《双O互换人生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节 《双o互换人生了!》作者:宴夜鲤 文案: 最后一战中元帅陈蔚光荣战死,陈家燃起熊熊大火,部下拼尽全力,只救出了omega双胞胎中的哥哥。 十八年后,被养在白塔的哥哥清贵孤傲,他将作为元帅的唯一遗孤,与大皇子成婚。 奈何冷冰冰的两人一点火花都擦不出来,甚至对彼此的信息素都不敏感。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这两个词简直就是为两人未来婚姻生活量身打造。 而在地下城,被管家拼死抢救出的弟弟已然成为最妩媚的交际花,整个地下城的alpha都想要和他春风一度。大家满心嫉妒,都在等着某一天他被谁家老婆撕烂那张漂亮的脸。 某一天,哥哥和弟弟偶然重逢了。 抱着玩闹心思,高贵的皇子妃换上露背装前往地下城,放荡的弟弟穿上圣洁的白袍来到白塔。 大皇子面无表情和他未来的皇子妃共进晚餐,突然感觉桌子下有一只不老实的脚勾住自己小腿,轻轻磨蹭。 对面的少年托着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满眼灵动。 那天,他们第一次嗅到了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地下城里,心怀不轨的混混被狂扇几十个耳光,精神力将他们压得只能匍匐在地。少年衣着暴露,眼角眉梢间却尽是高贵。 alpha风度翩翩,笑容里透着不怀好意:“我能邀您共进晚餐吗?” 身无分文的哥哥略一思量,将手轻轻放进他掌心:“你的荣幸。” 所有人都以为大皇子与陈家独子的婚约必定会因信息素不敏感而解除,少爷小姐们各个摩拳擦掌,用尽手段,准备一跃而上,成为皇子妃。 可是这个和殿下情浓意浓,还让他们次次吃瘪的陈家少爷是怎么回事? 弟弟:老子在地下城手撕绿茶白莲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呢,就这?给我当乐子都不够! 也没人能想到,曾被当做废物赶出家族的alpha竟然在地下城建立王国,清冷矜贵的少年与他并肩,庞大的精神威压让人心中只能萌生出臣服之意。 地下城众人:什么!原来处处留情的交际花,竟然是吃人不眨眼的霸王花吗! 双cp: 戏很多/土嗨霸总/乐天派x轻度情感缺失/清冷/钝感瓷娃娃(雾)【努力捡垃圾赚钱的纯情组】 闷骚/柠檬精/感觉身体被掏空x一肚子坏水/顶级绿茶/我还要【真的能播吗的情感大师组】 阅读须知: 1.弟弟陈念前期万花丛中过,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万人迷,攻击性极强,毫无经验的大皇子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 2.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星际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词,陈念 ┃ 配角:傅天河,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们甘苦与共 立意:如果对生活不满意,就努力去改变它 第1章 烈酒流淌过喉管,热辣得仿佛正在燃烧。 陈念将空酒瓶随手扔到一边,穿过狭小黑暗的过道,走出夜总会隐蔽的后门。 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下一步,就被一双突然伸出的手攥住了腕。 “陈念。”alpha的声音就和他本人一样,迅速贴了上来,带着掩不住的隐秘欲望,“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 陈念眯起眼,眼前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他认得,就是一时想不起对方名字,叫威廉姆,埃迪,还是伯特伦来着? 不过这不重要。 “你猜?”陈念浑身放松下来,他借着alpha推搡的力道,靠上背后的墙壁,微微仰起头凝视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眸,“用你的小狗鼻子闻一闻,不就知道了吗?” alpha低下头,在他颈窝里嗅着,敏锐的鼻子捕捉到无数气息,众多信息素的味道和浓烈酒气混杂在一起,刺激着神经。 那是许多alpha的味道,沾染在陈念身上,带着晚香玉的隐香。 今晚他不知道流连在几个人的怀抱中,喝到微醺才慵懒地起来。 陈念任凭alpha在自己颈窝里磨蹭,男人一只手掐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托着他大腿,几乎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压在斑驳的墙面上。 本来就没好好穿的外套更加松垮地挂在肩头,里面的贴身黑色布料只有薄薄一层,毫不掩饰地展现着身体的线条,最终收束在腰间。 对方的信息素飘入鼻畔,陈念眯了眯眼睛,他享受被alpha信息素包围的感觉,抚慰着身体深处翻涌的冲动。 他从不介意抱着他的人会是谁。 对陈念来说,alpha不过是能够取悦他的工具。 “找了我这么久,不光是想在这里表现你狗鼻子的吧?” omega的嗓音轻柔,尾调勾人,说出来话却不那么讨喜。 alpha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做陈念口中的狗没什么不好的。 这是整个地下城z区的alpha都在渴望的omega,他太美了,美到明知带着毒和刺,也情难自禁地想要触碰。 数不清的人绞尽脑汁地去讨好陈念,在他们眼中,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将陈念哄上自己的床。 也包括眼前的alpha,德雷克。 “当然还有别的事,我怎么舍得贸然来打扰你呢?” 德雷克笑了一声,他从陈念的颈边抬起头,望着少年在夜色中仍旧明亮的双眼,低声道:“明天有一场皇室游行,而我,有幸拿到了去上层的通行证。” “哦?”陈念眉梢微动。 “不知道鄙人是否有幸邀请——” “嘘。”陈念却竖起食指,按在德里克的唇上,堵住了对方将要出口的肉麻称呼。 短暂的沉默中,他微微向前,吻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少年眼睫微微颤动,感受着对方难以置信中下意识的僵直。 这是他赐予alpha的,只隔了一根手指的亲吻。 德雷克眼眸忍不住瞪大,屏住呼吸。 然而还没等他趁机做出下一步更加亲近的举措,陈念就移开了,只留下晚香玉的味道幽梦般萦绕在鼻畔。 “好。” 陈念伸出手,将德雷克轻轻推开,他随意拽了把就快掉下去的外套,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那就明天见了。” 陈念步伐轻快,转眼就要溜走,如果不是清楚听到他答应,这幅模样更像是毫不留恋。 德雷克赶忙想要跟上,他走了两步,低头下头,看到自己正愈演愈烈的变化,含混地骂了一声,终是没敢追到人多的地方去。 也就没能看到在转身那一刻,omgea眼中转瞬消失的笑意。 陈念双手抄在口袋里,懒散地走在回家路上。 他哪里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在约会之后,就把他弄上床。 只可惜他们从没想过究竟谁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猎物。 不过去上层看皇室游行倒是个不错的礼物,陈念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真正的阳光了,有谁会拒绝这样的邀请呢? 陈念回到生活区,迈过地面上的垃圾和污水,经过一顶顶矮蓬,将无处不在的争执和叫骂声甩到身后。 他推开满是锈蚀的大铁门,走进楼道,灯又坏了,他已经懒得再修。 摸着黑上到三楼,陈念抬手按在指纹锁上,识别通过,防盗门在面前应声开启。 他走进去,又经过虹膜检测和密码锁,才真正打开了家门。 温暖的灯光一下子驱散了楼道的黑暗,陈念关上门,喊道:“姜叔,我回来了。” 正在书房中的中年人抬起头:“今天有点晚了。” “稍微加了一下班。”陈念来到中年人身后,自然而然地抬手为他按摩肩颈,“家里的药还够吗?” “还够一周的。”中年人继续低下头,完成手里的翻译工作。 他五十多岁的模样,大半张脸和从袖子里露出的手上全都是严重烧伤后留下的疤瘌,相当可怖。 “正好我再过两天就发工资了。”陈念为他按摩着,完全不见了在外面的糜烂和美艳。 如果不是身上还未散去的alpha信息素味道,更像是刚刚放学回家的乖孩子。 姜岱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只道:“又喝酒了。” “一点点。” 姜岱没有戳穿他,这么浓重的酒气,恐怕是亿点点吧。 从陈念记事起,两人就生活在一起,姜岱独自一人将他拉扯着在地下城长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陈念从很小的时候就叫姜岱爸爸,但每一次都会被制止,久而久之,也就按照姜岱的要求,叫他叔叔了。 只是在陈念心中,这就是他父亲。 “叔你早点休息吧,再看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 “好,我这就睡了。” 姜岱放下手中的镜片,烧伤不仅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痕迹,眼睛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害,这几年视力更是下降得厉害,只能借助放大镜完成工作。 照顾着姜岱休息,陈念这才空闲下来,他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总算能洗掉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 热水冲刷着身体,陈念长长舒了口气,带着些微颤抖。 晚香玉的味道飘散出来,那是暗夜中才会流泻出的香气,芬芳浓郁,带着勾人的意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节 深处的躁动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静下心来有所缓解,掌心已经在隐隐发烫。 如果不加控制,过不了多久陈念就会发烧,在高热中进入特殊时期。 小腹处的纹身因为温度升高,呈现出某种特殊的绯色,很显然,它是道淫纹。 也是陈念亲手纹上去的。 陈念和别的omega不太一样。 绝大多数omega柔弱,温顺,面对身体的变化和本能会害羞。 但陈念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从分化的那刻起,他就不断渴求着alpha,需求就像吸了水的海绵,每天都在无声胀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填满。 一如他的信息素,浓郁到热烈,甚至会让人陷入窒息之中。 承载着姜岱的期望,陈念才没有真正去越过那条线。 在姜岱眼中,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年是个有责任心,孝敬长辈,还相当能吃苦的好孩子。 当然了,也是因为陈念觉得那些整天瞎混的alpha脏,他这人惜命,怕染上什么奇怪的病。 陈念闭上眼,双臂环抱住自己,热水的冲刷也成为了某种刺激,他忍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决定不忍了。 暂时用不了alpha,他还有藏在床底的硅胶用具。 关上花洒,陈念裹上浴巾,他从小型冷藏柜里取出一只抑制剂,扎在自己手臂上,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准备迎接今晚的快乐。 坦荡面对自己的欲望,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 啪。 空的抑制剂针管被扔进垃圾箱,陈词稍微按压注射过的地方,走出浴室。 他穿着宽松的浴袍,湿着的发贴在鬓角和额头,白皙的皮肤上被热气蒸得泛出淡淡绯色,赤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 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流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最终落进锁骨窝里。 浓郁的晚香玉味道正因为抑制剂的注入迅速淡去,随之被压制住的还有蛰伏着的热度。 陈词轻轻松了口气,他换上纯白色的居家服,坐到床边。 这是一间相当奢华,也相当单调的卧室。 一切都是最精致,最整洁的样子,好像里面住着的人根本不食烟火。 防咬颈环就放在床头柜上,平日里只要是出现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无论对方身份如何,陈词都必须戴着颈环,牢牢保护好后颈的omega腺体。 因为从很早时候起,那个地方就已经属于别人了。 智能管家投射出虚拟屏,准时提醒他接下来的行程: 11:50,和沙弗莱殿下共进午餐 13:30,午休 15:15,临时身体检查 16:25,黑管演奏课程 …… 陈词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最后的“翌日9:00,皇室游行”上。 “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带起伏,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冷。 虚拟屏收起,机械臂从墙壁中伸出,为陈词吹干头发。 陈词安静坐在床边,在暖风中微微闭上眼,如同一尊没有生机的瓷娃娃,只是在等待时间过去,到达那个需要他行动的节点。 头发很快吹干,和大皇子共用午餐时要穿的衣服已经被机械臂整齐叠好,放在凳子上。 陈词将防咬合项圈扣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层层地穿上那些华贵且复杂的衣服。 很快他便出了门,等待在门口的beta侍女低头行礼,引领陈词去往顶层的餐厅。 去到的时候窗旁的桌边已经有人在了,稍微比陈词年长一些的alpha二十四岁,身材高大,有着铂金色的短发和紫罗兰般的眼眸,正是如今帝国的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也是陈词的未婚夫。 “久等了。”陈词在他对面坐下。 “我也刚来。”沙弗莱放下手中的终端,同样没什么表情,只道,“吃饭吧。” 陈词嗯了一声,拿起餐具,他的手指纤细白皙,用餐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经过严格计算,那么优雅。 这是长期训练后留下的肌肉记忆,从记事起陈词就在学习繁琐的用餐礼仪。 他是帝国的选帝侯,更是未来的皇子妃。 陈词吃得有些慢,他身体还不太舒服,特殊时期表现出的症状正无声地折磨着omega 晚香玉的香味又悄然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之中。 然而对面的alpha神情是如此坦然,闷头专心吃饭,如同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沙弗莱也确实没注意,他根本闻不到陈词的信息素,准确来说,是他们两个都闻不到属于对方的味道。 omega对alpha来说有着天生的吸引力,更别说还是陈词这种顶级的omega,他的信息素能够轻易让意志不够坚定的alpha渴望到发狂。 只有在基因不合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没反应的状况。 但经过严格的基因检测,两人并不存在不相容的情况,相反,适配度还非常高。 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了——陈词和沙弗莱对彼此没有任何想法,他们两个的关系比经过三十八道净化工艺的纯净水还纯。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被一纸婚约绑定在了一起。 这在上层圈子里已经不算个秘密,或者说是个笑话要更为贴切。 注定不幸的婚姻就要落在大皇子和陈家独子的头上,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简直就是为两人量身打造,不少人都在暗中等着看笑话。 沙弗莱曾向家里人提出,想要解除婚约。 陈词的父亲陈蔚是为了保护帝国战死的大元帅,就算没有未来皇子妃这个身份做靠山,陈词也仍贵为选帝侯。 婚约解除后陈词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可能还会更幸福一点。 但皇帝拒绝了沙弗莱的提议,并表示这件事没得商量,以后不许再提了。 一时间餐厅中就只剩下餐具碰撞轻响,两人各自垂着眸,一言不发地吃过午饭,期间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沙弗莱吃得快一些,他放下餐具等待对面的omega,目光看向的却不是陈词。 比起自己的未婚妻,好像放在桌上的终端对他的吸引力还要更大。 陈词不太有胃口,很快也结束了自己的用餐。 沙弗莱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产生了这段时间里唯一的眼神交流。 alpha和omega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沙弗莱拿起一旁的外套,道:“明天见,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陈词轻轻点了下头:“明天见。” 沙弗莱走了,就像陈词的下午被各种安排充满一样,他作为大皇子,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甚至说就连和未婚妻共同用餐,都是在大皇子的日程表上特地抽时间安排出来的,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当然陈词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培养的。 重新回到房间,陈词望向窗外,有鸟从白塔边飞过,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智能管家在这时候发出声音,提醒他应该去午休了。 陈词嗯了一声,准备休息,所有的所有都是一成不变的固定模样。 而这,就是他十八年来的全部生活。 明天的游行,是他能离开这座白塔,去外面透透气的难得机会。 第2章 一直到第二天出发,陈念也没想起alpha究竟叫什么,但从通行证上,他看到了“德雷克”的字样。 陈念暂且将名字记住,毕竟对方可是有心送了他一个不错的礼物呢。 每到有大事件要发生,上层都会派发一些通行证,让地下城的居民拥有一同参与的机会。 德雷克是运输部的一员,这次有幸拿到,每张通行证允许额外携带一人,所以他才能邀请陈念一起去到上层。 陈念跟随着德雷克,跟随着人群登上通往顶层的大型电梯。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年,自从分化成为omega,陈念就再也没踏上过真正的地面。 姜岱不愿意让他去到上面。 小时候陈念闹着想要去看真正的阳光和夜空,姜岱总会用其他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把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久而久之,陈念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可不是傻子,姜岱身上严重的伤病和家里过分严密的安保系统都指向某种可能——姜叔大概率是个正在被通缉的人。 也许姜叔是在逃亡途中偶然捡到自己的。陈念倒不太在意所谓的真相,他只知道姜岱是将他一手养大、对他最好的家人,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他必然会坚定站在姜岱这一边。 他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 “开心吗?”德雷克小声问他,电梯上人挺多,他和陈念站在角落里有些拥挤。 不过也正合德雷克的意,好让他能趁机将手搭在陈念的肩膀上。 “嗯。”陈念对他露出个笑容,“已经很久没去过上面了。” 他比德雷克矮一些,扬起脸时从alpha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白皙脖颈和从领口中露出的大片皮肤。 陈念戴了保护腺体的颈环,上面装饰着细细的金属锁链,相比起普通的医用造型,更像是富有情趣的项圈。 上层毕竟不是平日里他兴风作浪的地方,陈念老老实实将外套穿好,也没用临时喷发剂将头发染成其他颜色,黑发柔软,不做声时的模样像极了乖孩子。 不过那琥珀色眼中流露出狡黠,仍旧暴露着omega难以掩饰的本性。 德雷克心神荡漾,有什么能比哄得自己一直以来想追到手的omega高兴更让人兴奋的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节 他甚至有所预感,如果今天再表现得好一些,说不定到了晚上他就能趁着氛围正好,顺利把陈念哄上床,拿到他的初夜。 要知道z区可是开了好几个盘口,赌究竟谁能成功拿到陈念一血。 众多alpha纷纷参与,其中甚至还不乏有家室的。 陈念就是那在暗夜中肆意绽放的晚香玉,散发着迷人的浓郁香气,吸引着alpha们蜂拥而至,想要撞进花苞,汲取甘液。 如果成功,德雷克不光能抱得美人归,赢得大额的赌金,还将成为整个地下城最有面子的alpha。 德雷克就这样做着“我全都要”的白日梦,没能注意到陈念早就移开了视线,正在观察四周。 电梯平稳地匀速上升,竖直穿越整个信标,将他们送向数千米高的顶层。 人们早就不再生活在陆地上了。 千年之前,气候骤变引发巨大洪水,陆地在剧烈的地壳运动中塌陷,整个星球逐渐被淹没。 生死存亡之际,全人类联合起来,利用顶级科技和全部资源建立六大超级计算机,成为最后的避难所。 这些超级计算机又被叫做信标,它们每分每秒都在不断计算如何解决正在面临的问题,同时飘浮在海面之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作为造物者的人类提供居所。 信标就这样在洪水泛滥的星球上存在了千年,它们通过管道吸收海底的特殊原料,得到驱动它们运行的能源。 六大信标分别是辰砂,三水,烟晶,蓝矾,星叶,以及早就因失效而陨落的月光。 陈念目前生活着的地方,就是第一信标“辰砂”的13号信息处理区,因为处在内部不见阳光,又被叫做地下城。 信标都采用了矿石或者宝石作为名称,这样的命名方式也成为了上层社会的风尚。 帝国当今的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就是最好的例子,年轻的alpha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是帝国最闪耀的瑰宝。 不过这些都和陈念无关,比起关注社会背景,他更想要快点看到顶层不被遮挡的自然景象。 电梯开始减速,轻微的失重感让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几分钟的等待后,整个上升过程终于停了下来。 在众多地下城居民渴望的目光中,电梯门向着两侧开启,一缕阳光投射进入舱室。 “到了。”德雷克看向陈念,温暖的光穿过人们身边,落在角落里omega的脸上,映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透亮如同玻璃珠,呈现出更浅的色泽。 两人跟随着人群,走出大型电梯,踏上了辰砂信标顶层的“土地”。 微风正在吹拂,带来不知名花朵的芬芳,还有淡淡的水汽。 陈念忍不住深吸口气,空气的味道明显不一样,不再有垃圾和污水的臭气,也不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 在顶层生活的人们无论omega还是alpha,都会精准的控制着自己信息素的释放,防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德雷克的通行证仅供在这一区域参观皇室游行,不过也已经足够让他哄陈念开心了。 “就快要开始了。”德雷克理所应当的牵起陈念,如同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omega,“跟紧我,这里人多,小心别走丢了。” 陈念跟在德雷克身边,远远望向对面的城市。 繁复的建筑如钢铁丛林般矗立,阳光能落进每一扇窗户里,自然形成的雨会拍打在玻璃上,而非管道里漏出的污水。 也不会有时不时发生的漏电,人们自由生活在天空之下,享受着自然。 街道已经被提前清理,来自地下城的人们站在成排护卫和警戒线后,等待着皇室的游行队伍经过。 陈念在德雷克身边,心思却早就飞到别的地方了。 他看到不远处造型华贵的钟塔,巨大的指针正在随时间流逝无声移动。 那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如果到了顶层,就能将这片区域的景致尽收眼底,有风和阳光,也许云都会咫尺地飘浮在手边。 “来了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骚动起来,来得晚了只能站到后面的人纷纷翘起脚或者踩着什么地方,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队伍从街道的另一端走来,电子警戒线展开形成屏障。 陈念对所谓的皇室游行没什么兴趣,相比起那些他叫不上名字来的人,还是钟塔要更吸引他一些。 一直到队伍走过半程,陈念才在喧闹中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仰起头,隔着透明的电子防护屏障,看到那正从面前走过的机械战马。 白金两色的战马相当高大,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线条都流露着机械和生物融合出的特殊美感。 身着华服的alpha骑在马背上,身形笔挺,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 铂金色的发在阳光下浅到近乎银白,紫罗兰色的眼眸沉稳地目视前方,当今帝国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正从陈念的面前经过。 在沙弗莱的身后是一辆同样华贵的机械马车,窗户被单向可视层覆盖,从外无法看到里面,但也不妨碍人们想象坐在其中的omega是何种美貌。 因为马车里坐着的,是帝国尊贵的选帝侯,同样也是未来的皇子妃,大元帅陈蔚唯一的遗孤。 皇子妃是相当神秘的存在,在信息发达的今天,就连名字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更别说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皇子妃自幼就被养在白塔,有关他的消息不过只言片语,也正因于此,才更加充满遐想。 陈念兴致缺缺地看了几分钟,待到尊贵的大皇子和皇子妃从身前经过,就又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钟塔。 下次什么时候能上来还不一定……陈念琢磨着,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游行的队伍渐渐远去在街道的另一边,德雷克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鼻尖。 和这里的众多alpha一样,他一直在尽力闻嗅,试图捕捉到马车中溢散出的,源自皇子妃的信息素味道。 相传那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顶级omega,他不奢求能见到对方模样,光是尝尝信息素的味道就足够了。 当然,德雷克什么也没闻见。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有陈念呢。 德雷克收起所有想吃天鹅肉的旖旎心思,对身边的omega道:“陈念,正好这附近有一家酒吧,我们去……诶?人呢?” alpha茫然四顾,原本陈念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然空无一人。 . 游行的队伍驶进庭院,作中途休息。 沙弗莱从马背上下来,钻进身后的车厢,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 高头大马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他又困又晒。 正通过单向可视膜望着外面的陈词朝旁边挪了挪,给沙弗莱让出位置,又伸手从小柜子里拿出防晒喷雾给他。 omega的手腕从绣着繁复金色纹饰的袖口露出,如瓷般白净。 陈词再度望向窗外,片刻的沉默后,轻声道: “我想出去。” 沙弗莱接过喷雾,往自己晒到滚烫的手臂和脖子上喷了几下:“还是老地方吗?” “嗯。” “我送你。”沙弗莱答应下来,他喝了两口水,道,“记得一定要按时回来,我瞒不了多久的。” “谢谢。”陈词微微颔首,眉眼间神情仍旧淡淡的,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高兴了。 他敛起白袍略长的下摆,跟在沙弗莱身后下了车,和大皇子殿下一同走进建筑,假装要去洗手间。 只有在沙弗莱作陪时,陈词身边才不用跟着其他人。 两人来到卫生间门口,沙弗莱摸出随身终端,入侵附近的安保系统,暂时屏蔽了陈词路线上的监视器。 他做的十分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去吧,权限只有五分钟,尽量快一点。” 陈词点头,再次道:“谢谢。” alpha的精神力无声释放,跟随在陈词身后,保证他能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建筑,前往百米处的钟塔。 沙弗莱在原地等到监控重启,确定摄像头没有捕捉到陈词的身影,才重新回到游行的队伍之中。 经过短暂的休息,游行就要继续,管家过来检查陈词的状况。 在他靠近马车之时,沙弗莱率先道:“他睡了。” 管家点头,也就不再看向车厢内部,打扰陈词。 沙弗莱重新骑上战马,而在他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车厢。 没人能想到尊贵的大皇子会撒谎。 这是他对陈词的补偿,作为未婚夫,沙弗莱非常清楚陈词一直以来过着怎样的生活。 白塔不过是一座奢华的鸟笼,将就连出门都得经过层层审批的omega锁在其中。 让陈词落入这种境地的不光是两人之间的婚约,他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上一些。 游行继续,本应安静坐在马车中的陈词已经到达了钟塔。 路线走过许多遍,早就非常熟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几乎每一次像这样的大型活动,陈词都会在沙弗莱的掩护下偷偷出来一会儿。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 他沿着楼梯,一路走向钟塔的最顶层。 陈词看着纤瘦,其实体力相当不错,一口气走了二十多层,也只不过些微气喘。 就要接近最顶层了,陈词忍不住加快脚步,他离开楼梯间,从无人的走廊穿过。 不曾想却在经过转角的那一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唔。” “哎呀!” 这一下撞得很结实,陈词和对方齐齐发出吃痛声音,陈词后退两步,下意识地开口道歉。 “抱歉——” 然而在陈词看清眼前人模样的瞬间,所有声音都被掐在了喉咙里。 他琥珀眼眸难以置信地瞪大,人生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第3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节 面对那双同样满是惊诧的琥珀色瞳眸,陈词很快反应过来。 他一把抓住身前少年的手腕,拽着他快步走向最近的卫生间。 “等,等一下!”对方显然还没缓过劲来,“你是谁啊?你怎么——” 嘴里问着,陈念也没有太过挣扎,顺着陈词的力道跟他走向未知的地方。 毕竟偷偷摸摸出来突然撞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实在太惊悚了。 以至于勉强缓过劲之后,陈念脑子里迅速冒出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 也许自己是个批量生产的仿生人,眼前的少年作为和他相同型号的存在。 姜叔之所以这些年来躲躲藏藏,就是因为曾经把他偷了过来…… 那也不对啊,他确实是从个孩子开始一点点长大的,仿生人可不会生长。 又或者有人按照他的样子整容了?还不如说橡皮泥其实是异种怪物为了吃土占领地球要更可信点。 陈词迅速把他拉进卫生间,用力关上门,钟楼里不乏监控设备,只有卫生间是看不到的死角。 陈念肚子里有一箩筐话想说,他刚张嘴,陈词就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安静一点:“嘘——” 陈念乖乖噤声,从白袍少年脖子上的颈环,能够看出对方是个omega,和他一样。 陈词凝神听了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方才的动静。 卫生间的走道里,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也逐渐从最开始的震惊中稍微冷静下来。 陈念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人和他长得如此相像,搞得就好像在照镜子。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轻声问道,就连声音都如此相似。 他身穿到膝盖上方的长袍,纯白衣料上绣着精致的金色纹路,无论布料还是样式,都彰显着优雅和华贵。 “陈念,思念的念。”陈念确定他没有敌意,稍稍放松了一些,社交牛逼的本性逐渐显露,“你呢?” 陈念。 名字在舌尖滚过一圈,最终含着难以言说的热意被用力地咽下。 这是陈词无数次从机密文件里看到的名字。 有关陈家的太多事情都被划做机密封存在库中,其中就包括当年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元帅留下的两个孩子。 长子陈词,次子陈念。 陈词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琥珀色眼中的神情仍旧淡淡的,如同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坚冰,却不足以将其击穿。 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面前眼含期待,还在等他回答的少年。 “我叫陈词,是你的哥哥。” …… “所以说,你真的是我哥?” 陈念仔细研究着陈词右肩上的胎记,又低下头,看向自己露出的左肩。 月亮形状的胎记颜色稍深,生在肩头,衬得皮肤更加细白。 除了一左一右地方不一样,他们两个胎记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 甚至比起自然生出的,更像是有谁在他们肩膀上盖了个戳。 陈词将长袍重新穿好,整理着衣领,道:“现在看起来是的。” 他重新恢复成了冷清模样,似乎方才的惊讶和触动不过短暂的失态:“我们长得这样像,又都有一样的胎记,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解释。” 陈念咬住手指,消化着有关自己身世的真相,刚刚陈词已经简要给他说过一些。 十八年前,帝国元帅陈蔚在最后一战中英勇牺牲,陈家却在这个关头燃起熊熊大火,部下拼尽全力,只救出了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也就是陈词。 之后陈词被养在白塔,继承了皇帝赐予陈蔚的选帝侯称号,并且按照当年约定,成为大皇子沙弗莱的未婚妻。 现在看来,当年被救出的不仅仅是陈词。 无人知晓拼死冲进火海的管家,其实成功抱出了另一个孩子。 在众人眼中早就葬身火海的管家身上满是烧伤的可怖痕迹,隐姓埋名,和用性命救下来的孩子一起,生活在地下城。 陈词和陈念并肩坐在卫生间走廊的台阶上,中间隔着二十厘米的安全距离。 虽然在心中慢慢接受着对方就是自己兄弟的事实,他们也才刚见面不过十几分钟。 陈词听陈念说着他的生活,问:“如果你口中的姜叔真的是管家,为什么他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情?” “也许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吧,姜叔对我很好,肯定不会害我的。” 陈词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也许不是件坏事。” 陈念不太清楚陈词指的是什么,他的关注点在另外的事情上:“对了,你不是应该在游行吗?我刚才都看到你坐的那辆马车了。” 陈词这才想起来正事,他原本要趁着机会放放风:“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巧了,我也是趁没人注意溜到这里来的。” 陈念笑了,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彻底地放松下来,“看来我们两个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嘛。” 陈词看着陈念,相同面容上的灿烂笑容一时间让他有点晃神。 陈词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这张脸,冷漠的,沉闷的,眼中一片无波的死寂,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 哪里像如今眼前的那么鲜活? “对了,和我讲讲上面的生活吧。” 陈念想要从陈词那里听到更多,甚至都忘了他们正在卫生间里,不适合长谈。 这里的瓷砖地面干净得能清晰照出人影,空气中是淡淡的馨香,不存在丁点异味,甚至比地下城的很多餐厅环境都好。 “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上来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好。”陈词答应下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死水般的一成不变,没有任何值得激动和期待。 但对陈念来说,却是让他充满渴盼,从未体会过的。 他们俩,一个生活在明媚阳光之下,是高贵的选帝侯和皇子妃,另一个行走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只能依靠别人的通行证得到上来的机会。 可他们明明是亲兄弟。 他所有的名号和华贵,也本应是陈念该拥有的。 虽然陈念没有明说,陈词还是能从对方描述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大概情况。 地下城对于顶层的人们来说,就是混乱和肮脏的代名词。 但,也是自由的代名词。 他从未拥有过的自由。 下定决心只需要一瞬,从没有人知道,原来像个瓷娃娃一样的皇子妃竟然会如此大胆。 “陈念。”陈词声音很轻,“你想不想真正感受在这里的生活?” “什么?”陈念眨眨眼,笑了,“当然啦,谁不想住在上层呢?不过姜叔肯定不会同意吧,这些年来他都不许我到上面来。” “你来代替我在这里生活几天吧,去亲自去看、去做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面对弟弟因为惊讶瞪大的双眼,陈词坚定说出了心中想法:“我来充当你,回去地下城。” “——我们两个,互换身份。” . 陈念觉得今天可以荣登他人生中最离谱一天的榜首。 他在德雷克的带领下来到上层参观皇室游行,却意外在钟楼顶层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他俩在卫生间里兄弟相认,坐在台阶上讲述了各自的情况,然后他哥说:我们互换身份吧。 陈念同意了。 很显然,他们两个胆大包天的程度也如出一辙的。 现在兄弟俩正在互换衣服。 陈念将牛仔外套搭在隔板上,脱掉贴身的黑色上衣,除掉轻薄布料后,小腹上的纹身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陈词面前。 陈词忍不住盯着那贴合身体线条对称纹饰看了几秒,总觉得不仅仅是个纹身这么简单。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念一下子来了坏心思,他抓住陈词的手,将哥哥的手掌按在小腹的纹身上。 “很好奇?” 骤然触碰到细腻柔软的皮肤,陈词一惊,本能地想要缩手,却被陈念牢牢抓住。 陈词鲜少和其他人产生身体接触,他身份尊贵,其他人需要同他保持距离,而他又不是会去主动亲近别人的性格。 更别说他们两个现在还都光着上身。 陈词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正是陈念想看到的,虽然才认识不过半小时,他也能判断出自己哥哥是那种挺沉闷的性格。 陈念笑着感受陈词的僵硬,待到陈词掌心的热度温暖了皮肤,才稍稍将他的手拿开:“看。” 只见那被陈词掌心温度暖过的地方,纹身已然变了颜色,原本半透明的纹路色泽加深,透出显眼的红,如同真的有血染在了上面。 “不错吧,我自己纹的。”陈念没把下半句话说出来,在激情之时,纹身的颜色会变得更加热烈。 他怕吓到陈词。 陈词只能点点头,他收回的手垂在身侧,手指用力搓了搓,还是很不适应方才的触碰。 两人换上对方的上衣,陈念抚摸着长袍柔软的布料,惊讶于穿上它竟然要这么麻烦,如果不是有陈词帮忙,光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带子他都能研究上十几分钟。 陈念将袖口举到眼前,仔细观察,发现那金色纹饰真的是用金线缝制的。 而陈词同样在低着头研究,他第一次穿如此贴身的衣服,布料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线条,最让他承受不住的是胸口处,任何小细节都显得一清二楚。 他揪住衣服向外扯了扯,一松手布料啪的声弹回去,反倒显得更加明显。 后背凉飕飕的,因为这是件露背装。 陈词只能赶紧穿上牛仔外套,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节 然后就是裤子。 看到陈念身上那条蕾丝丁字裤的瞬间,陈词又陷入了震惊中的沉默。 所有的布料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他巴掌大,黑色的蕾丝花边紧贴皮肤,窄窄的系带勒出些许肉感,让陈词只是看了眼,就相当不好意思地赶紧移开目光。 而他身上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灰色四角裤,用陈念的话来说,光是看着都要萎了。 陈念没再故意打趣他,一看他哥的纯情模样,就知道陈词肯定属于那种模范omega。 他们穿上彼此的裤子,相互给对方整理着装。 现在陈词换上休闲的牛仔衣和背带裤,陈念穿上皇子妃圣洁的白袍。 他们有着相同的琥珀色眼眸,柔软的黑色短发,就像……正面对着镜子中原本的自己。 “好了,很像。”陈念打量着陈词,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无动于衷的嘴角,“要是表情再生动一点就好了。我们伪装成对方的话,应该也要模仿一下性格吧。” “嗯。”陈词点头,“我平时比较闷,你注意不要太活泼就好了。” “看得出来。”陈念摸着下巴思索,“咱们见面之后你都没笑过,那扮演我的话对你来说可能就有点困难了……不过也不需要,你就以陈念的身份出去玩玩就好,不用非得伪装成我的样子。” 陈词:“你有什么需要维系的社会关系吗?” 陈念:“没有,只要在姜叔面前装一下就够了,如果有其他人凑上来想要搭话,不用理会。” 陈词答应下来,他摘掉腕上的智能手环,递给陈念:“这个也需要换过来,不然会露馅,终端里有我记录的日志,你可以先看一下,尽量多的了解我的生活,也好做足准备。” 陈念啊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过来:“会不会有什么我不方便知道的隐私?” 陈词摇摇头:“没关系,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无趣的展览,没什么不能看的。” 陈念听着,突然感到一阵淡淡的心酸,陈词就连出来看风景都得偷偷溜出来,也已经让他察觉到大概的情况了。 他接过手环戴上,同样将自己的终端递给陈词:“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换回来?” 陈词:“五天之后吧,下周我得去做身体检查。这段时间里我们尽量写一下日志,记录重要的事情,防止换回来之后有信息缺失。” 陈念答应下来,陈词真的很靠谱,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反倒是陈念因为之前从没有过记录日志的习惯,觉得有点对不住陈词。 他们把各自的指纹录入到终端,也告知对方一些重要的设施密码,最后把omega防咬合颈环互换。 陈词嘱咐过陈念他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顿了顿,道:“如果实在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困难,就去找沙弗莱,他会帮忙。” 陈念反应了两秒才想起这个名字是谁:“你的未婚夫吗?” “嗯,这次出来也是他帮忙屏蔽了监控系统,再过五分钟就得回去了,具体返程路线在终端上,只要按着走就不会有问题。” “好。” 卫生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陈念望着面前明显还不适应新装扮的陈词,忍不住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 晚香玉淡淡的香气交织,这是他们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却来自对方的身上。 陈词拍拍他后背,轻声道:“去吧,去感受你本应该有的生活。” “那我们五天后见。” “五天后见。” 到了和沙弗莱约定好的回去时间,两人离开卫生间,陈念调出路线图,按照终端提示返程。 陈词望着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另一头,深吸口气,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他也该去寻找自由了。 第4章 陈词终端上的路线图非常详细。 陈念穿行在完全陌生的小巷和建筑里,规避那些没有被屏蔽掉的监控设备,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目标地点。 有着铂金色微卷短发的沙弗莱殿下正在等待。 听见陈念匆匆过来的动静,他抬眸看了眼,手指在终端上按动几下,取消对这一路上设备的干扰,淡淡道:“走吧。” 陈念学着陈词的腔调轻轻嗯了一声,跟在沙弗莱身后走出建筑。 大皇子殿下完全没发现短短四十分钟过去,出去放风的皇子妃已经换了个人。 陈念暗中松了口气,看来他和陈词长的真的很像,就连未婚夫这样的亲近身份都没发现异样。 一个小时前还在面前经过的华丽马车如今就在身边,陈念钻进去,刚刚坐下要观察一番,就见沙弗莱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大皇子殿下显然非常疲惫,坐到陈念身边。 alpha和omega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一点也不像关系特别的样子,反倒还有一丝避嫌的意味。 游行已经结束,不用再骑在马背上接受阳光的炙烤了。 沙弗莱靠在椅背上,一句话都不说地开始闭目休息。 陈念挑了下眉,这样的情形倒是他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既然沙弗莱会帮着陈词出来,陈词也说如果遇到困难就去找沙弗莱,两人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才对。 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念瞅了沙弗莱几眼,确定他似乎好像大概真的要睡觉,趁此时机打开终端,去看陈词的日志。 他得知道更多有关的消息,才能尽可能保证不会立刻露馅。 陈词是个很有条理的人,那一系列的日志整理得相当清晰。 陈念从最近一天——也就是昨天的开始看起,一份份地往前翻。 【抑制剂的效果明显不如之前了,可能需要换药。 隔壁塔楼上的鸟少了两只,也许是去其他地方了吧。 明天有游行,希望能找到机会出去一趟。 什么时候能趁着下雨天出门就好了,想试试撑着伞的感觉。】 陈词的日志写的很简短,上面附着每天的行程表,大都是乐器插花烹饪之类各式各样的兴趣课程。 除此之外,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同沙弗莱用餐。 他每天就是做这些事情吗? 陈念皱了下眉头,继续看。 陈词的记录中总会出现一些非常细节的东西,比如侍女今天换了新的发卡,智能管家讲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对面的塔楼有人在进行维修,他用面包屑引来了一只鸟落在窗台上…… 因为除却这些,他的生活毫无变化。 光是从那些简单叙述的文字里,陈念都能感觉到平日里的陈词究竟有多么无聊。 怪不得他才那样盼望能借游行的机会出去放风。 陈念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翻到了第二十一份日志,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检查身体,很不舒服】 而在当天的日程表上,也只有一件事。 9:00,身体检查。 陈念想到陈词要求五天后再换回来,也是因为下周要去做体检。 他哥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才被禁足在居住的地方,不能随意出门? ……等等,那陈词去到地下城之后,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陈词一直以来都被这样严密的保护着,如今突然去到那么混乱的地下城,真的能适应吗? 虽然他能理解陈词向往自由的心思,但也不能这么冲动拿身体冒险啊! 现在回去找他还来得及吗?! 察觉到身边omega少年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沙弗莱睁开眼,道:“我要先去办点事情,你稍等一下,之后一起吃个饭就能回去了。” “嗯。”陈念嘴里敷衍地应着。 他并不关心沙弗莱要去做什么,他只担心陈词那边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 机械马车很快停下,陈念跟在沙弗莱身后下车,被侍者引入恢弘建筑之中。 沙弗莱去办其他事情,交代了两句,暂且离开。 一路走进宽敞的休息室,侍者恭敬地行礼后,关上大门等候在外,随时准备为皇子妃殿下服务。 一时间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陈念一个人。 着急归着急,现在好像也做不了什么,陈词应该已经到通往地下城的入口了吧。 陈念只能沉下心来,陈词说他的信息联络一直都处在被监视的状态,给谁发过什么消息,都会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保险起见,兄弟俩暂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一切都得等到五天后才能知晓。 希望不会出事。 陈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想到竟然这么软,整个人都差点陷进去,赶紧抓住扶手稳住身形。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座精致的点心塔,摆着各种没见过的甜品。 陈念拿过一个上面点缀着草莓的小蛋糕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奶油的浓郁和水果的清甜交融,在味蕾上炸开。 陈念眼睛一亮,在地下城可没机会吃到这些东西,正好折腾了一个早上也有点饿了。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口一个地吃着小点心,继续看陈词的日志。 日志大都简短,看起来很快,不一会儿陈念就翻到了三年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节 那时候的陈词不过十五岁,就已经习惯将每天的生活记录下来。 也是在三年前,陈词正式开始了和沙弗莱的接触。 沙弗莱比他们年长六岁,当时已经是个精神力非常强大的alpha了,十五岁的陈词还未分化,虽然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看,他都应该是个omega。 但皇室做事情应该要非常严谨才对吧,在不确定陈词是omega的情况下就钦定两人的婚约……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们就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吗? 日志里说这是陈蔚元帅和皇帝的约定,陈念对他们俩的这位父亲毫无印象。 他搞不明白,你的俩孩子才刚出生诶!哪有刚出生就说以后要给别人当皇子妃的。 况且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玩指腹成婚这一套。 也许是当年开玩笑提了一嘴,被皇帝当真了吧。 现在元帅牺牲多年,也早就无从查证了。 看过陈词的全部日志,陈念对相关的种种也有了不少了解。 陈词和沙弗莱的关系根本算不上亲近,他们甚至都嗅不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就是这样完全不搭的两人,日后要作为ao结合生活在一起。 这在上层圈子里已经不算个秘密,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不对啊…… 陈念摸着下巴,从看omega的角度来说,陈词绝对是顶级中的顶级。 他和陈词有着完全相同的容貌和信息素,在地下城早就是alpha们日思夜想的对象。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alpha跑过来献殷勤,巴巴地凑到他身边,只为能嗅到晚香玉的气息。 有着如此卓越的硬件条件,就算陈词性格比较闷,没有他那么放得开,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啊。 难道说……问题出在沙弗莱身上? 面对他哥这样优秀的omega竟然毫无反应,大皇子殿下该不会阳痿……啊不,该不会心里有别人吧! 陈念一下子悟了。 是啊,像这种从小就按照长辈意愿定下婚约的,不是经常出现那种什么双方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虐恋情深的剧情发展吗? 毕竟两人真正开始接触的时候,陈词只有十五岁,而沙弗莱已经二十一了。 那渣男肯定心里早有别人,不然怎么会对哥哥毫无反应呢? 就连共同用餐都那么敷衍,吃完就走,从不多留。 沙弗莱作为不忠的一方,对陈词抱有愧疚之情,才会在陈词想要偷偷放风的时候选择帮忙。 肯定是这样!类似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果然alpha不论身份高低都是这幅狗样子。 看沙弗莱回来路上困倦的样子,说不定昨晚还在和哪个omega偷偷厮混呢! 陈念顿时气愤起来,伸手去拿甜点的动作有些大,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叉子。 金属餐具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滑到对面另一张沙发底下去了。 陈念:………… 他习惯性地起身,去捡东西。 陈念并非从小过惯奢华生活的少爷,不知道像东西碰掉这样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去理会,等离开后自然会有侍者解决。 他跪在地上,趴下身,侧头去找沙发底下的叉子,脸颊贴在柔软的地板上,尽可能看到更深的地方。 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 沙弗莱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素来冷淡的未婚妻正背对着门的方向,跪在地上。 omega上半身向下趴伏,紧贴着地毯,臀部也就因此自然地翘起,腰背下凹的美妙弧度被衣料勾勒。 白袍随着伸手的动作被拉扯,下摆不断向上。 于是那被薄裤包裹着的臀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眼前。 裤子布料因趴跪的姿势紧紧绷着,显露着微妙的肉感,也因此印出里面贴身衣物的轮廓。 沙弗莱:……………… 他脚步定在原地,短暂的愣了下,目光迅速移开到更礼貌的地方,抬手敲了敲门。 “嗯?”陈念闻声回头看了眼。 这一声鼻音和下意识地回眸落在门口的alpha眼中,成了另一番风情和意味。 沙弗莱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将敲门的手放下。 陈念将叉子从沙发底下捞出来,站起身,整理着白袍凌乱的下摆,将餐具放回桌上。 经过方才的猜想,陈念对沙弗莱这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渣男”已经没了多少好感,不客气道:“我饿了。” “去吃饭吧。”沙弗莱瞧着陈念颇为利落的动作,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微妙的不太对。 他定了定心神,带着陈念转身去往餐厅。 陈念跟在他身后,沙弗莱听着omega的脚步声,开始想昨天熬夜打的游戏。 以便尽可能将方才看到的旖旎画面全部赶出脑海。 第5章 所谓带路真的就只是单纯带路,关系好一点的朋友至少都会闲聊两句,不让气氛那么沉闷。 大皇子殿下却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 陈念偷偷看他,沙弗莱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连余光都不往这边瞟。 嚯。陈念悄悄地撇嘴,这就是哥哥和他未婚夫平时的相处模式吗,可真够有意思的。 他跟在沙弗莱身后,来到餐厅。 餐厅专门为他们准备,没有其他客人,沙弗莱走到靠窗的桌边,率先为陈念拉开椅子。 “谢谢。”陈念不客气地坐下,望向窗外,用餐时选在靠窗位置是陈词的习惯,如今也正合了陈念的意。 桌布柔软的刺绣蕾丝垂下,白瓷花瓶中插着刚刚采摘的鲜花,晚香玉娇嫩地绽放在枝头,纯白花瓣丰满层叠着,鹅黄的蕊隐藏在内里,散发着隐香。 陈念忍不住伸出手,触碰到微凉的花瓣,附着的露水沉甸甸滚下,浸湿了指尖。 餐厅在三楼,顺着窗外向下望去,宽敞整洁的街道一直延伸到远方,这里属于皇家居所,十分清净,到处都是被细致打理的绿色植被。 陈念只在废弃工程区才见过这么多的植物,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 他尽可能表现得端着些,绷着一张脸,无论看到什么稀奇东西都毫不改色,努力让自己更像陈词。 只是那琥珀色眼瞳中的新奇掩不住地流露出来。 沙弗莱抬头想问陈念喝点什么,瞥见他望向窗外的模样,一怔。 阳光照进omega的眼睛,让瞳色透彻如某种玻璃珠,其中跃跃欲试的神色从来没有这样鲜活过。 沙弗莱到底没有出声打扰陈念,低声叫一旁的侍者上平日里最习惯喝的。 午饭很快被端上餐桌,陈念被香味吸引,不舍地收回目光。 “吃饭吧。”沙弗莱拿起刀叉,就像曾经无数次共同用餐时那样,他和陈词只需要各吃各的,把长辈的安排应付过去。 牛排肉质鲜嫩,一戳就能冒出汁水,陈念头一次吃这样高档的食物,用餐刀的手法不免笨拙。 他在休息室里吃了不少小点心,不算太饿,除了拿着刀叉和牛排斗智斗勇,忍不住想给自己再找点别的事情干。 比如说…… 陈念眯了眯眼。 沙弗莱垂眸专心解决着午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碰了下。 他只当是陈词不小心踢到,向旁边挪了挪,甚至都没去抬眼看对面的情况。 然而没过几秒,他的脚被踩住了。 那通过鞋面传来的力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更像是为了引得他注意。 沙弗莱拿刀叉的手一顿,下一刻,踩在鞋面上的脚松开,取而代之地碰上他脚踝。 沙弗莱不知道陈词是什么时候把鞋脱掉的。 光裸的脚在他脚踝处蹭了下,旋即灵巧地探进裤脚,顺着他的小腿向上。 一寸寸向上的挪动每一下都刺激着神经末梢,将皮肤柔软细腻的触感诚实地传入大脑。 动作被刻意拉长,像一条小蛇绵绵地将他缠绕。 碍于裤脚的限制,那只脚终于停止继续向上探寻,却不愿意放过他,摇晃似的轻轻磨蹭着。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无法忽视的触感迅速挤占整片意识,让其他所有都变得寡淡无味,就连食物都失去了吸引力。 沙弗莱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就见对面的少年正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把随意玩着餐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沙弗莱:………… 面对alpha的视线,陈念没有丁点被抓包了的自觉,反而变本加厉地蹬了他两下。 大皇子殿下第一时间流露出的无措神情确实取悦到了陈念。 他将餐刀举到唇边,微微仰着头,舔舐掉刀面上残留的黑胡椒汁,汁水被舌尖卷着,抿入唇中。 沙弗莱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素来冷淡的未婚妻原来有着灵巧的舌尖和红润的唇。 隐隐的香气飘入鼻畔,如同某种花的香,却又如此神秘,转瞬便消失,让他无从确定究竟是什么味道。 四目相对,沙弗莱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试探着问道:“不太舒服吗?” 陈词今天的表现实在古怪,沙弗莱想不出其他原因,毕竟今早掩护陈词溜走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有点。”陈念顺着他的话回答,想看沙弗莱究竟会作何反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节 陈念想法很简单,既然沙弗莱是个辜负了他哥的渣男,不如让他先探探情况。 陈念还从没见过哪个alpha能从他的手段里逃脱,现在他冒充着陈词,就更有理由同沙弗莱接触了。 ——先摸清沙弗莱对陈词的态度,找到那个让大皇子挂念的小妖精。 他可以用点小手段,让沙弗莱重新认识究竟谁才是他应该关注的omega。 然后在alpha逐渐沦陷,无法自拔之时,将他狠狠地甩掉。 沙弗莱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受怎样的命运,他叫来侍者拿走冰镇的柠檬茉莉茶,为陈念换上一杯温水,认真道: “多喝热水。” 陈念:………… 真煞风景。 omega轻轻应了声,垂下眼,正贴着alpha小腿的脚轻轻蹬了一下,拿开了,听桌下的声音应该重新穿上了鞋。 他也不吭声,只是继续吃饭,又恢复了最正常的沉默,只是那眼睫低垂的模样……像极了不开心。 沙弗莱这下彻底吃不下去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陈词看上去像是因为发情期才不舒服,他让陈词多喝点热水,也没问题啊。 这是生气了吗?如果不是生气,为什么把脚拿开了,刚刚他不是还在蹭自己吗? 等等,好像陈词方才的行为才是反常的,他非常讨厌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那样碰自己。 现在应该算恢复正常才对。 沙弗莱稍稍安心了一点,他瞅了眼陈念的脸色,三两口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吃干净,放下刀叉,主动对身体不舒服的未婚妻道:“待会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对面的omega轻声道,“今天也辛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是陈词最常有的回答,沙弗莱也像之前那样不再坚持,却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忐忑。 沙弗莱定下心来,默默告诉自己,刚才只是陈词身体不舒服的一点小插曲罢了。 与此同时。 真正的陈词已经到达了辰砂的13号信息处理区,也就是所谓的地下城z区。 陈词又不是原本的陈念,当然不可能回去找德雷克,陈念只告诉他是跟人一起过来的,没说那位alpha长什么样子,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好在他拿着陈念的终端,只需要通过身份认证,就能顺利回到地下城。 信标内部的地面和顶层似乎没多少区别,在人造土地或者路面的下方,全都是金属和机械结构。 13号信息处理区处在挺深的位置,上方的集中管道区、动力室、信息存储区相互交叠,将阳光尽数挡住。 数不清的灯亮着,人造光芒驱散着黑暗。 如果不是刚从顶层上来,很难想象现在其实是中午。 但比起不适应,心中更多的还是新奇,陈词默默观察着四周,他第一次来到信标内部的区域,这里就是陈念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地方。 亲眼所见远比从报道书籍上看到的更加真实,陈词迈开步子,顺着人群来到路边。 人群四散,参观完皇室游行的人们回归正常生活,纷纷去到该去的地方。 陈词根据陈念提供的地址查询地图,住处离这里还挺远的,乘车也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可现在陈词很饿。 要不先找地方解决一下午饭再回去,正好旁边就有几家小餐馆。 陈词这样想着,走进最近的一家餐馆,餐馆中有不少人在吃饭,大多是附近干活的工人,穿着被灰土和机油脏污的工作服,靠狼吞虎咽补充一上午辛勤劳作消耗的体力,和同事们大声谈笑着。 年轻的omega出现在当中,倒像个异类。 陈词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他每个月都会从窗户里见到对面塔楼上检修的工人,而眼前的景象和他认知中又完全不同。 看起来他们干着很辛苦的工作? 陈词很快收回目光,望向墙上贴着的价位表,不管怎样,盯着别人看总归是不礼貌的。 一些食物的价格用胶布和水笔多次更改过,陈词想着陈念一直都生活在地下城,还有生病的家人需要照顾,经济状况应该并不富裕,自己最好给他省点钱,便打算先要最便宜的食物稍微填一下肚子。 他打开陈念的终端账户,余额一栏中赫然写着:0.11奥吉 陈词:……………… 这个钱数,连块糖都买不起。 餐厅的吵嚷中,陈词安静且迅速地离开了,看来他得回家吃饭才行。 ……不过只有0.11奥吉,好像连公共轨道都坐不起吧。 如果他俩没换回来,陈念会怎么办? 陈念跟着朋友一起,也许朋友会帮帮忙?应该是的。 只是他现在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如何快速在地下城弄到钱。 陈词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就遇见让人头痛的情况,他被困在这里,眼前只有饿着肚子花几个小时走回家这一条路可选。 纵然面临如此窘境,陈词也未曾流露出些微沮丧或者气愤,眉眼间神情仍旧平淡。 陈念根本没告诉他账户里只剩下0.11奥吉,就让他毫无保障的孤身来到陌生的地下城,正常情况下也许是要生气的吧?陈词不知道。 陈词迈开步子,按照地图划定的最佳路线,往家的方向走。 正好也看看沿途的风景,就这样独自走在街上,不用想着时间和禁令,随时可以停下,或者重新启程,自由地决定所有行动。 只是陈词忽略了,他这样一个omega走在地下城的路上其实不太安全,特别是他现在还用着陈念的身份。 整个z区的alpha没有谁不知道陈念。 前方出现陌生alpha身影的那刻,陈词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被前后夹击,堵在了小巷子里。 精神力无声地告诉他身后的状况:加上前面正走过来的那个,一共六个人,都是alpha。 陈词停住脚步,他确定自己好好戴着那属于陈念的颈环,也一直在控制着信息素的释放,对alpha的吸引力已经尽可能降到了最低。 “陈念!” 为首的alpha笑嘻嘻地靠过来,他穿着潮流到陈词不太能理解的衣服,脸上的鼻环唇环耳环加起来得有十来个闪闪发亮的小圈。 他熟稔地伸出手,就要搭陈词的肩膀:“今儿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 陈词下意识往旁边一侧,躲开了那只想要碰他的手。 这些人是陈念的朋友? 陈词思考了一秒,虽然觉得他们不像什么好人,但抱着也许是陈念朋友的心态,礼貌回答道:“去办了点事情。” “办事?找谁办的事?” 从那暧昧至极的语气可以得知,他口中的办事,绝不是陈词想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时候也找我们办办?” 来自前方的搭肩被躲过,后面的手却来不及逃脱,另一alpha的手掌径直揽上了陈词的腰,就要以相当亲昵的姿态,将omega搂在怀中。 被陌生alpha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陈词素来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磅礴的精神力喷涌而出,顷刻席卷了整条小巷。 第6章 毕竟是建设在信标的内部,地下城结构错综复杂,巷道交织数不胜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是阴暗滋生的绝佳温巢。 而此时此刻,接连不断的清脆声响从小巷深处传来。 陈词微抿着唇,冷冷望着面前跪成一排的alpha。 他的手掌一直在反复摩擦腰侧,贴身的衣料擦过皮肤,让疼痛彻底盖住被陌生人触碰的感觉。 难以想象的庞大精神力凝实地充斥着这一小片空间,压得alpha几乎喘不上气来。 似乎重力场都被改变,重压之下身强体壮的alpha们狼狈地跪在地上,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看到身前omega的裤脚。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被死死压制的还有思维,反应变得极度缓慢,精神力实在太过强大,就算它的主人没有其他用意,也仍无孔不入地悄然入侵着。 和alpha外表同样流里流气的,还有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 陈词是从小就被悉心养在白塔不错,但绝非一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 陈念的朋友……就是这些人吗? 陈词眉头很轻地皱起,在他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几分钟前还出言调戏的alpha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 啪! 这一耳光打得足够响亮,霎时间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浮现出来,看来他的脸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厚。 声响如同某种号令,一时间其他alpha也纷纷加入,巴掌声此起彼伏。 omega少年神情平淡地安静站着,六个混混跪在他面前,神情涣散地狂扇自己耳光——这简直是能惊掉人眼球的景象。 只是除了陈词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知晓。 再也没看这群街溜子一眼,陈词转身,就要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却突然发现,巷子的另一头正立着道身影,陌生的alpha远远围观着,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陈词脚步一顿,本能将那人划入了同伙的行列当中。 “让开。”他声音不大,语调也平静,但亲眼见到那群混混的下场后,没人会不当回事。 那人却并未被吓跑,反倒胆大包天地上前两步。 “您可能误会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alpha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乎陈词意料:“还在餐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您了,跟上来是想问一句——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进午餐吗?” 陈词闻言抬起眸,终于认真地看了他第一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节 很年轻的面孔,也就刚二十出头,模样颇为英俊,起码比那群手脚不干净的混混顺眼多了。 更让陈词一下注意到的是alpha眼睛,他左眼是很正常的黑眸,右眼却是灿烂的金色。 alpha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邀请的手停在空中,耐心等待着陈词答复。 ……共进午餐吗? 陈词想到账户里的那0.11奥吉,以及还要至少三个小时的回家路程,现在已经是午后,早饭不足以支撑到晚上。他很饿。 他略一思量,在挨饿和alpha之间,选择了免费的饭票。 如果对方想借机动什么歪心思,下场就在他身后。 陈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巾纸作为阻隔,将手轻轻放在了alpha掌心。 “你的荣幸。” alpha笑了,那笑容爽朗,似乎又含着几分得逞之后的不怀好意。 在被他握住之前,陈词迅速将手收回,把面巾纸折好重新放回口袋。 “我叫傅天河。”alpha向他介绍自己,“我看到你进餐馆很快又出来,觉得是不是遇见什么困难了,没好意思立刻问,才稍微跟了一下。” 陈词倒没注意之前的餐馆里有这样一号人物,他轻轻应了一声,道:“我叫……我叫九月。” 九月是他出生的月份,虽然他现在用着陈念的身份,却不想告诉傅天河,突然遇到一个陌生的alpha,还是不要暴露那么多信息比较好。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假名,傅天河倒是不介意陈词的防备,问他:“想去吃什么?” “都可以。” “那就跟我来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 跟随着傅天河,陈词来到了附近一条较为宽敞的街道,在地下城无论什么时候都像身处夜市,有种颇为不同的奇妙感觉。 他们走进一家店,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很快店主的妻子过来,用抹布迅速擦过桌子,潮湿的布料擦过,在桌面留下些微油光。 看起来不太卫生,也不是很讲究。 不过陈词可以接受,他没有洁癖,只是单纯讨厌和人产生身体接触。 “看看想吃什么。”傅天河将菜单给他,陈词看过一番,很多都是他没见过的食物。 有人请客也不代表陈词就能逮着这位免费饭票使劲薅,他选了一份价格友善的单人餐,抬头的那一刻,正对上傅天河注视他的目光。 偷看被当场抓包,alpha脸上有一瞬窘迫,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掩饰失态。 陈词却不羞赧,反倒盯起了傅天河。 那只金色的眼睛着实引人注目,经过这一番观察,陈词确定那是只义眼。 义眼做得逼真,但在傅天河眨眼时,仍能看出闭合度不如左边真正的眼睛。 傅天河右边的眼球应该因为某种原因被摘除了。 也许是受伤,也许是生病。 点的餐很快就上来,卖相当然不如他平日里吃的那些,陈词尝了一口,这样的“地摊食品”对他而言是格外新奇的味道。 很好吃,甚至要胜过皇家主厨精心烹饪的松露鹅肝。 陈词闷头吃饭,他坐在吵闹又不太干净的小餐馆里,对面也不再是所谓的未婚夫,而是一个才认识不过十几分钟的alpha。 他只知道对方名叫傅天河,有一只义眼,除此之外,别无所知。 两人都很安静,也许因为处在吵闹餐馆里,还有许多其他人,倒也不显得尴尬。 陈词吃光盘子里的最后一点食物,终于填饱肚子,他放下餐具,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对傅天河道:“谢谢。” “不客气。”傅天河已经吃过,所以只是一边看陈词吃,一边喝茶。 他付了饭钱,问:“现在要去做什么?” 陈词略一迟疑,回道:“我想回家。” “离这边远吗,需不需要我送你?” 从这里到陈念的住处步行需要至少三个小时,而陈词身上连坐车的钱都没有。 “方便吗?” “当然方便,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傅天河站起身,“走吧。” 别管傅天河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起码行为举止至今还没让陈词觉得冒犯,暂且能划分在好心路人的行列。 陈词告诉他住处所在的街区,在傅天河要打车时,把他叫住了:“不用,坐电车就好。” 地下城打车应该挺贵的。 正好附近就是站台,等车的功夫里陈词看着站牌研究,对众人来说那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他眼中却十足新奇。 站牌上文字因电车的临近而变化,傅天河招呼道:“车来了。” 陈词跟在他身后上了车,这个时间点人不多,有很多空座位。 陈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默默地偏头望向窗外,周围景物正随着电车启动开始移动。 或新或旧的金属结构,纵横交织的线路管道,无处不在的灯投射着光亮,形形色色的人们穿着各式服装,行走在人造光和黑暗之中。 到处都是吵嚷拥挤的,这是地下城居民习以为常的生活。 陈词一转不转地望着窗外,在电车穿过黢黑隧道的那刻,透过窗玻璃上的倒影,注意到旁边的傅天河正在偷偷看他。 陈词一愣,alpha自以为隐秘的注视中,他仍安静望着窗外,等待电车从隧道驶出,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 半个小时后,陈词在离住处最近的站点下了车,他不觉得把详细地址暴露给一个刚认识的alpha是个好决定,便道:“谢谢送我回来。” 傅天河听出了陈词背后的意思,虽然有点遗憾不能把人送到家门口,还是道:“没事,那个……方便留一下通讯名录吗?万一下次在遇见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对方眼中的期盼让拒绝话语无从出口,陈词换了另一种更加委婉的说法:“如果下次还能遇见,再交换联系方式吧。” “好。”傅天河没再坚持,笑道,“那就等下次再见面了。” 陈词点头,他最后看了眼这位在困难时刻主动帮了他的alpha,转身朝着住处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出去几十米,陈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九月!” 陈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假名,回过头就看到alpha仍站在原地,朝他大声道:“我叫傅天河!” 陈词被这扑面而来的傻气惊到了,他明白傅天河大概是想再提醒他一下,别把名字忘记,但这肥皂剧一样夸张的方法让他很不适应。 喊声引得不少人朝这看来,在被更多人注意到之前,陈词赶紧点了下头,道:“我会记得的。”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能否听到,反正等他再匆忙迈开步子时,alpha没再把他叫住。 陈念住的这地方在地下城里都应该算贫困区,陈词抬脚小心跨过地上的污水,上方不知从哪儿露的水滴却砸下来,落在肩头,让他只能加快脚步,从这条小道穿过。 空气中是各种垃圾混合产生的味道,陈词屏住呼吸,闷头行走,终于找到了72-01的楼道口。 他走上三楼,楼梯间的墙面斑驳,墙皮掉在地上,白花花一小堆。 而在三楼的门边,用彩笔画着很多简笔图案,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小孩子手笔。 是陈念曾经画的吗? 陈词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将手按在指纹识别器上,短暂识别后,显示验证失败。 果然。 他和陈念是相似到近乎镜像的双生兄弟,但就算基因相同,指纹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两人从小就生活在不同环境中,在后天环境因素的影响下,指纹会产生微小区别。 他们两个在交换智能手环时,将对方的指纹也录入到了自己的终端里,确保万无一失。 但陈念家的门还未录入陈词的指纹,将他挡在了外面。 陈词按下门铃,几秒钟后门内传来声音:“谁啊。” “姜叔,是我。”陈词学着陈念说话的强调,“门锁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识别了。” 他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中年男人有许多白发,他大半张脸和手臂上全都是烧伤留下的暗红色疤痕,佝偻的脊背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苍老。 档案照片上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年迈,但陈词仍然第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当年葬身火海的陈家管家,陈岱。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姜岱不会想到只是一个早上,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就换了另一个人,他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陈词,就要去研究门锁:“指纹识别出问题了吗?” “我来看看吧。”陈词将活揽过来,见姜岱穿着睡衣,道,“打扰您休息了吗?” “没有,我刚打算躺下。” “那快去休息吧,我过会儿也歇着。” 姜岱应了声,回去房间,陈词打开房子的安全系统,迅速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信息录入其中。 ——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第7章 姜岱去休息了,陈词站在玄关处大致看过一圈,房子处在贫民区,面积有限,但收拾得整洁,倒也不显拥挤。 他走进陈念的卧室,轻轻关上门,坐到床边。 被子乱七八糟堆在一起,显然他的主人今早起床时随意掀开就走了。 床铺上沾染着晚香玉的味道,那是陈念残留下的信息素,和陈词相同的味道。 上了数道防护锁的窗户紧紧地关着,仍能隐约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动静。 水滴从管道接缝处啪嗒滴落的声响一刻不停,连同电机运转的低声轰鸣,已然成为这里的“白噪音”。 窗户被窗帘严实遮住,还有特质的锁加护,否则很难说会不会有alpha从中爬进来。 陈念的桌子同样也不怎么规整,各种乱七八糟东西堆放在一起,一款样式老旧的光脑埋在下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节 陈词顺手把桌上零食的空袋子扔进垃圾桶,再将纠缠在一起的数据线挨个捋顺。 随便动别人东西不好,但他要在这里生活五天,陈词不太想在这段时间里时刻忍受一张杂乱的桌子。 毕竟从身份互换的那刻起,这里也就变成了他的房间。 花了一点时间将桌子收拾整齐,陈词把那些从各种角落里发现的小卡片摞好,放进抽屉里。 卡片大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名片,上面写着不同人的联系方式,调笑中被塞进omega的口袋。 陈念都是习惯性地随手一扔,如今被陈词重新收集起来。 墙角处放着小型冷冻柜,陈词蹲下身略一研究,他试着转动机械圆盘,输入陈念告诉过他的密码。 柜子打开,白色的冷气冒出,里面放着两支omega抑制剂。 强效抑制剂,某大型药厂的牌子。 比不上陈词用的特质抑制剂,但已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效果最好的了。 陈词关上冰柜,重新坐回床上,对陈念的生活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陈念过得并不富裕,其中药品购买占据家庭开支的很大一部分。 他是非常顶尖的omega,天生就对alph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必须用最好的抑制剂,陈念从来不敢在这方面省钱。 姜岱需要服用的药物也不便宜,两人要攒点钱,就只能想办法提高收入。 所以姜岱就算视力下降得厉害,也还在坚持进行翻译工作。 至于陈念的工作…… 陈词低头看向终端,还在钟楼卫生间的时候,陈念就赶忙向工作的地方请了假,现在他的老板刚刚发来回复。 很显然老板不太高兴,但甭管他对这长达五天的请假态度如何,陈念都已经先斩后奏了。 陈词不可能代替他去上班,否则就太容易露馅。 现在应该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了。 陈词默默地躺到床上,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他习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固定作息,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 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地下城。 陈词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认床,他闭上眼睛,在残留的晚香玉味道中,意识很快昏沉。 今天实在发生了不少事情。 半睡半醒之间,终端接连震动两下,转瞬便被忽略。 这一觉睡得甚至比在白塔里还要安稳。 睁开眼看到一片漆黑的卧室,陈词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地下城。 这里透不进阳光,当然也就没有午后的昏黄。 现在正是四点多,陈词没急着起来,他侧身躺在床上,透过窗帘望着外面影影绰绰的灯光,水滴声仍在啪嗒啪嗒响着。 终端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直在问他“跑哪里去了”的,应该就是今早带着陈念上去的那位alpha。 陈词想了想,发送道:【已经到家了。】 对方很快回复:【回来了吗?那就好,早上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发消息也没音。】 很快又一条消息发来:【晚上我去找你?】 陈词当然不可能让对方找来,他连alpha姓谁名谁都不知道,陈念根本没告诉他。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想要尽可能模仿陈念拒绝对方。 陈念似乎和alpha关系不一般,寥寥数语间的言辞相当暧昧。 这是陈念的什么人吗?那为什么会连个备注都没有? 保险起见,陈词又看了眼陈念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 同样暧昧的言辞和挑逗,不怀好意的邀请,还有凌晨时分发来的,光线陆离的图片。 陈词:………… 如山铁证摆在面前,陈词有些艰难地接受事实——陈念同时和很多alpha保持着暧昧关系。 怪不得陈念嘱咐如果有人凑上来想要搭话,不必理会。 因为有太多太多alpha试图靠近,包括几个小时前巷子里被陈词教训的混混们。 陈词犹豫了下,还是模仿着陈念的风格,回道:【今晚可能不太行……姜叔让我在家里帮他修东西,万一偷跑出来被发现就糟了,等改天再凑个我们都方便的时间吧。】 【总之谢谢带我上去,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借着一同参观游行的大好机会,将陈念彻底搞到手的计划全盘乱套,德雷克当然不开心。 放在以往陈念会假情假意地哄哄他,安抚他情绪,但现在拿着终端的人是陈词。 陈词没再看德雷克发了什么,从床上爬起来,想换身衣服。 他已经受够了贴身露背装和低腰牛仔裤。 打开衣柜,陈词沉默了。 看着那些奇装异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念可能为了参观游行穿了最正常的一身。 陈词挨个看过那些有着大面积镂空,布料薄到极透,贴着镭射亮片的衣物,终于从角落里翻出来一身皱皱巴巴的灰色运动服。 他松了口气,几分钟后,又成功找到一件款式正常的黄黑条纹衬衣。 陈词穿上衬衣和运动服,总算感觉舒服了不少,起码后背不再凉飕飕,裤子也不像时刻都会掉下来了。 陈词走出卧室,姜岱已经醒了,正在书房里工作,陈词没有惊扰他,精神力悄然释放,一番探索后,收了回来。 陈词确定姜岱就是当年的管家,陈岱。 从火海中拼死救出陈念后,管家来到地下城,更名为姜岱,那是他亡故妻子的姓。 在动乱结束后,他也一直没有回去,隐瞒着陈念身世,否则绝对不至于在贫民窟过着清贫的生活。 其中的具体原因陈词能猜到一二,有一点可以肯定,姜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念。 这是养育了陈念十八年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露馅,陈词决定尽可能减少和姜岱的接触,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在换回来之前的五天里,他可以多在外面逛逛。 但得先把晚饭解决了才行,不然自己身上只有一毛钱,出门外面只能饿着肚子。 又不是每次都能遇见请他吃饭的好心人。 陈词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清点食材,做一顿晚饭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烹饪是他作为未来皇子妃必须要学习的课程。 与此同时。 辰砂处理器顶层,皇家白塔。 “殿下,您说什么?”侍女讶然询问,确认刚才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行吗?”陈念挑了下眉,“那就算了。” “不,当然可以。”侍女赶忙道,“我这就去准备,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暂时没了。” 侍女前去准备,硕大的卧室里又只剩下了陈念一个人。 午饭过后,陈念干脆顺着沙弗莱的猜测,做出一副身体不舒服却还强撑着的派头,又在对方提议送他回来时,以不想耽误沙弗莱时间为由拒绝了。 陈念可太知道什么才能戳中这群alpha们了,明明很难受却仍然懂事坚持的白莲样子不过是最基础的。 他们两个是被一纸婚约强行绑在一起,连对方信息素都闻不到的ao,就算现在正在被omega的情热困扰,也得默默忍受,独自捱过去。 微蹙的眉头,不断蜷起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的手指,嘴唇似乎都失去血色,颊边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omega拒绝地那么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没指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帮助。 不,严格来说陈词向他求助过,而他秉承科学态度,让陈词多喝热水。 沙弗莱不再坚持,也没怎么吭声,但从那多瞅过来的几眼中,陈念很确定他的内心正在遭受谴责。 目标成功达成,看来这渣男的段数也不怎么样嘛。 侍女很快回来,和其他侍者一同带来陈念需要的东西。从午休中醒来,皇子妃殿下想要泡个澡。 单纯泡澡当然没什么关系,真正让侍女错愕的,是陈词说要用红酒泡澡。 艾格尼丝在白塔工作已有三年,一直都在陈词身边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这是她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请求。 在贵族圈子里,用红酒泡澡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从陈词这里提出来,就显得相当罕见了。 陈词贵为选帝侯和皇子妃,却非常好伺候,一点也没有其他贵族的脾气和古怪习惯。 他从不提什么额外要求,一切都由智能管家进行安排,侍者们只需照办即可。 而如今他突然提出红酒泡澡,相较于怀疑,艾格尼丝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难得殿下提个要求,她可得办妥当了。 将葡萄叶提取液和红提榨取后的酒槽倒入瓷器,加62°的热水进行浸泡,在清水逐渐变红之时,滴入从珍贵花苞中萃取的手工精油。 待到其中的精华物质充分溶解,艾格尼丝才将混合好的液体加入浴缸。 混合液体落下,酒红色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最终将浴缸中清水全部染色。 浴缸中的水温会时刻保持恒定,艾格尼丝从其他侍者手中接过红酒。 这瓶“忒修斯之船”是皇室珍藏,它和陈词年纪相同,在成人礼上被赠予陈词。 软木塞拔出,曾在橡木桶中呆了十八年的醇酿被倒入浴缸,作为最后的“佐料”。 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光是闻着陈念就知道这绝对是好酒。 艾格尼丝只往浴缸中倒了一半,剩下的将会注入高脚杯,端给他喝。 侍者们退下,陈念脱掉全部衣物,轻薄的衬衣从肩头滑落在地,被机械臂无声地捡起。 他先是抬脚试了下温度,脚趾轻触水面,激起圈圈微弱的涟漪。 确定温度正好,陈念迈进浴缸,在里面放松地躺下。 白塔中所有窗户都用着单向玻璃,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从外面看见,况且陈词的卧室处在十六层的高空。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节 天色正逐渐昏暗,最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板、墙壁和陈念的睫毛上。 他着迷地望着天边晚霞,层叠的各种颜色晕染在一起,成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景象,这是在地下城中永远也无法见到的日落。 随着日光下沉,陈念忍不住撑起身,他扒在浴缸边缘,如同要去追逐太阳。 红酒流淌过omega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或者顺着后颈掠过腺体,从光洁的后背滑落,最终没入水面。 陈念的注视下,夕阳似乎真的跃动般向下猛然一沉,被地平线遮挡的那刻,最后的光消散了。 但随即更多的光从地面亮起。 数不清的路灯点亮,勾勒出街道的轮廓,空中巴士的车灯,建筑的外廓,陌生人家里的光芒……在深邃夜空下如此明亮,映在透明的玻璃上,也映入陈念琥珀色的眼中。 陈念终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 一股迫切的渴望从心底涌出,前所未有得强烈——他想看到更多,真正置身于夜空之下。 陈念迈出浴缸,走到花洒下,迅速用清水冲去身上的酒精。 他光着脚从浴室出来,机械臂迅速靠近,用最柔软的浴巾将他包裹。 陈念顾不得等到头发擦干,道:“我要出去。” 智能管家:“抱歉,未经允许,您不能贸然离开白塔。” 对哦,都忘了这一茬了。 陈念啧了一声,问:“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您需要获得外出申请许可,或者在沙弗莱殿下的陪同下,方可离开。” 陈念思考了几秒钟,干脆利落地道: “给我联系沙弗莱。” 第8章 陈念在侍女的陪同下乘坐电梯,来到白塔首层,沙弗莱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突然被叫过来的大皇子殿下正坐在沙发上,认真盯着终端的虚拟屏幕。 听见电梯开启的声音,他抬头瞅了一眼,站起身。 沙弗莱换了身衣服,褪去华服,简单的衬衣和长裤同样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形。 “没有打扰到你吧。”陈念谨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设定,放轻声音,道,“实在想出去透透气,提交申请的话还需要等。” “没事。”沙弗莱很清楚陈词的禁足令到底有多严格。 名为保护的重重规则将omega困在这座白塔,每次都得以足够正当的理由提前申请,有数不清保镖的陪同才能出门。 陈词十六岁分化后,规则做了一定的修改,陈词可以在有沙弗莱陪伴的情况下自由行动,因为那是他的alpha。 某种意义上,新规则让陈词成为了沙弗莱的所属物,在各种性别早就平等的今天还能出现如此状况,着实是种大退步。 沙弗莱同样向皇室抗议过,然而就和他们的婚约一样,这也是无从更改的决定。 严格的禁足规则不单纯出于陈词的omega性别。 陈词以他惯来的沉默接受着一切,既然出去很难,那就不出去。 他安静待在白塔之中,如同童话中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等待和王子成婚的那天。 只是结婚之后情况会变好吗?沙弗莱不知道。 这是陈词头一回因为想要从白塔里出来向他求助,沙弗莱接到通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驱使陈词破天荒做出如此举动的,肯定是相当迫切的渴望。 陈念可不知道沙弗莱想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沙弗莱对陈词的愧疚早已在日积月累中到达了顶峰,他只是找了个最方便快捷的法子。 五天之后就得换回去,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异常宝贵,他得好好珍惜时间,尽可能体验更多才行。 陈念在沙弗莱的陪同下走出大门,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地将他笼罩其中,造型华贵的路灯发出光亮,照在修剪整齐的植被上。 陈念深吸口气,夜晚的微风带来不知名的花香,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迈开步子,沿着石板路走进花园。 皇家花园不允许外人进入,幽静的花园中虫鸣阵阵,迅速吸引了陈念的注意力。 陈念在地下城只能听见老鼠的吱吱叫声,见过最多的动物是蜘蛛和蟑螂。 听声音应该在这边。 沙弗莱看到陈念走着走着突然蹲下,面朝着灌木丛,还以为他不舒服:“怎么了?” “嘘。”陈念盯着灌木下方的阴暗地带,凝神听着那清脆的鸣叫辨认方向,瞅准正趴在枝干上的小生物之后,迅速伸出手。 还没等沙弗莱反应过来,陈念便站起身,将手举到他面前。 一只蟋蟀被omega捏在指尖,几条带有毛刺的腿挣扎着,想要逃脱受制的困境。 这种棕黑色的昆虫绝对和可爱沾不上什么边,瞬间唤起了沙弗莱一些不太美好记忆。 ——出游路上,娇气的omega少爷小姐看到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的虫子,发出比虫子本身还要可怕的尖叫。 很显然,他面前的少年不属于这一范畴。 陈念观察着蟋蟀的结构,问:“这是什么?” “蟋蟀。” “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吗?” “嗯,蟋蟀翅膀上有发音器,相互摩擦就能发出叫声。” “这么小的虫子,声音还挺大。”陈念顿了顿,又道,“你有盒子之类的东西吗?” 沙弗莱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没。” 找不到合适的容器,陈念干脆把蟋蟀塞进口袋,回房间之后能继续玩玩。 走了两步,陈念想想,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算了,万一一不留神压死了,会把口袋弄得一团糟。 陈念小时候干过差不多的事,他在幼儿园里挖西瓜虫,抓了满满一口袋。 结果回家之后忘记了,半夜睡觉被痒醒,满床都是西瓜虫不说,身上还过敏起了好多红疹。 他把蟋蟀放在手边的叶片上,一松手就跑的没影了。 陈念拍拍手掌,继续向前走。 植被茂盛的花园里,最不缺各种昆虫,不管植物还是动物,陈念都很少见过。 他眼睛尖,又身手敏捷,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抓到过不限于八星虎甲虫,黑广肩步行虫,大丽菊虎,红胸黑翅萤之类的各种昆虫。 经常沙弗莱还没留神,陈念就已经迅速出手,几秒钟后捏着造型各异的虫子,问他这个叫什么名字。 世界上有那么多昆虫,很多都长得差不多,沙弗莱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 但他有随身智能助手帮忙,ai会进行自动识别,通过耳机告诉他名称,沙弗莱只需要再原模原样地对陈念说一遍就行。 陈念对此相当满意,沙弗莱懂得还真多,幸好把他叫出来了。 两人走走停停地到了池塘,人工湖的湖水清澈,引出的溪流从皇室花园横穿而过,二公主的小白鸭们就养在这里。 陈念还在池边的草地上抓到了一只青蛙,他把青蛙肚皮朝上地展示给沙弗莱,问:“这个是不是能吃?” “……是的。” “说不定明天我就能在饭桌上遇见可怜的金吉利。”陈念戳了戳青蛙鼓鼓的白肚子。 金吉利?沙弗莱愣了下,半分钟后,他反应过来,金吉利是陈念给那只青蛙起的名字。 他愣神的功夫,陈念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在他试图抓住蜈蚣之前,沙弗莱赶紧将他拦住。 沙弗莱没料到陈念胆子竟然这么大,徒手抓青蛙和蜈蚣已经超出了他对omega的认知范围。 要是陈念知道沙弗莱在想什么,绝对会发笑。身为从小生活在地下城的人,陈念杀过的老鼠和蟑螂数都数不清。 区区青蛙和它们比起来,简直就是眉清目秀。 陈念在池塘边逗留片刻,朝着花园后方走去,那边是处庭院,在聚会时会用作下午茶的场地。 庭院中有许多观赏类植物,风带来的花香就是从这里飘来的,陈念很快被喷泉吸引了注意力。 沙弗莱见陈念在研究喷泉,忙里偷闲打开终端,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消息轰炸。 白给樱桃:【兄弟!你人呢!】 白给樱桃:【说好了今天要打公会战,马上就到时间了你给我玩消失?】 白给樱桃:【不是吧,真溜了???】 白给樱桃戳了戳崩撤卖溜。 白给樱桃戳了戳崩撤卖溜。 白给樱桃:【……行吧,大忙人要是看见消息赶紧给我说一声,我先去准备了。】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在十五分钟前,沙弗莱赶忙回复:【抱歉,突然有事出去了一趟,现在还在外面,晚上可能赶不回去了。】 白给樱桃:【我擦,你不来了?那我们就真的要白给了!】 崩撤卖溜:【挺要紧的事,本来我都提前安排好时间了,实在没想到。】 白给樱桃:【嗯嗯临时有事嘛,兄弟我能理解,没关系,你忙你的吧,我们能撑得住,无非就是辛苦一点罢了,不用管兄弟们的死活。】 最后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语气像极了被渣男残忍抛弃,怨气似乎都能透过屏幕传来。 沙弗莱今晚本来有事的。 《电幻神国》是近年来最火爆的游戏,沙弗莱从十五岁就在玩,玩到现在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白给樱桃是他最开始就认识的朋友,两人建立了公会,随着发展一步步成为电幻神国里最顶尖的公会之一,影响力相当对得起大皇子殿下付出的宝贵时间和无数金钱。 电幻神国完美模拟了海浸灾难前的世界,公会上下几百号人物为了收复新西伯利亚的这一战准备将近半个月,沙弗莱也提前调整好行程,将今晚整个空出来。 然而他刚带上神经接收器,就收到了陈词拨来的通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节 一边是准备许久的公会战,一边是陈词想要出去的请求。 沙弗莱在两者之间权衡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现实生活终究要更重要些,陈词好不容易提一次要求,他能帮忙的就帮帮忙。 沙弗莱认真地向白给樱桃道了歉,他失约了,而且还是鸽了整个公会的几百号人。 白给樱桃表面谴责,实际上也没埋怨他。 两人都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对方,崩撤卖溜不是会随意放鸽子的人,既然说临时有事,那必定挺重要的。 况且这位副会长掌握着公会的财政大权,之后说不定还能借机从他手里忽悠点钱,充实公会的财库。 白给樱桃:【你的事办得怎么样啊,没遇见什么麻烦吧,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给哥说声。】 麻烦倒是没多少麻烦。 沙弗莱抬头看了眼陈念,少年身影映入眼中的那瞬,他怔住了。 陈念仍然在喷泉边,也许是渴了,他俯下身,正在啄饮池中的水。 清澈水面倒映着皎洁月光,同样也映出omega少年的面容,睫毛轻颤,嘴唇柔软。 如同正在亲吻水中的自己。 陈念喝了两小口,直起身来,水面上少年的倒影消失了,只剩下一轮明亮的月亮。 他抬起手用袖口擦了下挺翘鼻尖上沾到的水滴,轻抿湿润的唇角。 微风吹来,带着庭院中植物的芬芳,晚香玉的香气飘散到alpha鼻畔,分明是淡淡的味道,却不安分般引得了沙弗莱所有注意。 沙弗莱今天第二次嗅到这股花香,此时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第9章 陈念回头。 沙弗莱智能手环的屏幕还亮着,新消息的窗口弹出,被陈念眼尖地看见。 刚才他在和别人聊天? 就这一会儿功夫都得聊,挺急的啊? 沙弗莱的大脑宕机落在陈念眼中,理所当然成了另一种意味: 也许沙弗莱今晚本来和情人有约,却突然被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喊过来,只能趁着有空赶紧回上几句,安抚小妖精的情绪。 好家伙,他还想全都要? 陈念要是能咽下这口闷气,他就不叫陈念了。 陈念故意相当明显地看了眼沙弗莱还亮着的手环,轻声问道:“你本来有约吗?” “什么?没有。”沙弗莱回过神来,他刚才……竟然闻到了陈词的信息素?! 很淡很淡的晚香玉味道,现在仍萦绕在他鼻畔,带着omega成熟后独有的芳香,对alpha来说是最致命的吸引。 他此前从未嗅到过陈词的信息素,但也从他人口中和体检报道上得知,是很淡雅的晚香玉味道。 距离陈词分化成omega已经有两年,怎么今天他突然能闻到了? 沙弗莱的震惊在陈念看来就是如假包换的魂不守舍,陈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表情不变,但眼中的兴奋神情褪去不少。 “但是好像有人一直在找你。” 沙弗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啊,果然还是有事的。” 陈念低下头,沉默片刻后,少年看向一边,只留给alpha一个有些失落的侧脸,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着会打扰到你。” 沙弗莱:………… 沙弗莱这下子百口莫辩,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更别说哄人了。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陪你出来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说,沙弗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责任感。 陈念心里大概有了数,短短两次见面,他已经拿捏了大皇子的死穴。 愧疚和责任,是沙弗莱在面对陈词时表露最多的东西。 不过这人要是真有责任感,就不会对他哥这么冷淡,还在婚约存在的情况下和其他小妖精勾勾搭搭了。 陈念轻轻嗯了一声,他迈步走向庭院深处,只是一改方才的活泼,安静了不少。 沙弗莱也没心思继续和白给樱桃聊了,本来就对陈词很内疚的大皇子陷入了更深的内疚之中。 晚香玉的味道仍在,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最开始嗅到是中午就餐时,陈词的脚在桌下勾住他小腿,还探进裤脚里轻轻磨蹭。 那时候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晚香玉,他以为只不过单纯的花香。 然后就是刚才,陈词俯下身啄饮喷泉里的水,宛如和水中的倒影亲吻。 难道是因为陈词正处在发情期? 此前也没有过类似的状况啊。 沙弗莱跟在陈念身后,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陈念紧扣自己营造出的设定,“回去之后打了抑制剂,已经不算特别难受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过了两秒,他又道:“明天晚上有一场皇室晚宴,你要来参加吗?” 皇室晚宴? 陈念眼睛一亮,上流社会的宴会在他印象中就是奢靡的代名词。 他当然想去,却没表露出分毫迫切,而是转过头,问沙弗莱:“可以吗?” 陈词几乎从不在公共场所出席,别说宴会了,除去身边贴身照顾的侍者们,亲眼见过他的人加起来可能都凑不够两只手。 陈念刚看到他日志的时候就忍不住心里嘀咕,这哪是养在深闺啊,分明就是囚禁吧! 沙弗莱:“当然可以。如果身体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来接你。” 陈念点点头,他仍然不说话,但好像比刚才稍微开心了点。 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 之后陈念走过整片庭院,数不清的鲜花盛放在手边,后花园非常大,他边走边玩有点累,正好时间也不早,可以回去了。 陈念对这次出门非常满意,他见识到了太多新鲜东西,陈词身上严格的禁令丝毫没能阻拦他的脚步。 还是他哥脸皮子太薄,不好意思让沙弗莱陪同,这人分明很好使唤的嘛。 “明晚我来接你。”沙弗莱把他送到白塔门口,“晚安。” “晚安。”陈念心情愉悦,习惯性地弯起眼睛,很快他反应过来陈词好像说过要控制情绪,赶紧强行压下嘴角。 落在沙弗莱眼中,这就是一副想要回应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懵懂模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目送陈念在侍者的护送下进入大厅,才转身离去。 专车早就在一旁等待,沙弗莱坐进车里,全身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现在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还能继续参加公会战。 沙弗莱心不在焉想着,晚香玉的味道挥之不去,和少年俯身在灌木丛中专心寻找的身影交织着,萦绕在脑海。 和陈词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他从未在对方眼中看到过这样明亮的神色。 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沙弗莱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上衣口袋莫名动了起来。 沙弗莱伸手一摸,手指碰到柔软和湿润皮肤的瞬间,整个人生生僵住。 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青蛙。 ——那只被陈念命名为金吉利的家伙。 沙弗莱:……………… 王子和青蛙两相对视,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青蛙一张嘴,极富弹性的长舌头啪的一声,打在了沙弗莱殿下高挺的鼻子上。 . 陈词在外面转了已经有三个小时。 他在家做好晚饭,姜岱闻着味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试着尝了几口,姜岱对陈词的手艺赞不绝口,直问怎么突然弄得这么好吃。 陈词只好回答是严格按照菜谱做的,为防露馅,他还只用有限食材做了最简单的,可见平时陈念的厨艺糟糕到什么地步。 晚饭过后陈词便出了门,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意识到,这里有太多人认识陈念了。 自从他出来的那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没少过。 露骨的,挑逗的,嫉妒的,怨恨的,不齿的,鄙夷的……截然不同的态度,各式各样的人。 陈词没敢在附近逗留,好在出门前他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陈念这个月的工资到账了,他账户里的余额不再是可怜兮兮的0.11奥吉。 现在他有钱坐车了。 陈词知道如何在地下城乘坐交通工具,是那个alpha教给他的。 他乘车前往13号信息处理区最东边的区域,陈词详细浏览了陈念终端上留存的信息,发现陈念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西区,那里大概是陈念工作的地方。 东边认识陈念的人应该会少一些。 书上说在混乱的地下城,晚上出门无疑是很不安全的,但这里时刻都是夜晚。 陈词在西区的随便某一站下了车,他在车上查询了13号信息处理区的地图和发展状况,这里是两个大型信息处理器之间的空隙部分,被无数管道和线路填充,人类以此为依据,建立了城市。 陈词沿着街道向前行走,他没有目的地,只是单纯地走路,观察周遭发生的一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节 他从未在这么多人中间穿行过。 发酵般的臭汗味,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还有从下水道里泛上来的沼气……混杂出的味道绝不好闻,但除了陈词之外的所有人都习惯了。 陈词控制着呼吸,几分钟后还是把口罩戴上了。 他压低帽檐,贴着墙角安静地行走,不引得任何人注意。 脖子上的防咬合项圈控制着信息素的扩散,而衣领把它遮住,无人意识到陈词是个omega。 陈词走到一条商业街,两边有很多买各种东西的店铺,也有不少商贩在路上摆摊。 “嘿!来看看这款最新的神经接收器吧!” 商贩叫住了他,陈词停下脚步,这款三年前就在顶层发售的神经接收器是如今地下城的新款。 陈词对神经接收器没多少兴趣,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通过这种装置进入到元宇宙中。 他们逛街,开派对,玩游戏,在虚拟现实中寻找现实里求而不得的刺激。 陈词就算在最无聊,最想逃离的时候都没用过它,他本能地讨厌那东西。 好像有些法则从出生时就刻在他骨血中。 陈词没打算买,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一只灰色的动物从角落里突然窜出,在陈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了。 那是一只……老鼠吗? 陈词只在xii号基地里见过老鼠,白色的,很可爱的生物,有粉嫩的爪子,被用作各种实验。 他侧身从个胖子身边经过,同时收起手臂,用肘部压住了那只正摸在他衣兜上的手。 陈词转过头,干瘦的青年站在他斜后方,青年伸出的胳膊碰着他的口袋。 青年有一双褐色的眼睛,像狼一样。 陈词静静地看着他。 下一秒,青年将手抽了回去,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个技术很好的扒手,但未能逃过精神力的探测。 陈词只当是个小插曲,他无心揪住那人,没有意义。 陈词穿过整条商业街,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成堆的垃圾山闯入视线。 街道的另一头竟然直接通往垃圾处理厂。 陈词犹豫了下是否要掉头离开,有不少拾荒者在垃圾场中,他匆匆扫过去,目光在某个角度骤然定格。 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词走了进去,他小心避开小道上的污泥和黏液,和其他拾荒者擦身而过。 靠得近些了,陈词来到他身后,轻声喊道: “傅天河?” 第10章 中午才请陈词吃过饭,送他回家的傅天河正手持扳手和螺丝刀,拆卸一款扔在垃圾堆里的神经适配器。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alpha转过头来。 陈词一身平平无奇的灰色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黑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傅天河仍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陈词突然出现完全超乎他预料,傅天河宕机了两秒,迅速欣喜地直起身:“好巧,又见面了。” 陈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向傅天河脚边的旧麻袋,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废品,大都是金属零件。 注意到陈词的视线,傅天河挪了挪身子,将麻袋挡住,他抓着工具的两手背到身后,藏起手指上机油留下的脏污。 右边无机质的金色义眼仍然明亮,但他真正的黑色眼睛里分明写着某种窘迫。 好在傅天河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够厚。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陈词收拾完一干混混之后,腆着脸上去邀请陈词共进午餐了。 傅天河迎接审判般站得笔直,等着陈词接下来的反应。 他苦哈哈地想:也许omega会惊讶地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拾破烂的,他这大尾巴狼还没装上一天,就得说拜拜了。 但陈词那双琥珀色眼眸里的神情变都没变,一如既往的平静:“需要帮忙吗?” “啊?什么?”傅天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从帽檐和口罩间露出的双眼认真,没有流露丁点开玩笑的成分。 这反倒比指责更让人脸热,他赶忙摆摆手,道:“不用,快弄完了。” 陈词点点头,他站到一边,默默看着傅天河,干净纤瘦的模样和垃圾场格格不入。 傅天河过了一秒反应过来,陈词在等他。 他赶忙重新蹲下,抓起神经适配器,用螺丝刀将最后的可用部件拆卸下来,装进麻袋。 傅天河熟练的把麻袋扎上口,扛到肩膀上,麻袋被凸起的零件撑成七棱八角的形状,硌在alpha肩头。 “我得先把东西放下,要跟我一起来吗?不算多远。” “好。”陈词轻轻应了声,他跟上傅天河,两人一前一后,垃圾山中间窄窄的沟壑走过。 这是一条人工踩踏出的小路,全都是被踩扁的各种塑料制品。 傅天河用脚将有可能把陈词绊到的东西踢到一边,提醒道: “小心一点。” 数分钟后两人从垃圾场走出,酸腐味道减弱不少,陈词终于能顺畅的呼吸了。 傅天河带着陈词左转右转,在下坡后来到了一处搭着许多矮蓬的洼地。 这里先前是冷却池,在五年前辰砂第十三次改造后被废弃,迅速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的居所。 很多拾荒者住在这里,背着大麻袋进出的身影早已是家常便饭。 傅天河一路拐进角落,熟稔地和正坐在外面听收音机的干瘦老头打过招呼。 之后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掀开厚重的防水帘,侧身对陈词道:“就是这里了。” 陈词低头,钻进傅天河掀开的门帘。 一张巨大的机床映入眼帘,摆在空地中央,周围放着许多散落的零件。 几桶机油放在角落,架子上放着许多机电工具,花花绿绿的各色电线困成手臂粗细的一大条,沿着墙角连到外面。 傅天河紧跟着进来,他把麻袋放在墙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有点乱,见笑了。” 他迅速把沙发上的衣服抱到一边,腾出来地方,快步进去被防水帘隔出的另一个房间,拿了张干净的布出来,仔细铺到旧沙发上。 “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那张布很干净,陈词坐到沙发上,将口罩拉下来,露出口鼻,认真观察着傅天河的住处。 机床上有做到一半的东西,芯片和电路板裸露在外,机油味很重。 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琥珀木香。 傅天河很快又从里面的房间出来,他拿着alpha信息素遮盖剂,把每个角落都喷上一遍。 琥珀木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遮盖剂清凉的薄荷味。 确认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消失,傅天河才倒了杯水,坐到陈词身边:“杯子刚刚刷过。” 陈词接过来,双手捧着掉漆严重的保温杯,他垂眸盯着水面,轻轻嗅了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应该是地下城的水质问题,陈念家水管里流出的水也有味道,但有专门买的饮水净化器,都是过滤后再喝。 很显然,傅天河并不富裕。 陈词本以为这人请他吃饭,还出钱送他回去,应该有点积蓄。 结果来到这,才知道傅天河的经济状况还不如陈念。 自己都没什么钱,还请他吃饭吗…… 陈词话说得很直接:“你是拾荒者吗?” “没有,我白天在南区干机修,下班之后就去拾点零件,好自己做东西。”傅天河挠挠头,道,“我是正经工人,拾废品属于爱好,爱好。” 陈词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傅天河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陈词:“闲着没事,出门逛逛。” “这边可不是什么逛街的好去处。”傅天河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陈词是来找他的,不过两人的意外相见让他心情愉悦,看来还是很有缘分的嘛。 傅天河掏出终端:“我依稀记得中午你好像答应了我一件事。” 陈词:………… 当时傅天河想要他的号码,陈词不愿在冒充陈念时建立太多关系,不然以后又是麻烦,没有直接答应他。 而是说如果两人能再次见面,就交换联系方式。 陈词想着地下城那么大,他也就只待在这里五天而已,再碰面的几率很小。 没料到就是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也被他撞上了。 陈词保持沉默,这是他惯用的小计俩,还小的时候,他就会用沉默应对所有不想做的事情,旁人都会识趣地明白,这名为拒绝。 “想要反悔吗?”傅天河偏头观察陈词的表情,对上omega的眼眸后,他又笑起来,提醒陈词,“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陈词举起保温杯,假装喝水掩住神情。 是啊,是他先看到傅天河,主动凑过去的。 “好。”陈词最终答应下来,他用指纹解开陈念的终端,和傅天河交换了联系方式。 当然,他用了陈念的号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节 傅天河美滋滋地将备注改为“九月”,凑过来看陈词将“傅天河”三字输入在备注栏。 确定自己已经被保存在了通讯录上,傅天河站起身:“我去做点饭。” “还没吃吗?” “没呢。”傅天河脱掉外套,掀开防水布,声音遥遥传来,“你要一起吃点吗?” “不用了。”陈词跟着傅天河走进厨房,其实就是用水泥砖头垒了个灶台,各种调料装在剪开的塑料瓶底。 冰箱放在角落,说不定比他年纪都大。 看傅天河熟练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陈词道:“我发工资了,请你出去吃吧。” 正好也还上中午傅天河请客的人情。 “不用。”傅天河直接拒绝,“能在家里做,还是省点钱吧。” 一会儿工夫傅天河就完成了洗菜切菜的工作,他相当熟练的下锅炒菜,示意陈词出去:“这里呛,去外面等。” 厨房只有最简易的通风口,确实很呛,陈词回到客厅,他听着厨房里油锅下菜的声响,走到机床边。 焊接而成的架子嵌在墙上,摆着很多电子零件做成的小玩意,工艺很精巧。 傅天河很快做好了晚饭,端着盘子出来,陈词一看,全都是菜,不见丁点肉星。 一个身强体壮的alpha,就吃这些吗? 傅天河把机床清出一小片地方,拉过椅子坐下。 陈词看着他狼吞虎咽,冷不丁地问:“中午你真的吃过了吗?” “唔?”傅天河咬着馒头,“当然了,在单位食堂吃的。” 陈词松了口气,中午傅天河只给他买了饭,自己没吃。陈词很怕傅天河是为了省钱,挨着饿骗他说吃过了。 傅天河只用了五分钟吃完晚饭,他将碗筷收进厨房一把水洗出来,招呼道:“走,带你去附近转转。” 陈词看了眼时间,他出来将近四个小时,如果回去太晚,姜岱可能会担心:“我得回家了。” “现在吗?确实也不早了。”傅天河没强留,“要不明天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玩玩?” 陈词:“你不用上班吗?” “巧了,明天正好休假。”alpha得意地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去你家附近的车站等着?” 对方实在太热情,甭管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陈词能感觉到傅天河没想着害他。 有个导游带路,比自己漫无目的地乱逛效率高得多。 况且他也不讨厌傅天河,头一次遇见这样热情的人,还蛮新奇的。 陈词答应下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带我去这里最有趣的地方。” “那今晚我可得做做功课了。”傅天河顺手要拍陈词肩膀,很快反应过来陈词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在半空中收住了。 “走,送你回去。” 傅天河把陈词送到附近的车站,看他坐上车。 巴士启动,陈词望着窗外,傅天河站在路边,朝他挥挥手。 alpha身形高挑,脸上永远都带着开朗的笑容,就连那只看不见的假眼里似乎都洋溢着快乐。 陈词轻轻点了下头。 傅天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陈词靠在椅背上,将帽檐拉低,和口罩一起遮住自己的面孔。 ——如果傅天河没骗他,是个有正经工作的工人,为什么还会穷成这个样子? . 四十分钟后,回到家的陈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还没开灯,便听到黑暗里传来姜岱的声音:“回来了。” “嗯,遇见了朋友,回来得有点晚。”陈词打开玄关的灯,姜岱一直靠在沙发上等他,都快要睡着了。 “准备休息吧。”姜岱没说什么,他从沙发上起来,拖着不便的腿脚,很慢地走向卧室。 姜岱已经习惯了陈念时不时的晚归,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确定陈念回家了,再去睡觉。 如果是陈念,现在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陈词不知道,姜岱养育了陈念十八年,但对他来说,则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家人这个概念,从没在陈词的生活中出现过。 姜岱睡下了,陈词也不再耽误时间,他脱掉外套,准备洗澡。 防咬合项圈被摘下,淡淡的晚香玉味道飘散出来,夜色般朦胧。 陈词在浴室里将头发擦干,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的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离开过。 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 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 “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 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的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 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 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 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 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 陈词打开终端的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的日志。 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的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 这是他意外遇见的alpha,有一只金色的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的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的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 在矮蓬和砖石搭起的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很沉稳的琥珀木香,和alpha的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 ——是个奇怪的人。 陈词在日志的最后这样写到。 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的困倦中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 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的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 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 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简单的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alpha。 “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我也才刚到。” “昨天我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傅天河简单给陈词介绍,陈词对地下城几乎一无所知,安静听他描述。 南侧是傅天河工作的区域,他对那边很熟,工人们辅助辰砂进行庞大的信息处理,对数不清的零件进行修理和维护,同时保障横穿而过的众多线路正常工作。 傅天河说完,车也等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傅天河最后道:“整个信息处理区都在发展工业,自然景观很少,也只能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没关系。”陈词每天都能从窗户看到众人梦寐以求的自然风景,反倒是这些属于地下城的特色更加吸引他。 两人并肩而坐,公交车的塑料座位比较窄,稍有颠簸肩膀就会撞到一起。 靠得近了,陈词嗅到傅天河身上属于信息素遮盖剂的清凉。 昨天在街上走过一遭,陈词对地下城的情况也有了大概了解。 alpha们从不顾忌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反正beta也闻不到,他们就像求偶期的鸟类,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给同类施压的同时,期望能够吸引到omega。 傅天河能想着在他面前把味道盖一下,实属难得的文明行为。 车程需要四十多分钟,和昨天一样,陈词从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望着外面。 傅天河偷偷看了陈词好几眼,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目视前方。 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真实感。 就在昨天,得益于厚到出众的脸皮,他认识了名为“九月”的omega,并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再次相遇,成功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九月非但没嫌弃他穷得掉渣,还和他约好了一起出门。 傅天河是真没想着九月竟然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说实在的,整个信息处理区都没什么值得闲逛的地方,但既然九月想,他当然要作陪。 这是约会吗?算吗? 傅天河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陈词说,傅天河清楚身边的少年给了他一个假名字,只有个联系方式是真的。 越是这样,他越想了解更多。 傅天河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就要开口。 他转过头去,看到陈词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垂着头,已经睡着了。 少年睫毛浓密,窗外明亮的灯光中,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几丝乌发从帽檐露出,扫在眉间,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却显得更为沉静。 他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衣领竖起来遮住颈间的防咬合项圈,身体正随着巴士的行驶轻轻晃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节 傅天河愣了下,所有话在这一刻都止在唇间。 傅天河和陈词认识的时间极短,但也能从陈词种种行为里意识到他非常警惕—— 少年在离家还有段距离的车站下车,以隐瞒真实住址,不喝自己给的水,用假名字,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他。 就是这样的九月,现在在他旁边睡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在逐渐取得九月的信任了? 甭管真实情况如何,反正傅天河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傅天河深吸口气,扭过脸去继续直视前方。 ——这样睡真的能行吗?万一脑袋磕在玻璃上可是很疼的。 很快他又重新转过来,向陈词靠了靠,希望能让陈词靠在自己肩膀上,起码没有磕痛脑袋的风险。 傅天河努力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没等他成功,巴士驶过减速垄,一下子把陈词颠醒了。 陈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好,不再打盹。 傅天河立刻坐直,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控制不住地脸上发烫。 陈词:?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在傅天河脸越来越红的之时,收回视线。 “没休息好吗?”傅天河欲盖拟彰地问。 “嗯。”陈词随口一说,“卧室外面的水管老化漏水,有点吵。” 傅天河哦了声,他看着显示屏上的提示,道:“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两人在南区下了车,陈词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信息处理区未经加工的真实样貌。 到处都呈现出金属锈蚀或新镀成的颜色,顶部有数百米高,管道纵横交错,巨大的封闭空间比起旷野,反倒更让人生出渺小的感觉。 数不清的手脚架沿着金属框架搭建,机器运转的轰鸣时刻不停地响着,辰砂核心处理器的机组就隐藏在层层保护下的某一处。 傅天河耐心等待着陈词望向四周,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严格来说这是地下城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傅天河随口问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陈词望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回答道:“之前一直生活在别的区域。” 这样啊。傅天河了然,也许九月之前住在冷凝塔或动力室,虽然都属于地下城的范畴,但由于功能有所差异,信标不同区域的景观也有很大区别。 “走吧,这附近有废弃轨道改造的矿车项目,先去玩玩那个。” 陈词跟在傅天河身边,听着他介绍周围的建筑分别是做什么的。 整个南侧是13号信息处理区的主要工业部分,众多部门建设其中,他们正在经过的就是运输部。 运输部……陈词朝那扇半掩的大门多看了几眼。 好像之前从哪里听到过。 . 德雷克正和同事们聊着,突然停住了话音。 他盯着门外一闪而过的那道身影,原本靠在集装箱上的身体立刻站直。 “怎么了?”同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另一个同事推了下德雷克肩膀:“看着一天天魂不守舍的,哎,前天晚上你不还说有好事要来了吗?” 德雷克烦躁地扬扬手:“别提了。” “呦,人家没愿意?”同事们一下子来了精神。 “本来都安排的好好的,也带他去上面了,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回来之后给他发消息,一个劲儿地说在忙,没空见面。” “说不定被哪个上层人拐跑了呢?”同事们故意笑他,“哎,看你之前的兴奋样,还以为能搞到手呢。” 陈念在他们圈子里可谓无人不知,在夜总会工作的omega从不避讳和alpha接触。 大家都知道陈念同时和许多人保持着暧昧关系,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埋怨他。 alpha们只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件事情——如何才能在陈念面前战胜其他竞争对手。 众多alpha把能不能和陈念搞到手当做和兄弟们吹牛的谈资,并朝目标竭尽所能地努力着。 德雷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难道陈念真的在上层被人拐走了?但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个特别像的人影。 “我出去一下。”德雷克不再多说,走向运输部的大门。 第11章 “等一下。”陈词低声喊住傅天河。 傅天河停住脚步,看向身边的少年:“怎么了?” 陈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运输部,陈念说他是让运输部的朋友用通行证带自己上去的。 那位运输部的朋友昨天下午还联系过陈念。 陈词看过聊天记录,显然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那是陈念的暧昧对象。 并且从陈念的态度来看,这人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备胎。 陈词不想评价陈念的交往风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能和陈念的追求者们见面。 昨天那六个非要动手动脚的混混教训也就教训了,如果碰上和陈念更熟的人,无论对自己还是之后的陈念,都是个不小的麻烦。 精神力迅速散发出来,探查周围情况,有人正在从运输部里出来。 陈词闪身躲到一旁建筑凸起的隔廊中,只留下傅天河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他回头看了眼,路上没什么人,有个金发的alpha刚从运输部的大门走出,正望着这边。 德雷克发现方才一闪而过的身影不见了,皱起眉,抬手在终端上输入什么。 在德雷克发送消息,抬起头的那一秒,傅天河清楚听到陈词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一声。 傅天河:??? 陈词:……………… 陈词垂眸,终端屏幕上弹出消息框。 带着调笑意味的试探,果然是那个人。 傅天河向后瞅了眼,德雷克没找到人,烦躁地抬手抓抓头发,回去了运输部。 傅天河又看看陈词,少年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淡定地将终端息屏。 ——九月看起来很怕的样子,alpha在运输部工作,算是政府的人。 刚才那个alpha应该从门缝里看到了九月,才出来看情况的,还发消息给九月。 傅天河瞬间百感交集起来。 “他走了。”傅天河提醒陈词。 陈词轻轻嗯了一声,从藏身之处出来,傅天河的表情显然是推测出了什么。 一个omega,在跟其他alpha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又和他一起出门,并且路上还差点被发现,傅天河会怎么想? 陈词抬头看他,傅天河眉头微微皱着,似欲言又止。 情况就这样僵持了会儿,沉默之中,傅天河深吸口气,终于问道:“你欠了他钱吗?” 陈词:……? 陈念盯着傅天河,确定他没在开玩笑。 傅天河真的单纯以为自己躲着德雷克,是欠了钱。 见陈词不回答,傅天河就算他默认了,还非常认真地安慰道:“欠钱这种事,只要别太多,不是高利贷,问题就不大,别担心。”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是我手头也实在不宽裕,其实可以帮帮你的,要不等下周我发工资,看看能不能把钱还上。” 陈词哑然。 他很确定傅天河的主动靠近是某种见色起意,类似于“像你这样的顶尖omega,信息素能让全天下alpha发狂”之类的话陈词早就从研究员那里听腻了。 陈词清楚知道自己的优势,虽然他并不在乎。 但傅天河表现得又很单纯,比如像现在,两人才认识不到一天,这人就提出要用工资帮他“还钱”。 也正因这种没有失礼行为的单纯,才让陈词决定跟傅天河一起出来。 “没事,不用担心这些了。”陈词含混带过,转移话题,“你要带我去哪里?” 傅天河想起正事,他要带陈词去玩,赶忙重新迈开脚步:“就快到了。” 这附近有一条轨道,几年前因为线路重新规划废弃了,被改造成为矿车项目。 一个小型游乐场以此为中心建造,也算是13号信息处理区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傅天河在门口买了票,带着陈词进去。 这是一座建设在工业园间隙里的乐园,各种项目由废弃设施改造,依靠特殊的地形搭建,反倒相当具有特色。 辰砂顶层有很多更大,更规范,更先进的乐园,但陈词一次都没去过。 不少大人带着孩子游玩,虽然生活在终年不见阳光的信标内部,人们仍追寻着快乐。 矿车是这里最有名的项目,还好他们来得早,不用排太久的队。 等待途中,傅天河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他对陈词说了句“稍微等我一下”,便离开队伍,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 陈词耐心地排队等待,即将轮到他们时,傅天河匆忙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俩安全帽。 傅天河将其中一个扣在陈词头上,道:“以防万一,还是做点防护比较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节 陈词:? 他将遮住双眼的安全帽摆正,看傅天河动作熟练地戴上另一个,把系带扣好。 “我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就隔着一个栅栏,刚刚叫同事扔过来的。” 傅天河的人间迷惑行为给陈词整不会了。 ——如果这矿车之前出过事,他为什么还敢带自己来?如果没出过事,那又为什么要戴安全帽? 帽子扣在头上,戴着就戴着吧。陈词稍一研究,自己把安全帽的带子系上。 傅天河看他戴得不好,没有习惯性地直接上手,而是询问道:“我帮你?” 陈词没让他碰:“我自己来。” 傅天河被拒绝,倒也没生气,他告诉陈词应该怎么弄,看陈词自己重新整理好。 总之,最后陈词和傅天河每人头上一顶安全帽,坐上了矿车。 和大多数过山车一样,矿车一排能坐两人,等待其他人上来的时候,傅天河左右看了看,转过来问坐在他右边的陈词:“咱俩能换个位置吗?” 没等陈词问,傅天河就指指他右边的假眼,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不太能看到右边的东西,你在我左边,如果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看到。” 陈词愣了下,随即他点头应了声好,和傅天河互换位置,坐到他左边。 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检查安全带,陈词头戴安全帽,抓住前方的金属栏杆。 很快矿车启动的声音响起,矿车缓慢地向上爬升,在到达顶点时几近停滞,然后瞬间加速,呼啸而下。 其他乘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旁边傅天河兴奋地和他说了些什么,陈词没听见,他耳边全都是猎猎的风声。 肾上腺素前所未有的飙升,感觉是那么奇妙。 心跳加速,呼吸屏住,陈词忍不住更紧地抓住拉杆,抿着唇不发出丁点声音,加速度就要剥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矿车倾斜着冲进隧道,气压的骤然改变让耳膜嗡鸣。 几盏小灯挂在壁上,这一瞬陈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在机械之物的腹地,一切都在震动,零星的碎屑从顶部掉落,砸在安全帽上。 十几秒后,眼前又重新亮起来,崭新的区域呈现在陈词眼前。 他们离开了13号信息处理区,沿着曾经运输物资的轨道,来到了旁边的能源选洗区。 在这里,大量能源经过采样检验,再被提纯送往动力室。 阳光无法到达的地方,陈词第一次看到了信标辰砂真正的样子。 充斥着蓝色液体的管道四通八达,它们从至深的海底抽取而来,数百年来流淌在辰砂的血管中。 人们在下方建立城市,在莹蓝的光芒和信标运行的声响中,习以为常地生活着,尽可能开发每一寸空间。 三分钟后,矿车减速,回到信息处理区的乐园,停在了初始位置。 傅天河意犹未尽地解开安全带,拍去落在肩头的粉尘,对陈词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陈词点头,他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掌心里全是汗迹。 这是害怕了吗? 傅天河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暗中发笑,不愧是九月,就连害怕的时候都一声不吭。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傅天河就要下车,陈词却没有起身。 他在外套上擦了擦手汗,琥珀色的眼望着傅天河,终于开了口: “还能再来一次吗?” . 而在他们头顶三千米处。 陈念被智能管家吵得忍无可忍,愤怒地睁开惺忪双眼。 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晚上是陈念玩得最欢的时候。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他回家时间本身就比较晚,还经常自己锁上卧室门,搞点睡前活动。 昨晚他喊着沙弗莱去外面花园逛了一圈,回来后也没接着休息,又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造作到了半夜,才躺倒床上。 结果一大早智能管家就开始叫他起床,陈念蒙上脑袋权当听不见。 奈何这东西一直吵个不停,陈念又实在找不到它的开关在哪儿,只得屈服。 “殿下,半小时后您还有钢琴课程。” 陈念对音乐的造诣只有夜总会里打碟,他眉头紧皱地翻了个身:“我不舒服,今天请个假。” “您不舒服?请允许我立刻联系实验室,为您做详细身体检查。” “不用,多睡会儿就好了。”陈念闭着眼,道,“这几天的课程全都给我推掉,等下周再补。” 智能管家:……………… 智能管家照顾了陈词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鉴于陈词之前从不说谎,管家根本没想到陈念在装。 它思考片刻,取消了接下来四天的所有课程。 “今晚的皇室晚宴——” “没事,那个不用取消。”陈念就等着晚宴呢,怎么可能把它推掉,“沙弗莱已经和我说好了。” 智能管家不再多言,陈念终于能够继续再睡。 等他再度醒来,已经十点多了。 陈念磨磨蹭蹭地起来,早上七点沙弗莱发来消息,说下午四点四十分会接他去宴厅。 早饭正好和午餐一起吃了,陈念坐在桌边,边吃边在终端上输入日志,他答应陈词会记录互换后的生活。 陈念把昨天发生的一切详细记录下来,尤其强调了他送给沙弗莱的“小礼物”。 皇室晚宴应该会有很多人参加,陈念根本不认识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好在他也不用太担心。 因为据陈词的众多日志分析,这将是皇子妃殿下首次在众多贵族中露面。 只有极少数人亲眼见过尊贵的选帝侯,未来的皇子妃。 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陈词是什么样子,也就不会有穿帮的风险。 虽然没见过,但外面关于陈词的议论和传闻可不少。 毕竟越是神秘,就越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他是非常顶级的omega,所用的抑制剂都是实验室按照基因特制的,只提供给他一个人。 他和大皇子沙弗莱殿下基因不合,甚至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 他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尽管有侍女透露说皇子妃容貌惊人,仍不乏有心之人猜测:当年皇子妃在陈家大火中被烧伤,面目丑陋,才一直没出来过。 要不就是信息素的味道很难闻,不然为什么从来不露面? 更有甚者宣称根本就没什么皇子妃,元帅陈蔚的孩子早就葬身火海,这一切都是皇室的阴谋。 陈词把这些传闻都搜集了起来,这是他无聊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子。 陈念看得直乐,样貌丑陋?感情不合?信息素难闻? 嘛……既然世界上存在这么多如此关心他哥的人,今晚他可得给热心肠的大家一点小惊喜才行。 第12章 陈念在陈词的衣柜里挑了一圈,最终拿了件没那么复杂的礼服。 陈词大多数的衣服都是白金色系,非常符合皇室的身份,雍容华贵,却不是陈念喜欢的风格。 他讨厌身上有太多布料,穿脱麻烦不说,动起来也都很不方便。 陈念换好衣服,把防咬合颈环扣在脖子上,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白塔。 皇室的车正在门口等着,沙弗莱殿下亲自为他打开车门,陈念道了声谢谢,坐进后排。 沙弗莱很快从另一侧上来,坐到陈念身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车辆启动,驶向晚宴所在的宫殿。 陈念望向车窗外,风轻轻吹着,植被在午后的暖阳下慵懒地晃动,远处的建筑向天空生长,似乎在比谁能更快触及到云层。 这是陈词一贯的沉默,而沙弗莱似乎从中窥见不同寻常的端倪,低声道:“不用紧张。” 陈念嗯了一声,他没有紧张,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要不要用自己的方式参加这场晚宴? 他想为陈词出口气,也想去真正享受晚宴,但如果全程模仿陈词真正的性格,根本做不了什么。 可是万一玩得太过火,会给之后的陈词带来麻烦吧。 掌握好度很重要。 皇室专车很快在宫殿前停下,陈念一看,好家伙,来的人可真不少啊。 相熟的贵族们下了车,纷纷在庭院里打起招呼,言笑晏晏,皇室专车的到来迅速吸引了众人目光。 沙弗莱殿下从后座出来,却没有立刻进入庭院,而是绕过一圈,打开另一侧车门。 于是众人看到了专车后排的另一道身影。 “这是……” “是皇子妃!” “不会吧,皇子妃竟然也来了?不是说他从不露面吗?” 满是惊讶的纷纷议论传入陈念耳中,他很轻地挑了下眉,就看到车门外,沙弗莱微微俯身,对他伸出手。 呦。 陈念配合地把手放进沙弗莱掌心,手指被alpha轻轻握住。 借着沙弗莱的力道,陈念尽可能优雅地从车里出来,午后温暖的阳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显得更加浅亮。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节 在他抬起头的那刻,议论声停了。 贵族们没料到皇子妃也会参加今天的晚宴,看到少年身影的瞬间,他们脑子里自动滚过了那些传闻。 ——样貌丑陋,满是烧伤痕迹,见不得人? 眼前的少年身着白金两色的华服,纤瘦却又不显得弱不禁风,他发如乌木,堪堪扫在眉梢,衬得皮肤更加细腻如脂,红润的唇自然地抿成一条直线,明明毫无表情,眸中却满是灵动。 ……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陈念将众人的各异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面上仍是瓷娃娃般的冷清。 似乎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探寻目光惊扰,他垂下眼睫,不显高高在上,而是流露出某种羞涩。 沙弗莱当然注意到了周围的反应,他轻轻握着陈念的手,在将omega放开时,手指擦过陈念的指腹,清楚感觉到了属于薄茧的硬度。 这是……? 沙弗莱没能细想,站在庭院门口实在吸引了太多目光,陈词之前从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这些注视会让他紧张。 得赶快带着陈词进去宴厅。 沙弗莱转身,陈念在这时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挎住了他手臂。 毕竟是纸面上的未婚夫妻,该有的样子得装装。 陈念的挽还不是那种礼节性的,他的手从沙弗莱臂弯穿过,又轻轻捏住alpha的上半衣袖,更显得贴在沙弗莱身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这姿势实在太亲密,仿佛真的在被依赖着,沙弗莱整个人都僵了。 陈念将他的反应感知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发笑。 ——得了吧,装什么纯情呢。 沙弗莱下低头,陈念也在看他。 两相对视,沙弗莱在陈念眼中只看到了一句话:你愣着干嘛? 沙弗莱:………… 他定了定心神,和陈念一同走上庭院间的大道,前往宴厅。 这下可真是万众瞩目了,纷纷议论传入耳中,全都在惊叹皇子妃竟然如此惊艳。 这些吹捧陈念早就听腻了,地下城的alpha哪个不是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陈念更在意omega们的反应。 自以为隐秘的嫉妒视线落在他身上,紧紧盯着他挽住沙弗莱的手臂,恨不得烧出洞来。 看来大皇子殿下很吃香啊。 陈念非常讨厌和omega争风吃醋,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别人为他争风吃醋,没有他为别人争风吃醋的份。 他乐的看alpha们为了他打的头破血流,从不吝惜对胜者的奖励。 和其他omega抢人?根本用不着,他只需要心甘情愿主动过来讨好他的人。 只是……沙弗莱是他哥的未婚夫。 陈念早就从和陈词极为有限的相处,以及日志里摸清了自家哥哥的性子。 陈词只当沙弗莱是朋友,根本不会理那些有的没的,也就给了其他omega可乘之机。 比如眼前这位。 “殿下。” 少女一席红裙,笑意温婉,喊着沙弗莱,目光却落在陈念身上,“怎么也没提前说声要带陈少爷一起来?” 陈少爷? 陈念对贵族繁缛的礼节再不清楚,也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陈词是大元帅的遗孤,尊贵的选帝侯,沙弗莱的皇子妃。 无论哪个头衔,都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陈少爷”能称呼的。 这人想骑在他哥头上拉屎。 既然如此,今天就让你们小刀拉屁股——开开眼儿。 沙弗莱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声陈少爷,但没等他说话,陈念就率先问道:“这位是……” “梅里特家的大小姐,贝丽尔·梅里特。”沙弗莱向他介绍。 陈念微皱起眉头,认真思索数秒,摇摇头,真诚道:“没听说过。” 听到这个回答,贝丽尔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梅里特家族可是辰砂有名的贵族,家族中不少成员在政府部门身居要职,更是因为掌控联合食品公司,成为除皇室外最富有的家族。 没等贝丽尔有所反应,陈词又抬头看向沙弗莱,带着小小不满地嗔怪道: “都怪你平时不愿意带我出来,搞得我不知道大家,大家也不认识我,只能叫我陈少爷。” 陈念把锅顺理成章地推到沙弗莱身上,直接堵死了贝丽尔回击的所有可能。 对方不可能再以“见识短浅”为理由讽刺他,因为那就等于直接骂沙弗莱。 甭管这梅里特家族是干嘛的,在皇室面前,可没有他们嚣张的份。 “皇子妃身体一直不好,之前没带他出来过,现在见到,总该要认得了。”沙弗莱淡淡道,“我不想看到类似的情况发生第二次。走吧,外面冷。” 最后一句是对陈念说的,陈念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同沙弗莱走向宴厅。 贝丽尔被怼的无话可说,沙弗莱没说重话,但那声皇子妃就已经是对她态度的回应了。 ——那是他的皇子妃,她没资格用陈少爷称呼。 贝丽尔不服气地轻咬红唇,身侧的手握紧。她回头看去,其他omega在一边围观了全程,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看什么看,别以为你们能落得好。 贝丽尔哼了一声,优雅地撩了把头发假装无事发生,找她的朋友去了。 陈念倒不在意,这种等级的小摩擦,还不够让他放在心上的。 贝丽尔只是很简单的前来试探,方才的短暂交锋中,有太多人注意着他们这边。 好在沙弗莱目前的态度让陈念比较满意,起码没胳膊肘子往外拐。 走上台阶,终于进入了宴厅,傍晚的天光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水晶灯绚烂的光亮,充斥着奢华大厅的每一寸角落。 简直比电影里看到的还要华丽,陈念眼睛都要不够用的了,如果不是和陈词意外相遇,他这辈子都没有亲眼见到这些的机会。 两人的到来同样吸引了宴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有人过来寒暄。 从不露面的皇子妃竟然前来参加晚宴,陈念自然成了所有议论的中心。 陈念懒得对这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赔笑,安静挽着沙弗莱的手臂,站在alpha身边,格外乖巧。 那些高官贵族们的话陈念听不进去,他百无聊赖地望向其他地方,却偶然间撞上了一个人视线。 棕发碧眼的alpha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的桌边,正牢牢地望着陈念。 突然和陈念的视线对上,alpha倒也不显慌乱,他绅士地点了下头,对这位今天第一次见到的皇子妃露出笑意。 alpha身形高挑,剑眉星目,周身散发着某种冷冽气质,他仍注视着陈念,碧色眼中是对美好事物单纯的欣赏。 陈念眨了下眼,混迹地下城多年的经验早已化作本能,让他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皇子妃微微抿住唇,迅速将头转过去,更紧地捏住沙弗莱袖子,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蜷起,每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都在释放着一个信息—— 他在害羞。 而沙弗莱根本没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正在和交通部长说话。 陈念挽着沙弗莱,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 这里有很多alpha,不是吗? 从小在上层生长,出身权贵的alpha们可比地下城的那些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倍。 沙弗莱是陈词的未婚夫,用点手段整治让沙弗莱收心是一回事,但他怎么着也不可能对哥哥的丈夫下手。 至于其他alpha,可就没多少顾忌了。这场只邀请了贵族的晚宴,是他最完美的猎场。 “陈词?” 听到沙弗莱叫他,陈念抬起头,大皇子殿下神情坦然,向陈念介绍这位年过半百的交通部长。 皇子妃似乎还有些紧张,他依偎在沙弗莱身边,浅浅地勾起唇角。 对部长人畜无害地笑了下。 第13章 沙弗莱和交通部长聊完,紧接着又有其他人过来攀谈。 沙弗莱知道陈词对这些不感兴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也不想让陈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 沙弗莱低下头,低声道:“去随便转转吧,待会儿我去找你。” 陈念嗯了一声,松开沙弗莱的胳膊,他对面前的议长礼貌地行礼,转身离开大皇子身边。 宴厅很大,陈念迅速到了一处人少的角落,总算能稍微卸下伪装。 方才和他视线相触的alpha已经不在原地,陈念目光扫过一圈,比起专门找寻某个人,说是筛选更多合适的“猎物”要更为贴切。 虽然离开沙弗莱身边,作为“皇子妃”的陈念仍然是众人注意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许多双眼睛暗中观察着。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陈念再习惯不过,他怡然自得地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拿了杯酒,特质的冰块在酒液中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垂眸抿了口,眼睛一亮。 陈念喜酒,这在地下城早就不是秘密,前来夜总会的alpha无论是谁,只要找他必定要买上好的酒,以取悦陈念。 陈念很满意自己的工作,不用花钱就能喝到好酒,而且酒开在他的名上,还能拿不菲的提成。 说起来可能有点不道德,但这种事嘛,从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节 能出现在皇家晚宴上的酒注定非凡,陈念心想可真是来对地方了,他不再管那些有的没的,开始品尝五花八门的酒水和食物。 只是陈念没能清闲多久,很快来了第一位主动和他攀谈的贵族。 来者是位女性alpha,铂金色的长发束起,美艳又不乏英气。 她有着和沙弗莱相同的紫罗兰色眼睛,瞳色实在太特别,陈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沙弗莱的妹妹,二公主阿芙洛。 沙弗莱兄妹三个,alpha妹妹阿芙洛,二十一岁,妹妹叶列娜十六岁,刚分化成omega。 作为未来的亲属,陈词和她们见过面,虽然次数不多。 “他就把你一个人撂在这边吗?”阿芙洛望了眼宴厅中央正在和议长说话的沙弗莱,咋舌道,“心真够大的。” “我自己也没关系的。”陈念摇摇头,“能来到这边,就已经很开心了。” 陈念发誓这一次他真没别的意思,只是在单纯陈述事实,但话听在阿芙洛耳中,自动被理解成了更深的意味。 作为皇室一员,公主殿下非常清楚陈词面临的处境,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以后你想出来就直接叫他,不必有别的担心。” 陈念:“会不会打扰到殿下?” 阿芙洛笑道:“他也就白天比较忙,晚上可以随便找他。” 陈念点点头,既然沙弗莱的亲妹妹都这样说,那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可不客气了。 不是他非得想和沙弗莱待在一块,问题在于没有大皇子的陪伴他哪儿都去不了,不然陈念更愿意自己去玩。 阿芙洛又和陈念聊了两句,就去找其他朋友了。 有公主殿下开头,原本还在观望的其他人纷纷上前,一时间可谓热闹。 多认识些人可没什么坏处,唯一需要烦恼的,大概就只有要怎么写进日志里让陈词知道。 只要没恶意,陈念很乐意和他们攀谈。 沙弗莱中途朝这边看了两次,只见陈念正端着酒杯,和身边的人聊天。 少年脸上表情不多,是他素来的平静,只有说到有趣的地方才会抿起唇角微微笑一下,但所有反应都恰到好处,反倒更显矜持和初次露面的羞涩。 原本还在担心陈词会社交困难的沙弗莱松了口气,他也希望陈词能多认识些朋友。 围绕在陈念身边的人各式各样,以omega居多,都挺友善。 他在庭院里应对那位……啧,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小姐,被许多人看在眼里,让其他抱有敌意的omega们不再头脑发热,暂时还没有找茬的人过来刷存在感。 陈念和她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喝光了最后一滴酒。 他抬起眸正要找寻侍者,新的酒杯就被递到了面前。 方才棕发碧眼的alpha不知何时来到了陈念身边,对上那双有些惊讶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笑了下:“给。” “谢谢。”陈念接过来,就听刚刚和他成为朋友的桂家小姐桂芷棋打趣道:“安东果然对谁都这么体贴啊。” “我的荣幸。”alpha绅士地向陈念行礼,“初次见面,殿下,我是安东尼奥·格林,您也可以叫我安东。” 陈念轻轻点头,前来和他认识的alpha也不少,但这位安东的态度,和其他人有着微妙的不同。 旁人可能很难察觉到,但陈念流连在alpha丛中的这么久,早就有了感应雷达。 于是……于是陈念和他愉快地聊了起来。 沙弗莱中途过来找他,陈念和桂芷棋一起,专心听着安东尼奥说话,完全没注意大皇子殿下已经来到了身后。 “陈词。” 陈念反应了一秒,认出那是沙弗莱的声音。 陈念回头看他,沙弗莱低声问:“还习惯吗?” “挺好。”陈念如实回答,“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安东尼奥开玩笑道:“你也不早点带着皇子妃殿下出来,给兄弟们认识下,这是金屋藏娇玩上瘾了吗?” “我以为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沙弗莱没有过多解释,之前他也问过陈词要不要来参加宴会,都被陈词拒绝了。 陈词确实讨厌人多的地方,但陈念不一样。 陈念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眨眨眼。 听起来……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他端着安东递给他的酒杯,抬头看身边毫无察觉的沙弗莱,突然升起了对大皇子殿下的同情。 ——哥啊,你知道你兄弟来撬你墙角了吗? 见陈念适应良好,也交到了朋友,沙弗莱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安东尼奥被熟人喊走,沙弗莱也去做自己的事情,留给陈念足够的私人空间。 陈念和桂芷棋找了个角落坐下,刚认识不久的两人聊得很好,很快陈念就从她那里听到了许多八卦。 贵族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桃色新闻,在陈念的有意打听下,他知道了不少关于沙弗莱的消息。 确实有不少omega在明知道沙弗莱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争先恐后地往他身边凑。 原因也很简单,陈词和沙弗莱根本闻不到彼此的信息素。 这件事原本该是个秘密,不知道怎么走漏出去,弄得整个贵族圈子都知道了。 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两人的婚姻不会幸福。 信息素在ao之间太过重要,无数事例都表明,柏拉图式的爱情几乎不可能长远,只有心灵和身体都达到契合,才是最理想的结合。 这也就给了其他心慕沙弗莱的omega希望,就算有婚约又怎样?如果真的能和殿下发展出来感情,皇室碍于脸面,不可能不承认。 到时候婚约被废除,未来皇子妃换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桂芷棋说得小心,生怕陈念会不高兴。 后来她发现,皇子妃殿下简直听得饶有趣味,还让她再多说点。 “你不会生气吗?”桂芷棋小声问陈念,“要是我未婚夫身边整天莺莺燕燕,我早就气死了。” “脑子和眼睛长在他自己身上,往哪儿想朝哪儿看我也管不着。”陈念笑了下,宴厅的角落里,无人注意到这个笑容的不同之处。 在这一瞬,属于陈词的伪装褪去,真正的陈念显露出一角。 他把玩着高脚杯,语调轻缓地道:“谁要真能把沙弗莱抢走,是他的本事,我当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要是有人为了显摆自己,特意闹到我头上,就得另说了。” 桂芷棋一时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笑道:“你真是……之前还有人传皇子妃是个特别冷淡,古板到可怕的人,以后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不还有说我浑身烧伤,样貌丑陋吗?”陈念眨眨眼,笑道,“从见我的第一面起,你就该知道不信谣不传谣了。”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桂芷棋收到了母亲的召唤,让她去认识一下其他家族的alpha。 “好吧,每次都会变成相亲。”她无奈地耸耸肩,“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桂芷棋离开了,陈念身边顿时安静下来。 他自己喝了会儿酒,有点无聊,便在人群中寻找沙弗莱的踪迹。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沙弗莱正被一群omega围在中间,俊男靓女得有十几号人,美艳或温柔,各有千秋,相当养眼。 之前难为过他的贝丽尔小姐也出现在其中。 不知说到什么,omega们纷纷笑起来,莺吟燕舞,好不热闹。 陈念嚯了一声,这下心中最后的顾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你能和omega们纠缠,我当然也能去享乐。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通往宴厅二层的楼梯。 二楼的人要少很多,耳边也安静下来,陈念慢慢穿过走廊,享受着独处的时间。 柔软的纯手工地毯吸去脚步声,每一脚都像踩在云端,陈念边走边欣赏两边墙上的画作,风徐徐吹来,带着庭院中植物的清香。 弧形的露台就在眼前,笼罩在月光之下,厚重的帘垂落地面。 夜色将alpha深色的军服染得更深,他站在栏杆边,沉默地望着远方城市的边际线。 笔挺的身姿似游离在今晚之外,宴厅中的觥筹交错,奢华热闹,都与他无关。 陈念脚步一顿。 似乎听到了身后突然停下的轻微脚步,男人一手搭在石栏上,转身看来。 深蓝色的眸沉静如海。 骤然撞进那双坚冰般的眼眸,陈念瞬间就来了兴致。 不愧是皇家晚宴,alpha的质量比地下城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念脚下略一迟疑,就如偶然间误入旁人领域的天真少年,眉眼间染上几分窘迫:“抱歉,打扰到您了吗?” “没关系。”男人声音和他看上去一样冷峻。 omega少年一席白金色礼服,站在走廊的最后一盏灯旁,向后是明亮走廊,向前是昏暗的露台。 光与暗的分界线倾斜着划过他脸庞,却是那么柔和,就连最冷厉的夜也变得温柔。 也许是喝了酒,他颊边泛着淡淡的绯色,仿佛离得近了,就能嗅到柔软唇边带着果味的酒香。 男人目光在陈念脸上略一停留,重新转回身去。 陈念一步步走向露台,最终也来到石栏边,和这位军官相隔三米远,安静望着远方已然模糊的天际线。 两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看着风景,下方庭院的喧嚣被晚风吹来,不甚清晰。 过了一会儿,陈念似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身边的男人,轻声问道:“您也觉得宴会太吵了吗?” 他身上宛如有种奇妙的魔力,主动搭讪时,就连最冷酷的alpha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场合不适合我。” “我第一次来,也觉得有点别扭。”陈念的笑容流露出无奈,“幸好露台上够安静,还能看风景。” 如果有旁人看见眼前场景,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多年来拒绝了无数婚姻对象的古德斯将军,竟然在和一个初次见面的omega聊天! 而且那位omega还是首次露面的皇子妃! 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节 此时,沙弗莱总算从少爷小姐们的包围圈中成功突围。 耳边终于落得安静,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 太多omega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影响着嗅觉,让沙弗莱忍不住不适地揉揉鼻子。 每次宴会都是这样,只要他稍微一清闲,就会有适龄的omega们迅速凑上来。 权贵子女们用着各式各样的小手段,在沙弗莱身边将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希望能够引得他注意。 奈何皇子殿下心不在焉,一直在暗中注意着陈念的动向,生怕他会感到无聊或者不适应。 但只是一转眼,陈念就不见了。 之前陈念和桂芷棋坐着聊天的角落已经没人了。 方才沙弗莱离开,是想留给陈词和朋友单独聊天的机会。 他从没把陈词当做过私人财产,当然不想着知晓他社交的全部信息。 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沙弗莱皱起眉头,二公主阿芙洛神出鬼没地来到他身边,问:“怎么啦?愁眉苦脸的。” “你看到陈词了吗?” “嘶……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没看见他。”阿芙洛提议道,“到二楼找找看?” 沙弗莱嗯了声,独自朝楼梯走去。 相较大厅,二楼要清净许多,也像是陈词愿意待着的地方。 沙弗莱走过长廊,在即将靠近露台之时,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话音。 “是啊,有朋友还是蛮重要的,不然我现在也不至于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沙弗莱愣了下,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是陈词的声音。 平日里他看着陈念的脸听他说话,就算和熟悉的冷淡语气有所不同也比较难发现。 但现在只听声音,原本就不小的区别瞬间被放的更大。 陈词平时是这样说话的吗? 不,应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语气完全变了呢? 变得柔软,灵动,最后的尾音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娇嗔。 沙弗莱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在听到另一道低沉嗓音时,陷入了更深的诧异。 “有时候独处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古德斯将军?他为什么会在和陈词聊天? 沙弗莱凌乱了。 整个辰砂无人不知古德斯将军的名号,除了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古德斯作为拥有强大精神力的顶级alpha,却是块死不开窍的木头。 辰砂甚至受古德斯将军发愁的父母所托,专门为他筛选了基因适配性高的omega,结果他直截了当的拒绝,连面都不愿意见,将独身主义奉行到底。 这还不是重点,真正让沙弗莱别扭的在于,古德斯曾是陈蔚元帅一手提点的部下。 “独处吗?如果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情,自己享受时光确实挺不错。”陈念很轻地笑了下,“不过我很怕它最终会变成孤独。” 仔细想想,陈词从没和他像这样聊过。 沙弗莱忍不住了,他上前来到露台边,在两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时,唤道:“陈词。” 沙弗莱觉得自己脸色可能不是很好,因为他清楚看到陈念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陈念有点没想到沙弗莱会找过来,毕竟十几分钟前,皇子殿下还在omega们的美妙包围下呢。 和陌生alpha聊天被“未婚夫”抓了个正着,他倒不觉得紧张,反而坦荡道:“你忙完了吗?” “刚才想找你,看你在忙,就上来透透气。” 陈念声音淡淡的,沙弗莱很明显的从中听出他不高兴。 少年不敢直接抱怨,只能这样暗暗地显露,希望委屈能被知晓。 “抱歉。”沙弗莱除了道歉,也说不出来别的话,确实是他做的不好,“接下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沙弗莱伸出手,陈念望着他紫罗兰色的眼,也不再做过多反应。 陈念越过沙弗莱的手,抓住他衣袖一角,乖乖地站到他身边。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稍微缓解了些,沙弗莱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尊敬道:“古德斯将军。” “殿下。” 清楚听到沙弗莱喊出“陈词”这个名字,古德斯视线再度停留在陈念身上。 这次,他相当认真地打量着少年,眼中第一次出现除了冷淡之外的其他神色:“这位是元帅的……” “是。”沙弗莱做出肯定的回答,并向陈念介绍,“古德斯将军,当年曾是陈蔚元帅的旧部。”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陈念颇为惊奇,他猜到alpha身份不凡,但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关系颇深。 陈念算了下,他和陈词刚出生没多久元帅就牺牲了,古德斯曾是元帅部下,现在应该至少四十岁。 定居信标后,医疗技术的飞速进步极大延长了人类青壮年的时期,现在的人仍在十八岁成年,但要到九十岁才开始步入老年。 所以古德斯也正处在大好年华,虽然他要是结婚早点,孩子说不定都和自己一般大了。 陈念对古德斯浅浅地笑了下:“将军,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失礼了。” 古德斯:“无妨,殿下以后不必客气,我永远记得元帅对我的恩惠。” 沙弗莱又和古德斯寒暄几句,陈念安静待在他旁边,方才和古德斯共同站在露台上相谈甚欢的样子,如同一场幻觉。 沙弗莱低头看他,察觉到目光,陈念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明明都很正常,可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受? 沙弗莱想不明白,只能轻声道:“我们下去吧。” “好。” 沙弗莱向古德斯告辞,和陈念一同回去宴厅,只留下古德斯继续在露台上透气。 走在长廊上,沙弗莱道:“你该直接来找我的。” 陈念:“我不想打扰你。” 沙弗莱摇摇头:“你可以随时叫我,我没什么好被打扰到的。” 陈念心想那太好了了,希望接下来几天你也能这么想。 沙弗莱迟疑了下,又道:“很多人也不是我想相处的。” 陈念知道沙弗莱指的是什么,有点想笑。 皇子殿下身边有那么多omega围着转,争奇斗艳的,还不想让他误会,这渣男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陈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能闻到他们的信息素吗?” “嗯?” “虽然一直都在白塔里,但我也知道我们闻不到彼此信息素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陈念淡淡道,“别人会有各种想法也正常。” ——可是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就在昨晚。 淡淡地乘着夜色而来,融入晚风中,那么迷人的晚香玉花香。 昨天他两次感知到了陈词的信息素,沙弗莱想彻底搞清楚了,再把事情告诉陈词,毕竟他们的相互不敏感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年。 他身边确实经常围着许多有想法的人,但沙弗莱对他们毫无兴趣,唯一让他魂牵梦萦的只有打游戏。 沙弗莱不知道该怎么和陈念解释,片刻沉默后,只能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陈念不置可否,他只觉得好笑,这段对话味儿实在太冲了,放到八点档狗血泡沫剧里都不违和。 两人回到一楼的宴厅,立刻再度成为了焦点。 先前围在沙弗莱身边的那群omega自然也看到了这幅画面,表情各彩纷呈起来。 平心而论,皇子妃的容貌确实在他们所有人之上,就连公认足以和虚拟建模演员竞争,进入演艺圈的绝世美人希尔金小姐,在皇子妃面前都黯然失色。 当初到底是谁传的他面貌丑陋啊! 有人低低说了句:“只有脸好看算什么?信息素不敏感,连殿下的情人都不配做。” 附和声纷纷响起,更是有人放下酒杯,径直走向摆放着众多乐器的演奏台。 第一声清脆的音符响起,陈念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身着浅蓝色礼服的少年坐在水晶灯下,纤细的双手正在黑白琴键上跃动,旋律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轻盈动人。 陈念不懂乐器,只觉得弹得挺好听。 “路恒少爷的演奏果然一如既往的动人啊。” “可不是嘛,人家从小就跟着汤一平大师学习,听说这一阵还要去地下城开音乐会呢。” “去地下城?” “是啊,说是要把音乐带给更多喜欢它的人。” “真不愧是路恒,有几分大师的风范了。” 陈念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随手端来一杯酒,欣赏免费的演奏。 直到一曲终了,路恒优雅地朝众人行礼,在掌声中下台,径直走到陈念面前。 路恒笑得温润,说出来的话也很礼貌:“听闻皇子妃殿下精通许多乐器,如今终于有了见面机会,能否请殿下指教一番?” 哦? 陈念抬了抬眼皮,路恒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傲气,显然觉得就算皇子妃再精通,也不可能有从小就被大师悉心教导的他弹得好。 所谓指点,名为切磋,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分出个胜负。 想拿他刷经验值呢? 陈念笑了笑,他眼中流露几分歉意,遗憾地道:“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节 “我的琴,只弹给沙弗莱一个人听。” 第14章 一瞬间的静寂。 陈念说的那样自然,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实事—— 我不会在公共场合演奏,因为只有沙弗莱,我的未婚夫才能听到我的琴声。 路恒准备了那么多话好让陈念同意指教,结果被陈念一句话堵得再也说不出来。 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难受得要命。 路恒温润的笑容差点崩塌,赶忙调整好表情,道:“啊……是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是啊,这样看来,殿下是唯一一个听过我们两个演奏的人了。” 陈念看向沙弗莱,他唇边含着笑,笑意却未到眼底:“其实我也有点想知道,练琴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跟别人交流过……殿下觉得如何?” 沙弗莱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弹得更好。” 路恒:……………… 陈念攥着他衣袖的手收紧,轻声嗔道:“哪有你这么草率就下结论的。” 事已至此,到底谁弹得好已经不重要了。 围观群众们被塞了一大口狗粮,路恒本人更是噎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小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时表情就有点崩不住了。 他脸上不住发烫,咬住嘴唇匆忙告辞,飞快地从沙弗莱和陈念面前离开,回到伙伴身边去了。 面对因此产生的纷乱,陈念做出副“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脆弱”的反应,愧疚地啊了一声,小声问:“我是不是该答应?” 沙弗莱摇头:“你不必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陈念立刻道:“我不想被关在白塔里。” 沙弗莱沉默,而陈念笑了下,拍拍他手臂:“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 但沙弗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真心话,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 本就处在内疚中的大皇子殿下更加内疚了,如果有愧意检测仪这种东西,在碰到他的那一瞬就会爆表。 陈念倒是一击脱离,他心情愉快地端起酒杯,品尝美酒。 看起来这群贵族omega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嘴炮打不过他,茶的技艺没他十分之一,脸皮还薄的和纸一样。 他甚至有点失望,就不能来点有挑战性的对手吗? 接下来沙弗莱再也没离开陈念身边一步。 迟钝的大皇子终于顿悟了:是啊,陈词是他的皇子妃,有陈词在身边,别的人就再也没理由凑上来烦他了。 他终于不用再听什么“插花做饭衣服好不好看多少钱在哪儿买的”的讨论了! 沙弗莱的郁闷之情减轻了不少,他放松地坐在角落里,端起酒杯,甚至和陈念轻轻碰了下:“喝这么多酒没问题吗?” 他还记得昨天陈念身体不舒服。 “不碍事。”陈念再度喝光手中的醇酿,没忍住咂咂嘴。 这是今晚的第十几杯了?他不记得。 这时乐队奏响音乐,灯光昏暗下来,宴后的舞会开始了。 男男女女们缓缓步入舞池,牵起伴侣或朋友的手,在弥散的酒香中,享受夜晚的美妙。 “想去跳舞吗?”沙弗莱问他。 陈念摇头,他想是想,奈何根本不会,非要说的话,他跟夜总会的同事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管舞。 真要跳了说不定能把在场的人吓死。 陈念:“你去吧。” “我也不想。”沙弗莱坐着没动,“你要是不习惯,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就算贝丽尔和路恒都没能讨到好,也还有不死心的人注意着这边。 角落里,沙弗莱和陈念并排坐着,alpha铂金色的发在昏暗中显得更浅,轮廓英挺,不显冷峻,反倒稳重而内敛。 在他身边,omega望着舞池中央,放松地靠着椅背。原本规整的衣领有些乱了,露出白皙的脖颈,防咬合项圈牢牢扣着,唯一能将它解开的人就在身边。 不知听到沙弗莱说起什么,陈念微微勾了下唇,那笑容很轻,却仿佛蛊惑般印在众人心上。 接着皇子妃举起酒杯,和他的未婚夫轻轻一碰,两人低声说着不为外人所知的蜜语,在这热闹宴厅的一隅中,共晌贪欢。 ——我就像一条狗,在路上突然被踢了一脚。 这是所有人此时此刻共同的感受。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更是气到咬牙,想要抢夺皇子妃位置的omega大都年纪轻轻,又是没经历过风浪的贵族,正如陈念所说,脆弱得要命,就差泪在眼眶里打转了。 到底是谁说的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感情不好的! 沙弗莱才不管别人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陈念身上。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陈词这么能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不说,还专门混着喝。 陈念酒量再好,喝到现在也有些微醺了。 他指尖微挑,解开领口间的扣子。于是脖颈,项圈和锁骨,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沙弗莱眼前。 陈念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句重话,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两次矛头直指的刁难。 更让人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灵巧的唇舌,才能赢得如此漂亮。 柔软的嘴唇被酒液润湿,就连呼吸都带上馥郁的香气。 酒精,还有晚香玉的暗香。 少年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具有魔力,吸引着沙弗莱的目光,让他移不开眼。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昨晚的庭院里,只是一个俯身从喷泉中饮水的模样,就让他再也无心关注游戏上的事情。 他好像从来没了解过陈词。 原来在那寡淡,冷漠,平静无波的外壳下,隐藏着这样迷人的灵动。 半个小时后,在陈念的提议下,沙弗莱带着他离开了宴厅。 原因很简单,陈念实在喝不下去了。 陈念坐进专车后排,终于不用再顾忌什么仪态,立刻懒散地歪斜靠在椅背上。 沙弗莱在他旁边,自动驾驶开启,保镖坐在副驾驶,防窥膜激活,让车后部成为完全私密的空间。 陈念真的醉了,他闭上双眼,安静下来。 沙弗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从脖颈到颊边,捕捉到动人的绯色。 他没有出声打扰,让陈念休息,忍不住回想宴会上发生的种种。 今晚陈词带来太多意料之外,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 面对那些对他不善的人,陈词从不主动出击,只等他们送上门来。 然后再用最妥当,最能戳中对方心窝子的方法,给予漂亮的还击。 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发现? 沙弗莱微微皱起眉头,他凝视着闭目休憩的少年,那股微妙的异样感更强了。 从昨天中午开始……很多都不一样了。 如同想要探寻真相,他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手背轻轻贴到陈念脸上。 好烫。 alpha的手指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冰凉,如同酷暑中从天而降的甘霖。 还没等沙弗莱收回去,陈念鼻腔里发出一声舒爽的轻呻,不想让这股凉意离开,他立刻蹭了蹭沙弗莱的手背,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弗莱身上。 沙弗莱僵了。 而陈念抽了抽鼻子。 轻快甜美的味道钻入鼻腔,带着酒精的醇香,不属于他在宴会上喝的任何一种。 对酒的本能喜好让陈念忍不住更加贴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 陌生的怀抱是那么手足无措,还不如地下城的alpha们抱得他更舒服。 要不是看在真的很香的份上,陈念都想骂他。 alpha的脖颈当然不会像omega一样被保护起来,在陈念贴近时,沙弗莱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 少年一只手攀在沙弗莱肩头,鼻尖凑到他颈窝,正在闻嗅着。 气流扫过敏感的皮肤,也将属于alpha的信息素送入陈念鼻腔。 身体深处因抑制剂而沉寂的渴望被点燃,在酒精的催化下,更加灼人。 陈念身上晚香玉的味道愈发浓重,羞涩的花苞终于在暗夜中绽放,露出最柔软的娇嫩内里,回应着身边的alpha。 陈念从来没见过这么合他胃口的信息素。 他无声地睁开眼,眼前的侧脸年轻而英俊,鬓角挣脱了发胶束缚的铂金色碎发微卷。 沙弗莱淡色薄唇正紧张的抿着,竭力控制着呼吸,以免吸入太多晚香玉味道的omega信息素。 鼻尖蹭上沙弗莱颈侧的那刻,呢喃般的话音从陈念唇角溢出,清楚传入僵硬到臻已石化的大皇子殿下耳中—— “你……好甜。”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节 很少有人能想到,沙弗莱的信息素不是辛辣的伏特加。 而是带着清澈甜意的雪莉酒。 第15章 车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地照亮眼前,晚香玉和雪莉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陈念攀在沙弗莱肩头,靠在他颈窝里,近乎贪婪的吸取着,alpha信息素冲破阻隔剂,美酒的醇香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 沙弗莱僵得好像一块木头。 短短几秒,他的脸就变得比喝醉了的陈念还红。 柔软的发梢扫过他颈侧,醉酒后无意义的鼻音轻轻传入耳中,让本就急促的心跳更加失控。 沙弗莱双手用力按在自己腿上,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 ——陈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沙弗莱艰难思考着,思维被过分鲜明的感官侵占,柔软的,温热的,断断续续的触碰。 从未有过的感觉。 沙弗莱活了二十四年也还是白纸一张,他对那种事兴致不高,平时就连自行解决都很少很少。 需要获得一些刺激的时候,他更习惯带上神经适配器,去游戏世界里高强度冲浪。 很不幸,白纸先生头一次经受风浪,就遇上了陈念。 寻欢作乐的手段已经成为了陈念的某种本能,纵然神志不清,每一个举动也都牢牢掌控着alpha的命脉,他知道alpha最喜欢什么,最期待什么,也最受不了什么。 沙弗莱当然不可能趁机对陈念做什么,他没觉得陈念的突然靠近出于情难自禁,无非是信息素和酒精共同催化下的短暂失控罢了。 趁着对方意识不清下手,实在太卑劣了。 就算有婚约在身,他和陈词也只不过朋友关系。 只是晚香玉的味道仿佛蕴着迷幻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掌控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唤醒全身细胞,从灵魂深处叫嚣着更加贴近。 身体做出的反应理所当然,骄傲地背叛着沙弗莱的思维。 这是你的未婚妻,从很小的时候你就得知他会是你未来的omega,两年来,你们终于在今夜第一次闻到了彼此的信息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那么喜欢你……的信息素,趴在你的怀里,像个小动物一样哼哼,还夸你甜。 他挽着你的手臂走进宴厅,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omega围绕,说只弹琴给你一个人听。 虽然在两天前,你们话都说不上两句。 沙弗莱终于再也无法忍住,他伸手按开车顶的暗盒,抓住装着抑制剂的药瓶。 他的手直发抖,哗啦一声到出了十几片,也不管会不会服药过量,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干吞下去。 他神志不清地等了一会儿,很快浓郁的晚香玉味道迅速淡去,沙弗莱成功化身重感冒患者,闻不到了任何味道。 巨大的落差和过量服药让身体非常难受,但沙弗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欣慰地想。 药吃多了没关系,大不了去洗胃。 确定自己不会再被信息素影响,沙弗莱终于敢动了。 他轻轻推了下贴在他身上的陈念,听到少年发出两声不满的哼哼。 陈念抱得更紧了,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抗拒。 沙弗莱认真思考了下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个时候,他真的好恨自己不是一块真正的木头。 好在从宴厅到白塔不算远的距离救了沙弗莱的命。 车停下时,已经彻底无从招架的沙弗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解脱了。 车门打开,晚风吹入满是信息素的后座,沙弗莱轻轻晃了晃陈念,声音干涩:“下车了。” 陈念皱着眉头嘟囔一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沙弗莱半搂半抱地将陈念搀扶出去,在侍者的陪同下,将他送到白塔。 “他喝醉了,准备一点醒酒汤。” 侍女艾格尼丝赶忙去准备,沙弗莱一路将陈念送到卧室所在的十六层,才在门口止步。 “还好吗?”沙弗莱低声问他。 陈念点点头,只是那神情实在算不上清明。 把他送回来,之后也不需要沙弗莱担心,大皇子又朝侍者嘱咐两句,最后看了眼满面绯色的陈念,匆忙地转身离开。 陈念被送回卧室,艾格尼丝很快端着醒酒汤过来,喂给他喝了一些。 这醒酒汤里不知加了什么特殊成分,喝下去没多久,陈念的意识就清醒了不少。 陈念隐约记得是沙弗莱将他送回来的。 至于其他……他好像嗅到沙弗莱信息素的味道了? 是了,雪莉酒略带甜味的醇香还萦绕在他周身,引得身体做出最诚实的反应。 陈念的腿忍不住发软,他从没抱怨过这种因为omega体质才会有的表现,反倒乐在其中。 今晚的宴会,他收获的远比想象中要多。 整个辰砂最优秀,最高贵的alpha汇聚一堂,年轻且强大,他们或绅士,或冷峻,或热情,但在声色场中,又有几人能扛得住诱惑?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猎场,把这些alpha弄到手的难度肯定不能和地下城相比。 可越是这样充满挑战性,就越让陈念热血沸腾。 非要说起来,全场条件最好的人莫过于沙弗莱,那张赏心悦目的帅脸陈念是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信息素也很合他口味。 更何况,还有许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倾慕大皇子的人,沙弗莱本人更是挂念着其他小妖精。能把这样的alpha拿下,成就感简直绝了。 但这人是他哥的未婚夫,除了报复之外,他不能,也不会太下狠手。 天底下的alpha多得是,他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亲哥可只有一个。 没必要因为可以替代的人伤害他和陈词的兄弟感情。 陈念轻轻舒了口气,他现在很不舒服。 沙弗莱的信息素引得他有所反应,又因为alpha离开无法继续维持,欲望架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这里是陈词的住处,没有他藏在床底的小玩具可以帮忙解决。 算了。 陈念揉揉额角,他忍着生理性的渴求,步伐还有些醉酒的不稳。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脱掉的衣服随意扔在地上,陈念蹬掉鞋子,摘下颈环,信息素毫无阻碍地释放出来,浓郁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今天早点休息。 . 而另一边,沙弗莱精神恍惚地回到皇宫。 “殿下。”管家迎了上来,看到他脸色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抑制剂吃多了。” “您吃了多少?” “十几片吧。” 管家吓了一跳,沙弗莱车上放着的都是强效抑制剂,一片就能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殿下竟然吃了十几片? 他立刻紧张道:“我这就给您叫医生!” “不用。”沙弗莱一口回绝,“我自己去催吐就行。” 说着他进了卫生间,很快管家清楚听到一声:“呕——!” 五分钟后,扣完嗓子眼的大皇子殿下沉默着出来,眼角还因为呕吐生理性泛着红。 他不怕看医生,就是想让自己尽量难受点,好把身体上的反应压过去。 管家担忧地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端上醒酒汤。 沙弗莱一口气喝光,将空碗递给管家。 管家见他刚催吐过,胃里可能不太舒服,体贴问道:“殿下,要吃甜橙吗?” 沙弗莱听到那个“甜”字,差点原地跳起来。 “不,不用!”沙弗莱立刻道,“近期不要给我提供任何甜味的东西,也别让我听到这个字。” 说罢他立刻逃似的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管家。 殿下这是……怎么了? 沙弗莱站在门边,用力闭了闭眼。 回来路上的种种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脑子里,还有……肌肤上。 醉酒状态下的触碰,在颈窝里的磨蹭,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呼吸时带过的微凉气流,全都那么清晰。 少年声音轻得好似呢喃,反复回响在他耳边。 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你好甜…… 啊啊啊啊啊!!! 沙弗莱要崩溃了,他可是个alpha!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像是被调戏了的一天! 不,不要再想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节 他深吸口气,脱掉衣服去洗漱。 半个小时后,大皇子殿下换上了睡衣,躺倒床上。 他拿过架子上的神经适配器,将这款防毒面具样式的高科技产品戴在头上。 现实世界转瞬远去,身体似乎都变得不属于自己。 虚拟的人物形象呈现在眼前,浅金色的长发松松束起,蓝色护目镜遮会变色的双眸,荧光质地的纹身从手臂蔓延到脖颈,最终止于脸颊。 人物穿着商店里最新上架的特级战术服,如果只看外形,俨然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美女。 视角骤变,从第三人称变为第一人称,感官迟钝又重新变得敏感,仿佛在这一刻真正成为了虚拟世界中的一员。 柔和的女声直接在沙弗莱大脑中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机械感: “欢迎您,崩撤卖溜,您已进入——电幻神国。” . 电车缓慢停靠在幽暗的站台边。 傅天河抱着他们玩射击小游戏赢得的奖品,从车上下来,站台显示屏的蓝光照亮他雀跃的面庞。 他回过头,问身后的陈词:“开心吗?” “嗯。”陈词点点头,过了两秒,又补充道,“谢谢你。” 疯玩了一整天,陈词头发有些凌乱,安全帽在玩完矿车后就被傅天河还给了同事,落在肩头的碎屑被拍打,仍在外套上留下浅浅的污迹。 地下城没有白天和黑夜,让人很容易忽视时间的流逝,等到园区闭馆,陈词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工业区改造的游乐园里严格来说里面没有太多精彩的项目,但对陈词来说一切都无比新鲜,看见什么都想上去试试。 尤其是矿车形式的过山车,两人来来回回玩了五六趟,陈词才意犹未尽地下来。 傅天河将陈词的反应看在眼中,高兴之余又有些欣慰,他终于在陈词身上看到了属于这个年龄的鲜活气息。 虽然只存在了很短时间,少年就又恢复了冷淡平静的模样。 他们从南侧乘车回来,到了陈词下车的站点,傅天河没再往前走,而是对陈词道:“路上注意安全。” 陈词嗯了一声,接过傅天河射击赢来的毛绒玩偶,抱在怀中。 “对了,还有这个。” 傅天河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陈词,脸上有点发红:“送给你。” “什么?” “一点小礼物,你回家之后再打开。” 盒子用廉价的彩纸包着,也许弄得匆忙,边角有明显的褶皱。 正是因为这份廉价感,陈词确定傅天河没花太多钱,才把它接过来,道:“谢谢。” 傅天河松了口气,他还在担心九月不会收。 看来自己正在逐渐被接受,好事!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嗯。” 陈词抱着毛绒玩具,手里拿礼物盒,走向家所在的小区。 精神力悄然散发出来,每一处细节都无法逃脱感知。 陈词绕过地面上的积水,走到路的尽头,就要转进小巷之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傅天河仍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见陈词回头,赶紧朝他用力挥了挥手。 陈词迅速将头转回去,定了定神,快步走进小巷。 回到家中,姜岱果然还在书房里等他。 “我回来了。” “回来啦。”姜岱放下放大镜和手中的笔,撑着扶手站起身,“和朋友出去了吗?” “嗯,去南边的游乐场玩了一下。” 姜岱没说什么,静静看着眼前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 他受过烟熏火燎的眼实在太过浑浊,以至于很难从中窥探出什么神色。 陈词就要回屋把东西放下,就听姜岱突然道:“念念,你最近不舒服吗?” “有一点。”陈词动作微微一顿,回头道,“也许等过上两天就没事了。” 姜岱点点头,只道:“那就早点休息吧。” 陈词答应下来,他关上卧室房门,强行扯起唇角露出的笑意立刻消失在脸上,重新变回了淡淡的模样。 姜岱察觉到什么了吗? 大概是吧,自己和陈念的区别实在太大了。也许旁人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但管家可是和陈念生活了十八年的人。 陈词倒不是特别担心,就像他说的,等过上两天,自己和陈念互换回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陈词脱掉运动服外套,坐在床边,将那只丑丑的大毛熊放在床头。 他在思考,和傅天河相关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alpha,但好像又没那么普通。 陈词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很沉的琥珀木香,即使傅天河在第一时间就用遮盖剂掩住了,仍无法忽略其中本能般的侵略性。 一般来说只有很强的alpha才会有这么厚重,压迫性强烈的味道。 但傅天河没有精神力。 绝大多数的顶级alpha都具有精神力,精神力强度和本人的强大程度直接挂钩。 在运输部附近,陈词释放出精神力探测德雷克的行迹,傅天河就在他身边,却毫无察觉。 陈词也没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精神力之间的呼应。 难道是他闻错了吗?傅天河其实也没有那么强。 陈词不知道,也许是他见过的alpha太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毕竟之前他能接触到的最强的alpha,就只有沙弗莱。 陈词很快放弃思考这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 傅天河作为alpha是弱是强,和他并无关系。 他将脏衣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去卫生间洗漱。 从前在白塔做什么事情都有智能管家和侍女服侍,陈词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干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生活发生骤变,陈词也不觉得多累,反倒还是这样更自在一些。 洗完衣服,再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陈词关上卧室的房门,就要休息。 他看到放在桌上的礼物盒,想起还有东西没拆。 傅天河会送他什么?游乐园里两人几乎一直待在一起,陈词也没见傅天河去买东西。 他找到包装纸粘贴的地方,沿着笔直的边缘将它撕开,这样能保证就算撕下来也是完整的。 棕色的纸盒露出来,陈词将它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愣。 他把盒子倒过来,一对耳塞和叠好的黑色真丝眼罩落入掌心。 早上乘车去南区的路上,他说过自己因为窗外有漏水的声音,没能睡好。 可只是短短一句话而已,就连陈词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陈词将盒子放下,他盯着耳塞和眼罩看了几秒,拆开廉价的塑料小袋子,将耳塞戴上。 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如果不凝神去听,很难再注意到窗外的滴水声。 他躺到床上,再将眼罩戴上。 真丝的凉意压在眼皮上,阻隔了所有光线,新眼罩的带子有点紧,勒得耳朵上方有轻微痛感。 陈词翻了个身,伸手抱住那只丑丑的大熊玩偶,劣质绒毛的触感,在手臂上无比鲜明。 也许是疯玩了一天特别累,也许是耳塞确实起到了作用。 这一夜,陈词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16章 这一夜,沙弗莱没能睡好。 他在游戏世界里畅游到深夜,带着公会的朋友用两颗大伊万炸了智械统领利维坦的老家,礼貌地用枪指着行长的头,从银行金库里“取”了点钱,又充了100000奥吉的成就点帮助建设新的空军基地。 沙弗莱本以为自己的满腔躁动被消磨的差不多了,结果等到睡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 他做了个相当混乱无度的梦。 光裸的脚探入长裤,一寸寸地向上,他的小腿被柔柔地缠住,细腻的皮肤紧贴着,不住地磨蹭。 纤细的手指攀着他肩膀,又顺着线条抚到颈侧,少年靠过来,鼻尖蹭过他脸颊,最终在颈边落下轻吻。 旋即那一小块皮肤被叼住,咬合带来的轻微痛感在梦境里如此模糊,只留下淡淡的齿印,舌尖舔舐在上面,又用在吮吸中泛起红色。 沙弗莱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却知道他有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琥珀色眼瞳。 晚香玉的花香充斥了整个梦境,淡紫色的柔光蒙在眼前,让梦境愈发迷幻。 在这里没有什么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影响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却仍不能止住那愈发过火的进程。 他做了怎样的回应? 沙弗莱有点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似有水波荡漾,湿润而柔软,幢幢倩影晃动着,汇成喷泉水面上一轮月亮的倒影。 沙弗莱清楚知道这是梦。 但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翻涌的情绪。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节 大皇子从床上爬起来,头痛地用力揉揉额角。 卧室里满是雪莉酒的醇香,带着无法忽略的甜意,昨天的抑制剂似乎没起到太大作用。 智能管家伸出机械臂,将湿了一片的床单收走,换上新的。 沙弗莱烦躁地抓抓头发,他没睡够,今早还得去上课。 肯定是因为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沙弗莱决定忘掉那个荒唐的梦,他洗漱完正要吃饭,突然接到了来自白塔的通讯。 沙弗莱盯着“陈词”这两个字看了几秒,道:“接。” 通讯自动接通。 “早上好。”少年轻盈的嗓音传来,充满活力,似乎完全没有被昨晚的醉酒和……咳咳影响到。 “早。”沙弗莱不动声色。 陈念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需求:“我想去外面逛逛,你能陪我吗?” “今天吗?”沙弗莱看了眼自己满满当当的时间表,“今天可能不太行。” “啊,可是昨晚阿芙洛姐姐说,你一般都有空的。” 陈念的声音立刻低落了几分,他小声嘟囔着,像是撒娇:“真的不行吗?一整天都待在白塔里实在好无聊。” 沙弗莱:……………… 沙弗莱:“好吧。” 沙弗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了,也许是心存愧疚? 他和陈念约好了时间,确定无误后,通讯被对方干脆利落的挂断。 沙弗莱沉默地面对桌上的早餐,轻轻叹了口气,对智能管家道: “推掉今天的所有课程,就说我临时有事,等下周再补。” 虽说答应了下来,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陈词。 甭管沙弗莱到底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都推掉了全部事务,如期来到白塔,接陈念出门。 陈念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电梯,清晨的阳光是地下城从未见过的明媚,陈念微微眯起眼,抬手遮在额头上慢慢适应,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慵懒猫咪。 也许是天气太好,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觉得落在少年柔软发梢和眉眼间的阳光有点过于耀眼了。 “早。”陈念朝被他一个通讯叫过来的大皇子殿下打招呼,偏偏还故意问道,“没有耽误你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对于这番明知故问,沙弗莱倒没多少脾气,那双琥珀色眼瞳中的狡黠被尽数捕捉,摆明了无伤大雅的坏心眼。 沙弗莱:“想去哪里?” “弗雷西岸,那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植物园?” 陈念上来的次数不多,但对辰砂顶层的结构可是一清二楚,从几年前他就在收集资料,希望如果有机会来一场旅行。 “那就去吧。”沙弗莱带着他走出白塔,两人坐上车,陈念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放过任何看风景的机会。 只留给沙弗莱小半张侧脸和蓬松的黑发。 omega少年神采奕奕,一点也不见昨晚喝多了的样子。 车和昨晚的是同一辆,一夜过去,信息素早就消失殆尽。 陈念身上的味道也很干净,素色颈环老老实实戴着,不再有晚香玉的幽香和雪莉酒的醇甜,丝绸般棉滑地交融。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沙弗莱醉酒中的幻觉。 沙弗莱将陈念的坦荡模样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还被困扰着。 沙弗莱轻轻舒了口气,那种不知该如何面对陈念的心情慢慢消退。 从位于辰砂顶层中心的皇家区域一路到边缘,陈念把街景看了个够,远方的遮挡逐渐减少,最后透过行道树,能直接看到广阔的天空。 车辆停稳,陈念立刻迫不及待地下来,猎猎的风吹在脸庞,将坐车时的懒意一扫而空。 他深吸口清凉的空气,带着明显的湿润气息,不知名海鸟的鸣叫随风而来。 陈念快步向前,他走到路边,眼前不再有任何东西阻挡,海就在那里。 这是陈念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大海。 今天确实有个好天气,正风平浪静,海面无限地向着远方延伸,像一张铺展开来的半透明彩色糖纸。 水面波光粼粼,泛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金粉色,和海水的蓝一层叠着一层,展现着最精妙的过度和融合。 就连最高科技的相机也会遗憾失真,无法拍出这完美的景象。 也许只能靠画家手中的笔和融进去的情意,才能勉强复现几分色彩。 三千五百米的脚下,海浪不断拍打在辰砂的外壁上,白色的浪花卷着,泡沫般转瞬即逝。 陈念紧紧抓着栏杆,这高度让他有点呼吸困难,但比起恐惧,更多的还是满足与震撼。 沙弗莱来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望着水天交接的那一线。 就是这样的海,淹没了人类曾经的家园。 灾难是一千三百年前发生的。 海平面上升早就不是什么新鲜新闻。 科学家们的预警发出后,没有人放在心上,全球变暖,冰川融化,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直到——2056年,太平洋上的岛国图瓦卢在短短一周内消失在卫星地图中。 这是第一个在全球性海浸灾难中消失的国家。 海平面继续上升,第四个月,魔都上海成为水下的亚特兰蒂斯,佛罗里达和墨西哥湾海岸消失。 海啸发生,本州岛东部发生不明原因特大爆炸,日本岛沉没。 海平面正以每年4.7米的速度迅速上升,具科学家推演,最终的上升高度将远超于全球冰川融化后的66米。 没人知道那么多水是从哪里来的。 全人类联合起来,共同寻找生存之道,以高度为标准,进行避难所的选址和建造。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 海平面上升150米,亚马逊平原不复存在,地球之肺永寂海底。 2091年,俄罗斯全境紧急转移至蒙古高原、伊朗高原和中国西北部。 东南亚和欧洲遭受灭顶之灾。 2106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口聚居地被淹没。 大部分国家的社会结构完全崩塌。 2111年,北美洲只剩下西部的科迪勒拉山系。 南美化作两大岛群。 2133年,大洋洲消失。 蒙古海军不再是一个笑话。 昔日繁华的城市一个个成为海洋生物的巢穴。 卫星地图显示,地球真正成为了一颗湛蓝的星球。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的第九十七年,人类在帕米尔高原,阿拉伯高原,埃塞俄比亚高原,落基山脉,玻利维亚高原,格陵兰冰雪高原建立的六大避难所,试运行成功。 世界上所有粮食产区覆灭,幸存人类大规模搬迁进入“信标”。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的第一百二十二年,海面的上升停滞在了2473米这个数字上。 国家,已经成为了历史。 人类在信标上建立新的秩序,而海洋生物和人类城市中遗留的机械结合,成为了难以形容的恐怖存在。 信标之上的社会制度也几经变化,形成了现在的“选帝侯制度”。 这是吞没了人类古老家园的海,如今落在眼中,却显得那么温柔。 陈念踮起脚尖,想要望得更远一些,似乎只要再高一点,就能越过海洋,看到被誉为最后圣地的青藏高原。 数不清的探测平台围绕在辰砂四周,从最高的顶部看,连缀成一条条环带。 陈念指着下方,问沙弗莱:“我们能去那边玩吗?” 沙弗莱摇摇头:“那边的探测平台不太适合人类前往,经常会有小型海啸发生,会很危险。” 陈念噢了一声,不再提更多问题,反正等到换回来了,在地下城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没人管得着他。 吹着徐徐海风,陈念安静地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海。 沙弗莱一直在低头看终端,陈念眼角余光瞥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屑地悄悄“切”了声。 还在和小妖精聊天呢?这下甚至都不避着他了。 几分钟后,沙弗莱收起终端,却道:“我已经联系好附近的植物园了,今天随时可以过去。” 他刚刚在联系植物园? 陈念颇有些意外,自己竟然错怪沙弗莱了。 心底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冒出来,好像又没有。 陈念松开栏杆,道:“那现在就走吧。” 植物园很近,步行五分钟的路程,走着还能顺便看风景。 陈念和沙弗莱并肩走在路边,成群的海鸟从头顶飞过,海浸发生后,失去家园的远不止人类。 走着走着,沙弗莱突然问:“你想来这边很久了吗?” “是啊。”陈念坦然道,“从还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希望能亲眼看看海,虽然现在只要到达边界就能见到,但我也从来没能来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节 陈念说的话同时适用于他和陈词,他们两个确实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过边界。 “为什么之前不提出来?” 陈念想了一秒钟,按照陈词的性子回道:“我不想麻烦别人。” 可是我应该不算别人吧。 沙弗莱在心中默默道。 虽然他和陈词从未发展出进一步的关系,但他以为……至少能算得上朋友。 每次陈词想要去偷偷放风,他都会帮忙。 还是说……陈词不愿意有其他人陪在身边? 那为什么这两天每次都在拜托自己呢?是发生过什么,让陈词改变了想法吗? 陈念可不知道沙弗莱一声不吭地想了这么多,前方植物馆的轮廓逐渐清晰,葱郁的绿意被湛蓝海天映衬,只是远远看着就心旷神怡。 作为最后的避难所,辰砂的结构可谓复杂,在2900米处的中上部,是大型生态缸和农场。 陈念小时候被带着去过一次,但很显然,特质温室里的生态园哪里比得上天空下自然生长的风景? 有专人在门口迎接大皇子和皇子妃的到来。 做好身份登记,陈念走进园区,今天的游客不多,还蛮安静的。 行程决定的突然,沙弗莱今早出发后才联系的植物园,园区赶紧做了安排。 “纪逸枫教授很快就会过来,两位殿下请稍等。” “好,没关系。” 沙弗莱目光跟上陈念,一会儿工夫,omega已经走进了植被掩映的小道,正好奇地观察着各种形状的叶片。 植物园分为很多区域,按照不同植物适宜的生长环境划分,中央和四周的建筑属于展厅和实验室。 陈念一路走走停停,从正门口连通的小径穿越其中一个区域,来到了中央的展厅。 数不清的标本映入眼帘,墙上挂着精致到足以假乱真的插图,用色彩和线条,竟能完美地将植物模样复现在纸上。 陈念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沙弗莱对这些花花草草毫无兴趣。 他更喜欢在网络世界里兴风作浪,进行一些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活动,跟着陈念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陈念一时半会应该也看不完,沙弗莱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游戏论坛消磨时间。 顺便看一眼昨晚自己扔大伊万的惊天行为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如果沙弗莱生活经验再丰富一点,他就会意识到,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大部分丈夫在等待购物妻子时的翻版。 陈念正在每一幅画前驻足细看,不知不觉间走到隔壁展厅,这些花费了大量时间的纯手工绘制图画有着计算机画面无法比拟的魅力。 也许正是因为知晓每一笔都出自人类双手,才会让他移不开眼。 “最喜欢哪一幅?” 陌生的温润声音自身后传来,陈念仔细想了想,指向左手边的第二幅:“这个。” “槲寄生,代表着希望和丰饶,神话中的爱神弗丽嘉在泪中承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都将赐予他一吻。” “这幅画用时45个小时,在画框后方设有暗格,里面装着槲寄生的果实。” 手臂伸出,从陈念肩头越过,将他面前轻微歪斜的画框摆正。 那只手的指缝间还带着未洗净的颜料痕迹。 陈念这才转头看去,带着无框眼镜的青年站在他斜后方,另一只手臂下夹着本金色的精装书。 相较于沙弗莱的轮廓深邃,他的五官要更加柔和,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之感。 陈念看了眼alpha胸前的铭牌,纪逸枫,植物学家,好像就是刚才工作人员说会带他们参观的人。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是。”纪逸枫将精装书拿在手中,他掀开其中一页,洁白的晚香玉映入陈念眼帘,正在细腻的纸面上盛开。 “刚刚在忙着绘制,没能立刻过来,请殿下见谅。” “接下来……您想参观什么? . 论坛上充满了对“崩撤卖溜”昨晚光辉事迹的讨论。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人类的城市淹没在海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洋生物开始和大量来不及转移的机械化设备发生奇妙融合,产生数不清的恐怖存在。 所谓的“智械危机”早就在无数文艺作品中被详细描述,但当它和生物体结合,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威力。 人们将其称之为原初生物,因为根据研究,32亿年前,原初的地球也和现在一样,完全没水淹没。 现实世界中,人类龟缩在信标之上,无力和不计其数的原初生物斗争,但在游戏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用核弹炸了利维坦的老巢。 沙弗莱心满意足地逛完论坛,他抬起头,发现陈列室里已经没人了。 陈词呢? 大皇子立刻站起身,精神力散发出来,迅速探查周围情况。 很快他发现了陈念的踪迹。 沙弗莱穿过三间陈列室,最终在一排展架前找到了陈念。 陈念正仰头看着墙上的画框,窗棂将暖色阳光分成明暗相间的条条框框,落在墙壁,地板和少年的半边脸颊上。 他领口微散,从素色防咬合颈环中露出的小片皮肤细腻而温暖。 兴许是热了,陈念脱掉了外套,单薄的衬衣诚实地勾勒出肩背和后腰的线条,隐约能窥见中间微凹的那条脊窝,一直没入裤腰。 沙弗莱不懂什么光影和构图,却也觉得眼前景象适合被相机记录下来,永远留存着。 ……要是能把周围那个人抹掉就更好了。 纪逸枫为陈念讲解着画中植物的细节,alpha站在陈念斜后方,又比陈念高出将近一头,伸出手臂指向画面的姿势,像极了要把omega圈入怀中。 就算是讲解,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 沙弗莱因为逛论坛高兴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用力清了清喉咙,声音响在安静展室中,正专心讲解和听讲的人都朝他看来。 从陈念那一瞬间的意外眼神,沙弗莱明显看出,陈念完全忘了是自己陪着他一块来的。 沙弗莱:……………… 昨晚看到陈念在露台上和古德斯将军相谈甚欢时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而且变得更加强烈。 沙弗莱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反正在他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 让他忍不住抿起唇,发闷的胸口里莫名翻腾着。 “皇子殿下。”那个alpha说话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放下手臂,也后退一步离得陈念远了些,“很抱歉,刚才我没有找到您,就先带着皇子妃殿下参观了。” “没关系。”沙弗莱硬邦邦道,他来到陈念身边,故意站得很近。 陈念却伸手推了他一下:“挡到光了。” 沙弗莱:……………… 他只好又让开两步,纪逸枫将一切看在眼中,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看来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和的消息并非只是个传闻。 纪逸枫继续为两人讲解园区内的花草和展品,陈念时不常会问一些问题,纪逸枫耐心详尽的为他解释。 沙弗莱跟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 “好漂亮。”陈念在一株绿茶月季前驻足,发出感慨,“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 纪逸枫:“想学着画出来吗?” 陈念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的,殿下之前有过相关基础吗?” 陈念想了想:“儿童简笔画算不算?” 纪逸枫轻笑一声,道:“没关系,那就从头开始学吧。” 沙弗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陈念和纪逸枫都相当坦荡,因为这确实就是很正常的对话,只有他一个人在耿耿于怀。 为什么呢? 沙弗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因为他成局外人了。 虽,虽然他是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也不能就这样抛下他啊! 陈念从未觉得一个早上竟然会过的如此之快,一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下午还有别的安排,便在大门前和纪逸枫道谢并告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植物园。 陈念和纪逸枫约好,如果有机会,会再次过来,学习一些植物绘画。 相比于陈念的雀跃,沙弗莱要沉默得多。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陈念还不想这么直接回去。 植物园门口有卖小吃的餐车,他在餐车前驻足,扯了下沙弗莱的袖子:“我要吃这个。” 五分钟后,尊贵的大皇子和皇子妃各自拿着三奥吉一块的薯饼,走在沿岸的观景路上。 陈念边走边吃,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只是和上初中那时不同,现在他真正置身在湛蓝天空下,吹着湿润的风,目光所及之处,是旷阔无垠的海。 观景台上有许多长椅,陈念和沙弗莱并肩而坐,吹着徐徐海风,无数种不同的蓝充斥整片视野,海鸥从头顶飞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节 陈念安静地看了会儿海,突然转过头,道:“对了——” 一只海鸥骤然从侧旁冲出,打断了陈念的话音。 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残影倏然而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沙弗莱手中的薯饼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鸥发出得意的嘎嘎叫声,抓着薯饼扬长而去,只留下长椅上呆滞的沙弗莱,空空如也的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 沙弗莱:??? 陈念:噗。 沙弗莱懵逼的表情实在太过搞笑,陈念再也绷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谁能想到,堂堂大皇子会在吃薯饼的时候遭遇北鸥海盗呢? 沙弗莱真的郁闷了。 今天大概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连只鸟都能欺负他! 沙弗莱本应去找那只抢劫之后迅速逃逸的强盗,却控制不住地被陈念吸引了目光。 他从没见过陈词这样开怀大笑过,不在乎什么优雅仪态,什么尊贵身份,只是在阳光下畅快笑着,眉眼弯弯,笑声清朗,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陈念笑得太厉害,甚至要喘不上气,在被憋死之前,他短暂地停下几秒,用力深吸一口,又重新笑起来。 少年眼角泛着泪光,更是从脖颈一路红到脸颊,毫无风度地捂着肚子,在见惯了贵族omega捂嘴轻笑、故作扭捏的沙弗莱眼中,是如此的……鲜活。 算了,一块薯饼而已。 沙弗莱突然不想再理会那只海鸥了。 被这样嘲笑,好像也不算丢脸。 看在陈词头一次这么高兴的份上。 沙弗莱耐心等陈念笑的差不多了,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陈念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腮帮子都有点疼了,他喘了几口平复呼吸,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的笑意。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出入地下城的长效通行证?” . 傅天河终于干完了手头的工作。 他直起腰,活动着蹲到僵硬的膝盖,把电焊面罩放到架子上。 13号信息处理区南侧的工厂中永远充斥着机器的轰鸣,辰砂拥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但很多时候也需要人类做重要的辅助工作。 傅天河是厂里的机修工人,虽然他会的远不止这些。 工作服上全都是机油污迹,他越过地面上的各种零件,到茶水间休息。 快到下班时间,茶水间有不少人,坐在小凳子上聊天。 “你昨天去黑匣子见到人了吗?” “没啊,据说请了好几天的假,搞得我白跑一趟。” “黑匣子”是13号信息处理区最有名的夜总会。 傅天河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听着,也不加入,他和这些同事不算太熟。 “可惜啊,正好等下次一块去,开瓶好酒。我之前试过,只要让他高兴了就能随便抱,那个腰软的啊,绝了。” “哎,你知道仓库里的那个卡罗尔不?据说都因为他快要和自家omega老婆离婚了。” “他要是真能把人搞到手,和老婆离婚可太值了。” alpha们哈哈笑起来,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正在谈论的是什么过分话题,也没觉得道德方面有任何问题。 他们肆意描述着黑匣子里“夜场皇后”的情态。 少年有着柔软的黑发,说话时尾调微扬,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防咬合项圈扣在修长的颈上,更像是情趣用具。 他时常穿露背装,alpha们的手掌肆意搭在后背,带着无边欲念摩挲温热细滑的肌肤,手茧擦出的痒意常引得omega轻笑。 他喜欢喝酒,灵巧的舌尖微微探出,舔去唇角残存的酒液,大大方方地从一个人的怀抱走进另一人的怀抱,似乎根本不介意被“共享”。 这样妖精般的美人,到现在还是个处子。 这一点更引得alpha们疯狂,他们拼了命地和omega见面,讨他欢心,谁都想成为那个天选之人。 可惜被色欲冲昏头脑的众人完全没有想过,万一这是omega用来冲业绩的小阴谋呢? “太带劲了,谁要是能把他搞上床,绝对能爽死。” “如果谁要是成功了,可别忘了也让兄弟们尝一口。” 哄笑声响起,傅天河默不作声地撇撇嘴,他把水杯接满,走了。 傅天河没见过那位夜场皇后,也对同事们的描述存疑。 就算那个omega再好看,也不可能比九月更漂亮,更可爱。 一整天过去,他仍然满脑子都是九月安静的琥珀色眼睛。 傅天河换下工作服,坐公共巴士回去住处。 穿过熙攘的人潮,他下坡走进洼地,进入这片临时搭建的棚户区。 傅天河边走还边想:今天回来的时间挺早,还能去垃圾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到了角落处的家门口,如同从前的每一次,傅天河抬手掀开自己狗窝的门帘—— 正对上少年抬起的双眸。 陈词站在数控机床后,正在琢磨它的工作原理,面对震惊的傅天河,他直起身,对alpha轻轻点了下头。 “回来了。” 九月这是……在等他回家? 巨大的幸福一下子袭击了傅天河,他“哦哦哦”了两声,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怎么——” 傅天河话还没说完,失去了手臂支撑的厚实塑料帘落下,重重砸在了他脸上。 第17章 傅天河疼得龇牙咧嘴,他手忙脚乱地将帘子拿开,按着发痛的鼻子,只觉简直丢死人了。 但面对这样的囧事,陈词表情变都没变一下,眉眼间仍是淡淡的,似乎根本不觉得哪里好笑。 这让傅天河冷静了许多。 傅天河清了清喉咙,假装无事发生,走进窝棚。 陈词重新将目光投向机床。 他手边放着傅天河之前用废弃零件组装打磨成的小玩意,问:“这个要怎么用?” “三项定位器,安装在神经适配器上的,有些人在使用神经适配器时会感到头晕恶心,装上这玩意之后就能改善许多。” 傅天河从机床下方的拉出个沉重的箱子,从里面摸出两枚零件:“市面上的定位器卖得很贵,但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自己在家做了,能卖不少钱。” 陈词点点头,他不太懂这些机械工程方面的东西,却也觉得有趣。 “还有这个,是我用线圈自己缠的。”傅天河伸手拿过架子上的另一个小元件,“没事的时候做点电机什么的,这边公用的线路电压一直不稳,有时候机床都带不动。” 傅天河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原本就不少的话更多了,他如数家珍般给陈词讲完了架子上的大部分玩意,全都是他用废旧零件重新打磨制作的。 从垃圾场里淘来的废品从他手中摇身一变,成为黑市上价值不菲的功能性元件。 按理说有如此精湛手艺,傅天河怎么也不应该穷成这样。 就算陈词不怎么吭声,傅天河也能看出他很感兴趣。 傅天河打开一旁的终端,道:“只要先编程好参数,机床就会自动按照要求完成,操作起来蛮简单的。” 他拿了块小钢板,给陈词做演示。 陈词盯着屏幕,站在傅天河身后,地下城的alpha都没有随时喷洒阻隔剂的习惯,傅天河也是。 他正处在兴头上,琥珀木的沉香丝丝缕缕的散发出来,萦绕在陈词鼻畔。 像是橙色的森林,飘落着明亮的叶,在古老的温柔中寂静。 陈词默不作声地抬手紧了下脖子上的颈环。 还好,特质的抑制剂让他对alpha信息素有较强抗性,在低浓度时鲜少收到压迫,或者被引出被动反应。 “就是这样。”傅天河一步步操作,很快将切割好的铭牌拿下来,吹去上面的碎屑,笑道,“给。” 陈词接过来,金属片被切薄,边缘都做了圆润处理防止割手,正面刻着“九月”的字样,被植物的枝条环绕,背面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还不错。 “好学吗?”陈词问。 “挺好学的。”傅天河道,“我教你?” 陈词:“改天吧,我该回去了。” 傅天河想到时间确实不早了,九月大晚上过来找他,还专门等到下班,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他刚才想问,被一帘子拍在脸上。 “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词点点头,他似乎也觉得不太好开口,沉默了片刻,才迟疑道:“我想要一张能去到顶层的通行证。” “顶层?” 傅天河颇为意外,在辰砂各大区域之间通行需要通行证,其中就属前往顶层的最难得到。 陈词嗯了一声,正常情况下,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需要通行证吗? 大概是吧,但他又觉得好像没必要说这么多。 没等陈词决定要不要解释,傅天河就道:“嗯……虽然有点难搞,也不是不可以吧,你什么时候要用?” “后天早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节 “那我先联系一下人,争取明天一早就拿到,我们到时候再联系吧。” 他没问为什么需要,就答应了下来,也免了陈词继续琢磨的功夫。 陈词松了口气,诚心道:“谢谢。” “小事。”傅天河摆摆手,“以后有事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不过你要是想来找我,当然也没问题。” “好。”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陈词将铭牌放进兜里,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傅天河正处在孤a寡o共处一室地自我羞涩中,回过神来:“啊?啊,好,我送送你。” 这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傅天河不放心陈词一个人回去,他把陈词送到最近的车站,陪陈词等巴士到达。 陈词全程没有再说别的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聊天吗?聊什么呢? 十几年来,他整日独自待在白塔内,能见到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 傅天河想着要怎么搞到通行证,也没像往常那样,主动挑起话题。 好在车很快到站。 “路上小心。”傅天河嘱咐道,“记得看消息,说不定明天我们要一起去。” “好。”陈词答应下来。 巴士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上去之前,陈词突然回头,留下一句:“耳塞和眼罩很好用。” 傅天河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已经关上了。 他透过玻璃看到陈词刷了终端,然后一路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将帽檐拉低,配合口罩将脸严严实实遮挡。 好用吗? 傅天河忍不住傻乐起来,他一直目送巴士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抓了抓头发,回去自己的狗窝。 ——要怎么才能拿到通行证呢? . 陈词走进小区,熟练地绕过上方管道漏水的区域。 来到地下城的第三日,陈词自己玩了一整天。 早上七点半,他乘车前往隔壁的12号信息处理区,一直到达边缘,陈词走在无人的小道上,透过巨幅玻璃幕墙望着远方沉沉的海。 之后他乘坐电梯,经过集中管道区,到达上方的动力室。 动力室是信标的心脏,从海底抽取而来的能源经过过滤和检测,在选洗区做精细化处理,最终通过管道送到这里。 在动力室上方,是净水系统和生产车间,辰砂的主要功能区围绕动力室展开,笼罩在轰鸣之中。 动力室不适合人长期居住,陈词只是看了一圈,就去了旁边的信息存储列阵。 辰砂的大脑在最底层,两大cpu由厚实的冷凝层包裹,与外壁和钻井隔开,海水在冷凝层不断循环,为cpu降温。 中间是由信息处理区,能源选洗区,动力室,信息存储区,净水系统,生产车间和供水站组成的核心。 大部分人生活在中上部位的生态缸、农场和居民区里,在中下部居住的大都是负责辅助辰砂的工人,好比傅天河。 陈词在不同区域之间穿行,尽可能看过更多地方,一直参观到晚饭时间,才回到13号信息处理区。 后天就是他和陈念约定好换回来的日子。 而想要回到顶层,必须要通行证。 在运输部工作的德雷克有通行证,但陈词不可能去找对方,德雷克和陈念的关系不单纯,如果和他见面,很难说会发生怎样的事。 目前为止,陈词在地下城认识的人就只有傅天河一个。 所以陈词去求助了傅天河。 好在傅天河愿意帮他,再一次愿意帮他。 陈词走进楼道,二楼的电表箱敞开着,一只老鼠趴在箱体中,嘴里叼着光秃秃的肉色幼崽,似乎想在内壁上筑巢。 陈词停住脚步。 楼道里灯光昏暗,他打开终端的手电筒,仔细观察着这只硕大的老鼠。 它身上灰棕色的毛发杂乱,尾部无毛,好像还覆着细小的鳞片。 老鼠根本不怕人,面对陈词的注视,鼻子不住嗅着,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它的眼睛是黑色的,和陈词最常见的白毛红眼的不同。 陈词围观它把巢穴筑好,才回去家。 姜岱在书房里工作,陈词没有打扰他,来这里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想好要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当年的管家。 可能等换回去之后,就不再有机会见面了。 临睡之前,陈词收到了傅天河发给他的消息和定位地址。 “明早来这边一趟吧,我们找个人帮忙。” 陈词点开定位,地图上显示那是一家纹身店。 他回了句“好”,不知为何,莫名安心许多。 陈词不清楚傅天河会怎么获得通行证,但好像他已经默认了,对方真的能帮他弄到。 陈词戴上放在枕头底下的耳塞,窗外滴水的声音立刻轻得几乎听不到了。 他闭上眼,昨天去游乐园赢来的毛绒熊躺在身边。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陈词对照地图,乘车来到位于北区商品街的纹身店。 店面比他想象中还小,几乎只是个仅供两人并肩走进去的长通道。 ……是这里吗? 陈词在外面观望了几分钟,傅天河从里面出来,就见他站在门口迟疑,道:“到了怎么不说一声?快进来。” 陈词这才跟着他走进店铺。 纹身店里一股药水的特殊味道,傅天河走到通道尽头,掀开门帘,陈词钻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但这才只是第一层。 傅天河又打开侧旁一扇不起眼的门,沿着陈旧的台阶向下,两侧的墙很窄,头顶吊灯发出惨败的光。 傅天河回头看了眼,轻声道:“别害怕。” 精神力迅速向下,勾勒出地下空间的轮廓,竟然很大。 “嗯。”陈词跟在傅天河身后,一级级走下台阶,最终踏上了瓷砖地板。 这是一家开在纹身店下面的黑诊所。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带着口罩的医生从一侧的房间里走出来,手套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医生把手套摘下来扔进医疗废品箱,对傅天河道:“老样子?” 傅天河:“不,今天带人去黑市一趟。” 医生看向傅天河身后被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陈词,嗯了一声:“去吧,顺便给我捎点货。” 傅天河答应下来,带着陈词继续向前走,他们到了诊所最内侧的角落,推门进去。 又是向下的长走廊。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一扇门挡住去路。 “到了。”傅天河侧身,无机质的假眼在黑暗中仿佛泛着光,伸手为陈念打开那道锈蚀的铁门—— 非同寻常的喧闹声浪潮般涌来,怔忪的那刻,陈词耳边响起傅天河欢快的声音: “欢迎来到黑市。” 陈词定了定神,迈步走出门。 他有听闻过黑市这种地方的存在,但没想到能直接过来。 看起来这是一片两层区域间的空腔,被改造成了非法交易的集市。 大大小小的摊点摆在两边,店面更是多的数不清,粗略看去,甚至比上方的商业街还要繁华。 “我做的元件就经常拿到这里卖。”傅天河为陈词介绍,“基本上想要的东西都能在这边找到,只要有足够的钱。” “包括通行证吗?” “嗯,包括通行证。” 傅天河带着他直奔早就查好的店面,不起眼的店铺不断有客人来往,从表情上看,显然每个人都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两人走进店面,里面的只有一张前台,客人想要什么需要在此咨询,谈好价格后店家才会到后面拿东西过来。 “有去顶层的通行证吗?”傅天河问。 店员抬眸看了他一眼:“有。” “多少钱?” 店员报了个价,陈词忍不住皱眉,这个价钱对地下城的人来说,是一笔不菲数字。 傅天河开始砍价:“再便宜点,9700奥吉。” 店员:“卖不了,现在查的严,每一张通行证都不是那么好弄出来的。” 傅天河:“9800呢?” 店员:“11000,不能再低了。” 傅天河啧了一声,就在他要再度开口时,陈词扯了扯他衣角。 傅天河回头,omega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严肃,对他低声道:“太贵了。” “没事,昨天晚上我买了一批元件,有钱的。” 陈词:“架子上的那些都卖掉了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节 傅天河:“不是,现做的。” 陈词沉默一瞬,问:“昨天你几点睡的?” 傅天河笑了下:“这你就别管了。” 他回头对店员道:“10500,行吗,行我就买了。” 店员在心里算了下,点头站起身:“稍等。” 陈词把他拉到一边,再度道:“真的太贵了。” “没事。”傅天河安抚他,“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难不成要去偷吗?钱没了可以再赚的,对我来说,赚钱又不是太难的事情。” ——那你家还穷成那个样子。 陈词不说话了,他很需要一张通行证,但真的不想让傅天河为他负担太多。 陈词看了眼陈念的账户余额,姜岱目前算黑户,没有医保,每个月都要花很多钱买药,除掉药费,陈念原本不菲的工资真剩不了多少。 他和陈念换的彻底,身上也没带什么能典当的东西。 总不能真把姜岱的药费花了,等陈念回来,又要怎么办? 陈词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因为钱的问题犯难。 傅天河微微歪头,观察着陈词眼中流露的神色,陈词鲜少有其他表情,这样的纠结倒是非常新奇。 店员很快回来,傅天河最后拍了陈词肩膀一下,交钱拿通行证。 “好了,拿着吧。” 陈词接过这张昂贵的通行证,在口罩下的唇用力抿了抿。 傅天河:“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没有了。” “那我去给医生带点东西,然后咱就回去。” 傅天河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家店,他报上暗号,店家立刻到后台,搬了个小型冰柜给他。 陈词在xii基地里见过许多种这样的医用冰柜,应该是用来保存某种生物药剂的。 两人原路返回,傅天河将冰柜给黑诊所里的医生,也没收钱,直接带着陈词走了。 陈词:“你认识那个医生吗?” “是。”傅天河没有多说,但从他和医生交流的熟稔来看,陈词推测他俩应该不止是带货人的关系。 从纹身店里走出来,傅天河问陈词:“你今天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陈词摇摇头,他拿到了最重要的通行证,却一点没觉得轻松。 “我还是——” “不要。”傅天河不等他说完。 两人对视,陈词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次了。” 傅天河反问他:“你真的有钱还我?那可是一万奥吉呢。” 陈词不说话了。 傅天河想了想,突然问:“你会做饭吗?” 陈词差点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速度:“会。” 傅天河:“这样吧,你做顿饭给我怎么样?就当还这个人情了。” 一顿饭才哪儿到哪儿? 这份交换并不对等,但眼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陈词答应下来,坚持道,“先做饭,回头我会把钱还给你。” 傅天河只是笑,九月住的地方也不是多好的区域,之前甚至还没钱坐车吃饭,他怎么可能让人真的还钱。 “走吧,先去买菜。” 陈词人生中第一次去了菜市场。 往常他烹饪都使用着专门准备的上好食材,头一回自己挑选,刚走进菜市场,那股各种食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让陈词不舒服了。 陈词挑了一些蔬菜,又买了一打鸡蛋,最终在肉类区前停住脚步。 血腥味正飘散出来。 陈词将口罩的鼻梁处用力捏紧,做好心理准备,走进肉类区。 一头头开膛破肚的肉猪倒挂在铁架上,红白相间的皮肉和骨头坦荡展览在所有人眼前,更是有肠子肝脏胃这样的内脏挂在一边,供人挑选。 现杀的鸡被倒拎着双脚,一刀砍在脖子上,尔后关进逼仄的铁笼里,拼命地嘶叫挣扎着,只能让血流的更多,迅速地死去。 到处都是刀剁在案板和骨头上的声响,黑的髓,白的骨。 陈词被震撼到了。 鲜红的血浸湿了鸡笼下的地面,无声蔓延,就连口罩也遮不住腥臭味。 他感到的却不是恐惧和恶心。 而是一种……隐隐的兴奋。 仿佛又躺在了床上,沉默地看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顺着透明管道进入大型医疗器械。 陈词下意识抬手按住左臂内侧,每次针头都会扎进的位置。 一只手却突然遮在了他眼前。 alpha声音有些懊恼:“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早知道该去超市的。” 傅天河谨记陈词不喜欢身体接触,手掌虚虚地挡着。 陈词缓慢眨了下眼,睫毛扫过alpha宽厚的掌心。 “没关系。”陈词听见自己这样说,他回头看向傅天河,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嘴。” 陈词买了一些里脊,傅天河从他手中把袋子接过去:“我来拿吧。” 食材准备的差不多,调料傅天河家里也都有,两人就此回到窝棚。 没等陈词收拾好,傅天河就一头扎进了厨房,迅速把排风扇连上小电机,如果有油烟能尽快排出,不会熏到陈词。 把厨房收拾好,傅天河才搓着手出来:“好了。” 陈词点了下头,从傅天河手中接过围裙,穿在身前,他低下头,将带子系在颈后。 白净的手指灵巧地和深色细带纠缠,随意翻动便系出个松松的蝴蝶结,和防咬合项圈一起,点缀在颈部的线条上。 傅天河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旋即不好意思地移开眼。 陈词洗干净手,走进厨房。 很小,也很乱。 好在陈词没有洁癖,只是单纯受不了和人产生身体接触。 傅天河跟着进去,想参观一下,奈何他的厨房实在太小,陈词转身拿东西,差点撞进他怀里。 傅天河赶忙后退俩步,很自觉地出去了。 “你有什么忌口吗?”陈词在厨房里问。 傅天河:“没有!我什么都能吃!” 帘子后传来洗菜切肉的声音,很快水被烧开,发出咕噜噜声响。 傅天河忍不住悄悄掀开一条缝,陈词站在灶台前,手持剔骨刀,正在处理里脊。 他刀工非常好,每一片都切得像纸一样薄,软软地倒下去,叠在其他肉片上。 omega少年低垂着眼眸,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白净的小臂。 他的腕骨圆润地凸起,用力时青色的血管隐约浮在手背上。 薄如蝉翼的肉片裹了和着蛋液牛奶的面粉,下到滚水的锅里。 陈词指尖上沾了白色的面糊,抬手蹭了下脸,在颊边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陈词刚开始就注意到了帘子后alpha的注视。 他没有理会,专心完成手上的工作,只是在转身拿东西时,抬眼看去。 视线相触的瞬间,傅天河立刻放下帘子,假装无事发生。 陈词:? 怎么突然像做贼一样。 两个人的饭量有限,傅天河的冰箱里也放不了太多东西,陈词只做了三菜一汤。 端着盘子出去时,傅天河已经收拾好了桌子,见陈词弄好了,赶忙从他手中把盘子接过来。 “好香。”傅天河忍不住感叹。 陈词从十三岁学习烹饪,到现在已经五年,精通几乎所有菜系。 他没法离开白塔,又本能讨厌通过神经适配器游戏,只能学一些白塔安排的课程消磨时间。 陈词在桌边坐下,还算满意,他们买的食材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他仍然用最简单的材料做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顿饭。 傅天河坐在陈词对面,已经等不及要吃了。 他尝了一筷子,酸甜的绝妙味道在味蕾上绽开,让傅天河迫不及待地又来了一口。 陈词看着他的反应,问:“好吃吗?” “嗯嗯嗯。”傅天河疯狂点头,他迅速把菜和汤都尝过一遍,用力闭起眼,视觉关闭后,其他感官会更加敏感。 仿佛世界都因为各种味道变得鲜明。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给陈词盛了碗汤,道:“已经很久没人给我做过饭了。” 陈词听着他声音有点闷,抬眸却突然发现,傅天河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节 陈词:? ……不就是一顿饭? 短暂的相处下来,陈词也知道傅天河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这样没心没肺的alpha,会因为他的一顿饭感动成这样? 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陈词没有多问,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傅天河眼角的红很快褪去,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他闷头吃饭,对陈词的手艺赞不绝口。 烹饪老师无数次夸奖过他,陈词早该习惯了。 只是面对傅天河傻呵呵的笑容,心中竟有一种全然陌生的成就感。 他表情仍然淡淡的,开始品尝自己的手艺。 傅天河吃得风卷残云。 两人把桌上的食物全都清光,连菜汤都被傅天河消灭,alpha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餍足叹道:“好撑,好久没吃过这么多了。” 傅天河回味了一阵,见陈词就要起身,赶忙站起来把他按回椅子上,道:“不用!我来洗碗!” 陈词本来也没打算洗碗,他从小到大,就没洗过碗。 他想去机床那边看看架子上都少了什么。 傅天河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陈词来到机床边,果然,相较昨天,架子上做好的零件少了一大半。 傅天河卖了不少东西,才攒够买通行证的钱。 陈词生活在白塔内,对钱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10500奥吉对贵族们来说,可能只是一瓶酒的价格。 傅天河很快把碗洗完,来到陈词身边。 “其实我做这些东西也不算麻烦,就是得想办法弄原材料。” 所以他才回去垃圾场淘废旧器械上的零件。 陈词点点头,他伸手轻轻摸在机床上面,冰冷光滑的金属质感。 就是这样无生命的机械,配合傅天河灵巧的双手,竟然能制造出那么多有趣的小玩意。 “我教你一点?”傅天河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擦干手上的水,他从材料箱里拿出一块木头,道,“先用这个试试。” 傅天河手把手教陈词使用机床,在有程序的情况下,操作它并非难事。 很快,在傅天河的指导下,一只黄色的木头小猫被打磨出来。 陈词学着傅天河昨天的样子,吹去表面的木屑,接下来只需要抛光和上漆,一个小摆件就完成了。 “就是这样,用机床最难的其实是编写程序,不过你这么聪明,学习来一定很快,如果想学这个,之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陈词挺感兴趣,他此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工科的技术,白塔给他安排的全是一些适合omega的课程。 只可惜,他明天就要走了。 “好。” 但陈词仍答应下来。 如果有机会。 傅天河下午还要上班,他昨晚没休息好,陈词想着让他午休,道:“你休息吧。” 虽然很想陪着陈词,但傅天河不能无故旷工,他笑了笑:“行,我送你到车站,回来就睡。” “不用,我自己可以。” “走吧,反正也没多远。” 陈词拗不过他,再度被傅天河送到附近车站,就像这几天的每一次那般,alpha站在路边,目送陈词在靠窗位置坐下。 只是这一次,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少年转过头,对上傅天河的视线,如同想要记住些什么。 巴士启动,很快不见了alpha的身影。 陈词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怀里放着那张弥足珍贵的通行证。 这次陈词已经能够熟练躲开所有漏水的地方了。 他走进楼道,发现二层的灯黑了。 陈词用力拍手,仍是一片黑暗。 地下城和其他地方不同,如果没灯,就真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陈词打开终端的手电筒,他走到二楼中央的电表箱,赫然发现电线被咬断了几根。 而在角落的垃圾堆里,老鼠的尸体安静躺着,那些毛都没长出来的幼鼠也无一例外,被愤怒的邻居掐死。 陈词在电表箱前停了几分钟。 他看了眼被整齐咬断的电线,又看向老鼠们的尸体,最终继续上楼。 第18章 在这场身份互换的最后一天,辰砂顶层。 陈念来到白塔首层,桂芷棋正在大厅里等待,她受陈念的邀请,来到白塔这一皇室密地。 桂芷棋是第一个受邀进入白塔的客人。 陈词之前认识的人很少,更别说邀请朋友了。 陈念和桂芷棋在皇室晚宴上认识,聊了很多,小姑娘聪慧却没多少乱七八糟的心眼,是能做朋友的类型。 “早。”桂芷棋站起身,朝陈念打招呼,“这里全都是你住的地方吗,好大。” “是啊。”陈念笑道,“不过整天呆在里面,多大的地方都会烦。” 桂芷棋赞同地点点头,有关陈词的传闻,她此前也听说过不少,甚至在宴会上认识陈念之前,还一直觉得皇子妃是个挺可怜的omega,被关在白塔里。 “来吧,我们上楼。” 陈念带着桂芷棋来到九层的游乐室,立刻有侍者为他们端上甜点和茶饮。 桂芷棋站在落地窗边,望着远方景色,从这里能直接看到皇室花园中不对外开放的区域。 绿植掩映中,一弯蓝湖澄澈,引出蜿蜒溪流,白色的鸭群正在嬉戏。 “好漂亮。”桂芷棋忍不住感叹。 “是挺不错的。”陈念靠在椅背上,端起一杯香槟,“正好今天我没什么事,你可以一直玩到晚上。” “对了,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打听过了。”桂芷棋收回视线,在他旁边坐下。 陈念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样?” 桂芷棋:“我假装不经意地和家里人说起你跟大皇子的传闻,也问了身边的不少朋友,还专门托人去查了。” 陈念迫不及待问:“结果呢?” 桂芷棋:“好像真没哪个omega和大皇子殿下走的特别近。” “没有?”陈念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陈念反应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桂芷棋一愣,轻声道:“怎么了?这样的结果不好吗?还是说……你已经发现什么线索了?” 桂芷棋忍不住脑补了一处大戏。是啊,如果无缘无故,陈词为什么要拜托她去调查大皇子呢? 陈念:“算是有一点吧。” 陈念没有多说,桂芷棋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本来还期待着拿到那个小妖精的身份信息,趁着在顶层的最后一天会会对方呢。 难道……他真的错怪沙弗莱了? 可沙弗莱的数次心不在焉又要怎么解释?要知道昨天参观植物园时,他也都坐在长椅上看终端呢。 不,也许是沙弗莱做的足够隐秘,桂芷棋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贵族世家,想要调查到有关大皇子的秘密,肯定很难。 陈念沉吟思考的神情让桂芷棋忍不住担心:“大皇子他……真的对你不好吗?” 陈念很浅地笑了下,那笑容在桂芷棋眼中,哀伤而勉强:“对他来说,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桂芷棋:!!! 原本神采奕奕的少年轻抿着唇角,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瞳底神色,也正因为此,让人更加担心他的情绪。 是不是红了眼眶,是不是就要流出泪来? 陈念乌发细碎的散在鬓角,衬得脸色似乎都有些苍白,修长脖颈如天鹅般垂着,被颈环牢牢锁住。 就算只有自己一个身为omega的朋友在场,他也必须要佩戴着防咬合项圈。 就连桂芷棋都无法抑制地心疼,她忍不住想,真的能有alpha扛得住陈词这幅模样吗? 沙弗莱殿下的心是用石头做的吗?他怎么舍得让陈词伤心! “殿下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她握紧拳头,忿忿道,“放心吧,我会继续调查的,肯定帮你揪出来那个人是谁!” “如果实在不好查,就不用麻——”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不是朋友吗,这么客气干什么。”桂芷棋斗志已经完全燃起,“包在我身上了!” 陈念当然没有故意骗她的心思,他早就敲定了沙弗莱肯定有猫腻,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把桂芷棋完全拉到自己的阵线这边。 陈念这人比较自私,既然是他认定的朋友,就必须得向着他。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同样,如果桂芷棋遇见什么麻烦事,他也会二话不说,竭尽全力的帮忙。 两人为这个不存在的“小妖精”商量了半天,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陈念今早嘱咐厨房,把已知的各种菜系都做上一点,他想趁着还在顶层的最后一天,全都尝尝,过饱嘴瘾。 来到餐厅,看一份份精致餐点被端上来,桂芷棋惊喜非凡,感慨道:“这就是皇子妃的生活吗?” “以后你可以经常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也蛮无聊的。” 明天他就要和陈词换回去了,五天时间太短,陈念能做的不多,也就只有整治沙弗莱一番帮陈词出口气,还有帮陈词找个朋友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节 起码有朋友在,陈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独。 陈念和桂芷棋说说笑笑,肆意品尝着午餐,在一队大厨的辛苦烹饪下,各种菜系应有尽有。 午饭后他们到了游乐厅,应陈念昨晚的要求,侍者们搬来了许多抓娃娃机,排成整整两列。 陈念在地下城舍不得花钱,每次都只能看别人玩,眼馋得很。 如今有了条件,可得好好过足瘾。 自己不用花钱永远是最爽的,陈念和桂芷棋抓了许多战利品,到最后沙发都放不下,就堆在墙边。 陈念浑身都是在地下城养成的习气,对于从小生活在顶层的桂芷棋来说,这种气质大胆又新奇,也让她逐渐放开了手脚。 两人在白塔里疯玩到了傍晚,侍女艾格尼丝找到陈念,道:“殿下,沙弗莱殿下给您送来了东西。” “啊?”陈念玩的正欢,“什么?” “殿下给你送了礼物!”桂芷棋声音骤然提高,甚至比自己收到了礼物还要兴奋,“快去看看!” “不着急。”陈念非常淡定,他不觉得沙弗莱这样无趣的渣男能送来什么好东西,还是桌球更有趣一些。 桂芷棋坚持:“看看嘛,万一是你喜欢的东西呢?” “好吧。”陈念放下球杆,对艾格尼丝道,“是什么?” 艾格尼丝将两人带到了四层。 礼物比陈念想象中要大,如果不是包装的精致,陈念以为这是个集装箱。 侍者们从两角开始,将包装拆开。 箱板倒塌,礼物的真实模样一寸寸展现在陈念眼前。 “哇!”桂芷棋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好……好漂亮!” 陈念一时间也被震住了。 这是个巨大的生态箱。 透明的玻璃箱体中,岩层,水圈和陆地齐全,绿意盎然,都是一些低矮的植被。 土层中有蚂蚁筑巢,巢穴贴在内壁,显示出迷宫的形状,将里面的构造和蚂蚁们看的一清二楚。 水圈里几位游鱼摇曳着半透明的尾,激起圈圈涟漪,生着苔藓的石头上,一只熟悉的青蛙正在趴着休息。 陈念愣了下。 那是……金吉利吗? 陈念凑上去仔细辨认。 是的,就是金吉利,大前天的晚上,他趁沙弗莱不注意,偷偷塞进他口袋,想给大皇子一个“惊喜”。 一瞬间陈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本以为那天的事儿都过去了。 见陈念不说话,桂芷棋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悄悄在他耳边道:“我觉得殿下也不是没有上心。” 陈念不置可否:“也许吧。” “把这个送到我卧室里吧。”陈念最后看了几眼,实话说,他很喜欢生态缸。 陈词回来后看到这个,也一定会很开心吧。 桂芷棋晚上还有事,就没留下和陈念一起吃晚饭。 而另一边,沙弗莱终于结束了一整个白天的训练。 他换好衣服,活动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餐厅,特地看了眼智能管家屏幕上的通讯记录。 陈词今天没有找他。 这两天沙弗莱已经习惯了陈词的陪伴要求,突然一整天连个通讯都没有,反而让沙弗莱抓心挠肝起来。 为什么没有找他呢? 沙弗莱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思考这个问题。 等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时,饭都快吃完了。 ……不对啊,陈词不找他,才是应该有的情况啊。 他正好能剩下时间来打游戏,不好吗?这几天陪着陈词干这个做那个,他游戏上线的时长都快在公会里垫底了。 但郁闷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好。 沙弗莱皱着眉头,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放下刀叉,忍不住问智能管家:“陈词今天都在做什么?” “……” 智能管家宕机了一秒。 此前沙弗莱从未向它询问过有关陈词的事情,导致智能管家按照效率最高原则,逐渐降低把和白塔对接的权限等级。 现在白塔在它这里的等级已经到达了最低。 智能管家迅速接通白塔数据库,默默把对接等级调制最高,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皇子妃殿下邀请了桂芷棋小姐,今天一天都在白塔内。” 和桂芷棋玩了一天? 沙弗莱颇为意外。 陈词邀请朋友玩了吗?怪不得都没找他。 本以为陈词需要自己才能出门,他对陈词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大皇子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就算没有他,陈词也能玩的很好。 ……所以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沙弗莱迅速将这一灰色想法甩出脑海,换了个话题:“我送他的东西到了吗?” “已经送到白塔了,据皇子妃殿下的贴身侍女反映,殿下很喜欢。” 那就好。 沙弗莱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站起身,道:“备车,我要去白塔。” 昨天陈词问他能不能搞来一张长效通行证,他答应了,如今也弄来了。 这玩意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沙弗莱担心派人去送会弄丢,所以才决定亲自给交给陈词。 就是这样。 才不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十分钟后,沙弗莱乘车到达了白塔。 沙弗莱发消息给陈词,让他下来一趟拿通行证。 也许是通行证的魅力太大,沙弗莱没等多久,就从打开的电梯中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琥珀色的眼睛仍然是那样神采奕奕。 “通行证拿到了。”沙弗莱将一张小芯片递给陈念,“插进终端之后就可以使用,能进出辰砂的大部分区域。” “谢了。”陈念欣然接过来,他端详片刻,当着沙弗莱的面,将这小小的芯片插进终端。 沙弗莱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昨天他也问过,但那时陈念站起来去喂海鸥,没有回答。 “你猜。”陈念当然不可能说。 明天他在辰砂顶层的旅程就要结束了,为日后的自己谋求一点方便,属于人之常情。 沙弗莱猜不出来。 两相无言,沙弗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是过来送东西的,现在东西送完了,然后呢? 陈念拿到了通行证,也没转身就走。 桂芷棋离开后,陈念又仔细观察了好久的生态缸,越看越惊讶于这份礼物的用心程度。 这让陈念对大皇子殿下有了一点点改观,当然也只是一点点。 加上桂芷棋的调查结果,陈念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些微怀疑。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小妖精”。 但很快,陈念就坚定了信心。 不要被渣男的小把戏迷惑。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却还没能调查出那个小妖精相关的信息,写在日志里提醒陈词。 也许……可以趁着今晚最后的机会,再试探一下? 陈念立刻来了主意。 omega少年研究完那枚芯片,抬起头,他上前一步,差点踩到沙弗莱的鞋尖。 陈念贴上来的那瞬,沙弗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同时扑入怀中的,还有淡淡的晚香玉气息。 陈念轻轻扯着他衣袖,稍借支撑的力道,踮起脚,凑到沙弗莱耳边—— “谢谢。”明明只是一句道谢,柔软的语调却像是什么私密的情话。 温热的气流扫过耳边,激起一片颤栗,电流般窜遍全身,沙弗莱从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敏感。 然后柔软的触感贴在了侧脸。 沙弗莱怔住了。 很快,抓着他衣袖的力道松开,陈念放下踮起的脚,贴近只是很轻的一触及离。 晚风吹过被触碰的脸颊,沙弗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不是一个吻。 陈念的眼眸明亮,仰头看着怔忪的沙弗莱,对alpha很轻的笑了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节 是的,他又闻到了,带着丝丝甜意的雪莉酒醇香。 看来大皇子殿下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嘛。 这下等换回来之后,他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 “晚安。”陈念不再多说什么,洒脱地朝沙弗莱告别。 沙弗莱望着转身他走进白塔的身影,忍不住抬手,手背轻轻碰了下被贴过的地方。 在贵族中再正常不过的贴面礼,竟然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第19章 陈词最后整理好口罩和帽子,踏上前往顶层的电梯。 今天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大清早上也没多少人出行,电梯里不断有人上上下下,最终在上升到供水站时,就只剩下了陈词一个人。 距离顶层还剩四百米,电梯停在了农场所在的高度。 陈词抬起手,在识别器上刷了通行证。 电梯重新亮起允许同行的绿光,继续向上。 他安静望着电梯内壁映出的虚影,少年运动服拉到最上,立起的领口遮住脖颈,双手抄在兜里,灰色衣裤平平无奇。 电梯最终在顶层的站点停下。 陈词又刷了一次通行证,门在他面前向着两侧划开,他迈步走出去,踏上房间地面的那一刻,就此离开了地下城。 就像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不引得丝毫注意。 陈词没跟任何人告别,包括傅天河。 也许那个alpha还在期待着两人再度见面的一天,想要教给他更多有关数控机床的操作技巧。 这张耗费了10500奥吉的通行证在陈词踏出站点,最后一次刷卡时宣布作废。 陈词望向钟楼,最后环视一眼宽阔的四周,孤身朝着钟楼走去。 和往常许多次一样,陈词通过楼梯,爬上了钟楼顶,进入他和陈念第一次见面的卫生间。 陈词安静等着,精神力悄然散发出来,铺网般蔓延,锁定整个钟楼,每一处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探测。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感知到了正在上升的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很快陈词听到轻快的脚步声,几秒钟后,脚步声来到卫生间外,关上的门被推开。 陈词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陈念。 陈念专为今天的见面换了方便穿脱的衣服,专门裁剪的衣料勾勒出少年身形,浅色系衬得更具青春活力。 陈词拽下口罩,还没等开口,陈念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念很用力,差点把陈词抱得双脚离地。 突如其来的大面积身体接触让陈词整个人僵了下,但也许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兄弟,那种强烈的不适和恶心感没有出现。 陈词迟疑了下,抬起手,放在陈念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陈念的愉悦似乎也传染给了他,让陈词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陈念将陈词松开,打量着五天没见的哥哥,说起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怎么样?你身体没出问题吧。” “没事。”陈词摇摇头,“你呢?还习惯吗?” “太习惯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简直快爽死了。”陈念拉着陈词在台阶坐下,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的“光辉事迹”告诉陈词。 听到陈念几乎每天都要求沙弗莱带他出去,陈词一愣。 “我还去参加皇室晚宴了,你不知道,那个晚宴上有多少想缠着沙弗莱的omega,简直过分死了。” 陈词之前听说过,他和沙弗莱关系不好,也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让许多贵族omega抱着想要将他取代,成为皇子妃的小心思。 陈词懒得理会,没想到陈念替他出了口气。 饶是陈词不在乎这些,见陈念这样向着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些许陌生的温热情绪。 这就是……家人吗? 陈念叭叭说了一阵,见陈词只是听,便用胳膊戳戳他,问:“别光听啊哥,你在地下城感觉怎么样?” 陈词:“挺好的,我去看了很多地方。” 陈念:“是不是没法和顶层比?” 陈词却道:“不,我挺喜欢下面的。” 陈念惊讶道:“真的吗?” “嗯,我还认识了……不,没什么。”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陈念松了口气,没在意陈词最后的改口。 两人坐在台阶上,说着这五天来各自的经历。 说来奇怪,这明明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如今聊起来,却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因为住在对方的房间里,观察到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帮他们更好地了解彼此。 直到陈念手腕上的终端嗡的一声响起。 “沙弗莱在催了。”陈念看了一眼,迅速回复了一个“马上”,对陈念道,“他在钟楼的第一层等着呢,我们换回来吧。” 陈词点了下头,兄弟俩迅速脱下衣服,进行交换。 陈念穿上衬衣和灰色运动服套装,陈词低头系上皇家华服的扣子,五天的疯狂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轨道。 但很显然,已经有很多东西被改变了。 陈念没说,但陈词能看得出来,陈念很喜欢在顶层的生活,也比他吃得更开。 如今让弟弟在感受过本应过着的华贵生活后,再让他回去地下城,是不是算得上某种残忍? “陈念。”陈词轻声喊道。 “嗯?” “你还想继续吗?” “继续什么?”陈念啊了一声,“继续来回换吗?” “嗯。” 陈念笑了:“想当然是想啦,不过我都无所谓的,我在哪里都行。” 陈词:“下周一的这个时候,如果你想再次互换身份,就在这里等我,假如顺利,你可以一直在顶层待上三周。” 陈念见他没在开玩笑,也正色起来:“真的吗?” “嗯。” “可这样你要在地下城住三周呢,真的能行吗?” “没关系的。”陈词略一迟疑,道:“我还有人情要还。” “人情?”陈念好奇起来,他想了一下,猜道,“啊,是通行证?” 陈词不答,陈念看他的样子,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好,那就这样定了。”陈念一拳砸在掌心,兴奋起来,“想想就好有趣啊。” “对了,这几天事情太多,可能有一些没来得及和你说的,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写进日志里了,一定要看!” “好。”陈词答应下来,看到陈念激动的模样,冷淡眼瞳中也流露出些微温暖的意味,“我也把事情都记录下来了。” “我还问沙弗莱要了这个。”陈念把长效通行证的芯片从陈词的终端里取出,放进自己的终端,“我带着通行证,正好到时候也能顺利上来。” 兄弟俩很快就合计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沙弗莱还在等着,陈词没有磨蹭,和陈念作别。 陈词走出卫生间,来到钟楼首层,沙弗莱正坐在椅子上等待。 听见他回来的声音,沙弗莱立刻抬头关上游戏论坛,收起终端,站起身迎接陈词:“怎么这么久。” “看了会儿风景。”陈词声音淡淡的,“走吧。” 陈词和沙弗莱离开钟楼,坐车回去白塔。 沙弗莱本来早上有事,在陈念的要求之下,他专门请了假带陈念出来,把陈念送回白塔之后,还得立刻赶过去。 陈词坐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外面,重新回到顶层,不过短短五天,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这是沙弗莱习以为常的沉默。 沙弗莱看了陈词好几眼,不知为何,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说不上来,每个人身上微妙的气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当真正近距离接触时,就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车在白塔前的空地停下,沙弗莱见陈词就要进去,道:“明天需要我陪你去基地吗?” 陈词看了他一眼,冷淡而礼貌地道:“不用,谢谢。” 这是他在面对沙弗莱时的正常态度,或者说,陈词对谁都这样。 “哦。”沙弗莱抿了下唇,到底因为这番拒绝有些难受。 这几天里他可是从来没拒绝过陈词,无论他有什么事情,只要陈词想出门,他都会推掉前来陪同。 如今他主动要求陪伴,却被拒绝了。 沙弗莱也没强求,他目送陈词走进白塔,默默回到车内。 而陈词完全不知道大皇子殿下已经在陈念潜移默化的调教之下,变得如此敏感了。 他走进电梯,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临时通行证。 小小的芯片已经失效了。 陈词不会忘记它是怎么到自己手中的。 明明才没认识多久,名为傅天河的alpha却愿意为他熬夜赶工,花费巨款购买一张用途不明的通行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节 陈词离开地下城,没有和傅天河说上一句告别。 ——因为暂时还不需要。 陈词回到卧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巨大的生态缸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有整整一面墙的大小。 他愣了下,伸手轻轻碰到微凉的玻璃板上,低矮的植被和水圈,半透明的游鱼,以及正在捕食的青蛙,将最真实的自然景象展现在眼前。 这是陈念弄来的吗? 陈词站在生态缸旁专注看了会儿,正如陈念所想,他很喜欢。 至于今天剩下的时间……他得先看看日志,了解更多发生在陈念身上的事情。 与此同时,陈念顺利下到了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 一下电梯,陈念就直奔车站,他看了眼自己终端的余额,惊讶地发现陈词基本上没怎么花钱。 他过着奢华生活的哥哥其实是个节俭的人。 正好也到了该去买药的日子,陈念松了口气,对陈词原本就不低的好感更高了。 ——沙弗莱是不是眼瞎啊,竟然对他这么好、这么完美的哥哥爱答不理。 陈念来到药店,把姜岱需要的药品买齐,账户余额就只剩下了2000块。 等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二楼的灯又不亮,陈念检查一番,看到电表箱里被齐刷刷咬断的电线,瞬间了然。 得,又被该死的老鼠糟蹋了。 一个楼上的,也没人来修,估计最后还得是他的活。 陈念通过三道身份识别锁,终于在五天之后,再度踏进家门。 “我回来了。”他习惯性地喊了声。 书房里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响,旋即姜岱蹒跚着走出来,在看到陈念的那一瞬间,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去哪儿了?”姜岱问道。 陈念没有注意到姜岱语气中微妙的轻松,回道:“找了个朋友。” 他把药放进已经快要空了的药柜,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头也不回地对姜岱道:“姜叔晚上我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别等我了。” “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念失笑,“我十八岁了,不是八岁,您还是按时睡觉吧,熬夜再伤身体。” 说过一番,姜岱总算同意不等他了。 陈念在没有领班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请假了五天,现在回到地下城,得赶紧去工作的地方一趟。 今晚他得尽可能多接点活,体会了几天皇子妃的生活,陈念真切意识到,有钱真好。 陈念把最近一周要吃的药放在书房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提醒姜岱别忘了每天都要吃。 之后拿过手电筒,给姜岱检查受过伤的眼睛。 “视野还是在变小吗?” “不碍事。”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陈念放不下心来。 几年来姜岱的视力越来越差,视野范围也开始缩小,现在能够视物的区域只有一片圆形,并且圆形的范围还在逐渐缩圈。 这是失明前兆。 陈念一直想带着姜岱去医院,奈何姜岱不同意,也许是怕身份会被发现,陈念也没足够的钱,就只能慢慢靠着吃药拖到了现在。 “等下个月看看情况吧,如果还在恶化,就必须得去医院了。” 陈念表情严肃,见姜岱想说什么,立刻道,“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况且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没问题的。” 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岱竟然没再和陈念拉扯,答应了下来。 陈念照顾着姜岱午休,自己迅速收拾了一番家务。 他当然不能指望陈词在的几天会干什么家务活,陈词没抱怨条件差,陈念就已经很高兴了。 陈念擦干手上的水,掌心的薄茧有些起皮,对于一个经常干家务的人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把家打扫干净,陈念直起腰,舒了口气,他今早才在白塔洗过澡,整个人清清爽爽。 陈念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看到整齐的桌面,和叠好的被子,忍不住哇了一声。 ——他哥还是个田螺姑娘呢。 陈念一屁股坐在床边,摸了摸平整的床铺,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晚香玉气味,是陈词留下的。 说来奇妙,他们有着完全一样的容貌和信息素,性格和习惯却天差地别。 陈念没有过多磨蹭,他从柜子里找出喷发剂摇晃着,坐到桌前,对着镜子,按下压头。 红色的粉末喷出,细密的覆盖在柔软的黑发上,陈念素白的指尖在发间拨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让更多地方被染上热情的红。 确定每一缕黑发都被染成红色,陈念放下喷发剂,他凑到镜子前仔细检查一番,随手整出一个用不着发胶的造型,站起身。 将陈词挑选的那间条纹衬衣脱下,陈念光着身子站在打开的衣柜前,沉吟片刻后,拿出件薄纱质地的贴身上衣和牛仔短裤。 上衣在后腰处系带,整个上背部露着,展现着漂亮的肩膀和蝴蝶骨,柔软的布料紧贴身体,勾勒出腰腹部的线条和微凹的脐窝。 陈念将裤腰整理好,又在大腿上戴了个腿环。他打开饰品盒子,指尖划过一众各式各样的防咬合项圈中,最终拿出带着锁扣的一条。 颈环和吊坠衬着omega少年的脖颈和锁骨,冰冷的金属正在被皮肤一点点暖热。 陈念最后拿出美瞳,他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原本琥珀色的双眸已然变了副样子,右眼碧色澄澈,左眼则是带着邪意的红。 短短二十分钟,陈念就摇身一变,彻底脱去了“皇子妃”的模样。 重新成为了地下城alpha们熟知的那个陈念。 姜岱还在休息,陈念套上牛仔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直奔西区他工作的“黑匣子”夜总会。 陈念提前给领班发了消息,等他从后门进去这家13号信息处理区最有名的夜总会,老板已经在后台休息室等着了。 女alpha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吊带和紧身裙,身材极好,只有眼角和唇边细细的纹路显出她已经不算年轻了。 见陈念终于过来,老板厉纾站起身,打量着数日未见的少年,问:“这几天去哪儿了?” “有点急事。”陈念笑着过去,挽住她手臂,“厉姐体谅一下我嘛,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我还是头一次请长假呢。” 没人能对着少年笑意盈盈的眉眼发火,干练如厉纾也一样。 她叹了口气,道:“行了,还记得回来就好,你不在的时候一直有人找——” 陈念立刻道:“我现在就过去。” 少年懂事的模样让厉纾心情好了许多。 自从八个月前陈念来到黑匣子,他就力压其他已经做了好几年的omega,一跃成为了最受欢迎的陪酒。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alpha指名道姓,想要陈念陪着,但只有出价最高的才有幸能见到少年一面。 当然,地下城开陈念盘口的事也早不是秘密。 在顶级信息素的诱惑下,陈念的放得开更让alpha们摩拳擦掌,想要成为给他破处的天选之人。 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厉纾深知一个作为处子的陈念能给黑匣子带来多少额外价值。 为此她专门嘱咐过陈念,并且从不让陈念单独和客人们共处一室。 起码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候。 陈念也非常听话,他陪客人喝酒,尽情欢笑,展露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极具魅惑性的omega信息素,却牢牢守着最后的底线。 谁不喜欢业务能力强,还听话懂事的小孩呢? 所以就算陈念不声不吭地突然请假五天,厉纾也没难为他,工资还是照发了。 她知道陈念缺钱,也正因为这点,才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 “今天过来找他的是谁?”厉纾问向一旁的领班。 “联合食品公司的分管经理尼克·弗利。” 厉纾点了下头,道:“让查理也跟着陈念一起。” 陈念推开包厢的门。 五六个alpha们四仰八叉地陷在皮质沙发里,正在喝酒,见有人推门进来,他们随意抬了抬眼皮。 注意到来人是谁的瞬间,所有人都一下子清醒了。 “呦,看看这是谁?”alpha们明显兴奋起来,身边陪酒少年少女无论多漂亮,都无法再吸引视线。 “久等了。”陈念放松地来到为首的alpha面前,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前两天也来过一趟,老板说你不在。” 尼科一伸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住陈念肩膀,他手掌滑下,将陈念敞着怀的外套扯开,尔后握住omega少年露出的光裸肩头。 “这几天有点事,今天才刚回来。”陈念顺势靠在alpha怀中,从尼科手中接过酒杯,微微抿了口。 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卷翘的眼睫似承载着不该有的重量,沉沉地低垂着,酒水润湿了淡色的唇,将其染上特别的香气。 尼克手指磨蹭着陈念皮肤,立刻要了瓶很贵很贵的酒,听着他大手笔地点单,陈念仿佛听见一声清脆的奖金到账提示音。 陈念并不抗拒这样的接触,放在往常,他会笑着搂住alpha脖子,做一些更亲昵的举动。 然而今天,好像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见过皇家晚宴上的优质alpha们后,再重新投入地下城的这些人的怀抱中,无论他们的信息素还是行为举止,都无法再激起陈念更多的反应。 原本他还觉得成为众人求而不得的存在很刺激,现在却觉得……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再怎么刺激,也比不上在众多天之骄子之间周旋,以猎物身份进行狩猎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陈念头一次生出种“公事公办”的心情来。 他陪着这位联合食品公司的分管经理,喝酒调笑,甚至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 终于在对方故意将酒倒在他锁骨,流下的酒液浸湿衣服,凉凉地紧贴在胸前时,陈念轻轻推了下尼克肩膀,笑着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节 陈念快步来到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撩着水稍微清洗锁骨处。 这是工作中很正常的情况,洗一洗也就完了,大不了去后台换一件衣服。 陈念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手指淋在流淌的水中。 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撞了他一下。 这一下撞得挺狠,陈念整个人向前踉跄一步,胯骨碰到坚硬的洗手台,疼的嘶了一声。 陈念皱着眉回头,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alpha醉得满脸通红,路都走不稳。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他盯着陈念的眼神可谓露骨,嘴里念叨着不干净的话,还想要再次凑上来。 陈念灵巧地向侧旁一闪,他立刻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手掌按在出水口—— 冰凉的水流立刻喷射出去,精准无比地招呼到alpha的脸上。 alpha立刻嗷嗷叫着想要闪躲,但他一个醉鬼,又怎么能逃过被陈念操纵着方向的水流呢? 一直到有侍者闻声赶来,陈念才松了手。 他关上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珠,施施然来到在踉跄后退中跌倒在地的alpha面前,微微俯下身。 “清醒点了吗?” 少年声音温柔,眉头微蹙,异色瞳眸中映出alpha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如同真正关心着他的情况。 alpha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胡乱点点头。 他凉水冲过的脑子得到片刻清明,眼前景象让他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意外一层意思——自己喝醉了,而陈念在帮他。 陈念笑了下,直起身就要走,听见身后alpha含糊的迫切喊声: “陈……陈念……” 陈念面无表情地从侍者手中接过毛巾,擦干双手和脖颈处的水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0章 陈念一连工作了九个小时。 等送走最后陪伴的客人,已经是凌晨两点。 陈念闭着眼活动身体关节,他坐在吧台前,终于能够好好喝上一杯。 陪客人的过程中,他哪能真喝到畅快,谁知道万一他醉了会发生什么。 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年坐在他旁边,微卷的棕发蓬松,更加放大了可爱感。 他是被厉纾派去和陈念一起陪同尼克等人的omega查理,同样也是陈念在黑匣子最好的朋友。 查理看陈念一杯杯地喝着酒,问:“厉姐说你家里有事,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陈念晃着酒杯,他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脚踩着地面,慵懒地跟随电音鼓点打着节拍,“就是突然想休息两天。” 面对陈念近乎任性的回答,查理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握拳,攥住自己的衣角。 他脸上仍挂着关切的笑:“那就好,看你好几天没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陈念目光追随着调酒师手中耍得眼花缭乱的杯子,只留给查理一个安静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有想过走吗?” “走?走什么?” “就是不在这里干了。” 查理吓了一跳:“你可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不是一直干的都挺高兴吗,干嘛突然提这个?”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陈念啧了一声,看向查理,打趣道,“黑匣子总不至于少我一个人就开不下去吧?” 查理笑了:“你这话说的夸张了,但是没有你,大单的业绩至少得少一半。对了,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你不是缺钱吗?” 陈念耸了耸肩:“先不说这个,我得问问厉姐能不能提前把我工资结一下。” 查理见他这幅样子,皱起眉头:“你认真的?” “现在还在考虑,具体的等过两天再说吧。”陈念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水一饮而尽,跳下高脚椅,利落地穿上外套,“我先回家了。” 查理望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抿起嘴唇,他婉拒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女人,同样站起身,回到后台休息室换衣服。 他刚一进去,就听见其他下班的同事在议论。 “陈念今天回来了。” “他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不要在这里干了呢。” 少女语气嘲讽:“人家可是摇钱树,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真不知道现在的alpha怎么了,都喜欢这种。” “他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钓系吗?厉姐还让我们都学着点。” “说得好听,还钓系,就是个卖牌坊的婊子罢了。”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里满满都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恶意。 查理打开柜子,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前天来闹事的人是谁啊。” “前天有人来闹事?” “你没来上班,可错过了一出好戏,选洗厂那个布莱恩的老婆前天到这里大闹了一场,说要撕烂陈念的脸,弄得最后维序队的都来了。” 有人啧啧道:“平时傲得和什么似的,迟早有一天得被人家老婆砍死。” 查理垂下眼,他摘掉身上零零碎碎的饰品,重新换回平日里的常服。 陈念从后门走出夜总会。 他浑身酒气,晚香玉的香气被掩盖,让他闻起来和街上的其他酒鬼并无不同。 厌倦是今天突然生出的。 往常陈念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劲。 但陈词出现在了他的人生中,他分别了十八年的哥哥满目认真,告诉他:我们是兄弟,本该共同生活在阳光下。 而他也确实短暂体验了那样的生活。 陈词说,一周后如果他想,可以再去到顶层。 陈念还没来得及看陈词留下的日志,不知道这五天里发生了什么,让哥哥还想再度回来这片地下城。 陈念在乎的东西不多。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将他抚养长大的姜岱,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陈词。 他一方面向往顶层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想让陈词下来受苦。 如果非要长时间互换,陈念绝不可能让陈词和他现在的生活有任何瓜葛。 辞职是肯定得辞职,但地下城里有太多人都认识他,alpha们不怀好意,陈词用着他的身份,又要怎么应对? 他必须得处理好所有事情,才能让陈词再度下来。 陈念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走进小巷,像往常每一天那样,从最短的路回家。 酒精麻痹着神经,意识到有人从身后靠近的那刻,陈念猛然向旁边一闪,却还是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紧接着他被推搡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这一下撞得不轻,让他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那只手想要再来捏他下巴,在被碰到的前一瞬,陈念猛然抬臂,挡住了手掌。 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金发和愠怒的表情。 德雷克将陈念牢牢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他紧盯着少年双眸,压抑着怒气问道: “……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哦,是那个带他去顶层的人。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德雷克。 陈念稍微松了口气,他佯装什么都不明白,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发消息不回,来找你也没个人影,陈念,别的先不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念一看,就知道德雷克那天见他突然消失,回来后联络又没能从陈词那边收到想要的回复。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陈念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脱身,德雷克一只手按着他肩膀,alpha力气很大,是真把他弄疼了。 陈念抓住德雷克的那只手腕,轻声道:“我这不是又出现了吗?” “又出现?如果不是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你,你觉得咱俩能再见面?” 德雷克满心火气地骤然靠近,陈念下意识向后闪躲,然而他紧贴着墙壁,又能躲到哪儿去?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明。 沉寂了多年的萌芽顶开桎梏,骤然间疯狂冒出,难以形容的能量迅速围绕在陈念身边,将他保护。 那是他很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 没等陈念做出下一步举动,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了德雷克的后背。 德雷克吃痛,立刻回头看去,又是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德雷克赶忙双臂遮住头脸,陈念被他放开,立刻拔腿就跑。 “你去哪儿!”德雷克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陈念,alpha从墙头一跃而下,不客气地用手臂将德雷克紧紧勒住。 “快跑!”alpha大声喊道。 身后传来混乱至极的声音,陈念回头看了眼,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帮他解围的陌生人有着一头黑发。 缠斗之中陌生alpha朝这边看来,右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隐约发亮。 还没等陈念看清他长什么样子,alpha就被暴怒的德雷克一拳砸在了脸上。 alpha不甘示弱,立刻回以重击,他战斗力相当之强,揍得德雷克只能拼命抓住他衣领,两人踉跄着倒在地上,翻滚着厮打在小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节 陈念又跑了两步,他拐过转角,再也看不见德雷克的身影。 如果现在离开,就没事了。 但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鬼知道那个突然冲过来的alpha是谁,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帮着自己解围了。 陈念靠在墙边,他闭上眼,心脏因为狂奔,擂鼓般在胸腔中蹦跳,耳膜都在咚咚作响。 呼——吸——,呼——吸—— 先前感知到的能量还在,散漫飘荡在他身旁。 陈念知道这是什么。 他很早就听说过极少数顶级omega会和强大的alpha一样具有精神力,却从没意识到自己也拥有着。 直到他看了陈词的日志。 陈词的精神力很强很强,甚至能够做到意念移物,而他身为陈词的同胞兄弟,应该有着相同的天赋。 陈念屏住呼吸,他尽可能感知着精神力的存在,在心里默念:去帮他。 漫无目的飘散的精神力汇聚起来,凝成一条条丝线,迅速涌向不远处扭打的两人,蛛网般将正逐渐处于下风的德雷克捆绑。 傅天河一拳砸在德雷克脸上,嘶吼着掐住德雷克脖子。 他就知道,这人会来找九月讨债!还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 还好他今天偶然遇见了,不然九月肯定就危险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不同了。 将德雷克短暂禁锢,就已经尽了陈念最大的努力,头开始发痛,陈念睁开眼,撑着墙干呕两声。 他酒喝得太多了。 自己帮了一下忙,那个alpha应该能赢吧。 头痛好像在加剧,陈念不敢多在外面呆着了,他迈开步子,尽可能快地回到家去。 . “殿下。”智能管家的声音响在耳边,“您该起床了。” 陈词睁开双眼。 手臂下不再压着劣质毛绒玩偶,竟然让他有那么一丁点的不适。 明明才拿到两天而已。 白塔内部格外安静,平时想听到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入夜后室内会自动调节成最合适休息的环境,也就不需要耳塞和眼罩。 陈词缓了一会儿,坐起身。 智能管家继续播报行程:“今天是3524年4月11日,星期二,天气多云转小雨。九点钟您需要前往xii基地,进行例行身体检查。” “知道了。”陈词从机械臂手中拿过里衣穿上,掀开被子站起身,去洗漱。 清凉的水从指缝中流走,凉意带走属于夜晚的最后一丝睡意。 陈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寡淡表情,他和陈词有着相同的眼睛,却永远不会像弟弟那样,眼瞳明亮。 厌倦,烦闷,恐惧。 这些情绪沉寂在淡漠的冰川之下,从来不会被表现出来。 陈词伸出手,在镜子上擦了下,淋漓的水迹模糊了面容,他拿过毛巾,离开卫生间。 吃过主厨精心准备的早饭,他在保镖们的陪同下,坐上前往基地的车。 陈词微阖双眸,不愿看这段每个月都要走上至少一次的路。 十分钟后,他到达了目的地。 陈词下车走进研究所,立刻有研究人员前来迎接,他们向着陈词行礼,带尊贵的皇子妃深入建筑。 陈词走到专用电梯前,研究人员刷了权限卡,电梯门识别了4级权限,向着两边打开。 他们前往地下。 鲜少有人知道,在辰砂的这家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隐藏着大型秘密基地,xii号。 电梯在-7层停下。 陈词在研究员的陪同下走出,金属长廊的两边是分隔开来的实验室,通过玻璃板,陈词看到那些被饲养的实验动物。 白鼠,兔子,猴子和小狗。 趴在笼子里的比格犬看见有人经过,好奇地抬起头,猴子趴在栏杆上,黑色的眼睛望着陈词。 陈词被引领着来到特殊实验室,旁边的金属门牌上,写着“ashes”。 已经有很多研究员在等待了,他们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佩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词不知道他们究竟长什么样,但已经很熟悉不同的声音。 主要负责人是个女性beta,那双露出来的褐色眼睛就像她的声音,同样温柔:“这个月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陈词坐到中央的躺椅上,在机械臂的配合下调整好位置,半躺在上面。 罩子放下,将他完全密封在其中,厚实的铅门关闭,灯光也暗了下来。 昏暗之中,看不见的射线正在从每一个角度穿透陈词的身体,为他做最详尽的检查。 五分钟后,灯重新亮起来。 “一切正常。”铅门打开,主要负责人走过来,而其他人围在仪器旁,做最后的参数调整。 “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负责人还是拿来营养药剂:“喝了这个吧,一会儿别再难受的厉害。” 陈词接过来,含住吸管。 在他拒绝将东西做成草莓味后,这玩意的味道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难喝。 陈词一口气喝光,将空瓶子还给负责人。 负责人递来清水给他漱口。 “准备好了。”研究员道。 负责人点了下头,她拿来一张毯子,盖在陈词身上:“准备好了吗?” “嗯。” 陈词脱了外套,他里面专为今天穿了短袖,白净的手臂直接露出来。 医护人员来到身旁,仔细为陈词的臂弯消毒,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皮下,被棕色碘伏衬得清晰。 针头刺了进去,并不剧烈的痛感很快就随着适应消失了。 右臂同样也被扎上了针。 按钮被打开,鲜红的血立刻从一侧涌出,一寸寸将透明的管道填充。 血流进了仪器,经过一番提取,又混合其他备采血液,重新通过另一边管道回到陈词身体。 实验室很干净,就连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没有,却让陈词想到屠宰场中弥漫的浓重血腥。 红的白的肉,一条条的肋骨,内脏挂在钩子上,濒死的鸡耷拉着脖子,血从狰狞的切口涌出。 而一只手伸出来,懊恼地遮住他双眼。 陈词闭上眼睛。 “身体检查”持续了三个小时。 被提取加工过在重新输回身体的血到底比不上原装的,陈词坐起身来,只觉头昏脑涨。 医护人员的扎针技术很好,他手臂倒不是太疼,陈词缓慢活动着小臂,忍耐着不断向上翻涌的恶心感。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研究人员尽力还原他血液的成分,输送回身体,但兴许是缺少了最重要的元素,每次做完陈词都会特别难受,得在床上躺一整天才能缓过劲来。 一排排血液样本放置在仪器中,等待着下一步的浓缩提取,它们将被制造成一支支试剂,送往六大信标各处的防疫站。 这是陈词最大的“价值”。 他被搀扶着走出实验室,来时看到的那只比格犬已经不在笼子里了,小猴子躺在角落里睡着,新饲养成的小白鼠和兔子正被送来。 走出基地,意外在门口看到了不该在这里的人。 “感觉怎么样?”见陈词过来,沙弗莱立刻起身。 眼前的少年嘴唇彻底失去血色,眸中满是疲惫,再也不见了昔日的灵动模样,就连柔软的发都些微凌乱。 他眉头微微蹙着,走得很慢,被研究员搀扶着。 被衣物遮住的手臂上,隐藏着一对新鲜的针孔。 沙弗莱看在眼中,忍不住抿起唇,胸口有些酸涩。 这是陈词无法抗拒的命运,同样也是他愧疚的源头。 “没事。”陈词抬眸看了沙弗莱一眼,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昨天他已经告诉过沙弗莱不用来了。 “过来看看你。”沙弗莱一时间找不到话题,陈词现在身体不舒服,应该也不想做别的,“快回去休息吧。” “嗯。” 陈词坐上车,沙弗莱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 研究人员在他身边,道:“陈词殿下的各项身体数据都很良好。” “我知道。”沙弗莱沉默片刻,“提取还要持续多久?” “ashes还未完全清零,也许只有等到从月光泄漏的污染消除完毕,才能彻底结束。” 沙弗莱嗯了一声,他深吸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节 空气中什么味道都没有。 回到白塔,陈词毫无胃口,他勉强喝了一杯营养液,就再度睡下了。 一直到傍晚,他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透过窗户,他看见外面正在下雨。 陈词躺在床上,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他坐在矿车中,从高处俯冲而下,莹蓝色的流质充斥着巨大的管道,将能量和疾病送往辰砂的各个地方。 有着一只义眼的alpha坐在他身边,笑着说些什么,可是在梦里,陈词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傅天河。 他将这三个字在舌尖默念,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缓缓坐起身。 沉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雨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打开窗户。”陈词道。 窗户被智能管家打开,机械臂伸出,在他肩头披了一条毯子。 风卷着雨吹进来,迅速带走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这是陈词最喜欢的下雨天,凉爽的,阴沉的。 他稍微有了些精神。 陈词裹紧毯子,安静地看了会儿雨,另一侧墙边,生态缸的灯亮着,青蛙正在捕食,蚂蚁己经在筑好的巢内产卵。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陈词打开终端的日志系统,开始看陈念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陈念写的东西像小学生日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哪儿写哪儿,每句话都带着吐槽,风格倒是挺可爱。 在一大段重逢后洋洋洒洒的感慨,还有对顶层风景的惊讶后,陈词看到了关于沙弗莱的详细分析。 以及最后“他一定是外面有人了才对哥哥这么冷淡死渣男看我不整死你”的结论。 陈词:? 第21章 细密的雨丝随着风倾斜飘荡,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凉意。 沙弗莱结束了下午的课程,他褪下战术手套,立刻有人递上湿巾,供他擦去指间火药的残留。 在经历全球海浸灾难后,生存空间被一步步压缩的人类内部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迁入信标,但危机并未就此停下。 海洋中的原初生物对信标具有极强的攻击欲望,人类不得不建造大量防御工事,抵挡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所以即使在资源极度有限的情况下,信标也在大力发展军事。 安东尼奥摘下目镜,伸手搭在沙弗莱肩膀上:“怎么?兴致不高啊。” 安东尼奥是教育大臣的独子,和沙弗莱打小相识。 这两人关系很好,性格却天差地别,相比沙弗莱的沉闷,安东尼奥更加开朗,他绅士又体贴,作为再典型不过的贵公子,是多少omega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 沙弗莱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望着远处被打到千疮百孔的活动靶,控制不住飘走的思绪。 ——陈词现在醒了吗?他休息的怎么样,有舒服一点吗? 他看了眼终端,没有发来的消息。 沙弗莱轻轻呼出口气,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和安东尼奥坐在长椅上休息,安东扔过来一听啤酒,沙弗莱单手将拉环打开,白色的泡沫涌出。 耳边又响起少年呼吸的轻声,还有酒气之中的那句“你好甜”。 沙弗莱立刻狂喝两口,掩盖住这一瞬的窘迫。 “明天出去玩吗?”安东尼奥问他。 “去哪儿?” “海港基地,可以带上你的皇子妃一起。” 海港基地作为辰砂周围基础平台延伸出的地带,也是最靠近海面的地方,大前天一同在岸边看海时,陈念也有问过沙弗莱。 沙弗莱理所当然理解成了陈词对此挺感兴趣。 少年在天空下肆意欢笑的模样实在太耀眼,和平日里全然不同的表现让沙弗莱意识到,这是他补偿陈词的最好方式。 “我问问他吧。”沙弗莱答应下来。 陈词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高兴。 安东尼奥笑意更深:“这么好的未婚妻,你也真舍得让他整天憋在家里,要不是那天看见,我还真要信了那些传闻。” “之前不是很方便,他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沙弗莱没有多说,正好今天陈词不舒服需要休息,明天大家可以一起好好去玩一趟,让他散心。 与此同时,白塔。 陈词看完了陈念留下的所有日志。 他现在正处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状态。 倒不是因为陈念在皇家晚宴上认识了很多人,还给他找了个朋友。看到弟弟这么吃得开,陈词还挺欣慰的。 而是陈念把这几天的课全都推了,压在了他回来的这一周。 “给我看下这周的日程表。” 虚拟屏在陈词面前展开,密密麻麻的课程从早上八点半排到晚上九点。 陈词:……………… 他沉默片刻,伸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身体不舒服,这几节不上了。” 陈词挑出来的都是他最不喜欢的几门课,比如插花和声乐。 智能管家:“好的。” 陈词松了口气,他之前从未任性过,无论多不想上的课都会硬着头皮去学。 陈念的肆意让他无法抑制的向往,也让他尝试着,任性一次。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喜欢这两门。”陈词继续道,“以后都不要给我再安排插花和声乐的课程了。” 智能管家:“这两门课是殿下从十二岁时就在学习的——”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 智能管家沉默一瞬:“好的,从今天起,将不再为您进行安排。” 原来开口拒绝,并不困难。 他无需用沉默应对一切。 陈词嗯了一声,他再度打开陈念的日志,拿过感应笔,将那关于“沙弗莱是个大渣男”的结论用红线圈起来。 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 陈念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昨天刚一回来就发生这么惊险的事,更让他坚定了一定得全都处理完全了,再和陈词互换的决心。 搬家是不太可能了,时间太短不说,他也没办法和姜叔解释。 陈念肯定会从夜总会辞职,从此之后不再和那个地方有任何瓜葛,至于其他惦记着他的alpha,还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陈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靠在床头,打开终端的日志界面,想看他从小过着尊贵生活的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想着再度下来。 陈词的行文风格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完美叙述。 看到陈词下来时他终端账户里只剩下0.11奥吉,饭也吃不起,车也做不成,陈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当时也忘记了这一茬,要不是陈词写在终端里,估计现在都想不起来。 之后陈词在巷子里被六个头发五彩斑斓的混混堵住,陈词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在这个关头,遇见了名为傅天河的alpha。 陈念骤然来了精神,关于alpha金色义眼的描述,让他一下子想到了昨晚帮他脱身的好心人。 就是他吧,那个傅天河,不然他没理由突然冒出来,还让自己快点跑。 行啊哥,下来才两个小时,就遇见了个有意思的alpha。 陈念的八卦之心霎时熊熊燃起,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往下看。 之后他就看到了两人在西区的垃圾场偶遇,傅天河把迟钝的哥哥带去家里,还要到了联系方式。 当然,给的是他的终端号码,但陈念表示无所谓,之后还要再换过来的嘛。 陈词在地下城的每一天,几乎都和这位傅天河有关。 看到两人去游乐场玩路过运输部,差点撞上德雷克,陈词及时躲开,而傅天河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 最终得出了陈词欠了德雷克一大笔钱的结论。 陈念倒在床上,差点笑疯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傅天河大概是以为德雷克在向他讨债。 不过这样也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破事,以后他哥和傅天河相处,也能少了许多麻烦。 看过陈词化名“九月”和傅天河的种种相处,陈念突然心生一计。 身份互换的日子里,能不能让这个傅天河照看着陈词? 傅天河是个alpha,而且绝对对他哥有意思。 光是这个明明自己都吃不起饭,还熬夜做零件花了10500奥吉买通行证一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更别提昨晚他还为了“九月”和前来“讨债”的德雷克大打出手。 陈念看向床头那只多出来的毛熊玩偶,也是傅天河玩小游戏赢来送给陈词的。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但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决定。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4节 得再测试一下这个人到底心思纯不纯才行,毕竟种种迹象都表明,傅天河对陈词是见色起意。 陈念见了太多alpha,可太清楚他们的计俩了,不少人刚开始展开追求时好的要命,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人看,极尽舔狗之色。 等把人追到手了,就尽显渣男本性,说话也敷衍,做事也不上心了,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陈念摸着下巴想了会儿,打开终端的通讯录,在一群alpha之间找到了傅天河的名字。 几个小时之前,对方给他发了消息。 那时候陈念还在睡着,消息提醒淹没在和其他人的聊天中,没被注意到。 【到家了吗?有没有受伤?】 【九月?】 【睡了吗?如果看到消息给我回一下吧,我有点担心你。】 陈念翻了下聊天记录,陈词和傅天河果然是在互换的第一天加上的。 之后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聊,就只有在倒数第二天时,傅天河发来了一个地址定位,在商业街的一家纹身店处。 陈念早就从陈词的日志里摸清了他说话做事的风格,模仿陈词回道: 【抱歉,刚刚在休息。你怎么样?】 . 傅天河的终端因“特别关注”的设置震动一声。 他立刻抓过桌子上的终端,差点把医生的水杯碰掉。 “你小心点。”医生皱眉。 “他给我回消息了!”傅天河缠着纱布的手捧着终端,盯着来自“九月”的那条消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回我了!” “嗯嗯。”医生敷衍地附和,镊子夹住的棉球狠狠往傅天河脸上一按,听得alpha嗷哧一声,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傅天河疼的眼泪都飚出来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九月”给他的回复,吼道:“轻点!疼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高兴得什么都觉不到了呢。”医生继续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 昨晚傅天河扔了两块砖头,从墙头跳下来,救了被德雷克质问的陈念。 他和德雷克缠斗在一起,从巷头打到巷尾。 在运输部做文职的德雷克身体素质哪能比得上干机修的傅天河,很快就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傅天河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恶狠狠地对着德雷克放了几句类似于“以后走路小心点”,“下次再让我看见可不只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的狠话。 只可惜九月没能看见他帅气的身姿。 傅天河打赢了,却也受了点伤,他脸上挂彩,身上也青紫了几块,拳头更是因为肉搏,指节处红肿起来。 他给陈词发消息,没能得到回复,就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颧骨处的伤破皮的看起来更加凄惨了,傅天河就来到黑诊所,让医生帮忙处理下。 他不想把伤留太长时间,万一之后再见到九月,岂不是会影响他英俊帅气的形象? “轻点,轻点!”傅天河倒抽着凉气,“本来还不怎么疼,被你这么一弄疼死我了。” 医生翻了个白眼,他把浸满碘酒的棉球扔进垃圾桶,给傅天河上药,在贴上纱布:“好了,死不了。” 傅天河对着镜子摸了摸,确定贴了纱布之后还是一样帅气,稍微放心点了。 他忍着手和脸上的疼痛,回复九月:【你没事就好,我也没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回复道:【不用担心,我把那个人教训了一顿,近期他应该不敢再去找你了。】 医生瞥了眼他终端界面,起身擦擦手,道:“基因纠正剂还要打吗?你到时间了。” “我最近手头没钱。”傅天河抬起头,有些苦恼,“要不等上两天?” “你要是不想要命的话,可以等。”医生慢条斯理道,“如果不怕被防疫站抓走,请随意。” 傅天河啧了一声。 “算了,给我打吧,钱我过两天再给你。” 医生笑了声,从角落里的冷柜里拿出针剂:“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傅天河把袖子撸起来,医生晃晃那支淡红色的药剂,吸入针管之中,扎进傅天河结实的手臂。 基因纠正剂被注入肌肉,针头拔出,傅天河用棉棒按住针孔,问:“为什么你打针比护士疼好多。” 医生:“没事就快点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滚就滚。” 傅天河满心满眼里都是九月会回复他什么,没心思和医生斗嘴,他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陈念看着立刻发来的回复,知道傅天河大概一直在等陈词的消息。 他不能和傅天河见面,用来考验对方的手段一下子少了很多。 如果是单纯的见色起意,肯定会忍不住多和陈词见面,脑袋削尖了往眼前凑。 好比那个德雷克。 由此,他可以先晾上傅天河几天,观察他是什么反应,然后等再度互换之后让他哥亲自确定,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九月。 陈词拥有极强的精神力,更是在小巷里一个人收拾了六个混混,假如傅天河被晾到恼羞成怒,想要图谋不轨,应该也落不到好处。 如果傅天河还能保持与现在相同的态度,那就可以暂且相信他。 可惜现在没法和陈词联络,不然这样的事商量商量会更加合适。 陈念打定主意,他在日志上写下自己的详细计划,最后看了眼傅天河的消息,关上和他的聊天界面。 第22章 [营养液7000加更] “殿下,沙弗莱殿下发来消息,询问您是否想在明天前去海港基地。” 智能管家的声音响在陈词耳边,他从日志中抬起头:“海港基地?” 智能管家:“位于辰砂30米处的备采基地,由上百平台连接而成,是近海面最好的观景处。” 陈念在的这几天,经常要求沙弗莱带他到处去玩,估计沙弗莱也是出于这一点邀请的他。 陈词是喜欢到处逛不错,但和陈念不同,他不习惯身边还跟着其他人,就连在地下城,他都是自己坐车前往其他区域。 陈词垂下眸,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去。” 智能管家如实回复给大皇子。 终端发出震动,沙弗莱立刻解开锁屏,就看到了陈词拒绝的消息。 ……不去? 沙弗莱愣了下,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陈词身体还没恢复好,便问:“还是不舒服吗?那要不再休息一天,我们后天再去?” 过了两分钟,回复再度发来:“不,你自己去玩吧。” 沙弗莱:……………… 他皱起眉头。 注意到沙弗莱的反应,一旁的安东尼奥问:“怎么样?” “他不去。”沙弗莱深吸口气,以一句“那好,你好好休息”结束了和陈词简短至极的对话。 安东尼奥:“不愿意?你不是说那天出门他还问起下方平台了吗?” 沙弗莱有点郁闷:“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词自从前天去了钟楼就兴致不高,昨天去基地检查身体,状态显而易见的差,现在又直截了当地把他拒绝。 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安东尼奥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明早临走之前,去一趟白塔吧,当面邀请会不会更有诚意一点?” “也是。”沙弗莱答应下来,陈词的反常让他放心不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多的注意放到了陈词的身上,这几天就连游戏上线的时间都少了。 但到了第二天一早,沙弗莱就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亲自邀请更有诚意的问题。 陈词脸色好看许多,嘴唇也重新有了血色,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检查中恢复了不少。 他唇角自然而然地向下垂着,眉眼间神情寡淡,就连看向沙弗莱的目光,都不带波动。 面对两位alpha的亲自邀请,陈词声音淡淡的:“不必了,今天不是很想出门。” 沙弗莱:“去植物园的那天,你不是说还想去那边玩吗?” 陈词从日志里看到过陈念去海岸的经历。 既然如此,他还是把机会留给陈念更好。 “这几天不太舒服,等下周吧。” 陈词的冷淡让安东尼奥诧异地挑了下眉。 少年完全不见了宴会上含羞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平静无波,站在他们身前,就好像面对着根本就不怎么熟的陌生人。 可明明几天前,陈词还挽着沙弗莱的手臂温顺地贴在未婚夫身边,面对他投过去的目光,羞涩地低下头来。 难道说……宴会上陈词和沙弗莱的亲密,都是特地装出来的? 安东尼奥的眼神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有关沙弗莱和陈家独子感情不合的传闻实在太多太多,光是信息素不敏感这一项,就足以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别说还有数不清的适龄omega们围绕在沙弗莱身边,在那天宴会上,陈词应该也亲眼见到了。 如果他们两人关系真的不好,那不就意味着…… 再度看向陈词,安东尼奥露出绅士的笑容,闻声道:“没关系,那就下次再约吧,如果什么时候想要出去,可以随时来叫我们。” 陈词看了安东尼奥一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5节 他不认识这人,但根据陈念日志中表述的,有着碧眼棕发的alpha应该是教育大臣的独子,沙弗莱的朋友,名叫安东尼奥·格林。 陈念说,他能感觉到安东尼奥对他有一些微妙的想法。 陈词对“贵圈真乱”的发展毫无兴趣,也不对陈念的行事风格做评价,弟弟开心就好。 他表现得相当漠然,嗯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无可否认,陈词是安东尼奥见过的最动人的omega,就算今天突然不理人了,周身淡漠清冷的气质仍叫人移不开眼,别有另一番风味。 他还清楚记得陈词机敏化解掉贝丽尔和路恒刁难时的灵巧,还有舞会角落里同沙弗莱私语的模样。 如果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可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说安东尼奥刚开始只不过有些感兴趣,那么现在,他想要探究更多有关陈词的事情,想要知晓究竟哪一面,才是这位皇子妃的真实面目。 是活泼狡黠,还是矜贵清冷? 沙弗莱一直安静看着陈词,三人的沉默之中,他轻声道:“好,就等下周吧,你好好休息,小心别着凉了。” “对了,你之前拜托我的东西,我拿来了。” 沙弗莱将手伸进口袋,再拿出来时握着拳,悬在空中。 东西? 陈词伸手去接,他掌心向上,指根处光洁,透着淡淡的粉色。 沙弗莱松开手,一枚古铜色的弹壳出现在陈词掌中。 似乎是不小心,沙弗莱在将手收回时,拳头擦过了陈词的手心。 那一瞬间,陈词眉头的微皱没能逃过沙弗莱双眼。 “抱歉。”沙弗莱立刻道歉,他拍了下安东尼奥的肩膀,道,“咱们走吧。” 陈词重新走进白塔。 他拿着那枚平平无奇的弹壳,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陈念问沙弗莱要,但忘记写进日志里了。 陈词将弹壳放进口袋,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抹去被沙弗莱碰到的触感。 而另一边,沙弗莱和安东尼奥坐上了前去中央电梯的车。 安东尼奥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虽然没能邀请陈词同行,但这次他和沙弗莱一同前来,倒是有了预料之外的收获。 沙弗莱则要沉默许多。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指节处仿佛还留存着方才的触感。 光洁的,细腻的手。 确实是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在白塔内的陈词该有的。 只是沙弗莱清楚记得,他握着陈词的手,将神采奕奕的少年从车里邀请出来时的感受。 略微带着些粗糙。 . 陈词回到卧室,将弹壳放进抽屉,立刻写在日志里告诉陈念他要的东西沙弗莱送来了,省的待会儿再忘记。 侍女艾格尼丝敲了敲门,轻声道:“殿下,名为纪逸枫的先生送来礼物,说是您喜欢的东西。” 又有礼物? 陈词抬起头,在脑海中搜索有关纪逸枫的信息。 是那个植物园里的插画师吗? 陈词:“是什么?” 艾格尼丝侧身让开,侍者抱着花盆进来,径直的白瓷盆中,一株绿茶月季正在盛放。 月季边缘是淡淡的黄绿色,娇嫩花瓣上沾染着澄澈的露珠,充实和富有弹性,绿叶浓密,衬托着含苞的骨朵。 陈词从小就在学习插花,对各种花卉早就没什么感觉了,他见得多,也就知道这盆花绝非凡品:“放哪儿吧。” 侍者将花放在桌子上,陈词低下头,翻到陈念去植物园那天的日志。 他找到“还看到一株特别漂亮的花,据说叫绿茶月季”一行,用其它颜色的线条标注,写道: 【纪逸枫送给你一盆,放在卧室桌子上了,不用操心打理,艾格尼丝会做好一切】 做完这些,陈词站起身,按照日程表,他本该去学习声乐,现在课程取消了,也能做点别的事情。 陈词没有爱好,起码直到现在,他还没发现自己喜欢什么。 陈词想了想,决定去练琴。 他已经一周没碰过琴了,虽然这不能算他的爱好,但坚持练了这么多年,也已经成为了某种习惯。 琴房在七层。 音符连缀成古典的旋律,从门内传来,艾格尼丝站在墙边,微微闭上眼,欣赏着有段时间没听到的音乐。 殿下的琴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似乎连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其他侍女快步过来,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艾格尼丝点点头,她耐心等到琴声中途戛然停下,才轻敲房门,进去问道:“殿下,桂芷棋小姐前来拜访。” 陈词正在谱曲,地下城的经历让他突然有了灵感,全新的旋律自指尖流淌在黑白键中,再被快速记录在五线谱上。 艾格尼丝说的功夫里,他还画下了几个音符。 桂芷棋。陈词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在日志中,陈念还特地强调,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是陈念专门给他找的朋友。 要和她见面吗? 陈词有些犹豫,虽是陈念给他选的朋友,但他完全不认识桂芷棋。 更何况他和陈念的性格天差地别,如果两人长时间近距离相处,很容易露出马脚。 陈词没有朋友,但不意味着他社交困难。 他只是单纯比较被动,毕竟之前连想和人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很难有主动出击的性子。 陈词深吸口气,面对弟弟的好意,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请她上来。” 桂芷棋被侍者引领着,来到白塔七层。 刚一进入走廊,她就听到了飘来的乐声,钢琴音色清脆,如珠坠落在绸带之上,桂芷棋同样也学过乐器,却认不出这首曲子的名字。 直到乐曲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桂芷棋才意识到,这是在谱曲。 她轻轻推开琴房的门,少年坐在琴凳上,一手拿着铅笔,迅速涂抹着,笔尖和纸面摩擦,发出沙沙轻响。 白塔的室内很暖和,陈词只穿衬衣长裤,他身体前倾,薄薄的白色衬衣绷紧,勾勒出脊背的线条。 陈词右手握笔,手臂因用力绷紧,竟然比想象中结实。 第23章 写下最后一个音符,陈词放下笔,他回过头,对桂芷棋道:“早。” “早。”桂芷棋看着五线谱上的草稿,惊叹道,“原来你琴弹得这么好!” 明明上课时老师也经常夸他,但面对桂芷棋的夸奖,陈词还是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将手搭在琴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还好。” 桂芷棋:“我觉得你比路恒弹得好多了!宴会上他还想要和你切磋,你就该直接答应他,让大家都见识一下。” “没什么必要。”陈词也知道晚宴上路恒想要和陈念比试琴技的事,陈念不会弹琴,好在非常机智的化解了难题。 桂芷棋眨眨眼:“也是,毕竟你的琴要只弹给沙弗莱殿下一个人听嘛。” “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想把这一段写完。” “好。”桂芷棋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好荣幸,成了这支曲子诞生的见证人。” 陈词重新坐正,双手轻轻落在琴键上。 在地下城的日子着实算得上短暂,他却做了不少事情。 一直乘车来到12号信息处理区的边缘,隔着厚实的玻璃幕墙,望向远方沉沉的海,浪花在脚底800米处卷着,拍打着辰砂外壁。 是庇护,也是牢笼。 他极力远眺,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光景,但尽头永远都是两种不同的蓝汇聚而成的线条。 而在深蓝海面下,是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它们生活在人类曾经的城市里,成为这覆水星球真正的霸主。 他看不见其他信标,也见不到陆地的存在。 电车轨道和能量管道成为辰砂的神经和血管,脚下的冷凝层裹着高速运行的cpu,辰砂一刻不停的计算着,作为最高级的超级计算机,它在想什么? 开设在夹层中的黑市,商业街尽头的垃圾场,洼地里的窝棚,寄生在信标身体之上,不见阳光和雨水的人们。 他还有很多地方没能去过。 桂芷棋听着旋律自陈词指尖流淌,似有生灵踽踽独行在冰冷的机械国度里,它从许多同类身边经过,却隐约流露出些微寂寞。 她听不太懂,却不妨碍全心全意地欣赏,沉浸其中。 陈词按下最后一个和弦,乐声渐渐归于寂静。 他安静地坐了几秒钟,默默地回味方才的感触,才拿起笔,写下剩余的部分。 桂芷棋一直等到陈词忙完。 少年的眉眼明明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却展现出和几天前完全不同的气质,更加贴近传闻中那个高岭之花的形象。 这让她有些疑惑。 陈词检查完乐谱,将纸张收起,他站起身,来到桂芷棋旁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6节 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陈念和桂芷棋会玩很多,但陈词脑子里空空,他根本找不到话题,也因此慢慢生出不自在感。 常年来的白塔生活终究消磨了他的社交能力。 桂芷棋察觉到了异样。 她偏头望着陈词,轻声问道:“最近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感觉你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有。”陈词略一沉默,道,“我只是经常会这样,有时候情绪特别高涨开朗,有时候又突然不想说话,变得很闷。” “啊?”桂芷棋艰难理解着他这番话的意思,过了好一阵,她猛然瞪大眼睛。 陈词看到她眼神变了。 桂芷棋咬着唇纠结片刻,小声问他:“你是双相吗?” 陈词:“什么?” “双相情感障碍。” 陈词没料到她竟然往这个方向想了,连忙否定:“不是,没有这么严重的。” 桂芷棋松了口气:“那就好,没生病就好。” 陈词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成双重人格这样,就好比认识我一个,相当于有了两个性格不同的朋友。” “双重人格,听起来好酷!”桂芷棋哇了一声,问,“会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吗?人格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我们更像是兄弟吧,能知晓彼此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会遗漏一些细节。”陈词慢慢道,“之前几天是他出来的,现在他累了,就换成了我。” “这样啊。”桂芷棋明白了。 她清了清喉咙,又认真道:“我是桂芷棋,你的另一个人格认识的朋友。” “我知道你,他和我说过。” 陈词也逐渐放松下来,和陌生人交流,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几乎没人知道我是这种情况,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放心!”桂芷棋拍拍胸脯,又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陈词和桂芷棋就这样坐着聊天。 大部分时间都是桂芷棋再说,陈词安静听着,她又帮忙调查了沙弗莱,同样的一无所获让桂芷棋有些懊恼。 “不用再查了。”陈词赶忙制止了这种注定徒劳无功的行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沙弗莱了,当然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妖精。 陈念和桂芷棋都误会了。 “诶?不用查了吗?” “嗯,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为我做了这么多。” 桂芷棋摆摆手:“朋友之间帮忙不是理所当然嘛,太客气了。” 她顿了顿,终究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小声问道:“你是已经知道那个人身份了吗?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下,我不会乱说的。” 这可把陈词难住了。 他觉得直接告诉桂芷棋根本没有这号人不太合适,毕竟对方真心实意地相信了陈念的猜测,还特别认真的打听了好几天。 如果明说,对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有怨言? 陈词迟疑了下,道:“它和沙弗莱认识很久了。” 沙弗莱从十几岁就开始打游戏,现在二十四岁,确实很久。 “每天晚上沙弗莱都会和它相处。” 沙弗莱白天上课或者处理事务,晚上会带上神经适配器,进入虚拟世界之中。 “沙弗莱也把它介绍给我过,但是我拒绝了。” 沙弗莱曾经送给陈词一款神经适配器,觉得陈词整天待在白塔里如此无聊,不如玩玩游戏放松,他也能带带陈词。 但陈词戴上适配器,就立刻感到强烈的不适,仿佛厌恶早就在诞生时,植入了血骨之中。 陈词说完,却发现桂芷棋的眼神更不对劲了,眼眶甚至都红了起来。 过了几秒,桂芷棋颤抖着抬起手,捂住嘴,声音哽咽:“殿下他、他竟然……” 陈词:? 这是怎么了? 桂芷棋和陈词一同吃过午饭。 待她离开白塔,陈词回到卧室,他的作息十几年都没变过,午饭后必须休息一会儿,不然下午会头痛。 桂芷棋的反应超乎他预料。 陈词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一下子如此激动,甚至都要掉眼泪。 ——不就是打个游戏,至于么? 需要安慰一下她吗?要怎么做? 陈词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没开口,桂芷棋就深吸口气,坚定道: “别难过,既然如此,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陈词不懂。 总而言之,抛去桂芷棋突然的情绪失控,这一个早上对陈词来说还是蛮新奇的。 陈念给他选的朋友挺不错。 他换上睡衣,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自然醒来,已经是两点半。 陈词没急着起床,他打开终端,一个半小时前递交的申请已经通过。 陈词打开辰砂内网,页面上只有一个简单至极的输入框。 将通知中的动态密匙复制到输入框内,点击跳转,陈词成功进入到了辰砂的资料库。 陈词十分熟练的进行检索,找到有关陈家的卷宗。 权限通过,一份份卷宗展现在他眼前,陈词点击其中之一,来到到十九年前的世界。 十九年前,陈蔚元帅率领海军军团支援格陵兰冰雪高原,击退海皇沧龙,成功救下被困在环带基地中的上万民众。 陈蔚凯旋归来,被封为辰砂选帝侯,同年9月,其子陈词陈念出生,元帅夫人难产而死。 11月,海皇沧龙携数百万原初生物,远渡重洋来到祁连海岭,对辰砂发动突袭。 陈蔚悍然迎战。 战争持续了数月。 最终海皇沧龙深受重创,与机械中枢分离,残躯被其余原初生物掠食殆尽。 陈蔚元帅身中沧龙剧毒,光荣牺牲,辰砂以外围四百七十六座探测台为代价,得以保全。 然而就在当天,陈家宅邸燃起熊熊大火。 部下拼尽全力,也只救出了双胞胎中的哥哥,陈词。 如果不是真的找到了陈念,陈词还会一直相信卷宗中所说的,只是个婴孩的弟弟和拼命冲进火海中的管家一同身死。 大火起的时间和原因都实在蹊跷,事发之后皇帝震怒,下令全面调查。 却在调查之后封锁了所有数据和结果。 陈词是辰砂的选帝侯,拥有仅次于皇室的高级权限,几乎能够解锁库中的全部信息。 却也无法看到调查结果有关的信息。 也许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开启。 陈词把卷宗全都看过一遍,其中的内容他早就了然于心。 只是想从中在找到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线索罢了。 没什么太大收获,陈词正打算关闭卷宗,偶然瞥了眼访问记录,发现了不对劲。 ——就在几个小时前的早上,有另一人查阅了陈家卷宗。 陈家大火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除了作为当事人的陈词,还有谁会关注这件事? 陈词定定地看了访问记录几秒,那人一定查阅的非常匆忙,才忘记了删除记录。 会是谁? “能进行追踪吗?”陈词问。 智能管家:“抱歉,所有访问路径都经过严格加密,很难追踪。” 陈词点了下头,他把两条访问记录全都删除,退出了辰砂资料库。 第24章 [营养液9000加更] 陈念从后门走进黑匣子。 地下城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作为最顶级的夜总会,黑匣子二十四小时都处在营业状态。 陈念没有特地把头发染色,只戴了美瞳,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肩上。 他今天过来,可不是要招待客人的。 有不少陪酒坐在休息室里,对着镜子补妆,聊着天等待被客人点走,看见陈念进来,不约而同地全都噤声。 似乎根本不欢迎陈念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之中。 陈念也不在乎,他在休息室扫过一圈,视线掠过头也不回假装无视他的同事们,问:“厉姐呢?” “谁知道呢?”有人阴阳怪气道,“你不是最受她喜欢的吗?你都找不到厉姐,我们又怎么能知道。” 陈念看了那人一眼,在化妆镜里和她的视线对上,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 陈念询问侍者,最终在三楼一间包厢里找到了厉纾。 黑匣子的老板正在休息,见陈念过来,她撑身坐起来,一手扶着宿醉疼痛的额角,声音带着微醺的嘶哑:“怎么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7节 “厉姐。”陈念站到她面前,开门见山,“我想辞职。” “辞职?”厉纾愣了下,醉意立刻消失了大半,她眉头皱起,盯着眼前的少年,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不太适合继续干了。” 厉纾看向陈念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这可是她手里最听话的小孩,昨天还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厉纾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耐心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来想解决的办法,不要这么冲动。”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陈念顿了顿,道,“抱歉厉姐,我知道您非常照顾我,我也很感激您的照料,但是我真的已经想好,必须得走了。” 见陈念决意坚定,厉纾的眼神冷了下来。 “陈念。”她把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这几个月来,我自诩对你是最好的,每次你出台,都会叫其他人陪着以防万一。” “我知道。” “你说你缺钱,我愿意提前支付你的工资;一声不响的旷工几天弄得这么多客人不满,我也都帮你说话;前几天更是有客人的家属过来闹事,差点砸了大门,我更是给你担着。” “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陈念,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 陈念听着她的这番话,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他知道,这是上位者对员工最常用的pua手段,苦打感情牌,他要是听进去就输了。 “我还以为厉姐早就知道了,我没有心的。” 陈念唇角流露出纯真的笑意,“我自觉已经为您带来了不菲的收益,每次招待客人也都是尽职尽责,现在工具想要休息了,您也应该见好就收,不要把局面搞得太难看。” 厉纾没想到陈念竟然会直接顶撞她。 几个月来,陈念一直都是温顺听话的模样,现在少年露出的獠牙和浑身尖刺狠狠扎到了她的手,让厉纾气得都要发抖。 “如果你辞职,昨天尼克给你开的单一分都拿不到,我不会再付给你任何工资。” “没关系。”陈念笑得眉眼弯弯,“我现在不缺钱了。” 说罢,他转身,不再看厉纾的表情。 陈念拉开房门,就看到了其余陪酒趴在门口偷听,他猛地拉开这一下,差点把最前面那个人哐地跌倒。 陈念侧身一闪,省得那人撞上自己。 金发omega故意讥笑几声:“呦,能让摇钱树连工资都不要的辞职,恐怕是傍上大款了吧。” 陈念看了他一眼,假装出一副惊讶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他拍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没想到我短短八个月就熬出头了,也希望你能早日像我一样,傍个大款脱离苦海。” “你——!” 再也不管周围如针般嫉恨的眼神,陈念欢快地吹起口哨,潇洒离去。 一众本来想看他笑话的人,反而又被陈念暗中嘲讽了一波,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陈念目不斜视地回到休息室,拿自己的东西,他想到同事们的嫉妒言语,直想发笑。 这些omega和beta都不大,年纪轻轻出来讨生活,基本没上过什么学,只会用一些最低级的手段排挤他。 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他确实傍上大款了。 而且那个大款特别疼他,愿意让他去到顶层享受生活,还会帮他把房间收拾整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沉默寡言,却是个温暖又好相处的人。 陈念迅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看到查理过来了。 “陈念。”查理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他盯着陈念怀里的箱子,道,“你真的要走?” “是啊。”陈念把发胶最后扔进去,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 查理摇摇头:“真没想到……我还以为昨天你是开玩笑的。” “我走了应该是件好事吧,以后你就能重新变成黑匣子最受欢迎的omega,不用再每天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陈念笑意未到达眼底,他将查理那一瞬间的慌乱看得清楚,道:“行了,告别的话也不用多说,咱俩估计之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就祝你把事业做大做强吧。” 查理定了定心神,受了委屈般声音颤抖:“……陈念,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 “行了都省省吧,我都不在这儿干了,没必要再演戏给我看。”陈念摆摆手,迈开步子,“走了。” 陈念抱着箱子来到夜总会的后门,几名保安站在哪儿,正面无表情地等着他。 厉纾的意思非常明显:要走可以,但他今天想要离开这道门,必须得付出点代价。 陈念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还是要撕破脸了吗? 果然被利益牵扯着产生的情谊,比阳光下的肥皂泡都要脆弱啊。 面对数名身强体壮的alpha保安,陈念仰起头,神情天真无辜。 “好哥哥们,让一下路?” 为首的保安冷硬道:“厉姐发话,今天晚上,你恐怕得在这里留一会儿了。” 陈念轻轻叹息一声。 他径直来到保安身前,在他们伸出手臂就要拦下自己之时,精神力凝聚成网,兜头盖在他们身上! 在意识到自己拥有精神力后,陈念就开始了默默练习,也许是天赋使然,他迅速掌握了相关技巧。 他当然做不到陈词那种夸张程度,但稍微一用还是可以的。 被精神力缠绕的瞬间,alpha们动作骤然僵硬,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手臂生生悬在空中—— 陈念一矮身,迅速从他们之间钻了出去,转眼溜得没影了。 陈念抱着纸箱,回到家中。 他还是不太习惯使用精神力,只用了那么一下,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真不知道陈词是怎么做到如此之强的。 陈念赶紧把东西放下,躺到床上稍作休息。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地把工作辞掉了。 陈念只觉一身轻松,从今往后黑匣子那边怎么样都和他再无关系,陈词下来之后,也不必被他的过去拖累太多。 当然,陈念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就完了。 厉纾失去自己这颗摇钱树,肯定不愿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下其它绊子,而从前在夜总会相识的alpha们,大概率会过来找他。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家里会比较安全,正好药也给姜叔买完了,没什么出门的必要。 陈念在日志上详尽写下今天辞职的经过,无论怎么样,陈词想要用他的身份在地下城生活,就肯定少不了麻烦。 这让陈念忍不住内疚,他很少会有类似的感觉,正如一个小时前在厉纾面前所说,他这人没有心,看似多情,实则比谁都要冷酷。 但陈词可是他哥,对他这么好,如今却要因为自己,面对不少可能的麻烦。 陈念烦躁地抓抓头发,再一次痛恨起没法和陈词事实联络的现状。 要是他们俩能商量着做事,肯定会好上许多。 陈念休息了一会儿,头痛的症状有所减轻。 他打开终端,找到和傅天河聊天框,六个小时前alpha发来消息,陈念看到了,但是没立刻回复。 这是陈念用来冷处理的第一招,把聊天当做邮件延时回复。 一般情况下,alpha消息发出去后,会捧着终端抓心挠肝地等待回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绪慢慢从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的期待降为不安,失望,焦躁,最后演变为隐约的愤怒。 但在终于收到回复后,他们又会重新提起希望,兴高采烈地等待下一次回复,往复循环。 六个小时前,傅天河说他后天休班,问九月要不要出去玩。 陈念躺在床上,翘着脚输入道:“后天吗,可能不太行,家里稍微有点事。” 果不其然,他发出去没几秒,傅天河的消息就又到了。 “这样啊,那你好好处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后面还跟了个憨憨的狗狗表情包。 陈念不知道这位alpha长什么样子,那天晚上巷子里太黑,他只看清对方有一只金色的眼睛。 身形蛮壮实的,希望长相不要太惨不忍睹。 陈念把和傅天河的聊天框划走,再过六个小时,他会回复一句“好”。 只希望这位傅天河能靠谱点,通过他的第一道考验,自己也好稍微放点心,把哥哥暂时交给他。 傅天河盯着聊天框,他的消息紧跟在九月的回复后面,然而一直等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傅天河深吸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他把终端锁屏,不再继续盯着。 ——也好,他脸上还有伤,不适合被九月看到。 见面的话,等伤好了再说吧。 第25章 又到了例行的共用午餐时间。 陈词来到餐厅,坐在沙弗莱的对面。 侍者为两人倒上香槟,又安静地退到一边,悠扬的乐声飘着,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窗户稍微打开一条风,微风吹动窗帘裙摆般飘荡,陈词的发梢也微微颤动着,他早上刚洗过澡,发丝乌黑柔软,衬得皮肤格外细腻。 虽说是私下用餐,他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换了正式的服装。 相较于沙弗莱的坐立难安,陈词全程都相当平静,自顾自地吃着,但似乎不见了数年来的沉闷。 沙弗莱拿着刀叉,面对丰盛的午餐,却没什么胃口,他像是身上有刺猬在爬,放在桌下的脚向前一蹭,踢到了陈词的鞋尖。 陈词:? 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将脚向后收了收,又继续垂下眼帘。 沙弗莱:……………… 大皇子紫罗兰色的眸子沉了沉,如同终于确定了什么,停下了继续吸引对面少年注意的幼稚举措。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8节 “喜欢那个生态缸吗?”沙弗莱过了一会儿,问道。 陈词嗯了声:“挺喜欢。” 对话就此终止。 沙弗莱不再多说,陈词甚至没问他昨天去环海基地玩得怎么样。 几天之前,少年明明是那么向往。 在白塔的日子平静如水。 只是相较于从前的古井无波,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向着四边八方扩散。 桂芷棋又来找了陈词两次,她正在上大学,研究建筑方向,近期刚做完项目,比较清闲。 陈词很难理解桂芷棋究竟怎么了,反正小姑娘每次过来,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的,也极少再提起沙弗莱,好像怕他会突然难过。 陈词不懂。 他不讨厌和桂芷棋聊天,这是陈念给他找的朋友。 随着相处增多,两人也开始找到新的共同话题,不再是桂芷棋单方面输出,而陈词默默听着了。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心有期盼,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都因此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陈词从抽屉深处翻出许久没用过的首饰盒,拂去上面落得浮灰。 他打开盒子,椭圆形的紫色宝石安静陷在丝绒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出绚烂瑰丽的色泽。 这是十六岁时陈词收到的礼物,具体是谁送的他也忘记了。 陈词对珠宝不感兴趣,平日里也很少戴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收到之后他看了几眼,就放回了首饰盒里,知道今天才再度拿出来。 现在它就要派上用场了。 陈念将首饰盒放进口袋,傍晚时分他还要去练琴。 明天就是和陈念约定好的日子,如果顺利,他们的互换将持续长达三周。 这三周里,陈念肯定不能再继续上他平日里的课,不然老师只要一教,就会露馅。 他得想个什么理由请假才行。 随着再度互换的日子临近,陈词把陈念写下的日志反复看了数遍,到底有些担忧。 陈念和他的性格相差实在太多了,处事方式截然不同,短短几天可能旁人很难往正确的方向去想,可时间一旦拉长,区别会变得愈发明显。 风险很大,但陈词同样觉得,这个险值得去冒。 他好不容易有获得自由的机会,就算有被抓住的可能,也得竭力争取。 翌日清早,陈词在沙弗莱的陪同下再度离开白塔,来到钟楼。 他头天晚上和沙弗莱联络,说明意图后,对方立刻就同意了。 陈词之前一直很怕麻烦沙弗莱,而现在他意识到,许多时候请求并没有那么难开口。 就像他在昏暗的窝棚里,鼓起勇气,询问傅天河能不能帮他弄一张通行证。 大家都很好,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有苛责。 “需要我陪你上去吗?”沙弗莱问。 陈词:“不用,麻烦你稍微等一等,我上去看看风景,很快就回来。” 沙弗莱应了声好,他站在钟楼首层的大厅中央,望着陈词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 沙弗莱深吸口气,压制住胸中过速的心跳,这一次的陈词,会在多久之后下来? 他甚至都想要悄然释放出精神力,跟随着omega少年一探究竟。 但陈词的精神力非常强,只要他一出动,必定会被立刻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精神力的概念出现在了人类世界中,最顶级的alpha和omega会拥有精神力,并且越强大,精神力等级越高。 而年仅十八岁的陈词是皇家秘密档案中,目前已知的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人。 他的等级超越了公认天花板的ur,用一个x来表示。 陈词甚至能做到意念移物这一听起来简直不可能的事情,就连最出色的alpha,在陈词的能力面前都只能甘拜下风。 真要比起来,沙弗莱当然不会是陈词的对手。 然而只有很少人知道这件事,陈词生活在白塔,平日里不声不响,极少展现自己的天赋。 沙弗莱一直觉得,正是因为过强的精神力,才让陈词无法接受神经适配器,进入到游戏世界中。 沙弗莱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着。 这一次他没有习惯性地打开游戏论坛消磨时间,而是环视空旷的大厅,在钟楼的东南方向,是鲜少有人过去的楼梯间。 . 陈词快步走进卫生间时,陈念正坐在洗手台上,少年双手撑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两只脚悬在空中,随意摇晃着。 身后的镜子映出陈念从领口中露出的红色颈环,还有陈词的平静面容。 “你来啦。” 见陈词过来,陈念两手一撑,灵活地跳了下来,国际惯例般给了陈词一个大大的拥抱。 “久等了。”陈词没有动弹,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弟弟的拥抱。 “我也才刚到。”陈念将他松开,立刻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迫不及待地拉着陈词,重新坐在洗手台上。 照例是要交流一下这几天各自的经历。 陈词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平时干的也就那些事,倒是特地提了下桂芷棋,还有“双重人格”的设定。 “平日里要上的课程我能推的尽量都推了,如果到时候怕露馅,你再找借口把其他也推掉。” “好。”陈念答应下来,他略一迟疑,道,“哥,我得给你说一件事。” 样子像极了心虚的小孩。 陈词:“说。” 陈念清了清喉咙,尽量详细地和陈词讲了他在夜总会的工作,以及几天前的辞职。 听到傅天河从墙头一跃而下,帮着被德雷克纠缠的陈念解围,陈词一愣。 但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 兴许是陈词的目光过于冷静,被这样的注视着,竟然让陈念有种自己是个在家长面前犯错的小孩的错觉。 他越说越愧疚,声音也越来越小。 “嗯……就这样我辞职了,但是地下城还有很多认识我的人,夜总会那边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其实我本来没想和他们撕破脸的,但当时情况实在太爽了,我没忍住。” 陈词没错过弟弟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绯色,问:“还有吗?” “没有了。”陈念乖乖回答。 陈词的回答出乎陈念意料:“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陈念本以为哥哥会对他“不检点”的生活做出指责,但陈词很显然接受良好,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陈念皱起眉:“我担心之后会有人找你的麻烦,毕竟你要用着我的身份在地下城。” 陈词摇摇头:“他们伤不到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念眨眨眼,想到之前日志里陈词不费吹灰之力制服六个混混的壮举,恍然明白了。 “那这样最好了。”他松了口气,“如果实在遇见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还可以找人帮忙。” 陈词嗯了一声,他抬手看了眼时间,道:“不早了,我们换衣服吧,沙弗莱还在下面等着。”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衣服穿到身上,红色和黑色的颈环交换,他们面对着面,就连肩膀上的月亮胎记,都是镜像的。 陈词将颈环扣好,又给陈念整理袖口。 “好了。” “下次再见到你,就得三周之后了。”陈念还有些不舍,他牢牢记得陈念日志里提到过的身体检查,问,“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陈词没有多说,他不想让陈念担心,也不想把弟弟牵扯进来。 陈念将信将疑:“你可不要骗我。” 陈词:“不会。” 陈念信了,因为他直觉自己的哥哥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确定已经乔装成了彼此的模样,陈词和陈念打开反锁的门,走出卫生间。 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 陈念回到钟楼首层,沙弗莱正在长椅上等待。 见omega少年出来,大皇子站起身,目光在陈念的眼眸处一顿,问:“直接回去吗?” “回去吧。”陈念没想着趁机再玩,当务之急是先看了陈词的日志,了解这一周里发生的事情,反正他还能在顶层待上三个星期,之后随时都可以出门。 沙弗莱应了声好,他走出钟楼,为陈念打开等待在门口的专车车门,一只手搭在门框顶,防止陈念碰头。 陈念不客气地坐进去,他等到沙弗莱从对侧坐上来,道:“我想要一个新的终端,可以吗?” “终端?” “嗯。”陈念顿了顿,他知道这话说了会有很高风险,却还是讲出来了,“一个不被白塔智能管家监控的新终端。” 陈词的终端一直处在监控之中,他和谁发了消息,几时休息,以及心跳血氧睡眠状态等各项数据都会被收集,上传到系统之中。 搞得陈念想和他联络都不行,否则他们兄弟俩商量着办,很多事情会简单许多。 出乎陈念意料,沙弗莱想了想,竟然直接答应下来:“不被监控么,我尽量给你弄来吧。” 嗯? 陈念瞅了他一眼,心中骤然警惕起来。 大皇子面色如常,似乎只是答应了一件稀松平常的请求。 他应该没察觉到什么……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9节 陈念有点搞不清沙弗莱答应的如此爽快,是因为真的无所谓,还是说什么其他原因。 陈念定了定心神,暂且将疑惑放在一边。 第26章 [营养液1.1w加更] 陈念靠在车窗边,和沙弗莱之间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 他没心思去关注一周不见的大皇子,估摸着从这个方向对方应该看不到他的终端屏幕,陈念迫不及待地打开日志,想看陈词都记录了什么,这些天来过的怎么样。 翻开日志目录,陈念看到之前他写下的那几篇上提醒着“有修改”。 修改? 陈念好奇地点进去,一眼就看到不同于黑色文字的红笔标注。 陈词还给他写了注释诶。 陈念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不愧是他哥,好认真!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陈念从自己互换第一天的日志开始看起,掠过一大段洋洋洒洒的废话,再度看到了自己有关“沙弗莱外面有人”的缜密推理。 还有旁边那个大大的红色问号。 陈念一怔。 问号后面是一大段手写,陈词的字干净瘦劲,赏心悦目。 只是内容让陈念无心再关注这一手漂亮的字。 ——我认识沙弗莱十几年了,他应该没有和哪个不知名的omega有亲密私交,如果看到他心不在焉,经常低头盯着终端,大概是在处理游戏上的事情。 ——他几年前也邀请我一起玩电幻神国,我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同意。 陈念:………… 什么鬼,那个让沙弗莱心神不宁的小妖精,竟然是游戏?! 不……不会吧! 短暂的愣神之后,陈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怪不得桂芷棋什么也调查不出来,因为根本就没有omega! 这也太尴尬了!多亏了他还收集线索,缜密分析了那么多! ……好丢人,他推测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还这么信誓旦旦,陈词看的时候,一定会笑话他的吧! 陈念咬住嘴唇,饶是他脸皮极厚,想到陈词一头雾水将他的推测圈起来又打问号的模样,还是有点挂不住。 陈念在风月场横行霸道许久,自诩熟知alpha心理,对他们再了解不过,却在满脑子只有玩游戏的沙弗莱身上栽了第一个跟头。 他深吸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可恶!难道对沙弗莱来说,他哥的魅力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游戏吗! 沙弗莱瞥了陈念一眼,自上车起,他就在暗中注意着身边,omega少年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他的余光。 “怎么了?”他问道。 “没事。”陈念迅速绷紧唇角,佯装无事发生,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对沙弗莱的愧疚。 ——真不好意思啊游戏宅,以后再也不叫你渣男了。 陈念继续看日志中的其他注释,陈词会根据他的记录,在旁边写下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他们两个正在跨越时空,进行交流。 陈词和桂芷棋见了几次面,表示蛮喜欢这位新朋友。 他还告诉桂芷棋,自己具有“双重人格”,正好解决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容易暴露的麻烦。 安东尼奥和沙弗莱邀请过陈词要不要去海港基地,被陈词拒绝了,沙弗莱还送了一枚弹壳,说是他之前要过的礼物。 ……他有问沙弗莱要过弹壳吗? 陈念有些疑惑,他用蓝色的笔从陈词的日志中画圈,写道: “我没有问他要过这个诶,是不是他记错了。” 之后纪逸枫送来一盆绿茶月季当做礼物,还有一些其他林林总总。 见陈词并未对他上一周的所作所为发表意见,陈念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能完全装成哥哥的样子,让他整天冷冰冰的不干其它事还不如把他一刀捅死。 好在陈词不介意。 车子很快到了白塔,陈念和沙弗莱作别,乘坐电梯,再度走进陈词的卧室。 陈念坐在床边,再度回到这间整洁卧室,生态缸还在墙边,蚂蚁巢穴中的卵正在等待孵化,金吉利也还在水圈旁好好生活着。 他找出和桂芷棋的聊天框,发送消息:“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来玩?” 桂芷棋很快回复:“好啊。” 陈念关上终端,他来到窗边,双手放在窗台上,望着远方的景色。 这座白塔对陈词来说,是困住他十八年的牢笼。 但在陈念面前,它根本无法禁锢自己分毫。 从陈词的日志来看,哥哥也正因为他的举措慢慢改变着,学着如何跟朋友相处。 陈念慢慢从泥淖中脱身,而陈词走出高高的塔顶。 他们从彼此的身上,得到最好的安排。 桂芷棋在午休后来到白塔。 陈念正在游乐室等她,看到少年依靠在沙发上的慵懒姿态和眼角眉梢建的散漫,桂芷棋脚步一顿。 她来到陈念身边,试探着喊道:“陈词?” “是我。”陈念眨眨眼,“准确来说,是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我。” 桂芷棋了然,如果说她之前本来将信将疑,现在看陈词又变成活泼开朗的模样,彻底相信了。 ……真的好酷! 陈念抱着抱枕挪到一边给她腾出位置:“我平时不好离开这里,就只能把你叫过来玩了,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麻烦,正好这一阵我也没太多事情。” 两人愉快地聊起天来,陈念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对了琪琪,你账户上现在有钱吗?” “有啊。”桂芷棋作为贵族家千金,零花钱当然不少,更别提她还靠着自己的专业技能,接一些设计稿,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陈念:“能不能先帮我把钱转到一个其他的账户上,然后我再把自己终端里的钱还给你。” 桂芷棋:“其他的账户?” 陈念:“嗯,那个账户也是我的,不过没有其他人知道。” 桂芷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攒私房钱对吧。” “嘘。”陈念竖起食指示意她小点声,桂芷棋赶忙捂住嘴。 她四处看了一圈,知道整个白塔大概都处在智能管家监控中,凑近陈念小声道:“我父亲也经常这样干呢。” 陈念莞尔,桂芷棋也不再多说,立刻解锁终端,登陆进银行系统:“卡号给我,要多少钱?” “三万奥吉,可以吗?” 陈词得还给傅天河买通行证的一万奥吉,之后他回去要带姜岱去看病,自己也得买抑制剂,花销巨大,而且现在他没了在夜总会的工作,光靠姜岱做翻译,再节省钱也不够花。 其实三万也不太够,不过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陈念想先试试效果。 “当然行了。”桂芷棋爽快转账,陈念又不是向她借钱,会用监控下的终端还给她,所以数额多少都无所谓。 况且借钱也无所谓,三万奥吉对桂芷棋来说,可能只是一件礼服的价格。 陈念又用陈词的终端给桂芷棋转过去三万,到时候就说是桂芷棋给他买了东西,因为太贵重他不好意思收,才把钱给她。 智能管家应该不会察觉到。 与此同时,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 陈词已经来到了商业街,他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贴合着皮肤,遮住他大半张脸孔,只留下一双琥珀色的沉静眼睛露在外面。 陈词按照记忆,找到那家傅天河发送过定位的纹身店。 店面只有窄窄的一条,夹在两家饰品店之间,谁会想到这其实是黑市的入口之一呢? 陈词正要进去,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一声。 他抬手一看,银行发来短信在顶部弹窗,显示有一笔转账。 陈词点开短信,显示就在刚才,某个账户给他转来了三万奥吉。 陈念的工资吗? 应该不是,半个月他第一次来到地下城的第二天,陈念才发过工资。 那这个钱…… 陈词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纹身店,一手伸进口袋,丝绒首饰盒的触感摩挲着指尖。 在盒子里面,是作为他十六岁生日礼物的紫水晶。 他的终端一直处在被监控的状态,别说转账给陈念,就连联络都不行,陈词本打算去黑市卖点东西,好还钱给傅天河。 毕竟一万奥吉,实在不是小数目,陈词不喜欢欠人情,做不到单纯享受傅天河给他带来的好处。 只是现在,应该用不着卖东西了。 陈词将手抽出口袋,转身离开。 陈词来到熟悉的小区,解开三道门锁,回到陈念的家中。 姜岱正在做家务,见陈词进家,道:“回来了。” 陈词嗯了一声,就要伸手从姜岱手里拿过拖把:“我来干吧,您去休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0节 “不用。”姜岱躲过去,道,“拖地又没有多累,我能干的。” 陈词没有坚持,沉默地看着姜岱慢慢拖地,姜岱腿脚不好,但干起家务来,确实没有太勉强的样子。 陈词在白塔里从来都没干过活。 也许在他接过来拖把拖地的第一时间,就会因为别扭的姿势和生疏动作暴露。 看来要抓紧学习一下了,否则他在陈念家中待上三周,会很快暴露的。 陈词也不觉得能瞒多久,毕竟他和陈念差别实在过大,姜岱又是养育着陈念的人。 只是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姜岱。 在当年的事故中,姜岱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十八年来他带着陈念隐蔽生活在地下城,从来不与上层接触,又有着怎样的心境? 陈词回到卧室,关上门,开始看这一周里陈念留下的日志。 大部分重要的事陈念都在卫生间里和他当面讲过,纵然如此,在看到陈念在夜总会后巷被德雷克质问,傅天河飞身而下解围的段落时,陈词还是放慢了阅读速度。 陈念第一次尝试着使用精神力,干扰了德雷克的动作,帮了傅天河一臂之力,之后就陷入了初学者最经常的头痛中。 陈词并不意外弟弟也拥有精神力,他们是镜像双生子,本该有相同的天赋。 陈词打开新的文档,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慢慢写下精神力训练的方法。 天赋再强,也应该循序渐进的来,从基础练习,否则一昧透支能力,只会在未来陷入到干涸的困窘。 待到把自己暂时能想起的训练方法全都写下来,陈词才继续看剩下的内容。 陈念辞了夜总会的工作,差点被老板刁难,好在使用精神力成功脱围。 他没想着和傅天河见面,反而趁机借着家里蹲的几天,好好考验了傅天河一把。 陈念兴奋之中设计出来的考验方法稳稳抓住人性弱点和心理,甚至说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怖。 类似的事陈念做的可不少,毕竟在众多alpha之间周旋,是他谋生的手段。 陈词赶忙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不出意外,看到了两人互发邮件一样的聊天记录。 陈念完全是故意的,每次傅天河给他说什么,都会等上至少六个小时,再去回复。 回复的内容也不冷不淡。 就是为了这一两句简短的话,傅天河需要陷入反复的,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等待。 然而就算如此,直到最后一天,傅天河也没流露出任何形式的不满。 他仍然热情,关切,工作之余的休息时想要邀请九月去玩,并分享着日常中有趣的小事情。 如果按照陈念写下的考验标准,傅天河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第27章 陈词看完了聊天记录和陈念写下的所有日志。 他关闭终端的虚拟屏幕,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陈念写得洋洋洒洒,仿佛能通过文字带入其中,真实看到曾经发生的事。 相较于弟弟字里行间的充分情感和肆意吐槽,陈词的文字冷静到不含一丝温度。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陈词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殿下,您为什么不笑笑? 陈词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很难产生情绪,无论面对怎样的事情,心里永远都是平静的。 每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没有让他感到愤怒,被限制在白塔中的生活也难以让他产生仇恨,就连他奇迹般和陈念偶遇,也不曾有几分的激动。 他总是十分淡定地接受现实,无论它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甚至在提出和陈念互换,穿着弟弟的衣服头一次来到地下城时,陈词也不知刺激或担忧为何物。 陈词明白这样的自己大概是不正常的。 他无法感知到喜怒哀乐,永远冷眼淡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笑容或是眼泪,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习惯了这样,xii号基地中研究员几番测试,给出的结果是:先天性情感缺失。 这可能也是他和沙弗莱明明适配性如此之高,却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原因之一。 就连傅天河给他买到通行证花费熬夜做工换来的一万奥吉,为了帮助“九月”脱困和其他alpha大打出手,也没能让陈词产生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但有一点陈词很清楚,他不喜欢傅天河这样一昧付出,也做不到理所应当的接受。 陈词拉开抽屉,伸手摸向深处,拿出个棕色的纸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对耳塞和眼罩,傅天河送给他的。 陈词在白塔用不着,也早就习惯了窗外的噪音,于是就在离开前收了起来。 丑丑的毛绒熊被孤零零地放在床的角落,备受冷落,显然陈念嫌它碍事占地方。 陈词伸手把熊抱回来,他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站起身。 . 傅天河下了电车,穿过熙攘街道,来到已经被违规搭建矮蓬彻底占据的洼地。 这里几乎汇聚了整个13号信息处理区所有无家可归之人,搭建一个临时住所的成本很低,只需要一大块塑料棚,几根木棍作为支撑,再扯几根电线过来。 或高或低的篷子层叠着,构成了贫民窟不同其他地方的独特光景。 傅天河在这里住了已有四个月,也没觉得不适应,非要说起来,洼地在他曾经住过的所有地方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起码有水有电,还靠近垃圾场。 傅天河低头钻过垂落着快要掉下来的电缆,路过破旧路灯时,右眼呈现出明亮的无机质金色,那绝非真正眼睛能够拥有的。 但没有人会觉得惊奇,毕竟这附近住着的残疾人并不少。 右眼缺失对视野的影响很大,傅天河完全看不到处在自己身体右侧的东西,必须要适当转身,才能有所注意。 好在十几年来,他早就习惯了。 似乎也彻底忘记了幼时恨不得就此死去的疼痛。 傅天河走着路,忍不住今天第一百八十四次打开和“九月”的聊天界面。 聊天框中的最后一条,仍然是他发送的消息。 这几天九月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每次发消息都要很久才能回复。 什么时候能回,又会回什么呢? 傅天河很难形容这一阵他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也许像有虫子在爬?细细的脚掠过很痒,扎进心头却又有些疼。 傅天河走到洼地深处,转身进入旁道,来到自家矮蓬处。 他掀开帘子,灰色身影映入眼帘的那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omega少年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低头摆弄着他昨天晚上随手雕刻出的小木像。 他摘下了鸭舌帽放在一边,黑色口罩拉到下巴处,和柔软黑发一同衬得脸庞瓷白,眼睫低垂着,于昏暗光线中在颊边洒下一小片阴影。 那少年是如此清冷脱尘,光是安静坐着,就让身后简陋矮蓬的斑驳墙面成了特地设计过的布景,切割着视觉空间,一切杂乱都因此变得别出心裁。 就像……一支悄然绽开在废墟里的花,让角落也成为风景。 傅天河完全没想到能在一周后的此时此刻,再度见到九月。 随着呼吸片刻的停滞,心跳又乱了拍数,傅天河没有再犯上次被门帘拍脸的可笑错误,迅速上前一步钻进屋内,才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还好,被揍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无损他的英俊面容。 只是傅天河忘记了,他刚干活回来,手上还留有脏污,这下脸上瞬间出现了两道黑色的痕迹。 陈词抬眸,对上傅天河那惊喜又窘迫的表情,相当淡定地对他点了下头。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傅天河好像从这一再简单不过的动作里,理解出了“好久不见”的意思。 傅天河把灯打开,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陈词手里仍拿着那尊小木像,木像还未完工,只能大概认出是个人物的轮廓。 傅天河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脸上开始隐约地发烫,庆幸自己才刚弄了个形,否则九月发现木像眉眼是他的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来还你钱。”陈词道。 “诶?”傅天河一愣,“还钱?” “嗯,谢谢你的通行证。” “你已经有钱了吗?”傅天河满心疑惑,就在上周,九月可还被那个可恶的alpha堵在巷子里讨债呢。 他摆摆手:“不用勉强的,我不急着,你可千万别为了还给我,再去借其他钱。” “不是借的。”陈词没有多说,只道,“是正规途径弄来的钱。” 正规途径? 傅天河想不到,他其实不想让九月还给他,毕竟在看过omega连饭都吃不起,坐公共巴士的钱都没有的样子后,又有谁舍得让他还钱呢? 那可是10500奥吉啊! 有什么能在短短一周内搞到一万多奥吉的法子吗?傅天河想不出来。 傅天河试探着问:“那个金头发的alpha……” “我没欠他钱。” “那就好。”傅天河自动理解为已经还上了,正色道,“以后他要是还敢过来,你就喊我,那天晚上我可是把他好好教训了一顿。” 陈词嗯了一声,文字记录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陈念在使用过精神力帮忙后就头疼的不行赶紧走了,到底不清楚那天晚上傅天河和德雷克打成了什么样。 不过看起来,好像没受多少伤。 “谢谢。”他轻声道。 傅天河笑道:“都是小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1节 陈词站起身,抬手露出腕上的终端,示意傅天河也把终端拿出来。 见陈词决心已定,傅天河也不再多说什么,上前几步靠近。 陈词调好转账模式,两人终端凑到一起,只听滴的一声提示,10500奥吉就被转给了傅天河。 陈词这次专门过来就是要还傅天河的钱。 按照他的了解,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工厂做机修工人,以傅天河的技术,工资应该挺可观的。 饶是这样,傅天河也仍住在贫民窟,吃喝用度都处在最低水平,还需要做零件补贴家用。 显然他还有其他巨额花销。 就像陈念在夜总会的工资和各项绩效加起来能拿到一大笔钱,抛去买强效抑制剂和姜岱的医药费后,就剩不下多少了。 傅天河收下,还有些不放心:“现在剩下的钱足够生活吗?” “够用的。” 傅天河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了,转而道:“这几天是比较忙吗?” “嗯。”陈词知道他在侧旁敲击的问为什么消息回的不及时,“现在已经忙完了。” 又一话题被终结,矮蓬再度陷入了安静。 几天没见,傅天河可不想让陈词就这么走了,赶忙又寻找新的话题:“对了,之前你不是说想学着用机床吗?正好现在也有时间,要不要来?” “好。”陈词来到机床边,原本放置着许多零件的木架上如今空空如也,显然傅天河不久之前才卖过一批。 陈词把小木像放在一边,腾出手来。 傅天河赶忙收起木像,心想下次发痴绝对要好好藏着,不能被九月看到了。 “先从最基础的学起吧。”傅天河洗干净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擦干。 陈词定定地望着他,伸手指了指傅天河的脸。 傅天河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下,就看到手背上出现了一抹再明显不过的乌黑。 傅天河:……………… 什么!他的脸什么时候这么脏了! 难道刚才他一直顶着一张黑脸和九月说话的吗? ……知道这个消息他比死了还难受。 傅天河赶忙再度去到卫生间,重新回来时,已经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就连鬓角都湿漉漉的。 陈词递过来毛巾。 “谢谢。”傅天河又把自己擦了一遍,他脸上的黑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层浅浅的红。 “好了,今天算是第一节 正式的课,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学起,之前教你认的机床组成都还记得吗?” 陈词点了下头,他伸出手,指着机床的不同部位,将电源控制区域、系统控制面板和机床控制面板上所有按钮的名字,全都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 傅天河有些惊讶,机床上的各种按钮可谓不少,陈词说的速度很快,老练得像是已经用过多次。 而他明明只教过九月一遍,还是在一周之前。 要知道九月此前从未接触过相关器械,这样的记忆力也太夸张了。 “好,非常好。”傅天河觉得已经可以跳过这一步骤了,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们直接来学编程吧。” “在编写程序之前,我们得知道需要做出怎样的东西才行,这就要求详细分析零件采用的材料、形状、尺寸、精度和毛坯形状,以及有关的热处理要求……” 陈词安静地听着,傅天河绝对是个好老师,讲得东西深入浅出,配合着实际操作给陈词示范,特别好懂。 傅天河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体系完整清晰,以他的水平,不应该只是个机修工人这么简单。 机床下面盛放原材料和废弃零件的箱子已经空了,傅天河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给陈词做演示的材料。 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直起身,道:“昨天晚上卖了一批元件,材料都用光了,要不咱现在去捡一点?” 第28章 [营养液1.3w加更] “好。”陈词答应下来。 傅天河其实本来不想让陈词跟着自己去捡垃圾,毕竟九月是这样可爱漂亮的omega,最适合坐在高档餐厅的水晶灯下,怎么能出现在垃圾场这么脏的地方呢? 但无可否认,垃圾场确实是个识别各种材料的好地方,数不清的金属零件倾倒在其中,拆卸过程也能很好地了解到相关用途。 为了教学成果,也为了能多和九月待上一会儿,傅天河还是决定带着陈词一起去。 傅天河拿过两口麻袋,稍微折好,他从卧室里拿出工具包,皮质包裹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口袋,扳手,电钻,螺丝刀之类的分门别类,放在其中。 将工具包斜跨在肩头,傅天河带着陈词走向垃圾场。 陈词重新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冷静眼眸。 傅天河这小破屋,也不需要什么门锁,直接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两人沿着小路,走向垃圾场所在的方向,随着逐渐靠近,腐烂的臭味逐渐浮现在空气中。 傅天河担忧地回头看了陈词一眼,当然没能从戴着口罩的少年脸上瞅见任何不适的表情。 13号信息处理区处在辰砂的内部,空气流通不如旁边靠近边缘的12号信息处理区。 纵然大功率通风装置夜以继日地工作,仍无法及时排去垃圾场附近的臭气。 走在小道上,脚下逐渐出现了被踩得黏在地面的编织袋或塑料袋,各种垃圾散落在一旁。 随着逐渐深入,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视线所及之处,是数座堆成尖顶的垃圾山。 在垃圾场的另一边,就是陈词曾去过的商业街。 傅天河在边缘停下,没有过多深入,他看了一圈周围,放下麻袋,道:“就在这里吧。” 附近有一些报废的车辆,家电,以及神经适配器之类的东西。 陈词站在傅天河身边,看他从麻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手套是粗线织成的,已经脏成了灰色。 傅天河戴上手套,对陈词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跟着看一下,认认材料。” 陈词颔首,他本身也没打算亲自捡。 傅天河来到垃圾山的一侧,有两只被管道形状双腿连接着的金属脚正露在外面。 傅天河搓了搓手,抓住那东西的金属脚腕,他一只脚踩在旁边,手臂猛然绷紧,用力将它整个拽了出来。 傅天河力气巨大,小机器人几乎是整个飞出来的,上方的垃圾因此哗啦啦地掉落,发生了小范围的坍塌。 傅天河熟练地向着侧边一躲,甚至还眼疾手快地捞到了一台神经适配器。 陈词后退两步,一只空易拉罐骨碌碌滚到他原先站着的地方。 傅天河将小机器人靠在废弃车辆的外廓上,简单看了下型号,直截了当地将手伸到它身后。 不知按了什么键,小机器人胸前的能量槽亮起,几秒钟后从湛蓝转为红色,一闪一闪,显示电量即将告罄。 “来。”傅天河招了招手。 陈词走过去,绕开了地上的易拉罐。 “这是az-284型号的伴侣机器人,由于恐怖谷效应,大部分会做成宠物狗宠物猫的形状,像这样人形的发行量很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停产。” 傅天河为陈词详细讲解着,他蜷起手指,指节敲敲中央的能量舱:“正常情况下是蓝色,五秒钟后自动熄灭,如果没电了,会不断闪烁红光。” 傅天河所说全都是陈词相当陌生的东西。 他在白塔中所用的一切都是最新的高科技产品,地下城这些早就是顶层淘汰的产物。 饶是如此,陈词也认真听着,傅天河讲解不同部位所用的材料,强度极高的球墨铸铁,电子行业中不可缺少的焊锡,用作滑动轴承的巴氏合金…… 林林总总,被傅天河如数家珍般介绍给陈词。 把表面的材料说的差不多了,傅天河拿起螺丝刀,开始拆卸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圆滚滚的眼睛向下转,它盯住傅天河带着手套的双手,嘴巴机械地张阖,发出要哭一般的声音:“不……不要。” 傅天河充耳不闻,机器可没有感情,不过是程序事先设置好的进程罢了。 他迅速拆开机器人胸前的盖板,铺满了整个胸腹腔体的管道和线路裸露出来。 傅天河抓住中央的能量舱,机器人死死盯着他,瘫软在一侧的手臂似乎想要挣扎着抬起:“求求你……不……” “咔嚓”一声,能量舱被从卡槽内取出。 机器人的眼神瞬间呆滞,手臂重重地垂落。 傅天河回头看了眼陈词,似乎怕他会感到不忍,道:“它没有生命的,不要被骗了。” 陈词:“我知道。” 傅天河打开能量舱的盖子,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点蓝色的残余,黏在内壁上。 “现在的机械一般都用尘石流质驱动,能量舱需要用特质钛合金,其余材料都会被腐蚀。” 陈词在傅天河旁边蹲下,看他熟练的拆解部件。 很快小机器人就被分成了十几个部分,零件被归类,还完好的放进麻袋准备带走,破损到一定程度的就扔掉。 还有一些含有贵金属的,则被装进另一口麻袋,据傅天河所说,可以进行提炼。 陈词侧头去看傅天河,alpha完好的左眼对着他,瞳仁黑亮,浓眉斜飞,侧脸硬朗英俊。 沉沉的琥珀木香散发出来,在垃圾场臭气之中,不再让人呼吸困难。 如果不是知道有一只假眼,谁会想到傅天河其实是个残疾人呢? “好了,大概就是这些。”傅天河挪了个位置,来到方才捞到的神经适配器旁,“这玩意更值钱一些,我平时做的零件也大都是和它相关的。” “对了,你有用过神经适配器吗?” “用过。” 陈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是在十岁,那时候十六岁的沙弗莱到白塔看望,见小小少年孤独坐在琴凳上练琴,便问他想不想一起玩游戏。 陈词答应了,智能管家拿来最新款的神经适配器,他在沙弗莱的指导下,佩戴好适配器。 然而在神经适配器打开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2节 强烈的疼痛让陈词尖叫起来,吓得沙弗莱赶紧关闭电源,他手忙脚乱地将适配器从陈词头上拿开,立刻被吐了一身。 白塔乱成了一锅粥,侍女和管家跑上跑下,xii基地的研究员当即赶来,为陈词做详尽的诊疗。 剩下的其他,陈词记不太清楚了。 从那之后,他就对神经适配器这玩意敬谢不敏。 “现在不少人都可沉迷了,整天戴着,宁愿花好多钱在游戏里面买房子买地,也不舍得在现实里让自己多吃点好东西。” “不过也能理解吧,现实生活里过的不如意,好歹还能在游戏世界里多享受享受。” 傅天河随口说着,迅速拆卸神经适配器。 陈词默默围观,在他取开面罩之时,递上扳手。 傅天河正要去拿,就看到陈词递给他,颇为惊喜:“你怎么知道需要用这个的?” “刚才拆机器人有过差不多的步骤。” 傅天河莞尔,不愧是九月,学习能力也太强了。 短短一个半小时,傅天河就已经拆了七八样废旧机械,两口麻袋各自装了一半。 他将麻袋抗在肩膀上,身体歪斜时挎着的工具包重重地坠向一边,没放好的螺丝刀滑出来,掉落在地。 傅天河正要去捡,陈词比他快了一步,omega少年俯身拾起螺丝刀,重新插进工具包的袋子里。 “谢谢。”傅天河受宠若惊,往常都是他独自过来,哪里享受过此等待遇。 “没事。” 两人原路返回,重新回到矮蓬之中,傅天河拿到了合适的教具,开始手把手地教陈词如何判断不同材料的各种性能。 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在永夜无昼的地下城,陈词甚至都没觉得到了夜里。 直到困意涌上,他眯起眼打了个无声地哈欠,才想起来看时间。 已经是十点半了。 “竟然这么晚了。”傅天河放下手里的东西,道,“不行,我送你回家吧,再晚可能会不安全。” 陈词嗯了一声,就听傅天河又说:“回家之后换身衣服,然后洗洗澡,垃圾场的味儿还是蛮重的。” “好。” 傅天河披上衣服,送陈词去车站,等到了车站,傅天河就变了主意:“要不我送你到家吧。” 像是早知道陈词会拒绝,傅天河眨眨眼,抢在他前面,欲盖弥彰般道:“我可是你师父呢,师父送徒弟回家,应该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吧。” 陈词定定的看着傅天河,他当然知道alpha心思不是那么单纯。 只是好像也没有关系。 以傅天河的人品和性格,就算知道了更加接近的地址,也不会做什么的。 说起来两人相处不过短短一周,陈词就莫名有这样的自信,也许是陈念的考验确实证明了傅天河的品性? 陈词不说话,傅天河被他盯着,脸上开始慢慢发红。 好在这时候车来了,傅天河赶忙将视线放远,不再和omega少年对视:“车到了,咱们走吧。” 陈词到底没有拒绝。 这个时间点车上空无一人,陈词坐在后方靠窗的位置,傅天河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在旁边坐下。 巴士缓缓启动,轻微的颠簸让身体摇晃着。 已经过了陈词平日里休息的时间点,困倦来的凶猛,特别是现在安静下来,让陈词有点睁不开眼。 傅天河一直暗中注意着陈词的动静,少年的眼睛无声地合上,头微微垂下,在巴士行驶的声响中,轻轻晃动。 在陈词表现出身形不稳的那一刻,傅天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垫在了车窗玻璃上。 几秒后,陈词的脑袋就慢慢地倒了过来,靠在他的掌心中。 第29章 omega少年柔软的发压在傅天河掌心,又似乎轻触到了耳尖的皮肤。 alpha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见打盹中的陈词好像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劲,放下心来。 傅天河吸了吸鼻子,试图捕捉空气中的气味分子,然而在陈词脖颈上防咬合项圈的保护下,他什么都嗅不到。 倒不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就是有点想知道九月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少年如同奇迹般,带着一身谜团。 他很强,能制住六个心怀不轨混混,让他们扇着耳光跪地臣服,又会在面对讨债的alpha时匆忙闪躲。 傅天河想要了解更多,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纠结“九月”是个假名字了。 就算是个假名字又怎么样,起码这是只有他一个人认识的九月。 九月把自己保护得非常好,身为omega,至始至终没有泄露出丁点信息素。 傅天河欣慰之余也免不了好奇,他想象不出究竟要怎样的味道,才能配得上身边的少年。 应该是某种清冷的香气吧? 像是残破废墟里开出的洁白花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绽放着幽幽冷香。 亦或是最圣洁花园里被精心浇灌的名品,娇嫩地叫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傅天河胡思乱想着,就连巴士停下,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车挺稳,他才骤然意识到到站了。 傅天河赶忙在车门关闭之前按下栏杆上的下车按钮,他轻轻晃了晃陈词肩膀,低声道:“到站了。” 陈词睁开惺忪的双眼,迅速清醒过来。 他又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只是这一次,好像脑袋底下软软的。 陈词侧头一看,傅天河的手正垫在他脑袋和车窗之间,充当着人肉护垫。 见他醒过来,傅天河收回手。 陈词的视线跟随,明显看见傅天河和车窗直接相贴的手背上,指骨处有磕碰出来的红痕。 傅天河根本没注意,他起身站到车门口等待陈词。 陈词也站起来,和他一同下了车。 平时陈词只叫傅天河送他到车站,就再也没允许alpha继续跟着过。 这一次,见陈词还没直截了当地告别,傅天河试探着走在他身后。 陈词绕过地上的水洼,又转进小巷,傅天河跟在身旁,同时观察着这片的地形和环境。 走到房子所在楼栋那一排时,陈词停下脚步。 傅天河明白他的意思,就此站定,没再蹬鼻子上脸:“晚安。” “晚安。” 陈词转身走向前方,他特地转向了和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稍微从后面的楼栋绕过一圈,才回到家中。 虽然傅天河在他这里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度,但还是别彻底暴露家庭地址比较好。 傅天河站在原地,目送陈词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抬起头,开始观察究竟是哪里的管道在向下滴水。 陈词回到家,立刻摘下口罩,去垃圾场走过一遭,口罩已经沾染上了味道,不能再用了。 他把口罩扔进垃圾桶,脱掉全身衣服放入洗衣机之中,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澡。 陈词没有洁癖,但既然能把自己弄得干净些,又为什么要脏着? 他洗完澡,将头发擦干,走出浴室。 姜岱已经睡下了,管家今天没有等到孩子回来再去休息,就像非常放心什么似的。 陈词打开陈念卧室墙角的冷冻箱,抑制剂比先前少了一支,只留下一支试剂孤零零躺在其中。 陈念换回来的这一周里,注射过抑制剂,而陈词同样也在身体检查结束后的两天,使用过xii号基地给他专门配置的药物。 如果不出意外,是能够撑到三周后重新换过来的。 在公交车上打了会儿盹,竟然有些不太困了。 陈词躺到床上,戴上耳塞和眼罩,结束了这一天的全部活动。 . 此时此刻,沙弗莱刚刚完成一整天的事务。 他一边关注着终端和智能管家的消息通知,见根本没有白塔那边来的消息,一边躺到床上,佩戴神经适配器。 意识被拉到很远很远的虚拟空间,游戏界面在眼前展开,身高近一米九的角色正站在主空间中。 人物姣好的面容雌雄莫辨,蓝色炫光墨镜遮住大半长脸,只露出高挺的鼻尖,淡色的薄唇和形状完美的下巴。 在他或是她的头上,顶着“崩撤卖溜”的四字id。 沙弗莱打开背包,熟练的选择背景一栏,换了个更加夜店风的空间皮肤。 霎时间,人物站在了闪耀的灯球下,五彩的爆亮光柱扫过,映得那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色彩纷呈。 沙弗莱一挥手,人物身边凭空出现一道门,他的长腿一跨,就进入了有着换装功能的衣帽间。 上方柜子里的各种不同喷剂用来改变发色,肤色和瞳孔颜色,还能选择不同的纹路,做出邪王真眼,大面积纹身,或者炫彩玛丽苏头发的效果。 沙弗莱直接走到衣柜前,将其打开,数不清的衣服展示在眼前,长的短的薄的厚的正儿八经的奇装异服的红橙黄绿青蓝紫白黑透明的……应有尽有。 林林总总,竟是有上万件单品,其中不乏大量绝版装扮。 这是沙弗莱九年游戏生涯中收集而来的宝贝们。 沙弗莱在手指点在其中一件上,顷刻间,短款马甲穿到了人物的身上,他迅速选择不同装扮,几分钟后,彻底换了一身充满着赛博朋克感的飒爽常服。 沙弗莱退出衣帽间,正式登入游戏。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3节 身下柔软大床的触感无比鲜明,崩撤卖溜从公司位于一百零八层的办公室里醒来。 他向着旁边滚了一圈,才到达这张四米宽大床的床边。 沙弗莱走进客厅,整间高层办公室都充斥着浓浓的暴发户味道,金的墙,红的地,实木办公桌,仿古水晶灯,北欧式壁炉,还有桃心形状的游泳池。 在沙弗莱将这一处位于蒙古高原近阴山山脉的最好区域买下来,并盖上摩天大楼作为公司总部后,会长白给樱桃就亲自披挂上阵,装修成了这样。 沙弗莱对此不作任何评价。 科技感十足的镭射军靴踩在印着祥云花纹的暗红木地板上,沙弗莱坐进柔软的真皮沙发中,浅金色长发自然滑落在肩头。 很快,传来自动门向两侧划开的声音,高壮的灰发男人快步走进来。 他上身只穿一件亮色皮夹克,敞着怀,露出胸肌上的小猪佩奇纹身,下身是一条东北大花棉裤,脚踩紫色豆豆鞋。 如此大胆的穿搭,能让最受赞誉时尚大师自戳双目,甘拜下风。 “等死我了!” 白给樱桃嚷嚷着来到沙弗莱身边,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抱怨道,“这一阵你怎么回事,兄弟们天天等你上线等的好苦啊。” “有点事要处理。”沙弗莱含糊道。 眼前这位奇人是他们公会“阿法纳西”的会长白给樱桃,也是和他一起在电幻神国里打拼了八年的好兄弟。 白给樱桃从各方各面来说都是个神奇的人,创建公会初期,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多个名字,选了自觉最好听的一个,提交上去。 多亏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沙弗莱想起来多看了眼申请界面。 他一口否决了“疯狂食人花”的提议,不顾白给樱桃的哀嚎,以真正出资人的身份,将公会名字定为“阿法纳西”,在俄语中意为“永生”。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白给樱桃忍不住好奇,他认识崩撤卖溜已经很久了,可以说亲眼看着崩撤卖溜从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长大成人。 崩撤卖溜从未透露过自己现实中生活状况,但很显然,应该是哪家少爷。 崩撤卖溜实在太有钱了,白给樱桃都算不清八年来这位副会长外加财务部长在电幻神国里砸了多少成就点。 沙弗莱沉默片刻,道:“白哥,如果你发现身边一个朋友突然性情大变,真相很可能另有隐情,你会怎么做?” “性情大变?”白给樱桃想了想,道,“是什么样的朋友?如果非常要好,就直接问他啊。” 沙弗莱顿了顿,道:“不是特别熟的那种朋友。” “嘶……”白给樱桃皱起眉头,“那就……稍微试探一下?不过能让你这么困惑,肯定是特别离谱的改变吧。” 沙弗莱若有所思,他沉吟着想了一会儿,站起身,道:“不说这个了,走,去新西伯利亚的基地看一眼。” 白给樱桃连忙也站起来,跟他走进电梯,“这几天你没怎么上线就是因为这个?” “……” “能让你挂念到这种地步,肯定不是所谓不太熟的朋友吧。” 白给樱桃一看沙弗莱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他太了解崩撤卖溜了,这哥们平时闷骚的屁都不放一个,实则心里住着个敏感至极的公主。 菜格欧怎么形容他的来着?对,得了公主病的王子。 白给樱桃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把头凑到沙弗莱面前,试图透过炫光眼镜看到后面的眼神,大胆猜测:“是对象吗?你被人家冷暴力甩了?” “……不是。” “真的?”白给樱桃不信。 沙弗莱摘下护目镜,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如同水晶,声音冷冷的:“能不能不要再说废话了。” “行行行。”白给樱桃不再追问,但沙弗莱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还真被甩了啊,这可怜孩子。 既然如此,自己和其他弟兄们肯定得给他一些心理上的关怀才行。 于是短短十五分钟,一条消息如病毒般在阿法纳西的成员们之间扩散。 很快,全公会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副会长兼财务部长崩撤卖溜先生被对象残忍的甩了。 只有沙弗莱本人被蒙在鼓里。 第30章 [营养液1.5w加更] 新西伯利亚基地是沙弗莱一周前从海皇利维坦手中收复的失地。 电幻神国是整个元宇宙中最受欢迎的一款游戏,由发行商beacon在九年前推出,一经上线就引爆全球。 电幻神国爆火的原因很简单,它以全球性海浸灾难结束,洪水逐渐褪去,海平面下降为背景,以世界地图为基准,模拟出一个“完全真实”的游戏世界。 在这里,人类的诸多城市正因为水位下降逐个重现于世,人类需要用尽一切力量,和大量原初生物战斗,从它们手中,夺回曾经的家园。 昔日辉煌的城市沉寂在海底太久太久,早已成为了原初生物们的巢穴,变得面目全非,人类对其进行建设和改造,建设崭新的家园。 电幻神国以养成经营和全真战斗为核心卖点,迅速吸引了几乎所有的元宇宙使用者,无论你爱好怎样的游戏风格,都能在其中找到最合适的玩法。 游戏经过九年,目前水位已经退到了750米处。 原本是一片泽国的俄罗斯逐渐显露出一些部分,而亚欧部分以青藏高原,帕米尔高原,蒙古高原,阿拉伯高原连接起的地域成为了如今最大的陆地。 至于格陵兰冰雪高原,由于五年前4.0.2版本更新中的全球主线任务“极境深海”未完成,被整个封锁。 总的来说,沙弗莱的公会“阿法纳西”作为常年排名第二的特大公会,占据着亚欧大陆最好的区域。 能和他们一争高下的,只有落在原南非位置的公会“弃神者”。 随着水位继续下降,整个俄罗斯会逐渐浮出水面。 如此庞大的土地,沙弗莱可不打算放弃,以蒙古高原为中心建设公会,能保证他们的势力尽最大限度辐射到周边区域。 乘坐光子飞船,沙弗莱很快到了新西伯利亚的据点,一周之前,这里还因为两颗“大伊万”的降临一片狼藉。 大量原初生物的尸体留在海岸上,大大小小各种的鱼类于搁浅中死亡,血肉腐烂,而伴生的机械部位被玩家们收集拆解,成为背包里的可用零件。 沙弗莱踏上海滩,海水翻涌着,其余的原初生物正在朝着更深的海域迁徙。 数不清的贝类、水螅和藤壶附着在古老建筑的残躯上,成为玩家们的战利品。 “情况如何?”沙弗莱问。 新西伯利亚区域的负责人道:“新的基地正在建设,估计明天就能好,现在还不确定水位是否会复涨,不过海皇利维坦应该离开这片海域了。” 白给樱桃不以为然:“这还不容易,敢再来就狠狠干它一顿。” 沙弗莱:“加紧海防建设,尽可能快点把机械部分拆解,云安公会的人说想在我们的地上进行矿产经营,就交给你处理了。” 负责人受宠若惊:“好,谢谢副会长信任!” 负责人崇拜地看着沙弗莱,整个电幻神国里,谁不知道“崩撤卖溜”的大名? 虽然副会长大人才刚被甩了,但仍然那么帅! 沙弗莱又处理了一些公会上的事务,白给樱桃虽然是名义上的会长,但这人脑回路太过神奇,真正的大决策都是沙弗莱在做。 白天他处理现实中的事务,晚上还要再游戏里操心,听着就要累死,但沙弗莱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白给樱桃曾经评价说他是天生的上位者。 沙弗莱在凌晨一点下了线。 他收起神经适配器,再度看了眼和白塔的联络界面,仍然一句消息也没有。 他揉揉额角,起来喝水上趟厕所,回来睡了。 陈念并不知道沙弗莱在期待着他的消息。 他一整个下午都在和桂芷棋玩乐,傍晚桂芷棋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就离开了。 桂芷棋有点遗憾,如果陈念能从白塔里出来,他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去到宴会上。 她的朋友里有很多同龄omega和beta,大家性格都特别好,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 陈念这样安慰她:“没事,以后会有机会的。” 陈念独自吃过主厨精心料理的晚餐,还开了瓶好酒,过足嘴瘾。 没了地下城的alpha客人们给他开酒,他却实现了饮酒自由。 晚上陈念来到书房,随手翻了翻陈词的书,想要更多的了解哥哥。 陈词看过最多的都是一些冒险小说,有许多出版在海浸灾难之前,现在都算珍贵的孤本了。 很显然,陈词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而如今身份互换,在硕大的地下城里,他可以随意走动,亲自去经历独属于自己的冒险故事。 陈念放下手中的书,望向窗外。 白塔的位置很好,在比较高的楼层,能看到整个皇家花园的全貌。 澄澈的人工湖荡漾在林中,倒映着月光,一湾溪水蜿蜒着绕过一大圈,水面之上,隐约能看到五六只小小的白色身影。 陈念记得沙弗莱和他说过,那是二公主阿芙洛养的小鸭子。 陈念叫来艾格尼丝:“我也想养宠物。” “殿下想养什么?”艾格尼丝温柔地道,“小猫和小狗都很可爱,如果想要养点特别的,可以试试仓鼠,鹦鹉或者荷兰猪。” 陈念本来是要问问能不能,结果还真可以,他认真想了想:“我先考虑一下。” “好。” 陈念又道:“晚上要做个全身spa。” 艾格尼丝:“我这就去安排,殿下想要哪种项目和服务?” 陈念用红酒泡完澡,又做了手工精油的spa,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看过纪逸枫送来的绿茶月季,叫艾格尼丝搞了片面膜贴着玩,在床上翘着脚看会儿电视剧。 看到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使用神经适配器,陈念又想到了陈词给他写的注释。 那个叫做电幻神国的游戏究竟有多好玩,能让沙弗莱整天挂念着?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4节 陈念之前从没用过神经适配器,这玩意在地下城特别流行,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精神支柱。 但他不太感兴趣,姜岱也不让用,说是会影响神经发育。 陈念忍不住去搜索电幻神国的相关信息,网站上有很多主播做的实况,他随便点开播放量最高的一条,从头开始看起。 视频类似于新手教学,介绍电幻神国里各种不同的分支路线,弹幕和评论区里也有特别多的观众进行讨论。 这种完全模拟现实的画面和背景设定让游戏好像一条“地球online”的if线,陈念很快来了兴趣。 好像真的挺好玩的。 陈念一直看了两个小时,听主播讲到开荒技巧,有点困了。 反正有大把时间,明天继续看吧。 陈念打了个哈欠,将虚拟屏幕划走,美美地关灯睡下。 翌日,陈念在卧室里看了一整天的游戏视频。 一直到傍晚,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望向窗外。 电幻神国的游戏体量实在太大,地图覆盖全球,随便抓住一个地方都能介绍很多内容,实况有整整几百个小时,短时间肯定看不完的。 陈念伸了个懒腰,瞥了眼终端,一个小时前他给沙弗莱发消息说想去花园玩玩,对方很快就回复,答应下来。 在卧室窝了一整天,也该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陈念来到白塔首层,他稍微等了几分钟,沙弗莱就过来了。 大皇子殿下还穿着战术服,大概才从训练场回来,深色制服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形,领口处的金穗庄严典雅,沙弗莱不笑时,更显出几分冷厉。 陈念头一次看沙弗莱穿成这样,稀奇地挑了下眉。 不得不说,他这位未来哥夫确实是一等一的顶尖alpha,光是这张轮廓深邃的帅脸就不知道能引得多少omega痴狂。 不然那群贵族omega少爷小姐们也不至于一窝蜂地涌上来,纠缠沙弗莱了。 “走吧。”陈念走出白塔,来到外面,他深吸了口夜晚凉爽的空气,漫天繁星就在头顶。 海平面比以往上升了两千多米,而辰砂顶部又足有三千五百米高,让星空变得更近,明亮散布在深沉夜空中,仿若触手可得。 花园静谧,唯有虫鸣阵阵,告诉陈念此时此刻不只有他和沙弗莱两个生灵。 陈念这次没再胡乱抓小虫子,他漫无目的地随意逛着,在林中穿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溪边。 沿着流淌的溪流向上,就到达了中央的人工湖。 从高高的白塔远望,和亲自站湖边观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光景。 陈念站在湖边,成群的鸭子们气息在芦苇丛中,就要休息了。 他寻找着别样的身影,而沙弗莱在他身旁,没有说话。 今晚的大皇子好像格外沉默,陈念注意到了,却懒得问。 既然沙弗莱已经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汉了,那他愿意怎么样,也跟自己没关系。 陈念只需要趁着互换的机会好好享受生活就行了。 只是相较于omega的满不在乎,alpha至始至终都在注视着陈念。 昨日还冷静的琥珀色瞳仁中洋溢着耀眼的神采,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面容,却因微妙的气质差别,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 微风吹过少年细碎的发梢,扫过眉梢,他的唇角微微上翘着,弯起的弧度无法进行测量,却精妙地勾住沙弗莱的视线,让他移不开眼。 风带来湖面湿润的气息,植物含着涩意的芬芳,还有隐约从身边飘散而来的,晚香玉的香气,因朦胧更加迷人。 雪莉酒的醇香被丝丝缕缕释放出来,和omega的信息素交融,如同从花朵中挤出的醇酿,就要颤抖着沿娇嫩花枝滴落。 陈念似察觉到了什么,朝沙弗莱看来,alpha绷紧表情,目不斜视,将自己最帅气的一面展示出来。 陈念将视线投向了沙弗莱身后:“唉——” 下一瞬,臀部上突如其来的受击让沙弗莱差点原地跳起来! 陈念的出声提醒这时才落在耳中,沙弗莱立刻扭头。 就看到一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得意地嘎嘎叫着,正在呼扇着翅膀,猛啄他的屁股。 第31章 “嘎嘎嘎!” 大白鹅发出得意的叫声,摇晃脑袋扑扇翅膀,一伸脖子,就要再啄沙弗莱的屁股。 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想直接掏出枪来,把它毙了。 陈念没忍住笑出声,他真的想要提醒沙弗莱来自身后的危机,奈何稍微晚了一步。 英武神俊的大皇子殿下这一瞬间色彩纷呈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搞得他都很想拍下来留作纪念。 陈念清了清喉咙,微微正色,介绍道:“这是我养的宠物。” “宠物?”沙弗莱挥舞着手驱赶这只大鹅,皱起眉头,从心底发出了最真挚的疑惑。 “嗯,它叫——” 陈念拉长话音,昨天晚上他才告诉艾格尼丝想养一只鹅,没想到艾格尼丝的动作那么快,已经给他弄来了,他还没想好名字呢! 陈念的视线在沙弗莱茫然的脸上略一停顿,灵感迸发地猛一拍手:“它叫王子!” 沙弗莱:……………… 他的手一顿,刚获得赐名的“王子”瞅准时机,一伸脖子,准确无误地咬在了沙弗莱的手指上。 沙弗莱:“嘶!” 沙弗莱飞快地缩回手,这头胆大包天的鹅根本不怕人,蹦跳着还想接着追过去。 “嘿!”眼看事情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陈念赶忙一个侧步来到沙弗莱身前,他微微躬身对着大鹅,双臂做驱赶状,“走开!快点走开!” 这动作在大鹅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服来战”。 “王子”立刻腾身冲向陈念,张开的喙两侧细密的锯齿清晰可见,要是咬到omega娇嫩的皮肤,说不定能直接出血! 不好! 沙弗莱就要上前保护陈念,陈念紧盯着大鹅,在无视野的情况下伸手一推,挡住了沙弗莱的脚步。 大鹅飞扑而来,陈念猛一伸手,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大鹅的脖子! 旋即他借助飞扑的力道,把整只鹅抡着转了个圈,松手! 鹅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着摔倒在地,很快用扇动双翅重新稳住身形,它再度扭身,看向在1v1男人大战中将它率先击败的陈念。 陈念弓着身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已经彻底兴奋起来了,大声招呼道:“来啊!” 沙弗莱彻底傻眼了。 多少年以来,只能生活在白塔从不和外人相见,每个月需要定期身体检查的皇子妃在众人心目中,一直都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娇弱形象。 他是温室里脆弱娇嫩的花,用清晨第一滴的露水和蜜橙色的温柔霞光浇灌,又需要在晴朗的夜晚加倍照拂。 然而眼前的景象真真切切的告诉沙弗莱,什么娇嫩,什么脆弱,这分明是一朵食人花,不,食鹅花啊! 大鹅不信邪,再度伸着脖子腾空而来,那翅膀扇动带起的破空之声听着就能知道是多大的力道,抽在人身上绝对很疼。 陈念灵巧地向着侧旁一闪,借着大鹅转向的片刻,他瞅准时机,再度抓住了鹅的脖子! 气势非凡的鹅梅开二度飞了出去。 大鹅平沙落雁式落地,接连两次败北,它看着陈念嘎嘎叫了几声,终归有点害怕,扑扇着翅膀,扭着屁股去别处横行霸道去了。 就这? 陈念松了口气,他随意拍拍手上的灰尘,迅速收敛起不屑一顾的表情,回头看向沙弗莱,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沙弗莱从震惊中艰难回过神来,硬邦邦地回答:“没有。” 但看着表情分明就是生气了吧…… 陈念瞅到沙弗莱被咬到的手指已经在发红,大鹅咬人并不是单纯那一下,而是叼到之后拧着肉转。 也许过不了多久,沙弗莱的手指头就会变肿。 真难办啊。 陈念头一次看到沙弗莱默不作声地生气,一直以来这位皇子殿下都表现得蛮温吞和善,以至于很多时候陈念都会忘记他其实是个从小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alpha,也是有脾气的。 “对不起。”陈念捧起沙弗莱被咬到的那只手,鼓起嘴对着手指吹了两口,抬起眸真诚地问:“还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 但沙弗莱望着眼前少年捧着他的手,低垂着眼轻轻吹气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念比沙弗莱矮一些,从他的角度看,少年乖巧地像是一只露出肚皮的猫咪,根本不见方才智斗大鹅的勇猛。 上次有人这样哄他,是在沙弗莱五岁的时候。 omega眉峰微蹙,张开嘴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嘟起的唇湿润而柔软,吹在沙弗莱受伤的部位,凉意之中也许会带有丝丝缕缕的晚香玉芬芳, 他收敛了所有玩闹的神情,低眉顺眼,显得格外真诚。 就算沙弗莱有点生气,现在也已经全消了。 甚至都不再介意少年给那呆头鹅起名为“王子”。 ……好吧,还是很介意的。 瞅着沙弗莱的脸色恢复正常,陈念才放下他的手,指尖轻轻滑过沙弗莱手背,又似乎带着勾引的意味。 细腻柔软的触感离开的那瞬,甚至让沙弗莱生出一丝极其微妙的不舍。 ——他刚刚握了他的手。 能在混乱至极的地下城混的风生水起,陈念看人下菜碟的本领当然一流。 毕竟恰如其分的骄纵才会让人心生宠爱,一旦超过了度,就成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念会在黑匣子里如此受欢迎。 当一个漂亮又勾人的omega反复在底线上方一点的位置试探,时不常给予一些赏赐般的好处,被色欲冲昏头脑的alpha们为了让他高兴,就会不断降低底线的位置,最终彻底陷进omega的蜜糖陷阱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5节 当然,所有表现都是陈念装出来的,指望他真心实意地哄这些alpha?做梦去吧。 沙弗莱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踩进了陈念的陷阱。 他默默回味着被陈念双手捧住的感觉,指根处的薄茧并不厚,但如果仔细感觉,就能意识到有点发硬。 少年是如此坦然,完全不见曾经稍微被人触碰,就要抿着唇用力擦去的模样。 曾经的困惑也在此时此刻融去了面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究竟是谁掉进了谁的陷阱? 被赶走的鹅饶了一大圈,重新回到湖边,晃悠着下了水,浮动在清澈湖面上。 方才的吵闹淡去,夜色下的皇家花园再度归于静谧,沙弗莱想到昨晚白给樱桃说的那些话。 ——是什么样的朋友?如果非常要好,就直接问他啊。 ——不是特别熟的?嗯……那就稍微试探一下好了,能让你这么困惑,肯定是特别离谱的改变吧。 虽然这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二个小时都在花式表演各种不靠谱,但这一次,沙弗莱觉得白给樱桃说的挺有道理。 确定沙弗莱已经没事了,陈念重新放松下来,他靠近湖边,蹲下身,用手拨弄着清凉的水面。 在地下城里,他从没见过湖。 对他而言,饶是并非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一切仍然那么新奇,只要略一探索,就能发现崭新的趣味。 也正因如此,陈念在看过电幻神国的游戏实况并且觉得有意思后,没让艾格尼丝给他找来神经适配器,亲自进入到游戏里玩玩。 现实世界的种种他都还没领略完毕,怎么能在虚拟世界里荒废时光呢? 陈词和他互换身份,可不是为了让他舒舒服服躺在白塔里打游戏的! 陈念的身影映在沙弗莱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和更多的画面缓缓重合。 餐厅里少年托着腮,赤裸的脚钻进裤脚,轻轻磨蹭着他小腿,舌尖舔湿了唇,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表情。 夜晚的花园里,兴奋至极地捕捉灌木丛中的昆虫,抓住青蛙举到他面前,又坏心眼地偷偷放进他口袋。 晚宴上亲昵地挽住他手臂,整个人柔柔地贴上来,机敏地应对其他不怀好意的贵族omega。 狭小车厢内的靠近,蹭到他颈窝处,嗅着无法自控释放出来的alpha信息素,雪莉酒和晚香玉交融的醇香中,呢喃着“你好甜”。 他带来长效通行证,少年贴在他身前,扯着他衣袖踮起脚尖,在耳边留下一句轻轻的“谢谢”,还有一触及离的贴面礼。 一切的一切,都和眼前景象交叠在一起。 是的,他能分得清,每一次都能分得清。 沙弗莱深吸口气,卷宗里的文字印刻在他的脑海,正如父亲许多次对他说过的,陈蔚元帅当年留下了两个孩子。 在卷宗里,他看到了另一个名字。 “陈念。” 沙弗莱轻声喊道。 陈念一愣。 沙弗莱吐字非常清晰,从身后传进他耳朵,是的,他没听错。 少年甩去指尖的湖水,缓缓站起身,回头看向沙弗莱。 脸上带着恰如其分地疑惑。 “你在叫谁?” 第32章 [营养液1.7w加更] 星光映在少年眼眸,洒在他微皱的眉梢,清澈的水从他指尖无声低落,坠入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不,也不是全然陌生,那是他许多次从卷宗上见过,多年来隐藏于心底的名字。 却从沙弗莱口中说出。 双眸抬起的角度,扭身时的弧线,嘴唇微张的大小,肌肉绷紧的程度,甚至连眼睫轻颤的次数都是最完美的模样。 就连最严苛的批评家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陈念就如一场情景剧中最好的演员,山林湖河,风过星野,盛大的世界都是专为他搭建的布景。 但沙弗莱知道他赌对了。 如果是陈词,绝对不会有这样鲜活的反应。 陈词顶多会抬起头来,他眼神平静,眉头也舒展,如同只是听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就算心有疑惑,也只不过在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单薄的问号,淡漠地说一句“什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流露出再正常不过的疑惑。 陈念对他兄弟的了解,到底不如和陈词相处过十几年的自己。 “你知道这个名字吗?”沙弗莱问。 陈念微微颔首:“如果我弟弟还活着,他应该叫这个名字。” 沙弗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少年眼神仍旧无辜,丝毫不见撒谎后会有的心虚。 “陈词去哪儿了。” “什么?” “我是说,真正的陈词去哪儿了?”沙弗莱顿了顿,轻声道,“既然你充当他来到了白塔,那陈词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念声音如常,但那双琥珀色瞳眸中的眼神冷了下来。 沙弗莱微微笑了下,他像在看一个胡闹中的孩子,摇摇头,道:“不必再瞒着我了。” “什么瞒着你?” 沙弗莱:“你难道就没觉得,这一阵你的性格变化太大了吗?” 陈念静静看了他几秒,闭了闭眼:“你还是发现了吗?” 重新睁开时,那双眼已经平静如结了冰的死水:“抱歉,我没想着故意瞒着,只是觉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经常能听见脑子里有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个声音甚至能占据我的思维,操纵我的身体,自称是我的另一个人格。” 沙弗莱:? 他没想到陈念为了蒙混过关,连双重人格这么离谱的解释都搬出来了。 要放在和陈词不太熟的人身上,面对如此大的性格转变,可能就信了。 但沙弗莱可是知晓当年陈家卷宗和大量秘密的大皇子。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竭力隐瞒着……” 陈念还在说着,但沙弗莱上前一步。 他低下头,凑到少年颈间,鼻尖蹭到黑色的颈环,在话音戛然而止的瞬间,轻轻闻嗅。 淡淡的花香迅速侵占所有嗅觉,那是夜晚中迷人绽放的晚香玉,让沙弗莱想起月光石映射出的淡紫色,琉璃般美丽。 信息素被沙弗莱悄然释放,明明是十分强大的alpha,带着甜意的雪莉酒却不显强硬的压迫,而是温柔地贴近,将omega整个人包裹—— 陈念知道自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沙弗莱的笃定已经不是单纯演戏能够蒙混过去的,是啊,从自己这次回来刚开始,alpha就表现出了不对劲。 说到底他和陈词的区别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做到时刻保持哥哥的冷静自持,任何忍不住流露出的本性,都成了沙弗莱戳穿他的证据。 只是……这又如何? 伪装出的疑惑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陈念眉梢微微挑起,漂亮的眼尾勾出几分挑衅,唇角也重新上扬,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用着陈词身份的虚假皇子妃,而是真真切切变回了地下城那个游走在众多alpha之间,完美维持着多方平衡,不对任何人托付真心的凌厉少年。 陈念轻轻叹息一声,对alpha勾引般的信息素无动于衷,他正面对着沙弗莱,略一歪头:“所以呢?” 所以呢? 这是沙弗莱没想到的问题,他只是想认清少年的身份,仅此而已。 陈念迈出一步,几乎和沙弗莱胸膛相撞。 他的骤然逼近让沙弗莱下意识挺起身,少年仰着头,直视着他眼眸,说出的话冷冷地砸进耳中: “你想要借机获得什么?把事情告诉更多人,捅到上面去,让白塔继续把我困住,再找到陈词,把他也抓回来?” 陈念一步步上前,终于褪去伪装,露出浑身獠牙和尖刺。 沙弗莱被逼迫着只能不断后退,他想解释,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说,你觉得这相当于握住了我和陈词的把柄,从此之后,就能任你拿捏?” 陈念骤然停住脚步,轻笑一声: “哦,我忘记了,您是高贵的大皇子殿下,本身就拥有裁决的权利,不需要所谓的把柄和权限,毕竟,我可怜的哥哥可是作为你所有物的未婚妻呢。” 这一刻,面前少年的眼神是如此冷厉,让沙弗莱确信如果有机会,陈念甚至会直接把他推进湖里,毁尸灭迹。 “你误会了。”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omega少年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竟然让他升起几分紧张,仿佛整颗心都被剖开,供冰冷的审视着。 要知道,就算在练兵场上面对父皇和众多严肃将军们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沙弗莱放缓语调,尽量温和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无论印证也好,猜错也罢,无论你是陈词还是陈念,我都想帮你们。” 陈念眯起眼:“帮我们?” “陈词身上的禁令非常重,整个白塔都处在严密监控中,时刻收集着与陈词相关的数据,一旦你有任何不注意的地方,导致身体数据产生波动,就会被立刻发现。” “如果有我的帮忙和掩护,至少能多持续一段时间,你在充当陈词的期间,身上也能少许多桎梏,就算日后暴露,我也会尽最大可能揽下责任。” 陈念的目光审慎,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你和陈词的第一次互换,应该是在两周之前,严格来说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你应该也能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害任何人的心思,对于陈词目前所处在的境地,也一直心怀内疚,既然现在有了能够改变的机会,我也想和你们一同尝试。”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量帮忙打掩护,陈念,你愿意让我来做你们的队友吗?” 沙弗莱抿着唇,神情异常诚挚,至少陈念是头一次在大皇子脸上见到如此认真的表情。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6节 陈念定定看了他十几秒,突然笑了。 “队友?你当这是打游戏吗?” 少年低下头,脚尖随意拨动着草地,将一颗小石子踢开。 他再度看向沙弗莱,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谋深算的狼面对眼前动作生疏的猎人,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柔软的羊皮。 “好啊,我可以相信你。”陈念笑容更深,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你需要证明给我看,你有能为我们做掩护的能力。” “你想要我怎么做?” “取消白塔的禁足令。” “不可能。”沙弗莱道,“禁足令单靠我一人的能力不可能被取消,但我也许能让它以另一种形式运行。” “哦?”陈念没想到沙弗莱竟然真的答应了,他只不过在试探。 但既然能改变,就再好不过:“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另外,从今以后,不许再叫那个名字。” “陈念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紧张感终于缓缓消退,他松开手,才发现紧握的掌中出了一层薄汗。 ……他究竟在怕什么? 沙弗莱深吸口气,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晚香玉味道。 无声宣扬着omega少年的身份。 在这个晚上,他尝试着喊出那个只出现在陈家卷宗里的名字,印证了所有猜测。 本应不存于世的少年在他面前揭开伪装,他那么鲜活灵巧,明明展示着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刺伤的攻击性,眼波流转中却是惊心动魄的美。 沙弗莱赌赢了。 现在,他需要等陈念冷静下来,再去问其他事情。 特别是如今陈词的下落。 陈词被禁足在白塔的原因绝非是单纯的一两项,素来被奉为珍宝般悉心照顾的omega下落不明,虽然看陈念的表现,陈词应该没有危险,也仍让沙弗莱免不了担心。 他和陈词之间是没有更深的感情不错,但许多年来,他们都当对方是很好的朋友,自己身上更是承担着照顾好陈词的责任。 剑拔弩张地危险气氛逐渐褪去,星野和湖泊又重新变得温柔,从此刻起,陈念已经没有必要在沙弗莱面前继续伪装了。 他就要重新蹲下身玩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刺破夜空的尖叫。 “啊啊啊啊——!” 霎时间,栖息在林间的鸟儿从夜眠中惊醒,扑腾腾飞起一大片。 陈念抬起头,那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熟悉? 几秒钟后,陈念知道为什么熟悉了。 大白鹅慌张地从灌木丛中飞出,高挑的少女紧随其后,一个箭步跃至其后。 她穿着真丝睡袍,豪放跨越中露出雪白的大长腿,脚蹬拖鞋,金发盘成一个发团,面膜在月光下显出惨白,只露出一双愤怒的紫罗兰色眼睛。 陈念眯起眼,花了点功夫认出这是沙弗莱的妹妹,二公主阿芙洛。 “滚啊!滚!快给我滚啊!” 阿芙洛吼得中气十足,就连猖狂到啄了大皇子屁股并和陈念正面对战两个回合的大鹅在此等惊吓下,都只能仓皇逃窜。 沙弗莱:“阿芙——” 阿芙洛:“滚啊!!!” 沙弗莱:……………… 大鹅慌不择路,竟然朝着陈念扑扇着奔来。 陈念站起身,平平地一伸手,就在鹅掠过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抓住它脖子。 阿芙洛飞速杀来,如果眼神具有实体,现在的大鹅已经被女alpha做成一顿铁锅炖大鹅当宵夜了。 “阿芙洛姐姐。”陈念叫住了怒火中烧的二公主,无辜地眨眨眼,“发生什么了?” “它咬了我的小鸭子!”阿芙洛气得都顾不上面膜会不会起皱纹了,“到底是谁往花园里放的鹅啊!” 陈念:……………… 陈念语塞,他不好意思告诉阿芙洛这是他心血来潮要的宠物,默默扭头看了还在挣扎的大鹅一眼,将它塞进沙弗莱手中。 “这是殿下新养的宠物,刚才它还在啄殿下的屁股呢!” 第33章 这场闹剧最终以沙弗莱被愤怒的阿芙洛爆锤一顿告终。 沙弗莱没有一句辩解地接下了这口大锅,初步展示出了他对陈念的诚意。 陈念的新宠物“王子”由于危害性过高,被暂且关在笼子里。 它需要一定的调教和训练,才能被再度放出来。 夜已渐深,陈念回到白塔,他一屁股坐在卧室的床上,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陷入沉思。 沙弗莱揭穿了他的身份,现在缓过劲来,倒也不是特别惊诧。 毕竟自己和陈词实在差的太多,只要大皇子殿下不是傻子加瞎子,看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二层靠外处,放着一枚黄铜色的子弹。 五天前沙弗莱在邀请陈词去海港基地不成后,将子弹给了陈词,说是此前约定的礼物。 陈词在日志中详细记录了下来,以为是自己问沙弗莱要的,不曾起疑。 可陈念根本就没提过什么子弹的事。 那是沙弗莱的试探,显然,alpha成功了。 方才在湖边,陈念实在有点过于激动了。 陈词被看管的状态,对自由的迫切向往;多年来姜岱带着他躲藏,不允许他来到上层;以及陈词为他讲述过的有关陈家的故事,都让陈念潜意识认为被发现绝非一间好事。 他迫切地想要保护自己,也保护陈词。 好在戳穿这一点的是沙弗莱。 正如大皇子所说,陈念和他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却也能从为数不多的接触和陈词多年的日志中,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沙弗莱脾气好得不像是最为高贵的皇室成员,他极少展现出棱角,从不强硬地要求些什么,平日里对除了游戏外的事情兴致都不高,一直是个对陈词有求必应的好好先生形象。 和他妹妹阿芙洛在人前伪装出的知性优雅不同,沙弗莱表里如一,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如果沙弗莱真的愿意帮助他们,那么他和陈词的互换生活会安稳许多,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 万一遇见事情,也多了个能够商量办法的人。 沙弗莱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让陈念不必再因顾忌陈词和沙弗莱的婚约而畏手畏脚。 也许他可以自由和其他alpha接触,发展一些妙趣横生的关系,满足一开始的愿望,尽情将这方顶层变成自己的猎场。 沙弗莱是他哥夫,怎么也管不着他的人际交往。 陈念只要保证别败坏哥哥的名声就好。 嘛……想想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陈念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躺到床上,将所有事情详细记录在日志中,并附上自己的想法。 毕竟在其他不知真相的人眼中,他还是陈词,想要做点什么,必须得征得哥哥同意才行。 如果陈词觉得影响不好,那陈念就不会去做。 很快就到了陈词惯常休息的时间,智能管家发出提醒,陈念将刚刚写好的日志上锁,心头突然冒出担心。 沙弗莱和陈词都说现在的终端会被监控,那他们写下来的日志会不会有被看见的可能? 这一猜测让陈念顷刻不安起来。 如果就连日志都能被看见,那他们在秘密互换个什么劲呢? 不过既然现在还没人过来抓他,应该就是没问题的吧…… 等以后沙弗莱搞来不被智能管家监控的终端,就用那个写好了。 陈念翻了个身,他懒洋洋的一挥手,卧室的灯暗下来,调节为最适合入睡的亮度。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沙弗莱便来到白塔,昨天他们约定好了,等到陈念冷静下来,再进行详谈。 少年很快走出电梯,看到大皇子,他本能地绷紧唇角,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在沙弗莱面前伪装了,表情松弛不少。 陈念微微眯起眼,打了个无声地哈欠,懒懒散散地来到沙发前。 沙弗莱见少年这副模样,就知道经过一夜,陈念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松了口气,对陈念低声道:“早,我们去皇宫详谈吧。” 其实如果情况允许,沙弗莱更想在白塔里进行接下来的谈话,毕竟处在熟悉的环境中,会让陈念更加放松。 但毕竟白塔里到处都是监控,很不安全。 陈念知道沙弗莱的考量,他嗯了一声,跟随大皇子走出白塔。 专车正在外面等候,白塔和皇宫处在同一区域,彼此相隔很近,不然昨晚阿芙洛也不至于直接从房间杀到湖边了。 只是很短暂的几分钟,陈念就下了车,抬头望向眼前巍峨华丽的建筑,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皇宫。 陈念认不出皇宫属于什么风格,但毫无疑问,白金色建筑的每一寸线条都彰显着独特的美感,主建筑两侧呈对称结构,侧旁高耸的塔楼顶端栖息着飞鸟。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7节 他偶尔能从白塔高层的窗户里望见皇宫的建筑群。 沙弗莱轻轻拍了下陈念肩膀,提醒他走了。 往常沙弗莱一直都有意识避开和陈词的身体接触,因为任何丁点触碰都会让陈词感到不舒服。 但很显然,陈念和他哥哥不一样,少年并不忌讳被人触碰,醉酒时分甚至还主动抱过他。 陈念跟在沙弗莱身后,走进皇宫,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眼睛都快不够用的了。 宫殿内部的奢华完全超乎人的想象,数不清的廊柱上雕刻着眼花缭乱的纹路,奢华的水晶吊灯并成两排,沉甸甸地从穹顶垂落,即使没有被点亮,仍闪耀如万千星光。 围绕在二层楼的栏杆,迷宫般繁复多变的空间,拱形穹顶上精致的画作,以及阳光穿过巨大落地窗又被琥珀装饰反射呈现出的瑰丽色泽……都让陈念忍不住惊叹。 “殿下。”管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沙弗莱身侧,对陈念恭敬道,“皇子妃殿下。” 沙弗莱嗯了一声,对陈念介绍道,“这位是瓦伊诺管家,如果在皇宫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问他。” 陈念点头,沙弗莱继续向前,穿过主建筑进入侧廊,又沿着楼梯上到二楼。 脚下厚实的地毯吸去所有声音,沙弗莱一直将陈念带到中部偏左的某个房间,他在房门口站定,回头看了陈念一眼。 才推开房门。 房间中的景象映入眼帘,陈念才发现这是一间卧室。 他立刻抬头看向沙弗莱,沙弗莱却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进去。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陈念定了定心神,跟着他走入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身为未结合的alpha,在没有提前说明的情况下贸然将一个omega带进自己卧室,沙弗莱也清楚不算妥当,解释道: “其他地方可能不够安全,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旁人听见。” 陈念嗯了一声,他四处环望,观察沙弗莱的房间。 说是卧室,这里更像是套房,进门之后是硕大的客厅部分,除卧房外,还有其他许多不同的房间,都掩着门。 正阳面的落地窗前放着小桌和两张看起来就很好坐的圆沙发,沙弗莱来到桌前,对陈念招呼道:“过来坐吧。” 陈念不客气地坐到另一张沙发上,立刻柔软地陷进去,沙发内部别有设计,腰部后方有支撑,免得会因为太过柔软腰椎难以受力,造成腰疼。 晨光照亮房间,沙弗莱来到小型吧台前,问:“喝点什么?” 陈念:“有酒吗?” “大清早的就喝酒吗?”沙弗莱说着,却也从酒柜上拿过一瓶。 陈念望向窗外景色,只听得冰块落进酒杯的叮当脆响,从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花园另一边高耸的白塔。 沙弗莱端着酒杯过来,放在陈念前的桌面,alpha的衬衣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机械质感银白终端让手腕不显单调,也更显年轻男人独有的荷尔蒙。 陈念端起来晃了晃,让冰块的凉意充分浸润,抿了一口。 带着橙汁味道的起泡酒,是他喜欢的味道。 卧室里的智能管家早就被沙弗莱关闭,所有可能联网的电子设备也全都拔下电源关机,确保万无一失,沙弗莱才坐进另一张沙发里。 沙弗莱同样抿了口酒,轻声唤道:“陈念。” “嗯。”陈念转眸看向他,懒懒道,“你想知道什么?” “陈词现在在哪儿?” “地下城。”陈念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答。 他当然没错过沙弗莱那一瞬的瞳孔猛缩,在alpha紧张追问前,接着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他非常安全。” “具体在哪个区域?”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需要印证陈词现在确实安全。” 沙弗莱出于对陈词关心的追问倒不让陈念反感:“13号信息处理区,也是我这两年住着的地方,既然我们是互换身份,就意味着我的监护人会照顾陈词。” 沙弗莱皱眉:“你的监护人?”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是独自一人从地下城长大的?” 陈念说的这些让沙弗莱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他迫切想要知道陈词是如何和陈念相遇,又是怎么突发奇想决定的互换身份,如此胆大包天之事,他们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想知道卷宗中早就葬身火海的陈念十几年来在地下城的生活,所谓的监护人又是谁,在此之前,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知道陈词现在究竟境况如何,他一个素来娇生惯养在白塔中的omega骤然去到混乱的地下城,能否习惯,又会不会遇见危险。 想知道的太多,沙弗莱决定耐下心来,一个个地问: “你们的这次互换,要持续多长时间?” “三周,这是陈词定的,等到了约定时间,就会换过来。” 三周。 沙弗莱心里有了数,果然,陈词做事一如既往的有分寸,三周后回来,正好就是身体检查的日子。 一旦陈词无法按时回来完成“身体检查”,暴露将会是分分钟的事。 看陈念的反应,陈词大概还没告诉陈念所谓“身体检查”的真相,或者说陈念根本连有这件事都不知道。 这是来自兄长的保护,虽然陈词可能只比陈念早出生几秒钟。 既然如此,自己也还是不要多嘴了。 第34章 [营养液1.9w加更] “我们每天都会在终端上写下日志,记录下当天发生的事情,省的互换之后会有信息缺失。” “你给我的那个长效通行证一直在我自己的终端里面,方便生活在地下城的一方随时随地返回顶层。” “谁最先提出来互换的?你猜。” 陈念给沙弗莱说了很多。 基本上只要是沙弗莱问到,他能答的就都答了。 陈念觉得他有点絮叨,但一想到都是基于对陈词的关心,倒也老老实实地进行着问答游戏。 “陈家的所有事情都被写在卷宗里,我曾经看过,所以多少也了解一些。” 沙弗莱顿了顿,道:“卷宗上说当年管家冲进主宅想要救你,最终却下落不明,调查队没能找到他的尸体,只能默认你们两个都葬身火海。” “我已经听陈词给我讲过了,说实在的,元帅在前线守卫信标拼死战斗,后方家里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你们顶层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不是故意整人吗?我家也太惨了吧。” 陈念口无遮拦,他可没多少顾忌,对顶层和皇室也毫无归属感,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类似的疑惑一定也存在于陈词心中,只不过碍于性格他从来不说,这下全让陈念吐槽出来了。 沙弗莱:………… 沙弗莱:“火灾发生后,所有人都很震惊,父皇专门组织调查队,进行了为其数月的详细调查,只是最终结果被永久封存在档案中,未对外界公布,我一直觉得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会觉得另有隐情吧。”陈念摸着下巴,他抬眸看了沙弗莱的脸色一眼,试探道,“会不会和你家也有点关系?” 沙弗莱:“你是说皇室故意加害陈蔚元帅吗?” 陈念赶忙一摊手:“我可没说啊,这是你自己提的。” 沙弗莱沉默片刻,道:“我确实想过这个可能,但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元帅牺牲后,父皇也消沉了很久。” 关于小时候,沙弗莱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他记得自己被父亲带去陈家,清晨的阳光就像今天这般明亮。 沙弗莱已经不记得陈蔚具体长什么模样了,在孩童的视角中,元帅的身影是如此高大,笑着摸摸他的头。 刚出生的两个小孩躺在摇篮车里,他趴在栏杆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没办法分清双胞胎。 这对双生子的肩头,有完全相同的月亮胎记。 陈家管家温声道:“殿下,您能猜到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吗?” 沙弗莱猜不出来,只能随便指了一个。 然后他的手指就被婴儿挥舞着的小手抓住了,肉嘟嘟的小手软得像是棉花糖,惊得沙弗莱赶忙抽回来。 “这是弟弟。”管家耐心地向他解释,“胎记在左边的是弟弟,在右边的是哥哥。” 年仅六岁的沙弗莱歪着头看了会儿,父皇和陈蔚在客厅交谈,似乎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 他不记得,只是最后离开时,父皇的神情似乎格外肃穆。 对于沙弗莱的解释,陈念不置可否。 他只是提出一个可能的猜想,毕竟上层这些权利斗争不都是各种文艺作品里面写烂的内容嘛,历史上也不乏类似的事情。 沙弗莱还问陈念这十几年来在地下城生活的如何,不论alpha是出于关心也好,好奇也罢,陈念都不打算告诉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他可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可能的把柄落在沙弗莱手里。 确定陈词在地下城也生活的很好,沙弗莱放下心来。 他还是比较相信陈词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也知道对方足够靠谱。 陈念的那位监护人应该就是当年的陈家管家了,多年来隐姓埋名,也将陈念照顾得非常好。 很显然,陈念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就算在混乱的地下城,也应该过得不错。 “对了,你怎么发现我不是陈词的?”虽然觉得差别确实挺明显,陈念还是忍不住问沙弗莱,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伪装得不够好。 沙弗莱示意他伸出手。 陈念把手伸出来,沙弗莱将陈念的拳头一翻,轻轻掰着他的手指,展开成掌。 摸了摸他指根的薄茧。 陈念:“……靠。” 陈念没料到竟是这样一处细节,让自己暴露,仔细想想,沙弗莱好像找各种理由摸过几次他的手,原来用意在这里吗? omega不算瘦,相较于那些追求纤细身材的少爷小姐们,更有力量,手也因为有肉是柔软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8节 陈念家务干得不少,但都不是出大力的重活,和更具活力的沙弗莱一比,他掌心的温度要稍低些。 “陈词很讨厌和别人产生身体接触,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他,你觉得会是什么反应?” 陈念想了下,故意猛然把手翻过来重重地拍了沙弗莱一下,佯怒道:“臭流氓!” 沙弗莱失笑。 他能认出陈念和陈词,其实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 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和陈词都陷在信息素不敏感的困扰中,明明基因适配性很高,却无法对彼此产生任何感觉。 除了陈词天生情感淡漠外,更因为他们俩从小一同长大,而沙弗莱又比陈词大了六岁。 在沙弗莱分化成为alpha时,陈词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 如此情形下产生不了其他感情再正常不过。 但沙弗莱是在二十四岁这年才认识的陈念。 他们一相遇,就带着ao之间天然的吸引,晚香玉的芬芳和雪莉酒的甜意交融,萦绕在鼻畔,唤醒每一个沉睡的细胞。 沙弗莱不打算说明,有些事情,没必要讲得那么清楚。 你前天问我要的终端,我拿来了。” 沙弗莱起身,从架子上拿过崭新的包装盒,递到陈念面前:“以后可以用这个写日志,你和陈词也能顺利联络了。” 陈念拆开盒子,终端是上个月才发售的最新款,和陈词现在用的是相同颜色。 陈念将终端开机,把它往手腕上戴了下,蛮舒服的。 终端自带社交软件,陈念熟练地搜索自己终端的id号码,申请添加好友,在备注一栏里写上:“哥,我弄来一个新的终端。” 之后陈念把终端息屏,重新放回盒子里,道:“谢了。” 沙弗莱也听陈念说了借着桂芷棋的银行账户转账的事,道:“以后如果需要用钱,可以让我来转,更安全一些。” “好啊。”陈念也不跟他客气,“先来两万奥吉吧,我们在地下城没有收入,我怕陈词再没钱花。” 沙弗莱二话没说,把钱转到了陈念的账户上。 这下一共五万奥吉,应该足够陈词在地下城三周的花销了。 沙弗莱:“至于你昨天不想被困在白塔的要求,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 “陈词和我有婚约在身,一直以来大家都是默认等到我们成婚,真正结合后就不用再生活在白塔里。” 陈念挑眉:“哦?” 沙弗莱注意着他的脸色,道:“所以我们可以假装感情升温,要求入住皇宫,之后你就可以随意在皇宫内部走动,并且离我更近的话,出行也会更加方便。” 陈念眯起眼,看了沙弗莱两秒,alpha紫罗兰色的眼眸认真。 确定大皇子殿下是真的单纯想要解决问题,而非还藏着其他小心思,陈念开始思考。 入住皇宫吗……听起来确实不错。 硕大的皇宫起码能够他玩上一阵了,而且住得离沙弗莱近了,想要出门就可以随时找他。 并且在皇宫中,还能逃脱白塔智能管家的监控。 “好啊。”陈念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我住哪儿?” “在我房间的旁边可以吗?” “行。” “那我就去找人给你收拾。” “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陈念正色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跟你缔结婚约的是陈词,不是我。我之所以互换,就是想自由体验上层的生活。” “所以,在此期间,你不能以未婚夫的身份对我进行任何形式的管教,当然,我也会尽量注意,不去做太过火的事情。” 沙弗莱这时候还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听来,陈念的声明挑不出毛病,他和陈词还没成婚呢,面对未婚妻的弟弟,确实没什么指手画脚的资格。 沙弗莱站起身:“我去叫人准备,你先去到处转转吧,或者挑个喜欢的位置。” 陈念点了下头,他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在沙弗莱面前,他就是陈念,用不着再尽力伪装。 少年柔韧的身体舒展着,衬衣下摆被拽动,露出细嫩的一小节腰侧,白得晃了沙弗莱的眼。 隐约之间,透过衬衣薄薄的布料,沙弗莱似乎看到陈念的腹部有一些浅浅痕迹,像是某种纹路? 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沙弗莱重新打开智能管家系统,和陈念一同走出卧室,一推开门,就看到走廊上正站着管家和一群侍女。 众人正面带喜色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见他们俩出来,迅速调整好表情和仪态,展示出皇家工作人员的超高素质。 只是眼角余光忍不住瞅向陈念脖颈和手腕这些露在外面的部分,似乎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痕迹。 陈念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自己玩去了。 沙弗莱吩咐道:“去准备一下东西,陈词之后要住在皇宫,白塔那边我会去交涉。” 管家、众侍者:?!?!?!?! 天啊!殿下不光把皇子妃带进卧室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要求他们准备房间! 第35章 皇宫就要好事将近了吗! 怪不得殿下这些天那么勤快的往白塔跑,原来是感情升温了! 诶?不过为什么要额外准备房间,殿下和皇子妃不住在一起吗? 可能是皇子妃害羞吧,毕竟还没正式成婚呢,不过现在风气都很开放了,同居也没什么的! 众人忍住唇角的胡乱上扬,管家道:“皇子妃殿下他——” 沙弗莱没让人跟着陈念:“叫他自己转转吧,也好熟悉环境。” 陈念走在宽阔华贵的走廊上,方格形的厚地毯配合白色主调的建筑体,宛如一张棋盘沿着四面八方无尽伸展。 镜面和栏柱映射和切割,又让空间更为多变,像极了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童话世界。 他欣赏着眼前独特的景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从沙弗莱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大皇子还是蛮有诚意的,有他帮忙,无论自己还是陈词,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陈念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溜达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听到身侧传来硬质鞋底敲打在石质台阶上的沉稳声响。 陈念侧头看去,一席军装的alpha正从楼梯上下来,他一手按着腰间装饰性的佩剑,如同中世纪传说中的骑士,金色穗带从肩章处垂至胸前,笔挺礼服上勋章整齐挂着,一眼看过去都数不清。 剑眉之下,那双深蓝眼眸仍旧如海般沉静,映出下方走廊中omega少年落单的身影。 正是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古德斯将军。 古德斯脚步一顿。 皇子妃不知为何孤身一人,正仰头自上而下地望着他。不同于上次见面时的华服,少年只披了件简单的外套,也没做造型,黑发软软搭在额头,显得格外乖巧。 两相对视的这一瞬,陈念的dna动了。 挑逗alpha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本能,也是他最喜欢的取乐方式。 陈念享受在暧昧中反复拉扯的乐趣,也沉迷在对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之时,无情抽身而去的快感。 如果对方是个非常优秀,被许多人仰慕的alpha,就更有趣了。 这样的alpha注定无法用简单的三两手段攻略,也正因于此,当踏入陷阱之时,他们会比一般人陷得更深。 也更让陈念有成就感。 嘛……虽然古德斯将军老是老了点,但陈念在地下城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 把冰块一点点擦热,肯定很有意思吧。 很少有人知道陈念其实是个缺了大德的乐子人。 他顶尖漂亮精致的面容和omega的身份实在太具欺骗性,任何一个alpha在看到陈念的第一眼,都不会觉得他包含危险。 也因此而放松警惕。 更别提陈念还有着足以让苛刻批评家也目瞪口呆的高超演技。 “将军。”陈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如同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古德斯。 少年有那么一瞬的慌乱,旋即向台阶之上的将军优雅行礼。 “殿下。”古德斯恭敬回礼,别管他究竟怎样军功卓越,站在高处和皇子妃交谈总归是不礼貌的。 古德斯加快速度走下台阶,在距离陈念三米远处停住脚步:“您自己在这里吗?” “嗯,我来转转,之前一直住在白塔,没怎么来过皇宫,不太熟悉这里。”陈念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您是来……” “我前来向陛下述职。” 陈念听沙弗莱说过,古德斯奉行不婚主义,初步推测有两种最可能的情况。 一是他抱着omega温柔又脆弱的刻板印象,觉得没有哪个omega能跟他产生共同语言。毕竟他可是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去体贴照顾一个omega实在太麻烦了。 二是他心中有一个至始至终爱而不得的存在,那个人可能遭遇了某种意外,伤透了alpha的心,让古德斯从此决定不婚。 当然了,以上都是陈念不负责任的猜测,也是他找乐子的一部分。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老男人应该会喜欢柔弱小绵羊和楚楚可怜款的,但如果按照猜测一,陈念也不能装的太脆弱。 要像暴雨中的花,强撑着细弱柔韧的嫩枝,纵然被命运无情的不公对待,也要坚强地挺立绽放。 “啊,这里是陛下办公的地方吗?怎么跑到这里了……”陈念懊恼地咬了下唇,他不安地张望着,似乎想要寻求帮助。 ——陈家独子贵为皇子妃,却在皇家晚宴上孤身一人,未婚夫被莺莺燕燕围绕,过了许久才想起找他。 他刚认识了新朋友,还是父亲曾经的旧部,却连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未婚夫带走。 如今更是孤身一人走在硕大的皇宫,因为不认路跑到了这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49节 迷路时遇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也因此流露出几分欣喜。 “您迷路了吗?”古德斯果然问道,“这里是进行公事处理的区域,如果想要闲逛散心,可以到后面的庭院或者钟楼。” “我对皇宫的了解还没有将军多呢。”陈念笑了下,不太好意思指向左手边某处,“钟楼是在那个方向吗?” 古德斯颔首:“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陈念乖巧地摇摇头:“不用了,将军去忙您的吧,我不想耽误您的时间。” 古德斯果然上钩了:“我没有什么要忙的了,走吧。” 陈念不再推辞,少年嘴上说着不想耽误他时间,在得知会被送去后,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些许开心。 ——不爱哭的懂事孩子得到了一颗糖。 虽然这其实是个凶残到想把给糖人打劫一空的坏孩子。 陈念被古德斯带去侧旁的钟楼,两人路上自然聊了一些。 陈念只是问一些有关皇宫的事情,对许多东西都表露出好奇,显然对于这方未来的家,皇子妃知之甚少。 他一直被保护在白塔,确实没多少机会前来皇宫,大皇子殿下态度不冷不热,大概从来没主动带着皇子妃参观吧。 两人沿螺旋而上的楼梯登上钟楼,视野陡然开阔,飞鸟在空中盘旋,陈念伸出手,并不怕人的鸽子便栖身下来,落在他手臂上。 更多鸽子落下,很快让omega少年手臂难以承受重量,陈念摸摸它们雪白的羽翎,对鸽子们笑道:“抱歉啦,我没有吃的。” 古德斯安静注视着身边的少年。 元帅的孩子们出生时,他正在前线安顿格陵兰海战中救下的民众,一直到元帅抵御海皇沧龙牺牲,最后一战结束,古德斯才终于回到辰砂。 八年后,他在元帅的忌日来到荣军院,年幼的男孩站在黑色墓前,一袭白衣,发如乌木,俯身将怀中的花放在墓碑前。 宽大的黑伞被侍者撑在他头顶,似乎觉得冷了,男孩敛了敛肩头披着的外套,抬头看向管家,想要回去。 那张苍白又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琥珀色的眼瞳却似琉璃般剔透冷清,淡漠得如同一尊瓷娃娃。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尊冰冷的石碑,无法和父亲这个词联系起来。 时光荏苒,当年的孩子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他一直都过得不幸福。 陈念一抬手,鸽子们扑扇着翅膀,重归天空,他羡慕地望着鸟儿们自由的身影,回头对古德斯道:“我得回去了,谢谢将军愿意带我过来。” 古德斯回过神来:“殿下客气了。” 陈念下了钟楼,古德斯为他指明回去的详细道路,他谢过将军,赶时间般匆匆离去。 确定已经到了古德斯看不见的地方,陈念才重新放慢脚步,他轻松愉快地松了口气,对自己方才的表现还算满意。 从夜总会辞职后,他已经一周多没勾过男人了,看来功力还没有退步嘛。 他作为陈蔚元帅的另一个孩子,按理说也应该有高贵的身份。 陈词有大皇子沙弗莱当未婚夫,在地下城还有个愿意为他打的头破血流的alpha,他也不能被哥哥落下才对。 像他这样又漂亮又高贵的omega,想给自己找一个好点的归宿,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正好顶层有那么多优秀的alpha,他稍微挑选一下,也无可厚非吧,毕竟这可关乎终身大事呢。 陈念的逻辑自洽到无可挑剔,他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宫处,沙弗莱正在找他。 沙弗莱没问陈念都去了哪儿,见omega出去一趟挺开心的,他也松了口气,不曾想就这会儿功夫,陈念都去见了别的alpha。 “有相中的地方吗?” 陈念:“我住哪里都行。” “那就住我旁边的房间?” “行啊。”陈念压低声音,“不过我得问一下我哥,万一他再有意见就不好了。” 沙弗莱点了下头:“问问吧。” 陈念回去沙弗莱的卧室,拿过新终端,打开软件一看,陈词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并且发了个“。”给他。 看到那个孤零零的句号,陈念忍不住笑了,他迅速回敬了一张巨可爱的小猫表情包,发送到: 【我叫沙弗莱弄了个不被监控的终端,以后咱俩就能时刻进行联络啦,日志我也会都写在这个终端里面,省的有被发现的风险。】 【沙弗莱已经发现我身份了,说愿意帮我们打掩护。】 陈词那边大概也一直看着终端,很快回道:【他发现了?】 陈念:【嗯,我手上有茧,他一摸就发现了,之前那颗子弹也是试探,我根本就没问他要过。不过还好,问题不大。】 陈念继续发送:【我和沙弗莱稍微商量了一下,觉得白塔的禁足令实在太烦了,就想了个办法,决定搬到皇宫里住,这样出门也会更方便,你觉得可以吗?】 陈词:【可以,沙弗莱愿意帮忙就太好了。】 【他同意了。】陈念对沙弗莱道。 沙弗莱出去告诉管家,就用他旁边的房间。 陈念低下头,想了一下,继续问:【这边有好多不错的alpha诶,和我在地下城见到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想……】 陈词立刻会意:【想谈恋爱吗?】 陈念:【嘿嘿[挠头.jpg]】 陈词:【没问题,只要你开心就好。】 陈词这样干脆利落的答应,倒让陈念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是我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还是以你的名义,也没关系吗?会不会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我不在乎的。】 消息停顿两秒,又发来一条:【你可以也试探一下沙弗莱的意思,如果他也不介意,就没问题。】 陈念看着这条消息,眼眶忍不住有点湿。 他究竟何德何能,才有这样一个宠他的哥哥,包容他的一切小心思。 陈念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钓个整个辰砂顶层最优秀的alpha,绝对,绝对不能让陈词失望! 第36章 [营养液2.1w加更] “今天是5月2日,星期四,辰砂区域多云转晴,气温16度,西风3级,空气质量:优……” 陈词在厨房中做好早餐,刚把火关上,似乎被香味吸引,姜岱关上广播,也慢吞吞地起来了。 “早。”陈词把姜岱的那一份放到他面前。 陈念之前从未记录过他的生活,陈词也就不知道两人平日里都吃什么,只能按照冰箱里有的食材,和姜岱养身体需要的营养成分直接做了。 姜岱在陈词对面坐下,面对着盘子里丰盛而精致的早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姜岱拿起筷子,尝试着吃了几口,手艺比他要好很多。 对面的少年低头吃着,眼睫垂落遮住琥珀色的眼眸。 姜岱在十八年前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育婴舱到达预先设定的时间,模拟着分娩过程,浑身湿漉漉的婴儿蹬着双腿,眉头紧皱,发出嘹亮的哭声。 年轻的元帅欣喜地从研究员手中接过刚出生的婴孩,看过孩子后交给他,又接过另一个。 那对肩膀上有着月亮胎记的双生子在出生后的两个小时里,就睁开了双眼。 澄澈的,新奇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注定需要他们拯救的世界。 姜岱沉默之后,问道:“今天要出门吗?” “嗯,应该不会出去太久。” 陈词回道,他仍保留着白塔内养成的习性,用餐姿势可谓优雅,一点也不像正在狭小的厨房中吃着简单早饭。 姜岱点头,不再多说。 陈词吃完收拾了盘子,他从厨房里找过一圈,拿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把餐具洗了,按照大小顺序依次摆放在橱柜里。 之后擦干手套上的水迹,将它用小夹子挂在显眼的地方,方便下次使用。 学做家务对他来说,应该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 开启洗衣机让它洗着昨晚放进去的衣服,陈词又一次出了门。 他按照终端上的导航,来到车站,半小时后,到达了13号信息处理最大的医院。 陈词详细看过陈念留下的日志,立刻注意到了一件事。 姜岱的视野呈现圆形,并且这片区域还在不断缩小。 陈词知道,有一部分后天形成的盲人并非完全看不到,而是能够看到,视野范围却只有一个小孔大小。 姜岱很明显在逐渐变成这样。 陈念说要带着姜岱去看医生,但那时候他刚买了药,银行账户里只剩下2000奥吉,除去生活费,根本不够看病。 现在他们要互换三周,陈念不在身边,如果继续拖下去,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差。 陈词打算先带着姜岱去看看,正好现在他也有了足够的钱。 昨天陈念和他联络,说是在沙弗莱的帮助下,弄到了不被白塔监控的新终端。 陈词和陈念聊了不少,得知账户上突然多出的两万是沙弗莱转来的。 听说陈词想要带姜岱去医院,陈念也非常赞同,说了许多在地下城看病的技巧。 陈词有一整个医疗团队专为他服务,xii基地里更是有十几名研究员,严密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 所以他根本没去过医院,不清楚普通人看病是个怎样的流程。 为了保证看病的效率,以及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生疏以至于露馅,陈词事先踩点,前来学习一下看病的方法。 听陈念干说,总不如亲自了解来的更清楚。 无论在地下城还是顶层,不管哪一区域,医院可能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0节 陈词来到陈念推荐的医院前,他抬头望着高大的白色建筑,数不清的人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鲜有人关注这个独身前来的少年。 他用力捏了捏口罩的软条,走进医院大门。 陈词在大厅找了张长椅坐下,默默观察着前来看病的人们。 医院人非常多,吵吵闹闹的,问诊台旁放着租用的轮椅,大部分人都拖家带口,被亲属照顾着,也有人独自前来看病。 陈词锁定了一家三口,女儿和父母先是在自动挂号机上用终端进行挂号,然后拿着打印出来的凭证条,去往所挂科室的楼层。 陈词来到医院的标识牌前,找到眼科,在三楼东区。 他上到三楼,又在分诊区观察,挂完号后需要在分诊台将单子交给护士,再刷一次终端,就能等待排号看医生了,有时会要再做一系列的检查。 陈词大概明白了。 步骤不算复杂,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姜岱能不能在机器上刷终端。 如果陈词没猜错,当年姜岱是带着陈念逃下来的,两人在地下城隐姓埋名,中途换了好几个不同的区域居住,在陈念十六岁时,才搬来的13号信息处理区。 如果姜岱算黑户,那他根本没办法在正规医院看病。 陈词思考着,不引得任何注意地孤身离开了医院。 去不了正规医院,就只能另寻它法。 陈词突然想到,傅天河在带他去黑市时,经过了纹身店下方的一家黑诊所。 傅天河看起来和诊所老板很熟的样子,还从黑市帮他带了一箱子药剂。 如果那家黑诊所足够靠谱,是不是就能带着姜岱过去,看看眼睛情况究竟如何? 黑诊所在陈词心中就是脏乱的代名词,肯定不如正规医院,但也总比一直这样拖延着要好。 他得先去问问傅天河。 傅天河没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去哪里玩,今天应该在上班,就算现在去了矮蓬,也找不到人。 陈词坐车回家,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相较于市场上的混乱,超市要整洁有序许多。 陈词知道那天傅天河为什么直接带着他去了市场,一般情况,市场上的物价要比超市里低上一些。 陈词拎着购物袋,下车走进小区,他习惯性地靠着边走,却发现路上每天都要绕过的积水不见了。 陈词抬起头,上方管道锈蚀的接口处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崭新的,不再滴滴答答向下漏水。 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住在附近的人修了。 陈词继续向前走,他来到楼栋前,只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陈词停住脚步。 此时正是早上十一点,他站在自家窗户下方,耳边竟格外安静。 他向上看去,原本一直在窗外漏水的管道同样也被修理了,不再有水不断落到塑料顶棚上,夜以继日地发出巨大啪嗒声响。 好像从昨天晚上,他就没听到声音。 最开始来到地下城时,陈词会被滴水声吵得睡不着觉。 后来傅天河送给他一副耳塞,每次休息陈词都戴着,再也不介意窗外的吵闹了。 不再留心外面,也就让陈词没能立刻注意到,滴水声究竟是何时消失的。 他后退两步,转而去到其他楼栋,发现不光是自家窗外,附近其余所有漏水的管道都被修好了。 崭新的部件泛着金属的银光,和其余满是锈蚀的部分格格不入。 陈词回到单元处,再度看向窗外不再漏水的破旧管道,几秒后沉默地上了楼。 他多加留心,二楼曾经被老鼠咬断的电线也重新换了几根,灯重新亮堂起来。 之前他还以为是一个楼上的哪家住户修理的。 因为不知道他确切住在哪里,就干脆把附近能修的地方全都修理了吗…… 家里只有陈词和姜岱两人,午饭可以吃的稍微简单些,陈词不打算这么早做饭,他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找到和傅天河的聊天界面。 【之前我们去黑市经过的那家诊所老板你认识吗?那边看病的效果怎么样?】 想着傅天河现在应该在工作,陈词暂时关上界面,转而和陈念聊起来。 在头顶两千多米处的辰砂顶层,陈念已经正式入住了皇宫。 沙弗莱的申请最终得到通过,陈念再也不用被困在白塔里了,虽然严格来说,住进皇宫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笼子。 但他离沙弗莱更近,想要出去只需要转个门,就能找到大皇子。 陈念:【我昨天也问过沙弗莱了,他说只要别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都可以随便我^_^】 陈念的快乐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陈词当然没什么意见。 要知道,如果当年的意外没有发生,陈念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就应该是数不清的优质贵族alpha,而非夜总会里那些眼神露骨,手脚不干不净,只想着把他搞上床的色鬼们。 陈词也不担心陈念的行为会有损他的名声,多年来生活在白塔里,他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有什么名声呢? 无非是继续坐实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合的传闻罢了。 而作为另一当事人,沙弗莱也不太介意的样子。 陈词不知道陈念和沙弗莱进行了怎样的交流,反正结果是好的。 陈词很相信沙弗莱,有他帮忙照看,陈念也应该能掌握好分寸,不会惹出太大的事儿来。 等到午饭时间,傅天河给陈词回了消息: 【那边还可以吧,至少我觉得不错,医生虽然凶残了点,医术还是有的,不少疑难杂症都能治。】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是生病了吗?如果生病还是先去正规医院看吧。】 医术不错吗…… 傅天河的回复让陈词打定了主意,等到明天,就带姜岱去黑诊所看看。 至少也比一直拖着好。 陈词:【没什么,就是好奇。】 窗外一片安静,陈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沿,有点想问傅天河水管的事。 最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垂下眸,换了个话题:【今天晚上还要继续学习吗?】 傅天河:【来啊,只要你想,我随时欢迎。】 陈词回了句“好”,他关闭终端,又忍不住看了眼窗外崭新的水管接头,起身去做午饭。 第37章 吃完晚饭,陈词收拾好餐具,将洗干净的盘子用厨房纸擦干,再放进橱柜。 他简单清理厨房,又尝试擦了客厅的地,最终拄着拖把插着腰站在玄关处,长长地舒了口气。 干家务比他想象中累一些。 好在陈词的体力非常好,倒也不觉得怎么疲惫。 他把家里能碰到的地方全都打扫过一遍,站在客厅环视一周整洁一新的房间,还蛮有成就感的。 这是全新的体验。 陈词将拖布清洗干净,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他穿好衣服,将口罩戴上,把帽檐压低,前往车站。 半小时后,陈词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南侧下了车。 他驾轻熟路地走进洼地,穿梭在众多矮蓬中,找到傅天河的住处,抬手掀开厚重的塑料门帘,钻进去。 傅天河还没下班回来,不过也应该快了。 陈词坐在沙发铺好的干净毛巾上,安静地耐心等待着。 傅天河在十多分钟后走进矮蓬。 再度看到少年熟悉的身影,他已经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惊讶了,傅天河手里拎着个购物袋,放在机床上,对陈词笑道:“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 傅天河脱掉外套,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给你买了点东西,不知道爱不爱吃。” 陈词走近了看,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上点缀着切开的新鲜草莓,大概在傅天河的认知中,属于omega会喜欢吃的东西。 陈词不饿,他平时也很少吃甜食,但在傅天河洗干净手小心拆开包装,将蛋糕递来时,还是接住了。 他垂眸盯着蛋糕看了几秒,试着轻轻咬了一口。 奶油果然太甜了,口感也不够细腻,根本没法和他平日里吃的各种小点心相比。 但陈词仍然又咬了第二口。 见他没说不爱吃,傅天河放下心来,去给陈词倒水,自从意识到陈词会时不常突然过来后,他特地买了纸杯。 一点都不饿的陈词就这样吃下了一块蛋糕,最后都有点撑了。 “你吃饭了吗?”他问傅天河。 “在单位食堂吃过了。”傅天河擦拭着机床,回忆昨天的教学进度到哪儿了。 陈词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对知识接受和理解的速度之快让傅天河叹为观止,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能用机床编程制作功能符合傅天河要求的零件了。 昨晚傅天河特地翻出来他很久之前用的书,磨平卷得像烂咸菜一样的边角,又小心地进行修订,让它不至于稍微一碰就散架。 这是他最开始学习时用的参考书,十多年来傅天河远渡重洋,从一个信标到达另一个信标,从一个住处搬到另一个住处,居无定所,却一直都带着这本书。 傅天河没上过学,他所有的工程知识都是看书自学,自成一套体系,并且在日复一日的实践过程中不断研究琢磨,加强深化。 这本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书就要被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傅天河还蛮感慨的,但他倒没觉得不舍。 因为傅天河知道,九月肯定会替他爱惜它,至少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加爱惜。 “这是我当年刚开始学习时看的书。”傅天河将书拿给陈词,“等回到家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里面有我做的笔记,可能字迹有点模糊了,如果有不会的随时发消息问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1节 “好。”陈词接过来,从书本缝缝补补的样子,能看出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在海浸灾难持续千年的今天,由于木材极度稀缺,纸质书相当珍贵。 他把书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注意不要卷到边角。 自从跟着傅天河学习,陈词就找了个小挎包背着,方便放一些做好的小零件和工具。 傅天河专门为陈词定了学习计划,按照日程,今天应该去寻找新的零件了。 见陈词几天来并不排斥去垃圾场“寻宝”,傅天河也不再收着了,大大方方地道:“走,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陈词颔首,他从小包里又拿出一只口罩,叠加着戴上,虽然两层布料遮着有点呼吸困难,但已经能基本过滤掉垃圾场的味道了。 两人带着工具,沿小道走进垃圾场,有不少拾荒者也在。 严格来说,这里是13号信息处理区垃圾的暂时存放处,等积攒到一定数量,辰砂会将垃圾集体运输到基部的郊区外壁,进行集中处理和回收。 如今全球大部分陆地都被水浸没,各种物产资源极度短缺的困境,只能通过高效率的垃圾回收尽可能缓解。 所以拾荒者们必须在垃圾被运走之前进行拾捡。 傅天河这次带着陈词走到了比较深的位置,他就像根本嗅不到垃圾场的臭气,毫无顾忌地扭头和陈词说着话:“今天咱俩一起来,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被alpha当成吉祥物的陈词微微颔首。 照例是傅天河从垃圾山里眼尖地找到废旧设备,用力地拽出来,蹲在地上进行拆卸。 陈词站在旁边看,时不时给他递一下工具,从不亲自动手。 也有意地避开可能会造成脏污的地方。 傅天河动作相当熟练,袋子很快就被一件件不同的零件填充,他将失去利用价值的废弃部分扔到一边,起身去找其它设备。 在成堆的垃圾里寻找可利用之物绝对是个需要十足耐心和眼力的工作,还要时刻忍耐着无孔不入的臭气,有时候闻得时间久了,都会无法自控地干呕。 膨胀螺丝从电器上掉落,叮了咣啷地落到陈词脚边,上面还沾着油污。 傅天河正在埋头拆卸,没注意到走失的螺丝钉,陈词经过数天学习,知道这玩意能用到的地方还蛮多的,不应该浪费掉。 他看看傅天河,见alpha实在抽不出空来,便默默将视线移向脚边的螺丝。 精神力悄然释放,凝成坚实的系带,又迅速随着陈词的心意变换形状。 如同有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操纵,螺丝颤动一下,无声地腾空而起,以准确无误的精确轨迹,不引得任何注意地飞进了张口的麻袋。 任凭谁看到这幅景象,都绝对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离陈词最近的傅天河毫无察觉,他是个很强的alpha不错,但就如陈词猜测,没有精神力。 陈词看着傅天河的侧脸,见alpha根本没发现,更加大胆起来,精神力扩散到身后,顺便把那半截电路板也“捡”回来了。 傅天河终于拆完手头的家电,确定有用的东西都拿上了,才直起腰来。 他掂了下麻袋,被坠得肩膀一沉。 咦?有这么重吗? 傅天河没往别的地方想,他拖着麻袋走了一段,骤然发现了某处角落里,孤零零躺着一个塞缪尔顿元件组。 他看到了什么! 一份九成新的塞缪尔顿元件组稍微改装一下,能拆出不少好东西呢! 傅天河立刻冲过去,他刚要蹲下检查型号,一根铁棍就从侧边倾斜着伸过来,迅速将球形的元件组拨到了一边。 傅天河抬头。 一身工装的中年男人也在盯着他,男人相当矮胖,满脸横肉,一双吊梢眼凶神恶煞。 他手里拿着的铁棍末端弯成勾状,牢牢锁住元件组,像极了屠宰场用来拨弄内脏的铁钩抓住了暗色的心脏。 这是直接从他手里抢东西! 看来今天就要迎来一点不和谐小插曲了。 傅天河站起身,唇角的笑意消失,alpha收起了所有和善,就连左侧黑眸都变得与义眼一般冰冷,淡淡道:“大哥,如果我没记错,这玩意是我发现的,咱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 男人嗤笑一声,粗声道:“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你怎么证明是你先发现的?” 男人用铁钩敲了敲塞缪尔顿元件组,金属碰撞的声响落进傅天河耳中,让他心疼得要命。 这人根本就不知道元件组有多珍贵,要是落到他这样不识货的人手中,根本就是浪费! “这是塞缪尔顿元件组,你直接卖出去,拿到的钱还不到它真正价值的一半,完全就是浪费。” 傅天河的态度更让男人坚信这是个好东西,绝对不能轻易放走,他才不管什么浪不浪费,只要能卖个好价钱就成。 “没工夫听你废话,带着你的姘头回家睡觉去吧。”男人粗鲁地瞥了眼傅天河身后格格不入的陈词,俯下身,就要将元件组拾起来。 傅天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突然伸出脚,踩在男人手臂上:“你说什么?” 男人根本不怕,他冷笑一声,挥手甩开傅天河的脚:“呦,还急了?这不是你姘头么?年纪轻轻地出来淘什么金,赶紧回家多生几个孩子,为世界作贡献去吧!” 傅天河的脚被甩开,下一秒,硬质鞋底准确无误地踩在了男人脸上! 傅天河在垃圾场踩来踩去,鞋底沾着黏腻的脏水,狠狠地印在男人肥腻的肉上,甚至还不客气地碾了两下。 这是莫大的侮辱,男人被他踩地踉跄着跌倒在地,当即激起滔天怒火,他的身子以不符合体型的灵敏一扭,抄起铁钩就要直取傅天河命脉! 傅天河将麻袋一甩,成堆的零件挡住铁钩。 他一掌击在男人手腕处,也许是碰到了什么命门,男人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手里的铁钩“咣当”落地。 在这方混乱之地,就算打死了人,也不会有谁在意,尸体正好直接扔在垃圾堆,还剩了清理现场的功夫。 陈词淡定地后退两步,以防这两人动作太大波及到自己,或者有血飞过来溅到身上。 第38章 叮呤—— 铁钩被傅天河一脚蹬得沿着地面滑行老远,男人艰难地忍着痛翻过身,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去重拾武器,又被重重地踩在后背。 傅天河双手抓着他肩膀,卷起袖口处露出的手臂骤然绷紧,大臂上的线条甚至都撑起衣料,将几近二百斤的男人整个翻了个翻! 然后一拳揍在他肥头大耳的脸上。 拳拳到肉的声音相当残忍,男人惨叫着,胡乱护住头脸,这下胸腹处落了空挡,又被傅天河一个利落的膝击招待,呕出一口酸水。 饶是如此,他嘴里还在不甘示弱地咒骂着:“恁娘了个——” 傅天河踩住他脖子,将所有声音掐灭在喉管中。 世界安静了。 傅天河下手终归是有分寸的。 他不过是要教训这个人一顿,没想往死里揍,也怕如果太狠会吓到陈词。 嘴里不干净没事,地下城有太多人的嘴都比粪坑还脏,但拿九月说脏词,他忍不了。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着,双手狼狈地护住头脸,尽可能蜷缩身体,以免腹部再度承受重击。 类似的争抢在垃圾场里早就再平常不过,好东西太少,前来拾荒的人又太多,人人都想把看到的物件收入囊中,对骂和斗殴都已是家常便饭。 傅天河身为年轻力壮的alpha,很难有谁打得过他,但他一般很少与人起争执。一是傅天河本来就不是爱寻衅滋事的性子,二是他有技术在身,能把垃圾变废为宝,也就不太在乎那些没多少改装价值的物件。 但这不意味着他好欺负,特别是还当着陈词的面。 傅天河活动着拳头直起身,冷冷地盯着痛苦呻吟的男人看了几秒,随手将散落在一边的塞缪尔顿元件组拾起来。 “走。” 期间默不作声地一步一步挪移着,已经远到快要离开视线范围的陈词闻言迈开步子,重新回到傅天河身边。 他看了眼还在地上蠕动的男人,精神力悄然铺散到铁钩掉落的地方。 无形的控制下,两指粗细的铁钩从末端开始卷曲,短短十几秒,就弯成了一卷蚊香,免了男人突然暴起抓住铁钩再去伤人的所有可能。 傅天河把麻袋抗在肩上,再也不看挣扎着起不来的男人一眼,带着陈词回去。 alpha一改平日的欢脱,彻底沉默了,他脸颊线条因后牙咬合而紧绷,眉峰也皱着,到现在也没舒展开。 陈词瞅着他的脸色,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傅天河突然就生气了?明明他原本打算和那个人好声商量的。 而且傅天河很想拿到那个零件组,最后却表现得要不要好像也无所谓的样子。 陈词歪着头观察了会儿,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傅天河没看他,只留给陈词一侧漆黑的眼瞳:“嗯,有点。” 陈词:“因为他想抢你的东西吗?” 傅天河沉默一瞬:“嗯。” 陈词若有所思,可傅天河现在已经把元件组拿回来了,又为什么还在生气? 他是不是应该劝劝傅天河? “别生气了。”陈词发自内心,无比真挚地道,“万一把自己气死就不好了。” 傅天河一哽。 他终于看向少年,眼中多了几分无奈,认真纠正道:“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生气伤身。” 陈词立刻改口:“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陈词对人情世故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吧,起码能算得上知之甚少。 少年身上有一种很难被察觉到的钝感,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膜,包裹在外面,一切外界刺激都被削弱到极度轻微的程度,才能被他感知。 可陈词明明那么聪明。 傅天河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的智商和情商真的是完全不相关的两种东西。 但被陈词这么一搞,他心中的郁结一下子消退不少。 甚至还有点庆幸陈词不懂他生气的原因。 两人回到矮蓬,傅天河把塞缪尔顿元件组放在机床的桌上,他稍微收拾一下,开始一边拆卸,一边给陈词讲解。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2节 陈词认真听着,过了十几分钟,突然冷不丁来了句:“那个人,会继续找你的麻烦吗?” “什么?”傅天河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陈词在说和他争抢元件组的男人,不屑道,“没事,就算他来找麻烦,也肯定在我手里讨不到好。” 陈词:“他有武器。” 傅天河虽然挺强,但刚才一直在赤手空拳的和人搏斗,万一那人拿到锋利的铁钩,或者搞个偷袭,最后会是谁躺在地上还不一定呢。 “我也有武器啊。”傅天河歪着身子从工具包里一捞,掂着沉甸甸的扳手展示给陈词,“放心吧,你是没见过我给人开瓢的时候。” 陈词点点头,不再多说,傅天河心里有数就行。 傅天河将扳手放在一边,就要继续给陈词讲课,他手里拿着拆下来的零件,满脸严肃地沉吟片刻—— 然后扭头问陈词:“刚才咱讲到哪儿了来着?” . 陈词回到家中。 他轻手轻脚地换上家门,打开玄关处的灯。 姜岱已经睡了,卧室的门掩着,自从陈词这次交换回来,他就不再每天等到少年安全回家再去休息。 陈词走进卧室,将斜跨的小包取下来,放在桌上。 他摘掉帽子和口罩,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先去洗澡。 将全身都洗干净,确定没留下什么异味,陈词擦干头发,清理完卫生间,回到卧室。 他关上房门,坐到床边,终于能收拾小背包里的东西了。 首先是今天新做成的零件,它们的精度还没到能拿去黑市卖钱的程度,傅天河就让陈词收起来,当做纪念。 陈词将零件放进专门的小盒子,和陈念喜欢随手一放不同,陈词所有东西都收拾得非常规整。 然后就是傅天河给他的书。 书近期才被修缮过,封皮用硬质牛皮纸重新糊了,但内页仍旧脆弱,陈词小心地翻看第一页,空白的扉页上写着一段话,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陈词打开台灯,将书放在灯光下,小心地调整角度。 字迹稍微清晰了些。 “全心全意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不安的灵魂也会得到解放,我们无法消除病痛,也无从知晓终焉何时降临,却能在灰败的余烬中,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赠天河。 娟秀的字迹应该属于一个女人,是妈妈,还是姐妹? 陈词更在意的却是另一点。 文段用花体英文写着,让他总下意识地看向其中意为“余烬”的ashes一词。 手臂内侧早就消失的针孔又在隐隐作痛。 陈词不再做无端的猜测,他掀开下一页,开始看书中的内容。 傅天河拿到这本书时的年纪应该不大,书中重点被他用抖到不行的直线标注,空白的地方笔记写的歪歪扭扭,陈词甚至还在夹缝里看到一只相当抽象的猫。 他翻看了两页,有点困了,便将书收好,放在床头柜上,盖好被子躺下。 然后陈词想起来自己忘记写日志了。 他打开终端,用最快速度记录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还配上几张在医院以及垃圾场里顺手拍下来的照片。 陈念三个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在皇宫里逛了一整天,发现了许多好玩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些“珍宝”,寻宝图都写在日志里,等什么时候陈词回去,一定要去看看。 陈词回了个“好”。 夜已渐深,窗外不再有滴水的声音了。 房间里格外安静,陈词今夜没有佩戴耳塞,他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不知为何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闭上眼睛。 “……好了殿下,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好吗?” 对面身着白大褂的人看不清面容,但温柔的声音很熟悉。 陈词每个月都会听到这个声音,女性beta研究员从许多年前,就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不是他的妈妈。 一张卡面被展示在他面前,古怪的墨迹铺散在白纸上,颜色有些令人作呕,晕染成奇怪的形状。 “殿下,您看见了什么?或者说能想到什么?”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悬在空中的鞋子,他还不够高,坐在椅子上双脚触不到地面。 过了几秒,他重新抬起头,盯着那张墨迹图案。 “月亮。”陈词听见年幼的自己道,“月亮在海底,被撕成两半,流出来血,骨头断裂了,把海水搅得像罗宋汤,也许可以再加点西蓝花和自行车,连巴萨罗那的皮皮虾喝了都说好听。” 当年的他是这样回答的吗?研究员又有怎样的反应? 陈词不记得了,类似的测验他做过许多次,很快就厌烦了,研究员也发现了这一点,便不再给他看那些奇怪的图形。 白色的实验室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亮堂,后来陈词长大一些,知道测试名叫“罗夏墨迹测试”,用来判断受试人的人格。 几张图像能判断出来什么?陈词不相信,早知道他就该答点更离谱的。 一夜很快过去。 陈词没戴耳塞,被屋外的声音吵醒,人们三三两两的出门去上班。 姜岱似乎已经起床,在打扫卫生。 正好他也睡得差不多了,陈词躺了两分钟,摘下眼罩放在枕头底下,就此起来。 他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对正在蹒跚着整理桌面的姜岱道:“姜叔,今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姜岱有些意外,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道:“好。” 陈词:“不能去正规的医院,我朋友给推荐了个地方,据说还不错。” 姜岱:“行,那我去换个衣服。” 陈词站在客厅,等待姜岱更衣的功夫里,突然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低下头,给陈念发送消息,告诉弟弟自己要去带姜岱看病了。 第39章 [营养液2.3w加更] 吃过早饭,陈词一路带着姜岱来到商业街的纹身店前。 见姜岱步伐犹豫,陈词解释道:“医院在这家店的下面。” 姜岱:“你之前来过吗?” “嗯,朋友带我来过。” 姜岱心里大概有了底,他跟随着陈词,走近狭小的纹身店。 这家店就是个空壳,专为前往诊所和黑市服务,陈词推开后台的门,沿着楼梯向下,消毒水的味道逐渐飘散在鼻畔。 比人更先一步到达的是精神力。 陈词迅速探查一番,确定此时此刻诊所里就只有医生和护士在,足够安全。 姜岱两年前才带着刚满十六岁的陈念从净水系统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之后很少出门,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听见有人下来,医生踱着步从办公室里走出,看到头戴鸭舌帽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身影,他愣了下。 这不是那天跟着傅天河去黑市的小家伙吗? 医生还记得傅天河魂牵梦萦挂念的模样,脸上被揍成染坊都捧着终端期待着对方回复。 甚至因为要给人家买通行证花掉了购置基因纠正剂的救命钱。 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甚至连名字都不清楚的omega做到这份上,也是服了。 介于此事,医生对陈词的态度蛮微妙的。 陈词可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些事,对医生道:“您好,我们想看看眼睛。” “眼睛怎么了?”医生看了眼陈词身后有着大片烧伤痕迹的姜岱,就知道病人是他。 “之前受过外伤,最近视力越来越模糊,视野也越变越小。”姜岱描述着症状,坐到诊室的凳子上。 医生询问过几句,让姜岱进去检查室,用各种仪器给他检查一番。 陈词坐在诊室里等待,墙壁宛如牛皮癣病人满是斑驳有不少脱落,老旧的钟表比标准时间快乐四分四十三秒,沙发从破损处露出内里白色的芯,一张人体解剖图贴在墙上,精神力却探测到了后面的暗格。 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住更浓的血腥味,大概不久前才有人动了手术,诊所虽小却五脏俱全,应该比它表面看上去要更靠谱。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和姜岱才从检查室出来。 “他正在失明,这点毋庸置疑。”医生道,“原本是没有这么严重的,但烟熏和受伤之后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光靠药物支撑根本不够,现在受损已经到了不可逆的程度。” 和陈词猜测的差不多。 当年拼死救下陈念,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管家就要失明,他本该生活在宽敞明亮的陈家主宅,身着笔挺西服,有着受人尊敬的身份。 而非像现在这样坐在简陋的黑诊所里,听医生用不带感情的声音下达即将失明的诊断。 陈念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陈念,听到这个消息,他会哭出来吗?还是会抱住姜岱,尽力安慰管家? 陈词眨了眨眼,他的眼眶干干的,一滴泪也挤不出来,心里也平静无波,激不起波澜。 姜岱和陈词一样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何种情况。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得治,据说研究院那边出了新的视神经植入技术,也有过成功案例,如果有条件,可以去试试看。” 陈词:“手术需要去哪里做?” “实验室或者顶层最大的医院吧,那边才有最前沿的顶尖技术。” 陈词点点头,心里有了数:“谢谢。” 医生摆摆手:“没事,现在光靠药物的话,大概可能维持一年左右吧,建议如果想做手术就尽快联系医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3节 陈词再度谢过医生,去护士那里交了检查费,遇见一个肩头鲜血直流的妇女,疼得满头是汗地过来,不知道怎么伤成这样。 护士冷冰冰地道:“先交钱。” 确定妇女把押金转过来了,护士才去拿医疗用具,给她处理伤口。 类似的事情每天都会在黑诊所发生无数次。 陈词带着姜岱回了家。 去了趟黑诊所,虽然没能治病,但也了解到不少消息。 陈词不清楚辰砂的医疗水平发展的如何,他的体检都被xii号基地包圆了,但既然医生说可以,那应该真有能阻止姜岱失明进程的技术。 只要能去到顶层的大医院。 只是姜岱多年来带着陈念在地下城隐姓埋名,不惜以黑户的身份生活,就是为了逃离顶层,尽可能保证陈念的存在不被发现。 但姜岱没有给陈念改名字。 这一直是陈词比较疑惑的,既然管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不直接给陈念改个名,这样给发现的几率会更低。 以管家做事的缜密程度,不应该忽略掉这点。 也许是另有什么隐情? 无论如何,有办法总比没办法要好,得知姜岱有希望进行治疗,陈词立刻把消息告诉了陈念。 陈念很快回复:【太好了!我一直想带姜叔去看结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你们去的哪里呀。】 陈词:【一家黑诊所,朋友带我去过那家。】 陈念立刻认出来:【傅天河带你去黑市路过的诊所?】 【嗯】陈词继续输入,【既然有了办法,就尽快治疗吧,你和沙弗莱说一下,让他帮帮忙。】 治疗需要去正规的大医院才行,要在之前可是难于登天,但如今陈词和陈念身份互换,还有知晓真相的沙弗莱能够帮忙。 以大皇子的手段和能力,在隐藏姜岱身份的前提下把他弄到顶层治病,还是能办得到的。 陈词和陈念商量着下一步的对策,既然要让姜岱去上层治疗,必定要告诉他兄弟俩已经相认,并且身份互换的事情。 陈词:【我感觉他应该已经察觉到很多了,只是还没有揭穿。】 陈念:【毕竟姜叔养了我这么多年,要是发现不了才奇怪呢。嗯……既然他暂时没有戳穿的意思,那就等我回去之后,亲自给他说?】 陈词:【好】 陈念亲口和姜岱说明确实要更加好些,毕竟他们两个才是亲人,陈词只不过一个鸠占鹊巢的顶替者。 陈词放下终端,默默松了口气,也算做完了一件大事。 之后就没有需要操心的了,他也终于能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陈词站起身,从陈念的衣柜最深处,翻出来了一个还算崭新的背包。 . 而在当天下午,傅天河带着昨天拆卸下来的塞缪尔顿元件组,打算先去黑市卖上一波。 经过他的悉心改造,原本就价值不菲的零件组更是摇身一变,成为更加珍贵的元件。 傅天河看着账户余额上多出的钱,心满意足地离开店铺。 去的时候医生不在,回来正好见到他一手血的从手术室里出来。 “最后一部分钱还你。”傅天河从门口探出头,对正在洗手的医生道,“这下就还清了。” 傅天河每45天都需要注射一支基因纠正剂,小小的药剂在正规医院都要上万奥吉,更别说是黑诊所了。 他的工资和大部分外快都花在这上面,导致生活中穷得只能吃土,但没办法,保命要紧。 医生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今天上午那个小omega带着他家里人来看病了,口罩帽子捂得可严实了。” “家里人?”傅天河一听和陈词有关,立刻来了精神,“九月家里有人生病了?” “应该是他父亲吧,身上好多烧伤痕迹,腿脚也不利落,眼睛有失明的风险,还蛮严重的,有些年头了。” 傅天河头一次打听到有关陈词家庭的消息,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他之前也问过我你这边医术怎么样,还说只是好奇。” “虽然严重,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如果去顶层的大医院还有缓解的希望。”医生顿了顿道,“不过都来我这儿看病了,显然是没什么去大医院的能力。” 傅天河忍不住唏嘘:“是啊,他家里条件也不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连饭都吃不起,坐车回家的钱都没有呢。” 医生提供的宝贵信息让傅天河脑补起来。 九月和身患重病的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从事劳动,养家的重担就全都压在了只有十八岁的少年身上。 他是个omega,还这么可爱漂亮,生活在地下城,一定遇见过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 父亲看病需要高昂的费用,生活中也处处需要花钱,九月就只能向在政府部门工作的金发alpha借钱。 因为没办法及时还上,被alpha各种刁难。 九月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工作,甚至想要到上层闯荡一番,才问自己要了通行证。 事实上他也的确从上层赚到了些钱,不但还了通行证的钱,手头也稍微宽裕了些。 只是生活在地下城的家人让九月心有牵挂,无法一直呆在上面。 他还是回来了。 纵然命运如此不公,生活无比艰难,九月仍旧坚强,他从未表现出沮丧或低落,总是以平静的心态应对接下来的日子。 他是那么聪明好学,想要从自己这边学点手艺,也能补贴家庭。 傅天河的眼眶湿润了。 他吸了吸鼻子,沉浸在自己脑补出的真相中,感动至极。 陈词在他心中俨然是一个懂事小可怜的形象了,少年似乎发着莹润的光,落难天使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医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傅天河又同情心泛滥了。 医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笑一声: “有这个空,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第40章 傅天河离开诊所,满脑子都是有关九月身世的感人想象,并且还在不断被他润色得愈发离谱。 他眼眶发湿,心不在焉地坐上巴士,随便找了个空位,十几分钟后下车,走了好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景物似乎不太对。 傅天河左右看了一圈,一排排老旧楼房,上方是锈蚀的管道,接口处的漏水地方全都换上了新零件,地面仍然很脏,但已经不再有大片积水。 alpha这才骤然意识到他没回去自己的狗窝,而是直接来到了九月家最近的车站。 傅天河:………… 傅天河被自己的迷惑行为逗得哭笑不得,他双手用力拍了拍脸,让脑子更加清醒些,就要回去。 一转身,却看到omega少年就站在他身后。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口罩和帽子之间露出,正沉默地盯着他。 傅天河的脸“腾”的一声热了。 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变态没想故意到这边来,脑子里却还未组织好语言,只能“啊啊”了两声。 陈词目光向下,停在傅天河腰间的斜挎包处,包的外层扣着,但从轮廓看,里面应该装着扳手和一些零件。 果然是他修理的吗…… “没上班吗?”陈词问。 “下午提前把活干完了。”傅天河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红着脸道,“那个……我不是故意想到这边来的。” 陈词不懂傅天河的扭捏,他奇怪地盯着alpha看了几秒,傅天河的脸好红,甚至都盖住了眼眶莫名其妙的绯色。 因为热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陈词问他:“你难受吗?” “啊?不不不,我没事的。”傅天河连忙摆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胸腔中那颗心脏因此跳得更快了,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 既然傅天河说没事,陈词也不再多问,正好他也要去找alpha。 这下省事了。 陈词直截了当地说:“之后的几天,我可能不会去学习了。” 傅天河颇为意外:“不去了?是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嗯。” 他拼了命也没能降下来的热度好像一下子凉了不少,傅天河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他好不容易知晓了一些有关九月的信息,对omega了解更多,却又不能每天晚上都见面了吗! 九月明明那么喜欢机械学习,昨天还拿了教材,什么事能让他暂且搁置?是昨晚发生的争执吓到他了吗? “我想到处去转转。”在傅天河做出更离谱脑补之前,陈词解释道,“看看辰砂的其他地方。” 原来只是旅游啊。傅天河松了口气,之前九月也喜欢到处逛,当初他还以为九月是第一次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的呢。 九月不再去矮蓬学习,就意味着他不能每天都见到对方了。 傅天河只用了一秒时间做出决定:“我能陪你一起去吗?” 陈词:“你不上班吗?” 傅天河笑道:“我这个本来就是临时工,周结的工资,我来辰砂只有几个月,之前都在其他地方,也不好找固定工作。” “会耽误你赚钱。” “不碍事,我攒了一点积蓄,正好也想到处逛逛,如果我们两个能作伴,不是更好吗?” 傅天河看起来很想和他一起去的样子。 alpha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还得去垃圾场找材料,和人争抢,确实很辛苦,想出去散散心,也挺正常。 至于这其中包含着多少别的居心,陈词懒得想,也不在乎。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4节 见陈词不吭声,傅天河放软语调:“让我也一起去吧,相互还能有个照应,也会更省钱一些。” 陈词想告诉他现在自己已经不缺钱了,他账户上还有几万奥吉。 但面对alpha渴求的眼神,他还是紧闭着双唇,什么都没说。 傅天河比陈词高一头,眼巴巴地望着少年,脸上还带着些没彻底褪去的红,那只黑色的眼睛让陈词想起实验室的比格犬,也会趴在笼子上,这样湿漉漉地看着他。 数不清多少次,陈词在这样渴望的注视下沉默地经过,将失落的呜咽永远留在身后。 “随便你。”陈词听见自己这样道。 “那太好了!”傅天河松了口气,重新雀跃起来,瞬间忘记了方才的全部尴尬,“那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或者后天,到时候再终端联络吧。” 傅天河计算着经费,辞职之后他会失去主要的收入途径,但下午卖了塞缪尔顿元件组赚到一大笔钱,还给医生药费后,还留下不少,节省一点足够他和九月一个多月花销的。 此时傅天河还不知道陈词俨然是个小阔少了。 “你原本打算去找我的对吧。”傅天河道,“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去添置点旅行需要的东西?” “好。”陈词正有此意。 他们两个乘车前往最近的商业街,并排坐在巴士后侧,陈词总觉得傅天河实在冲动,又问:“你的工作真没问题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长干,不然也不至于只找一个机修的活儿了。”傅天河无所谓的模样让陈词稍微放下心来。 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到其他人。 放在之前,陈词绝对不会多问,别人情况如何跟他没有分毫干系。 但兴许是想到那本工程书扉页上的文字,陈词问道:“之前你在其他地方么?” “嗯,我几个月前才从别的信标过来的。” 傅天河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兴奋会讲起别的: “如果想旅行,一定要试试海上航行,会有许多海岭顶端形成的岛屿,每个上面都有独一无二的景象,如果运气好还能登岛看看呢。” 这是陈词第一次听傅天河说起他的过去。 对傅天河来说,九月笼罩在迷人的雾气中,叫人忍不住心生探寻之意,对陈词来说,傅天河又何尝不是浑身谜团。 距离辰砂最近的信标是位于阿拉伯高原上的蓝矾,也足有近7000千米,乘坐飞行器需要8个小时,坐船大概要十一二天。 是什么让alpha远渡重洋,孤身一人来到其他信标?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陈念,说不定都开始从傅天河嘴里套话了。 但陈词没有过多猜测,他本身就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会多问一句已经是个奇迹了。 傅天河小声讲着航海路上的见闻,吞没了世界的海洋在平静的表面下,其实险象环生。 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栖息其中,它们和人类城市中留存的各种机械融合,变成难以想象的样子,也早就不是千年前人类能够下海捕捉的鱼虾。 原初生物对人类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意图,或者说,它们对人类的造物具有强烈渴求,船舶上的机械部分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养料。 任何一个稍微惜命的人都不会选择远洋航行,只有实在缺钱的,才会冒这个风险。 傅天河能安稳经过十几天的航行来到辰砂,也算不容易了。 他的旅行经验应该挺多,有一个伴,还是个足够靠谱,且陈词不讨厌的人,挺好的。 两人很快在商业街下了车,傅天河果然经验丰富,带着陈词直奔那种户外探险专用店。 “你想要什么样的旅行?单纯看风景到处参观,还是去探索冒险的?” “刺激点的。” 傅天河不意外陈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当初他带着少年去游乐园,九月可是要求坐了好几遍惊险的矿车呢。 在omega沉默内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向往自由和冒险的心。 傅天河购置了一些野外生存的必须用具,包括登山绳,多功能小刀,打火器,帐篷睡袋防潮垫这些,手电筒他家里就有,不用再多花钱了。 陈词在货架前挑选食品,野餐罐头和压缩食品种类多样,让他都有些挑花了眼。 他拿了一些罐头,又选了一组营养液,特地避开了专为omega准备的草莓口味。 傅天河去问店员有没有汽化炉,其他选好的东西都放在柜台旁边的篮子里,陈词趁机先付了钱。 终端震动一声,显示交易完成,陈词慢条斯理地将罐头盒子挨个垛起来,傅天河才拿着汽化炉,回到前铺。 “这些应该就够了。”傅天河清点过一遍,就要付钱。 店员只扫描了最后的汽化炉:“别的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 傅天河愣神的功夫,陈词一伸手,把刚扫完的汽化炉也付上了。 “走吧。”陈词淡定道。 傅天河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把钱付了?” 陈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旅行需要的东西,不该我付钱么。” 陈词的话如此有道理,让傅天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省下了钱,但失去了表现机会的傅天河只能拎起两个巨大的袋子,跟着陈词走出店门。 傅天河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应该挺贵的吧,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赚钱其实不难的,你还有家人,还得——” 傅天河没能把最后那句“还得攒医药费”说出口。 因为陈词的手腕横在了他眼前。 少年的腕细腻如瓷,腕骨圆润地凸起,骨肉匀亭,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展现在傅天河面前。 骨骼和肌肉的结构比任何机械都要精妙,光影明暗,傅天河呆呆地望着那抹瓷白,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陈词让他看的是终端。 他迅速将视线移向亮着的终端屏幕,看到了上面的一串数字。 首位是三,然后个、十、百、千、万。 三万多的存款。 余额只有陈词三分之一的傅天河:??? 一直觉得九月手头不宽裕的傅天河:………………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是穷鬼?!?!? 第41章 [营养液2.5w加更] 傅天河心情复杂地接受了只有自己是穷鬼的残酷现实。 他带着陈词去了另一家店铺,补全其它需要的东西。 这一次陈词当着他的面付款,傅天河没再阻拦。 他还是要脸的。 看来九月去上层的这一趟真的赚了不少,还给自己通行证的费用之后还剩了三万。 傅天河又欣慰起来,他熬通宵做零件给九月攒钱买通行证是值得的。 omega少年两手空空,回头道:“走吧。” 傅天河将不那么重的几个袋子转移到左手,右手再拎起其他的,两只手里全都满满当当,甚至连走路都会绊倒腿,又背着鼓囊的包,顶端横着折好的帐篷,活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吭哧吭哧地跟在陈词身后。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幅画面有哪里不对,陈词身着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运动服,只是简单的走在街上,便给人一种就该有谁为他服务的感觉。 傅天河大包小行李,拎得十分快乐。 东西很多,傅天河的狗窝里有机床和众多工具零件,本来就拥挤,小冰箱的位置也不够,大部分用品就只能先在陈词家放着。 两人乘车回到车站,一路走进小区,很快到了先前陈词带着傅天河去到的最深位置。 陈词停住脚步,不再继续往里走:“好了。” 傅天河:“我给你拎回去吧,这些东西太沉了。” 陈词仍旧不愿意暴露具体地址:“我自己可以。” 傅天河:“真的很沉。” 陈词不再吭声。 傅天河低头看去,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沉静,默默地望着他,俨然摆明了没得商量。 我又不是变态…… 有那么一瞬间小小的挫败感袭击了傅天河。 但很快傅天河又调整回了状态,九月能这么警惕,着实是件好事。 对九月这样一个omega来说,地下城充斥着太多危险,任何无害的表面下都有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越警惕就越安全。 虽然他本身确实没有坏心眼儿,但谁又能保证未来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伪装成这样蓄谋靠近呢? “好吧。”傅天河不再坚持,他掂量着手里的袋子,担忧道,“可是真的很重,你自己可以吗?” 陈词不答,伸出手,从傅天河的手中接过一侧的购物袋。 少年肩膀很明显地向下一沉。 但这些重量似乎没有对陈词造成其它困扰,他又从傅天河的另一只手里接过东西。 两只手上的重物击连被转移,傅天河担忧地看着陈词。 陈词稍微掂量了下,确定是他能够承受的程度。 他将袋子放到脚下,对傅天河道:“来。” 傅天河摘下背包,托着两根肩带,帮着陈词背上。 他手指垫在陈词肩膀和带子之间,慢慢地放松力道,让陈词有个适应的过程,省得一下把少年压垮。 傅天河又紧了紧叠起的帐篷,防止它中途掉下来再惹麻烦。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5节 陈词稍微蹲下一点,重新拎起地上的四五个购物袋,他的双臂被坠的笔直,购物带勒在四根手指上,陷进肉里,压出红痕。 直叫人担心过分的重量会不会压垮他纤瘦的肩膀。 但陈词撑住了。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对傅天河点了下头:“我走了。” “快回去吧。”傅天河催促道,他担忧地望着眼前少年,再三嘱咐,“路上可以多停下来歇一歇。” 陈词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傅天河很想跟上去,把陈词手里背上的东西全都抢过来,直接帮忙拎到家里去,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 纵然承载着过分的重量,陈词的脊背仍然挺直,步伐缓慢却稳健。 如同命运在他双肩落下太多不公的重担,却依旧被他坚强的撑起。 傅天河深吸口气,抑制住心中复杂翻涌的情绪。 陈词在某个岔路出一转,消失在了傅天河视野内。 但alpha仍旧等待在原地,执着地望向陈词离开的方向。 他的手一定被勒得很疼吧,等摘下背包,说不定肩膀会酸痛上两三天。 他会默默地抬手揉捏吗?还是说先活动紧张的肩胛? 傅天河想不到,他对陈词的了解还太少太少。 又或者说每一天他都能在少年身上发现崭新的惊喜。九月就像一组盲盒,永远不知道拆开的下一个里会装着什么。 越了解,就越无法自拔地被牢牢吸引。 过了许久,傅天河才转身离开。 和傅天河想的不同,陈词只在上楼时歇了一次。 他将所有东西放在地上,打开三道门锁,再挨个拎进去。 购物袋整齐的靠墙摆放,陈词关上房门,他的手掌已经被勒得满是红痕,正在火辣辣的发烫。 陈词稍微搓了下手指,站在原地无声地喘了两口气。 正在伏案工作的姜岱听见动静,走出房间,看到这一包包的东西,讶然道:“买的什么?” “我打算去旅行。”陈词没有隐瞒,反正临走之前肯定要告诉姜岱,“和朋友约好了,想到处走走。” “旅行?”姜岱一怔,他挨个看过袋子,发现还有不少野营用具后,问:“你们要住在外面?” “有可能。”陈词老实道,“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就扎营。” 姜岱皱起眉头:“你那个朋友……是从哪里认识的?” 这些天少年经常不声不响就出门,好在他十分有分寸,回来的也都不算晚,姜岱在最开始的担忧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陈词:“两周之前在路上认识的。” 姜岱:“也是omega?” 陈词:“男的。alpha。” 姜岱:“……”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omega,要和两周之前才路上认识的alpha出门旅行,还有可能露宿在外? 只要是个家长,都不可能不担心。 “不行。”姜岱严肃道,“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但这个不行,太危险了。” 陈词:“我能保护好自己。” 姜岱反问他:“你拿什么保护?” 陈词一时语塞,他不能说自己拥有登峰造极的精神力,甚至能控制心智,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人都不可能近他的身。 “他是个好人。”陈词只能道。 姜岱毫不松口:“那是个alpha,再好的人都不行。” 陈词不吭声了。 少年垂眸沉默的模样落在姜岱眼中,让姜岱想起陈念小时候,男孩想要橱窗里的玩具,在被告知没有钱后,只能眼巴巴地看上一会儿,再懂事地走掉。 终究还是让他心软了。 这不是姜岱十八年来养大的孩子,却也能从顶层传来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陈词究竟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锦衣玉食的代价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沉重。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姜岱叹息一声,让步道,“告诉我你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然后,把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行吗?” “……好。”陈词暂且答应下来,把傅天河的联系方式给姜岱没问题,不过要为姜岱展示精神力,就意味着彻底摊牌。 他本来没打算这样早,因为互换的事情让陈念亲口来讲会比较好。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姜岱安慰道,“等我们全都商量妥当了,你再出去,好吗?” “好。”陈词点头,一直以来他都厌烦白塔无处不在的管控,如今面对姜岱的干涉,却奇怪的不觉反感。 姜岱松了口气,就要伸手去拎墙根处的袋子,陈词见状赶忙抢先一步:“我来就可以。” 陈词将所有东西转移到自己的房间里,道:“我待会儿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 姜岱“嗯”了一声,又站了一会儿,才缓慢地重新回去书房。 陈词掩上房门,肩膀被压得有点疼,但不碍事。 陈词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负重过,他一直养尊处优的生活在白塔,万事都有管家和侍女操劳,如今一干就是这么重的活,却也没觉得多疲惫。 他的身体素质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好了太多太多。 陈词把购买的各项东西详细记录在日志中,又拍了一张照片做记录。 傅天河的经验确实丰富,陈词此前看过不少冒险小说,小说里提到的用具傅天河基本上都买了。 陈词把有打翻可能的炉具平整放好,将食品全都放进冰箱,再整理好帐篷布料上的褶皱。 收拾完这一切,陈词才站在床边,双臂用力向上,伸了个无声的懒腰。 劳累的肩关节处发出一声再正常不过的生理性弹响。 东西已经购置完成,剩下的就是挑选目的地了。 傅天河要和他一起去,也许可以考虑先前计划中被pass掉的目标。 那些地方相对来说更加危险,头一次出门旅行陈词还是想先适应一下,就没有多加考虑。 但傅天河有更加丰富的经验,甚至进行过极度高危的远洋航行,有他陪着,无论哪里应该都不在话下。 陈词打开辰砂的详细结构图,终端顶部弹出消息提醒,是傅天河问他到家了吗。 陈词:【嗯】 很快又是一条消息过来:【那个,下次如果顺利到家,能先发消息给我说一声吗?】 为什么要发?陈词不明白。 在这里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不必再时刻生活在白塔的监视下,每一个行程被都详细汇报。 他应该是自由的。 【为什么。】陈词直截了当地问。 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说才不至于冒犯的傅天河过了好一阵才回复。 【既然我们两个约好了一起去旅行,那就是同伴了。如果能养成向同伴分享动向的习惯,之后的旅程会顺畅许多,结伴而行的意义不就在这里吗?】 【退一步说我也是你的师父,师父关心徒弟,不也是很正常的嘛,更何况你拎的东西那么沉,我很担心。】 后面还跟了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陈词盯着这两个气泡看了几秒。 【好的】他发送到,【现在我要去做饭了。】 【我也去吃!】傅天河立刻道,【在小卖铺买了一打鸡蛋,今天加餐!】 alpha的快乐都要透出屏幕了,陈词不懂他在高兴个什么劲,是因为成功说服自己了吗? 陈词自以为也不是个很难交流的人,如果好好摆道理讲事实地和他说,一般都会同意的。 手指和掌心被购物袋勒出的红痕已经慢慢消退,肩膀也不再酸痛。 陈词将选定的目的地用红笔圈起来做标注,给傅天河发送最后一条消息,起身去做饭。 虚拟屏悬在空中,正在慢慢熄灭。 半透明的屏幕上辰砂的结构清晰展现在眼前,信标裸露在海面上的部分足有三千五百米高,更别说还有水面下的巨大地基。 千年来它抗住无数风浪和海啸,在原初生物们永不停息的围攻下毅然矗立,供养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 在结构图靠近海面的最底部,有一篇区域被圈了起来。 那是一片延伸出去的宽广区域,几乎和海面平行,紧贴着外壁边缘的区域上标识着“回收站”,而在更向外的地方,是匆忙的红色笔记。 ——遗弃郊区。 而另一边,公共巴士上。 傅天河看到陈词发来的消息,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九月:【我家里人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方便吗?】 九、九月的家长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这这这这…… 傅天河深吸口气,胸中狂浪翻涌,他控制着颤抖地手指,输入道:【当然方便的!】 然后想了一秒,把最后的感叹号换成句号,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 傅天河认真地按下发送键,他放下终端,望向窗外,玻璃映出alpha年轻的面容,那只金色的义眼反着光。 傅天河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质地特殊的眼球,仍旧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冰凉,瞳孔之中,仿佛有某种流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6节 但无忧无虑的笑意足以温暖一切。 ——妈妈,我要恋爱了。 第42章 陈词做好晚饭,将盘子端出去。 他摘下围裙,洗干净每一根手指,又去换了身衣服,确保身上不再沾染油烟味。 没等他去叫,姜岱就主动走出房门,坐到了餐桌前。 照例是相当精致的晚餐,量不大,却能保证所有营养成分的充分满足。 陈词坐到姜岱的对面,他们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各自吃着。 陈词早就习惯了安静用餐,还在白塔时,餐桌上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人,周围播放着轻音乐,只听得餐具碰撞的轻响。 侍女和管家站在随叫随到的地方,从不出声打扰。 很小时候他曾邀请相熟的侍女一起用餐,男孩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同意了。 但从此之后,陈词就再也没见过那位照顾了他数年的侍女。 能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只有沙弗莱。 然而长大了的陈词愈发沉默寡言,刚开始几年沙弗莱还经常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想让饭桌上别那么沉默。 可时间一久,沙弗莱也累了。 没人能受得住整天热脸贴冷屁股。 沙弗莱只当陈词是厌烦聒噪的自己,也不再吭声,所谓培养感情的共同用餐,真正成了公事公办。 这是陈词最习以为常的安静,他不理别人,也希望不会有人过来烦他。 只是姜岱很不习惯。 每天吃饭陈念都会和他说上许多,随意聊着家长里短,欢声笑语不断,孩子长大后,经常出去忙自己的事情,饭桌就成了他和陈念交流的主要阵地。 就算陈念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完全沉默,姜岱总会慢慢试探,搞清陈念低落的原因,然后尽可能的安慰他。 陈词自顾自地吃完,坐在椅子上等待,想把姜岱的餐具也一起收去清洗。 姜岱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放下筷子,在陈词起身之前,道:“不用着急。” 正要站起来的陈词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 “刚才你说,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姜岱温声道,“这些年来我竟然都不知道呢,愿意给我展示一下吗?” 姜岱显然早就看出他不是陈念了。 既然对方没有明确指出,陈词也不会自报家门。 陈词点了下头,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精神力再无阻碍地释放而出,瞬间在周身形成一片领域!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碰撞,桌上的筷子勺子竟是腾空而起,飘浮在他身边,随着陈词心意而动。 少年被零散物件们环绕,平静地端坐桌边,如同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姜岱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几秒钟后,碗筷径直飞向厨房,它们在空中灵活转弯,绕过墙体,平稳地接连落进水池中。 桌面就这样被收拾干净了。 窗帘突然开始飘动,姜岱骤然看向窗边,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外面的风吹进来,迅速带走客厅里残存的食物气息。 数秒钟后,窗户在不被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关闭,窗帘重新落回原位。 而陈词至始至终连动都没动一下。 眼前的一切太像是魔法,姜岱震惊得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他之前有想过陈词在顶层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可能学习过格斗等防身术,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精神力! 姜岱并非不知晓精神力的存在,陈蔚元帅身为强大的alpha,在当年就拥有震惊世人的能力,他磅礴的精神力甚至能够干扰原初生物的机械部件,正因于此,才重创海皇沧龙。 但就算是元帅,也做不到如此程度的意念移物。 仿佛精神力真正成为了超脱肉身之外的肢体,随着心意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能力吗? 姜岱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想到的另一件事。 力量的获得都是有代价的,所有具有精神力的人无论ao,都必须经受长期的稳定性训练。 因为精神力越强大,对大脑的负担就越重,元帅就曾被头痛困扰多年,到了陈词这种程度,他又怎么能受得住? 但陈词神情平淡,如同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姜岱定了定心神,道:“我相信你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但不到危急时刻,绝对不能随意使用。” 陈词嗯了一声:“我明白。” 倒不是担心什么超负荷,而是他不想吓到别人,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姜岱总算放下心来。 眼前替代了陈念来到家中的少年远比他想象中强大,阔别十八年,早就成为了足以令世人震惊的模样。 那双沉静的眼眸让姜岱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在吵闹个不停的婴孩旁,他的哥哥却总是安静的。 就像……就像静谧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清冷出尘,游离于人世间。 “我会和你那个朋友聊聊,如果没问题,你们可以出去。”姜岱做出了他的决定,“但其间一定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络,好吗?” “好。”陈词答应下来。 他不讨厌姜岱要求他汇报行踪,傅天河也说过同样的事。 傅天河的联络方式姜岱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不关陈词的事,他站起身,前去洗碗。 这场交流比陈词想象的要更加顺利,姜岱和他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扯开那层纱,让真相曝晒在阳光下。 陈词不知道姜岱都和傅天河聊了些什么。 他也没专门去问傅天河,陈词对这种私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只要最后姜岱能同意他出门旅行就好。 傅天河倒是表现得兴致高昂,加上姜岱的联系方式后,傅天河被详尽地盘问了一圈,他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傅天河实在太过兴奋,以至于当天晚上,一向倒头就睡的人竟然陷入了失眠之中。 毕竟在alpha看来,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一种形式的见家长吧! 陈词不想关心这些,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两天里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规划旅行路线。 三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不知道互换的真相何时会暴露,所以必须抓住一切现有的时间,多去一些地方看看。 周一的早晨,傅天河按照约定在陈词家门口的车站等待,没过一会儿就远远看到少年差点被大包小行李淹没的身影。 他赶忙跑上前,从陈词手里接过背包,差点被沉甸甸的重量压的脱手。 傅天河根本没想到这个包竟然会那么沉。 九月究竟是怎么做到手里拎着,肩上还背着其他东西的? “快点给我。” 傅天河忍不住心疼,虽然他根本没在陈词的脸上看到丁点勉强的痕迹。 有人分担重量,陈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他活动着被勒到通红的手掌,和傅天河在站台处等车。 “我已经都和叔叔说好了,叫他不用担心。”傅天河笑着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这是alpha对omega的保护姿态,落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耳中,都能听出其中非同寻常的意味。 但陈词无动于衷。 他清楚地明白傅天河对他抱有别样心思,毕竟两人的相遇就是种见色起意,但那又怎么样呢?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傅天河注定要失望,但根本不能怪到陈词头上。 是他主动凑上来的。 巴士很快到站,两人接连上车,傅天河走在陈词身后,用手托着他的背包,好让少年能够省点力气。 他们将要前往中央电梯,通过长达数千米的贯穿竖梯,到达辰砂的最底层,也是陈词为这段旅行特地挑选出的第一站。 遗弃郊区。 中央电梯一共有南北两座,最近的位于13号信息处理区西侧,也是陈词陈念互换的必经之路。 傅天河作为正儿八经的机修工,有能在地下城大部分区域直行的通行证,而陈词用着陈念的终端,里面是沙弗莱弄来的长效通行证。 下车之后两人走进电梯,大清早的人不多,陈词和傅天河将沉重的背包放在脚边,稍作休息。 “我很久没有出门了。”傅天河小声聊道,“对辰砂的其他地方也不算熟悉,但这样的话,对我们两个都是崭新的旅程。” 陈词颔首赞同,他将口罩稍微扯下,拿出水杯喝了一口,唇被润湿,显出淡淡的水色。 黑色口罩包住少年下巴,带子很轻地勒进脸颊,显出微弱的肉感,泛着浅红,牢牢吸引着傅天河目光。 陈词从来都没追求过在贵族omega中流行的骨感,也不刻意控制食量,该吃吃该睡睡,才能有好的体力和这么大的力道。 在被陈词注视之前,傅天河移开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呼吸有些许急促。 淡淡的琥珀木香飘散出来,让人想起午后温暖的森林。 作为顶尖的omega,陈词对各种信息素都很敏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傅天河的状况。 只不过alpha的信息素没那么容易能够影响到他。 十多分钟后,电梯在最底层停下。 其实还可以继续深入,在海平面的高度之下,是长达千米的能源提取隔层,只有专业人士才允许进入,还不是用这种公共电梯。 两人走出电梯,进入辰砂的cpu侧室。 无论在哪个信标,只要是能住人的地方,都住着人,辰砂也是一样。 陈词提前从网上订好了旅店,和傅天河坐车前往,先将过于沉重的行李放到房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7节 他们会收拾个更加轻便的包,否则还没逛上几个小时,就累得只有喘气儿的劲了。 有陈念的帮忙,陈词手头宽裕许多,不用在被经费问题所困,定的旅店属于中等水平。 傅天河在宽敞的大厅里张望,还觉得挺新奇,他才是一直穷惯了的人。 前台显然将他们默认成了情侣,只给了一张房卡:“304。” “我们订的是两张房。”陈词道。 前台又看了眼订单信息:“抱歉,那位先生麻烦也来登记一下信息。” 傅天河赶忙过来,前台识别了他的终端,又进行人脸识别。 陈词站在一旁,偶然从傅天河终端的信息界面上,瞥见他籍贯是“三水顶层区”。 第43章 陈词和傅天河各自拿了房卡,两人的房间位于三楼,紧挨着。 傅天河看都没看自己的房门,而是跟在陈词身后,走进他的房间。 alpha启动终端的红外检测功能,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检查,确保没有摄像头录音器之类的东西。 卫生间的镜子,马桶水箱盖,浴室帘子的接扣,电视机的开关,窗框的缝隙,还有台灯罩子下面。 全都详尽地扫描一番。 陈词放下背包,精神力迅速探查过房间,完成了傅天河爬上爬下才能探明的工作,再微小再隐蔽的电子产品都不可能逃过精神力的感知。 傅天河连顶端中央空调的通风口都不放过,十几分钟后,终于确定安全,对陈词道:“这家还蛮干净的。” 陈词点头,傅天河跳下椅子,将它搬回原位,就要回去自己的房间:“有事随时叫我。” “好。” 门被alpha关上,陈词听到傅天河打开隔壁房门的声响,然后是关门,脚步声,重重倒在床上的响动。 旅店的隔音不太好,以及,傅天河没有检查他那间房。 陈词去洗了个手,然后蹲在门边,收拾包裹。 他先腾出一个空包,再往里面重新装出门需要带的轻便行李,水壶食品和一些小型工具,再加上露营可能用到的,就差不多了。 终端震动一声,陈词看了眼,沙弗莱又给他转了钱。 估计沙弗莱从陈念那里听到了他要出门旅行的消息。 只是沙弗莱不知道,他的钱要被陈词用来养别的alpha了。 既然有钱,陈词就拿着,他就要继续收拾东西,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社交软件,给姜岱发送消息: 【已经到cpu东侧室了】 姜岱大概一直在等,很快回道:【好,注意安全】 陈词看到那条言简意赅的消息,隐约明白了一些。 姜岱回复得这么快,肯定一直在盯着终端,担心挂念着也没办法干好其他事,如今他放下心来,就能去忙别的了。 傅天河让他多多联络,应该也是类似的道理? 他们和白塔的行踪汇报不一样。 陈词很快收拾出背包,他尝试颠了下,重量正好。 他又喝了两口水,拿着房卡,出门左拐,敲响了傅天河的门。 陈词听到里面手忙脚乱爬起来的声响,傅天河一个跨步冲过来,给他开门。 “我收拾好了。”陈词站在门口,道,“想先出去一趟。” “我这就准备。”傅天河立刻蹲下身收拾背包,陈词朝里望去,床铺已经被alpha滚得满是皱褶了。 傅天河动作迅速,几分钟便背起包,道:“走吧。” 两人拿上房卡,离开旅店,向着此行的第一站“遗弃郊区”进发。 首先是乘车前往距离目的地最近的站点,这一班车上乘客寥寥无几,几乎成了陈词和傅天河的专车。 顾名思义,郊区是一片早就被遗弃了的地方,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当然不会有谁特地过去,只有探险者们才会坐这一班线路。 巴士在站台停靠,把陈词和傅天河放在了荒芜之地,信标整体呈塔形,底部更宽,在边缘区域没有上空的遮挡,是真正的置身旷野。 风猎猎的吹来,带着无名的腥味,阳光落在每一寸角落,为灰败世界镀上一层金光。 傅天河抬手遮在额头,望向高远天空中那一轮耀眼的太阳。 已经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可能好几个月了吧。 九月应该也很少见到天空和真正的阳光吧? 傅天河看向陈词,身边的少年同样也在远望,但那视线平整地延伸出去,似乎更在意遍布的废墟,并不为阳光所惊奇。 omega的脸孔被帽檐投下的阴影笼罩,眼瞳也因此呈现出更深的茶色,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神情。 不知为何,傅天河却从这种姿态里,窥见了几分难言的渴盼。 少年习正惯性地隐藏自己的心绪。 “天气真不错。”傅天河道,他也拿出来帽子戴上。 如果说拿海浸灾难发生前的水位当做零刻度,那位于帕米尔高原上的辰砂底层也足有2750米高,这里又不像顶层,被无形凝胶层保护着,强烈的紫外线足够灼人。 要是不加防护地晒上一天,脸上都会火辣辣的疼。 陈词嗯了一声,迈开步子。 两个来自13号信息处理区的旅行者就这样跨过路边,踏上郊区的土地。 说是土地其实不太恰当,许多年前这里也许是有人造土的,但在废弃之后,土层由于风吹日晒也消失得也差不多了,更别提还有大量废墟风化后留下的砂砾。 随着两人步伐的深入,建筑的残留逐渐多了起来,多年以前这里曾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激烈的战斗摧毁了楼房和街道,只留下大片断壁残垣。 郊区距离海面太近,随时都有可能被再度偷袭,保险起见,当地不再进行重建,让它慢慢凋落,成为如今的遗弃之地。 他们穿行在坍塌的建筑之间,许多植物已经从当年寸草不生的弹坑中生出,沿着混凝土攀爬,在遍布的灰色上覆盖一层生机盎然的绿。 巨大的广告牌整个斜插在地面上,形成天然的遮蔽棚,有鸟在其中筑巢,恰好挡住佩戴着精神适配器人物头像,让它远远看上去像是脖子上长了个鸟巢。 旁边用爆炸特效的大字写着:欢迎进入元宇宙时代! 陈词在广告牌旁驻足,傅天河也觉得这样阴差阳错的景致堪称绝妙,抬起终端拍了张照片。 神经适配器的出现确实开启了新时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虚拟世界比现实美好了太多太多,他们在现实中努力工作,省吃俭用,用攒下来的钱购买数据信息模拟成的房子和装饰,在虚拟世界里过上更好的生活。 像陈词和傅天河这样根本不怎么碰适配器的人,算是绝对的异类。 黑白相间的鸟振翅飞向巢穴,衔来食物喂养嗷嗷待哺的雏鸟,陈词看了会儿,再度迈开步子。 越向外,就越靠近海岸,废墟更多了,到处都是弹坑和植物密集处,前进的步调变得缓慢。 “休息一下吧。”傅天河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之后会很晒,一直到三点左右才会好一些,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等那时候再出发吧。” 陈词:“好。” 正好旁边是一栋大楼,被轰炸的只剩下两层高,缺了一角的室内足够遮挡阳光。 陈词率先从杂草丛生的缺口处走进去,里面还有一些办公用品,桌腿已经被植被淹没,开出白色的花来。 窗台的盆栽枯萎,常年的风吹雨打让花盆都碎了一角。 通往二层的楼梯栏杆满是锈蚀,但还保留整体形状,陈词试着向上走了几阶,探头看去。 在转角处有些断裂,但如果想上,应该能上去。 “九月。”傅天河喊了他一声,陈词回身看去,alpha正站在桌前。 他走到旁边,办公桌的锁早就锈掉了,抽屉被傅天河随手打开,一把枪放在其中。 傅天河看向陈词,想要征求他的意见,却看到omega表情淡定,径直伸出手,拿起枪。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傅天河。 陈词熟练地将枪械拆卸,确定各处零件都正常,再重新将它装上。 他抬起手,枪口直指掉了玻璃的窗户,扣动扳机。 咔哒。 一声空扳清晰响在空旷的室内。 陈词将枪递给傅天河,枪口习惯性地朝向斜侧,以防走火,对alpha道:“玩吧。” 傅天河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本来是想给九月找个新鲜玩意,毕竟枪械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便接触到的,尤其九月还是个omega。 可最后怎么变成了九月检查一番,把枪留给他玩了?! 傅天河心情万分复杂地接过枪,他低头研究,也就无从看到陈词将一直握拳的左手放进口袋,两颗子弹从掌中滑落。 陈词重新回到台阶处,他一手扶着生锈的栏杆,逐渐走向上。 傅天河发现了他的动向,将枪随手放在桌上,迅速靠近台阶:“小心一点,会塌的!” 陈词仍旧抬着头,琥珀色的眼瞳中映出更加宽广的区域,阳光从二层窗户倾斜着照射进来,灰尘在亮色光柱中无声翩跹。 台阶在前方整个断裂了,窄窄的距离却成了天堑,钢筋扭曲着露出,但无人敢小瞧它的锋利程度。 “九月?”傅天河又叫了他一声。 陈词台阶最后的断裂处,向下看了傅天河一眼。 然后他抬起手,径直起跳,双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二层的地板。 “九月?!”傅天河的声音都惊得变了调,他赶紧跨上台阶,但就这会儿功夫,少年就已经依靠臂力拉起身体,整个人爬了上去。 傅天河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词收回脚。 陈词没有着急,他先是尽量扩大身体的接触面积,减小压强,趴在地板上。 边缘的地板已经很脆,伴随着吱嘎声响裂缝蔓延,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8节 傅天河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陈词的裤子布料正紧绷着,一览无余地显示出臀腿的线条。 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声波震动会引发坍塌。 半分钟后,一切安静下来。 陈词四肢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缓慢地站起身。 “我没事。”他声音依旧冷静,从斜上方传来。 傅天河浑身都是汗,他站在陈词刚才在的地方,准备一旦有危险就拼命把少年接住。 陈词能上去不代表他也能上去,看裂缝的情况,二层地面可能没办法再承担另一个人的重量了。 “一定小心。”傅天河提醒。 陈词嗯了一声,他步速很慢,探查整个二层的空间。 陈词冒着坍塌的危险上来,倒不是纯粹因为好奇,精神力早在两人踏入楼房之前,就扫描过了整片区域。 他绕过东倒西歪的隔板,缓慢推开破损的滑轮椅,地面上有大片漆黑颜色,那是鲜血凝固后,多年来形成的痕迹。 也许还混合了一些别的物质。 中间的承重墙已经倒塌,陈词沿着墙体走过一圈,发现了应该是门的地方,开着空隙。 他小心地俯身钻进去,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想找的东西。 一头巨大的,死去已久的水母尸体。 或者说,是它留下的机械体。 足有二十米长的水母横在地面上,头部的伞盖就顶着内墙,长长的触须散布在有限的空间中。 作为身体含水量高达97%的生物,水母的肉身早就消失殆尽,但它表面由无数金属形成的机械部分可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如同古旧的盔甲,勾勒出这一巨大原初生物的样貌。 第44章 【二更】 它是怎么来到陆地上的?难道这片区域,曾被海水短暂淹没过? 是海啸吧。 陈词走到水母旁边,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机械外壳。 冰凉的,坚硬的质地。 这是人类留下的造物,却成了海洋生物们身体的一部分。 机械躯壳的内部生长了一层苔藓和黏菌,水母腐烂后留下的有机物持续供养着它们,陈词跨过地面上断断续续的触须,来到伞盖后方。 “九月?”傅天河的声音遥遥传来,满含担忧。 “我在。”陈词做出回应,他俯下身,拾起大片黑色污迹中散落的圆形部件。 机械核心早已停止的运转,但其中,应该会有残存的能量。 陈词将核心装进口袋,后退几步,给水母拍了张照片。 阳光从窗户和顶部破损的缺口洒进来,温柔地落在水生生物的身上,穿透它早已消逝的躯体,兴许在十几年前,它就是这样蒸发的。 做完这些,陈词原路返回,来到楼梯所在的地方。 终于看到陈词身影,傅天河精神一振,他伸出双手,道:“要下来吗?” 在陈词走后,他最开始踩着的地方掉落下去,地板距离楼梯的前半截更远了。 下来远比上去更难。 陈词估量了一下距离,确实不太好过去,直接跳下又太高,可能会摔伤。 “来吧,我会接住你。”傅天河伸出手臂,认真道。 陈词点头,他缓慢地俯下身,坐在边缘处,两只脚悬在空中。 混凝土裂隙的声响又出现了。 陈词不断向前蹭,转移着重心,于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在外的那刻,双臂猛然一撑,直接跳出去! 这一瞬,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傅天河双手准确无误从陈词腋下穿过,将少年整个抱住,巨大的冲力下,alpha的左脚后退一步,重重踩在下方台阶上,成功稳住身形。 淡淡的芬香扑面而来,似乎是某种花的气息。 傅天河说不清那一刻他是怎样的感受。 他和九月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形式的皮肤接触,却隔着几层衣服,来了个实打实的拥抱。 少年呼吸急促,带起的气流打在他颈侧,柔软的发梢轻搔着脸颊,傅天河自诩不是个敏感的人,却被这些细小的刺激弄的想要颤栗。 惊险的跳跃终究也让九月紧张了,双手用力地揪住他衣袖上的一点布料,确定安全降落,才慢慢松开。 omega要比他矮上一头,抱着的时候正好能全部拥入怀中,他稍微低个头,可能就会发生不应该的触碰……傅天河乱七八糟地想着,听见陈词呼吸的频率逐渐放缓。 陈词双脚寻找着合适落点,但傅天河实在站的太靠前了,他一不留神,踩在了alpha的鞋面上。 傅天河:“嗷!” 所有的旖旎幻想肥皂泡般破裂,傅天河赶紧后退,陈词双手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总算站稳了。 过了几秒,陈词拍拍傅天河,示意他松手。 傅天河深吸口气,他的心脏在咚咚直跳。 惊险的跳跃让肾上腺素飙升,陈词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更多香气也因此飘散,将两人环绕。 那是omega的信息素。 傅天河一时间无法认清味道的名称,他满脑子都是好香,以及好软。 陈词又拍了他两下,这一次,力道更重了。 傅天河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松开手,有限的文化水平他只能想起什么“温香暖玉入怀”。 陈词低下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傅天河望着近在咫尺的陈词,如果说之前一身的汗是吓出来的,那现在完全就是因为躁动。 方才才见识过九月灵巧强健地爬上二层,又看到他这样垂着长长眼睫的安静模样,巨大的反差直接戳中了alpha一颗红心。 不愧是九月,每时每刻都在给他新的惊喜。 陈词倒不知晓傅天河脑子里已经全是粉红泡泡了,他走下楼梯,坐在最下面一层的台阶上。 傅天河深吸口气,按耐住心中疯狂的悸动,来到陈词身边坐下,问:“上面有什么东西?” 陈词:“一个原初生物的尸体。” 傅天河一愣:“原初生物?” “应该是海啸带上来的,已经死了。” 傅天河了然点头,也没当回事,在如今的世界里,相比起原初生物,人类才是少数。 折腾了这么一番,也该累了,傅天河从包里掏出炊具和食品,道:“吃个午饭吧。” 头一次和九月旅行,傅天河可不想委屈了陈词,背包的主要重量都在食物和水上。 他点燃汽化炉,煮了一锅速食的蛋花汤,配上三种口味的罐头,也算能量满满的一顿午饭。 吃过午饭,困倦如期而至,如果说有什么陈词难以抵抗的,应该就是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了。 陈词眯了眯眼,察觉到他的困意,傅天河立刻拿出防潮垫铺上,再找出睡袋。 “休息一会儿吧。” 陈词没有推辞,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强撑着不睡,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会没有精神。 他脱掉外套,合衣躺进睡袋里,几秒钟后又撑起身子,在傅天河的注视下,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条黑色眼罩。 傅天河认出那是自己送给陈词的,脸刷一下就热了。 陈词重新躺好,戴上眼罩,睡了。 傅天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发出动静吵到陈词,少年的坦然超出他想象,似乎根本不觉得,在自己这样一个未结合的alpha面前睡着是件危险的事。 他是该荣幸,还是该失落呢? 因九月的信任荣幸,又失落于九月没把他当个alpha看待。 傅天河安静地注视着陈词的睡颜,他放松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突然觉得整颗心都轻松了。 已经不再有什么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命运,疾病,未来,他可以完全放空,只留这一隅废墟之上植被横生的方寸之地。 他等待着,等待太阳西斜不再那么毒辣,等待着陈词醒来的那刻。 陈词在三点钟醒来。 正好到了傅天河说的合适时间,最炙烤的正午已过,他们可以再度出发。 两人继续朝着郊区边境进发,陈词带上了那把被傅天河放在桌面的手枪。 各种原初生物残留的躯壳越来越多,血肉早已腐烂,只留下苍白骨骼和黑色机械交错,散落在废墟中,如同某种艺术品。 只是再也没有像二楼水母那么大的残躯。 日渐西斜,在太阳落山之前,陈词终于到达了他想要的目的地。 遗弃郊区也有尽头。 信标的尽头,就是海。 海浪卷着泡沫,一条白线般不断靠近,哗啦啦地声响充斥耳边。 这里的东西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在cpu侧室的斜上方是回收站,经常有垃圾掉落下来,散落在遗弃郊区。 骨骼,机械体,垃圾,废墟,植物。 傅天河甚至还找到了一本破烂不堪的简装书。 纸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59节 书页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傅天河只是把它拿起来,就整个散开,吓得傅天河赶紧用力抓住。 几张纸飞旋着落在地上,似苍白的蝴蝶翩跹。 傅天河把纸挨个捡起来,顺手折纸了只小船,他走到海边,俯下身,将纸船放在水中。 傍晚的夕阳落在alpha身上,成为逆着光的深色剪影。 翻倒的调色板盖在头顶,化作天空,连云都浸透了染料,从深黑的蓝逐渐浅淡,变成紫,又在海天交接的一线呈现出独一无二的瑰丽粉色。 废墟被不断生长出的植物淹没,陈词找到一处矮墙坐上去,背包放在一边。 他晃荡着双脚,如儿时坐在实验室过高的椅子上那般,只是摆在他面前的,再也不是染了无聊墨迹的白纸。 少年望着永无边际的海面,脚下是延绵不断的植物,碎石和海浪。 月亮的身影绰约浮现,阳光的亮度已经不足以将其掩盖,是一轮圆月,显得格外得近。 小小的纸船飘在海面,随着褪去的潮水上下浮动,驶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它会到月亮上去吗? 夕阳陷落。 它落下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短短几分钟里,天空就整个变了几番颜色,在最后一缕霞光沉于海平面的那刻,海面似突然泛起了雾。 远方变得朦胧,黑影浮现,似有某种庞然大物隐藏在雾气之中。 有东西正在显现出来,高耸的,庞大的,极具压迫感的。 陈词不禁屏住呼吸。 傅天河也直起身,海水从他指尖落下,浸湿了浅滩。 只是短短几秒,那景象就更加清晰,竟是飘浮在天上。 雪正在下。 茫茫冰原中,巨大建筑体七零八落地坍塌着,它结构极其复杂,有着数不清的分层,管道在外壁环绕,幕墙上满是冰雪留下的痕迹。 矩阵崩塌,金属扭曲,结构陷落。 最为坚固的钢铁堡垒竟然破败不堪,海水不断拍打着它的基部,暴雪又无情地覆盖在表层,整个夹在蓝白两色之间,让更多细节无可不免地缺失。 但它仍旧无比高大,巍峨地压在云中,恍若天宫。 月亮在它的顶端清冷的悬挂。 这一刻就连海浪的哗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陈词只能听到风雪呼啸的凛冽声。 仿若那幅景象真正降临世间。 苍茫而辽阔,带着无可逆转的绝望和倾颓。 他的视线无法移开分毫,双目被牢牢吸引,永远保持着每分钟75下的心跳,也紊乱了步调。 “那是什么?”陈词听见自己问道。 “海市蜃楼,近海区经常会发生的现象。” 傅天河解释道:“它是光被大气折射形成的虚像,也就意味着所有蜃景都真实存在于世界上。” 他仔细确定着云中建筑的细节,冰雪之上坍塌的巨大建筑体,实在太好定位了。 是他永远永远无法忘记,也无法原谅的地方。 “我们现在看见的,应该是位于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第六信标——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陨落的月光。” 月光。 音节被吐出的瞬间,陈词胸中突然涌出种前所未有的迫切,宿命般驱使着他绷紧全部身体。 ——是的,他知道,他要到那里去。 到月亮上去。 身后鳐鱼的机械体突然闪出浅红色的微光,早已被微生物腐蚀殆尽的空洞眼眶中,零件发出极其轻微的颤动,尔后迅速解体,又拼接形成水滴形状的摄像头。 正对着陈词和傅天河的方向,忠实地将所有景象尽数捕捉。 陈词收起双脚,改为蹲姿,再站起来。 少年立于矮墙之上,似乎这样就能将蜃景看得更清。 他抬起手指向虚幻的信标月光,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只是陈述一件再笃定不过的事,对自己,也对着岸边的傅天河道: “我,要到那里去。” 第45章 “叮咚。” 桌上的终端发出特别关注的提示音,陈念立刻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抓过专门用来和陈词联络的新终端。 陈词发来一张照片。 陈念点开原图,虚拟屏在眼前展开,将镜头捕捉的画面以最真实最清晰的模样呈现出来。 大片深蓝与浓紫的色块铺陈,又被中央的乳白氤氲模糊,光源似来自海天交接处的尽头,又似乎从最顶端洒下。 那是夜色即将降临的海边,浓雾涌现。 雾气上方近乎成云的地方,前所未见的巨大建筑群如远古巨兽的遗骸坍塌着,被永无止境的风雪掩埋,几乎要归于那一片白芒。 圆月高悬,冷冷地照亮那片遗弃之地。 有太多细节缺失,却分毫没能影响到画面的震撼程度,色块剧烈碰撞融合,高远天穹上冰雪覆盖的遗弃之地,沉沉压在潮水褪去的海面,其中的苍凉孤寂几乎要冲破屏幕,淹没身处明媚皇宫里的陈念。 过了数秒,陈念才在憋闷中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屏住呼吸,他赶忙张开嘴深吸口气,舌尖似乎都尝到了冰雪,月光,和海水的味道。 这是哪里?辰砂上面还有如此震撼的地方吗?! 陈念赶忙询问陈词:【好壮观!这是哪里?】 陈词过了两分钟才回复:【遗弃郊区】 陈念立刻点开辰砂的结构图,目光扫过一圈,在最下方延展出去的平台上找到了“遗弃郊区”的标注。 陈词竟然去了这么远的地方吗? 陈念有点惊讶,几天前陈词和他说要去旅行,他还以为只是在附近几个分区转转,没想到哥哥刚开始就到了那么靠近外延的地方。 这个遗弃郊区之前是战场吧,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陈念再度看向照片,突然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和陈词一起去了。 他们兄弟两个去探险,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陈念又静静地感受了一阵海上天宫带来的苍远凋敝,点击保存图片。 很快又是一张照片发来。 这一张的色调要温暖许多,废墟里清理出的空地上,炉具已经架好,里面煮着不知道什么汤,汽化炉的火苗跃动,发出明亮的橙红色光芒,驱逐夜晚,也让周围的杂草和碎石显出几分柔和。 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和一双手出现在镜头中,正在拆开速食食品的包装袋,那显然是个alpha的手,骨节分明,结实而有力。 看来傅天河把哥哥照顾的还不错嘛。 见陈词有吃有喝,还看到了绝佳美景,陈念放下心来。 他猜得不错,他一直娇生惯养在白塔里的哥哥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热血,比谁都坚强。 陈念回了个羡慕的表情,将这张照片也保存下来。 他刚刚吃过晚饭,习惯性地在床上懒懒躺了一会儿,现在看到陈词在外活动,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颓废了。 他在皇宫里的房间实在太舒服,作为知晓陈念真实身份的人,沙弗莱没有按照白塔卧室的风格给他准备房间,而是让陈念自己想好了再给管家说。 陈念终于能实现有个大房子的梦想,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好喜欢的风格和他需要的东西,告诉管家。 等他出门遛弯回来,卧室就已经被收拾好了,陈念打开门的那刻惊喜得无以复加,装潢和陈设简直就是他梦里的模样,甚至还要更加完美。 房间太好,以至于他这几天光想到处躺着。 陈念伸了个懒腰,蹬上拖鞋出门,径直左转,敲响了隔壁房门。 过了几秒钟,门锁咔哒一声弹开,陈念径直推门进去。 给他开门的是智能管家,至于沙弗莱本人…… 陈念眯了眯眼,他放轻脚步,走过客厅,就听到alpha的声音有点慌张的传来:“稍等一下!” 陈念停在原地。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沙弗莱一个箭步跨进卧室,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掩上门,迅速取下围在腰间的浴巾,穿上宽松的家居服。 沙弗莱不知道智能管家怎么就给陈念开了门,他在洗澡诶! 幸好当时已经洗完了。 沙弗莱用力搓了搓头上的毛巾,尽可能擦干净水珠,他将毛巾放下,立刻有机械臂伸出,拿去烘干。 “为什么把门开了?” 智能管家:“陈词殿下是您的未婚妻,我认为这是两位殿下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沙弗莱被智能管家的体贴无语到了,他甩了甩脑袋,湿润着黏在一起的头发散开,蓬松地卷曲着。 沙弗莱迅速吹干头发,走出卧室,陈念正站在立式橱柜旁,把玩他收集的手办。 见沙弗莱出来,陈念把手中黏土做成的异形生物放回原处,抬起眼眸。 alpha一身宽松的素色家居服,匆忙之中没顾得上整理形象,铂金色的短发自然卷曲,显得格外蓬松,看上去很好揉的样子。 整个房间里都飘散着雪莉酒的香气,更是因为洗澡温度升高,将更多味道蒸出来,光是闻着似乎都要陷入微醺。 沙弗莱当然也注意到了,他赶忙将通风系统开到最大,省的再干扰道身为omega的陈念。 气流很快会把属于alpha的信息素带走。 “怎么了吗?”沙弗莱问道,陈念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过来找他……吧? 陈念眨眨眼,不吭声,沙弗莱会意,将智能管家系统关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0节 陈念这才道:“我哥去了遗弃郊区。” 沙弗莱一愣,他可不像陈念,需要看地图才能知晓遗弃郊区的方位,听到这个消息,果不其然地皱起眉头:“那地方不是旧战场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又危险又没有什么值得参观之处。” “谁知道呢。”陈念耸肩,“不过我看他发来的照片很不错,搞得我都想去看看了,他这么强,应该不会遇见什么危险的。” 沙弗莱仍旧锁着眉峰,陈念带来的消息完全出乎他意料,也让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陈词。 或者说,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真正的陈词是何种模样。 陈念没告诉沙弗莱,陈词是跟着其他alpha一起去的。 再怎么说,哥哥也是沙弗莱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沙弗莱表现的一直很大度,但知道自己未来的omega和别的alpha跑了,也肯定会很难受吧。 他还是决定行行好,暂时别让沙弗莱再受刺激。 “对了,那天我说的事情,你问的怎么样了?” 在陈词告诉陈念他带着姜岱去黑诊所看病的结果后,陈念就按照两人商量出的办法,询问了沙弗莱的意见。 听闻养育了陈念十八年的管家如今落下病根,随时都有彻底失明的危险,沙弗莱直接答应了下来。 正如陈词所说,他贵为大皇子,握着不小的权力,在隐藏身份的前提下把姜岱从地下城弄上来治病,还是能做得到的。 “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只要你那边说好了,随时都能把人接过来,具体治疗还需要亲自看过病人情况才行,那边有整个辰砂最好的眼科专家,应该不是问题。” “太好了。”陈念心中的担子总算落下来了,他弯起眼,对alpha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谢了。” 不是狡黠的,带着坏心眼的,也不是勾人,故作挑逗意味的。 不同的笑之间其实也没多大差别,落在沙弗莱眼中,却让他微微怔了下。 ——原来陈念真正在乎的事情是这些啊。 “这两天我也查了些别的,你应该会有兴趣。”沙弗莱移开视线,示意陈念跟他过来。 陈念跟着沙弗莱走到桌边,落地窗被窗帘遮挡,让这场会面成了彻底的密谈。 沙发就在旁边,沙弗莱却席地而坐。 陈念见状,也学着他,盘腿坐在柔软的手工地毯上,居家服宽松的裤脚因此被拽得向上,露出半截小腿和白净的脚踝。 地毯实在太过舒服,陈念忍不住动了动脚,反复蹭在上面,细软的绒毛擦着细嫩皮肤,被压得弯下去,又调皮地弹起来,扫过足弓。 alpha视线在omega腿部优美的线条处略一扫过,旋即礼貌地移到别处。 沙弗莱也不想,但这个眼前少年仿佛有着难言的魔力,任何一个和陈念待在一起的人,都很难做到不去看他。 沙弗莱在终端上点击,顷刻间七八个小型虚拟屏在两人眼前展开。 “我重新看过有关陈家的卷宗,也托人去搜集了一些信息。”沙弗莱将不同的线索进行排序,“我猜管家应该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吧。” “嗯,如果不是偶然遇见陈词,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还和顶层有关。” 陈念垂着眼,看沙弗莱熟练地进行操作,双手快得像在变魔术。 平时闷声不响、经常走神的alpha面对着电子产品,却专注凝神,他身体微微前倾,睡衣的圆形领口松垮,却被胸膛平整地撑起。 沙弗莱比他表面上看起来要壮点嘛。 将线索整理好,沙弗莱示意陈念去看,他站起身,光脚来到吧台前,开始调酒。 陈念按照顺序依次点开,有关陈蔚的全部生平,便展现在他眼前。 这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不,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刚出生时陈念肯定见过他,但这位元帅,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过。 陈蔚年少成名,二十三岁以首席身份从第一军校毕业,统领的第一战便是著名的阿尔金山保卫战,以绝对出色的战术安排被写进教科书里。 此后陈蔚更是用数次战役证明首战告捷绝非运气,他一跃成为整个军部最耀眼的新星,深受当年还年轻的皇帝赏识,很快成为皇帝的密友。 陈蔚总是能以最小的损失重创前来进犯的原初生物,长期以来,各大信标被浩瀚海洋分隔,选帝侯制度的确立更是加剧了六大信标各自为政的情况。 但无论三水还是烟晶,六大信标中的每一个,都向陈蔚发出过领军的请求。 十多年的时光成为他生平上漂亮的一笔笔记录,陈念知道他父亲是个英雄,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些。 转折出现在十九年前。 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位于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第六信标月光由于未知原因,突然陨落。 甚至连落基山脉上的三水都能清楚听见月光垮塌的巨响,那声音响彻天际,足足持续了五十七个小时。 陈蔚率军前往月光,解救被困在环区平台上的幸存居民,军队到达相关海域,却发现水面之下早已满是被坍缩废墟吸引来的原初生物。 陈蔚重创海皇沧龙,成功救下月光的居民们。 他凯旋归来,不久,元帅夫人诞下二子,难产而死。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蔚被封为辰砂选帝侯,刚出生的孩子更是和皇室定下婚约,显然是要保证陈家世代富贵显赫。 沙弗莱这时端着酒回来,他递给陈念一杯,重新坐在少年对面,问:“发现问题了吗?” 陈念翻回去,最后看了几眼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抬头问道: “……我妈呢?” 第46章 【二更】 在属于陈蔚的故事里,陈念看到了皇帝,看到了部下,看到了和他数次生死相斗的海皇们。 而有关他另一半,元帅夫人的描述,却只有最后难产而死的一段。 果然,陈念一下就注意到了。 “我没能找到更多有关元帅夫人的信息。”沙弗莱顿了顿,道,“照片,家室,甚至姓名,全都没有,要不她是个不存在的人,要不,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她的痕迹。” “但鉴于你和陈词应该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更倾向于后面那种猜测。” “嗯……” 陈念思索着,身体后仰,靠双臂撑着,歪头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向沙弗莱,道:“我父亲,真的是个alpha吗?” “是,他是个很强大的alpha。”沙弗莱给出确定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和你想法不太一样。”陈念语速缓慢地道,“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 沙弗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 陈念注意着他的表情,谨慎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说是可能啊,就是元帅其实是个omega,一直以来他伪装成alpha,从军校毕业,成为将领。” “我和陈词是他亲自生下的。” “而我们的另一个父亲,就是数次邀请元帅入驻皇宫,甚至和他一起过夜的皇帝陛下。” “或者他的其余部下也有可能。” 沙弗莱:“………………” 沙弗莱立刻拿过高脚杯,闷头喝了一大口酒,再好的酒也经不住这样喝,喉管立刻变得火辣辣,一直烧进了胃里。 却没能缓解沙弗莱突如其来的头痛和胃痛。 沙弗莱用力平复呼吸,终究没忍住,抬手弹了陈念一个结实的脑瓜崩。 陈念:“哎呀!” 他抬手捂住发痛的脑门,瞪大眼睛:“干什么,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我只是做合情猜测罢了!” 沙弗莱:“你的合情猜测有没有考虑到假如是真的,我和陈词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缔结婚约?” 陈念眨了眨眼,缩起脖子:“……你说得对。” 被陈念这样一闹,沙弗莱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陈念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低头坐着,重新去看那些信息。 沙弗莱过了几分钟,终于想起来了:“我会继续去调查元帅夫人有关的信息,只要她是个真正存在的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沙弗莱如此认真地想帮他找妈妈,陈念还是蛮感动的。 还有更多有关的信息,陈念也一并看过,其中就包括陈家管家,陈岱的事情。 陈念对姜叔的过去很感兴趣,安安静静地全部看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给姜岱治好眼睛的决心。 如今陈念在顶层,可以和沙弗莱一起寻找当年的真相。 而陈词辛苦了十八年,终于有了机会,就去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两人商量着各自的想法,坦诚身份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更加顺畅。 沙弗莱很快就适应了陈念的跳脱,在顶层,陈念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表露出最真实的模样,如果连他都做不到包容,陈念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肯定会非常难受吧。 聊着聊着,陈念就把沙弗莱调的酒喝光了,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 大皇子殿下的这个技能陈念倒是很喜欢,每次调出的味道都很合他的心意。 看了眼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陈念伸了个懒腰,他站起身,腿都有点坐麻了。 “你有事要忙的吗?”他问。 沙弗莱:“想做什么?” 陈念:“去看看王子。” 沙弗莱愣了下,反应过来王子不是说的他,而是那只被陈念当做宠物,还咬了他屁股的大头鹅。 白鹅因为咬了阿芙洛的小鸭子,行径恶劣,被抓住隔离起来饲养。 在它的鹅霸行为得到纠正之前,不能再被放出来。 怎么说也是陈念除了金吉利外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宠物,陈念觉得它还能在抢救一下。 “走吧。”沙弗莱关闭终端的虚拟屏幕,同样站起身,“我先换身衣服。” 正好陈念也得更衣,他们两个都穿着在居家服,虽然整个皇宫都是沙弗莱和皇子妃的家,但眼下也不是特别晚的时候,还是穿得正经点比较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1节 陈念回去隔壁的自己房间,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常服换上。 再出门时,沙弗莱已经在走廊等候了。 从管家口中,沙弗莱得知大鹅王子被关押在中庭,大皇子亲自带路,领着陈词前去。 整个皇宫就没有不豪华的地方,王子的牢房也是如此。 它有一片近百平米的活动场所,中央还挖着水池,靠墙的石槽里是新鲜割下来的青草,在如今土地面积小到不能再小的时代,简直算得上奢侈。 要知道先前在地下城,陈念想吃蔬菜都得算着价格几两几两的买呢! 鹅摇晃着屁股,优哉游哉地踱着步,水塘里还游着小鱼,想吃肉的时候一伸脖子就能抓到。 甚至还有专人负责照顾它,给它打扫卫生,安排饮食。 陈念看到这幅景象,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子能得到如此优渥的待遇,完全因为它是皇子妃养的鹅。 陈念觉得不公平。 他打开栏杆的门,跨步走了进去。 “小心点。”沙弗莱出声提醒,虽然在见过陈念手擒大鹅后,他不觉得王子能够伤到陈念。 王子显然还记得陈念,立刻张开翅膀,做防守状。 “喂。”陈念在距离它还有三米处停下,他指指外面的沙弗莱,道,“你知道你对他做过什么吗?” 鹅:“嘎嘎。” 陈念挑起一边眉毛:“还不知错?” 他冷下脸来,对负责照顾王子的侍者道:“以后不要给它放吃的,每天我会过来喂。” “是,殿下。” 陈念又转向大鹅:“现在明白了吗?” 鹅警惕地盯着他:“嘎。” 虽然知道陈念是故意玩的,沙弗莱还是在心中轻叹一声,同样走过栏杆,来到陈念身边。 “它能听懂就怪了。” “你真无聊。”陈念撇撇嘴,“本来就是想找点事情消磨时间的,干嘛提醒我。” 沙弗莱:“你可以换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陈念:“比如?像你一样整天晚上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比如去夜市逛逛。” 沙弗莱没有错过那一瞬间陈念眼中闪过的惊喜,他微微笑了下,道:“走吧。” 陈念立刻跟上沙弗莱,也顾不得什么调教大鹅了。 他发现身份暴露之后,沙弗莱好像变了挺多,往常闷声不响一心向宅的alpha竟然知道主动带他出门了。 好事。 辰砂顶层还有许多东西陈念都没见过,沙弗莱不知道这场离奇的互换何时会被戳穿,起码这段时间里,他能尽可能带陈念多领略一些。 至于原因……沙弗莱说不上来。 他对陈词一直心怀愧疚,得知陈念身世后,更觉得这对双子遭受了太多不该有的磨难。 但很奇怪,他同情陈词,却一点也不可怜陈念。 十八年来生活在地下城的少年落落大方,是毫不吃亏的泼辣性子,甭管omega还是alpha,都别想在他手里讨到丁点便宜。 他是劲风中的野草,火烧不败,风吹不倒。 当他故作无辜,展示伶牙俐齿时,就算清楚知道这些都是阴谋,也很难让人真正生气,甚至说就连脑袋里垃圾泡沫剧引起的奇思妙想,都显得可爱起来。 如果少年知道有谁可怜他,一定会不屑的啐上一口,反驳道:你才需要可怜,你全家都需要可怜。 还真是和陈词截然不同的性格啊,果然后天的成长环境才是决定一个人性格的主要因素。 如果陈词也能在更正常一点的环境里长大,是不是也会变得更活泼点? 沙弗莱径直把陈念带去了他的车库。 库门打开,陈念立刻被里面数辆豪车闪到了眼,其中甚至还有台私人飞行器! 是那种能迅速在信标之间往返,特别先进的飞行器! 妈的,万恶的封建贵族。 沙弗莱:“喜欢哪一辆?” 陈念仔细看过一圈,头一回出现了选择困难症,他干脆一闭眼,随手指了个方向。 是辆银白色的跑车。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 大皇子殿下亲自充当司机,带着皇子妃,准确来说是皇子妃的弟弟,去逛夜市。 夜市在距离皇宫挺远的地方,逐渐远离皇宫所在的区域,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陈念坐在副驾驶,琥珀色的瞳眸中映出窗外的街道,突然问:“顶层的人们是因为什么能生活在这里的呢?” “一般都是祖辈留下来的资格。”沙弗莱回道,“信标建造完成时候,陆地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被淹没,还活着的人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可以全都迁移至信标。” “幸存的人们按照所掌握的技能进行社会分工,大部分脑力劳动者被分在靠近中上的部分,支撑实验室,净水系统和生产车间的工作。” “在最开始,大家完全无法适应信标顶层的海拔,强烈的紫外线和稀薄氧气让想要开发顶层大片区域的人们望而却步。” “直到凝胶层的研制成功,有效隔绝了过强的紫外线,让这片天空之下的楼顶变得适合人类居住。” “顶层被改造的越来越好,更多技术工人和科研人员搬过来。” “后面发生的你应该也知道,意识形态冲突导致的内战,在生产力无法达到相应水平的情况下,文明倒退得理所当然。” “世界上重新有了贵族,皇室,选帝侯,也鲜明地分成了顶层区和地下城。” 身为最大的贵族,沙弗莱语气格外平静,阐述着百年来信标上的世事变迁。 陈念听得认真,他当然上过学,也许老师上课曾经讲过,但被他忘记,或者睡觉错过了。 “之后会一直这样吗?”陈念问,“地下城的人们世代生活在地下城,而顶层的人永远都在顶层。” “不会的。”沙弗莱轻声回道,“没有任何人能永远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当无法做出相应的贡献时,终有一天会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第47章 沙弗莱的这番话值得深思,蜗居在信标之上的人类实在太过缺少各种资源,不然也不会出现长达千年的矿石崇拜了。 六大信标全都以矿石命名,而贵族家庭更是让孩子的名字也和矿石有关,沙弗莱便是其中之一。 人类能获取的主要能源只有从海里抽取的能晶流质,经过过滤和加工,输送往信标的各处。 当一个人能够创造的价值不能和他消耗的资源对等时,他就没有资格继续享受安逸的生活。 过着最奢华生活的皇室,其实一直以来都承担着六大信标的系统修复与平衡,集结人类全部力量抵御原初生物的重任。 沙弗莱对计算机和网络系统的精通就来源于此,他从小就被要求学习复杂的计算机知识,还好大皇子本身就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也不排斥,五岁时就写了自己的第一份完整代码。 简而言之,这是个被程序员统治的世界。 陈念看向沙弗莱,大皇子进行着手动驾驶,双目望向前方,神情平静,紫罗兰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显得更深。 也许沙弗莱沉迷神经适配器里的游戏世界,并不是偶然。 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沙弗莱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停车,两人乘坐直梯,先是到达了上面的商场。 在皇宫住过几天,陈念已经对这些大型商场免疫了,再宽敞明亮都不可能比得上皇宫,反而更想看看顶层的夜市和地下城的有什么区别。 从商场出来,旁边的街道便是夜市。 沙弗莱没有提前改变容貌,也没做任何形式的遮挡,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陈念走进街道。 年轻alpha高大的身材,浅色卷发和罕见眸色都是那么显眼,更别提他身边还跟着无比精致漂亮,足以媲美虚拟建模明星的omega少年。 少年如同怀抱无辜羔羊的圣子,从古典油画中走出,他有着蓬松柔软的黑发,细腻如脂的脸庞,双眸灵动。 他抬头望向街顶悬挂的霓虹灯牌时,纤长脖颈扬起弧线,小巧的喉结被黑色颈环衬托,竟让人想要伸出手,用指尖用力地勾住那道皮环。 纵然知晓任何亵渎的念头都是无可原谅的罪过,仍按捺不住未知的蠢蠢欲动。 所有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扭过头来,多看上几眼。 如此赏心悦目的光景映在眼中,连心情都变好了。 沙弗莱的发色和瞳色是当今皇室的标配,不少路人意识到他的身份,却都非常礼貌地保持距离,没有贸然打扰。 虽然不知道尊贵的皇子殿下怎么突然来到夜市,但他身边那个正用好奇目光打量一切的少年,应该就是从不露面的皇子妃吧。 此前就连皇家游行中,皇子妃殿下也全程坐在车内,连帘子都不掀开一下,如今竟然让他们在夜市上见到了真容! 人群微弱的骚动起来,不少摊贩更是站起身,期望自己卖的东西能被皇子妃看中。 沙弗莱的精神力铺展来开,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任何异动都无法逃过alpha的感知。 而陈念早就习惯了成为人群的焦点,无论在混乱纷杂的地下城,还是衣香鬓影的奢华宴厅,他永远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他坦然接受着各种视线的洗礼,无论心怀不轨,还是单纯崇敬,对陈念而言,都没多少区别。 夜市上果真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陈念没走多远,就被小摊上的物件吸引住目光,步调放的极慢。 沙弗莱停住脚步,对陈念道:“小心别走丢。” 陈念嗯了一声,仍旧盯着摊点。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扯住沙弗莱衣袖,旋即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哥夫,而不是别的他能随便撒娇的alpha,又把手放下。 摊主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卖用羊毛毡扎成的小玩偶,还有许多植物叶子染色后拼成的画,每一个都做得艺术品般细致。 沙弗莱:“喜欢吗?” 陈念点了下头,终于能说出好多年前就从电视剧里听到的那句话了:“这些我全都要了,麻烦包一下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2节 摊主立刻欣喜地开始打包,她摊位上的东西可不少。 逛了十几分钟,沙弗莱注意着陈念在不同摊点前驻足的时长,发现陈念比较喜欢比较有艺术感的东西,尤其是各种画作。 他想到去植物园的早上,陈念被墙上众多植物插画吸引,还和纪逸枫约好有时间来学习,心里有了数。 商店橱窗里展示着最当季的流行玩意,小时候陈念常常趴在玻璃上看,他知道家里没钱,就连店门都不进,只在外头过过眼瘾。 而现在,无论陈念想要什么,只需要随手一指,商家们巴不得被皇子妃看上,只要是他选中的东西,都会连带着很多同款,直接送到皇宫里。 陈念不免唏嘘,陈词在顶层的十八年,明明可以肆意一些,过这样酣畅淋漓的生活,怎么就养成沉默寡言的性子了呢? 他分明不用在白塔里当莴苣公主的。 前方是一家珠宝店,陈念走上台阶,店主立刻亲自为他开门。 店员在门口放上立牌,禁止其他客人再进入,整个店面只为大皇子和皇子妃两人服务。 陈念也就看看,没真想买,毕竟皇宫里什么样的珠宝都能找到。 他挨个看过柜台里的钻石,金银,琥珀和翡翠,在展览着其他宝石的展柜前驻足。 在一众切割面闪亮反射着炫目光芒的各色宝石中,陈念被一抹翠绿色吸引住了目光。 采用着阶梯型祖母绿式切工的宝石明亮耀眼,清透纯净,高饱和度的绿色总让人眼前一亮。 陈念稍微挪动身体,不同角度下的反光呈现出微妙的变幻,让他想起万花筒里的世界。 “好漂亮,这是什么?”陈念问。 专门招待他们的店长识趣地没有出声,悄悄看向旁边的大皇子殿下,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沙弗莱搭在柜台上的手无声收紧,他沉默了数秒,才低声道:“沙弗莱。” “什么?”陈念看了他一眼,发现alpha的脸竟然见鬼的红了,那抹异样的绯色在珠宝柜台明亮灯光的照耀下,特别特别明显。 “沙弗莱,十九世纪60年代末被发现在肯尼亚国家公园的宝石。” 大皇子殿下接过店长递来的,托在天鹅绒中的沙弗莱石,为陈念介绍道,“在当地居民的语言中,这个词意为‘随我来’。” 店长适时地接话道:“一直以来这都是珠宝市场中最狂野叛逆,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珍宝,更是由于其独特的美感,被誉为宝石中的圣女,象征真实和纯洁。” 陈念明白了。 沙弗莱将重心从左脚移动到右脚,他抿着唇,那层薄薄的绯色非但没有要消退的迹象,反而更重了。 陈念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揶揄,真实和纯洁,确实挺贴切的。 之前他可没想过,身边围绕着众多莺莺燕燕的大皇子殿下,竟然是个不近o色的游戏宅。 “把这个给我送去皇宫吧。” 陈念做出决定,听闻他想要,沙弗莱把脸扭到一边,只留给陈念一个通红的耳朵尖。 陈念没有故意调戏他,毕竟沙弗莱可是自己的哥夫,他还没缺德到往亲哥头上动土的程度。 他是真觉得这块宝石很漂亮,澄透的碧绿色,让他想到辽阔的草原,带着远古的神秘气息。 陈念又看过一圈,在店主店员们的夹道欢送中,离开了珠宝店。 而店主喜悦之际,又犯了难,被皇子妃选中的珠宝在未来的热度一定会登顶,他也想以此为名头进行宣传。 但皇子妃选中的可是沙弗莱石,这种选择本身就带着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还是大皇子的名讳,到底要怎样处理,才能更加合适? “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陈念想了下,还是觉得和沙弗莱说清楚比较好,“只是单纯因为它比较好看。” “我知道。”沙弗莱微微颔首,就像当初在狭小车厢里,陈念呢喃的那句“你好甜”一样,他相信都只是少年在单纯阐述事实。 他不该多想。 和地下城的夜市相比,这里要更加正规,街道也干净整洁。 陈念继续逛着,沙弗莱陪在他身边,突然听到斜前方传来讶然女声:“殿下?” 沙弗莱抬眸看去,阿尔伯格家的小女儿,魏玛·阿尔伯格正在朋友的陪同下走在另一边。 她根本没料到出门逛个街竟然能碰见大皇子殿下,顷刻间激动地挺直身体,将最美好的姿态展露出来,含羞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太好了!正巧今天她化了新研究的妆面! “晚上好。”沙弗莱礼貌回应。 正在研究小摊上物件的陈念听见声音,起身看过来,魏玛这才发现沙弗莱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她愣了下,迅速认出这是在皇家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子妃。 殿下他……竟然是带着皇子妃一起出来的吗!? 魏玛一颗小鹿乱撞的心立刻被戳穿了,犹如一盆冷水泼下,让她冷静了不少。 陈念目光平静,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注视,魏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皇室晚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面前少年的绝色瞬间唤起了她相关的记忆,贵族小姐少爷们聚在一起,嫉妒或艳羡地小声议论着初次露面的皇子妃。 众人试图找到他行为举止中不合礼节之处,证明养在深闺中的陈词并非最合适沙弗莱殿下的omega,却没有谁敢以样貌为理由,发表意见。 就连身为omega的魏玛,如今都忍不住再感叹一声,真好看啊。 突然觉得自己的妆也没有那么漂亮了。 而陈念则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在大街上走着都能遇见有非分之想的omega,沙弗莱到底能不能守点男德,他这样对得起哥哥吗? 第48章 陈念本想说点什么,视线却被魏玛手中的小餐盒吸引了。 圆形的小食上裹着一层软糯的酱料,上面又撒了肉松,海苔碎和芝麻,点缀着几块芒果丁,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原本快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忘记了,陈念眨眨眼,改为问道:“请问这是从哪儿买的?” 魏玛:“啊?”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吃的东西,赶忙抬手指向就在旁边的店面:“在那边。” “谢谢。”陈念抬头看向沙弗莱,alpha会意,立刻走向点店铺。 三分钟后,陈念手里也拿着和魏玛一样的小餐盒了,这是一种叫章鱼小丸子的食物,用面浆和章鱼制作,据说在千年前十分流行。 陈念用竹签插住丸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蘸料,肉松和海苔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咸香浓郁,刚出锅的小丸子还热着,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软糯和焦脆一层层地在味蕾上绽开,嚼到里面的章鱼,又发出咔吱脆响。 “好吃吗?”沙弗莱问。 陈念顾不得说话,用力点头,他重新插了个丸子,送到沙弗莱嘴边。 alpha怔了下,他对上陈念双眸,少年神情透彻,眼含期待,看似只是在单纯向他分享美食。 但沙弗莱知道,没这么简单。 魏玛还未离开,正望着他们这边。 让沙弗莱意识到陈念另有心思的,是少年踩在他鞋面上的脚,正在无声地不断用力。 沙弗莱配合地张开嘴,咬住陈念喂给他的小丸子。 入口果然是酥脆焦嫩,牙齿微微用力,咬破表皮,里面又十分松软,各种佐料混杂在一起,成为最具特色的风味。 两相对视,沙弗莱在陈念眼中看到了满意神色,那只踩住他的脚也松开了。 沙弗莱咀嚼着,评价道:“还不错。” 而魏玛将一切尽收眼底,omega少年抬起头,将好吃的食物喂给alpha,期待着他的回答,就像每一对情侣会做的那样。 她心酸地挽紧了朋友手臂,视线忍不住瞟过去。 有点甜。 ……再看一眼! 陈念以皇子妃的身份宣示主权,又强迫沙弗莱秀了把恩爱,显然足够把旁人不该有的小心思劝退了。 他心情舒畅地对魏玛道:“要不是遇见小姐,我还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呢。” 魏玛摆摆手,赶忙道:“殿下客气了。” 陈念也能感觉到她其实没坏心思,不像之前的贝丽尔和路恒等人,特地跑来找茬。 魏玛大概只是单纯被风气影响了,觉得既然沙弗莱和皇子妃感情不好,她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尝试一把。 陈念和沙弗莱和魏玛告别,继续逛他们的,魏玛深吸口气,心梗的感觉淡了不少。 “殿下和皇子妃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啊。”朋友回头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到底当初是谁传的他俩信息素不敏感的?” 魏玛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反正大概从两年前,这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整个贵族圈子。 如今谣言不攻自破,皇子殿下和皇子妃之间根本就好得很呐! 陈念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美丽了。 他能帮陈词做的不多,也就解决一下未来可能的情敌罢了,看看以后谁再敢说哥哥配不上沙弗莱? 满载而归地回到皇宫,已经快要十点了。 陈念和沙弗莱在走廊作别,各自回去房间。 陈念关上房门,两只脚一踩,把鞋子甩掉,随手脱下衣服扔在沙发靠背,机械臂立刻伸出,为他拾起。 等走到浴室门口,陈念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间贴身内衬,白色衬衣相当薄,下摆堪堪遮住隐秘光景,隐约之间透出少年小腹处的纹身。 陈念哼着歌,用后脚跟关上浴室的门。 水声哗哗。 没人知晓少年究竟都在浴室里做了什么。 半小时后他赤着脚出来,白皙皮肤都被热气蒸得粉嫩,一双眼睛更是像被谁狠狠欺负过,含着一汪盈盈欲缀的春水。 陈念匆匆擦了擦头发,扑到大床上,翻滚了一圈。 “关机。”少年声音闷在枕头里,掩住了别样的颤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3节 智能管家听命关闭,整个房间不再处在监控之下。 陈念深吸口气,翻过身来,仰面躺在床上。 灯光昏暗,他盯着素色的天花板,手探进柔软的浴巾,指尖下是几乎发着烫的紧绷皮肤。 omega眉头蹙起,如同正在忍耐着什么,从耳根到脖颈,全都洒上一层淡淡绯色。 没有人比陈念更熟悉他的身体。 他知道怎样安抚自己才能最快满足需求,多大的力道才不会发痛。 双脚无意识地在床单磨蹭,伴随着鼻腔中发出的压抑哼哼。 陈念的腿非常美,修长又不缺乏肉感,水珠顺着滑下时,总能在缓急之中,勾勒出最具有冲击力的曲线。 它踩着床铺的力道逐渐加重,一如房间中晚香玉的花香,迅速地浓郁起来,气味分子融进空气之中,侵占每一寸角落。 在某个瞬间,少年纤白的脚踝和足弓突然绷紧—— 几秒钟后,又猛地放松下来。 陈念双眸紧闭,平复着呼吸,手臂重重瘫在床上。 就这样过了足有两分钟,陈念无奈地睁开双眼,泄愤般狠狠锤了枕头两拳。 他现在没有工具,徒手弄总是不上不下的,就算到了,也不畅快。 陈念叹息一声,抱紧被子。 他好想念藏在床底的“小蘑菇”啊!!! 小蘑菇和其它东西又不一样,其余需要的他随时可以买,但这玩意,只要被任何一个人发现了,都会引起想象不到的后果。 特别他现在还用着哥哥的身份,可不能惹麻烦。 陈念在床上翻来覆去,就算同为男性,omega和alpha也有许多不同,很多时候必须通过后面,才能缓解渴望。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两周,陈念就眼前发黑。 他才十八岁诶!就没有x生活了,也太悲催了吧! 过了一阵,陈念感觉稍微舒服点了,他起身下床,从客厅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也不找杯子了,直接启开,对着嘴闷了一大口。 陈念单手撑着桌台,径直坐上去,他晃荡着双脚,浴巾大刺刺地敞开,足以让人鼻血狂喷的极致美景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 几口酒下肚,身体又热了起来,小腹上的纹身早就从半透明化作艳色,绽放在肌肤上,旖旎而糜丽。 在他肩头,生着月亮形状的胎记。 陈念懒懒地把半瓶子酒喝光,随手放倒一边,跳下桌子。 低落的心情因酒精的摄入缓解了不少,陈念晃荡着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就此睡了。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不安稳。 陈念做了许多梦,梦境光怪陆离,他很难记清具体内容,但知道那一定是对得起他今晚所作所为的梦。 现实中没能获得的感受,反而在梦中体会得酣畅淋漓。 他似乎坐在卡座中央,alpha们众星拱月般将他围绕,铆足了劲将少年讨好,他们亲吻他的足背,又试图在小腿和手臂上留下点暧昧的痕迹。 陈念懒散地全盘接收,信息素的味道强烈混杂着将他包裹,但没有任何一个能真正攻破omega的防线,让他失去控制。 直到,清甜的酒香飘来。 陈念忍不住抬眸,身着白衬衣黑礼服的侍者绕过凌乱的桌椅,在迷乱灯光中朝他走来。 陈念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判断出这是个alpha,宽阔的肩膀和胸肌将衬衣撑起,让人很想伸手去摸一把。 侍者俯下身,为他端上一杯冰镇的佳酿。 在梦中,可不需要顾忌这么多。 陈念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按在侍者胸膛上,不客气地掐了一把。 手感不错。 少年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他抿了一口,品尝出那是清凉甜口的雪莉酒。 而在一墙之隔。 沙弗莱睡得也非常不安定。 睡梦中他隐约嗅到花香,在暗夜中悄然绽放,他寻不到究竟从哪个角落里发出,只知道时刻萦绕在他的鼻畔,带着致命的勾人意味。 如同在邀请他共度今宵。 任何一个alpha都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沙弗莱也是。 在梦中他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被本能拖拽进入深渊,无休止地沉沦着。 沙弗莱很少做类似的梦,正因于此,当春意汹涌席卷而来,竟觉得如此难以招架。 柔软的,细腻的,紧绷的,颤栗的。 究竟谁是谁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分你我? 怀中的少年是如此热情,也许最开始沙弗莱确实是无措的,但到了后面,就成为了尽可能的迎合。 酒与花的香气交融,如同真正能从娇嫩花瓣中,酿出醉人的蜜汁。 沉醉在梦中的两人不会知道,此时的通风系统已经被悄然设置,智能管家正尽职尽责地让相邻的两个房间里进行空气交换。 陈念睡前刚安抚过自己,屋子里omega信息素浓到了极致,被吹进沙弗莱的房间,引起alpha的反应。 沙弗莱释放出的信息素又被送到陈念的房间,就这样层层叠加,彼此激发,让梦境愈发旖旎。 ——这样应该足够了。 智能管家将气味交换控制在恰当的程度,它是为了增进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感情才这样,要是做过了引发别的意外,就不好了。 深夜里,ai在日志中记录下自己的壮举,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清晨醒来,陈念神清气爽,沙弗莱头晕脑胀。 alpha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他看了下手环上的温度,36.6°,还可以。 但难受也是真的,火压在身体里,发不出来,反而更加痛苦。 沙弗莱大概知道因为什么。 他打开抽屉,拿出抑制剂的瓶子,倒出来一粒,将小药片干吞进去。 第49章 alpha不像omega会有固定的发情期,他们会在omega信息素的影响下,进入被动的易感。 沙弗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明明昨天睡觉之前还好好的,就算难得做了那种梦,也不至于吧。 他躺了几分钟,感觉抑制剂在起到作用,温度稍微降下来一些后,挣扎着爬起来。 今天他还得去上课。 沙弗莱洗漱之后换上衣服,他不想让更多人知晓自己的状况,就朝身上喷了些遮盖剂。 早餐已经被智能管家放在桌上了,沙弗莱简单吃过,就此出门。 沙弗莱刚走几步,就听到身侧的房门被人打开。 陈念探出脑袋,歪头望着他的身影,问:“干什么去啊。” 沙弗莱停住脚步,回道:“我去上课。” 兴许是昨晚荒唐梦境的缘故,他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念。 明明梦中应该另有其人才对,可在沙弗莱的记忆中,他确实嗅到了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只在陈念身上嗅到过的味道。 但少年是他未婚妻的弟弟,他根本不该对陈念有任何参杂的想法。 相较于沙弗莱的内心复杂,陈念则要坦荡许多。 春意盎然的梦他做过太多太多,当然知晓梦中的内容不能用现实中的道德伦理衡量,就算梦见再离谱的内容,那也只是梦而已。 就像昨晚他似乎梦见了和沙弗莱有着相同容貌的侍者,在其余alpha的亲吻中,顺手掐了几把对方的胸口。 陈念可不会觉得他真对沙弗莱做了什么,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梦中的景象和感觉忘的一干二净。 听闻沙弗莱要前去上课,陈念好奇追问道:“上什么课呀?” 沙弗莱已经24岁了,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要深造,大部分人在这个年龄都会去工作,毕竟接受高等教育要耗费不少资源。 大部分人在拥有足够的专业技能后,就需要为辰砂工作,尽快实现自己的价值。 “一些管理方面的东西。”沙弗莱没法用三言两语说清,便随口道,“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去听听?” 陈念立刻来了精神:“好啊。” 他的脑袋迅速缩回门里,只留下一句“稍等我去换个衣服。” 其实沙弗莱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一同上课的全都是各路贵家子弟,陈念的出现肯定会再度成为视线焦点。 而且课堂这么严肃的地方,他把名义上的未婚妻带过去,是不是影响也有点不太好? 只是陈念已经同意了,看起来还挺期待的样子,他也不好反悔扫对方的兴。 沙弗莱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陈念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土司。 陈念每天都没有什么固定安排,早晨起来也不用急着吃早饭,眼下要跟着沙弗莱一起去课堂,赶紧随手拿了点吃的。 沙弗莱见他连饭都没吃,赶忙道:“不用着急,把东西吃完再走。” 陈念:“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沙弗莱:“没有。” 其实现在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下了20分钟。 陈念不信,虽然他没有上过大学,也从网上知道大部分早课开始的时间都是八点,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早八人哀嚎了。 他迅速咬了两大口面包,简单嚼了嚼就囫囵吞枣地咽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4节 接着在沙弗莱震惊的注视下,将剩下的边角用手指戳着一股脑塞进嘴里。 眼睁睁看着陈念用三秒钟吃完一片吐司的沙弗莱:………… 他哪里见过如此豪放的吃法,赶紧拿出包里的水递给陈念,皱眉道:“急什么?别噎着了。” “唔唔,唔唔唔唔。”陈念脸颊鼓的像只小仓鼠,他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 但从声调上听应该是说的:没事,噎不死我。 陈念咀嚼了会儿,接过沙弗莱的水杯,喝了一口,用力向下吞咽,嘴里的东西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沙弗莱真怕他噎到,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如何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抢救呛到的陈念。 陈念将水杯还给沙弗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牛奶,自顾自地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走吧。”他含混道。 整个进食过程大概不超过一分钟,沙弗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迈开步子在陈念前去上课的地方。 上课地点在皇宫旁边的一所大学,距离不算远,乘车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 沙弗莱坐在后排,满脑子都是旁边陈念狂吸空牛奶盒的响亮声响。 从小就生活在上层,身边都是各种贵族的沙弗莱哪见过这种……哦,他想起来了,他见过。 白给樱桃就当着他的面这样吃过东西。 在电幻神国中,食品都是用来加属性的道具。 沙弗莱亲眼见过重伤濒死的白给樱桃狂吃40个鸡蛋,12块牛排,92个苹果以及若干箱功能饮料,硬生生在低血线完成地狱级任务。 嗯,那时候的他也是同样震撼。 等车子停下,陈念也终于喝完了,随手把空盒子扔进车上的垃圾箱。 沙弗莱适时地递过手帕,陈念擦着手和嘴,就听见大皇子道:“和我一起上课的有不少人,看见你过来可能会挺惊讶,你别紧张。” 陈念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见我紧张过?” 沙弗莱失笑,既然陈念不介意,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皇子殿下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亲自给陈念打开车门。 陈念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沙弗莱的服务,他现在可是名义上的皇子妃。 马上就要上课,校门处已经见不到多少学生,只有值班的老师看到沙弗莱身边还跟着另外的少年。 能和大皇子如此亲昵的同行,少年的身份不言而喻。 大皇子亲自带人过来,带的还是未来皇子妃,当然没有被多加阻拦。 沙弗莱拿着背包,而陈念两手空空,两人走进建筑,乘电梯去到位于四楼的教室。 “就是这里了。”沙弗莱在某些教室前向陈念道。 第一次前来上课的人分明不是他,沙弗莱却好像比陈念还要紧张。 他深吸口气,带着正在好奇的陈念走进教室。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吸引了全部视线。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沙弗莱身后的陈念。 能和大皇子同班上课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士,除去达官显贵,就是出身平凡却真正有才能的尖子生。 他们来自地下城,却因天资卓越被层层选拔出来,来到顶层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一定也大有可为。 只是无论男女,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在看到陈念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凝住了视线。 少年就像光源,总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焦点。 omega跟在高大的alpha身后,脚步很轻,有点怯怯的,正观察着教室中的情况,直叫人担心太多注视会不会把他吓到。 但就算心存担忧,也控制不住继续看过去的目光。 大皇子竟然带着皇子妃过来上课了?! 惊讶之余,议论声不免响起,陈念羞涩垂眸,伸出手,轻轻揪住沙弗莱外衣下摆,alpha下意识反手伸来,安抚般握了下他的腕。 突然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同学们:………… 此时距离上课铃打响只剩下不到三分钟,所有人都已经到达教室。 第三排中央的座位还空着,那是沙弗莱最经常坐的位置。 空位的左右两边都有人在,左侧是教育大臣的独子安东尼奥,右侧是个戴着眼镜的高瘦男生。 陈念从没见过他,推测应该是从地下城来的好学生。 坐在空位右侧的男生立刻站起身,就要把位置让给陈念。 “不用。” “没事。” 陈念和沙弗莱异口同声,但那位戴着眼镜的同学仍旧起身,拿上自己的书,笑道:“正好前面有空的位置。” “谢谢你。”陈念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让btea男生都红了脸,赶忙摆了摆手,道:“没关系。” “多谢。”沙弗莱对男生点头,坐在了自己平日的位置,而陈念在让出来的位置上落座,和沙弗莱同桌。 这些天才未来都是辰砂的栋梁,就算贵为皇室成员,沙弗莱也非常尊重他们。 虽然在众人口中,他也是天才中的一员。 这是安东尼奥在邀请皇子妃前往环海基地被拒绝后,再一次见到“陈词”。 他坐在沙弗莱的左手边,隔着大皇子对陈念笑道:“早,这是来跟着一起上课吗?” 陈念回以笑容:“是啊。” 铃声在此刻打响,议论声迅速小了下去。 老师进门,看到沙弗莱身边的陌生少年,同样一愣。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陈念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打开教学软件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陈念上次和这么多人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还是八个多月前。 他上学比较早,高中毕业后就在夜总会找了工作,赚钱谋生,没想过继续求学。 重回课堂,让陈念老实了五分钟。 也仅仅只有五分钟而已。 这一堂课是所谓的管理学,各种拗口的专业名词陈念连听都听不懂,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陈念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玩心很重,上学的时候基本没好好听过课。 好在脑子聪明,考试之前临时抱上几天佛脚,也能顺利通过。 陈念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沙弗莱的电子课本,忍不住朝四处看看。 就在他东张西望之际,发现另一边的安东尼奥也正在看他。 老师正背对着课堂进行板书,沙弗莱全神贯注地听着。 而在他身边,安东尼奥和陈念的视线对上,突然发出个隐秘的wink。 陈念成功接收,先甭管安东尼奥到底出于怎样的心思,反正陈念混迹地下城的本能,让他做出了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少年似乎没想到会收到alpha这样近乎挑逗的信息,微微怔忪了下。 旋即他反应过来,轻咬住下唇,眼神乱瞟,立刻回身坐正了。 只是耳尖迅速泛起绯色,手指也无错地抠起电子屏幕。 第50章 陈念的反应一下子给了安东尼奥更多信心。 身为沙弗莱多年的好友,安东尼奥怎能不清楚大皇子的情感状态。 和陈家独子的婚约从来没有让沙弗莱感到高兴过,在朋友面前,他甚至都不怎么提自己的这位未婚妻。 安东尼奥很清楚,所谓信息素不敏感,情感淡薄的传言都是真的。 安东尼奥和沙弗莱的其他几个朋友甚至都有点同情他,如果不是有婚约限制,能供沙弗莱挑选的余地其实有很多,何必以最尊贵的身份和一个信息素都闻不到的omega结合呢? 只是安东尼奥没想到,一直以来身在白塔从不露面的皇子妃,竟然是如此绝色。 乌木般漆黑柔软的头发,红润而柔软的嘴唇,肤如凝脂又不是那种冷白,而是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温暖。 灵动的双眸让安东尼奥想起动物园里的小鹿,不,从小生养在园区的动物早已失去最纯粹的天然。但那股早就该随着海浸灾难一同消失的气质,他能在陈词的眼中找到。 仿佛他真的是越过千年时光,从那个最为自由美好的时代穿越而来。 他身上带着再正常不过的羞赧和紧张,但等到寒暄熟悉之后,又会慢慢的放开。 也许是在白塔里呆的久了,比起交谈,他更喜欢听别人说。 每次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注视,总让人忍不住绞尽脑汁的想出更多有趣话语,好让他记住,或逗他开心。 安东尼奥不理解,沙弗莱这些年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 有这样一个omega相伴左右,就算是信息素不敏感又能怎样? 又或者说……这样可爱标致的美人要和信息素不敏感的沙弗莱成婚,完全是一种暴殄天物。 ——但凡换一个愿意疼爱他的alpha,陈词都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从见到陈词的第一面起,安东尼奥就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阴暗心思。 他是沙弗莱非常信任的好朋友,只是在这件事上,安东尼奥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维。 也许正是因为太清楚许多年来挚友都做得多么冷漠,才让他无法再坚定的站在沙弗莱这边。 安东尼奥不知道沙弗莱怎么想到把陈词带到课堂上,但很显然,小omega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课,正无聊的抠手指头玩。 沙弗莱却只顾着自己,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比沙弗莱要更在意陈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5节 陈念含羞的反应,让安东尼奥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而另一位当事人,陈念本身可不知道安东尼奥脑补了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好玩。 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能脑补到自己亲爹头上的缺德乐子人,陈念非常确定安东尼奥对自己有意思。 从沙弗莱会和安东尼奥一同出行,上课也坐同桌上的种种行径来看,两人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这种心怀鬼胎想要搞兄弟老婆的行为,实在太有意思了。 陈念不在乎再添柴加火一把。 迄今为止,他对安东尼奥的感官还不错。 alpha长相英俊,身世显赫,性格方面更是很吃香的绅士贵公子类型,在宴会上和不少omega都很聊得来。 只是如果真的想给自己选一个alpha,陈念绝对会第一个就把他pass掉。 原因很简单,陈念这个人双标到了极致,他自己可以到处胡乱勾搭乱玩,但他的另一半必须守身如玉,恪守男德,全心全意只为他一人。 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反正天底下排队舔他的alpha多的是,总能找到符合要求的。 但玩玩嘛,就无所谓了。 既然安东尼奥想搞点刺激的,那他就奉陪一下。 说不定还能顺便帮沙弗莱认清他这个朋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沙弗莱记完最后一行笔迹,看向陈念。 他也知道少年对他的课程不感兴趣,趁着老师还在板书,小声道:“无聊吗?” 陈念点头。 沙弗莱在电子屏上点了几下,找出他最常用的绘图软件,推到陈念面前,又把触控笔给他:“那就画会儿画吧,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下课。” 沙弗莱其实并不想带着陈念过来,因为对陈念来说,听他的课肯定非常无聊。 如今两个人已经坐在了课堂上,沙弗莱好歹得给陈念找点事儿干,不能让他干坐着。 几番相处下来,沙弗莱发现陈念应该是喜欢画画的。 果不其然,陈念接过触控笔,随手在屏幕上涂了两笔。 沙弗莱告诉陈念哪里是橡皮擦工具,以及在哪里更换笔刷,就没再管他了。 陈念开始画画,他还没忘记之前安东尼奥对他的挑逗,在沙弗莱重新认真听课之后,故意很明显地“悄悄”看了安东尼奥一眼。 这种中间隔着“未婚夫”还要偷看其他alpha行为,一瞬间让陈念感觉自己好像在偷情,刺激得要命。 显然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个人。 安东尼奥笑了下,这是他最常对omega出的绅士笑意。 他知晓自己的魅力何在,也觉得养在深闺中的皇子妃应该同其他omega一样,很难招架得住这样的笑容。 陈念再度慌乱地移开视线,这次他表现得好像真的羞恼了,垂下眼眸,闷头画画。 只是那正握着触控笔的手指格外使劲,连指节都泛出青白。 沙弗莱对此一无所知,老师这堂课讲到了相当重要的内容,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不错过任何知识点。 大皇子平日里心不在焉挂念着游戏,但真到重要的时刻,又总是认真到了极致。 陈念画着画着,就忘记了安东尼奥的存在。 姜岱没钱送他去上什么兴趣班,从小陈念都是看一些书,比着画一些儿童简笔画。他家楼道脏灰的墙面上,就遍布着陈念幼时的画作。 如今重新拿起画笔,陈念脑袋空空,也不知道画什么。 他先是在画布的中央画了个巨大无比的王八,然后随手写了两个字,陈念的字不如陈词好看,但转角圆润,还挺可爱的。 陈念把字迹擦掉左右看了圈,找到了合适的模特。 翻动书页的间隙里,见陈念专心闷着头画画,沙弗莱松了口气,只要陈念别觉得无聊就行。 下课铃终于打响,老师结束了课堂课程,沙弗莱立刻扭头,看到陈念也适时地停了笔。 “怎么样?”他问道。 “还行?”陈念回答。 沙弗莱看向屏幕,画面很粗糙,画画的人手有点抖,线条并不平滑,也有许多线头。 但就是这幅技巧绝对算不上高超甚至些许幼稚的图画,却完全显出了人物的神态。 神似到沙弗莱只是一眼,就认出陈念画的是课堂上正在进行板书的老师。 沙弗莱点开画布列表,陈念这一个多小时里画了许多,他挨个看过去,愈发惊讶。 每一幅的情况都差不多,陈念毫无画技可言,但非常会抓吸引人的那个点,寥寥几笔就完全勾勒出最精妙的神态。 他画了周围的几个同学,还有一些用具。 沙弗莱甚至还看到了自己,以侧脸的形态出现在画布上。 只是他头上那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是怎么回事? 沙弗莱最终翻到了陈念刚开始画的那只王八,旁边的字迹已经被擦去了。 陈念真的很有天赋,如果多加培养,说不定还真能学出点成果。 “怎么样?”陈念问他,隐含着几分期待。 “很不错。”沙弗莱真心实意地评价。 得到夸奖,少年的心情明显愉悦起来:“那可不,我还是很厉害的吧。” 沙弗莱的下一节课是射击训练,他收拾了背包单肩挎着,对陈念道:“下节课要在外面,你想回去吗,回去的话,我叫人来接你。” 陈念:“我和你一起。” 沙弗莱又道:“训练场在另一个校区,要和很多军校生一块。” “没关系。”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又对他左侧的安东尼奥道:“走吧。” 同为贵族alpha,安东尼奥和沙弗莱的课程大部分都重合,三人收拾了东西,乘车前去露天训练室。 车辆是无人驾驶的。沙弗莱和陈念坐到后排,安东尼奥本来想和他们一起挤在后面,想了下,还是去了前方的副驾驶。 行驶路上,安东尼奥询问陈念初次过来是否还适应。 他话里挑不出任何毛病,就像朋友之间的关心。 “还挺好的。”陈念说着看向前方,两人的视线通过后视镜对上,有一瞬间的交错。 陈念似根本没察觉到alpha的别样心思,对安东尼奥笑了下。 那笑容天真烂漫,带着初入人世般的纯真。 沙弗莱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当然注意到了陈念和安东尼奥的眉来眼去,他又不是瞎子。 几天之前陈念才和他认真说过这个问题。 虽然顶替着陈词的身份,但陈念到底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来自地下城的少年自由而散漫,专门提出过如果他想谈恋爱,要怎么办的问题。 沙弗莱只是他的未来哥夫,根本管不到陈念。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作出回应: 只要陈词不在乎,陈念便可以自由行动,只要别把事情捅的人尽皆知,让全天下人都觉得他被戴了绿帽子就行。 如果当年的意外没有发生,陈念也应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的陈家少爷,可以尽情和alpha们进行交往,哪用得着现在这样征求他意见。 沙弗莱给出的答案,应该是最合适的。 所以虽然将小动作看在眼里,并且总觉得心中莫名不舒服,沙弗莱也仍旧没说什么。 他装作没看见一般,默许了陈念的行径。 只是沙弗莱有点想不明白,安东尼奥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东可不知道陈念的真实身份,在他眼中,陈念应该是自己的未婚妻才对。 还是说安东其实没别的心思,只是在进行朋友之间正常的交流? 沙弗莱有点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确实是没法干涉陈念的交友,但帮着未婚妻的弟弟挑选一下合适的alpha,以防他被心怀不轨的人欺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51章 沙弗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前往训练场的路是如此漫长。 在刚开始的矜持过后,陈念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和安东尼奥聊了起来。 安东尼奥是沙弗莱的挚友,和陈念更是在宴会上有过攀谈,这次再聊明显放松了许多,好像也真正把陈念当成了朋友。 只是沙弗莱听在耳中,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在清楚陈念的真实面目和他究竟多能演之后,沙弗莱已经稍微能够看透少年的种种伪装。 陈念故意在安东尼奥面前装得娇羞柔弱,仿佛真的是十八年来养在深闺,鲜少与人进行交流的皇子妃。 但安东尼奥可不知道陈念都是装的。 视线相触之后,少年连忙移开眼的小模样简直戳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怜惜之中愈发确定“陈词”过得不幸福。 陈词需要一个人慢慢引导他,爱护他,帮助他接触这方外面的世界,那个人必须细心而温柔。 而不是像他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好友一样,把人带过来上那么无聊的课不说,还全程光顾着自己听,根本不在意对方。 既然沙弗莱做不到,那他帮着代办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十分钟的路程在安东尼奥的怜惜,陈念的憋笑,还有沙弗莱的无语胃痛中度过。 终于到达训练场,沙弗莱立刻打开身侧的车门,想要逃离窒息的环境。 陈念本来想从另一侧下去,被沙弗莱轻轻拍了下手臂。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6节 陈念意会,他挪动身体从沙弗莱开门的那一侧下车,alpha礼节性地扶住他手腕,两人有一瞬间靠得非常近。 沙弗莱就要趁此时机朝陈念低声说些什么。 在他张嘴的那一刻,知晓沙弗莱想法的陈念竖起手指,贴在alpha的唇边,示意他别出声。 陈念的食指压在他的唇上,略微用了些力道,把沙弗莱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嘴里。 沙弗莱没有错过少年眼中那一瞬的狭促和揶揄,他愣了一瞬,胸腔中那颗烦乱的心突然莫名安定下来。 而从前排下车的安东尼奥对这些一无所知。 陈念垂下眸,纤浓的乌睫遮住眼底神色,再度恢复了温顺小动物的形象。 三人一同走进训练场,正如沙弗莱所说,他们的训练是同军校生一起的,陈念刚一踏进场地,就被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淹没了。 年轻的军校生们挥洒汗水,汗液中释放着独属于自己的气息,纷杂地交织在一起。 对身为omega的陈念来说,就好像一股吹进温暖被窝里的冷风,让他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也明显兴奋起来了。 但还没等他感受更多,雪莉酒的醇香就挤占了鼻畔,身旁alpha的气息将他牢牢包围,将其他的所有味道阻挡在外。 陈念:………… 好吧,虽然有点遗憾,但这样也不错。 沙弗莱没别的意思,alpha信息素实在太浓,他怕陈念会被影响到,引发什么意外。 更别提现在陈念用着陈词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未婚妻保护起来,是他应该做的事。 陈念的出现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锅,瞬间引起了炸裂般的轰动。 训练场上都是大好年纪又身强力壮的军校生,平时封闭式管理,接触到omega的机会就不多,如今骤然看到那跟在沙弗莱身旁的少年身影,根本就移不开眼。 陈念似乎被惊喜的呼声吓到了,更加贴近沙弗莱的身侧,不曾想这一举动立刻激起了激动的起哄声。 沙弗莱和陈念组合实在太过养眼,就连路过的蚂蚁见了,都得说上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念清楚感到沙弗莱信息素的轻微波动,在心中暗自发笑,想不到大皇子的脸皮还挺薄的嘛。 负责训练的教官过来,自然没想到尊贵的皇子妃会出现在这里。 沙弗莱解释道:“他想过来看看。” 陈念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不会影响大家训练的。” 任何一个alpha在这幅模样面前,都说不出重话,教官也是。 他理所当然的把事情当成皇室成员前来视察工作,毕竟这可是素来养在白塔从不出门的皇子妃,没理由突然跑到训练场来。 不,也许皇子妃是专门来看沙弗莱殿下训练的? 教官立刻安排学生抬来遮阳棚,甭管皇子妃殿下是前来视察,还是看大皇子训练,他总不能让人在大太阳底下坐着。 “谢谢。”陈念对教官和抬来遮阳棚军校生们报以感谢的笑容,他坐在阴影下,看着alpha们进行训练。 沙弗莱去更衣室换了训练服,再出来时一身深色劲装,alpha肩膀宽阔,贴身内衬的下摆束在腰带中,勾勒出劲瘦的腰腹线条,长裤下的双腿修长有力。 而深色的军靴锃亮,鞋底厚实,直叫人忍不住想象它用力碾碎什么东西时会是何种模样。 而安东尼奥也同样帅气逼人,他略长的棕发束在脑后,显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干练气息。 陈念礼貌的欣赏着眼前美色,平心而论,也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还是看着沙弗莱更顺眼一些。 沙弗莱看向陈念这边,见他好端端坐着,也不再过多担心。 沙弗莱趴伏在地面上,架起狙击枪,开始了全神贯注的训练。 不含任何偏见的说,沙弗莱确实是陈念来到顶层后,见到众多alpha中最优秀的那个。 他处在最好的年龄,有着最为显赫的家世,面容英俊到越看越移不开眼,为人处世低调,脾气绝佳,也很好说话,一点富家子弟的坏毛病都找不到。 虽然这人某些时候会有点呆,但瑕不掩瑜。 最优秀的alpha配他最好的哥哥,陈念觉得没毛病。 随着一声声响亮的枪响,alpha的身体因后坐力震动,结实的肌肉紧绷撑起轻薄的衣料。 沙弗莱没有那种为健身而刻意练出的肌肉,他所有线条都源自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自然形成且耐力和爆发力都十足优秀。 数百米甚至上千米开外的目标物被接连击中,几十枪下来竟是无一落空。 陈念望着沙弗莱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还是他心心念念都是打游戏的宅男哥夫吗? 陈念的出现极大地激发了alpha们的潜力,这场训练中所有人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优异,谁不想在皇子妃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呢? 教官大喜,这帮家伙们要是每天都能如此认真的超水平发挥,就用不着累死累活的加大训练量了。 中场休息时间,沙弗莱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沙砾,朝陈念走来。 陈念适时地递上一瓶水,沙弗莱一拧,才发现瓶盖已经被打开了。 沙弗莱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接收到陈念的好意,有些受宠若惊。 他喝了小半瓶水,拿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 汗水在alpha身上附了薄薄一层,于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更显得他身材健美。 人种原因沙弗莱就算怎么晒也不会变成麦色,顶多会有些发红,一到阴凉处就会迅速消褪。 “好玩吗?”陈念问。 沙弗莱察觉到了他背后的意思:“想试试?” 陈念点头:“可以吗?” “可以。”沙弗莱在他旁边坐下,“我稍微歇两分钟。” 沙弗莱浑身热腾腾的,清甜的雪莉酒香气飘出,让陈念忍不住抬手紧了紧脖子上的颈环。 他是对alpha信息素的抗性很强不错,但沙弗莱可是最顶尖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是他最喜欢的酒香。 沙弗莱休息了十分钟,再度站起身,“来。” 陈念立刻期待地起来,他脱掉外套,里面是白色棉质衬衣。 他跟着沙弗莱走到架着枪的地方,沙弗莱也知道以陈念的性格不会在意衣服会不会弄脏,指导着让他以合适的姿势趴伏在地上。 陈念胯部和双腿紧贴着地面,双臂支撑着胸腹抬起,脊线后弯出绝妙的弧度,也许是后腰凹着,薄裤包裹着的臀部更显挺翘。 他双手碰到冰凉的狙击枪,尝试着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目镜看东西。 唔,有点累。 光靠语言指导动作自然标准不到哪里去,沙弗莱蹲下身,亲手帮陈念摆正位置。 他的掌心热热的,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清晰感受到温度。 陈念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武器,稍微有点费劲,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把握好姿势,他啧了一声,有点烦了。 沙弗莱见状,轻声询问道:“我直接上手来帮你,好吗?” “好。” 沙弗莱得到准许,在陈念旁边趴下,以标准的教学姿态,手臂从少年肩膀绕过。 这个姿势像极了将陈念整个抱在怀中。 陈念瞬间被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包围了。 有那么一刻无法抑制的晃神。 沙弗莱非常注意,以一种特别累的姿势悬在陈念身上,尽可能减少和陈念的身体接触。 他把陈念的姿势摆正,低声叫少年将手搭在扳机上。 陈念还从来没发现原来沙弗莱的嗓音也可以如此低沉,极近地振动在他耳边,带起的气流扫过他鬓角的碎发,有点痒。 “保持姿势不要动,对,看向瞄准镜,眼睛距离两公分左右,不要完全遮住。” “现在来瞄准,按照你的想法瞄就可以,如果觉得可以,就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alpha的声音似乎都盖住了心跳声响,风在吹,带走身体上愈演愈烈的热度,也许会影响到瞄准精度。 双手都出了汗,搭在扳机上的指节甚至都有点滑,明明没有碰到,沙弗莱身上的热度仍好像蒸着陈念,让他后背和额角都冒出细细汗珠。 心跳在加速,让那片刻的间隙更为难找,陈念屏住呼吸,但就算这样,也好像逃不掉雪莉酒的味道。 高倍镜中,稍微一点颤抖都能让准星产生剧烈偏移,陈念竭尽全力控制着力道,枪身很重,挪动需要极其精妙的控制力。 精神力无意识地散发出来,感知着风向,力度,目标,和准星。 狭小镜片中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加清晰。 陈念扣动扳机。 砰—— 巨响之中,后坐力让他整个人猛地一震。 陈念没料到那力量竟然如此夸张,他的后背撞上了沙弗莱胸膛,沙弗莱绷紧的胸肌犹如柔软又结实的缓冲垫般,缓住了陈念身形的失控。 大面积的触碰,让他们更加鲜明的感受到属于对方的温度,甚至连心跳,都有片刻的重合。 沙弗莱立刻起身,甚至说得上些许慌乱,而陈念翻倒在一侧,双手撑地,细草从他指缝中钻出。 陈念抬起眸,正对上alpha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 强作镇定。 omega少年艰难活动着被震麻的双臂,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掩盖住难得的片刻失态。 他的视线扫过沙弗莱宽阔的胸膛,随后移向远方目标所在的位置,自顾自地轻声道: “还不错。” 第52章 【二更】 陈念这一下当然没能打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7节 狙击枪的瞄准镜具有视差效应,需要进行精准调焦,并且需要根据密位式标线计算目标距离。 陈念这样的头一次摸枪连姿势都摆不对的,能击中就怪了,就连沙弗莱刚开始都练了好几天,才慢慢找到技巧。 但陈念挺高兴。 体验新奇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况且在如今人类抵御原初生物的大背景下,又有谁不希望能当个帅气的战士呢? 沙弗莱辅助陈念射击的场景几乎引起了小型的轰动,最开始的语言指导,再到亲手纠正,最后悬在omega上空,用胸膛为他缓冲后坐力。 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的每一个互动都是那么有爱,看得人眼热心更热,就连军校生们都被激起了难得的少女心,羡慕之余不住起哄。 更何况皇子妃是陈蔚元帅的独子,如今出现在训练场上,还亲自尝试射击,光是想想,就激动人心。 陈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道:“你继续训练吧,我就不打扰了。” “好。”沙弗莱目送陈念回去遮阳棚中,他定了定心神,摆正姿势。 只是胸膛似乎还留存着被少年后背整个撞击的感受,陈念的那一声闷哼,在他脑子里萦绕不去。 沙弗莱忍不住想陈念最后的那句“还不错”,究竟是在指什么。 是对他胸部起到的缓冲作用表达满意,还是其他? 毕竟陈念并没有击中目标。 在沙弗莱的胡思乱想中,一个多小时的训练很快结束。 这堂课的成绩非常不错。 沙弗莱前去更衣,他出了一身的汗,为了避免陈念嫌弃,迅速用两分钟冲了个澡。 等沙弗莱和安东尼奥从更衣室出来,陈念已经无聊到在大厅里玩拾来的子弹壳了。 在白塔床头柜抽屉的深处也躺着一枚这样的黄铜色子弹壳,是沙弗莱当初为了试探交给陈词的。 见沙弗莱终于弄完,陈念将子弹壳收起,顺手装进兜里,站起身来。 平时下课沙弗莱都会和安东尼奥一起吃过午饭再回去,今天有陈念跟着,虽然沙弗莱并不想继续让陈念和安东尼奥相处,但仍问了句:“要一起吃饭吗?” 陈念点头:“好。” 安东尼奥笑道:“我是不是应该说,能跟两位殿下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 沙弗莱见状,突然有点后悔多问了。 本来他就算直接带着陈念回去皇宫也没关系。 沙弗莱和安东尼奥之前一直在训练场的食堂吃饭,如今陈念跟着,就专门要了个包厢。 听闻皇子妃过来,食堂的厨师专门准备了他们的午餐。 陈念和沙弗莱并排坐着,安东尼奥在沙弗莱的对面,三人边吃边聊,准确地说主要是安东尼奥和陈念聊天,沙弗莱在一旁默默听着。 安东尼奥问陈念:“跟着我们两个上了一早上的课,会不会有点累?” “还好,其实我都不太懂,没做多少事情。”陈念顿了顿,笑道,“平时也没人能说说话,今天出来还挺开心的。” “以后可以经常让沙弗莱带着你出来。”安东尼奥眼含笑意,“上次邀请你去环海基地,你说等过两天再说,现在想去了吗?” “嗯。”陈念不好意思道,“那天的心情不是特别好,说实话拒绝之后我也挺过意不去的,还麻烦你们俩亲自过来白塔邀请一趟。” 安东尼奥:“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和沙弗莱随时奉陪。” 沙弗莱也挺想加入话题,但见身边两人相谈甚欢,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他甚至头一次觉得安东尼奥的话怎么这么多,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言笑宴宴中,陈念还要分神时刻注意着仪态。当着外人的面,他必须得吃得优雅。 在和陈词互换身份后,陈念恶补了许多皇室礼仪,做的也算得体。 只是装模作样、端着架子让人心累,要是只有他和沙弗莱两个人,就不用顾及这么多了。 但相应的,能获得的乐趣也会少上许多。 现在看来安东尼奥已经半只脚踩进了他的陷阱里,完全被他表露出的假象所迷惑。 陈念知道这样的花花公子一般都有挺强的自信心,不会轻易怀疑太多,毕竟他可是在omega中游历许久的老手,早就以猎人身份自居。 信息差的存在会给安东尼奥极大的错觉,让他以为一直生活在缺爱环境中的皇子妃,能够被他轻而易举的打动。 不如再让他笃定一点吧。 陈念切割着盘中鲜嫩的牛排,放在桌下的腿向前,再向前一点,“不小心”碰到了斜对面安东尼奥的鞋子。 安东尼奥立刻抬起头,他先是看了沙弗莱一眼,见大皇子正专心干饭,意识到不是沙弗莱,将目光移向旁边。 陈念怔了下,似乎没想到会踢到安东尼奥。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旋即故作镇定地低下头,只是切割牛排的餐刀更加用力。 安东尼奥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意外的相碰,然而几秒钟后,他的脚再一次被以同样的方式踢到了。 那力道很轻,满是试探的意味。 安东尼奥几乎瞬间就领略了其中含义。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陈念,就见少年的素白的脖颈和耳根都已经红了,桌面下不老实的脚也像被碰到触角的小蜗牛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这幅反应实在太过可爱,安东尼奥几乎要在心里笑出声来。 果然,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完全一样。 常年的信息素不敏感和沙弗莱的冷漠已经伤透了陈词的心,他正处在最好的年纪,又是如此顶级绝色的omega,却要承担受活寡般的折磨。 他也想要一个温柔体贴,能够照顾他的alpha。 安东尼奥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让陈词动了心,在他看来,自己分明还没有使出全力,就已经引得小omega按耐不住了。 安东尼奥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他状似无意地拿起杯子,伸出那只被陈念触碰过的脚,眼角余光瞥着陈念的反应。 他碰到了少年鞋尖,故意轻轻碾了下,如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又只能保持克制。 陈词他……陈词他毫无反应。 也许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安东尼奥加大了力道。 这时候被正他轻轻厮磨的那只脚突然收了回去,对面的沙弗莱抬起头来,一头雾水。 “怎么了?”他问。 安东尼奥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挑逗的都是沙弗莱的脚。 怪不得陈词没反应! 可他伸向的明明是刚才陈词撤开的方向!又怎么会碰到沙弗莱? 沙弗莱:? 他看看安东尼奥,又看看旁边的陈念。 “没事。”安东尼奥故作镇定。 真的没事? 沙弗莱狐疑地皱了下眉,面对兄弟挑逗似的意外踩脚,终究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他总觉得发生了点坏事儿,因他和陈念一同坐在长沙发上,此时此刻沙发正在小型地震般不断颤抖。 作为颤抖发生的源头,陈念疯狂憋笑,憋得手都要发抖。 如果不是有别人在,他简直想要拍着大腿狂笑一番。 太搞笑了!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事情! 但在安东尼奥看来,陈念就是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甚至表情都变得紧绷,手指不住发颤。 这幅神情让安东尼奥愈发心疼。 陈念憋笑憋到内伤,在即将忍不住破功之际,他站起身,轻声道:“我去趟卫生间。” 沙弗莱起身给陈念让出路,陈念离开包厢,快步走上卫生间,路上实在忍不住,终于哈哈笑出声来。 陈念走后,包厢里的沙弗莱和安东尼奥各自沉默十秒。 沙弗莱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也放下餐具:“稍等我一下。” 他离开包厢,走向卫生间,刚到了门口,就听见了陈念压抑不住的狂笑。 此时的卫生间里没有其他人,沙弗莱靠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正站在洗手台前的陈念听见声响,扭头看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笑什么?”沙弗莱问。 陈念视线向下,注意到沙弗莱鞋子上的黑印,声音抖动:“你猜。” 沙弗莱不是傻子,从安东尼奥和陈念的反应来看,也猜出个差不多。 他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则是难以言说的愤怒。 愤怒于安东尼奥竟然瞒着他偷偷勾引陈念。 在他看来,少年是陈词的身份,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他这么大个活人还好端端坐在对面呢! 他想不明白,自己和安东尼奥从小就认识,十几年的情谊啊,安东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陈念先故意的,如果安东没那种心思,也根本不会成这样。 陈念将沙弗莱的沉郁表情看在眼里,也笑的差不多了,他揉揉都有些僵硬的脸颊,上前一步,拍拍沙弗莱肩膀。 “不用谢。” 沙弗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陈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除非你只有这一个朋友,那就有点悲催了。” 安慰的话说出来,好像没起到多少作用。 沙弗莱深吸口气,道:“你对安东……” “玩玩嘛。”陈念散漫道,“虽然挺有意思,但这样能背着兄弟偷人的alpha,我可看不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8节 沙弗莱抿起唇,暂且略过这个让人头痛又胃痛的话题,问:“你胳膊感觉怎么样?” 狙击枪的后坐力可是很大的,陈念头一次用,手臂肯定会被震麻。 “没事,就是还有点软。” 沙弗莱伸出手,在陈念肩胛骨某处用力一按。 陈念疼得差点叫出声,他正想问沙弗莱干嘛,却发现alpha松手之后,他的两条胳膊都充满着回血感,酸胀缓解了许多。 “这样呢?” “……好多了。”陈念活动着手臂,“下次能不能提前说声,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沙弗莱眼中终于带上了些微笑意,他又安静了几秒钟,轻声道:“回去吧。” 第53章 【一更+营养液2.7w加更】 陈念和沙弗莱一起回去包厢。 本想勾搭陈念,结果阴差阳错调戏成沙弗莱,安东尼奥彻底老实了,后半程三个人各自吃完,就准备各回各家。 沙弗莱坐在车里,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太想谈论安东尼奥的问题,那可是十多年的情谊,他们从小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一起出行游玩,只是今天短短一个早晨,就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隙。 也许对任何感情来说都是一样,长时间共同悉心培养才能维持,将它毁掉却只需要几件小事。 而另一位始作俑者,正心情愉悦地坐在他身边,嘴里还哼着小曲。 陈念确实很开心。 安东尼奥自以为是个猎人,却被他耍的团团转,陈念太爱看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戏码了。 也许安东尼奥永远都不会知晓真相,沉浸在由自我脑补和他的表演营造出的幻觉中,又或是某一天真相暴露,露出被雷劈中似的震惊神情。 无论哪一种,想想都很好玩。 陈念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安东尼奥能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敢绿好朋友的行径,就已经证明不是什么好人了。 也许顶层之前就有过不少类似这样贵圈真乱的皇室秘闻,安东尼奥才能如此大胆且没有心理负担地勾搭他。 只有沙弗莱一个人愈发烦躁。 沙弗莱没法对陈念产生脾气,相反,他还得感谢陈念,让他认清了好朋友的真实面目。 只是他暂时还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那可是他十几年的挚友啊,十几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念当然知道沙弗莱心情不好,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大皇子脸上的阴云密布。 他不再哼歌,省得一不留神惹得对方更烦,安静了半分钟后,问道:“下午要做什么?” 沙弗莱:“下午我要忙一些重要的事情,没办法陪你。你自己找点事情做,可以吗?” “好。”陈念答应下来,他十八岁又不是八岁,早就过了必须要人陪着的年龄。 况且沙弗莱有事要忙,只意味着他不能离开皇宫,但可以叫朋友过来玩。 “对了,你之前都上过什么学?”沙弗莱想到他刚下课时就在考虑的问题,问陈念。 “就正常的读完高中啊。” 姜岱此前经常带着陈念搬家,基本上每个区域只住上两三年就会离开,陈念一直不停地转学,对学校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对生活在地下城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如果不是搞研究的料,读完高中就去进行工作,实现自己的劳动力价值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陈念现在用着皇子妃的身份,就算日后不再进行互换,他也仍是陈家的孩子,理应有继续深造的机会。 “我会给你找一位家庭教师,稍微学习一些课程。” 陈念一听自己又要上学,有点不乐意:“为什么啊?” 接受教育,提升自我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陈念显然还抱着在地下城养成的想法,只顾眼前。 沙弗莱耐心为他解释:“只要是有点权势的家庭都会让子女尽可能的接受教育,你是陈蔚元帅的孩子,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肯定也会再继续读书。”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现实就是我在地下城生活了十八年,已经高中毕业,可以去工作了。” “那你现在能去工作吗?” 陈念眨眨眼,道:“我来顶层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吗?再上学岂不是很惨。” 沙弗莱:“陈词的意思应该不是叫你单纯的吃喝玩乐,他想让你拿回本属于自己的身份。” 陈念:“那我哥呢?他现在不在顶层了,也不用上学呀。” 沙弗莱:“陈词已经读完了大学课程,他在白塔内一直接受着最好的教育。” 陈念惊了,陈词和他一样,明明才只有十八岁,怎么就已经读完大学了? “当然,我也不是强迫你,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方向进行学习。不然我经常有事情要忙,没办法陪着你出门,你自己在皇宫里找不到事干,岂不是有点无聊?” 陈念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我哥学习的什么专业?” “海洋科学。” 在海水淹没整个地球的时代,海洋科学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王牌专业。 陈念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之中,他哥不光学完了最牛专业的大学课程,掌握着插花烹饪乐器等众多技能,还有强大得足以做到意念移物的精神力。 和陈词一比,他确实差得很远,继续读书好像也是应该的。 他问沙弗莱:“你觉得我适合什么专业?” 沙弗莱:“这需要你自己去选,可以想想对什么最有兴趣,或者说先找人给你介绍一下各种学科的内容,等了解了之后再进行选择。” “行,那我先了解一下都有什么学科吧。” 见陈念同意,沙弗莱暗自松了口气,大部分时候,陈念还是很讲道理的:“我会专门找一位家庭教师,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alpha,最好是男的,要年轻,再帅一点。”陈念不假思索道。 沙弗莱一愣,忍不住提醒道:“请老师过来是要学习,不是谈恋爱的。” “我知道啊。但如果有一个符合我审美的老师,上课的时候心情会变好,学东西也更快。” 沙弗莱:………… 陈念说的实在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纵然心里挺不愿意,沙弗莱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回到皇宫,两人各自进了房间去午休。 陈念本来没有中午休息的习惯,但在白塔的那些日子,他需要按照智能管家提供的时间安排活动,也慢慢开始午睡。 兴许是在顶层能见到阳光,而中午又是最炙烤的时候,陈念也觉得睡上一觉非常舒服。 他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醒来,窝在床上看了会儿视频,磨蹭到三点才离开被窝。 陈念挥挥手,隐藏在墙壁之中的幕布立刻成为透明,整个房间从最适合睡眠的黑暗中恢复。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落地窗中照射进来,带着最温和的暖意。 正好也要到了他和桂芷棋约定好的时间,陈念换好衣服到皇宫门口等她。 昨天他告诉照顾大鹅的侍者不要再进行喂食,现在正好和桂芷棋一块过去,让大鹅知道究竟谁才是主人。 而在一墙之隔的沙弗莱卧室。 沙弗莱比陈念要早一个小时起床,他中午只休息了三十分钟,这是最佳的午休时长。 alpha正坐在桌前,十二块虚拟屏分别展开,以弧形将他围绕。 一行行代码正在虚拟屏上显示,透出的光芒映在护目镜上,照亮沙弗莱脸庞,更显得他表情严肃。 右手边最大的屏幕上,则显示着庞大的数据库。 这是沙弗莱每周都需要做的事情——检查辰砂的核心程序。 身为超级计算机,辰砂可以进行自我修复和调整,但仍旧需要一些人工维护,毕竟再精密的计算机也有出错的可能,这个时候,人类的判断就至关重要。 拥有此等权限的,只有皇室成员。 沙弗莱兄妹三个,除他之外,两位公主对计算机都没有任何兴趣,阿芙洛和叶列娜也都进行过相关学习,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们身为alpha或是omega有任何改变。 但很不幸,他的两位妹妹一个看到代码就心烦意乱乱发脾气,另一个至今只能输出一行“hello,world”。 阿芙洛和叶列娜都有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比起无聊的代码,阿芙洛更喜欢航天工程,叶列娜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化学天赋。 皇帝也觉得强迫她们学习完全不感兴趣的专业着实有点残忍,好在沙弗莱从小就是相关方面的天才,之后能够把重担交给长子。 沙弗莱花了两个小时,来确定表层代码的运行没有出现差错,数据库也基本正常。 但这只是进行检查的第一步。 沙弗莱打开抽屉,拿出特制的神经适配器。 这款银灰色的神经适配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采用着最顶尖的技术,需要强大精神力进行驱动,全世界仅有七台。 而他只有在每周的这个时候才会用到。 沙弗莱按下桌侧的按钮,固定在墙面上的座椅弹开,他坐在上面,束缚带立刻伸出,将他整个人用力固定。 沙弗莱被皮具捆绑,完全动弹不得,他深吸口气,道:“开始吧。” 智能管家的机械臂拿起神经适配器,为他佩戴在头上。 精神力凝聚,将自己的思维牢牢保护,守住意识。 神经适配器开启的那一瞬,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停止了流逝,声波禁止震动,光子不再跃迁,电子的环绕终止,电信号冲击着大脑神经—— 足以让人瞬间痴傻的强烈刺激被精神力层层缓冲,在真正接触到意识层面时,已经足够温和。 双眼失去了视物功能,但“视野”很快又再度明亮,那不是他真正看见的,而是电信号直接作用于视神经后的产物。 像是一个盒子被打开,由立方体铺展为平面,六个面又各自向着周围无限延伸,空间自沙弗莱脚下出现,通向无休止的尽头。 沙弗莱向前走了几步,于空中写下一行代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69节 “门”被创造出来,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是比纸还要薄的一层。 沙弗莱将其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水从地面向天空流淌,逆向的雨幕中泛着淡淡的红,反射晶莹的光芒,像某种珍贵的矿物质。 沙弗莱一脚踩在水中,层层涟漪扩散,数据被惊扰,在最后化作粒子特效,飘散着透明,重新归于水面。 在这方数据静水中央,坐着一道淡淡的身影。 沙弗莱一步步靠近,逆升的雨打湿了他的双腿,双肩和头发却是干燥的。 并不觉得冷,或者潮湿,他现在只不过是这方虚拟空间中的一串信号,所谓身体完全由像素点拟合而成。 走得近了,那道身影稍微清晰了些,不过仍旧浅淡,就好像一个被调整了透明度的图层,游离在这方世界之外。 沙弗莱在它身后三米处站定,轻声道:“日安,cinnabar。” 过分矮小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回过头来。 它看起来只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细软的黑发堪堪扫到肩膀,一身朱红色的衣袍。 衣服对她来说有些过大了,袖口和下摆都向下垂落,扫进水面。 在她额头上,有一只赤色朱砂画成的竖直眼睛,正安静闭合着。 ——今天来的比吾预料中要早一些。 她紧抿着唇,声音却回响在沙弗莱意识中,无法辨认出音色。 “我来为您做程序检查。” 她微微颔首,仍旧坐在空中,整个人却如太妃糖般向两边不断拉长。 头颅变形,双目分开,脖子和肩膀愈来愈宽,但那对琉璃般清透的眼睛,仍旧淡淡注视着面前的沙弗莱。 终于在某一刻,她整个人被撕裂。 却没有血流出来,女孩一分为二,以违反质量守恒原理的形式,变成了和原本一模一样的两个个体。 如此诡异的景象,沙弗莱却早就见怪不怪了。 眼前的女孩便是辰砂的核心,十五岁时沙弗莱第一次被父亲带来这里,至今已有近十年,期间它一直都是三四岁的女孩模样,从未改变。 cinnabar完成了核心程序的备份,其中之一向着沙弗莱伸出手。 沙弗莱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 数不清的代码如海啸的浪潮,在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沙弗莱看到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唯一能让他专注的,只有那些枯燥字母和符号组成的程序。 雨在某一刻静止在空中,但很快,就重新恢复了逆向的流动,绕过沙弗莱和cinnabar,涌向无休止的虚假天空。 备份正在被沙弗莱检查,另外的cinnabar依旧坐在这方世界的中心。 天是黑的,水面是黑的,而在中间却交融着虚无的白,最终融成一抹精致的灰。 无边的天空与海洋,将她包围。 她红眸中映出的只有虚无,除却无休止的计算,辰砂能做的,只剩下通过天空的云端列阵同其余信标交流,但她不是很喜欢说话。 信标频道内充斥着蓝矾和星叶的插科打诨,三水和烟晶时不时会插上几句,辰砂默默窥屏,而月光的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在九年前。 这位每周都会过来的皇子,还有他更加资深一些的父亲,是cinnabar能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人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cinnabar额头上紧闭着的赤色眼瞳微微一动。 她有所感应般抬起头,透过逆升的雨幕,望向比天空更遥远的地方。 . 陈词回头看去。 身后是大片延绵成一片的灰败废墟,建筑物已经废弃多年,风吹日晒雨淋的,早就失去了最开始的形状。 陈词微微眯起眼睛,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身旁的傅天河察觉到他的警惕,也扭头看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到底什么都没发现。陈词收回视线,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行。 这是他们来到遗弃郊区后的第三天。 三天来他们到处探索,行走在废弃的建筑物中,倒也发现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东西。 食物和饮用水正在消耗,傅天河的背包却越来越满。 靠近海岸的地方有不少原初生物留下的机械体,大都来自于人类城市遗留下的各种器械,可是一顶一的好东西,各种零部件让傅天河拆了个爽。 遗弃郊区的范围不算特别大,他们却还没有走完。 原因很简单,当太阳落下之后,处在辰砂外壁的所有区域,都会笼罩在无边黑暗之中,不适合前行。 而正午的太阳又太过灼热,失去凝胶层的庇护,紫外线很容易将人灼伤。 所以他们两个就只有早晨和下午能够赶路,再四处探索一下,前进的步伐当然被拖得很慢。 好在并没有什么急事要做的事,旅行嘛,慢慢来也没关系。 整段旅程从第一天起就充满了惊喜,老实说,傅天河被陈词那天的行径吓了一跳。 素来冷淡的少年站在矮墙上,竟有横刀立马之态,他面朝大海,指着虚幻在风雪中的海市蜃楼,说要到那里去。 他声音平淡却坚定,如同只是阐述一件事实。 傅天河还是头一回看到陈词这副模样,惊讶之余,不免也心潮澎湃,天宫压顶,圆月之下发出豪言壮语,多么豪迈啊。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九月对月光不太了解,但傅天河可知道很多。 位于格陵兰冰雪高原的信标月光在十九年前崩塌,崩塌过程持续了四月有余,仅有两万名居民幸存,以难民身份迁移至其他信标。 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人能说清月光陨落的真正原因,周围的相关海域由于汇聚了太多原初生物,也已经成为公认的禁区。 多年来有关月光的猜测众说纷纭,那遥远的神秘存在,甚至都已经成为了某种传说。 有人说那上面隐藏着无数金银财宝,和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资源。 有人说月光早就同原初生物暗中勾结,叛变了人类世界。 还有人说月光的陨落其实是事先设置好的程序,在不久后的将来,其他信标也会接连坍塌,人类最终将去无可去。 各种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反正傅天河觉得都挺离谱的。 现在九月突然提起,傅天河就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给他说了下。 傅天河特地强调了月光如今的状况有多么危险,希望能够打消少年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想要从辰砂到达月光,只有乘坐飞行器这一条路,而格陵兰冰雪高原上风雪肆虐,估计连降落地点都不好找,更别提根本就没有官方航线,他们还得有属于自己的飞行器才行。 至于坐船过去,就更不可能了,重洋中的原初生物足够把他们杀死一万遍。 但陈词只是点头表示我知道了,从那双眼睛里,傅天河明白,他仍然坚定。 傅天河暂时劝不动他,只能尽可能搜索网络上更多有关月光的消息。 好在九月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让他慢慢地放下心来。 也许只是一时起意?用不了多久九月就会把事情忘到脑后。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霞光笼罩在海岸,借着最后的光芒,他们抓紧时间找了合适的扎营地点。 潮水哗啦永不停歇地响着,在靠近海面的地方休息,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两人朝内侧又靠了三里路,到确定听不见海浪声音的才停下。 傅天河褪下背包,开始扎营。 陈词站在他身旁,刚想搭把手帮忙,那股被注视着的感觉就又一次出现了。 他迅速转头看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在最后霞光下呈现一抹暖色。 仍旧一无所获。 就连朝着远处铺散开来的精神力都没能发现异状。 但陈词很笃定,那不是错觉。 第54章 【二更】 傅天河正热火朝天地搭着帐篷,陈词仔细寻找过能看到的每一寸角落,最终收回视线。 陈词鲜少感到不安,但这诡异的情况却让他警惕起来。 陈词定了定心神,上前给傅天河搭把手,就像之前的两天里,合力把帐篷搭建起完毕。 确定帐篷被牢牢固定着,傅天河直起身,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 “好了,准备吃饭吧。” 傅天河架起炊具,他们带了个小型的海水过滤器,能够直接把海水过滤成可以饮用的淡水,所以一直到现在第三天,也不用愁水资源的问题。 傅天河拆开食品包倒进锅里,加上足够的水,再在炉子上点燃汽化灯,又放了一些真空包装的合成肉。 这些合成食品的味道还不错,起码能让人吃得下去,露宿在野外陈词也不挑,有什么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谁能想到他曾是在白塔内享受着最尊贵待遇的皇子妃呢? 三天的同行下来,傅天河发现九月是个相当能吃苦耐劳的人。 陈词打破了傅天河关于omega的所有刻板印象,什么娇气柔弱,胆小怕累,在九月身上,他一丁点儿与之相关的特性都找不到。 相反,少年体力好得让他都惊讶,灵活而大胆,同时又具有omega公认的细心和敏锐。 和这样的人共同旅行,绝对是一大幸事。 汽化炉的效率很高,汤锅很快被煮沸,傅天河搅动着锅内的食物,打算再煮上一会儿。 温暖的火光照亮陈词脸庞,明暗的阴影随着火苗共同跃动,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仿佛蕴着某种流质。 陈词坐在一根倒塌的石柱上,他浑身放松下来,望着遥远的已经陷入黑暗的天边,似乎在发呆。 傅天河悄悄看了他几眼,见好像没被注意到,便大胆起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0节 无论何时,每当看到九月,他总会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惊艳,就连当今正火的虚拟明星也比不上眼前的少年。 他眉眼极其俊秀,精致却又不显小家子气,柔美且不乏英朗,出众的气质更是让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清冷和疏离,似霜雾中走出的精灵。 而如今,正被温暖的火光照耀着。 耳边只有很轻的夜风,还有锅内煮沸的咕噜噜声响。 傅天河稍微舀了点汤汁,吸溜着尝了一口,确定食物都已经煮熟,咸味儿也正好,道:“可以开饭了。” 陈词点了下头,这才收回目光。 两人分完了锅内的食物,相比于陈词,傅天河要吃的多得多,他人高马大,平时一刻也不闲着,自然要消耗更多能量。 露宿野外能吃到一顿味道还不错的温热食物,确实是一件让人蛮有幸福感的事。 汽化炉被熄灭,他们带的能源不多,需要节省着使用。 只有悬挂在帐篷外的一盏小型探照灯,提供着光亮驱散着方圆十米内的黑暗。 两人各自吃着,时不时交流上几句,当然基本上是傅天河问,陈词作简短的回答。 傅天河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九月只是不善言辞,又不是不愿理他,听着少年问一句答一句,反倒觉得蛮有趣的。 陈词吃完,就要站起身去洗碗,傅天河见状,立马一个箭步上来,从他手中拿过餐盒。 “我来就好,你去休息吧。” 陈词也没谦让,他慢吞吞地收回手,看傅天河拿着两人的餐盒和炊具,走向海水淡化器。 趁此时机,他能用事先储存的淡水略做洗漱。 在外面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洗澡,陈词只能稍微用湿毛巾擦一擦身。 估摸着傅天河应该要有一会儿才回来,陈词脱掉上衣,他贴身穿着一件灰色t恤,布料吸汗透气,很舒服。 将衣服挂在帐篷的骨架上,陈词走到被帐篷另一侧,将毛巾打湿,开始擦拭身体。 水是凉的,微风吹过,会迅速带走身上的热量,还好现在的气温不算太低。 陈词迅速擦过上半身,他手指挑开颈环,仰起头,仔细清洗着脖颈。 另一边的傅天河洗完了餐具。 他站起身扭头想和陈词说话,就看到帐篷的另一侧,少年双肩赤裸的身影。 傅天河一愣。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双眼,完全忘了手里还拿着炊具,差点把东西全都扔到地上。 傅天河手忙脚乱的抱紧锅碗瓢盆,折腾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好像可以直接把眼睛闭上。 他用力闭着双眼,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肯定已经面赤耳红。 哗啦啦的水声是如此清晰地传进耳中,傅天河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了一会儿,没能听见诸如“臭流氓”之类的其他动静,才试探着睁开那只完好的眼。 九月好像没发现他不小心看到了? 陈词只脱了上衣,肩部靠下的位置被帐篷遮挡的严严实实,但半遮半露反倒比看得完全更让人无尽遐想。 他双肩平坦,后背的蝴蝶骨优美,正随着手臂的动作活动着,并不明显的肌肉线条也在随之变化。 陈词已经擦过了肩胛,皮肤在探照灯光下白的莹润,潮湿的水迹映着光,隐隐透亮。 傅天河呼吸变得急促,因为他清晰地看到陈词挑开了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颈环。 少年的后颈暴露在他眼前,在薄薄的皮肤下,隐藏着omega最重要的腺体。 没有任何一个omega敢随意在alpha面前展示后颈,因为那带着很强烈的暗示意味。 ——寻求标记。 傅天河将舌尖伸到牙齿之间,用力地咬了下,尖锐的犬齿陷入舌面,引发明显的疼痛。 ——alpha就是这样将牙齿刺入omega的腺体之中,注入信息素,让对方完全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每一个alpha都有着无法抗拒的本能,他也一样。 傅天河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用力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艰难和内心的渴望进行对抗,过了两秒钟,傅天河干脆抬起手,把刚洗完的锅扣在了自己头上。 好了,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迈开步子,结果一下子踢到凸起的石块,整个人向前飞扑而去。 “啊啊啊啊——” 要不是拼命挥舞双臂在最后关头保持了平衡,傅天河就要以平沙落雁之姿脸朝下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乒铃乓啷的声响,自然引起了陈词注意。 傅天河刚洗完炊具转身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毕竟alpha手忙脚乱的动静太过明显,想听不到都不行。 但陈词没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和傅天河同为男性,又只是光个上半身而已,自己还背对着。 他只不过擦擦身体,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词将上半身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拿过包中的换洗衣服穿上。 至于脏衣服,他打算回去再洗,新的一身应该可以支撑上两三天。 他将毛巾认真洗过,晾晒在绳子上,才回身看向傅天河。 傅天河端端正正坐在石柱处,锅扣着脑袋,他双手老实放在腿上,表明自己什么都没干。 陈念走过去,把锅拿下来。 眼前陡然亮了,傅天河对上陈词视线,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又要狂跳起来。 “我想洗洗脚。”陈词道。 “啊?哦哦好。”傅天河赶忙起来,去给陈词准备水。 他们没有盆,洗脚最好让一个人倒水,傅天河荣幸地揽起这项任务。 陈词坐在石柱上,脱掉鞋袜,将裤脚卷到膝盖下方,露出小腿和双脚。 傅天河净化了一大瓶海水,拎着过来,他蹲在陈词对面,开始倾斜瓶口,逐渐倒水。 清澈的水流下,落到陈词的脚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打湿了脚踝和小腿。 陈词俯下身,用手搓洗,手指掠过脚面和足弓,又挨个洗过圆润的脚趾。 他的脚非常嫩,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确实是非常细嫩,傅天河只是一眼,就看出这绝对不是一双走过很多路的脚。 陈词的手也一样。 正常情况下,只要经常干家务的人,双手都免不了变得粗糙,但在这双手上,不见任何干过粗活的痕迹。 但九月又确确实实和他一道长途跋涉,期间鲜少表现出体力不支,如果他很少运动,不应该有这么好的体能……吧? 傅天河越想越觉得疑惑,眼前的少年好似个矛盾体,相互矛盾的现象剧烈碰撞,形成如今捉摸不透的模样,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陈词洗过双脚,又向上清洗小腿,腿肚柔软,稍微一碰指尖就会凹陷在其中。 傅天河努力稳住倒水的手,他不想继续看了,但必须注意着水流的落点。 在此之前傅天河绝对不会想到,原来只是洗个脚,都能让他口干舌燥。 他是变态吗?! “好了。”陈词直起身子,他轻轻甩了下手上的水,对傅天河道:“你要洗吗?” 傅天河肯定是要洗的,毕竟奔波一天出了不少汗,如果就这样去睡实在不舒服,但陈词的意思显然是想帮他。 傅天河赶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陈词点点头,他用换下来的衣服擦净腿脚上的水,重新穿上鞋袜,起身道:“那我给你准备一下水吧。” 显然他也觉得所有事情都让alpha一个人干有点不好。 陈词去到海水净化器那边,而傅天河深吸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会热成这样? 他不是变态吧,不是吧! 傅天河内心哀嚎着,陈词越坦荡,他就越觉得自己卑劣不堪,可是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傅天河见过的omega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之前还有人明确表示过喜欢他,他也没多少反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干脆拒绝了。 现在才过了短短两三年,怎么他就像个痴汉了呢! 傅天河纠结着,陈词已经把水弄好,端过来了。 “给。”他递给傅天河,alpha之前说过要自己洗。 “谢谢。”傅天河接过来,暂时放到一边,腾出手脱掉鞋袜。 陈词不再看他,矮身钻进了帐篷中,就要休息。 傅天河洗着脚,听着陈词在帐篷里的动静,突然有点鼻子发酸。 他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而如今,少年的陪伴仿佛真的和他在这方幕天席地中,过着温馨且平淡的日子。 第55章 傅天河洗漱完毕,顺便把自己的袜子洗了,挂在帐篷的绳子上晾晒。 他没有去和陈词一起歇息,而是坐到帐篷入口处的小石板上,拿过鼓囊囊的背包,挨个检查自己今天拾捡回来的零件。 天已经黑了,但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远处的辰砂主体灯火通明,晕出的光亮无法为遗弃郊区提供足够的照明,甚至还比不过头顶那轮缺了一点的圆月。 在底部上方,还有无数从主体延伸出的外挂平台,遮挡在遗弃郊区遥远的上空,随着太阳的移动,有时会投下一大片阴影。 今天他们探索了三栋大型建筑,又从原初生物留下的尸骸中拆卸了不少零件。 被冲上海滩的大都是一些小型鱼虾,真正大型的生物都被外延的环海基地与众多平台阻挡,保证辰砂主体不会受到侵袭。 傅天河将零件分门别类的整理,等回去之后稍加改装,能卖上一大笔好价钱。 陈词坐在帐篷里,赤着双脚,正在和陈念聊天。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1节 他远在辰砂顶层的弟弟玩得正欢,陈念在皇宫里养了一只大鹅,被取名为王子,王子个性凶狠,咬了二公主阿芙洛的小鸭子,还啄过沙弗莱的屁股。 陈念正在想方设法的调教他,和桂芷棋一起培养王子的“鹅德”。 陈念拍了照片发过来,确实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鹅。 完成了给大鹅的喂食,陈念又跟陈词聊了许多,本着快乐就是要分享的原则,他把今天发生的种种都和陈词说了一遍。 看到陈念描述安东尼奥想要勾搭他却误踩了沙弗莱的脚,淡定如陈词都忍不住发了个“愣住”的表情。 他对安东尼奥的印象仅有白塔前的那一次见面,alpha是典型的贵公子,和沙弗莱做了十几年的朋友。 陈词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确实应该挺精彩的。 见陈念在顶层玩得开心,也放得开,陈词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放下了终端,抬眸望向帐篷门口的身影。 alpha背对着帐篷,正盘起一只腿坐在石板上,探照灯的光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明黄色的边,他的脊背结实而宽厚,大概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傅天河仍然在整理零件,他们跋涉了整整一天,活动量相当之大,傅天河又忙着扎营做饭,现在竟然还不肯闲着。 alpha的体能好到可怕的程度,无论何时,他永远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精神昂扬,似乎不知疲惫为何物。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仿佛自己也浑身充满了干劲。 只是明天他们天亮之后就要继续赶路,陈词打算加快探索的速度,好早点回去。 “傅天河。”他轻声叫着alpha的名字,在对方回头时,道,“来休息吧。” 傅天河仍然是习惯性地向左转头,他右边的眼睛看不到,灿金的瞳仁剔透漂亮,却只是一只质地冰凉的假眼。 黑色眼眸中映出斜上方的光源,以及帐篷里少年放松坐着的身影。 “好,我马上来。”傅天河答应下来,他回过头,深吸口气。 陈词那副模样太像邀请。事实也正是如此,少年在邀请他一同休息。 他知道自己不该想歪,但如果人要是能轻而易举控制住心中想法,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傅天河将整理好的零件重新装回包里,他在帐篷入口处脱掉鞋子,手脚并用地爬进去。 帐篷不是特别大,睡两个人正好,陈词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三天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如今也都洗漱完毕,可以休息了。 陈词最后和陈念发了句晚安,躺进睡袋里。 傅天河见他要睡,将挂在帐篷外的探照灯拿进来,休息时在全然黑暗的旷野留一盏灯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说不定也会引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如今的信标之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野生动物了,他们也远离海边,但真正需要他们担心的,是人。 原初生物残留的机械体不光吸引着傅天河,还引来了其他的遗弃者们,他们大都是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无家可归之人,以拾捡机械部件倒卖给钢铁厂为生。 傅天河和陈词的行进有意避开了近海滩,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和这些人打上照面。 傅天河将帐篷拉好,将探照灯的光亮调至最小,他从包里拿出个荧光小球,放在头顶的位置提供些许微光,让周围不至于全然黑暗。 “我关灯了。” “好。” 傅天河关上探照灯,帐篷里瞬间黑了下来,只有小球发出的莹莹微光,投射在帐篷布料上,像是夏夜草丛中的萤火虫。 他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陈词在翻身寻找舒服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少年安静下来背对着他,开始酝酿睡意。 帐篷的空间有限,两个人的睡袋紧紧挨着,寂静黑夜中,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傅天河忍不住将自己的呼吸放得轻一点,再轻一点,生怕会打扰到陈词休息。 他想起两人扎营的第一晚,自己磨磨蹭蹭,半天不敢钻进帐篷里睡觉,甚至还打算直接拉个睡袋在外面得了。 他们是未经结合的ao,怎么能睡在一起呢? 傅天河都把睡袋拉出去了,陈词察觉到他的意图,撑起身把他喊住。 “为什么不在帐篷里睡?”他问。 傅天河回答:“影响不好。” 傅天河没能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看到任何有关羞涩、疑惑或者有其他考量的神情,陈词面色平静,他摇了摇头,只是简单道: “没事,来吧。” 陈词表现得如此纯洁坦荡,落在傅天河眼中,却成了难以抵抗的诱惑。 是他的罪。 傅天河到底还是进了帐篷。 两人有各自的睡袋,并非同一个被窝,就算如此,自己以alpha的身份和未经结合的omega共处一室,也十足暧昧。 陈词倒是睡得干脆,似乎根本不觉得是个什么问题,只留下傅天河心情复杂,他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又不敢辗转反侧,怕会弄出动静影响对方。 他听着少年平稳的呼吸声逐渐绵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去。 陈词仍然牢牢戴着防咬合颈环,但在睡着之后,信息素若隐若现地飘散出来,淡淡的花香弥漫整个帐篷。 香气并不浓郁,但傅天河好像就要溺毙在其中。 他的脑子逐渐变得晕晕乎乎,好在最终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睡袋束缚着他的身体,而理智束缚着他的心。 今晚也是一样。 在无声无光的条件下,陈词入睡很快。 花香飘散出来,萦绕在傅天河鼻畔,傅天河思考了三天,都没能想出这究竟是什么味道,他见过的植物还是太少了。 陈词背着他,屈起双腿,将身体稍微蜷缩起来,就像婴儿在妈妈的肚子里的姿势。他微微低着头,光洁的脖颈从后领里露出,细碎的黑发扫在颈环上。 傅天河安静地望着他。 alpha还不困,自当年那场大病后,他的觉就变得很少,不需要过多休息也能浑身充满活力。 最开始傅天河还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被拖垮,后来慢慢发现好像真没什么影响。 傅天河很高兴九月能这样信任他,又担心少年也会在别的alpha面前这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克制自持。 万一,他是说万一,九月真的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是不是应该多教九月一些?少年明明在地下城努力赚钱养家,大部分时间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那天甚至还在偏僻的小巷里被讨债的alpha压在墙上。 他得教九月如何保护好自己,不然等他以后不在了,又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傅天河胡思乱想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责任,虽然对于九月来说,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模糊,已经习惯了沉浸在淡雅的花香中,琥珀木香随之散开,再也不受alpha的控制。 他今天有吃抑制剂吗?傅天河有点忘了,他正处在即将睡着的状态,想要想清这个问题,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混沌滑落。 早就睡着了的陈词翻了个身,他手臂无意识地伸出睡袋,搭在了傅天河身上。 一条手臂并没有多重,少年鼻腔中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梦呓,寻求热源般向傅天河这边靠了靠,于是那香气更近了。 在地下城休息的日子里,陈词习惯了身边躺着一只毛绒熊玩偶。 像做梦一样。 就像做梦一样。 . 轰隆隆—— 沉闷巨响从远处传来的那刻,傅天河睁开双眼,惊坐而起。 陈词比他醒来的还要早,少年以一种相当戒备的姿势,半跪在帐篷门口,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荧光球的微芒映出他紧绷的脊背。 傅天河正要问怎么了,突然又是一声巨响。 陈词二话没说,直接拽过一旁的外套,蹬上鞋子窜了出去。 傅天河赶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他抓过探照灯,跟在陈词身后冲出帐篷。 探照灯打开,光束照亮前方,短短几秒钟陈词已经跑出十几米,少年就似一只灵巧的猫,在废墟残垣中翻越,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盈利落。 傅天河尽力跟上,光亮的范围随着他的狂奔剧烈摇晃,他尽可能照亮陈词前方的道路,但陈词好像根本不介意前方黑暗,总能完美避开所有障碍物。 声音更加清晰了,这是金属物件和混凝土摩擦产生的声响,仿佛有巨大的重量落在上面,直接将残留的建筑物压得倒塌。 隐约之间,傅天河还听到了几声属于人类的尖叫。 第56章 比视线先更先一步到达的,仍然是精神力。 无数金属部件拼凑出来的轮廓被清楚地探明,肉体却并未像大多数同胞那样早已腐朽。 它伸出湿冷黏腻的触须,紧紧捆绑着人类的脚踝,将她拖进一望无际的深海中。 吸盘上附有金属薄片,吸附着脚踝和小腿,刺进柔软的皮肤,血是最好的润滑油,又激起了肉身部分更强的食欲。 余下的触手紧紧扒着矮墙,力道让本就脆弱的混凝土接连崩塌,尖叫刺破夜空,掩埋在轰隆声响里。 人类的身躯在它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她拼了命地抓住身边能够碰到的所有东西,朝着正将她拖向死亡的怪物竭力砸去。 石块砸在机械体上,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陈词在距离岸边十五米处停下。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大前天发现的两颗子弹,迅速装填进弹夹,双手持枪。 抬手,瞄准,扣动扳机,只需要一秒。 听到的却只有咔嗒一声沉闷响动。 这把不知在抽屉里放了多久的枪子弹早已受潮,哑火得是那么天经地义。 陈词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下,他立刻退膛,重新装填,再度瞄准。 哑火的子弹掉落而出,砸在地上,陷出一个小小的土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2节 砰——! 枪声炸裂,十五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子弹准确无误地从乌贼的眼睛穿入,巨大的冲击力搅烂弹道周围的组织和内脏团,最终从头部的背侧穿出。 将人类拖拽进深海的力道,有一瞬的停滞。 精神力侵入软体动物并不发达的神经系统,在强烈至极的捕食欲望中,寻找将其压制的可能。 下一刻身体遭受重击的疼痛席卷而来,所有腕足狂乱舞,应激反应终于盖住了食欲。 陈词专注精神,就要继续入侵乌贼的思维,就见一道身影旋风般从他身侧冲出。 傅天河手里握着一根撬棍,从矮墙急速跃下,他灵活闪身躲过狂乱挥舞的腕足,猛抬双臂,狠狠刺在了乌贼两条长触腕的根部! 死死缠住脚踝的腕足终于松开了。 “快跑!” 傅天河大声吼道,他一脚踩住还想要继续抓住猎物的触手,将手中的撬棍对准十条腕足中央的口,狠狠刺去! 铛——! 巨大的力道顺着撬棍传来,甚至都震得傅天河双臂发麻,在那狰狞的口器之中,乌贼的口膜竟然已经完全机械化! 十根腕足如花般向着四周绽放,又猛然缩紧,竟是想要把傅天河整个包裹其中! 强劲的腕足表面覆盖着数不清的金属部件,只要被它们卷住,必定会转眼被戳成筛子。 傅天河却没有躲开。 他仍旧站在原地,双臂绷起的肌肉几乎要撑裂衣料,爆喝一声,手中撬棍竟硬生生戳透了那一层机械口膜,直直插进了乌贼巨大的头部! 一米多长的撬棍整根没入,从乌贼的消化道开始,刺破内脏囊,擦着它金属构成的内骨骼,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响。 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乌贼的整片意识,本想帮傅天河一把的陈词立刻撤出精神力。 傅天河后退两步,他一把捞起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的女孩,将她整个扛起来,迅速撤离危险地带。 傅天河来到陈词身边,将人放在矮墙之后。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beta少女,短发蓬乱,衣物脏污,受伤的脚踝伶仃,瘦得几乎是营养不良。 她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丁点疼痛的声音,嘴唇干到起皮,深刻的裂口甚至出了血。 陈词蹲下身,检查她腿上的伤口,乌贼腕足的金属片隔出十几道细长的口子,正不断流着血,因为猛烈挣扎,沾染着许多砂石。 “得先清理一下。”陈词又看了看她的双手,十指的指腹几乎都磨破了,掌心更是一片模糊。 傅天河点头,他俯身拎起情急中被扔到一边的探照灯,回到已经渐渐不再动弹的乌贼身边。 这一棍实在太狠,物理学圣剑破坏了乌贼的大部分生物组织,让它连退回身后的海洋都无法做到。 光照亮一片狼藉的战场,傅天河才惊觉刚才到底有多惊险,各种碎石遍布,稍不留神就有崴脚的可能。 一旦跌倒,就是死路一条。 高度机械化的外骨骼牢牢保护着乌贼的内里,只有被陈词一枪打穿的眼睛,是裸露在外的。 如果不是他硬生生戳透了口膜,估计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傅天河重新来到触腕之中,他将手伸进口器,抓住撬棍末端,一脚踩着乌贼头部,用力将撬棍拔了出来。 乌贼只是抽搐着,腕足末端挣扎卷动,却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 撬棍彻底抽出的那刻,蓝色血液和黑色墨汁从伤口处涌出,近乎是倾倒般打湿了下方一大片地面,腥臭味更加浓重。 撬棍上满是各种黏液,傅天河颇为嫌弃,他走到海边稍作清洗,才拿着干净的撬棍回到陈词身边。 乌贼的头和躯干部分长约两米,已经算很庞大的体型了,它的机械化程度挺高,傅天河打算等天亮之后,再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零件。 “走吧,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他蹲下身,在陈词的帮助下背起女孩,陈词拿着撬棍和探照灯,三人一起回去帐篷。 他们的小营地好端端立在原处,陈词拿了瓶子去净化海水,傅天河将女孩放在石板上坐着,去帮陈词。 两人拿着三瓶水过来,陈词递给女孩,示意她先喝点。 女孩显然渴极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她舔舔嘴唇,细小的结痂再度裂开,血又流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陈词问她。 女孩声音嘶哑,怯怯地道:“火柴棒。” 这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名字。 “你是附近的拾荒者吧。”傅天河倒见怪不怪,地下城的人们也分三六九等,像是这种只能在滨海区生活的,大概率极度贫穷,随口拿身边的物件取名都是正常操作。 火柴棒嗯了一声,她仔细看过陈词和傅天河,诚恳道:“谢谢你们。” “没事,先处理一下伤口。”傅天河拿出小型医疗包,陈词则用清水给火柴棒清洗伤口处的砂砾和泥土。 之后陈词用棉球擦干,抹上碘伏和药粉,确定血正在慢慢止住,才再缠上绷带。 这是陈词头一次给谁处理伤口,虽然没做过,但陈词脑子没问题,也处理的有模有样。 傅天河坐在一旁,和火柴棒交谈,也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遗弃郊区位于回收站的下方,经常会有从回收站掉落下来的废弃物,而原初生物们的尸体又带有大量机械体,让这片区域成为拾荒者们最爱光顾的地方。 火柴棒也是其中之一,她隶属于附近某个聚居地,照常出来拾荒,天色渐晚,她匆忙赶回营地,却迷了路。 夜晚并不会因为体恤她而慢点降临,最后一抹霞光沉于海平面,无边黑暗彻底将她围困。 火柴棒带了手电筒,但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电池只坚持了二十分钟,便电量告罄。 比黑暗更恐怖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火柴棒尽可能地远离海岸,她想要找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起码能让她凑活一晚,却踢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她被乌贼的腕足缠住,夜色之中,没人知晓它是什么时候爬上岸的,乌贼拉扯着火柴棒,就要退回海里,享用这顿美餐。 如果不是陈词和傅天河赶到,名为火柴棒的女孩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不引得任何人注意。 陈词安静地听完,火柴棒渴了很久,现在终于喝过水,声音也清澈了许多。 他不是特别能理解为什么要辛苦成这样,辰砂的资源应该足够供养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类,火柴棒明明可以去到主体区域,找一个合适的工作,而非在最危险的海滨拾捡垃圾。 但陈词仍旧保持沉默,何不食肉糜,他没有资格做出评价。 “你饿了吗?稍微吃点东西吧。” 傅天河去拿他们的食物,现在这个点生火做饭有点麻烦,他就给火柴棒开了一盒罐头。 火柴棒饿了一天,又从乌贼口中逃脱,早就饥寒交迫。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陈词坐在她对面,适时地递过水瓶。 现在正是凌晨一点。 见她吃完一盒罐头,傅天河道:“你先去帐篷里休息一下吧,等明天一早,我们会把你送到营地去。” 火柴棒点头,再度感激道:“谢谢。” 火柴棒身上脏兮兮的,他们又没有给女生换洗的衣物,只能让她先穿着这身。 傅天河专门把自己的睡袋收拾出来,让火柴棒休息。 火柴棒非常不好意思,自己不光吃了救命恩人的食物,还要占他们休息的地方。 “没关系,我们是过来旅行的,大不了明天就回到城里。” 傅天河安抚她的情绪,等把一切收拾完毕,起身道:“来吧。” 火柴棒迟疑了下,还是钻进了帐篷,她实在太困太累了,本来就瘦弱到营养不良,又经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事,现在光是站着都头晕目眩。 陈词也进了帐篷,他将自己的睡袋挪了挪靠在中间的位置,问傅天河:“你呢?” 帐篷空间虽小,但火柴棒实在瘦小,躺下时只站一个细细的边,三个人还是能挤得下。 傅天河只道:“你们先休息。” 陈词不太在意性别区分,但傅天河不行。 他身为alpha,还是个男的,和陈词睡在一块也就算了了,毕竟两人很熟。但火柴棒可是他们刚救下的小姑娘,他要是真在陈词让出来的地方躺下,就是臭流氓行径。 傅天河不打算睡了。 把帐篷让给陈词和火柴棒,反正距离天亮就只剩下四个多小时,他在外面眯一会儿就到了。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帐篷。 傅天河坐在门前的石板上。 探照灯熄灭,周围重新归于寂静,月亮像是被谁啃了一口,缺了条边,星星很明亮,明天应该是个无云的艳阳天。 傅天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撬棍就在他手边。 他还没练就能坐着睡着的神功,打算先发个呆,消磨时间。 没过多久,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傅天河一愣,他回头看去,一道身影从帐篷里钻出。 陈词已经穿好了外套,他从外面将帐篷拉好,让一秒钟入睡的火柴棒能够好好休息,安静地坐到傅天河身边。 “不睡觉吗?”傅天河问。 陈词只是摇头,不说话。他敛紧外套,像是有点冷,将身体稍微缩起来。 第57章 傅天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他抬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轻声道:“真安静啊。” 陈词轻轻嗯了一声。 凌晨一点多,是最凉的时候,特别是两人先前赶着救下火柴棒,出了一身的汗,风一吹迅速带走身上的热量。 傅天河也注意到了陈词的瑟缩,他二话没说脱下自己的外套,作势要往陈词身上搭。 在即将盖上陈词肩膀时,傅天河低声询问:“可以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3节 陈词看向他,傅天河没能窥见少年的眼神,只是在沉默之中,将衣服轻轻搭在了陈词肩头。 带着沉沉的琥珀木香,以及alpha的体温。 傅天河只穿一件单衣,根本不觉得冷,他精力旺盛得很,平时掌心都热得像火炉一样。 出于礼貌,他不能给九月暖暖手什么的,但自己的衣服能起到相同作用。 他们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稍微一动就能靠上对方的肩膀。 弥散在梦境中的花香早就不见,夜风带来海洋咸湿的气息,探照灯灭着,而荧光小球被留在帐篷里。 除了头顶的夜空,傅天河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他并不慌张,身旁少年的存在让他知晓,他并非孤身一人。 ——起码现在还不会被再一次抛弃。 放松下来,傅天河回想方才发生的种种。 九月比他更先一步醒来,在声音还没传到帐篷时,少年就已经机敏地睁开双眼。 他是如此干脆地冲出去,在黑暗的夜色中迅速前行。 傅天河拎着探照灯跟在后面,都差点应该看不见路两次摔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右眼失明,导致视距的适应程度没那么好。 九月的敏锐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沿着最短路径到达事发地,还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乌贼。 ——应该是射中了吧,傅天河反正听见一声特别响亮的枪声。 “你开枪了吗?”他问。 陈词点点头,随后想到傅天河应该看不见,又道:“开了。” “子弹——” “我们捡到的那把枪里有两颗子弹。” 傅天河一愣,他回想了下,枪是三天前在办公室抽屉里捡到的。 当时九月还对着窗户扣动板机,是空枪。 哪儿来的子弹? 难道说……在向他展示之前,九月就已经把子弹拿走了。 仔细想想,当时少年好像真有拆卸枪械的过程。 所以把子弹拿走是为了防止走火,还是说预料到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让傅天河惊讶。 九月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他对枪械的熟悉程度更加出乎傅天河意料。 为了尽可能保持秩序稳定,各大信标对武器的管制都很严格,就连最大的黑市都买不到热武器,只有军部相关的人员,才能碰到真正的枪械。 九月是个omega,按理说更不可能有接触到的机会。 傅天河将所有疑惑压在心中,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件让他觉得迷惑的事情了。 九月并不避讳这些,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他如果特地去问,就会显得很奇怪。 “第一枚是颗哑弹,大概受了潮,好在第二枚响了。”陈词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哑弹。 把火柴棒救下后,陈词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子弹捡回来了。 傅天河从陈词掌中拿过子弹,天太黑了,他只能摸索着,手指蹭过陈词掌心。 柔软,温热而细腻的触感。 被傅天河碰到的瞬间,陈词本能地缩了下手,他还是非常不习惯被人触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会让他很不舒服。 但出奇的,这一次,没有令人作呕的恶心感。 傅天河也意识到自己碰到了陈词,浑身一抖,慌忙道:“抱歉,我实在看不清。” 从遇见的第一面起,傅天河就知道九月极度厌恶身体接触。 头发五彩斑斓的混混们跪在墙根,痛哭流涕地自扇耳光,而少年眼神漠然,在将手放入他掌心时,还专门垫了张纸巾。 类似的事情有很多,九月宁愿渴着,也绝不会用别人的杯子喝水,傅天河专门为他买了纸杯留在矮蓬。 九月递工具时永远握着末端,确保工具被接住时不会产生不经意的触碰。 在遗弃郊区探索的几天里,他都是自己琢磨着登高爬下,从不想着在更加高壮的傅天河身上借力。 只有那一次,九月从二楼跳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胸膛相贴,揽着彼此的后背,但所有的接触仍然隔着厚厚的衣料,柔软的发梢扫在脸颊,他低下头就能碰到少年脖颈,却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以及……以及睡梦之中,无意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 陈词沉默了几秒,就在傅天河惴惴不安,以为他会生气时,陈词重新伸出手,将子弹放进了他掌心里。 似乎并不想追究方才的意外触碰。 傅天河的脑子有点短路,他没办法思考这究竟是何种含义,子弹落在他掌心里,还带着少年衣兜里的些许温度。 他深吸口气,强行定下心神,将探照灯稍微打开一些,借着微弱的光芒检查这颗哑弹。 应该是受了潮。 “没子弹了。”陈词道。 傅天河很顺畅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九月想让他造一点子弹出来。 在危险的海滨,确实需要武器防身,今晚如果不是他随手捞了根撬棍,根本没办法顺利救下火柴棒。 但傅天河觉得自己还没有徒手造子弹的本事。 制造子弹绝非造弹头和装火药那么简单,现在的子弹外壳一般采用钢制,极少数会用昂贵的黄铜,外壳的内部有时插入铁芯或钨芯,以提高杀伤力或增加穿甲效果。 弹头做好,还要通过水洗洗掉上面的金属碎屑,否则容易发生卡壳事故,万一炸了膛可不是闹着玩的。 子弹中的火药严格来说叫做□□,用火棉制成,在底部还需要一层□□作为底火。 光是这些材料,傅天河就不可能轻易搞到,更别提最后的校正精度和调整曲率了。 但面对陈词无声的期盼,他没说实话。 “有点困难,但可以稍微试一下。”傅天河摩挲着子弹,思索起来。 在这方有着众多原初生物残骸的遗弃郊区,搞到金属并非难事,难的是怎么把金属做成弹头形状,他现在手头没有机床,也没有熔炼设备。 但他可以稍微更改一下原材料。 底火能由发令纸替代,用薄纸、氯酸钾、雄黄和米汤就可以制成。 火药就更好自制了,一硝二硫三木炭嘛,几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口诀。 至于子弹形状,干脆用燧发枪的原理,直接做成弹丸,简单还实用。 傅天河打定了主意,就等回去之后付诸实践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明天把火柴棒送去拾荒者营地,他们就能回去城里的宾馆,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材料。 傅天河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从包里摸出多功能军刀。 他依稀记得周围有一棵折断的树,果不其然,在二十几米开外发现了目标。 傅天河精心挑选了一支粗细合适的枝干,用刀一点点砍下来,抱着它回到帐篷前。 陈词正在扭头看他,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光,显出难以言说的温柔。 傅天河调整好探照灯的角度,开始削木头。 静谧夜晚中,傅天河一点点将将树枝雕成y字形,又用搓刀和砂纸将表面磨平,他拿出绷带捆在把手上增大摩擦面积,再在顶部的末端位置扣出用来固定皮筋的凹槽。 最后,傅天河吹去浮在表面的木屑,将做好的弹弓递给陈词:“先凑合着用这个吧。” 陈词接过弹弓翻看一圈,他左手握住把,右手试着拉动皮筋,瞄准黑暗的前方。 松开手,皮筋“啪”的一声弹回去,力道还挺大。 陈词从脚边拾了一颗石子,尽可能的将弹弓拉满—— 松手的瞬间,石子飞弹出去,带出一道灰色的残影,眼睛没能跟上他消失的速度,只在三四秒后听到了它落地的声响。 射程应该有40米,精度在精神力的加持下应该也不会太差。 陈词满意地收下了自己的新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晚稍显难捱,和巨型乌贼搏斗时迸发的肾上腺素逐渐消退,困倦又再度袭来。 陈词眯了眯眼睛,他闭着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过于深长的呼吸声响却被傅天河听到了。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熬过夜,现在已经能隐约感觉到内脏有点不舒服。 “去休息吧。”alpha轻声道,“我在外面给你俩守夜,不用担心我,我精神好得很。” 陈词也确实困了,精神力的使用让他比平时更容易疲乏,他想睡觉,又觉得把傅天河一个人扔在外面不太好。 傅天河见他不吭声,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乱跑,丢不了的。” 陈词终于被劝动了,他轻轻应了声,站起身,回去帐篷休息。 少年矮身钻进帐篷,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傅天河能大概在脑海中勾勒出他脱掉外套,躺进睡袋里的模样。 身后很快安静下来,傅天河将探照灯关上,以免引来不速之客。 虽然他仍是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熬时间,但想到有人正在乎着自己,便根本不觉得什么孤独和凄清。 傅天河安静等待着,等待着光芒再度降临的时刻。 凌晨五点十分,夜空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刚开始只是雾气笼罩般灰蒙蒙的白,淡淡一层铺陈开来,被傅天河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无比敏锐地捕捉到。 他们正处在背对着太阳的方向,东边被辰砂主体遮挡,没法看到日升的场景,但傅天河知道,恒星就要从海平线的那头跃出,在海面洒下灿金色的晨光,一如千年之前。 右眼深处隐约发出几分刺痛,傅天河食指和中指并起,点在义眼上,把它用力向下压了压,他甚至能听到眼眶内部发出的声响,黏糊糊的。 压迫感暂时缓解了隐秘的疼痛和无休止的瘙痒,再度将可怖的萌芽镇压下去。 第58章 【二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4节 二十分钟过去,天变得更亮,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远方事物了。 傅天河终于结束了他的任务,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沙土,展开双臂,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他呼吸着清晨带有湿润气息的空气,拍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还不知道火柴棒的营地在哪里,他们得早点出发寻找才行。 傅天河钻进帐篷,准备叫两人起床。 陈词下半夜睡的这一觉相当老实,双手都规矩放在睡袋里,火柴棒靠在角落,两人之间隔着相当宽的距离。 少年细碎的额发堪堪扫过眉梢,浓密的眼睫垂着,在脸上撒下小片阴影。他缩得很靠里,小半张脸都被睡袋遮着,更显恬静。 陈词又戴上了耳塞,露营的前两晚他有带过吗?好像没吧,是担心火柴棒打呼噜吗?女孩子一般不会吧。 倒是傅天河自己有时候累急了会轻微打鼾,最开始他还担心会吵到陈词,不过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他表现得很好。 傅天河蹲在陈词和火柴棍之间的空地上,安静地看了会儿陈词的睡颜,等到天光已经能透过帐篷,注意到陈词微微皱了下眉头。 九月像是被光线惊扰,小孩子般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将身体又缩了缩,他仍处在浅眠之中,却本能地伸出手,要拿放在旁边的眼罩。 傅天河抢先一步,他将手掌虚虚放在陈词眼睛上方,遮挡住光线。 摸索着去找眼罩的手在半路停下了。 陈词皱起的眉头缓慢松开,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在傅天河手掌营造的黑暗中,滑向更深的睡眠。 傅天河过了两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叫陈词起床。 傅天河狠了狠心,将手拿开,他隔着一层睡袋,轻轻推了推陈词肩膀。 “九月?” “嗯?”陈词发出一声含混鼻音,想要闪躲般翻了个身,在被傅天河摇晃第二下时,终于睁开迷蒙的双眼。 “天亮了。”傅天河轻声道,我们该出发了。 陈词稍微清醒了些,他抬手遮在额头上,双眼眯着,缓慢适应清晨的光线。 傅天河正蹲在身边,alpha低头注视着他,神情格外温柔,微光在他身上打下一层朦胧的印记,左边的黑瞳中似乎蕴着某种陈词不懂的东西。 陈词没睡醒,但他们需要早起赶路。 强大的意志力让陈词撑身坐起来。 他黑发蓬乱,几根碎发不老实地翘起,表情懵懵的,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解开,领口一直滑到肩头,露出一边的锁骨和肩膀。 睡过一夜,嘴唇有些干燥,傅天河适时地递过水杯,陈词喝了两口,清醒了许多。 “我上个厕所。”陈词手脚并用,慢吞吞地爬出帐篷,坐在门口穿上鞋子,再将衬衣的扣子扣好。 任谁见到这幅模样,都不会把他和深夜那个凌厉出击的少年联系起来。 傅天河看着陈词穿上鞋,站起身走向远处,脚步声渐渐消失。 他深吸口气,压制住心中不断蔓延无边的柔软。 傅天河转过身,轻轻碰了下火柴棒的肩膀,叫她也起来。 等陈词回来,他的起床气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如果不是亲自叫了陈词起床,傅天河都会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他鬼迷心窍的幻觉。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合力将帐篷收起来,就要帮火柴棒去寻找营地。 傅天河还惦记着那只乌贼,正好也和火柴棒所说的方向一致,就先到了案发地点。 相较于离开时,乌贼朝着海岸移动了十几米,它庞大的身躯压在湿润的浅滩上,但终究还没能触到水面。 现在刚过月圆之夜,辰砂的首次早潮在凌晨一点,刚好是他们听到声音救下火柴棒的时候。 如今四个多小时过去,潮水即将开始退却,会有许多小型生物遗留在海滨的浅滩。 乌贼还活着,撬棍将它贯穿的猛烈一击还没能彻底夺取它的生命。 四个小时里它挪动着十条腕足,试图回到最适合修身养息的海里。 然而傅天河捅穿了它的消化道和肝脏,又戳烂了墨囊,纵然软体生物生命力强劲,也不免行动迟缓。 乌贼试图退回海中的行为,放在傅天河眼里,就是到手的零件要长腿跑了。 他赶忙拿着撬棍上前,对准裸露的生物部分,狠狠地捅了下去。 蓝色的血喷出。 乌贼痛苦地扭动着,却无法再对始作俑者发出任何有效的攻击。 火柴棒畏惧地缩在一边,只敢远远看着。 昨天实在太黑,她没能看到袭击自己生物的原貌,如今看得一清二楚,后怕得几乎就要发抖。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这两位好心人就在附近扎营,恰好听见了她的喊声,如果不是他们毅然决然地伸出援手,自己早就已经在乌贼的消化道里腐烂了。 傅天河先是对准两根长腕足的根部戳了几下,确保乌贼不会再胡乱卷到什么东西。 他绕着庞然大物走过一圈,看到了它眼睛上的弹孔。 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乌贼眼睛,同时也损坏了下方的嗅觉陷,让它的视觉和嗅觉共同失灵。 沿着笔直的弹道,另一个弹孔出现在头部的对侧,此时早已不再流血。 傅天河惊讶地回头看了眼陈词,他知道昨天九月击中了乌贼,没想到竟然直接打烂了眼睛。 要知道,黑暗中从十五米远处用手枪击中移动的小型目标,可比买彩票中奖都难。 或者说这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吧毕竟根本就没有视野啊! 陈词表情淡定,似乎根本不觉得哪里奇怪了。 这样倒是显得傅天河很大惊小怪的样子。 傅天河忍不住打开终端对着弹孔拍了一张。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乌贼又被傅天河戳过几下,更加瘫软了。 陈词也来到旁边,乌贼的大半身体都覆盖着金属零件,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大半身体都由零件构成,机械和肉体结合,成为难以想象的存在形式。 千百年来,生物学家们都在研究原初生物的存在原理,究竟是肉体驱动着机械,还是机械控制着神经? 肌肉和骨骼又是如何和钢铁生长到一起的? 已知原初生物会像新陈代谢一样更换零件设备,那它们又是靠什么来判断所用零件是否符合标准的? 太多谜团都还没能得到解决。 多年来自诩高等生灵,万物之主的人类,终于回到了他们该在的位置,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比他们更加强大,更加神秘的生物。 神秘到他们倾尽所有制造的超级计算机们,都无法进行完全解析。 陈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原初生物。 他在白塔内学完了海洋科学,知晓海洋中发生了多少神奇事情,他在教科书上见过无数案例,却还是头一回亲身触碰。 陈词伸出手,轻轻按在乌贼的躯干上。 手指碰到冰凉坚硬的机械,而掌心下方是不断抽搐的湿滑表皮。 ——疼,好疼。 声音涌入脑海,是那么猝不及防。 陈词:!!! 他立刻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陈词警惕地看向四周,火柴棒仍怯怯地围在一边,不敢上前,傅天河正在兴奋地拆卸零件。 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在。 而他又真真切切听到了声音。 陈词眉头微微皱了下,精神力散步开来,未曾发现任何异样。 最终他将视线再度投向身前的庞然大物。 难道…… 陈词尝试着,他再度伸出手按在上面。 ——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再一次出现,刺痛着神经。 饶是淡定如陈词,在这一刻,表情也彻底凝滞。 是的,他知道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了。 这只乌贼……在向他求救! 掌中的生物组织不断抽痛着,在痛苦中无休止地挣扎。 陈词眼神微动,没有声张,他必须彻底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傅天河。”陈词喊道,正在另一面闷头拆卸的alpha抬起头,问,“怎么了?” “撬棍给我一下。” 傅天河起身,他抬起手,将撬棍从乌贼身体上方递给陈词。 陈词一手摸着乌贼,另一只手紧握撬棍,刺在乌贼的躯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立刻响起,陈词马上松了力道,那痛呼声很快停止了。 然后是……继续求救。 纵然陈词刚刚就要伤害它。 因为它早已走投无路。 陈词彻底确定,那是乌贼发出的信号,而他,能听到这本不应该被人类捕捉的信号。 他后退两步,打量这滩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海洋生物。 陈词不觉得同情,人类和原初生物,本就是不死不休,相互敌对的关系。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5节 更何况昨晚这只乌贼还试图捕杀火柴棒,它被伤成这样,完全是咎由自取。 陈词只在乎一件事,为什么他能听到乌贼的“声音”? 信号像直接传递进他的脑海,也许是某种费洛蒙,或者超声波? 是因为精神力的存在?此前有过人类能听懂原初生物语言的案例吗? 人类和原初生物战斗了那么久,军部有众多精神力强大的alpha,如果存在这样的事,肯定早就传遍了。 但陈词没有看到过有关记录,就算相关消息需要封锁,那他身为辰砂选帝侯,有访问众多卷宗的权限,也未曾见过。 难道他是第一个? 如果不是遇见陈念,互换身份,又来到遗弃郊区旅行,他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真正接触到原初生物的机会。 也不会发现这种奇怪的现象。 只有和乌贼产生接触,他才能“听到”声音。 陈词更倾向于这是意识层面的交流,意识和精神力强度有关,迄今为止,确实还没人能比肩他的精神力水平。 这是足以震惊世人的发现,但陈词没有声张。 他已经受够了只能从研究员口中听到最终结果的日子。 这一次,他要自己进行实验。 第59章 陈词将手放下,不再理会乌贼的求救声。 他拎着撬棍来到傅天河身边,蹲下身,alpha正在拆卸乌贼的外骨骼,这层钢铁盔甲几乎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金属随意拼凑而成的,除却能够卖给冶炼厂,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价值了。 傅天河想要精密部件,在材料稀缺的现在,金属回收虽价格昂贵,但实在太沉了,他们两个人又带不了多少,还不如搞点性价比高的东西。 海滩上已经扔了一堆金属片,陈词从傅天河的包里拿出工具,也加入拆卸行列。 跟着傅天河学过相关理论,又被他带着去了好几次垃圾场,陈词已经能够熟练拆解了。 两人合力将外骨骼卸下,乌贼头和躯干部分的内部便暴露在他们面前。 陈词看到了黏腻蠕动的内脏,碎裂墨囊里流淌出的墨汁将一切染成乌黑颜色,腥臭冲天。 傅天河对它的生物组织部分没兴趣,陈词也是。 在体背侧皮肤下的囊壳内,长橄榄形的内壳同样由机械组成,和软骨一起构成乌贼的内骨骼。 精神力很轻易地在生物组织中找到了隐藏的机械部位。 同陈词想的一样,体型如此庞大,还高度机械化的原初生物,基本都拥有一枚机械核心。 “在心脏里。” 傅天河还真不知道乌贼的心脏在哪里,他拿着撬棍拨弄一翻,都没能找到正确位置,反倒是自己被恶心的够呛。 陈词干脆从他手中拿过撬棍,来到乌贼的腹腔中后侧,一米多长的撬棍刺入,然后上挑,将还带着大动脉血管的心包挑了出来。 这幅场景看得傅天河眼皮直跳,总算鼓起勇气稍微靠近的火柴棒更是扭过头去,强烈地干呕几声。 然而陈词依旧面色平静。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拿出刀将心脏切下。 软烂的生物组织被扔在地上,巨大的一团,得益于多年的捡垃圾生活,傅天河现在还能呼吸,没有被腥臭味道熏晕。 alpha开始寻找隐藏在心脏里的机械核心,陈词回过头,将手再一次按在乌贼体壁上。 脑海中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毫无疑问,最终将滑向死亡的永寂。 它被杀死了。 陈词的内心毫无波动。 他应该有波动吗?感到不忍或者同情,毕竟这东西几分钟之前还在向他凄惨求救,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也许有人类死在他面前时,他会难受上几分,或者更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同样什么也感觉不到。 陈词轻轻按了按自己胸口,心脏以每分钟75下平稳跳动着。 但在某种意义上,那里是空的。 天已大亮,整片遗弃郊区被辰砂主体投下的阴影遮挡,潮水正逐渐后撤,让更多的浅滩裸露出来,也留下许多来不及离开的小型甲壳类生物。 傅天河在乌贼的心脏里找到了机械核心,他走到海边,将核心上的血肉冲刷干净,装进背包的内层。 重要零部件被拆卸下来,但绝大部分机械都像垃圾般堆放在尸体边。 三人再度启程,寻找火柴棒的营地,乌贼的残躯会随着时间日渐腐烂,最终只留下黑色的机械外壳,使后人猜测究竟是怎样的生物。 就像陈词在办公室二层发现的那只水母。 陈词离开前最后一次抚摸它,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而在八个小时前。 辰砂顶层,皇宫。 陈念送走桂芷棋,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 时间已经不早了,按照陈词的作息,他稍作洗漱就该休息。 哥哥给他发来了许多有意思的照片,广阔的大海从不同角度看完全是迥异的风景,波澜壮阔,又暗藏杀机,也许有时间他得让沙弗莱带他去一趟环海基地,近距离的领略一番。 干脆就现在给沙弗莱说吧。 陈念现在用着的终端处在白塔的监控之中,发的任何消息都会被上传,有什么事他还是习惯和沙弗莱面谈。 陈念想到沙弗莱中午说他接下来有事,也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没见过对方。 是要处理相关事务吗?身为大皇子,他平时都干什么? 陈念不免有些好奇,要知道如今的人类社会采用选帝侯制度,每一座信标上都有他们各自的选帝侯,拥有主要自治权。 而皇帝由选帝侯们投票选举产生,统领全人类。 以陈念的理解,皇室是更像精神领袖一样的存在,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沙弗莱又去做什么了呢? “沙弗莱在哪儿?”陈念问智能管家。 智能管家如实回答:“殿下在他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里?” “是的,殿下一直都在房间。” 陈念还以为沙弗莱出门了,听闻智能管家的说明,他从床边起身,径直出了门,左转。 陈念抬手,轻轻敲了敲沙弗莱的房门。 如果沙弗莱有要紧的事在忙,智能管家就不会给他开门,反之如果门在面前打开,那就应该已经忙完了。 陈念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然后他就看到沙弗莱的房门在他面前无声打开。 陈念迈步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这个时间点,沙弗莱忙完应该准备休息了,陈念站在客厅处轻轻喊了几声,没听到alpha答应。 可智能管家明明说他在房间,难道在洗澡吗?如果在卫生间应该能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吧。 陈念放轻脚步,寻找沙弗莱的身影。 卧室的房门不知为何莫名虚掩着,陈念从旁边经过,通过门缝看了一眼。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 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沙弗莱坐在一把金属椅子上,他双臂平放在扶手,两腿自然分开,端正而笔挺的坐着。 十几条黑色的皮带从墙壁伸出,固定住沙弗莱的肩膀、手臂、胸腹、腰胯和双腿。 皮质束缚带勒得非常紧,陈念清楚看到沙弗莱胸膛的肌肉被勒得鼓出来,还在随着呼吸缓慢起伏,衣料被迫紧贴着皮肤,白衬衣里透出若隐若现的肤色。 黑色西裤和皮具搭配,被束缚的大腿处同样显出肉感,让陈念忍不住想到一些无伤大雅的情趣。 而在沙弗莱的头上,佩戴着巨大的银灰色装置。 造型奇特的头盔遮住沙弗莱脸孔,只露出一双薄唇和下巴,唇色是很正常的寡淡,一些伸缩管垂在两侧,陈念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但如果看作装饰的话,还不错。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具冲击感,特别是陈念从狭窄的门缝中看到,带着浓重且隐秘的窥视意味。 ——谁能想到沉默寡言的大皇子关起门来会把自己捆成这样呢? 陈念深吸口气,他得承认,这一刻他的脸可耻得热了。 在地下城的夜总会,陈念见过很多花样,黑匣子里不光有特殊癖好的客人,还有掌握着特殊技能的同事,甚至不乏alpha跪在地上,拿着鞭子求陈念抽他。 但哪个都比不上眼前景象带给他的巨大冲击力。 “我可以进去吗?”陈念轻声问道。 “殿下请随意。”智能管家道。 陈念动作尽量轻地推开房门,他走进卧室,再沙弗莱对面的床边坐下。 离得近了,陈念更清楚地注意到每一处细节。 椅子是直接固定在墙壁上的,保证不会被轻易撼动,沙弗莱浑身肌肉紧绷,表明他现在正处于某种专注状态。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台随身终端,是最先进的型号,所有的页面都被关闭,但屏幕还亮着桌面。 陈念认出沙弗莱头上的是一台神经适配器,但好像不属于目前市面上任何已知的型号。 如果是玩游戏,应该没必要把自己绑成这样吧,除非沙弗莱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陈念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撞见如此有趣的景象,他双腿交叠,放松地坐在沙弗莱柔软的大床上,等待着神经适配器被alpha取下的那一刻。 . 最后一串代码消失在眼前,沙弗莱才终于松开了cinnabar的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6节 “一切正常。”沙弗莱低声道,抵抗着强烈的错位感,无论经过多少次,他还是不太能适应从程序库里跳转的晕眩。 ——辛苦了。 女孩朝沙弗莱颔首,她回头看向身后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道身影,抬手碰向对方肩膀。 在两者相触的一刻,cinnabar的手从指间融化,又仿佛带着某种吸力,以液态的形式,整个融入另一个身体当中。 转眼,cinnabar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她仍旧抬头望着天空,沙弗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兴许有什么是他身为人类无法看到的。 雨仍在向着天空升起,所谓的凉和湿,全都是数据模拟后电信号带来的感官刺激。 沙弗莱也不知道在这方异度空间灰黑的表面下,究竟还隐藏着其它什么东西。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 ——好,如果有事,吾会叫你。 cinnabar看向他,她唇角两侧各自点了朱砂,当表情有任何变化,就会比较明显。 沙弗莱见过辰砂原石,确实和cinnabar眼瞳是相同的颜色。 沙弗莱点头答应,他抬起手,在空中写下一行代码,薄如纸片的门在他面前再度出现。 最后看了眼周围的奇妙场景,沙弗莱推门进去,离开了辰砂的程序核心。 异度空间自无限远处开始折叠,最终缩成他脚下的小小方块,沙弗莱掉了下去,模拟出的影像直接消失在脑海。 他睁开双眼,看到适配镜目镜中绿色原野上的小房子,白墙红顶,安静立在永远可望不可及的远方。 程序修补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每次从空间里退出,沙弗莱都要头晕目眩好久,否则也不会需要专门制作的精神适配器了,他玩游戏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沙弗莱安静坐着休息了会儿,等到恶心感逐渐消退,才长长舒了口气。 智能管家伸出机械臂,为他摘下神经适配器。 卧室里的昏暗灯光照亮眼前,也让沙弗莱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少年。 陈念坐在他的床边,双腿交叠,一手撑着床铺,另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他。 少年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露出脖颈和小片锁骨,大概是本来准备休息了,没有戴防咬合项圈。 而长裤下的双脚赤着,一只踩在地毯上,另一只悬在空中,足背轻绷,从脚踝到足尖,勾出一条曼妙的弧线。 灯光昏暗,让一切都染上暧昧色泽,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陈念怎么会在? 沙弗莱下意识想要动弹,却被身上的十几条皮具紧紧束缚,压迫和窒息感让他因神经适配器而晕眩的脑子更加迟钝。 第60章 【二更】 沙弗莱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幅场景有多么奇怪。 陈念没有动弹,目光抚过沙弗莱被绑着的小腿、腰部和手臂,最终定格在alpha的胸膛。 因为方才的挣扎,原本就很紧的束缚带在皮肤上勒出几道非常明显的红痕,映在那双琥珀色的眼中。 沙弗莱顺着陈念的视线低下头。 然后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卧室里一片死寂。 沙弗莱低头看着自己,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这样工作,却头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束缚带和金属椅都是为了保证他身体的固定,进入数据核心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可能会造成身体失控抽搐等情况, 为了安全着想,必须事先把自己固定起来,就像安全座椅一样。 然而陈念的视线仿佛化作实质,羽毛般搔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宛如挑剔的商人在打量一件货品,或者说……欣赏? 沙弗莱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他脑子还不清楚。 “解开。”alpha声音些许沙哑,向智能管家发出指令。 束缚在他身体各处的皮带松开,带着抽离的轻微声响,沙弗莱终于得以自由活动。 他抬起手,握着另一只手腕转了转,站起身。 陈念随着alpha的起身抬头,那双紫罗兰色眼眸中的局促让他忍不住生出更多坏心思。 尤其是沙弗莱的头稍微偏向一边,暂时还不敢和他产生视线接触。 陈念将交叠的腿放下,再换成另一侧,姿态优雅且随性,仿佛再一次置身夜总会的包厢之中。 只是这一回,他是客人,面前高大的alpha将服务于他。 沙弗莱胸口和手臂上都是勒出的红痕,被衬衣遮着,若隐若现。 他深吸口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房门关好还反锁了的。 “智能管家给我开的门,我路过的时候你卧室的门虚掩着,它说可以进。” 陈念顿了顿,笑道:“不好意思啊,没想着会打扰到你。” 沙弗莱无力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陈念反问,明明他才是坐在低位的那个,却像真正掌控着局面,轻声道,“要不……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 沙弗莱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面对omega眼中的揶揄,更是大脑宕机。 “我在工作。”沙弗莱只能如实解释,“这款神经适配器对精神力的需求极大,身体有抽搐的可能,就只能固定住避免风险。” “这样啊。”陈念点点头,他可不会真以为沙弗莱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子表现的纯情至极,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根本就不像二十四岁。 沙弗莱:“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陈念:“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去一趟环海基地,陈词今天给我发了好多照片,我也想近距离的看看海。” 是个很正常的要求。沙弗莱松了口气,他想了下自己这一周的时间安排,道:“下周三吧,我带你下去。” 此行的诉求被三言两语地解决,陈念却没急着回去,不知怎么,他突然很想逗逗自己的这位哥夫。 “你身上都勒红了,如果不活动开,会不舒服的吧?”omega声音轻柔,尾音微微上挑,仔细辨认又似乎没有,藏着几分勾人意味。 “还好,不碍事。”沙弗莱说着,默不作声地扶住一旁的桌子。 每次从辰砂的核心出来,他都得立刻倒床上躺着休息才行,一般过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缓过劲儿来。 精神力的高度消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而这一次,沙弗莱骤然被陈念撞见浑身束缚的样子,以至于太激动了血压升得有点高,他眼前一直在发晕,看东西甚至都模糊起来。 ——得赶紧躺下休息才行。 沙弗莱正想着要怎么请陈念离开,恍惚之中就看到陈念站起身,款款朝他走来。 少年在他面前站定,清澈眼眸在昏暗灯光下,似藏着几分深情,抬起手,就要抚上他脸颊。 像情人那般,温柔缱绻地摩挲。 原本就不低的血压在此刻到达新的高峰,沙弗莱眼前猛地一黑。 他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听见,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就要踉跄着倒下。 “哎!” 陈念没料到沙弗莱怎么就突然倒了,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奈何alpha人高马大实在太沉,仓皇之中反而被带的向后退了几步。 机械臂在异状发生的瞬间便伸出,然而在中途,生生停了下来。 陈念最终没能撑住沙弗莱,他连调整方向倒到更软的床上都做不到,两人接连跌倒在地。 好在卧室铺着一层地毯,摔了也没有太痛。 陈念闷哼一声,被沙弗莱压在身下,alpha的脑袋磕在他肩窝,肩膀压在他胸口,大半边身体的重量都落在陈念身上。 卷曲的发梢扫在颈侧和脸颊,带着浓郁的雪莉酒甜香,沙弗莱的身体带着最年轻的热度,几乎发烫。 但陈念脑子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实在太沉了!他感觉内脏都要被从嘴里挤出来了! “喂!”陈念挣扎着稍微爬起来。 天知道他只是想帮着沙弗莱整理一下衬衣肩上的褶皱!怎么就成这样了?! 陈念搬着沙弗莱的肩膀,费力地将他翻过来仰面朝上,这才注意到沙弗莱的脸红到异常。 他甚至还清楚看到两条鲜血缓缓从沙弗莱高挺的鼻子里流出,格外刺目。 “沙弗莱!”陈念惊呼,他抬起头,喊道,“快叫医生!” 智能管家早在沙弗莱倒地的那一刻就呼叫了御医,陈念束手无措,他不知道沙弗莱怎么了,只能攥住袖子,给沙弗莱擦了下鼻血。 血迹抹开,在大皇子鼻畔留下一抹鲜红。 机械臂伸出,递来一颗药片:“殿下。” 陈念立刻把药塞进沙弗莱嘴里,紧张地盯着他。 这时候陈念终于注意到了沙弗莱正在闪烁不停的终端,屏幕上显示大皇子的血压在某一时刻,飙升到了180/115的水平。 陈念:? 不是,沙弗莱年纪轻轻,就高血压??? “请不要担心。”智能管家的声音安抚了陈念的情绪,“殿下精神力过度消耗引起身体的连锁反应,刚才服用的是降压药,很快就会没事。” “是吗?”陈念松了口气,既然智能管家这么淡定,应该没关系吧。 陈念跪坐在沙弗莱身边,看了他一会儿,果然,沙弗莱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迅速消退,终端上的血压指标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陈念松了口气。 按理说现在沙弗莱应该醒了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7节 他伸出手,轻轻摇晃alpha的肩膀,试探喊道:“沙弗莱?” 沙弗莱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陈念又担心起来。 他看向房间四周,智能管家没再吭声,陈念只能皱着眉头,继续观察沙弗莱的情况。 “沙弗莱,你可不能死啊。”omega忍不住轻声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我不就得守活寡了吗?” 陈念差点说出那声“我哥”,好在最后关头生生把g的音节吞了下去。 沙弗莱始终紧闭着双眼,只是陈念没能看到,alpha放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拳头,像是在艰难对抗某种念头。 沙弗莱怎么喊都没动动静,陈念只能站起身,好在他的鼻血已经不再流了。 陈念:“把他抬到床上吧。” 由智能管家控制的机械臂伸出,将沙弗莱平稳地抬到床上。 陈念担忧地摸摸沙弗莱额头,又试了试鼻息,平稳悠长,好像只是单纯晕过去了。 真是的,他干嘛非得今晚来找沙弗莱,有什么事明早说也一样啊。 陈念帮沙弗莱盖好被子,从机械臂手中拿过湿巾,把沙弗莱最后一点鼻血擦干,他郁闷地呼出口气,就要离开。 确定脚步声远去,关门的声响传来,平躺在床上的沙弗莱才终于睁开。 他早就醒了,血压升高带来的影响其实也就持续了很短时间,毕竟再怎么精神力消耗巨大,沙弗莱也是个身强力壮的alpha。 但沙弗莱不可能睁开眼,实在太丢脸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念! 光是想想方才的场景,沙弗莱就又要眼前发黑。 陈念只是走过来,简单抬起手,还没碰到,他就倒了。 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沙弗莱抬起手,用力捂了捂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过了两秒,道:“他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 智能管家不吭声。 “我明记得反锁了房门,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陈词殿下是您的皇子妃,我以为……” “你以为。”沙弗莱加重语气,“司尔特,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在我工作时将陈词放进来,万一他不小心影响到我怎么办?” “我会及时拦住陈词殿下。”智能管家说着,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地弱了许多。 沙弗莱不吭声了,他其实有点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那么不争气,直接晕的那么厉害,甚至还流鼻血了! 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状况。 血压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头还在痛,他现在急需睡上一觉。 只是沙弗莱内心复杂,他不知道今夜自己能否顺利睡着。 光是想想方才发生的种种,他就尴尬到脚趾蜷缩,在空中抠出一栋皇宫。 沙弗莱痛苦地掀起枕头盖在脸上,呻吟着翻了个身。 陈念离开沙弗莱的房间,御医正好赶来,管家等在门口,神经紧绷地问:“殿下情况如何?” “他还好吧,智能管家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陈念也摸不准,他让开门口,让御医进去。 管家敏锐注意到了陈念袖口的血迹:“殿下您受伤了?!” 陈念赶忙解释:“不,是沙弗莱的血,他突然流鼻血,我给他擦了下。” 管家松了口气,转而欣慰起来。 ——皇子妃如此关心殿下,看来两人的感情更加升温了。 真好。 第61章 见御医进去了房间,陈念在门口稍作等待,最终惴惴不安地回去了自己卧室。 他衣袖上还有沙弗莱的血迹,陈念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凑到鼻端,雪莉酒的醇香正浓郁传出,ao的各种体液绝对是信息素浓度最高的地方。 alpha信息素瞬间唤醒沉睡在每一个细胞深处的渴望,试图挣脱抑制剂的禁锢。 陈念后颈的腺体甚至都有些酸胀,他赶忙放下手,将被血染上的衣服脱掉,站在落地窗前,深吸了口外面清凉的空气。 事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哎。 过了一会儿,陈念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赶忙换上衣服,探出头去。 就看到了陌生且高大的身影,在众多侍者和管家的跟随下快步经过走廊,来到沙弗莱的房门前。 铂金色的发和那双颇具威严的紫罗兰色眼睛,都明明白白宣誓着alpha的身份。 正是当今皇帝,沙弗莱的父亲,米哈伊尔·舍普琴科·维塔利耶维奇。 皇帝穿着睡衣,步调匆忙,显然已经准备休息了,听闻沙弗莱晕倒的消息,特地过来。 陈念赶忙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起来。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皇帝,不久之前他还当着沙弗莱的面编排过皇帝和自己亲爹的故事,虽然只要沙弗莱不说,皇帝就肯定不可能知道,但陈念还是有点心虚。 皇帝问了管家几句话,声音低沉,听完管家说明情况,嗯了一声,进入沙弗莱的房间。 ——这就是陈词未来的公公吗?看起来有点吓人。 陈念赶忙紧闭房门,他现在还不想出现在皇帝面前,先不说自己是导致沙弗莱突然晕倒的罪魁祸首,皇帝很有可能知晓许多隐秘的真相,万一他看到自己,察觉到行为举止和陈词不同的地方,可就糟了。 “沙弗莱的情况怎么样?”陈念坐在床边,问智能管家。 “殿下已经醒了。”刚被沙弗莱训斥过的智能管家司尔特在陈念面前就轻松许多,“您刚一离开,殿下就醒了。” 陈念:?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忍不住怀疑。 “殿下的身体一贯好得很,今天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智能管家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皇子妃解释一番。 万一皇子妃再误以为殿下身体抱恙,不愿意嫁了怎么办! 它这样一说搞得陈念更愧疚了,如果自己今晚不去找沙弗莱,肯定啥事儿都没有。 陈念其实并不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他平日招摇撞骗,欺骗众多alpha感情的时候,从来没愧疚过,反倒当成一种娱乐项目。 就像他故意给安东尼奥错觉,再引得安东尼奥勾引地蹭上沙弗莱的脚。 可能因为沙弗莱平时表现得太正直老实,欺负这样的一个人,总让陈念感觉自己坏到根儿了。 特别是沙弗莱从来不会责备他,无论他干出再离谱的事儿,alpha也只会用无奈的眼神表达心中想法。 这么好脾气的人,如果不是贵为大皇子,肯定少不了被欺负吧。 一墙之隔,沙弗莱听闻皇帝赶来,立刻坐直身体,靠在床头上。 “父亲。”在皇帝踏入卧室时,他出声喊道。 皇帝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床边:“感觉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沙弗莱如实回答,“刚从程序内核里出来,有点高血压。” 皇帝作为几十年来辰砂的主要维护人,也知道精神力过度消耗引起的副作用有多大,对信标进行维护和检修,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陈词刚刚和你在一块吗?” “嗯,我突然晕倒好像把他吓到了。” 皇帝当然清楚几天前陈念从白塔搬到了皇宫,还住在沙弗莱隔壁的房间,在任何除他们之外的人看来,都是感情升温的表现:“这些天你们两个的相处如何?” 沙弗莱含糊道:“还好吧,他还是老样子。” 他已经有一阵没见过陈词,只是给陈词私下转了些钱。 不过听陈念透露的只言片语,陈词在地下城过得应该还不错,甚至都跑去旅行了。 果然在逃离白塔之后,陈词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好。 皇帝沉默片刻,低声道:“这是我和陈蔚为你们两个从小定下的婚约,虽然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幸福一些。” 沙弗莱听到这些话,心口有些发闷。 从很小的时候他和陈词就知道婚约的存在,一纸条约打破了沙弗莱对未来相当一部分的幻想,就连青春期勃发的生理性萌动,都变成了一种错误。 特别是当他十六岁分化成alpha时,陈词才只有十岁,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孩子。 他只要多看上别人一眼,都有可能会演变成对陈词的深重背叛。 而面对年幼的陈词,沙弗莱又没有丁点想法,他不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 所以沙弗莱才选择带上神经适配器,沉溺于虚拟的世界。 把情感倾注到纸片人身上,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以至于等到后来陈词分化成omega,沙弗莱得知两人信息素不敏感的噩耗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已经清心寡欲习惯了。 旁人总觉得皇室高高在上,好不风光,只有真正身处这个位置,才知道光鲜亮丽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父子俩沉默了片刻,皇帝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沙弗莱小时候比这还要沉默寡言,出了什么事都习惯藏在心里。 别的孩子总想千方百计的引起家长注意,沙弗莱却正好相反,总是默默地自己玩耍。 这种稳重性格恰好是皇室最需要的,但皇帝很快又头疼起来,因为沙弗莱实在太老实了。 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和算盘,却很少反驳他人,这不是一个好的领袖该有的样子。 二十多年来皇帝细心培养,总算让沙弗莱的性格有所改善,这是托付了太多期望的长子,也因此无法像他的两个妹妹一样,自由地选择人生。 皇帝突然道:“下周一你和陈词一起去荣军院吧。” 下周一?沙弗莱想了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成为陈蔚元帅的忌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8节 每年陈词都会前往祭拜,偶尔沙弗莱也会跟着同去。 原来这么快就又过了一年吗。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陈词每年都会去祭拜,在冰冷的墓碑前放上一束花。 但对陈念来说,在沙弗莱提供详细信息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 确定沙弗莱的身体没有问题,辰砂的核心维护也进行顺利,皇帝没有多留,让沙弗莱早点休息。 沙弗莱和皇帝的感情很好,也没必要讲那么多繁琐礼仪,只是坐在床上目送父亲离开。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自己,沙弗莱抬手揉了揉额角,他现在还有点头痛。 智能管家的声音响起:“殿下,刚刚皇子妃在询问您的状况。” 沙弗莱额角一跳:“你怎么说的?” “我说您已经醒了,没什么大问题。” 沙弗莱欲言又止,最终闭上眼,躺回被窝里:“算了,给我关灯,睡觉。” 智能管家自动把他这副反应理解成了某种因为羞涩不能明确表示出来的高兴。 它在程序日志中着重记录下来,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和情趣吗?确实很复杂,但它身为最完备的智能管家,还是很好的促进了两位殿下的情感发展! 等大婚的那天,酒席上一定会有它的位置吧,说不定它也能在其中找到一生挚爱的那位android。 又是深藏功与名的一天啊。 这一夜陈念睡得不太安稳。 兴许是他故意闻了沙弗莱留下的血迹,信息素让全身细胞饱含期待的活跃起来,渴望来得迅速又凶猛,他在卫生间里徒手弄过,也根本不解渴。 陈念忍不住再一次想念床底下的小蘑菇,还有十多天他才能回去,这期间究竟要怎么办啊?! 无奈之中,陈念只能打了抑制剂,感受着欲念被强行压制住,他又郁闷又难受地睡了。 梦境却如约而至。 昏暗而宽敞的房间里,alpha跪在深色的天鹅绒地毯上,他双膝岔开,大腿和小腿被粗糙的麻绳捆绑在一起。 在黑色西裤的褶皱下,也许是稍不留神用力过猛留下的勒痕。 男人深深低着头,结实的肩膀垮下,以一种全然服从的姿态面对着他。 也正因如此,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领口里空荡,能够清楚看到里面的更多光景。 陈念坐在床边,抬起脚,赤裸的足踩在alpha胸口,稍微施加力道,然后一路向下挪动—— 铂金色的发梢随着呼吸颤动,他仍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只有在实在难以忍耐之时,才会浑身紧绷着抖动一下,从鼻腔中发出短促的闷声。 醒来的那刻,陈念还沉浸在恍惚之中。 荒淫无度的梦他做过不少,但像今天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回,甚至说直到现在,他还有心跳加速之感。 也许昨晚的场景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陈念发誓他真没有相关的癖好,他是喜欢在关系中保持绝对的支配地位不错,但不意味着要把另一方捆成粽子。 毕竟他还是蛮享受更多身体接触的。 陈念叹息着起床,他有点想去找沙弗莱看看对方情况,或者稍微道个歉,却从智能管家口中得知沙弗莱一大早就出门了。 好吧。 大不了等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陈念一直到晚上睡了,都没能得到沙弗莱回来的消息。 这还是他头一次找不到沙弗莱人在哪儿,坦诚身份之后,沙弗莱怕他无聊,基本把时间安排的很妥当,有私事处理也会提前和陈念说明。 沙弗莱在躲着他吗? 就算在他面前晕倒很丢脸,也不至于这样吧! 正当陈念郁闷之际,收到了来自智能管家的消息: 他的家庭教师已经确定了人选,明天一早就可以上课。 “这么快!”陈念讶然,他甚至都忘了沙弗莱提让他上课的事。 一想到自己就要开始上学,陈念就懒得一动不想动。 在智能管家的反复催促下,他连番叹息着,认命地爬起来。 ——他让沙弗莱给他找个年轻又帅气的alpha老师,说不定会很合他胃口呢? 陈念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陈念穿戴整齐,抱着钓鱼的心态,特地换了款素白色的颈环,他对着镜子拨弄头发,眨了眨眼,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纯真。 吃过早饭,陈念前去专门为他准备的教室。 陈念是个很会自我调节的人,对上课的抗拒很快被即将见到新alpha的期待占领了,他坐在桌前,等着家庭教师到来。 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了下来。 陈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端正做好,就要给老师一个乖顺的第一形象。 同时望向门口的方向,想知道未来挺长一段时间将要作为他老师的alpha是什么样子。 气派的教室门被朝着两边推开,金发紫眼的alpha迈步走了进来,看到那熟悉面容的一瞬,陈念整个愣住了。 一天没见,沙弗莱还是那副样子,大皇子身着华服,天然微卷的发被发胶固定,干练地露出额头,显出几分威严,显然精心拾掇过造型。 他转过头,和端坐在桌前的陈念对视。 四目相对,陈念清晰看到沙弗莱眼中的欲言又止。 大皇子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地朝他走来。 陈念眯了眯眼,将沙弗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年轻的,帅气的,alpha。 确实每一条都符合他的要求。 没等陈念想明白沙弗莱究竟什么意思,alpha便来到了他面前。 沙弗莱屈起手指敲了敲陈念的桌面,稍微俯下身,对omega少年轻声道:“昨天我花了一天的时间给你选了个合适的老师,一定好认真听课。” 陈念:“啊?” 挑选老师?合着自己的老师不是沙弗莱啊。 他眨眨眼,“哦”了一声。 唔,莫名其妙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二更】 陈念花了三秒钟,接受老师另有其人的事实。 也没有什么值得失落的,不会真有人想让沙弗莱当家庭教师吧?不会吧? 他更想要认识新alpha的机会。 “知道了。”陈念懒洋洋地回答,“你就不能稍微相信一下我吗?” “只是提醒一下,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一天过去沙弗莱也冷静下来,两人像是全都忘记了前天晚上的尴尬情形,谁都没有再提。 “你好好上课,我今天有事要忙,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如果想出去,那时候再带你。” 陈念应了声好,沙弗莱见没有其他问题了,才快步离开教室,他本来要赶时间的,抽空过来了这一趟。 原来沙弗莱昨天失踪一整天,是亲自为他挑选老师去了吗? 自己的事情能被这么放在心上,说不感动是假的。 陈念长长呼出口气,就听到教室的门被敲响。 他赶忙重新坐正,调整好状态。都怪沙弗莱,刚刚还浪费了他的感情。 礼貌的三声敲门后,陈念真正的家庭教师走了进来。 这是个年轻的alpha,二十多岁的模样,黑发黑眸,眉眼温文尔雅。他的轮廓不如沙弗莱那么深邃,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英俊,润物细无声,第一眼可能没那么惊艳,但时间久了越来越耐看。 他身上是如今信标上很少有的书卷气息,以至于陈念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个挺有本事的老师。 alpha在陈念面前站定,他不卑不亢地向陈念行礼,声音和想象中一样温和: “殿下,我是您的家庭教师,楚浔。接下来的日子里,将由我为您进行授课。” “老师好。”陈念乖巧道,“您不必这样客气。” “能给殿下教书是我的荣幸。”楚浔温声道。 昨天,大皇子专门去辰砂最有名的高等学校挑选适龄的男性alpha教师,从早到晚整整选了一天,最终楚浔成为了最后留下来的那个。 他认真复盘过后,觉得自己胜出的理由大概是比另一位老师稍微高一点? 被选中之后,楚浔才知道是要为皇子妃进行私人授课。 听闻这个消息,楚浔都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身为omega的皇子妃要找一个alpha教师,学校里还有许多优秀的omega老师,就连beta教师都比自己更加合适。 保险起见,楚浔也侧旁敲击地问过,生怕会发生一些不合礼数的情况,毕竟他要授课的对象可是未来的皇子妃。 但大皇子表示没关系。 楚浔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 第二天一早就要为皇子妃授课,楚浔只有一晚上的准备时间。 好在大皇子殿下给了他一些有关皇子妃的资料,让他能尽量做得完善。 皇子妃殿下名叫陈词,是英雄陈蔚元帅的独子,十八年来一直养在白塔,鲜少露面,如今搬到了皇宫,需要继续学习深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79节 至于性格方面,资料里一句话都没写,楚浔也不好多问,毕竟那可是殿下的皇子妃,也许只能等亲自见过之后慢慢摸索了。 “听大皇子殿下说,您现在还没决定继续深造的方向。” “嗯,我一直生活在白塔,也没什么接触外界的机会,不太知道各种科目都是什么样的。” 陈念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许多学科的理想状态和真实模样完全是两码事,他想多了解一点再进行选择,再正确不过。 比如大部分计算机行业文档注释写的比程序还要多,许多程序员穷其一生,也只是在给作为超级计算机的信标打杂。 空间极度匮乏的今天,建筑学和土木工程的工作早就被当初设计和建造辰砂的前人做完了,学出来也找不到工作。 地质学更加成为了男默女泪的专业,是当之无愧的下水道。根本就没有地留给他们探测研究了! 王牌专业只剩下了海洋科学,航空航天,材料冶金以及工程学。 不过陈念又没有什么就业方面的压力,可以随便学他感兴趣的东西。 楚浔道:“今天第一堂课,我先来为您介绍一下各种科目的现状和学习内容,殿下可以思考过后再做选择。” 陈念心中淡淡的失落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的这位老师显然是个正经人,不知道相处起来会是个什么效果。 楚浔展开虚拟屏,站在陈念面前,开始详细讲述每一门科目的特点。 陈念听了十多分钟就开始犯困。 这可是沙弗莱为他悉心挑选的男朋友候选人,他绝对不能在第一堂课上就睡觉! 抱着这样的信念,陈念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将视线移到楚浔脸上,也许美色能让自己麻木的大脑清醒一些。 楚浔讲着讲着,就发现陈念一直盯着他看。 楚浔又讲了两句,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陈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时很少见到其他人,今天见到了老师,总想把您的样子记得更清楚一些。” 他有些局促地抠着手指,显然因为这种话的说出而羞涩。 楚浔心下了然,有关陈词的资料里也写过,皇子妃从小生活在白塔,出行都受严格限制,见到一个陌生人,对他来说应该挺新奇吧。 楚浔温和地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用来指示的激光笔,走下讲台,拽过一把椅子在陈念对面坐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先好好熟悉一下,说起来,我还没有做详细的自我介绍呢。” 靠得近了,陈念意识到楚浔浑身上下都喷了遮盖剂,他完全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应该是某种很温和的味道吧。 楚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出生于辰砂中上部的农场区,父母是在实验室区工作的研究人员,从小就接受着比较良好的教育,长大之后不负众望考上顶层的院校,毕业后成为一名老师。 “还不知道殿下您的知识掌握水平如何呢。”楚浔温声道,“我本来想等所有科目介绍完之后,第二堂课再做小测验。” “我学的很多东西都有点忘了。” 陈念如实回答,这种事情他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否则只要一问就会露馅:“在白塔里就算学了知识也没有能用得到的地方,久而久之就慢慢忘记了。” “这样啊。”楚浔表示理解,“那我们还是做个测验,如果有不会的地方我从头再为您讲解,好吗?” “好。”陈念嘴上答应,实则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几个月前从高中毕业,一直没再看过书,虽然他记性确实还不错,但是究竟能记得多少?陈念也没数。 楚浔调出他连夜为皇子妃准备的测验试卷,虚拟屏展开再陈念面前,陈念看着那一行行公式和化学符号,就开始头疼。 “老师,您能坐在我旁边吗?” 面对陈念的请求,楚浔迟疑了下,问:“为什么呢?” 陈念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您坐在对面的话,我老感觉有人看着我,怪不自在的。” 说的有道理。楚浔最终按照要求坐到了陈念身边,但隔了挺远的距离,这是未来的皇子妃,而他身为alpha,必须得避嫌。 陈念终于开始做题,他努力回想着曾经在课堂上听过的知识,稍微还记得一些,起码先别管对不对,能把空都填上就行。 如果觉得陈念就此收心,开始好好学习,那就太天真了。 陈念写着题,突然手一松,触控笔掉在桌面,迅速滚下桌面,掉在了地上。 笔在地上弹了一下,骨碌碌滚到了楚浔脚边。 正看着陈念做题的楚浔就要去捡,陈念却比他快了一步。 少年一手扶着桌子,俯下身来,他伸出手臂,径直伸向最终停在椅子下方的触控笔。 陈念白净的小臂从略宽的衣袖中露出,从楚浔的腿下穿过,修长手指在地毯上拨弄着前行了几下,却似乎又点在谁的心尖上,才最终摸到了触控笔,勾到掌心中。 陈念就要直起身,他向下俯得太狠,整个身体都像是折了起来,不免有些费劲。 他下意识地揪住旁边alpha的笔挺的裤子,在上面借了把力,才终于起来。 少年在揪楚浔裤子时,有点没掌握好火候,不小心捏到了alpha的小腿,手指隔着一层布料,顺着腿部轮廓滑开。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楚浔一激灵。 陈念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他抬起头,脸上红扑扑的,这是俯过低再直起来后充血的正常现象。 他对楚浔笑了下,什么也没说,继续转回去做题,仿佛只是一个小小不然的插曲。 事实上也确实只是个小插曲。 然而楚浔嗅到了淡淡的香气,在陈念抬起头的那一刻,信息素的味道突破颈环的桎梏,被升高的体温带出,丝丝缕缕弥散在空中。 属于晚香玉的花香让楚浔恍惚了一瞬。 他强行定了定心神,把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坚决阻隔在外。 可omega的信息素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无言诱惑着alpha。 楚浔的理智在和本能对抗,也就没能看到那一刻,陈念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毫无疑问,在不同的人面前,陈念有着截然不同的模样。 面对古德斯,他是承受着许多委屈和不公,却仍旧坚强的陈家独子; 面对安东尼奥,他是在未婚夫冷漠中难以忍受守活寡日子,鼓起勇气寻找真爱的皇子妃; 面对楚浔,他是天真烂漫,又带几分娇憨的新学生,对世界抱有强烈好奇,却又无法亲自探寻。 唔,这个新老师,感觉也还行。 沙弗莱办事果然足够可靠。 第63章 辰砂主体投下的大片阴影随着太阳的移动逐渐倾斜,当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时,他们也终于找到了火柴棒的营地。 陈词老早就戴上了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傅天河把自己的帽子给了火柴棒,虽然火柴棒一再表示她早就习惯了常年的风吹日晒,却仍被傅天河强行把帽子扣在了头上。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没啥好注意的。” 傅天河的帽子对火柴棒来说有点大了,他就帮着调整了一下头围:“倒是你,以后出门记得保护好皮肤,被晒伤可是很疼的。” 火柴棒抿着唇用力点点头。 营地在距离海岸十里处,火柴棒昨天夜里摸着黑,完全走了相反方向,怪不得无论她怎么走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营地严格来说就是一堆矮棚和破布搭成的遮蔽所,依靠着坍塌建筑的骨架,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远远看到营地的轮廓,火柴棒明显兴奋起来,步伐都快了许多,叫人直惊讶这么孱弱瘦小的身体,竟然还有如此出色的体能。 就连傅天河也道:“太好了。” 相比于两人的兴奋,陈词简直冷静得可怕。 他最先注意到了营地的异样。 风吹动棕色的布条在空中飘扬,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按理说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算平日里白天拾荒者们会集体出动,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留。 但陈词没能发现任何有人存在的痕迹。 精神力率先赶到,探索一番,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你们的营地吗?”陈词问。 火柴棒:“是啊。”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啊?”火柴棒愣住了,“怎么会?平时出去都会留人守营的。” 傅天河也停住脚步,他眼神不如陈词好使,也没有精神力,但既然九月说了,肯定有问题。 “我们先去看一看情况?”傅天河道。 陈词嗯了一声,三人继续前行,但步伐缓慢谨慎了许多。 他们进入营地,正如陈词所说,整个营地空旷无人,安静得可怕。 “达姆?水瓶?自行车?”火柴棒喊了几个名字,这些应该是平日里会留在营地的拾荒者,然而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陈词用精神力将营地彻底探过一番,发现了明显的打斗痕迹,他叫上火柴棒,将她带到那边。 锅炉倒塌,低品质能源石四处洒落,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鲜血,墙面不乏猛烈的刮擦痕迹,火柴棒只是看到这幅景象,脸色就变了。 她迅速去到中央一栋建筑的残骸,过了几秒钟喊道:“营地被抢劫了!” “抢劫?”傅天河啊了一声,“你是说有其他营地的人过来,把大家都劫走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 陈词来到火柴棒所在的地方,这里有几个很大的箱子,此时此刻全都被打开,里面零零散散只剩下一些机械垃圾。 但从地面上的痕迹来看,放置的箱子远不止这几个。 “他们抢走了什么东西?”陈词问。 “机械核心。”火柴棒喘息着平复情绪,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一些,但声音仍染上几分哽咽,“我们收集了一个多月,本来打算下周去生产车间卖,好攒够下半年生活的钱。” 只有大型的原初生物体内会蕴含机械核心,陈词和傅天河在遗弃郊区探索三天,也只捡到了五六个。 拾荒者们大概没有猎杀大型原初生物的能力,只能拾捡尸体残骸中留存的,对拾荒者们来说,可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0节 火柴棒看着一片混乱的仓库,发出几声强忍的抽噎,最让她惊恐的在于不光财物被洗劫一空,就连他们营地的人也都不见了。 几大营地之间争抢财物再正常不过,可是他们要人做什么呢?就算把大家都绑过去,也不会为他们做事的呀。 火柴棒奔波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又被大乌贼纠缠,担惊受怕,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营地,却发现只剩下了她自己。 简直就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水平。 傅天河都有些不忍了,他看向陈词,少年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同根本不受触动。 他能感觉到,九月想走。 只是傅天河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好歹他们也和火柴棒相处了几个小时,在这个节骨眼告诉小姑娘他们要走了,是不是有点太残忍? 傅天河笨拙地安慰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说不定到晚上大家就都回来了。” “他们肯定是被抓走了,莫姆营地早就看我们不顺眼。” 火柴棒强行压住啜泣,她终于回到了营地不错,可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片区域活下去的。 火柴棒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傅天河和陈词,纵然知道再去请求这两位救命恩人很不合适,但这是她身边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天河其实已经心软了,悄悄看向陈词,如果九月愿意,他肯定会帮忙。 陈词无动于衷。 陈词不打算给自己找额外的事,他们只是想把火柴棒送到营地,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的时间宝贵,还要去其他的地方旅行。 火柴棒见傅天河一直在看陈词的反应,也知道究竟是谁说话算数。 能在遗弃郊区长得这么大,她很聪明,早就从短暂的相处中知晓年长的alpha哥哥热心且善良,而另一位年纪小点的omega哥哥从来都是自顾自的,比较冷漠。 火柴棒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两位恩人愿意再帮我一把,我愿意把一半的机械核心都给您当做报酬。” 陈词听到这话,才开始思考可行性。 一半的机械核心确实是不小的诱惑,卖了能攒不少钱吧,虽然现在有沙弗莱转账,他已经不缺钱了。 除了卖钱,机械核心还有其他别的用处。 “大概有多少个?”陈词问。 火柴棒:“我们这一个月捡了六十四颗,我会尽力劝说营长,将一半给您,如果您真的拯救了我们营地,营长肯定也会自愿给您报酬的。” 陈词点点头:“成交。” 一旁的傅天河看得一愣一愣。 虽然最终结果都是答应火柴棒去拯救营地,但陈词三言两语下来就白赚了三十多颗机械核心。 傅天河心情有点复杂,倒不是因为陈词的冷漠和向利,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还能不知道九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况且九月的种种可爱之处,更让小小不然的缺点也成为了优点。 而是傅天河意识到,有时候办事不能太热情。 轻易就能得到的,反而容易让人不知恩情,也会失去一些赚钱的机会。 “我们得先回去整补一下,食物已经不够用的了,既然需要和其他营地要人,也得拿一些合适的武器。” 陈词声音平淡,做出安排:“包里剩下的全部食物我们会留给你,不会耽误太晚,大约明天的这个时候就会过来,今晚你先一个人在营地里好好呆着。” “好,好。”火柴棒连忙答应,听陈词说还会留给她食物,更加感激。 傅天河褪下背包,将还剩下的食物留给火柴棒,又给她找了一件比较厚实的外套:“今天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了,等明天我们汇合。” 他想了想,又从内兜里摸出个小型装置:“这是定位器,你随时带在身上,到时候我们好找到你,不然这个营地太远,找路都要花很多时间。” 火柴棒接过定位器,紧握在手中,点头道:“好,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等你们过来的。” 陈词和傅天河又把营地仔细看过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异状,才和火柴棒告别,就此离开。 两人向着辰砂主体赶路,经过四个多小时,总算到达了路边的公共巴士站牌。 经过三天的风餐露宿,陈词和傅天河全都风尘仆仆,他们坐上只有寥寥数人的公共巴士,驶入辰砂主体。 阳光被遮挡,人造光源重新占据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时隔数天,他们终于回到了定下的旅馆。 白白多付了两天房费,傅天河有些心疼,他不知道这些钱对陈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走进各自的房间,陈词立刻脱下全身衣服先去洗澡,傅天河也是一样,三天里他们只能简单擦一下身上,要不是身为ao有信息素,估计都要臭了。 营救火柴棒的同伴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有任务在身,可以轻装上阵,只补充一些食物和饮用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武器。 傅天河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清洗干净,才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他擦着头发,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虽然他体力好到离谱,但几天下来还是蛮累的,特别是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傅天河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房门被敲响。 “谁?” “是我。”熟悉的冷静声音。 傅天河赶紧爬下床,扯过一旁的干净衣服胡乱套上,他将头上的湿毛巾挂在衣架上,大步过去给陈词开门。 房门打开,少年正站在外面。 陈词也才刚洗过澡,他头发擦过,但没有吹干,湿润的发梢有些沉甸甸的,也因此显得更加乌黑,衬得脸庞瓷白。 陈词穿着宽松的t恤,领口松松搭在肩膀上,短袖中露出的手臂圆润,流露出少年的清透与纤细。 但傅天河可不会被这表象欺骗,他知道陈词的身体素质有多强悍。 “怎么了?” 陈词没说话,在傅天河侧身让开时,径直走进了alpha的房间。 傍晚时分,刚洗完澡的omega孤身进入alpha的房间,实在太过引人遐想,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将房门关上。 陈词径直坐在了傅天河的床边,从裤兜里摸出几颗造型各异的小球。 三颗机械核心安静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傅天河在另一边落座,两人之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 “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做动力装置吧。” 陈词指尖拨弄着那三枚机械核心,他在水母的尸体上捡到一枚,另外两枚也是在旅行的路上获得,至于傅天河的包内,也还有几颗。 傅天河:“可以的,要不火柴棒就说他们都卖到生产车间里。” 陈词直接问:“能用这个来做飞行器吗?” 傅天河:“啊……啊???” 傅天河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什么?飞行器? 搞点武器他还能试着用其他材料代替,直接制作飞行器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他是会不少工程学知识不错,但之前一直都只是个机修工人啊! 陈词:“不行吗?” 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但这一次傅天河是真的不行,再怎么打肿脸充胖子,他也做不到假装一千多斤。 傅天河尬笑了两声:“稍微有点困难。” 陈词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第64章 【二更】 “你还是想去格陵兰冰雪高原,对吗?”傅天河试探着问。 “嗯。” 傅天河本以为这两天陈词再也没提,已经把前往月光的豪言壮语放到一边了,不曾想少年一直都牢牢记在心中。 这么想去的吗…… 傅天河内心复杂,月光只是个早已倒塌的废弃信标,又处在环境最恶劣的区域,被无数原初生物包围着,就算真到了那里,他们又要做什么呢? “我们要不想想其他办法?造飞行器这事我是真弄不来。” “没事。”陈词也知道他在难为傅天河,他只是突然想起来问上一句,没真期望alpha能给他确定的回答。 傅天河挠挠头,转移话题: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累?如果还有力气的话,我们待会一起去购置一些食品和武器吧,我怕明早再弄会来不及。” 陈词应了声好,他站起身,回去自己房间换衣服,和傅天河一起前往最近的商业街。 两人买了一些便携食品,带的不多,主要去看了合适的武器。 他们对cpu侧室不够熟悉,找不到当地的黑市,但就算在黑市,应该也买不到枪械。 傅天河干脆打算拿上撬棍,反正他这段时间用着蛮顺手的。 至于陈词,有傅天河给他做的弹弓,再配上一把工兵铲。 别小看这小小的工兵铲,锋利的铲头足以把人天灵盖撬开。 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陈词和傅天河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宾馆,傅天河看了眼智能终端,突然咦了一声。 地图上的红点相较于中午移动了方位。 傅天河:“火柴棒好像不在营地了。” 他们再三嘱咐过女孩不要乱跑,明天中午就会同她会合,为了让她安心待在营地,还特地留了所有食物和饮用水。 陈词:“应该是另一个基地的人又过来,把她也带走了。” 傅天河也是这样想的,不免担忧道:“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去?” 陈词摇头:“先好好休息一晚吧,你这两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状态不够,等明天养足精神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 “他们都是拾荒者,就算不同营地之间发生争执,也不至于闹出人命。” 确实。 陈词说的道理傅天河都懂,但在明知火柴棒可能陷入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做不到像九月那么淡定,给出不受感性影响的、绝对理智的判断。 他们在走廊上告别,各自回了房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1节 陈词坐到床上,点开和陈念的聊天界面。 【你听说过月光吗?】 陈词输入这行字,过了几秒,又把它全部删除。 改为发到:【今天从遗弃郊区回来了,明天还得再去一趟,遇见个拾荒者,要帮帮她的忙】 之后他又把消息复制粘贴原模原样的发给了姜岱。 这是陈词临行前承诺的,会把自己的行踪如实汇报,以免姜岱担心。 做完这些,陈词才终于躺下,他伸手拖过一旁的椅子,从包里拿出耳塞和眼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陈词六点钟准时起床,他洗漱完毕,收拾好包裹出门,发现傅天河已经不在隔壁房间了。 陈词用精神力探了下,走到旅馆的大厅。 傅天河正在门口,俯身鼓捣着什么,身边放着许多工具。 “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 alpha回头看来,他握着扳手,脸上还沾着乌黑的机油:“醒了?马上就弄完,你稍微等一会儿,先吃个早饭。” 陈词来到他身边,正被傅天河修理着的是一辆摩托车。 “从哪儿弄得?” “附近的修理厂,我答应店主把这玩意儿修好,他愿意借我们用两天。”傅天河继续埋头修理,“不用管我,就快好了。” 陈词蹲在他旁边看了会儿,起身去餐厅吃饭。 十五分钟后,陈词吃饱喝足,听到摩托车启动的轰隆声响。 他重新来到旅店门口,傅天河已经骑在了摩托车上,一条长腿蹬直撑着,粗黑的排气筒正突突地不断振动。 alpha头上戴了橙黄色的安全帽,手里还拿着另一个。 傅天河将安全帽扣在陈词头上:“上来。” 陈词稍微调整了一下帽檐,系上带子,跨坐到摩托车后座。 这是他头一次坐类似的交通工具,陈词低下头找了一番,才确定脚要踩在哪个地方。 摩托车后座上没有扶手和其他固定装置,陈词只能将手伸到后面,抓住那一根铁条,尽量保持身体的稳定。 “可以扶着我。”傅天河道,“没问题的话咱就出发了。” 陈词:“好。” 他话音刚落,摩托车就嗖的一声冲了出去。 巨大的冲力让陈词整个身体猛烈后仰,差点摔下去。他下意识地抓住alpha衣服,紧紧捏着厚实的外套,过了两秒钟,才发觉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 心跳加速到了极快的程度,在胸腔里剧烈蹦跳着,甚至赛过坐矿车的那次,连耳边都是咚咚声响,在猎猎的风中无比清晰。 傅天河大声喊道:“抓紧我!” 陈词迟疑了下,果断松开另一只抓着车后座的手,紧紧揪住了傅天河的外套。 摩托车迅速冲出狭窄的小巷,一个利落的转弯,轮胎近乎漂移般在地面上摩擦,驶进主干道。 这辆被傅天河修理过的老旧摩托车甚至比私家车还快,可谓风驰电掣,转眼便在行人的纷纷侧目中离开了辰砂主体。 视野骤然开阔,远方是郊区和海洋,阴云遮蔽着天穹,空气的湿度很大,似乎就要下雨了。 风呼啸着涌入领口,迅速带走身上的热度,就算陈词刻意竖起衣领,也还是有一点点冷。 他尽可能贴近傅天河的后背,让alpha挡住更多的风。 摩托车的发动机轰鸣,每一次加速都会让身体后仰,陈词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傅天河外套。 陈词开始思考,如果这玩意儿突然解体,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安然活下来? 他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遗弃郊区的站牌处。 面对路边五厘米高的石阶,傅天河没有停下。 陈词甚至都来不及让他慢点稳一些,车轮就径直冲上了马路牙子。 摩托车整个飞了起来,在空中越过一道帅气的弧线,然后稳稳落地,继续向着前方疾驰。 颠簸如此剧烈,陈词为了不摔下去,只能奋力向前,整个人贴在傅天河后背上,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腰。 胸腔的震动如实传来,让声音有些闷,陈词听到傅天河的笑声,爽朗的,又有点小得意的。 虚拟屏再傅天河侧旁自动展开,红点显示着火柴棒如今的位置,蓝色圆圈代表着他们。 傅天河直奔火柴棒所在的方位,几乎把油门拧到了底,他们在废弃的街道穿行,轮胎压过,崩飞细小的石块,噼里啪啦。 “芜湖!” 陈词听见傅天河兴奋的喊声,自由自在,迅速被风带到远方。 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陈词不再紧绷身体,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而是真切去享受这段奇妙的旅程。 一滴雨落下,砸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微凉。 “下雨了诶,希望今天能速战速决。”傅天河大声问他,“你冷吗?” “不。”陈词回答。 隔着一层安全帽,他把额头抵在傅天河的背上,帽檐挡住落下的雨水,而alpha的体温似乎也能够温暖着他。 摩托车一路向着西边行驶,遗弃郊区是战争的遗留地,有许多弹坑和断墙阻隔在路面,随着逐渐深入,傅天河也减慢了速度。 他们最终在距离红点两千米处停下。 直接骑着车冲进营地里和直接送人头没有任何区别,傅天河将车停在倒塌建筑中,陈词从后座上下来,屁股都有点被颠麻了。 他默不作声地背过手,偷偷揉了揉。 傅天河摘下安全帽,甩了甩头发。 他掀开摩托车的座位,从下方的空间里拿出单筒望远镜,趴在窗口眺望远方。 隐约可见两千米开外的营地,火柴棒确实被掠走了。 还不知道火柴棒口中的这个莫姆营地是什么情况,原本陈词打算今天中午和火柴棒汇合,再听她详细讲述两个营地之间的恩怨,现在没了情报来源,动手之前最好先自行调查一番。 “我去看看情况。”傅天河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陈词:“不用。” 傅天河:“想跟我一起去吗?” 陈词:“你也不用去。” 傅天河正纳闷,就看到陈词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下,闭上双眼。 这是在干什么? 傅天河不明白,他看了一会儿,见陈词一动不动,就先耐着性子,在少年的身边坐下。 精神力迅速朝着营地的方向探去。 在1600米处,陈词发现了第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男性拾荒者,肩上背着麻袋,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精神力很快深入营地,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一共五十四个人。”陈词突然道。 “什么?” “属于莫姆营地的大部分成员应该都去拾荒了,只留下一小部分看管营地,其中四十一个被关着,唔,火柴棒也在里面。” “这十三个驻守者里面有四个女人,七个孩子,剩下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在最好的房间里休息,是营地的营长。” 陈词说完,睁开了双眼。 “我们可以先沿着东北方向潜行进去,通过窗子翻进房间,劫持营长,这样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傅天河:“啊?啊。” 他愣了半天,道:“你是怎么……” 陈词:“我有精神力。” 少年的回答让数日以来萦绕在傅天河心头的疑惑烟消云散。 精神力,原来如此。 怪不得九月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被攻击的火柴棒,怪不得他能摸着黑准确击中乌贼的眼睛,怪不得他能知晓机械核心的存在,并准确挑出心脏。 傅天河当然知晓最顶级的alpha和omega会拥有精神力,他一点都不意外九月也是其中之一。 少年和他此前见过的所有omega都不一样,他冷静而机敏,有着极其坚韧的性格,那只有夜晚睡着后才会散发出的淡淡信息素香味,更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只是傅天河无法控制住心中愈演愈烈的难受。 越是了解,他就越意识到自己差的究竟有多远。 傅天河沉默地抬起手,触上那颗金色的义眼。 如果……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是不是也能拥有精神力,而非像现在这样,只能等着九月探测? 第65章 【二合一】 浅灰色的阴云低低笼罩,几乎贴近了用作防护的凝胶层,水汽不断聚集,酝酿着一场雷暴。 第一滴雨也许下一秒就会落下,也许还要等上许久。 陈念优雅地矮身钻进车内,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关上车门,一旁的沙弗莱身着黑西装,看向陈念,问:“第一次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2节 “还行,做了个小测验。” “结果如何?” “及格了。”陈念还挺满意,起码他填上的空大部分都对了,满分150,考了96也还可以吧。 他聪明的脑袋瓜还没有背叛他,先前学的东西说是忘了,但稍微一看题目就能差不多想起来一部分。 虽然楚浔看到卷子的时候愣了一会儿,但明明也没有很差吧!没有吧!他可是整整七八个月没看过书了,能考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沙弗莱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有了数,如果考得不错,陈念肯定会显摆一番,但他只说及格了,那就是低空飘过。 陈念和陈词一样聪明,只不过这种聪明都用了在别处,如果陈念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不一定比陈词差。 沙弗莱沉默了两秒,忍住心中的别扭,又问:“新老师呢?” 陈念轻快道:“挺不错的,是个老实的文化人,虽然算不上太帅,但看久了意外的还不错。” 沙弗莱听到回答,有些心梗。 陈念信任地拍拍他肩膀:“你的眼光还蛮不错嘛,正好我身边还没有这种类型的alpha,现在也补全了,以后看见其他合适的人选,记得多推荐给我一下。” 沙弗莱:………… 沙弗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吐血。 他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症状。 补全没见过的alpha类型,陈念是在集邮吗! 大皇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陈念注意到了他扭曲的表情,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还行,就是胃有点疼。”沙弗莱深吸口气,强行压制住不适感。 陈念贴心地递过水杯:“多喝热水。” 把一个月前沙弗莱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也是在这个时候,沙弗莱才意识到这句再正常不过的安抚和建议,原来挺让人无语。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他可能这辈子都意识不到吧。 “……谢谢。”沙弗莱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温热的水流过食管落进胃里,迅速让它好受了许多。 “要多久能到?”陈念问。 沙弗莱:“大概40分钟。” 今天是周一,也是陈蔚元帅的忌日,他和陈念将前往荣军院,祭拜元帅。 沙弗莱早就知道陈念对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没有任何情感,从地下城长大的少年看似多情,其实是最无情的那个。 陈念做出的许多举措,都是为了一个“好玩”,看众多天之骄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会带给陈念成就感和快乐。 贵族圈子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交际花,光是沙弗莱知道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omega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游走在众多权贵之间,出卖年轻和美貌,菟丝花般攀附,换得荣华富贵。 但陈念不一样。 他不求暧昧关系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对陈念来说,完全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消遣。 虽然沙弗莱无法理解,但他能感觉得到。 在这个世界上,陈念有对谁动过真心吗?哪怕一丝一毫。 沙弗莱特地提醒:“毕竟是祭拜,一定要注意收着点,他是你父亲。” “我——知——道——”陈念故意拖着长腔,“在你心里我有这么不靠谱吗?我也是很会看眼色的好不好。” 沙弗莱:“只是提醒一下。” 沙弗莱拿过身侧的花束,递给陈念: “先去元帅的墓前给他送花,大概十几分钟,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说给元帅,之后我们一起进去荣军院,我带你去看看元帅的故居。” 陈念咦了一声:“父亲他之前住在荣军院吗?” 沙弗莱:“荣军院是伤残军人疗养的地方,元帅在大高加索海岭战役中左腿负伤,也在此修养过。” 陈念了然,军人在战争中受伤再正常不过,他低头看怀中的花束,火红木棉似无畏的滚烫鲜血染成,夹着两三只白色康乃馨。 既是全人类的英雄,也是他的父亲。 他阖眸嗅了嗅,浅淡的香,幽幽萦绕。 车窗上出现了两滴小小的雨点。 仍是沙弗莱率先下车,他绕到另一边,为陈念打开车门。 陈念怀抱花束,走下车,火红木槿成为阴霾世界中最亮眼的一抹颜色。 皇子妃一席纯白,在大皇子的陪同下,进入荣军院,穿过建筑大厅,进入后方的墓园。 雨落在陈念的发顶和肩头,沙弗莱撑起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 陈念走在墓园的主道上,忍不住去看身侧众多的黑色墓碑,雕刻的一个个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在原初生物的毒素或利齿之下,却有更多永远留在了大海,尸首成为腹中之餐。 沙弗莱带着陈念转弯,他们进入小道,在第六座墓前停住脚步。 黑色石碑上只简单写了“陈蔚”二字。 和元帅生前的众多功绩相比,实在太过简陋。 但这是陈蔚自己的安排,从军校毕业起的那天,他就在日志中写道,如果牺牲,墓碑上除了名字,什么都不需要写。 陈念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前。 雨水顺着墓碑蜿蜒,落在木棉花瓣上,陈念从沙弗莱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拭去石碑上的灰尘。 陈念嘴上说着他对父亲没感情,如今真正到了墓前,胸中还是不自觉发闷。 将墓碑全都擦拭干净,陈念站起身,他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久以来陈念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从有记忆起,就是烧伤到面目全非管家带着他四处搬家,老鼠般躲藏。 其间辛苦,只有陈念和姜岱自己知道。 他把姜岱当做真正的父亲,如今终于知晓真相,理性上明白没人愿意看到当年的意外,感性上却还不能那么顺利地接受。 “我回来了。” 到头来陈念就只说出这一句,他抿唇沉默着,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际。 他眼眶很干,挤不出泪来,只是心里不舒服。 数不清有多少块黑色的墓碑,安静立在葱郁庭院中,被雨水淋湿。 沙弗莱抬起手,轻轻放在陈念肩头。 雨逐渐大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沙弗莱仍旧和陈念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半边肩膀不免都被打湿。 陈念站了十多分钟,回头看向沙弗莱。 沙弗莱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走吧。” 陈念点点头,最后看了墓碑一眼。 ——抱歉啊爸爸,我不知道应该和您说什么。 陈念和沙弗莱一道转身,却意外瞥见了远处树下的另一道身影。 古德斯将军孤身而立,他同样撑着一把黑伞,军装笔挺,见陈念和沙弗莱看来,朝他们点了下头。 不断落下的雨模糊了视线,陈念不太能看清alpha的表情,但应该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他是父亲曾经的部下,过来祭拜再正常不过。 他们没有过去打招呼,在沙弗莱的陪同下,陈念离开墓园,再度进入荣军院的主体建筑。 沙弗莱收了伞,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他注意着不让陈念被淋到,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沙弗莱也不在乎,他可没有那么娇贵。 沙弗莱答应了陈念要参观荣军院,再去看元帅的故居。 在这里疗养的都是因战争严重负伤或残疾的军人,陈念走在长廊上,往敞着门的休息室看了一眼,就见到了两条干瘪的裤腿。 裤腿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他身姿挺拔,样貌英俊,还相当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放在外面,绝对是很受欢迎omega的那种alpha。 那本该修长结实的双腿只剩下了十公分的一截,干瘪的裤腿平日应该会被系上,如今被作乐的解开,折叠成其他形状。 几名军人正围坐在一起,对着虚拟屏上的电视剧惬意聊天。 他们有的失去手臂,有的只有一只耳朵,或者被摘除了脾脏,只是无一例外,都年纪轻轻。 沙弗莱抬手敲了敲门,霎时间几人都朝门口看来。 陈念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呢,就这样再一次成为了目光焦点。 军人们认出了沙弗莱,自然也不难推测大皇子身边少年的身份。 “殿下。”他们纷纷撑身起来,就要行军礼。 “不必这么客气,坐着就好。”沙弗莱按住其中一人残损的肩头,把他按在座椅上,“今天来祭拜元帅,顺便过来看看。” 荣军院里无人不知今天是陈蔚的忌日,等到稍晚一些,军人们会去集体祭拜。 毕竟最先为元帅送上花束的,应该是他最亲近的孩子。 沙弗莱询问他们在荣军院里的生活如何,家人是否也有所保障。 他语气平和,没有一点大皇子的架势,比起特地慰问,更像是和大家聊聊天。 陈念头一次看到沙弗莱这幅模样。 陈念故意捉弄他,打趣他,从他身上找乐子,沙弗莱从来都不会说些什么。 他在餐桌下不老实的踩他的脚,故意挽着他手臂击退别有用心的omega,撞见他沉浸工作时全身被束缚的样子。 这些都只是私下里的沙弗莱。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让陈念意外地有点移不开眼。 军人们同沙弗莱聊着,目光仍不自觉的瞟向陈念身上,这可是元帅的独子,他们偶尔能在忌日这天看到少年站在墓碑前,却鲜少有近距离的接触。 如今总算面对面的交谈,可谓是一种荣幸。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3节 虽然陈词少爷样貌上同元帅鲜有相似之处,清俊的气质却那么出众,元帅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他的孩子和年轻有为的大皇子感情和睦,也一定很欣慰吧。 陈念插不上话,他也不太想说,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形象。 一直以来他生活在地下城,坚实的外壁阻挡着外面的世界,只能在边界透过玻璃幕墙望见一点。姜岱带着他四处搬迁,但从来没去过最靠近底层的地方,陈念也就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大海。 沙弗莱带他去植物园的那天是头一次。 他只看到了瑰丽和壮阔,粼粼波光无垠地延伸向远方,像彩色的半透明糖纸。 原来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们的海……竟然是如此恐怖。 他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有关战争的描述,无非是英勇奋战,死伤众多。 但直至今天陈念才意识到,那些冰冷的数字全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失去手脚脏器和五官,成为伤员统计中的“1”,不断地累积起来。 沙弗莱又带着陈念去其他的休息室慰问,路上低声对陈念说:“你也讲两句吧,不用怕说错话,他们知道你是陈蔚元帅的孩子,会很开心。” 这一次陈念没在和沙弗莱扯皮,他乖乖按照沙弗莱的建议,学着alpha之前的话,去问众多伤病员。 慰问比陈念想象中的要累。 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心灵。 他在地下城也见过不少断手断脚的人,毕竟辰砂内部的苦难要比顶层多了太多,可战争造成的伤害远要更加恐怖。 原初生物的毒素甚至都把他们腐蚀得不成人形,可他们还活着,辰砂给予他们最高的荣耀,在荣军院中悉心疗养。 短时间内见过太多苦难和悲惨,任谁都有点受不了。 虽然在这些军人们脸上,陈念看不出任何抱怨,他们接受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因为他们是为保卫人类而战。 很快就到了中午,陈念和沙弗莱在食堂吃过饭,整个食堂几乎找不到一个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但陈念已经不再害怕了。 陈念和其他军人一样,将餐盘中的东西吃光,起身亲自端到收餐处。 沙弗莱:“走吧,带你去元帅的房间看看。” 陈蔚曾经居住的地方在荣军院三层,左手边走廊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 房间早已被封存,只有打扫时才会派专人进去,尽力保留元帅生前的模样。 沙弗莱拿到了门禁卡,打开房门。 房间大概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橱柜,以及独立的卫生间。 简直再普通不过。 陈念来到桌前,每周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他双手撑在桌沿,望向前方。 桌子正对着窗户,下午时分阳光会照射进来,能看到最美的晚霞。 也能在雨天像今天这般,描摹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水痕迹,满眼都是远方模糊成大片大片浓淡相间的色块。 沙弗莱伸手打开窗户,湿润的风涌入,让屋子里的空气更加清新。 陈念也得以看清窗外景色,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下方墓园,古德斯已经不在了。 整个房间都是简约风格,被子规规整整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 陈念环视一周,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能打开抽屉或者衣柜看看吗?” “可以,这是你父亲的房间。” 陈念闻言,挨个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是陈蔚生前用过的一些小物件。 而衣柜里是挂着陈蔚穿过的军装和常服,最下方有一口大箱子。 陈念二话不说,将箱子拖出来,箱子用着古老的金属锁扣,锁头早就不见了。 他掀开箱盖,里面有许多纸张。 “这是元帅留下的手稿,都是些战术安排之类的东西。” 沙弗莱道,陈蔚死后,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检查过不知道多少遍,手稿也全都做了电子备份,才留了原稿在箱子里。 陈念手翻了翻,从中层抽出个硬皮本子。 他蹲在地上,随手掀开一页,就看到上面用铅笔画了许多复杂的结构图,看轮廓……像是某种鱼类? 但是也太奇怪了吧,哪种鱼会长成这样啊! 图像旁边,写着“计蒙”。 陈念:“这是什么?” 沙弗莱解释道:“海皇计蒙,取名自山海经,在二十七年前的金三角海域,元帅和它打过一次面照。” 陈念对原初生物的了解不多,他只知道海皇是最牛逼的那一批原初生物的称号,有许多个,分布在不同海域,彼此之间会抢夺地盘。 这只名为计蒙的海皇有两条鱼尾,三角形的头部完全机械化,身体部分扁平,如地毯般铺展,可以卷曲,末端生有细密的触须,背上竟然覆盖着几门大炮。 生物和机械结合,成为了超越想象力的奇形怪状。 陈念啧啧称奇,继续向后翻。 陈蔚和这些生物的大部分遭遇都相当短暂,巨大的原初生物隐藏在海面之下,电子设备无法照出清晰影像,如果深入海底拍摄,转眼就会被原初生物吞掉,零件化为己用。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依靠精神力探索,勾勒出真实的轮廓,再将其复现出来。 陈蔚的精神力水平极高,绘画技术又不错,修养伤势的这些日子,他画下了遇见的许多原初生物,绝大多数都前所未见,被印刷到教科书上,成为宝贵的研究资料。 说来奇怪,透过这一幅幅图画,陈念仿佛能透过二十多年的光景,看到陈蔚坐在桌前专心绘图的身影。 明明他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陈念一页页地翻着,原初生物的奇怪样子总能让他发出惊叹,跟重型武器结合都是小意思,有些东西看起来更像能够潜水的航空母舰,身体上栖息着无数小行原初生物。 它们是一个整体,还是分隔开来? 陈蔚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记录下自己曾探测出的东西。 “我能把这个带回去看吗?”陈念抬头问道,“如果不方便的话,给个影印本也行。” 沙弗莱:“我待会儿问一下。” 陈念从地上起来,坐到床边,他打算先好好看上一遍。 沙弗莱坐在房间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安静地看了会儿少年,突然道:“陈念,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陈念头也没抬。 “之后的日子里你想做的事。”沙弗莱顿了顿,解释道,“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吧。” 陈念这才抬起头,他略一思索:“嗯……找个合适的对象?” 沙弗莱摇头:“那不算,我指的是有关你自己人生的,和旁人无关,你想要做出怎样的提高,实现什么样的理想。” 理想?陈念还真没考虑过。 在地下城,他从小就想着尽快挣大钱给姜岱治病,高中毕业后顺理成章地选了来钱最快的工作。 现在姜岱的病有着落了,他多年来的牵挂顺畅解决,之后呢?之后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念老实道,沙弗莱把他问倒了。 “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再过十来天,我就要和陈词换回去了,之后在地下城里该干嘛干嘛。” “你不想拿回自己原本的身份吗?” “姜叔不让。”陈念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姜叔肯定是为了我好。” 作为知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沙弗莱知道姜岱一直以来隐瞒陈念身份的原因——姜岱不想让陈念遭受和陈词一样的“身体检查”。 一昧躲藏隐瞒肯定行不通,陈念身为陈蔚的血脉,本该得到更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享受过顶层奢华生活后,陈念真的能毫无怨言地,重新回去地下城吗? 沙弗莱同样不想让姜岱担心的情况发生,数年来他也一直在收集资料,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陈词面临的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ashes必将得到最终的控制,根据流行病学预测和辰砂做出的推演,终焉到来的日子,不会太久。 沙弗莱:“先别管让不让的问题,只说你想不想。” 陈念不假思索道:“当然想啊,谁不想要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每天看得到天空和太阳。” 沙弗莱轻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光明正大的,以陈念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回归你本应有的生活。”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习惯以地下城的方式思考问题,但之后还有数不清的日子,转变必然是痛苦的,但我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尽快适应这个过程。” ——以陈念的身份生活在顶层? 陈念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对他来说,遇见陈词,以陈词的身份享受他此前连想都不敢的生活,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 沙弗莱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陈念思考了下,现在他整天这里玩玩,那里闹闹确实很开心。 不过以陈念对自己的了解来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厌倦,就像他厌倦曾经簇拥在身边的alpha们一样。 之前陈念不觉得有问题,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互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撑不到他玩腻。 他还是会回归地下城的生活。 但沙弗莱给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一种继续呆在顶层的可能。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玩腻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陈念皱着眉头想了半分钟,脑子里空空如也。 沙弗莱一直安静地等待他回答,让陈念觉得有点没面子,就道: “别光说我,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为辰砂服务。”沙弗莱声音平和,“我竭尽全力提升自己的编程能力,保证辰砂的正常运行,如果需要,也随时可以投身战场,和原初生物战斗。” 陈念:“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你是圣人,要拯救世界的大皇子,我只是一个从地下城来的,普普通通的居民。” 沙弗莱:“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强调自己是从地下城来的了,陈念,不要给自己下定义好吗?地下城不应该成为禁锢你想法的地方,或者说,成为你不思进取的借口。” “……我讨厌说教。” 陈念叹息一声,也许是沙弗莱很心平气和,一点也不咄咄逼人,他其实没多反感。 沙弗莱将陈念的种种反应看在眼里,他并不失望。 因为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4节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后天环境因素起到的作用,远比先天条件重要得多。 就算姜岱再怎么竭尽全力的保护陈念,他也日复一日受着地下城环境的熏陶: 成年之后就早早去赚钱,专注眼前快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什么理想追求,在温饱都不一定满足的时代,全都是奢侈品。 他不能责怪陈念,只能慢慢引导。 好在看陈念这幅样子,是听进去了。 “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陈念这次的回答,不见之前的懒散,“放心吧,这次不是搪塞你的借口,我会思考这个问题的,关于我以后要做什么的问题。” “好。”沙弗莱舒了口气,陈念能认真起来,他就很高兴。 陈念低下头,继续看陈蔚的手稿。 不知不觉就一个多小时过去,期间沙弗莱无聊,就上去游戏论坛逛了逛。 直到坐在床边的陈念翘起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腿。 “我今晚想睡在这里,行吗?” “这里?”沙弗莱挺意外,“睡在元帅的房间吗?” “嗯,你帮我问问白塔那边。” 陈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莫名有股很强烈的渴望,想要在陈蔚曾经住过的地方休息。 陈家主宅早已在十八年前的大火中付诸一炬,也许在这里,他能找到家的感觉。 作为元帅的孩子,在他的故居休息确实不是什么无理要求。 沙弗莱立刻去问白塔那边,为了让陈念的愿望得到满足,他专门说自己也会留下陪同。 白塔那边经过层层审批,最终同意了。 他们相信沙弗莱,能照顾好陈词。 得知白塔同意的消息,陈念忍不住问:“之前你怎么就没对我哥这样呢?” “你应该也知道陈词的性格吧,我尝试过很多次,想让他的生活多姿多彩一些,但要不就是做不成,要不就是他不愿意,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 陈念明白了,陈词性子太过淡漠,沙弗莱又是闷声不响的老实人,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块,怎么都不可能擦出任何形式的火花来。 想要打动陈词,需要一个热情似火,怎么遇冷都不会气馁的厚脸皮。 陈词现在在和名为傅天河的alpha一同旅行。 虽然陈念没和傅天河直接接触过,但从被他当做邮件很多小时才回复的聊天经过,以及夜总会小巷挺身而出的英勇来看,应该是个热心肠。 嘛……有这样的人陪伴,希望哥哥能更开心一点。 第66章 【二合一】 雨下了一整天。 下午陈念稍作休息,又趁天还没黑,撑着伞出去走了走。 先前他生活在地下城,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外界的机会,更别说雨中漫步了。 荣军院掩映在绿植当中,被雨天氤氲着,成为浓重深绿中一抹庄重的金灰色。 下午军人们集体祭拜了陈蔚,由陈念送上的木棉花束被更多花枝包围着,绽放在墓前。 陈念撑着伞远远站在一边,没能看到熟悉的身影,问荣军院的工作人员:“古德斯将军呢?” “将军早上来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陈念点点头,古德斯在军部身居高位,应该挺忙的吧,毕竟现在可不是和平年代。 在亲自祭拜过父亲,参观过他的故居之后,陈念对陈蔚的好奇心更重了。 他母亲那一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陈念看过陈蔚的许多手稿,全都是军事相关,俨然一个工作狂。 像这样的一个军官,他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 能包容他把过多精力放在工作上,以至于完全不记下任何关于情感的事情,甚至将自己完全忽略? 那得是多温柔贤淑的圣人啊! 虽然陈念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但根据他游走在各方间的经验,真正的爱应该是充满占有欲的。 陈念无法从陈蔚留下的资料中看出他对谁抱有不同寻常的感情。 虽然自己做出的不靠谱猜测被沙弗莱弹过脑瓜崩,但陈念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如果非要找个人跟陈蔚相好,应该就非皇帝莫属了。 毕竟两人关系实在亲近,沙弗莱说如果真是这样,他跟陈词就是亲兄弟缔结婚约,但万一沙弗莱不是皇帝的亲生孩子呢?不就能解释通了吗? 走向越来越离谱,陈念赶忙打住。 不能再往皇帝身上想了,这样的思维受限,反而更猜不到。 如果是父亲的同事或者部下呢? 陈念仔细思考在军校o装a的可能性,在这个omega也能够上军校,成为军人的时代,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明明有那么多omega将领,干嘛非得用alpha身份。 先不说别的,光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汗液中携带的信息素就会彻底暴露身份,再强力的抑制剂都做不到把信息素从体液中剔除。 他也不可能瞒过军部严苛的体检。 那就应该是父亲身边有过omega或者女性部下,对方生下孩子,因为某种秘密原因,无法公布身份。 可这个年代,间谍特务之类的职业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全人类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原初生物了诶! 难道他妈是伪装成人类的原初生物?也太狂野了吧! 陈念实在找不到可信的方向,干脆说他和陈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了,毕竟在这个生物体都能跟机械结合成为原初生物的时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至于古德斯,在陈蔚是omega的概率趋近为零,他也同为alpha的情况下,两个男人再怎么也生不出来孩子。 他们只是将领和部下关系。 陈念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要是古德斯真和陈蔚有什么关系,那自己也太大逆不道了,他虽然性癖狂野,但暂时还没有搞背德关系的打算。 陈念远远望着,残疾的军人们接连来到陈蔚墓前。 鲜花在如今时代是奢侈品,他们就用电子鲜花代替,白色花瓣纯洁饱满,在雨中绽放出粒子特效,向着空中点点飘散,竟不似人间。 心情又有些压抑,陈念转身,去其他地方闲逛。 陈念独自出的门,没告诉沙弗莱。 他提出今晚要在元帅故居休息之后,沙弗莱就让工作人员收拾了旁边的房间,好陪着陈念。 沙弗莱现在应该在隔壁的房间玩游戏吧,或者看论坛。 刚开始接触的几天,陈念还觉得这人整天沉迷游戏,冷落陈词,是个妥妥的宅男加渣男。 后来相处久了,他也大概能理解沙弗莱,严格来说沙弗莱算不上痴迷游戏,只有在把手头事情处理好的情况下,他才会抽空看上两眼放松身心,也不会因为游戏耽误现实生活。 陈念站在庭院里抬头看去,从这里能够望见陈蔚房间的窗户。 就看到隔壁房间的窗子开着,沙弗莱双臂交叠放在窗台上,正探身垂眸望着他。 沙弗莱脱掉了西装外套,一席白色衬衣,大臂处的衣料被撑得满满当当,壮硕的线条只是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兴许是在床上躺过,清早用发胶固定过的头发有点散乱,微卷着扫在额头。 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陈念不禁讶然。 他以为沙弗莱回房之后会继续逛游戏论坛,消磨时间。 沙弗莱看了有多久?自己之前在墓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难道一直都在alpha的视线之中,被他注视着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沙弗莱当成了风景,陈念就有点不自在。 他并不介意被alpha看,甚至在更多人面前会刻意伪装,成为让他们移不开眼的独特存在,并享受其中。 但面对着沙弗莱,情况就完全变了,自从得知沙弗莱并非是个故意冷落陈词,勾三搭四的渣男后,他就失去了对沙弗莱的勾引心思。 毕竟之前是为了帮陈词挽回沙弗莱的心意,现在知道这人根本就是个纯情处男,没必要去做那些事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自在……可能是因为沙弗莱是自己的哥夫吧。 陈念知道陈词现在正和别的alpha共同旅行,晚上甚至住在同一顶帐篷里,但陈念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想让陈词努努力,再多遇见几个不同的alpha。 像他哥这样又强还好看的omega,多在几个alpha之间挑选,按照丛林法则选择最合适的人,也没什么问题吧。 陈念将抵在肩头的伞立起来,将自己全部遮住。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屋檐下窗口看不到的位置,才重新停住脚步,将伞放下。 陈念稍微等了会儿,估摸着沙弗莱应该离开窗边,才打算再去庭院里散步。 却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平稳脚步声。 陈念回头,沙弗莱竟然直接过来了,他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手里拿着另一把伞。 “还去走走吗?”沙弗莱来到陈念身边,问。 沙弗莱都下来了,他总不能把对方再赶回去。 陈念嗯了一声,两人各自撑起伞,重新步入雨幕当中。 下了一早上,雨势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大了,雨点噼啪搭在伞上,给撑伞的手带来连续不断的微弱压力。 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几乎缀连成线,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打湿鞋面和裤脚。 沉闷的雷声轰隆隆从远方滚过,经过头顶,又轰隆隆地滚去另一道方向,有闪电迅速划过,快到肉眼都无法捕捉到那片刻的光亮。 陈念专挑有水的地方踩,看水花扬起的角度和弧线,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啪地一声踩进去,再听后面水落时跟随的哗啦轻响。 这是他小时候喜欢做的游戏,奈何地下城的积水大多脏污,意识到这样会加大姜岱的家务负担之后,陈念就老实起来,再也不干了。 现在他的衣服有人工智能进行清洗,不用顾忌那么多,总算能短暂找回童年的乐趣。 沙弗莱自动离得远些,省的水溅到自己身上,如果他还处在十八岁,估计会和陈念一起玩。 但他已经二十四了。 陈念自顾自地踩水,突然回头问道:“下雨的时候我哥有在外面走过吗?” 沙弗莱点头:“有的,我也这样陪过他,不过他几乎从来不跟我主动说话,也不会像你这样玩。”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5节 陈念唔了一声,觉得很神奇,他跟陈词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就算后天的成长环境不同,也没办法做全部解释。 镜像双胞胎的性格原来可以差这么大吗? 阴雨天气,天黑得很早,陈念玩到鞋子全都湿了,回去房间。 他脱掉鞋袜,穿着荣军院工作人员找来的拖鞋,在陈蔚的卧室里度过剩余的晚上。 陈念给陈词发送消息,说今天在荣军院祭拜了父亲,半天都没能收到回应。 陈词应该还在忙吧,昨天他说遇见了名叫火柴棒的拾荒者,答应要帮对方处理营地的事情。 陈念老早就听说过,回收站附近的拾荒者之间纷争不断,现在陈词要插手,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遗弃郊区也下着雨,不知道陈词的行动怎么样了。 陈念有点担心,又不是特别担心。 他相信陈词的能力,毕竟那么强的精神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对付的。 只是雨下的这么大,希望哥哥没有淋湿,别再感冒了。 陈念在食堂里吃过晚饭,就老实地坐在陈蔚桌前,继续看父亲留下的手稿。 忍不住又想到沙弗莱对他说的那些话。 陈念当然知道人需要有目标,但此前他哪有什么资本去追寻呢?发工资之后顶多也就是想给姜叔买点好吃的,孝敬孝敬他。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在被钢铁封闭的天穹下,只够住下他和姜叔两个人。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实现自我价值,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但对穷人来说,理想是奢侈品,能过好眼前的日子就不错了。 而现在,他可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陈蔚在军校学过绘图,对原初生物形态的描绘相当标准,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绘画,而是尽可能从多个角度,原模原样地复现出来。 跟着沙弗莱上课的那天,陈念在虚拟平上用触控笔画了很多涂鸦,沙弗莱也夸他画的不错。 陈念从小就喜欢画画,家里楼道的墙上,全都是他儿时涂抹的痕迹。 他是不是可以试着做父亲曾经的工作? 陈词的精神力很强,他作为陈词的兄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能像哥哥一样得到长期系统训练,也会变强吧。 陈念琢磨着,打开终端的虚拟屏,拿起触控笔,先买了个绘画软件。 他临摹着陈蔚的手稿,在画布上涂了两笔。 虽然大致的形状能够勾勒出来,但陈念的手比较抖,也不太会使用软件的各种功能。 还是得系统的学习啊…… 陈念没有着急,这种事儿急也急不来,等到明天和沙弗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反正也算是有目标了吧。 今天顺利祭拜了父亲,第一次雨中散步,还住在了荣军院里父亲的房间,更是初步决定了以后的目标,陈念心满意足。 以后他会变得越来越好吗?肯定会吧。 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哥哥,优秀到让他自惭形愧,现在有了资源,得抓紧时间努力向陈词靠近才行,不然等之后坦白身份,让别人觉得皇子妃的弟弟怎么是这副模样,就不好了。 荣军院晚上会有一些小型活动,供军人们消遣。 陈念趴在栏杆上看大家打球,球场相当热闹,身体上的残缺并没有阻挡他们享受生活。 晚上十点半,陈念洗漱完毕,他锁好门窗,安心躺在陈蔚的床上。 床铺柔软,散发着非常干净的味道,早就没有什么信息素留存,陈念陷在枕头里,听窗外雨声淅沥。 和地下城卧室窗外水滴砸在塑料布上的烦人声响不同,落雨是天然的白噪音,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频率,只让人内心更加平静。 晚风吹动林梢,似自然平稳的呼吸。 这确实是方疗养圣地,远离了一切喧嚣,安静到陈念除了风雨声,就听不见其他动静。 很多很多年以前,左腿负伤的陈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在每个平和的夜晚入眠吗? 他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战争,突然归于平静,心里又会想什么呢?是想要尽快养好伤重新回到战场,还是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时光? 陈念关上卧室的灯,他闭上双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用思考如何进一步提升工作业绩,不用梳理今天和众多客人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不用惦念账户上越来越少的余额,也不用担心姜叔日渐虚弱的身体。 全身心地放空,只去感受近在咫尺的自然,以及自己。 意识很快昏沉,半梦半醒间,似有微光透过眼皮,带来微弱的光感。 陈念不是那种稍微有点光和声音就睡不着的人,这一点跟陈词截然不同。 但他仍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光感,奇怪,他明明把所有灯都关上了,怎么会有东西在亮呢? 警惕也好,好奇也罢,陈念抵抗住逐渐深重的睡意,睁开眼睛。 确实有东西在亮。 光源在床边的桌子下,是某种荧光质地的蓝紫色光芒,幽幽亮着。 陈念一下子就精神了。 大半夜的搞这种东西也实在太吓人了吧! 这可是二十多年前陈蔚住的房间,在他离开后肯定经过检查,也一直有专人打扫,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陈念大着胆子,探头看了眼。 好像是桌子下方板面发出的。 陈念躺在被窝里,安静地等了几分钟,光没有消失。 这点光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情景实在有点恐怖。 外面就是烈士陵园,建筑内还住着那么多军人,阳气冲天,应该不会有奇怪的灵异现象吧? 就连窗外的风雨声都变得诡异起来。 陈念屏息凝神,最终还是掀开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像是怕惊扰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少年的脚尖先是碰到了地板,被凉意惊地向回一缩,才重新小心试探着,找拖鞋在哪儿。 陈念穿上拖鞋,连外套都顾不得披,迅速且安静地移动到门口,打开反锁的房门。 早就到了荣军院的熄灯时间,走廊昏暗,只留了两盏应急灯。 陈念敲响了隔壁房门。 少年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站在走廊上还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辰砂位于帕米尔高原,又被海水包围,呈现非常明显的海洋性气候,夏天要等到八月份才会到来,五月算早春,更别说外面还下着雨。 陈念缩起肩膀,用力摸了摸手臂,让摩擦带起热度。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门在他眼前打开。 沙弗莱睡眼惺忪,显然已经睡着了,又被陈念吵醒。 看到陈念只穿睡衣,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身子瑟缩,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仿佛置身于古老童话中的庄园—— 瓢泼雨夜,走投无路的少年敲响大门,浑身湿透,嘴唇都被冻得发白,满眼渴盼地仰头看着他,希望能够得到收留。 沙弗莱二话不说,回身拿了挂在门后的外套,披在陈念肩上。 给陈念披好衣服,沙弗莱这才问道:“怎么了?” 陈念裹紧他的外套,压低声音道:“我房间里有东西在亮!” “有东西亮?”沙弗莱愣了下,“我去看看。” 两人回到陈蔚的房间,透过掩映的门缝,陈念清晰捕捉到了淡紫色的光芒,幽冥灯火般出现在桌下。 有沙弗莱壮胆,陈念没那么怕了,小声问:“看到了吗?” “哪里?” 这都没看见? 陈念索性关上了房门,没了走廊传进来的灯光,漆黑房间里任何一点光亮都如此明显。 这下总不能再问了吧? 陈念等着沙弗莱说话,alpha却在他身边沉默。 过了十几秒,沙弗莱才道:“是我瞎了吗?” 陈念:“啊?” 这下他彻底不怕了,改为满脑子都是问号:“不是,这么明显在桌子下面,紫色的。” “我看着什么都没有。”沙弗莱皱起眉头,精神力迅速探向陈念所说的位置,桌子下面……就是平常的压合板啊。 陈念:“………………” 沙弗莱没理由骗他,陈念抬手用力揉了揉眼,松开手,仍然看到那片紫色。 “怪了,可我明明看着有的。” 沙弗莱不再和陈念争论到底有没有的问题,他蹲下身,一只手扒着桌沿,探身到桌下查看。 空无一物。 沙弗莱伸手去摸,他仔细摸过每一寸,平整的触感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真的有光?” 陈念语气不免急切:“真的,骗你是小狗。” 他可不想让沙弗莱以为自己在说谎。 沙弗莱:“光源在哪个位置,给我详细描述一下。” 陈念也在他身边蹲下,终于敢近距离去看了。 他探头进去,才发现光源并非某个点。 “是一块板子,长方形的,在你手左边一点,对,再左一点。” 沙弗莱按住陈念所说的位置,精神力直到现在仍然没能探出异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6节 他稍微向上抬了下,感觉到明显的压感。 里面有夹层。 陈念蹲在旁边,抱着双膝,他披着沙弗莱的西装外套,整个人像一朵夜晚生长的黑色小蘑菇。 他听着沙弗莱闷头鼓捣了一会儿,光开始不稳定的上下晃动,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沙弗莱道:“开灯。” 陈念起身,把灯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沙弗莱眯起眼睛,他从桌子下钻出来,手里托着个矩形板。 “有个夹层。”沙弗莱将板子放在桌面上,他直起身,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发光。” “不会只有我自己能看见吧。”陈念凑上前观察矩形板,“这个房间一直有人过来收拾,如果大家都能看到,这么明显,之前没理由不被发现啊。” 沙弗莱:“可能很少有人摸着黑过来?” 陈念:“但如果晚上收拾,从进门到开灯有个过程,肯定会被看到。” 两人嘴上说着,拿起放在矩形板上的东西。 是一张图纸。 纸张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多年来仍旧保持着最初的颜色,绘制着某种特殊的建筑图形。 图形并不精细,只是个大概轮廓,粗略看上去像长筒形状的空间,又朝着四面八方延伸一些。 在最右边,熟悉的笔迹写着“41号避难所”。 避难所? 陈念问:“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沙弗莱摇头,他皱着眉头思索,想要从记忆中寻找到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海浸灾难刚刚发生的时候,人类确实在世界各地建造了许多避难所,但很快就因为水位上涨过高废弃了。” “现存的陆地面积不多,只要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都被利用起来了,我对这个41号避难所没有印象。” “搜一下呢?”陈念道。 他用着陈词的终端,所有浏览记录都会被监控,只能让沙弗莱查。 沙弗莱二话没说,搜索关键词。 弹出的词条无非是一些小说和游戏里的内容,找不到任何与现实相关的。 “没有吗……”陈念略一思索,“你先把它拍下来吧,发到我的那个新终端上,桂芷棋是学建筑的,等见面了我私底下问问她知不知道。”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他也有一些认识的朋友,但他身份敏感,如果问起来容易引起注意,还是让陈念做比较妥当。 两个专业不对口的人对着图纸研究不出来什么,就转而研究那块在陈念眼中发着紫光,沙弗莱看着又平平无奇的板子了。 “材质上我感觉不出什么异常,应该是表面用了特质涂层,稍等我一下。” 沙弗莱回去隔壁,再进来时,拿了多功能军刀和一个小型塑封袋。 他用军刀在板面上刮下来一层粉末,装进塑封袋,仔细封存好。 “明天我找人做个化验,看看什么情况。” 沙弗莱把灯关上试验,陈念清楚的看到他手里的透明袋发出紫光:“那东西在里面了。” 沙弗莱点点头,问题也算得到解决了,他再度开灯,将板子和图纸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又贴了块布在上面,省得光亮会打扰到陈念休息。 问题得到解决,沙弗莱轻声道:“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念点点头,沙弗莱拿上军刀和塑封袋,又给陈念检查过窗户,就要离开:“晚安,如果还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晚安。”陈念坐在床边,目送沙弗莱走出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锁上。 雨啪嗒啪嗒落在床上,水迹蜿蜒流淌,模糊着视线。 陈念不再害怕。 他就要关灯睡觉,却发现沙弗莱的西装外套还披在身上,已经染上温度,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了。 带着淡淡的,雪莉酒的甜香。 第67章 【二合一】 轰隆隆—— 沉闷雷声藏匿在浓重阴云之中,如不可名状的未知生物猛烈翻腾,发出不详的巨响,在头顶掠过。 就连逐渐急切的哗哗雨声都被掩盖,也许还隐藏着其他声响。 莫姆坐在还算完好的旧沙发上,清点着从拉尔营地搜刮来的战利品。 他头发很短,皮肤黝黑,身材粗壮,手指粗得像是胡萝卜,机械核心被他捏在手里,都像是彩色的玩具小球。 前天下午他们集体出发,袭击了距离最近的拉尔营地。 一直以来,几方营地虽然摩擦不断,但鲜少发生过真正的火拼,没人能想到他们会突然发难。 驻守在拉尔营地里的都是些妇女和儿童,入侵者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们制服。 他们并没有急着搬走战利品,而是伪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潜伏在暗处。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外出探索的拾荒者逐渐从四面八方归来,他们未能意识到营地安静表象下的暗流涌动,毫无防备地踏入陷阱。 被一个个地制服。 等到入夜,营地亮起的光芒吸引着周围所有的人类。 他们就像扑火的飞蛾,迫切想要卸下肩上沉重的机械部件,回到同伴身边,喝上一碗热汤。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无情的棍棒和绳索。 最终莫姆营地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拉尔营地的全部成员,除了一个叫火柴棒的女孩,一直到都没有回来。 但那不重要。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她是会活着回到营地,还是在夜晚死于意外之中,都没人在乎。 他们在拉尔营地度过胜利之夜,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所有人和战利品回去自己的地盘。 押送着拉尔营地的俘虏,没法将物资一口气全都搬回去,所以下午时分众人又返程了一趟。 正好抓到了剩余的那个女孩。 渡过危险的夜晚,她在清晨独自回来,找不到同伴,只能蜷缩在墙角。 火柴棒连同剩余的机械核心一起,被带去莫姆营地。 这下拉尔营地的人都被一网打尽了。 一趟劫掠下来,比他们老老实实干三个月的收获都多。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营地之间彼此消息不通,拉尔营地连人带物被洗劫一空的事情过上很久才会传开。 莫姆已经打好了算盘,他们会用相同的手段继续对付其他营地,将其一个个消灭。 财物自然归他们所有,至于那些被绑来的人,如果愿意归顺就收为己用,不愿意的就扔到海里。 同为拾荒者,莫姆太了解其他人了,大家一个比一个惜命,在最艰苦的环境中竭力劳作,都只是为了活着。 面对生死境地,很容易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最终他将统治整个遗弃郊区。 到时候这片区域所有的机械核心都在他手上,也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生产车间的家伙谈判,获得更高的收购价格。 莫姆没读过一天书,不懂什么垄断地位和经济,仅凭人类朴素的欲望判断出这样的情况对他最为有利。 莫姆不了解机械核心的真正价值,也没有了解的必要,只把这些作为原材料卖出去,就足够拿到一大笔钱了。 谁知道这些小玩意儿在生产车间的人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据说能造什么……叫做嵌合体的东西。 他松开手,四五个机械核心掉落进箱子,声音在雨中不甚明晰。 莫姆放松地后仰,沉重身躯将沙发压的吱嘎直响,他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只等着到明天雨停,如法炮制地去收拾下一个营地。 阴云遮蔽着阳光,纵然正值早上,外面也一片昏沉。 如今营地里多了那么多俘虏,口粮成了个问题,莫姆不愿浪费粮食在没用的人身上,干脆今天别给他们吃东西了。 又是一道闷雷炸起,几乎让人心惊,掩盖住落地微弱的响动。 像猫儿般轻盈。 莫姆正畅想着美好未来,寒意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脖颈。 锋利的,泛着光的森寒。 脖子上陡然出现的刀锋让莫姆瞬间浑身僵硬。 是谁?有人解开绳子跑出来了吗?负责看守的人呢?! “别出声,否则这玩意会立刻捅穿你的喉咙。” 听声音竟然是个少年,在身后更远一点的地方。不是挟持着他的那人。 有两个人?! 莫姆很快找回了神智,强行定下心神,能做到营地老大,并且下定决心打破数年的僵持局面,吞并其余营地,他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莫姆凝神细听,眼睛竭力向旁边瞟,希望能够得知任何有关袭击者的信息,但对方的站位非常刁钻,他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站起来。” 挟持着他的人向上抬起手臂,莫姆也随之缓慢起身,沙发很宽,对方想要继续从背后劫持,必须有一个绕过来的过程。 他可以趁着那时候做出反抗。 莫姆双手握拳,手指夹住藏在袖口里的刀片。 “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少年又说话了,他声音平淡,平淡到甚至都让莫姆有些发冷。 纵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在那么暗的天里看到他袖子里的刀片,莫姆仍下意识地稍微松开了手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7节 “现在,向前走。” 莫姆被迫向前走了一步,刀抵在他脖子上,锋利的刃微微陷进粗糙颈皮,几乎要划出一道血线。 莫姆听到了清晰的翻越声响,劫持着他的那个人竟一脚踩在了沙发上,整个跃了过来。 这得是多好的身体素质,才能一下子翻过来? “你们一共绑了多少人?”少年问。 这让莫姆意识到来者另有其人,也许是其他营地的拾荒者?可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四十个,不,四十一个。”莫姆如实回答。 “带我们过去。” 果然是来救人的,莫姆心下一沉。 只是他不明白,他们明明把属于拉尔营地的全部成员都绑过来了,又会有谁专门过来一趟,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前来救人? “好,好,我会带你们过去。”莫姆语速很慢,“能不能稍微把我脖子上的玩意松松?感觉要出血了。” 少年没吭声,就在莫姆以为刀会稍微放松点时,他听到一声冷笑,一直沉默的劫持者说话了: “出血又怎么样?” 刃瞬间陷进他脖颈,割破了皮肤,一道细细的血线缓慢浮现,洇出鲜红的血。 疼痛让莫姆浑身更加紧绷,草,他究竟是到了什么霉!遇见了不按套路出牌的主。 听声音那个劫持者更年长一些,正紧紧勒着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个头也很高。 莫姆顿时不敢再言语,他尽量挺直脖子,慢慢走出专属的营长房间。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敢大声呼救,刀会立刻捅穿他的脖子,这两人绝对是习惯了刀头舔血的人物。 营地倚靠废弃建筑的残躯建造,雨天,留守的所有人都待在室内。 清晨只是蒙蒙细雨,对拾荒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们仍旧出门探索。 随着雨势逐渐加大,外出的成员很快就会全都回来,用不了多久,这两人就便会被团团包围。 到时候自己只需想办法脱身,面对着五六十号人,对方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都干掉。 他一定要好好看清这两个人的脸,记住他们的样子,再送他们去见阎王! 傅天河劫持着莫姆走出房间,中途路过被炸掉半边的走廊,正蹲在那边玩的小孩看到这幅景象,蒙了一瞬,就要发出尖叫。 陈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小孩的表情凝固,转而变为某种茫然。 他放下手中肮脏的皮球,乖乖在台阶上坐好,目送两个陌生人劫持着莫姆从面前经过。 莫姆本来期盼着能被别人发现,尽快引来救兵,不曾想这死孩子竟然不吭声! 他狠狠剜了面容呆滞的小孩一眼,决定弄死劫持者之后再好好收拾他一顿,至少得让小孩一家人都吃点苦头。 莫姆继续向前走。 “别想着耍花招。”在他即将转弯之时,那少年又说话了,“我不介意你把我们带到陷阱里去,但希望你明白,你是个很好的肉盾。” 莫姆心下一惊,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看透了他的心思,还是说故意诈他。 “没有,我怎么敢呢?”他干笑着,就要继续向前。 “你不敢吗?” 营地结构在精神力的探测下一览无余,莫姆带着他们去的方向通往一间机关房。 陈词有点厌倦了和这个人磨磨唧唧,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去到关押着拉尔营地众人的地方,但因为剩余的几个大人都在那边看守,没有十足的把握,才选择劫持营长。 这些拾荒者都是beta,包括莫姆,他们没有精神力,也嗅不到信息素。 无论是谁,如果有幸在16岁觉醒成为alpha或omega,就意味着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无论出身或贫富,至少他们能去征兵,不用再待在营地里。 所以莫姆根本想不到陈词有精神力,直到现在,他还以为陈词在故意套路他。 陈词和傅天河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当然想给这个不听话的人质一点教训,但如果伤了莫姆,对方肯定会发出吃痛声音。 算了。陈词示意傅天河别动,他独自走向前,莫姆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匪徒的样子。 个头不算太高,甚至说有些纤细的少年。 他头脸被头巾严严实实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少年身着黑蓝两色的休闲外套,衣服湿着却不见脏污,那双从袖子里露出的手格外白净。 只是一眼,莫姆就断定这人绝不可能是从其他营地过来的,没有任何一个拾荒者能拥有如此细腻白皙的双手,就连那些在辰砂主体生活的人,都难得做到。 他们究竟是谁?! 陈词径直来到了关押着众多俘虏的房间门口,他停住脚步,在傅天河和莫姆的注视下,径直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门上! 砰——! 整个门板直接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彼此闲聊的看守者立刻拿着武器起身,就看到门外的少年缓慢收回腿脚。 雨在他身后不断落着,闪电划过,耀眼白光转瞬即逝,勾勒出剪影。 “喂!你——”说话者是另一个留在营地中的男人。 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本应在休息的莫姆被劫持着走到门边,锋利的军刀死死抵着莫姆脖颈,细长的血线都已经凝固。 霎时间,屋子里的人不论身份,全都露出了惊诧神情。 陈词环视一周,在角落里发现了火柴棒的身影,女孩尽可能蜷缩起来,脸上有新鲜伤痕,看到他们过来,棕色的眼瞳骤然一亮。 陈词的目光漠然从她身上掠过,像是根本不认识。 火柴棒有一瞬失落,但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对她的保护。 陈词:“把这些人全都放开,再把从拉尔营地获得的东西全都还回去。” “不可能!”莫姆立刻道。 “没让你说话!”傅天河用力一抬手臂,莫姆被他锁喉,勒得整张脸都红了。 看守着俘虏们的一共一男六女,见莫姆被劫持,不敢轻举妄动。 拉尔营地的人则惊喜交加,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听起来是来救他们的。 “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 “我。”一个高壮男人出声回答,他声音极度嘶哑,身上全都是各种伤痕,额头流下的血迹干涸,糊住了左眼,显然在被抓的过程中经过了殊死搏斗,“我是拉尔。” 陈词走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捆绑着拉尔的绳子割断。 “我们过来营救你们。”陈词声音不大,却没有任何人敢忽略,光是那平静到毫无波澜的音调,就足以让人心生寒战。 他如此淡定,是不是因为还有其他后手,笃定会成功? “谢谢。” 拉尔喘息着,艰难站起身,营地受袭时,他带人奋力抵抗,却输在了人数上,长达十多分钟的围殴让他断了几根肋骨。 拉尔伤的很重,现在就连呼吸都要带出血沫。 “你选十个人,把被抢的物资清点出来。” 陈词说着,就要把军刀递给拉尔,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懒得再替这些人挨个割开绳索。 在陈词将刀递给拉尔的这一刻,异状突生。 傅天河骤然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劲风,向着侧旁闪避,长棍唰的声从他耳边砸下。 与此同时,莫姆以不符合身形的灵巧推开傅天河勒住他的手臂,吼道:“抓住他们!” 霎时间所有人涌上前来,手持棍棒和刀具,就要朝着陈词和傅天河劈头砸下! 刀在拉尔手里,他却身受重伤,难以做出有效抵抗。 陈词赤手空拳,而傅天河正在腹背受敌,正如莫姆所料,雨下大之后,其他在外探寻的人都回来了! 莫姆挣脱了傅天河的桎梏,蛮牛一般向着陈词冲撞而去,一直以来藏在袖口里的刀片滑出,夹在两指之间。 少年至始至终都在发出指令,让莫姆确定他是两人中地位较高的那个,纤瘦的身形更是让莫姆觉得对付起来不会太困难。 ——光是体重上面的巨大差距,就足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莫姆紧盯着陈词被头巾包裹住的脖颈,已经打好了算盘:先将他的头巾扯下,看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再把他狠狠弄死。 一定要切断他的脖子!看血生生流干!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拉尔甚至还没能将陈词递来的刀握得更紧。 陈词转过身去。 少年琥珀色的瞳眸映出莫姆狰狞的面孔,直至现在,也不见分毫惊慌。 陈词抬起手。 原本就铺满整个营地的精神力,顷刻间汇聚此处。 整个房间都静止了。 不,灰尘还在空中飘扬,雨仍旧不断从房檐落下,风也从墙壁的裂隙涌来,只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在了原地! 莫姆保持着急冲之势,上身前倾,抬起握住刀片的手,脖颈上的伤口被挣裂,又滚出细小的血珠。 他咧起的嘴里露出焦黄牙口,脸颊上的肌肉,以及激动中快速抽翕的鼻翼,都被陈词看得一清二楚。 啪——! 响亮的一耳光落在了莫姆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极其精准,扇的莫姆猛地扭过头去,陈词终于不用再看他倒人胃口的黄牙了。 陈词的手掌向下一砸,击中莫姆的手腕,明明力道也没有很重,却因为正中命门引发钻心疼痛,逼得莫姆不得以松开手。 刀片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怎么会?! 众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时候才终于看清,至始至终,少年的手里都捏着一张纸。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8节 仿佛在嫌弃碰到莫姆会脏了他的手。 傅天河躲过身后的那一闷棍,两手撑地长腿一个横扫,重重的扫在那人小腿上。 来者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迅捷地躲过去,全身力量都压在双臂,下盘不稳,直接一个踉跄。 傅天河抓住他手里的棍子,向后猛的一捣—— 棍子末端抵在那人胸腹,两股相反的力量相冲,直接打地他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酸水,歪倒在地,捂着胃部痛苦翻腾。 傅天河夺了长棍,一个漂亮的横扫,把试图近身的所有人赶走,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才越过莫姆的肩头,看到陈词抬起手。 所有人都不动了。 傅天河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强悍的精神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也没工夫细想,立刻趁你病要你命,抓紧时间给这帮人挨个来了一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 那股连呼吸都被抑制的恐怖压迫感终于消失,似乎连重力场都被彻底改变,无形的巨大重量压在肩头和脊背,让双腿软烂如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莫姆竟直挺挺地跪在了陈词面前! 他双膝将地面砸出巨响,只有那紧紧咬住几乎要出血的牙关,表明着他绝非自愿。 陈词用纸巾挨个擦过手指。 他平淡地看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莫姆一眼,回头对呆滞的拉尔道:“动作快点。” 拉尔艰难地回过神。 少年身量不高,听声音年纪也不大,顶多十八九岁,却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扇了莫姆耳光,还逼得他下跪。 在遗弃郊区混的人,谁不知道莫姆有多不可一世? 他足有二百二十斤,力大无穷,曾经手撕过冲刷上岸的原初生物,整个人壮的像只大铁桶,腹部肥厚的脂肪保护着核心肌群,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踹在上面,都无法撼动他的身形。 如今竟然被这样一个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地轻巧制服了?! 拉尔强行压住心中的惊骇,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按照陈词的要求挑选帮手。 他拖着受伤的身躯,艰难地给身体素质最好的十名青年松绑。 这些属于拉尔营地的青壮年站起身,活动着被勒出血的手腕,看向房间中的莫姆,眼神充满仇恨。 陈词:“清点你们的物资,顺便把他们营地的东西也数一下。” 众人接到命令,立刻去做。 他们经过莫姆身边,忍不住朝他啐了几口,更是有一人抬起脚,就要朝莫姆的头脸狠踢! “别动。”陈词声音响起的那刻,脚硬生生停在了空中。 “别做未经允许的事情。” “恩人,为什么!” 那人无法理解,两位恩人前来解救,意味着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为什么不让他报仇? 陈词:“去。” 青年讪讪地收回脚,只能瞪了莫姆一眼,跟随其他人前去清点。 这是陈词不愿意和人有过多交往的原因之一,他讨厌多说根本没必要的废话。 “把他压到外面去。” “好嘞。”傅天河上前两步,重新揪住莫姆衣领,“走!” 莫姆被傅天河用刀抵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越过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体,走出房间。 “别出声,别惹不必要的麻烦。”陈词对还被绑着的其他人淡淡道,“等事情做完了,会把你们全都放走。” 之后陈词看向负责看管的几个女人,她们被傅天河横扫的长棍挡住,又见就连营长都毫无抵抗之力,识趣地缩在墙角,尽力降低存在感。 “我不会随便伤害你们,同样也别给我惹麻烦。” 说罢,陈词走到唯一的男人身边,他蹲下身,从对方怀里摸出两把尖刀,确定没有其他利器在了,走出房间。 陈词下令不许说话,所有人就都不敢吭声,但拉尔营地的众人相互对视,用眼神和口型表达惊喜和诧异之情。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过来救援? 作为唯一知晓事情全经过的人,火柴棒深吸口气,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颤抖。 她知道两位恩人杀死了恐怖的巨型乌贼,但当时天实在太黑,她极度惊恐下,完全没能看到过程。 向陈词和傅天河求救,也是出于彻底的走投无路。 没想到这两个哥哥竟然强到如此恐怖的地步,那可是整个遗弃郊区无人不知的莫姆!他们甚至还同时制服了八九个人! 火柴棒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忍住眼眶愈演愈烈的湿润。 她究竟是走了怎样的大运,才能遇见两位恩人啊。 傅天河将莫姆押到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这是一个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的位置,随着雨势的加大,不断有外出的其他人回来,莫姆在这里,能够起到相当明显的警示作用,省得再有不长眼的人搞偷袭。 此刻已经有二十多人回到了营地,他们都在各自的住处歇息,雨声成了最好的遮掩,听到房间里传出的战斗声响再赶来,已经晚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拉尔带人清点物资,莫姆的命压在傅天河身上,没有谁敢轻举妄动。 很快中央就围了一大圈人,大家目光警惕,紧盯着傅天河。 傅天河持刀的手仍旧很稳,架在莫姆脖子上。 只有傅天河本人才知道,他快要紧张死了。 这么多人呢!要是一窝蜂冲上来,自己会被揍死吧! 陈词远远站在一边的走廊上,监督拉尔带人清点,顺便确定屋子里的其它人不会惹出麻烦。 他手中握着把枪,食指放松地勾在扳机处,枪口下垂。 亲眼见过方才发生的事情,没人会怀疑如果有谁胆敢造次,少年会抬起枪口,直接赏过来一颗子弹。 唔,然而陈词和傅天河都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半个小时后,拉尔过来,向陈词汇报清点结果。 “一共七十三颗机械核心对吧。”陈词只挑了重点。 拉尔点头,继续道:“您救了我们,为了表示感谢,我愿意给您四十颗机械核心,恩人别嫌弃,只希望您能继续保护我们回去。” 这个拉尔蛮上道的,比火柴棒最初承诺的一半儿还多出几颗。 陈词点头,他转过身,脚步在屋檐下顿了一顿,最终迈步踏入雨中。 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几乎瞬间就将他浑身淋湿。 他来到中央的矮棚处,对莫姆道:“你呢?打算用什么来买下你的命?” 纵然很不情愿,莫姆也真切地意识到,可能自己全营地加起来都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莫姆剧烈地喘息两下,红着眼道:“我愿意把机械核心全都给你,只要你帮我把他们全都杀掉!” 此话一出,傅天河忍不住用刀刃刮了刮莫姆下巴:“全都杀掉,你把我俩当什么人呢?” 陈词当然不会答应,他只不过想再多捞一笔,弄出人命什么的,还是算了。 陈词也不多跟莫姆掰扯,直接对警惕围在一旁的其他人高声道: “四十个机械核心,换你们领头的命。” 莫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怒音。 陈词根本没理他,他平静地望着其他人,短暂的沉默后,一个青年看了莫姆一眼,前往仓库。 从样貌上看像是莫姆的兄弟。 五分钟后,那人抱着一口箱子过来,放在陈词面前。 “这是四十颗机械核心,希望你信守承诺。” 陈词只是看了眼,精神力已经自动为他数出机械核心的数量,不多不少,刚好四十。 “放在这里吧,等人全都走光,我会放开他。” 青年咬了下牙,最终没说什么,回到了原处。 莫姆从拉尔那边搬回来的东西可不少,如今拉尔营地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不太方便一次性全都带回去。 拉尔也知道不可能全都要,能够挽回绝大多数损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毕竟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作为其他营地的首领,他大概会被莫姆扔去海里喂鱼。 陈词:“好了吗?” 拉尔点头,他已经专门收拾出了四十颗机械核心,道:“希望恩人能跟随我们一起回去,营地雨下的这么大,您浑身都湿透了,最好烤烤火取暖,省得生病。” “不必。”陈词拒绝了他的提议,“去把你们的人都解开吧,现在就拿着东西走,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这些人会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就不关我事了。” 陈词估算过两个营地之间的距离,步行大概需要四个小时,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莫姆的人就无法在他们到达之前追上。 被陈词拒绝,拉尔也没强求,只道:“敢问恩人名讳?” 陈词:“九月。” 拉尔诚恳道:“我拉尔还有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会记得九爷和另一位大哥今天的恩情。” 突然变成了大哥,傅天河嘴角抽动一下,最后还是绷住了。 拉尔回去房间,很快,其余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他们身上大多带有伤痕,看向陈词的眼神写满崇拜和敬佩。 拾荒者们背上原本就属于他们的财物,在拉尔的带领下,启程前往营地。 火柴棒在队伍的末尾迟疑,她想再和陈词傅天河说上两句话,表达由衷的感激之情。 却又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盯上,至少不能被莫姆知道,是她把人引过来的。 隔着雨幕,她远远地对上陈词视线。 陈词对她摇了摇头。 火柴棒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89节 恩人应该也知道她心怀感激吧,既然恩人已经拿到了应得的报酬,自己就不要再多惹麻烦了。 火柴棒回过头,她加快脚步,跟上队伍的步伐,渐渐消失在了陈词与傅天河的视线中。 陈词自顾自的在营地里闲逛。 无数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手。 少年径直进了粮仓,拿了水和快速食品,又搬了锅炉去到傅天河所在的篷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盘腿坐在地上,淡定地生火煮饭。 第68章 陈词先是烧了一小锅热水,等烧到稍微有些烫的程度,就把锅撤下来。 他们淋了雨,浑身都湿透,又待在外面,风一吹还是蛮冷的。 陈词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经食道落入胃里,驱散着寒意。 之后他把小锅递给傅天河。 傅天河闲着的另一只手端起锅,刀仍然牢牢架在莫姆脖子上。 干了这么一遭,怪紧张的,他也不住口渴,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 却在嘴唇触碰到小锅边沿时,浑身猛一颤抖。 傅天河完全没注意陈词刚才喝的哪个地方,现在他知道了。 残留的omega信息素被双唇捕获,清甜香气直冲鼻腔,迅速带起浑身的颤栗,激起所有沉睡的本能反应。 这是就连抑制剂和遮盖剂都无法控制的情况,琥珀木香在这一刻迅速释放出来,呼应着、渴望着omega的靠近。 傅天河脑子里一片空白,拿着刀的手都在发抖,锋利的刀刃在莫姆的脖颈划上划下,割出细小的血痕。 莫姆敏锐察觉到了傅天河的不稳,抓住时机就要反抗,却听得陈词道:“别动。” 霎时间浑身关节都僵硬得无法转动,莫姆就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更别提回身将傅天河制服了。 莫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竟会控制不了身体,甚至感觉有一万座山压在肩头,让他动弹不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难道这两个人掌握着什么巫术?!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怎么了。 难道水烧的太烫了吗?他才喝过,感觉还好啊。 alpha的整张脸都红起来,就连耳朵尖都像被烫过,那只黑色眼瞳里挣扎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东西,似暗流涌动。 陈词:? 陈词的坦然和无辜让傅天河烧得更烫,不只脸颊,真正的热度藏匿在身体中,他甚至都能感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涌向让他头皮发麻的地方。 傅天河想起两人共眠的几个日夜,他们并肩躺在并不宽敞的帐篷里,睡袋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月明星稀,海天辽阔,周围寂静的只有彼此呼吸声响。 九月面朝他或背对他睡着,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就连防咬合颈环都无法压制,引领他坠入无边梦境。 旅店走廊上只穿睡衣敲响他房门,发梢还湿着,水落在从宽大圆形衣领里露出的肩膀上,无声滑落。 亦或是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身体贴住他后背。 不过那时傅天河什么也没想,他只觉面前的风在拥抱他,身后的少年也在抱他。 信息素激烈的冲撞,只是喝水的间接捕获,就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应,傅天河不知道对alpha来说,是不是同所有omega都会这样。 如果,如果他碰到的不是锅沿,而是换成…… 傅天河整个人无比僵硬,他根本控制不住脑海里逐渐滑坡的思想,同时也清楚意识到—— 他,可耻的起了反应。 陈词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傅天河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陈词看向alpha手中的锅,才意识到他刚刚喝了哪个地方。 陈词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他在白塔的课程就包括详尽至极的生理课,懂的可能比傅天河还多。 他不动声色地向下瞥了一眼。 陈词:…………………… 陈词默默地将锅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来,防止他再抓不住摔了,面对尴尬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琥珀木香蔓延在雨中,幸好其余所有人都是beta,闻不到这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陈词屏住呼吸,他是最顶级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有一定抗性不错,但也不想冒可能被勾起情动的风险。 更别说在长久的相处中,他已然不知不觉习惯了傅天河身上的味道。 陈词重新蹲在地上,低头煮饭,给傅天河缓过来的时间。 傅天河花了十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他强定心神,才意识到手里的刀一直在莫姆脖子上刮擦,已经弄的上面血迹斑斑。 傅天河赶紧把手拿的远一些。 期间莫姆一声不吭,任凭状态极不稳定的傅天河劫持,原因很简单,陈词的精神力一直压在他身上,他动弹不得。 傅天河悄悄低头,确定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九月应该不知情吧,可能以为他被水烫到了? 陈词表现得越坦然,傅天河的罪孽感就越深重。 少年对他托付的信任和只能仰望的优秀程度,都让傅天河觉得自己的心思是一种玷污。 另一边,陈词饭都煮好了。 他淡定地熄了火,当着周围莫姆营地所有人的面,开始吃饭。 要吃东西就不能继续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陈词将头巾稍微摘下来一些。 于是隔着重重雨幕,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模样。 雨和距离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反倒更让眼前景象如同典雅画卷,氤氲在水汽中。 少年身着蓝黑两色的外套,盘腿坐在地上,他黑发柔软,湿湿地贴在鬓角和额头,细腻凝白,似易碎的瓷。 含住筷子的嘴唇正因为烤火逐渐暖和过来,重新泛上粉色,明明是冷淡表情,却叫人不住遐想当指尖按上唇瓣时,是否会感觉到柔软。 他脖子上佩戴着素色的防咬合颈环。 ……防咬合颈环??? 他竟然是个omega!? 这个几乎以一己之力制服了整个营地的少年,竟然是个omega!?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们努力欺骗自己那只不过是个用来装饰的项圈。 但少年仿佛诠释着何为美学的俊秀容貌,以及过分细腻的双手,都在嘲笑他们别自欺欺人了。 莫姆呆滞了片刻,意识到了将他牢牢制住的力量究竟来自何处。 这竟然还是个拥有精神力的omega?! omega数量本就稀少,更别提只有最顶尖的才能拥有精神力,他们究竟倒了怎样的大霉,才能被这样的能人找上? 正劫持他的另外一个人,很可能是个alpha。 莫姆的心重重地沉了下来:看来今天是彻底栽了。 傅天河轻咳一声,既然九月什么都没发现,他肯定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闻着饭香,突然也有点饿了。 “一起吃吗?”陈词问他。 确定陈词会用精神力控制住莫姆,傅天河应了声好。 他松开持刀的手,将军刀挂在腰间,来到陈词身边,和他一样盘腿坐下,两人一起吃起午饭。 硕大的营地中只听雨声哗啦,所有人都围在中央的空地旁,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 他们的首领莫姆正跪在那里,脖子上血迹斑驳,明明已经不再有刀架着他,却仍无法动弹。 两个劫持者围坐在火炉旁,旁若无人地吃着午餐,一个alpha,一个omega,他们甚至还小声交谈着,仿佛在雨中惬意野炊。 情况诡异至极。 温热的食物下肚,陈词只觉浑身暖和多了。 他喝下最后一口汤,又从兜里掏出那把手枪,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傅天河也填饱了肚子,他把火熄灭,想了想,彻底解开蒙面头巾,拧干上面的水。 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踏入这片区域,就算被看到了样子也无所谓。 在众多蓬头垢面满身污迹的拾荒者中,这两人干净得不像样子。 陈词和傅天河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过了和拉尔约定好的掩护时间。 陈词:“走吧。” 傅天河嗯了一声,把一共八十颗机械核心装进一口箱子,抱在怀中。 两人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营地。 众人当然想追上去,然而那股无形的能量控制着他们,不光是身体,还有思维。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彻底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莫名的力量才终于消失。 莫姆一屁股倒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已然满头虚汗,他粗重地喘息几声,吼道:“给我追!” 不用他说,已经有拾荒者抄着棍棒,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片又一片残垣断壁,早就找不到什么人影了。 连脚印都被冲刷殆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0节 陈词和傅天河回到他们停着摩托车的地方。 淋了那么一遭,浑身都湿透了,刚刚吃饭暖过来的身子又有点发凉。 陈词背过身去,把外套和里面贴身的灰色衬衣全都脱下来,用力拧着,浸润其中的雨水被挤出,哗啦啦落地。 他后背湿着,脊窝的凹陷在后腰处最深,一直延伸到尾椎,昏暗天光遮掩住更多细节,但傅天河仍在偶然一瞥中,看到了陈词腰间被裤子松紧带勒出的红痕,仿若绽开。 傅天河喉头发紧,赶忙扭过头,只是那抹红如此执拗,不肯离开脑海。 等无法再从中凝出一滴水来,陈词用力将衣服抖开,重新穿上。 傅天河也把衣服拧干了,天色阴沉,建筑内部就更加暗淡,他那只金色的义眼仍然泛着无机质的光。 他看向放在一边的盒子,长长呼出口气,忍不住兴奋。 八十颗机械核心,那可是八十颗机械核心啊!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了。 “你冷吗?”傅天河问。 “还好。”陈词靠着墙边坐下,他的鞋袜湿透,泡着双脚有点不舒服,陈词动了动脚趾,又冷又僵。 傅天河来到陈词身边,昨天天气预报说雨在下午就会停,但看现在这个势头,估计得下一整天了。 他们被雨困在了这里。 第69章 四周的墙体将风挡住,却无法彻底隔绝冷空气。 湿衣物正逐渐带走身体的热度,陈词蜷起双膝,用手臂抱住,安静地坐在黑暗中。 要一直在这里等到雨停吗? 傅天河望着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心。 他们原本打算速战速决,帮完火柴棒就立刻回去,也没带太多露营的装备,现在被困雨中,要是晚上就地休息,可能会着凉生病。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傅天河突然想起什么,他站起身掀开摩托车的座椅,翻到最里面,果然找出了一件破旧的雨披。 傅天河抖落雨披上的灰尘,看到它只在胸前有几个小洞,放下心来。 能用。 “九月,我们去找火柴棒吧。”傅天河回头道,“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如果睡在这里,很可能生病,我骑摩托车过去,也用不了多久。” 有雨披在,他们也能直接骑车回去辰砂,但稍微有点远,得将近四个小时。 傅天河觉得自己路上可能会被淋死。 陈词想了下,虽然他此前拒绝了拉尔一同回去的邀请,但也不想继续浑身湿着度过剩下的时间,便点头道:“好。” 傅天河确定摩托车的能源还够,把车推到门口,骑上去,用一只腿撑着,有些生疏地披上雨衣。 陈词跨上后座,就要戴安全帽,傅天河回头道,“就一件雨衣,你得钻到后面来才行,戴着帽子空间可能就不够了。” 陈词闻言,掀开雨披下摆,上半身整个钻了进去。 空间霎时逼仄起来,他只能紧紧贴着傅天河身体,确实不太适合再戴上安全帽。 不过现在钻进雨披里,也不用帽子遮雨,只要傅天河别操作失误,把他摔了就行。 “可以吗?”傅天河问,这样就需要九月整个贴在他身上,他怕少年会不舒服。 毕竟就连扇莫姆耳光,九月都要往手里垫着纸。 “可以。”陈词的声音从雨披里传来,有点闷。 “那好,如果没问题就出发了。”傅天河戴上兜帽,虚拟屏在他眼前展开,地图上显示着拉尔营地的方位。 发动机轰隆启动,排气管突突的响起来,傅天河转下油门,摩托车驶出房檐,冲进雨中。 陈词整个贴在傅天河的后背上,雨披里的空间实在狭小,他两条胳膊没地方放,就只能环抱着傅天河。 雨噼里啪啦打在塑料雨披上,声音显得格外巨大,风也呼啸,而在这方由alpha身躯和雨披营造出的狭小封闭环境里,却是些微温暖的。 风雨都被阻挡在外面。 陈词额头抵着傅天河,清晰感觉到皮肤和肌肉下脊骨的硬度,他的衣服湿着,那一小块地方正逐渐被陈词的皮肤暖热。 这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 明明雨声砸在头顶之上,发动机的轰鸣和风声不断,却让陈词觉得,一切都那么安静。 安静到他能够听到傅天河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陈词看不到外面景象,也收起精神力,让五感困在这方小小空间里。 让人昏昏欲睡的安全感,就连最温暖安静的被窝里都无法比拟。 他闭上眼,不知不觉间,有些倦了。 傅天河眯着眼,满脸都是雨水。 雨披有兜帽不错,但车向前开,相当于他直接一脸撞在雨滴上,兜帽根本挡不住。 雨水在他脸上汇聚成流,顺着下巴和脖子流下,没入领口。 傅天河胸前的衣服已经从里到外全湿了。 但他没觉得有多辛苦。 此前傅天河很少来到信标外面,更别说在雨天里骑车了,糟糕的路况因泥泞更加难走,速度让风雨变得迅疾猛烈,劈头盖脸地擦下来。所谓雨披只能能够保证他的后背和大腿,以及座位上的陈词不被淋湿。 但这样就够了。 陈词环抱着他,两只手相互抓着,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安静地一动不动。 紧贴着的地方,为傅天河的全身输送温暖。 唔,也许真正的热意,来自心底。 傅天河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感觉到自己正被人依赖着。 曾经他蜷缩在母亲怀抱中嚎啕哭泣,于令人神志不清的剧痛和血腥中寻得一丝安慰,而如今,在许多许多年之后,他似乎也能担起守护谁的责任了。 雨打在金色瞳眸中,没能引得正常的眨眼反射,它顺着表面滑到眼眶,最终从傅天河的眼角滑落,像是一滴淹没在无数风雨中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傅天河感觉到环在他腰上的手正在一点点地放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词仍沉沉地趴在他后背上,不做声响,傅天河腾出用来拧油门的手,隔着雨披拍拍陈词。 “不要睡。”傅天河提高音量,“马上就要到了。” 陈词迷迷糊糊被他拍醒,下意识地重新环紧松开的双手,在摩托车后座上睡着实在危险,万一不小心摔下去就糟了。 陈词嗯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来。 虚拟屏上的红点已经很近了。 之前来过一次的路,因为落雨显得有些陌生,傅天河径直驶进营地之中,立刻引得了所有人注意。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跋涉,拉尔终于带领众人回到了家园。 “谁!”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众人纷纷起身,警惕地拿起手边武器。 “是我们。”傅天河刹闸停车,他摘下雨披兜帽,对上拉尔视线,“雨实在下的太大,只能过来找你们了。” “原来是两位恩人,快到这边来。”拉尔松了口气,现在大家都饥寒交迫,如果再遇上什么意外,很难应付。 火柴棒从人群中冲出来,她跑到一半,赶紧又返身回去,拿了把破旧的伞撑开,遮在两人头上。 陈词掀开雨披,慢吞吞地钻出来。 火柴棒努力垫脚,给比她高不少的陈词遮雨。 傅天河将车推到避雨的地方,才解开雨披领口的系带,将它脱下来。 他衣服前襟到裤子全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洗过。 拉尔叫人拿来了干燥的衣服:“两位恩人先把衣服换上吧,省得再着凉了,不是特别好,希望别嫌弃。” “好。”傅天河将雨披交给其他拾荒者晾晒,笑道,“多谢。” “是我们要感谢您二位才对。” 拉尔他们也才刚回来十多分钟,把物资随便放在地上,打算等歇过来再做整理,众人已经升起几堆篝火,三两成群的围坐在旁边取暖。 他们冒着雨行进了四个多小时,早就浑身湿透,热汤在锅里煮着,状态还好的人去为同胞做身体检查。 拉尔专门将两人领到了一间屋子处:“两位恩人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马上就升好火。” 火柴棒抱着燃料和炉子过来,放到房间中央。 她从口袋里摸出傅天河之前给她的定位器,递给alpha,哑声道:“这个还给您。” “你赶紧去喝水吃点东西。”傅天河接过定位器,“我们在这里休息就好。” 火柴棒点点头,也知道接下来傅天河陈词两人要换衣服,离开房间去喝水吃饭了。 “呼——”傅天河长长地舒了口气,甭管别的,起码现在有干燥衣服还生了火。 他拿起拉尔找来的衣物,有些破旧,但非常干净。 这个时候当然容不得挑三拣四,好在九月也不娇气,没说什么把衣服接过来。 傅天河背过身,两三下就把上衣脱光了。 雨水从领口灌入,顺着脖颈,流经锁骨和胸膛,漫过劲瘦腰腹,最终全进了他裤腰。 傅天河拧干衬衣上的水,用衬衣擦去身上的水迹,再套上干净的衣服。 立刻暖和了许多。 裤子也一样,傅天河没什么心里负担地全都脱掉,除了内裤。 他认真思考了下,好像靠体温暖干实在有点困难,打算先抓紧时间把内裤烤干。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1节 正好火也升起来了。 傅天河试探着回头,陈词也刚刚换好衣服。 棕色单衣袖口和下摆带着粗糙的开线毛边,早就被洗的脱色,穿在陈词身上却褪去了平平无奇,竟像是特地设计的时尚单品。 傅天河不得不感慨,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在身上披条麻袋都赏心悦目。 他捏着湿透内裤的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拿出来:“那个,我内衣湿了,先烤一下行吗?”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为什么这也要问他:“好。” 傅天河这才将手放到前面,开始在火炉旁烤自己的内裤。 陈词里面也湿了,但他一路都躲在雨披下,没再淋到,稍微一暖就干得差不多。 陈词围坐在火炉边,双手抱膝,安静烤火取暖。 傅天河的脸被火光映成暖橙,掩盖住颊边不正常的绯色。 烤了两分钟,还是湿哒哒的,他忍不住抱怨这火不够大,当着九月一个omega的面烤内裤,也太尴尬了吧! 还好他平时比较注重个人卫生,不像有些alpha,弄得好脏。 沉默。 在陈词看来惯常的沉默,让傅天河如坐针毡的沉默。 直到哗啦一声,窗户被吹开。 风涌了进来,立刻将火苗吹得倾斜。 傅天河立刻起身,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拉尔找来的裤子宽松,少了布料的束缚,他的那玩意自然而然地随着步伐甩来甩去,奇怪到傅天河下意识夹起腿。 他低头看了眼,惹。 九月应该不会看吧应该看不见吧应该也不屑于看吧…… 傅天河心里默念着,强定心神,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走到窗边,把窗户重新关好,再夹着腿回来。 他迅速坐下,假装无事发生。 第70章 火炉上的小锅发出咕噜噜的沸腾声响,傅天河将锅取下,小心把水倒进随身携带的瓶子,交给陈词。 陈词双手抱着瓶子,热意隔着塑料忠实地传进他掌心,迅速顺着手臂蔓延向全身。 烤着火的身体很快就暖和过来。 他们湿透的衣服被拧干了雨水,挂在火上烘干。 傅天河的内裤终于干的差不多了,他默不作声地爬起来,跑到僻静的角落,把它重新穿上。 终于不用再真空,傅天河送了口气,红着脸回到火堆旁。 外面传来忙碌的声响,营地的众人稍微缓过些,正在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等这场雨彻底结束,营地就能恢复原状了。 门被敲响,傅天河高声喊道:“进。” 拉尔带着火柴棒进来,他已经从女孩口中得知前天晚上的意外,是她拜托傅天河和陈词营救众人的。 火柴棒擦过头发,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她抱着两床被子,铺在房间角落干净的地方。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两位恩人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我们习惯了不用床,都是铺了被子睡在地上,希望不要嫌弃。” 傅天河:“没事,我们之前露营也都用睡袋,差不多就行。” 拉尔坐到两人旁边,他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殆尽,露出狰狞的伤口,身受重伤又在雨中徒步前行四个小时,身体再好的人都有点吃不消。 “你别再忙了。”陈词声音很轻,“断掉的肋骨如果不好好治疗,刺进肺里会死的。” “多谢恩人关心,等明天天晴了,我就去找医生。” 傅天河对拾荒者们的生活挺好奇,问:“到辰砂主体吗?” 拉尔:“嗯,我们平时有什么事,还是会去cpu侧室的医院看病,营地有一辆车,开车过去也不会很久。” 大家一起生活,采购物资共同使用珍惜资源,远比一个人游荡好过得多,严格来说,这就是四十一个人的家,拉尔担任他们的大家长。 四人就这样聊起天来,准确的说是傅天河跟拉尔在聊,陈词和火柴棒安静坐在一边,默默听着。 营地大多数人都受了伤,傅天河不免有些担心:“我们这样帮你们,等走了之后,莫姆营地的人应该会再来找麻烦吧。” “要不是卑鄙偷袭,莫姆根本不可能得逞。”拉尔摆摆手,道,“遗弃郊区一共七个营地,彼此之间经常发生小摩擦,但都不严重,至于仇恨就更说不上了,毕竟大家各过各的也没到太困难的程度,根本没人想过会有谁发动针对其他营地的袭击。” “莫姆趁我们白天出去干活只有几个人留守,带着所有人过来,之后又在我们傍晚回家的时候逐个击破,才能得手,如果正大光明地搞对拼,还不一定谁死谁活。”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肯定会更加警惕,以后多留些人在营地,如果遇见类似的状况,不再手软,直接射杀。” 陈词抓住了重点:“你们有枪吗?子弹是从哪儿买的?” 拉尔如实道:“在cpu侧室有一个相当隐蔽的作坊,专门卖军火给我们这些拾荒者,如果恩人需要,我可以把他介绍给您。” 陈词:“好,我正需要这些。” 这下子弹有了着落,看得出陈词很满意。 应该就不用他去绞尽脑汁造子弹了?傅天河松了口气,不知道这个作坊能不能做飞行器。 傅天河想到自己手中还有将近九十颗机械核心:“对了,机械核心你们平时都怎么处理?卖到生产车间吗?” 拉尔:“嗯,这玩意儿的收购价还挺高的,比直接卖金属值钱的多。” 傅天河:“生产车间用这个做什么?” 拉尔:“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听收购人偶然说过一嘴,什么……聚合体?前聚体?” 陈词:“是嵌合体吗?” 拉尔:“对对,就是叫这个名。” “嵌合体?”傅天河愣了下,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千百年来,人类为了对付海洋中的原初生物,想了无数法子。 嵌合体就是其中之一。 古往今来,人类从自然界获得许多灵感,通过研究各种生物的活动原理,发明了无数仿生设备。 而嵌合体,是模仿噬菌体制作的。 噬菌体能够吸附在细菌外壳上,穿刺外壳,通过尾部,将遗传物质注入细菌。 之后噬菌体的遗传物质会借助细菌内的物质进行自我复制和合成,等子代繁衍到一定数量,细菌就被它们从内部裂解,新的噬菌体呈几何倍地释放出来,寻找下一个目标。 嵌合体也是一样。 它们进入原初生物体内,通过一系列相当奇妙的原理干扰机械部件的运行,并催动新的嵌合体形成。 之前傅天河看过很多相关资料,却完全无法理解技术的核心原理,原初生物怎么会心甘情愿让嵌合体进入体内呢? 听拉尔这样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因为嵌合体是用机械核心改造的。 原初生物之间存在着非常复杂的食物链,它们彼此猎杀,吞噬,寻得自身“进化”。 机械核心对它们来说散发着致命诱惑,原初生物迫不及待地将其吞吃,根本想不到核心早已被人类改造,将把它们从内部破坏,彻底瓦解。 每一个嵌合体的造价之昂贵,傅天河都不敢想象,这玩意儿由军部和研究所联合制作,根本不对民间开放。 作为嵌合体的原材料,机械核心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正常情况下,核心的价值起码要比现在的出售价格翻上几番。 生产车间的人就仗着拾荒者们不懂,用了最低的价格收购。 傅天河心里有了大概想法,也许他也能往这方面稍微研究一下。 直到拉尔的妻子喊他去忙,逐渐深入的交谈才被迫终止。 聊的很多东西火柴棒都不懂,她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拉尔走后也不再多待——还是让两位恩人好好休息吧,他们制服了莫姆营地,肯定很累。 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火还在烧着,陈词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暖和过来,头发也快干了。 他放下一直以来抱在怀里暖手的水瓶,掌心烫热。 只剩下双脚。 陈词的脚在湿鞋子里泡了好久,脚趾都发白起皱,从足底一直凉到膝盖,如今他脱掉鞋袜,将脚凑近火炉,想要取暖。 地上还是蛮脏的,有不少沙土灰尘,陈词不想直接踩在上面,就将脚微微抬起,这是个别扭又累人的姿势。 傅天河见状,直接伸手,将陈词的一双脚捞过来。 陈词:“诶?” 陈词两条腿被抬起,重心后移,身子自然地向仰倒,赶忙用手臂撑住,他微微扬着头,有些疑惑地看傅天河。 傅天河隔着裤子托住他小腿,直接将少年冷冰冰的脚放进自己怀里。 “这样暖得快,还舒服。”傅天河小心注意着,没有和陈词产生可能会让他不舒服的皮肤接触,至始至终都隔着一层衣服。 陈词:…… 过了几秒,傅天河感觉到陈词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少年收回撑在身后的双臂,调整好重心,重新坐稳,他没有挣扎,双脚轻轻踩在傅天河身上。 白净细嫩的,仿佛之前都没怎么走过路的足。 傅天河将陈词的脚贴在自己腹部,那是一个人身上最暖和最柔软的地方。 确实很凉,隔着衣服傅天河都觉得冰肚皮。 傅天河忍不住想起两人的初遇,那时候九月像一只小刺猬,就连把手放在他掌心都得垫一张纸。 现在已经愿意在摩托车后座上搂住他的腰,让他把双脚抱在怀里暖热了。 “小时候我妈妈也是这样给我暖脚的。”傅天河突然道。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2节 陈词头一次听到傅天河说起母亲。 他想到傅天河送他的那本工程学教材,扉页上写着赠语,笔记娟秀整洁,那时候陈词就猜测,有可能是傅天河的母亲或姐妹之类的家人。 那段赠语在告诉傅天河,无论何时都要对未来抱有希望,用词却有些奇怪。 由此,陈词多问了句:“你没和她住在一起吗?” 傅天河语调轻松:“她去旅行啦,我现在来到辰砂,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这样么? 陈词在旅店前台的偶然一瞥,看到傅天河的户籍在信标三水。 陈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母亲,也不曾有关于父亲的记忆,父母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概念。 关于家人的话题就此结束。 肢端从来都是最难主动暖和起来的,被傅天河抱在怀里,陈词有些麻木的双脚迅速恢复知觉。 雨还在不停地下,可他已经全身都温暖起来了。 陈词盯着跃动的火苗,忍不住想,如果他最开始选择独自出行,遇见雨天,是不是只能自己蹲坐在墙角蜷缩着,等身体主动暖过来? 怪不得姜岱和陈念都让他一定要找个伴再出门。 虽然陈词早就习惯了孤独,仍不得不承认,有人陪伴确实是好的。 暖意从脚底顺着小腿蔓延到膝盖,那种冷而麻木的僵硬消失不见,陈词轻轻蹬了傅天河一下,示意他可以了。 “暖和了吗?” “嗯。” 陈词的脚踩在傅天河肚子上,能够清晰感觉到他说话时腰腹也在用力,带起震动和紧绷感。 傅天河这才把陈词的双脚放开。 陈词在摩托车后座上就开始困倦,如今处在安稳的室内,更是睁不开眼。 “去休息吧。”傅天河轻声道,“正好我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只用等雨停。” 火柴棒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被子,一半垫在身下当床,一半盖在身上,正好能睡。 这玩意儿和睡袋没什么区别,陈词当然不挑,他钻进被子里,傅天河将火稍微调小,也躺在了陈词旁边。 陈词没想着会在外面过夜,也就把耳塞和眼罩都留在了旅店。 他闭上眼,天光昏暗,但仍从门窗的缝隙透出,照在薄薄的眼皮上。 外面更是风雨不断,休息过来的众人正重新整理营地,建筑隔音不好,陈词专心一点,甚至能听清他们对话的全部内容。 就算铺了一层被子,直接睡在地上也仍然很硬。 不够温暖,不够黑暗,也不够安静,陈词还没见过哪个住所能比他在白塔的卧室更加舒适,但无论再好,他也已经厌倦了。 如今就算要吃点苦,被吵得难以入睡,他都甘之如饴。 “睡不着吗?是不是有点吵?”过了一会儿,傅天河轻声道。 “还好。”陈词闭着双眼。 “先凑合一天吧,等雨停了咱就能回去。”明知道这些事九月肯定都懂,傅天河也忍不住出声安慰。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他心知肚明的话语,确实有用,自己明白和别人真真切切地告诉你,是完全两码事。 很多时候人就是需要那么一句来自旁人的安慰。 之前陈词也想过自己对声音那么敏感,等婚后同沙弗莱睡在一张床上,会不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就算沙弗莱睡相再好,再不打鼾,一个大活人待在他旁边,肯定会有呼吸或者翻身的响动。 他总不能让沙弗莱憋着气儿。 不过等度过最开始的那段时期,他们两个就可以分房睡了。 而现在,陈词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在旁边有别人的情况下安然睡着的,虽然那个人算不上绝对安静,注意克制着动作幅度,也仍会有细微声响。 唔,还有不自觉飘散出的信息素味道,琥珀木香。 这是许多香水会用的香调,但又和陈词闻到过的有些微不同,总让他想起午后茂盛的森林,阳光从树叶缝隙中穿过,投出一道道琥珀色的温暖光柱。 森林下着雨。 陈词漫无边际地想着,就感觉有一个东西轻轻搭在了自己眼睛上。 遮住了所有光线,让世界归于黑暗。 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告诉他,那是傅天河刚烤干的衬衣。 也许是真的困极了,就在这样并不理想的睡眠环境中,陈词意识再一次昏沉下去。 第71章 【二合一】 雨下了一整天,在翌日凌晨四点停下,等到陈念醒来,天光晴朗。 陈念穿好衣服起身,他拉开窗帘,房间整个亮堂起来。 推开窗户,清晨的风涌进房间,驱散一整夜的沉闷,空气中带着微凉的水汽,陈念深呼吸着,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洗漱完毕,穿上鞋袜,从床头拿起沙弗莱的西装外套,一夜过去,雪莉酒的淡淡味道悄然消散,当然,也可能是他适应了alpha的信息素。 陈念走出陈蔚的卧室,向旁边一拐,就看到隔壁的房门虚掩着。 沙弗莱早就醒了。 陈念敲了两下门,听到沙弗莱道:“进。” “早。”陈念推开房门,他抱着黑色西装,对坐在床边的沙弗莱道,“你的衣服昨晚落在我那儿了。” “好。”沙弗莱站起身,他一直在等陈念睡醒,“走吧。” 两人一同离开荣军院,经过同意,也带走了陈蔚的一些手稿。 离开房间之前,陈念最后将脑袋探进桌下,昨夜散发着莹紫色光芒的暗格板子白天里是那么平平无奇。 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没法看到拼接的缝隙。 他竟然在父亲故居里发现了一块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陈念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非要说起来,就只有长得比较好,而如今,奇怪事情发生在了他眼前。 并肩坐上专车后排,沙弗莱问:“今天想做什么?” “先去一趟去植物园。” “现在吗?” “嗯,这个时间点,植物园应该上班了吧?” 沙弗莱敏锐察觉到了陈念的意图:“去找纪逸枫教授?” “是啊,我已经想好之后要做什么了。” 陈念将他昨晚做出的决定告诉沙弗莱。 “我应该还算有点画画天赋吧,既然陈词有那么强的精神力,就意味着我也不会差,如果有老师带着我进行系统性的训练,说不定也能像父亲那样,探测并且画出很多原初生物的样子,帮助大家研究呢。” 沙弗莱听陈念说着,颇为意外,他本以为陈念顶多去学习画画。 研究原初生物意味着需要踏入危险境地,陈念看过他搜集而来的陈蔚生平,也知道那些平铺直述的经过究竟有多惊险。 但陈念仍旧做出这一决定。 所谓不知进取,真的只是没那个机会而已。 沙弗莱:“你打算找纪逸枫教授学习绘画?” “是啊,而且他是做博物绘画的,正好和我的方向对口,应该足够专业吧。”陈念眨眨眼,“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合适的老师?” 沙弗莱语塞,据他了解,纪逸枫确实是博物图鉴绘制的顶尖学者。 沙弗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哪个比纪逸枫资历更深,技术更好的人来教陈念。 单纯选老师,纪逸枫肯定是最佳人选,但沙弗莱想起上次和陈念去植物园,纪逸枫为陈念讲解,伸出的手臂几乎将少年整个拥入怀中,随后赶来的他独自站在门口,像个多余人物。 沙弗莱从来都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这一次,他就是莫名不爽,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在心里默默想纪逸枫的毛病和缺点了。 陈念正说在兴头上,没注意沙弗莱沉默背后的含义。 “精神力的话,我一直有按照陈词给的指南自己练,但好像效果不是特别好,要练成他那样得多长时间啊?” “一般情况,精神力会在十三四岁初步显露,陈词更是十二岁就表现出来了天赋。” 陈念啊了一声:“我哥练了六年吗?那我肯定赶不上他了,不过做到他一半的程度,应该也可以吧。” 沙弗莱点头:“可以的,不过许多人都知道陈词有很强的精神力,你再以他的身份学习,很容易露出马脚。” 陈念:“啊,那要怎么办?” “我来教你。” 先前所有的话语,在这句话脱出口的瞬间,都变得像极了事先铺垫。 陈念一拍大腿,兴奋道:“是啊,都差点忘了,你也是有精神力的人啊。那就你来教我好了,正好我们两个住在隔壁,可以天天见面练习什么的。” 沙弗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明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陈词弟弟的照顾。 他没有,不会有,也不该有别的想法。 这下绘画和精神力的学习都安排好了,陈念从未想过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竟然如此简单。 以前在地下城,他就连喝酒都得蹭客人的,手头有了闲钱,顶多买点好吃的,哪有什么机会学这学那。 陈念的雀跃同样感染了沙弗莱。 昨天下午才同陈念详细聊过人生理想的问题,短短一夜思考,少年就给了他答复——由故去的陈蔚元帅引导,以哥哥陈词为标杆,并且结合了自己爱好的完美答复。 沙弗莱也不再多说,和陈念一道前往植物园。 他们到时,纪逸枫正在工作。 alpha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勾勒出丽色极乐鸟的轮廓。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3节 他右手小指点住画布,充当整只手的支点,防止手掌移动不慎将画面抹脏。 听闻大皇子和皇子妃再度光临,纪逸枫抬起头,问:“这次也需要我去招待吗?” “两位殿下指明了要见纪教授。”馆长语调很客气,对方可是整个辰砂最好的博物学家,他区区一个馆长可得罪不起。 纪逸枫点点头,他从画架前起身,将刚刚打了个草稿的画布遮上。 他稍微洗了把手,将外套穿上,去迎接客人。 纪逸枫走进会客室时,陈念和沙弗莱正小声讨论着以后上课的问题。 沙弗莱还有很多事务要忙,没空整天带陈念来植物园,也就想着把纪逸枫请进皇宫,像家庭教师一样授课。 “你不是说他是辰砂最著名的博物学家吗?这么占用时间的事情,人家会愿意吗?”陈念小声地问。 沙弗莱:“放心吧,给你授课属于为皇室服务。” 陈念到现在还有些摸不清陈词的种种身份,哥哥是辰砂选帝侯,正常情况下应该负责辰砂的大部分事物。 然而皇室也坐落在辰砂,使得选帝侯的行政权力被完全架空。 说皇子妃也有很高的权限吧,可是平时如果没有沙弗莱陪同,哪里都不能去,但在其他方面,又享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最高待遇。 陈念总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非要让哥哥禁足呢?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皇室和白塔对陈词的保护,总让他感觉陈词成了易碎品。 可他哥哥明明那么厉害,有着最强的精神力,在地下城旅行,还干翻了原初生物,帮着偶然遇见的拾荒者女孩拯救营地。 陈词根本就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他问的时候陈词也直接否定了,那为什么每个月还要做专门的身体检查呢? 难道是因为他和沙弗莱的信息素不敏感? 陈念琢磨着,就看到纪逸枫进来。 alpha身着便服,仍是他印象中的模样,带着礼貌的笑容,道:“两位殿下,久等了。” 这一刻,坐在陈念身边的沙弗莱,相当明显地感觉到陈念的气质变了。 他再也不见方才的肆意模样,眉眼间神情变为温顺的平静,抬眸看向纪逸枫,眼神中带着几分隐藏的期待。 连沙弗莱都被这登峰造极的演技惊得一愣。 陈念扮演的不是陈词,而是他想要让别人看见的那位皇子妃。 他天性温和,因为常年不与人交流,有些怯懦羞涩,似无辜的羔羊,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激起保护欲。 反正陈词此前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除了沙弗莱,根本没人知道真正的陈词是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知晓全部真相,连沙弗莱都要被陈念骗过。 陈念:“贸然拜访,没有打扰到纪教授工作吧?” “当然没有。”纪逸枫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两位殿下大清早的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谈不上要紧。”陈念不好意思地看向沙弗莱,如同在征得未婚夫的同意。 见沙弗莱没有表现出不悦神色,他终于放下心,来对纪逸枫轻声道:“纪教授还记得上一次我来时,向您说过想要学习吗?” 纪逸枫当然记得。 那是皇子妃第一次前来植物园,少年对身边的一切都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宛如丛林中走出的精灵,穿梭在花草掩映间,众多美好娇艳之物映在他琥珀色的瞳眸中,却都不如那双眼睛更加动人。 皇子妃走廊上欣赏他此前的博物画作,说最喜欢那副槲寄生。 纪逸枫取下画框,为他拿出后方暗格里的小玻璃瓶,瓶中装着槲寄生鲜红的果实。 倾注了他许多心血的画作遇见能够静下心欣赏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名画家开心的了。 少年甚至还说想要跟随他学习。 但那时,纪逸枫以为只不过是皇子妃欣喜之中的一时兴起。 毕竟绘画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如复一日的练习枯燥至极,那种无法将心中所想完美复现出来的痛苦,更是难以为人所道。 纪逸枫顺口答应下来,认为不会有什么后续了。 他向白塔送去一株精心培育的绿茶月季,白塔表达了官方性的感谢,之后就再没动静。 却不曾想今天皇子妃同大皇子一道前来,竟然再次提起了学习的请求。 原来是真的很感兴趣吗? “我当然记得。”纪逸枫温声道,“博物绘画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有趣,殿下可以先跟我学习一段时间,如果确实抱有兴趣,就再好不过了。” “那太好了了。”陈念眼中欣喜难掩,这次可不是演出来的。 沙弗莱和他说过纪逸枫在相关领域的地位,请业界大拿给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小白授课,着实屈才。 但纪逸枫同意了,陈念很清楚,除却自己“皇子妃”的身份,更多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许多相处。 陈念很少抱着从对方身上获得好处的心思跟其他alpha交往,如果非说他想要得到什么,大概就是满足自己不断作祟的支配欲吧。 如今他确实因此受益,陈念也欣然接受,古人云,有便宜不占是孬蛋。 “以后纪教授就是我的老师了。”陈念笑道。 沙弗莱终于说话:“皇宫稍后会把陈词的日程表发给纪教授,纪教授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授课吧。” 短短几分钟就把正事谈妥,纪逸枫站起身:“正好今早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情,殿下要先来大概了解一下吗?” 陈念看沙弗莱,沙弗莱道,“我可以陪你到十点钟。”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陈念点头:“好。” 想在皇宫外面活动,他必须要沙弗莱陪同在侧,好在如今陈念并不讨厌沙弗莱。 两人算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分享着绝对不能告诉旁人的巨大秘密。 纪逸枫带领陈念前往画室,严格来说这里是纪逸枫的办公室,落地窗能够直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庭院,大书架布满了整面墙,摆放的全是各种博物书籍。 还有一些未经整理的画作放在一边。 纪逸枫:“殿下之前有过相关基础吗?” 陈念摇头:“没有,我只在小时候随手涂鸦过,近来看到我父亲曾经的手稿,才想到系统学习。” 纪逸枫心下了然,陈蔚在他们的领域也是伟大人物。 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元帅绘制过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可以说如今人类对海皇们的了解,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于他。 陈蔚并没有专门学习过博物绘画,他留下的手稿虽然详尽,却更像工程图,需要经过博物学家专门整理,再做记录。 “今天时间也不多,我先为殿下介绍一下博物学吧,等殿下回去,空余时间可以练习一下基本功。” 纪逸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大部头的厚书,陈念接过来,被敦实的重量压地手腕一沉。 “博物学起源于古希腊哲学家们对自然世界多样性的分析,公元1世纪,古罗马自然哲学家老普林编录了《博物志》,是第一部 介绍自然万物的博物书籍。” 一个偏门学科诞生至今的故事,并不会在历史课上被专门提及,对陈念和沙弗莱来说,都是很新奇的知识。 这是一门在千年前才正式诞生的学科,但人类对自然的探索和研究早已持续太久太久。 15世纪末地理大发现和商业繁荣使得博物学真正繁荣,又在19世纪进入黄金时代。 歌德曾说:我要展现我看到的万物的芳资与颜色。 而博物画,在照相技术还未精进的年代,就成了人们进行博物研究的重要资料,那是美学和科学的完美结合。 就算之后摄影技术迅猛发展,照片的清晰率不断刷新,博物画也因其超高的艺术性,不曾衰落。 直到,海浸灾难发生。 太多东西被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淹没,生命,历史,文明,科学,都随着大片陆地一起,在海底永恒的缄默。 生物多样性遭受毁灭性打击,博物学就此衰落。 这些年来随着信标状况的稳定以及海洋中原初生物的泛滥,才有逐渐复兴之势。 博物学最热门分支的当属原初生物学。 陈念很显然要走这个方向,纪逸枫主要研究动植物,但不管分支如何,它们都有着共同的基础。 自己主动要求想学的知识,接受起来只会兴致勃勃。 陈念听着纪逸枫介绍,随手翻开那本砖头书。 在电子阅读几乎取代所有纸质书籍的今天,这些画被印刷在铜版纸上,细腻到能看清每一根线条。 毛发,叶脉,花瓣,无论动植物,都在向阅读者展示着惊人的细节和绘画者的匠心。 判断一个人是否对眼前之物感兴趣很简单,如果是真心喜欢,眼角眉梢间那种近乎亢奋的神情是伪装不了的。 沙弗莱只在陈念故意勾搭其它alpha时,看到过类似的片刻兴致。 纪逸枫:“有关博物学的现今状况大概就是这样了,资深的博物学家少,能够画博物画的更少,殿下愿意往这个方向发展,元帅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欣慰。” “刚才听纪教授讲完,感觉很有意思。”陈念顿了顿,道,“沙弗莱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等上课时间排好,我们在皇宫见。” “好。”纪逸枫又从书架上找了些不同的书,“这些书您先拿着,闲着可以多看看。” 沙弗莱帮陈念拿着纪逸枫挑选出来的博物图鉴,两人就此离开植物园,前往皇宫。 把陈念送回去,沙弗莱还要处理自己的一些事情。 “感觉怎么样?”沙弗莱问,纪逸枫讲解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听着,甚至都生出了相关兴趣。 陈念:“挺好的。” “以后请纪教授在皇宫里授课,我就不跟着了,你一定要悠着点。” 陈念存着给自己找个alpha的心思,之前去植物园和纪逸枫之间的互动就难掩暧昧,沙弗莱担心陈念学到一半,心思会跑偏。 面对沙弗莱的提醒,陈念不屑地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了,肯定先学好知识要紧。” 见他这么说,沙弗莱放心了许多。 回到皇宫,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沙弗莱离开,陈念就坐在桌边,翻看纪逸枫给他的几本书。 里面有一本原初生物图鉴,作者一栏中赫然写着陈蔚的名字。 陈念在书中看到了许多陈蔚的手稿,正如纪逸枫所说,这些画作被专门的博物学家整理,成为了原初生物学的基石之一。 吃过午饭,陈念按照陈词的时间表休息。 下午三点,桂芷棋赴约来到皇宫,找陈念玩。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4节 他们一起去庭院喂过大鹅“王子”,经过数日以来坚持不懈地调教,王子的表现有许多改善,起码已经认了陈念这个主人,不会再扑上来嘎嘎咬他了。 陈念坐在池塘边喂给王子草料,桂芷棋伸出手摸了摸它雪白的长脖子。 王子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食。 陈念突然想到还有正事:“对了琪琪,我这里有一份建筑图纸,你能帮我稍微看一下吗?” 作为建筑专业的学生,桂芷棋答应道:“好啊。” 陈念调出昨天沙弗莱在荣军院里拍摄的图纸照片,虚拟屏打开,41号避难所的样子呈现在桂芷棋眼前。 陈念特地截去了41号避难所的字迹,倒不是担心桂芷棋会乱说,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这位朋友的,而是怕给桂芷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桂芷棋仔细看着图纸,双指放大确定细节,皱起眉头:“这个建筑是做什么用的?” “大概是避难所一类的东西吧。” “避难所?”桂芷棋疑惑,“哪种避难所会做成这个样子呀,作为避难所,最基本的需求必定是确保其中的人能顺利活下去。食物,能源供给,水循环,这三个要素必不可少,但你看这张图纸,根本没有完备的循环系统。” 陈念:“会不会是图纸比较简略,没有画出那一部分?” 桂芷棋指着一处,给陈念耐心解释:“不可能,你看这边的分流管道路线已经画出来了,没必要不做整体的。” 陈念:“如果不是避难所,那它会是什么呢?” 桂芷棋:“我只知道某些实验室会造成这样,分流管道是为了避免生化药剂污染,通风设施也会做得比较复杂。” 实验室? 陈念眨眨眼,难道这是研究所的某一部分?如果属于辰砂上的秘密实验室,沙弗莱身为大皇子,应该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也许在其他地区? 桂芷棋仔细研究着,过了几分钟,摇头道:“这个图不太详细,我也就只能看出这么多。” “已经很厉害了。”陈念关闭屏幕,虽说仍旧一头雾水,但桂芷棋给他提供了重要信息。 两人喂完大鹅,去到游乐室喝下午茶,随口聊着天,听到陈念想学博物绘画,桂芷棋来了精神。 “说不定以后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练习呢。” 陈念想到她是学建筑的,也得画很多画,笑道:“好啊,不过我还什么都不懂,你得教教我。” “那简单,你之前没基础对吧,先来练练排线怎么样,这个可是很重要的,咱练一会儿,我给你讲一下结构。” “来。”说干就干,陈念叫人拿来专门的绘画板,和桂芷棋坐在桌边。 基本功枯燥,但确实有用,练到晚上陈念感觉自己的手抖好像有了些改善。 桂芷棋和他一同吃过晚饭,就回家去了,他们约好了等哪天有空再过来一起画画。 陈念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沙弗莱大概已经回来了。 现在,该去找他亲爱的精神力老师了。 第72章 沙弗莱八点二十才从外面回来。 一直从早忙到现在,他也有些累了,大皇子殿下脱去外衣,随手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神经适配器,躺到床上。 昨天陪陈念去了荣军院,他已经快四十八个小时没登录游戏了。 严格来说沙弗莱的游戏瘾不大,但时间久了不玩,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痒痒。 白给樱桃已经在群里问他什么时候能上线了,沙弗莱回复一句“马上来”,就带上神经适配器。 眼前黑了下去,刚进入载入界面,沙弗莱就听到屋门被人敲响。 谁啊。 没什么比刚想玩游戏就被人打扰更扫兴的了。 沙弗莱刚要命令智能管家去开门,突然想到之前两次陈念莫名出现在他房间里的状况。 一次他刚洗澡完还没穿好衣服,只能迅速冲出浴室,另一次他进入了辰砂的内核程序,将身体固定金属椅上。 沙弗莱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假装完全没听到敲门声。 “殿下?”智能管家试探着轻声询问。 沙弗莱没有理会,仿佛正沉迷在游戏世界中。 过了十秒钟,他听见了门锁弹开的声响。 果然。 陈念为什么会在明明锁了门的情况下出现在他房间?原因很简单,智能管家自作聪明地给少年开了门。 先前管家也解释过,皇子妃难得过来寻找,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它实在不忍心将皇子妃拒之门外。 沙弗莱上次警告过智能管家一次,显然管家将他的话当成赛博垃圾,一股脑扔进回收站了。 “沙弗莱?” 沙弗莱听到陈念在客厅轻声喊他。 他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脚步出现在门口。 沙弗莱没关卧室房门,陈念一眼看到他正躺在床上。 他仰面平躺着,双手自然放在身边,只脱去外套和鞋袜,看起来应该也不会很奇怪。 沙弗莱尽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停留在深蓝色的登录界面中。 “你在玩游戏吗?”陈念轻声问。 没能听到他的回答,少年走进卧室,沙弗莱尽力控制着呼吸,也许用不了一会儿,他就能闻见淡淡的晚香玉气息。 片刻的安静,是陈念在观察他。 很快,沙弗莱感觉到柔软床铺明显的下陷,陈念坐在了床边。 他的手臂被戳了戳,听见一声很轻的“嘿!” 见沙弗莱仍旧没动静,陈念嘴里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戳过沙弗莱的手指换了个地方,力道也更重地点在他脸颊。 戳—— 沙弗莱的脑袋顺势歪向一边,仍不动声色。 “玩得这么迷么?”这次他听清了陈念的吐槽。 兴致勃勃地找沙弗莱上精神体的课,结果对方却在玩游戏。 陈念也知道这几天沙弗莱光陪着他,应该有一阵没玩儿了。 但他今天也很想上第一节 课,无论三分钟热度还是持之以恒的性格,人在下定决定的第一天,总是充满迫不及待的动力和期望。 要不要把沙弗莱叫醒?他正在游戏中,突然被外界唤醒,不会对脑子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吧? 陈念思索着,目光在沙弗莱身上扫过,突然滞住了。 alpha端正地平躺在床上,他胸膛结实,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柔顺的衣料被如实地撑起,贴合身体线条,也就能够清楚看到鼓出来的两点小尖。 陈念发誓他真的没有故意去看,都怪白衬衣,实在太透了。 陈念自诩在夜总会里见过无数alpha,年轻的、年长的、丑的俊的都有,各种性格各种信息素的味道。 他游走在众人身边,给他们贴上不同的标签,填满自己脑海中的收藏架。 在辰砂顶层陈念更是见到了许多高质量alpha,古德斯冷峻,贵公子安东尼奥,纪逸枫知性,楚浔温和,都是一顶一的帅哥。 但他仍然会被沙弗莱给帅到。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总让人想起幽暗矿洞里的珍贵水晶,他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却有因骨子里的本分丝毫不显得锋利,如沉静雕塑一般不含攻击性,只会让人惊叹造物主的偏心。 至于身材更挑不出毛病,黑裤包裹下的长腿比例完美,陈念曾撞上过沙弗莱的胸膛,很结实地撑住他震动的身体,如今再度展现在他眼前。 平日里的大皇子沉默可靠,私底下的沙弗莱失去发胶,头发蓬松而卷曲,让陈念想到毛茸茸的小狗,有一点……可爱? 而佩戴着银色神经适配器,被束缚带紧紧捆绑在金属椅上时,又是那么性感。 陈念盯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深色看了两秒,视线才继续向下。 沙弗莱解下了腰带,裤腰间的扣子也松开,只有拉链拉着,只需要坏心眼地轻轻一拉,alpha就会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 嚯。 陈念伸出手—— 半天都没见陈念有什么动静,沙弗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蚂蚁爬似的瘙痒,在这一刻摘下神经适配器。 就看到陈念盯着他下面,伸手过去。 沙弗莱:?!?!?! 陈念将沙弗莱的有些凌乱的衬衣下摆扯回原位,盖住露出的小片肚皮。 他注意到了这一瞬沙弗莱身体的骤然紧绷,扭过头,就看到对方已经摘下了神经适配器。 “哟,终于舍得登出了?”陈念神情坦然,他这几天非常想做那档子事不错,但可还没饥渴到挑逗哥夫的地步。 刚才他只是看沙弗莱露着雪白的肚皮,想给他遮一下。 对上沙弗莱既震惊又惊慌的眼神,陈念一愣。 “你别多想啊,我可什么都没做。”陈念立刻摊开双手,以示清白。 “没有,我什么也没想。”沙弗莱失口否认,只是欲盖拟彰般夹紧双腿。 他佯装无事发生地清了清喉咙,坐起身:“怎么了?突然来找我。” 陈念眨眨眼,乖巧叫了声“老师”。 沙弗莱这下想起来了,他今早答应陈念,要教他使用精神力。 楚浔是沙弗莱为陈念挑选的文化课老师,纪逸枫是陈念自己找来的博物学老师,而他则是毛遂自荐的精神力老师。 沙弗莱立刻把答应白给樱桃的上线承诺忘到了一边,陈念想学习,他当然得教。 “关机。”沙弗莱先将智能管家关闭,保证两人的秘密教学不会有泄漏的可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5节 陈念还坐在床边,沙弗莱就从另一侧起身。 他趁着背对陈念的功夫,默不作声地伸手向下,摸到到自己外裤的扣子开着,立刻把它系上。 “没有打扰你吧?”陈念明知故问,“你和朋友有约吗?要不我换个时间再来?” 这话听起来茶里茶气,沙弗莱自诩并非那种毫无判断能力,会被轻易骗过的钢铁直男,但面对陈念,却生不出丁点反感:“没事,不要紧。” 陈念:“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沙弗莱:“不用,保持心情平静就好。” “还没问过你现在的水平如何。”沙弗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陈念保持着适当的礼貌距离,“之前有尝试着用过精神力吗?” “小时候我根本没觉得自己会是个能有精神力的人,遇见陈词之后,看了他的日志才知道有这一回事。” 陈念直到现在只用过两次精神力,一次在夜总会的小巷里,他帮着从墙上跳下的傅天河短暂控制德雷克。 另一次同样在夜总会的后门,他的突然辞职惹怒了老板厉纾,保安前来围堵,他借助精神力的掩护,成功突围。 “这样吧,你先把精神力释放出来,让我看看程度。”沙弗莱略微迟疑,还是道,“可以躺在床上,毕竟用这玩意还是蛮累人的。” 陈念闻言也不扭捏,径直躺到了沙弗莱的床上。 大皇子的床又大又软,舒服极了。 床绝对是一个人生活中最私人的领域,信息素的味道沾染在枕头,被子和床单上,无形之中,雪莉酒的清甜已然将他层层包围。 陈念忍住想要滚一圈的冲动,随口道:“这才第一天上课,老师就把学生教到床上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知道陈念是开玩笑故意打趣他,沙弗莱还是忍不住耳尖发热。 沙弗莱拖动椅子,坐到陈念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陈念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只是alpha的信息素时刻侵扰着他,不免分神。 沙弗莱和他的适配性很高,而且信息素还是他喜欢的雪莉酒味道。 陈念过了一分钟才静下心来。 他努力呼唤沉睡在意识中的力量,将其激发,伸展蔓延出去。 所见仍是一片黑暗,眼皮挡住了所有光线,但整个房间却在他脑海中逐渐有了轮廓。 他的精神力正在感知四周。 然而很快,难以言说的疲惫就涌上全身。 宛如一口清泉就此枯竭,只能默默沉寂在地底缓慢积蓄能量,等待下一次泉涌。 沙弗莱将周围的能量变化感知得一清二楚。 陈念的精神力和陈词非常像,或者说兄弟俩本来就拥有着相同的力量源泉。 虽说只不过初步感知周围,陈念释放出的精神力强度仍让沙弗莱惊讶。 要知道陈念和陈词相遇不过一个多月,短短一个月的练习就能有如此程度,陈念的天赋非常之高。 现在沙弗莱可以确定,如果陈念持之以恒地多加练习,必定能达到和陈词相同的高度。 届时皇家秘密档案上拥有ur最高评级的,将是这兄弟俩。 “很不错。”沙弗莱不吝夸奖,“很多人练上两三年才能有你这个程度。” 陈念欣喜道:“真的吗?你可不要为了哄我开心,故意骗我啊。” “不会,都是实话,很多人刚开始只不过是感知比旁人敏锐一些,根本做不到精神力外放的程度。” 沙弗莱这样说,更让陈念坚定了一定要好好练的决心。 “今天第一次上课,先不要上强度,打好基础最重要。” 沙弗莱回想着自己刚开始学习精神力的那些日子,如今数年过去,他已经从初学者成长为了足以担任老师的程度。 “精神力究竟是什么,这一问题已经困扰了人类千百年,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没能研究出它是怎样的存在,只能确定是某种源自心灵的力量。” “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在它相当微小的时候被称作直觉或者第六感,只有当能量达到了某一阈值,才会以精神力的形式显现出来。” 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并且文字的表达能力也有限,陈念按照陈词给的指南练习,步调还是有些太快了。 而沙弗莱从小就接受着最为正规的系统学习,再加上数年来的一些感悟和领会,第一堂课的内容和程度恰到好处。 沙弗莱给陈念亲身做示范,他的精神力引导着陈念,帮助少年更好地将其凝实。 “对,就是这样,想象你的灵魂正漂浮在空中,化身为这片无形之物,充斥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你能穿透墙壁,地板以及一切有实体的东西,并在意识中勾勒出它们的形状轮廓。 不就是发呆走神吗?这点陈念最擅长了,他从前在学校上课,最常干的除了睡觉,就是魂飞天际。 大脑尽力放空,能感知到的事物反而更多了,一股能量试探着靠近,温暖而厚重,在相互触碰到的瞬间,激起让陈念浑身战栗的奇妙感受。 仿佛神志都就此交融。 这是…… 陈念有些惊讶,好像通过这短暂的接触,他们感知到了彼此的灵魂。 沙弗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住收紧,和初次练习得陈念不同,他早就和太多人有过精神力方面的接触甚至对战,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从内而外地颤抖喟叹,甚至想要将那股还孱弱的精神力包裹起来,用自己的能量将它温养。 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就像……就像很多个晚上,他在旖旎梦中嗅见晚香玉的隐秘暗香。 只是无论再怎么惊慌震撼,沙弗莱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现在的他,是负责教授陈念精神力使用技巧的老师。 他稳住自己的精神力,耐心引导陈念以另一种方式认识这个世界。 直到明显感知到对方的力不从心。 沙弗莱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推着陈念的精神力回去。 力量彻底收回的那刻,陈念睁开双眼忍不住喘息。这和劳作后的身体疲惫全然不同,精神层面的倦意顺着每一根神经入侵各处,让他只想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抬。 怪不得沙弗莱事先让他躺下。 “今天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如果有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陪你练,咱们每次都像这样恰好把精神力消耗完,类似肌肉增长,精神力也会有一个超量恢复的过程,每次多恢复一点点,长此以往下去就能逐渐增多。” 陈念懒懒地应了一声,他的嗅觉已经适应了雪莉酒香,兴许是精神疲惫,让身体的本能反应占据上风,浑身都有点发热。 难道发热期要到了?可他几天前才注射过抑制剂。 以陈词身份居住在顶层的另一个好处在于,陈念实现了抑制剂自由。 他的情热来的猛烈,必须要用最优质的抑制剂,价格极度昂贵,每个月的工资除去姜岱的医药费和日常开销就只够买两支的。 而现在他可以随意自我安抚,不用再顾忌着会不会玩得过火,陷入情热,少了心理负担,身体上就会更加敏感。 当然手头缺少辅助用具,也很少能爽到极致,找个机会得把小蘑菇也弄上来。 陈念知道自己不适合再躺在沙弗莱的床上了,但他实在动不了,甚至都想要彻底沉溺在这片酒乡,寻找味道产生的源头。 沙弗莱的手腕震动一声,他低头看了眼,是白给樱桃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还没上线。 陈念闻声扭头:“有事要忙吗?” “游戏上的朋友。” “电幻神国吗?” 沙弗莱:“你知道这个?” 陈念:“这可是当今最火的游戏,我不知道才奇怪吧,陈词也和我说过,你玩这个好多年了。” 沙弗莱:“你有玩过吗?” 陈念耸肩:“我也想,但姜叔不让我用神经适配器。” 管家不让陈念用神经适配器? 沙弗莱一愣,他想到陈词第一次佩戴适配器时意外的强烈排斥,难道管家事先知道什么? 陈念看向被沙弗莱放在床头柜上的适配器,有些跃跃欲试:“我看过电幻神国的好多实况,也挺想玩玩的,你这里还有其他设备吗?” “你知道陈词也不能用精神适配器吗?” “什么?” 沙弗莱深吸口气,道:“陈词十岁那年,电幻神国刚公测不久,我看他整天憋在白塔里无聊,就想带着陈词一起玩游戏,起码能在游戏里看到更广阔的的世界。” “但陈词刚一进入登录界面,就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当场吐了一地,惊动了整个白塔,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神经适配器。” “还有这种事?”陈念讶然,“姜叔从来不让我用精神适配器,是不是也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可他怎么能预先知道的呢?” 沙弗莱摇摇头,道:“陈家一案背后隐藏了太多秘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完全摸清,姜叔作为从前的管家,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们更多。” “也许等下次回家,我可以问问姜叔,看他愿不愿意说,至于神经适配器……”陈念将防毒面具造型的头盔抱在怀中,“我还是想试一试,如果真出了事,顶多也就和我哥一样,呕吐一下吧?” 头晕呕吐对陈念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从前喝多了也这样,早就习惯了。 “你真的想用?” “嗯,试试嘛,万一没事呢,而且那时候我哥年龄太小,才十岁,很多小孩子就是会对神经适配器有光敏反应。” “我去拿个盆。”沙弗莱站起身,智能管家关机了,他便亲自去接温水准备药物,方便在陈念不舒服时照顾好他,以备不时之需。 沙福来把盆和水端过来,放在床边,又弄来了冰袋和药物。 万事俱备,他对跃跃欲试的陈念道:“好了。” 陈念立刻迫不及待地带上神经适配器,这可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 沙弗莱的头围比他大一些,alpha给陈念调整尺寸,引导陈念使用:“能看到前面的红房子吗。” “能。” “适配器会自动连接,在影像清晰到你以为真正置身于草原上时,就能进入到元宇宙了。” 沙弗莱话音刚落,陈念眼前就瞬间变为了一片蓝色。 周身的一切就此远去,就连雪莉酒香都不甚明晰。 意识在这一刻脱离了现实,进入虚幻的世界。 陈念听到了温柔的女声:“欢迎您,崩撤卖溜,您已进入电幻神国。” 什么? 陈念还没反应过来,无尽深蓝就泛起点点光芒,更多色彩涌现,高挑的角色形象就站在他眼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6节 人物金色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垂到腰间,蓝色炫彩护目镜遮住双眼,露出的下半张脸鼻梁高挺,薄唇冷淡,一时间甚至无法分清性别。 美人脑袋上顶着四个大字的id:崩撤卖溜。 这是沙弗莱的游戏账号? 陈念“啧啧”绕着角色走了两圈,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大皇子表面正经,背地里竟然玩人妖号! “感觉怎么样?”沙弗莱的声音很远,像是从异世界传来的。 “还好,没有特别难受。”陈念伸出手,碰到角色的瞬间激起无数粒子特效,适配器识别到并非沙弗莱登陆绑定角色,弹出了身份验证窗口。 没有沙弗莱准许,陈念无法使用这位名为“崩撤卖溜”的美女角色。 陈念还不是特别懂如何退出到元宇宙的主界面,他抬手摘下适配器,双眼重新捕捉到床头灯的光亮,对床边紧张注意着他反应的沙弗莱道:“你竟然玩了个人妖号诶,你游戏里的朋友知道吗?” 沙弗莱一愣:“什么?” “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崩撤卖溜小姐。” 沙弗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直接摘下神经适配器,没有退出游戏,所以陈念再次进来,还是处在登录界面上。 “……没有,我那真的是个男号!” 第73章 陈念仍旧怀疑:“男的?” 沙弗莱顾不得和陈念掰扯角色性别,游戏嘛,这些都是可以改的。 只要你有足够的成就点,在性别之间反复横跳都不是难事,甚至还可以同时拥有两种性别的特征,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妖。 他注意着陈念的每一个表情和反应,关切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念的魂被游戏勾走了:“还好啊,一切正常。我能玩你的账号吗?” “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神经适配器,你创建一个新账号吧,我来带着你玩儿,不然你直接用我的账号,上手就是最高难度,很容易摸不清。” 沙弗莱说的有道理,陈念道了声“也行”,他躺在床上,看大皇子打开橱柜寻找。 沙弗莱很快在柜子底层找到了自己的备用神经适配器,他连上电源检查一番,确定一切运行正常。 “你直接去注册新账号吧。”沙弗莱重新坐回椅子上,“我用这个登自己的号就行。” “好。”陈念也就继续用沙弗莱已经为他调整好头围尺寸的这款最新适配器,他重新连接进入,在沙弗莱的指引下,找到新建账号的选项,点击进去。 新建账号首先要进行神经匹配和识别,每个人的脑电波信号都有所不同,类似指纹有独一无二的识别方式,所谓的换设备登录也是基于这种原理。 三分钟的扫描过后,界面重新亮堂起来,在陈念面前的空地中央,出现了初始的人模。 新手指南也随之弹出,陈念按照指引,尝试着伸出手,点在人模的身体上。 侧旁立刻弹出身形的相关数据,接下来就是按照自身想法调整数据,创建角色造型了。 陈念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还是头一回完全沉浸式地进行捏人。 完善的捏人系统绝对是电幻神国的亮点之一,系统最开始会生成一个最符合你现实形象的初始造型,陈念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有种是陈词站在他面前的错觉。 玩游戏嘛,肯定不能用现实中的样子,否则就没什么意思了。 况且他还顶着皇子妃的身份,绝对不能再给陈词添乱七八糟的麻烦。 陈念迅速将所有参数扫过一遍,二话不说开始了捏人征程。 沙弗莱已经佩戴上备用的神经适配器,进入到游戏当中。 好友一栏中绝大多数名字都亮着,工会列表更是有近千人上线,沙弗莱作为副会长消失的时间着实有点久了,不过几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现实中总有各种重要的事情。 沙弗莱登录上去没五秒钟,就收到了白给樱桃的消息轰炸。 “大哥,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可算来了。”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沙弗莱仍是惯常的回复,反正白给樱桃催他上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们关系很好,你鸽我我鸽你都是正常操作了。 出生地点照样是位于总部八十八层的豪华卧室。 沙弗莱睁开眼,他习惯性地翻身,想要离开这张长达四米的床,结果差点一下子摔到地上。 他赶忙伸手扶住,这才注意到大床已经被换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货架般的高低床,竟然有五六层,一直抵到天花板,床板只有70公分宽,让他想起千年前的火车卧铺。 墙纸和地板也不再是雍容华贵的暗红色,无机质的白铺满整片空间,而天花板变成天窗,透过单向玻璃能够清楚看到顶层有人在走动。 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成了边沿泛着蓝光的椭圆光圈,沙弗莱一眼就认出它是来自《传送门》的元素。 他粗略扫过去,还有更多熟悉的物件,它们从古老的2d屏幕中走出,成为了身边真实存在的事物。 正是电幻神国这款游戏的迷人之处。 他只是两天没上线,办公室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到处都充斥着太空歌剧的科幻感。 沙弗莱习以为常,白给樱桃经常三天两头的把办公室换成崭新风格,还好他的装修范围就仅限于这几层,没有荼毒整个总部。 他推门出去,客厅里穿着清凉的几个赛博舞女在扭动。 沙弗莱熟视无睹地从她们身边经过,顺手把邀约取消,舞女们立刻停下,纷纷走了出去。 穿过客厅,会长白给樱桃和四五个公会高层正坐在会议室的桌边。 看到沙弗莱进来,白给樱桃哼哼两声:“呦,大忙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们抛弃了呢。” “最近实在有点忙。”沙弗莱在他旁边落座,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什么,新版本要上线了,想凑着人齐,商量一下后续的安排。” 下周就是电幻神国发售10周年,游戏将会进入全新的10.1版本,官方目前还没有放出太多消息,只知道新版本的名称为“重返东欧”。 从名字上也能猜出个大概,随着水位退却,东欧部分逐渐从海底显现。 目前已知在东欧海域活动的海皇有希拉和盖尔,这两位都是极度凶残的主,海平面下降无可避免,他们只能迁向更深的海洋,但绝对不会让人类如此轻易地夺回这片土地。 明明千年来,它们才是这里的霸主。 公会阿法纳西成立之初,目标就是整个亚欧大陆。 在有关东欧的全新版本,必定会尽最大可能夺取利益,毕竟东欧之后就是更为发达的西欧。 这几天游戏论坛上充满了对新版本的期待,不乏能人大佬发表基于严密数据的剧情推理和布局前瞻。 沙弗莱也看过许多,身为副会长,每次版本更新之前,他都会和公会的其余管理层商讨下一步的大概方向,提前做出安排。 比起虚幻的游戏,这更像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冒险。 往常沙弗莱肯定就参与会议了,毕竟自己的这位会长难得有正儿八经的时候。 但现在沙弗莱做不到沉下心来思考,他还惦记着陈念。 “你们先商量着,完事之后把会议记录发给我一份就行。”他对白给樱桃道,“我得去找个朋友。” “朋友?现实里的吗?”白给樱桃稀奇地呦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听你要找朋友。” 大家玩游戏都很喜欢叫上现实中认识的朋友,但崩撤卖溜不一样,白给樱桃和他认识九年了,从来没见他和现实中的朋友一起玩过。 沙弗莱:“嗯,他之前没玩过,还是个新账号,我得去新手区找他。” 人事经理十块钱三个好奇道:“新账号?这些年你那朋友没想着和你一起玩啊。” “他从前比较忙,没什么机会。”沙弗莱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我先走一步,去新手区等着,省得他在不知道该怎么弄。” 菜格欧:“纯萌新?” 沙弗莱:“嗯,纯新手。” 白给樱桃:“那你赶快去吧。” 沙弗莱起身去到电梯处,直接选择传送地点,去到新手区辰砂原址。 在电幻神国中,六大信标是玩家的新手区,随着水位逐渐褪去,更多地图被扩展,那些曾经沉于海底的区域充满着各种险恶,越是靠近信标就越安稳。 沙弗莱走后,会议桌前的几人交换眼神,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坏笑。 几秒钟后,众人不约而同地默契起身。 玩这种大型网络游戏,调戏新人绝对是乐趣之一。 好奇崩撤卖溜现实中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绝非白给樱桃一个。 毕竟这位副会长只说自己是个富二代,从不透露其他任何消息。 沙弗莱从传送点出来。 在海平面退至数百米水平的时期,大片陆地重新回到人类手中,信标不再是仅有的栖息地。 大量功能被从信标上转移,自4.2.6版本后,辰砂彻底成为新手区。 沙弗莱很久没关注过新人的那些事儿,有点摸不清出生地在哪里,他上论坛临时查了下,前往净水系统。 出生点的人不是特别多,这游戏都爆火九年了,能玩的人早就在玩儿,大部分新人都是老玩家开的小号,很快就会跳过指引流程。 他找了一圈,没能发现疑似陈念的人影。 沙弗莱不知道陈念捏人需要多长时间,反正当年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调试出如今的人物形象。 得等人物创建完毕才能和陈念添加好友。 沙弗莱找了个地方坐下,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沙弗莱等的焦心,过了好久也没能找到目标,干脆在此期间打开文档,做了下个版本的初步计划。 他时不时抬头看向前方,着重关注少年造型的新手们。 二十多分钟后,沙弗莱注意到了一个紫发少年,他身量不高,一米七左右,看起来很可爱,不过没有陈念现实中的样子顺眼。 就在沙弗莱寻思少年会不会是陈念创立的角色,想要过去时,就听见有人走了过来。 沙弗莱抬起头,看到了宽阔雄伟的胸膛,再抬起头,看到了粗壮的脖子,再再抬起头,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是个两米多高的彪形大汉。 说是彪形大汉都轻了,比起人,他更像一堵墙,彪悍地横在沙弗莱身前,投下的庞大阴影直接将他整个人遮住。 他膀大腰圆,手臂健壮得筋肉突出,叫人毫不怀疑能一拳将人锤到云贵高原,将近一米九的沙弗莱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起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7节 大汉留着红色的络腮胡,和同样红色的头发连成一片,茂密毛发遮住大半张脸孔,灰色瞳仁又让这幅热情洋溢的脸孔多了几分诡异的冷漠。 他看起来极凶,而身上的初始装束,又确确实实告诉沙弗莱他是个新人。 两人对视。 沙弗莱心中浮现出浓重的不祥预感。 他站起身,仍旧需要稍微仰视大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探问道:“……陈念?” “是我。”大汉语调轻快,只是配上粗犷至极的声音,满满的违和感,你能想象一个两米多高的铁塔卖萌吗? 在沙弗莱震惊的目光中,大汉新奇地四处张望着,感叹道:“哇我好高啊,原来高个子是这种感觉,能看得好远。” 沙弗莱:“……你怎么想着把自己弄成这样?” 陈念耸肩:“不行吗?我觉得蛮酷的啊,高处的风景太好了。” 沙弗莱无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心中的感觉,可爱俊美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浑身筋肉的铁塔大汉。 陈念:“人物造型以后是可以更改的吧,我记得你说如果成就点够,就连性别都能改。” “是可以改不错。”沙弗莱艰难地缓过神,“但得等过上一阵子,你达到足够等级开启商店才行。” 陈念:“啊,这游戏没有什么充钱就能迅速升级变强的操作吗?” 沙弗莱:“没,虽然有氪金项目,但最主要还是考验肝度和操作。” 陈念也不介意:“那正好,我再以这个造型玩上两天,体验一下不一样的视角。” 沙弗莱看向陈念脑袋顶上,“mono”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有强制性要做的新手任务吗?” 陈念浏览侧边栏的条目:“好像没有,自由度还蛮高的。” “那我先带你四处转转多了解一下,在游戏里我们就用id叫对方,不要喊彼此的名字。” “好。”陈念乖巧点头,明明应该是可爱的动作,配上这样一幅外壳,却让辣眼睛到让人想要自戳双目。 沙弗莱带着陈念去到净水系统的传送点,地图上很多区域不对新手开放,但由于两人组了临时队伍,陈念共享了沙弗莱的地图。 “好大啊。”陈念两只将地图放大又缩小,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没被水淹没之前的地球吗?” 沙弗莱:“事实上要比这还大的多,再过十几天就会推出新版本,之后水位继续降低,说不定能慢慢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陈念点头,他此前也看过电幻神国的实况视频,不算纯粹的新手,如今自己上手体验,也不至于抓瞎。 “我想多去几个地方看看。” 沙弗莱答应下来:“不少人都把这款游戏当做旅游模拟器,做个休闲玩家也挺好的。” 两人来到传送点旁边,陈念四处张望,突然看向沙弗莱身后的某个地方,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好像有几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诶。” 沙弗莱立刻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正可疑抖动着。 “稍等。”他走过去,抬脚踹在里面。 “哎呀呀!”三个人踉跄着从灌木中飞出,他们站直身体,相互推搡着,谁都不愿意做第一。 正是白给樱桃,十块钱三个,菜格欧三人。 “……你们在干什么?” “路过路过。”白给樱桃抓着脑袋,嘿嘿笑着。 沙弗莱无语,而菜格欧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正好奇的陈念身上,掩着嘴小声道:“副会,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我怎么感觉他跟会长很有共同语言呢?” 陈念的这身装扮,确实是白给樱桃喜欢的风格。 沙弗莱回头,对陈念招招手。 陈念立刻过来,三个算得上挺高的男人齐刷刷抬头,共同仰望着他。 “你们好,我是崩撤卖溜的朋友,mono。”他粗犷的声音响在所有人耳中。 “我们是他公会里的人。”白给樱桃一直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在另外两人还在为陈念魁梧惊诧时,已经哈哈笑着拍拍陈念肩膀,“我和老崩一块玩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他带朋友。” 陈念低头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白给樱桃胸口纹的小猪佩奇。 ……好酷!他也想要! 沙弗莱:“你们不是说要商量下个版本的安排吗?” 白给樱桃:“你这个掌握着财政大权的副会长都溜了,我们还聊个什么劲儿,明天等你有空再说也来得及。” 陈念反应过来:“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菜格欧:“没事没事,说起来这还是副会长第一次带新人呢。” “回头再和你们聊,我和他今晚能上线的时间不多,先领他到处去看看。”沙弗莱用眼神警告三人千万别再跟着了。 “那我们去新西伯利亚的分基地了。”白给樱桃对陈念道,“你们快到处看看吧,这游戏特别好玩,等有空我们再见啊。” 三个鬼鬼祟祟的人推搡着溜了,陈念望着他们各异的背影,道:“刚才那个叫白给樱桃的人你们工会的会长吗?感觉人还不错啊。” “嗯,我刚开始玩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现在算算快有十年。” 十年,比他认识沙弗莱的时间可长的多了,甚至比有些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陈念还蛮羡慕这种友情的:“你知道他现实中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蓝矾的生态缸的工人,大家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聊许多现实生活的事情。” “你呢,你肯定不能和他们说实话吧。” “当然,我给自己编了个富二代的身份。” 陈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之后他也得给自己弄个假身份。 唔……编什么好呢?家境贫寒经常有很多阴暗念头期盼救赎的女高中生?还是在星叶五级过滤器里工作辛苦需要三班倒的采矿工人? 陈念和沙弗莱通过传送点离开净水系统,未曾发现原本应该离开的偷窥三人组又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来。 十块钱三个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会是女朋友之类的,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个大哥啊。” 菜格欧:“就是啊,上个月副会刚被甩了,我本来也觉得会是对象一类的,一起带着玩游戏好增进感情嘛。” 白给樱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对象么,也不是不可能。” 十块钱三个:? 菜格欧:? 他们面面相觑,顺着这句话联想,然后齐齐地沉默了。 陈念和沙弗莱对此一无所知。 沙弗莱想要尽快让陈念领略到电幻神国的独特魅力,就先带他去了风景最好的几个地方。 现实中正在海底沉寂的城市在游戏里得以完美复现,地表曾被海水淹没又重现,形成大片湿地。建筑历经千年早就只剩残骸,其中的机械部件被原初生物掠走,如今造型迥异地暴露在阳光和空气中,竟如艺术品。 大量动物也回到了最合适的栖息地自由奔跑,不再被保护在狭小的生态缸中。 微风拂过带来花香,羊群在草原上踱步,鸟群自头顶飞过,所见所听所感到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陈念以为这就是另一方平行世界。 陈念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陆地,它坚实地在脚下伸展,阻挡着海蔓延,给人源自灵魂的底气。 光是这完美的感官模拟,电幻神国就能被永恒地刻在游戏史丰碑上。 玩着游戏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他们进行完精神力的授课都已经快十点了,陈念创建角色捏人又花了挺长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游览了三四十分钟。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下线吧。我怕玩得久了,你再身体不舒服。等明天训练完,如果还有时间我带你到公会去看看,也了解一下其他方面。” “好。”陈念忍住心中的不舍,和沙弗莱一起退出电幻神国。 反正明天还能玩呢,别这么着急。 眼前又恢复了登录界面的深蓝色,陈念看到精心创建的角色站在眼前,他抬头又抬头,仰地脖子都酸了,挺满意自己在虚拟世界里的形象。 和适配器断开连接,意识重新回到身体,疲惫在一瞬间涌上心头,陈念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累得不行了。 他头一次做精神力相关的训练,精力耗尽,又在元宇宙里转了一圈,已经有些透支了。 这种透支比体力透支还要恐怖,陈念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发声都难以控制。 很快,陈念感觉到有人靠近,神经适配器被从头上摘下。 就见沙弗莱正担忧地看着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映出陈念很陌生的虚弱模样。 沙弗莱:“还好吗?” 陈念无法做声,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74章 沙弗莱一看,就知道陈念是因为透支虚脱了。 陈念瘫在床上,往常灵动的双眸尽显疲惫,乌黑的鬓发散落,衬得失去血色的脸颊近乎瓷白,就连嘴唇都不复方才的红润。 他陷在柔软的床铺中,像是刚从沉眠中苏醒的年轻血族,需要用最滚烫的鲜血滋养,让流淌的鲜红润湿并染红双唇。 一点都不见方才在游戏里的兴奋样子。 陈念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还不太能掌握好精神的消耗程度。 沙弗莱曾经也有几次玩儿的时间太长,陷入到类似的疲惫当中,不过陈念才训练完精神力,肯定要更严重一些。 沙弗莱忍不住懊恼:明知道陈念有可能不适应,干嘛还让他试着用神经适配器?但凡换个时候,都不会把人累成这样。 “是不是有点太累了?现在立刻去休息吧,我送你回房间。”沙弗莱轻声道。 肯定不能让陈念直接在这里休息,陈念的卧室就在隔壁,送回去也很方便,一两分钟的事儿。 陈念现在正处于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他的意识已经不太能控制地了身体。 沙弗莱单膝跪在床边,俯身伸出胳膊,他一只手紧贴床铺从陈念肩后穿过,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膝弯,将陈念整个人向着床边抱了抱。 这是个略显亲密的姿势,但陈念记不清第几次被人这样抱着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8节 在黑匣子的夜晚总是显得漫长,他很难记清每一位客人的面容,调笑中他依偎在alpha的怀里,毫不介意对方的手并不老实,在他身上揉捏。 明明才过去一个月,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陈念比想象中敦实一些,失了力道的身体柔软,沉甸甸压在他手臂。 沙弗莱记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天在马车上,他并没能察觉到去过钟楼的陈词已经换了个人,他推门进入休息室,就看到陈念趴跪在地上,侧头找着沙发下面的什么东西。 白裤的布料紧贴少年身体,勾勒出臀腿具有肉感的曲线,两腿微微叉开,跪在地毯上,而整个身体前趴。 兴许是腰部凹陷下去,更显得后方挺翘。 那天沙弗莱其实看到了更多。 穿在白衣服里面的黑色,永远都会或多或少透出来一些,就算布料再轻薄贴身,也仍有颜色。 那是蕾丝边丁字裤的轮廓。 沙弗莱强迫自己忘掉脑子里的东西,起码现在不能再想。 将陈念挪到床边,沙弗莱轻声问他:“能稍微起来一点吗?”。 陈念缓了会儿,也稍微积蓄了一些力量。 沙弗莱托着他后背,陈念缓慢起身坐在床边,光是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 好像真的玩得太过了,陈念不禁懊恼,明明知道训练把精神力耗空,他干嘛还要玩那么长时间的游戏? 唔,看起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抱怨沙弗莱是个游戏迷。 沙弗莱转过来,背对着陈念在他身前蹲下,将宽厚可靠的脊背留给omega。 “来。” 陈念伸出手,沙弗莱反手抓住他的腕,将陈念的胳膊搭在肩头,两手又向下拖住陈念的膝弯,按在自己腰侧。 “走了。” 他招呼一声,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 沙弗莱身体稍微向前倾,于是被拖着的陈念顺利成章地整个人趴在了他后背上。 陈念的双臂从alpha颈边环过,垂在他胸前。少年脑袋搁在沙弗莱的肩膀上,呼吸带动的气流扫过alpha脸颊的皮肤,激起起微弱的痒意,似羽毛轻拂。 沙弗莱忍不住屏住呼吸,他怕会吸入陈念呼出来的满含omega信息素的空气,又似乎怕加速的呼吸频率会引得陈念注意。 陈念被好多人拦腰抱过,但上一次被谁背着,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实在累了,疲惫地闭上眼睛,完全将自己交给这张坚实可靠的后背。 沙弗莱背着陈念出了房门,恰逢一位侍女迎面经过。 远远看见陈念被沙弗莱背着,从大皇子殿下的卧房出来,还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侍女霎时间瞪大眼睛,惊讶地捂住嘴。 这……这是?! 皇子妃面色苍白,细碎的额发扫在眉间,安静趴在殿下后背,像是累极了昏睡过去,他只穿单衣,领口的扣子解开,素白纤长的脖颈和小半边肩头露出,每次出门都要牢固佩戴的颈环不翼而飞。 而大皇子殿下抿着唇,神情愧疚,如同……在懊恼些什么。 侍女倒抽一口凉气。 天啊天啊天啊!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沙弗莱径直转进了隔壁陈念的房间,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还有人过来。 陈念之前躺在沙弗莱的床上,赤着一双脚,沙弗莱把他背过来,想着也就两步路,没给他穿鞋。 那双裸露在外的足,成了另一种暧昧的佐证。 侍女用力捂住嘴,优秀的职业素养让她抑制住激动的手颤抖的心。 她……她该不会是整个皇宫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人吧! 沙弗莱将陈念送到卧室。 他来到床边,背对着床铺蹲下身,让少年能顺利坐在边沿。 陈念放开了揽着他脖子的手,双腿也从沙弗莱腰间松开,不再夹着。 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陈念舒了口气,无论是谁,在熟悉的环境中都会有更多安全感。 “好好睡一觉,不用太担心,等明天醒来症状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陈念点点头,沙弗莱照顾着他躺下,他当然不能帮陈念脱衣服,等待会儿离开,智能管家会照顾好陈念。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陈念又点点头。 沙弗莱还是头一次见他不说话。 精神上的疲惫让陈念收起了所有锋利爪牙,好像一只坏脾气的小猫终于累了,柔软且安静地蜷缩起来。 这不是陈念在别人面前故意表演的乖顺和柔弱,就算他演技再好,也无法完全演出现在流露出的真实神态。 兴许是见多了假的,才让真的更加动人,如今那眉眼间琉璃般的脆弱,竟让沙弗莱忍不住放轻呼吸,生怕一不留神会将其打碎。 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站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陈念床头。 确定把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沙弗莱道:“那我就走了。” 陈念目送沙弗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很快连脚步声都不见了。 他闭上双眼,机械臂从墙上伸出,为他脱去身上的衣物。 今天是格外充实的一天,他早上去植物园拜访纪逸枫,得到学习博物绘画的机会,听了些有关博物学的知识,下午又跟桂芷棋练习了基本功,晚上进行精神力训练,还头一回接触到元宇宙的游戏。 而在地下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在夜总会陪客人喝到头晕脑胀,强撑着回家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再收拾收拾,就要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生活完全就剩下了工作,吃饭,睡觉。 原来一天能做这么多事情。 这就是让自己充实起来的快乐吗…… 智能管家贴心地为他盖上被子,灯光变暗,窗户玻璃调整为不透明模式,在翌日陈念苏醒之前,都不会有光透进来干扰他的睡眠。 沙弗莱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失律的心跳正在逐渐回归正常。 他有点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时间已经不早,他明天还有要紧事务处理,得早点休息。 沙弗莱收起两款神经适配器,心想改天得给陈念买个最新款。 陈念现在还用着陈词的身份,当年的意外发生后,白塔为了保护陈词,下达了不让陈词使用神经适配器的禁令。 以后陈念如果想玩游戏,好像只能继续来他的房间,让他帮忙掩护了。 沙弗莱把水杯和盆都端回原处,才开启智能管家,去卫生间洗漱。 智能管家刚一开机,就听见沙弗莱在浴室里洗澡。 自从皇子妃搬来皇宫,殿下就经常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将它关掉。 每次它关机之前都隐含着期待,希望再次开启时能发现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然而每次都很失望。 但是!但是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殿下不光在浴室里洗澡,他的整个卧室尤其是床上,还都沾染着浓重的omega信息素! 床单皱皱巴巴,仿佛被激烈滚过。 智能管家的cpu有片刻的过热。 它关机了三个多小时,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位殿下都做了什么?把床单弄成了这样?! 智能管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芯片在颤抖,芯片在颤抖!!! 沙弗莱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也没多想,径直躺到床上,打算休息。 在他躺下的那一瞬间,立刻被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包围了。 他的床单和枕头上,全都是陈念留下的味道。 沙弗莱浑身一僵,猛地爬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迅速加快,omega的信息素只需一瞬,就能勾起心中所有隐秘的渴望,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叫嚣着想要获得更多。 沙弗莱有些忘了,刚才陈念到他房间里是没戴颈环吗? 否则怎么会释放出如此浓郁的信息素? 他屏住呼吸,用剩余的全部理智控制着身体,迅速将整张床单扯了下来。 沙弗莱完全忘记了,他已经重新启动了智能管家,只需要远远站在墙角让机械臂来做就行。 床单被沙弗莱抱在怀中,花的甜香涌在怀里,如同将少年拥住。 沙弗莱浑身僵硬地转身,他需要把床单扔进脏衣篓里。 然而意识像是已经被干扰了,身体的最深处正在燃烧,高温消磨着意志,让每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沙弗莱完全无法控制住行为,他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床单中,深吸口气。 芬香扑鼻。 雪莉酒的醇香疯狂地从alpha身上冒出,呼应着omega的气息,融合,迅速地融合,不分你我地融合。 这一刻,沙弗莱的卧室彻底化身成为信息素的监牢,最原始的本能得到呼唤,激起内心深处的狂野渴望。 城市坍塌,山峦倾颓,一切的一切轰隆隆地倒下,将他掩埋其中。 他想要…… 不!不行! 沙弗莱拼命从废墟中挖出残存的几分理智,他迅速将床单扔进脏衣篓,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大步来到智控面板之前,将通风调至最大。 但身体已经诚实地给出了反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99节 沙弗莱正处在最血气方刚的年龄,他平时清心寡欲,连自渎都很少有。 但偏偏因为这点,常年被压制的渴望突然冒出头来,就成了让人难以招架的猛烈。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 沙弗莱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忍过去了。 他猛地拉开抽屉,找出抑制剂的药瓶,几乎要把小小的白色塑料瓶捏碎。 两颗抑制剂下肚,只过上几秒钟当然不会起什么作用,但沙弗莱已然硬到发疼了。 他焦躁地踱步几圈,最终迈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智能管家震惊了。 殿下看样子竟然还没有完全满足,那可是整整三个小时啊!整整三个小时!都还没做够吗! 皇子妃的身体现在还好吗?不会被折腾坏吧?照这样下去,它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迎接小殿下了! 智能管家亲眼见证了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的关系从有事漂流瓶联系,到皇子殿下主动联系白塔,到经常抽空跑去白塔,再到把皇子妃接到皇宫,两人共处一室的全过程。 全程历时短短一个多月,简直就是突飞猛进的发展! 十多年来的情谊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智能管家激动地流下了两串赛博眼泪。 看来它得多收集些早教资料了,小殿下会是他照顾的第一个婴儿! 智能管家的程序疯狂运行,分针转过半圈,在这一刻跳过零点,新的一天在夜幕中到来了。 沙弗莱坐在马桶上陷入沉思。 卫生间里满是浓郁的雪莉酒味道,信息素的浓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无言地诉说着欲念和渴求。 沙弗莱不愿去看纸篓里的纸巾,他从小就接受着最为良好的教育,知道那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生理冲动,没什么好羞涩的。 只是真正让他羞愧难耐的,源自脑子里的画面和想法。 沙弗莱无法控制住身体反应,正如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去想方才还躺在他床上的少年。 他可以想着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去解决,但绝对不能是陈念。 ……那是他未婚妻的弟弟。 沙弗莱将脸深深地埋进掌心。 他很难不去思考其中的含义。 沙弗莱不是傻子。 从他第一次嗅到陈念信息素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兆了。 他记得陈念俯身在喷泉水面啄饮的澄澈模样,记得陈念宴会上挽着他手臂故作娇羞和温婉,也记得他揭开陈念身份时,少年的凌厉和咄咄逼人,晚香玉的气息更是如影随形,出现在每个旖旎梦中。 每个画面,他都清楚记得。 沙弗莱从来没意识到,短短一个月,竟然能让他留下那么多特别的记忆。 全都是关于陈念的记忆。 他做了二十四年来最大的一件错事。无可原谅的错事。 他……对陈念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将头低得更深,十指从铂金色的发根间穿过,绝望地用力抓住,想要让疼痛把奔向深渊的心拉回正轨。 然而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沙弗莱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卑劣到无可救药之人。 他背叛了陈词。 也对不起陈念。 更辜负了两兄弟对他的信任。 ——他对最不能动心的那个少年,动了心。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缝隙里透出,陈词皱了皱眉头,无声地睁开双眼,就看到傅天河近在咫尺的睡颜。 陈词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火柴棒的营地。 alpha微张着嘴,睡得无知无觉,像个小孩。事实上陈词很多时候都觉得傅天河就是个大小孩,虽然他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 就算睡觉,陈词也不见他把义眼取下来,按理说义眼片都需要每晚悉心保养,才能保持清洁度,避免眼部发炎感染。 昨天他们从莫姆手中救下拉尔营地的所有人,雨下得实在太大,他们没办法回去,傅天河就骑车带着他来到这里,暂时避雨。 一夜过去,雨已经停了,天空重新晴朗起来。 陈词无声地坐起身,只铺一条被子在地上睡还是太硬了,他的背有点痛。 外面仍旧安静,大家累了一天,饥寒交迫,好不容易重返营地休息,自然不会起那么早。 陈词蹬上鞋,站起身来,他稍微整理地上的被褥,火在半夜就熄灭了,他们湿透的衣服也都已经烤干。 陈词穿好外套,有点饿了。 他翻开两人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速食食品,煮起早饭。 香味逐渐冒出,傅天河鼻子抽动两下,醒了。 他翻了个身,就看到陈词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做饭。 “早。”alpha声音有点哑。 陈词:“早。” 一睁眼就有饭吃的生活实在太幸福,傅天河爬起来,揉着眼坐到陈词对面。 两人吃过早饭,他们没有太多交流,但彼此根本不觉得尴尬。 “走吧。”陈词站起身,将吃完的空餐盒放到一边。 傅天河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了声好,他也穿好自己的那身衣服,推门出去,营地外面果然没多少人在。 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傅天河推着摩托车,带上陈词和机械核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拉尔营地。 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火柴棒,昨天和拉尔聊过一阵,陈词也确定之后警惕起来的营地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这只是旅行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对拉尔营地而言,他们是恩人,也应该是偶然的两位过客。 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傅天河骑着摩托车,带陈词回到了cpu侧室。 他们已经比原本的旅行计划耽搁了一天,回到旅店之后立刻退了房,带上所有行李,前往下一站的目标:生产车间。 陈词从拉尔口中得,知此处有专门卖军火给拾荒者的商人,他本来挺动心,想买几盒手枪子弹放在身上备用。 但转念一想,他根本不可能带着武器通过辰砂内部的安检。 陈词干脆将那把没了子弹的手枪留在了拉尔营地。 中午十二点,两人乘坐中央电梯,到达了位于中上层的生产车间。 照例是先找个合适的旅店,陈词和傅天河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在辰砂内部就不用担心什么下午阳光炙烤的问题了,他们于两点半出发,探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说来也巧,陈词最初做旅行计划时,定下的第二站就是生产车间,如今他们收获了八十多枚机械核心,正好也能在这里出手。 傅天河和陈词商量过后,决定先卖掉七十个,剩下的留在手中,自己做些研究。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寻找当地黑市,最终在一家成人用品店发现了入口。 七十枚机械核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老板看到他们打开箱子,眼睛都直了。 老板开出个不错的价格,当然,经过傅天河死皮烂脸地熟练讲价,这批机械核心能拿到的前比他们料想中还要多。 老板就要转账,傅天河本想让陈词收着,毕竟如果不是九月,他可是一颗额外的机械核心都拿不到。 陈词摇头:“给你吧,我不缺钱。” 要放往常傅天河肯定不信,九月一个omega,家里还有人生病,怎么可能不缺钱。 但如今出来的几天里,住宿全都是九月付的房费,购置补给时更是堪称大手大脚,让傅天河彻底相信了陈词。 傅天河挠挠头:“那我就拿着了。” 他收了老板的钱,账户的余额翻了好几倍,手头一下子阔绰起来。 有钱就是好,傅天河这下腰杆也硬了,胸膛也挺了,脊背也直了。 之后再购置什么东西,他也能负责出钱,并且也不用再为下个月的基因纠正剂发愁了。 他大手一挥,豪迈地对陈词道:“走,咱消费去!” 第75章 说走就走,傅天河带着陈词走出黑市,他推开暗门,回头对陈词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今天我请客——” 陈词目光平静,和他对视几秒,视线越过傅天河肩膀,投向alpha身后。 傅天河愣了下,他扭头,就看到前方是个自动售卖机,几款情趣玩具光明正大地摆在架子上,粉色包装盒上印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形状。 糟糕!忘记他们是从成人用品店进来的了! 傅天河的脸骤然热起来,他瞬间噤声,沉默且迅速地从众多贩卖机之中穿过,来到门口。 ——他说请客可不是要买这些东西,九月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吧! 陈词坦然地跟在他身后。 他默不作声地看过一款款商品,大多是用来安抚承受方的,有许多不同的尺寸和形状。 白塔也给他提供过基础款,用来解决发情期的困扰,但陈词从来没用过。 他没办法想象一个异物贴近身体,甚至弄到里面会是怎样奇怪的感觉。 一旦心理上产生排斥,无论那东西有多好用,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两人离开黑市入口,傅天河查询地图,带着陈词来到生产车间最大的商场。 生产车间囊括了信标几乎所有的轻重工业,是弥足重要的部分,在附近生活的,大多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工人。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0节 六大信标都是按照同样的原则和模板建造的,由于要从海底汲取能源,整个下半部分布着最重要的cpu和能源转化区,中层负责信息处理和存储。 不同于中下部用于维持信标自身的基本功能,上半部主要为人类的需求服务,分布着生产车间,净水系统,生态缸,农场,研究所等重要区域。 陈词的出行虽然需要严密报备和保护,但也在辰砂顶层逛过商场。 只不过在他到达之前,白塔的相关人员就已经把整个商场都清空,硕大的商场只为他一个人开放,所有工作人员都专门为他服务。 店面里的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然而陈词什么都不缺,那些高端产品对他而言甚至还降低了档次。 独自在一群人的保护下,行走在空旷建筑内,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死物,以及销售们尊敬谦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意思。 陈词逛过一次,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兴趣。 但今天不一样。 他不再是尊贵的选帝侯和皇子妃,只是地下城里名为九月的普通少年。 商场一层是大型超市和以及化妆品和珠宝,傅天河拿了辆小推车,见陈词一直盯着,问:“你想推吗?” 陈词点点头。 傅天河把车让给他,陈词双手抓着扶手,平稳地推着小车前进。 超市人很多,大多是一家人前来购物,傅天河和陈词并肩走着,倒像一对情侣。 “有什么想要的随便买。”见陈词只是走在货架间一排排地看,傅天河忍不住道。 陈词闻言,停在了满是零食的货架前。 “想吃点东西吗?”傅天河失笑,九月经常会给他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旅途中的九月凌厉干练,思维敏捷,却又会在很多小瞬间,流露出难以形容的可爱,像个生活笨蛋。 说到底也只有十八九岁啊。 傅天河:“选点喜欢的吧。” 陈词:“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味道。” 九月之前从来没吃过吗? 傅天河惊讶,他本以为就算生活再拮据,吃点零嘴的钱总该有的,像他就够穷了吧,发了工资之后也还会买点东西犒劳自己。 傅天河完全想不到陈词没吃过,反而是因为太富贵了。 陈词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由皇家御厨精心烹饪,这些普普通通的“垃圾食品”根本送不到他的餐桌上。 傅天河选了几款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分别介绍给陈词。 “这个稍微有点咸,一小个一小个的吃着特别上瘾,就是吃多了嘴会干,得多喝点水。” “薯片我还是喜欢薄点脆点的,厚的这种完全get不到。” “这个牌子包装袋里的空气比薯片还多,而且特别贵,但没办法,谁叫它好吃呢。” “诶,你可以尝尝这个梅子,酸酸甜甜,还蛮不错的。”傅天河说着,嘴里就冒出口水来,他将梅子放进购物车,“不行,我要吃。” 只要是傅天河介绍的,陈词都放进了购物车,很快就堆了一小层。 他对这些有着花花绿绿包装的垃圾食品蛮感兴趣。 两人经过水果区,迎面和带着婴儿的大人擦身而过,陈词看了眼坐在小推车里的婴孩,也展开推车上给小孩子坐的折叠椅,默不作声地放了个西瓜上去。 傅天河盯着西瓜看了几秒,陈词从alpha流露出的渴望眼神判断,如果不是长到了一米八多实在挤不下,傅天河估计也会坐进去。 两人逐渐走进超市深处,来到了肉食区。 切好的肉分门别类放在冷柜中,等待顾客挑选,它们都被处理得非常干净,根本不像市场中那般鲜血淋漓。 傅天河正打算买点肉去旅店,给陈词做顿饭,他挑选着,回头问想问陈词吃什么,就发现少年已然不见人影。 咦? 傅天河四处张望一番,他个子比较高,视野开阔,很快在旁边的水产区看到了陈词。 他走到少年身边,就看到陈词推着小车,正专注盯着浅水池里的螃蟹。 有一对情侣要买螃蟹,他们指到水池中的哪只,营业员就拿着网兜去抓螃蟹。 螃蟹欢快挥舞着钳子,在水池中迅速移动,躲避着网兜,营业员和螃蟹斗智斗勇,过了一两分钟才终于把它捞上来。 陈词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想吃螃蟹吗?”傅天河问。 陈词摇头,这玩意儿他在白塔吃过太多,蒸好的蟹肉和蟹黄都被精心剔出装进精致瓷盘,配上昂贵的黑鱼子酱,却只是他一顿饭里的配菜。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索然无味,况且他真不觉得螃蟹有什么好吃的。 傅天河也对吃螃蟹不感兴趣,蟹肉都藏在壳里,他没那个性子剥。 陈词看了会儿螃蟹,就转移阵地,去围观其他水箱里各式各样的鱼。 现在这个年头,虽说海洋资源极度丰富,但没几个人敢吃从海里直接捞上来的东西。 绝大多数水产品都是在农场里人工饲养的。 傅天河又选了点蔬菜,两人从超市出来,将东西存进储物柜,上楼去看。 四楼有电动游戏厅,里面热闹非凡,见陈词在门口张望,傅天河直接把他领了进去。 傅天河买了一篮的游戏币,交给陈词:“来玩吧。” 白塔有一整层的游戏厅,但很多东西自己玩没意思,要有那个热闹的氛围才行。 陈词最开始只看别人玩儿,有一对双胞胎女孩在用娃娃机,他站在旁边,看两个孩子轮流上阵,抓取盲盒。 “咱也来试试。”傅天河去到旁边的另一个机器,就要投币。 陈词摇头,冷静道:“抓不到的,它那个机械爪都会松开,玩这个就是在浪费钱。” “这些都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只要你抓的次数足够多,肯定能抓到。”傅天河不容拒绝地将游戏币塞进机器,“玩玩嘛,不用在乎那么多。” 机器已经启动,陈词只能抓住摇杆,瞄准里面的道具。 两次他都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替代品,然而机械爪总会在移动的过程中突然松开,让东西掉落回去。 傅天河二话不说,继续给他投币。 陈词只能继续抓,在第五次时,那爪子没再半路掉链子,摇摇欲坠地将东西抓到了指定地点,才终于松开。 黄色毛绒质地的替代品滚落出来,陈词后退一步,而傅天河欣喜地蹲下身,拿起它展示给陈词:“看吧,果然抓到了。” 陈词本能地在心中计算,他们在娃娃机里投的钱,应该比盲盒本身的价格低了很多。 但陈词根本不觉得盲盒有对得起这个价格的价值,不就是一些pvc材质做成的小摆件吗。 但看到傅天河兴奋的笑脸,他突然觉得,也许用不着那么功利。 他们是出来玩的,不必去思考每件事是否具有意义,只要能乐在其中就好。 工作人员过来,为他们换取盲盒,陈词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小猫,蜷在猫爬架上打盹。 挺可爱。 游戏厅里还有专门的神经适配器体验区,陈词默默地玩了一圈各种设备,就看到傅天河在那边驻足。 他来到alpha身边,问:“你想要这个吗?” “我家里有一个能用的。”傅天河指着前方播放着预告片的大屏幕,道,“这游戏又出新版本了,要不是平时工作太忙,我还真想多上去看看。” 陈词认出那是沙弗莱最常玩的电幻神国。 他并不意外傅天河也玩儿,电幻神国确实完美模拟了另一种可能的世界。 如果不是会对神经适配器产生巨大反应,他大概也会每天靠着这个消磨时间。 陈词和傅天河一起看过新版本的先导片,曾经是东欧的区域从海底显现,海皇希拉和盖尔携无数原初生物退去更深的地方。 被海水淹没千年的土地已然一片荒芜,数不清的水生生物暴露在空气阳光中,迅速死亡,留下大片亟待清理和开发陆地。 沧海桑田。 北纬51度23分14秒,东经30度6分41秒,第涅伯河上游,千年前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早已被海水侵蚀。 它有着让无数人唏嘘不已的名字——切尔诺贝利。 无数巨大的藤壶攀附在反应堆外层由硼层和混凝土构造的“石棺”上,四号机组就埋藏在其中。 曾倾尽一个国家全部力量建造的石棺还在发挥作用吗?没人知道。 镜头最终定格在罗马尼亚布朗城堡,一双猩红的眼瞳自流淌着脏污海水的地下室睁开,也许那才是斯托克笔下真正的德古拉。 画面黑了下去,下一秒,开始重播。 就算是对游戏不感冒的人,看到这样的先导片,也忍不住产生兴趣。 傅天河挺眼馋,但他没什么玩游戏的时间,比起游戏,他更想在现实世界里陪着九月旅行。 他转头对陈词道:“走吧。” 陈词嗯了一声,两人走出游戏厅,在商场顶层的餐厅吃过饭,离开时已经晚上七点了。 傅天河:“要直接回去吗?还是再到哪里玩玩?” 陈词还不想这么早回去:“到处逛逛吧。” 傅天河想了想,道:“我听服务员说,这里的外壁挂能看到天空,走,咱们去瞅瞅。” 生产车间靠近辰砂的内壁,在信标的建筑边缘会有一些延伸出来的平台,被称作外壁挂。 两人乘车前往,在巴士上,陈词顺手给姜岱和陈念发送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达了生产车间。 傅天河拎着买来的东西,陈词拆开一包零食,尝试着吃起来。 是他没吃过的味道,和傅天河形容的差不多。 等陈词干掉三包薯片,他们也终于到站了。 陈词拍拍手上的碎屑,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水杯,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有机会看到外面景色,外壁挂自然而然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二十块钱的门票价格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负担得起,自然吸引了游客。 陈词和傅天河交钱买票,穿过闸门。 穿过厚实的门廊,眼前骤然开阔起来,随着太阳的移动,位于上方居民区的壁挂投下阴影有时会将这里挡住,然而现在已经天黑了。 月明星稀,天穹高远。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1节 这里是和遗弃郊区完全不同的光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辽阔,高度又带来本能恐惧和不真实感,让人屏息抓紧扶手。 人对高度的恐惧,是天生的。 明明恐惧到呼吸受抑,却在某一瞬,会生出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这被称作“入侵性思维”的正常现象几乎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信标建立之初,这里是著名的自杀圣地,无法适应信标上生活的人们翻越栏杆,从千米高空坠落,砸进下方的海中。 很快,各处的外壁挂就都设立了严密的安保系统,别看眼前一片空旷,但真当什么东西探出去时,电子幕墙就会立刻展开,将人拦住。 信标之上空气稀薄,然而人类早就在千年中适应了这样的高度,清爽夜风拂过脸颊,带来海的湿润,身后传来游人们的谈笑声,像是看不见的线,将飞翔的思绪牵住,留在这人世间。 陈词伸出手,群星落在他的指间。 在这里极力远眺,似乎能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他需要站在怎样的高处,才能望再次望见远在格陵兰冰雪高原上的月光? 海浪拍打着信标基座,溅起白色的浪花,它是大海中孤独的灯塔,永恒地亮着,成为人类的信标。 在信标四周,是一座座散落分布的探测平台,作为信标的屏障,千百年来它们挡住了无数次原初生物发动的进攻。 人类竭尽所能的扩大生存地的面积,然而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 他们沿着栏杆一路散步,就像其他任何人一样,无人知晓戴着口罩的omega是辰砂的选帝侯,未来的皇子妃。 此时此刻,他们只是辰砂信息处理区里的机修工人,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告示栏,表明后方的区域已被废弃,禁止通行。 “为什么封起来了?”傅天河咦了一声,探头探脑地望向警戒线后。 他尝试着拉了下警戒线,发现根本没人管。 傅天河和陈词对视一眼。 alpha拉起警戒线,直接矮身钻了进去。 陈词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于是五秒钟后,两人共同出现在了警戒线后。 “快走快走!”傅天河压低声音,两人做贼似的迅速开溜,远离了人群的视线范围。 确定到了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陈词才抬起头,打量周围。 周围没有灯,其余地方传来的光线被墙壁挡住,使得一切笼上难以言喻的阴森。 精神力早就迅速蔓延,探明这里不过是一片废墟。 大概是年久失修,又遇见了一场暴风雨,曾经的建筑整个垮塌下来,砖石堆砌在墙边。 陈词迈开步子,向着更深处前行。 有不少废弃的桌椅和基础用具掩埋其中,走得远了,就连景点处的喧嚣都不甚明晰,周围重新寂静下来。 一张告示牌倒下来,塑料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陈词正要凑上去仔细看,就听傅天河喊道:“九月,来看这个!” 陈词循着声音扭头,发现傅天河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废墟之上。” 倒塌的建筑残骸堆得很高,站在上面非常危险,但作为在遗弃郊区里露营数天,还打劫了拾荒者营地的两人来说,根本不在乎这样的风险。 陈词寻找着落脚点,爬向傅天河那边,就看到alpha吭次吭次地,努力从废墟中拽出一架老旧钢琴。 傅天河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把钢琴拖拽出来,他又翻了一会儿,找出破烂不堪的琴凳。 立式钢琴的顶盖和外围都被砸烂,但内部结构应该还好,琴键也一根没少。 傅天河坐在琴凳前,兴奋地搓了搓手。 他右手放在琴键上,找准中央c的位置,食指按下去。 铛—— 音符立刻飘了出来,有点走音,音色也陈旧。 傅天河挨个把附近的键全都按了一遍,音阶逐渐攀登,最后在高音袅袅散去。 “给你弹个曲子听。”傅天河回忆着,摸索寻找第一段旋律的位置。 “好。”陈词坐在一旁凸起的水泥块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辣条,撕开包装。 他低头嗅了嗅味道,有点冲,这玩意会好吃吗? 傅天河磕磕绊绊地弹了一曲《友谊天长地久》,不过因为走音和错音,调子听起来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 “太久没弹了,都有点忘了。”一曲终了,傅天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平日里他不是在工厂上班,就是在垃圾场拾零件,哪有什么功夫练琴,现在还记得这些旋律都已经属于奇迹了。 “你要试试吗?挺好玩的。”傅天河让开位置,作为稍微会点乐器的人,向陈词发出邀请。 陈词点点头,他将又一根辣条咬进嘴里,掏出纸巾擦去手指和嘴角的油迹,起身坐在琴凳上。 陈词仍然很难说清名为辣条的食品的具体味道,和他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麻辣中带着一点点甜,口感劲道,很有较劲,用力咬起来,还会发出吱嘎吱嘎轻响。 很廉价,却很美妙的味道。 他双唇都被辣得有些红肿,又覆了一层浅浅油光,微微张着嘴,让凉气儿缓冲辣意,陈词抽着鼻子,将双手放在低音区。 音乐自他指尖流淌出来,双手的十指流畅地爬起音节。 傅天河在陈词弹出第一个音时,就愣了,这基本功有多坚实,只要有耳朵,就能听出来。 等一下,九月原来是会弹琴的啊?! 还弹得那么好!这种技术得练好几年才能有吧! 那他刚才…… 傅天河想到自己弹奏那曲支离破碎,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 从最低到最高只是一个来回,陈词就确定了钢琴的走音程度。 他在原曲的基础上降了半调,更改了第一个音符。 旋律像是雨,一滴滴落下,却又缀连呈线,牵动着谁的心弦。 傅天河怔怔地望着陈词,一时间有些呆了。 少年低垂着眼睫,十指在黑白键上跳跃,破旧的钢琴,歪斜的琴凳,孤寂到足以让人落泪的音乐,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洒下来,是夜幕的聚光灯,落在他的身上。 点点灰尘在周身飘浮,似缓慢轻舞的精灵。 傅天河抬起手,用力按在胸口上。 从看到九月的第一眼,他就怦然心动,而如今,经过四十多个日夜,那种本能的心动,已经酝成了更加浓烈的感情,灼烧着,淹没着他。 他从未说过,但从那双冷静眼眸中,傅天河看出九月应该是知道的。 曾经傅天河觉得才刚认识就告白有点太唐突了,现在他们结伴同行,开始对彼此托付信任,他却不敢说出来了。 越了解,就越意识到他的喜欢是多么不自量力。 九月追寻着冰雪高原上的月光,而他,也在追寻身边这一轮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触碰的清冷月亮。 第76章 这首曲子是陈词和陈念第一次互换结束,回到白塔后亲自谱的。 桂芷棋是它的第一位听众。 自那天后,陈词就再也没弹过了,他不是很想在白塔里演奏这首意味着自由的曲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信息存储区的古旧长椅上,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望向遥远的海洋,灰尘和脏污模糊了视野,但所见之处,仍是一片湛蓝。 身后是熙攘的街道,陌生的人们步履匆忙或闲散谈笑,从他的世界路过。 低音的和弦庄严,似唱诗班里神圣的咏叹调,而高音区旋律空灵,螺旋而上地攀升着,轻盈,却不似无根般浮空。 傅天河听得入迷了。 无论耳边的旋律,还是眼前的少年,都诠释着人间至美。 他想起自己从有记忆起就未曾停歇的旅程,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辞而别,带走了一些眼泪,他踽踽独行,在无边的海上飘荡,远渡重洋,寻找崭新的世界和生命的可能。 也许人生来就是孤独的。 陈词以最后的和弦结束了演奏。 余音袅袅散去,傅天河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他拍起手,由衷叹道:“好棒,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陈词老实回答,他只谱了曲,还没起名,“这是我自己写的。” “你自己写的?!”傅天河更惊讶了,到底是什么水平才能谱曲啊?而且还写的那么好听! “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呢?” “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傅天河想了想,他本身是个取名废,而且觉得这么好听的曲子绝对不能有一个太普通的名字,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 傅天河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陈词则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黑暗。 这首无名曲是他在第一次互换的短暂五天里的所见所感。 而如今,他又在地下城里自由度过了将近两个星期,从信息处理区到侧室的遗弃郊区,再到生产车间。 他在残破高楼二层见到水母的残骸,坐在矮墙上看海市蜃楼中坍塌的月光,又在摩托车的后座躲进雨披,感受着大雨中的温暖。 因为傅天河的自告奋勇,他身边多了个同伴,于是不再孤身一人,遥望远方。 陈词再度将双手放在琴键上,思量片刻,按下了第一个音。 崭新的旋律流泻而出,是温柔的速率,不同于之前谱曲,总在高潮处断断续续地停下记录谱面,这一次陈词手边没有纸笔,他也不曾打开手环的虚拟屏。 乐声持续着,从轻柔的前奏,到紧张高昂,却又显露出几分克制的中段,让傅天河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两人在暗夜中同巨型乌贼缠斗,以及袭击拉尔营地时的热血沸腾。 无论做着怎样惊心动魄的事,九月永远冷静而自持,他既能在一片漆黑中准确射中乌贼的眼睛,又能当着所有拾荒者的面,自顾自地煮上一碗热饭。 长达数分钟的曲子,陈词从开头到结尾一气呵成,没有片刻的停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2节 就连让他自己重弹一遍,都没办法原模原样的复现。 因为只是想记录当下的心绪,时间一刻不停地向前走过,心情也在每个不同的瞬间变化着。 好在傅天河听了个开头就反应过来,赶忙打开终端的录音功能,将大部分曲调录了下来。 这可是他第一次听九月弹琴,得好好记录,珍藏起来才行。 旋律最后重回宁静,轻柔地萦绕耳边,如皎洁月光,清冷洒在演奏者身上。 然而陈词作为当事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此时此刻是何种模样。 能被他记录的,只有身边的其他人。 这场演奏会里,他唯一的听众。 松开踏板,陈词重新抬起头,看向傅天河。 “你还想听什么曲子?”他问。 傅天河能说出的曲目两只手数得过来,都是些非常出名的经典曲目,他想了下,突然道:“对了,你知道这首吗?很早之前我听过几次,但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了。” 傅天河轻轻哼起调子,陈词只是听了两个小节,就将手放在琴键上,弹奏起来。 琴声和傅天河哼的曲调完美贴合。 傅天河兴奋道:“对,就是这个,它叫什么名字?” 陈词:“水边的阿狄丽娜。” “希腊神话中孤独的塞伯利斯国王,皮格马利翁雕刻了心目中的少女,每天痴痴的望着她,最终无可避免地爱上了雕塑,他的虔诚感动了爱神,阿芙洛狄忒赐予雕塑生命,从此国王和少女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陈词顿了顿,又道:“故事还有另一种版本,主人公并非国王,而是一位雕塑家,在被母亲抛弃后,他发誓终身不再雕刻女人,然而某一天,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雕刻了少女。” 这些都是老师上课时讲给他的,了解背景故事有利于感受曲调中的情绪。 傅天河一怔,忍不住问:“他的母亲为什么要抛弃他呢?” 陈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摇头道:“我不知道,故事里没讲。” 傅天河噢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忍不住去思考故事背后的含义。 但很快,他就专注了精神,因为陈词再一次按动琴键。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演奏,也是陈词第一次弹琴给除了老师之外的人听。 陈词从头弹起,前奏的琶音让人想起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明媚而浪漫,又似乎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 这架钢琴的音质实在不算好,就算陈词竭力将所有的走音用其他键代替,也还是存在些微偏差,共鸣仍然很弱。 但对傅天河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童年的时光,他坐在琴凳上,听身边的母亲演奏,傅天河的双脚悬在空中,还不够踩到地面,坐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对一个天性活泼的小孩来说,把他按在琴凳上教他弹琴,确实是一种折磨。 他只记得母亲纤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和飘荡在耳边的浪漫曲调。 傅天河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能认真些。 这些年他在心中无数次回想起这段调子,却一直没能再度听到。 而如今他仰慕的少年将他重新带回了那段记忆。 弹完这曲,陈词并没有停下,自从来到地下城,他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 往常陈词都把练琴当做消磨时间的方法,毕竟在白塔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就算他并非真正喜欢音乐,也只能静下心来练习。 如今,他好像找到了除消磨时间之外的其他意义。 一首首曲子自少年指尖流出,有傅天河熟悉的,也有他从未听过的。 他发现九月特别偏爱那种带着点宗教宿命感的乐曲,风格宏大而空灵,让他想起圣子、献祭和牺牲。 陈词一口气弹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有些累了,终于停下,从琴凳上起身。 傅天河回过神来,才发现终端的录音一直都开着,记录下了陈词这场演奏会的全程。 “辛苦了。”傅天河赶忙掏出水杯递给陈词。 陈词喝了一口,在傅天河身边的另一块石头坐下。 傅天河叹道:“真不知道你弹琴这么好,学了很多年吧。” 陈词只是嗯了一声,根据他对地下城居民的了解,学习乐器应该是蛮奢侈的,按照傅天河对自己的现有印象,他不应该会弹琴才更合适。 只是弹都弹完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傅天河果然试探着问:“你是从哪里学的?” 陈词不吭声,这是他一贯的沉默,用来应对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 傅天河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追问,就当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 只是疑惑再度压在了他心头,萦绕在九月周身的迷雾更深了一些。 一个拥有极强精神力的顶级omega,还有着超高的演奏水平。 傅天河随口聊起天:“小时候我也学过弹琴,只可惜那时候耐不住性子,觉得特别无聊,现在才意识到会一点乐器挺好的。” 陈词:“你想弹吗?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 陈词点了下头,他将水杯放下,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温水,坐回琴凳上,他只坐了半边,意思很明显。 傅天河诚惶诚恐地起身,屁股很轻地落在了凳子的另一边。 残破的琴凳就这么大,两个人坐着,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 这是傅天河头一次和九月靠得那么近。 甚至都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淡淡的香气。 陈词教傅天河弹了那段他心心念念的旋律。 先从右手开始,一个小节一个小节地教,陈词弹上一遍,傅天河再模仿着重复。 学完四个小节,再连起来弹奏一遍。 傅天河记性不错,也有点基础,学得不算费劲。 很快陈词就教完了这一段的右手,然后是左手的和弦。 两只手分开弹完,就需要合起来。 左右手搭配着,看了右手就顾不得左手,傅天河陷入了无可避免的错乱。 陈词很耐心地教他,不厌其烦,耐心到傅天河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笨。 他偷偷看向少年,陈词侧脸恬静,眼睫低垂,鼻梁挺直,却又不显得刻薄,这一瞬间,傅天河竟然从中窥见几分……温柔? 冰冷的琴键被九月弹过,似乎还留存着指尖的温度。 他知道,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半个小时过去,傅天河能磕磕绊绊地双手弹奏下来了。 确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傅天河兴奋地练习着,突然对陈词道:“我还会吹苏格兰高地风笛呢,虽然也不是很擅长,但有机会吹给你听。” 陈词应了声“好”,继续看傅天河练习。 傅天河把这一段弹顺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点钟,如果他们再不离开。景点就要关门了。 “有机会改天再来吧。”傅天河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他率先走下废墟,在下方向陈词伸出手。 虽然他知道九月并不需要搀扶。 果然陈词只是看了眼他伸出的手,便自己默默地从废墟顶部爬了下来。 傅天河也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去。 两人离开阴暗的坍塌建筑,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回到警戒线外。 路上已经快没人了,安保机器人正在提醒游客离开。 他们从外壁挂回到旅店,就此休息,明天还要去工厂附近转转,傅天河对机械核心改造而成的嵌合体很感兴趣。 陈词洗完澡躺在床上,佩戴好眼罩和耳塞,睡前理应惯常地放空大脑,他却忍不住想到今晚的弹奏。 他能熟练地用钢琴、小提琴、黑管、以及古典鼓等乐器进行演奏,还会谱曲。 学这些都是白塔的安排,陈词从四岁就开始学琴,九岁时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支曲子。 这些东西给他带来了什么吗?陈词一直没觉得,他对很多东西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无论怎样精致奢侈的美食,都只是为了获得维持身体运转所需的能量,极致舒适的生活环境和露宿野外区别好像也不大,有专人照顾和凡事亲力亲为,只不过多消耗一些力气罢了。 演奏时老师常说他的技巧高超到无可挑剔,却总少了几分感情。 陈词不明白,老师所讲的感情究竟靠什么体现出来?他将所有的轻重音和缓急节拍都弹到了完美的程度,听着应该没有区别才对。 明明在外面才没有多长时间,十几年来的白塔生活却恍如隔世。 厌恶吗?倒也算不上。 白塔塑造着众人理想中的皇子妃形象,陈词不会埋怨他们,毕竟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没反抗过,或是告诉白塔他究竟想要什么。 因为就连陈词自己也不知道。 而在今晚,他掌握的无用技能,好像第一次有了意义。 手腕上的终端在这时震动一声。 陈词摘下眼罩,看了一眼消息。 是傅天河发来的,对话框里只有短短的一句“晚安”。 在旅店走廊分别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说过了? 陈词没放在心上,回了傅天河一个晚安,就再度闭上眼。 夜晚静谧,陈词不会知道,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外。 对话框中弹出九月的回复,傅天河手里拿着两枚机械核心,终究没有敲响面前的房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3节 数次抬起又都放下的手,正如他不敢言说的心意。 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傅天河深吸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明天,一个又一个明天,究竟要等到何时,他才能真正鼓起勇气,直面会被拒绝的恐惧呢? 沙弗莱按照约定,带陈念去辰砂的环海基地。 之前的上门邀请被陈词干脆拒绝了,现在他们相互摊牌,知根知底,顺利地在清早出门。 沙弗莱想起那天和安东尼奥去找陈词的经过,到底有些郁闷。 陈词前往了地下城,听陈念说正在四处旅行,已经从遗弃郊区到达了生产车间,他应该是很喜欢游玩的,偏偏三番五次地拒绝自己。 他有这么让陈词讨厌吗,这些年来两人虽说没有更深的情感,但应该也算很好的朋友了吧。 一想到陈词,沙弗莱就难受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看向身旁的少年,陈念正兴奋地望着窗外,他们要乘坐飞行器去到探测平台。 相比起揣摩自己在陈词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沙弗莱更想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办。 在他突然意识到心动的那个晚上,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情愫突然迸发出来,于是种种古怪迹象都有了原因。 ——他对未婚妻的同胞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而陈词和陈念是那么信任他,将他看做队友,向他托付了许多秘密。 如果兄弟俩知道了他的想法,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感觉很恶心吧。 事实上就连沙弗莱自己都觉得他很恶心。 他和陈词相识十多年,努力培养着感情但毫无结果,却在和陈念认识不过两个月时,春心萌动。 沙弗莱一直都认为自己并非滥情之人,最近几年他和陈词信息素不敏感的消息传出风声,多少贵族家的omega围绕在他身边,用尽手段,挤破头地想要取代陈词,他都没有任何越线的行为,牢牢守住对陈词的忠诚。 却一头栽在了陈念身上。 让沙弗莱说他究竟对陈念的哪点动了心,他还说不上来。 真正的陈念任性又古怪,褪去所有的表演和伪装,某些时候甚至不那么讨喜。 但就是这些种种特质,汇聚成了身边独一无二的少年。 沙弗莱甚至都能想到,当自己心思败露之时,陈词会用怎样冷漠无波的眼神望着他,陈念又会露出怎样看垃圾似的嫌恶神情。 ——我那么相信你,甚至还让你帮忙找个男朋友,你就这样对我动了肮脏心思? 沙弗莱毫不怀疑,在兄弟两人的情谊面前,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头一次动心,就是对绝不该的人。 沙弗莱深吸口气,在陷得更深之前,他得尽快找一些陈念的缺点,好让自己不再那么喜欢他。 陈念可不知道身边的alpha,痛苦挣扎着想了那么多。 飞行器起飞,他兴奋地趴在窗边,看地面正在远离,树梢都在脚下,很快就到了连皇宫钟塔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飞行器很快驶出辰砂的边沿,陈念回头看去,望见熟悉的栏杆。 然后向着下方降低。 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几分钟,比乘车前往中央电梯坐到底层,再乘船过来快多了。 沙弗莱的私人飞行器到达了观测平台的停机坪。 外围的观测平台由军部看守,刚一走下,就有几名军官前来迎接。 “大皇子殿下,皇子妃殿下。” 沙弗莱颔首:“辛苦诸位了。” 陈念也礼貌地对他们微笑,几位军官的视线自然落在陈念身上,他们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未来的皇子妃,不免惊艳于竟是如此绝色。 军官们当然更在意他陈蔚元帅遗孤的这层身份,虽然少年看上去和元帅长得并不像。 没有任何一个军人不仰慕陈蔚元帅,而如今元帅的孩子来到这处守卫辰砂的第一道屏障,进行视察。 “诸位去忙吧,我带着陈词到处逛逛就好。” 沙弗莱每个月都会到环海基地两次,大皇子殿下不光要负责辰砂的核心维护,还在军部有一席之地,作为声望最高的皇储,未来他需要承担起许多责任。 驻守的军官很信任地点点头,就此离开,不再打扰两位殿下。 环海基地由上千平台连缀而成,每个平台的面积都不大,站在上面,被大海团团包围的感觉更强烈了。 海风徐徐的拂过面颊,清爽而舒适,陈念站在栏杆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洋。 他们所在的平台有数层,沙弗莱知道陈念是想近距离接触海,就带他下到了最低的区域。 海水不断拍打着外壁,浪花卷着白色的泡沫,回头就能看到辰砂主体。 生活在其中许多年,陈念还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辰砂有那么大,大到粗略望去,都无法看出圆形轮廓的曲线。 海水涌上平台,很快流淌下去,又随着下一次潮汐,重新涌上来,没过陈念的鞋底。 有零星的海洋生物被冲刷上来。 陈念俯身,拾起一枚不幸上岸的海螺,白黄相间的海螺质地冰凉,躺在他掌心,柔软的身体缩在壳里,不敢露出来。 “这是什么?” 沙弗莱:“香螺,壳经常被做成工艺品,肉也能吃。” 陈念将海螺放在耳边,很多故事里说,能从里面听到大海的声音。 这样的小传言陈念从上学之后就没再当真了,空气共鸣之类的道理,他还是稍微懂点的。 只不过想玩玩罢了。 然而,他确实听到了声音。 细小的,微弱的,响在他耳边。 不是海风吹拂的声响,也不是某种液体流动的声音,而是……窸窸窣窣的轻响,如同谁在向他耳语。 咦? 陈念用小指投了投耳朵,重新将海螺凑到耳边。 ……好奇怪,还是有声音。 陈念蹙起眉头,将螺举到沙弗莱耳边,问:“你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沙弗莱凝神细听一会儿,点头道:“大海的声音。” 俗。陈念撇撇嘴,道:“不是,是真的有说话一样的声音,你再仔细听听?” 沙弗莱闻言,凝神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壳里面的螺还在,连空气共鸣的声音都没有。” “不会吧。”陈念狐疑地将螺再度放到耳边,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极了有人再对他窃窃私语,只是内容无论如何也无法听清。 见了鬼了。 陈念看看这只香螺,只能将它先放进口袋里。 第77章 事情着实有些古怪,就算陈念想把它抛到脑后都做不到。 他跟在沙弗莱身边,在平台上随意逛着,脑子里仍然是那只香螺。 海面波光粼粼,辽阔地铺展开来,在清晨阳光下呈现出深沉色调,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趴在观测平台的栏杆处看向脚下,和站在辰砂顶层极力远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又和陈词给他发来的照片有很大不同。 海是蓝色,却是不一样的蓝色。 海鸥在空中飞翔,洁白羽翎的末端覆着一层石板灰色,振翅在澄澈天空,不远处是一片人造岛屿,它们就栖息在那里。 陆地被海水淹没,失去家园的绝非仅有人类,数不清的鸟类迁徙途中找不到落脚休憩的地方,只能活活累死葬身大海。 久而久之,信标附近聚集了大量鸟类,鸟粪成了头疼的问题,人们便在周围海域建造许多群岛,专供它们休息。 数百年过去,人造群岛已然成为鸟类的天堂,也许再过上千年,群岛就会变为曾经的瑙鲁。 海浪一刻也不停歇,卷着白色的泡沫,更多海洋生物被冲刷上平台,包括一些小鱼小蟹,陈念挨个拾捡起来,放在耳边细听。 它们都很安静,不做声响。 陈念将挥舞着钳子的螃蟹扔回大海。 他摸摸口袋,香螺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这只小螺到底有什么古怪? 但很快,陈念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沙弗莱带他走进了平台中央的房子,其貌不扬的房间中央竟然是个水池,一艘潜艇停靠其中。 而另一侧的控制板上,最为先进的军事仪器展现在他眼前,仪表盘上闪烁着指示灯和数字,各种按钮和拉杆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沙弗莱:“辰砂附近的海域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如果愿意,可以乘坐潜水艇到海底参观。” 陈念咦了一声:“在海底也有我们的基地吗?” 沙弗莱颔首:“辰砂有相当一部分基座在海面之下,需要日常维护,我们就在海底建立了相关的基地。” 所谓海底,也不过是曾经的陆地罢了。 “这样啊。”陈念明白了,他经常网上冲浪,也就知道原初生物其实一直都在持之以恒地攻击信标。 有些原初生物甚至攀附在信标的表层,依靠自己的机械部件干扰超级计算机的运行。 至于原初生物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攻击欲望,没人能说清。 也许这就是新型食物链吧,它们把人类和更多机械造物当做食物,本能地想要获得更多。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4节 陈念对海底基地很感兴趣:“待会儿我们下去看看吧。” 沙弗莱答应下来,他和陈念走出建筑,就要去往另一侧的平台。 陈念走在平台之间的狭窄栈道上,如果不看脚下,仿佛真的在海面行走。 变故却在这一刻突生。 散布在四周的精神力察觉到异物靠近瞬间,沙弗莱瞳孔猛然一缩,他立刻揽住身旁陈念的后背,将他用力向下一压,吼道:“趴下!” 哗啦——! alpha的话音还未落,剧烈的水花就迸射出来,足有十多米高,陈念被沙弗莱按着,条件反射地迅速蹲下身。 只听一声巨响,冰冷海水兜头淋在了他身上,打得后背和脖颈都在疼痛。 沙弗莱用身体将陈念护住,海水尽数落下,他当即拽起陈念,拉着他拔腿就跑。 陈念的茫然持续了几秒钟。 等下!这是遭受袭击了吗?! 他一边跟随沙弗莱的脚步快速跑离栈道,一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异动产生的源头。 海水剧烈激荡着,只是陈念什么也没发现,水,他看到的只有水。 沙弗莱猛冲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而陈念还没反应过来,继续惯性地向前狂奔,直到巨大的力道通过手臂传来,alpha将他整个人向回猛拉,陈念猝不及防地踉跄一下,几乎扑进了沙弗莱的怀里。 沙弗莱一手按住陈念后脑,将他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和胸膛处。震颤,剧烈的震颤从脚底传来,下一秒,整条栈道轰的一下从中间破碎开来! 栈道转瞬碎裂成两半,两条腕足从破损处伸出,向着天空探寻,尔后重重砸下,狰狞地扒在栈道两边。 随后那两条腕足发力,将海面之下的庞大身躯撑起,巨大生物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蓝色海星,表面的棘皮覆盖着厚厚的钢板,腕足中央的沟壑处,带有吸盘的管足和短棘无端挥舞着,中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锁链形状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声响,更是能把密集恐惧症患者活生生逼疯! 仅剩的半截栈道随着海星的攀爬剧烈摇晃,倾斜着插入海面,重力吸引着两人向下滑去,沙弗莱抓住旁边的扶手,用力到手臂上青筋凸起,固定住自己和陈念的身形。 如果他们刚才继续向前跑,只会落得个坠入大海的下场,甚至可能直接被海星抓住吃掉。 “保护殿下!”陈念听到不远处的平台有人高声大喊。 脚下的这条栈道被切断,等震颤不再那么剧烈,沙弗莱拽着陈念,反身朝着他们方才所在的平台跑去。 海水涌上栈道,就算表面用了特殊材料,踩起来也比之前要滑,陈念浑身都紧绷起来,他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发出恐怖的声响,而脚下又随时可能滑倒。 终于跑回平台的那一刻,他才回头看了第一眼。 就看到天空中挥舞着的可怖腕足被几颗导弹击中。 轰隆! 团团火光乍起,高温使得金属融化变形,让它无坚不摧的外壳产生扭曲,海星似乎被激怒了,用来移动身体的密集管足更加迅速地舞动,竟是想要整个地爬上来! 这是陈念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原初生物。 活的,散发着腥气的,以最狰狞恐怖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整个环海基地迅速做出应对,对驻守的军人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惯常发生的袭击。 然而今天大皇子和皇子妃殿下还在场! 防护屏障启动,阻挡着海外其他原初生物继续靠近。 由于对能量的消耗太大,这种屏障不会随时开着,只当异常潮涌或海洋生物大规模迁徙之时,才会开启以保护平台。 陈念一直到躲进建筑内,才顾得上说话:“那个就是原初生物吗?为什么直到它在跟前才发现?” “相当一部分大型原初生物都进化出了完备的干扰系统,能够躲避电波、声呐,甚至光学设备的探测,要不是我用精神力探到,咱俩估计就惨了。” 沙弗莱松开陈念,让他坐在角落里休息,alpha迅速按动墙上的控制面板,输入密匙,三四个暗格弹出。 沙弗莱从里面拿出两把手枪分别挂在腰上,又将满弹的大口径冲锋枪握在手中。 陈念蹲在墙角,看他全副武装起来,不禁问道:“子弹对这玩意儿能有用吗?” “被机械覆盖着的地方肯定不行,一般来说,原初生物无论机械化再高,都还是会有生物部分。”沙弗莱安装好弹夹,将两颗小球塞进陈念手中,嘱咐道,“如果遇见危险就用力把它敲开,防护罩能顶一阵的。” 陈念点头,紧紧地抓住这两颗保命用的小球。 外面爆炸声不断,导弹迅猛轰炸着巨型海星,就连鱼雷也出动,在水面之下制造一次次的爆炸,整个平台都因此晃动起来。 如果只有沙弗莱一个人,他肯定会跟随大部队一同发动反攻,尽快将海星赶走。然而现在,沙弗莱最重要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陈念。 他回到陈念身边,以一种随时能反应过来的姿势持枪半蹲着。 陈念浑身都湿透了,衣服浸了水,湿湿地贴在身上,调换身份期间陈念继承了陈词的衣柜,最常穿白金色调的常服。 人们喜欢用清新,干净,简约,圣洁这些词来形容白色衣物,同样也不会忘记它还有另一特别之处。 少年的肤色从湿水的布料后隐约透出,身体的轮廓更是被清晰勾勒出来。 纤长和肉感,两个看似矛盾的形容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陈念身上,半遮半露竟是比全光着还要更加撩人。 黑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陈念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幅模样有多诱人,他随手将额发向后拨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发梢还在不断向下滴水,落在他肩膀,或是顺着脖颈一路流淌到胸前,被锁骨窝兜住,成为小小的一洼。 沙弗莱知道很不合时宜,却仍控制不住自己去注意陈念,少年像是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他的视线。 陈念望着窗外的战况,担忧道:“要过多久才能把它赶走?” 沙弗莱低声道:“一般来说原初生物的进攻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像这种大型生物很少贸然发动袭击,一定有什么驱使着这颗海星行动。” 如果此时此刻蹲在沙弗莱身边的omega换成另外的人,说不定会瑟瑟发抖地抱怨起,为什么偏偏要在他们参观的这一天突然出事。 然而陈念不一样。 他探头探脑地,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窗台,一眨也不眨地紧盯那只正顺着栈道攀爬的海星。 沙弗莱甚至都没法在他脸上看到丝毫属于恐惧的信号。 “你说,它是在找海绵宝宝吗?”陈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正紧张探测着周围动向的沙弗莱:? “算了,你个土老帽。” 陈念不再多言,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一个会看千年之前动画片的人,才应该被叫做土老帽。 轰炸之中,数不清的零件从海星身上掉落,扑通扑通砸进海里,它似乎也终于感到了疼痛,转移注意力,想要对付那些从四面八方朝它攻击的导弹。 一片混乱中,沙弗莱却注意到了来自下方的威胁。 他迅速操作面板,房间中央的潜艇向上,被锁链拉起在空中,而中央水池两侧的隔板迅速合上,切断了触手从下方深海探进来的可能。 而陈念对正游动在他们身下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不是没想过也用精神力观测一下,但现在他的能力还太薄弱,担心一旦使用过度,会陷入头疼难受的境地,就真成扯沙弗莱后腿了。 沙弗莱浑身紧绷,在精神力的世界中,粗壮的触须正摸索着,试图从平台下方找到能进入的缺口。 海,混沌深邃到足以吞噬一切的海。 “不要看,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怕。”当那片庞然大物向上浮起的时刻,沙弗莱抬手捂住了陈念眼睛。 “什么?” 视线被突然遮住,陈念下意识地抓住沙弗莱的手,想把他扒拉开。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纯黑的眼瞳毫无高光,就如同一只圆形黑洞,挤占了整片视野,正在窗外死死地盯着他。 陈念的呼吸在这一刻滞住了。 深渊中的古老生物从海底浮现,露出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恐惧不光是源自被巨大眼瞳凝视的压迫感,还来自于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某个声音。 就像他把香螺凑到耳边时那样神秘的声响,只不过这一次,陈念听清了呢喃的内容。 ——来。 ——到这里来。 这声音极度诡异地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陈念没办法辨识出音色或者音调,却能准确无误地理解其中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这只章鱼在对他说话?!?!? 沙弗莱自然将陈念的呆滞理解为他被吓到了,alpha用力地抱住少年,试图让他远离窗边。 陈念被沙弗莱拖着到了墙角,声音停止,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粗壮的触须直接刺进窗户,哗啦一声巨响,玻璃洒了一地! 触手在房间里随意舞动,如同想要重新找到陈念。 是的,陈念非常确定,那只章鱼想要找到他! “我们去别的地方!快!”陈念一骨碌爬起来,拽上沙弗莱的手腕朝外面冲去。 陈念的突然起身出乎沙弗莱预料,在他的计划中,两人只要继续在坚固的房间中躲上一会儿就能获得救援,他已经感知到了,前来营救的大部队就在西侧平台。 但很快沙弗莱就明白了。 更多触手从窗户挤进来,蠕动着伸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而停靠潜水艇的水池发出沉闷的隆隆巨响,肌肉健壮的腕足携带着巨力拍打隔门,竟是要生生将其拆开! 沙弗莱回身给了冲在最前的触手一梭子,子弹倾泻其上,几颗被金属外壳弹飞,更多的则没入肉身,成功在飙溅的蓝血之中,将这条触手击退。 陈念和沙弗莱冲出房间,平台面积有限,在庞大的章鱼面前,竟然小得像一块苏打饼干。 北侧的栈道被海星顶塌,而向西的栈道还完好着,陈念匆忙地四处张望一圈,朝栈道狂奔而去。 章鱼的腕足抱住平台,在边沿迅速移动着追赶两人身影,近百米长的触须横在前方栈道上,试图挡住去路。 陈念手脚并用地迅速爬上腕足,在它将自己卷起之前,轻盈地跳了下去,只是手指差点被金属薄片割伤。 沙弗莱更是单手一撑,直接越过障碍,短短十几秒钟,两人就冲上了西侧平台,和营救部队成功会合。 “殿下!” “我没事。”陈念剧烈喘息着,他看向那只紧追不舍的章鱼,脑子里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5节 ——到我这里来……跟我回去…… 闭嘴! 陈念用力地拍了下脑袋,他下手很重,直接把自己拍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直响,于是那讨人厌的声音自然消失了。 “你干什么?!” 沙弗莱吓得猛然攥住他手腕,不明白陈念为什么突然要伤害自己。 陈念顾不得向沙弗莱解释,他看向东侧,子弹和炮火正在向章鱼身上倾泻,超强的火力压制下,再强壮的原初生物都做不到正面前行。 蓝色的鲜血和破损零件飚飞,很快,章鱼的庞大身躯就沉向水面,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并未离开。 两只大型原初生物共同发动袭击,这在此前也是鲜少发生的情况。 像这样拥有机械核心的庞然大物,大都具有一些简单的意识和思维,沙弗莱甚至都怀疑,它们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位殿下请快点去到安全的地方!” 在军官的护送下,陈念和沙弗莱快步去往建筑内部,而他们身边的海水如同沸腾起来,不断咕噜噜地冒着泡。 陈念终于忍不住,尝试着用精神力向下探。 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究竟有多少东西潜伏在海里。 “有好多!”陈念惊呼。 “没关系,不用管它们。”沙弗莱则要冷静许多,他的精神力一直都在探测四周,见证了无数小型原初生物汇聚在平台之下的全过程。 它们仿佛有所感应,不断跟随自己和陈念的位置,从一个平台,集体移动向另一平台,宛如隔着一层木板被磁铁吸引的铁屑。 不断有贝类和鱼虾跳上平台,离开水面就意味着死亡的可能,但它们仍然像疯了般,义无反顾地跃动,弹跳着向两人靠近。 “向中间躲一下!” 沙弗莱喊着,抄起墙边的铁锨,迅速将它们铲回海里。 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这些原初生物飞蛾扑火般涌上来,在巨型海星和章鱼吸引了绝大多数火力的情况下,试图靠近陈念和沙弗莱。 ——来。 ——快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出现,从无数的鱼蟹身上发出,近乎共鸣般将陈念围绕。 陈念再也忍无可忍,他没有听沙弗莱的话躲在安全的中间,而是上前一步,飞起一脚踢飞了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沙弗莱惊讶地看向陈念,就见陈念反手抄起另一把铁锨,朝着这些小鱼小虾狠狠拍去! 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是那种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浑身下意识收紧的血腥。 然而陈念毫无察觉,他再度高高举起铁锨,用力地拍下。 外壳碎裂的脆响,和内里被碾碎的黏声。 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溅到陈念脸上,鲜红的,如艳朵绽放在洁白雪地上,竟显现出无与伦比的美感。 鲜艳明丽的,绽放在心头。 而那双最常溢着狡黠的灵动眼眸,却是前所未有的狠厉神色,是那么凶残,那么……迷人。 也是在这一刻,沙弗彻底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完蛋了。 很快平台上就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陈念杀死的老鼠和蟑螂数不胜数。 在地下城生活那么多年,他不可能像有些贵族omega,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好久,连蛾子都不敢拍。 而另一边,章鱼和海星被重火力击退。 将自己周身除沙弗莱外的所有活物,全都不留地清理掉,陈念终于腾出空来,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再度对上了那只漆黑的眼瞳。 巨型章鱼注视着他,缓缓沉入水面。 如同收到了撤退的号令,小型生物们不在向平台上跳跃,精神力弥散的领域中,观测到它们正迅速离开。 一切都重新安静下来,海面再度恢复了风平浪静,只是没人知晓,下次袭击会在何时发生。 陈念松开手,铁锨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张嘴喘息着,跌坐在地上。 沙弗莱赶忙在他身边蹲下,关切地低声问道:“还好吗?” 陈念点点头,用力吞咽几口,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口干舌燥。 突然,陈念想起什么,将手伸进口袋。 摸到的却是一片恶心的黏糊糊。 他愣了下,低头看去,才发现在刚才的躲避中,也许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口袋里的香螺已经被挤碎了。 螺肉稀烂,黏了陈念一口袋。 香螺死掉了。 一片狼藉中,陈念隐约看到了某点反光,他咦了一声,伸手去拿。 在香螺破碎的外壳中,含着一颗金属螺母。 它是只原初生物。 陈念也终于明白了,他所听到的窸窸窣窣,只不过是最开始的前奏。 也许……那是某种呼唤。 第78章 原初生物的袭击摸不到具体规律,它们何时到来不是大家能够决定的。 然而在大皇子和皇子妃殿下前来视察这天,环海基地遭受大型原初生物的猛烈进攻,甚至还让两位殿下身处险境,就成了无法原谅的事故。 军官们诚惶诚恐,生怕两位殿下会大发雷霆,特别是皇子妃,他素来在白塔中娇生惯养,如今第一次前来视察,本该是高兴的事,却遇到这样的袭击,浑身湿透,满身血迹不说,甚至还亲身加入到战斗当中。 都怪他们守卫不力,才让皇子妃殿下受了这样的苦。 好在陈念并不在意,他望着满地狼藉的鱼虾尸体,有被铁锹拍碎的,也有被他踩死的,甚至还觉得有点爽。 肾上腺素缓慢消退,陈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脑袋发疼,他拍自己的那一巴掌,实在有点太用力了。 陈念默不作声地揉揉发昏的脑袋,这一举动自然落在了沙弗莱眼中。 “刚才为什么要打自己?”他仍旧不理解。 “待会儿和你说。”陈念小声道。 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诡异太古怪了,那么多原初生物竟然向他传达着同一道信息。 它们在呼唤他回去。回到哪里去?为什么?他们很熟吗?明明之前从没见过啊。 陈念不傻,直觉告诉他,这事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 也许他应该像在陈蔚故居桌下发现荧光面板时那样,把事情告诉沙弗莱,多一个人知晓,也好有商量出主意的余地,起码能不让他那么慌。 陈念和沙弗莱被护送着,前往更为安全的内圈平台。 陈念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和衣服全都沾染了淋漓血迹,好在都不是他自己的,压死香螺的口袋更是一片狼藉。 他紧急洗过澡,基地这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常服,陈念就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水兵服,别说,还蛮合适的。 只是身上似乎还留着若隐若无的腥味儿。 陈念抬手嗅了嗅自己,有点嫌弃。 先前口袋里碾碎的香螺被当作垃圾扔掉了,但陈念把那颗螺母洗干净,留在了身上。 说到底也是他头一次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 沙弗莱也将自己重新弄干净,换上身新衣服,他直接穿了军装,身形挺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沙弗莱这样了,陈念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人坐在长椅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思。 陈念透过窗户望向无际海面,炮火和原初生物受伤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水吞噬殆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发生过那样惊心动魄的战斗。 陈念将螺母掏出来放在掌心,给沙弗莱看。 “之前我不是问你能不能从香螺里听到声音吗?” 沙弗莱嗯了一声,道,“不过我确实没听到。” 陈念:“但我听到了,像是有人在你耳朵边上轻轻说话,却又完全听不清内容。我把香螺放到口袋里,刚才它被挤碎了,我在它的肉里发现了这颗螺母。” “它是只原初生物。”沙弗莱给出结论。 陈念点头,他迟疑了一下,终是轻声道:“沙弗莱,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沙弗莱颇为意外,“为什么还要问这个,我不是目前为止唯一知道你们小秘密的人吗?咱们一起调查了那么多,还在元帅的故居里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呢。” 陈念也知道沙弗莱是目前为止,他唯一能够托付信任的人。 他这样问,只不过想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 “我听到了声音,刚才袭击我们的那只大章鱼,向我说话了。” 沙弗莱一愣:什么? “声音更像直接响在我脑子里,不是我们正常说话时听到的声波。” 陈念这时候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现在想要描述情况,都有点说不清楚:“就好像……就好像我和它之间进行了脑电波交流,它直接把想法传进了我的大脑里。” “还有最后蹦上来的那群臭鱼烂虾,它们也都像这只香螺一样,发出很微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变得特别大,吵得我脑子疼,所以我才拍了自己,想摆脱那些声音。” 沙弗莱过了两秒,才低声缓慢道:“你是说……你听到了原初生物的声音?” “嗯。” 沙弗莱面色凝重起来,要知道人类与原初生物的抗争已有千年,多少科学家在这一领域鞠躬尽瘁,奉献一生,却鲜有成果。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6节 生物体和机械的完美结合,已经超出了生物学能够解释的范围,直到最近十几年“嵌合体”的发明出现,才打破了僵局。 一般来说,原初生物的体型越庞大就越高级,也就越可能拥有智慧。 海洋生物之间会使用信息素、气味、动作或者声波进行交流,然而以目前的技术,还不能破解它们的语言。 就算是被认为具有最高智能的海皇,人们目前也无法和它产生有价值的交流。 陈念却听到了巨型章鱼和其他原初生物的声音。 沙弗莱当然不会以为陈念是在说谎骗他,虽然这件事听起来离谱到外星球了。 正如陈念对他托付全部信任,他也信任着陈念。 沙弗莱:“你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吗?” 陈念:“一直在让我过去,说什么‘来,回到我们之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真是搞笑,我要到它们那边,不就直接淹死了吗?” 回到原初生物之间? 沙弗莱无法理解,甭管陈词还是陈念,都是自小就生活在辰砂之中,陈词之前鲜少出门,与海洋最大的联系也只有餐桌上的海鲜,陈念更是一直在地下城,去植物园玩的那天,才第一次毫无遮拦地直观看到大海。 陈念的描述如同某种呼唤,沙弗莱试着以这个角度理解章鱼和海星的行为,惊讶地发现,无论从窗户里伸出的触手,跟随着两人行踪的移动,还是最后不要命也得竭力跳上平台的鱼虾贝类,都像是对着陈念来的。 “你的意思是……它们发动袭击是想来找你?” 陈念摇头:“没有,要真是这样也太恐怖了吧,我就是想告诉你听到了声音。不过也有可能,毕竟实在太诡异了,我第一次过来参观就遇上这样的意外,说是巧合,未免也有点太巧了。“ 确实。 沙弗莱皱着眉头,沉默着思考片刻,对陈念道:“我会去查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资料,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声张,别告诉任何人。”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万一说出来被抓去研究怎么办?”陈念眨眨眼,道,“我可以和我哥说吗?” 如果这是陈念具有的某种特殊能力,那作为他的兄弟,陈词也很有可能拥有同样的天赋。 沙弗莱:“先试着问一下他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吧,你不是说他先前去过遗弃郊区,还给你拍了海边的照片吗?” 陈念:“嗯,等回去我就问问他。”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但你也别太害怕,平时我们生活在辰砂顶层,原初生物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爬上几千米过来找你。况且在没有摸清究竟怎么回事之前,这就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沙弗莱出声安慰道。 陈念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心大样子,其实还是有点怕,沙弗莱的安慰恰如其分地缓解了他的紧张。 比起表情和言语,身体则要更加诚实,下意识地放松了许多。 两人沉默着望向海面,陈念突然问道:“对了,我哥身上有发生过什么类似于这样的奇怪事情吗?” 他和陈词互换不过两个月,就已经出现了能看到陈蔚故居桌子下发出的紫光,以及听见原初生物呼唤的声音这两件怪事了。 虽说哥哥此前都呆在白塔里,鲜少出门,但陈念想到他的日志里每个月都要做的身体检查,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沙弗莱想了想:“奇怪的事好像还真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陈词十岁那年使用神经适配器产生剧烈反应,应该算一个吧。” 陈念望着沙弗莱紫罗兰色的眼睛,alpha神情自然而坦荡,不像绝大多数人在撒谎或者隐瞒时,会下意识地眼神闪躲。 但陈念仍然觉得沙弗莱瞒着他一些事情,就像陈词瞒着他一样。 果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被禁足在白塔,出行都需要提前申请和专人保护,是有理由的吧? 只是现在陈念还摸不清是哪方面的原因。 他怀疑陈词身体不好,但被哥哥否决过。 那所谓的身体检查又是因为什么? 揣着满心的疑惑,陈念也没继续闲逛的心思了,他又在基地里缓了十几分钟,就和沙弗莱乘坐飞行器回去皇宫。 他们今早遭遇的意外袭击果然惊动了皇室。 陈念和沙弗莱并肩走进皇宫大门,在看到面前男人身影的瞬间,本能地全身绷紧。 管家和侍女低眉顺眼地站在侧旁,大气也不敢出,而那双和沙弗莱同样迷人的紫罗兰色眼眸沉稳冷静,正望着回来的两人。 这是陈念十几天来第一次正面见到皇帝。 把沙弗莱意外弄晕那天,他从门口悄悄窥见了皇帝的背影,但一直没正面接触过。 皇帝似乎很忙,就连知晓自己这位“儿媳妇”入住皇宫的那天,也没过来看,据沙弗莱说,那时皇帝去了烟晶巡查,不在辰砂。 兴许是常年忙于政务,皱眉成了习惯,皇帝眉心处刻着几道浅浅的纹路,不怒自威,一看就很有上位者的派头。他双手背在身后,似一种审判姿态,面对着归来的两人。 陈念下意识地向沙弗莱身边挪了挪,似乎能从alpha身上获取一些底气。 “父亲。”情况在沙弗莱的预料之中,在其他所有人眼中,他是带着陈词出去的,遇到了这么危险的情况,白塔那边肯定急得要死。 严格来说,整座白塔就是为了陈词而建造的,所有的规章制度都是在尽可能保证陈词的人身安全。 “陛下。”陈念轻轻喊了一声,他不知道皇帝此前和陈词的接触多不多,尽可能地伪装成哥哥的样子。 皇帝微微颔首,视线停留在陈念身上,光是被他这样平静注视着,就让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沙弗莱和他长得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 皇帝问:“有没有受伤?” 陈念:“没有,我和沙弗莱都没事。” “那就好。”面对着皇子妃,皇帝似乎要更为温和一些,“我能理解你想要出去逛逛的心思,但以后不要去海边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好吗?” 陈念点点头,乖巧应道:“好。” 沙弗莱:“这事是我不好,明知道环海基地经常遭受袭击,还带着陈词过去。” 面对儿子的认错,皇帝倒也没有责怪沙弗莱:“你们两个现在愿意培养感情是件好事,不光辰砂,这边以后还可以去其他信标转转,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陈词在白塔那么久,确实也该经常散散心。” 皇帝好像……还蛮和蔼的? 陈念稍微放松了下来,果然沙弗莱这样好脾气的人,他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很快,陈念重新提起精神,觉得自己不能被皇帝的表象欺骗,他和沙弗莱遭遇了那么恐怖的事情,皇帝却表现得如此淡定,显然像知晓一些隐情。 更何况当年陈家火灾一案还没调查清楚呢,谁知道陈词的皇子妃身份是不是一种监视或者补偿? 皇帝确认两人平安归来,便没再多说什么,让受了惊吓的陈念赶快去休息。 陈念回到卧室,坐在熟悉的床上,才真正彻底放松下来。 明明只过去了一个早上,他却疲惫得要命。 陈念蹬掉鞋子,躺在床上,给陈词发送消息。 【哥,你之前在遗弃郊区去过海边吧,有没有碰见海洋生物之类的?】 陈词应该在准备吃午饭,很快回复:【有】 果然是哥哥一贯的说话风格啊,甚至连“怎么了”都没问。 【那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比如说突然听见莫名其妙的声音之类的。】 陈念正输入着,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抬起头,问:“谁?” “是沙弗莱殿下。”智能管家回答道。 陈念松了口气,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动都没动一下,继续给陈词发消息:“让他进来。” 智能管家打开房门,沙弗莱走进房间,在陈念卧室门口驻足,轻声喊道:“你在吗?” “进来吧,门没锁。” 沙弗莱这才推门进来,就看到少年翘着脚躺在床上。 陈念还穿着水兵服,在床上蹭过,上衣下摆从腰带里脱,隐约露出一小片腰间的皮肤,他靠在立起的枕头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正一下下地摇晃着。 沙弗莱忍不住去注意那双赤裸的足,足尖的摇晃步调好似在轻点着什么,又像踩在他的心尖。 陈念懒懒地抬眼看他:“有事吗?” 沙弗莱使了个眼神,陈念挥手,让智能管家关机。 沙弗莱这才道:“在和陈词说吗?” “嗯。”陈念随手拍拍旁边床铺,“坐吧。” 一个omega让alpha坐上他的床,慵懒的姿势还像极了某种邀请,但沙弗莱知道陈念并没有其他意思,一切都源于他的思想太龌龊。 沙弗莱坐到床边,他坐得很克制,只有半边屁股挨着床,和陈念保持礼貌的距离。 沙弗莱是专门过来陪陈念的。 少年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无论再怎么内心坚强的人,头一次遇到战争场面还差点被原初生物抓走,都会害怕吧。 沙弗莱无法亲身感受陈念听到的声音,可看到那时候陈念铁锹狠砸的暴走模样,也能知晓究竟对他产生了怎样的巨大困扰。 有自己这个同伴陪在身边,是不是能让陈念放松一些? 陈念等待着陈词回复,如果哥哥此前不曾遇见类似情况,应该只会回一个简单的“没”,而现在他等了那么久,很显然有一长段消息要发送过来。 他按耐不住地隐隐兴奋起来,同时又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恐惧。 十八年来,陈念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omega,谁曾想短短两个月,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骤变。 虽然已经在沙弗莱的引导下有了观念的转变,但时间还是太短了。 陈念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是特别的,毕竟谁没有个主角梦呢? 另一方面又害怕未知的谜团,毕竟隐藏在迷雾之中的,很可能是荆棘和怪物。 陈念想起发动袭击的海星和章鱼,任何生物庞大到一定程度,都会给人带来巨物恐惧,触手从海面刺出,不断挥舞着,无论是半透明的管足还是带有利齿的吸盘,都黏腻得恶心。 他抬起头,突然对沙弗莱道:“今天我们吃酱烧八爪鱼吧。” . 终端再次震动,陈词看了一眼消息,放下筷子。 对面吃得正起兴的傅天河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陈词:“我吃饱了。” 傅天河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九月一贯都是不客气的人,说饱了就是饱了。 陈词盯着陈念发来的文字看了几秒,想起遗弃郊区海滩上那只被杀死的乌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7节 陈词把手放在它身上时,听到了近乎啜泣的声音,它痛苦嚎叫着,苦苦哀求,希望陈词能够救它。 陈词没有理会,亲手挑出了它跳动的心脏。 现在陈念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吗? 陈词在输入框中回复:【有】 【我们在遗弃郊区的晚上,从一只巨型乌贼口中救下了火柴棒,第二天一早想去回收机械核心,我把手按在乌贼身上,听到它向我求救。】 【我一直以为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特别现象,你呢?也遇见类似的事情了吗?】 陈念很快发来了一大段话。 【果然我们俩情况差不多诶,今天我不是和沙弗莱一起去环海基地了吗?刚开始我捡到一只香螺,随手放到耳边,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 【结果后来突然有大海星和大章鱼袭击了基地,我听到那只章鱼对我说什么来,让我到它那边去。】 【哥你之前听到乌贼的声音,那只乌贼应该是个原初生物吧。真奇怪,我们为什么能听到原初生物的声音呢?而且要不就是求救,要不就是呼唤,好像表现得很亲昵的样子。】 陈词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很清楚,这样惊人的天赋如果贸然暴露出来,落在他们身上的麻烦会远比好处要多得多。 生活在白塔的十几年,陈词早就明白了这点,一个拥有独一无二特别天赋的人,其实并不能像超级英雄那样随心所欲。 陈词:【不要把事情告诉别人,现在我们没办法陪着对方,只能尽可能保护好自己,你可以相信沙弗莱,跟他商量一下,他是个好人。】 陈念:【嗯,我已经和他说了,他说会查一下相关的卷宗之类的,如果有线索,我立刻发给你。】 见陈词垂着眼睛不断输入,傅天河忍不住问:“在和谁聊天?” 陈词:“一个朋友。” 傅天河还是头一回听九月说他有别的朋友,他噢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淡淡失落。 九月看起来聊得很认真的样子,可他明明就坐在对面,为什么不和自己聊呢? ——真是的,干嘛又胡思乱想,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管这么多干嘛,九月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人家想和谁说就和谁说话。 傅天河骂了自己一顿,嗯嗯,稍微舒服点了。 和陈念暂时商量好,陈词将终端锁屏,抬眸对也吃完的傅天河道:“走吧。” 傅天河从黑市那边打听到了回收机械核心的工厂,今天一早他们去附近看了看,希望能得到一些有关嵌合体的消息。 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嵌合体作为军部和研究院开发出的高科技产品,用于对抗原初生物,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泄露出相关技术。 傅天河倒也不气馁,能摸到点儿信息就算是赚了,摸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他没真想着能由此知晓如何制造嵌合体。 在生产车间待了两天,主要参观了著名的外壁挂,他们打算就此离开,前去更上一层的农场和研究所。 “还回去休息一会儿吗?”傅天河问,九月习惯了午休,只是一般情况下旅店都要求十二点之前退房。 “不用,去到研究所之后再说吧。”陈词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起身去结账。 傅天河赶忙跟上,抢在他之前付了钱:“现在我有钱了,以后我来就可以。” 陈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傅天河确认电子小票。 第79章 陈词和傅天河背起各自的包,乘坐中央电梯来到研究所。 研究所就在顶层之下,住着的大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陈词虽然每个月都要去基地进行身体检查,但属于专设的秘密生物研究所,和这些机密等级不高的有很大不同。 傅天河还在思索能不能得到一些有关嵌合体的消息,这玩意可是人类对抗原初生物的法宝,能在网上搜索到的词条寥寥无几。 他手上还有十几颗机械核心,说不定能弄出个差不多的玩意儿呢,虽然傅天河觉得难度不比徒手造飞行器要小。 相较于两人走过的其他区域,研究所要干净整洁许多,建造风格也更靠近辰砂顶层。 毕竟在能够阻挡强烈紫外线的凝胶层发明之前,被炙烤的信标顶部无人居住,这里就是最繁华的区域。 陈词只抱着旅游的心态过来逛逛,如果没什么有特色的景点,他们明天就直接去农场。 人类失去土地,所有的种植和养殖业都在农场区域完成,一块农业区的产量就足够供给辰砂上全体生物的食物需求,可见其产能之高。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合适的旅店,将行李放下,陈词果然困得受不了了,用精神力检查过摄像头,确认房间安全后倒头就睡。 三点多钟他才终于醒来,陈词在床上坐了会儿,让脑子更加清醒。 他想到中午陈念给他说的那些事情,打开终端,将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地删除。 从很小的时候,陈词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 只是这种特别给他带来的代价太沉重。 现在陈词希望同样的命运不会再度发生,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片刻的自由。 陈词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洗了把脸,去叫隔壁的傅天河。 两人只背了个装着饮用水的小包,出门闲逛。 这片区域分布着数不清的研究所,军工、医疗、材料、能源、航空、船舶,只要能想到的产业,都有相关的研究基地。 很多地方需要门禁才能进入,他们就只站在大门口看看。 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附近的一条街道,陈词很快被一家特别的店铺吸引了注意。 店面并不起眼,牌子上写着“爱心收容所”。 倒不是因为陈词眼尖,而是他的精神力探知到里面有许多非常微弱的生命波动。 他轻轻扯了下傅天河的衣袖,对alpha道:“去那边看看。” 傅天河这才注意道:“收容所?” 两人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店面。 进门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就连常年混迹在垃圾场的傅天河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陈词戴着口罩,还稍微好一些,前台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一块智能引导板,看起来是全智能化的。 引导板上循环播放着几张比格犬的照片。 陈词走到面板跟前,点击最明显的介绍选项。 这是一家特别的收容所,里面所有的动物都曾用于各种实验。 它们是活着从研究所里走出来,成功退役的实验动物。 店里最多的当然是狗,毕竟像兔子、小鼠啮齿类动物的死活鲜少有人在意,而猴子等灵长类又不适合当做宠物。 充斥着整家店面的恶臭,就是这些退役实验犬身上散发出来的。 傅天河凑上来,和陈词一起浏览介绍。 每一项新药的研发,都需要进行严格的动物测试,由啮齿动物作为第一步,哺乳动物作为第二步。 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由于比格犬强大的忍痛力和恢复性,不挣扎、不反抗、不咬人、不记仇,身体器官代谢指标最接近人类等种种优点,它被美国科学家大力推崇,成为国际唯一公认的实验犬种,广泛应用于生物制药、临床医学、成分评估等领域。 大部分经过有毒药物实验的比格犬,在实验结束后都会被安乐死,进行无害化处理,但还有一部分犬类经受的实验不算严重,它们能够活着走出实验室,并且退役。 这家位于研究所区域的收容所,就是专门为此设立的。 店内现在有四十七只退役的比格犬,等待被人收养。 每一只都有特别的编号,上面标注着它们的年龄,性别,大概经历过怎样类型的实验,目前的状况如何,供领养者进行挑选。 傅天河看着图片和文字,不忍心道:“好可怜的狗狗。” “这是必要的牺牲。”陈词声音平静,“如果没有这些实验动物做出的贡献,现代医学将不复存在。” 手臂内侧早就愈合的针孔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陈词不动声色地攥住右臂。 “我知道,就是有点感慨。”傅天河抓了抓脑袋,“知道有那么多小动物为我们献出生命,才更应该珍视它们的付出,好好活着。” 见陈词认真浏览,傅天河问:“想要养一只吗?” 陈词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道:“我要进去看看。” 他在引导牌前通过身份验证,通往后台收容室的门打开,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长廊,更加浓郁的恶臭就让陈词呼吸一滞。 傅天河更是抬手捂住鼻子,有些不理解,把小狗送出来之前,他们都不帮着清洗一下吗? 很快陈词走进了收容室,看到了放置着实验犬们的地方。 那是一排排由塑料隔板分出的隔间,每个隔间长宽高约七十厘米,塞着一只只蓝色的铁笼,比格犬们就待在笼子里。 比格犬学名叫做米格鲁猎兔犬,是古老的狩猎犬种,成群时喜欢吠叫,十分吵闹。 然而这些经历过许多实验的小狗,已经被训练得鲜少出声,或是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整个收容室一片安静。 这一瞬,陈词仿佛再度回到了实验室。 他被护送着走在整洁的长廊,透过玻璃看到这些关在笼子里的小狗。 它们大部分只能趴在狭小的笼子里,黑色的眼睛望着他,神情温顺。有时候陈词做完身体检查再出来,狗狗已经不见了。 它是被拿去注射药物,吸入毒气,解剖缝合,还是经过手术,将安全性未知的成分填入身体? 意识到有人靠近,这些狗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并不动弹,它们温顺惯了,就连被拖出笼子按在实验台上,剃干净肚皮上的毛发,不断扎针的时候都鲜少反抗。 它们大都很脏,毛被剃得这里一片那里一块的,露出暗粉色的皮肤,以及上面狰狞的缝合伤口。 比格犬的汗腺相较于其他犬种本来就不够发达,不洗澡时常会引发恶臭,更别说眼前这种情况了。 x号基地里的那些小狗做完实验之后,也会是这副模样吗? 他一直以为基地会把一切都弄得很干净。 陈词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挨个看过去,最终他蹲下身,在一个笼子前停住了。 很难说这只狗和它的其他同伴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陈词的视线就是停在了它的身上。 察觉到陈词的注视,已经非常虚弱的小狗尝试着站起身,似乎还想要本能地讨好他。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8节 陈词看了眼笼子上的标牌:k41,是它作为实验犬的编号。 陈词半蹲着观察了它几分钟。 k41只是站起身看着他,它身体显然非常虚弱,四肢都在不住地颤抖,通过狭小的笼子,陈词并不能看清它整只的全貌,却能注意到在狗的肩头位置,有一处缝合了没多久的伤口。 去基地的次数多了,也能从研究员口中听到一些相关消息。 因为测试项目不同,实验的内容五花八门,可能会用手术打开犬类胸腔,往里面填充药物,缝合之后观察是否有中毒反应,这些用于毒性测试的动物最后全都会被安乐死,之后尸体解剖,检查内脏是否受到毒害。 只有确定无害,药物最终才能得到审批,用在人的身上。 “我想要它。”陈词最后看了一眼,起身将笼子上的铭牌拿在手中。 “就是这只吗?”傅天河也想多看几眼,但这里味道实在太重了,总让他想到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既然决定了,我们就出去说吧。” 两人离开收容室,重新回到前台,这里的味道也不甚美妙,相比之下却也友好许多,傅天河不住松了口气。 见陈词好像真的想养,傅天河道:“一定要想好了再下决定,千万不能冲动,毕竟养宠物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如果一切正常它能活上十几年呢。” “况且像这样的狗,身体和心理方面都有很大的问题,照顾起来比一般宠物费劲很多,如果没有做好准备,过上一阵觉得麻烦或者腻了,再把它扔掉,对狗狗的伤害会更大。” “我知道,”陈词点头,“我已经决定了。” 明明现在的生活也不算安稳,和陈念互换身份一事随时可能暴露,并且再过上几天他就要和陈念换回去了,回去顶层的期间,他不可能带着小狗,只能托给傅天河或者陈念照顾,收养k41,相当于也给他们两人惹了麻烦。 但陈词还是想收养那只小狗,不为别的,只为多年来他透过实验室玻璃看到的那一双双黑色眼睛。 曾经的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 傅天河早就知道陈词是个很坚定的人,只要他下的决定,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难再更改。 “你想好了就行。”傅天河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词:“每个月我会有一段时期比较忙,可能没办法照顾小狗,如果我收养了它,那段时间你能帮我照顾几天吗?” 傅天河:“当然可以,这样它就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收养的狗狗了,多好。”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词再度点击引导牌,进入收养一栏,领养需要登记领养人的具体信息,包括家庭住址,收入水平,有无养宠物经验等等方面。 陈词看到填写具体姓名和身份证号一栏,转头对傅天河道:“你来填吧。” 都这个时候了,九月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吗? 傅天河有点郁闷,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他填写上姓名和身份证号,再登记好家庭住址和收入水平。 在有无经验一栏里他写了有,并且按照要求详细备注了经过。 陈词看他一句句输入。 简单概括,傅天河在六七岁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猫,后来那只小猫因病离世了。 陈词:“你养过猫?” “也不算正儿八经的养吧,小白是我家附近的一只流浪猫,经常过来找我玩儿,我就喂给它一些水和食物。” 傅天河顿了顿,又道:“它看到其他人总是躲得远远的,只对我一个人亲昵,而且我还给它起了名字,所以把它叫做我养的猫应该也没问题吧?” 陈词点头,表示知道了。 傅天河有房子,有存款,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条件在地下城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他提交的领养登记很快得以通过,傅天河缴纳了五百奥吉的领养金,机器吐出一张磁卡,他们在隔间刷卡,就能够拎走装有k41的笼子。 “还得再买一点狗粮。”傅天河顺道从店里拿了一包狗粮。 陈词重新回到收容室,来到k41跟前,他蹲下身,用词卡将隔间的锁链解开,伸手将笼子拖了出来。 全程k41都安静趴在那里,没有任何反抗,也不叫一声。 陈词迅速把它带离了臭气熏天的房间。 傅天河终于能看清小狗的状况,骨瘦如柴,肩头的缝合伤口有点流脓,资料上说它19个月大,应该从出生后就没洗过澡。 也许把它带回去之后得先好好清理一番。 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可能会把小狗吓到,陈词就脱下外套遮在笼子上,也许黑暗和封闭能让它安心一些。 傅天河把狗粮交给陈词:“你先把带它回去吧,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好给它处理伤口。” 陈词独自回到旅店,前台正在低头玩终端,没注意他带了宠物上楼。 而傅天河直奔超市,买了布质围裙、棉签、酒精、吸水毛巾等一系列清理用品。 给小动物清理耳朵好像要用专用的洗耳液。傅天河有点记不太清了,他问了超市的工作人员,拿了一瓶,顺便买了驱虫药。 傅天河拎着东西回去时,陈词正蹲在地上看笼子里的小狗。 整个房间的通风开到最大,但仍旧飘散着狗身上发出的臭味。 “得先给它清理一下,太味儿了。”傅天河将袋子放到桌上。 陈词嗯了一声,傅天河在他旁边蹲下,才发现笼子门原来一直都是开着的。 纵然笼门开启,小狗仍胆怯地缩在里面,不敢向外迈出一步。 它从出生起就被关进笼子,一直在其中长大,大部分实验犬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安乐死的那天,因为它们可以从实验舱里出来,欢快自由地跑上一分钟。 傅天河在笼子前方倒了些狗粮:“给它点时间吧,让它慢慢地自己出来。” 那不断发抖的孱弱四肢试探着想要迈出,却又不敢,怯怯地缩在笼子深处。小狗眼皮低垂着,一声不吭,也许它至少应该发出一些呜咽。 陈词安静地望着它,为什么会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呢? 傅天河坐在桌边,研究手里剩下的几枚机械核心,忍不住注意陈词那边的动静,他总觉得九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要知道和九月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没见过对方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外露,九月的脸上除了平静就是面无表情,清冷得不似人间,无论面对怎样的急迫情况,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淡定模样。 他们刚刚带回来的小狗确实很可怜,但也许是见过了太多苦难场面,傅天河反而觉得还好,起码现在它被自己和九月收养,以后不会再受苦了。 况且平心而论,还是生生挑出巨型乌贼还在跳动的心脏会更让人不忍一些,倒不是可怜原初生物,而是那种人对血腥场面本能性的回避。 陈词足足等了四十分钟。 那只一直在轻微试探的前爪,才终于惴惴不安地迈出了笼门。 爪垫碰到地板,小狗下意识地回缩一下,确定没有危险,才将身体的重量慢慢挪到上面。 它小心闻嗅着,半个身子走出铁笼,试图去碰面前的狗粮,又看看身边的陈词,才试探着吃了第一口。 陈词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它的头。 在碰到的那刻,他明显感觉到小狗剧烈地瑟缩一下。 陈词没养过小动物,但也知道首先应该尽量获取它的信任,他一下下地抚摸着小狗的头,直到它转过来,用鼻子轻轻闻嗅陈词。 傅天河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 “状态好像还蛮不错的。”傅天河也摸摸它。 等到k41把面前的狗粮吃光,傅天河抬起它的前肢,查看它身上的伤口。 腹部有很多针孔,然后就是左侧肩膀处的缝合伤口,有一些流脓。 “先给它处理伤口,然后稍微清洁一下,不然味道实在太重了。” 傅天河拿过从超市买的镊子和小剪刀,陈词稍微抱着k41,看傅天河小心处理伤口处乱七八糟的缝线。 缝合很粗糙,线头潦草地打结,确定皮肉已经长起来了,傅天河给它拆了线,再清理掉流出的脓水。 傅天河动作很熟练,甚至像专门的宠物医生。 陈词问:“你会弄这些吗?” “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我以前都给自己缝合拆线。”傅天河随口回答。 听起来像受过很多伤的样子。 小狗一直在发抖,但没有挣扎,也不叫一声,也许它以为这是一场新的实验。 把肩膀和腹部的伤口处理完,傅天河掀开它下垂的大耳朵,毫不意外地看到里面已经完全被黑色物质覆盖,恶臭的源头之一便来自此处。 傅天河:“呕。” 就连陈词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傅天河二话没说,用棉棒和洗耳液为k41清理耳朵。 每一根棉棒都能舀下来一大团黑泥,但这并不只是简单脏污,而是严重耳螨引起的分泌物,凝结成块。 叫人无法想象究竟会有多痒多难受。 傅天河用了整整两包棉棒,才把k41的耳朵清理干净。 “暂时就先这样吧。”他把快满的垃圾袋系上,“估计得等伤口好得差不多,再稍微适应一下环境才能给它洗澡,在这之前应该都会散发味道,要不然放到我那屋吧。” “没事。”陈词抱着它,道:“在我这里就好。” “行,如果出现什么情况,随时到隔壁叫我。”傅天河也不坚持,他站起身,拎着满是医疗废物的垃圾袋,“我去买个晚饭,你多陪陪它,驱虫刚才用了,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杀不死,小心点别有跳蚤之类的东西。” 傅天河把陈词的房间收拾干净,出门买饭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陈词不说话,k41也不叫一声。 它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凭陈词一下下地抚摸着它。 为什么会想着收养一只这样的小狗呢?是被那双可怜温顺的眼睛勾起了多年的记忆,还是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 陈词也说不清。 兴许是陪伴确实有效果,最开始的胆怯过后,小狗四处张望着,观察房间。 陈词给它烧了些温水喝,上网查询一些相关资料,这种刚退役的实验犬在初期应该要有专门的喂养方法。 房间里满是狗味,陈词敞开窗户,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抱狗弄脏了。 但陈词不在乎,他发消息给傅天河,让他再卖个软垫之类的东西给小狗做窝,陈词不想让k41继续睡在笼子里了。 很快,傅天河就带着晚饭和软垫回来,不同于陈词在房间里待久了,已经适应了味道,alpha刚一进来,就受不了地屏住呼吸。 要知道他可是在垃圾场里都面不改色的狠人。 “去我房间吃吧。”傅天河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一架钢琴,不知道是谁放在哪儿的,很贵的样子,随便给大家弹,咱们要不要吃完饭去看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09节 第80章 确定k41已经稍微适应了房间里的环境,陈词跟着傅天河去到他的房间,一同吃过他带来的晚饭。 其实陈词不太想再出去,刚把小狗抱回来,他觉得应该多多陪伴,尽快让它从心理阴影中走出,但看到傅天河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最终陈词还是答应了下来,和迫不及待的alpha一同离开旅店。 傅天河所说的钢琴就在一条街区外的广场。 中午他们从广场经过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三角钢琴立在广场中央,比起普通钢琴,它的体积更大,也更重一些,一般用于演出或专业人士使用。 陈词认出那是一架斯坦威。 这样昂贵的钢琴放在公共场合供人随意弹奏,显然还有其它用途。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在弹c大调奏鸣曲第三乐章,稍微有一点错音,但整体表现在业余选手间算很不错了。一曲终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父母,带着羞涩笑意地从琴凳上起身。 有不少人被乐声吸引,在一旁围观,研究所这片区域里住着的人们大都家境不错,很多人都能稍微弹上一两段。 “你要去试试吗?他们弹得都没有你好。”傅天河怂恿道。 陈词摇头:“人太多了。” 傅天河:“咱戴着帽子和口罩,又没人能知道你是谁,去试试嘛,之前我们在外壁挂,一架破钢琴你都能弹得那么好听,用这个岂不是更厉害。” 陈词不吭声,继续在人群中观望,他听到身边有人说什么“路恒少”,“巡演会”之类的词,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有个顶层的演奏家来地下城做巡演吧,钢琴放在这里,也能起到宣传作用。 傅天河还在劝说陈词,他真的很想再听九月弹上几曲。 虽然他很满足于前天那场只有他一个观众的演奏会。 但九月这么精湛的琴技,不去显摆显摆,实在有点太可惜了。 陈词对上那只黑色的左眼,傅天河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他却在满是期盼的眼瞳深处,窥见了几分特别的神色。 有点可怜巴巴的。 有这么想听自己弹琴吗? 陈词搞不懂,他抬手用力捏紧口罩的软杆,又向下压了压帽檐,确定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九月,可以吗?”alpha的语气越来越软,声音越来越低,比起请求,听起来更像撒娇。 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种语调和陈词说话,陈词有点应付不来,匆忙地点了下头。 太好了!傅天河精神一震,就看到陈词深吸口气,迈步走出人群。 他赶忙跟在身后,看陈词来到钢琴旁边。 此时一位老人刚演奏完,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人类的青壮年时期被大幅度延长,一直到八九十岁才会显示出衰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应该度过了一整个世纪。 陈词等老人离开,才坐到琴凳上。 皮质琴凳上还留有前人的温度,这让陈词非常不自在,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想起实验室里被隔着好几层玻璃观察的日子。 明明在拉尔营地,他也被几十名拾荒者围在中间,但那时陈词神态自若,因为他知道他才是占据绝对支配地位的那个,拾荒者们望着他,眼神畏惧而尊敬。 而现在众多视线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想知道这位新坐到琴凳上的少年会弹出怎样的曲目。 陈词抬起眸,却对上了傅天河的双眼。 他站在很近的位置,充当着vip观众,满脸的兴奋和期待。作为唯一知晓陈词真正水平的人,他迫切想要再度听到优美的琴声,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其他心思的话,大概就是想显摆显摆。 陈词突然觉得好像也无所谓了。 他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一首《回响进行曲》作为开场。 这是在海境灾难一百四十三年时,已迁移至蒙古高原的俄罗斯钢琴家叶夫根尼创作的,为纪念他永远消失的故国,当然,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国家了。 旋律是进行曲的宏伟雄劲,古朴中又隐约带着殉道者的悲伤,歌颂被海水淹没,永远沉寂的壮丽河山,最后的旋律却上升昂扬,仿佛在告诉人们:向前看。 陈词一副纤弱文静的模样,却上来就弹奏了如此震撼的乐曲,将全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广场算是一处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此前大部分路人都只是短暂驻足听上一会儿,毕竟研究所虽处辰砂内部,但也是最繁华富裕的区域之一,公共场合弹琴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在陈词演奏的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开。 交响乐就算只有钢琴独奏,也仍带着最初的意蕴,所有人都沉醉在雄浑古朴的乐声当中,就算要暂且搁置手头的事情,也要把这首曲子听完。 他们想到了什么?回忆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享受音乐,谁知道呢。 一曲终了,不知从谁开始,人群中逐渐响起掌声,那掌声迅速蔓延,很快让所有人卷入其中。 “再来一首!”傅天河喊道,几个被家长领着的小孩兴奋蹦跳着,有模有样地附和道:“对呀,再来一首!” 陈词刚想起身,就不得不再度坐好。 他看向傅天河:? 傅天河假装没有注意到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疑惑,厚着脸皮道:“大家都还想再听呢。” 是吗? 陈词闻言望向周围,果然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但目光不再带有审视。 这是陈词头一次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演奏。 不是优雅奢华的□□,也不是觥筹交错的皇家宴会,听他奏乐的也并非贵族名流,而是在地下城一处平平无奇的开阔广场,被许多普通的民众听着。 虽然被水泄不通地围在中间,陈词在这一刻,却突然感觉了与众不同的自由。 他换了更加舒缓的曲调。 和前些天单独弹给傅天河听的不同,这一次琴声勾勒出的并非粼粼波光,而是头顶亘古不变的星空,月亮皎洁照耀着,吸引着潮涨潮落。 傅天河就站在钢琴边,是距离陈词最近的人,然而这一刻,他望着少年垂眸的身影,却觉得他们仿佛离得那么远。 他有幸成为了月亮旁边最近的那颗星星,但仍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会想着将其摘下,因为月亮本就该被所有人仰视着,永远高悬夜空,清冷皎洁地照映整个世界。 广场空旷,钢琴的共鸣又很好,旋律回荡在整个广场,就连傍晚的喧闹都被盖过。 越来越多的人被乐声吸引,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起来,而在圆心中央,是陈词和三角钢琴。 路恒从豪华轿车上下来,远远就听到了琴声。 他去吃了个晚饭,打算回来之后就进行自己在研究所的钢琴巡演。 水泄不通的人群让他有些吃惊,路恒特地把演奏选择这个时间,就是想着大家都吃完饭会出门逛逛,能吸引到更多观众。 随便一个路人弹琴都能吸引这么多听众吗?看来地下城果然很需要音乐啊。 路恒本来还有些担心巡演会遇冷,现在看来,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他演奏的时候来的人肯定会比现在更多,说不定保镖都带少了。 路恒是曾在皇家宴会上故意提出和陈念比试琴技的贵族omega,他想以此吸引沙弗莱的注意,却被陈念三言两语地机智应对过去。 为了这次地下城巡演,他准备了足足两个月,不光是宣传单上那句“把音乐带给更多人”,而是想尽快打出名声。 光在顶层搞出名堂可不够,毕竟顶层只生活着辰砂百分之二的人。 路恒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仪表,演奏的白色礼服规整到一尘不染,让他如同从明媚花园中走出的小王子,闪耀夺目。 路恒信心满满,昂首挺胸地走向人群,但很快,他听到飘来的琴声,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听过几段,路恒就意识到演奏者的基本功相当扎实,技巧高超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毛病的话,大概就是情感不够充分。 但在绝对的出神入化面前,这点小小不然的缺憾根本都不用在意。 甚至路恒觉得,那人弹得好像比自己都更好。 这真的是路人吗?路恒忍不住惊讶,他赶忙快步来到人群边,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中间。 正在弹琴的是个男生,十八九岁的模样,他穿着蓝黑色的外套,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住全部脸孔,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听琴的人,很难不去注意演奏者的那双手。 少年的手修长而有力,白皙手背上隐约能透出青色的血管,他很纤瘦,手腕外侧的骨节圆润突起,十指在黑白键上跃动,似灵巧的蝴蝶在自由翩飞。 就连路恒都忍不住沉浸在琴声之中,如今的时代,人口本就不多,杰出的音乐家更是稀少,这种感觉,他只在自己的老师汤一平那里听到过。 可那个少年看起来如此年轻,他究竟是谁?既然在研究所的广场上弹奏,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吧? 可是……可是就算研究所的条件还不错,又怎么能比从小就在顶层接受着最好教育的自己还要强那么多? 此时乐曲也进入到了最后的尾声部分。 路恒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他自诩见多识广,无论再冷门偏门的曲谱都见过不少,而耳边这段曲调却是全然陌生的。 路恒根本不会想到这是陈词自己谱的曲,毕竟音乐创作和演奏是两码事,优秀的创作者必须精通多种乐器,懂得深奥的乐理知识,拥有创造性的艺术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天赋。 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陈词一口气弹了五支曲子,觉得差不多了,他的精神力也探知到有人过来,价值不菲的豪车和数名专业保镖,都表明着来者才是这架钢琴真正的主人。 陈词迅速起身,傅天河也听得心满意足,最让他开心的是,九月的演奏得到了更多人认可和夸赞。 就是嘛,这样高超的琴技不让大家见识见识,岂不是太亏了? 他甚至听到好几个小孩子缠着父母说也要学。 陈词和傅天河迅速到了人群之间,将自己隐藏起来。 围观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地散去,讨论着方才听到的音乐,和演奏它们的少年。 路恒见状,有点急了。 他在众多保镖的保护下,同巡演的主持人一起来到钢琴旁边。 见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主持人赶忙高声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这架钢琴已经在广场上放了一下午了,不知各位有没有看到广场门口的海报?没错,来自顶层的年轻钢琴家路恒先生将在这里开启他地下城巡演的第一站!” “路恒先生是钢琴大师汤一平的关门弟子,三岁学习钢琴,至今已有十六年,荣获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金奖,柴可夫斯基音乐比赛第一名,利兹国际钢琴比赛第一名等多项荣誉,毫无疑问是新生代中最杰出的钢琴家。” “路恒先生将会把音乐带给大家,希望更多人能够感受音乐,爱上音乐,学习音乐!现在,让我们有请路恒先生!”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0节 掌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本能地鼓起掌,路恒优雅地向四周鞠躬,坐上琴凳。 不少本来要走的路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奖项,又都留在原地,想听听荣获了这么多大奖的钢琴家弹琴是什么样的。 其实每场巡演路恒都有事先安排好的节目单,但这一次,他不能再按节目单的编排,先来一串音阶热手了。 必须要一上来就拿出大招,那个少年才刚弹完,自己绝对不能在一开始就被比下去! 路恒以两手的八度,开启了李斯特的《钟》。 这首曲子是李斯特听完帕格尼尼演奏后,将小提琴曲移植到钢琴上的作品。小提琴上的断奏和跳弓,成为钢琴同音上的飞速轮指,反复的单手颤音,以及远距离的八度大跳,让其成为最辉煌的炫技之作。 超远跨度和剧烈的跑动让路恒双手快到几乎带出残影,令人不禁惊叹:难道钢琴家双手的构造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吗? 众人的反应在路恒的意料之中,这是他故意拿来炫技的,他必须要在气势上压过方才的演奏者。 到了乐曲的后半段,指法更为惊人,有人试了下在右手拇指按低八度的情况下,无名指和小指迅速敲点,不出意外地抽筋了。 一曲终了,围观群众又被重新吸引住,随着最后的轻快音符,叫起好来。 只是仍然有一些具有钢琴基础的人小声和同伴交谈:这位师承汤一平大师,从小就学习钢琴,来自顶层的贵族少爷,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个路人男生弹得好? 虽然他弹奏了如此高难度的乐曲,但层次整体结构好像有那么点问题。 原因很简单,这首曲子如果放在平时练习,效果可能会更好,因为现在的路恒心不静,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比刚才的演奏者要优秀。 热烈的掌声中,路恒松了口气,对自己方才的表演还算满意。 像这些没有基础或水平不够的人,听不出太多细节,就算他的演奏因为情绪不稳有些许波动,也关系不大。 路恒看向先前演奏者离开的方向。 陈词和傅天河没有立刻离开。 听主持人说起路恒这个名字,陈词总觉得有点耳熟。 他是从顶层来的人,说不定之前从谁嘴里听到过?唔……不记得了。 掌声传来,傅天河却完全没有注意,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陈词,殷勤地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开杯盖递给omega:“辛苦了,喝点水吧。” 陈词接过水杯,他稍微扯下口罩,露出下巴,喝了两口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傅天河很贴心,每次出门都注意带着保温杯,几乎从不让陈词喝凉水,奇妙地和陈词在白塔中的习惯保持了一致,虽然陈词从来没给他说过。 而路恒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画面。 他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下挺翘的鼻,以及淡色的唇,是那么熟悉,就是这样一双嘴唇,在皇家宴会上吐出云淡风轻的话语,堵得他一句也说不出。 这是……?! 路恒惊讶的瞪大双眼。 他非常确定,没错,自己没看错!这个人就是在宴会上刁难过自己的陈词!那时候他挽着沙弗莱殿下的手臂,依偎在殿下身边,一脸抱歉,茶里茶气地道: “对不起,我的琴只弹给沙弗莱一个人听。” 可他刚才明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奏了! 而且,而且他还喝了另一个alpha递过来的水,两人之间的姿态很是亲密,简直像是一对情侣! 陆恒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 不全是因为惊讶,而是发现了惊天秘密的狂热兴奋。 陈词在和殿下有婚约的情况下,同其他alpha一起出现在地下城,还举止亲密,这分明就是出轨! 自己在皇家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了丑,这下……这下,他能把所有的仇全都报回来了! 激动之中,路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成后面的演奏的。 当他结束了这场巡演,再去看时,陈词和那个陌生alpha已经不见了。 主持人的结束语中,围观的群众纷纷散去,隐约能够听到类似于“我怎么感觉这位钢琴家演奏的还没有刚才那个男生好”的疑惑话语。 放在往常,路恒绝对会气得吃不下饭,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迅速回到车上,对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管家道:“王叔,最近有什么关于殿下的消息吗?” 管家回答:“还真有,今早殿下和皇子妃前去环海平台巡查,结果遇见了原初生物袭击,差点出事。” “什么?”路恒一愣,“殿下和皇子妃今早去了环海平台巡查?” 管家:“是啊,据说袭击的有两只大型原初生物呢,不过皇室把消息压下来了,知道的人应该还不多。” 陈词今早还和沙弗莱殿下一起,现在不过傍晚,就出现在了地下城,身旁还跟着另一个alpha。 这可能吗? 路恒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刚刚他不会看错了吧? 应该不会,陈词长什么样子他记得太清了,皇室宴会上,一直生活在白塔,万分神秘的皇子妃,第一次在公共面前露面。 所有人都清楚记得陈词长相,他不可能认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特别。 而且据说陈词琴技了得,很贴合方才的演奏状态,路恒不觉得随便一个地下城的路人,就能达到刚才的高度。 难道说……这位未来的皇子妃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上午陪完殿下差点出了事,晚上就到另一个alpha身边了,还偷情般在地下城约会。 只是路恒并不认得他身边的那个alpha,好像也不是哪家贵族少爷。 路恒深吸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惊异不定。 甭管怎么样,等巡演结束,他一定得去确认一番。 如果这个人真是陈词……呵。 路恒冷笑一声,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宴会上受到的耻辱加倍奉还! 而在顶层之上,陈念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连一旁的沙弗莱都忍不住侧目。 “感冒了吗?”沙弗莱问,今早陈念被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就一直在担心对方会不会生病。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陈念揉揉鼻子,嘟囔道:“也不知道是谁在骂我,真缺德。” 沙弗莱还是起身拿了张毯子,盖在陈念身上。 两人正在沙弗莱的卧室里。 今早在环海平台发生了那样的事,陈念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受到了一些惊吓。 下午睡醒午觉,他练了会儿画,又预习了楚浔给他的文化课资料,晚上同沙弗莱共进晚餐。 之后沙弗莱神秘兮兮地邀请他去到自己卧室,在陈念面前拿出为他专门准备的新款神经适配器。 现在陈念躺在床上,而沙弗莱坐着椅子,已经准备一起玩游戏了。 第81章 而沙弗莱那位“出轨”的未来皇子妃,正跟傅天河走在超市里。 陈词又买了狗绳和尿垫,k41暂时不适合领到外面去溜,吃喝拉撒都得在房间里解决,如果能解决在尿垫上起码好收拾一些,至于狗绳,如果需要出门,肯定要拴着。 今晚第三次前来超市的傅天河还沉浸在方才的演奏之中。 在傅天河看来,九月弹得比顶层的年轻钢琴家要好得多,也许有他的爱慕滤镜加成的因素,但九月的实力毋庸置疑。 那位可是拿过很多钢琴大奖的贵族少爷,岂不是意味着假如九月愿意,也能在众多比赛中拔得头筹? 光是奖金就能拿到手软吧,就不至于带着家里人去黑诊所看病了。 不过,既然九月把琴练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也不可能不知道有很多能拿奖金的比赛。 果然谜团又多了一个啊…… 傅天河轻轻呼出口气,他已经学会不再难为自己了,九月直到现在还不愿意暴露真实姓名和身份,傅天河相信一定是有足够的理由,等到合适的时机,自己肯定有机会知道。 况且他很享受两人现在的关系和相处模式,甭管少年在介意着什么,起码此时此刻的“九月”,是独属于他的。 两人回去旅店,进了陈词的房间。 k41似乎累了,正趴在地板上,听到两人开门的动静,警惕地站起身来。 发现来人是陈词,它强撑起来的眼皮重新耷拉着,温顺地趴伏在地。 似乎已经知道两人不会伤害它了。 陈词尽可能在床边和卫生间的地板铺了尿垫,虽然他觉得k41应该还不会用,不过多铺一些,总有尿对地方的几率。 傅天河再一次给k41检查了伤口,被他仔细清理的缝线处不再流出脓水,耳朵里也露出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好多了。 不愧是恢复能力极强的犬种,也许等到明后天,他们就能给k41洗第一个澡了。 又蹲在旁边抚摸着小狗的头顶和脊背,见时间也不早了,傅天河再次嘱咐陈词如果出现什么情况随时去找他,就回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陈词坐在床边,查询关于比格犬的资料,简单来说,这是种很活泼吵闹的狗,毕竟最初它是作为嗅觉猎犬出现的,日常需要的活动量很大,不适合家养。 特别是目前绝大多数居民都住在楼房内,没有足够的空间供它进行奔跑玩耍,狗的活动量得不到满足,就会疯狂拆家,无论对人对狗,都是种折磨。 但从研究所里退役的实验犬不一样,它们大多被磨去了天性,温顺得让人落泪。 陈词用狗绳牵引它,在房间里慢慢走了几个来回,k41步伐犹豫且踉跄,要不是知道地板干净整洁,陈词都怀疑它其实是走在铁蒺藜上。 之后陈词把脏衣服洗晾,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打算就此睡觉。 他给k41在碗里倒了些狗粮,小狗之前应该被严格控制着饮食,瘦得都能摸到骨头,陈词怕它吃多了肠胃受不了,就只倒了一百克。 做完这些,他终于躺到床上。 屋里多了一只其它生物,陈词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得好,他戴上眼罩和耳塞,规整地平躺在床上。 k41很安静,而他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狗臭味儿。 梦境是何时到来的?陈词不知道。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短短的腿和一双小小的手。 他跟在一席白大褂的研究员身后,她是自己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陈词十八年的人生中,有很多时刻,身边都伴着她的身影。 年幼时陈词在心里暗自把她当作母亲,虽然她并不是。 这一次,不是走在研究基地干净整洁的白色长廊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1节 周围和头顶的弧形结构更像是管道之中,脚下被铺得平整。 “我们要去哪里?”陈词问,那时的他还是童声。 负责人回头看他,梦中陈词看不清她的脸,但知道那表情一定是哀伤的:“我们要去见一些其他同胞。” 他们一路走着,周围的管道逐渐变得透明,透过厚实的管壁,能够看到周围和脚下。 是的,脚下,管道横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切。 晶莹的紫色,侵占这整片视野,成为陈词这辈子最无法忘记的景象。 那是如此惨痛和震撼,以至于十多年后,还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梦境中,恍如昨日。 蔓延的紫色中,正躺着或跪着数不清的人。 他们痛苦地抽搐着,呻吟着,皮肤上流出半透明的粘液,紫色晶体从地面延伸到墙壁,甚至试图侵占更高的地方,似一丛丛旺盛绽放的花。 血肉溃烂到一定程度,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覆盖着,紫色的物质在其下生发成长,尖锐的晶体刺破表皮,茁壮地生长出来。 它们以人体作为养料,开出最致命的美丽。 不光是溃烂的表皮,其余有着软组织的地方,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陈词看到男人跪在地上,绝望地张大嘴巴,他的鼻腔已经被晶体堵满,只能用嘴呼吸,然而舌头之上,一簇簇铁蒺藜般的紫晶正在生长。 他的两只眼眶已经被紫水晶挤满,脸孔甚至都因此变形,鲜血和粘液顺着脸庞向下流淌,胸前一片猩红的湿濡,那会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剧痛? 在他旁侧,女人的下半身早就被晶体淹没,她就像一尊被冻在其中的雕塑,绝望的表情狰狞定格。 紫色,紫色生长出来,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来。 痛苦的嚎叫和哭泣盘旋,透过厚实的管壁,被双耳清晰的捕捉。 一片含糊不清的混乱中,陈词听到有人在喊妈妈。 人间炼狱。 梦中陈词用力闭上眼睛,那景象却直接刺进在脑海,无论他再怎么捂住双眼或把头扭过去,都无法逃离。 无法逃离。 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陈词听到了负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含着永远也无法化解的哀伤。 “殿下,这就是ashes。” ——这,就是ashes。 咣当! 巨响在寂静夜里如此清晰,一下子将陈词从噩梦中惊醒。 他立刻起身,伸手按开床头的灯。 就看到k41正倒在地上,浑身不断抽搐着,铁笼被撞到一边,方才的巨响,就是它发出的。 陈词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蹲在k41身边。 比格的腿部狂抖,瘦弱的前肢不断刨动,嘴巴无法自控地张着,口水汹涌流下。 陈词根本不知道怎么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他不敢去碰k41,生怕会让它更加严重。 陈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强烈的,熟悉的无力感,从恐怖梦境蔓延到了现实。 好在这种抽搐只持续了一分钟, k41逐渐安静下来,像是死了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词探出手试了试它的鼻息,还好,有微弱的气流。 陈词松了口气,他确定k41的呼吸道没有被口水或者其他分泌物堵住,立刻起身,去找隔壁的傅天河。 敲门声比起平时,要更加有力,也更加急促,只过了不到十秒钟,门就被猛地拉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天河显然是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脚蹬拖鞋,睡眼惺忪,头发乱飞。 那只金色的义眼,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 陈词:“k41刚才突然抽搐。” 傅天河闻言,立刻去到陈词的房间。 比起刚才,比格的状态好像缓过来一些,放大的瞳孔也在缩小了,它浑身僵硬,嘴巴下面全都是口水和白沫。 傅天河半蹲着,检查过k41的状况:“可能是癫痫,有一部分狗会有原发性癫痫,但我觉得它可能是因为之前做过什么实验有影响,等到明天,我们把它送到宠物医院里去吧,做个全身检查,也好放心。” 陈词嗯了一声,傅天河的存在到底让他安心了一些,起码身边有个能商量着办事的人。 傅天河只穿一条宽松大裤衩,黑发睡地乱七八糟,身材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陈词眼前,他肩膀和腹部都有明显的疤痕,颜色颇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个造型很适合出现在阳光照耀的滨海沙滩,傅天河半蹲姿势,陈词视线转过,意外从短而宽的裤腿里,看到了点不该看到的东西。 陈词迅速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 却在这一刻,意识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琥珀木香。 之前他有闻到吗?陈词有点不明白,他的鼻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房间昏暗又十分安静,是最适合恢复的情况。 几分钟后,k41轻轻动了动,它抬起头,像是根本不记得方才发生过什么,重新站起身,似乎还挺奇怪傅天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天河擦净地板上的口水,又把被折腾得四处都是的尿垫收拾整齐。 陈词只是蹲在原地,轻轻地抱着比格,无声地安慰着。 傅天河收拾完,道:“等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宠物医院,不用太担心,癫痫本身倒是问题不大,就是要注意发作的时候别碰到什么东西。” 陈词点点头。 傅天河:“那我就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傅天河离开房间,几秒钟后,陈词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响。 他轻轻舒了口气,揉揉k41的脑袋。 那场太过真实的噩梦,被k41的倒地打断,说起来也是帮了陈词一个忙。 那是他此生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 陈词闭上眼。 负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抱住正在发抖的他。 陈词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ashes。 它既不是实验室试管里的样品,也不是报道上冷冰冰的数字,它是感染者的痛苦哭号,浑身溃烂,最终整个人化作晶体生长的养料。 它无药可医,感染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被从内到外地蚕食殆尽,最终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化为最狰狞的模样,走向死亡。 无需任何劝说的言语,最震撼人心的,永远是沉默。 陈词生来感受不到情绪,但那样的痛苦已经强烈到凝成实质,冲击着他的神经和心灵。 小小的陈词用力握着负责人的手,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我……能做些什么吗?” 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又也许是因为天生情感缺失,陈词至始至终,都没有怪过白塔。 ——他自愿作出牺牲。 只是现在,他也想要多一点的自由。 陈词陪了k41一整夜,他不愿再睡去了,谁知道梦会不会重新找上他? 第二天一早,陈词和傅天河带着比格前去宠物医院。 听说它是退役的实验犬,医生做了最详细的体表检查,发现k41的头部留有一处疤痕。 医生:“可能得拍个片子。” 陈词:“拍吧。”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的表情不是太好:“它脑部被植入了芯片,芯片持续放电,会干扰脑部正常的电波活动,让它持续性地突发癫痫。” 傅天河“啊”了一声:“那要怎么办?能取出来吗?” “能是能,但毕竟是脑子里的东西,我们得详细研究一下手术方案,而且费用可能不太便宜。” 陈词:“没关系,我们付得起。” 医生点头:“那好,我们再去研究一下,一会儿还得做其他的术前检查。” 医生走了,陈词和傅天河坐在长椅上,k41安静地趴在他们脚边。 一只前来打疫苗的美短昂首挺胸地走来,经过小狗面前,放慢了脚步。 k41抬了抬眼皮,小猫突然受惊了般,一溜烟地跑走了。 之后k41又被叫去做了其他检查,相较于一般的比格犬,它实在太瘦了,抽血抽了五六次才成功,医生一次次地将针头扎进前肢,k41一声不吭,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检查结果还不错,除了贫血外没有其他大碍。 但这种程度的贫血是不能做手术的。 脑子里的芯片当然越早取出越好,医生建议先进行输血。 护士开始询问有没有大型犬的主人愿意让自家毛孩子献血。 “它怎么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见护士在问,主动问道。 傅天河赶忙道:“它是只实验犬,我们才领养不久,现在查出来脑部有之前实验植入的芯片,会不断放电引发癫痫,想做手术取出来的,但它贫血,还不能动手术。” “这样啊,好可怜。”小姑娘来到k41身前,她养狗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只比格犬和其他狗的眼神不一样。 那种畏缩的,胆怯的眼神,很难叫人不心生怜悯。 “蛋仔应该可以。”她叫过来自己的狗,是一只皮毛蓬松油亮的阿拉斯加,“先看看血型能不能配上吧。” 这只名叫蛋仔的阿拉斯加重达九十多斤,各项要求达到了献血标准,配型的结果很快出来,很幸运,它和k41的血型相同。 小姑娘拍拍阿拉斯加脑袋:“就让蛋仔来吧。” “真是太谢谢了。”傅天河当然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人家的好意,虽说是无偿献血,但他怎么也得给这只阿拉斯加买点东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2节 纵然小姑娘连忙说不用,傅天河还是给她买了两大袋上好的狗粮和若干罐头。 傅天河坚持道:“就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收下吧,毕竟抽了血之后狗狗肯定不舒服,给人家吃点好的,补充补充营养。” 小姑娘这次没再谦让,笑着道:“好,那我就收下了。” 陈词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如果是他来,会怎么做?也许在小姑娘说愿意无偿献血的时候,就不再想着报答对方了吧,毕竟她说了,不在乎报酬。 但人家不要,好像不意味着就能理所应当地不给。 傅天河买东西虽然花了点钱,但很明显,让阿拉斯加的主人高兴起来。 想想也是,自己心爱的狗狗为了别人家的狗献出那么多的血,最终对方还一点感谢性质的行为都没有,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不舒服。 陈词低下头,摸摸还在趴着的k41。 ——有好心人和好心狗愿意救你。 他们又等了会儿,确定阿拉斯加的禁食时间达到了六个小时,医生从蛋仔身上抽取了四百毫升的血液。 抽完那么多血,阿拉斯加似乎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在医院观察半个小时,就要跟随主人离开。 见傅天河一直在感谢那位姑娘,陈词也站起身,再一次对她道了声“谢谢”。 而他们头顶约莫一百米处,陈念结束了今早的文化课程。 经过第一堂课的测试,楚浔确定这位皇子妃连高中的知识都没有学好,在基础不稳的情况下,根本不好进行更高层次的教育。 所以他决定针对陈念的薄弱部分,从高中开始教起。 又要重新上一遍高中啊…… 虽然觉得有点浪费时间,陈念还是接受了现实,毕竟有这样一个还算赏心悦目的alpha老师,上课应该比在学校里有趣些。 而且环海基地上发生的事,让他彻底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陈念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也许未来会有一些危机的状况发生,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他得尽可能地提升自己,不至于到时候手足无措。 于是调戏老师就成了课间休息里难得的消遣,每次看到楚浔眼中闪过的茫然和迟疑,陈念的心情就忍不住变好。 他有时候也觉得这些alpha蛮可怜的,遇上他这么一个渣到底的omega。 下午纪逸枫来到皇宫,进行博物学的课程,陈念听完课跟着他练习绘画基础。 理论知识过后,第一步是适当的临摹,陈念对造型和色彩都非常敏感,总能抓到最有神韵的点。 一堂课下来,陈念都不记得纪逸枫到底夸过他几次。 “真的表现得那么好吗?”沙弗莱问,他抬眸看向对面洋洋得意的少年,将牛排放进嘴里。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陈念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鱼子酱,得意道:“就连桂芷棋也夸我学得快呢。” “你学得高兴就好。” 陈念掰着手指头,做接下来的安排,今晚还要进行精神力的训练,如果有时间,能玩一会儿游戏。 昨天沙弗莱又带他到电幻神国里逛了逛,短短三四个小时,陈念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款平行世界般的虚幻游戏里了。 沙弗莱晚上没有其他安排,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曾经为非作歹的大白鹅“王子”,已经被陈念调教得十分听话,解除了监禁。 它在池塘边昂首挺胸地踱步,也能和阿芙洛的小鸭子和平共处了。 沙弗莱突然想起什么,道:“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带着陈念来到皇家花园的一处角落,陈念一眼就看到了浓密树冠里的小屋,麻绳串连的木质软梯垂落在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十五岁那年建的。”沙弗莱拽拽软梯,“当时我把它弄好,还邀请陈词去上面坐了坐。” 沙弗莱没告诉陈念,那天他的邀请很快被发现,白塔那边转弯抹角地谴责了他一顿:竟然让陈词参与如此危险的活动,万一摔下来伤势了怎么办? 面对有关陈词的指责,就算贵为大皇子,沙弗莱也只能听着,而九岁陈词站在他旁边,一句话也没有。 沙弗莱不指望着陈词能帮他说话,但看到男孩的木然模样,还是有点心酸。 陈念撸起袖子,手脚并用地攀着软梯爬了上去。 沙弗莱怕他摔了,伸出双臂在下面接着,但陈念非常灵活,一口气爬上平台。 树屋应该有专人在维护,木板踩上去虽然吱嘎作响,但还算稳固。 沙弗莱也爬了上来,他打开树屋的木门,陈念矮身走进去,里面有一张小床,其余部分铺着圆形地毯。 陈念坐在床边望向窗外,此时正是傍晚,太阳落山,他能看到夜幕下的庭院以及皇宫的一角。 白塔在更远些的地方,已经很久都没回去了。 沙弗莱盘腿坐在毯子,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铁盒子。 陈念躺到床上,果然这里一直有人在打扫,床铺干净,没有丝毫受潮的味道。 “我们晚上在这里练习吧。”陈念提议。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他将铁盒子里的物件一个个取出,都是他小时候收集的一些卡片。 现在再看,满满的回忆。 沙弗莱就这样坐在地毯上,引导着陈念完成今天的精神力练习。 最后将蔓延出去的精神力收回,陈念长舒口气,有沙弗莱的系统引导,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进步。 九点多钟,他们从树屋上下来,回去宫殿,陈念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上神经适配器,去游戏里畅玩一番。 进入沙弗莱的卧室,陈念不客气地直接躺到alpha床上。 他黑发铺散,眼瞳明亮,领口蹭的有些歪斜,露出小半片白皙的肩头,对正在脱下外套的沙弗莱勾勾手指,要求道:“给我。” 给、给什么?! 沙弗莱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陈念问他要的是神经适配器。 alpha再度默默唾弃内心肮脏的自己。 五分钟后,两人一同进入到电幻神国的世界。 确定陈念已经被自己垂直拉进坑了,沙弗莱当然想让他加入自己的公会,这样以后做任务什么的也能轻松许多。 陈念跟着沙弗莱,来到阿法纳西总部所在的区域。 刚一进门,他就收到了众多注目礼,路过的其他公会成员无不抬头,再抬头,仰望副会长身边的身为彪形大汉。 脑子里冒出如出一辙的疑惑:这人谁啊?副会长竟然带了个只有1级的人过来? 陈念正被沙弗莱领着参观公会大厦,突然收到了一条私聊消息。 是白给樱桃发来的,因为两人目前正处于同一区域,陈念又没有动消息设定,所以白给樱桃可以向他发起私聊。 【兄弟啊,你是老崩现实中的朋友?】 老崩这个称呼让陈念有点发笑。 【对。】 陈念对白给樱桃的印象还不错,他喜欢对方胸口上的小猪佩奇。 白给樱桃:【那哥能问你一些有关老崩现实生活中的事儿嘛,当然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你直接拒绝就好,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mono:【什么事儿?】 白给樱桃:【就是前些日子兄弟们看他一直都不上线,好不容易上来一趟,还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所以我们都在猜老崩是不是和他对象闹矛盾了之类的。】 【你也知道我们都认识快十年了,兄弟生活上出现什么问题,我好歹也得关心一下是不是?】 陈念脚步一顿。 沙弗莱回头,问:“怎么了?” 陈念慢吞吞道:“没事,就是感叹你们会长的审美挺奇特,把总部装修成这个样子。” 【嗯……也不算闹矛盾吧。】 陈念揣度着用词,回复白给樱桃: 【就是他未婚妻去和别的男人旅行去了,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不过问题不大,他不介意的,还一直给钱,让人家好好玩呢。】 第82章 白给樱桃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念看着自己回复的消息,乐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啊,每句话都是对事实的如实阐述,他的哥哥、沙弗莱的未婚妻确实在和别的alpha一起旅行,沙弗莱还在不断往账户上打钱,想让陈词在地下城过得更舒服一些。 过了足有三分钟,白给樱桃才有了动静。 白给樱桃:【…………………………】 一连串省略号,完美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第一个点是震惊,第二个点是疑惑,第三个点是无语,第四个点是想笑,第五个点是茫然,第六个点是怜悯,第七个点是“什么他竟然有未婚妻!”的恍惚,第八个点是贵圈真乱的震撼,第九个点是“这真的是我能听的吗?”的怀疑,第十个点是“妈的原来遇见这种事了怪不得前些天那么郁闷”的感慨。 白给樱桃毫不怀疑以崩撤卖溜的经济实力,足够养着两个大活人,毕竟他都在游戏里养一整个公会了。 联想起前些日子里崩撤卖溜的表现,白给樱桃觉得这位mono大兄弟应该没骗他。 ——他的好兄弟竟然以一起之力供养着未婚妻和未婚妻的男伴,这是多么感人的奉献精神啊,这才是真正无私的爱! 陈念暗中乐着,完全没注意正带领他参观公会的沙弗莱都介绍了些什么。 白给樱桃说到底也是沙弗莱认识将近十年的朋友,刚开始的震惊后,他忍不住关心起沙弗莱的状况。 【他是自愿给那两个人钱的?】 陈念唯恐天下不乱地实事求是:【他以为未婚妻只是和朋友去旅行了,还不知道那位朋友是个男伴。】 白给樱桃:【………………】 好一个见者落泪闻者伤心的情况。 老崩好像完全不知道他被绿了,钱还被拿去包养了小三。 白给樱桃:【这个……你们现实中肯定认识吧,你知道之后没想着跟他说吗?】 mono:【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呢?他和他未婚妻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两人都认识十多年了,直接告诉他的话,也是一种伤害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3节 白给樱桃:【确实。】 【虽然老崩从来没说过他现实中的情况,但我觉得他应该家境很不错吧,这种年代还有未婚妻这种操作,肯定不是一般的家庭,要是这样的事儿爆出来,真不知道老崩的脸往哪搁。】 陈念附和道:【是啊,所以我只能尽力瞒着,而且我还跟他的那位未婚妻关系特别好,有男伴一同出行,也是他未婚妻私下告诉我的。】 白给樱桃:【………………】 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起来了!mono竟然也参与其中?! 两个人的故事变成三个人的电影,最后成了四个人的舞台剧? 白给樱桃:【那、那这要怎么办?老崩他和那个未婚妻的感情好吗?你要不帮忙劝劝那位未婚妻,再怎么着出轨都是不对的。】 mono:【感情挺一般吧,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素不是特别贴合,好多人都说他们以后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幸福。】 【这样啊……】 白给樱桃思索片刻,突然道:【我知道了!】 mono:【?】 白给樱桃:【既然老崩的未婚妻出轨,那咱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看,干脆给他找个新对象吧!到时候老崩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也不至于太难受。】 陈念乐了。 不愧是在审美方面和他达成高度一致的会长,果然思维水平异于常人,交换绿帽这种事儿可是真绝啊。 但陈念不能同意。 就算陈词现在正跟傅天河一起旅行,也不代表着什么,他哥情感很是淡漠,不一定会对傅天河产生那种感情,而且陈念这人有点双标,他怎么可能让沙弗莱在他眼皮子底下勾三搭四! mono:【他家那边一直都想让婚约持续下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就一直没告诉他。顺其自然吧,这是他的私事,还是不要过多干涉为好。】 白给樱桃感慨:【是啊,如果只是普通情侣关系,大家兄弟几个还能帮帮忙,家族婚约这样的封建余孽就没办法了。】 白给樱桃内心复杂,也许比起从恋爱关系上下手,他们还能从其他方面安抚崩撤卖溜受伤的心。 ——嗯……当一个人能从其余渠道获取更多爱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太介意爱情带给他的伤害了? 于是几分钟后,阿法纳西公会除了副会长崩撤卖溜之外的全体成员,都收到了一条来自会长的私密消息。 【介于副会长遭受了一些感情方面的变故,本会长决定,将要带领工会的兄弟们给予副会长更多的爱!帮助他走出阴霾!从今天起,让我们一起来爱副会长!】 而沙弗莱对此一无所知。 陈念倒也不着急,甭管白给樱桃最终想了个怎样的法子,反正沙弗莱每天也就上线两三个小时,虚拟世界里的大家就算再怎么闹,掀起的风浪也影响不了现实。 沙弗莱不知道自己在公会众人眼中,已经是痴情却头顶青青草原的贵公子了。 他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怜悯和同情,还有蓬勃迸发出的父爱和母爱。 沙弗莱:?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拦住一名成员问。 “没有副会长今天也一样的英俊帅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您的人呢!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沙弗莱:? 他满脑袋问号,回头看了陈念一眼,只看到了一堵墙似的宽阔胸膛。 等到沙弗莱把头抬起来时,陈念已经强忍住了唇角笑意。 沙弗莱只得回过头去,原本高挑的身材在陈念前面竟显得有些娇小,浅到近乎银白的铂金色长发扎成马尾,一席帅气又科技感十足的战术服,让场面如同美女与野兽。 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无论是公会里的大家,还是陈念,都实在有点奇怪。 沙弗莱带着陈念参观完整个总部,顺便介绍了阿法纳西目前的状况。 “要想体验这款游戏的全部内容,需要挺长的时间慢慢摸索,不过有我带着你会容易很多,我平时也需要处理很多公会相关的事情,新版本马上就要开启了,如果单独陪你,可能会耽误一些事情。” “你想不想加入公会?这样我们组队也方便一些,以后有什么活动任务,也都能带着你一块体验。” “好啊。”陈念一口答应下来,沙弗莱可是个九年的老玩家,他一个新人刚上来就抱上如此粗的大腿,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不过能在公会里的应该都是很厉害的人吧,我一个新手加入,大家不会有意见吗?” “工会确实有人数限制,像阿法纳西这样的顶级公会,人数上限在两万,所以在工会总部里的都是很重要的成员,其余人如果想要加入,可以进我们的分公会。” “不过我作为副会长,拉人入伙这种权限总还是有的,这个你不用担心,白给樱桃和菜格欧他们之前也带过新朋友,你不是特例。” “那就好。”陈念放心下来,玩游戏最重要的当然是开心,万一因为游戏里的事闹得心烦,就不好了。 “你现在申请吧,我给你通过。” 陈念按照沙弗莱的指导,申请进入公会阿法纳西。 沙弗莱向陈念介绍:“这个是游戏的论坛,闲着没事可以看看,里面有一些最新资讯,攻略和闲聊之类的帖子,蛮有意思的。” 陈念:“你平时看终端就是在逛论坛吗?” 沙弗莱:“差不多吧,但还是处理各项事务要多一些,论坛也就闲着没事的时候看两眼。” 陈念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和沙弗莱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还把alpha看论坛误以为是跟小妖精聊天,为此气愤了好久。 【系统消息】mono[lv.2]加入公会阿法纳西。 迪尔[lv.300]:欢迎新成员! saipan[lv.300]:欢迎! 闪烁的西红柿[lv.300]:呦是个萌新诶,哪位大佬的小号吗? 陆雪征[lv300]:好像是副会长的朋友。 augus[lv.300]:哇塞!欢迎新人!这个年头了竟然能在公会里见到萌新,来小手给姐姐摸一摸! 一连串的欢迎消息迅速刷屏,陈念眼睛都要跟不上了。 mono[lv.2]:谢谢,谢谢大家,刚开始玩这个游戏,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十块钱三个[lv.300]:欢迎嫂子! 不做早八的狗[lv.300]:? 川宝和拉西[lv.300]:? carola[lv.300]:? 嗯嗯你说得对[lv.300]:? …… 菜格欧[lv.300]:? 满屏的问号之中,沙弗莱心中一惊,他迅速瞥了眼陈念的反应,当然完全做不到隐蔽状态下看到铁塔巨汉的脸,赶忙解释。 崩撤卖溜[lv.300]:不是,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mono[lv.2]:我可没资格给他当对象(doge) 白给樱桃看着公会里的聊天消息,突然一愣,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一下子开启了他关于崩撤卖溜情感状况的最终猜测。 mono和未婚妻是朋友,关系好到未婚妻甚至都告诉他自己出轨的秘密,mono帮着朋友保守秘密,但无人知晓,他其实暗恋着老崩。 只是这感情同样不能说出来,原因就是mono的那句“他没有资格”,也许他的家境在旁人看来,配不上老崩。 得知未婚妻出轨,mono请求老崩带着他玩游戏,一方面想转移老崩的注意力,让他忽略未婚妻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老崩多看自己几眼。 mono现实中肯定不长这样,从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应该是个很可爱的男omega。 ……天啊! 这是多么让人落泪的爱恨情仇! . 翌日一早,中央电梯从研究所升至辰砂顶层,一袭贵族装扮的omega年走了出来,他面容精致,黑发微卷,棕色眼眸写满了迫不及待。 “少爷。”早就等候着的家仆尊声喊道。 路恒嗯了一声,径直坐上路边的专车。 他是专门回来这一趟的。 前天结束演奏,他回到酒店半天没法静下心来,想到偶然窥见陈词摘下口罩喝水的画面,就只想放声狂笑。 路恒忍不住感慨自己运气实在太好,这么快就抓到了皇子妃的小辫子,不,等过上两天,陈词还是不是皇子妃,都得另说了。 既然陈词和其他alpha在地下城约会,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谁曾想这么巧被自己看到了呢? 只是这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小少爷并没想到,如果这真是他所见过的那位“陈词”,他又为什么要在听到旁人说是路恒演奏会的情况下,还冒着风险,在众多人面前弹奏呢? 路恒坐在后排,对司机道:“去皇宫。” 在自动驾驶相当成熟的今天,路恒还是坚持让司机开车,因为这样会让他更有尊贵感。 路恒打开终端的虚拟屏,盯着那张照片,昨天他拍得很匆忙,影像有些发虚,但仍能认出那张侧脸就是属于陈词。 路恒不觉得还能有哪个omega会有如此出色的容貌,陈词估计做梦不会想到,他那张漂亮的脸成了出轨暴露的原因吧? 现在他手上掌握着如山铁证,他倒要看看那个伶牙俐齿的陈词,究竟会如何狡辩,事情败露的时候,陈词会露出怎样的绝望表情? 听到路恒前来拜访的消息时,陈念正和桂芷棋坐在画室里练习。 今天是周六,他早上没课,就约了桂芷棋一起画画,也好让她再教教自己。 “路恒?”陈念在脑子里搜索相关记忆,过了一阵,才想起来路恒究竟是谁。 好像是那个宴会上显摆完自己琴技,还非得让他上台演奏的少爷。 那时候他随口一句话应付过去,现在这人怎么又找过来了?他们很熟吗? 桂芷棋也有些惊讶,两人虽然同为世家子弟,但性格不同,玩不到一块去,彼此的交友圈也鲜少重合。 桂芷棋甚至还有点不太喜欢路恒,觉得他太傲了。 “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桂芷棋小声道,“今天殿下又不在宫里,他点名道姓的找你,是不是有点奇怪?而且我听说前天他就去地下城进行巡演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陈念耸肩:“谁知道呢。” “你要见他吗?如果不想见的话,拒绝也没什么关系的,你可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妃。” “见啊,为什么不见呢?”陈念笑道,“我倒挺想知道他过来干什么的。正好也画累了,走,带你去看个热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4节 桂芷棋见状,也放松了下来,她可是在宴会上亲眼见过陈念是如何应对路恒的,既然能堵他第一次,就能堵第二次。 和陈念相处的时间久了,桂芷棋也有点被传染了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精神。 “叫他来吧。”陈念对侍女道,他想了下,又多加了一句:“多叫几个人在会客室里候着,省得路恒少爷再觉得咱怠慢他。” 陈念和桂芷棋放下画笔,前往会客室。 他们到时,路恒已经被引领着坐在沙发上。 看到陈念,路恒唇角扯出一抹笑容,他紧紧地盯着这张能让最完美的虚拟明星黯然失色的脸,寻找着和那张照片相同的角度。 是的,没错,就是他! 见陈念神情轻松自得,路恒心里只想冷笑:等会儿我把证据拿出来,看你还怎么得意! 会客室里有不少侍女和侍从,就连皇室管家也过来了,这副阵仗非但没让路恒紧张,反而使他更加兴奋。 好啊,来的人多好啊,越多越好!他简直等不及让更多人知晓这位皇子妃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了! 听到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路恒忍不住畅想着,皇室管家可是从小看着沙弗莱殿下长大的人,肯定会气得不轻吧!说不定还要感谢自己揭穿了陈词的另一副面孔呢。 路恒满是“你完了”的眼神让陈念有点摸不清头脑。 这位小少爷不会面部神经出现什么问题了吧?怎么一副阴恻恻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有他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吃掉的表情,也太恐怖了吧! 陈念忍不住寻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没有啊,他光忙着调戏各路alpha了,近距离接触的omega就只有桂芷棋一个人。 难不成路恒还记着皇家宴会上的事儿?也太小气了吧!他都有点记不清那时候自己说过什么了。 “皇子妃殿下,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好吗?” 路恒故意把那个“好久不见:咬得很紧,前天他演奏的时候陈词还没走,应该也看到他了。 陈词可真沉得住气呀,如今自己都找上门来,也不慌不忙。 陈念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还不错,每天就到处玩玩,上上课,再画点画。” 陈念不太想和不熟的人搞谜语人行为,休息完之后他还得继续和桂芷棋画画去呢,直截了当地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看起来有恃无恐的样子。路恒眯了眯眼,难道陈词还有什么后手和底牌? 但不管再怎么样,如山铁证面前,这个陈词都蹦达不了多高了。 路恒慢条斯理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皇子妃殿下是怎么进行时间管理的,上午还陪着沙弗莱殿下去环海基地,晚上就能跟另一个alpha出现在地下城。” 陈念愣了下:“你说什么?” 哈,没想到吧! 路恒冷笑一声,他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子妃殿下还不明白吗?难道想让我说得更清楚一些?” 陈念几乎是瞬间就从路恒的言辞中推出了情况。 路恒去了地下城巡演,然后意外了他哥? 如果单纯偶遇陈词,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能也看到了傅天河? 啊,所以说这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找他,是要揭穿他“出轨”的秘密? 有点意思。 陈念端起水杯,优雅地抿了口水。 这一举动在路恒看来,就是紧张中的掩饰行为,现在陈词肯定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应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念眼中流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什么地下城?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顶层啊。” “一直呆在顶层?没想到皇子妃殿下还是个喜欢说谎的人。”路恒脸上笑意更甚,在他看来,这样的回答完全就是装傻行为,陈词不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掌握了照片这样的证据吧! “既然如此,容我冒昧地问上一句,前天晚上,皇子妃殿下又在哪里?” 陈念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垂下眼,睫毛遮住眼底神色,过了几秒钟,才冷声道:“无可奉告,我没有必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你吧?” 路恒:“殿下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会客室里的侍从和侍女听得个清清楚楚,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就连管家的神情也些微凝重起来。 路恒少爷这个意思……是皇子妃殿下瞒着他们所有人,去做了别的事情? 路恒慢条斯理道:“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前天晚上,你在地下城,和某个alpha在一起。” 桂芷棋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你胡说,哪有你这样污人清白的!” 路恒笑着道:“别急啊,桂小姐,你忙着为朋友出头,可连皇子妃殿下自己都没法辩驳,是不是?” 陈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剩下的茶水一点点抿光,才终于说道: “我确实不太好明说前天晚上究竟在干什么,毕竟那是很私人的事情,沙弗莱应该也不会想听到我说出来。” 他深吸口气,扭过头对管家道:“既然如此,瓦伊诺管家,能帮我把沙弗莱叫过来吗?” “哦?”路恒有点意外,这是要直接对沙弗莱殿下摊牌? 他还没把证据拿出来呢。 管家点头,立刻去联系沙弗莱。 陈念又问侍女要了杯茶,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桂芷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担心起来。 虽然她才不会相信这个路恒,但陈词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陈念垂眸思索着。 ——路恒这样理直气壮地找过来,肯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或者证据。 他不能让对方把证据拿出来,起码不能让更多人看到,不然陈词极有可能暴露。 唉,怎么这么巧啊,硕大的地下城,他哥刚好就撞上了这个路恒。 半小时之后,沙弗莱推开门,出现在了会客厅内。 他步履匆匆,显然刚从外面赶回来,管家在通讯中说得十万火急,他只能暂且推了手上的政务过来,不免有点烦躁。 看到这满屋子的人,沙弗莱皱了下眉头。 众多侍者眼观鼻鼻观心,管家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而陈念和桂芷棋坐在沙发上,对面是神情放松的路恒。 路恒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有个什么地下城的巡演会吗? 陈念抬起眸,沙弗莱对上那双含着冷意的琥珀色眼睛,脚步顿了下。 他走过去,坐到陈念身边。 “殿下。”路恒放轻了声音,一副愧疚模样:“我也没想着把您找过来,有没有打扰到您?” “无妨。”沙弗莱不知道路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能给他解释一下情况? 沙弗莱:“怎么了?” 路恒:“哦,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我最近不是去了地下城巡演吗,前天晚上在研究所那边,意外看到了皇子妃殿下和另一个alpha,行为举止还很亲密的样子,实在有些惊讶,就过来询问一下皇子妃殿下,可是皇子妃好像不太想说的样子。” 前天晚上?沙弗莱立刻反应过来了,路恒看到的应该是陈词,前天一整天陈念都好好呆在皇宫里,和自己在一起。 沙弗莱顾不上关注路恒口中陈词正在和另一个alpha在一块,他满脑子都是陈家双子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暴露。 沙弗莱扭头看向陈念,两相对视,转瞬就交换了眼神。 “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沙弗莱皱起眉头,问陈念,声音发冷。 “那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说?”陈念偏过脸去,似乎不愿意和沙弗莱对视,轻声道,“这不是难为人吗?” 这太像是一场质问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支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事件发展,沙弗莱不悦的面色,陈念的回避闪躲,都太让人瞳孔地震了。 难道说……难道说,皇子妃殿下他真的?! “好吧。”沙弗莱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无奈又为难。 他看向面前表情难掩兴奋的路恒,声音平静,话语却是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前天晚上,陈词他……在我床上。” 第83章 此话一出,会客室里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侍从和侍女们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会从素来沉稳的殿下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原来、原来两位殿下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前些天安妮说,看到沙弗莱殿下满脸愧疚地背着皇子妃从卧室里出来,皇子妃殿下似乎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她们都还不信。 原来都是真的! 原本面色凝重的管家更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他看着沙弗莱长大,可以说是这间屋子里对沙弗莱了解最深的人,几个月前两位殿下的关系还不冷不热。 但自从皇子妃殿下搬到皇宫,两人感情升温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如今不到一个月,竟然都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吗?! 但看皇子妃的状态,应该还没有和殿下进行结合,不然这样的大事,皇宫肯定得隆重庆祝一番。 就连陈念都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沙弗莱会用那么露骨的回答。 不过他倒是挺高兴,这下无论路恒再拿出什么证据,都不可能让其余人相信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路恒瞳孔一缩,惊声喊道:“不可能!” 沙弗莱皱起眉头,似乎真的被气到了,眸中寒意如冰,不悦道:“有什么不可能,难道我们俩都在床上做了什么,还要向你汇报吗?” 陈念轻咳一声,沙弗莱立刻噤声,皇子妃殿下脸颊泛起红晕,就连耳尖都烧起来,他低着头,像是要把脑袋埋进桌子底下。 大皇子见状,安慰般紧紧握住omega正无措攥着裤子的手。 这种小动作甚至比亲吻拥抱更让人小鹿乱撞,众人忍不住瞪大双眼。 ——原来皇子妃殿下刚才一直左顾而言他,怎么也不愿意做出正确回答,还非得把殿下叫过来,是因为根本不好意思说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5节 就在这时,一股焦糊的味道悄然传来,陈念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 管家艰难地找回发声的能力,迅速检查一番:“回殿下,是智能系统的cpu突然发生了烧毁故障。” 而旁边的桂芷棋双手用力地捂住嘴,她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叫出声来。 天啊!天啊!天啊!!! 作为距离最近的人,她以绝佳视角观看了这一出大戏。 这也太刺激了吧! 呆滞过后,路恒难以置信地道:“可是我明明看见——”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俩会联合起来骗你?” 沙弗莱直接一句话把路恒堵了回去:“我一直以为我跟陈词的私事没有必要弄的大家都知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这几天一直都待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过来找陈词麻烦。” 从稳操胜券的狂喜,到全盘落空的失望,剧烈的情绪落差仿佛一记重锤砸下,让路恒懵了。 面对沙弗莱的指责,路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将前天拍摄的那张照片拿出来。 “可是殿下您看!” 沙弗莱皱着眉头,仔细看过那张照片。 虽然有点模糊,距离也挺远,但他仍然一眼认出,照片中的少年就是陈词。 陈词戴着鸭舌帽,口罩拉到下巴处,正在喝水。 在他身边有一个挺高的青年,穿着橙色的外套和黑色长裤,正低头看着陈词,他眉眼俊朗,神情喜悦又温柔。 路恒说那是个alpha。 他是谁?陈词原来一直都在和这个人在地下城旅行吗? 沙弗莱有点恍惚,但很快,他调整好状态,看向路恒: “这只是一个和陈词长得比较像的人而已,更何况照片只有侧脸,还比较模糊,他戴着帽子,也遮住了眉毛,只凭这个来判定陈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陈念恰如其分地轻声道:“要不是那时候我恰好和殿下在一起,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桂芷棋从震惊中回过神,用力点头:“就是,这可是毁人清誉的大事!” 路恒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询问陈词前天晚上的行踪,沙弗莱亲自给了他不在场证明,就连拍摄的照片也被否决了。 沙弗莱殿下是和陈词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既然他说不像,那还会是吗? 大皇子和皇子妃会联合起来骗他吗?路恒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心里更乱,根本无法思考。 本来他想让众多侍从看陈词出轨被戳穿的现场,狠狠出上一口气,没想到竟让成了给自己挖的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路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 沙弗莱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不会再追究什么,以后不要再搞这么无聊的事情了,我和陈词之间感情很好,不要看到点什么,就根据自己的脑补捕风捉影。” “我知道了。”路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各异的眼神落到他头上,而对面的omega眉眼低垂,脸颊泛红,皇子妃临危不乱,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脏水泼到,而是极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今被好朋友和未婚夫悉心呵护着。 显得路恒是那么形单影只。 当着这么多人和沙弗莱殿下的面出丑,路恒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他匆忙作别,逃似地离开了,其余侍从侍女接到管家的眼神示意,也安静地迅速离开。 只是私下里当然免不了热切的议论。 桂芷棋站起身,轻声道:“我在画室等你。” 转眼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这对“未婚夫夫”。 “我是不是有点说的太过了?” 沙弗莱本来也没想着说什么“在他床上”这种点过火又露骨的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很不好意思。 但他确实有点生气,又想着一定要瞒住陈词陈念的身份秘密,再加上……再加上有那么一点点私心,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没事儿,阐述事实嘛,别人想歪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看路恒那副表情还挺爽的。” 陈念倒觉得无所谓,他和沙弗莱此前没有任何事先交流,只靠一个眼神就完成了如此精妙的配合,化解了路恒的挑衅,实在有点解气。 况且沙弗莱确实没说谎,前天晚上,陈念就是躺在他床上。 只是那张大床上就只有陈念一人,因为沙弗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头戴神经适配器,正在网上冲浪。 他们只是在热火朝天的打游戏,其他人想歪,可不管他俩的事。 沙弗莱放低声音:“具体情况我们晚上回屋再谈。” 会客厅里说不定也在智能设备的管控下,贸然商议会有暴露的风险,陈念点点头,道:“你刚才是在忙吧,有没有打扰到?” “还好,我立刻回去。” 沙弗莱顿了顿,又道:“下次如果再遇见类似的状况,不用顾及我有没有在忙,就像今天这样,直接叫我过来一起处理。” “好。”陈念答应下来,两人一同走出会客室,沙弗莱加快步调赶去处理中途耽搁的政务,而陈念再度来到画室。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桂芷棋慌忙地开启新画布。 陈念:“画什么呢?做贼似的。” “练练人体,嘿嘿。” 桂芷棋假装无事发生,她怎么可能说自己心潮澎湃,在画小黄图呢! 两人关起门来,不可避免说起刚才的事。 桂芷棋:“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路恒是个这么没脑子的人,只是一张照片就搞得胜券在握似的,过来声讨你,正常人的脑回路不应该是再多留心收集一点证据,有十足把握之后再下决定吗?” 陈念:“谁知道呢,他可能被冲昏头脑了吧,我也没想着原来他这么喜欢沙弗莱。” 桂芷棋:“其实我觉得比起倾慕殿下,他好像更恨你一些。” “我做了啥啊让他这么恨我。”陈念不明白,不就是宴会上怼过他一句嘛,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啊,“他一个学琴的,还参加过很多大赛,搞演奏会,心理承受能力差成这样?” 桂芷棋耸肩:“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嘛,所以我和他们那群人都玩不到一块去。” 陈念:“今天他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不会再搞别的事情报复回来吧?” “不知道,但是我看着也够解气的。” 桂芷棋虽然对陈念和沙弗莱的关系很好奇,但知道这是私事,也不再多问:“来吧,我们继续画画,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陈念和桂芷棋一起用过午饭,之后她回自己家,陈念就去午休。 下午他需要跟着楚浔学习文化课程,等全部忙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沙弗莱还没回来,趁着这段时间,陈念给陈词发送消息,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前天晚上你是碰到他了吧,那个路恒甚至都拍了你的照片,还好只有一个侧脸,也比较模糊,加上我和沙弗莱机智地联手应对,问题暂时不大。】 陈词过了一会儿回复:【当时广场上摆了一架钢琴,我听到旁边的人提路恒这个名字了,但根本没想起来他是谁,就上去弹了几首。】 【所以说,他是谁?】 陈念:【就是之前皇家宴会上故意显摆琴技,还撺掇我去弹的人,他想在沙弗莱面前炫耀,没能得逞,从此之后就记恨上我了。我之前好像在日志里提过一嘴。】 陈词:【没印象,我从来不记无关紧要的人。】 陈念莞尔,他甚至都能想到陈词回复这句话时的冷淡表情。 陈念:【没关系,反正暂时问题不大,你剩下的这几天一定要注意着点,别再暴露了,我感觉路恒应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可能还会继续找你,收集证据。】 【对了,他还拍到了那个傅天河,你们两个都得注意一下,小心被发现。】 陈词:【好。】 陈念:【现在干什么呢?】 陈词:【在宠物医院。】 陈念:【宠物医院?】 陈词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躺在观察箱里的狗,狗的耳朵是棕色的大大的垂落在脑袋两边,看起来蛮可爱的。 陈念:【哇,是你养的狗吗?】 陈词:【嗯,前天收养的一只实验犬,它脑子里之前被植入过芯片,动手术给它取出来。】 陈念:【真好,它叫什么名字?】 陈词:【作为实验犬的编号是k41,我还没给它起名字,有点想不到应该叫什么。】 陈念:【嗯……】 【看它这个眼神,不然叫它大聪明吧!】 陈词看向比格犬,虽然不知道这个“大聪明”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还蛮贴切的。 陈词:【等它稍微恢复一点,我们就去其他区域,不会再遇见路恒了。】 陈念:【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路恒拍的照片上面还有傅天河,沙弗莱也看到了,他今天在忙还没回来,估计之后得问起这件事,我要怎么说?】 陈词:【什么怎么说?】 看陈词的回答,他好像还没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陈念:【那可是你的未婚夫啊,他看到你跟别的alpha旅行,行为举止还有点亲密,会生气发火的吧?】 他跟傅天河的行为举止亲密? 陈词愣了下,他不知道路恒拍的照片是哪一幕,他弹完琴傅天河好像只递给他杯子,喝完水两人就去超市了。 那会是亲密的举措吗? 【我跟沙弗莱没有感情。】陈词回复,【他为什么要管我?】 陈念语塞。 还、还真是干脆利落的回答啊。 【好了,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吧。】陈念把这事儿包下,【你就别管了,还剩下最后几天,好好去别的地方玩玩。】 陈词应了声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6节 陈念把和陈词联络的特别终端收起来,他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沙弗莱有点可怜怎么回事。 不,不能可怜他!可怜alpha是不幸的开始! 他给沙弗莱发消息:【回来了吗?】 沙弗莱:【你直接去房间里等我吧,我五分钟就到。】 陈念跳下床,径直左转去了隔壁沙弗莱的房间,现在alpha的卧室对他来说畅通无阻。 过上几分钟,沙弗莱推门进来。 只是一眼就能看到alpha的疲态,他本来就需要在外面处理一天重要的政务,早晨又中途被叫回来一趟,只能午饭的时候加班加点。 沙弗莱知道陈念是要和自己说陈词相关的事情,他一边脱去衣服,一边关闭智能管家。 没有意识到这幅情景看起来究竟有多暧昧。 智能管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 陈念抽了抽鼻子,而沙弗莱也闻到了那股味道:“什么东西烧焦了?” “……可能是cpu?” “早上不是烧过一次吗?还没修好?” 陈念摇摇头,他不懂。 沙弗莱暂时没管智能管家,待会儿重启之后再叫人来修吧,现在他得和陈念聊聊正事。 他只知道陈词一直都在地下城旅行,但没想到身边竟然跟着别人,而且还是个alpha。 陈词很讨厌和陌生人接触,更是厌恶任何可能的身体接触。 这一点让与人同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 沙弗莱回想看到的那张照片,他只看了短短几秒,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却对那个alpha的眼神有印象,那种暗中喜欢着一个人的神情,他在镜子里的自己眼中也见到过。 沙弗莱:“你知道陈词一直都在和别人同行,对吗?” 陈念轻咳一声:“我确实知道,但一直觉得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没说。况且你难道不觉得我哥一个omega自己一个人在地下城玩很危险吗,有个能陪着他的人会安全许多。” 沙弗莱:“那人是个alpha。” 陈念反问:“那又怎么样,你和我哥之间不是没感情吗?你们俩都觉得婚约的存在是一种限制,对吧?现在他能重获自由,你如果真站在朋友的角度,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况且我哥和那个人之间也不一定有什么,我哥可是很冷淡的人,你俩相处十几年都没发展成情侣,怎么可能随便来个人,不到两个月就跟他擦出火花。” 沙弗莱并不意外陈念会站在陈词的角度说话,这可是陈词的亲弟弟。 他早就对陈念伶牙俐齿的程度有所概念,如今好话孬话都被omega说遍了,好像他除却接受现实,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沙弗莱其实不喜欢这样有很强攻击性的人。 他本身是个温和性格,但不意味着不会生气,毕竟是尊贵的大皇子,平日里哪有谁敢踩在他头上造次。 但陈念不一样。 沙弗莱也说不清他对陈念的是一种包容,还是说忍耐,亦或是放纵。 他非但没觉得冒犯,反而还觉得有点……高兴? 如果陈词真的在地下城遇见了合适的alpha,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内心不必再因为爱上了陈念,那么饱受煎熬了? 十几年前的一纸婚约对他和陈词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但这也只是让沙弗莱有片刻的轻松罢了。 正如陈念所说,陈词是个非常冷淡的人,他在小时候就接受众多检查,结果是“情感缺失”。 所谓的举止亲密,大概也只是那个alpha单恋陈词,除非alpha直截了当地向他告白,否则陈词根本就意识不到。 就算告白了,陈词大概率也不会接受。 如此看来,那位兄弟和自己可真是面临着相似的境地啊…… 沙弗莱:“那个alpha叫什么名字?” 陈念眼神有点警惕,沙弗莱无奈道:“我不是想找他麻烦,就是问问,再怎么说,陈词也是我认识十几年的朋友。” 陈念还是挺相信沙弗莱人品的,告诉了他:“傅天河,是个机修工人,人挺不错的。” 沙弗莱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道:“等有时间,我想私下和他见个面。” 陈念吓了一跳:“你和他见面干嘛?世界上谁不知道你是大皇子啊,要是和他见面了,傅天河岂不是一下就能猜到陈词身份了?这不是给陈词找麻烦么。” “也不一定是要在地下城见面。”沙弗莱看向架子上的神经适配器,“应该没人能通过造型认出来我是谁的,对吧?” 陈念眨眨眼,“哦”了一声,放松下来。 他挺怕沙弗莱回去地下城调查,除了不想在傅天河面前暴露身份,更是怕沙弗莱会查到有关他的过去。 虽然陈念并不觉得在夜总会上班是个大问题,赚钱养家不丢人,沙弗莱也知道他一直想找个男友,但……但有些事情,沙弗莱还是不知道为好。 毕竟自己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暧昧对象实在太多了,多到陈念连名字都对不上脸。 他还是有点心虚。 两人一时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念小声问:“当时看到路恒的那张照片,你不生气吗?” 沙弗莱摇摇头:“生气倒没有,就是蛮惊讶的,如果陈词能得到更幸福自由的生活,我会支持祝福他。” 陈念不由得感慨,据他对alpha的了解,他们一般都有很强的占有欲,再怎么没感情,沙弗莱和陈词之间也有婚约。 如此情况下,沙弗莱还能一边为了陈词守身如玉,一边支持陈词去寻找幸福……这得是多宽广的胸怀啊。 有关陈词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再过一个星期,两人就会换回来了,到时候沙弗莱还可以和陈词当面详谈。 陈念准备进行精神力的训练,自觉到沙弗莱床上躺下,又突然想到早上alpha的那句应答,纵使他心里没什么想法,如今也觉得有点暧昧起来。 错觉!都是错觉! 陈念定了定心神,规规矩矩地躺好。 沙弗莱将椅子向床边拉了拉,道:“对了,这周六是我生日,皇宫会举办宴会,你要参加吗?” “当然了,后天你就要二十五岁了诶。”陈念来了精神,“我是不是得给你准备礼物?” 沙弗莱点头:“嗯,按照皇室礼仪,还得在宴会上当众送给我。” “需要当场拆开吗?” “不用。” 陈念松了口气,既然不用当场拆开,那他就可以自由点给沙弗莱挑选礼物了。 二十五岁可是挺重要的人生节点,唔……送他什么好呢? 第84章 陈词最后看了眼和陈念的聊天记录,关上对话框。 昨天k41输完血情况好了很多,晚上医生们为它进行了手术。 如今一整天过去,它恢复得还不错,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宠物医院位于研究所,医生们的技术非常精湛,k41脑袋上的切口很小,只缝了两针,用不了多久就会愈合。 陈念隔着笼子摸摸比格犬的下巴,小狗温顺地将头搁在他掌心,鼻子湿漉漉的。 以后你就叫大聪明了。陈词在心中默道:这是我弟弟给你起的名字,他也会是你的另一个主人。 说实在,前天遇到路恒确实有点太巧了。 还被他抓拍到了照片,不过陈词倒不是很担心,他相信陈念和沙弗莱有本事应对,况且根本没人能猜出他和陈念其实是双胞胎。 但保险起见,他和傅天河还是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今早路恒回去顶层找陈念的麻烦,可以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遭重创,等他缓过劲儿来,一定会发疯似的重新寻找自己的踪迹。 出门购物的傅天河在这时候回来。 他扔给陈词一罐可乐,陈词接住,暂且握在手中,对傅天河道:“我们给大聪明洗个澡,就去别的地方吧。” “什么?”傅天河愣了下,“大聪明?” alpha看向恒温箱里的比格犬,明白了:“啊,这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吗?” 陈词点头。 虽然有那么点奇怪,但挺好的。傅天河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是陈词想要收养的狗,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昨天才刚做完手术,现在就给它洗澡,能行吗?” 陈词:“我去问问护士,主要想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已经多在研究所耽误两天了。” 傅天河也知道九月是个非常注重计划的人,他们为了帮助火柴棒的营地,在遗弃郊区耽搁了一天,又因为收养大聪明留在研究所,后面的旅行计划必然会因此推迟。 “你去问问吧。”傅天河也没把活主动揽在自己身上,以九月的内向性格,让他多和别人交流是件好事。 陈词很快回来了。 “护士说如果非要洗的话,可以洗,它伤口比较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前用作实验犬的原因,恢复得非常快,现在就给它洗了吧。” 傅天河点头,两人和护士一起把大聪明放出来,在它脖子处牵好绳,带着去洗澡。 大聪明从出生起第一次洗澡,听见水声还有点害怕,它蹲坐在水池的角落,浑身毛发被打湿,流下来的水都带着脏污的灰黑色。 洗护师给它打第一遍香波,甚至都不起沫。 陈词和傅天河站在一边,有熟悉的人陪伴,大聪明也能更放松一些。 毛发都被水沾湿,不再蓬松,狗的真实体型状况才显露出来。 它太瘦了,瘦得几乎就是一副骨架,上面套着层皮,手术前它量过体重,只有十六斤,甚至还不如一只大胖猫,远低于标准。 洗护师给大聪明洗了三遍才逐渐出沫,它也逐渐适应了温热的水流,把全身上下都洗干净,再涂上护毛素。 洗护师关上花洒,先用毛巾大概擦去身上的水,大聪明没有像其他狗那样主动甩毛,而是任凭洗护师在它身上擦来擦去。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7节 之后就是吹毛,修剪脚底毛,剪指甲,清洗耳朵。 整个过程乖得像一只假狗。 此前傅天河给它拆线的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了,粉色的肉上很快就会覆盖有新的毛发。 一个多小时之后,陈词抱着大聪明,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一只新狗。 再也没有萦绕不散的臭味了。 “比格犬的耳朵比较大,会遮住整个耳道,容易滋生细菌产生气味,所以平时一定要注意清洁,不然很容易有味道。”洗护师对他们道。 傅天河谢过洗护师,他到前台付了款,加上术后输液之类的养护费用,用零零总总又花了几千奥吉。 好在之前卖出机械核心,得到了一笔巨款,不然现在他得肉疼的要命。 两人牵着大聪明离开宠物店,陈词在口袋里摸索几下,掏出来一个新的口罩,递给傅天河。 傅天河接过来:“啊,我也要戴吗?为什么。” 陈词不解释,只是道:“戴着吧。” 好吧,傅天河顺畅地接受现实,权当做陈词给了他一个礼物,将口罩戴在脸上。 唔,有点憋的慌。 这下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了。 走出店门,来到夜晚熙攘的街道,大聪明还是有点害怕,陈词见状,就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 傅天河:“沉吗?要不要我来。” 陈词摇摇头:“没事。” 傅天河走在回去旅店的路上,身边是抱着大聪明的陈词,总感觉他们就像一对情侣,抱着个孩子。 都说狗儿子狗儿子,他这个联想也没什么问题吧?才不是因为觉得和九月一起走特别温馨,才这样想的呢! 回到旅店,陈词在电梯里对傅天河道:“我们收拾一下行李,现在就去农场。” “现在吗?这么急。” “嗯,不想再耽误时间了。”陈词没有告诉他路恒的事情。 好在傅天河也没多想,他答应下来,就去收拾东西了。 从收拾好行李退房,到乘坐中央电梯来到实验室下方的农场,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 陈词专门找了一家允许携带宠物的酒店,两人办理好入住,放下背包。 农场绝对是地下城里绿化做的最好的区域,和生产车间一样,它有着外壁挂,但面积更大,整个地延伸出去,用于种植作物和放牧。 但大部分作物和牲畜都饲养在室内,整个农场以超高的资源利用率著称,不算特别大的区域内,生长着满了数以亿计的生物。 安顿下来之后,陈词和傅天河带着大聪明出门,他们得慢慢让小狗适应外面的世界。 陈词牵着狗绳,让大聪明慢慢地走,他们也不着急,就在这片生机盎然中散着步。 到处都能看见温室大棚,植物一层叠着一层地生长着,人造光为它们提供所需的能量,二氧化碳等气体的浓度始终保持在最适合生长的水平,让作物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成熟。 如今时代,农民已经成了最为高贵的职业之一,信标是否会陷入粮食危机,都决定在他们的手上。 两人从一座座温室大棚旁经过,来到了一处算作是枢纽的公园,有很多人晚饭后在此散步。 他们走了挺远,暂且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就听见身后的健身器材处有人在聊天。 那是两个中年男人,身材粗壮,还穿着工作服,大概是这里的农民或技术员,两人说到兴头上,声音蛮大的。 “那可是一米三的萝卜呢,看到它那个根茎抱在一块的样子,感觉都要成精了。” “要不是被唐纳德买走,估计应该会进贡到皇室吧?” “皇室应该看不上,”右边男人笑道,“人家更喜欢奢侈的珍奇品种,一个长了大块头的普通萝卜算什么?” “不过那个唐纳德也真是的,搜集了那么多东西,光是我听说的都得上千件了吧,其中还有很多巨型作物,他都在哪儿放着?” “咱就不要担心富豪的事儿了,人家能花大价钱把东西买下来,肯定有放的地方,说不定有好几处豪宅呢。” “也是,我还听说他甚至都搞到过嵌合体。” “那玩意儿不是只有军方才能用吗?” “谁说不是呢?不过以唐纳德的本事,弄到也不奇怪。” 听到嵌合体这三个字,傅天河下意识地回头,就连原本随意听着的陈词也不免认真起来。 傅天河和陈词对视一眼。 从研究所和军部那里弄这玩意儿肯定没戏,但如果有私人收藏的话,也许可以稍微尝试一下? 本着去问问又不会掉块肉的原则,傅天河站起身,走到两位农民身边。 “两位大哥,我刚才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休息,听到你们说了唐纳德先生?” 傅天河另辟蹊径,没有直接问起嵌合体,而是从关键人物引入。 根据两人的话,他也能大概推测出这位唐纳德的形象:一个不差钱,经常收集各种珍奇异怪的收藏家。 “我是专门从外地来的,就是想拜访唐纳德先生,去参观他的藏品,但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唐纳德先生的一些事迹,肯定没有两位大哥了解得多,能稍微给我再多说点吗?” 傅天河态度很好,长得也是一副讨喜模样,有关唐纳德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辛秘,两位农民自然对他说了起来。 “他的名声都大到外地去了吗?我还以为也就农场这边比较熟悉。” “唐纳德大概是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搜集各种东西了吧,最开始喜欢弄一些昂贵物件,到后来也不在乎什么价值了,东西越怪他越喜欢。 “就像我们农场上周刚种出来一个特别大的巨型萝卜,如果是一般的大萝卜也就算了,但那个萝卜的长相特别像是个小孩,成精了似的,唐纳德知道之后,立刻把萝卜买走了。” “这样啊。”傅天河默默把“越怪越好”的重点记下,如果他们想要从唐纳德手中得到嵌合体,直接问人要当然不可能,最可行的方法大概就是拿什么东西和他交换。 那个东西一定得是唐纳德没有,且十分想要的。 傅天河心生一计:“我们手头现在有一些挺新奇的玩意儿,就是暂时不确定价值如何,唐纳德先生既然有这么多藏品,应该很擅长做价值断定,两位大哥能把唐纳德先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一下吗?我保证不会贸然打扰。” “没问题。”左边的男人一口答应,“他的联系方式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农场好多人都知道,要是种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第一时间联系唐纳德。 “我给你他的邮箱吧,你直接给他发邮件,他的助理看到会回复的。” “太谢谢了。” 傅天河打开终端,把男人告诉他的邮箱记录下来。 傅天河打听到消息,回到长椅边,陈词见状站起身,牵着大聪明和他一同离开。 两人绕过一圈,散步回到酒店。 “真是没想到能从这里意外听到嵌合体的消息,还亏得我们在生产车间问了这么久,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傅天河忍不住感慨,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搜索有关唐纳德的消息。 简而言之,唐纳德是个有点古怪的收藏家。 他家境很好,在整个辰砂中上层都挺有名,正如那两位农民大哥所说,很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诸如双头牛,三眼羊,篮球那么大的草莓,六条腿的鸡之类的猎奇品。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头飘逸金发,满脸盈盈笑意,衣领露出的。 陈词点评:“看起来也挺像个怪人的。” 傅天河表示同意。 门路有了,但要怎么拿到嵌合体,成了最大的问题。 “也许我们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但咱手头根本没什么能吸引得了唐纳德的玩意吧。” 傅天河有点犯难,他是掌握着绝佳的工程和机械技术不错,也会动手做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但在他看来,都不够怪。 唐纳德见多识广,一般的东西肯定吸引不了他。 陈词也思索着,之前他在顶层听说过不少珍奇异宝,但都没兴趣,哪能想到如今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 两人陷入了沉思。 “算了,我做点小玩意儿吧。” 傅天河抬手揉了揉额角:“可能得一天时间,做好之后,我就去联系他。” “你要弄什么?”陈词问。 “等做弄出来你就知道了。”傅天河嘿嘿笑着,还卖了个关子,“我去准备,你今天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傅天河就去附近的集市买了许多东西,然后躲在自己房间里鼓捣了一整天,就连吃饭都是陈词给他送过去的。 送饭的时候陈词大概看了下,桌子上是个平平无奇的金属盒子,还放着一些机械构件,几颗机械核心散落在旁边。 陈词本来可以用精神力详细探查傅天河究竟都在忙什么,但他没有。 如果什么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世界会变得很无聊,这也是陈词平日里鲜少动用精神力的原因。 晚上,傅天河敲响陈词的房门,他裹着外套,神秘兮兮地进来,胸前鼓出一块方形轮廓,很显然把东西藏在了衣服里。 傅天河反身关上房门,来到床边,蹲下身,向两边掀开外套,将东西放在陈词的床上。 “做好了吗?”陈词问。 “嗯。”傅天河点头,眉眼间是难掩的兴奋。 那是个黄铜质地的长方形盒子,雕刻着十分精致古朴的花纹,盒子的一侧装有能安插的摇杆,陈词拿起来掂了掂,还挺沉。 他打开盒盖,里面是四个方形排列的圆形凹槽。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是什么?”他问。 “一个小玩意儿。”傅天河得意地嘿嘿笑着,“暂时还不方便给你说,我已经发邮件过去了,如果唐纳德愿意看,咱就带着去见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淡定如陈词,也被他卖的关子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会是什么呢? 忙了一整天,傅天河也累了,向陈词展示完自己的杰作,他穿上衣服,同omega一起去遛狗。 回来的路上,傅天河的终端震动一声。 他赶忙查看消息,眉梢染上喜色,果然是唐纳德那边回复的邮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8节 助理的回复中称,唐纳德对他的小玩意儿挺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明早九点他们可以把东西带上,去唐纳德的宅邸和他见面。 陈词没想到竟然真成了,傅天河做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到时候咱俩一起去,争取把嵌合体换来。”傅天河同陈词商量着计划,“你只需要装成人狠话不多的大佬就行了,介绍什么的都交给我来。” “好。”陈词点头,突然觉得有人操心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来到地下城后,他习惯自行将所有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还是头一次这样听从傅天河的全部安排。 两人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回去之后早早休息,第二天清早,就带上傅天河做的东西,前往邮件中给到的地址。 唐纳德的宅邸在生态缸。 顾名思义,这是信标保存物种多样性和基因多样性的地方。 大型基因库保存着此前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样本,而一些珍稀物种则被成对的饲养起来,确保不会灭绝。 人类之始至终还抱有着最后的希望,也许终有一天洪水会退却,信标将作为方舟存在,他们会回到陆地上,就像千年之前那样生活。 陈词和傅天河没在生态缸找新住处,而是直接从农场区赶来,这样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也好迅速离开。 傅天河还专门租了一辆豪车。 按照他的要求,陈词坐上后座,alpha的用意很明显,陈词需要装作富家子弟,omega穿着同样是租来的衣服,衬衣和西装马甲勾勒出少年相对纤细却不瘦弱的身形,更显清贵。 用傅天河的话来说,陈词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这是很难模仿出来的。 傅天河同样一袭西装,坐在驾驶座上,充当着陈词少爷的司机和马仔。 “虽然是咱带东西去见他,但怎么着气势也不能落下。”傅天河说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你会开车吗?”陈词问。 “没证,但是会开。”傅天河话音未落,就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轰的一声发动机鸣响,车子窜了出去。 总而言之,傅天河将车开到了唐纳德的宅邸前,立刻有佣人过来,傅天河率先下车,从前面绕过去,为陈词打开后座的车门。 双脚重新踩到路面,陈词有点头晕目眩。 他抬起头,莫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欧式风格的宅邸。 这近乎是一座建立在珍奇园中的豪宅,高大的热带植物从后方的庭院中生长出,使得这一小片区域的湿度温度都不同于其他地方。 “是九先生吧?”管家面带微笑地过来,“唐纳德先生已经在等候二位了。” 陈词点下头,他眉眼间的神情平静而冷淡,根本不为这栋豪华的宅邸惊奇,傅天河让他伪装成大佬或是贵族,却不知陈词本身就是,他只需要拿出自己原本的样子就好。 傅天河拎着手提箱跟在陈词身后,是他尽职尽责的随从。 傅天河特地购置了一口皮质箱子,为了让包装衬出里面的物件真正的价值,箱子很贵,傅天河在付款的时候还肉疼了好久。 两人穿过大厅,沿着奢华的走廊前行,整栋宅邸几乎被改成了陈列室,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有的就连陈词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比如左手边这跟五指山形状的诡异山药。 但无论看见什么,陈词都是淡然的,如同见识过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管家一直将两人带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 他打开门,对正坐在软皮沙发里的男人恭敬道:“先生,客人已经带到了。” 唐纳德先生抬起头。 他的脖子覆盖着一层的金属,一直蔓延到锁骨处,被衣领遮住,连接着头部和躯干,而从左腿西裤里露出的脚踝,同样也是金属质地。 这是一个身上装有义体的人。 安装机械义体早不是什么新奇的技术,但在原初生物出现后,人类开始对这一技术产生了怀疑。 毕竟那些海洋生物在同机械进行结合后,展现出了高强度的侵略性和猎杀性,现在一般都没人敢用机械义体了,陈念在荣军院里见过许多残疾军人,他们都和过去一样,使用着高新材料制作的假肢。 唐纳德有着一头蓬松的金发,微胖,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放松地稳坐坐在沙发上,对两人道: “请坐,我是唐纳德·约瑟夫,两位可以叫我唐纳德先生,或者像大家一样,叫我——收藏家。” 陈词默不作声地用精神力探查整个房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alpha保镖,落地窗外,就是植被繁茂的庭院。 里面竟然有不少机关。 “久闻唐纳德先生大名。”傅天河笑道,“在下和九爷是从遗弃郊区来的,近来意外从拾荒者那里得到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觉得唐纳德先生可能会感兴趣。” “哦?”唐纳德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适时地发出好奇声音。 但比起关注傅天河手中的提箱,他的视线一顿,停留在了alpha的脸上。 准确来说,是停留在傅天河那只金色的义眼上。 第85章 唐纳德盯着傅天河的金色义眼看了几秒,眯了眯眼睛,旋即移开视线。 傅天河正躬身将手提箱放在桌上,未能注意到,但唐纳德的所有举动,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陈词眼中。 陈词确实对很多事情异常迟钝,但那些都是同感情相关的,他无法准确地理解人情世故,但在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都非常敏锐。 唐纳德是在为傅天河有一只假眼而新奇吗?并不,他作为收藏家见过各种各样的古怪藏品,自己更是安装了许多义体,应该不会把注意力多放在一只普通的义眼上。 只是自己和傅天河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词没能继续细想,因为傅天河已经在介绍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准确来说是,开始编故事了。 “唐纳德先生应该也知道,遗弃郊区靠近海岸,经常会有各种东西被海浪冲到岸上,其中不乏曾经人类城市里遗留的物件。 “这玩意儿是当地的拾荒者捡到的,我们九爷作为整个遗弃郊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头儿,就连最为强劲的拉尔营地和莫姆营地的首领见了就业都得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捡到这东西之后,他们立刻就献给了九爷。” 陈词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离谱,却又不是完全离谱。 仔细想想,傅天河说的也确实没错,火柴棒的营长拉尔也尊称过他为九爷。 如果陈词愿意,他的确可以跟傅天河依靠武力统一整个遗弃郊区。 毕竟他有着迄今为止最强大的精神力,加上傅天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从物理和精神上发动双重打击,很难有谁能扛得住。 陈词神情淡然,任凭傅天河把他吹出花儿来。 “先展示给唐纳德先生看吧。”陈词声音平静,他眉眼疏离,与生俱来的贵气中,又带着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漠然。 “是,九爷。” 傅天河完全就是一副尽职尽责的跟班模样,打开手提箱。 他不是一下子掀开的,而是缓缓展示出来,先前被那番介绍勾起好奇心的管家都忍不住向前探了探头,想要更快地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黄铜色的盒子展现在众人眼前,带着相当古朴精致的花纹,边角处还有锈蚀的痕迹,看上去确实有些年头了。 “这是从海里冲上来的东西,我们清理过一番才带过来的,它有一个特别神奇的功能。” 傅天河说着,将盒盖打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机械核心,放进四个凹槽中的一个,然后盖上盒盖。 咔哒一声,锁扣弹上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 之后傅天河将一旁的摇杆插进盒子侧边的凹槽,他先是顺时针旋转十圈,再逆时针旋转十二圈,最后再顺时针旋转三十四圈。 所有人都被他的这套操作搞迷惑了。 终于转完,傅天河直起身子,对唐纳德道:“刚才我放进去了一颗机械核心,但当两个小时后盒子自动打开,您将会看到有两颗机械核心出现在盒子里。”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机械核心复制器。” 等盒子开启,将那两个机械核心重新摆放在凹槽内,以正确的顺序旋转摇杆,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得到四颗机械核心。 盒子内一共可以放置四枚机械核心,也就是说每两个小时,就能多得到四颗。如果每天定时操作,就意味着能额外获得四十八颗机械核心。 这种行为一旦长期持续下去,带来的利益就连最顶级的富豪都无法忽视。 陈词淡定听着,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心里已经缓缓冒出了许多个问号。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明白了,傅天河是要搞诈骗。 只是唐纳德会相信吗?这种不符合物质守恒的事情,稍微接受过教育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果然看唐纳德的表情,他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管家则更是从好奇转为愠怒,估计想把他俩直接赶出去。 傅天河丝毫不慌,气定神闲道:“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安心等待两个小时,就能验收成果了,我知道这种事多少有点离谱,最开始我们也不相信,但实验的次数多了,不得不感慨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唐纳德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如果它真能有这个效果,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玩意儿,两位请先留在这里,让我检验一下是否可信。” “好。”傅天河答应下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此前也有不少人联系我们说想要这东西,但我们听说,唐纳德先生这里有嵌合体,就想看看能不能用这个来作为交换。” “哦?”唐纳德饶有趣味地看着傅天河:“你们想要嵌合体?” “您也知道靠近海滨的地方总是那么危险,说不准哪天就有原初生物登陆发动袭击,刚才放进去的那颗机械核心就是我们杀死一只夜晚登陆的巨型原初乌贼才得到的。” “如果手里有嵌合体,我们日后在遗弃郊区的统治也会更稳固一些,届时唐纳德先生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们也能提供更多。” “嵌合体目前只有研究所和军方能够合法使用,当初把这玩意儿搞到可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只用这个盒子来换的话,可能还不太够。”唐纳德顿了顿,他盯着傅天河,脸上的笑意更甚,“我能问一下这位先生,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吗?” 话题转变得似乎有点突兀。 但傅天河仍然回答道:“我小时候得过视网膜母细胞瘤,发现生病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挤满整个眼底了,为了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只能做了眼球摘除手术。” 陈词也是头一回听傅天河说起眼睛的事情。 人类医学在不断进步,但时至今日,仍无法消灭癌症。 “这样啊。”唐纳德点点头,他抬起手,指着傅天河那只金色的义眼,笑道,“我对你的这只假眼挺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把它给我,我可以考虑用嵌合体交换。” 此话一出,会客室里安静了一瞬。 他想要傅天河的义眼? 陈词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唐纳德是见惯稀罕物件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想要傅天河的假眼? 傅天河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但仍旧客客气气地道:“我这只义眼是著名的班尼特大师纯手工打造的,如果唐纳德先生想要做义眼,我可以帮您联系班尼特大师——”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19节 “不,我就想要你现在戴的这一只。” 霎时,会客室再度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就此凝固。 过了一会儿,傅天河才道:“唐纳德先生能说一下为什么非得想要我的这只眼睛吗?” 唐纳德悠哉地靠在椅背上:“我喜欢它的颜色,就好像有金子在虹膜中流淌。” 傅天河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意。 他思考片刻,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只义眼而已,我和可以换其它的戴,就是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先把嵌合体拿出来,让我们稍微看一下,验验货。” 唐纳德挥了挥手,管家见状立刻出门。 过了几分钟,管家拎着一口箱子过来。 他将手提箱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用密码将其打开。 这是傅天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嵌合体。 它完全就是机械核心的模样,不过在圆球下方,多了用于固定的机械钩爪。 在靠近原初生物后,它们会附着在原初生物的体表,或是在被吞吃后抓住内壁固定,再将其中的程序输入进原初生物体内,达到类似于噬菌体的效果。 看似平平无奇的圆球,其实饱含着科学家们数百年的心血。 明明是主要交易者,却一直冷眼旁观着的陈词似乎终于提起了精神,他伸出手,拿起其中一枚。 精神力顷刻探明了外壳内部的状况。 确实和普通的机械核心有很大不同,这东西的构造相当精密复杂,还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 陈词确定这就是真正的嵌合体。 他看向傅天河,两人对视,有一瞬的眼神交流。 “唐纳德先生是真的想要我这位随从的义眼?” “不错。”唐纳德笑了一声,“我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了,两位既然想要,也该拿出点诚意吧?” 陈词点了点头。 就在唐纳德和管家,以及会客室里藏在暗处的保镖们以为他就要命令傅天河当众取下义眼时,陈词站起身,啪的一声,把桌上的箱子合上。 他要干什么?! 管家心中一惊,想要阻拦,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动不了,好似身体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掌控。 陈词拎起皮箱,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向侧旁的落地窗,身姿优雅而挺拔。 下一秒,陈词抬起胳膊,将手提箱狠狠地抡向窗户! 哗啦—— 玻璃在猛烈撞击下应声而碎。 清脆的巨响猛刺着神经,让被神秘力量控制着的身体获得了一瞬的自主权,唐纳德瞳孔猛然一缩,他伸手指向窗边的陈词,吼道:“抓住他——” 唐纳德最后的那个“们”还没出口,傅天河就直接掀翻桌子,把它盖到了对面唐纳德的脸上。 他是如今整个房间里唯一不受控制的人。 埋伏在暗处的众多保镖们领命,就要抓捕陈词,控制着他们的力量却突然间增强,让身体仿佛雕塑石化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思维都变得极度缓慢。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词再度挥动箱子,又是哗啦几声,将窗框边缘残留的玻璃碎片尽数砸掉。 陈词确保玻璃边缘不会割伤自己,才迈步跨入庭院。 傅天河跟上陈词,不忘拿上自己做了整整一天的机械核心复制器。 这座庭院既是珍奇馆,也是机关房。 傅天河刚刚追上去,就被陈词伸出的手臂拦住。 “小心点,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其他东西。” 强大的精神力蔓延至四处八方,谨慎探查着所有细节。 绊线,埋雷,陷阱……各种巧思不断,又相当阴毒。 如果不是陈词精神力强悍,但凡换一个人闯入,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词正在探查,突然感知到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自身后袭来! 他心念一动,无形屏障汇聚,将其牢牢挡住,冲击力震向对方,反而使得这次攻击成了袭击者的自残。 很快,又是几股精神力出现在感知内,挣脱了陈词的压制,疯狂涌来! 就算陈词分出了更多精力探查环境,他们能争脱omega的精神控制,也实属挺强了。 以唐纳德的身家,他身边的人里有强大的alpha并不奇怪。 七八个保镖从落地窗冲出,就要抓住陈词和傅天河,傅天河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随手拽过来用于浇水的软管,将金属喷头对准奔来的几人,拧开旋钮。 水柱顷刻间间喷涌而出,高压之下直射保镖面门! 为首的保镖直接被冲了个正着,高压水枪的威力可不是盖的,猛冲之下他直接被击倒在地,脚步踉跄地拉到了绊线。 只听吱嘎一声脆响,一根木桩从浓密的树荫中砸下,携带着巨大势能,敲在了另一人的后背,将其砸倒。 转眼间两名保镖就这样失去了行动能力。 傅天河赶忙扭头跟上陈词,他右眼失明,视野受限的缺陷在战斗中被无限放大。 枪响的瞬间,傅天河的右耳听到了声音传来,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鲜血并未飞溅。 那颗瞄准了他肩膀的子弹,在距离傅天河不到五米处,停在了空中。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神迹。 似乎此刻生生停下的,不是速度高达400米每秒的子弹,而是时间。 然而激烈的逃窜和抓捕中,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就连开枪的人都以为是自己打偏了。 子弹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跌入泥土之中。 而另一边,随着陈词逐渐深入庭院,他对会客室里其他人的压制也自然减轻。 精神力其实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大,大部分具有精神力的人顶多也就是能做到微弱的环境探测,只是因为陈词实在太强,强到甚至能够控制人的思维和意念移物,才显得如此离谱。 唐纳德终于掀开盖在他身上的桌子,收藏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之中,他也是个alpha,怎能不知道刚才控制住所有人的是精神力。 那两个该死的强盗竟然敢在他的地盘撒野!!! 唐纳德抬起手,狠狠按在自己机械脖颈上的某一处。 庭院中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很快傅天河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因为他听到了狂暴的狗叫,正迅速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不好,傅天河暗呼一声,得快点离开才行! 他加快速度,尽可能的跟上前方的陈词。 庭院非常大,加上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隐蔽陷阱,并不好走。 整栋宅邸中正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围堵,就算陈词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制住那么多人。 在莫姆营地,他确实牢牢压制住了几十名拾荒者,但那些人都是beta,没有精神力可言。 但在唐纳德的宅邸,存在着许多极强的alpha,他们之中有人的精神力水平,甚至能算得上顶级。 如果不是陈词的能力实在强横,现在被精神力压制着的,就应该是他和傅天河两人。 重重压制之下,陈词只能尽可能地缩小精神力的范围,保证身边方圆十几米处是安全的。 他抬脚迈过茂密的灌木丛,而眼前通往外面的大门早就被牢牢锁死。 俨然是瓮中捉鳖。 陈词直接了当地来到走廊处,他抡起装有嵌合体的手提箱,梅开二度,将窗户玻璃狠狠砸碎。 碎裂巨响和四散纷飞的玻璃碎片中,陈词步入走廊,朝着宅邸的大门跑去。 傅天河紧跟在少年身后,犬类愤怒的吼叫近在咫尺,他甚至都嗅到了难以言喻的腥臭,从后方的狗嘴里喷来,比从出生起就没洗过澡的大聪明还要臭。 那是血腥和杀戮的味道。 抱在怀中的黄铜盒子已经在干扰他逃跑。 傅天河干脆利落地打开盒盖,他手指在盒子内部一扣,里面的夹层就被他巧妙地解开,十几颗机械核心滚落出来。 傅天河将这些机械核心两把抓进口袋,把盒子一扔,终于能够全神贯注地专心逃跑了。 是的,这个用来和唐纳德做交易的“机械核心生成器”,至始至终就是个骗局。 早在二十世纪,就有个名为维克多·拉斯蒂格的诈骗犯做出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傅天河用“机械核心生成器”复制机械核心,他用“储金盒”来复制美金,原理都是一样的。 这位维克多·拉斯蒂格于1890年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的波西米亚,还曾经卖掉过法国埃菲尔铁塔。 如今他的创意经过千年,被傅天河短暂地借用了一下。 傅天河从被陈词破开的窗户跳进走廊,一拳砸碎了玻璃展柜,抄起那根两米长的法棍,转过身—— 也终于看到了追赶他的狗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头双头犬,准确来说是人为制造出的双头犬。 小狗的脑袋生长在大狗的脖子上,明显是强行移植上去的。 两个狗脑袋似乎有着不同的想法,但占据支配地位的是大狗。 它张着大嘴,嘶吼着朝傅天河凶猛扑来! 傅天河一伸手,准确无误地将法棍戳进它嘴里,狗的冲势瞬间被抵住,甚至差点被捅穿嗓子眼。 傅天河左手做支点,右手压着全身重量,用力向下一按,这只重达百斤的狗就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被整只挑了起来! 双头犬重重摔在地上,小狗的头落地又被大狗的脖子压住,发出尖锐的哀鸣,被两个脑袋控制的身体陷入错乱,半天没能爬起。 而傅天河早就趁着这会儿空档,拿着法棍跑远了。 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跑出宅邸大门,毫不意外地发现连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陈词选择径直朝着生态缸的繁华区狂奔,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0节 半路上他们各自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专门往狭窄偏僻的地方骑,将一辆辆属于唐纳德保镖们的私家车甩在街上。 两人拐进一条宽约一米五的狭小巷子,将单车停靠在墙边,结束了此次骑行。 傅天河双手在外套上用力擦了擦,抹去掌心的汗水,他向后退了两步,短暂助跑再纵身一跃。 抓住了上方三米处的栏杆。 他整个人翻上平台,然后趴在台子上伸出手,先将箱子接过,再把陈词拽上来。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用力到都能看到手臂上的青筋。 这里此前是一处动植物培育基地,如今因为选了新址,被暂时废弃,不久之后就会拆除。 傅天河起身,打开二层的窗户,和陈词一起爬了进去。 里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搬走的设备。 他们悄悄从培育基地的后门溜走,在陈词精神力的掩护下没有引得任人注意。 唐纳德再怎么着也只算当地有名的富豪,不敢太过兴师动众地大肆寻人,况且收藏家的宅邸被区区两个人抢劫,这事儿一旦传出,他的脸都会丢尽。 很快陈词和傅天河就出现在了生态缸的外壁挂,他们将乘坐缆车,从辰砂外壁去到另一侧的农场。 终于能够短暂休息,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陈词和傅天河停下了脚步,傅天河一屁股坐在地上,陈词见状,也就此坐下。 他们剧烈喘息着,努力平复着呼吸。 身边是那口装着许多个嵌合体的手提箱。 陈词没料到傅天河会用一场骗局来吊唐纳德上钩。 傅天河也没想到陈词竟然会动手去抢,还正大光明地从人家正门出去,太嚣张了。 他们俩一个搞诈骗,另一个更狠,直接抢劫。 两人相互对视,傅天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逐渐扩大,最后成了开怀的笑声,爽朗地响在耳边。 陈词那双琥珀色眼眸中,似乎也有什么坚固的东西,被慢慢融化了。 “好刺激,甚至比在遗弃郊区都刺激。” 傅天河感叹着,但旋即他想到了更为要命的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惊心动魄之中,他和陈词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凌乱,两人穿的可是从店里租来的西装,现在给人弄脏了,得付赔偿金。 并且他们还租了一辆豪车,如今正停在唐纳德的车库里。 如果车丢了,他们需要赔付多少钱? ……现在把他卖了能赔得起吗? “那个……我们之后还要不要把车给搞回来?” 傅天河边说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太异想天开了,从唐纳德那里抢了东西,还想回他家把车再开走,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陈词摇摇头:“我们直接离开,付给租赁公司赔偿。” 傅天河吓了一跳,“那可是辆帕加尼啊!价钱怎么说也得上千万奥吉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交给我。” 陈词慢吞吞地抬起手,他打开终端,消息列表最上面的一条就是和陈念的聊天框。 【我不小心搞丢了一辆帕加尼,告诉沙弗莱一声,让他准备赔偿,或者用点别的办法也行。】 第86章 陈词消息发过来的时候,陈念才刚结束文化课,他吃过午饭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面对哥哥的要求,陈念还是立刻回了个“好”。 沙弗莱大清早就出门忙去了,他既得上课,又要处理政务,陈念偶然见过他的行程表,不得不感慨原来沙弗莱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顶级现充的同时还能作为副会长把游戏玩的风生水起。 陈念拿着不被白塔监控的新终端,将陈词的消息转达给沙弗莱。 【帕加尼是什么?陈词说他搞丢了一辆这个,让你准备赔偿。】 人在外面的沙弗莱很快回复:【?】 帕加尼?陈词搞丢了这个? 沙弗莱还以为陈念是打错字了。 陈念直接截图了他和陈词的聊天记录,发送给沙弗莱。 陈词说的帕加尼竟然真是豪车的牌子,虽然这年头人们对于奢侈品的追求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狂热了,但也是价格近千万的顶级豪车。 陈词不是在地下城旅游吗?怎么会突然说搞丢了一辆这个? 沙弗莱不理解。 沙弗莱回复陈念:【能问一下他原因吗?帕加尼可不是随便就能赔得起的普通东西】 【要不你让他加一下我的这个号码,我直接和他聊】 陈念把沙弗莱的消息转过去,自从去到地下城,陈词都是和他直接联系,如果有什么需要说的,都让陈念来充当传话筒。 陈词没提要加沙弗莱好友的事,陈念也没多嘴,传个话嘛,又累不死他。 如今出了点问题,还是直接进行交流意思会传达的更加清楚。 很快沙弗莱就收到了陌生账号的好友申请。 他立刻迫不及待地通过,点进去看了看这个原本属于陈念的账号。 账号的等级很高,确实是陈念一直以来都在使用的。 这个账号日后应该是兄弟俩共同使用,谁在地下城就归谁。 沙弗莱想了下,备注了一朵可爱小花的图案当做名字。 【陈念已经把消息转给我看了,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陈词:【早上和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我是租了一辆豪车过去的,现在车被扣在那里了,没法还给租赁公司。】 小摩擦。沙弗莱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你人现在没事吧?】 陈词:【没事,在酒店里。】 沙弗莱这才松了口气,钱倒是次要的,只要陈词还安全就行。 【详细情况跟我说一下,是和谁产生的摩擦?】 陈词:【生态缸的唐纳德·约瑟夫,我从他那里拿了一些嵌合体。】 嵌合体?沙弗莱一愣,陈词要嵌合体做什么? 但他没有多问,直接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沙弗莱联系皇家秘书,让他去调查生态缸里有关唐纳德的事情。 只用了短短三个小时,详细的调查结果就发送到了沙弗莱的终端上,毕竟就算再克制,保镖们愤怒的追踪和搜查,也仍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 沙弗莱看着那句“两名劫匪大闹了唐纳德宅邸,并劫走了数个珍贵藏品”,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陈词口中的小摩擦? 怪不得陈词破天荒地向他发出求助,这种事单靠陈词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处理。 沙弗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秘书道: “据我所知,被劫走的藏品里包括嵌合体,他一个当地的收藏家怎么可能拿到嵌合体?通知执法队去查一下他家的资产,我怀疑这个人通过非法途径同军方人员有所联系。” “遵命,殿下。” 秘书立刻去照办,沙弗莱作为大皇子,当然拥有动用地下城执法队的权力,并且他是在合理怀疑的基础上进行查处,要知道私人拥有嵌合体,可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一旦坐实,刑期十年起步。 执法队的动作很快,登门拜访了那栋珍奇园中的宅邸,唐纳德的保镖们进行追捕时还数次违反了交通规则,扰乱了社会治安。 管家试图拦住众人:“如果光是因为这一点,你们根本没有资格进去搜查,这是在擅闯民宅!“ ”我们接到热心市民的举报,说唐纳德·约瑟夫涉嫌私藏嵌合体。”执法队的队长并不理会管家,他一挥手,带着身后的队员们走进大门。 举报? 此时此刻正在书房的唐纳德通过监控听到了全部对话,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那两个该死的贱种抢了他的东西之后,竟然还敢去举报? 执法队把唐纳德的宅邸搜了个底朝天,好在唐纳德早在发现有人过来之时,就把他所有的异常藏品转移至了更为安全的地方,保住了剩余的嵌合体,也保住了自己的安危。 但执法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顺利地发现了那辆停在宅邸车库里的帕加尼。 并在对照资产表之后,得出了它并非唐纳德资产的结论。 “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这辆车是从租赁公司里租来的,我们会从租赁公司那里获取有关劫匪的更多消息,进行通缉和逮捕,如果案件有进一步的进展,会及时通知你们。” 执法队理所当然的把车给提走了,他们还拷贝了由唐纳德提供的监控录像。 沙弗莱坐在书房里,前方的虚拟屏播放着监控录像。 他看到陈词坐在沙发上,一袭黑色西装,姿态放松,神情却冷淡而矜贵,少年身边站着的,就是那个出现在路恒照片里的alpha。 监控录像比照片清楚得多,这个alpha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之后的交谈中,他说是因为曾患视网膜母细胞瘤进行了眼球摘除,才安装了这颗义眼。 然后就是陈词令人发指的抢劫行为。 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了视频记录,沙弗莱绝对不会相信,这是陈词能干出来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陈词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就算聪慧过人,还有着世界顶级的强大精神力,也几乎从不用它们做些什么,陈词总是安静地待在人们为他建造的保护所内,平静而漠然。 而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过去,高塔中的公主就化身为西装暴徒,他抡起手提箱,将落地窗砸了个稀巴烂,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目张胆地抢劫。 看完事情的全部经过,沙弗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只能说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比起震惊,沙弗莱更想知道陈词是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的,陈词肯定知道他这根本就是在抢劫,最后还正大光明地从正门出去,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也许陈词天性如此,在地下城的自由生活,只是让他展现出了真实的自我。 不管怎么样,事情也算暂且处理完了。 沙弗莱给陈词发送消息:【弄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你尽可能地躲一下,唐纳德那边有监控录像,还记住你们长什么样子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1节 【我已经把帕加尼还给了车行,不用再担心赔偿金的问题。】 陈词很快回了句“谢谢”。 此时此刻他和傅天河已经带上大聪明离开了农场区域,来到净水系统暂时躲避。 身边的alpha还在为千万奥吉的赔偿金不安地走着神,陈词放下终端,对他轻声道:“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沙弗莱看着对话框里那巨句简短的答谢,长长地呼出口气。 一直以来他都没能为陈词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一次也算真正为陈词做了点实事吧。 只是希望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可别出现第二次了。 还有那个傅天河…… 沙弗莱可算记住他了,alpha有一只甚至都引起唐纳德注意的金色义眼,陈词之所以突然决定抢劫,也是因为唐纳德想要傅天河的假眼。 很明显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就连陈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叫傅天河的人离他太近了。 其实路恒说的根本没错,陈词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算得上一种出轨。 作为婚约对象,沙弗莱还得费尽心思帮着未婚妻以及未婚妻的野男人收拾烂摊子,给出的生活费估计也是供这两个人花。 这事儿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该暴怒了。 但沙弗莱却忍不住轻松,这是他对陈词的补偿,毕竟自己是先控制不住心思喜欢上陈念的,沙弗莱并非想为自己的背叛行为辩解什么,但他和陈词信息素不敏感,又没有感情基础,确确实实是个大问题。 如果两个人都能摆脱婚约的桎梏,找到各自真心喜欢的人,会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在陈词明确提出来之前,他不会主动打破现状,沙弗莱愿意把最终的选择权和决定权交在陈词手上。 而另一边,陈念正在和桂芷棋在画室里练习。 此时的陈念还不知道他哥在地下城干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中场休息时间,他拜托桂芷棋帮个忙,用她的账户下单自己送给沙弗莱的生日礼物。 原因很简单,陈念不想让那玩意儿有事先被白塔或者皇室发现的任何可能。 桂芷棋看他下单付款,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你真的要买这个东西给殿下吗?” “是啊。” 桂芷棋半天才道:“……你们小情侣可真会玩。” 陈念:“难道沙弗莱他不适合这个吗,我看着明明就很像啊。” 桂芷棋赶忙摆手:“别问我这个,我可不敢回答。” 她都不敢想沙弗莱殿下生日当天,拆开这份来自他皇子妃的礼物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东西很快会送到桂芷棋那里,然后桂芷棋再捎给陈念。 陈念本来还寻思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买点儿自己用的小玩意儿,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对于大多数omega来说,到底是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他还是别再难为桂芷棋了。 也许他可以向白塔那边寻求一些帮助,自陈词十六岁分化为omega,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并不是每一次热潮都能够单纯靠着抑制剂挨过去,白塔应该会提供相应的辅助道具。 只不过陈词从来没在日志上提过,也许他得重新回去一趟白塔,找找哥哥的房间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说干就干,陈念发消息给陈词:【哥,我能用你的东西吗?】 陈词不明白都互换好久了,陈念怎么还会问这个:【可以,你随意用。】 得到陈词的准许,晚饭之后,陈念立刻回了一趟白塔,他侧旁敲击地询问白塔里的智能管家,得知果然有安排过辅助道具。 陈词甚至连包装盒都没拆开过,真不知道他此前发情期都是怎么度过的,肯定会很痛苦吧。 “殿下,我从皇宫那边得知您和沙弗莱殿下的感情已有升温,如果进入特殊时期,可以直接寻求殿下的帮助。” 陈念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模仿着陈词的样子,冷淡道:“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智能管家:“好的。” 它将数据传输给皇宫那边,方便那里的智能管家更好地照顾“陈词”。 接收到这一信息,皇宫里的智能管家司尔特陷入了混乱的数据风暴。 肯定是因为昨天它才更换了烧毁的cpu吧,不然怎么没办法理解这道信息呢? 为什么皇子妃还需要用辅助道具,沙弗莱殿下没办法帮他很好的完全处理吗? 可是殿下明明才刚要25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信息素的浓度也都保持在很健康的水平。 但皇子妃殿下确实拿了东西回来。 难道……难道是沙弗莱殿下没能彻底满足皇子妃?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司尔特觉得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否则它很快就会因为频繁故障失去作为皇家智能管家的权限。 它默默看着陈念回到房间,将从白塔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少年有些迫不及待,似乎想要立刻打开看看,但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 “关机。”智能管家听到皇子妃的声音。 这一刻,智能管家真正的沉默了。 人工智能是不能违背主人命令的,它立刻启动关机程序,一串数据无声地迅速划过处理器—— 难道说皇子妃真的没有被沙弗莱殿下满足? 沙弗莱最近很忙。 马上就要到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了,尽管不是特别想大张旗鼓的隆重举办,礼仪官还是再三强调至少得办一场生日晚宴。 最近这段日子,原初生物对信标的袭击频率日益增高,甚至都都要达到几十年来的最高峰。 沙弗莱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他带着陈念去了环海基地的缘故,没能得逞的原初海星和章鱼回去通风报信,带来更多帮手。 不到一周的时间,军部三次升级了预警状态,作为唯一知晓可能真相的人,沙弗莱压力非常大。 同时他还得帮忙收拾陈词惹下烂摊子,唐纳德那边可不能就这么完了,虽然没能从对方的宅邸里搜出嵌合体,但沙弗莱相信陈词不会骗他,就算陈词拿走了一箱子,唐纳德手中应该还有其他的。 调查出嵌合体究竟是如何向外流出的至关重要。 并且沙弗莱晚上还需要陪着陈念练习精神力,陈念好不容易愿意奋发向上努力学习,他可不能让自己成为陈念偷懒的理由。 沙弗莱将工作效率提高到了极致,中午只留给自己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尽可能的把所有事情都在白天处理完。 白给樱桃还经常问他一些关于下个版本大方向安排的问题,沙弗莱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一边回复白给樱桃的消息,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翻阅唐纳德的调查报告。 晚上八点,沙弗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皇宫,发消息给陈念说可以过来练习精神力了。 往常几乎会立刻出门过来的少年没有回复。 沙弗莱等了一会儿,确定已经到了他和陈念约定好的联系时间。 “陈词他在皇宫里吗?”沙弗莱问智能管家。 “在的,皇子妃殿下就在卧房,半个小时之前,他将房间的智能设备关闭了。” 可能是睡着了?沙弗莱也没往别处想,这个点睡觉,陈念该不会想晚上熬夜吧? 沙弗莱直接给陈念拨了通讯,叫他起床,也是喊他过来上课。 通讯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接通。 睡得这么沉吗?沙弗莱又拨了第二次。 这一回,陈念过了十几秒才接通。 “喂。”沙弗莱道,“已经八点十分了,你现在过来吧。” “……嗯,嗯。” 通讯另一端陈念的声音似乎有点奇怪,相较于往常的干净利落或是慵懒,有种难以言喻的软绵,沙弗莱甚至还听到了他不太稳定的呼吸声,“稍等我一下,马上。” 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沙弗莱随口一问:“干什么呢,怎么有点喘?” “没干嘛。”陈念语速快到甚至都有点含糊,没等沙弗莱再说话,扬声器里就传来忙音。 通讯被挂断了。 沙弗莱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愣了两秒。 刚才在背景音里,他似乎听到了相当轻微的水声? 还是说听错了? 沙弗莱满脑袋问号,紧赶慢赶地做完所有工作回来给陈念上课,却让他先等着,是个人都得有点不满。 沙弗莱早就被陈念磨得没脾气了,他索性打开游戏论坛,看各种新版本的先导帖子。 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一墙之隔的陈念终于平复了喘息,手臂撑起瘫软的身体,他白皙的脖颈和肩背上都覆着一层细汗,昏黄的光线中扬起美妙的勾人弧度,隐约莹亮着水光。 陈念松开手,遥控器从掌心落在床单上。 他缓慢地起身,随手抓过一旁的衬衣披上,衣襟敞开,就这样下了床。 陈念赤着的双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细密的绒毛从指缝冒出,在向上是纤细的脚踝和笔直的小腿,以及更具肉感的膝弯上方。 衬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半截大腿,还有那根安全绳。 浓郁的晚香玉气息中,陈念哼着歌,径直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他披着浴袍出来,也许是水有点烫,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皮肤都有些泛着绯色。 陈念重新回到床边,一把将床单扯下,凌乱的布料上隐约有几处湿濡的痕迹。 把床单扔进脏衣篓,智能管家开机之后会送去清洗。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了。 陈念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他将洗干净的辅助道具装进盒子里,放进床头柜抽屉。 不愧是白塔专门给陈词提供的东西,相当得好用,力度和频率都很合适,陈念最喜欢借助用具的一点就在于,它们不会累,能一直把他伺候到满意,比活人靠谱多了。 陈念宣布,这东西击败了小蘑菇,是他现在最喜欢的辅助工具。 对了,沙弗莱刚才是不是还拨通讯过来了? 陈念这才想起正事,他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已经八点半了。 他和沙弗莱约好八点训练,现在他迟到了半个小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2节 陈念多少有点心虚,没办法,谁叫他都当了半个月的和尚,他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杏玉这种东西该满足的时候就得满足一下。 他立刻穿好衣服,去到隔壁沙弗莱的房间。 开门的声音一出,沙弗莱就听到了,他仍旧盯着虚拟屏,装作没注意的样子,或者说,不想理会的样子。 一直到陈念走到他床边,沙弗莱才摆着谱,冷淡地抬起头: “终于舍得起来了?” 然后就嗅到了扑鼻的晚香玉芬芳,将他团团包围。 那香味实在太浓郁了,浓到沙弗莱下意识地呼吸一滞,但比起气味,更让沙弗莱慌了神的,是omega信息素中带着属于情欲意味。 “咳,临时洗了个澡。” 陈念来的匆忙,头发还有点潮湿,他脸颊潮红,琥珀色的眼瞳中还有湿润的水光,眼角眉梢间却是放松的惬意。 这下就算沙弗莱再迟钝,也意识到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有听错,通讯背景的轻微水声,确实是存在的。 沙弗莱的脸腾地一声烧了起来。 陈念却没有注意,他自己爽完了,满心都是要开始训练,他理所当然地爬上沙弗莱的床,像此前许多次那样仰面躺下,对alpha道: “开始吧。” 第87章 开始?开始什么? 沙弗莱愣了,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笼罩在晚香玉气息中的梦境揭开朦胧面纱,自夜的最深处而来,再度降临至他的身边。 陈念只穿着衬衣和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的小腿,此时正相互交叠,悠闲地摇晃着。 如果将手掌放在上面抚摸,掠过膝盖,手指试探着伸进被布料遮掩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感触? 在接通他的电话时,它们是否正在不受控制地用力蹬在床单上,足弓绷起,或是以跪姿不住颤抖着? 清甜的雪梨酒醇香在这一刻迸发出来,随着沙弗莱逐渐不稳的呼吸,向着整个房间迅速扩散。 在脑中想象滑向更加无可挽回的深渊之前,沙弗莱拼命找回残存的理智,他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药瓶,拧开盖子,胡乱塞了两颗抑制剂在嘴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做过很多遍了。 陈念:?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冲完,可能浑身还都是信息素的味道,但他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将抑制剂干吞下肚,沙弗莱扭过脸看向一边,他紧盯着前方墙上的挂画,然而余光却总是忍不住去注意少年。 陈念爬起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喂,你没事吧?” 陈念毫不介意在alpha面前展露自己的诱人,也很喜欢看对方在晚香玉的芬芳中失态的荒唐模样,这本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陈念眼中,随随便便就被勾得三迷五道的alpha们,只是一群供他取乐的小丑。 但沙弗莱不一样。 就算刨去沙弗莱未来哥夫的身份,陈念也做不到把他当成乐子,和此前无数次的逢场作戏不同,陈念把沙弗莱的诚意和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看在眼中:竭尽全力为他和陈词隐瞒身份,又劝说他应该寻找独属于自己的人生目标去奋斗,还亲自教他练习精神力。 沙弗莱摆摆手,不说话,仍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懊恼药效实在发作得太慢了。 omega信息素正刺激着体内的每一个细胞,alpha不会像omega一样有固定的发情期,却会被刺激得进入易感阶段。 比身体上的反应,更加难以忍耐的是内心的渴望。 明明用尽了所有理智拼命压制,却仍旧不断地冒出头来,拼命叫嚣着。 ——因为牵动着他心弦的少年此时就在身边,还在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过了半分钟,陈念才终于想起来,好像自己现在先离开更合适一点。 他立刻翻身起床,匆忙中原本就没好好穿着的衬衣下摆被撩起,露出小腹上因方才情动而颜色加深的纹身,那是旖旎而糜烂的艳色。 落入沙弗莱眼中。 那是纹身吗?沙弗莱看得不太清楚,陈念就已经背过身去,只留一抹点缀在白皙皮肤上的艳色,残存在alpha的脑海中。 陈念快步离开了卧室,还贴心地给沙弗莱带上了门。 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有些事想想也有点古怪,沙弗莱和陈词信息素不敏感,而他和陈词是镜像双胞胎,两人不但长相相同,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如今沙弗莱对他的信息素有所反应,他也能嗅到雪莉酒的清香。 是为什么呢? 陈念十几分钟前才刚冲了个爽,现在正在贤者时间,就算被alpha的信息素包围,也没多少反应。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直都没有其它动静。 再拖下去,今天训练结束估计都不能玩游戏了。 陈念闭上眼,精神力试探地伸出,穿过门板和墙壁,渗入到卧室之中,桌椅和橱柜的轮廓被清晰勾勒出来。 再向着中间聚拢,陈念探到了床,之前坐着alpha的椅子却孤零零放在床边。 陈念愣了一下。 他的精神力停在卫生间门口,不敢继续深入了。 陈念知道,在夜总会上班的那些日子里,肯定少不了各种男男女女想着他的样子解决生理需求,毕竟这些人喝醉酒之后对着他说过不少露骨到完全就是骚扰的话。 不过陈念向来都不在意,只要别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就行。 但换成是沙弗莱?陈念没法想象出那种画面。 可能他只是尿急去放个水吧,肯定是的,刚才他都吃抑制剂了。 陈念忍不住坐立不安起来,好在三分钟后,他感知到沙弗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还好还好。 陈念松了口气,沙弗莱应该没干别的事儿,不然这么短的时间也太让人瞧不起了。 沙弗莱关上卫生间的门。 他实在太羞愧了,忍不住去卫生间里躲了一会儿,越是封闭狭小的空间,就越让他稍微安心下来。 他当然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陈念还在外面等着呢。 别说他直到现在都不敢正视自己不该出现的心意,就算……就算日后奇迹出现,他和陈念确实有了什么关系,这也是一种不尊重。 感知到房内属于陈念的精神力,alpha的精神力同样释放而出,如同每天晚上练习的时候,两股不同的能量相互触碰,然后交融在一起,似不分你我。 更为强大的一方却不强势,耐心地引导着还有些生疏的omega,从情绪上来看,显然已经平复了许多。 陈念长长舒了口气。 他站起身,重新进去沙弗莱的卧室。 混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味道在通风系统的拼命工作之下变得很淡,两人不约而同地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在陈念看向沙弗莱,两相对视时,alpha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是害羞吗?陈念突然有点说不清了,他见过类似的神情,在夜总会里。 那天过来的是一对alpha姐弟,姐姐早就是他这里的熟客了,肆意地同陈念调笑着,她刚成年的弟弟局促坐在角落里,显然是被姐姐带过来“见世面”的。 那孩子低着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坐立不安,却能清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所有声响,姐姐笑得很开心,语调中尽是放松。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看了眼,那个据说很贵的omega少年坐在他姐姐身边,正为她添酒。 omega皮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短衣,轻薄的黑纱质地隐约透出里面的肤色,同样也让身材的线条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 他白得莹润,迷乱的彩灯下,异色眼瞳含着笑意,红发些微凌乱,颈上是皮质防咬合项圈,双唇被酒液湿润,双颊和眼角都泛着诱人的绯色。 察觉到投来的视线,陈念漫不经心地扫过去,和他有一瞬间的对视。 alpha弟弟立刻重新低下头去,只是陈念注意到了他眼神里那种萌动的,不安的,拼命按耐下去的某种东西。 那时候他只觉得有点意思。 但现在,沙弗莱相似的反应让他疑惑。 两人都已经相处那么长时间了,沙弗莱为什么还会因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对视闪躲? 陈念眯了下眼,将这一点暗暗记在心中。 今晚的整场教学似乎都显得有点慌乱。 陈念相当坦荡,倒是沙弗莱心不在焉的,不过好歹也算完成了任务。 陈念知道沙弗莱忙了一整天,应该也累了,就不再缠着他一块玩游戏。 “陈词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陈念哦了一声,忍不住问:“你真赔了东西吗?我查了一下,那个什么尼好像特别贵。” “没有”沙弗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听到陈词直接抢劫了人家富豪,陈念一愣。 他本来觉得自己在顶层到处玩乐,戏耍各路alpha就已经够为非作歹了,没想到他哥比他还野! ……也太酷了吧! 沙弗莱肯定费了不少心思。陈念突然感觉他真的好不容易,花费了许多精力和钱财,都是为别人服务,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捞着。 “今天我不玩游戏了,你休息一下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沙弗莱应了声好。 “明明马上就要过生日了,结果还要这么忙。”陈念顿了顿,问,”后天晚上的宴会都有谁会来?” 沙弗莱:“也就是一些同龄人吧,名单是礼仪官确认的,我现在还没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3节 陈念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陈念离开了,沙弗莱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在喜欢的人面前努力隐藏自己的心意,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偏偏陈念还总是毫无察觉地做出一些充满诱惑的行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 应该是知道的吧,omega少年从不吝于在alpha们面前展露魅力,就像浓雾海域中轻声歌唱的塞壬,用歌声引诱着迷航的水手。 但在自己面前,陈念卸下了所有伪装,他不是被虚无缥缈的歌声所吸引,而是沦陷在更真实的内在中。 累了一整天,沙弗莱也没什么玩游戏的心思,他简单和白给樱桃聊了两句,就躺下休息。 转眼就到了沙弗莱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 这是一场私人性质的小型宴会,正如沙弗莱所说,只邀请了一些他的朋友,但还有不少同龄omega主动前来,不想放过这个和大皇子殿下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在资源匮乏的今天,就算最高贵的皇室,日子过得也没有那么铺张浪费,类似之前皇室晚宴那样的大型宴会很少举办。 沙弗莱作为今天唯一的主角,一席白色礼服,身形挺拔,铂金色的短发被发胶固定,完全看不出其实是微微卷曲的。 说起来好像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卷毛。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紫罗兰色的瞳眸似洞穴中神秘的紫水晶。 据说在沙弗莱小时候那双眼睛是灰色的,等到他一岁时,虹膜才在“亚历山德里亚起源”基因的作用下变色,最终成为紫色。 他是真正的王子,只是单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让人移不开眼。 沙弗莱站在宴厅中央,迎接前来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和宾客们。 “安东。” 见安东尼奥过来,沙弗莱伸手给了他一个兄弟之间的拥抱。 棕发碧眼的alpha还是老样子,他拍了拍沙弗莱后背,感慨道:“真没想到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感觉还在昨天呢。” “是啊。”沙弗莱和他聊起过去,他和安东尼奥认识确实很久了,从十二岁起,两人就在一起上课。 他以为自己和安东尼奥会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那天带着陈念一同去上课,午饭时,安东尼奥自以为隐蔽地在桌下挑逗陈念,却蹭了他的脚。 虽说是陈念主动先挑起的,但很显然,安东也存着别样的小心思。 也许安东尼奥是觉得陈词跟着自己并不幸福,又或是被陈念此前的种种举动所诱惑,但不管怎么样,那种行为都是实实在在的背叛。 沙弗莱已经记不太清当时他是怎样的感觉了,心中的不满随着时间流逝一天天地逐渐消退,现在好像已经不剩下多少,但沙弗莱知道,那根刺永远留在他的心中,不可能被忘记。 只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程度,沙弗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安东尼奥再也不会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沙弗莱还要招呼其它朋友,安东尼奥和他聊过两句,就暂且去到一旁,不再耽误沙弗莱的时间。 他走到稍远的地方,四处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作为沙弗莱的未婚妻,陈词肯定有在现场。 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安东尼奥看见了陈念。 严格来说这是一场私人性质的生日宴会,陈念没有穿得那么正式,他的外套脱去,露出黑色的背带,银亮的夹扣连接着裤腰处。 背带提供的拉力作用下,臀部被完美地勾勒出来,显出从成熟果实般饱满的肉感,连同大腿一起将西裤撑起。 陈念衬衣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半截小臂,艺术品般漂亮的手正握着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晃动着。 他站在些微昏暗的地方,正在和桂芷棋聊天,而不是同未婚夫一起迎接客人。 更加验证了安东尼奥有关陈词和沙弗莱感情不和的论断。 实际上陈念只是不想虚与委蛇罢了,沙弗莱的朋友基本上他都不认识,更别说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omega们。 也不算不请自来吧,就算沙弗莱有了未婚妻,这些世家子弟们应有的交流也不该少。 就是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皇子妃这个位置来的。 直到现在在他们的认知中,沙弗莱和皇子妃仍旧感情不和,毕竟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距离陈词和陈念的第一次互换,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 十几年平淡如死水,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迅速升温? 正常人绝对不会想到皇子妃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人的可能。 至于路恒拿着照片兴师问罪的那天,沙弗莱当着众多侍从的面给出的回答,作为外人他们当然不知道。 如此丢脸的事,路恒怎么可能说出去,皇家侍从们的嘴一个个又严实得要命,他们顶多背地里兴奋地讨论上几句,才不会在外面乱说。 况且陈念又没有接受来自沙弗莱的标记,如果感情真的很好,怎么能身上连一点对方的味道都没有呢? 所以在众多omega们眼中,沙弗莱仍旧是可以攻略的对象,只要足够努力,找准方法,他们就会以大皇子真爱的身份,将陈家独子挤下皇子妃的位置。 “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死心啊?” 桂芷棋看着正在和沙弗莱打招呼的omega,多少有点不太高兴:“你都在这里站着了,他们还敢靠近殿下,要不要脸。” 相比于她的气氛,陈念倒是感觉还好。 他知道沙弗莱不会背叛陈词,此前有无数个机会摆在大皇子面前,他都守身如玉,更别说如今有自己在身边监视着,沙弗莱更不可能出现其它情况。 “不用介意,他们再怎么凑近也没用。” 陈念的淡定在桂芷棋眼中,自动被理解成了另一种含义。 ——这、这就是正宫的气势吗! 桂芷棋放心下来,她注意到了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安东尼奥,alpha仍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桂芷棋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贵圈真乱的破事儿,还以为安东尼奥是单纯过来聊天的。 安东尼奥和桂芷棋打过招呼,才笑着对陈念道:“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就半个月吧。陈念想起自己在安东尼奥面前的人设应该是并不幸福的皇子妃,他浅浅笑了下,恬静之中似乎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欣喜。 他想见我。安东尼奥心下一片柔软。 “我还以为之后你会继续跟着沙弗莱一起听上两天课呢。” 陈念:“皇室给我找了单独的家庭教师,和你们一起听课还是有点跟不上,战术训练的话对我来说又太困难了。” 安东尼奥点头:“也是,不然你跟着我们一块上课,肯定能收获更多乐趣。” ——确实能收获更多乐趣,天天整你,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玩。 沙弗莱和最后一位过来的朋友打过招呼,去寻找陈念的踪迹,就看到安东尼奥正在和陈念交谈。 两人站在角落里,彼此都带着笑意,明明桂芷棋也在一旁,沙弗莱眼里却只能看见陈念在和安东尼奥说话。 他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down了下来。 沙弗莱忍着火气,朝着角落里的仨人走去。 陈念的视线越过安东尼奥肩膀,远远就看到沙弗莱眉头皱着,明显不太开心。 omega仍旧带着清浅笑意和安东尼奥聊天,只是默不作声地伸出了手。 安东尼奥呼吸一滞,陈念伸出的手似乎就要碰到他的胳膊。 下一刻,少年的手径直从他旁边擦过,挽住了沙弗莱。 陈念自然而然地靠在沙弗莱身边,少年贴上来的那一刻,沙弗莱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 果然陈念还是很拎得清的。 安东尼奥回头,就看到沙弗莱正在自己身后。 他唇角的笑意有一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视线在陈念挽着沙弗莱的手上停留了一下。 桂芷棋也松了口气,刚才明明是他们三个在,她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有点奇怪。 陈念只用了一个小动作把沙弗莱哄好,就开始了继续表演,他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神色,方才的笑意也浅淡了许多。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有吗?” 沙弗莱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根本就没有啊,刚才确实有不少omega过来同他打招呼,但他根本没碰人家。 在旁人无法看到的地方,陈念悄悄掐了他一下。 沙弗莱这才反应过来,陈念是要演戏。 虽然知道是要故意做给安东尼奥看的,但这一次,沙弗莱突然有点不太想配合。 为什么非得演成两人感情不好的样子呢? 陈念还以为沙弗莱穿得比较厚,没感觉到,又更加用力地掐了他一下。 沙弗莱无奈,只能道:“也许是你闻错了吧,别多想。” 陈念轻轻哦了一声,不再作声。 安东尼奥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愈发心疼起来。 也许只有自己才是能拯救陈词,让他获得真正幸福的真命天子。 桂芷棋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她看看陈念和沙弗莱,又看看安东尼奥,突然有点搞不明白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所有的宾客来到,就可以开始晚宴了。 这是沙弗莱的生日宴会,但对于大皇子这样的顶尖贵族来说,当然不会有大家拍着手给他唱生日歌这样的社死场面。 大家也就是吃吃喝喝,再聊聊天,每一个过来的人都带着自己的礼物,然后亲手送给沙弗莱。 沙弗莱谢过他们,再将礼物交给旁边的礼仪官,礼仪官会做详细的记录。 短短十几分钟,沙弗莱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收到了多少包装精美的礼物了,众多omega满目含春地将东西递到他手中。 礼物不会被当面拆开,只有大皇子本人才能知晓他们的心意。 最后一个送上的,是身为皇子妃的陈念。 万众瞩目之中,他将包装好的礼物盒递给沙弗莱。 沙弗莱等了那么久,终于收到了他最期待的那个人的礼物,原本都有些麻木的心重新活跃起来。 会是什么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4节 “谢谢。” 陈念笑了下,小声道:“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但它是我很喜欢的东西,希望你打开之后能穿上试一下。” 穿上试一下?难道陈念给他买了身衣服吗? “好。”沙弗莱一口答应下来,如果不是接下来还要做别的事,他更想直接抱着盒子回去拆开,而不是将其交给礼仪官。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迫切想要拆开礼物的心情了。 第88章 生日宴会的整体氛围比较轻松,来的大都是同龄人,比起先前有着众多高官参与的皇家晚宴,更让人心情愉悦。 就连原本在地下城进行巡演的路恒都过来了,这一次他罕见地安静了不少,似乎还没从被陈念打击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低落。 甚至就有琴摆在台上,路恒都没像往常那般,上去显摆一番。 倒是有其它omega和朋友们一起,用各种乐器合奏了一曲。 不愧是从小就接受着最好教育的贵族们,陈念和沙弗莱坐在一起欣赏,但当演奏结束,为首的那位姑娘朝他们走来时,陈念就知道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红色长发盘在脑后,脖颈修长如天鹅,她佩戴着暗红色的颈环,两根垂下的细细锁链搭配露肩礼服,高贵又大方。 陈念不认识她,倒是沙弗莱低声介绍道:“这是费迪南大公的小孙女,克洛伊·费迪南。” 上流社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官员和贵族实在繁多,陈念又没系统地认过,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他正琢磨着,克洛伊已经到了身前。 “皇子妃殿下。”克洛伊语调轻容,平和而礼貌,“这周日我们计划举办一场私人性质的小型演奏会,来参加的大家都是喜爱音乐之人,听说皇子妃殿下精通许多器乐,不知是否愿意前来参加?” “皇子妃殿下此前一直生活在白塔,从不露面,现今住在皇宫中,和大家的接触也比较少,虽然身份不如殿下高贵,但大家都很想和您做朋友呢,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 克洛伊笑意盈盈,以想要同皇子妃做朋友为理由发出邀请,如果陈念直接拒绝,就会显得孤僻和高傲。 就算陈念没这个意思,众多虎视眈眈,围观着情况的omega们也肯定会添油加醋,将事情传成皇子妃不愿同身份低微的他们做朋友。 “周日吗?周日我可能还有一点别的事情。” 陈念才不会往设好的坑里去踩,他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和沙弗莱要一起出行,这是老早就定好的日程了,要不然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参加演奏会,毕竟好不容易才有能认识新朋友的机会。” 克洛伊似乎早有准备:“如果皇子妃愿意,我们可以改为其他时间,反正大家最近都不是太忙,想必也很愿意为了殿下更改时间。” 这下陈念没法用日程冲突的理由推脱了。 很显然他们事先就设好计划,无论如何都想让陈念去参加。 陈念看了眼路恒,路恒正在角落里,同样暗中注意着这边动静,他眉头皱着,双手紧紧握拳。 只是一眼,陈念就确定了这场邀请和他脱不了关系。 那天路恒魂不守舍地回去,也许他冷静了几天,终于反应过来可能被骗了,仍想用琴技验证在地下城见到的究竟是不是陈词。 如果陈念不答应,就是不合群,就算答应下来,在演奏会上拒绝演奏,就代表皇子妃此前琴技超群的说法是在说谎。 假如愿意演奏那更好,路恒就可以根据风格做出判断。 无论陈念如何应答,都是着了他们的道。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边,等待陈念的回答。 沙弗莱皱了下眉头,正要帮陈念解围,就听少年笑道:“好啊,不如就约在周一晚上,可以吗?” “可以的。”克洛伊答应下来,她反而没料到陈念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路恒不是说他心里有鬼吗? 不过克洛伊也不介意,她前来询问陈念,也只不过是还路恒一个人情,到时候情况具体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 她才不像某些被奢望冲昏头脑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演奏会上大家都要做什么呢?”陈念问。 “奏乐、唱歌,或者一起跳舞什么的,皇子妃殿下不用事先准备太多,大家主要想多交朋友。” 陈念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克洛伊目的达成,就不再打扰两人,优雅地告辞离开了。 沙弗莱担忧地俯下身,轻声对陈念道:“你怎么答应了?” “为什么不能答应?” “你会乐器吗?” “不会啊。”陈念坦然回答,“我之前哪有什么机会去学这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才艺的话,倒是可以上去给他们打个碟或者跳段钢管舞,怕把他们吓到,就还是算了吧。” 沙弗莱:“……你会跳钢管舞?” 陈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就是觉得好玩儿,稍微学过一点点,打碟也是一样,毕竟听着就蛮酷的。” 沙弗莱点点头,没再追问。 陈念松了口气,他的打碟和钢管舞都是在夜总会里学的,万一被沙弗莱发现可就糟糕了。 沙弗莱:“那你打算现学琴吗?无论什么乐器都没有速成这一说。” “不是啊。”陈念看向他,“下周一陈词就要回来了。” 沙弗莱一愣。 alpha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兄弟俩的第二次互换为期二十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如果陈词能按时回来,他去参加演奏会,根本无需弹奏钢琴,因为除此之外,陈词还精通黑管,小提琴和定音鼓,随便拿出一样技能,就可以完成联谊,又免了被路恒通过琴声判定身份的可能。 沙弗莱不说话了。 和陈念相处得一久,他都要忘记兄弟俩还是需要换过来的。 陈词在地下城自由自在的旅行,闲着没事还抢个劫,陈念在顶层学习绘画练习精神力,努力提升自己。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只是他们必须换回去,陈词还要回来做身体检查,否则陈念的存在会立刻暴露。 这样一想,他和陈念相处的时间就只剩下了短短三天。 陈词非常适应在地下城里的生活,就连初次互换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沙弗莱知道两兄弟之后应该还是会继续互换,只要事情不败露,这种行为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只是心中仍然会有一些无可避免的不安。 和沙弗莱的忧伤不同,陈念意识到这次互换就只剩下三天时,心里倒没什么感觉。 平常心嘛,正好他也想回去看看姜叔了,将近三个星期没见到姜叔,陈念特别地想他。 沙弗莱不会让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出现黑灯瞎火地集体唱生日歌这样的社死场面,但切蛋糕是少不了的。 侍从们推着餐车过来,沙弗莱的生日蛋糕足有十层,陈念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蛋糕,每一层都无比精致,简直就像一座艺术品。 作为寿星,第一刀当然需要沙弗莱亲自切下。 alpha转头看了一眼,在人群中准确捕捉到了陈念的身影。 “要和我一起来吗?”他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少年看去,陈念倒也不觉得害羞,既然沙弗莱提了,他哪有拒绝寿星的道理呢? 陈念来到沙弗莱身边,他握住餐刀把手,而沙弗莱的手轻轻握在了他的手上。 两手相握。 沙弗莱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一下子让陈念想起了跟他去训练场打靶的时光。 他趴伏在草地上,动作生疏地握着狙击枪,alpha的身体撑在他上方,小心地不去过多触碰,双手帮助他调整姿势。 两人都用右手持刀,陈念站在沙弗莱身前,更像是被alpha整个拥入怀中。 第一刀落下,精准地切开了蛋糕。 周围响起欢呼声,不管这幅场景落入其他有心之人眼中是怎样得刺目,他们也仍要强颜欢笑。 陈念还是第一次这样玩儿,觉得蛮有趣的,他回过头,下意识地想要同沙弗莱分享。 两人靠得本来就很近,后背贴着胸膛,现在陈念转过头来,似乎嘴唇就要擦过沙弗莱脸颊,就连呼吸带起的气流都被皮肤清晰感知。 轻盈而微凉。 沙弗莱略微垂眸,对视的那一瞬,更像是落进对方眼眸,沉沉地溺入深处,被阴暗地藏匿。 陈念似乎在其中看到了苦苦压抑着的某种情愫。 他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 之后就不再有大范围的活动了,陈念站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喝酒。 他甚至都没去找桂芷棋,独自一人安静呆着,思索今晚发生的种种。 两杯香槟下肚,兴致也稍稍被提起来了那么些,明明是顶尖的皇家佳酿,品尝起来却好像失了几分味道。 自从认识沙弗莱之后,他酗酒的情况好像改善了许多。 从前陈念每个月至少要大醉上两场,他不敢在夜总会里喝到尽兴,就都在家里偷摸着喝。 陈念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染上的酗酒,反正他很沉迷于神经系统被酒精镇定所带来的种种感受,什么都不用思考,不必在担心家人和赚钱,陷入真正的放松之中。 然而顶级的雪莉酒醇香时常弥散在alpha周身,润物细无声般影响着陈念,让他逐渐丧失了对其它酒的兴趣,再纯净的佳酿,在沙弗莱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陈念从前一直没怎么在意,毕竟少喝酒有助于身体健康。 但今天,他忍不住认真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陈念想了几分钟,啧了一声。 只能说都怪沙弗莱,把他的口味养刁了。 陈念暂时没往更深的层次去想,因为安东尼奥再度找了上来。 在安东尼奥的眼中,陈念分明就是渴求着幸福却不断被冷落的小可怜,需要他这位骑士前来拯救。 放在往常,陈念会好好戏耍安东尼奥一番,但现在他没什么心情,甚至都觉得安东尼奥有点烦人。 耳边是alpha充满隐秘暗示的话语,陈念心不在焉地听着,抬眸去寻找沙弗莱的身影,就看到大皇子正被莺莺燕燕们包围着。 众多omega接连为他送上生日祝福,出于礼貌,沙弗莱根本躲不开,只能被不断敬酒,陈念见状,二话不说放下酒杯走了过去。 他侧身挤进人群,毫不客气地挽住沙弗莱手臂,轻声嗔道:“少喝点酒,我可不想大晚上的还得照顾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5节 这句话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抱怨,背后隐约又包含着许多额外的含义。 “皇子妃这话说的,就算殿下有些醉了,也会有智能管家照顾的,您可以放心。” 陈念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他喝醉之后和个小孩子一样,明明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沙弗莱不想让其余人看到他的那副样子,所以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从来都是把智能管家关上的呢。” 空气凝滞了一瞬。 陈念既是帮他解围,也是一种还击,沙弗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他轻轻拍了拍陈念挽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好,那我就不再多喝了。” 众多坚定相信沙弗莱和陈词情感不和的omega们忍不住陷入了深深地怀疑。 这真的是感情不好能有的表现吗? 就算语言和动作能伪装,但殿下的那个眼神…… 陈念把沙弗莱拖出人群之中。 “看到你这样就不爽。”在无人的角落,陈念压低声音对alpha道:“你现在还和我哥有婚约在身呢,稍微收敛一点好不好?” 如果只听后半段,确实像极了吃醋。 但沙弗莱没办法自动忽略陈念的前半句话。 是啊,他还和陈词有婚约在身,甭管对陈念怀着怎样快要按捺不住的心思,也得死死把它压下来。 沙弗莱轻轻吐出口气,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 说起来整场宴会里陈念要好的朋友也就只有桂芷棋一个,见所有人都在成群结队聊着天,沙弗莱提议道:“我稍微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一下吧。” “你的朋友吗?不会像安东尼奥一样吧?” “不会,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沙弗莱带着陈念去见朋友,走得近了,陈念才意识到自己老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同贵族子弟们泾渭分明的年轻人。 从刚开始,这场生日宴会上的宾客就分成两拨,一拨是克洛伊路恒这样的世家子弟,另一拨则是沙弗莱邀请而来的朋友们。 他们是沙弗莱课堂上认识的同学,大多身为beta,虽然没有显赫家室,但一个比一个优秀。 大家都是很有趣的人,不用再时刻提防着语言中的陷阱,陈念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要说最为特别的,当属一位叫奥莉德的omega姑娘,她是军校生,和沙弗莱在一场军演中随机组成过一队,就此认识的。 陈念还是头一次见到军校出身的omega。 奥利德个性豪爽,很快两人就聊得相熟了,果然比起自己开盲盒似的交朋友,还是让信任的人介绍来得更快一些。 陈念在地下城也没几个交心的好朋友,上学期间因为他经常搬家,转校频繁,和周围的同学都不熟,在夜总会工作时,同事之间勾心斗角,所谓的好朋友查理更是在暗中给他下了不少绊子,只是陈念都懒得理而已。 还是在没有利益冲突时交的朋友会更纯粹啊…… 沙弗莱的两个妹妹也都在,陈念之前见过二公主阿芙洛几次,却是头一回跟小公主叶列娜见面,年仅十六岁的叶列娜在寄宿学校上学,只有在放假或者重要的日子才会回来。 相较于兄长的寡言,姐姐的泼辣,叶列娜文静得恰到好处,听说她有着惊人的化学天赋,这么小就已经在实验室里当科研助手了。 陈念还蛮喜欢沙弗莱一家人的,除了皇帝让他有点摸不清,暂且还没见过沙弗莱的母亲之外,他们兄妹几个的人都很不错。 这场生日宴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在晚上九点半就结束了,一整场下来陈念认识了不少沙弗莱的朋友,倒也开心。 他们携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各自的房间。 礼仪官已经把收到的所有礼物都送到沙弗莱的房间了,沙弗莱还没忘记陈念送上礼物时的神秘样子,迫不及待地在客厅大堆盒子里,找到属于陈念的那一份。 沙弗莱掂了掂重量,也不是很沉,通过摇晃的声响没办法判断出其中内容。 陈念说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试一下,会是什么东西呢? 满怀着期待心情,沙弗莱拆开了包装盒。 就算内心迫切,他也没有粗暴地将纸整个撕下来,而是用小刀沿着粘贴的缝隙耐心裁开,最后就连包装纸都还是完整的。 沙弗莱将包装纸叠好,放在一边,这也算陈念送给他礼物的一部分。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步,沙弗莱深吸口气,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将其打开。 看到礼物盒里的东西,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几秒中后,沙弗莱迟疑地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尾巴相当蓬松,手感很顺滑,白色毛发的末端渐变成银灰色,又长又大,兽尾的根部下方隐藏着小型电机,沙弗莱猜打开之后,它就可以不断晃动。 尾巴用透明系带固定在胯部的,还好还好,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固定方式。 除却这根尾巴,盒子里还有一对毛茸茸三角形大耳朵的发箍,以及带着银亮铆钉的黑色皮质项圈。 妥妥的兽人三件套。 沙弗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就是陈念所说的“他很喜欢,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的礼物吗? 说实话,还……还蛮可爱的。 沙弗莱花了半分钟接受现实,想到陈念要求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他怀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尝试着将发箍戴到头上。 沙弗莱看了一眼镜子,迅速把脸扭到一边,然后又缓慢地转过头,偷偷看了几眼。 ……好像还不错? alpha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担子。 沙弗莱既然能在游戏里用着雌雄莫辨的外形,并且九年来无数次被叫做美女都还坚持不改,就表明了他在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是个正经人。 沙弗莱站起身,掀开衬衣下摆,用系带将尾巴固定在胯间,蛮结实的,左右晃动也不会掉下去。 他尝试着打开根部的小型电机,尾巴立刻摇晃起来,它不断甩动着,让沙弗莱在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成了只大狗狗。 最后是项圈。 沙弗莱将皮环扣上脖颈,他是alpha,不像omega那样常年佩戴防咬合项圈,有些不太习惯。 银色铆钉的尖端其实挺圆润的,不会有将人割伤的风险,他将两根手指插进项圈和脖子之间松了松,意外摸到了用于拴牵引绳的锁扣。 不知怎么回事,好像那种情趣用品。 沙弗莱忍不住又往盒子里瞅了眼,确定没有绳子。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 镜中的alpha站在床边,他铂金色的发间长出银白的一对尖耳,颈间扣着镶有铆钉的皮项圈,一根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垂在身后。 配件的样式比起狐狸,更像是西伯利亚平原狼。 陈念的品味还蛮好的,他戴着竟然出乎意料得合适,沙弗莱正对着镜子欣赏,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是陈念过来了吗? 不知道omega看到他已经把礼物穿上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应该会挺高兴吧。 沙弗莱的心跳忍不住加速,他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把耳尖上的绒毛,摆脱掉心中的最后一丝别扭,过去开门。 他在门口站定,最后一次闭了闭眼,平复心情,才将房门打开。 就在沙弗莱以为会听见陈念欣喜的呼声时,对上的却是一双同样紫罗兰色的眼睛。 在这一刻,沙弗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肺骤停。 皇帝:……………… 沙弗莱:……………… 皇帝站在门外,沉默的看着面前他头戴兽耳的大儿子,他的视线在沙弗莱脖子上的情趣项圈处停留了一瞬,最终向下,定格在了沙弗莱身后自然垂下的那条大尾巴上。 一瞬间沙弗莱在他父亲眼中看到了某种意味深长的怀疑。 沙弗莱大脑一片空白,危急时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自己要说什么,就张口解释道: “爸你听我说,这个是挂件,不是插件啊!” 第89章 沙弗莱话音落下,皇帝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沙弗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啪啪抽自己两巴掌。 他究竟在干什么啊!现在离开这颗星球还来得及吗?!?! “挺好的。”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似乎从震惊中回过神,对他已然面赤耳红的大儿子道,“这是谁送给你的?” “陈、陈词。” 皇帝明白了,他点了下头,道:“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一眼,生日快乐。” “……”沙弗莱:“谢谢爸爸。” 皇帝嗯了一声,生日晚宴邀请的都是沙弗莱的朋友和同龄人,他作为长辈不适合打扰孩子们,就没有出席,也好让他们肆意的放松玩乐。 宴会结束,他想着私下给过生日的儿子庆祝一下,就过来了,不曾想却看到这幅场面。 ……本来沙弗莱看着还挺开心的? 情况着实太过尴尬,皇帝没再多呆,留给沙弗莱冷静下来的时间,很快就离开了。 沙弗莱关上房门,他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一时间头晕目眩。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迅速将身上的配件全都取下来扔到一边,用力搓了搓滚烫的脸,现在只想赶紧冲个凉水澡,选择性地忘记刚才的所有事情。 房门这一刻被再度敲响了。 沙弗莱还以为是皇帝忘记了什么事情,又回来了,他一把打开房门,同时道:“怎么了爸爸——” 就看到了门外的陈念。 沙弗莱:……………… 被沙弗莱喊了爸爸的陈念:……………… 短短几分钟,沙弗莱就第二次陷入了凌乱之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6节 今天不是他过生日吗?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是不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陈念没把那声“爸爸”放在心上,倒是沙弗莱爆红的脸和脖子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原来这就是红种人吗? 他走进沙弗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见alpha没有戴他送的礼物,有点失望:“你有拆开看吗?” 沙弗莱回过神,赶忙为自己辩解:“但凡你早来三分钟,都能看见戴着了,刚才我爸过来,把我那副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沙弗莱拎起床上的那根尾巴,咬牙切齿地道:“我当时脑袋很懵,还给他说这是挂件,不是插件。” 一瞬间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念狂笑起来,他扑倒在沙弗莱的床上,整个人都笑得忍不住扑腾。 沙弗莱真的郁闷了:“有这么好笑吗?你看看你,都害得我在父亲面前出丑了。” “话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能怪我啊。” 陈念笑得停不下来,他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被亲爹发现戴兽耳和尾巴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有点尴尬,而沙弗莱这句不过脑子的话,直接将场面推向了社死的最高峰。 他都不知道沙弗莱是怎么想的,还不是插件,正常人会多解释这一句吗? 陈念笑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停下来,肚子都发疼,他揉了揉笑僵的脸,故意对沙弗莱道:“如果想要插件也不是不可以——” 沙弗莱连忙捂他的嘴:“打住!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都给我忘掉!” “好。”陈念也不再打趣alpha,毕竟沙弗莱社死的功劳有他一份,他拿起床上的项圈,道:“你再戴上给我看一眼呗。” 沙弗莱:“……你怎么想起给我买这种东西?” 陈念坦荡道:“就是觉得挺合适的,多可爱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还有项圈,像大狗狗一样。” 沙弗莱抿了抿唇。 要不是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心意被小心隐藏着,沙弗莱都要怀疑陈念是在仗着自己喜欢他,胡作非为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还是在陈念的注视下,将配件重新戴上了。 果然很合适。 陈念歪着头打量他,alpha本身就是浅色系的发,很适合末端银灰的白毛,毛茸茸的尖耳朵并非猫耳,而是更为蓬松的狼耳朵。 沙弗莱猜得不错,陈念给他买的这一套就是西伯利亚平原狼。 也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哈士奇被驯化之前的祖先。 陈念翻了个身起来,他双膝跪在床上,向前挪了两步到床边,抬起手。 沙弗莱很高,陈念又跪着,抬手也稍微有点够不到,alpha便配合地低下头,感受到戴在头顶的毛绒耳朵被omega轻轻摸了摸。 ——如果那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会是怎样的感觉? 沙弗莱心里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完蛋,平心而论,这样的社死场景已经到了他无法接受的程度,然而看到陈念此时此刻的笑脸,他就感觉好像也无所谓了。 晚宴之后,两人周身都带着些微浅淡的酒气,但沙弗莱身上更明显的仍是雪利酒的信息素味道。 清甜的,似乎冒着小小气泡的,会在味蕾上“啵”的一声炸开。 陈念对自己这份礼物的实际效果非常满意,他实在想不出沙弗莱会需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毕竟大皇子身份高贵,平时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还不如搞点好玩的。 至于项圈,陈念更是精挑细选了很久,才选中了这一款,一圈银白色的铆钉简直又帅又欲,这是过去牧民会给牧羊犬佩戴的样式,可以有效防止搏斗过程中被敌人咬断脖子。 和项圈配套的还有一条牵引绳,被陈念收起来了,他可不能把绳子也送给沙弗莱当礼物,那样实在太不礼貌了。 陈念看向墙角里堆成小山的礼物盒:“这些你都要拆开吗?” “嗯,会慢慢拆,如果实在太忙来不及弄,就会交给礼仪官处理。”沙弗莱问,“你想看吗?” 陈念:“这是人家送你的礼物,我跟着你一块拆不太好吧。” “没关系。”沙弗莱抱了两个盒子过来,“正好我也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 陈念和沙弗莱盘腿坐在地上,一件件地拆着数以百计的礼物。 从礼物的样式和内容,很容易判断出究竟是谁送的。 沙弗莱的朋友会送他一些纸质书、电子设备或者游戏周边之类的,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反正作为朋友心意到了就行。 如果是一些特别精美昂贵的礼物,基本上就是沙弗莱的爱慕者们送的,陈念已经记不清他拆出来多少瓶香水了,更有甚者还用自己的信息素做成香水,送给沙弗莱。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陈念一边吐槽着,放下手里的香水瓶子:“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你?之前我们两个演得应该挺明显了吧,还争先恐后地往前凑,都不觉得害臊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喜欢皇子妃这个位置吧。”沙弗莱认得很清,驱动着爱慕者们锲而不舍发动攻势的理由中,也许有只有三分是对他本人的喜欢,更多则是想要跻身皇室的野心。 陈念不太能理解,就算成为了皇室成员,又能怎样呢?他们本身就是非富即贵的贵族或富商子女,生活在最优渥的环境中,难道说权利和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 沙弗莱低头拆着礼物,陈念瞅着他屁股后面的那根大尾巴,忍不住上前撸了一把。 他一手捏着尾巴尖儿,将它稍微提起来,另一只手摸到根部,按开电机的开关。 毛茸茸的尾巴开始左右甩起来,明明应该是好玩的,却又显露出几分情.色意味。 沙弗莱扭头看了眼,他一声不吭,表情也很平静,但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也许对陈念来说,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相互玩闹。 但沙弗莱有着不纯的心思,少年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会成为别样意味。 陈念手指卷着尾巴尖,摸到内部的骨骼似的钢条,又忍不住捏上两下,沙弗莱盘腿坐着,衬衣下摆从腰带中扯出垂落着,尾巴看起来很像从他尾椎处长出来的。 这个姿势同样让裤子被撑得紧绷,沙弗莱的大腿结实,西裤布料之下,有一圈环装的轻微凸起,那是衬衫夹的腿环,如今他为了戴上兽尾把小夹子解开,但腿环还在。 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有无言的暧昧生出,沙弗莱实在受不了,尝试转移话题:“你和陈词打算什么时候换回来? 陈念:“下周一吧,我还没和他商量,应该会在早上。” 沙弗莱:“此前你们都是在钟楼的卫生间换的吗?” 陈念:“嗯,我不是问你要了长效通行证吗?就用那个从地下城上来。” 沙弗莱想了想,道:“也许这一次我可以带你去地下城,直接在那里和陈词换过来,会更方便一些。钟楼里有很多监控,时间长了容易引起怀疑。” 虽然陈念不太想让沙弗莱去到地下城,但平心而论,这确实是最保险的方法。 他应该会立刻带着陈词上来,不一定会发现自己在地下城的过往,对吧? 陈念嗯了一声:“我待会儿和陈词说,再商量一下吧,或者你直接问他,反正也拿到联系方式了。” 深夜的卧室,微醺的alpha和omega,他们面对面地盘着腿席地而坐,说着两人之间的秘密。 沙弗莱肩背放松,不再挺得笔直,身边是各种各样的礼物,陈念总是忍不住注意他身后晃动的尾巴,要是耳朵也能会动就好了。 趁这沙弗莱低头拆礼物的空档,陈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迅速摸了一把alpha的尾巴。 沙弗莱有所察觉,抬起头来,陈念却装作无事发生,还哼起了小曲儿。 为了应付段给沙弗莱劝酒的omega们,陈念故意说沙弗莱醉酒之后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现在看来,最幼稚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陈念帮着沙弗莱把众多礼物拆得差不多,时间就已经不早了。 他明天一早还得上课,便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哎哟!” 双腿的麻木感立刻蔓延开来,酸胀麻木又使不上力,特别是两脚,要不是知道正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陈念都要以为自己走在刀尖。 他一直盘腿坐着,很不幸得腿麻了。 他差点就要跌倒,好在沙弗莱眼疾手快,把他撑住。 严格来说是把陈念搂住。 alpha的手揽在陈念腰间,少年踉跄着撞上他的胸膛,才终于稳住身形,陈念专注于不适的腿脚,也就错过了沙弗莱眼中那一瞬涌动的暗流。 他就这样安静地抱着陈念,这具身体柔软温暖又灵巧,但比起散发着晚香玉隐香的皮囊,真正吸引他的则是这副躯壳里最真实的灵魂。 陈念低低地倒抽着凉气,血液逐渐回流,腿脚的麻木不断缓解,很快就能重新使得上力气了。 他抬起头,意识到自己正被alpha整个抱在怀里。 他们靠得极近,甚至都能感受到沙弗莱的心跳,他被alpha的信息素包围着,是他最喜欢的雪莉酒。 仿佛都要醉倒在其中。 视线中是沙弗莱线条完美的下巴,还有镶嵌着一圈铆钉的皮项圈。 陈念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要伸出手,狠狠勾住住那一圈皮环,也许alpha吃痛,喉咙里会发出性感的闷声? 他眨眨眼,压住突如其来的坏心眼,双手按在沙弗莱的手臂上,稍稍向后退了一些。 “不好意思,有点腿麻了。”陈念听见自己这样说。 “没事。”沙弗莱收回揽在他腰间的手,残掌心残余的温度留恋般不肯散去。 陈念伸了个懒腰,很难说这一动作是真正需要,还是为了缓解当前的尴尬。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 陈念离开沙弗莱的房间,他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站了几秒钟,才回去隔壁自己的卧室。 关上房门,陈念反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腰,刚才沙弗莱就揽在这个地方。 他被许多人揽在怀中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暧昧地揉捏着柔软的腰间,以至于这块本该是痒痒肉的地方,都已经麻木了。 但刚才沙弗莱分明没有多余的动作,那只是一个绅士的、为了防止他摔倒在地的拦护。 却让他意外的有些痒。 陈念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喝醉,又或是alpha的信息素干扰了他的感官。 他长长地呼出口气,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边脱去衣服,一边走向浴室。 洗过澡已经是十点多了。 酒精让人困倦,陈念躺在床上,稍微有点睁不开眼,他关上了智能管家,拿出专用的终端,给陈词发送消息。 【下周一我们就得换回来了吧,沙弗莱说要不他带我去地下城,我们在那里见面,也更安全一些,钟楼上有很多监控,时间长了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他就要放下终端,打算明早再看,没想到却收到了回复。 陈词;【也可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7节 【你还没睡吗?】 【没,在逛街。】 陈念颇有些意外,他看过陈词在第一次互换期间的日志,哥哥可是个作息非常规律的人,有时候稍微晚睡一会儿都困得不行。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啊。】他随口感叹了一句,【对了,今天是沙弗莱二十五岁的生日呢,晚上我们参加了生日宴会。】 陈词正逛着夜市,就收到了来自陈念的许多条消息。 他和傅天河已经到了净水系统,这里是辰砂的另一处重要枢纽,净水系统和供水站保证着饮用水的供应,附近的区域都相当繁华。 在不见阳光的辰砂内部,时时刻刻都是夜市,所以就算已经快十一点了,也仍然满大街都是人。 实在有点吵闹,他们俩就没带着大聪明出来,几天过去,大聪明的情况好了许多,慢慢变得胆大起来。 手术之后,癫痫也没再发作,不过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是否完全康复。 傅天河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是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在遗弃郊区的那几天,他们总是要赶非常长的路,陈词晚上坐进帐篷里都不怎么想动了,傅天河却还在外面收拾来收拾去的。 陈词甚至都怀疑他根本不会疲惫。 陈念:【宴会只邀请了一些同龄人,还蛮开心的,我也认识了不少沙弗莱的朋友。】 【就是有人专门过来挑事儿,问我愿不愿意去参加他们的演奏会,我如果拒绝,他们肯定会到处传皇子妃不合群,瞧不起人,就只能答应了。】 【时间约在周一晚上,正好那时候咱俩也就换回来了,如果你觉得太赶了,还可以往后推到别的日子。】 【演奏会上可能得需要你去表演一下乐器什么的,但别是钢琴,路恒应该就想着通过这一点,来断定那天在地下城遇见的是你。】 【好。】陈词答应下来。 陈念:【那些人还说要让你在演奏会上认识朋友,你如果不喜欢那样的社交,就不用勉强,应付过去就好。】 【还有,记得给沙弗莱准备礼物啊,虽然不能今天按时送到,但他应该也会挺期待的。】 【我知道了。】 关掉和陈念的聊天界面,陈词陷入了思考当中。 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沙弗莱二十五岁的生日。 陈词不喜欢把某些日子赋予特定意义的行为,有点愚蠢。 他从来不记别人的生日,甚至连自己的都会忘掉,每次白塔给他举办生日会,陈词都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日应该是挺重要的一天。 就算作为朋友,他也应该给沙弗莱送个礼物,陈念专门给他说这件事,正好提醒了他。 很巧,陈词和傅天河正在商业街里闲逛,陈词中午一觉睡到三点半,所以直到现在也还不困,就和傅天河在外面溜达。 生态缸里域对唐纳德宅邸的抢劫行为,并未对两人造成任何影响,陈词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有沙弗莱给他兜底,最坏的情况顶多也就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引发一场震动罢了。 他被压抑了太久,如今更想不去思考后果,完全跟随自己的心意行动。 陈词拐进了侧旁的精品店,他对选礼物没什么心得,之前送给沙弗莱的所有礼品都是有人事先帮他选好,他只要负责交到沙弗莱手上就行。 沙弗莱已经二十五岁了,什么稀罕物件都见过,以陈词的了解,这一天他肯定会收到数不清的礼物,比起物质,沙弗莱可能更在意的是这一份心意。 所以陈词直接了当地来到了饰品区。 他在货架之间慢慢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品似乎也没有太吸引他的,陈词知道沙弗莱很喜欢游戏,如果自己买一些游戏相关周边,他应该会很高兴。 “这个好可爱。”陪在他身边的傅天河突然道。 陈词停住脚步,循着傅天河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对圆形的情侣胸章,上面印有很可爱的卡通小动物图案。 见陈词注意到了,傅天河赶忙强调:“我是说这个图案画得真好。” 他脸上稍微有点泛红,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这种小玩意,也怪丢人的,但胸章上的小猫和小狗确实很可爱啊。 陈念非但没有嘲笑,反而问道:“你喜欢吗?” 傅天河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点头:“嗯,有点喜欢。” “这两个里面你更喜欢哪一个?” 傅天河思考了几秒,选择了印有小狗图案的。 “好。”陈词拿了他挑剩下的另一个,不再多说什么,又继续去看其它的东西。 傅天河大脑卡机了几秒,才意识到陈词是要把这对胸章买下来。 啊!难道说他们两个以后就要佩戴情侣勋章了吗?!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呢! 傅天河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紧紧抓着这枚小狗胸章,小跑着跟上陈词的步伐。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激动地想了那么多。 他只是觉得傅天河喜欢的东西,沙弗莱同为alpha,应该也会感兴趣。 这对勋章一共有两枚,傅天河选剩下的另一枚正好能送给沙弗莱当礼物。 ——希望沙弗莱会喜欢。 第90章 时间总是在需要它慢些时过得特别快。 陈词和傅天河在遗弃郊区耽搁了一天,又在研究所多呆两天,还有好多地方没来得及去,于是最后的三天旅程变得有些匆忙。 陈词已经事先和傅天河说过自己临时有点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期间也不太方便和他联络。 陈词坐在公交车上,他原本望着窗外,又转头对身边的傅天河道:“得麻烦你照顾大聪明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就能回来。” “当然没问题。”傅天河答应下来,笑道,“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大聪明也是我的狗。” 陈词这次虽说没能按照原本计划把辰砂整个逛遍,但旅程中经历的种种也让他十分满意。 他本来打算最后一天回到家中和姜岱见一面,也算是所谓的报平安,但实在来不及了。 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到陈念和他约定的时间,陈念和沙弗莱一同来到了供水站,他们将在这里完成互换。 陈词只给傅天河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傅天河猜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位朋友陈词才这么急忙的要走,本来陈词打算独自前往,让傅天河就此回家,但傅天河坚持要送他一段。 他们坐在车上,陈词看了一眼终端,公交车开得太慢,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得让陈念多等一会儿了。 总算到了站点,陈词背着包下车,对傅天河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傅天河到底舍不得,他帮陈词整理了一下包带,嘱咐道:“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好。”陈词点了下头,快步走向他和陈念约定好的地方。 人群熙攘,陈念沿着街道走出十几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眼。 ——是对这趟旅程心有留恋,还是放不下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个人? 就看到傅天河站在原地,正沉默地望着自己,alpha仍是那身熟悉的运动服,黑发有些凌乱,他金色义眼明亮,完好的黑眸却沉默地写满不舍,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少年身上移开。 他们结伴而行,从13号信息处理区出发,在遗弃郊区生满植被的断壁残垣中探索前行,同骑一辆摩托在倾盆大雨中飞驰,周围空旷,唯有灰蓝色的海洋和天穹。 生产车间外壁挂上,他们掀开警戒线悄悄进入禁区,傅天河从废墟中拖出破损的老旧钢琴,月光从房顶的缺口洒下,如同大自然的聚光灯,落在他跃动于黑白键的双手上。 他们佯装成社会头目,进入珍奇园般的富豪宅邸,又猝不及防地把一场诈骗变为抢劫,精神力围绕在周身成为最严密的防护,而傅天河紧随其后,拦住所有想要追上的生物。 两人的足迹几乎遍布辰砂的每一个区域,他们总是住在相邻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堵墙,有时候会敲响对方的门,在床或者地板上对坐着,训练那只名叫大聪明的比格犬。 而现在,他要留下傅天河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陈词停下脚步。 在alpha惊讶的目光中,他转过身,一步步走来,但步伐越来越快,最终小跑着朝傅天河奔来。 他在傅天河身前站定,有些微的气喘,却是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实打实的拥抱,不是陈词惯用的礼貌和疏离,他双臂圈住傅天河的胳膊,将alpha整个人环住,两手最终落在傅天河后背上。 胸膛相贴,就算隔着彼此的衣物,也能感受到心跳。 陈词比傅天河矮一些,拥抱时脑袋正好搁在alpha的肩膀上,傅天河只需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修长光洁的脖颈,素色的颈环从衣领里露出,保护着后颈皮肤下omega的腺体。 但晚香玉的暗香仍隐约飘散出来,萦绕在鼻畔,恍若梦境。 傅天河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抬起手,用力地回抱住陈词。 这一刻,傅天河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全副身心地感受这一个拥抱。 ——九月主动给予他的第一个拥抱。 心脏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是汁水溢满唇齿的清甜,又似未熟透的浆果酸涩,轻轻一碰,就要情难自禁地颤栗。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充盈过了。 傅天河的手按在陈词的肩胛骨处,他抱得很用力,甚至能隔着衣物,摸到那根脊骨。 没人知道在遗弃郊区度过的夜晚中,他做过无数荒唐梦境,他亲吻少年淡色的唇,那是完全不同于冷漠的柔软,难耐的吻顺着颈侧印在肩头,又沿脊窝的凹陷滑落。 低矮的帐篷狭小,黑暗中万籁俱寂,晚香玉和琥珀木香交织,信息素默不作声地融为一体,明明没有任何触碰,却甚至比亲吻还要更加亲密。 傅天河眉峰紧紧皱起,拼命克制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和陈词抱得实在太紧了,他甚至都怕自己脑子里的污浊想法会被陈词感知到。 陈词还背着越野包,背包很大,鼓囊囊的,就像抱了一只小乌龟。 一直到陈词轻轻推了推他,傅天河才终于回过神来,只要他现在松开手,九月就会离开了。 他强忍住再也不放开的冲动,用尽了理智,才将陈词放开。 alpha轻声道:“去吧,我们几天后再见。” 陈词点点头,他仰头望着傅天河,琥珀色眼眸中映出alpha难过的模样,几秒钟后,陈词转过身,小跑向离开的方向。 这一次,他没再回头。 傅天河望着少年的身影被人群淹没,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他有些颤抖地深吸口气,眼角不住发热,就连鼻子也酸涩起来。 明明只是暂时的分别,九月的反常却让他突然又有些不安。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8节 他很了解九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少年淡漠到近乎冷酷,别说拥抱了,平时就连身体接触都不愿意有。 为什么会突然折返回来抱他呢? 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吗? 不安愈发浓重,傅天河赶忙在心中对自己道:别多想,九月说他只是要暂且离开几天,之后两人肯定能够在见面的。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他看了一眼公交站牌上的时间,准备乘车回宾馆,带着大聪明去十三号信息处理区。 陈词一路小跑,却还是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将近十分钟。 他来到整个供水站最繁华的商场,乘坐直梯上到五层,这一层是电影院和众多餐馆所在的区域,正值早晨,并没有多少顾客。 陈词径直去到卫生间,他来到中央的无障碍卫生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显示着门被锁上的红灯熄灭,陈词推门进去,立刻反手将其关上。 灯再度亮成红色。 身材高大的alpha坐在马桶盖上,见陈词过来,立刻起身,正是大皇子沙弗莱。 靠在洗手台处的陈念欣喜的上前两步,二话不说先给陈词来了个拥抱:“哥。” 陈词嗯了一声,他摘下帽沿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和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三人的第一次见面。 兄弟两个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沙弗莱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像。 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同,沙弗莱简直都要怀疑陈词和陈念之间立着一张镜子。 他看看陈词,又看看陈念,忍不住惊讶。 两兄弟无论五官还是脸型,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互换了这么久,除了沙弗莱之外都没别人发现,只是不同于陈词的稳重,陈念眉眼间的神情要更加灵动。 “你们这几天没遇见什么麻烦吧?”陈念问,沙弗莱告诉他陈词抢劫了生态缸一位富豪的宅邸,动静闹得还挺大。 陈词摇摇头:“我不知道唐纳德会不会还继续在地下城寻找,保险起见,换回来的这几天你可能得多在家里呆着了。” “没事,在家呆着就在家呆着吧,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为了赚钱出门工作了。”陈念笑着看向沙弗莱,“对吧?” 沙弗莱嗯了一声:“如果缺钱随时跟我说。” 陈词和陈念简单聊了一下互换期间发生的经历,自从两人能通过终端联络后,就可以实时掌握对方的动向,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当然日志还是每天都要写的,毕竟他们不可能在聊天过程中把一天当中的所有事情尽数详细地告诉对方。 陈词:“你说的演奏会是今晚对吗?” 陈念:“嗯,会不会有点太赶了。” “没事。”陈词算了下时间,他回去之后还能稍微休息休息,晚上去参加演奏会,明天一早进行身体检查。 陈念还是不太放心,他知道自家哥哥不擅长勾心斗角,出现什么问题更习惯动手解决,不然也不至于数年来来一直都有众多富家子弟做着春秋大梦,想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你可以问问桂芷棋有没有时间,让她陪着一起去,不然自己孤军奋战有可能会吃亏。” 陈词答应下来,他对自己这段旅程里发生的种种聊得不多。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没在沙弗莱面前提傅天河的存在,虽然沙弗莱看到过路恒偶然拍摄下来的照片,知道他是在朋友的陪伴下旅行的。 陈念就更不可能说了,他明确知晓傅天河对陈词有意思,怎么可能当着沙弗莱的面把哥哥出卖。 而沙弗莱在帮陈词处理唐纳德事件时看到过监控录像,傅天河的存在让他稍微有点别扭,却又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地下城很是混乱,陈词一个omega跑来跑去容易遇见危险,有人陪着也好。 总而言之,三个人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态,倒是默契地谁也没说。 这次有沙弗莱作掩护,他们可以聊更长的时间。 特别是有关原初生物的那场意外。 陈词在遗弃郊区遭遇原初乌贼,在搜查对方受伤的身躯时,他听到了源自乌贼的求助,短暂的震惊之后,陈词还是毫不心软地将其杀死了。 而没过几天,陈念和沙弗莱前往环海平台,他先是拾到了一枚小香螺,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之后巨型海星和章鱼对他们所在的平台发动攻击,更是有无数小形原初生物,飞蛾扑火般跳出海面,试图靠近陈念。 陈念听到他们的呼唤。 从那天起,辰砂周围的环海平台就在不断遭受原初生物的猛烈袭击,频率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峰。 让人很难不去怀疑,它们其实是冲着陈念来的。 遗弃郊区的原初乌贼也发现了陈词的存在,但它没能活着回去大海,也许如果哪天陈词没有将其杀死,也会有类似的袭击再度发生? 三个人都难以理解这件十足诡异的事,身为人类,怎么能听见原初生物的声音呢? 况且它们还表现得像是跟两兄弟十分相熟的样子。 沙弗莱:“我也一直在找相关资料,现在还没能研究出来什么,如果有进展会立刻告诉你们。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靠近海边了,安全要紧。” “回去之后我应该会一直待在家里,反正也不用上班了。”陈念顿了顿,又道,“我去和姜叔把事情说清楚,然后你再过来接他。” 沙弗莱嗯了一声,接姜岱去顶层医院治疗眼睛,也是他们事先就商量好的。 姜岱带着陈念在地下城生活了十八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陈念回到顶层,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说不定他们能从姜岱口中得到一些重要的线索。 无障碍卫生间还挺宽敞的,三个人在里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很显然兄弟俩都很满意他们各自的新生活。 于是按照老规矩,回去之后他们用原本的身份度过一周,会再进行第三次互换。 沙弗莱:“我会陪陈词下来,到时候再约个地方,又或者你们在地下城的家在哪儿,从那个区域见面也行。”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大家随时都能联络。”陈念没立刻敲定,他还是不想让沙弗莱有靠近13号信息处理区的机会。 重要的事情也都说完,沙弗莱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道:“你们两个把衣服换回来吧,或者再继续聊一会儿,我在外面等着。” 沙弗莱离开卫生间,里面就只剩下了兄弟两个。 有些话守着沙弗莱确实不方便说,陈念眼含笑意,故意问道:“傅天河呢,昨晚你们两个不还在一块吗?” “他送我到的车站,我和他约好了下周再见。” “那这一个星期我不能见他,如果他发消息找你,我要怎么处理?” “正常回答就好。” 正常回答。陈念眨了眨眼,看陈词这副模样,他和傅天河之间目前还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 也是,陈词天生情感淡漠,除非傅天河清楚说出来,否则他应该是察觉不到的。 陈念:“那好,小狗现在是他带着?” 陈词:“嗯,还是让他看着吧,我怕大聪明会认出我们两个之间的区别,况且你也不方便天天遛狗。” 既然陈词把一切安排妥当,陈念也就放下心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哥,你和沙弗莱之间的婚约以后打算怎么处理?” 陈词抬眸:“什么怎么处理?” “我是说如果你以后发现有了喜欢的人,要怎么办?毕竟你和沙弗莱有婚约在身,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会很麻烦的吧。” 陈词沉默了片刻:“我跟沙弗莱对彼此都没有感情,信息素不合也是件挺麻烦的事,但婚约不是那么好解除的,它……还有别的作用。” 别的作用?陈念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是为了将陈词限制住吗? 说是保护也好,囚禁也罢,白塔和皇室都在想尽办法将陈词抓在手中。 陈念微微皱了下眉头,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一不留神聊得有点久,沙弗莱还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着急,纵然很想再和陈词多呆一会儿,陈念还是忍住不舍,道:“哥,我们把衣服换回来吧。” 陈词点头,主动解开脖子上的项圈。 低调的常服被脱下,和蓝黑色的运动服交换,然后是长裤和鞋子。 陈词对着镜子整理着装,又从陈念外套衣服里摸出个新口罩:“待会儿戴着出去。” 而陈念伸出手,掂了下他的背包。 好沉! 陈词平时就背着这玩意儿跑来跑去的吗?这体能也太好了吧! 沙弗莱坐在卫生间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他知道兄弟俩一定有很多话想说,这一等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但面对如此无聊的情况,沙弗莱却没像最习惯的那样打开游戏论坛,网上冲浪着消磨时间。 沙弗莱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知晓了互换的秘密,他现在是两兄弟最信任的人,但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陈念,又和陈词有着从小定下的婚约。 兄弟两个对此一无所知。 真正看到双子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沙弗莱才终于确定他对陈念的感情无关样貌,也和所谓的信息素关系不大。 最开始将他打动的,完全是陈念身上独一无二的灵动,他随心所欲,大胆又泼辣,任性得恰到好处。 有时候沙弗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贱,对那么多温顺地做低姿态、讨好他的omega毫无反应,反而会为陈念三番两次的调笑和捉弄脸红心跳。 不知道等了多久,沙弗莱突然听到无障碍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他精神一振,向着那边望去。 只见身着蓝黑两色运动服的少年正悠闲地走出来,他头戴鸭舌帽,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小半张脸,背着很沉的越野包。 从沙弗莱身前经过时,少年转过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无比熟悉,在对视的片刻,沙弗莱窥见了其中难言的笑意,是他最熟悉的,带着狡黠意味的轻笑。 少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不曾有片刻停留,好似偶然遇见的陌生人。 很快他转过转角,身影消失在了沙弗莱视线中。 心里的某个地方,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沙弗莱深吸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过了两分钟,无障碍卫生间的门被再一次打开。 身着常服的陈词沉稳地走了出来,他对长椅上等待的沙弗莱点了下头,平静道:“走吧。” “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沙弗莱站起身问他。 陈词摇摇头:“回去吧。” “也好,这一阵一直在到处跑,今天正好休息。” 陈词和沙弗莱乘坐中央电梯回去顶层,身为皇室成员,他们有专用通道,更私密也更安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29节 站在电梯里,等待到站的功夫,谁也没有说话。 沙弗莱看着电梯壁反射的倒影,直到现在仍觉得奇妙,明明是容貌相近到近乎镜像的两兄弟,性格却如此天差地别。 陈词垂着眼默不作声,他在回想这趟几乎走遍了整个辰砂的特别旅程吗?也许在陈词看来,短短的二十一天比他在白塔里度过的十八年,都更有意义。 过了一会儿,陈词突然想到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生日礼物,给你。” 沙弗莱颇为意外,生日当天他跟陈词没有见面的机会,也根本没觉得陈词还会给他准备礼物。 “谢谢。”沙弗莱接过来,礼物只用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盒子包装,着实有些简陋,但沙弗莱并不介意,陈词竟然还惦记着给他买礼物,他就已经非常感动了。 沙弗莱将盒子拆开,里面是一枚圆形徽章,上面印着小白猫的图案,下方只写了一半的文字,让人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个情侣款。 沙弗莱愣了。 ……陈词送给他了一枚情侣款的徽章? 很难说清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陈词远在地下城,也仍惦记着为他准备生日礼物,更是选了一枚情侣徽章,是啊,无论情况如何,他们终究也是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夫。 而他却做出了最无法忍受的背叛,在陈词不在的时间里,对他的亲生弟弟动了心。 滔天的内疚涌上来,将他一点点的淹没。 沙弗莱将徽章攥在手中,边缘硌得掌心都在发痛,他沉默着,脸颊因为牙关紧咬而显得线条坚硬。 在他身边,陈词再度陷入神游之中。 不同于沙弗莱的煎熬,陈词坦坦荡荡,陈念提醒他沙弗莱二十五岁生日到了,他也给alpha准备了礼物,送到了对方手中,这件事就如此顺利的过去了。 陈词在想傅天河,准确来说,是在想自己离开前反身给他的那个拥抱。 有一点点反常,要知道十几年来,他都严重排斥着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 实验室给他做过严密的检查,确定不是病理性的,一切都由心理因素导致。 而如今,他十八年来的“习惯”却这样突然消失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在遗弃郊区的废旧大楼里,他从摇摇欲坠的二楼跃下,被等待在下方的傅天河稳稳接住。 又也许是在倾盆暴雨的摩托车后座上,躲进狭小的雨披里,紧紧搂住傅天河的腰。 还是说拉尔营地的小屋中,他们围坐在火炉旁,傅天河将他冰凉的脚抱在怀中,紧贴着腹部温暖? 距离就这样被一点点拉近,像是温水里的青蛙,或者巴甫洛夫的狗,悄然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和触碰。 最初阻隔在两人掌心中的面巾纸再也不见,更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个聒噪的存在,他总是问一句答一声的对待傅天河,但alpha却从不觉得尴尬。 也许比起大聪明,傅天河才更像一只理想中的狗狗,无论被怎样的冷遇或呵斥,当接受到丁点善意之时,便总会再度热切地靠上来。 第91章 傅天河乘坐中央电梯,下到13号信息处理区,他背着同样沉重的越野包,牵着大聪明,一路走到位于城南低洼处的棚户区。 难忘的旅程过后,重新回到自己几个月来的住处,竟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和九月共同离开,如今再度回来,身边的少年离开了,却跟着一只从实验室里退役的小狗。 傅天河顺着坡地下至低洼处,他穿过众多违章搭建的矮蓬,小心地牵着大聪明绕过地上脏污的积水,终于到了角落里自己的狗窝。 住在他邻家的那位老人不知何时不在了,如今从棚户里走出的,是一个年轻的男beta。傅天河只能暗暗希望那位喜欢听收音机的老邻居只是单纯搬家了,而不是出现了更加严重的情况。 掀开塑料门帘的那一刻,傅天河愣了一下。 原本好好锁着的门,已然被砸了个稀巴烂,木屑散落一地。 傅天河皱起眉头,将门帘固定在一旁,迈步走进自己的“家”。 室内如同风暴过境,早就被洗劫一空。 傅天河大概扫了一眼,就确定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就连他用来吃饭的数控机床都被拆掉,机床旁边好几箱用于做工的零件不翼而飞,估计会被当做废金属直接低价卖掉。 打劫者不光搬走了他所有能用的东西,还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傅天河看在眼里,只觉自己血压瞬间升高。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卧室,毫不意外地发现就连他的衣服都被偷走了。 应该庆幸抢劫者还给他留了张睡觉的床。 傅天河双手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用力揉了揉。 冷静,冷静。 放在之前他绝对会大发雷霆,然而也许是一同出行的好心情还没散去,他竟然觉得也没多生气。 又或者说因为此前卖掉了几十颗机械核心,手头宽裕了许多,就算家里被盗也不会太心疼。 严格来说这事儿怪他,这处低洼里的棚户区,算是整个13号信息处理区最混乱的地方,它靠近大型垃圾场,不少拾荒者都住在这里。 先前捡垃圾的时候,傅天河得罪过不少人,如今一下子出去十几天,盯上太正常了。 矮棚简单的木门根本挡不住想要进来的人,第一个过来的人砸烂了房门洗劫之后,应该还少不了其他人过来,挑选拾捡剩下的物件。 不然仅凭一己之力,很难做到把他家搬得这么空。 沙发,机床和零件被搬走后,整个客厅显得格外空旷。 一个多月前他和九月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夜晚,两人坐在沙发上暂且休息,或者围在机床边学习操作。 而现在,承载着他们美好记忆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傅天河深吸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 还好还好,他现在有了崭新的回忆珍藏,和九月在旅程中度过的日日夜夜,反倒让之前的相处稍显平淡,不然傅天河肯定会气到跳脚。 整个客厅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傅天河干脆盘着腿席地而坐。 门被劈了个稀巴烂,厚重的塑料帘被他掀开固定住,傅天河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昏暗的老灯隐约提供着些微光亮。 棚户区的噪声让大聪明有些紧张,不安地低头闻嗅着,傅天河将它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 他住在最偏僻的角落,平时鲜有人经过,傅天河望着被门框圈成长方形的巷道,倾斜的建筑灰暗,地面凹凸泥泞,昏黄的光摇摇欲坠,落入他还看得见的那只眼睛里。 庞大的通风系统工作着,抽去垃圾场处的污浊空气,也就使得这片区域时刻充斥着风声。 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他同样孤身坐在空旷的房间中,呆呆地望着外面,家中一切物件都被收去,连同他身上原本穿着的衣服,都被严密地封进防护袋。 身着白色厚重防护服的人来来往往,防护面罩让脸孔隐于暗处,消毒水从手中的喷头洒向每一寸角落。 刺鼻的味道中,傅天河听不清急促的话语,只看见极其遥远的地方,红光如太阳般耀眼,自巨型焚化炉发出。 大火烧了整整七天,焚毁了他过去生活中的一切物件和回忆,只留下了那本工程学的书。 火焰化作昏暗灯光,弥漫在外面的街道。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瘫坐在地上流眼泪的孩子了。 傅天河的拥抱让大聪明安心了些,它趴在alpha的腿上,默不作声地传递着温度。 傅天河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好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一周咱爷俩作伴,安心地等九月回来吧。” . 陈念差点一脚踩在积水当中。 之前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小区里的水管全都修好了,他出去的这一趟里,又有了新的漏处,陈念在皇宫里横行霸道惯了,都要忘记在地下城需要小心走路。 他靠着边沿,灵巧躲过滴水的地方,走进他家所在的单元。 楼梯旁边的墙壁上画满他小时候的涂鸦,如今陈念以系统学过几天绘画的身份再看,不得不感慨他还是挺有天赋的。 终于走到三楼,陈念在门口站定,深吸口气。 好几个星期没回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姜叔,本该是令人兴奋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突然又有点胆怯了。 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家门就突然在下一秒,从他面前自动打开了。 陈念被吓了一跳,然而在看到面前头发花白,皮肤斑驳赤红的中年人时,惊吓全都化作欣喜:“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上楼梯是什么动静我还能不知道吗?” 纵然听力已经因为伤病大不如从前,姜岱也在陈念上楼时就听到了动静,他在太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听到这样的脚步声,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陈念回来了。 看到每天惦念着的少年全须全尾地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姜岱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陈念别的不说,先扑上去给了姜岱一个拥抱。 不管先前是激动、忐忑、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到底是陪伴了他十八年的亲人,陈念和陈词是相认不久,共同做着大胆决定的亲兄弟,和沙弗莱是保有着同样秘密,携手调查许多谜团的战友,但对陈念来说,最亲近的人永远是姜岱。 姜岱拍拍他的后背,道:“快点把包摘下来。” 陈念松开手,他赶忙将越野包脱下来放在墙边,活动着肩膀,抱怨道:“实在太沉了,压的我肩膀都痛。” “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特别开心,还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陈念笑嘻嘻的,姜岱的这句询问其实有两层意思,虽然已经知晓先前在家中的是陈词,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明确地戳破这层窗户纸。 在“不知情”的姜岱眼中,陈念应该是和傅天河一起,到辰砂各处旅行去了,严格来说,陈念也确实能算作旅行了一番,他不光把皇宫摸了个透,还去过顶层的很多地方呢。 有一段时间没进家了,陈念先往每个房间里都看过一眼,确定仍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 姜岱:“之后你还出去吗?” “暂时不了,这个星期先在家里好好呆着。”陈念回头对姜岱道,“对了姜叔,我找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打算过上两天接你去顶层的大医院治病。” “我不去。”姜岱一口拒绝,“我不去顶层。” 陈念提高音量:“为什么!之前咱去诊所,医生不是说只有大医院才能治好你的眼睛吗?现在我找到了足够安全的门路,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去。”姜岱仍旧坚持。 “放心吧姜叔,不会有人认出你的。”陈念轻声道,“我保证一切都会在最隐蔽的情况下进行,因为决定要帮我们的,是当今的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0节 姜岱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分钟,姜岱低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月初,有人邀请我去顶层观看了皇室游行,我跑去了附近的钟楼,偶然在那里遇见了陈词。” “他告诉我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身份,我们两个人都很惊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陈词在白塔里过得并不好,平时就连出门都要很多人跟着,他想要知道什么叫做自由,而我也想体验每天都能见到阳光的生活。” “所以我留在了上面,而他以我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沙弗莱是陈词的未婚夫,他可以说是和我们两个接触最多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互换身份的秘密,很幸运,他答应帮忙隐瞒。” “这次带您去顶层治疗,也是他出手帮忙,所以姜叔你大可以放心,虽然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担心顾忌着什么,但我们三个人都有在好好瞒着身份的问题。” 姜岱半天没有说话,他望着陈念,这是他十八年来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见证着陈念的出生,第一次抬头,学会爬行,站起身来,含糊地喊一声“mama”。 他是最了解陈念的人,也就知道竭力劝说着他的少年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我不想让你失明。”陈念的声音低落下来,“特别是你之前从来没告诉我,眼睛和身上的疤都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 姜岱:“当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我不光知道陈家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还去了父亲之前在荣军院里居所,在他的房间里睡过一夜。” 陈念顿了顿,轻声道:“您一直以来都不告诉我身份,肯定是有您的考量,我也不会去多问什么,更不会去怪您。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在这件事上能听我的,去顶层把眼睛治好。” 最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对姜岱来说也是种考验。 异常出现的第一天,他其实就感觉到了,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此前就算是陈念情绪有微小的波动,姜岱都能察觉出来。 那段时间他非常不安,特别是陈词每天还都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到晚上才回来。 姜岱虽在地下城颠沛流离,十几年来却也尽力收集着关于白塔和皇室的消息,知晓在众多传闻中,身为皇子妃的“陈家独子”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陈词表现出的性格确实也在印证着那些传闻。 他怎么能不心疼?十几年前明明是他亲眼见证着诞生的两个孩子,却在同一座信标的顶层和地下城里,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陈词有着最为优渥的物质条件,却远不如陈念幸福,姜岱把陈词为了伪装强行扯出的假笑看在眼里,心中只有难言的酸涩。 事情朝着姜岱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互换身份这样大胆的举措,如果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姜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变得畏手畏脚,顾虑重重,而两个孩子则朝着他们心之所往处靠近着,说是勇敢也好,不顾后果也罢,起码直到现在,他们是无悔且快乐的。 姜岱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我需要考虑一下。” 陈念精神一阵,既然姜岱这么说了,就代表有戏。 “好,一定要好好考虑,以后我还要带您去更多地方看风景呢。”他终于再度露出笑容,“等您考虑好了,我就立刻给沙弗莱说,让他尽快把您接到上面。” 姜岱:“好,你快去休息吧。” 陈念嗯了一声,他拖着格外沉重的背包,回到自己房间,陈词在旅行离开之前,把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 陈念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仰倒,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 他的小卧室没法和皇宫里豪华的套间相比,但是最温馨的地方。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也不用出门工作,正好也能避免会被唐纳德的人查到,就待在家里画画,练习精神力就好。 陈念换上宽松的居家服,趴在地板上,从床底摸出装有小蘑菇的盒子。 三个星期没用,还是先充上电。 他刚给小蘑菇插上电,腕上的终端就震动一声。 陈念瞅了眼,是来自傅天河的消息。 傅天河发了张照片过来,图中是一只戴了橡胶手套的手,还有一条湿漉漉的狗,周围的地面和墙上甩得到处都是水迹。 傅天河在给大聪明洗澡吗? 陈念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傅天河,见面的时候他专门问过陈词,遇见这种状况要怎么办,陈词只说正常回复就行。 哥哥和傅天河现在应该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两人毕竟刚刚结束了同行的旅程,还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又不能表现得太冷漠。 陈念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回道:【辛苦了。】 紧接着他把照片转发给陈词。 小蘑菇充上电了,陈念便暂且把盒子收进抽屉里,就在这时,终端又震动一声。 他还以为是傅天河发来的,没怎么急着看,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打开终端才发现是另一个人。 一个被命名为“。”的账号。 陈念通过头像认出这个“。”是沙弗莱。 不久之前沙弗莱为了帮陈词处理什么帕格尼尼还是帕尼尼的事,加了他终端的好友,只是陈念没想到陈词竟然给了沙弗莱这样一个备注。 估摸着哥哥觉得不能写沙弗莱的真名,也想不出应该用什么来指代,就直接乱打了一个符号。 陈念忍不住想笑,他点开聊天框,沙弗莱问他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和姜叔说过去顶层治病的事,他说得想想。】 【我和陈词也已经到了。】 沙弗莱抬起头,陈词正在参观他在皇宫的新住处。 对于需要从白塔搬到皇宫,陈词没什么意见,反正住在哪里都一样,在皇宫里他的活动范围还能大许多。 和沙弗莱住在一墙之隔的隔壁,也方便商量事情。 “这个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新终端。”沙弗莱将陈念事先放好的终端递给陈词,“记得先关上智能管家再用。” 陈词应了声好,沙弗莱又道:“陈念现在在跟着私人教师学习文化课,又决定往博物绘画的方向发展,这一周里我已经给他请好假了,你之前在白塔的那些课程——” “不需要,我现在什么课都不想上。” 沙弗莱点了下头,这还是陈词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拒绝意思。要知道长久以来,陈词遇见不想做的事都是习惯性地沉默,从不会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好事。 “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下午你好好休息,晚上还得去参加他们的演奏会。” 陈词和沙弗莱一同离开卧室,前去餐厅吃饭。 饭后他照例午休,陈念在这里的三周里过得挺自在,皇宫的智能管家也不像在白塔里的,时刻按照日程表严密执行,导致陈词一觉醒来都已经到了三点半。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卧室里一片黑暗,让他想起遗弃郊区夜晚的帐篷。 眼罩和耳塞都在包里,被陈念背回去了,毛绒小熊放在陈念的床上,说起来他出门这一趟好像没带什么纪念品回来,唯一的胸章还送给沙弗莱当做了生日礼物。 陈词发了十多分钟的呆,再度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推掉了所有课程,竟是有点无所事事。 他关闭智能管家,拿过新终端,看到陈念转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傅天河在给大聪明洗澡。 陈词盯着照片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坐在床上的塑像,身体沉在迷蒙的黑暗之中,只有终端屏幕的光芒照亮他平静的脸庞,那双眼睛里一如既往的空洞——不,在它们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不知过了多久,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下,陈词缓慢地抬起头,他赤着脚下了床,走到窗边,亲自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刺得陈词眯了眯眼。 ——这周他需要好好休息,正好为下次互换做更加严密周全的计划。 下一个二十一天,他想到月光上去。 . 贵族omega们的演奏会在七点半开场。 陈词走进大厅,毫不意外成为了众多视线的焦点。 除却少年古典油画中走出般的惊人美貌外,更是因为他身边跟着三个一袭黑衣的皇家保镖,衬托之下更显纤弱唯美。 角落里有人不屑地低低切了一声: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皇子妃殿下。”负责组织这场演奏会的人名叫卡格尔,从沙弗莱口中,陈词得知他是路恒的朋友。卡格尔笑意盈盈地过来,故作惊喜地道,“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来了——” 陈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惊喜个什么劲:“不是你们邀请的我吗?” 卡格尔一哽,被陈词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尬笑两声:“当然是我们邀请的殿下,殿下愿意前来,是我们的荣幸。” 陈词说话不像陈念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大多数时刻他都直来直往。 情感缺失的另一种表现就是他情商极低,从很小的时候陈词就不太会说话,经常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罪人,久而久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索性就闭上嘴,成了如今的沉默样子。 不说话就不会犯错。 陈词扫了一眼,大厅台上摆放着许多乐器,已经有不少人在试音了,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是omega,应该有许多和陈念见过面。 但陈词没办法将这些陌生的脸孔和日志中的文字描述对上号。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陈词就敲定了今晚的计划,结束演奏之后立刻跑路,反正他又没打算在这里找朋友,也不需要这些所谓的朋友。 陈词独自来的,陈念建议他和桂芷棋一起,万一遇见事情也不至于独木难支,但陈词觉得没什么必要,还得耽误人家的时间。 卡洛尔又道:“皇子妃殿下,演奏会马上就开始了,您是今天的贵客,愿不愿意赏光,先来上一曲?” 有人趁机帮腔:“是啊,大家早就听说您的音乐造诣很高,今天可算有机会能够欣赏到了。” 面对这些虚情假意的夸奖,陈词无动于衷,淡淡道:“你们先来吧,我稍微歇一会儿。” 说罢,他自顾自地坐下,端了个干净的盘子,挑了几块水果,三名保镖十分专业地站在他侧旁和后方,将陈词牢牢保护。 试图撺掇陈词的人就这样成了小丑。 卡洛尔唇角抽动两下,决定还是暂时闭嘴吧。 ……这个陈词明明也没说过分的话,为什么感觉那么噎人呢? 第92章 卡洛尔假笑着走开了,陈词神态自若地吃着水果,保镖们沉默地在他身边,严密保护着,就连omega们向陈词投来视线都会被他们迅速发现,然后冷冷地回视过去,很快就没人敢盯着陈词看了。 几分钟后,大厅里的灯光暗下去,聚光灯汇拢,照亮前方的奏乐台,陈词无法从众多身着华服奏乐的身影中找出任何一个熟悉的,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香槟,倒也不在乎。 平心而论,这其实是一场不错的合奏,只是陈词并不喜欢这种形式的热闹,他过来只是为了应付路恒的怀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1节 几首合奏结束,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就是各自的独奏了。 卡洛尔调整好心态,又过来了,笑着问道:“皇子妃殿下准备好了吗?” 陈词微微点了下头,他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中优雅地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走上奏乐台。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在陈词看向那座三角钢琴时,许多人都屏住呼吸。 陈词朝着钢琴走去,暗处的路恒激动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拳。 ——就见陈词目不斜视地从钢琴前经过,拿起了旁边的小提琴。 路恒几乎要原地跳起来,恨不得从他手里把琴夺走。 “皇子妃殿下不试试钢琴吗?”卡洛尔问道,他还在努力地帮路恒达成目标。 “我说过,我的琴只弹给沙弗莱一个人听。”陈词拉动弓弦,试了两下音,松香上的不错。 陈词抬眼,无需寻找,就在人群中确定了路恒的方位,他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这一刻干脆想拉一首《钟》,直接告诉路恒在地下城碰见的就是他。 但陈词忍住了突如其来的叛逆。 他阖上眼,按动和弦,来了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 巴赫的任何小提琴曲都有着极高的难度,除却精妙繁杂的技巧,更需要处理好和弦和风格,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拉大锯。 技巧可以慢慢磨,但乐句的处理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得来的了,需要极强的悟性和控制力。 旋律绵长而悠扬,仿佛漫步在夏日唯美的庄园,只是演奏者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就这样站在台上淡定地拉着,仿佛台下的听众们完全不存在。 如同恰好贴合着《g弦上的咏叹调》的另外一个名字——《空气》。 手术刀般精准。这是众人下意识给予这首曲子的评价。 陈词站在聚光定下,宛如一只上了发条的人偶,将这首难度极高的咏叹调演奏完毕,挑不出任何毛病。 掌声逐渐响起,陈词放下小提琴,对着台下点了点头,他走下演奏台,保镖之一立刻上前,为他展开先前脱掉的外套。 陈词双臂伸进袖子里,肩膀轻轻一抖,便重新将其穿好。 修长的手指将金色的纽扣一颗颗扣到领口,陈词平静地望着卡洛尔来到面前,很显然这位负责人准备了一番夸赞。 陈词没等他将那些夸张虚伪的话说出口,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卡洛尔一愣:“皇子妃殿下这才刚来,就要走吗?是不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你们邀请我过来不就是想听我拉琴么,现在人也来了,琴也拉了,还想做什么?”陈词顿了顿,在卡洛尔愈发难看的脸色中,道,“我累了,沙弗莱已经过来接我了。” 卡洛尔唇角抽搐,只能自动忽略陈词的前半段话,勉强笑道:“原来是皇子妃殿下身体不适,那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陈词嗯了一声,无数各异的目光中,他带着三名黑衣保镖,淡然地走出演奏厅。 门童立刻为他打开大门,陈词迈步出去,就看到沙弗莱正从车上下来。 ——时间刚好。 沙弗莱快步走上台阶,低头轻声问道:“如何?” “还好。” 目光追随着陈词的众人,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这幅画面。 沙弗莱殿下匆忙赶来,微微俯身询问omega情况,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他是身为最为高贵的大皇子,却在陈词面前放轻语调,垂首低眉,得到答复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酸意似乎都从牙缝里冒出,无处吐露只能生生咽进肚子里。 这个陈词又骄纵又毒舌,也就只有一张脸好看罢了,哪里值得沙弗莱殿下这样对待! 沙弗莱揽住陈词肩膀,和他一同走下台阶。 只是无人看到他的那只手一直在空中悬着,和陈词的肩头保持着零点五毫米的安全距离,就连手指都僵直,不敢去轻易触碰。 他亲自为陈词打开车门,一手抵在门框上部,防止omega碰到头。 待到陈词坐进车内,沙弗莱才绕到另一边,和他一同坐进后排。 属于皇室的专车很快消失在大厅门前。 只留下宴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沙弗莱殿下都过来接他?不是还带了好几个保镖吗?! 这……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 而在车内,沙弗莱松了口气。 他来接陈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陈词不愿意和这群完全陌生的人多呆,把事情对付完就想走。 沙弗莱过来这趟,也正好为陈词创造离开的理由。 陈词靠在后座上,闭目休憩,这场演奏会很顺利的应付过去了。 短暂的沉默后,沙弗莱轻声道:“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基地。” 陈词眉头皱了一下,正要拒绝,沙弗莱又道:“是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关于你和陈念。”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没再吭声。 此前沙弗莱很多次提出想要陪他去做身体检查,都被陈词沉默着拒绝了,所以他一般都会等检查结束后,在门口等着。 既然这次沙弗莱又专门提出,应该是与之相关的事? 陈词没有追问,反正明天沙弗莱就会说,他一直都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 两人回到皇宫,走廊上沙弗莱给陈词道了声晚安。 “晚安。”陈词礼貌回复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径直走进去。 门在沙弗莱面前关上。 沙弗莱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不用再为陈念做精神力的辅导,一下子有了更多时间。 他可以用来处理公务,或者多玩儿几小时的游戏。 但沙弗莱却完全没有放松的心情。 他宁愿白天忙些,晚上挤出时间教导陈念,因为这意味着他起码还能和对方见面。 沙弗莱点开聊天软件,找到那个属于陈念的账号,聊天记录里有他帮着陈词处理唐纳德事件的种种说明,最后是他问陈念有没有到家。 顶端的备注栏里,是一朵小白花的图案。 他迟疑了下,在聊天框中输入:【在干什么?】 按下发送键,看到消息出现在屏幕中,沙弗莱又忐忑起来。 陈念会觉得他奇怪吗?突然发这样意味不明的消息。 沙弗莱不安地等待了片刻,终端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在画画。】 沙弗莱精神一振:【正好现在也不能出门,有时间多练习了。】 【嗯。】 陈念盯着“句号先生”突然发来的消息看了几秒,这种没话找话说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陈念都数不清聊过几百次这样的天了,那些在夜总会里认识的顾客想方设法地同他暧昧,总是莫名其妙地发一些“在吗?”“干什么呢?”之类毫无营养的询问。 陈念高兴就顺着聊上几句,不高兴就晾上他们几个小时,再假装说刚才太忙了没能看见,反正不管怎样,当对方收到他回复的时候,总会立刻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陈念正琢磨着,又是几条消息弹出。 【我刚刚把陈词接回来了,他不愿意在演奏会上多呆,就只拉了一首小提琴,不过也算把路恒的怀疑给应对过去了。】 【现在陈词去休息,我打算玩会儿游戏。】 【新版本上线了,最近几天游戏里应该也会很忙,正好明天不用早起,今晚可以多玩儿会。】 沙弗莱给他说陈词的情况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开始汇报自己的动向了吗? 说实话,沙弗莱要干什么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种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巨细无遗地转播给他的情况,也挺眼熟的。 陈念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回想起生日宴会上,两人共同切下蛋糕时,在alpha眼眸中看到的神情。 ——在阴暗中无措地挣扎,似在苦苦压抑着什么,最终向下沉落。 所有近乎纵容的默许,和许多次让步的叹息,还有面对路恒质问时,故意做出的、不合他性格的暧昧应答。 沙弗莱确实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再怎么说也是高贵的大皇子,却在他的面前,好像好过头了。 陈念不是傻子,他好歹也是在风月场上混迹过的人,更是把戏耍alpha当做人生乐趣,享受被追逐、被渴望的快乐。 他见过太多对他有想法的alpha了。 所谓的爱慕也好,单纯的欲望也罢,情和欲充斥在字里行间,无论再怎么竭力掩饰,也总会露出端倪。 是不老实触碰他身体的手,是充满了赤裸爱欲的眼神,更是故意压低声音,响在他耳边的邀请。 沙弗莱该不会…… 不会吧! 陈念沉默了。 他深吸口气,向四周看了看,从椅子上站身,解开腰间的松紧带,径直将裤子脱了下来,仍在床上。 陈念在家穿着宽松的黑t恤,他不喜欢男性惯用的四角内裤,总是会穿布料更少的款式,所以端正坐好的时候,层叠的t恤下摆刚好遮住隐秘风光,只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 陈念关上卧室的灯,只留桌上的一盏台灯,他将绘画的虚拟屏和触控笔摆在靠近桌沿的位置,规规整整地挺直身体坐着,对着画布拍了一张。 这看似是一张分享自己最新画作的照片,然而在镜头的最下方,桌子的边缘,能够窥见被轻薄布料遮住的秘密,还有那两条光着的腿。 陈念检查过一番,将照片发送。 他放下终端,双肘撑在桌上,闭上眼,食指和中指并拢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喋喋不休向他汇报行程的alpha突然安静如鸡,陈念得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收到回复。 【好看。】 【画的好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2节 “。”撤回了一条消息。 屏幕上就只剩下了他的照片,以及沙弗莱的第一句好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只出现了不到三秒钟,很显然沙弗莱刚发送出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强调反而暴露了什么。 他迅速地撤回,没想到陈念一直盯着,全都看到了。 ……这个傻x。 事已至此,陈念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为了陈词,他在沙弗莱身边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想要靠近沙弗莱的omega,没想到最后问题竟然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沙弗莱看到这张照片时,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搁的样子,alpha的脸肯定爆红,就像他认命地带上兽人三件套,低垂着眼不做声,却从脖子一路羞到耳朵尖。 麻烦啊…… 陈念猜的不错,在他头顶三千米处的皇宫里,沙弗莱已经是第六次切换坐姿了。 平日里最为舒适的床,好像突然长了钉子,他坐也不是,靠也不是,躺也不是。 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沙弗莱盯着陈念发来的那张照片,努力地想要看清虚拟屏上究竟画的什么,视线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飘。 陈念只开了一盏台灯,桌子下方处在昏暗之中,但那两条雪白的腿却仍然有着一眼就将人吸引的致命魔力,宽松的t恤下摆层叠着堆积,而就是这样的半遮半露,却显现出比其他任何情况都更加迷人的情色。 ——甚至想要勾起手指,伸进屏幕里,将那件t恤亲手挑开。 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沙弗莱看着屏幕中那条消息撤回的提醒,心中的愧疚愈发深重。 陈念明明是想要向他分享今晚的画作,肯定根本没注意还拍到了其他东西,而自己却完全没办法专注精神。 他应该提醒陈念不小心拍到了身体吗?那情况实在太尴尬了吧,可就算陈念现在意识到照片中出现了异常的细节,也已经过了撤回消息的时间了。 与其让场面变得非常尴尬,还不如就这样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沙弗莱的理智和身体艰难斗争着,两相挣扎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最终那根食指仍旧点在了照片上。 照片瞬间放大,占领了整个虚拟屏。 细节变得更加清晰,陈念坐在椅子上,那抹白其实就只有桌沿到t恤之间的短短一小截。 作为游戏里呼风唤雨,常年网上超速冲浪的半个阿宅,沙弗莱当然知道有“绝对领域”这种说法,然而此前他一直都挺不屑一顾,认为只有冲昏了头的人才会对此感兴趣,如今却无法抑制地心潮荡漾起来。 长按,界面弹出,保存。 沙弗莱迅速地按下锁屏键,他整个人瘫在床上,用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种种行为像极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猥琐痴汉,是他此前最瞧不起的一类人,而如今,自诩清高的他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还是对着未婚妻的弟弟,陈词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休息。 他突然想要干呕。 恶心。真恶心。 沙弗莱抬起手,小臂遮在了双眼上,阻挡住灯光,让他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真的有罪。 . 陈词睁开双眼。 浅梦中遍布的紫色迅速消失,只留下无端的残影,在糜烂的身躯中绽放。 鲜红的血充斥着细小的软管,经过巨大的仪器进行过滤。 十六号针头扎在他的手臂内侧,那是比牙签还要粗的针,刺入在血管中,引导着血液流出。 每次进行前后,负责人都会细心地给他做热敷软化血管,否则长期扎针刺激血管壁,容易造成血管增生,形成鼓包。 隔着厚实的玻璃,陈词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沙弗莱,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沉默着,注视着无菌室里发生的一切。 陈词重新闭上眼。 他不愿意去看沙弗莱眸中的内疚,也不愿成为被可怜的对象,正因如此,数年来他才一直坚定拒绝沙弗莱陪他过来做身体检查。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况且直到现在,陈词也不后悔。 整个过程从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持续了三个小时。 浑身血液都被过滤了一遍,但不同于血液透析是将身体无法排出的垃圾物质滤掉,被从陈词的血液中剥离的,是最有用的成分。 可怖的针头被拔出,针孔立刻被按上,陈词坐起身来,负责人轻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词摇摇头,有人端过一支温好的营养液,等针孔止血了,他再喝下去补充能量。 仍然是最熟悉的晕眩和恶心。 陈词在无菌室里经过半个小时的观察,确认并无大碍,才被允许出去。 他刚一踏出无菌室的门,沙弗莱就关切地靠过来,他伸出手臂让陈词扶着稳定身形,低声问:“还好吗。” “没事。” 无菌室旁的门牌上,烫金的ashes的字样一如既往。 这些从陈词血液中过滤出来的物质溶于昂贵的特殊溶质中,将经过进一步的提纯和加工,被送往位于六大信标底层侧边的防疫站。 两人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沿着走廊继续向着更深处前行,最终来到了安全房。 所谓的安全房是基地里完全隐蔽的地方,没有任何智能设备存在,杜绝一切被监控的可能。 也许这里是辰砂最安全的地方。 “你想和我说什么?”陈词面色苍白,嘴唇也失去血色,每一次做完检查,无论被照顾得再好,他都会很不舒服。 昨天沙弗莱要求陪着他一起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沙弗莱看在眼里,忍不住担忧,他知道现在他最能为陈词做的,就是赶快把事情说完,好让omega回去休息。 “元帅忌日那天,我和陈念一起去了荣军院祭拜元帅,晚上在那里住了一晚,陈念睡在元帅曾经的房间里。” “半夜他突然看到了淡紫色的光芒,从元帅的桌子下面发出。” 听到“淡紫色光芒”的那刻,陈词抬起眼来。 “陈念吓一跳,把我叫过去查看情况,但无论怎么观察,我都完全看不到他所描述的光。” “最终在他的指引下,我意外在桌子下面发现了暗格,里面放着一张避难所的设计图,同时我刮了一些暗格表层的碎屑带去化验,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但我一直没敢告诉陈念。” 陈词:“是什么?” “结果表明,那是ashes的失活代谢物,你知道的,感染过ashes的人普遍会发生眼部病变,ashes侵占眼底,使得细胞对代谢物的特殊波长产生反应,也就能够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存在。” “……” 陈词喃喃道:“他和我一样。” 沙弗莱轻轻点头:“是的,陈念和你一样,你们有着共同的‘天赋’。” “我当时没戴手套,直接接触了那东西,还好此前接种过疫苗,代谢物也早就失活了。” 沙弗莱顿了顿,轻声道:“我一直没告诉陈念,只说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就是想寻问你的意见。” 陈词:“不要告诉他。” 意料之中的回答是如此干脆利落。 “那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能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陈词淡淡道,“我既然已经保护了那么多人,也能够再多保护他一个。” 沙弗莱说不出话来。 他鼻子忍不住发酸,深吸了口气,道:“陈词,我——” “沙弗莱。”陈词却料到他会说什么一般,打断了alpha的话音,他直视着那双写满愧疚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 “我不需要心疼,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第93章 究竟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才能不心疼呢? 沙弗莱做不到。 无论陈词再怎么说,他也确确实实地不断作做着牺牲。 沙弗莱只能竭力收起自己的不忍和愧疚,不让陈词感觉出来,低声道:“好。” 陈词:“那个样本在哪里?能给我看一下吗?” “大部分都送到实验室了,只有极小的一部分留在我房间,保险起见,这一部分我之后也会交给实验室封存。” 陈词点了下头,道:“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沙弗莱伸出手臂,供还很虚弱的陈词搀扶,两人相碰的地方隔着厚实的衣料,他本来想要个轮椅把少年推出去,但被陈词拒绝了。 陈词慢慢地走着,最终乘坐升降梯来到基地门口,坐上前往皇宫的专车。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回到皇宫,沙弗莱先将陈词安顿在卧室,随即返身去到自己的房间,将谨慎保存着的少量样本拿出来。 他来到陈词的卧室,将房间调整为夜间模式。霎时间窗户玻璃变得不再透明,属于正午的阳光被严密遮挡,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那点微弱的紫芒如此显眼,幽幽映在视网膜上。 让陈词想起从软烂眼球中生长出的水晶花。 同样是神秘美丽又血腥的紫色。 陈词:“这是在我父亲故居的桌子底下发现的吗?” 沙弗莱点头:“对,陈念在里面休息了一晚,熄灯睡觉的时候发现的。” “我查过资料,陈蔚元帅最后一次在荣军院居住是二十八年前,和ashes出现的时间没法对上,他应该是在那之后又秘密回去了一趟荣军院,将线索藏在了桌下。暗格十分隐蔽,并且使用的材料特殊,能够屏蔽精神力,不然也不至于十几年来都没有被发现。”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3节 陈词:“他在表层涂抹代谢物是想让特定的人看到。” 沙弗莱:“而在疫情得到控制的年代,能够看到这条线索的就只有你和陈念。” 陈词:“那张图纸给我看一下。” 沙弗莱打开终端,找出那张被他设为私密,需要摄入动态密匙才能解开的照片。 陈词盯着这张“41号避难所”的图纸,跟随傅天河学过一段时间的机械工程,他已经会看了点图纸,但同样看不出什么个所以然。 沙弗莱:“陈念问过桂芷棋,她是学建筑的,桂芷棋说比起避难所,这张图纸更像是某种实验室。” 实验室?陈词记下这一点,他父亲曾秘密回到荣军院,将某个疑似实验室的图纸藏在自己的桌子下,还用失活的代谢物涂抹,使之成为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能看见的符号。 陈蔚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入陈家宅邸,是因为事先预料到什么了吗? 虽然完全没有办法猜到其中缘由,但直觉告诉陈词,如果他能够到月光上去,说不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陈词抬起手,隔着一层密封袋,轻轻拈了拈其中的紫色粉末。 沙弗莱的心本能地提起来,但很快又放了回去。 如果就连陈词都会出事,那他早就该在徒手将粉末刮下来的不久,全身溃烂而亡了。 陈词收回手,道:“把它送到实验室里封存吧,姜岱肯定知道些什么,把他的眼睛治好之后,先不要让他离开或去地下城,陈念应该会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你们可以侧旁敲击,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 沙弗莱点头:“我知道,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姜岱做了几十年的陈家管家,见了太多大风大浪,当时一定是有非常严重的情况发生,不然他也不至于带着陈念隐姓埋名,在地下城颠沛流离十八年都不愿意回来。” 陈词嗯了一声,他沉默片刻,问沙弗莱:“你能不能帮忙把我下个月的身体检查推迟一阵?” “怎么了?” 陈词:“和陈念的下次互换,我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旅行,只有二十一天的话可能来不及。” “稍远一点的地方?”沙弗莱问,“你要离开辰砂吗?” “嗯,我想去三水。” 三水位于曾经的洛基山脉,和辰砂之间隔着一片浩瀚的大洋,几乎是地球的另一端。 沙弗莱惊讶于陈词竟然想跑这么远,但没说什么:“我会尽力和基地商量,看看能不能推迟。如果你想去三水,我可以派飞行器送你,也省得路上耽误时间。” “不,我想自己坐船去。” “坐船?”沙弗莱一愣,旋即坐起眉头,“坐船不行,实在太危险了。” “先不说普通的航运都有随时被原初生物袭击的风险,你还有着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我只是带着陈念去环海平台待了一会儿,都导致平台不断地遭受袭击,更别说坐船了,从辰砂到三水航程至少需要十几天,一旦出了事儿,连救援都没办法。” 陈词:“我就想坐船。” “如果乘坐飞行器,路上甚至连半天都用不到,你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在三水内部旅行,坐船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你没必要因为安全问题太过担心。”陈词平静道,“此前白塔严密地将我保护起来,是因为我的作用无可替代,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陈念和我有着相同的天赋,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陈念也能够担起我的责任。” 沙弗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根本就不是什么有没有人能替代你的问题。一旦原初生物在大洋中找到你,你可能会死。” 陈词:“人活着终有一天会死,我宁愿早早地死在外面,也不想在最无趣的地方多活几十年。” 沙弗莱:“…………” 沙弗莱快要被他气死了。 偏偏陈词还是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 沙弗莱只能咬着牙,说一些更加严重的后果:“如果你吸引来了原初生物,船上的其他所有人也会跟着你遭殃。”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你在道德绑架我。”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陈词将脸扭过去,不再说话。他头发有些长了,柔软的额发扫在眉梢,鬓角乌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显露出肉眼可见的疲态。 omega刚刚经历血液透析,还很虚弱,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不曾有丁点柔软。 陈词确实变了,他的那些野心和棱角开始显露出来,在辰砂的旅行彻底唤起了他心中对自由的渴望,从长达十几年的压抑中迸发出来,如此强烈。 沙弗莱叹息一声,语气轻了下去:“你先好好休息吧,基地那边我肯定会提,不管你出不出去,都会尽量想办法将检查向后推迟,但坐船去三水这件事真的不行。” 陈词淡淡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想通知你一声。” “这是我为数不多按照自己心意作出的决定,我也有我的梦想和要做成的事,就算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愿意。” “当然,我会把安全放在首位,你说你担心我会遭遇原初生物的袭击,但有没有想过,既然我能和它们产生交流,并且陈念还听到了呼唤,其实意味着原初生物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们只是想带我们走。” 陈词说罢,低低地咳嗽两声,他呼吸稍显急促,眉头都微微蹙起,似乎开始胸闷。 沙弗莱见状,立刻道:“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谈好吗?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 陈词没再多说什么,他也确实累了。 在沙弗莱的注视下,他好好躺到床上,低声道:“你走吧。” 沙弗莱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好好睡一会儿吧,晚饭想吃什么给智能管家说。” “嗯。” 沙弗莱走了,陈词闭上眼。 他的身体非常疲惫,但意识却格外活跃,灵魂跃动在这幅躯壳内,似乎想要冲破束缚。 他忍不住去想,当他把要坐船远渡重洋去三水的消息告诉傅天河时,alpha是怎样一副反应。 惊讶过后,傅天河应该会很兴奋地说:那就走吧。 傅天河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责任,甚至姓名,他也不会说这很危险,万一出了事情要怎么办,傅天河只会傻乐地背上包,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反倒让陈词感觉格外轻松。 紊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陈词也知道,沙弗莱说的没错,这趟旅程确确实实充满着极大的未知风险。 但如果就连这样的险都不敢冒,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到冰雪之上的月光呢? 陈词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整天,就连晚饭都是侍女送到他房间里的。 下午桂芷棋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画画,陈词说今天不太舒服,等改天吧。 他知道陈念学习了博物绘画,经常和桂芷棋一起做练习,也许现在他应该告诉桂芷棋自己又进行了人格切换,省的她会为自己的拒绝而烦恼。 陈词望向窗外,夜色静谧,一棵树挡住了白塔所在的方向,让他无法看到那栋高大的圆柱形建筑。 而深蓝色的夜幕中,群星闪亮,弦月被飘过的云遮住一半。 他突然想出去走走。 说走就走,陈词披上外套,他打开卧室窗户,径直地翻了出去。 . 一墙之隔。 银白色的神经适配器被机械臂摘下,沙弗莱睁开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过了几分钟,他手指抠动扶手下方的机关,将他身体牢牢固定住的十几条皮质束缚带收回。 沙弗莱站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颈。 今天是他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日子。 他照例进入辰砂的核心程序中,为cinnabar做了检查。一切正常,雨水仍自地面逆升至天空,这场延绵不绝的雨,自他十五岁第一次进入时就在下,已经持续了整整九年。 cinnabar仍旧沉默,六大信标之间通过云端进行交流,沙弗莱挺想知道它们平时都会聊些什么。 他现在只为辰砂服务过,但据父亲所说,其余的信标各有不同的性格。 检查结束之后,沙弗莱就向她告辞,cinnabar额头上的那只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那是一只全然赤红色的眼瞳,中央瞳孔却是黑洞般的漆黑。 沙弗莱习以为常,cinnabar却突然道:“离开之后记得去湖边看一眼。” 他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答应下来。 沙弗莱穿上鞋,脑袋还有些发晕。 他靠在墙边站了会儿,确定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才出门前去湖边。 离得老远就听见了哗哗水声。 沙弗莱还以为是大鹅王子在和阿芙洛的小白鸭玩耍,他走得更近一些,意识到水声好像有点大。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水花四溅,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在远离岸边的地方游动。 沙弗莱花了两秒钟的时间辨认。 很快他认出了那道身影,倒抽一口凉气,冲向岸边,喊道:“陈词!你在干什么!” 陈词应该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沙弗莱看到人影游动的速度有片刻的减缓,但他仍旧沿着原本的方向,在湖心区域游着。 沙弗莱脑子里嗡嗡的,这口人工湖最深处足有近二十米,虽然有专人定期清理,但很难说会不会生长有水草之类的东西,万一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工夫思考陈词为什么会出现在湖里,沙弗莱四处张望一番,迅速奔向不远处的小船。 他跳上小木船,双手持桨,迅速划向陈词所在的湖心。 三分钟后,沙弗莱终于火速划到了湖心,他气喘吁吁地放下船桨,四处张望着去找omega。 原本就在这片区域的陈词不见踪影。 沙弗莱满心焦急,陈词人呢?不会耗尽力气沉进湖里了吧? 几十秒过去,仍旧不见人影,沙弗莱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 他稍微站起来些,准备脱了外套下水去找,就在这时,听得身侧哗啦一声,船沿立刻被扒住了。 这是一只用于悠闲飘荡的小木船,本身就不不够沉,一下子朝着侧边倾斜,沙弗莱差点跌倒一头扎进水里去,他赶忙蹲下,降低重心,就看到陈词喘息着趴在船沿。 湿透的黑发黏在陈词额头上,水不断顺着脸庞流下,落入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湖心处没有灯,只能借助岸边的光亮视物,相较于中午分别时,陈词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起码有了点血色,镀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刚才陈词潜入了湖中,一直到憋不住了才浮上来。 沙弗莱赶紧伸手,就要把陈词拽上船,他隔着湿透的衣服攥住omega小臂,却意外地发现陈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结实得多。 这次陈词没有拒绝,顺着沙弗莱的力道爬上小船,他累了。 连同一起被带到船上的还有许多湖水,哗啦啦地落在甲板上,打湿了沙弗莱的裤脚和鞋子,但alpha现在顾不得这些。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4节 陈词坐在船尾,仍旧呼吸深重,还没从剧烈运动中平复,但已经不再是张着嘴喘息了。 “你怎么会在湖里?” “练习游泳。” “皇宫里不是有游泳池吗?” “泳池的环境不一样。” 沙弗莱语塞,他大概明白了陈词的想法,既然要远渡重洋,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陈词决定练习游泳。 泳池的环境太过安逸,皇家花园里庞大的人工湖情况更加复杂,就成了最像海的地方。 短短的两次互换让沙弗莱彻底意识到陈词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只是他没料到竟然如此之强,上午才给自己说想要坐船去三水,晚上就开始练习游泳了。 这样看来,他根本不可能劝住陈词。 腿长在陈词自己身上,除非他联合白塔和皇宫,将少年囚禁起来,否则陈词一定会践行他的计划。 沙弗莱眉头紧皱:“你早上才做过检查,本来就身体虚弱,现在还一声不吭的大晚上跑到这里来游泳,万一体力不支,突然抽筋或者被水草缠住,出了事要怎么办?” 陈词:“你不是过来了么?现在也没出事。” 沙弗莱语塞。 他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陈词总有话呛他,某种程度上,这兄弟俩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陈念是笑里藏刀,陈词直来直往。 一阵微风吹来,水汽蒸发迅速带走身体的温度,沙弗莱清楚看到陈词瑟缩了一下,他立刻脱下外套,给陈词披上。 海洋的扩大使得信标处于海洋性气候之中,八九月份才到最热的时候,六月的湖水还是蛮凉的,好在白天吸收了一些阳光的热量,不至于刺骨,但最好还是快点回去。 沙弗莱不再多言:“我们回去再说。” 他划动船桨,带着陈词来到湖边。 沙弗莱率先下船,他将小船固定住,不管陈词需不需要,先伸出手充当栏杆。 陈词敏捷地从船上跳下来。 他赤着的脚还湿着,踩在柔软的草地上。 沙弗莱:“你的鞋呢。” 陈词:“没穿。” 沙弗莱震惊,陈词难道光着脚一路走过来的吗? 沙弗莱正寻思着是先帮陈词找双鞋,还是说直接背着他回去。陈词会愿意吗?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陈词就已经迈开步子,向着皇宫走去。 “唉!”沙弗莱只能快步跟上,还好草地每天都有人修理,柔软而平整,不会出现把脚割伤的意外情况。 沙弗莱调整方位,站在陈词的上风处,能用身体为他挡一点风是一点。 很显然陈词是要回去,他却没有走向侧门处,而是径直来到了窗边。 紧接着,更让沙弗莱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陈词卧室的窗开着,他就这样双手撑着窗台爬了上去,整个人从窗户钻进屋内。 沙弗莱清楚看到了他踩了泥的脚底,以及湿漉漉黏在身上的裤子。 陈词翻身进入屋内,在窗台上留下一片湿痕,他转过身面对着沙弗莱,点头道:“晚安。” 就要关上窗户。 “哎等等!” 沙弗莱赶忙伸手将他拦住。 “赶紧洗一个热水澡,小心别着凉,我会让人煮姜汤给你送去,下一次如果你还想在湖里训练游泳,记得事先把我叫上,别再一个人了。” 陈词嗯了一声,在沙弗莱面前关上窗,皇宫所有房间的玻璃都是单向可视,没办法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 沙弗莱站在草地上,心中百感交集。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认识的那个陈词吗?那个安静住在白塔内,明明身为辰砂选帝侯却没有任何存在感,就连小时候爬个树屋都会让他被批评的陈词? 他行事明明是那么干脆利落,沙弗莱甚至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有个性的人。 沙弗莱走到旁边,也想学着陈词的样子,直接从窗户翻进屋,毕竟绕一圈从大门进去还是有点麻烦的。 他用力推了两下,没推开,才意识到自己房间的安保系统启动着,窗户没办法从外面打开。 沙弗莱只能原路走回房间,路上让侍女煮一碗姜汤给陈词送去。 而陈词迅速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这个天游泳还是蛮冷的,上岸之后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还好沙弗莱提供了一件衣服。 去湖边游泳算是突发奇想。 二十一天的旅程,给陈词最大的感悟便是——想做就去做。 陈词没能被沙弗莱劝动,但他当然明白远渡重洋意味着危险重重,原初生物随时可能发现他的踪迹进行袭击,虽然上趟旅程中他依靠努力给自己上了道强保险,但还不够。 陈词会游泳,甚至说技术还很不错。 但他不确定从安稳泳池里锻炼出来的泳技,能不能用于更加复杂的环境。 比如说不带任何目镜或鼻塞之类的设备,在更为污浊的水体中游泳。 海水是咸的,在里面睁眼会造成负压,海洋中的微生物也可能感染角膜,但如果真有意外情况发生,哪有让他好好带上护目镜的功夫? 陈词在人工湖里试了一下,现在看来还不错。 可能因为早上刚做完身体检查,他的体力稍微有点跟不上,过上两天应该就好了。 陈词擦干头发,躺在床上。 明天他要去继续训练。 第94章 热腾腾的姜汤很快送来,陈词喝过之后,浑身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 游泳极其消耗体力,陈词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已经不怎么想动了,他拿过两本书,随便翻着看了一会儿,等到困意上来直接就睡下。 陈词侧躺着,身体稍微蜷曲,半边脸颊陷入柔软的枕头,眼睫纤长,面容沉静。 就是这样一位睡美人,一个多小时前才做过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出格事。 不同于已经熄灯的陈词房间,沙弗莱的卧室还亮着灯,alpha正靠在床头,抱着终端和陈念聊天。 沙弗莱:【刚刚去陪陈词游泳了,他直接跑到湖里,差点没把我吓死。】 陈念:【为什么要去湖里游泳?皇宫不是有很大的游泳池吗?】 【他说泳池的环境太过安逸,没办法模拟海里的场景。】 【海里?】 【嗯,陈词说下一步,他想坐船去三水。】 沙弗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陈词的决定告诉陈念,他心里抱着陈念作为亲弟弟,能劝劝陈词的想法。 陈念:【坐船去三水?那岂不是要路过一整个大洋?好酷!我能和他一起去吗?】 沙弗莱:……………… 他忘了这两兄弟本质里完全就是一个性子了。 沙弗莱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念最后一句话,颇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沙弗莱:【很危险的,万一遭遇原初生物,有可能连命都会丢了。】 陈念:【也是哈……特别是我们两个好像还有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不过既然陈词想去,那他肯定是有把握的,或者说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让他值得去冒这种险。】 陈念说的有道理,沙弗莱只顾着阻拦陈词,还没问他究竟为什么甘愿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去到三水。 沙弗莱突然发现自己和陈词认识十几年,对陈词的了解竟然还不如只和他见过三次面的陈念。 【等合适的时候我再问问陈词。】 沙弗莱迟疑了下,终究没说出让陈念去劝陈词的那种话,他还是不要破坏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陈念:【我要睡了,今天画了一天的画,手都有点痛了,晚上还自己练习了精神力,有点累,你也早点休息。】 这段话后面紧跟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沙弗莱忍不住露出微笑:【好,等回来之后我给你做测验,看看这几天的练习成果怎么样。】 【知道啦老师,我会自觉的。晚安。】 沙弗莱深吸口气,心潮又荡漾起来。 他还是头一次和人这样轻松愉悦的聊天,平日里处理公务,各方说的话都非常官方,他同龄的朋友们大多也比较稳重成熟,当然不会对他一个alpha卖萌什么的。 陈词就更别提了,你和他说事儿,发上一大段话,经常性的只能收到一个“嗯”当做回复。 而陈念网络聊天的风格甚至比他现实中更欢脱可爱,光是看着那些静态的文字,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少年带着笑意的活泼模样,让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只是沙弗莱需要竭力隐藏着自己,不让龌龊的小心思从字里行间显露出来。 沙弗莱点开图库,在最底端找到隐藏相册。 他输入动态密匙,解锁进去,最新保存的那张照片里,灯光昏暗,唯有一盏台灯和虚拟屏亮着。 经过一整天的冷静,沙弗莱终于能静下心来,看清陈念在画布上都画了什么。 只是眼神仍不受控制地瞟向桌沿之下。 alpha信息素的浓度正在升高,雪莉酒的清甜蔓延在房间的每一寸角落,沙弗莱去给自己调了一杯鸡尾酒,他知道陈念喜欢酒精的摄入,没事就要小酌一杯,这种习惯同样也影响了他。 或者说,是他在无意识地向陈念贴近。 一杯酒下肚,酒精开始起到镇定作用,理智逐渐退步,欲望张牙舞爪地自深渊爬出,吞噬侵占着思绪。 沙弗莱想起陈念在他卧室,两人席地而坐的许多时候,皇宫里温度适宜,到处都是柔软昂贵的地毯,少年喜欢光着脚,细软的柔毛从指缝中冒出。 或是因为坐姿裤脚拽得向上,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和纤细脚踝,直叫人想要握上去,试试能不能一只手攥住。 还有陈念在他床上翻滚时,从衬衣蹭开的下摆处偶然瞥见的、在小腹处的隐秘纹路。 沙弗莱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吧,陈念的身上怎么会有花纹呢?而且还是那么私密的小腹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5节 他长长地呼出口气,酒精不光麻痹着神志,还不断削弱着内心的防线和道德,更多罪恶的想法接连冒出。 说来奇怪,他刚接陈词游完泳回来,却对浑身湿透,因虚弱而楚楚动人的omega没有丝毫想法,只想着赶紧让陈词回去休息,别感冒了。 反倒是陈念就算捂得严严实实,也总能莫名激起他难言的渴望,不光是内心深处的涌动,还有身体上无法控制的反应。 兄弟俩明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思绪如同飘荡在太空中,无边地蔓延。 常年的禁欲生活使得一切都带着无可避免的生疏,甚至稍显粗暴,但仍层层叠加着攀登至顶峰,却在短暂的空白之后,迅速坠入更深的空虚。 雪莉酒的味道浓郁到醉人,alpha信息素的浓度已经到了能够轻易让omega脸红心跳,甚至将其诱入情热之中。 沙弗莱深吸口气,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晚上十一点半,智能管家一开机,差点被快要爆表的信息素浓度惊得宕机。 它赶紧调节cpu温度,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烧了主板,不然它就要被换掉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不会要进入到易感期了吧! 虽然皇子妃八点之后就一直都在房间里,但他短暂关闭系统的时间和沙弗莱殿下的对不上,也就是说,可怜的殿下只能自己度过特殊时期吗?! 殿下应该是看皇子妃身体不适,才没有和皇子妃在一起的。智能管家忧心忡忡:只是殿下这样不会憋坏吗? 夜深人静,两位殿下都已经睡了。 智能管家悄咪咪地更改通风系统,让相邻的两个房间进行空气交换。 陈词独自在房间时都会摘下颈环,晚香玉的暗香浅淡,却也是很吸引人的。 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相融合,进入彼此的房间,围绕在身旁,飘散的鼻畔,也许就要潜入旖旎梦境。 智能管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但很可惜,今天它没能收获想要的效果。 陈词和沙弗莱如同两位重度鼻炎患者,躺在各自的床上,全无反应地度过了漫长的夜晚,甚至连睡眠周期都在顺利进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觉到天亮。 信息素不敏感仍然存在,陈词大早晨起来,在浓郁的alpha信息素中,只是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没放在心上。 沙弗莱更是干脆利落地早早起床,去忙公务了。 智能管家晕了。 什么个情况,两位殿下竟然毫无反应,难道……难道在它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吵架了吗! 不行,今天晚上它还得再试试! 地下城,13号信息处理区。 傅天河仰起头,活动着酸痛的脖子。 他用木板临时拼了一张简易的桌子,放在客厅,门也已经修补好了,虽说仍旧缺少许多重要家具,但至少暂时不影响他的日常活动。 由一根电线扯过来的灯泡悬在上方,充当台灯,照亮桌子上嵌合体的每一处细节。 傅天河已经悉心研究了一整天。 这玩意儿的内部构造和机械核心有着极大的不同,精密到只是简单看着就忍不住喟叹的程度,以傅天河的水平,想要弄清其中原理,可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说到底他是自学成才,许多机密的高端技术对傅天河来说很陌生,他只能尽可能搞懂一些,比如说正确的使用方法。 他是挺想要嵌合体不错,身为半吊子工程师,对精密零件的兴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但当然不是非得拿到不可,傅天河清楚这玩意儿的存在本身就是机密,哪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况且还有可能因此坐牢。 但九月帮他弄来了,只是因为他曾经提过一嘴吗? 最开始的时候傅天河以为是,但自从分别,他仔细复盘了两人的这段旅程,突然发现嵌合体同样是九月需要的,甚至说他比自己更想要得到。 他们两个人搞不来飞行器,想要前往月光,只能乘船,进行十几天的海上行程,危险十足,时刻都有可能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如果有了嵌合体在手中,能极大地降低风险。 所以九月才在诈骗可能失败的情况下,毅然决定对唐纳德实行抢劫。 至始至终,少年都没有放弃对月光的渴求。 九月真的是个很坚定的人啊…… 既然如此,傅天河也得努力起来,他们手头现在有八枚嵌合体,看着挺多,但根本容不得他们浪费,必须要确定使用方法,达到最大用途,才能不愧对之前耗费的精力。 傅天河刚回来的那天收拾过家里,还给大聪明洗了澡,之后就一直待在矮蓬,安心研究嵌合体。 矮蓬才被盗窃过,他手头又有无比贵重的东西,傅天河不敢离家太久,每天也就只在遛狗的时候出两趟门。 傅天河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把嵌合体收起来,干脆放在自己身上保存,拍拍手:“过来大聪明。” 正趴在角落里休息的大聪明立刻抬起头,朝他走过来。 傅天河给它拴上牵引绳,打算去遛狗,正好在外面吃顿晚饭。 一人一狗走出窝棚,傅天河去附近的小吃街要了一大碗面条,配上咸菜,晚饭就这样解决了。 十分钟后他从狭小的店面里出来,牵着大聪明,沿着街道散步。 不知不觉就一路走到了陈念家所在的小区。 傅天河在小区门口站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他看到路面上的积水,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又有地方漏水了。 很难说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等傅天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栋楼跟前。 此前他帮九月拎着过于沉重的背包,最后来到了这里,是离九月家最近的地方。 ……是大聪明往这儿走的,他只是顺着大聪明的步伐跟着而已! 傅天河不知道omega的具体地址,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既然九月说要离开一个星期,连大聪明都交给他养,肯定是不在家里吧。 傅天河蹲下身,揉揉大聪明的脑袋,开玩笑道:“你是闻到另一个主人的气味,才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大聪明喉咙里呜呜了两声,它很少像别的狗那样,汪汪地叫出来。 傅天河安下心来,觉得反正九月肯定不会在家里,干脆牵着大聪明在附近溜着。 说起来九月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父亲吧,他会不会偶然遇到对方呢? 傅天河想着,抬起头,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几乎每一家住着人的屋里都亮着,很难从中猜到究竟哪个才是九月的家。 他视线扫过,偶然瞥见了窗前一闪而过的人影。 傅天河被移动的身影吸引了注意,返回去看,就发现那扇窗的窗帘已经被迅速拉上了。 陈念蹲在窗户下面,双手紧紧地攥住窗帘下摆,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陈念画画累了,往窗边一站,打算望望远处放松心情,就看到了楼下alpha的身影。 本来陈念还没认出他是谁,但那人手里牵着的狗太眼熟,不正是陈词此前收养还让他给起了名字的大聪明吗? 傅天河怎么会牵着狗到这边来? 陈念还没想清楚,就看到傅天河抬起头,他赶紧蹲下身拉上窗帘,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见。 希望没有。 陈念可不希望自己会和傅天河再见面。 他现在还摸不清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他们两个绝对不是单纯的普通朋友,也许有着就连双方都意识不到的幼小萌芽。 他如果贸然出现在傅天河面前,很有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特别是陈词走之前给傅天河说过,他要离开整整一个星期。 陈念正蹲着胆战心惊,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傅天河:【图片】 照片里是一只牵着绳子的手,还有正在摇尾巴的大聪明。 【遛狗正巧走到你家小区了,会不会是大聪明闻到了你的味道?】 陈念:……………… 大哥别把什么都推给狗,根本就是你闻着味儿来的吧! 陈念将消息原模原样地转发给陈词。 他挪动身体远离窗边,确定到了从外面看不到影子的距离,才重新站起身。 说起来这个傅天河好像还挺不错的。 以陈念的经验,他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为相思,这几天傅天河发来的消息并不多,一点也不见死缠烂打的劲儿,就算被他简短回复也不生气。 陈念等了一会儿,突然收到了一通电话。 快递员告诉他来了快递,问能不能下楼去取。 “现在吗?”陈念重新来到窗边,他侧着身子躲在一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偷偷地往外看。 alpha和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应该是溜到别处去了。 “好,我这就下去拿。” 陈念挂断通讯,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想了想又将帽子摘下,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围巾包在头上。 这下整个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但如果是很熟悉的人,还可能会通过身形辨认出来。 他干脆把用来健身的皮球塞进睡衣里,外面在套上宽松的风衣,这样看起来完全就像个马上要生的孕妇了。 陈念就这样以连姜岱都没法立刻认出的形象下了楼。 他来到快递小车边,认领了自己的快递。 陈念刚签完字,抬头就看到遛狗的身影自道路那头走来。 一瞬间心肺骤停。 他赶忙低下头,假装去看快递单子,然后抱起并不小的箱子。 陈念把皮球用胶带粘在腰上,其实也不太稳固,现在怀里又抱着个箱子,感觉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他的动作不免笨拙而生疏,傅天河看着快递小车那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孕妇”,忍不住感慨怀了孕真不容易,还得自己下楼拿快递。 陈念背对着傅天河,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抱着箱子,火速回到楼上。 ——还好,还好没有被傅天河发现。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6节 他松了口气,刚一进家门,就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姜岱撞了个正着。 姜岱:? 陈念:………… 见陈念打扮成这副模样,姜岱一愣。 陈念赶忙将头巾解下来,喘了两口气,他掀开宽松的睡衣下摆,拍了拍自己肚皮上用胶带粘着的皮球,脸不红心不跳:“和朋友打赌闹着玩呢。” 姜岱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他已经习惯了陈念的跳脱。 “买的什么?” “衣服。” 姜岱点点头,不曾起疑。 陈念抱着快递箱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再将其反锁。 他长舒口气,将身上的装备全都卸下,就是把胶带从腰间撕下来的时候有点痛。 陈念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箱,从里面抱出一款崭新的神经适配器。 他现在不适合出门,每天就光练习绘画,锻炼精神力,也稍微有点无聊了。 更别说经过沙弗莱几天的带领,陈念已经忘不掉电幻神国,今天早上十点刚更新了新版本,他可得上去看看是什么样子。 姜岱不让陈念接触神经适配器,可能是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但很显然,他没有出现类似于陈词小时候的情况,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陈念坐在床上,按照说明书一步步地将神经适配器调好。 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设定好安全弹出时间,便迫不及待地躺下,将适配器戴在头上。 绿色旷野上红顶白墙的小房子在眼前逐渐清晰。 在完成神经连接的下一秒,陈念听到了熟悉的女声:“欢迎来到电幻神国,以检测到您的账号,mono。” . 陈念将傅天河的消息转给陈词时,陈词正在人工湖里游泳。 他的终端摘下来由沙弗莱保管,这一次陈词没再把沙弗莱的话当做耳旁风,去人工湖练习游泳之前通知了沙弗莱一声。 沙弗莱赶忙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陪他一起去,今天早上沙弗莱专门为此做了一系列的准备。 一辆崭新的汽艇放置在湖边,设有完好的淋浴间和更衣室,陈词从湖里出来之后,可以立刻冲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汽艇上还有一系列的救生装备,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能第一时间进行救援。 哗啦啦的游泳声中,沙弗莱坐在汽艇船头,处理着公务。 他事情很多,而陈词练习的时间又挺长,沙弗莱索性就忙起自己的事,回复邮件或者写程序。 陈词中途上船休息了二十分钟,他喝了一些营养液补充体力,紧接着又下水游泳去了。 沙弗莱发现陈词还在练习潜水,此前他从没意识到原来陈词的身体素质那么好,能一直不停地游上一个多小时不说,单纯憋气甚至能到四分钟,保持着水下游动也仍能到两分钟。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况且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陈词只是个身体娇弱的omega。 就连和陈词相识十多年的沙弗莱,也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他那么强。 陈词穿着衬衣长裤,肩上还背着包,尽力模拟着在海中可能出现的情况。 纵然负重不低,他仍灵巧地如同一尾游鱼,仿佛天生就该在水中畅游,搞得沙弗莱都想跳下去游上一会儿了。 沙弗莱低下头,继续专心写程序。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陈词才终于结束。 他喘息着爬上来,手臂都有些酸软地使不上力气,但仍拒绝了沙弗莱的搀扶,浑身湿透地走向小型淋浴间。 陈词关上门,直接脱掉衣服,开始冲澡。 水声哗哗,alpha和omega在湖心的小船上,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干扰,明明应该是暧昧的,但两人都很坦诚。 陈词洗完澡,他换上干燥的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沙弗莱道:“回去吧。” 沙弗莱开动汽艇,陈词坐在他身边,两人间隔着二十厘米的安全距离,alpha将新终端递给陈词,道:“刚才陈念给你发了消息。” 陈词打开,盯着那张来自傅天河的照片看了几秒。 第95章 沙弗莱将汽艇开到湖边,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岸,朝寝宫走去。 他仍不放弃劝说陈词: “如果真在海上出了什么事,就算有幸从原初生物口中逃出,怎么生存下去也是个问题,现在还存有的海岛实在太少太少了,几乎不可能光靠游泳到达岸边。况且如果失了事,很有可能连食物和淡水都没有,活生生渴死饿死。” 陈词不说话,自顾自地走着,沙弗莱知道他又在装听不见。 沙弗莱心好累。 他也只能把嘴闭上,不再单方面地对着陈词输出。 忙了一整天,沙弗莱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挺疲惫,陈词又完全不打算听他的,让他更加心力交瘁。 他洗过澡,躺在床上,叹息着拿过神经适配器,打算玩会儿游戏,调整一下心情。 刚刚登录,就看到好友列表一栏中赫然显示着陈念的账号名称。 陈念竟然上线了。 沙弗莱一愣,旋即有些惊喜,他还以为这一周的时间里,两人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呢。 沙弗莱忽略了私聊界面里99 的信号,直接和陈念建立聊天。 【私聊】崩撤卖遛:你怎么上线了? 陈念正骑着马在草原上狩猎,看到沙弗莱的消息,他夹紧马腹,速度慢了下来。 【私聊】mono:自己偷偷买了个神经适配器,躲在房间里玩的。 【私聊】崩撤卖溜:现在方便过来找我吗?我要去看看新版本的现场。 【私聊】mono:好啊。 陈念从马背上下来,又想起前两天他和沙弗莱的聊天。 陈念很确定沙弗莱对他抱有别的心思。 最开始陈念挺惊讶的,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被人喜欢是件很正常的事,从小到大他都数不清被多少个人表白过。 作为被喜欢的那个,他根本用不着愧疚,反正动了不该有心思的人又不是他。相反,就连那么优秀还见多识广的alpha都对他倾心,他应该骄傲才对。 就是沙弗莱这个身份吧,确实有点棘手。 沙弗莱喜欢他,跟他会不会回应,完全是两码事。 他身边有那么多优质alpha,又不是没得挑没得选,干嘛非得要栽到自己名义上的哥夫身上? 只是这种背德的情况,到底让陈念忍不住兴奋。 陈词和沙弗莱虽有婚约,但不存在感情基础,他之前侧旁敲击地问过陈词,如果沙弗莱被别的小妖精吸引走了要怎么办? 陈词表示:关我屁事。 只是陈念没料到,那个小妖精竟然成了自己。 名义上的哥夫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就让沙弗莱十几年的坚守溃不成军。而他和陈词不光是容貌,就连信息素都一样,却不曾和沙弗莱出现信息素不敏感的状况。 往阴暗面想想,会有替身这样的元素在其中吗? 天底下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刺激的事了。 陈念很想借机好好玩一顿,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过分了,沙弗莱都已经那么可怜,自己还要再欺负他。 这几天他老老实实的,说到底也是没舍得闹沙弗莱。 可谁能想到,如今alpha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发出邀请了呢? 陈念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只可惜没过上几秒,长着恶魔犄角和尾巴的小人就把纯白的小天使掐死了。 陈念实在无法抗拒这种乐趣,特别是还出现在他最无聊的时候。 他做好心理准备,轻轻地呼出口气,接受了沙弗莱的好友组队邀请。 两人现在共处于同一个队伍,可以传送至对方所在的位置。 陈念确认传送,几秒后,出现在阿法纳西的总部大楼。 新版本开启的第一天,整个工会有五分之四的成员都在线上,剩余的人也在今天下午就登录过。 铁塔般威武高大的壮汉出现在面前,陈念早就换下了新手装扮,他在游戏里有沙弗莱这根大粗腿抱,自然少不了各种资源,短短一周内就升到了七十四级,并且在商城里购置了许多外形和装扮。 现在陈念胸口上纹着白给樱桃同款的小猪佩奇,左臂上扎着红色的三角巾,穿着件非常帅气的棕色皮夹克,但如果他拉开夹克的拉链,人们就会发现在那里面,是性感的黑色比基尼。 沙弗莱不是没有发出过抗议,但很快,陈念换了身荧光绿色的外星人紧身装束,捏造而出的身材尤其是某重点部位,在紧身衣的包裹下一览无余,相当的辣眼睛。 两相比较之下,沙弗莱迅速同意了第一身装扮,他承认自己中了陈念的计。 陈念老老实实将夹克拉好的时候,看着还没那么奇怪,沙弗莱抬起头,明明是全然陌生到根本不搭边的形象,却仍然让他心绪产生波动。 只是知晓正和他说这话的人是陈念,就已经让沙弗莱很开心了,就算现在的陈念和美貌一词根本搭不上边,甚至比他还高还壮。 沙弗莱眼神有片刻的闪躲,但所有细微的神情都被护目镜牢牢遮住,在外人看来,他仍旧是一副酷酷模样。 “现在要去哪儿?”陈念问。 他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和现实中没什么两样,欢脱而狡黠,但放在这副身体上,就成了猛男撒娇。 恶。一时间旁边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伸出手抚平胳膊上恶寒的汗毛。 而他们的副会长却好像很吃这一套,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时有着微妙的不同:“乌拉尔山脉。” 陈念迫不及待:“那就快点去吧。” 沙弗莱:“走。” 在副会长的带领下,众人纷纷传送至他们位于新西伯利亚的分部。 这里是距离乌拉尔山脉最近的地方,在9.5.3版本中,原本为海岭的此处就逐渐显露出来,在它的西边,是今天10.1.0版本更新后才随着水位下降出现的喀尔巴山脉。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7节 山脉的高峰露出海面,如同辽阔海洋中冒出的一座座小岛,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多岛屿的面积会迅速增大,很快连缀成群岛,最终成为新的高地。 两条山脉之间的东欧平原仍旧是一片泽国,莫斯科、圣彼得堡、索契、基辅等一系列城市,以及伏尔加河、第聂伯河、顿河等河流沉在海底。也许一直要到水位降低至百米高度,甚至更低,才会重新展现在世人眼前。 陈念站在乌拉尔山脉的最高峰纳罗达峰上,望着正横在他们面前的大海,蓝色似乎永无止境地充斥着每一寸角落,但又和在辰砂顶层远远望见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能看到露出的高地和山顶,覆盖着一层层厚重的淤泥和海洋残质,人类留下的遗迹历经千年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残破的轮廓,更多则是被海洋生物吞噬,成为它们进化为原初的养料。 众多玩家集结于此,好在整座山脉共长两千五百公里,大家各自寻找一片山头占领也不显得拥挤。 风猎猎地吹过,刮的脸上甚至都些微疼痛,海面也因此剧烈起伏着。 augus:“先遣队已经乘坐飞行器前往喀尔巴山脉的露出部分,进行搜寻和占领,下午暖风过境他们说发现了海皇的遗迹,还很新鲜。” 沙弗莱:“盖尔吗?这里曾经是它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先导片里的内容已经表明顿河平原附近就是它的主要栖息地了。” augus点头:“还有希拉,它应该会在更深入的位置,啊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起来了。” 游戏最大的乐趣当然就是亲自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感受肾上腺素的飙升,陈念迫不及待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走。”沙弗莱查看了一下好友列表,晚上十点,白给樱桃和菜格欧也都已经上线了,他把这两位也拉进队伍里,这下阿法纳西中最牛逼的三位高层就和刚玩一周的新人mono一起,组成了三拖一的神奇队伍。 “今天干活差点没把我气死。”菜格欧刚传送到两人身边,就抱怨起来,“同事就知道偷奸耍滑,搞得最后进度没完成,所有人都得留下来加班,我呸,要不然我早就上来了,这可是新版本的第一天啊!” 现实中的菜格欧是一名在秘鲁普诺的采矿工人,普诺位于高原圣湖喀喀湖的湖畔,海拔3828米,就算如今水位涨到了恐怖的2700米,也普诺仍是高原。 公会里玩的很好的大家并不忌讳聊起现实中的事情,甚至还有很多成功面基了,只有沙弗莱一直不肯提自己现实里的身份,不过光是想想也知道,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钱玩游戏的人,肯定不简单。 沙弗莱:“没事,现在也不晚,你明天还要上班吗?” 菜格欧:“不了,正好摊我休息。” 沙弗莱:“那今晚可以多玩会儿了。” 陈念闻言,用手肘戳了戳沙弗莱,在对方抬头看来时,用眼神询问:明早你没课? 沙弗莱摘下护目镜,同样用眼神回答:那不重要。 好吧。陈念忍不住偷笑,还记得和沙弗莱第一次见面,在皇室游行的马车上,他看到alpha低着头犯困还很生气。 现在倒是有种心照不宣的乐趣。 等到白给樱桃同样传送过来,沙弗莱道:“走吧。” 沙弗莱唤出自己的座驾,四人座的飞行器相当拉风,尾部还能喷射蓝紫色的火焰。 沙弗莱问陈念:“你要开吗?” “我试试。”陈念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坐进副驾驶,飞行器内空间本来挺大的,奈何他一个大块头,坐进去立刻显得狭小许多。 陈念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身材高大的烦恼,他的脸几乎都要贴到窗户玻璃上了,两条腿也有点放不开,只能蜷缩在驾驶位上。 ……好像设置的太高了,改天去调整一下参数吧。 在沙弗莱的指点下,陈念熟悉了一下仪表,毕竟是游戏,驾驶和现实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趋向于傻瓜式的操作,只需要控制方向和动力就好。 陈念信心满满,他拨开启动键,飞行器向上腾起,在十米多高处,陈念一脚踩下油门。 四个人就此出发,前往汪洋另一端的喀尔巴山脉,首要的第一步是清理海洋残留,建立临时据点,这样等以后再来就可以直接传送了。 陈念到了空中才发现驾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风好像变得越来越大,甚至都到了会干扰飞行方向的地步。 千米之下,海面剧烈翻涌着,海浪掀起十多米之高,重重拍打在山脊上,溅起无数苍白的泡沫,阴云不知何时迅速聚拢,好像也起了雾,短短几分钟内,能见度就在迅速降低。 纵然知道只是在游戏里,陈念也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沙弗莱的声音适时地从身边传来:“别怕,正常行驶。” 后排白给樱桃和菜格欧还在唱着不着调的歌,嘻嘻哈哈。 陈念放松了许多,云层越压越低,很可能有雷暴发生,陈念只能尽量地降低飞行高度,他盯着仪表盘上的雷达系统,突然发现方位好像发生了剧烈变化。 陈念:“等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沙弗莱见状,直接侧过身子,从他手中接过方向摇杆。 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极低,雷达上属于其他飞行器的亮点竟然齐齐消失不见。 陈念正奇怪着,突然看到前方陡然从浓雾中现身的飞行器轮廓,正直挺挺朝他们冲来! “减速!”沙弗莱猛打方向。 陈念立刻踩下减速阀,飞行器顷刻间几乎侧转九十度,只是一秒钟的功夫,两架飞行器就擦身而过,对方的驾驶员显然也被突发状况吓了一大跳,迅猛转向。 陈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得一阵巨响,强烈的震动感袭来,让他本就快顶着飞行器顶端的脑袋重重撞在上面。 白给樱桃的喊声淹没在激烈的警报声中:“我擦怎么了?!” 沙弗莱大喊:“跳伞!” 其余三人迅速反应过来,推开侧门纵身跳了下去,几秒钟后,被猛烈撞击的飞行器在空中爆炸,轰然声中,昂贵的座驾连带着撞击它的另一飞行器就这样灰飞烟灭。 种种刺激通过神经适配器直接传递进大脑,实在太过真实,陈念艰难地对抗着初次跳伞的恐惧,他调出ui界面来,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场游戏。 短暂的自由落体后,降落伞展开,坠落的身形猛然一顿,被猛烈的风吹着飘在半空。 陈念抬头去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爆炸的火光不时出现,越来越多的降落伞展开,很显然大家都遭受了磁场紊乱和恶劣气候的影响,发生了许多事故。 不愧是新版本,刚开始就来了个这么惊险刺激的状况。 降落伞展开后,下落的速度缓慢许多,严格来说更像是坐在天上。 陈念逐渐靠近着海面,队伍频道里,菜格欧感叹:幸好老崩有先见之明,没用前天刚买的那架飞行器。 【队伍】崩撤卖溜:。 【队伍】白给樱桃:mono同志,本会长现在正式封你为阿法纳西的第一机长,哎呦这飞行器开的,有我十分之一的功力了。 【队伍】mono:不能全怪我吧,都是这鬼天气闹得,你看大家都在撞,和空中碰碰车一样。 陈念已经适应了在降落伞上的状态,他仰着头,优哉游哉地看了几分钟的烟花。 随着降落,他们不断靠近海面,大家一点都不担心,还在队伍频道里说说笑笑,等到入海,再拿出来汽艇之类的座驾,反正总有办法到达目的地。 半透明的ui界面上,显示现已到达海平面50米处。 【队伍】崩撤卖溜:等一下,你们看看脚底是什么东西? 陈念立刻低头,风有点大,他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终于看清了,那在海面上翻涌的不是白色泡沫,而是某种更亮的东西。 【队伍】mono:……那是原初生物吗?怎么会这么多? 【队伍】白给樱桃:这里可是它们之前的老巢,现在家被端了,可不得使劲逃命吗? 【队伍】mono:我们就这样下去,会不会被直接吃掉啊? 【队伍】菜格欧:不用担心,看起来都是些小家伙。 陈念却总觉得不太妙,不过同队的三个老手都一副放松模样,让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无论如何,他现在正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电子游戏。 ——不会有人真的受伤,更不会有人因此死去,就连爆炸的众多飞行器,也只不过是一串串虚拟数据而已。 沙弗莱是他们之中最先靠近海面的。 他提前召唤出了一艘汽艇,准确地降落在周围五米处,沙弗莱摘下降落伞,爬上汽艇。 紧接着他瞅准方向,去接紧随其后的白给樱桃和菜格欧。 陈念因为紧张开伞过早,导致落得最慢,三人都到船上之后,沙弗莱驾驶汽艇,驶向陈念预计的落点。 越来越多的人落入海中,就像下饺子一样,先前从空中看到的银亮生物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汽艇上的雷达显示磁场仍处在紊乱。 三人都富有经验,白给樱桃提醒道:“当心有大东西在。” 这个时候,陈念顺利地落入水中。 “mono!”白给樱桃在船上朝他大喊,“快点了哥们!” 陈念摘下身上的降落伞背包,深吸口气,朝着不远处的汽艇奋力游去。 但几乎是下一秒,陈念就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是的,吸住。 强大的吸力自身体下方的海中传来,银光闪闪的亮物涌动在他身边,就像几分钟前消失时那样,鬼魅般再度出现了。 那是一尾尾拇指粗细的银鱼,机械铸就的身躯呈现出金属光泽,让它们成为真正的“银鱼”。 银鱼们环绕在陈念身边,如同一圈圈银色的丝带,搅动着水流,自上而下地俯瞰,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但只有陈念本人才知道,这群迅速游动的小小鱼类,正用冰冷坚硬的身躯将他的皮肤割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陈念:!!! 陈念甚至还没来得及求救,整个人就转瞬消失在了海面。 “mono!” 沙弗莱大喊一声,而在陈念消失于他们视线中的那刻,银白从汽艇触水的底部开始,顺着船身迅速攀沿,转瞬就蔓延至了甲板。 数不清的银亮小鱼张开嘴巴,细密的牙小得无法用肉眼看清,但当它们咬住船体时,坚硬无比的金属就这样被一口口啃了下来! 沙弗莱立刻抄起火焰喷射器,对着这群原初生物就是一阵猛喷。 火舌掠过,金属在炙烤下发生变形甚至熔化,但仍有越来越多的银鱼涌上来,贪婪吞吃着这艘属于人类的船只。 “让开!” 白给樱桃大吼一声,他手持酸液喷射装置,直接了当地按下喷射键,强酸溶液喷出,瞬间腐蚀了银鱼身体,而汽艇表面由于特殊涂层幸免于难。 叫骂声此起彼伏,不光是他们,所有落入海中的人都遭受了袭击。 子弹根本拿这群小东西没办法,只能用酸或者火焰,一时间海面成了混乱的战场,不断有人不慎失足,从船上跌落,身影被海水和银色整个吞没。 沙弗莱竭力抵抗着这群汹涌围上来的生物,银鱼跳上甲板,咬上他的小腿。 游戏中的所有痛感都被削弱,只剩下很轻微的程度,但仍能看到血条一节节地下降。 沙弗莱迅速喝下功能饮料,又在手臂上扎了一针,拯救不断降低的血条,白给樱桃嘴里更是塞满了各种回血用的食品。 惊心动魄的战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是不会痛且最无畏的战士,就算暂且倒下,也会很快从安全点复活,重新投入战场,继续奋力把土地从原初生物手中夺回。 激烈抵抗之中,银鱼再也无法跳到甲板上,还没等众人松口气,这艘原本属于沙弗莱的汽艇却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同张开的大嘴,将三人吞入腹中。 海水冰冷,他们迅速被银色淹没。 血色随着海浪蔓延。 【队伍】菜格欧[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8节 【队伍】白给樱桃[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 【队伍】崩撤卖溜[lv.200]已被海皇盖尔处决。 陈念听不见任何声音。 数不清的银鱼环绕着他游动,卷起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入深海。 无论如何挣扎,拼命地向上游动,也无济于事。 周围尽是一片闪烁的银亮,头顶是愈来愈远的海面,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未知。 纵然知晓一切都只是游戏里的虚幻场景,陈念仍忍不住感到恐惧,他竭力屏住呼吸,但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长时间,在游戏里窒息而亡,会有和现实中相似的感受吗? 幸好在开始之前他把痛觉调整到了1%的水平,不然现在肯定会更难受。 已经难以窥见从海面透进来的光了。 那些不断刮擦着他身体,制造细小伤口的银鱼们突然不再旋转,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让陈念想起超市里的沙丁鱼罐头。 他现在能自我了结吗?在憋死之前? 陈念思考着,然而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数不清的银鱼挤压在一起,竟是开始一截截地拼接,以难以置信的精妙迅速组合,从拇指大小,到一张桌,再到一扇门,一间房,一个足球场……它们还在拼接着,数不清的银鱼,在此刻融为一体—— 形成巨大的银白生物,就在陈念面前。 它上半身已然拼接完毕,下半身还不断汇聚着小小的银鱼,如同流动的鳞片,或是聚拢的星辰。 窒息感涌上,陈念已经在水中憋了太长时间,血条正迅速下降,半透明的ui已经成了危险的暗红色。 银白生物正在挪动,陈念只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堵墙,他甚至无法看清哪里才是这东西的边界。 血条只剩下了最后5%,在眼前彻底黑下去之前,陈念看见了一只半透明的灰色眼睛。 ——巨大的,空洞的,凝视着他。 【队伍】mono[lv.74]已被海皇盖尔处决。 第96章 陈念放下触控笔,他安静盯着画布上的图案,一直到屏幕因为长时间无响应缓缓熄灭。 虚拟屏的画布上绘制着某种生物的大致图像,它有着近乎钢铁堡垒一样庞大的银白身躯,半透明的灰色眼瞳长在靠近身体前方的两侧,鱼鳍的后下方遍布着强力喷射装置,背部则隆起比尖刺更为恐怖的炮舰,尾部却逐渐零散,最终化作无数条拇指粗细的银鱼,如同某种绚丽的拖尾。 在巨大生物的旁边,则是小小银鱼的画像。 正是陈念前天晚上在游戏里见过的海皇盖尔。 当天晚上,没有任何玩家突破海皇盖尔的封锁,成功到达喀尔巴山脉,战斗一直持续了数个小时,海水都被鲜血染红。 海皇盖尔,它是无数银鱼汇聚而成的恐怖生物,每一只都是本体,细小的游鱼只有拇指粗细,杀死一只很容易,一百只也可能并不难,但一千只,一万只,一亿只呢? 它们散布在海水中,无处不在。 陈念忘不掉那天在海中窥见的灰色眼瞳,空洞而无机质,似乎能透过虚幻的电子数据,看到神经适配器下他真正的身躯。 纵然已经在心中告诉过自己无数遍这只是个游戏,陈念仍忍不住怀疑,这真的只是款游戏吗? 那么真实,真实到能够轻而易举激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沙弗莱说这是因为他一上来就到了最危险的新版本前线,等过上两天适应了就好。 也许是吧,今早陈念又在游戏里玩了会儿,经过两天艰苦卓绝的战斗,阿法纳西的公会成员已经有一部分到达了大洋对面的喀尔巴山脉,建立了临时根据点。 等到传送站设立,就不用每次都专门冒着风险,横渡大洋过去了。 陈念想到沙弗莱还给他说,陈词打算坐船去三水。 原本他还觉得挺酷,如今经过这一遭,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沙弗莱之所以如此强烈的反对陈词,肯定是知晓那究竟有多危险,陈念只是在游戏里遭受原初生物袭击都觉得胆战心惊,如果现实中真的遇到要怎么办呢? 当时陈念眼前还有半透明的ui界面,他知道只是个游戏,身体上无数被银鱼刮出的细小血痕在海水中刺痛着,巨大的原初生物面前,他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捏死,吞吃殆尽。 而现实中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复活点,也不会有被刻意削弱过的痛觉。 陈念叹了口气,也许沙弗莱还存着让他去劝劝陈词的想法? 他不知道。 陈念点击虚拟屏,屏幕重新亮了起来,那画布上的草稿看起来略微有些熟悉,在陈蔚此前的手稿里,陈念好像见过的类似形象。 父亲曾经见过这位海皇吗?电幻神国中的各种生物都是依靠什么进行建模的?游戏里的海皇盖尔,和现实中的海皇盖尔会是一样的吗? 如果……如果真的是差不多的东西,人类与其对上,真的能有胜算吗?要知道就算在虚拟游戏里,掌握着各种黑科技武器的人们,也还是花了很久才突破防线。 陈念摸不清楚,有时间他得去额外关注一下电幻神国的发行商,也许能从那家公司的相关消息里得到一些线索。 闹铃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陈念回过神,将闹铃关上,他关闭画布,站起身深吸口气,收拾好复杂的心情。 今天是他送姜岱去治病的日子。 经过几天的思考,或者是说在陈念持之以恒的死缠烂打之下,姜岱终于同意了去顶层治病。 陈念不知道姜岱的病究竟有多严重,但如果黑诊所的判断没错,应该需要治疗挺长时间的,毕竟是眼部疾病,恢复视力需要漫长过程。 姜叔身上还有其他常年落下的伤病,正好也一块治了。 陈念穿好衣服,打开卧室的门,正好姜岱也已经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 有沙弗莱帮忙,根本不用带行李,到时候一切都会被安排妥当。 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但姜岱明显不是特别积极。 陈念故作轻松地扬起嘴角,扯出个自然而然的笑,如果说生活是一场盛大的舞台剧,那他就是这片舞台上最好的演员。 “过上两天咱就又能再见面了,等去到顶层我会偷偷到医院看您的。” 陈念笑得灿烂,就连身边的人都仿佛被这温暖笑意感染,心情也放松下来。 姜岱嗯了一声,他拍拍陈念的手:“之后照顾好自己。” “肯定会的,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一同出门,陈念和姜岱来到中央电梯附近,他按照沙弗莱发来的地址,走进一家偏僻的茶水间,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alpha。 陈念一愣,他迅速轻推着姜岱走进去,反手关上茶室的门。 “不是说派人过来吗?怎么亲自来了?” “自己办事才最放心。”沙弗莱站起身,他看向姜岱,纵然已经从陈念口中听过详细情况,仍忍不住感慨。 他小时候见过姜岱,那个时候管家还姓陈,陈岱似乎永远是和蔼的模样,在元帅和皇帝商讨事务时,带着他看襁褓中的两个婴孩。 而如今,这位曾经长相周正的陈家管家,大半边脸上都落着暗红疤痕,双眼更是如老人般浑浊,烧伤的痕迹一直从他的脖子蔓延至领口,同样出现在露出的手背上。 他用这一身伤痛换来了陈念的命。 “先生。”沙弗莱尊敬道。 姜岱摆摆手,声音也因声带受损而嘶哑:“殿下不必再叫我先生,过去的事无需再提,直接叫我姜岱就好。” 沙弗莱:“具体的情况陈念应该也和您详细说过了,我会带您去到顶层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当然,您不用担心安全性的问题,除了我、陈念和陈词,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您的真实身份。” 姜岱点头:“我相信殿下。” 如果当年的一切没有发生,姜岱现在还应该是备受尊敬的陈家管家,陈念也会在顶层享受着最为优渥的生活,哪会像现在,偷偷摸摸地在地下城的茶室会面。 但同样的,陈念也会落入和陈词相似的境地,也许在陈念的性格作用下,兄弟两个不会落入那么僵的局面,却肯定也难以获得更多自由。 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陈念还在安抚姜岱,想让他放心的去:“等大后天我就和陈词换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在医院里见。” 沙弗莱附和道:“对,我会带陈念去看您,陈词现在也在上面等着。” 纵然已经十多年没见,姜岱也仍对当年的许多事保有着清晰的回忆,曾经的男孩已经长得如此高壮,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皇子。 当年刚出生不久的兄弟俩躺在摇篮里,沙弗莱趴在旁边看,而如今岁月流转,三人又被奇迹般的缘分再度绑在了一起。 和沙弗莱说上几句,姜岱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 既然无论陈念还是陈词,都想要让他好好治病,那就算是为了孩子们的期望,他也得去。 见姜岱的抵抗情绪几乎消失,陈念和沙弗来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放心下来。 陈念:“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是沙弗莱带着您上去,我也能放心。” 沙弗莱嗯了一声,本来他是不需要亲自过来的。 但正如他给陈念解释的,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沙弗莱很相信自己的亲信能够严格保密,但自己过来一趟也能够向姜岱表明诚意。 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沙弗莱实在抵抗不住和陈念见面的诱惑,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手头的事暂且推迟,亲自赶来地下城。 几天没见,少年还是熟悉的模样,一笑一颦都如此灵动,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着几天沉迷游戏,从那与往常无异的笑容中,沙弗莱似乎窥见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态。 沙弗莱白天忙于公事,只有晚上才有空玩会儿游戏,但听公会里的其他人说,陈念白天在线的时间很长,经常在喀尔巴山脉新建立的临时据点里转悠,帮忙清理附近的海洋遗存,处理遗落的小型原初生物,不然也不至于短短两天时间就升到八十多级了。 是被那天激烈的海战激起斗志了吧,在游戏里可不会发生现实世界里吸引原初生物的离谱情况,陈念第一次靠近前线就遭遇海皇,还直接死在它手中,沙弗莱也不知道是该说陈念幸运还是不幸。 还好陈念没有被那副场面吓到。 当着长辈的面,沙弗莱也不好和陈念多说些什么,只是看到少年,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时间已经不早,陈念轻声催促道:“快点走吧,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沙弗莱点头,他走到茶室门口,对陈念低声道:“那我们走了,你不用担心,全都交给我。” “嗯。”陈念答应着,上前给了姜岱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定要好好治病啊。” 在姜岱不舍的回头中,沙弗莱带着他离开了。 陈念独自在茶室里坐了会儿,事到如今,他已经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事情,却根本没觉得轻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些什么,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有朝一日他和陈词的身份暴露,也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顶多就是他会以陈家另一个孩子的身份,继续生活在顶层罢了。 只是陈念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黑幕,陈家当年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和陈词又为何同原初生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陈蔚究竟是不是料到将会遭受危险,才把41号避难所的手稿留在了荣军院中? 没人能说得清。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39节 陈念叹息一声,父亲牺牲,也许真正知晓当年真相的人,就只剩下姜叔和皇帝本人了。 陈念很确定姜叔绝对没有害自己和陈词的心思,那么如此看来,就只剩下了皇帝。 可他是沙弗莱的父亲,他不想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沙弗莱的亲人。 陈念决定不再难为自己,反正他坐在这里干想,也不可能得出个什么结果。 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独自一人离开,回到家中。 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平时姜岱很少出门,就连工作都是在书房里进行一些翻译,大多数时间都是姜岱在家里,等陈念回来。 陈念环视一周安静的房子,重重地舒了口气。 没什么好伤感的,反正很快他就能再见到姜叔了。 沙弗莱直接带着姜岱去到最近的外壁挂,驾驶私人飞行器回到顶层,中央电梯虽有私密的专用通道,但也都有监控系统,还是走航空路线更加保险。 飞行器径直降落在医院楼顶的停机坪上,姜岱步履蹒跚地扶着栏杆走下来,他抬起头,将近十八年没有踏足过顶层的地面,明媚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姜岱望着毫无遮拦的湛蓝天空,一切都是最为辽阔自由的样子,有鸟在头顶经过,微风吹动衣摆,带来植物的清香,前半辈子,他一直生活在顶层。 如今经过十八年的颠沛流离,他又再度回到了阳光之下。 姜岱深吸口气,对沙弗莱道:“走吧,殿下。” 姜岱戴着帽子和口罩,将头脸全部遮住,只露一双眼睛,但仍能看到烧伤的痕迹,没人认出这位苍老病弱的中年人,其实是曾经英俊的陈家管家。 沙弗莱将姜岱引至医院顶层的特殊病房,他推开房门,陈词正坐在陪护椅上等待。 见两人进来,陈词站起身,对沙弗莱身后的姜岱点了下头,平静喊道:“姜叔。” “哎。”此时此刻他们再也不用维持着那种心照不宣,姜岱声音有些颤抖,对陈词道:“大少爷。” 这是陈词有记忆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 不是皇子妃,也不是所谓的殿下,更不是几乎没有多少人记起的选帝侯。 他是陈家大少爷。 陈词:“这段时间你好好治病,沙弗莱会安排好一切,等过上一阵陈念就会过来,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两兄弟总会有一个在顶层。” 姜岱:“好。” 沙弗莱:“我已经给您找好了专家,咱们现在去看看吧。” 姜岱和眼科专家见过面,详细说过自己的情况,需要去做检查。 在外面等待的功夫里,沙弗莱对陈词道:“身体检查的问题,我已经跟白塔和基地提出申请,商量过了。基地方面同意推迟身体检查,各大检疫站那边还有相当分量的药剂储备,暂时不需要你那么频繁的继续提供。” 陈词怔忪片刻,没想到沙弗莱竟然真的办成了。 从小到大,每个月他都需要按时进行的身体检查,就这样被推掉,一时间陈词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过了几秒,陈词才缓慢道:“谢谢。” 似乎也没有特别困难,如果……如果他此前早就提出,是不是也能收获好的结果?他一直以来习惯的沉默,其实是最糟糕的应对方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支持你乘船去三水。”沙弗莱话音一转,又道:“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意见对你来说就是耳旁风,但我还是要说。” 陈词:“我会去的。” 果然。沙弗莱叹了口气,他已经劝了陈词好几天,一点用都没有,只能无奈让步:“如果你真的要出发,必须保证随时能发送确切的方位给我,如果发生意外,我会立刻派人前去施救。 ” 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理由,他正好也需要一些保障,陈词是无论如何都想去到月光不错,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为此送了命。 陈词答应道:“好。” 姜岱的检查结束,几名专家进行了联合会诊,黑诊所里的医生说的不错,这种情况必须要做手术,目前最新的技术确实能够阻挡姜岱继续失明的进程。 姜岱在医院住下,沙弗莱和陈词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两人就此回去皇宫。 陈词去做今天的体能训练,除了每天晚上在人工湖里游泳外,他还给自己追加了颇为严苛的室内训练,以提升体能。 面对这种铁了心要出去的做法,沙弗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他去。 手头的所有事情都办完,终于能够暂且休息一会儿了,沙弗莱躺到床上,给陈念发送消息:【已经带着姜叔看过专家了,专家们会根据检查结果决定手术方案,尽快为他进行手术。】 【那太好了。】陈念很快回复,【真的要谢谢你。】 【就这样口头上感谢吗?】 沙弗莱迟疑了下,还是把这句话发送出去。 他每天都在脑中做着激烈斗争,理智告诉他保持现状就好,绝对不能更进一步跨过雷池,但心中愈发蓬勃的浓烈感情,又想让他得到更多。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 看着半天没再有新回复的聊天框,沙弗莱闭上眼,用力捏了捏眉心。 这样说终究还是太奇怪了吗,陈念会怎么想?他们现在应该是同一战线上的亲近朋友了,当做开玩笑的话,对方是不会起疑的吧? 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陈念终于回复:【你想让我怎么感谢?给你看今天刚画的画好不好?】 沙弗莱精神一震,他正要说“好”,图片就已经发过来了。 打字的手生生僵在空中。 第一张图片中,人物呈现趴跪的姿势,臀腿和腰部的线条丰腴而流畅,稍显夸张又极具美感,偏偏还扭着头,似乎在朝身后看来。 在另一张图中,人形则是仰面躺着,一条腿屈起,另一只脚翘在膝上,寥寥几笔,就将慵懒姿态勾勒得活灵活现。 人物只是简单的模型轮廓,没画五官和头发,却让沙弗莱瞬间想起了陈念。 初见的第一天,少年在会客室里,就是以同样的趴跪姿势,寻找着掉落在沙发下的餐具,连角度都那么相像。 而两人私下里进行精神力训练时,陈念每每躺在他床上,都喜欢这样放松地双手抱头,将一只脚翘起来,还优哉游哉地摇晃着。 如今陈念发给他这些是什么意思? 沙弗莱脑子很乱,他盯着这两幅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更多,画中人物空白的面部逐渐变成陈念的样子,黑发柔软,琥珀色的眼瞳狡黠,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态的动作也因此更加生动起来。 仿佛某种无言的诱惑。 雪莉酒的清香又悄然散发出来,沙弗莱呼吸都有些不稳,既然是人体练习,当然是没穿衣服的,如果……如果陈念也摆出同样的姿势,会不会是更加香艳的画面? 陈念:【最近在练人体,不知道画的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 陈念的消息如同一盆冷水,将沙弗莱心中愈演愈烈的小火苗浇熄。 果然是他的思想太龌龊,陈念只是想给他分享绘画最新的成果。沙弗莱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充满诱惑的姿势,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把艺术理解为情色,他真的没救了。 只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幻想。 沙弗莱痛苦又纠结地唾弃着自己,殊不知千米之下的十三号信息处理区,陈念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回复的那句“很棒,进步真快”,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嘛……不知道大皇子殿下经历了怎样的纠结,看到那两张画的时候心情如何? 肯定很复杂吧,要不然沙弗莱也不会过上好几分钟才发来消息。 陈念最近确实开始练习人体了,他绘画进步很快,总是能立刻抓准形态和结构,他手头缺少需要的人模,干脆就用自己做模特,摆好姿势之后设定自拍,再比照着照片画。 他摆了几个自认为线条最为优美流畅的动作做练习,谁曾想刚好就用上了呢。 呸,什么刚好用上,他只不过正常向沙弗莱分享自己的绘画成果,才不是故意挑逗呢。 至于那边的情况如何,可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谁叫沙弗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陈念按耐住心中微弱的内疚,兴许是不在沙弗莱身边,他找乐子的想法更强烈一些,不知道等重新回到顶层和alpha见了面,心态会不会有所改变。 与此同时,13号信息处理区中,还有另一个人正对着照片发呆。 傅天河坐在昏暗的矮蓬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正趴在他身上的大聪明,虚拟屏的光亮幽幽照亮alpha的面庞。 照片中夜幕降临那一刻永远定格,辽阔的天穹和一望无际的深远海面铺展,天空从地平线处的粉紫色逐渐转为深蓝,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空中,皎洁微光映照着海面,泛出粼粼波光。 浅滩上曾经属于人类的建筑化作一片断壁残垣,少年坐在矮墙上,背对着镜头,手边放着那只蓝色的越野包。 第97章 那是傅天河和九月到达遗弃郊区的第一个夜晚,他们来到海边,不久之后在骤然降临的雾气中,看到圆月下的海市蜃楼,九月说想要到坍塌的月光上去。 之后雾气散去,蜃景消失,少年仍旧坐在矮墙上,远远眺望,傅天河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也是他的终端里唯一一张关于九月的照片。 九月不喜欢拍照,并且一直抗拒留下任何相关的影像。 傅天河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再也没问过九月要不要拍照了。 就像少年至今不愿意告诉他真实姓名一样,不想留下影像,应该也是出于什么他还不知道的考量吧。 名为思念的情绪在胸中酝酿,如同某种具有实质的存在,跟随血液循环进入每一个细胞。 这段时间两人虽然没法见面,但每天都还会或多或少聊上几句,九月一如既往的话少,虽然傅天河觉得经过这一趟旅程,他们再聊应该会更放开一些才是。 不过管它呢,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天他就能和九月见面了。 二十天来的相伴终究还是把他给惯坏了,傅天河甚至都开始不太习惯一个人的日子,明明之前的许多年,他都是孤身一人四处飘荡着。 傅天河拍拍大聪明的脑袋,还好现在有条狗陪着他。 alpha站起身,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挥去,但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隐藏在更深的角落,随时都能够重新占据傅天河的思绪。 傅天河拿出牵引绳,对大聪明道:“走,出去遛一会儿。” 陈词换好干净的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 汽艇飘在湖面上,先前陈词的游动吸引而来了阿芙洛的小鸭子,就连大鹅王子都要过来凑个热闹,围在汽艇旁。 鹅对气味很敏感,就算兄弟两个有着相同的信息素,大鹅也似乎嗅到了些微的不同,不是很愿意靠近陈词。 今天是陈词使用自己身份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就会在沙弗莱的陪同下,前去地下城和陈念进行第三次互换。 同时也将在这一趟旅程中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沙弗莱:“你还是决定要去三水对吧?有没有人陪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0节 陈词思考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如实点了下头。 虽然还没和傅天河说过行动计划,但alpha应该会和自己一起。 “是那个叫傅天河的人吧。” “嗯。” 沙弗莱心情还蛮复杂的,他不知道陈词究竟是怎么和那个傅天河认识,但两人一起去过许多地方,还在研究所被路恒拍了个正着,更是联手抢劫了唐纳德的宅邸,陈词要和他一起去很正常。 沙弗莱:“我想和他见一面。” “我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也都用的假名字。” 陈词的意思很明显,沙弗莱作为大皇子,是经常出现在各种新闻里的人物,各大信标中应该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如果沙弗莱和傅天河见面,傅天河很有可能根据沙弗莱推测出有关陈词身份的信息。 “所谓见面,不一定非要在现实里。”沙弗莱顿了顿,又道,“他平时玩游戏吗?” 在陈词和傅天河刚认识的不久,傅天河带他去捡垃圾制作电子元件,陈词偶然从他那里听到过一嘴:“玩。” 沙弗莱:“我们可以在游戏里见面,反正都用着虚拟的人物形象和名称,没谁能认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这个主意挺不错,陈词也没再思考,点头道:“好,我会去和他说。” 沙弗莱提醒:“只让他和我见面就好,你不能用神经适配器。” 陈词嗯了一声。 沙弗莱从脚边的储物箱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陈词:“这是精准定位器,会时刻发送你的确切坐标,记得带在身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刻前去救援。” 陈词将盒子打开,定位器是芯片的形状,他稍微研究了一下,道:“你给我弄吧。” 沙弗莱从他手中接过芯片,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注射器,alpha戴上手套,将芯片进行严密的消毒处理,固定在注射器的末端。 陈念将袖子撸起,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想了想,干脆把衬衣的扣子解开,让整个右肩露出。 “往这儿来。” 肩部应该是比较保险的位置,除非整条胳膊都断了,否则芯片不会因意外脱离。 陈词衬衣扣子解开两颗,脖颈,肩膀和锁骨连成一大片,暴露在沙弗莱眼前,他刚冲过澡,又游过泳,皮肤上还泛着些微绯色,暗色的月亮胎记生在右肩上,被月色照亮。 沙弗莱:“换另一边吧,这里有胎记。” 陈念闻言将衣服拉回来,又把左肩露出。 沙弗莱把注射器抵在他左肩上,轻轻一按,芯片就被植入了皮下。 双方坦荡得像在打疫苗。 alpha打开自己终端上的一个特殊程序,给陈词看:“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方位了,芯片还能同时监控你的身体状况,如果出现数据急剧波动的危险情况,我也会过去找你。” 陈词:“好。” 沙弗莱总算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沙弗莱开动汽艇,在小白鸭和大白鹅的追随下,从人工湖的湖心驶向岸边。 第二天一早,沙弗莱和陈词以巡查的名义,乘坐中央电梯前往地下城。 三人在第六信息储存区的一处私人酒店里见的面。 说起来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在除卫生间以外的地方会面,陈念仍旧热切,上来先给陈词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念:“你真的决定要去三水了吗?” 陈词:“嗯,沙弗莱往我身上植入了定位芯片,如果有什么危险能立刻施救,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沙弗莱:“我也已经和陈词说好了,会在游戏里跟傅天河见面,判断他究竟靠不靠谱。”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亲眼在游戏里见过海皇的威力,陈念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天真地说“好酷”了。 陈念担忧道:“哥,你熟悉原初生物吗?” 陈词:“我是学海洋科学的。” 言外之意就是陈词对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心里都有数,他是详尽考虑过后才下定决心的。 陈念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知道陈词有多么渴望自由,如今的所作所为,更像是过度压抑之后的爆发,陈词要去追寻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好,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随时和我们联络。” 兄弟俩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沙弗莱很快就出去等待,将房间留给他们两个,说一些私密的话题。 陈念和陈词经常没事就用终端聊天,说过许多五花八门的话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需要面对面才能详谈的话……也就只有沙弗莱的问题了吧。 “哥,你现在是不反对沙弗莱有其他情感关系的吧?” 这已经是陈念第三次问他相似的问题了。陈词定定地看着陈念,也不做声,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眼眸似乎能穿透表象,直接看到人心里去,让所有想法都无从遁形。 盯得陈念背后都毛毛的,他举起双手,道:“别这么看我,怪发毛的。” 过了几秒钟,陈词仍旧给出了和之前同样的回答:“不关我事。” 他淡淡道:“我和沙弗莱从小就定下了婚约,但那是已故的父亲和皇帝决定的,没有问过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意见,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姓陈的孩子成为皇子妃罢了。” 陈念还是头一回听陈词说那么深。 皇室需要陈蔚元帅的孩子成为皇子妃? 陈念立刻想到他和陈词的天赋,元帅早已死去,陈家也名存实亡,没必要用婚约来进行牵制,现在陈念非常确定,皇室看中的,是陈词身上的某种价值。 他们两个能听到原初生物声音的秘密,应该就只有沙弗莱知道,那么陈词身上让皇室如此在意的价值,究竟又是什么呢? 见陈念皱起眉头陷入沉思,陈词轻声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问我了,我和沙弗莱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陈念嗯了一声,现在沙弗莱对他动了心,而陈词和傅天河的关系又不是那么清白,真要算起来就是一笔烂账。 还不如稀里糊涂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词:“来吧,我们换衣服。” 陈念和陈词脱下身上的衣服,递给对方,月亮形状的胎记印在他们肩头,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让两人面对面站着时,更像是完全的镜像。 他们帮彼此整理好衣领,最后扣上颈环,又坐在床边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急急忙忙,恨不得用最短的时间获取最多信息,而现在,他们也能悠闲地说起任何想聊的话了。 在未来会有更多这样的日子吗?陈念希望有。 大皇子和皇子妃的此次地下城巡查定为三个小时,闲散聊天中,时间快得一晃就过去了,沙弗莱在外面敲响了门。 “该走了。”陈词站起身。 陈念:“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陈词安静了一秒,主动上前抱住陈念。 虽然从一开始陈词就不会因陈念的触碰产生不适,但时至今日,他仍很少主动和人进行肢体接触。 这是告别的拥抱,但这一刻,陈念突然觉得,也许陈词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再见面。 他用力抱住陈词,拍拍哥哥后背,做最无言的支持。 两分钟后,陈词戴好口罩和帽子,对在门口走廊上等待的沙弗莱点了下头,率先离开了酒店。 沙弗莱回到房间,陈念已经重新坐到了床边。 沙弗莱在搬一把椅子过来和同陈念一起坐在床边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秒,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他动作克制地坐到床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床上有钉子会扎屁股呢。 和陈念坐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在陌生的酒店房间,窗帘严实拉着,阻挡着外面的视线,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就让沙弗莱可耻地兴奋了。 alpha在内心唾弃着自己的没出息,对陈念轻声道:“我们等上十分钟再走。” 陈念:“好,陈词如果坐船去三水,光是路上就得十几天,来得及吗?” 沙弗莱:“我不知道,但这一次他没说好什么时候再换回来。” 陈念点头,这也就意味着他在顶层还不知道要待上多久,不过也好,他就能在姜叔动手术的时候多陪在姜叔身边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无言的暧昧悄然萌动。 沙弗莱找了个话题:“这几天有在坚持做精神力训练吗?我听白给樱桃他们说,你天天都在玩游戏。” “当然有了,老师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检查了吗?”陈念眨眨眼,唇角勾起个有点坏坏的笑,“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我又不会跑掉,等回去你那里,可以好好做测验。” 少年最后的尾音放轻,好似羽毛般搔在心尖,明明在作出应答,却旖旎至极,仿佛omega是在因为某种更私密的事情,埋怨他的猴急。 沙弗莱喉结上下滑动,强忍着不让思绪跑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懊恼过原来想象力过剩也是种折磨。 沙弗莱竭力克制着想法,陈念却突然倾身靠过来。 这一下凑得很近,沙弗莱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晚香玉味道,少年单手撑着床铺,琥珀色的澄澈眼眸中映出沙弗莱猝不及防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吻上来。 沙弗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想要移开视线,可两人靠得那么近,又能看向哪里呢? alpha放在床上的手指蜷起,攥住床单,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愈发激烈。 明亮而湿润的眼睛,挺翘的鼻,以及柔软的唇,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近到只要他稍微一向前,就能以最亲密的姿态触碰。 雪莉酒味道的alpha信息素被引诱着,散入空气中,同晚香玉绵密地纠缠。 沙弗莱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泛出青白,是继续这样屏息僵直,还是真的做点什么? 如果……如果他靠上去,陈念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在这时,陈念却浅浅地笑了下,他伸出手,从沙弗莱衣领上捏起一根碎发。 omega两指捏着这根浅金色的头发,放在眼前仔细看着:“殿下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游戏了吗?怎么掉头发了?” 陈念重新直起身子,回到原处,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远,沙弗莱原本提起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碎,变得空荡荡。 强烈失望感如同汹涌浪潮,一下子将他淹没,冰冷的海水顺着鼻腔灌入肺部,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言的刺痛。 沙弗莱过了几秒钟,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是个人都会掉头发。” 陈念不回答,他将手指放在唇边,鼓起脸颊,将这根头发吹走。 自顾自地做完这些,陈念才转头看来,他眼瞳明亮,神情坦荡,如同根本不曾发现沙弗莱的失望和其他更为强烈的心思。 “最好是正常脱发,我可不想我未来的哥夫是个秃头。” 一句“未来的哥夫”直直击碎了沙弗莱心中刚建立不久的防线。 见alpha沉默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低落,陈念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1节 他不是没当过感情骗子,和安东尼奥、纪逸枫等人暧昧也是在利用alpha们对他的想法寻求乐趣,见对方信以为真,还想要和他暗中勾结,陈念每每都暗自笑开了花。 但看到沙弗莱的反应,他反而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陈念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暂时收手。 可能是……可能是对方实在太老好人了吧,欺负这样一个善良又正值的alpha,陈念总感觉自己坏到家了。 而另一边,陈词已经离开酒店,到达了最近的车站。 他乘车抵达中央电梯,下到13号信息处理区,在公共巴士的站点处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往区域南部的车。 姜岱已经离开,现在陈念家中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用那么着急回去。 半个小时后,陈词在城南下了车,他徒步穿过商业街,顺着下坡来到低洼处,一座座矮棚东倒西歪地立在眼前。 陈词来过好几次,早就轻车熟路,他拐进一条小巷,走到最尽头,看到了那座矮蓬。 门口仍旧是灰蒙蒙的塑料帘,陈词刚把帘子掀开,就听见里面传来狗叫。 以及傅天河警惕的声音:“谁?” “是我。” 几秒钟后,只见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卧室里冲出,比傅天河更快一步的是棕白相间的低矮小狗,大聪明汪汪叫着飞奔而来,扑进陈词怀里。 陈词稍微后退半步,缓解冲击力。 他揽住大聪明的脖子,另一只手摸摸它脑袋,他还从没见过大聪明的尾巴摇得这么欢快。 陈词抬起头,视线从大聪明身上移开,就看到了正站在他面前的傅天河。 alpha也很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但被大聪明抢了先,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自己竟然跟一只狗比,实在太不应该了,只能矜持地克制住自己的双腿。 陈词哄好了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嘤嘤声音的大聪明,对傅天河点了下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回来了。” 傅天河鼻子猛然一酸,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时候了。 “欢迎,等了你好久。”alpha浑身都放松下来,正想赶紧让陈词先坐下,回头才发现沙发早就没了。 陈词也注意到了格外空旷的客厅,问:“机床呢。” “旅行的那几天家里遭贼,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不过不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傅天河搓了搓手,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家里暂时也没再买椅子什么的,要不你去我屋里坐?” 陈词点了下头,第一次进入了傅天河的卧室。 卧室很显然也被洗劫过,空荡得只剩下了一张床和临时拼凑的桌子,看样子傅天河平时就坐在床上,研究桌上的东西。 在角落里铺着一张软垫,应该就是大聪明的窝了。 种种蛛丝马迹都透露出,傅天河回来的这几天过得并不好。 “有点小,别介意。” 卧室到底是一个人最私密的空间,每一寸空气里都充斥着浓郁的琥珀木香,alpha正值壮年,在家中更是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信息素,也许昨天晚上思念之中他还干了点什么别的事。 傅天河翻出来信息素遮盖剂,迅速喷了一通,但该闻的陈词都已经闻见了。 他低下头,偷偷揉了揉鼻子。 傅天河喷完,在陈词身边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刚刚?是说办完事情直接到我这里来了吗?” “嗯。” 傅天河一愣,omega一个短短的嗯,就让他脸上止不住的发热。 这意味着什么?九月在13号信息处理区是有家的,办完事情他连家都不回,就过来找了自己。 “你这一趟出去是做什么了?”傅天河试探着问。 他没有想要窥探九月隐私的想法,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希望少年不会觉得冒犯。 “去见了朋友。” 一个很平常的回答,傅天河眨眨眼,哦了一声,他知道九月还有其他朋友,在遗弃郊区的几晚,两个人睡在同一顶帐篷里,扎营之后,九月坐在里面休息,就经常会捧着终端和谁聊天。 “我和他们简要说了下旅行的事情,知道我认识了新朋友,他们想见你一面。”陈词看向傅天河,“可以吗?” 九月的朋友要见他? 傅天河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可以。” 他想要了解更多关于九月的事情,如今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傅天河答应得爽快,也省了陈词事先准备好的腹稿。 “那个朋友的工作比较忙,也没法走开,所以他想和你通过神经适配器见面。” “在游戏里吗?” “嗯。” “没问题。”傅天河一口答应下来,“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给我介绍一下他吧。” “他叫……维恰。”陈词回答,维恰是沙弗莱的小名,“我们两家很早之前就认识,所以算作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样啊。”傅天河心里有了数,既然是同龄人,就不用太过紧张,他相信既然是九月的朋友,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晚上吧,你有神经适配器吗?” “有,我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玩,神经适配器就放进床里面了,正好没被偷走。” 陈词点点头,接下来等沙弗莱和傅天河见过面,他就能出发了。 第98章 “来,你起一下,我先把神经适配器拿出来,看看还能不能用。” 陈念站起身,看傅天河将床铺全都卷起来,露出下面的床板,他睡是那种拼接床,两个长方体的大箱子并起来,再铺上被褥就能睡觉,床体还能储物。 傅天河掀开床尾的盖板,在一堆零零散散的杂物中翻找一番,最终抱出个挺旧的纸盒子。 “就是这个了。”他用手拂去盒子上的灰尘,将其打开,拿出一款深蓝色的神经适配器,看外形应该是很老的型号。 傅天河将床板盖上,陈词顺手帮他把卷起来的铺盖展开,傅天河受宠若惊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床被铺好,两人重新坐下,傅天河检查着神经适配器,他尝试着开机,看到闪烁的红色指示灯,赶紧先插上电。 “先充会儿电,元件的问题应该不大,实在不行我再临时做点儿替换上。” 陈词:“我家里有一个新的,我把那个拿过来吧。” “也行,以防万一嘛。” 傅天河的这款神经适配器里装着不少他自己改装的零件,他也真够胆大的,敢把这东西戴在脑袋上试。 大聪明至始至终都紧紧贴在陈词腿边,表现着无言的亲近,陈词摸摸它脑袋,道:“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傅天河:“你中午怎么吃?” 陈词:“还不算饿。” 傅天河:“那总不能不吃吧,走,咱俩吃顿饭去,我请客。” 傅天河换上他最干净周正的一身衣服,又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抓了抓,将陈词带到商业街的一处高档餐厅。 虽然alpha卖掉机械核心拿了不少钱,但平时仍旧过得非常节俭,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都是随便喝碗最便宜的面条就应付过去了。 而现在,他带着陈词一起,两人是没少在野外吃快速食品不错,但现在有条件了,当然不能太磕碜。 包厢的环境很不错,傅天河点了四个菜,最先上来的开胃酒度数很低,带着点甜味,还不错。 陈词端起酒杯,垂眼抿了一口,傅天河偷偷地看他,少年的腕从袖口露出,佩戴着终端,那双手是傅天河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修长白皙,不见任何干过粗活的痕迹,它适合去触碰最精致易碎的艺术品,却也能够紧握武器,做出最狠厉的反击。 九月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高贵优雅,就应该坐在这样的场合里,哪像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包间私密,播放着轻音乐,就连其他客人的交谈也都轻声细语,不会产生打扰,和暗中喜欢的omega一起共进午餐,实在太像约会了。 吃过午饭,以傅天河对陈词的了解,知道他肯定会犯困:“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陈词:“我自己回去就好。” 傅天河:“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要做的。” 陈词默许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傅天河送回家。 两人乘坐公共巴士,傅天河把陈词送到小区门口,停下脚步:“你走吧,我就送到这里了。” “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好。” 傅天河站的原地,目送陈词的身影远去,数天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低下头,不让路过的旁人看到脸上抑制不住的灿烂笑意。 陈词和陈念聊天,得知他刚买了一款神经适配器,现在陈念去到顶层,暂时也用不到了。 陈词回到家,从陈念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放置的神经适配器,他将包装盒拉出床底,顺手把放在它外面的另一个小盒子也带了出来。 陈词本来没注意,但他偶然瞥见了包装盒上印着的图案。 就要打开神经适配器的手一顿。 两秒后,陈词拿起了那个小型包装盒。 里面装着的东西显而易见,白塔也给他安排过类似的辅助工具,作为omega在未结合的情况下,单靠抑制剂挨过发情期是很难的。 陈词没有拆开来看,无非就是那些款式的玩意儿,他没兴趣。 陈词将小蘑菇的盒子放回床底,重新专注于神经适配器。 陈念应该不会介意他暂时借用一下。 把东西找出来,陈词便躺在床上休息,睡醒之后他就可以去找傅天河,大聪明还在他那边。 意识逐渐困倦,让思维滑向混沌,陈词闭上眼,陈念的房间里没有调控系统,薄薄的窗帘无法挡住外面的灯光,陈词又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眼罩和耳塞。 把这两件装备戴上,他终于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2节 醒来之后,陈词和沙弗莱聊天,敲定了见面的时间。 傅天河的住处才遭过洗劫,门窗都不够牢固,陈词有点担心,如果在那里使用神经适配器,可能不太安全。 陈词想过一番,终于还是做了决定,他点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输入:【你到我家里来吧,用神经适配器会更安全一些。】 傅天河很快回复:【啊?去你家?】 【嗯,现在就只有我自己在家。】 过了几秒,陈词收到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好”。 傅天河盯着聊天框中那句“你到我家里来吧”,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九月竟然对他发出邀请? 要知道omega一直以来都表现出极强的警惕性,他也送九月回家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在离单元很远的地方停下,直到现在,傅天河也不知道九月家确切的地址在哪里。 以至于后面那句“现在只有我自己在家”都被alpha忽略。 傅天河当然没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他沉浸在自己进一步取得九月信任的欣喜之中,邀请他去自己的家,对于九月来说应该是非同一般的朋友才行吧。 傅天河深吸口气,尽力平复着心情,俯下身一把捞起正在睡觉的大聪明,兴奋地撸起茫然的狗头,嘿嘿笑道:“别睡了,马上咱就要去你另一个主人的家了。” 傅天河立刻穿衣服出发,他牵着大聪明来到小区,按照地址找到了具体的单元。 很熟悉的地方,他前几天遛狗的时候路过这里,当时好像还遇见了一个下来拿快递的孕妇。 傅天河抬起头,看到斜上方那根崭新的管道接头,确定了,他之前修理了这片小区所有漏水管道,也动过这里。 既然九月就住在这个单元,那睡眠被滴水声影响的情况应该有所改善。 也算是他为九月做了点实事。 他定了定心神,走上楼,楼道的墙壁脏污,上面还有铅笔留下的涂鸦。 傅天河在302室的门前停住脚步,最后看了眼陈词发来的地址,大聪明似乎嗅到了味道,汪汪叫了两声。 “安静点。”傅天河深吸口气,抬起手敲门。 十几秒钟的等待后,他听到了里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停在门内,安静了几秒,似乎是里面的人在通过猫眼确定来者身份。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傅天河看到少年站在玄关处,他黑发蓬软,面色平静,穿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脚蹬一双灰色的拖鞋。 傅天河笑笑:“没有打扰到你吧?” 陈词摇了摇头,他侧身让开,道,“进来吧。” 傅天河牵着大聪明迈步进去,发现九月家竟然里里外外的有三层大门。 安保措施做得好严格。不过也是,像九月那么优秀的omega肯定少不了alpha觊觎,把自己严密保护起来是对的。 房子不大,但温馨而整洁,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晚香玉味道,傅天河一眼就发现陈词的脖子上没有佩戴颈环。 他赶忙移开视线,无论如何,作为未结合的alpha,盯着一个omega的脖子看很不礼貌。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嗯,家人有事出去了,我在做饭,待会儿先吃点。” 陈词正说着,听到厨房里传来油崩的声响,立刻回身过去。 傅天河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快陈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自己换鞋吧,看看那双深蓝色的合不合适。” 傅天河从鞋柜里拿出陈词所说的深蓝色拖鞋,稍微有一点点小,但不碍事。 傅天河走进客厅,俯身将大聪明身上的牵引带解开,放在桌上。 面对新环境,大聪明低着头到处闻嗅着,整个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沙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上面铺着的沙发巾很整洁。 傅天河大概看了下,房子是一室一厅独立卫浴的结构,还有个小书房,书房的门没关,他站在玄关,能看到里面放了张床,成为卧室和办公场所。 傅天河没有上来就乱窜,他来到厨房,对正在做饭的陈词道:“需要我帮忙吗?” 陈词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扔过来俩大土豆:“削。” 傅天河乖乖站在水池前,先将土豆上的泥洗净,再用刮皮刀去皮。 厨房面积不大,两个人都在有点腾不开身,动作一大就能碰到对方的手臂。 此时此刻,傅天河却无法生出任何旖旎的想法,这种满是烟火气息的情景,让他只想沉下心来好好感受。 傅天河削好四颗土豆,陈词把它们放在锅里蒸,他不想做油烟太大的东西,弄得身上全是味儿,索性做了土豆泥拌饭。 将蒸好的土豆捣碎,加入各种调料搅拌,再蒸一下,最后淋上肉汤提味,就连大聪明都被香味吸引而来,陈词切了些碎肉扔在地上给它吃。 “把碗端去客厅吧。” “好。” 两人一起把盘子和碗端去客厅的桌上,总共一荤一素还有汤,对傅天河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陈词又捞了些肉,单独切成一盘放在地上,给大聪明当晚饭。 “吃吧。” 傅天河立刻拿起筷子,随即他听到大聪明吭哧吭哧吃饭的声响,才意识到这一句是给狗说的。 他迅速把筷子放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陈词从桌子底下拉出塑料板凳,坐在傅天河的对面,开始吃饭。 见陈词动筷子,傅天河也就不再等,他来的时候还没多饿,现在给陈词打了打下手,就已经饿到恨不得狼吞虎咽了。 omega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明明是很简单的饭却也做得那么美味。 两人各自吃着,时不时说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都不觉得尴尬,二十一天的旅程中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陈词吃得不太多,但傅天河很给力地把所有食物都消灭光了,就连盘子都用单饼擦得干干净净。 傅天河站起身收拾碗筷:“我去刷碗。” 陈词理所当然地将活交给了alpha,和学音乐一样,他也不喜欢烹饪,但这是白塔安排的课程,陈词从前不知道他其实有拒绝的权利,便一直学着。 但碗他是绝对不会刷的。 傅天河顺手把大聪明吃饭的盘子也刷了,他擦干手上的水,回到客厅,就看到陈词坐在沙发上逗大聪明玩。 omega脸上仍旧不带笑意,他其实是很标准的冷美人,此刻的神情却显出几分温柔,和九月相处也挺长时间了,但每一个瞬间,少年都能带给他新的吸引。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那个朋友的情况呢,再给我具体介绍一下?性别年龄什么的。” 傅天河得事先问好,电幻神国里面的生理性别就只有男女两种,但现实中可还有omega和alpha的第二性别区分,万一没提前问清楚,闹出什么乌龙,可就不好了。 “他是个男alpha。” 傅天河哦了一声,心情有一点点微妙。 男alpha啊,还是两家早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得知九月和他一起旅行后,甚至还要来见他。 傅天河不太想把这种心情形容为吃醋,他和九月目前还只是朋友关系,他一个刚和少年认识不足两个月,甚至连对方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也没多少资格吃醋。 但傅天河心里清楚,他确确实实是在发酸。 钟表的指针指向六点半,还没到和沙弗莱约定好的见面时间,但傅天河应该很久都没碰过神经适配器了,提前上线准备一下也好。 陈词进屋把神经适配器拿出来,傅天河一看,挺新的型号:“刚买的?” “嗯,前几天刚买的。” “我也把我那个旧的带过来了,以防万一。”傅天河抓抓头发,“那我就先用你这个新的试试?” “好。” 傅天河将神经适配器扣在脑袋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玩过游戏了,都快忘记上一次佩戴是什么感觉。 视野逐渐清晰,神经和机器相连,并入到虚拟网络中。 很快,坐在沙发上的alpha就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陈词坐在一边扭着头看他,傅天河只有下半张脸还露在外面,表情平静。 陈词观察了两分钟,将视线移向沙发另一边,傅天河带来的神经适配器就放在那里。 他突然也有点想试试。 陈念在和沙弗莱一起玩电幻神国,佩戴神经适配器好像也没出现别的问题,那么自己现在来戴,会不会还像从前那样,产生不良反应? 直到现在,陈词也不知道十岁时那场意外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研究所说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太强,可他那时候才十岁,还没有觉醒精神力。 也许只是因为年龄太小,有一部分小孩子初次接触神经适配器,确实会出现不良反应。 只不过他的不良反应在白塔看来,就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意外,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发生的任何其他状况,白塔剥夺了他继续接触神经适配器的权利。 而现在已经九年过去,他成年了,也能够熟练掌控精神力,同胞弟弟使用时也一切正常。 陈词伸出手,将傅天河带来的神经适配器拿过来。 他拆开破旧的包装,傅天河已经把它充好电了。 陈词坐在傅天河身边,尝试着将神经适配器带在头上。 就听见傅天河道:“诶,你要和我一块来吗?” 傅天河已经登陆进游戏,确认了自己好久没上过的账号,他刚想和陈词说一声,就看到少年也戴上机器。 “嗯,我想试试,之前还没用过这玩意儿。” “那就试试吧,我给你调一下参数,弄成最适合新手的强度。” 傅天河当然不知道陈词小时候用神经适配器出现过不良反应,就算知道了,在如今陈词都已经成年的情况下,他顶多也就是多注意着omega的身体状况,不会拦着他再用。 “这元件是我亲手做的,我专门多调了几个档,给你用最低的试试,能降低初次使用的不适感,就是游戏内可能会出现掉帧卡顿的情况。” “好。” 傅天河调整好参数,将神经适配器递给陈词:“来,试试吧。” 陈词把它带上,随着焦距自动调节,眼前的景物迅速变得清晰,陈词盯着绿色旷野上的房子,在神经和机器连接的那一秒,突然涌上股强烈的恶心。 但他忍住了。 精神力和电信号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相互冲撞,寻求着最为合适的微妙平衡,眼前骤然黑了下去,但意识却仿佛随着网络线路,电波般扩散向无限远的地方。 漫游。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3节 一瞬间陈词如同置身于太空中极速穿梭,又似乎被无处不在的冰冷海水紧紧包裹,周围尽是一片黑沉,但陈词知道,有数不清的某种存在,散布在每一寸空间。 他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精神力凝聚,牢牢护住心神。 陈词看到黑色空间里的海水,水滴自下而上地升至空中,如同一场逆向行驶的暴雨,天空泛起涟漪,波纹传递至无穷无尽的虚无远方。 眼睛。一只赤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漆黑瞳仁中泛着无机质的冷。 陈词:!!!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骤然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蓝色的光占据了视野,陈词听见了机械的女声:“连接已完成。” “怎么样?”傅天河的询问不甚清晰,像是从另一度空间传来的,带着股兴奋。 陈词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他声音仍旧平静,回答道:“还不错。” 急促的心跳咚咚响在耳边,正在逐渐平复。 刚才他看到的……是什么? 其他人进行精神链接的时候,也会出现类似状况吗? 为什么他会看到一只显然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让他想起某种藏匿在洞穴深处的远古生物,但那种红却不是血色的猩红,究竟更像什么呢? 陈词将疑惑放在心中,今晚他会好好想一想,但不是现在。 他是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进入虚拟网络,虽然听沙弗莱提过很多次,但对陈词来说,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 陈词适应了三分钟找,他到搜索界面,其实用不着搜索界面,推荐栏中的第一项就是如今大火的游戏电幻神国,也是今晚沙弗莱要和傅天河见面的地方。 陈词点击进去,傅天河的神经适配器之前就用来玩过电幻神国,也不用重新下载游戏本体,只需要再加载几个最新资源包。 很快陈词就进入了这款名声大噪的虚拟游戏当中。 第一步当然是要捏人。 陈词倒不在意这些,他随便生成了几个随机数据,按照自己的习惯调整了一下,点击确认。 第二幕确定角色名,陈词思考了几分钟,也没想好什么好名字,他是个取名废,要不然也不会连狗的名字都取不来,最终用了陈念提议的大聪明了。 陈词绞尽脑汁,尝试着输入“乌特图”“阿尔芒马加什”“来段bbox”等一系列他能想到的名字,毫无例外,看到的只有“此名称已被占用”的提醒。 电幻神国发行近十年,大部分玩家还经常开好几个号,一般的名字早就都被占用了。 陈词无奈,随手打了个【我是大傻子哈哈】 【系统】:您已建立新账号【我是大傻子哈哈】,祝您游戏愉快。 陈词:…………………… 陈词出生在新手点,他抬起头,看到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半透明文字,沉默了。 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碰,陈词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正望着他的alpha。 傅天河:“你注册好了吗?把id给我说一下吧,我们加个好友,一块去见你那个朋友。” 陈词:“我是大傻子哈哈。” 傅天河一愣,笑了:“怎么了?干嘛突然这么说自己,你的id叫什么?” 陈词:“我是大傻子哈哈。” 傅天河表情明显有一瞬的迟疑,他的眼神变得试探:“九月,你……” 陈词:“我是说,我的id叫这个。” 傅天河:…………………… 过了半晌,傅天河才艰难道:“你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陈词:“其他的名称都被占用了,我就随便一输,没想到这个能行。” 傅天河被这一乌龙逗得想笑:“好吧,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还可以买改名卡,咱先加上好友吧。” 陈词和傅天河重新戴各自的神经适配器,再度进入到游戏中,陈词等了两分钟,看到了新收到的好友申请。 申请人名叫【浴血刮皮刀】,63级。 . 电幻神国,蓝矾供水站。 这里是新手保护区之一,活动的大都是五十级以下的玩家,此时正值夜晚,酒吧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喧闹之中,有两个坐在角落卡座里的人却格外安静,其中一人白金色的长发梳成高马尾垂在身后,炫彩护目镜像是焊在脸上了,一身银白色的高级战术服,过膝的深色军靴包裹着小腿,干练又性感。 而在她旁边,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卡座上,占据了剩余的所有面积,俨然一副美女与野兽的情景。 正是准备同傅天河见面的陈念和沙弗莱。 陈念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想着今晚去新基地做个任务呢:“到时间了吗?怎么还没来?” 沙弗莱:“应该快了。” 陈念翻了个身,他伸出手,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沙弗莱的发梢,他将马尾分成三股,试图给沙弗莱编个麻花辫。 几分钟后,沙弗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锃亮,身着露背马甲和粉红色紧身迷你裙的彪形大汉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四处张望着。 最终,大汉在一群纵情欢乐的人中瞄准了沙弗莱和陈念。 黑皮辣妹装的大汉迟疑地走过来,他清了清喉咙,询问沙弗莱:“美女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id是维恰的人?” 第99章 明明是灯光迷乱,音乐震耳,气氛高涨的酒吧,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诡异的沉默却无声蔓延着。 有四个人围坐在桌边的卡座。 其中一个是身高两米多,皮夹克里穿着黑色比基尼的彪形大汉,他粉红色的络腮胡绑了八个小辫儿,胸口还纹着小猪佩奇,下半身穿着条短裤,小腿上的毛浓密如同毛裤,脚上蹬着双兔耳朵拖鞋。 另一个是皮肤黝黑锃亮,身着粉红色露背辣妹马甲和超短迷你裙的壮男,他头发剃秃,没留胡子,除了两根眉毛,整个脑袋光溜溜的像个鸭蛋,在他头上,顶着“浴血刮皮刀”的id。 第三人是个身着银白色战术服,目镜遮住大半长脸,没办法辨认出男女的长发高个子,歪歪扭扭的麻花辫垂在身后。 最后一人穿着新手装扮,脑袋上顶着一个长方体的棕色纸袋,直接将脸和脖子全都遮住,看不清面容,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平平无奇的气质,属于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类型。 这四位卧龙凤雏齐聚一堂,很难说究竟是谁更离谱一些。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傅天河坐在柔软的卡座上,屁股却像扎着钉子,如果不是九月也跟过来了,他都想要立刻站起身逃走,逃到天涯海角去。 实在也太尴尬了吧,他决定和九月的朋友见面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尴尬的局面啊,他、他还叫了人家美女! 傅天河其实也想换身装扮再来的,但他账号上实在没钱了,最初始的新手装扮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给卖掉了,就只有身上穿着的这一身。 装扮可以用游戏内货币和充值的成就点购买,然而傅天河觉得往游戏里充钱都是冤大头行为,现实生活中还过得扣扣索索呢,哪有钱砸在游戏里,游戏公司和运营商别想从他口袋里掏出半个奥吉。 不过看到九月的另一位朋友也和他的打扮差不多,傅天河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应该……不会被当做变态吧。 护目镜遮住了沙弗莱的所有眼神,他盯着傅天河头上“浴血刮皮刀”的id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吗?” 要不是游戏人物黑到反光,绝对能看到傅天河的脸爆红,他抬起拳头放在唇边:“咳,因为现实中不能穿,所以只能在游戏里试试。” 陈词看他:“为什么现实中不能穿?” 傅天河:……………… 他没办法看到九月的脸,一时间无法从纸袋上的两个洞里窥探出少年究竟是在嘲讽,还是在正经询问。 傅天河:“因为……因为会被当成变态?” 陈词歪头:“在游戏里就不会吗?” 陈念强忍着笑意,帮傅天河解释道:“毕竟在游戏里没人知道你究竟是谁,要真在现实中穿了,被熟人看到可不就社死了吗。” 陈词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很显然,陈念把自己捏成彪形大汉,胸口纹小猪佩奇穿比基尼,也是因为现实中无法体验,只能在游戏里爽一把。 他没想到陈词也会跟着进入到游戏里来,傅天河找来的时候,陈念的夹克敞着怀,里面的性感小背心被看了个正着。 虽然陈词没说什么,但从纸袋两个洞里投射出来的视线如同实质,陈念浑身一激灵,立刻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迅速拉上了夹克。 如今也算借着傅天河给哥哥一个解释,他这么穿真的只是因为好玩啊! 沙弗莱目光移向旁边的陈词,纸袋顶上飘着半透明的【我是大傻子哈哈】。 比起吐槽这个用户名,沙弗莱更想知道陈词为什么也会跟着一块来:“你怎么也……” 陈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家里还有一款神经适配器,我就带着试了一下,很顺利的就进来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词摇头,他想了下,隐瞒了自己在进入时看到的那只红色眼睛。 沙弗莱松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所有的担忧,看来陈词和陈念一样,其实是能够使用神经适配器的,十岁时的强烈呕吐只是年纪太小引起的不良反应。 而就是这种偶然的意外,让陈词被永久剥夺了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权利。 好在现在陈词也能够享受其中了。 傅天河:“两位是九月的朋友吧,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傅天河,平时一直忙着工作,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好久没上游戏了,穿得有点奇怪,请见谅。” 沙弗莱重新将注意转移到傅天河身上,要不是此前看过路恒拍摄的照片和唐纳德宅邸里的监控,知道傅天河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很难相信面前这个保加利亚妖王一样的角色能当陈词的朋友。 “幸会,我听九月说你们一直在辰砂各处旅行,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也想见见他的新朋友。” 人是视觉动物,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把他们认定为好人,就算犯了错也更容易原谅,沙弗莱的角色外形一直都很不错,傅天河第一眼甚至直接把他认成了女性,还喊了美女。 所以傅天河对这位id为崩撤卖溜的“维恰”第一印象还蛮好的。 崩撤卖溜,就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说过呢? 陈念很自觉地和陈词坐到了一块儿,他们俩一个彪形大汉,一个身形单薄新手装扮,巨大的体型反差,总引得旁人忍不住投来视线。 傅天河:“九月,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 “我是他弟弟。”陈念笑嘻嘻地回答,在游戏里可没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倒也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和陈词之间的关系了。 “原来如此。”傅天河明白了,他之前还不知道九月除了生病的父亲外,还有其他亲人呢,至于这个弟弟是亲生的还是堂表弟,都没那么重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4节 起码九月身边有家人,有朋友,并非他一直以来脑补的小可怜角色。 也许正如黑诊所里医生所说,真要算起来,傅天河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不过傅天河反而挺高兴,这意味着九月在以前的生活中,应该没吃太多的苦。 陈念:“我哥一直都有给我发你们旅行时的照片,去过好多地方呢,有时候我看到都觉得羡慕,哥哥之前很少出门,旅行期间我们都特别担心他,还好有你照顾他。” 傅天河赶忙摆摆手:“其实是我们两个相互照顾对方才对,路上出现了很多意外状况,都是九月解决得呢。” 傅天河脸上带着傻笑,此前的旅程光是回想起来,就让他倍感甜蜜,他并不知道面前美女模样的维恰其实是九月的未婚夫,要不然给他一万个胆子,傅天河也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傅天河这幅模样落在陈念眼中,分明就是谈了恋爱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陈念偷偷瞅着沙弗莱的脸色,强忍笑意。 啊,这是多么宽广,多么感人的胸襟和气度啊! 四人年龄相仿,更别说陈念和傅天河在审美品位上又保持了出奇的一致,轻而易举就聊到一块去了。 最开始更像陈念傅天河沙弗莱在聊,陈词坐在一边沉默地旁听,但无论是陈念还是傅天河,都很能轻松地在谈话中拉入陈词,没过多久就让陈词自然而然地也加进来了。 虽然无法透过纸袋看到陈词的神情,但从少年的肢体语言中,沙弗莱也明白陈词在和傅天河相处时非常放松,每一个小互动都透露出非同寻常的信任和亲密。 沙弗莱和陈词认识十几年,从小就在一块相处,陈词在他面前确实也不含太多戒备,否则就不会让沙弗莱帮忙放风了,但在面对傅天河时,还是有微妙的些许不同。 如果说陈词和沙弗莱之间是平淡的白开水,那他和傅天河就是偷偷往白开水里放了一勺糖,旁人不会看出有什么区别,但真正喝到嘴里就能品出甜味儿。 怪不得路恒在地下城偶遇陈词和傅天河时,坚定地认为这两人之间一定有其他猫腻。 刚开始看那张照片,沙弗莱还觉得不就是陈词喝水,别人在一旁看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全都明白了。 平心而论,这个傅天河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沙弗莱从小就被皇帝带着参与各项政事,他人是挺老实不错,但可不是傻子,在众多老油条里面混久了,看人很准。 当然,安东尼奥除外。 就是傅天河的人物外形看着实在太难受了,虽然陈词也用着虚拟形象,但在沙弗莱脑中,他还是那个精致清冷的瓷娃娃,如今和粉红辣妹妖王坐在一块儿,如果不是真正看过傅天河的照片,沙弗莱都想自戳双目。 沙弗莱无法理解,为什么总会有人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装扮,有一个白给樱桃就算了,陈念也是这样,现在又来了个傅天河,在游戏里也当帅哥美女难道不好吗? 不光是沙弗莱在观察傅天河,傅天河同样也在暗中观察着沙弗莱。 虽然对方在他眼中是个美女,但傅天河可没忘记九月说维恰是个男alpha,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 怎么说呢,有点像那种领导者,虽然没有太严肃,但就是能看出平日肯定是个很沉稳的人。 而且傅天河总感觉自己似乎在接受某种审查,审查他作为九月认识的新朋友,究竟够不够格。 傅天河意识到了,倒也没觉得不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习惯了忍让和退步,让内心强大到足以忽略周围可能会造成的伤害,永远用乐观的心态面对一切,是他从母亲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 陈念悄悄地问陈词:“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我听沙弗莱说过你小时候的事。” 陈词摇摇头头:“我没事。” 他顿了顿,问陈念:“你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场景?” 奇怪的场景?陈念仔细回想:“没有,就是稍微有点头晕和恶心,很快就缓过劲儿来了。” 看来陈念还没有和他类似的遭遇,否则那样诡异的事应该不至于忘掉。 可能是自己精神力太强导致的,陈词当时很清晰地感觉到他仿佛置身于太空,无边地漫游,他的精神力沿着信号通路,最终去到了什么地方?陈词不知道。 沙弗莱和傅天河聊着,突然道:“你们应该好不容易才有空用一次神经适配器吧,要不要一块玩会儿游戏?” 傅天河看向陈词,询问他:“可以吗?” 他现在正在九月家里,如果答应玩游戏,说不定还要耽搁多长时间,万一拖到很晚就不好了。 陈词看向傅天河,不明白alpha为什么问他。 “你自己做决定。” 其实傅天河还是很想玩儿的,他思考了几秒钟,对沙弗莱道:“好啊。” 一块玩游戏是目前能够增进了解的最快方法,四个人很快就组了队,形成一拖三的局面。 【系统】崩撤卖溜,mono,浴血刮皮刀,我是大傻子哈哈组成队伍。 先前沙弗莱把自己的游戏id给隐藏了,他在电幻神国里太有名,就算来到新手区域,也很可能引发旁人关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开启了隐私模式。 也正是因为这点,傅天河才半天都没找到人,还直接上来就叫了他一声美女。 傅天河看着队长的游戏id,崩撤卖溜,怎么有点熟悉呢?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他还没能想出个结果,队伍就已经出发。 傅天河虽然平时忙,没时间玩,但也是接触过这款游戏的,陈词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他连新手教程都没看,就直接和傅天河来到了酒吧,对游戏中的一切都相当陌生。 走出传送点,立刻被呼啸的狂风扇了个大耳瓜子,陈词赶忙拽紧头上的纸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甚至连ui界面都调不出来,更别说看地图了。 陈念记得陈词是第一次玩,刚想教他,但看到旁边的傅天河,突然来了主意,陈念眨眨眼,没做声,假装什么都没想到,跑去前面了。 他拉着沙弗莱,非得让alpha给自己搞套寻装备,沙弗莱抵抗不能,被铁塔大汉拽走了。 陈词默不作声地自己研究着,傅天河注意到了少年的沉默,虽然九月一直以来话都不多,但他已经能从中分辨出微小的差别了。 “怎么了?”傅天河小声问。 陈词:“我不太会操作。” “主要是靠神经活动进行操作的,你在心里默念主页面,就能调出来半透明的ui界面。” 陈词尝试了一下,果然,泛着蓝色的半透明界面出现在四周,霎时间让眼前过度逼真的场景变得更像虚拟游戏。 那种因为太过真实而产生的莫名不适感,也随之迅速消退。 “现在会了。”陈词慢吞吞地道。 考虑到傅天河很久没玩,陈词是初次接触,沙弗莱没带他们去到新版本的前线,那边实在有点危险了。 新海岸有接赏金任务的点,沙弗莱让陈词选一个感兴趣的做。 陈词浏览任务表,最后选了个抢劫任务。 沙弗莱:“………………” 陈念幸灾乐祸地偷笑,看起来唐纳德的宅邸还没能让陈词过足瘾。 沙弗莱把自己武器库里的枪械借给两人,陈词骑在摩托上,手里握着突击步枪,他最后一次确定了加血换枪查看人物数据等操作,道:“我可以了。” 整个赏金任务进展顺利,沙弗莱作为等级最高的人没有进行降维打击,全程划水摸鱼,让他们三个获得更好的游戏体检。 陈词上手很快,一个人干倒一大片,傅天河和陈念甚至只用负责收赃,傅天河往包里装着钱,看到沙弗莱持枪站在一边,这位满级大佬总能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装备,更让傅天河琢磨起他的身份来。 崩撤卖溜……崩撤卖溜,等等,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电幻神国里最牛逼的公会阿法纳西的副会长吗?! 傅天河赶紧点开沙弗莱的个人主页,公会一栏里赫然写着阿法纳西,没错,他就是阿法纳西的副会长! 傅天河很久没玩游戏,但对电幻神国里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就比如说阿法纳西的副会长是个超级大土豪,整个游戏里最著名的氪金玩家。 九月的发小竟然那么有钱?可他们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少年身上明明连吃饭坐车的钱都没有,还带着家里人去黑诊所看病。 不,也许一直都是他理解错了呢? 他们抢劫唐纳德那天,把租来的豪车落在了宅邸,当时九月说不用担心交给他来处理。 傅天河暗中打听过消息,听说执法队查处了唐纳德的宅邸,还搜出了一些不合法的东西。 之后他和九月乘坐中央电梯去往别的地方,也没有遭受通缉和阻拦,平静的就好像无事发生。 傅天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心情还是蛮复杂的。 难道说九月一直以来隐藏着姓名和身份,就是因为这些?可他现在正在少年的家里,房子不大,其中的装潢看起来也不像多富裕的样子。 这位在游戏里可以一掷千金的发小,既然能帮九月处理唐纳德的事情,又为什么会让他住在治安管理其实并不算多好的13号信息处理区呢? 傅天河有点想不明白了。 九月和朋友的事他也不好多问,傅天河只能暂且将疑虑放到一边,专心应对起眼前的情况。 生活中有太多大大小小的烦心事儿,有时间在游戏里放松一通还挺好的。 陈词很快就掌握了电幻神国的正确玩法,他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非常好,少年枪法极度精准,几次任务里最终结算的时候,贡献值都仅次于等级最高的沙弗莱。 陈念和沙弗莱挺是惊讶,要知道电幻神国战斗系统的上手难度可不小,只有傅天河并不意外,毕竟他可亲眼见识过陈词的枪法。 几个朋友一起开黑最容易玩得忘记时间,吵吵闹闹中时间过得飞快,说好了是最后一个任务,却总忍不住再结算后又接个新的。 他们一直玩到爽,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确实不早了,陈词和傅天河明天没什么事,沙弗莱和陈念还得去上课。 四个人相互告别,分别的时候陈念还有些意犹未尽,压低声音对陈词道:“哥,既然现在你确定能用神经适配器了,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在游戏里见面,这游戏可好玩了。” “好。”陈词答应下来,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时间再玩游戏。 陈词摘下神经适配器,早就困得睁不开眼。 他抬手遮住嘴,无声打了个困倦的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水,眯起眼睛。 大聪明早就在角落里睡着了。 “快点休息吧。”傅天河赶忙站起身,“我就带着大聪明回去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就算地下城时刻都处于夜晚,公共交通也早就停了。 陈词思考了一秒钟,道:“太晚了,你就睡在这里吧。” “什么?”傅天河根本没想到会从陈词嘴里听到这句话,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摆手:“不不不我还是回家吧,大半夜的咱俩待在同一个房子里,怪不好的。” 现在九月的家人都不在,他一个alpha留宿在omega家里,实在有点太不像话了。 陈词很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傅天河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可我们不都在一个帐篷里睡过好几夜了吗?” 傅天河:……………… 好,好像也是,他和九月都在同一顶帐篷里睡过好几个晚上,睡袋挨着睡袋,在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在对方的信息素中进入梦乡。 他这一拒绝,反倒像装模作样地立起牌坊。 见傅天河沉默着,从脖子根迅速红到耳尖,陈词站起身,道:“姜叔的房间我不好让你住,睡沙发行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5节 “行。”还没等傅天河纠结完,嘴就已经替他作出了回答。 傅天河回过神来,都想抽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就这样没节操没骨气的答应呢! 起码要装得纠结一点啊! 陈词去给傅天河抱被子和枕头,铺在沙发上,沙发不够长,傅天河睡着得把腿蜷起来,也不够宽,连翻身的空都没有。 但都已经无所谓了。 两人稍微洗漱,很快就各自睡下,陈词回了卧室,而傅天河躺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把,好疼! 第100章 他不光和离开了一周的九月重新见了面,还来到对方家中,一起跟九月见了朋友,玩过游戏,现在到了深夜,omega又邀请他留在家里过夜。 这些事情单独一个都够傅天河高兴好久,如今劈头盖脑地接连发生,都有点把他整懵了。 九月的种种行为似乎都表明着某种态度,但傅天河又不敢真想,因为omega身上总是散发着微妙的坦荡和懵懂。 怎么说呢,傅天河知道九月绝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纯洁小白花,但少年的任何行为都绝对不会是出自情爱的方面。 纵然无比兴奋,熬到两点傅天河也困了,很快他就沉沉地睡去。 梦境悄然而至,兴许是睡前才玩过游戏,他梦见了很激烈的战况,某种生化病毒肆虐,人们四处逃窜,被感染的生物变异成为可怕的怪物。 异形扑倒逃难者压在地上,嘴里伸出可怖的口器,直接刺入柔软的脖颈,贪婪地汲取鲜血。 而他紧握武器,牵着少年向着安全的地方狂奔,混乱和尖叫充斥每一寸角落,至始至终,傅天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保护好九月。 但腐烂般的青色从他的指尖开始蔓延,正在把他也变成相同的怪物,最开始傅天河竭力隐藏,但很快就被敏锐的少年发现。 九月翻出包里所剩无几的血浆和能够救命的抗体,尖锐的针头刺进鼓胀的血管,将药剂注入,却无法真正地终止变异,在最后的时刻,他用尽全力将少年推开,独自跌跌撞撞地跑向空旷无边的黑暗。 就这样一个人,在角落里腐烂就好。 “傅天河?” 熟悉的声音响起耳边,将意识拉回现实世界,一时间所有孤注一掷的悲壮全都迅速消退,没有腐烂肿胀的手臂和暴突的血管,也不见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和眼角泛出的泪。 omega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没事儿,做了个噩梦。” 傅天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短短几秒钟过去,他已经快要记不清都梦见什么具体的内容了,只剩下些微的伤感和痛苦还未完全散去,作为梦境最后的留存。 傅天河的手背擦过鬓角,才发现他竟然流了眼泪。 ……怪不得九月那么疑惑地过来问他。 傅天河有点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虽然算个噩梦,可也不至于这样吧,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诶。 明明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九月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才对。 陈词轻轻“噢”了一声,相信了傅天河所说的没事,昨天两人都睡得很晚,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 基地推迟了他的身体检查,但陈词仍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他问傅天河:“你最近有别的事要忙吗?” 傅天河从沙发上坐起来:“没有,我一直呆在家里研究嵌合体,差不多已经摸清具体使用方法了。” 陈词:“接下来我还要出去一趟。” 不用陈词提,傅天河就主动抢答:“我和你一起。” 陈词:“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不就是月光吗?”傅天河眼含笑意,“虽然都和你说过很多次,到达月光困难到几乎不可能,但我知道你肯定没想放弃。” 陈词点了下头,他沉默几秒:“我知道弄到飞行器去那边比较困难,所以打算坐船,所有去往月光的民用航线都被关闭,我们只能在离它最近的区域再找办法出发,所以要先到达三水。” 听到三水的瞬间,傅天河愣了下。 剧痛,惨叫,和眼泪一同落下来的巴掌,冲天火光和灰烬的味道,以及明亮厅堂里的冷笑嘲讽。 但那反常的神态只出现了一瞬,就被迅速掩盖过去。 傅天河皱起眉头:“一定要乘船去那边吗?其实也可以坐航班的,两大信标之间的航班很方便,而且现在我们也有钱了。” 陈词:“我想多看看海上的风景。” 傅天河:“可是会很危险。” 陈词:“我们不是有了嵌合体吗?原初生物已经占领海洋几百年了,海上航行到现在也没完全禁止,小概率的意外不一定会落在我们头上。” 作为曾经进行过远洋航行的人,傅天河知道九月说的都对,他坐过很多次船,也都没什么大事儿。 “好吧,既然你想也不是不可以。”傅天河顿了顿,“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傅天河早就习惯了陈词的行事风格,他点点头:“好,今天我们准备行李,购置一些物资。” “嗯,你去洗漱吧,待会儿就出门买东西。” 傅天河哎了一声,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突然间发现了某件不得了的事情。 alpha嗖的一声将被子重新盖在自己的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哈哈干笑道:“那个……你先去忙吧,我马上就起来。” 陈词:?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瞥了眼傅天河被遮住的地方,站起身,“我去给大聪明弄点吃的。” 傅天河注意到了陈词轻飘飘的视线,整个人僵硬至极。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更硬了。 你在干什么!下去啊!快下去啊!!! 傅天河内心嘶吼着,可惜,如果那个部位能如此听话,世界上就会少很多烦恼。 陈词进去厨房,傅天河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没忍住弹了下自己精神的小兄弟,羞愤之中没控制好力度,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作孽啊! 疼痛也确实击退了其他想法,傅天河鬼鬼祟祟地爬起来,弓腰哈背,整个人向内缩着,跑去洗漱。 傅天河花了十多分钟才勉强平静下来,从卫生间里出来,陈词正坐在客厅里等着。 陈词什么也没问,毫不知情般对傅天河道:“走吧。” 这也是傅天河很喜欢陈词的一点,少年总是极具分寸。 两人一同出门前去采购,顺便牵着大聪明让它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陈词有沙弗莱给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傅天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穷得响叮当。 他们购置了许多用品,除却必要的食物,陈词特地买了许多野外求生的必需品,要不是知道他们要乘船去往三水,傅天河都以为其实是要划着小木筏过去。 不过多准备点也好,万一中大奖在半路上出了意外,这些东西能帮助他们活下来。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回到陈词家,陈词将物资分门别类地收拾起来,傅天河半蹲在他旁边,问:“我们必须去三水吗?” “格陵兰岛的所有港口都关闭,没有直接到达月光的航线。” 陈词抬起头,他想到在宾馆登记的那天,偶然瞥见傅天河的籍贯在三水顶层,问:“你不想去三水吗?” 傅天河挠挠头:“也不是。就是我们能不能在蓝矾落脚?从蓝矾到月光虽然远了点,但和从三水到月光的距离其实也没差多少吧,还能省下从辰砂到三水的时间。” “虽然说距离没差多少,但也需要两天的航程,特别是格陵兰岛已经被封锁,过去需要再想办法,落脚点离它越近越好。” 所有的这些陈词都已经提前做过考虑,他在顶层的一周里把所有的可能行程都列出来进行分析比对,最终得出通过三水去往月光是最合适路线的结论。 陈词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想去三水?” “……”傅天河犹犹豫豫,“也没有不太想去。” 陈词:“你是从三水过来的,对吗?” 傅天河当即噤声了。 陈词:“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会多问,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没有必要勉强的。” 傅天河的神情紧张起来:“没有,我没关系的,就是给你提个其他路线的建议,咱们当然还是要一块过去。” 陈词看了傅天河两秒,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重新低下头收拾东西,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傅天河一闪而过的局促表情。 他刚才……是说错话了吗?在傅天河听来,那段话也许还带着其他意思?可他真的就只是在阐明自己的想法罢了,傅天河不想去可以不去,他并不是强迫alpha要和自己一起,更不会因此生气。 陈词完全不懂,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伤害到傅天河了。 他抿起唇,说不清心里莫名冒出的奇怪感觉究竟是什么。 陈词没提,傅天河也就腆着脸继续在家里呆着,他帮陈词收拾了明天出行需要的行李,整整两个大包。 之后两个人又合力在浴室里给大聪明洗了个澡,不愧是被称作大耳朵臭驴的犬种,大聪明身上特别容易产生味道。 好在相比于一般的比格犬,大聪明因为过往的经历特别听话,也没出现疯狂拆家和乱叫之类的扰民行为。 “甩一下。”傅天河和陈词站在浴室门口,对大聪明道,“把毛上的水甩一下。” 大聪明被救助出来的时间还不够久,又没受过专业训练,不太能听懂话,只是抬着眼瞅他们,浑身湿淋淋的,有点可怜。 “算了。”傅天河放弃挣扎,他拿着毛巾过去给大聪明擦毛,陈词准备好吹风机。 洗狗也是件挺费劲儿的事,把大聪明的毛全都吹干,陈词和傅天河坐在沙发上,订了前往三水的船票。 时间也不早了,傅天河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继续留在陈词家里,他站起身,道:“我回去收拾一下换洗的衣服,明天早上再来找你,到时候咱直接去港口。” “好。” “那我们明天早上见,大聪明就先在你这里吧。” 陈词把傅天河送到门口,傅天河摆摆手:“赶紧去休息,忙了一整天,今晚还得养好精神呢。” 陈词站在门口,听alpha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一级级地变轻,回响在楼道里,最终下台阶的声响消失,傅天河走出了单元。 陈词关上家门,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给陈念发送消息:【明天一早我和傅天河就出发。】 陈念很快回复:【啊,这么快,在哪个港口?】 【6号港,早上十点的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6节 陈念:【行,你注意着点儿,记得时刻报个平安,大聪明呢,也要跟着你们一块去吗?】 陈词和傅天河也商量过这个问题,他其实可以把狗交给陈念来养,毕竟弟弟现在在顶层,养个宠物还是轻而易举的,但最终他们决定带着狗一起去。 陈词:【嗯,大聪明也跟我们。】 陈念:【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光你们两个就够人担心的了,现在还得额外带着一只狗。】 陈词:【我知道的,有芯片在应该出不了太大的问题,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陈念:【挺好,就是昨天玩到太晚,今早上课差点没把我困死。】 陈词和陈念聊着天,大聪明乖顺地趴在他的脚边,夜色逐渐降临,将整个辰砂笼罩其中,环海平台近来还在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吗?陈词没有过问,无论海面上的情况如何,他都已经决定了坐船。 并非只是为了所谓的冒险。 比起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他更想来一场实验。 来一场以自己为样品的实验。 陈词这一夜睡得出奇好。 第二天一早,傅天河就过来找陈词,两个人背上各自的包,牵着大聪明前去港口。 港口在滨海区,位于遗弃郊区的相反方向,6号港在辰砂东部,整个被清晨的阳光所笼罩,海风徐徐吹过,带来咸湿的气息。 虽然不是最安全的出行办法,但坐船的人还有挺多,毕竟并非人人都能买得起昂贵的机票,况且现在还存在的航线都是经过十几年验证的安全路线,就像过去每天有那么多人因车祸丧生,也没见大家放弃开车。 陈词抬头,远远看到位于冷凝层之上的防疫站,坚实的墙壁形成隔离带,而在它的内部,曾爬满紫色的晶体,甚至都要蔓延至上方的管道。 傅天河背着包,沉浸在就要旅行的兴奋中,他望着海面,用手肘轻轻碰了下陈词:“走了。” 陈词收回视线,跟在傅天河身边,登上轮船。 他们提前一个半小时上船,找到自己的舱室,将行李放下。 现在的陈词和傅天河不缺钱,就买了特等舱,房间宽敞,还有适合观景的落地窗。 傅天河一进门就惊喜地哇了一声。 他之前确实坐船远航过,但那时候比较穷,只能住最差的二等舱,房间逼仄,只有一张小小的床,四面全是墙,别说看景了,连通风都不顺畅。 傅天河坐在床上,感受了下大床的舒适度,满意地起身去到落地窗边,遥望波光粼粼的海面,真有种在度假的感觉。 就听陈词在身后道:“平时包里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尽可能地保持原样。” 傅天河咦了一声:“不拿出来用吗?” “用完之后立刻放回去。” 傅天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答应:“好。” 陈词:“嵌合体呢。” “好好带在身上呢。”傅天河抬手摸了下自己胸口,他的外套专门做了内兜,一枚嵌合体就放在里面,还有其他几枚也都保存在身上的暗袋中。 他们从唐纳德手中抢来的嵌合体一共有八枚,傅天河带着四枚,陈词带着四枚,都贴身保管着。 贴身携带嵌合体是陈词提的要求,傅天河虽心有疑惑,但也没多问,九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听着照办就行,反正总不会害他。 大聪明刚到新环境,转过一圈后叫了两声,傅天河从包里拿出尿垫铺上,就看它跑过来,蹲在上面拉了。 傅天河用尿垫兜着扔掉,拍拍大聪明的狗头:“你说说你,我们俩不光照顾自己,还得给你捡屎,你为什么不会自己用马桶上厕所?” 陈词将整个房间仔细看过:“我出去转一下。” 傅天河赶忙回头:“我和你一起。” 陈词走在船舱里,这是一艘很大的客轮,甲板上还有泳池,游乐室和餐厅都非常大,提供着上百种酒水和食物。 客轮隶属于当今最大的轮船公司,配备着全套的防御工事,足以抵挡原初生物的3级攻击,安全系数极高,五年来只出过两次事,还都是损伤不重的小插曲。 当然船票也不便宜就是了。 陈词对各种游乐设施的兴致不高,他在船舱里走了个遍,从负四到上九,只要是允许进入的地方,每一层都详细摸过。 他默默记下了所有安全通道和救生设施的存放点,精神力透过大门,探清里面的具体状况。 傅天河见他关注这些,还以为陈词担心路上会出事,安慰道:“放心吧,这艘船可是目前为止最安全的那一批,防护系统很强,一般的原初生物根本撼动不了。” 陈词没吭声,他继续向前走,过了几分钟,突然道:“傅天河。” “嗯?” 陈词看向身边的alpha:“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一句更适合出现在婚礼殿堂的话,陈词微微仰着头,神情仍旧平静,但傅天河知道,少年也许正暗暗地期待他的回答。 他毫不犹豫道:“当然了,我当然愿意。” 陈词点点头,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 现在正是上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大概摸过一遍就回到了房间,坐在床上休息。 “已经上船了。”陈词给陈念发送消息,又拍了一张房间的照片给他看。 傅天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生活,陈词拿了四瓶饮用水放在桌上,傅天河见状,道:“又不是没有喝的,干嘛准备那么多?” “以防万一。”陈词说着将水别在背包的侧边。 这下就算是傅天河信任陈词,也忍不住心生疑惑,九月好像自上船起就变得特别警惕,难道说……要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词还没闲着,他以不会游泳为由,向船上的水手要了两件救生衣和充气泵,甚至还帮大聪明要了狗穿的浮漂。 所有物资都整齐放在房间靠窗的位置,傅天河双臂撑在身后,皱起眉头:“九月?” “哎。”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陈词直起身,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辽阔海面,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是,现在船还没开,如果你觉得不安,可以随时离开。” “又是这样。”这一次傅天河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刚才在船舱里我明明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你在一块,现在你却莫名其妙地要赶我走。” 陈词不知道要怎么给傅天河说,他会吸引原初生物的事情是个秘密,也必须是个秘密。 汽笛在这时候发出悠扬长鸣,传入每个人耳中,船马上就要开了。 陈词垂下眼,只道:“对不起,休息吧。” 在傅天河的注视下,少年坐到床边,俯身脱掉鞋袜躺在床上。 这下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边,还好这张床足够大,他们中间还能再塞两个人。 九月很显然有心事。 但他又不愿意说出来。 傅天河定定地看了陈词一会儿,也重新躺下了,出行的第一天本该是高兴日子,他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几分钟后他们感受到晃动,船开了。 现在傅天河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他可没打算把九月一个人抛下。 在辰砂周围五十公里的范围内,分布着许多环海平台,作为守卫原初生物的防线,驶出平台区之后才真正进入人类管辖之外的海域。 每一条航线都是经过无数试验摸索出来的,绕过所有原初生物大范围聚居的区域,相对来说最为安全。 登船的乘客放下包裹,纷纷来到甲板上体验游乐设施,或是好奇地四处参观,一时间热闹非凡。傅天河起身,过去把窗帘拉上,防止有人窥视。 陈词和傅天河的房间在首层,甚至他们打开落地窗就能直接通过窗户走到甲板上去。 船票是九月买的,这么凑巧就在一层。 第101章 海面平静无波,夕阳的余晖洒下,为一切都镀上璀璨的金光,在天空的另一头,月亮的身影隐约浮现。 日落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每一秒云层都呈现出不同的变幻颜色,甲板上站着许多游客,或和朋友一同欣赏,或拍照留念。 九月说很想体验远洋航行,可这一个下午也没见他多兴奋,顶多就是站在栏杆边安静地望着风景。 傅天河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直觉告诉他九月有心事,他一直想知道,但少年什么都不肯透露。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沙滩椅上,见证夕阳坠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霞光被浸透为粉色,然后是紫色,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夜空被繁星和明月占据。 旅程的第一晚,餐厅里举行了小型宴会,傅天河知道九月不喜欢热闹,就自己跑去看了看,回来时手里端着两杯酒。 陈词从傅天河手中接过酒杯,他抿了一口,隐约听到餐厅里传来的欢闹声,大部分人都将这段旅程当做度假的一部分。 经过白天的航行,他们已经离开了环海平台的最外围,真正进入了浩瀚汪洋,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区域,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只能依靠轮船自行解决了。 傅天河不住感慨:“上次我坐船还是好几年前,当时过得可惨,整天躲在小房间里,哪儿也不敢去,哪像现在还能躺在甲板上看星星吹海风。” 陈词安静地听他说着,过了几分钟,轻声问道:“傅天河,你了解原初生物吗?” “现在还活着的人类里应该没有不知道它们的吧。”傅天河笑笑,“了解是肯定了解,但你要说多少的话,应该也不算太深,反正我活到现在只在遗弃郊区海滩上遇见过那一只大型原初生物,不过自从拿到嵌合体,我又查了许多资料,现在怎么着也能算上个半吊子的专家了。” 陈词:“你觉得它们攻击人类是因为什么?” 傅天河想了想:“自身的生存吧,就像食物链,以前人类总站在顶端,现在出现了比我们更为强大的生物,我们因此处在被捕食者的地位上也很正常。” “当然很有可能也是想得到更多的机械造物,毕竟陆地都已经淹没上千年,曾经遗留在城市里的零件应该都已经被搜刮得差不多,或者腐蚀干净了,原初生物又不会制造,它们想要新的零件补充自身,就只能从我们这里抢。” “就像大型猛兽会猎杀食草动物,植物需要阳光才能生长,总有一些需求是印刻在本能中的,其中又属生存和繁衍欲望最为强烈,当然,我不是在为原初生物说话,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分析问题。” 陈词沉默片刻:“那你觉得它们是坏的吗?” 傅天河失笑,这个问题幼稚得有点不像是九月会问出来的:“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可以轻易用好坏来做评判的东西,都是为了自己种族的利益罢了,不过因为我们是人类,就该坚定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陈词点点头,他安静望着海面和天空交接的那一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在海风和夜色下闲散的聊着,仿佛回到了还在遗弃郊区的那些夜晚,与之相比又多了几分闲适和悠然,轮船被海浪推搡,轻微颠簸着。 陈词其实是有些晕船的。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船,刚上来的时候还好,现在过去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头晕恶心。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睡一觉,便放下空酒杯,站起身轻声道:“我有点头晕,回去躺一会。” “不舒服吗?”傅天河道,“包的最外层有晕船药,你吃一点再睡。我去餐厅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带过去。” 陈词回到卧室,大聪明无精打采地趴在房间角落里,显然也因为晕船不太舒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7节 他给大聪明添上足够的粮食,摸了摸它脑袋,躺在床上。 陈词打开终端的地图,红点表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轮船已经驶出了环海平台的最外围,正式进入大海。 这是从辰砂到三水最安全的航线,上千次航行中只出过两次意外,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的大量损失。 人类其实有很多方法对抗原初生物,就像当年陈蔚率军数次击退过最为凶猛的海皇。 从茹毛饮血的时代挥舞着棍棒驱赶野兽,到文明建立时和不同国家的同类作战,再到一切崩塌后重新团结起来,各种形式的战争永远是主旋律,只有当强大外族出现成为敌人,人类之间的同室操戈才会短暂消失。 陈词将实时定位发送给陈念,他三指缩小地图,格陵兰岛裸露的冰面在最上角。 他想要去的地方,现在还被大雪覆盖吗? 不知不觉中,困倦就席卷了思绪,陈词连傅天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他中途醒过一次,发现房间的灯已经关上了,能听到旁边alpha平稳的呼吸声。 陈词侧头看向落地窗,甲板上的灯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投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条窄窄的光斑。 精神力无声地散布出去,探至船上的每一寸空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值班的水手还待在甲板和控制室里,这是他们走过无数次的航线,早已不像大多数乘客那样担心会有意外事故出现。 而在海面之下,是一片深蓝的静默。 情侣依偎在一起温存,父母守护着年幼的孩子,独自出行的人或许还在和家人聊天。 就连他,都在睡前和陈念报了平安。 陈词放在身侧的手无声握拳,他重新闭上眼,任凭思绪沉于愈发浓重的黑暗中。 在船上的日子不算无聊,有良好的网络和众多休闲设施,乘客们聚在一起,可以随时认识新的朋友。 陈词脖颈上佩戴防咬合项圈,身上也没有其他alpha的味道,很显然还未结合,他大部分时间仍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但吃饭时总归要摘下来,每一次都能吸引到不少目光。 前来搭讪的人数都数不清,谁不想在十几天的航程中认识个漂亮情人,来一场罗曼蒂克的邂逅呢。 傅天河看在眼里,多少有点吃味,他和九月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顶多也就是在背后里提醒陈词千万不要被人骗了。 这群搭讪者大多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等到旅程结束,哪有几个会真正继续维持关系的。 好在陈词从来都不过多理会,面对狂轰滥炸般的奉承和追捧,少年眉眼淡漠,如同没有情感的瓷娃娃,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永远都是同样的神情。 有一部分人会实相地知难而退转移目标,还有一部分人则会被彻底勾起斗志,将征服的欲望倾注在陈词身上。 甲板上设有游泳池,陈词不再像先前在顶层的日子,每天晚上都练习游泳,他只是穿戴整齐地站在池边,看傅天河在水中畅游。 泳池的另一边,几道视线光明正大地注视着阳伞下的少年。 “诶,他怎么不去游?” “你看穿得整整齐齐的,根本不是打算下水的样子,要不……你过去往他身上泼点水?白衣服刚好透。” “真行,去,你去弄点酒来,我试试。” 三天过去陈词的晕船好转许多,他适应了无时不有的颠簸,不同于前些日子的阳光明媚,今天的云比较多,遮挡住太阳,是可以在泳池里畅游还不必担心的好天气。 傅天河游完三个来回,来到陈词面前停下,他趴在游池边上,略微有些气喘,alpha头发全都向上捋起,水滴滴答答落在身上,顺着壮实的肩背流淌,滑过身上老旧的疤痕。 傅天河不用看,也知道绝对有很多人盯着九月,虽然omega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但他一想到少年被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觊觎,就想赶紧和九月离开。 傅天河双手一撑,爬上岸边。 “不游了吗?” “不游了。” 陈词应了声好,他刚想对傅天河说要去餐厅吃点东西,突然间,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响。 陈词浑身一僵。 那声音如同某种古老回响,悠长低沉的号角之中,隐藏着无法探明的窃窃私语,以共鸣的形式传入他耳中。 或者说,心中。 陈词迅速抬眸,人们或在泳池里扑腾,或坐在一旁的沙滩椅上嬉笑,享受着难得见到的闲适,欢声笑语中神态自若。 纵然的声音并不轻微,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注意。 低沉的声音消失了,却也只是短暂的几秒,很快就重新响起,其中夹杂着的嘈切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想要传递某一种信息。 陈词扭头就走。 “没事的时候在这里晒晒太阳也蛮舒服的,希望明天会晴……哎九月你去哪儿!” 傅天河见陈词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赶忙光着脚追了上去。 陈词步履相当匆忙,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奔向房间。 他用磁卡迅速打开房门,直奔靠窗的角落。傅天河终于追了上来,见陈词拎起越野包背上,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低语还在继续,就算陈词从刚上船的那一刻就竭力用精神力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营造出根本没有这号人的假象,也无济于事。 他被盯上了。 陈词将磁卡塞进傅天河手中:“我需要暂时离开,你和大聪明在三水等我。” “离开?去哪儿啊?我们就在船上啊。” 傅天河说着,看见陈词蹲下身打开橡皮艇的充气口,将充气阀的管子插在上面,愣了:“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要——” “嘘。” 陈词将食指竖在唇边,他抬起头,整个人以相当机敏而严肃的神情,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皮筏艇在他手中迅速充气,形成轮廓。 他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精神力无休止地向着四周扩散,在冰冷的海水深处以及很远很远的地方,水流正在逆向波动,而船上的众多探测设备竟未曾发现分毫。 陈词:“有东西过来了,如果我不走,所有的人都可能死。” 傅天河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东西?” 陈词没有回答,救生筏已经充好了气,他背上沉重的包,拽着充气阀的绳子,将它拖行:“照顾好大聪明,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等一下!”傅天河彻底慌了,甲板上的人们仍然在玩闹,但他现在却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知道九月没在开玩笑,因为在少年琥珀色的眼中,他看到了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我陪你一起。” 傅天河迅速捞起救生衣,他用了十秒钟给浮漂充上气,穿在大聪明身上,再抬起头时,陈词已经打开了落地窗。 住在一楼豪华客房的客人打开落地窗,拖了一只充好气的皮筏艇出来,其实还引人注意的,但大家只是以为他想在泳池里使用,嘻嘻哈哈地投来视线,和同伴议论着。 陈词径直将皮筏艇拖到了船舷处,先前对整座客船的探索派上了用场,精神力穿透坚实的墙壁,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应急按钮所在的位置。 控制室里的船员正靠在旋转椅上翘着脚聊天,几双眼睛休闲地盯着雷达上的动向。 一切正常。 甲板上,有水手见陈词拖着皮筏艇,过来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陈词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中映出船员的笑脸。 控制室内,如同出现了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代表着“紧急情况”的红色按钮重重按下! 一时间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大作,所有灯光都转为醒目的红色。 水手还没能得到回答就被吓了一跳,他迅速转过头去,常年来的职业本能让他挥舞着双臂,大声喊道:“各位乘客不要慌,快躲进船舱里去!注意保护老人孩子,有序撤离!” 一时间紧张的问询和尖叫响在甲板上,众人纷纷跑向船舱,而在控制室里嗑着瓜子的船员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紧急警报怎么会突然响了?难道是自动检测系统发现了什么?他们紧紧盯着眼前的十几个屏幕,试图找出一些非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一切正常。” “等一下,这是什么?” 其中一名船员指着右上角屏幕的角落,她的同事赶忙看过去,在那里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异常波点,颜色无限制接近正常,小到不光被他们忽略,就连自动识别系统也被瞒过。 船员倒抽一口凉气,他迅速将探寻系统的功率调至最大,图像锐化,那点异常变得清晰了许多,显示出非同寻常的轮廓。 船员脸色猛然一变:“快!快去上传数据,通知各部门和总公司!” 撤离在水手的指引下还算有序地进行,众人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舱内。 水手慌忙疏散完甲板上的人群,急得满头是汗,再回头去看,却发现栏杆旁边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他重新冲到原处,双手抓在栏杆上,骤然发现皮筏艇已经被扔了下去,那个身着深色运动服的少年翻越栏杆跳入海中,正游向皮筏艇。 “喂!”水手赶忙朝他大喊,“你在干什么!危险快点回来,船上有严密的防护系统,不会出事的!” 水面在这时悄然波荡起来,突然变化的波浪似乎是因为轮船改变速度和航向而起,皮筏艇随海浪上下浮动,被迅速推向远方。 陈词游到了皮筏艇边,他双臂撑着身体,整个人爬了上去,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拿起船桨,回头看向客轮。 傅天河逆着人群,急急忙忙地跟了上来,被警报声吓到的大聪明被他夹在腋下,突然响起的警铃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原初生物的聚集区,或者说有原初生物正在袭来。 看到陈词已经坐上了皮筏艇,傅天河想都没想,就要翻越栏杆。 “哎!”水手拼了命地抓住他衣服,吼道“你不想活了!快点回去!!!” “九月!”傅天河大喊一声。 陈词将船桨伸入水中,他深深地看了傅天河最后一眼,决断地将头扭过去,奋力朝远离客轮的方向划动第一下。 傅天河骤然意识到——九月没想着跟他一起走。 隔着遥遥距离,少年磐石般坚定的眼神是那么清晰,让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九月!” 傅天河直接了当地将大聪明扔了下去,比格犬发出惊慌的呜咽,落入海面,水花四溅,被傅天河套在身上的浮漂让它成功地浮起来。 这是大聪明第一次入水,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它四肢飞快扑腾着,竟是在短短几秒内学会了游泳。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傅天河大喊着挣脱水手,他噌的一声翻越了护栏,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 傅天河竖直着插入海中,海水比泳池要冰冷一些,他挥动双臂,两脚向上一蹬,整个人就浮出水面。 “九月!”他再度大喊一声,抓住旁边的大聪明,朝着皮筏艇奋力游去。 陈词划动的船桨停住了。 海浪已经相当湍急,就连天空中的阴云似乎也有所变化,朝着这边聚拢,如同酝酿着一场雷暴。 傅天河终于游到了皮筏艇边,他刚要爬上去,就被陈词伸手推住了。 “你回去!” alpha从来没听陈词这样大声地喊过:“带着大聪明一起回去!”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8节 “我不!” 傅天河无视了陈词的推攘,强行爬上皮筏艇,再把海里的大聪明拎上来。 傅天河刚刚才在泳池里游过泳,浑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裤衩,但跟着陈词回到房间后,看少年背上包,他也下意识地跟着背上了自己的包,如今两人一狗和他们带来的全部物资都正在皮筏艇上。 陈词还想劝他,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皮筏艇直接又被推出去十几米,这下想要游去客轮边成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行了,这下傅天河想回也回不去了。 陈词只能将另一只船桨塞进傅天河手里,飞速道:“快,朝更远的地方划!” 看见他俩飞快地往远处跑,水手在船边急得直跳脚。 但防护罩已经开启,他想要抛下救生绳救这不要命的两人也做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深海,就要冒出海面。 这下就连傅天河也清晰地感觉到了,紧张到用力的手臂暴起青筋。 轮船上突然发动的警铃表明有原初生物正在靠近,他不明白九月为什么要乘坐皮筏艇出去,他们两个漂在海上,明明是最危险的选择,轮船好歹有强力的三级防护,抵挡一般的原初生物不是问题。 但他仍义无反顾地跟上来了,一条贱命而已,他不能抛下九月。 几个浪头过来,皮筏艇转眼就已经距离轮船有上百米,陈词在这个时候卸去了紧紧围绕在周身的全部精神力。 至始至终,他都用精神力牢牢包裹着自己,不让任何波动散发出来。 和陈念相互交流之后,陈词一直在想,究竟是两人身上的什么特质吸引了原初生物过来。 是气味吗?或者说费洛蒙。应该不是,他们生活在信标,没有和海水进行接触,就算有气味分子也不应该被海里的生物感知。 那么是声音? 也不太靠谱,他听见巨型乌贼“说话”,需要身体接触和精神力,它们隶属于两种不同生物,自始至终都没有用所谓的“语言”交流。 那么很有可能是电波一类的东西。 原初生物身体中含有机械部件,对电磁信号的反应十分敏感,他和陈念也许会散发某种目前人类还无法测明的波,吸引着原初生物。 所以陈词一上船就用精神力将自己裹住,尽可能地阻挡未知电波扩散。 前三天风平浪静,陈词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 但他还是被找到了。 大型原初生物体内一般都生有反侦察装置,电子设备在面对它们时,远不如精神力好用,陈词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几公里外正在朝客轮迅速靠近的原初生物。 所以他当机立断选择离开。 这是陈词事先就做好的计划,如果用精神力隔断有效,他就可以乘坐客轮,安然无恙地顺利到达三水。 如果无效,那他之前所做的众多布置就会起到效果:要求包裹随时保持完好状态,放在角落里的救生衣和皮筏艇,特地挑选在首层的落地窗房间,以及事先探明的航船结构图。 陈词当然没想让这一船的人给他当赌注,所谓的实验样品,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他会乘坐皮筏艇远离客轮,将原初生物引走,在环海平台上,原初生物只盯着陈念一个人发动袭击,其他平台和人员其实都是安全的。 这一次的情况应该也会相同,至于他乘坐皮筏艇远离之后会发生什么,就需要他随机应变,他还随身携带了四枚嵌合体,能在关键时刻用于保命。 只是陈词严密的计划还是出了点纰漏,傅天河竟然不要命地跟上来了。 陈词没想着把傅天河拖下水。 他和傅天河说过可以随时离开,陈词无法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alpha只能从结果出发,常年的缺少交流和情感淡漠,又让他说话很直。 也许对当时的傅天河来说,这更像是逼迫alpha做出态度上的表决,但陈词真的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劝他。 他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将原初生物引开,虽然不知道这些异族拼命要找自己和陈念是为了什么,但陈词觉得它们还没想要自己的命。 傅天河和大聪明继续跟着客轮前去三水,如果事情顺利,他们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汇合。 而现在,傅天河和他坐在同一艘皮筏艇上。 他会害了傅天河吗?陈词不知道,但他会竭尽所能,保住两人的命。 越来越多的东西显露在精神领域的最下方,陈词松开船桨,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来吧,不管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就在这里。 一片混乱中,船长疾步来到总控室。 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异常显示,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聚拢在了航船之下,能量防护罩展开,能够阻挡原初生物的三级进攻。 但如果袭击者是体型相当庞大的巨型原初生物,也就只有祈祷上帝的份儿了。 “昨天的海洋预报不是还显示这条航路非常安全吗?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东西?” 船长眉头紧锁,脸色沉得如同头顶上密布的阴云,他盯着显示屏,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船员下令:“搜,快去搜有没有偷渡者者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上来!” “是!” 船员立刻照办,他们拿上探测仪器,迅速在船舱中进行搜索,惊慌失措的乘客们见他们过来,本能地询问情况如何,一时间各处的场面都非常混乱。 这是一条近三年来都没出过事的安全航道,如今突然探测到大型原初生物的异常波动,大概率是因为有什么其他缘由。 “船长!”一名水手急慌慌地拿着通讯设备,“约翰说有两个年轻乘客跳海了!” “什么?!” 操作员立刻调出相关区域的监控,只见橙色皮筏艇在疯狂激荡的海面上剧烈起伏,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小小树叶,随便一个汹涌的浪头都能将其掀翻。 “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的乘客?!” 船长怒吼着挥动双臂,而在这时,三名船员压这名水手装扮的年轻人冲进控制室:“船长,我们在他床底下发现了机械核心!” “对不起船长。”那名被压的水手痛哭流涕,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我、我家里人最近生了病,实在没钱看得起,我、我就带了两颗机械核心,想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船长揪住了衣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所有人!”船长狂吼着,几乎要将水手整个拎起来。 水手嚎啕痛哭:“对、对不起,我没想着会变成这样——” “你难道不知道机械核心会吸引原初生物吗?!我们这是客轮!载着好几千名乘客的客轮!好啊,这下好了,有两个年轻人会因为你的自私和愚蠢丧命!” 副船长焦急道:“船长,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把机械核心全都扔掉,看看能不能把它们甩开。”船长冷冷地看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水手,咬牙切齿道:“之后法庭见吧!” 第102章 一众船员拎着装有机械核心的箱子来到甲板上。 狂风恶浪中,客轮剧烈摇晃,大家都是极富经验的船员,就算毫无规律地上下左右颠簸着,也能在湿滑的甲板上扶着东西站稳。 箱子里一共有十枚机械核心,不同海域的温度和环境不同,生活的原初生物种类也不同,这就造成了不同信标附近的机械核心类型有很大区别。 将辰砂特产的机械核心偷渡三水上去,确实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机械核心的跨信标运输必须走航空路线,因为它们对原初生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如同鲨鱼能在数公里开外嗅到微弱的血腥味道,原初生物对机械核心也相当敏感,它们迫切地需要这种只产生于大型原初生物体内的部件,作为自身进化的补充。 如果仔细翻阅所有海上事故的相关卷宗,就能发现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原初海难都是由机械核心引起。 半透明的防护罩已经展开,将整艘客轮牢牢保护在其中,也阻拦着高高打上来的浪头,船长站在船舷边,早就无法看到十几分钟前乘坐皮筏艇下海的两道年轻身影。 船员将防护罩短暂地关闭,趁着这几秒钟的功夫,将箱子里的机械核心尽力抛向远方。 乒乓球大小的球体还未落入海面,一张巨口就陡然从汹涌的海面窜出,那张嘴竟足有三十多米长,青红色的两腮如同蝠翼展开,中央长着一圈又一圈细密而尖锐的牙齿,能够滤食海中的小型生物或是撕咬体型更大的敌人,喉咙深处漆黑,仿佛连通着海底的无尽深渊。 同时窜出的还有滔天的腥臭味道,一瞬间船员们齐齐屏住呼吸,仿佛置身于异形正消化着腐烂食物的胃袋。 巨口准确无误地将机械核心接住,它缓慢地合上,重新沉入海面之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在主动给出吸引原初生物而来的机械核心之后,这东西满意了吗? 先前被船身遮盖的黑色轮廓向着旁边偏移,如同海底之下还有另一艘比客轮更为庞大的幽灵船。 众人也终于确定这是只勃氏新热鳚,它的身体上遍布着机械部件,让体表各处满是奇怪的凸起。 低频的震动让脚底都在发麻,这是勃氏新热鳚发出的独特信号,它心情很好地在客轮旁转了几个圈,终于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下,转向远方。 在吃掉将它吸引来的机械核心之后,这只原初生物似乎又听到了其它呼唤,无声地游向先前皮筏艇消失的方向。 雷达和声呐上显示,汇聚在客轮下方的众多小型生物也随之离开,他们跟随着巨型勃氏新热鳚,希望能够拾捡一些它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很快,原初生物们游出了警戒范围,客轮暂时脱离危险。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他们遥遥望着风浪急剧的海面,那只橙色的皮筏艇究竟在哪里?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单靠一只皮筏艇在恶劣天气和原初生物的包围中活下来有多难,就算老天开眼,也只有九死一生的份。 是那十枚被偷偷带上船的机械核心,害得他们送了命。 船长深吸口气,转过身对船员道:“去查一下那两位乘客的身份,得把这件事上报给公司。” . 小小的皮筏艇被海浪高高推起,又重重跌落。 海水不断没入艇内,用桨划船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傅天河拼了命地将海水向外舀,竭力降低重量,防止沉没。 汇聚的阴云已经彻底遮蔽了太阳,天黑得如同即将坠入夜晚,可现在明明是下午三点,海浪声轰然围绕在四周,傅天河从来不知道原来浪能发出如此惊雷般的巨响,而他们现在正处在雷暴中心。 大聪明被吓坏了,夹着尾巴紧贴着皮筏艇,身体筛糠般颤抖。 陈词双眸紧闭,越来越多的异常出现在精神领域当中,远处还有另一巨型存在正迅速靠近。 此时此刻,他又能做些什么? 庞然大物窜出海面的瞬间,海水的激荡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皮筏艇直接被推出十多米高! 别说好好坐着了,两人一狗差点被直接抛射出去。 傅天河猛地向前一扑,把大聪明和陈词压在自己身下,他双臂用力抓住皮筏艇两侧的橡胶把手,用身体组成安全带,护住少年和狗。 有几秒钟的时间,皮筏艇整个飞在空中,而那从海底探出的生物,竟是比他们还要高。 陈词睁开双眼,他的视线越过傅天河紧绷的肩膀,看到了那条红色的巨型水蛭,如同一条被扒了皮的长龙,在空中扭曲着。 水蛭光是伸出海面的部分就足有四十多米,很难想象它整个究竟有多长,但从那近五米的直径推测,应该有几百米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49节 红色水蛭先前生活在东南亚的雨林中,当尺寸生长到一定大小之后,它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吸血,开始“捕食”。 而在海水淹没陆地之后,它们显然很好地适应了海里的生活,原本应该光滑黏腻的肌肉体表如今覆盖着坚硬的机械外骨骼,显然早已进化为原初。 皮筏艇重重地落下,砸的海面水花四溅,海水哗啦打在傅天河后背上,顺着alpha的肩背,流淌进陈词早已湿透的领口。 滴滴答答的水从傅天河发梢落下,砸在陈词脸庞上,冰凉。 激烈的晃动过后,傅天河就要再度起身将水舀出去,他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中的红色水蛭,那是影视作品中才会出现的恐怖异形。 傅天河愣住了。 这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想要对抗的是什么东西。 遗弃郊区的乌贼是他唯一见过的大型原初生物,当时乌贼在浅滩上,试图抓住落单的火柴棒,他和九月将其击伤,并在第二天把它分尸。 但搁浅在陆地的乌贼根本没法发挥出全部实力,才让他们有了如此轻松的错觉。 而现在,他们正置身于汪洋之中,方圆千里内都是无垠的海洋,原初生物才是这里真正的王者。 任何抵抗都是无用的,红色水蛭只需一个动弹,就能将他们掀翻,一旦落入海中,只有被吞吃殆尽的份。 意识到这一点,傅天河反而陡然轻松起来。 他不再想着赶紧爬起来:沉了就沉了吧,反正早晚都是死。 他稍微抬起身,在急剧的颠簸之中,凝视着陈词眼眸,一瞬间所有的惊涛骇浪仿佛都不复存在,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头顶凝聚的浓云,和自己满是海水的脸。 “九月。”傅天河听见自己声音嘶哑,海水顺着脸庞流到下巴,无声地落下,滴在陈词唇上。 从未像此刻一样,充满着无畏的勇气。 “……我喜欢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无悔的事。” 傅天河俯下身,额头抵住陈词的额头,短暂的冰凉后,对方的体温被感知,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闭上眼睛,不去看陈词的反应,也不再关心周围的情况。 就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秒,说出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告白,还蛮浪漫的。 能抱着最喜欢的人结束生命,已经比他给自己预想的结局美好太多了。 也就错过了陈词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 轰——! 红色水蛭猛然钻回海面,也许在下一秒,就会将皮筏艇整个掀翻。 陈词被傅天河紧紧抱着,他望着铅灰色的天穹,从内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嵌合体,把胳膊搭在皮筏艇边沿,松开手。 嵌合体无声地掉入海中,迅速沉没。 之后陈词迟疑了一秒,他抬起手,轻轻放在了傅天河后背上。 强横的精神力将皮筏艇整个包裹,在短暂的几秒内,彻底消失在了原初生物的感知中。 红色水蛭没有眼睛,全靠湿润的体表和声呐进行探寻,于是一时间它失去了目标,在周围的海洋中,唯有那颗由机械核心改装而成的嵌合体如此清晰。 水蛭扭转身体,搅起诡谲海波,毫不犹豫地将其吞下! 与此同时,海面之下的另一庞然大物加速冲来。 陈词按在傅天河背部的手向上,用力地捂住了alpha耳朵。 ——轰隆!!! 急速冲来的勃氏新热鳚狠狠撞在红色水蛭身上,它分明感知到了食物的存在,可就在刚刚被吞掉了! 水波自两大原初生物相撞的中心卷起,向着四周迅速扩散,一下子把皮筏艇推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霎时间如同一场海啸被引爆,长达数百米的红色水蛭和嘴部足有三十多米宽的勃氏新热鳚就这样厮打起来! 皮筏艇被一下下地远远推走,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远离了斗争的中心,而陈词也终于能确定,用精神力进行隔绝,确实是有效的。 ——我不存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已经被吃掉了。 意识被精神力裹挟,传递给下方成群的小型原初生物,它们和大块头们不同,只有最基础的生存本能,属于陈词的思维进行入侵,让它们一股脑儿地涌向吞噬了嵌合体的红色水蛭。 而陈词终于松开了捂住傅天河耳朵的手。 傅天河屏住呼吸,等待着黑暗到来或是疼痛的出现,然而一直过去了一分多钟,他憋得都有些气闷,仍旧什么都没发生。 双耳被松开,他重新听到了清晰的海浪,以及远处更加激荡的金属碰撞声响。 陈词的双手搭在他肩头,alpha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在被掌心清晰感知。 “没事了。”陈词轻声道。 傅天河根本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身下的少年,不敢相信地喊道:“……九月?” “嗯。”陈词动了动腿,道,“你压痛我了。” 傅天河赶忙翻身起来,他捞起吓到僵硬的大聪明,用力揉着它狗头当做安慰,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啸中心,脑子里堆满了疑惑。 ——他们没死吗? 被那么大一条红色长虫盯上,居然没事?! 陈词坐起身,屈起一直被傅天河压着的腿,又痛又麻。 omega没有回头看向战场中心,而是盯着满脸讶然的alpha,海水从他的额头流下,径直滑过那颗金色的义眼。 “我用了嵌合体,一时半会应该是安全的。” 陈词慢吞吞道,他浑身都湿透,但现在还不觉得太冷,可能是因为刚刚还在被紧紧抱着吧,傅天河最后的话语,他听得一清二楚。 傅天河仍呆呆地望着那边,这十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疯狂缠斗,水蛭的口孔紧紧吸在勃氏新热鳚身侧,就要将它整个缠绕起来,而勃氏新热鳚体表不断突起尖锐的金属片,切割着红色水蛭,金属刮擦发出刺耳的巨响。 鲜血流出,染红海面。 那是水蛭正在吸取的,属于勃氏新热鳚的血,从红色水蛭身上的伤口涌出。 用不了多久,嵌合体就会从内部开始分解红色水蛭,新的嵌合体从破碎的身体里释放而出,很显然正在和它缠斗的勃氏新热鳚也逃不掉。 陈词不再关心原初生物们的战场,精神力的过度使用让他格外疲惫。 纵然身为目前为止精神力水平最高的人类,整整三天高强度的防护行为,以及对小型原初生物群的催眠指令,也让他有些吃力。 皮筏艇顺水在狂风中飘荡。 陈词迅速检查他们带上来的两个包裹,得益于自己之前的嘱咐,所有的必须物资都好好放在包里,此外还有六瓶饮用水,足够喝上很久。 他拧开瓶盖,将水递给傅天河:“喝点水吧。” 傅天河接过来,海浪不断扩散,推波助澜下,他们已经远离了战斗的中心,竟是真的如九月所说,安定了下来。 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才义无反顾地吐露出深埋心底的所有感情。 傅天河现在突然有点尴尬,少年没有任何回应,也许是刚才海浪的动静太大,他没有听见吧。 事发当时傅天河刚从泳池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泳裤。 风一吹水汽蒸发,迅速带走身上的热量,陈词从包里拿出衣服给他:“先穿上,小心着凉。” 傅天河默默地接过来,他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穿上外套,然后闷头继续先前把水舀出皮划艇的工作。 陈词也和他一起干,两人忙着让皮筏艇减重,任凭他们随着波浪飘去未知的方向。 时至今日,傅天河终于明白了陈词之前的种种作为。 在九月表明想要嵌合体的那一天,少年就已经决定了有朝一日要乘船远航,九月需要嵌合体用来自保。 而要求时刻保持装满物资的登山包,问船员要来的皮筏艇和充气泵,以及刻意选在一层的房间,也都是九月事先做好的准备。 如果真是这两只大东西共同发动袭击,客轮的防护水平再高,也无法完全抵挡,九月是事先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吗? 明明这条航路三年来都没怎么出过事,又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在今天吸引来了两只大型的原初生物? 无论红色水蛭还是勃氏新热鳚,都不是栖息在附近海域的生物,它们远道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傅天河又想到了陈词独自坐上皮筏艇,回头看向他时,眼中的决断和孤注一掷。 ——九月试图以自身之躯,将所有原初生物引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天河终于忍不住心中越来越多的疑惑,问陈词:“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的原初生物过来,这不是最安全的航线吗?” “他们是冲我过来的。” 陈词没有多说,他回头望向本该是客轮所在的方向,海面浩瀚,远处是激荡的战场,早已不见了轮船。 事实证明,用精神力包裹自身确实能够屏蔽原初生物的感知,这就意味着其实不是他把这两个东西引来的。 船上还隐藏着其他吸引物吗?希望在他争取而来的这段时间里,那边已经把问题解决掉了。 只是……如今他和傅天河飘荡在海上,又要何去何从? “冲你来的?”傅天河愣住了,“为什么?” 他此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哪种原初生物会专门为某个人而来,遗弃郊区的海滩上,巨型乌贼盯上火柴棒,完全是因为她就是个落单的小女孩,能够轻而易举地捡漏,填饱肚子。 但在有着上千名游客的客轮中盯上某一个人,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 陈词没有向他解释,他扭过头来看向傅天河,沉默了两秒,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就这么乘着皮筏艇走。” “会死的。” 傅天河耸肩:“死就死吧,不过是早晚的事。” 放在往常,陈词也许会疑惑面前的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而现在,他知道一切都源于傅天河将他紧紧抱住时说的那句话。 喜欢……吗? 陈词很难理解所谓的情绪和感情,但他不是傻子,陈词甚至一直都知道傅天河喜欢自己,两人的初见其实就是一场见色起意。 只是他没料到,原来那种感情竟可以支撑着傅天河做出连命都不要的举动。 他……不太明白。 陈词:“我不会有事的。” 傅天河:“我哪会知道啊,就算知道了也肯定跟着你一块,现在我们两个好歹还有个伴,多好。” 陈词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思考这句话。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0节 傅天河将陈词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所有的忐忑和紧张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前所未有的坦荡。 告白就告白吧,虽然确实是想让自己的心意永远烂在肚子里,但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傅天河意识到如果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他至少得让九月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喜欢着他。 现在小小的皮筏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九月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有一个回答。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傅天河都会坦然接受,他已经竭尽所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 陈词中途回过神来,开始收拾泡了水的背包。 海面上风起云涌,精神领域中,下方三四十米处,数不清的小型原初生物正朝着战场的方向游去。 也许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的战斗已经分出个胜负,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只是那里不光有战败者的尸骸,还有陈词投放的嵌合体。 两人的终端都是防水的,除了没信号,其他功能都还正常。 大洋中是没有信号的。 当年马斯克推出野心勃勃的星链计划,4.2万颗太空卫星能让信号覆盖至全球的每一寸角落。 然而星链卫星侵占着正常的航行轨道,不断撞击其他的气象卫星和监测卫星,甚至摧毁了一座国际空间站,又因为等离子太阳风暴剧烈爆发,使得上百颗星链卫星坠落,在那之后,就是全球海平面急剧上升噩梦发生。 星链计划最终破产,现在想要在大洋上获得信号,需要和信标的云端进行连接,每艘轮船上都设有信号基站,身处基站的覆盖范围之外,就意味着失联。 现在陈词就算想要和陈念联络,报个平安也做不到,有水手看到他和傅天河跳船,应该会摸排他们两人的身份。 希望在客轮公布消息之前,他们能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发送消息,省得让陈念担心。 不过还好,陈词肩膀上还有事先植入的芯片,他有问过沙弗莱,大皇子回答说就算在信号缺失的地方,北斗系统的卫星也能将他准确定位。 沙弗莱没说具体的原理,但陈词觉得,alpha可能专门为此启用了一颗卫星。 傅天河清点了包里的物资,食物足够他们使用一个多星期,他们还带了小型海水净化器,不必担心饮用水的问题。 接下来只需要保证在皮筏艇上不会出现其他意外就行。 橙色的小艇就这样无休止地飘荡在海面上。 他们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等待获得救援,或者出现自救的机会。 天色越来越暗,浓云始终聚集在天穹,近乎压顶,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在陈词脸上,冰凉。 还没等陈词给傅天河说下雨了,更多的雨就接踵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似乎都带起痛感。风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几近呼啸,陈词和傅天河终于迎来了他们旅程中的第二道考验—— 因为原初生物死斗产生的海上风暴就要到来了。 第103章 如果说从原初生物口中逃脱,是因为他们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单靠一艘小小的皮筏艇挨过海上风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无论哪一种生物都没有资格和大自然抗衡。 陈词紧紧抓住两侧的把手,稳住身形,傅天河将大聪明用力抱在怀里,防止它坠入海中。 精神力竭尽所能地向着远方扩散,远一些,再远一些! 雨愈来愈大,转眼就成瓢泼之势,把两人一狗淋成了落汤鸡,傅天河挪身过去,用力抱住陈词。 他们尽可能地压低身形,降低重心,好能够稳稳地趴在皮筏艇上。 雨水顺着陈词脸庞滚落,他湿透的乌黑眼睫正不断颤抖着,似即将在暴风雨中折翼的蝶。 突然间他睁开双眼,一滴雨落入琥珀色的眸中,带来些微刺痛。 但陈词完全顾不得这些,喊道:“往西南方向!那边有一个平台!” 西南方向? 风和海浪确实在把他们往南边推,但还需要调向西方。傅天河高声问道:“大概有多远?” “不到十公里!” 那很快就能到了。傅天河立刻从包里翻出塑料布,他将塑料布绑在船桨上,做成简易的帆,顶端牢牢系上登山绳。 皮划艇上没有能够固定风帆的地方,傅天河就紧紧地抱着船桨用身体固定,让陈词将其拉起。 简易的风帆竖起,被哗啦一声吹鼓。 陈词左手拉着登山绳,右手紧握剩下的另一根船桨,竭力划动海水,让皮筏艇的头朝向西南方向。 有经验的水手可以“抢风行船”,也就是所谓的逆着风前行。 无论风往哪个方向吹,总能和帆面产生一个垂直的作用力,正是这个垂直的力推动着帆船前行,所以只要不断调整船身和风帆的位置,以“之”字形的路线,就可以借着风往任何一个方向行驶。 “向左!” 傅天河大吼着,和陈词共同将风帆侧向左边。 他们此前都没有过操纵帆船的经历,但幸运的是两人物理都学得非常好,现在的情况也只是缺一个向西的动力,操控起来不算太过困难。 风帆让皮划艇的前行速度到达顶峰,狂乱的风雨打在身上,让两人被迫眯起眼,只能看清小小的方寸之地。 他们竭尽全力地降低着重心,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整个掀翻坠入海中,等到那时,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精神力探测着方位,时刻指引着两人调整风帆的角度。 近了,越来越近了! 已经能在重重雨幕中看到灰黑色的平台,耸立在汪洋之中,简直就如同永夜中的一盏灯火,让两人精神猛然一振。 再也无须陈词用语言指引方向,平台就立在那里,等待着他们靠近。 距离平台还有百米,傅天河大声喊道:“准备登陆!” 他们撤下风帆,皮划艇仍旧在惯性的作用下朝平台靠近,只是短短半分钟,就已经飘到了平台之下。 傅天河瞅准时机,伸出手抓住了满是金属锈蚀的基座。 惯性拉扯着他的身体,让傅天河猛一震颤,他用自己的力量将皮划艇固定,对陈词大喊:“快点爬上去!” 陈词迅速背上沉重的包,他已经在皮筏艇的扶手上系好了绳索,把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系在竖梯上。 少年站起身,皮划艇剧烈地上下浮动着,他深吸口气,向前一蹬,双手精准地抓住了竖梯。 陈词一节节地向上攀爬,平台显然废弃了很久,竖梯上满是海水腐蚀产生的锈迹,硌得掌心刺痛。 中途有用于短暂歇息的平台,陈词没有停下,继续向上。 傅天河伸手捞起另一只包,单肩背着,跟在陈词身后,在惊涛骇浪中,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了三十多米,终于到达平台。 陈词双手抓住旁边的栏杆,以跪姿稳住身形,他用力喘了口气,将背包放下,回身伸出手,拉了后面的傅天河一把。 在alpha登上平台的下一刻,陈词重新打起精神,沿着竖梯原路返回。 “大聪明!”陈词喊着比格犬的名字。 比格犬听到主人的呼唤,用尽全力吠叫着,刚才面对异形般的巨型原初生物,又在海上无比颠簸的漂流,现在两个主人还接连离开,皮筏艇上只剩下了它一条狗,几乎要把大聪明的胆子吓破。 陈词下到海面处的最后一阶,他一手抓住竖梯,另一只手用力向前探,握紧大聪明后肩部的背带,将它整只狗拎起来。 还好大聪明这段时间没被养得太胖,之前作为实验犬过于瘦弱的身躯如今帮了陈词大忙。 陈词把大聪明的狗绳系在腰上,一只手抱着它,只靠右手艰难地向上攀爬。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迅速消耗着,用于形成防护和命令原初生物的精神力还未全然恢复,陈词咬牙强忍着强烈的疲惫,在还剩下最后几米时,他实在没了力气,只能用手肘挂在梯子上,身体如同一枝在风中飘荡的苇杆,飘荡在狂风中。 傅天河见状,立刻下来,将陈词连拉带拽地扯上平台。 “好好休息,我去把皮筏艇收起来。”傅天河搀扶着陈词来到房檐下,陈词靠墙脱力地坐着,怀里抱住瑟瑟发抖的大聪明。 雨已经大到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步,傅天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新向下,竖梯无比湿滑,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海中,被狂乱的海浪卷走。 他攀爬下去,在最贴近海面的位置停住,单手单脚固定住身形。 皮划艇被陈词用绳子固定住了,此时绳子紧绷,拉拽着它不被冲走,傅天河用力拽着登山绳,把皮筏艇拉过来,用脚踩住。 他眯着眼,在一片昏暗和模糊的雨幕中找到充气口,竭尽全力地躬下身,将其打开。 皮划艇迅速泄气。 傅天河用力踩着它,让这一过程快点进行,等到气放得差不多了,他把固定在竖梯上的绳子解开,改为绑在腰间,用自己的身体拉着已经干瘪的皮筏艇爬上平台。 整个过程相当艰难,傅天河身体素质极佳且体力惊人,在最后也不免觉得吃力。 皮筏艇被绳子拴着,悬在空中,被风吹得拉扯着傅天河,alpha只能用尽力气地抓住竖梯,保证自己不会被带走。 一根不起眼的铁刺扎进他掌心,尖锐的疼痛却在神经紧绷中被忽略,肾上腺素支配着全身,傅天河松开手去抓上面的阶梯,铁刺从手掌的一边划至另一边,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终于爬上了高约三十米的平台,傅天河仰面朝下地趴在地面,剧烈喘息两口,雨水顺着他发梢流的满脸都是。 之后他跪在地上,双手拉着登山绳,把皮筏艇拽上来。 登山绳被染出一段又一段的鲜红,看到绳子上的血迹,傅天河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雨已经让平台的外沿变得相当湿滑,傅天河重新站起身,他弓着身子,闷头向陈词所在的屋檐冲去。 穿过瀑布般的浓密雨帘,不再有冰冷的雨水砸在他身上。 傅天河喘息着靠墙坐下,他抓紧时间把皮筏艇的气全都放掉,将它折叠成方便携带的形状。 陈词靠在墙上,浑身湿透,乌黑的湿发杂乱地黏在鬓角,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在下巴汇聚着滴落,或继续流过脖颈,途经皮质的防咬合项圈,没入领口。 他嘴唇都失了血色,微张着嘴平复呼吸,整个人苍白又脆弱。 “你怎么样?”傅天河低声问他。 陈词摇摇头,他微皱着眉,用力吞咽了一口,喉咙和肺部刺痛。 傅天河看向陈词垂在身边的手臂,他攥住少年手腕,将陈词的手拿起来,掌心向上。 原本细腻白净的手掌被生锈竖梯磨得通红,甚至都能看见刚产生的小小的水泡。 傅天河心疼得要命,那可是三十多米高的梯子啊,正常情况下爬上两趟都挺费力气,更别说还要带着物资在暴雨里攀爬,九月那么漂亮的手都给磨成这样了。 陈词则一下就注意到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袖子。 “你受伤了?”他问。 傅天河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手,无所谓地将它背到身后:“哦,没事,小问题。”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1节 陈词眉头皱着,抓住傅天河的手臂,不让它藏起来。他强行掰开alpha攥紧的手指,赫然发现他的手掌被割开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一直在流血。 伤口又长又深,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深色的铁锈类杂质。 “这叫小问题?” 陈词一看就知道这是需要缝合再去打破伤风的程度,然而他们置身于汪洋中的废弃平台,根本没办法做更好的处理。 陈词二话不说打开背包,在一片湿哒哒中翻出医药箱,箱子是防水的,里面的药品和医疗用具又有独立包装,没被海水侵染。 陈词捏住傅天河的手指,先是倒了两瓶饮用水清洗伤口,他们一共就带了六瓶水,如果喝完就必须使用海水净化器了,这下咕嘟咕嘟就耗去两瓶,傅天河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 鲜血刚流出来就被冲走,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粉白,但仍有一些更深处的铁屑埋在肉里。 陈词拧开医用酒精,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傅天河整个人一抖,本能地倒抽口凉气。 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alpha肯定是疼的,就没再问“疼吗”之类的废话。 只是握住傅天河手指的力气更轻了些。 倒了小半瓶酒精,陈词拿出医药箱里的镊子,仔仔细细地挑出隐藏在皮肉里的铁屑。 清理铁屑无可避免地需要拨弄伤口处鲜血淋漓的皮肉,傅天河忍着疼,这点小小不然的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有许多东西隐藏在肉眼看不到的角落,陈词就用快要透支的精神力去探他,他尽力把所有异物都清理掉,确定没有任何残留。 只是傅天河的伤口实在太深了,铁锈很脏,万一傅天河感染了破伤风,在等不到救援的情况下,能不能活着都得打一个问号。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但陈词不想用傅天河的命当做赌注。 陈词拧开第三瓶饮用水,他喝了一口存在嘴里,鼓起脸颊漱了漱口,再吐到一边。 下一秒,少年低下头,柔软的嘴唇碰到傅天河还在流着血的伤口。 浓郁的alpha信息素涌入口中,窜向鼻腔,冲击着大脑,那是如午后森林般安然温暖的琥珀木香,仿佛能够驱散海水雨水的透骨冰冷,彻底点燃整副身体,燃烧殆尽。 “九月?!” 傅天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被陈词拽住了。 他清晰感觉到陈词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柔软舌尖扫过疼痛的狭长伤口,之后便是轻柔的吮吸。 流出的血被omega吮走,唾液沾染在伤口表面,一时间傅天河都忘记了呼吸,他无数次幻想过九月的嘴唇会是怎样的柔软,却没想到竟真有一天能够亲自感受到。 ……摩挲在他掌心。 陈词抬起头,将嘴里的血吐掉,他重新漱口,接着再度吮上傅天河的手心。 omega的信息素从伤口进入,被血液循环带去全身,只是相当微小的量,却足以让alpha从心底里颤抖。 陈词鼻尖蹭在傅天河的掌根,低垂的眼睫轻扫在alpha腕上,湿透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和大多数omega一样,陈词的骨架小,显得格外单薄,像是一只乖巧埋头在傅天河掌心里的小猫。 但傅天河知道,这幅看似脆弱的身躯下,隐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 陈词来来回回弄了五六次,最后他再抬起头时,傅天河的伤口呈现出某种粉白,已经不再流血了。 陈词再度拿起酒精给傅天河冲洗消毒,只是这一次,他握着塑料小瓶的手止不住颤抖。 少年的脸颊泛起一抹潮红,他垂着眼,也就无从叫人窥见琥珀色眸中漫上的浅浅水光。 陈词盖上剩下的半瓶酒精,用镊子捏出药棉,给傅天河擦净伤口旁边的液体,又拆开绷带。 已经不需要再上药了,接触过他的唾液之后,傅天河的伤口会很快愈合。 随着包扎的进行,陈词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将绷带系上的时刻,他甚至不得不停下来,微微张着嘴喘息。 晚香玉的香气突破颈环的束缚,迅速弥漫在两人身边,相比于之前淡淡的暗香,这一次的香气更加浓郁腻人,发出再鲜明不过的信号。 ——仿若无言的迫切邀请。 “好了。”陈词把傅天河的手掌用绷带包扎好,收回了双手,他竭尽全力平复着体内有些陌生,但又不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他重新打开医药箱,从最里面拿出装有抑制剂的药瓶,倒出几片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干吞下去。 傅天河轻轻攥了下手掌,伤口还有些痛,但已经是轻微到可以忽略的程度了,比起自己,他更关心现在九月的状况。 alpha和omega信息素正在迅速交融,傅天河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不去吸入更多。 地面上有很多他流出的血,正时刻释放着琥珀木香,傅天河知道现在他们应该转移位置,这里不过是用来暂时躲雨的房檐,他们匆忙携带着物资爬上平台,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情况。 傅天河强忍着将陈词拥入怀中的冲动,他站起身,迅速走到建筑紧闭的大门前。 这里之前应该是石油探测平台,随着海平面的不断上升,周围其余平台都被接连淹没,只剩下了最高的这一座,最终同样没能逃离被废弃的命运。 傅天河用力推了推大门,听见刺耳的锈蚀声响,大门盘丝不动。 他转移目标,去看旁边的窗户,窗子已经脏到不再透明,很显然早就没人在了。 傅天河的手掌按在玻璃上,向侧边推动,他刚刚打开一条缝,窗户就被卡住。 纵然情况紧急,他也耐着性子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暴力解决很可能把窗户整个卸下来,到时候就没法遮风避雨了。 大量虫子的尸体落在槽内,牢牢将窗户卡住,傅天河把甲虫尸体全都清理掉,再去推时,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但终究还算顺畅地打开了。 “九月!” 傅天河抬头喊了一声,陈词仍旧坐在原地,低垂着头,大聪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担忧地趴在他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主人。 傅天河快步过去,拽着陈词的胳膊让他起来,陈词的脑袋昏昏沉沉,两条腿都有点使不上力气。 他本就身心俱疲,更别说还直接摄入了alpha的信息素,就算每一次都及时地把血吐出去,也仍让信息素进到了体内。 ——冷,又好热。 傅天河搀扶着陈词走到窗边,最后几乎是拦腰把他半抱着:“先进屋,里面会更安全。” 陈词强打精神,他双手抓住窗框,抬起腿想要爬上去,却根本做不到如往常般灵敏。 有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燃烧,让他的身体酸软,迫切地渴求着某些纾解,对于omega来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一次陈词都会及时注射抑制剂,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强行忍耐过去。 而现在,他已经口服了抑制剂,但好像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傅天河见状,只能帮着陈词爬上窗台,他一手抓着陈词背后的衣服,防止他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另一只手托着陈词大腿,把他向上推。 陈词臀腿处的肉从傅天河张开的五指缝中微微鼓出,湿透的裤子粘在皮肤上,都要被alpha的体温暖热。 但现在就连傅天河也无心注意这致命的性感,他小心又费力地帮着陈词进入屋内,又把大聪明抱进去,才带着众多物资翻越窗户。 屋内有淡淡的发霉味道,办公桌上空无一物,墙上挂着的地图几近脱落,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被风卷起,种种迹象都表明它已经被废弃很久很久了。 陈词被傅天河搀扶着,在墙角坐下。 抑制剂好像根本没起作用,他竭力在愈发昏沉的意识中寻得片刻清明,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是的,他一直都使用着基地特质的注射型抑制剂,口服药对他来说,效用极度有限。 陈词从小到大见过的alpha两只手都数得清,此前他接触最多的alpha就是沙弗莱,偏偏还和对方信息素不敏感,更是排斥和其他人产生身体触碰。 他身为顶级的omega,确实不会轻易被alpha诱惑,但刚刚他直接碰到了傅天河的血液,还是用嘴吸的。 陈词不知道在面对其他alpha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状况,但很显然,他的身体非常喜欢傅天河的信息素。 ——如太阳般温暖的树林,想要仰面躺在落叶之上,被晒得浑身发暖。 如果情况再不加阻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长达数天的发情期。 傅天河蹲在陈词面前,紧张地看着他,alpha用力吞咽,喉结无声地上下滑动。 他现在也不太好受,但比起陈词肯定要好许多。 “还好吗?”傅天河的声音沙哑,他被绷带包裹着的手掌轻轻碰了下陈词滚烫的脸颊,引得omega浑身瑟缩。 答案不言而喻。 傅天河知道自己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九月面前,对他产生更多干扰。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衣角却被omega攥住了。 陈词的力气很小,小到傅天河只需要一转身,就能把衣服从他指尖抽出来。 陈词抬头望着傅天河,他苍白的嘴唇被alpha的血染成鲜红,那双琥珀色的眼中蒙着层厚厚的水雾,傅天河从来没有在少年脸上见到过这样五无助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问他—— 你不要我了吗? 咬紧牙关才下定的决心,只是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天河。”他听见九月叫了他的名字,少年的口齿还是清晰的,“你要去哪里?” “我们现在不适合待在一起。”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少年轻声问询,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傅天河恍然意识到,他在皮筏艇上吐露的心声,九月其实全都听见了。 全都……听到了吗? 傅天河蹲下身,直视着那双眼眸,轻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呢?”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陈词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茫然,这样的感情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但是我不讨厌你。” 其实还有更多的话没被说出来。 他厌恶旁人的接触,甚至到了被碰到就会直犯恶心的地步,却在相处中慢慢习惯了傅天河的存在,隔着衣物拥抱,碰到彼此的手,最后更是将脸埋在他掌心,吮去伤口里流出的血液。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傅天河的眼眶猛然一热。 他怎能不知道九月其实是个冷情冷感的人,少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意味着“不讨厌”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自己的全部付出都被少年感觉到了,那并不是可笑的舔狗行为。 陈词的眉头突然紧紧蹙起,他用力闭上眼,调动所有意志,强行忍过体内汹涌推上的热潮。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难捱。 短暂的头晕目眩之后,他向身前的人哑声求救:“……帮帮我。” 傅天河握住他指尖冰凉,掌心却烫热的双手:“我要怎么做?” “请……给我一个标记。”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2节 第104章 骤然已经有所预感,陈词的话仍让傅天河心跳停了几拍。 标记一词对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 ——alpha的信息素将注入到后颈处的腺体,让陌生的味道占满他全身,在之后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九月会被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 素来坚强冷感的少年缩在墙角,被情热折磨地浑身颤抖,他从来没求过什么人,如今却面对着自己,请求一个能缓解热度的标记。 傅天河用力闭了闭眼,他跪在陈词面前,身体前倾,将陈词整个拥在怀中,在他耳边低声答应道:“好。” 是的,九月的反应因他而起,那么他现在也应该为九月解决问题。 说话时的气流喷吐在耳边,刺激得陈词不住战栗,傅天河的声音被他清楚听到,陈词下意识地攥紧alpha衣服,将脸埋在他肩膀处,等待着随之而来的疼痛。 他上过最为详尽的生理课,知道标记其实是很痛的,尖锐的牙齿会刺破皮肉,将信息素注入到敏感的腺体中,疼痛,鼓胀,然后是麻木。 皮质颈环被解开了,随手放在一边。 陈词闭上眼,但随之而来的不是疼痛。 alpha的唇轻轻碰在了他后颈,摩挲着那里敏感细嫩的皮肤。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陈词浑身一激灵,难言的痒意和不适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被艰难地分析。 傅天河反复亲吻着陈词后颈,没了颈环的桎梏,omega信息素前所未有地浓郁释放出来。 但现在,傅天河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的少年身上,感受着他的每一次颤栗,紧绷,和喉咙挤出的细小呜咽。 亲吻落下,双唇抿住皮肉,微微向外拉扯,又吮吸着那一小块皮肤,直到后颈处因为习惯了他的触碰,逐渐放松下来。 傅天河明明是第一次临时标记,因保护欲萌生的种种举动,却让他做的比绝大多数alpha更好。 犬齿抵在皮肤上,压出小小的坑,傅天河停住了,仿佛在无声询问。 【亲爱的审核这只是咬一下后颈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违规内容,请明察】 陈词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抱住了alpha后背。 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刺进颈部腺体,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 陈词紧紧抿着唇,这种猎物般被紧紧咬住的怪异感明明应该激起他的竭力反抗,此刻却又奇特地安抚着他体内的激荡,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傅天河,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琥珀木香和晚香玉迅速交融,不分你我地融为一体,似夜色静谧下月光中的森林。 门窗在狂风中咣当作响,滔天海浪不断拍打着平台边沿和下方竖梯,落雨如爆豆般砸下,溅射出冰冷的水花。 海洋深处废弃的探测平台被遗忘,被锈蚀,而在其中昏暗隐蔽的一隅,却弥散着交融的体温和迷人的浓香。 疼吗?确实是有点疼的。 但更多则是因为先前不断亲吻而产生的酥麻。 陈词感觉到傅天河急促的呼吸扫在自己颈侧,alpha慢慢松开,最后用舌尖舔走渗出来的几滴血迹。 体内就连抑制剂都难以压制的涌动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安抚,迅速退却,但陈词知道这都是暂时的,等到它再度出现,会是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情况。 傅天河直起身,他凝视着陈词泛红的脸,抬手将他额角的湿发温柔拨开,轻声讯问:“现在好些了吗?” “……嗯。” 临时标记只需要一个月就会被代谢掉,在标记消失后,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就需要更强的信息素摄入才能压住。 但陈词暂时不想去想那些,起码在这一刻,他的身体满意了。 力量重新回到酸软的四肢,陈词在傅天河的搀扶下站起来。 先前坐着的角落已经一片湿濡,有两人身上落下的雨水,海水,或许还有其他。 傅天河把陈词扶到床边,他迅速探查整个屋子,打开所有橱柜。平台废弃之后,重要的物件都被带走了,但他很幸运地在厨子顶部发现了两条留下来的毛巾。 傅天河也顾不得想毛巾够不够干净,起码它们是干燥的。 “把衣服脱掉擦擦身上吧,小心别着凉。” 陈词点点头,他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就这样当着傅天河的面脱了下来。 傅天河脸上有点热,但一想到他刚刚才给了少年一个临时标记,就也让自己坦然地站在那里。 陈词接过毛巾,仔细擦干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低着头,抬起手去擦后背比较难够到的地方,新鲜的齿印便展露在傅天河眼前。 那是他在九月身上留下的痕迹。 傅天河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犬齿,他还清晰记得刺破九月皮肤时的感触,旁人的鄙夷和嘲讽压制了少年时代的本能,如今却在胸中疯长,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alpha。 也许一个临时标记还不够,他想要……将更多的东西注入到九月体内。 陈词将上身擦净,反常的热度正逐渐消退,反而因为先前燃烧了太多热量,四肢发冷起来。 平台已经废弃了太久,房间的密封性也没有那么好,呼啸的风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里涌入,吹出尖锐的鸣响。 傅天河把他们俩的包拎到床边,两个包都湿透了,但九月在准备东西的时候,事先把所有的衣物都用防水袋抽成真空,再密封起来,他大概早就想到也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才未雨绸缪。 现在这些防水袋帮了大忙,不然所有的衣服都湿着,就只能用体温生生烤干,很容易生病。 傅天河把装着陈词衣服的防水袋拿出来,递给少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物资,你赶紧把衣服换上,小心着凉。” 之后他背过身去,床上传来密封袋被拆开的声响,接下来九月应该会脱掉裤子和鞋袜,擦去两条腿上的水迹,换上干净衣服。 傅天河深吸口气,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他拿上手电筒,搜查房间。 现在正是下午五点,距离日落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但因为天阴得实在太厉害,屋里暗得和晚上没太大区别。 他们所在的房间先前应该是某位工作人员的卧室,傅天河从内部打开房门,进入到走廊,这间卧室的号码为116。 所有的门都紧紧闭着,需要门禁卡才能打开,傅天河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除了几盆早就枯萎的盆栽,什么也没能发现。 “傅天河。” alpha重新折返回来,刚刚到了116号房的门边,就听见陈词在喊他。 “怎么了?”傅天河探头过去,手电的光照在床上,让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两条白净的长腿。 一瞬间傅天河只觉自己脑子里的其他东西全都消失了。 陈词侧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板,裤子已经脱掉了,只有一条用来擦水的毛巾盖在大腿上,遮住不该看的地方。 少年似乎根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指着房间门口的花瓶,平静道:“门禁卡在里面。” “啊?啊……”傅天河艰难地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向脚边的花盆,有个黑盒子的一角露出土面,他伸手把盒子挖出来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张门禁卡。 这是工作人员撤离之前留下的,他们是料到了也许会有海难的幸存者过来吗? 傅天河拿着门禁卡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有不少物资留着,橱柜里放着军用口粮,他打着手电筒找到生产日期,很不幸,已经过期二十多年了。 但以傅天河的生活经验来说,这种东西只要不胀袋,问题就不大,人在缺少食物的时候连土和树皮都能吃,他吃点过期食品又死不了。 他继续搜寻,甚至还在最靠里的房间内发现了一套被褥。 傅天河心下狂喜,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九月冻着了,他立刻抱上被褥回到116号房,正想和少年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看到那道身影安静侧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着了。 陈词穿好了衣服,但那双脚还是赤着的,在昏暗天色中白得莹润,他一身最简单的白衣黑裤,浑身蜷缩起来,显然很冷。 傅天河放轻脚步,他走到床边,将被子展开,轻轻盖在了陈词身上。 被子在橱柜里放了太久,虽然一直密封防潮保存着,仍有一点淡淡的霉味,但对于如今的状况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 陈词瑟缩了一下,但很快感觉到了温暖,他没有醒,显然累坏了。 先是过度使用了精神力,然后又拼尽全力地两趟爬上平台,还接受了傅天河的临时标记,属于alpha的信息素在他体内冲击,让本就透支的身心更加疲惫。 傅天河坐在床边,他关上手电筒,窗外天色阴沉,眼睛只能勉强视物,他凝视着陈词下意识想要埋进被子里的脸庞,伸出手轻轻碰上去。 被少年吮吸又包扎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陈词的头发还冷冷湿着,傅天河有些担心这样睡觉醒来之后会着凉头疼,他将另一条干燥的毛巾垫在陈词脑袋底下,动作很轻地给他擦去发根处的水。 临时标记绝非只是后颈上一个牙印那么简单。 傅天河知道自己很爱九月,这种爱从他见到少年第一面起,就在心底播种,随着之后的相处迅速扎根,并生长出来,短短两个月就将他的心房整个缠绕。 寂静夜晚他们睡在同一顶帐篷里,共同在废墟上弹奏钢琴,在小巷中狂奔躲避围追堵截,却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 而如今,他解开了九月脖子上的颈环,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交颈厮磨,打下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抹去的烙印。 傅天河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这样强烈地喜欢上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独身度过这辈子的。 他擦干陈词发间的最后一滴水,将毛巾搭到旁边的桌沿上晾晒,手指忍不住碰了下omega后颈的牙印。 傅天河不敢说自己已经成了九月的alpha,他还没有这种资格,但起码在这一分这一秒,安然酣睡的少年是只属于他的。 . 陈念哼着歌,走在皇宫的长廊上。 他拎着个小型银色手提箱,眼角眉梢间都流露出“爷今天心情很好”的喜悦。 虽然昨晚熬夜打游戏到凌晨两点,导致今早上课非常痛苦,向来温文尔雅的老师楚浔都忍不住担忧地皱起眉头,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但陈念中午好好睡了一觉,现在也全都缓过来了。 昨晚应该是陈念这阵子玩得最开心的时候了,他们四个虽然坐着难度不高的赏金任务,但都是彼此相熟的人,玩起来和只在游戏里认识的好友感觉根本不一样。 虽然对傅天河来说,mono和崩撤卖溜都是刚认识的朋友,但陈念可是见过alpha好几面的,还用陈词的终端给傅天河聊过天。 昨天早上他和陈词完成了第三次互换,被沙弗莱带回辰砂顶层,陈念二话不说,先去了医院看望姜岱。 姜岱做完了各项检查,专家们用三天的时间设计了他的手术方案,只是姜岱的身体有两项指标暂时还没达到标准,需要稍微再调整几天才能进行手术。 陈念在医院的私人病房里陪着姜岱吃过午饭,他们坐在小桌前,面朝窗户,望着外面广阔的天空,时不时有一两只鸟儿飞过。 小时候姜岱给陈念讲睡前故事,这些是故事书里最常出现的场景,如今他们两人也能并肩坐在一起,安心地欣赏了。 下午陈念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约了桂芷棋一块玩。 他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憋了一个星期,现在特别想和朋友说说话,在陈念看来,现实中能够面对面交谈知根知底的朋友,和在游戏里认识的大家还是不一样的。 之后几天,他每天都会去看姜岱,聊天中姜岱问起陈词的状况。 “陈词现在在地下城呢,他和朋友约好了要一块去旅行,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他打算去哪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3节 “就在附近逛逛,你知道的,他上次互换的时候就去了辰砂的好多个地方。” 陈念没和姜岱说实话,远洋航行的危险性实在太高了,更别说他们还有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 只是他和沙弗莱一起都没能劝动陈词,如今哥哥已经出发,他还是不要再给姜岱添堵,让他担心了。 姜岱:“我知道,和他一起去的那个人,叫傅天河是吗?” 陈念:“对,之前我们也有见过面,他是个挺不错的人。” 姜岱点点头,不再多说些什么。 虽然两个都是他亲眼看着出生的孩子,但十八年来只有陈念是他亲手带大的,姜岱虽然一直都在地下城关心着陈词的消息,但肯定是一直陪在身边的要更亲。 陈念笑道:“我哥他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的,您不用担心,对了,我看护士说各项指标都已经正常了,明天就能进行手术,现在紧不紧张?” 生活似乎就这样归于平静。 学习,画画,和朋友聊天,打游戏……要放在往常,陈念绝对想不到自己能过上如此完美的生活。 穿过铺着柔软奢华地毯的走廊,他回到自己卧室,将手提箱放在桌上,陈念输入密码,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两个透明漂流瓶,空的。 陈念把瓶子放在玄关处的置物架上,先前这个地方摆着许多不同种类的酒,现在被他清理出来,留有很大一片空间。 置物架上已经放了七八个相同的漂流瓶,全都空空如也。 半掩的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 陈念没有回头,懒懒道:“进。” 他现在慢慢习惯了用精神力进行探测,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将会成为他的另一双眼睛。 沙弗莱走进卧室,他刚从政厅回来,路过陈念的房间见门没关,就想过来看一眼。 “在做什么?”沙弗莱问。 陈念:“做我的博物学作业。” “博物学作业?”沙弗莱看向架子上的几个空瓶子,还以为陈念只是在做事先准备:“等东西拿到了再准备容器,会不会更好一些?” “已经拿到了啊。”陈念回头看他,眼眸和唇角都带着笑。 已经拿到了?沙弗莱疑惑,可他怎么看那都只是几个空瓶子,如果非要说里面装了什么的话,大概就只有透明的空气吧。 陈念随手拿起最近的瓶子,在沙弗莱面前将瓶塞拔开。 alpha的信息素飘散出来,立刻引起了沙弗莱本能的抵抗,雪莉酒的清甜自alpha身上涌出,明明是没多少攻击力的味道,却强势地将属于他人的信息素牢牢压制。 就连陈念都有点被影响,手脚有点发软,但他毕竟也是习惯了沙弗莱味道的人,很快就调整过来。 其他alpha的气息让沙弗莱整个人极度紧绷,他皱起眉头,意识到这是个自己很熟悉的味道。 “……你这里怎么会有安东尼奥的信息素?!” “当然是问他要的了。” 陈念漫不经心地将瓶塞塞回去,收集在瓶子里的信息素不再扩散:“这是我的博物学作业,纪逸枫让我进行一些博物收集,题材不限。” “我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弄什么好,收集植物标本应该是最方便的,但好像又有点简单。” “所以你就收集信息素?!” “准确来说,是搜集alpha的信息素,我认识的omega实在不够多,没办法做成作业。” 沙弗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着架子上的七八个瓶子,脑袋有点发晕:“这些都是alpha的信息素?” “是啊,你还对哪个感兴趣?可以随便闻闻的。”陈念把装着安东尼奥信息素的瓶子放回原处,漫不经心道,“你的好朋友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呢,我一说要和他单独见面,立刻就答应下来。 “我说最近不太舒服,想靠信息素挨过特殊时期,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他的味道,有点太冲了。 “还是楚浔的信息素比较温和,这一瓶就是从他那里拿到的,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随便聊了些话题,我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就从他那里搞到了信息素。” 陈念的手指在置物架上移动,悠闲地从一个瓶子指向另一个瓶子: “这个是纪逸枫的,我的博物学老师虽然有点惊讶我的选题,但还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支持,他是某种植物的味道,我问他具体是什么,他说希望我课后多去查资料,亲自找到答案。 “下午我从教室回来的路上,还意外遇见了过来述职的古德斯将军,我不好向他开口,就随便收集了一点点,味道比较淡,但也算是个样本吧。” 陈念如数家珍地向沙弗莱介绍着眼前的瓶子,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在晚宴上认识的alpha。 沙弗莱从没怀疑过陈念的社交能力,少年总是能轻轻松松地获得旁人好感,那双唇中吐露的话语真真假假,却总是在维护着自身的利益。 陈念把所有的样本都介绍一遍,还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从各种alpha手中拿到信息素的,他小小得意着,语气里满是兴奋和自豪。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陈念回过头去,就看到沙弗莱阴沉的脸色。 沙弗莱脸黑的简直就和锅底一样,陈念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久了,两人之间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他见过窘迫的、着急的、无语的沙弗莱,却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 陈念倒也不慌,仍旧一副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表情,似乎还在疑惑沙弗莱为什么会生气:“你怎么了?” “陈念。”沙弗莱深吸口气,他知道少年天性狂野,一直以来都想给自己找个伴,他默默接受着事实,也竭尽所能地满足陈念的要求。 但这一次,陈念做的事情他根本不能接受。 收集各种alpha的信息素当做藏品,还如数家珍地放置在卧室架子上? 要知道这里先前是陈念放酒的地方,沙弗莱知道陈念每天早上起床和睡前都会小酌一杯,而现在,这里被各种不同的alpha信息素占领,在旁人看不见的时候,omega会不会做些什么? 沙弗莱不敢想,也不能想。 “我无权干涉你的作业选题,但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分寸的问题?” “虽然我答应过你,可以私下里寻找自己心仪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一个未结合的omega,将大量来自于不同alpha的信息素放在自己卧室,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能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陈念不以为然,他望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继续加码:“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念!”沙弗莱的脸色更差了,他眉峰聚起显出怒容,往常好欺负的老好人,生起气来也还是蛮恐怖的,“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忍,但在这方面你必须有分寸!” “你哄这么大声做什么?” 陈念把沙弗莱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并不气恼,他甚至都不想和alpha争辩,陈念安静地看了沙弗莱几秒钟,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在沙弗莱眼中,陈念这样就是死不悔改,他气得都要发抖,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意,半点儿都不敢透露出来,陈念却这样和别的alpha勾三搭四,甚至还收集了那么多信息素放在卧室里。 他接受不了,这让沙弗莱感觉自己就是个可笑的小丑。 “喂。”陈念却突然放软了声音,他仍旧懒散地靠在架子上,只是改为双手抱胸,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轻声道: “沙弗莱,你……喜欢我?” 第105章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整片卧室陷入死寂。 陈念当然不会错过沙弗莱眼中的震惊,alpha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如果说刚才还是他声厉色荏地指责陈念不知分寸,那么现在,陈念靠着轻飘飘一句话,就彻底占据了上风。 面对陈念布置的陷阱,沙弗莱毫无知觉地一脚就踩进去了,简直就像丛林里单纯的小鹿,都有点让陈念怀疑自己这两天的辛苦布置是不是白费力了,也许根本就不用他做那么多,搞来大家的信息素可是很费劲的。 怎么傻乎乎的。 陈念忍住心中想要发笑的冲动,他双手抱胸,放松地靠在置物架上,明明比沙弗莱矮上一头,却是如今占据支配地位的人。 “别这副表情嘛,喜欢我难道是什么拿不上台面来的事吗?” 陈念手指轻点着胳膊,他凝视着沙弗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语调逐渐低落:“还是说……其实在你心里我很不堪?” “不!不是。” 沙弗莱用力闭了闭眼,竭力隐藏的心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戳穿,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陈念,他喜欢上了自己未婚妻的弟弟,多么可悲的事啊。 陈念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少年古灵惊怪,也许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么自己的所有的隐瞒和局促,在他眼中是不是小丑一般的拙劣表演? 沙弗莱张开嘴,喉咙有一刻的嘶哑,艰难道:“……真正不堪的是我。” 内疚和愧怍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他的脚踝,小腿,腰间,最后到达胸膛,呼吸愈发困难,直到口鼻也被淹没,冰凉的情绪灌入肺部,带来难忍的疼痛。 是啊,自始至终他才是最不堪的那一个,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陈念没有分寸呢? alpha移开视线,不敢去和陈念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仍旧明亮,仿佛能透过皮囊,看清他卑劣的灵魂。 “嘿,别这副表情嘛。” 预料之中的指责谩骂却没有发生,一双手伸出,捧住了他的脸,掌心细腻,指根处却带着一层浅浅的薄茧。 陈词捧起沙弗莱越来越低的头,强迫对方和他对视,他将alpha的闪躲清楚看在眼中,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沙弗莱如此煎熬。 毕竟这可是他名义上的哥夫啊。 连他这样道德感极低的人都没想着搞沙弗莱,更别说沙弗莱本身作为老实人,会更加在意和陈词的婚约。 只是如今,他看到沙弗莱又难过又羞愧的表情,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件重重击打,竟是一片软烂。 ……有点可怜。 “你听着,作为alpha,会喜欢我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陈念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说得那么清晰,闯入沙弗莱耳中:“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放得开,对于你来说,应该和那些贵族omega一点都不一样吧?” 陈念说的话在旁人听来虽然挺不要脸的,但每一点都精准戳中沙弗莱的真实想法。 作为健全的人,完成认知的第一步当然是通过眼睛,陈家双子有着相同的容貌,这对双胞胎有着绝美精致的眉眼,赛过最火的虚拟明星,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夺人心魄。 相较于陈词的冷漠,陈念要更加灵动丰富,如同原本应该在画中的美少年真正活了过来,眼含笑意地降临身边,就算再敌视他们的人都没办法拿样貌来开刀。 陈念身上带有地下城的野性,他极富攻击力,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偏偏又极有手段,小性子使得恰到好处,只会让人享受于那种娇纵,心中只有宠溺。 沙弗莱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坑,却还是被吃得死死的,无论陈念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完成,只为看到少年满足的笑靥。 其他人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安东尼奥仍旧被陈念故意捏造的假象蒙骗,以为自己会和并不幸福的未来皇子妃产生一段刺激的地下恋情,给大皇子戴上鲜艳的绿帽。 纪逸枫和陈念第一次见面,就以极近的距离向少年介绍藏品,甚至还在之后送来一盆绿茶月季。现在他是陈念的博物学老师,给陈念布置了实践作业,不但没批评陈念收集alpha信息素的离谱课题,还把自己的信息素提供给了学生。 楚浔看着老实巴交,据陈念所说信息素也是他连蒙带骗收集来的,但他毕竟是按照陈念严苛要求选择的老师,也许对陈念来说,楚浔就是只小绵羊,可以任凭他收拾。 陈念甚至还收集了古德斯将军的信息素,那可是陈蔚元帅曾经的部下,年龄都足够当陈念的爸爸了!无论如何,古德斯出于曾经的情谊,对待陈念的态度肯定不会差。 而在两次宴会上,陈念也很受欢迎,他顶着未来皇子妃的身份,alpha们不敢贸然前来搭讪,但总有数不清视线追随着少年的身影,正如沙弗莱的眼睛无法离开陈念一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4节 心里挂念着陈念的人,绝对不只有他自己。 但他是和陈念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旁人被陈念各种不同的伪装所迷惑,看到的都是陈念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只有沙弗莱见到的,是最真实的少年。 也许正如陈念所说,自己会喜欢上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吗? 沙弗莱的视线投向陈念身后的陈列柜,现在已经有七八个装有信息素的瓶子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会有多少个放置在上面? 少年收集的不仅仅是信息素,更像是把各种不同的alpha放进鱼塘,众人无知无觉,或心甘情愿地落入蜜糖陷阱,成为陈念生活乐趣的一部分。 那他呢? 他在明知陈念存着坏心思的情况下,还一脚踩了进去。 陈念盯着沙弗莱,看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精彩纷呈。 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沙弗莱的心理活动如何,但应该是万分纠结地想了很多? 决定将沙弗莱戳穿,只是因为陈念不想让情况继续僵持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沙弗莱再这样纠结下去,只会给他们两人都带来折磨。 还不如直接挑明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陈念决定再加点码。 距离和陈词的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陈念一直在想他和沙弗莱的问题,alpha很明显地对他有意思,陈念毕竟经验丰富,毫无恋爱经验的沙弗莱自以为隐秘的行为举止,很难将他彻底瞒住。 一开始陈念也很纠结,他和陈词就这个问题讨论过至少三次,陈词一直都是相同的态度,他和沙弗莱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十几年来的相处却能够产生友谊,以及严重的信息素不敏感,都注定了就算他们日后成婚,也不会拥有幸福。 陈词更是不在乎沙弗莱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真正让陈念转变想法的,是陈词说婚约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姓陈的孩子而已。 很凑巧,他也是陈蔚的儿子。 “既然喜欢我,就拿出该有的样子来,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到了何种程度。”陈念话音很轻,“现在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陈念这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沙弗莱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突然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陈念这是允许了他的心思? 所谓公平竞争的机会,是在说他可以作出行动,来追求陈念? 沙弗莱突然有些恍惚。 他本以为歹念被戳穿的那一天,会迎来两兄弟的鄙夷和厌恶,但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陈念仍旧坦荡,似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难道自始至终纠结到难以入眠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沙弗莱用力闭了闭眼,所有的复杂思绪和胸中沉重的思虑在这一刻都被抛去,只留下他最真实最淳朴的感情。 “……我要。” 事情的进展和陈念想象中差不多。 他点了下头,转身面对着陈列柜,就要整理自己的藏品:“没什么别的事儿你就回去吧,我还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沙弗莱从身后抱住了。 alpha的拥抱相当用力,一时间陈念都没喘上气儿来。 陈念下意识地抓住沙弗莱勒在他小腹处的手,想要把它拿开,但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改为按在上面。 沙弗莱的下巴搁在陈念肩头,似乎想要把整张脸都埋进肩窝,alpha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陈念听见沙弗莱压抑的呼吸声,一下下地响在耳边,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温热的气流洒在脸颊上,大面积的身体接触让他们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雪莉酒的清甜将他整个包裹,恍然间,陈念似有一瞬的悸动。 ……果然他很喜欢沙弗莱的信息素。 陈念一动不动,也不回头,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静待事情发展。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离开夜总会之后,陈念就很少再和alpha有亲密接触。 和陈词不同,陈念早就习惯了被触碰,他坐在客人的腿上,被搂在腰间,不老实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揉捏,或是把他压在沙发背上,捏住下巴,冰凉的杯沿抵在唇边,狭促笑着喂给他好酒。 所以现在被沙弗莱紧紧抱住,他一点也没觉得痒。 小心翼翼隐藏在心底里的感情就这样被他直接戳穿,沙弗莱会做什么?陈念等着他的下一步举措,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然而他等了很久,没有试探的亲吻,也没有更过火的举动。 沙弗莱只是单纯地将他抱在怀中,似乎这样就已经够了。 陈念眨了下眼,他抓着沙弗莱的手,稍微用力,将alpha的胳膊拿开一些,接着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沙弗莱。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陈念前方几厘米就是沙弗莱的胸膛,而后背靠着陈列柜。 从背后抱住陈念的时间里,沙弗莱整理好了表情,他真的不想让自己更加难堪。 只是在对上那平静的双琥珀色眼眸时,他又忍不住崩溃。 ——你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淡定? 种种迹象都指明了唯一的真相:陈念其实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将自己戳穿,也只不过是厌恶了被暗恋的现状。 沙弗莱深吸口气,所有激荡的感情都在那个用力的拥抱中,被他带咬着牙吞在肚子里默默消化。羞愧也好,不堪也罢,就这样吧。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沙弗莱就要转身,却被陈念抓住了袖口。 “等一下。” 沙弗莱脚步一顿。 陈念从柜子里拿出个没用过的玻璃瓶,轻声道:“也许我也需要收集你的信息素。” 要不是沙弗莱从小就被皇帝带在身边参与各种重大要事,现在他绝对会绷不住表情,心理防线崩溃,做出更加失控的举措。 沙弗莱微张开嘴,吸气的气流都有些颤抖。 过了几秒,他转回来,当着陈念的面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 犬齿对准指腹,狠狠地咬下去。 皮肉被生生咬开,鲜血滚了出来,沙弗莱将食指放在瓶口,他用力地挤压,让更多的血落入瓶中。 浓郁的雪莉酒清香包裹在淡淡的血腥中。 十几滴鲜血落下,在瓶子里积了浅浅的一层,沙弗莱将手收回,他没有理会指腹上的伤口,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陈念将瓶塞盖上。 他轻轻晃动,鲜血在瓶中滚动,将瓶壁染上薄薄的血色。 他没想到沙弗莱会用这种方法给他信息素,那句话只是一个调戏。 看来自己好像把他激得有点过分了? 陈念有些懊恼,他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窥见了沙弗莱对自己的心意,虽然刚开始也觉得惊讶和些微古怪,但他很快就转过了弯儿,想清楚了。 但沙弗莱的心理障碍好像比他想象中更重一些,从alpha直接咬破手指,用血液提供信息素的行为来看,分明像是某种自暴自弃。 至于这样吗?反正无论情况如何,都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又不会丢人到哪里去。 陈念自诩非常了解各种alpha,但沙弗莱今天的过度反应,他有点不懂。 陈念将装着沙弗莱鲜血的瓶子放在陈列架的最顶层,他缩回手,盯着它看了两秒,又把瓶子拿回来了。 陈念干脆利落地将陈列架上所有的瓶子全都扔掉,没有丝毫不舍,反正这些都只是他为了让沙弗莱说清楚,才弄来的道具,虽然弄到手蛮费劲的,他却也没觉得多不舍得。 这些alpha的信息素又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如果非要留下的话,只有这一个就够了。 陈念走进卧房,来到床边,将带血的瓶子放在床头柜上。 所谓收集alpha的信息素,根本就是为了引沙弗莱上钩,之后的所作所为也是想稍微刺激他一下,搞清楚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是……一直到最终结束,alpha好像都当真了。 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吧,不还鼓励他可以进行追求吗? 可为什么沙弗莱表现得像是表白被拒绝了一样? 陈念挠挠头发,算了,他搞不懂。 他坐在床边,盯着那层浅浅的鲜血,体液中蕴含着高浓度的信息素,是他最喜欢的酒味,嗯……也许可以被做成香薰?或者说掺杂在真正的雪莉酒中,不知道如何喝掉会是什么味道呢? . 沙弗莱逃似的快步冲进自己房间。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巨响把智能管家都吓了一大跳。 智能管家明智地立刻闭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欢迎殿下回来,它大概率会被迁怒。 殿下怎么突然这么生气,而且身上信息素的浓度高得快要超过阈值了。 血顺着沙弗莱的指尖滴落在地毯上,雪莉酒的醇香弥散,小小不然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这点疼痛对沙弗莱来说根本算不上了什么,怎么也比不上此刻他内心的刺痛。 他径直进了卧室,同样重重地关上房门。 智能管家:…………………… 走廊上的监控表明殿下是刚从皇子妃的房间里出来的,难道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让殿下如此生气? 不会是殿下和皇子妃吵架了吧!智能管家立刻紧张起来,他想要探知一二,然而陈念房间里的智能设备一直都是关闭的。 沙弗莱面朝下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 他曾想过,也许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意会被发觉,但从没料到竟然是以如此窒息的方式被戳穿。 陈念直接了当地问他,明明是问询的句式,语气却如此笃定。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先前的遮掩在陈念眼中,又会是怎样的可笑样子? 沙弗莱很爱陈念身上流露出的野性,但如今,所有的玩世不恭和狂野不羁都成了对他的伤害。 沙弗莱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为什么现在却鼻子发酸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5节 此前他无数次在内心唾弃自己竟然喜欢上了未婚妻的弟弟,是如此的恶心和不堪。 如今被迫和陈念摊牌,却莫名委屈起来了。 沙弗莱知道真正让他再也绷不住的,是陈念最后的行为。 他问他要信息素。 一想到装有自己血液的瓶子,要和其他alpha一起摆放在陈列架上,沙弗莱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一直觉得自己知晓陈念的众多秘密,帮助他在顶层生活,完成互换,两人至少也应该是可以托付信任的好朋友。 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然而陈念却要了他的信息素,他的味道同样成为了博物作业的一部分,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沙弗莱将脸重重地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十几分钟过去,alpha才稍微有了点动静。 沙弗莱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归于平静,只是眼角有些泛红。 枕头上有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无声地蒸发着。 他不应该那么崩溃。 就算被陈念知道了心意,又怎样呢? 纵然再三确定少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小混蛋,沙弗莱也还是喜欢他。 都是他自作自受。 沙弗莱冷静下来,他重新构筑好内心的防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念似乎不只是想让他难堪。 他说会给出公平的机会,既然喜欢,就要拿出态度和行动让他看到。 ……言外之意就是允许自己去追求? 也不能怪沙弗莱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头一回喜欢上某个人,就是他不该有想法的身份,沙弗莱整日都陷在对自身的道德谴责中,本就不好受,现在还被陈念整了这么一出。 甚至就连沙弗莱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现在仔细一想,陈念的态度至始至终都可以算得上温和,根本没有他从前预想的鄙夷和厌恶。 就好像少年根本不在乎他有婚约在身,陈念和陈词私下里聊过很多,也许他们已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了? 沙弗莱不知道,但以他对陈念的了解来看,少年很在乎陈词,如果自己确定和陈词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陈念肯定不会是今天这种态度。 沙弗莱和陈词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婚约实质上意味着什么。 那并不是感情的见证,只是某种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利益关系。 强烈的纠结似乎在慢慢消解。 沙弗莱用力闭了闭眼,他终于下定决心,比起犹豫不决,他更应该直视自己的心意。 否则对他们三个人都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现在他只希望陈词能够原谅他,原谅他做出的背叛。 沙弗莱坐在床头,调出和陈词的聊天界面,沉默片刻后,在聊天框中输入消息。 ——向陈词坦白自己对陈念的心意。 沙弗莱说了很多,他告诉陈词自己是如何喜欢上陈念的,夜晚的庭院中,他看到少年俯身啄饮喷泉中的水,第一次嗅到了晚香玉的味道。 这个来自地下城的少年古灵精怪,总是能做出许多让他惊讶,事后却会心一笑的事。 就这样一句句地诉说着,内心彻底平静下来。 沙弗莱打了上千字的消息,最后整个看了一遍,按下发送键。 之后他放下终端,安静地靠在床头,不再动弹。 手指上的伤口早就自行凝血了。 陈词会给他怎样的答复呢?以少年的性格,大概不会责备他,但沙弗莱仍旧是愧疚的。 他等了十几分钟,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陈词是没看见吗?但现在正值晚六点,他应该在船上吃晚饭,能注意到终端的动静才对。 沙弗莱忍不住有点担心,他查看海上天气预报,数据显示航线附近正在刮着风暴。 沙弗莱瞬间紧张起来。 他点开终端加密文件夹里的程序,输入密码进入其中,陈词肩头植入的芯片传输而来的数据全都记录在这里。 图像显示陈词的身体数据在一个小时之前有片刻的飙升,但没到会引起警报的程度,很快数据就平复了下来,现在水平非常正常。 沙弗莱松了口气,陈词应该只是暂时没能看到吧。 第106章 陈词梦见了洞穴。 洞穴里幽深晦暗,阴冷潮湿,头顶和角落里都生长着紫色的晶体,一簇簇的如花般绽放。 但陈念清楚知道它们究竟有多么致命,微量的莹紫色光芒照亮一小片区域,让他能够勉强视物。 道路崎岖,时常有落下来的碎石挡住前路,只能另寻他法。 陈词步履艰难,手掌都被磨出红痕,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窥见斜上方透出来的微光。 陈词精神一震,他加快脚步,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穿越洞口的那一瞬,视线陡然开朗,他进入了一片森林。 橙黄色的温暖光芒从树叶缝隙里透出,呈现出明亮的光柱,落在地上,映在陈词的眼眸中。 到处都是醇厚的琥珀木香,他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手掌按在粗糙的树干上,棕色的树皮竟然在此刻变得透明,呈现出真正的琥珀色泽。 脚下是橙黄色的落叶,每一步踩下都带出脆响,枯枝败叶无声腐烂着,成为养料,在来年滋养新生命的诞生。 只是除此之外,森林格外安静。 他没能发现更多的小动物,陈词就这样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浑身洒满阳光和树木散发出的暖意,似乎整座森林里就只有他一个会动的生物。 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秋日森林,同样却也是全然静止的地方。 似乎有点不对劲。 陈词放松的心情重新警惕起来,他观察着四周,最终回头看去,赫然发现洞穴就在他身后。 可他不是出来之后走过很远的路吗?洞穴怎么会仍在那里? 陈词的脚步有片刻迟疑。 就是这一瞬,数不清的紫色晶体从洞穴中暴涨而出,瞬间吞没了旁边的所有东西。 紫色爬上树干,刺入泥土,高大的树木被汲取迅速枯萎,叶子卷曲着不断掉落,几乎要将陈词整个埋葬。 温暖醇厚的琥珀木香突然变得冰冷,紫色晶体只是一眨眼就蔓延至了陈词的脚下,他的双脚被掩埋,小腿被刺痛,整个人化作滋生着无数邪恶的养料—— 血液在他的血管中奔腾,沿着枯萎落叶的脉络,将它整个染红。 一切都黑了下去,归于永恒的混沌。 陈词无声地睁开双眼。 狂风吹得窗户咣当作响,冰冷的雨不断拍打建筑,发出爆豆般的脆声,就在这样近乎于疯狂的呼啸之中,他的身体竟然是温暖的。 恍然间陈词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窗外一片漆黑,不见丁点光芒,人类的眼睛无法在黑暗中视物,陈词只能小心谨慎地摸索着,他碰到了一双同样温暖的手,严格来说比他还要热上一些。 陈词立刻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傅天河的存在让他安心了不少,他继续摸索,顺着alpha的手臂向上,碰到了他的身体。 他正和傅天河睡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精神力向着四周扩散,探明周围的情况。 他们正在一处被遗弃的海上探测平台中,是的,陈词想起来了,在使用嵌合体和精神力逃过原初生物的追赶后,他们扬起风帆,来到了这方位于西南处的平台。 他和傅天河携带着所有物资和大聪明爬了上来,傅天河不慎被铁刺刮伤,血流不止,他不想让傅天河陷入可能出现的生命危险,就用自己的唾液进行抑制。 但因此无可避免地摄入了alpha的信息素。 之后傅天河应他的请求,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 模糊的记忆全都清晰起来,傅天河找到门禁卡,应该又从其他房间搜寻到了物资,就包括正盖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被子。 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陈词轻轻翻了个身,他的肌肉酸痛无力,显然还没从透支中缓过劲来,精神力倒是稍微恢复了一些。 陈词立刻用精神力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省得再引来其它原初生物。 不过这片区域距离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的战场不算太远,两大原初生物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并且先前投入的嵌合体大概也已经完成了使命的第一步,以红色水蛭体内零件为原材料合成的更多嵌合体会被释放进入海中,清空这一整片海域。 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 后颈处些许酸胀,是陈词有点陌生的感觉。 作为还未结合omega,每个月都会进入发情期,陈词的腺体也会不舒服,但随着抑制剂的注入,情况会迅速得到缓解。 如今傅天河充当了他的临时抑制剂。 傅天河还在毫无知觉地睡着,陈词体力透支,他同样也累得不轻,甚至都睡得流了口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词不知道,但腹中的饥饿感告诉他应该过去了很久。 他抬起手,点击腕上的终端,屏幕亮起光芒,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八点半了。 他刚刚应该睡了三个多小时。 陈词想要起来吃点东西,他现在又饿又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被标记时出了点水,嘴巴很干。 只是一时间还有点使不上力气。 他耐心等待着,积蓄体力,标记的存在让陈词本能想要亲近alpha,被子下的手臂悄悄挪动,贴在了傅天河身上。 过去好几分钟,陈词终于感觉自己好点了,他撑着身坐起来,就要从傅天河身上爬过去拿包裹,陈词有精神力探测,不用开灯也能知道包裹在哪个位置,摸着黑就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6节 傅天河被他吵醒。 alpha睁开眼,看到的当然是一片漆黑,只是他清楚地感觉到柔软而温热的身体正在从他身上跨过,被子被掀开一些,热量向着外面流失。 傅天河立刻伸出手,恰好抓在了陈词腰间。 虽然陈词已经在慢慢接受傅天河的触碰,但腰间毕竟是很敏感的地方,他痒地浑身一抖,手臂就要失去力量。 陈词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还好傅天河胳膊一伸,把他揽进怀中,他没工夫回味这温香暖玉,反倒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 陈词慢吞吞道:“我想喝水。” “我给你弄。”傅天河把陈词按回床上,他掀开被子起床,揉了揉还困顿的双眼,摸过放在床头的手电筒。 光束照亮周围的空间,傅天河拿来一瓶饮用水,拧开瓶盖递给陈词:“先凑合着喝一点润润嗓子,我这就烧水。” 陈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掉一些,这是最能够缓解口渴的喝水方法,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激起些微刺痛,落入胃里,过上几秒钟才被暖热。 傅天河下床走了两步,才发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已经迟了。 陈词喝着水,盯着他格外精神的地方,唔,单靠这一点根本看不出alpha身体疲惫。 傅天河:“……………………” 他立刻背过身去,尴尬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整张脸却迅速烧得滚烫起来。 怎么回事啊?他不是累得要命吗?! 傅天河仿佛能够感受到九月从身后投来的视线,少年的目光成为无形的助力,让情况有愈演愈烈之势。 给陈词临时标记的时候,傅天河就有反应了,但那时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之后又抓紧时间搜索物资。 他给陈词擦过湿着的头发,往床上一躺,就不知不觉的迅速睡着了。 谁能想到一觉过去情况还是这样呢? 见傅天河浑身都僵硬起来,陈词也能够理解,毕竟同为男性,他也会面临和傅天河一样的困扰。 出于礼貌,陈词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 傅天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九月想要帮他做什么?!?!?! 他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alpha见鬼似的目光中,陈词面色平静,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多惊人。 陈词的想法很简单,傅天河这样肯定很不舒服,既然alpha都用临时标记帮助他缓解了身体上的不适,那自己现在反过来也帮帮傅天河,礼尚往来,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么傅天河这么震惊? 傅天河的思维比身体先行一步。 一件事情被提出后,很容易叫人顺着它产生许多联想。 短短几秒,傅天河的脑子就沦陷为一片泥潭,他啊啊了两声,根本想不出来现在应该对陈词说点啥,只能迅速且狼狈地消失在omega视线中。 陈词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明明已经有了标记,傅天河怎么还会羞涩成这个样子? 生理课上……生理课上好像没有教过他相关的知识。 傅天河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最终冷静下来。 他内心斗争了许久,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重新低着头回到房间。傅天河没看仍旧躺在床上的陈词,他拿出气炉和密封的燃料,在空地中央点燃一小团火。 傅天河的动作很快,他把水烧上,又热了罐头,食物的香气飘出,陈词这下再也躺不住了,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就连大聪明也迫切地凑过来。 傅天河很快就做好了两人一狗的晚饭。 他把热食递给陈词,又给大聪明倒上狗粮,启封罐头,自己则是摸出来先前从橱柜里搜出的过期军粮,拆开包装。 军粮的自热袋应该失效了,摸着里面的铁粉都已经结块,还好他们有生火装置。 “这是什么?”陈词问。 傅天河:“我从其他房间搜出来的粮食。” 陈词:“还能吃吗?” 傅天河:“能吃,这不都好好的。” 陈词点点头,他相信了傅天河的话,不知道军粮其实过期二十年了。 陈词睡着之后,傅天河清点了他们的物资,一共就只有两个包,虽然很沉,但携带的食物还是有限。 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海上度过多久,所以傅天河想着尽量都把好的食物留给陈词。 两人一狗围坐在火光前,吃完了在探测平台上的第一顿晚饭,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好在只有几缕,不至于将火苗吹灭。 雨还在下,现在终端连不上网,陈词也不知道风暴何时才能停歇。 吃饱喝足,忍不住再度困倦。 傅天河把东西收拾好,他熄灭了炉灯,携带的燃料有限,还是尽量节省为好。 傅天河:“刚才我看控制室里有信号基站,我试试看能不能修好,不然被困在这里还没网,实在太难受了。” “好。”陈词掀开被子下床,“我和你一起去。” 陈词赤着的脚踩在地面,立刻被冰凉的地板激地向回缩了一下。 陈词的鞋湿得透透的,短短三个小时根本晾不干,傅天河一直非常无所谓地光着脚在地上走,但九月可不能也这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他立刻道:“地上凉,我背着你。” “不用。”陈词拒绝了,他才没有这么娇弱,双脚重新放在地面,适应了一下温度,还好。 傅天河见状,也不再坚持,他握着手电筒,带陈词穿过走廊,来到位于另一边的总控室。 信号基站靠着墙角摆放,很大一台,傅天河仔细检查过各种零部件,确定没有物理上的损毁,只是断电了。 观测平台采用水力发电,下方翻涌的海浪就是最好的能量来源,傅天河顺着线路找到电机,他尝试着打开,毫无动静。 “应该是外面的线路断了,我去看看,稍微等我一下。” 傅天河二话不说,他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桌上,尽可能光着,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重新步入疾风骤雨中,饶是强壮如傅天河也冷得不住发抖,幸好他才吃过热乎的食物,不然真的很难抗住。 他顺着电线一路摸索,最终找到了问题所在,果然是线路老化断掉了。 之前搜索物资的时候,他记得有看到过新的备用线缆。 傅天河翻窗回来,回想这究竟是在哪儿看到的,陈词仿佛知道他要找什么,道:“电线在左手第二个柜子里。” 傅天河打开,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精神力的威力吗?傅天河颇为羡慕,有这种能力,平时生活一定很方便吧,只可惜他没法体会究竟是什么感觉。 傅天河再度翻窗出去,替换电缆,陈词待在风雨不及的屋内,始终用精神力注意着他的动向。 十多分钟后alpha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顾不上收拾自己,立刻来到电机处,按下按钮。 这一次伴随着嗡嗡声响,机器顺利启动。 电力开始产生,指示灯渐次亮起。 傅天河先让它发了会儿电,等到电力积攒到一定程度,才打开信号基站。 陈词看着终端左上角的符号产生变化,道:“有信号了。” “那就好。”傅天河松了口气,他这才擦去身上的雨水,重新穿上衣服,“有信号问题就能解决一大半,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重新回到卧室,陈词坐到床边,光脚走过路,他的两脚已经冰冰凉,他把被子盖在腿上,查看终端。 沙弗莱给他发了消息。 陈词点击查看,很长的一大段话。 他从头开始看起,看了三句,意识到这是一份忏悔书。 文中沙弗莱言辞恳切,向陈词说明了他在明明有婚约存在的情况下,还对陈念动了心的罪恶情况,不道德的感情在一天天的相处中萌发,他竭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却还是没能管住那颗心。 陈词看到一半,明白了。 怪不得陈念三番两次地问他,如果沙弗莱喜欢上了别人要怎么办。 现在陈词知道了,这个别人并非其它omega,正是他的同胞弟弟,陈念。 后半段是沙弗莱的内心剖析和对他的深重忏悔,这种行为是对婚约的背叛,更是对陈词的不尊重。 陈词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他有点累,没什么看沙弗莱絮叨的心思,直接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沙弗莱喜欢陈念吗?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陈词抬起手,摸摸自己后颈处的牙印,他指尖轻轻按压,omega的腺体有点酸胀,里面蕴藏着alpha的信息素。 傅天河擦去头上的水,来到床边,他试探着掀开被子,作势要往里钻,见陈词没有反应,便放心大胆地和他坐在一起,共同盖着同一张被子。 琥珀木香围绕在周身,让人神经安定,陈词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对陈念好一点。】 傅天河:“在做什么?” 陈词:“和家里人报个平安。” 傅天河点点头,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惊心动魄的危机过后,去报平安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放在往常他没办法体会,然而现在,临时标记的存在却让他有了和九月一样的感同身受。 傅天河:“休息一会儿吧,其他事情等明天天亮了再说,现在黑咕隆咚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陈词嗯了一声,他关闭终端,躺到床上,就感觉到傅天河摸摸索索地向下挪动,很快,他的脚就被一双手抓住。 陈词下意识地往回缩,就听alpha低声道:“太凉了,我给你暖暖,你睡吧。” 陈词光着脚走来走去,现在膝盖下方的部位比死人还要凉,凉意直往上窜,袭击着身体,他本来觉得睡着了就能暖和过来,没吭声,却不想傅天河比他要更在乎。 傅天河先前烧了两杯水,灌在塑料瓶里,正好成了暖水袋,他把塑料瓶贴在陈词小腿,同时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为他暖着脚底。 陈词慢慢地放松下来,只在梦中感受过的森林似乎真的降临在了身边,明明是阴风怒号的夜晚,却仿佛带着午后阳光般的温暖。 屋外是猛烈的海上风暴,他在暖和的被窝里再度沉沉睡去。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7节 . 终端震动的瞬间,正在发呆的沙弗莱整个人一抖,手忙脚乱地将其打开。 见是陈词回复,沙弗莱松了口气,看来海上风暴没有影响到陈词,他现在还能给自己发消息。 随即他又紧张起来。 陈词会给他怎样的回答,会骂他一顿吗?还是用冷淡的言辞表达失望?沙弗莱不知道。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做好心理建设,才点开了和陈词的聊天框。 一打眼就看到了那句:【对陈念好一点。】 沙弗莱愣了。 陈词的这个意思是……他根本不介意? 是啊,陈词从小就情感淡漠,他们两个相处十几年都还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甚至作为高度匹配的ao,都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 现在陈词在和名为傅天河的alpha一同旅行,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也许对于陈词来说,傅天河才是特别的,他平静的回答可以换成另一句话来解释:关我毛事。 沙弗莱的内心万分复杂,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先前都在纠结些什么。 挑明和坦白,竟然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一万倍。 陈词和傅天河意外相识,也许两人之间还发生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而他作为未婚夫喜欢上了陈词的亲弟弟。 面对双方近乎背叛的行为,他和陈词给了彼此完全相同的谅解:没关系,我不在乎,你高兴就行。 沙弗莱坐在床上,没想到这种“贵圈真乱”的剧情,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重重地呼出口气,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放在往常,他应该在教陈念如何使用精神力,然而今天陈念没有主动过来找他,也许是怕他会尴尬吧。 想办法去追求陈念吗…… 沙弗莱握紧拳头,他下定决心,站起身来,就要去隔壁找陈念。 沙弗莱刚走两步,就停住了,他用什么态度过去会比较好?是不是还应该做点别的准备? 沙弗莱毫无相关经验,一时间束手无措,他应该是目前对陈念了解最多的人吧,甚至还亲自帮着陈念挑选了alpha老师,但现在,却完全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展开。 仔细想想,安东尼奥绅士古典,纪逸枫优雅知性,楚浔温柔亲和,古德斯冷峻严肃,完全就是四种不同的风格,哪种才是陈念最喜欢的? 沙弗莱皱着眉头严肃思考了半分钟,最后决定放弃,他……他还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起码要打出自己的风采。 他鼓起勇气,敲响了陈念房门。 屋里没有应答,门被智能系统操控着,在他面前自动打开。 沙弗莱进去,一抬眼就发现玄关处的置物架竟然空了。 他一愣,几个小时前,这里不还放着陈念收集而来的信息素吗? 现在瓶子都去哪里了? 难不成……是被陈念拿进卧室里去了? 沙弗莱的心重重地沉下去,他抿着唇,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向着屋内走去,寻找陈念。 卧室的门没关。 少年正背对着门,坐在床边,不知做些什么,沙弗莱警惕地嗅了嗅,没发现其与alpha的味道。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陈念闻声回过头来,两相对视,沙弗莱的突然出现似乎让他有些吃惊。 而沙弗莱却看见,少年的手中,正拿着装有他鲜血的玻璃瓶。 第107章 见沙弗莱的视线定格在自己手中的瓶子上,陈念迅速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抽屉合上,塑料瓶滚动随惯性滚动,声音在安静房间里那么清晰。 陈念刚刚拿着的……是装有他血液的瓶子吗?他没看错吧? 沙弗莱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陈念定了定心神,装作无事发生,没想到沙弗莱今天还会过来找他。 他以为自己刚才做过头了,alpha得生气或者难受上好一阵。 意识到他好像逼得太紧之后,陈念到底也有那么一点愧疚,当然!只是一丁点而已,才没有影响他太多呢! 他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去给沙弗莱道歉,旋即就在心中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要不是沙弗莱未经同意擅自喜欢他,事情才不会变成这样呢,都是沙弗莱自找的。 陈念在感情中强势惯了,让他低头?不可能。 见alpha站在自己卧室门口,也不说话,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陈念率先问道:“有什么事吗?” “置物架上的瓶子都放到哪里去了?” 陈念眨眨眼,故意道:“收起来了,费了我这么大劲才搞来的藏品,当然要放在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了。” 其实那些瓶子已经被陈念扔了,他又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素。 听到陈念的回答,沙弗莱忍不住失落。 是啊,他究竟在期待个什么劲呢?那可是陈念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各种信息素,最终还要作为博物学作业交上。 陈念将alpha的反应看在眼中。 沙弗莱其实是个挺藏不住心思的人。 对于大皇子来说,这并不是个值得赞赏的特质,上位者应该是善于伪装的,绝不能轻易让旁人窥见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念没见过沙弗莱处理政事时的样子,他对那些无聊透顶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有过多了解的必要,他更关心下一顿吃什么。 陈念看到的都是私下里的沙弗莱,也许正如他面对旁人时表露出来的全是伪装,沙弗莱也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展现出真实的自己,不然一个这样脾气性格的大皇子,不太可能在政治舞台上大放光彩。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要感到荣幸? 沙弗莱:“九点半了,我来辅导你练习精神力。” 陈念颇为意外:“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不会来了。” “身为老师,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在学生面前展露。” 沙弗莱悄悄地深吸口气,他绷着一张脸走进陈念卧室,像往常一般拽过椅子,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坐到床边,而是拉开有一米多的距离。 沙弗莱坐在椅子上,双手的手肘支着膝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他垂着眼眸,盯着陈念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故意不去和少年对视。 别别扭扭的。 陈念瞅了他几眼,也没再说话激他,omega神情坦荡,躺到了床上。 经过这一阵的训练,陈念的进步可谓飞速,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和沙弗莱的系统教导,每一天都比昨天变个样。 精神力释放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又迅速收回,萦绕在陈念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罩。 虽然他还不能做到陈词意念移物的程度,却也比大部分人都强了。 今天陈念的训练项目是对战。 对于精神力强大的人来说,力量不应该只起到探测和侦察的作用,还能办成更多的事情,真正参与到战斗当中。 这是昨天就决定好的进程,如今看来颇有些凑巧的味道。 沙弗莱同样也闭上双眼,他凝聚精神,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属于alpha的精神力释放,环绕在周身,习惯性地充当守擂者。 两人各自为阵,无需语言宣布,对战就已经悄然开始。 陈念等待片刻,他专注关心着沙弗莱那边的状况,最终耐不住性子,率先发动攻击! 精神力凝聚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袭来,毫不留情地刺向沙弗莱! 沙弗莱以不变应万变,攻击在进入他周身范围的那一秒,立刻陷入泥潭般被巧妙化解,再也起不到作用。 第一击就这样被挡住,陈念也没期望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只是试探,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初学者一上来就能干翻沙弗莱。 后续的进攻接二连三,如狂风暴雨般冲向alpha,这是很典型的陈念风格,精神力铺天盖地、咄咄逼人地涌来,光是气势就能先将人吓到。 但对沙弗莱来说,只不过小打小闹。 这是他的学生,他对陈念的水平如何,再了解不过,陈念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恰到好处的防住,沙弗莱对精神力的控制极其精准,总让陈念觉得下次攻击时只需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击破防线。 陈念迷失在无论如何都想要将沙弗莱击败的念头中,他铆足了劲儿,未曾注意到从身后偷偷绕过来的精神力。 袭击突然发动的那刻,陈念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赶忙调动精神力进行防御,冲到中途的攻击因此顷刻间散了,失去控制。 原本由他掌控的节奏一下子全然紊乱,战场的局势发生逆转,陈念慌忙抵挡,却到处都是破绽。 沙弗莱的精神力冲破他的防线,凝聚成针的无形力量在少年喉头处停下,准确无误。 如果沙弗莱是敌人,现在陈念已经出事了。 一切都停了下来,陈念呼吸急促,他用力抿着唇,抵在他脖颈的精神力轻轻压住皮肤,似乎就要将其刮破。 沙弗莱目光如炬,他面色沉静,这一刻已然彻底进入了老师的角色。 沙弗莱点评道:“你太冒进了。” 陈念:“难道不好吗?” “攻击性太强有时不是件好事,你需要分出更多精力关注背后,毕竟真正的战场上,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可能出现。” 陈念明白沙弗莱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指桑骂槐,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世的方面有时候太咄咄逼人了呗,但如果对方不高兴的话,完全可以反抗,有本事和他对骂啊。 至于偷袭他的人……也得有承担相应后果的能力才行啊。 原本因为遭受突袭而凝滞的精神力陡然一变,打了沙弗莱一个措手不及,他以为对战结束,放松了许多,但反制的速度仍然要比陈念快得多,omega没能将他伤及,却闯进alpha松散的防线中。 先前两人都将各自的精神力凝实,容不得外界力量渗入进行干扰,而现在,alpha和omega的精神力大范围接触,如同两种不同的气体,在中间隔板被抽开的一瞬间完成了分子交换,变得不再纯粹。 两股不同的精神力迅速融合,交织在一起,陈念是被沙弗莱手把手领进门的,他们早就非常熟悉彼此的精神力,甚至都不需要两人控制,融合就已经自行完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8节 很难形容这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 仿佛正在交融的不是他们的精神力,而是灵魂。 陈念和沙弗莱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沙弗莱再也顾不得其它,迅速回撤,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向后歪倒在地。 心跳加速,血流奔腾在血管中,将强烈的兴奋感运送至四肢百骸。 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冒出,精神力的融合竟然引得了更强的生理变化。 陈念也好不哪儿去,精神力交融的那一刻,他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沙弗莱心中来不及收起的情绪,一时间被冲击得有些混乱。 那是相当复杂的情感。 陈念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方式,但他确实逆转了局面,两败俱伤也总比全盘皆输要好。 不过说到底,还是沙弗莱觉得自己赢定,放松警惕了。 沙弗莱依靠强悍的控制力,将所有的精神力收回,融合生生中止,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了属于omega的精神能量,四处冲撞着,想要找回抽离的另一股精神力。 陈念花了有段时间才勉强控制住。 以陈念现在的水平,已经不会再有从前那样精疲力尽的情况发生了,他仰面躺在床上,平复状态,过了几秒,扭头看向震惊中原地起身的沙弗莱,眼中浮现出狭促的笑意。 “在没有真正获得胜利之前放松警惕也不是件好事,这点老师应该是知道的吧?” 明明是他教训陈念,现在反而变成自己被教训了。 沙弗莱却没工夫管教自己不听话的学生,他的视线定格在陈念身上。 激烈的交锋让陈念颊边泛上潮红,少年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很放松地开着,锁骨和大片肩头从敞开的领口露出,白花花在沙弗莱眼前晃悠。 陈念两肘撑在身后,上身微微抬起,领口危险的挂在肩上,似乎稍微一碰就能显出更多光景,精神力对战的最终胜利,让少年脸上还带着小小的得意。 沙弗莱不想注意这些,但却根本控制不住视线。 陈念当然也注意到了沙弗莱的目光,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沙弗莱喉结上下滚了滚,短暂僵持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床边,朝陈念伸出手。 ——果然,天底下的alpha都一个样。 那双手准确无误地碰到了陈念衬衣的领口,却没像陈念想象中那般满含欲念地将其扯开,而是……一本正经地给他系上了纽扣。 陈念:? 陈念:……………… “小心着凉。” 沙弗莱把最上面一颗扣子系好,这下陈念被遮得严严实实,在学校里omega都没这样老老实实穿过衣服。 紧接着alpha收回手,就如稍微一碰到就会被陈念灼伤似的,他的视线向着一边漂移,没什么表情地道:“今天的训练很不错,明天继续,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没等陈念回答,沙弗莱就迅速离开了卧室,匆忙的身影消失在了omega的视线中。 陈念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领口被扣到最上面,累得他脖子有点不舒服,但陈念没急着将它挑开。 沙弗莱的举动确实蛮出乎他意料的。 他本以为alpha会趁机做点什么,此前他在地下城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稍微相熟一些后就恨不得立刻和他上床,久而久之陈念都已经习惯了。 在自己允许沙弗莱进行追求之后,他好像没多少变化,反而变得更加畏手畏脚了? 为什么? 陈念抓抓脑袋,嘛……沙弗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才是最终评委,给了机会沙弗莱不抓紧,也怪不得别人。 沙弗莱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再一次砰的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智能管家又被吓了一跳。 沙弗莱坐到床上,控制不住地回想方才发生的种种。 ——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这是相互坦明后他和陈念的初次近距离接触,虽然沙弗莱还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做,但确实也是他进行追求的第一步。 精神力对战的全程都无比鲜明地反映着陈念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一个omega生活在地下城中太容易受欺负,所以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在一段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上风,如果不行,宁愿两败俱伤,也要强行反击或者干脆终止。 也许就连陈念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两人精神力交融的片刻,沙弗莱清晰感受到了来自陈念的不服气——他渴望支配和权力。 这其实不是件好事,也亏得自己性格平和,换成另外一个身居高位的alpha都很难容忍,毕竟alpha对omega的支配欲和保护欲是与生俱来,刻在血骨里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他告诉陈念不要太冒进,说教的意味是不是又有些太重,会不会引起少年反感? 而在情况反转的突然时刻,他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还把椅子撞倒了。 如果那时候别这么慌张急促就好了。 陈念看在眼中,会不会觉得他不够稳重? 而在最后,陈念靠在床上,眼中含笑地叫他不要放松警惕,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少年敞开的领口,实在忍不住给他系上了。 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会不会有点勒?其实该只动第二颗的。 沙弗莱回想着自己的表现,越来越觉的做得不够好,他在脑中反复进行着情景演绎,纠正先前的行为。 然而这些注定都只能是事后的脑补罢了。 沙弗莱越想越沮丧。 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做的不对。 真烦啊,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追求人,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掌握不好窍门。 安东尼奥恋爱经验丰富,和他有过暧昧关系的omega双手双脚都数不清,纪逸枫和楚浔更是比他年长,肯定也有过相关经历,和这些竞争对手比起来,他哪有多少优势呢? 沙弗莱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做什么都没有动力了。 他受过最良好的教育,知识面相当广泛,但从来没人教他要怎样去追求心爱的人。 不行,不能自暴自弃,他应该振作起来,既然不会,那就从头开始学,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可不能就此放弃。 沙弗莱强打起精神,他打开终端,搜索恋爱相关的书籍,当务之急是先构建系统的知识体系,否则他连怎么做才会让omega开心都不知道。 电子书库中有各种各样的恋爱法典,什么《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alpha来自火星,omega来自金星》,《一百件具有仪式感的恋爱小事》,《爱,需要学习》,《用omega的思维和omega谈恋爱》,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沙弗莱一看各种封面和标题,都没有想看的欲望,总感觉是骗人的。 反正他现在也走投无路了,干脆全都下单先看看再说,说不定真能学到些什么。 沙弗莱下了单,他依照封面的顺眼程度率先点击这本《alpha来自火星,omega来自金星》,据说是畅销了几百年的作品。 抱着不相信的心态翻了两页,沙弗莱看到一句话。 ——恋人之间必须要满足彼此的生理和生存需要,满足彼此对安全稳定的渴望,而且还要志同道合,两情相悦,灵犀相通*。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沙弗莱认真起来,继续向下看。 作者说,alpha更倾向于在一段关系中获得主动权,并以此证明他们很成功*。 沙弗莱想了下,他好像不太符合这种情况,在他和陈念目前为止的关系里,陈念才是至始至终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一方。 作者还说恋爱一共分为五个阶段:吸引,不确定性,排他性,亲密和订婚*。 他对陈念的感情目前处在第三阶段的排他性,他渴望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并且再也没办法注意到其他的omega,全副身心都扑在少年的身上,不知从何时起,和陈念在一块儿吃饭、训练、打游戏,就已经占据了沙弗莱生活的绝大多数时间。 但对于陈念来说,也许停留在第二阶段,甚至是第一阶段,直到现在,沙弗莱都不确定陈念是不是对他抱有好感。 因为陈念只说了允许他展开追求,至于少年心中的想法如何,沙弗莱完全不清楚。 沙弗莱被逐渐带入到了书中。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浏览着作者写下的每一句话,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最后一页。 沙弗莱恍然间抬头,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却完全不困,刚刚获取的崭新知识在脑内闪闪发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实验。 但已经太晚了,他总不能深更半夜的从床上蹦起来闯进陈念的房间,说我要给你按摩,肯定会被当成变态和神经病吧。 沙弗莱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他爬起来洗漱,打算就此休息,明天还有一堆的事儿呢,他得赶紧做完,晚上好腾出空来和陈念相处。 翌日清晨。 陈念在床上翻滚着挣扎了十分钟,才成功起来。 早上他得去上博物课,下午还要进行文化科目的学习,一整天忙得很。 陈念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清晨的阳光,突然想起来沙弗莱的信息素还被他收在抽屉里。 陈念打开抽屉,将装有鲜血的小瓶放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虽然所谓的信息素收集只是为了让沙弗莱上钩才做的,但alpha都已经给了他血,可不能就此浪费。 至于这些血液要用作什么用途,他还得仔细想想。 快要到了上课的时间,陈念抓紧出门,他看向玄关处空空如也的陈列架,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些什么。 陈念提前两分钟到达位于皇宫的教室,他刚刚坐好,纪逸枫就推门进来了。 “日安,殿下。” “纪教授早上好。”陈念唇角扬起甜美的笑意,这是他营业性质的笑容,但极少有人能发现这一点。 “殿下的作业进展如何?” “我正要和教授说这件事呢。”陈念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实践了一下,感觉收集这个有点太困难了,本来我常年生活在白塔,认识的人就不多,更别说alpha了,要不是教授您同意,给我了一点信息素,我估计连一份样本都收集不到。” 纪逸枫:“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份吗?” 陈念:“嗯,严格来说,就只有您给我的那一份。” 纪逸枫眼眸暗了暗,只有他那一份吗?还真是令人愉悦的回答啊。 皇子妃殿下提出这个课题的时候,他还吃了一惊,但少年望着他的眼眸澄澈而纯真,似乎根本不明白收集信息素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如同只是单纯觉得以动植物为课题有点太过普通,想搞点更具有风格的。 而在这之后,少年更是一脸天真地向他提出“教授您能先给我一份信息素做样品吗”的请求。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59节 有谁能拒绝这个如圣子般纯真无害的少年呢? 纪逸枫给了他自己的信息素,他垂眸看着少年坐在长椅上,双手捧着透明的广口玻璃瓶,尝试着低头闻嗅。 皇子妃闻得很小心,他一点点地往瓶口凑近,似乎在怕如果一下子闻到太多alpha的信息素,会引起不太好的反应。 终于,他嗅到了淡淡的植物味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显而易见的一亮。 全都被纪逸枫看在眼中。 旋即少年抬起头,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植物的味道?” “殿下没闻出来吗?”纪逸枫眼中含笑地回答他,“既然如此,我也暂时不告诉殿下了,您可以去查阅资料,看看能不能猜测出来。” 少年点点头,他重新低下头,尝试着辨认信息素的气味。 那种纯欲感深深印刻在纪逸枫的脑海中,直到今天也无比清晰。 纪逸枫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脸上仍旧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没关系,那就更改一下课题吧,殿下还有没有什么想法?对了,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您猜出来了吗?” 第108章 陈念猜出来个茄子。 把纪逸枫的信息素拿到手之后,他就再也没闻过,别说查资料搞清了,现在就只记得是淡淡的植物味道。 他抿了抿唇,一副相当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微弱下去:“抱歉教授,我太笨了,没能查到。” “是金合欢花。”纪逸枫声音温柔,“殿下不必自责,气味这种东西只有实际闻过才能知晓,查不到也很正常,从今以后您也就知道合欢花是什么味道了。” 合欢花吗?真是充满了暗示意味啊。 陈念脸上恰到好处地飞起一抹红霞,他低下头,难掩羞涩地翻开书本,道:“记住了,我们来上课吧。” 排除纪逸枫的存在,陈念很喜欢博学课程,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深造方向,四个小时的课里,先是学习理论知识,再进行绘画练习。 十二点钟准时下课,陈念放下画笔,手腕都有点酸了。 他左手握住右手的腕,轻轻揉捏着,对纪逸枫道:“今天也辛苦教授了。” “不辛苦,殿下的学习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多,如果没什么意外,下周我们就能开启新阶段了。” 两人随意聊着,陈念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和纪逸枫一道走出教室。 “我先走一步,殿下,明天见。” “明天见。” 陈念目送着纪逸枫的身影走出皇宫大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浑身垮了下来,懒洋洋地走向餐厅。 午饭是陈念一个人吃的,往常沙弗莱只要没事,都会过来和他共进午餐。 陈念:“沙弗莱今天很忙吗?”陈念随口一问。 智能管家:“殿下正在蓝矾参与重要会议,需要晚上七点左右才能回来。” 陈念点了下头,他不再多言,专心解决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饭后他睡了个安稳的午觉,醒来再去上文化课,一直到傍晚六点结束。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就是他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了,陈念打算登录游戏,好好玩上几个小时。 昨天沙弗莱离开后,他也没了玩乐的心思,早早就睡下了,不知道经过两天,新基地的建设情况怎么样了。 陈念独自吃过晚饭,与此同时,沙弗莱正坐在飞行器上。 他今天赶去蓝矾开会,蓝矾和辰砂之间的距离比较近,乘坐飞行器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对于沙弗莱来说,在路上的时间也得抓紧利用起来。 虚拟屏在他侧旁展开,沙弗莱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alpha盯着软件的黑色背景,一行行彩色的代码随十指的敲动出现在屏幕上。 他今早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只有在路上才有空写上两行代码。 一股脑地敲下十几行,沙弗莱抬起头,活动着僵硬的脖子。 之后他关掉编程软件,重新打开一个文档,开始编写文字内容。 写文案比程序费劲多了,沙弗莱写写删删,半个多小时过去,只写出来了四百多个字。 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闭上眼睛。 飞行器在天空中呼啸而过,很快就到达了辰砂顶层,降落在皇宫的停机坪上。 从飞行器上下来,沙弗莱询问事先等待在一旁的管家:“陈词今天在做什么?” 管家:“皇子妃殿下白天在上课,现在用完了晚膳,应该在房间里休息。” 沙弗莱点了下头,他走进皇宫恢弘的庞大建筑内,径直前往两人卧室所在的方向。 沙弗莱在陈念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他的卧室就在几步之遥的三米外,但现在心中迫不及待的情绪甚至让他连先回房间把东西放下都等不及了。 沙弗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显得那么急切,他回屋将电脑放下,再度来到陈念的房门前。 沙弗莱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门在智能管家的控制下打开。 沙弗莱走进陈念的套房,玄关处的置物架上重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看起来顺眼多了。 沙弗莱来到陈念的卧室门口,轻声唤道:“在吗?” “门没锁。” 听到少年的回答,沙弗莱推门进去。 陈念挥手将智能管家关闭,沙弗莱私下里习惯叫他真正的名字,万一被智能管家发现就糟糕了。 alpha还穿着外出的常服,神情些许疲惫,智能管家说他要一直忙到七点左右才回来,现在才刚到这个时间。 陈念以为沙弗莱是过来和自己做精神力训练的:“你才刚回来吧,不歇一会儿吗?” “不碍事。”沙弗莱做好心理准备,他默默回想着昨天晚上恶补的恋爱学知识,上前走到陈念身边。 陈念的目光追随着沙弗莱,从后方移动到自己身前,他刚从餐厅回来不久,正在和陈词聊天。 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陈词发来消息说临时出了点意外,不过一切安好。 陈念在沙弗莱走之后才拿过新终端看,所以发现陈词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紧张地询问哥哥状况如何,没有收到回复,觉得陈词应该是休息了。 陈词体内的芯片能够实时上传他的很多数据,如果出现了意外状况,沙弗莱肯定会最先知道。 想到这一点,陈念慢慢放松,也不那么担心了。 直到刚才,陈词才把详细的经过告诉陈念。 看到陈词说他乘坐皮筏艇,以肉身为饵引开两只大型原初生物,陈念震惊得无以复加。 陈词的文字简洁,是他一贯的风格,也没流露出多少情绪,但陈念很确定,陈词的所作所为拯救了客轮里上千号人的性命。 危及时刻,傅天河义无反顾地跳入大海,跟随陈词一起行动。 当时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也许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傅天河都选择了和哥哥在一起。 不然现在飘到海上平台上的人就只有陈词一个了,陈词仅凭一己之力也很难修好信号基站,会陷入真正的失联境地。 饶是苛刻如陈念也忍不住感慨,傅天河真是个绝好的alpha,起码他对陈词的心意到了感天动地的程度。 陈念刚想问陈词“现在你们要怎么办”,沙弗莱就进来了。 omega暂时放下终端,将注意力转移到alpha身上。 “听管家说你上了一天的课,”沙弗莱顿了顿,道:“在教室里坐了一天,累了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陈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顺着沙弗莱的话说:“嗯,确实是有点累。” 沙弗莱又上前了一步,贴在床边,他注意着陈念的表情,确定少年没有表露出不悦,才坐了上去。 沙弗莱挺羡慕陈念的,无论两人之间发生过怎样或者尴尬或者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少年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总能平常得仿佛无事发生。 沙弗莱抬起胳膊,双手轻轻搭在了陈念肩膀上。 “我新学了一套按摩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陈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按摩?沙弗莱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按摩? 陈念眨眨眼,反应过来,也许……这是沙弗莱的追求方式? 还真挺特别的,起码他之前从没见过,陈念认识的所有alpha都是老一套,送花,送礼物,约着看电影,一起吃饭喝酒,搞得陈念做完一件事闭上眼都知道下一件是啥。 陈念并不排斥沙弗莱的接触。 alpha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被他的肩部感知,他先是安静地放了会儿,给陈念适应的时间,才慢慢地施加力气。 沙弗莱的力道很轻,揉捏着陈念肩部,他熟知人体构造,也就知道哪块肌肉最需要放松,需要用怎样的方式进行按摩才最舒服。 随着按摩的进行,他逐渐加重力气,不然一上来就下猛药,绝对会让omega疼得叫唤。 沙弗莱按摩得很舒服。 因伏案学习而紧绷了一整天的肌肉在那双宽厚有力的手中获得舒缓,不光是肩膀,颈部也被光顾,指节顺着后脑勺处的凹窝向下,一寸寸地按压着。 只是无可避免地要经过后颈处omega的腺体。 沙弗莱时刻关注着陈念的反应,自动地略过那一片区域,陈念无动于衷,如同根本没注意到。 这证明少年非常信任他。 沙弗莱暗暗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绷。 是啊,之前的相处过程中,他和陈念本就是相互信任的关系,现在就算非同寻常的情感被挑明,这一点应该也不会有过多改变才是。 整个上半背部的所有肌肉都被照顾到,沙弗莱的按摩技术非常好,简直让人怀疑大皇子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陈念享受在alpha的服务中,他微阖上眼,甚至都有点犯困。 一时间谁也不再说话,卧室里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沙弗莱的手在陈念后背上挪动,他早就知道omega不是那种瘦削的类型,陈念看着身形纤细,但其实挺有肉的。 按摩的时候也不会有骨头硌手,反倒软软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0节 不知道他突然按到哪个地方,陈念突然皱起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很疼吗?”沙弗莱立刻停下,他的手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那是右边肩胛骨的缝隙。 “有一点,可能是画画的时间太久了。” 沙弗莱将手指稍微伸进肩胛骨的缝隙里,一点点地给他活动,陈念感受着那种特殊的疼痛,很快,似乎有哪处结节被打开,里面夹着小沙粒般不断被摩擦痛感消失了。 好像真的没事了。陈念活动着手臂,难以置信。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沙弗莱:“你这技术还蛮不错的嘛。” “还好。”沙弗莱谦虚道,“现在你白天要上很多课,如果累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按摩。” “行。”陈念答应下来。 沙弗莱又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坐了一整天,腰会不会酸?” 好家伙,原来真实目的在这儿呢,他还真是小瞧沙弗莱了。 陈念二话不说,很给机会地面朝下趴在床上:“来吧。” 他干脆利落到超乎沙弗莱预料。 少年趴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似乎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憋闷,手肘稍微将身体撑起来一些,拿起被放在一边的终端,继续看着。 这个姿势让他的上身抬起,脊背,后腰和臀部一齐勾勒出曼妙的弧度,原本束在腰带中的衬衣下摆也因此向上拉扯,以非常危险的程度堪堪遮住腰间。 按摩整个后背的话,需要更大的力道。沙弗莱脱掉外套,将衬衣的袖口卷到肘间,露出线条有力的小臂。 一缕铂金色的额发挣脱了发胶的桎梏,垂落在额间,随着沙弗莱的按摩轻轻摇晃着,他低垂着眼睫,紫罗兰色的眸神情专注。 书中说恋爱关系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性的吸引,仔细想想也确实不错,这种吸引不光是陈念会带给他,他也应该让陈念感受到才对。 陈念继续和陈词聊天,就感觉到一双手落在了自己后腰。 沙弗莱的双手以脊柱为中线,力道均匀的按压两侧肌肉,舒服得陈念甚至都想要发出一声喟叹。 他享受着沙弗莱的按摩,看陈词发来的消息。 陈词和傅天河两人目前在探测平台中,一切安好,海上风暴暂时还没有停歇,不过相较于昨晚小了很多。 他们带了足够的食物,还有海水净化器,暂时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要让沙弗莱过去接你们俩吗?】陈念问,【现在去追赶客轮应该来不及了吧,而且你们那个地方也没有其他航线经过。】 陈词:【暂时不用,我在进行实验。】 陈念:【实验?】 陈词:【嗯,用精神力包裹自身,可以阻隔原初生物对我们的感知。】 【欸?】陈念愣了一下:【可你们……】 【也许不是我引过来的,之后在皮筏艇上我也有尝试,精神力确实管用,你也可以去环海平台试验一下。】 陈念立刻来了精神。 他扭头看向侧边按摩的沙弗莱,alpha正跪坐在床上,薄薄的衬衣掩不住上身结实的肌肉,就算现在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地给自己按摩,也掩不住扑面而来的alpha气息。 陈念顿了下,才道:“陈词说精神力可以阻挡原初生物对我们的感知,他现在在探测平台上做过实验了。” “探测平台?”沙弗莱一愣,“他不是坐船走了吗?” “昨天下午轮船遭到了原初生物袭击,陈词为了保护船上的其他乘客,自己乘坐皮筏艇把原初生物引开了。” 陈念把陈词给他说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现在他和傅天河两个人在一座废弃的探测平台上,据他说应该还挺安全的。” 听到陈词竟然经历了这样的惊心动魄,沙弗莱一愣一愣的,比起埋怨陈词竟然要冒这么大的险,他更惊叹于陈词事先做好的万全准备。 果然陈词早就料到了这些,他在顶层的一周内,每天晚上都从湖中央游泳,应该也是为此预备的。 昨天晚上他发现陈词的身体指标有短暂的波动,很可能是因为要从远处生物口中逃脱,剧烈运动产生的。 沙弗莱:“现在他要怎么办?” “他说要继续在平台上做实验,看看精神力对原初生物的影响究竟是什么样的。” 陈念回头,重新看向终端,由衷地感叹道:“真厉害啊,竟然用自己做实验,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提前准备一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救援。” 沙弗莱嗯了一声:“我会叫人去准备,这一点先不要告诉他。” 陈念正要发消息让陈词千万注意安全,就看到对面发了一句:“我问傅天河要了个临时标记。” “咳!咳咳咳……” 陈念被自己口水呛得猛一咳嗽。 什么?临时标记?! 他扭头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沙弗莱,又迅速地转回来。 沙弗莱:“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 陈念深吸口气,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 果然陈词和傅天河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陈词对旁人身体触碰的厌恶程度那么深,竟然能接受傅天河的临时标记! 按照这个节奏,说不定等陈词旅行回来,哥哥就彻底变成别的alpha的人了,到时候沙弗莱嗅到他身上属于傅天河的味道,会是什么反应? 陈念默默想着,突然觉得沙弗莱有点可怜。 陈词没有聊太久,关于那个临时标记,更是一笔带过,他还想给终端省点电。 确定哥哥的状况安全,陈念也放下了终端,信息量实在太大,他得稍微消化一会儿。 沙弗莱给陈念按摩了半个小时。 双臂一直不停地发力,还要控制着力道和手法,如果不是专业人士,现在已经会感到疲惫了。 但alpha体力非常好,他任劳任怨地为陈念放松腰背部的肌肉,自己也享受在其中。 陈念突然翻了个身,斜侧躺着面对他。 按在腰间的手没动,却因为少年的翻身,衣料被压着稍稍向上挪了一些,于是白皙细腻的皮肤显露在眼前。 陈念的侧腰柔软,刚才按摩沙弗莱就亲手感觉到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不要表现出紧张情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旧把手按在那里。 果然,陈念没有注意到。 “你累吗?”他问。 沙弗莱:“还好。” 要是往常,陈念会开玩笑地问沙弗莱需不需要礼尚往来,但现在毕竟是alpha在追求他,陈念暂时可以只用享受。 “辛苦你了。”陈念的视线在沙弗莱的胸口处一顿,沙弗莱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挑开了,从陈念的角度能够看见他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沙弗莱的双手都还放在他身上,两臂呈微夹之势,使得锻炼得当的胸肌之间挤出一道窄窄的沟。 ——这么大的胸肯定很适合喂奶吧。 陈念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无厘头的想法。 沙弗莱注意到了陈念流连的目光。 他对陈念确实也是有吸引力的。 自己和陈念的相处时间更长,接触更多,这是他区别于其他竞争者们的最大优点。 他应该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两点。 想到这里,沙弗莱将一只手收回,他装作想细听omega要说什么的姿态,身体前倾:“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陈念视线非常诚实地追随着他的动作下移,从大敞着的领口里看到了更多。 但omega怎么着也是老狐狸了,并非沙弗莱这样初次实践的新手。 陈念的表情非常坦诚,如同只是在欣赏美的事物,他伸出手,放在沙弗莱的肩膀上,捏住布料,把衬衣整个向上提了提—— “小心着凉。” 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都想把面前这个表情纯良的混蛋直接推倒。 他到底还是露了怯,沙弗莱眼神向一旁飘去,避开了和陈念对视:“今天还要做精神力训练吗?” “来啊。” 陈念重新躺下,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不过今天可以快一点吗?弄完我好去玩游戏。” 这种动作,这样的话,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到其他方面了。 沙弗莱喉头发紧,他调整姿势盘腿坐在陈念的床上,同样也拽过被子的一角,盖在腰腹处,似乎在遮掩着什么难为情的秘密。 两股不同的精神力释放出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一方单纯防守,另一方不管不顾地发起进攻。 这是一次攻守兼备的实战,陈念虽然嘴上不服气,但显然也把沙弗莱昨天的训导听进心里了。 沙弗莱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这种口是心非,也许陈念表面上永远都不会服软,但在私下里,少年内心深处是不是一直都在接受着自己对他的好意? 其实一切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沙弗莱终于安下心来,也许只要按照他自己的步调,终有一天,他的心意会被这个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的少年感受到。 第109章 呼啸的风吹在脸上,带来刺骨寒意。 还好游戏里的陈念皮糙肉厚,两米高的庞大身形可不是区区一阵风就能轻易撼动的。 他走出临时基地的出生点,踏上满是泥泞的地面。 精神力对战结束之后,沙弗莱就走了,相比起昨天的狼狈逃窜,今天alpha要稳定很多,但仍能看出几分匆忙。 陈念缓了一会儿,就拿过神经适配器进入游戏。 他打开好友列表,最上面“崩撤卖溜”的名字灰着,而新加不久的“浴血刮皮刀”和“我是大傻子哈哈”也同样一片灰色。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1节 陈词和傅天河被困在废弃的探测平台上,当然不可能玩游戏,倒是沙弗莱怎么没上线?他记得自己随口提过一句,精神力训练结束之后会玩游戏。 可能是还有正事要忙吧。 陈念也没太放在心上,他查看目前的主线任务,和前天一样还是一片空白,电幻神国每次新版本发布,都需要玩家们进行地图探索,只有当特定的条件被触发,才会开启全服的下一个主线任务。 同样,任务的完成也需要所有玩家共同努力。 “主线还没有被探出来吗?”他询问旁边公会里的朋友。 “还没呢,论坛上都已经讨论不知道几天了,这次新版本的难度好像比其他几次都高,总感觉如果再没法触发,就要步‘极境深海’的后尘了。” “极境深海”是五年前推出的4.0.2版本,难度之高堪称地狱级别,众多玩家在完成第九次主线任务后,努力了整整一个月,都没能完成第十项任务,最终导致主线失败,格陵兰冰雪高原因此被整个封锁。 如果这一次同样失败,东欧大陆剩余的部分会不会就此沉寂在海面之下,被原初生物永远霸占?还是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陈念猜不到,说到底还是他玩的时间太久,对游戏的了解不够深入,如果沙弗莱在,应该能提出一些更有见地的想法吧。 陈念查看地图,正要去刚刚露出水面的区域探索,就看到有人在公会频道里叫他。 【菜格欧】:mono你现在有空吗? 【mono】:怎么了? 【菜格欧】:我今天本来带了个朋友一块玩,结果刚才突然接到通知说要过去加班,你能不能替我带上一阵? 让他去带新人吗?陈念有点意外,他自己玩这款游戏还没多长时间呢,不过是因为有沙弗莱的带领和财力支持,等级升的特别快罢了。 【mono】:我能行吗? 【菜格欧】:能行,你就带着人家到处转转就好,也不用做什么困难的任务。 只是单纯带一个新手的话,他应该可以胜任吧? 陈念答应道:那好,新人在哪儿? 【菜格欧】:我去找你吧。 半分钟后,陈念看到了菜格欧的身影,他身边还跟着个黑皮肤的女生,那姑娘身着劲装,有着一头银色大波浪卷发,走得近了,陈念能够看清她的五官,是个大美女。 她头顶的id一栏写着【奥萝拉】。 菜格欧:“这位是我在公会里的朋友,mono,就先让他带着你玩儿吧,mono人很好的,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他,不用害羞。” 陈念伸出手:“你好。” 奥萝拉笑着握上他的手,一点儿也不见旁人初遇陈念时对他魁梧身形的胆怯和震惊:“mono哥好,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陈念:“没事,反正我一个人玩也是玩。” 陈念回答着,在私聊界面中问菜格欧:“她是女生吗?” 虽然奥萝拉的外表和名字都很像女孩子会用的,但电幻神国里玩人妖号的也不少,陈念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这重要吗?”菜格欧笑笑,回答道:“是。” 见陈念和奥萝拉很快熟了,菜格欧也不再多待。 “行,你们玩儿吧,我下线搬砖去了。”他留下这句话,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好友列表一栏中的名字变为灰色。 陈念:“我也玩这个游戏还没多久,有很多在摸索的地方,不过只要是我懂的,肯定会尽量回答。 奥萝拉:“mono哥太谦虚了,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 陈念:“我本来打算去新地图探索一下主线任务,要不咱俩一块?” “好。” 陈念查看奥萝拉的等级,五十多,确实算个新人。 他带着奥萝拉去的摩尔曼斯克,刚从海面之下显露出来的城市其实都没什么特别的,属于人类的遗迹早就被腐蚀和损毁,只留下一地泥沼。 陈念:“现在的下一项主线任务还没开启,我们得抓紧时间寻找触发的条件,到处走走看看就好,也没什么非要做的事情。” 奥萝拉轻轻应了声,她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陈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座头戴钢盔,背跨刚枪的高大雕塑屹立在山坡上,眺望着天空和城市。 雕塑历经海水的侵蚀,有许多地方不甚清晰,但五千吨的重量仍旧压在地面,未被原初生物彻底摧毁。 “这是卫国战争苏联北极捍卫者纪念碑,又被叫做阿廖沙。” 陈念向她介绍,这是他几天前第一次踏足摩尔曼斯克时,沙弗莱给他介绍的原话:“1974年建成,已经有一千三四百年了,还没有被原初生物毁掉真是个奇迹。” 奥萝拉笑了下,那笑容似带着万千风情,她看向陈念,轻声道:“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陈念和奥萝拉沿着山坡攀爬,大部分残余的海洋生物都被清理掉了,但泥泞的地面显然得过上好久才能缓慢恢复。 两人最终到达阿廖沙的雕像基座处,来到它的脚下,陈念才意识到雕塑究竟有多么高大,那种压迫感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数不清的藤壶攀附在阿廖沙的腿上,身上,让它的表面满是斑驳。 陈念感慨着过去人类文明的辉煌,突然听到奥萝拉道:“这是什么?” 他闻声看去,奥萝拉随手清理掉雕塑上的藤壶,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纹路。 陈念从工具库中拿出高压水枪,喷头对准这些棕绿色的寄生物,强力的水流冲出,一下子就呲走了一大片。 纹路的全貌也终于显现在两人面前。 陈念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突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玩家mono已触发支线任务“不冻港的亡魂”。 竟然还有个支线任务。 陈念查看任务面板,任务需要在摩尔曼斯克收集十三个信物,奖励一栏中标识的却是问号。 陈念一下子来了精神。 问号奖励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十分丰厚,二是特殊情景,会不会这个任务就是开启下一段主线的关键? 陈念:“走吧,正好去做这个任务。” 奥萝拉点点头,陈念研究地图之际,她又仰头看了几秒从藤壶下显露出来的符文,妩媚地抬手撩了把银色的长波浪卷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奥萝拉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女孩。 她非常机敏,理解能力也很强,陈念只需要稍微一指点,她就能迅速领悟到其中意思。 奥萝拉:“mono哥是怎么加入阿法纳西的?我刚才看了一下公会列表,好像很长时间都不再招新人了。” 陈念:“我和副会长是朋友,他带着我进来的,现在总部确实不再招新,如果非要加入的话,一般都进入旗下的分公会。” 奥萝拉有点遗憾:“这样啊,我一直很好奇排名第一的公会是什么样子,还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进去看看呢。” 陈念:“其实和其他公会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吧,就是大家等级都比较高,玩的时间也比较长。” 奥萝拉点头:“是啊,我听说副会长可是有名的大氪佬呢,mono哥如果和副会长很熟的话,说不定我也能亲眼见识一下氪佬的样子。” 陈念和她一边聊着天,一边在摩尔曼斯克的各处寻找信物,两个同时具有社交牛逼症的人在一块玩儿,时间自然过得飞快。 谁会不喜欢带着这样的新人呢? “对了,你和菜格欧是怎么认识的?现实里的朋友吗?” 陈念骑在摩托车上,穿梭在古旧的建筑群中,奥萝拉在他旁边,同样也骑着一辆摩托车,听到陈念的问题,奥萝拉微微怔了下,似乎在想菜格欧是谁。 “我们从游戏里认识的。” “这样啊。”陈念也没再多问,地图上显示他们马上就要到第六个信物的大致所在地了。 一番搜索后,他们找到第六个信物,陈念就要前往第七个的所在地,一转身就看到了扎着浅铂金色高马尾,有着高挑身形的熟悉身影站在他身后。 嚯!陈念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炫彩目镜遮住沙弗莱瞟向奥萝拉的目光,他双手抱胸,声音冷冷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正好,你也陪着一块吧。”陈念忽略掉沙弗莱语调中的阴阳怪气,道,“还差七个信物,争取今天晚上弄完。” 沙弗莱抿起唇,他回去之后又写了三个小时的代码,累的手腕和脖子都疼,他给陈念尽心尽责地按摩了腰背,现在自己难受却没人给他按摩,不过沙弗莱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也不在乎。 见时间也不早了,沙弗莱想着登录游戏看看陈念玩得怎么样,没想到一传送到少年身边,就看到这样的状况。 陈念旁边跟着个深色皮肤银白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见自己突然出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给陈念说,却又怕会打扰到专心干活的大汉。 这幅姿态让沙弗莱相当不爽。 他在那里辛辛苦苦地程序,结果陈念在游戏里带着女生一起玩? “这位是……”奥萝拉轻声问道。 “这是我朋友,崩撤卖溜。”陈念这才想起给他们相互介绍,“她是菜格欧拜托我带的新人,原本他们两个要一起玩儿的,但菜格欧临时加班就让奥萝拉先跟着我。” “原来是副会长先生啊。”奥萝拉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之前我从很多地方都听说过您呢,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见面。” 沙弗莱冷漠地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生一个游戏内新人的气很幼稚,但就是控制不住心情。 可能是今天工作繁忙,实在太累了吧。 沙弗莱:“你们在做什么任务?” 陈念:“刚刚在阿廖沙纪念碑那里发现的,需要在城市各处收集十三个信物,最终的奖励是个问号,说不定能开启主线任务呢。” 沙弗莱:“我也来。” 陈念将沙弗莱拉进队伍里,这下情报共享,沙弗莱也能够看到任务的具体内容了。 三人各自骑上摩托再度出发,前往第七枚信物的所在地。 高两米多穿着奇装异服的粗犷彪形大汉身边跟着两位大美人,一位皮肤黝黑却散发着野性的美感,她穿得清凉,四肢修长健美,充满女性独有的力量感,让人想到一望无际的热带草原,热辣狂野。 而另一位截然相反,浑身上下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双手都佩戴着战术手套,护目镜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颜色寡淡的薄唇,裸露出来的肤色如雪一般洁白,俨然是一位冷美人。 两人都有近乎银白的长发,奥萝拉的大波浪卷发是纯正的银,而沙弗莱更趋向于很浅很浅的铂金色,这是他现实中发色的升级版。 谁又能想到这其实是一男一女呢? 陈念的车走在中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沙弗莱见状,一声不吭地放慢速度,他落在陈念和奥萝拉之后,突然转下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向前冲去,直接生生地插进两人中间。 奥萝拉被挤向街边,赶忙控制好方向,防止三人相撞。 陈念扭头看了一眼,沙弗莱目视前方,淡定地骑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念:……………… 好幼稚。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2节 他突然很想问沙弗莱你究竟多大了。 很快,他们到达了第七枚信物的所在地。 任务指引只给一个大概的方位,具体在哪还需要详细寻找,正好他们现在有三个人,可以兵分两路,省下许多时间。 陈念正要安排,就听沙弗莱道:“我和你一起。” “奥萝拉是新人,你就让她自己去找吗?好歹得照顾点吧,大哥,你的责任感呢?” 沙弗莱发言堪称冷酷:“她又不是我们公会的。” 奥萝拉看看陈念,又看看沙弗莱,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状况,主动道:“要不然我和副会长一起吧。” 沙弗莱:“……也行。” 这下陈念成独自行动的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抓紧时间把任务做完要紧,他明天早上有课,还得早点休息呢。 陈念在仓库残骸的一层搜索,沙弗莱和奥萝拉一道登上楼梯前往二楼。 奥萝拉轻声道:“副会长不用去做更加重要的任务吗?总感觉您帮我们搞定支线有点太浪费时间了。” “我在帮mono,是不是浪费时间,我自有评判。”沙弗莱内心烦躁,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奥萝拉的话茶里茶气。 奥萝拉快步上前,从身后来到沙弗莱身边,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贴近着沙弗莱,年轻而具有活力的身体满是诱惑。 然而沙弗莱无动于衷,他已经彻底把奥萝拉当成情敌了,就算现在对方蹭在他身上摩擦,他也只会心生烦躁。 奥萝拉:“我听说阿法纳西在附近建设了新基地,今天任务结束后,副会长您能带着我去看一眼吗?” 很少有人能拒绝一个大美女的请求,但沙弗莱不一样。 “不可以。” 奥萝拉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没再纠缠,安静地和沙弗莱共同寻找信物,只是在alpha不见的地方,她的发梢悄然动了动。 最终,沙弗莱在窗台外面的角落里发现了信物。 三人在楼下会合,前往下一地点。当着陈念的面,奥萝拉再次提出想要去新基地看看的请求。 陈念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行。”沙弗莱再度否决,“她的级别不够,不能贸然带过去,新基地里有很多公会的机密。 “也是。”陈念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奥萝拉你还不是我们公会的成员,现在可能不太适合把你带进去。” “这样啊,那没关系。”奥萝拉笑了笑。 就算被三番两次地拒绝,她也没表现出沮丧或难过,仍旧跟随着陈念和沙弗莱。 况且陈念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奥萝拉好像在有意接近沙弗莱。 自从沙弗莱过来之后,奥萝拉的绝大多数精力就放在了他身上,就连寻找信物都变得不那么积极了。 为什么?陈念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崩撤卖溜的大名远扬,奥萝拉想要抱大腿? 看着黑皮辣妹热切地在沙弗莱身边晃来晃去,就算被冷酷回绝,也仍不气馁,如同完全忘了他才是被菜格欧托付着带她的人。 陈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沙弗莱和奥萝拉,突然感觉胸口如同憋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生生地堵在那里。 陈念干脆私聊沙弗莱:“你们俩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搞得我像多余的似的。” 沙弗莱敏锐意识到了话里隐含的醋意,这种发酸的感觉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看到奥萝拉围绕在自己身边,陈念竟然吃醋了。 沙弗莱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他不明白一个和陈念才认识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新手,怎么就能让陈念吃醋? 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意,问:【你喜欢她?】 陈念:【?】 【你胡扯!】 陈念吃的不是奥萝拉的醋?沙弗莱一愣,旋即被仅剩下的另一种可能砸蒙了。 ——他是在吃自己的醋。 这对沙弗莱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一瞬间沙弗莱近乎狂喜,他在脑内疯狂搜索恋爱书里的内容,现在这个时候要怎么般来着? 沙弗莱不再使用私聊,而是凑到陈念身前,他踮起脚,在陈念耳边轻声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和她多说话,可以直接给我提出来。” “我才没有,你想多了吧。” 陈念立刻下意识地反驳,他作为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居高临下地看了沙弗莱几秒,移开视线:“算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别耽误我做任务就行。” 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小混蛋。 沙弗莱心中愈发笃定,那几本恋爱学教程的效果显而易见,确定自己对陈念有着性吸引后,他变得自信了许多。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面对沙弗莱的循循善诱,陈念才不会傻乎乎地往坑里踩:“我说了,别耽误我做任务就行。” 奥萝拉站在一旁看两人针锋相对,她看不到私聊的内容,只能茫然地上前两步,劝道:“不、不要吵了。” 陈念和沙弗莱停止了争执。 倒不是奥萝拉的劝解起到了作用,而是他们意识到当着外人的面吵这个话题,实在没什么必要。 时间已经很晚了,陈念和沙弗莱明天都还有事情要做,剩下的几个信物只能等下次上线再继续收集了。 陈念和奥萝拉告别,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他还是要担起职责,毕竟这可是菜格欧托付给他的朋友。 摘下神经适配器,陈念重重地吐出口气,玩个游戏还弄得乱七八糟的,就不能单纯的专心享受吗? 不过……他倒是没生沙弗莱的气。 陈念眨眨眼,仔细想想,今天的沙弗莱和之前相比,好像变了一个大样。 昨天自己和他坦明的时候,alpha还挺崩溃的,怎么短短一夜过去就有这么大进步了? 不过陈念不讨厌这样。 倒是奥萝拉,好像一直在有意地靠近沙弗莱,从刚开始她就向自己打听公会和沙弗莱的相关信息,之后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沙弗莱身上,几次提出想要到公会总部参观的请求。 可能她作为新人,只是比较好奇吧,毕竟阿法纳西这样的大公会和沙弗莱这样的氪佬,都挺稀罕的。 陈念爬起来去洗漱,打算就此休息。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沙弗莱皱着眉头,他仔细思索过片刻,拿过终端,打开了社交软件上公会的聊天群,直接从群成员里找到菜格欧。 崩撤卖溜:【老菜,今天你给mono介绍的那个新人是什么来头?】 菜格欧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啥?】 崩撤卖溜:【就是mono帮你带了一晚上的那个新人。】 菜格欧:【啥啊啥,你在说啥,什么新人?我今天根本就没上线好吗?】 崩撤卖溜:【你没上线?】 菜格欧:【大哥拜托你考虑一下时差好不好,我这里是大早晨,我七点钟爬起来就去上班了,哪有时间玩游戏啊。】 是啊,菜格欧在秘鲁,那边和辰砂差好几个时区,现在这个时候,秘鲁应该是早上十点钟。 那为什么陈念会说奥萝拉是菜格欧托付给他的新人? 沙弗莱想不明白了。 菜格欧:【你确定不是mono在耍你吗?】 崩撤卖溜:【我去问问他,你继续工作吧,注意安全。】 沙弗莱从床上爬起来,他蹬上拖鞋,立刻去找陈念。 第110章 沙弗莱去到门口,就要抬手敲门,突然想到陈念应该已经睡了。 虽然在陈念睡下之后进入他房间,说不定能触发一些亲密接触的可能,但沙弗莱还是不想打扰他睡觉,也许听到自己带来的这个诡异消息后,陈念一夜都没办法休息好。 他思考了两秒钟,还是按捺下来,游戏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危急重要的事,等明天再告诉陈念也来得及。 第二天陈念只有早晨需要上文化课,下午他结束午休,就打算拿过神经适配器玩一会儿游戏。 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沙弗莱发来的消息。 菜格欧昨天根本没上线? 可奥萝拉确实就是他亲手带给自己的啊,他和菜格欧聊过几句,菜格欧还说是因为加班要忙没法带才交给他呢。 一瞬间陈念陷入了混乱,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玩的太嗨,记忆产生了错乱? 不对呀,之后自己和奥萝拉一块儿做任务的时候,还问过她和蔡格欧是怎么认识的,奥萝拉说在游戏里,这就证明那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 好奇怪。 陈念思考了几分钟,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他暂且将疑惑放在心中,再度佩戴好神经适配器。 上线之后,陈念习惯性地先看一眼好友列表,这个点有空玩游戏的人不算太多,但一片灰色之中,奥萝拉的名字亮着。 陈念出于警惕没有联系她,反正自己昨天已经完成了带新人的托付,之后应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正要继续信物的收集,突然被发起了私聊。 【奥萝拉】:mono哥上线啦,今天还要做那个收集信物的任务吗? 看到她的消息,陈念背后毛毛的,他皱着眉头思考两秒,还是决定回复。 游戏内总不可能闹鬼吧,就算闹鬼,也仅陷于这方网络空间里,不会波及到他现实中的生活。 昨天可能是出现了信号错误之类的问题,这么大体量的游戏有个bug不也很正常吗? 正好他也想试探一下奥萝拉。 【mono】:对,我要去做任务,没想到你也在线。 【奥萝拉】:正好今天休息嘛,就早早上线来看了,我能继续和你一起吗? 【mono】:好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3节 消息刚发过来,奥萝拉就出现在了陈念身边。 她有着健美的肤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野性,那头银色长卷发更是平添几分梦幻的美感。 奥萝拉:“副会长待会儿也要来吗?” 陈念:“他忙,没时间。” 奥萝拉哦了一声,神情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掩饰了心中的失落。 “刚刚我努力做了些其他任务,把等级提升了一下,想要进公会大楼参观的话,等级限制是多少呀?我尽可能的朝那个目标努努力。” 奥萝拉为什么一直坚持想进去他们公会看? 放在昨天,陈念可能并不在意,只当是她对目前排名第一的公会好奇,但现在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越来越觉得奥萝拉三番两次的询问和请求有点诡异。 不会是其他公会派来打探情况的吧?难道说是弃神者?他们公会一直在和阿法纳西争夺第一名的位置。 不管怎样,陈念都打定了主意,他是绝对不会带奥萝拉去到公会基地的,至于单纯做任务么,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玩玩也无妨。 奥萝拉完全没察觉到陈念已经心生警惕,一切似乎都和昨天的相处没多少不同。 两人继续穿梭在摩尔曼斯克中,收集完了剩下的四个信物。 最终,他们按照指引来到了阿廖沙的塑像前。 塑像的基座前方有一小块区域垮塌,露出了中央的暗格。 暗阁之中是一个金色的小瓶子。 陈念伸出手,在他指尖碰到金色瓶子的那一刻,光发了出来,旋即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被所有在线的玩家听到。 【玩家mono触发条件α,某处的机关被打开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沉闷巨响,整片大地震颤起来,无数灰尘飘向空中,一时间甚至遮蔽了天日。 体型稳重如陈念,在剧烈震动下也只能扶住一旁的雕塑,稳住身形。 震动一直持续了十数分钟才最终停下,灰尘纷纷扬扬,在丁达尔效应中泛着光。 这是…… 陈念惊讶地发现,ui界面左上角标识的水位高度竟然下降了二十五米。 大量的新区域显露出来,得以重见天日。 怪不得先前众多玩家夜以继日、刨地三尺地搜寻了好几天,都没能触发主线任务,玄机也许就在这片新裸露出来的土地上。 陈念不免感慨,这么隐蔽的关键线索,万一没被发现,岂不是就会步入“极境深海”版本的后尘? 也多亏奥萝拉当时的随手一抠。 “我们要去探索新区域吗?”奥萝拉跃跃欲试。 “你想去吗?”陈念道,“前线会比较危险,你这个等级过去可能有点低了。” 奥萝拉:“没关系,无非就是多死几次嘛,我身上带的钱不多,掉了也不心疼。” 陈念见状,不再多言,他正好也想去新区域转转。 陈念和奥萝拉骑着摩托前去新的区域,果不其然,他们到时已经有很多闻讯赶来的玩家了。 水位退得猝不及防,大量原初生物来不及撤去,搁浅在了海滩上,远远望去仿佛误入了海鲜市场,腥臭逼人。 这些原初生物身上的机械部件支持着它们,能够在离开水面之后短暂地活动,它们之中有一部分拼命蹦哒着,想要追赶海水的退却,获得生路,另一部分像是已然明白自己的命运,疯狂向人类发动攻击,作为最后的报复。 战斗已经开始了。 陈念二话不说,调出武器库,大口径的火箭炮被他扛在肩上,相对于铁塔般的庞大身形却形如小小玩具,陈念吹了声口哨,兴奋地踏上崭新战场。 奥萝拉紧随其后。 濒死原初生物们回以格外猛烈的反抗,就算用了重火力压制,仍不断有玩家被不慎击中,而地面又泥泞得仿佛沼泽,有时一脚踩下去都拔不出来腿,只能站在原地充当活靶子。 更是有数不清的有毒生物伪装成乱石或卧在沙中,短短几分钟内,陈念就看到十几名玩家突然中毒。 各种装备精良的角色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地,还没等彻底死亡,就被原初生物们扑上来,啃食殆尽。 陈念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海水真的褪去,人类在重返陆地的征程中,也会出现类似的状况吗? 现实中的人可不会像眼前这样,被毒死、咬死之后还能在出生点复活,死了就是死了。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海平面退去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况且两千七百米的高度,要退到能露出地表的程度,也得过上个几百上千年吧,到时候怎么样也和他没关系了。 陈念当心注意着脚下,半个多月过去,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萌新了,火箭炮直接被他抡起来当做近战武器。 原初生物的机械外壳直接被砸碎,鲜血、内脏和零件碎片一起飙溅。 奥萝拉手持双枪,突突横扫死一大片原初生物,她虽然等级不高,但战斗起来非常生猛,在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包围中,如同矫健的黑豹,散发着致命的美丽。 原本还担心她会拖后腿的陈念见状,干脆就不再分心管她。 枪响和炮火的轰鸣声响彻耳边,每消灭一只原初生物都能获取相应的积分,而在它们的残骸中,更是有能够回收作为道具的零件,越来越多的玩家前来此处,大家都想要当第一个开启下阶段主线剧情的人。 战斗无休止地持续,陈念同大部队一起将战线向前推进了四公里。 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之后还会有各种公会的队伍过来,进行集体搜寻。 直到提示铃声响起,陈念才从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 竟然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不能再玩下去了,否则连晚饭都不能按时吃。 他向后撤到安全地带,收起手中的武器:“我得下了。” 奥萝拉同他一起后退,整整近三个小时的高强度集中精神,她却仍旧神采奕奕,甚至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味道。 奥萝拉望着满地的狼藉,有原初生物的残骸,也有玩家死亡后暂时还没消失的尸体,她眼中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痴迷,舌尖舔了舔唇角被溅上的血迹。 但只是一瞬,她便恢复成了正常模样,仰头询问身边的陈念:“怎么样?我没有拖你的后腿吧?” 陈念承认:“很厉害。” 奥萝拉笑笑:“我再努力把等级提升上去,说不定还能获得副会长的认可呢。” 你说你老惦记沙弗莱来干嘛?陈念腹诽着,面上仍旧是鼓励的笑容:“可以的,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别整天都泡在游戏上。” “好,我知道的。” 陈念又和她随口聊了两句,就下线了。 奥萝拉等级那么低,竟然能在新版本最前线的战斗中不落下风。 陈念说是不再分心,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奥萝拉,只是他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什么异常,在电幻神国这款游戏里,等级产生的限制其实不是特别大,毕竟角色的能力和操纵者的意识水平直接挂钩,等级和金钱只能进行一些附加服务。 也许他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陈念了揉太阳穴,他站起身前去餐厅吃饭。 . 沙弗莱走下飞行器。 今天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吃晚饭的时间回来,现在这个点陈念应该已经不在餐厅了。 错过了共进晚餐的机会,还蛮可惜的。 沙弗莱花了十分钟解决完自己的晚餐,回到卧室,代码还差最后一部分,他想趁着今明两天抓紧赶工完成。 他刚坐下,随便往窗口一望,想看看庭院风景,放松一下心情,就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沙弗莱立刻起身。 他走到窗前,陈念正蹲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放大镜观察着什么。 如今的皇宫对陈念来说,已经成了他在辰砂顶层的另一个家,少年直接在睡衣外面披了件红色的外套,就跑出来了,他背着个棕色的斜挎包,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头发蓬乱,让沙弗莱想到了挎着篮子采蘑菇的小红帽。 沙弗莱欣赏了半分钟,才抬手敲了敲窗户。 敲击声引得了少年注意,陈念转头看来。 看到窗户那头房间里的沙弗莱,他眨了眨眼,旋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研究放大镜里的影像。 沙弗莱推开窗户,他单手一撑,帅气地翻越出去,轻盈落地。 “在干什么?”他来到树下,在陈念身边蹲下,发现正被少年仔细观察着的,是一从平平无奇的浅黄色蘑菇。 这种经常长在各处犄角旮旯里的黄白色小蘑菇叫做晶粒小鬼伞,和鸡腿菇是近亲,无毒,可以食用,但应该不会有谁闲着没事儿从泥里拔蘑菇吃。 陈念回答:“搜集菌类,我的博物学作业下个星期就要交了。” 沙弗莱:“你不是要收集alpha的信息素吗?” “改了,我认识的alpha实在太少,样本数量不够。”陈念直起身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还怪可惜的。” 沙弗莱的大脑自动忽略了陈念的后半段话,严格来说,他只听见了那句“改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 沙弗莱隐藏着真实情绪,前天晚上他就发现那些瓶瓶罐罐从置物架上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在自己袒露心意之后,少年就更改了决定? 陈念此前已经收集了那么多样品,没理由中途放弃。 ——是因为在乎他吗? 沙弗莱窃喜着,他装模作样地盯着从树干下方长出来的蘑菇,道:“庭院里的菌类我见的还真不多,最终的样数可能不如植物。” 陈念不以为意:“没事儿,就是一个阶段性的小作业,有那个意思就行。” 既然菌类收集的样数不用太多,那为什么会以认识的alpha数量有限为由,停止了先前的课题呢? 陈念随口一说,却不想落入了沙弗莱的陷阱之中。 omega自己还没意识到,光顾着用小铲子把蘑菇整片挖出来,装进临时的塑封袋里。 见沙弗莱蹲在旁边看自己挖蘑菇,他问:“你晚上没事儿吗?” “有。” “那你还不赶快去办正事儿?” 沙弗莱眼中含笑:“我现在不就在做么?”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4节 陈念花了半秒钟反应过来。 好家伙,短短两天过去,沙弗莱功力大涨啊,难道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启发,打通了任督二脉? 既然如此,陈念也就不再赶他,有人陪着终究要有趣许多。 陈念寻找着庭院中的菌类,肉眼只能看到表面,但他还有精神力呢,无形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扩展,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陈念正仔细搜寻着,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随着夜风袅袅飘来,扑入他鼻畔。 那味道竟还有些熟悉。 少年仰起头,四处张望一番,最终在侧旁不远处找到了一颗合欢树,毛茸茸的粉红合欢花绽放在枝叶之中,散发着清淡的植物香气。 果然,味道只有亲自闻到了,才会记住名字。 “纪逸枫的信息素就是合欢花的味道。”陈念似随口一提,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随口,只有陈念本人才知道。 “……哦。” 沙弗莱无声地抿起嘴唇,纪逸枫让陈念猜测他信息素的味道,而现在陈念说出这句话,是意味着已经猜到了吗? 这一刻,大皇子殿下无比鲜明地意识到了竞争压力。 也许他得拿出更多手段,才能赢得这场胜利。 菌类大多生长在潮湿阴暗的环境中,陈念就去了湖边,希望能有更多收获。 他沿着湖岸环绕,皇家花园平时都有园艺师打理,根本没有菌类生长的合适环境,陈念找了一圈,也只发现了两丛别的蘑菇。 看来有时间还得去生态缸那边收集。 陈念没急着起身,他蹲在湖岸边,随手拨弄着浅水区的小石头。 手指搅动在清凉的湖水中,几番挑选,最终挑出一枚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它被水流冲刷得极为光滑,呈现出非常靠近球形的椭形,质地冰凉。 陈念将它举起,对着灯光,似乎还能看见发亮的浅浅纹路。 陈念把鹅卵石递给沙弗莱:“送你了。” 沙弗莱受宠若惊,接过了这枚“礼物”,他身为大皇子享受着世界上最好的资源,见多了稀奇古怪的玩意,更是什么都不缺,如今却会为一枚随手捡来的鹅卵石高兴。 这是陈念送给他的礼物。 两人共同寻找着陈念博物学作业的样本,又漫无边际地随口聊着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用最舒服的方式相处。 有一些东西变了,但又没变。 “应该也找不到什么了,回去吧。” 陈念望着月光下粼粼的湖面,道:“等改天我想去一趟环海平台测试一下用精神力屏蔽的效果,陈词之前已经做过实验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 “以防万一,我是不是应该先学一下游泳?” 陈念此前一直生活在地下城,根本没有学习游泳的机会,他甚至连像样的泳池都没见过。 沙弗莱:“明天我教你吧,陈词会游泳,如果让旁人来教,很容易暴露。” “行,不过明天我得去医院陪姜叔,他早晨就动手术了。” “那就看你的时间吧。” 两人商量着,回到卧室窗前。 陈念的卧室窗户从里面锁着,他也不想再绕一圈了,干脆和沙弗莱一起从窗户里爬进alpha的房间,再回去自己的屋。 陈念从窗台跳下,就看到沙弗莱的电脑打开,摆在桌上。 “这是在写程序吗?” “嗯,做一些辰砂日常维护需要的文件。” 陈念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哦了一声就不再多问,沙弗莱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转移开注意力,暗中松了口气。 陈念回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屋内就只剩下了沙弗莱一人。 alpha站在窗边,远远望着夜幕中的庭院,纵然灯光明亮,也仍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 但沙弗莱知道,在东南方向五百米开外有一株合欢树。 他唤出智能管家,冷冷道:“通知园艺师,明天就把那株合欢树移走,之后不要再让这种植物出现在花园里。” 翌日,陈念前往姜岱所在的医院,他起了个大早,到达病房时姜岱还没被推进手术室。 姜岱见惯了大风大浪,一个手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情绪非常稳定,但看到陈念过来,转变为了肉眼可见的高兴。 “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请了假,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过来陪你了。” “只是个手术而已,没必要耽误你上课。”姜岱嘴上这样说着,还是露出了笑意。 陈念:“那可不行,我得让你醒来之后第一个听见的就是我的声音。” 其实在沙弗莱的安排下,姜岱一直享受着最高级的全套服务,身边时刻都有专人照顾,用不着陈念再花一整天的时间陪同。 但陈念就是希望姜岱从麻醉中醒来的第一时间,有自己陪伴在他身旁。 起码在全然的黑暗之中,能听到他的声音,姜叔会安心许多。 护士过来给姜岱输液,确定各项指标无误,将他推去手术室。 陈念跟到手术室的门边,见顶端的灯亮起红色,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起呆来。 很快他意识到这样容易被更多人看见,就回去病房,坐在陪护椅上。 等待的功夫里,陈念也没闲着,他拿出自己的文化课作业,一道道地做着楚浔给他布置的题目。 姜岱的手术非常顺利。 他被推出手术室,回到病房,眼睛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他醒了吗?”陈念轻声问护士。 “还要等大约一个小时。” 陈念点点头,他重新坐回陪护椅上,安静地凝视着病床上的中年人,经过这一阵的修养,姜岱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许多,人也更圆润了。 陈念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办法长时间陪他,但每一次他过来时,从姜岱脸上看到的都只有欣喜的笑容。 姜岱在术后半小时苏醒过来,他手指轻轻动了动,立刻被陈念发现。 “姜叔。”陈念低声喊道。 姜岱嘴唇微微嚅嗫,他还处在全麻的混沌之中,有点发不出声音,但那个嘴型是在答应陈念。 眼睛上的纱布需要一周才能拆除,这一周里姜岱完全处于失明状态,需要尽心尽力地照顾。 等姜岱清醒了一些,陈念喂着他吃了点东西,又扶着姜岱去卫生间。 陈念一直在医院里陪到晚上八点,他现在还用陈词皇子妃的身份,彻夜不归会被察觉,不能一直给姜岱守夜。 姜岱催促他:“回去吧,我有人照顾的。” 陈念看着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只能点点头:“那好,明天我再过来看您。” 陈念回到皇宫,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正要回屋,就看到沙弗莱发来消息:“回来了吗?今天还要不要学游泳?我在泳池这里。” 沙弗莱在游泳吗? 陈念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着泳池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但其实没做什么事情,倒也不累。 陈念推开室内泳池的大门,他匆匆环视一圈,没看见人,定睛细视,才发现沙弗莱正在水下。 沙弗莱从泳池的那头出发,径直潜泳了二十多米,才浮上水面,换了第一口气,之后又扎了下去,唯有水声哗啦回响在空旷的室内。 陈念走到池边,刚好水中的身影也游到了尽头,沙弗莱出现在他脚下,alpha随手将额发向后捋去,双臂一撑,就这样上了岸。 “要来试试吗?” “也行。”陈念视线自上而下的扫过,沙弗莱浑身上下只有一条黑色泳裤,健美的身形一览无余,水顺着肌理流淌,闪着莹亮的光,勾勒出富含爆发力的线条。 陈念没见过中世纪的角斗士,一瞬间却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沙弗莱的身形不是在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他的强壮更多要为战斗服务,腹部必须要储存一些脂肪,保护最重要的内脏,腰部因此不算特别细,陈念却觉得这比所谓的“公狗腰”更具美感。 还有那两条长腿,平时包裹在西装裤下,如今被陈念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关注点在于,沙弗莱的腿毛竟然也是铂金色的。 那其他地方的毛毛,应该也是金色的? 陈念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唔,感觉比起学习游泳,好像有更大的挑战摆在他面前呢。 ——不看那里挑战,现在开始。 第111章 陈念移开视线移开,转到沙弗莱脸上,但那幅的景象已然深深地印刻在了他脑海中,一时半会儿挥之不去。 突然觉得电动小蘑菇也不怎么样了呢…… 沙弗莱拥有最显赫的身份,深邃轮廓和英俊的脸,一双见过就不会忘记的紫罗兰色眼睛,健壮却不刻意的绝佳身材,更是在“那个方面”有着相当雄厚的资本。 陈念不得不承认,沙弗莱简直是个完美的alpha,严苛如他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他定了定心神,作为见过阅alpha无数的omega,应该保持他最引以为傲的淡定才是。 “我去换个衣服。” 沙弗莱:“更衣室在那边,我叫人准备了泳衣,你记得先拿着再去换衣服。” 陈念应了一声,过去换衣服,他转过身后,沙弗莱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当然注意到了陈念方才的目光,少年的视线如同实质,其中的惊叹更是刺激着沙弗莱,让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无端的热度蹭的冒出来,流向四肢百骸。 沙弗莱四处看了看,赶忙跑到一边,在紧身泳裤外又套了件防尴尬的运动款,这样视觉效果就没那么明显了。 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大刺刺在陈念眼前展示的地步。 陈念来到更衣室,在外面的架子上看到了准备好的泳裤,一共好几个不同的尺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5节 他选了最符合自己腰围的一条,走进更衣室。 陈念脱掉所有衣物,突然意识到自己小腹上的纹身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擦掉是当然不可能擦掉的,他的纹身用了特殊材料,平时是浅浅的半透明色,随着体温的升高,颜色会越来越浓,成为鲜艳的红。 这…… 陈念不觉得有纹身是什么丢人事儿,但他这个纹身可不是一般的意味,沙弗莱会看出来吗? 陈念总有种预感,如果纹身在游泳期间,随着运动强度的提升变色,又被沙弗莱发现,那他今天就别想安心练习了。 他皱着眉头思考几秒钟,决定把上衣也穿上,自己毕竟是omega,不想让身为alpha的沙弗莱看光,所以才穿了上身泳衣,也不会多奇怪吧? 陈念重新披上衣服,他到外面又拿了件上衣,回去更衣室。 将泳衣和泳裤全都换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身为omega,根本没办法和alpha比。 陈念无奈地叹息一声。 陈念赤脚踩在瓷砖上,正要出去,一想到沙弗莱就在外面等着,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点迟疑。 只是短短一秒,他的手就重新握上了门把,真搞笑,游泳又不是裸奔,况且他还捂得严严实实,有什么好紧张的。 陈念走出更衣室,昂首挺胸,下一秒就对上了沙弗莱的目光。 少年被黑色紧身泳衣包裹,露出来的两条长腿和手臂更显白嫩,衣料贴合着身体的线条,勾勒出每一寸平时可能会被忽视的细节,以及……胸膛上的小小凸起。 只是单纯朝他走来,就充满着无言的诱惑。 一瞬间,陈念在alpha眼中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艳。 然而他分明什么都没做。 陈念赤着的脚踩着瓷砖,一步步走到沙弗莱身边,手指拎着配套的泳镜。 他发现沙弗莱的泳裤外面又套了一件防尴尬的宽松裤衩,不免暗自发笑,又觉得有点可惜,自己的“不看那里挑战”才刚开始,就宣告结束了。 陈念:“开始吗?” “开始吧。” 沙弗莱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陈念身上移开,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自告奋勇教陈念游泳是不是个错误。 他真能把持住吗? “来吧,先做个热身,不然直接下水容易抽筋。” 沙弗莱带着陈念做过拉伸,陈念的柔韧性很好,身体舒展时体态极其优美,磁石般牢牢吸引着视线,alpha无比庆幸自己穿了防尴尬裤,不然还没下水教学就要结束了。 陈念之前说过,他会一点点钢管舞,也许之前有刻意练过吧。 热身结束,陈念扶着竖梯,一级级地下去泳池,恒温的池水淹没他的大腿,腰间和胸口。 在水没到半胸时,陈念停住了,他绷直脚尖向下探了探,竟然还没能碰到底。 “泳池有多深。”陈念问沙弗莱。 “浅水区一米五。” 陈念:“………………” 陈念估计了一下一米五到自己身体的哪个位置,深吸口气,跳了下去,他双脚终于踩到池底,整个胸腔都淹在水中,只冒出一小节肩膀和脑袋。 好像暴露了身高啊…… 沙弗莱看在眼中,竟觉得还挺好。 他比陈念高上十三四厘米,这是个很不错的高度差,适合……接吻。 电幻神国里两人的身高差也类似,mono两米多,而他一米九三。 “是不是稍微有点深?” 沙弗莱发誓他这句话真没什么别的意思,却好像戳到了陈念的痛点,少年扭头看他,眼睛瞪得很大,辩解道:“我才不到十九岁好吗?还在生长中,说不定能一直长到二十二呢!” 沙弗莱哭笑不得,他不再搭腔,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水把胸腔淹没,呼吸变得格外困难,每一下都挤压着肋骨和肺部。 陈念适应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尝试着单手划了下,水的阻力非常明显。 沙弗莱也再度下了水,道:“先适应一下环境吧,等到不紧张了我们再开始学。” 嘴硬如陈念,现在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紧张,呼吸受着压迫的窒息感实在太奇怪了。 沙弗莱让他双手扒着岸边,慢慢下蹲好让水没过头顶,适应整个人都泡在水中的感觉。 陈念戴好护目镜,随着下蹲的进程,水面呈一条线出现在他眼前,迅速向上移动,很快他的视野就完全被水中的世界占据。 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陈念看到沙弗莱水面下的身体,宽松泳裤的裤腿在水中飘荡,还是能窥见几分不同寻常之处。 不看那里挑战失败了。 他努力憋气,一直到有点撑不下去,才重新站起来。 这样重复了四五次后,陈念意识到,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嘛。 陈念对水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适应水压之后,根本不觉得恐惧。 “我可以了。”他对沙弗莱道。 沙弗莱:“真的可以了吗?” “嗯。” 按照一般计划,初学者应该先学难度最低的蛙泳,但陈念游泳是为了给环海平台的试验做准备,不能按照一般的教学方案,想要在关键时刻保命,得先学会如何在水中浮起来。 学会踩水再进行游泳技巧的学习,也更加安全。 沙弗莱讲解动作的要领,先是贴在池边分手分腿的练习,陈念的不稳只持续了两分钟,就已经能在沙弗莱不帮忙的情况下独立浮起来了。 见陈念学得这么快,沙弗莱干脆顺便教了他基础泳姿,他牵着陈念的手,让少年蛙腿蹬水向前游,同时练习上下换气,等习惯了腿部姿势之后,再配合上手自己游。 陈念的水感比沙弗莱想象中还要好。 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做比较的话,大概就像刚娩出的胎儿生来就会游泳,只是此后的陆地生活让他忘记了这项技能。而现在陈念正在逐渐将其找回,仿佛他本就是为水而生。 十九年过去,从母体里带来的游泳本能仍印刻在他的血骨中。 确定陈念掌握了技巧,沙弗莱就牵着他的手腕,把他往泳池更深处带。 “诶干什么?”陈念紧张得立刻抓住他胳膊。 “换个地方而已。”沙弗莱把陈念带到泳池中央,其实一切和方才没多少变化,只是陈念再也没法踩到底了,更无法在不稳时扶住岸边救急。 “我们这个进度是不是快了点?” 陈念多少有点发怵,四面八方都是水,最近的岸边离这里也有将近十米,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身边的alpha。 “因为你学得比较快,相信自己,况且有我看着呢,也相信一下我。” 沙弗莱移动到陈念前方:“来吧,在这里尝试一下。” 沙弗莱慢慢松开握着陈念的手,看omega努力地踩水划水,保持着身体的上浮和平衡,最开始的两分钟里,一切正常。 陈念努力保持着节奏,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稍微一乱,他就会立刻向下沉去。 但很多时候,人做事越绷着就越容易出事。 陈念都不知道自己是脚上的动作出了问题,还是手上,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 踩不到底的恐惧袭来,慌忙之中他的手脚不可避免地胡乱扑腾,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一头撞在了沙弗莱胸口上。 陈念失去平衡,下意识地张嘴要喊救命,结果门牙径直地啃在了沙弗莱胸口处,然后鼻梁重重地撞上,最后才是额头。 一瞬间陈念只觉自己埋进了缓冲垫中,很软,且很舒服。 ——果然很适合喂奶啊。 那个无厘头的念头又突然冒出来,甚至都战胜了恐惧中的大脑空白。 沙弗莱立刻将他扶起来,没让陈念呛到水,陈念紧紧抓着沙弗莱的胳膊,力气大到指节都发白,因为这是他在水中唯一的依靠。 “咕噜噜唔咕噜噜……” 陈念下意识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却忘了现在他嘴巴里全都是水。 陈念:。 他扭头把水吐掉,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对沙弗莱道:“不好意思啊撞到你——” 他话音还未落,就看到沙弗莱健硕的胸肌上,多了两枚深深的牙印。 陈念:…………………… 沙弗莱的整张脸迅速变红,被啃了一口的触感无比鲜明。有一点点痛,但更奇怪的还是陈念整张脸埋进来的时候。 他很想背过身去,不让陈念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又得扶着陈念,否则他会沉底,自己现在是陈念唯一的依靠。 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过了许久,沙弗莱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他看向陈念,问:“累了吗?” 陈念顺势下坡:“有点。” “那就休息吧,明天再练,快到睡觉的时间了,我怕你太累,晚上会睡不着。” 陈念被沙弗莱领着游到岸边,他终于敢松开手,只见沙弗莱胳膊被他攥着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无比鲜明的绯色指印。 游泳对体力的消耗巨大,陈念只练了四十多分钟,就累得手脚发酸。 他爬上岸,去更衣洗澡,十多分钟后,两人各自从淋浴间里出来。 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就该休息,他们约定好明天的练习安排。 这下陈念不光要上平日里的课,还得练习精神力和游泳,时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陈念站在走廊上:“那就……晚安?” 沙弗莱点头:“晚安,回屋之后记得再做做拉伸,不然明天起床会痛。” 沙弗莱回到卧室,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一种异常的极度亢奋之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6节 他抬手揉了揉胸口,陈念留下的牙印早就不见了。 沙弗莱干脆爬起来,他披上衣服坐到桌边,打开电脑,完成最后一部分的代码。 将文件保存备份,沙弗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运行起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只差音乐了。 他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一点。 大皇子走出卧室,走廊的窗外群星璀璨,月亮高悬夜空,陈念肯定已经睡沉了,如今正在海上探测平台的陈词,应该也早就休息了。 静谧的夜色之中,沙弗莱来到琴房,自从陈词离开,昂贵的钢琴就再也没人碰过了。 他坐在琴凳上,掀开沉重的琴盖,原本敲击代码的十指,放在黑白键上。 沙弗莱已经事先想好了需要怎样风格的音乐,于是短暂的沉吟后,就按下了第一声。 沙弗莱的音乐天赋不如陈词,但作曲好歹也会一点。 温柔舒缓的旋律流淌出来,回荡在硕大的琴房,只有晚风,月色,和他自己听到。 . 陈念一觉醒来,只觉浑身的不少肌肉都在酸痛,明明昨天只游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 也许是因为回来之后的拉伸偷懒了? 这样看来,生活在白塔里养尊处优的哥哥,竟然比他的身体素质要好上许多。 看来自己也得多多加紧锻炼才行啊…… 陈念跟随楚浔上文化课,又在纪逸枫的指导下将前天收集而来的菌类制作成标本,中途还抽时间去了医院一趟,看望姜岱。 等到夜晚降临,他才终于稍微清闲下来。 但又得进行精神力和游泳练习。 陈念叹了口气,好忙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清闲下来。 不过一想到沙弗莱每天比他更忙,还要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陈念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他逛了会儿电幻神国的游戏论坛,发现下一段主线任务竟然还没被触发,干脆也就不再想着登录去看了。 陈念坐在桌边,乖乖地做完了文化课作业,又画了几张速写,等待沙弗莱发消息喊他练习。 但陈念一直等到晚上十点,alpha那边都没有动静。 难道说今晚不练了吗? 陈念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找沙弗莱,现在他们两个除了“师生”关系,更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按照陈念的经验,作为被追求的一方,他不应该主动去找沙弗莱,否则很容易打破目前的状况。 但……沙弗莱和地下城的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吧? 陈念正想着,就听到门被敲响。 “谁?” “是沙弗莱殿下。”智能管家回答。 来得正好,他也不用纠结了。 陈念道:“给他开门。” 沙弗莱的脚步靠近,最终来到了卧室门口,陈念挥挥手,让智能管家关机。 他回头看去,发现沙弗莱竟然西装革履,alpha连领带都规整地打着,领带夹和袖扣上的钻石反射着光芒,锃亮的手工皮鞋踩在地毯上,知道的能认出他是大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家门卖保险的。 再看沙弗莱手里,拎着台电脑。 陈念认出这是他办公最常用的那台电脑。 深更半夜穿得这么正式……陈念将沙弗莱上下打量几番,打趣道:“你这是要去结婚?” “想给你看样东西。” 沙弗莱走到陈念身边,他将电脑放在桌上,在omega面前打开。 沙弗莱的电脑桌面被他整理得非常整洁,就连屏保都是系统自带的,他打开了某个文件夹,里面有一个exe后缀的文件。 沙弗莱双击文件,弹框出现,很快全屏展开,短暂的黑屏后,中间浮现出“开始”的选项。 陈念:“这是什么?” 沙弗莱:“我做了个游戏,想把它送给你。” 沙弗莱做了个游戏?陈念惊讶地抬头看他,alpha嘴唇微微抿着,不再说话,但从那泛红的耳尖能够看出,他在害羞。 陈念收到过花,收到过工艺品,也收到过套,却还是第一次收到一款游戏作为礼物。 在如今神经适配器横行的时代,从电脑上运行的游戏早已不再火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它们称作“老掉牙的时代淘汰产品”。 好吧,让他来看看这款沙弗莱亲自制作的“老掉牙”游戏里藏着什么玄机吧。 陈念握住鼠标,点击开始。 屏幕上出现了一座像素风的别墅,身着西装的人物正站在院子门口,刚从轿车下来。 陈念第一眼就感觉这个金头发黑西装,拎着手提箱小人很像沙弗莱。 这是一款像素风rpg游戏,也就是所谓的角色扮演,玩家需要扮演所操控的角色,探索剧情。 游戏的操作很简单,使用wasd控制人物行走,回车键触发互动。 陈念操纵着黑西装小人走进庭院大门,沿着笔直的石板路一路到达门口。 他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面装潢得很有品位,各种像素家具摆放,陈念略一探索就明白了玩法。 玩法很简单,他需要操作西装小人不断触发房子内的家具或饰品,就能够进入回忆。 沙弗莱站在陈念身边,看他进行操作。 陈念:“你找把椅子坐下吧。” 沙弗莱摇头:“没事,我站着就行。” 沙弗莱克制住自己的局促不安,他不知道陈念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游戏的内容和流程对他来说会不会稍显无聊? 陈念在房子里转悠着,不断触发回忆,有时是寥寥两句的简单叙述,有时是大片意识流的描写,有时又是两个人的对话,而所有回忆的内容都离不开另一个未知人物。 那是黑西装小人的恋人。 黑西装小人会三番两次地提醒恋人不要脱下来衣服就随手撂在沙发上,但每一次回到家仍能看到堆在沙发角落里的衣物。 花瓶里的东西每天都会变化,有时是带着露水的盛放鲜花,有时是几颗嫩绿的野草,甚至有时候是用猫毛扎成的小圆球。今天花瓶里会换上什么东西,已经成了黑西装小人夜晚回家的盲盒惊喜。 虎斑色小猫从猫爬架上起身,竖着尾巴朝他喵喵叫,不用问都知道,忙于工作的恋人晚上又忘记喂它了。 墙上的时钟停了,指针指向十一点,它在早晨就停止了工作,然而直到现在才被发现,他大大咧咧的恋人估计根本没往墙上看。 地毯上多了一片污迹,估计是恋人不小心把红酒打翻了,改天得去送洗。 他们会因为客厅里应该挂一幅怎样风格的画意见不合,也会因为共同选择了心仪的桌布兴奋讨论。 看得陈念都忍不住感慨,纯,实在是太纯了。 他的所有感情经历都和“纯”这个字完全搭不上边,alpha和omega之间纠缠着无法抛离的欲望,享受生理本能带来的悸动和刺激。 像这种温馨平淡的恋爱经历,他完全没有过。 陈念甚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谁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在众多alpha之间周旋,才能体现出自己真正的魅力。 沙弗莱观察着陈念的反应,见对方专注盯着屏幕,饶有兴趣,不禁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写程序是最简单的任务,他的绝大多数时间和脑细胞都花费在文案上,至于美术是他拜托朋友弄的。 沙弗莱此前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所有的纯情互动和小细节,全都是他凭借想象脑补出来的。 陈念探索完了一层所有可以互动的物件,沿着楼梯上去二楼。 二楼同样也有很多东西,他挨个地看去,仍旧是非常纯爱的内容,他甚至都有点带入其中。 最终,黑西装小人来到了紧闭的房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将它推开。 这是一间整体色调呈现出清新绿色的小屋,门边铺着柔软的地垫,转角桌贴墙而放,上面摆着许多装有动植物标本的瓶瓶罐罐。 墙上挂着的告示板中,用图钉和吸铁石固定着许多纸张,有文字分析,也有博物画像。 房间靠窗的地方放置着画架,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像素小人正坐在凳子上,手握画笔描绘。 黑西装小人的恋人,是位博物绘画学家。 听见有人进来,小人放下画笔,扭头看去。 此时此刻,bgm终于响起。 温柔的钢琴声中,黑西装小人缓步走到恋人身边,他低下头,在对方的脸颊落下一吻。 “我回来了。” 游戏在这句文案中结束,但音乐声仍响着,回荡在安静的卧室。 这是一段陈念从没听过的钢琴曲调,非常安宁温柔,让他想到夜色下的庭院,被月光安静笼罩。 一直到音乐结束,游戏再度回到了主界面,没有制作人员的感谢名单,也没有其他彩蛋。 但陈念已然明白了其中隐含的含蓄话语。 ——这是沙弗莱送给他的礼物。 陈念过了一阵,才抬头问身旁稍显紧张的alpha:“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美术让朋友帮的忙。” “音乐呢。” “是我自己写的曲子,录下来的。” 陈念讶然:“那得做多久啊?” “大概有四五天吧。” 陈念明白了,怪不得这一阵沙弗莱都没上线电幻神国,原来alpha在忙着做游戏。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7节 说不感动是假的,陈念缺德又轻浮,但不代表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沙弗莱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问:“喜欢吗?” 陈念嗯了一声,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一时间不再有人说话,沙弗莱喉头紧张地动了动,那本名为《野兽绅士》的书告诉他,当情况暧昧僵持时,无论做点什么,也总比无动于衷要好得多。 于是他低声问道:“那么……我能为自己的这份礼物讨要一点报酬吗?” 报酬?一个无伤大雅的请求,他确实也挺喜欢这份礼物。 “好啊。”陈念欣然应允,就是不知道沙弗莱会想要什么。 沙弗莱俯下身,他克制的呼吸打在omega脸上,靠近,再靠近一些—— 在陈念颊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如同游戏的最后,黑西装的金发小人亲吻他坐在画架前的恋人。 恍然间陈念只觉自己仿佛也成了游戏的一部分。 这种前所未有的纯净爱恋,彻底将他击中了。 沙弗莱只是轻轻一碰,就要离开,仿佛过多的触碰是对陈念的玷污,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吻,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他正要直起身,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领带。 陈念的力气很大,差点把沙弗莱整个拽得向前趴倒,alpha下意识地慌忙撑住桌沿,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双唇就被另一种柔软封住。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这并不是简单的触碰,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陈念轻咬着他的嘴唇,在上面留下浅浅的齿印,然后,然后是唇齿的纠缠。 心跳加速,呼吸停滞,瞳孔放大。 沙弗莱震惊得原地宕机,甚至忘记了回应或者反抗,他任凭陈念兴风作浪,尝到了属于omega的信息素,甜美的晚香玉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直冲入大脑,支配所有思维。 轻微的水声自唇齿交融处传来,他还听到少年些微紊乱的呼吸,两人的鼻尖相蹭,将吐息洒在对方的脸上,温热而酥痒。 西装革履的alpha俯身向前,领带勒着他脖颈,被身着睡衣的omega牢牢掌控在手中,他手臂撑着桌沿,明明是将少年困在胸膛和椅背间的姿势,却被动承受着。 一直到陈念主动撤开,沙弗莱还僵得像块木头,他保持着被拽住领带向前倾身的姿势,就算陈念松开了手,也一动不动。 只是相比于十几秒之前,alpha那双颜色寡淡的薄唇被咬红了。 陈念舔了舔嘴角,红润的舌尖似钩去残余的银丝,omega的脸甚至都没红,只是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某种餍足。 他尝到了最上等的雪莉酒,清爽的口感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 陈念轻轻推了下沙弗莱的胸膛,让alpha稍微起开。 他为沙弗莱整理西装,不紧不慢地把拽出来的领带重新放好,再用手抚去胸口和肩膀处的所有细微褶皱。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希望你也喜欢我给出的报酬,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已经赢了。” 陈念声音轻快,他重新面向电脑,游戏停留在开始的主界面上。 “我要再玩一遍,今晚你还急着用电脑吗?” 第112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落在alpha脸上,他眉头皱了皱,把头扭过去试图躲开,却仍无法逃离光芒。 傅天河的手在旁边摸了摸,身边早已空无一人,连床铺的温度都褪去了。 几分钟后,傅天河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屋子,就看到陈词坐在平台边沿,少年双脚垂在半空中,透过栏杆的缝隙,望着正从海平面升起的朝阳。 就连深蓝海面都被阳光染上亮色,波光粼粼中,几只海鸟在天空上飞翔,在人类不曾踏足的这些日子里,探测平台成了它们落脚歇息的地方。 傅天河走上前,坐在陈词身边,和他一样将双脚悬在空中。 下方三十米处就是深邃海面,大海真是神奇的存在,平静时尽显温柔,如同母亲的怀抱那般宽广包容,汹涌时却瞬间化身可怖猛兽咆哮着,恨不得吞吃一切误入的生物。 傅天河望着正冉冉升起的朝阳,轻声感慨道:“真美啊。” 不只是眼前的风景,还有这一阵世外桃源般安逸宁静的生活,他们两人在浩瀚汪洋中的探测平台上,遗世独立,彼此作伴,还有一只名叫大聪明的狗。 几天里傅天河修缮了平台内一些必要的基础设施,机器会抽取下方的海水净化,让他们能够洗澡,不光是水力发电,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使用太阳能板。 除了条件稍微简陋点之外,简直就和在信标上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两人并肩看过日出,陈词率先起身,道:“走吧,去吃早饭。” 照例是傅天河负责做饭,他先给大聪明倒上狗粮,再煮两个人吃的食物。 傅天河给陈词做好背包里带来的食物,自己又要吃军用口粮,在他拆开之前,陈词一把拿过了他手中的袋子。 傅天河:“诶!” alpha想要夺回来,被omega机敏地躲过。 傅天河每天都吃这些玩意儿,陈词经过几天的观察,意识到基地应该已经被废弃三四十年了,就算军用口粮的保质期很长,基地里留存的粮食也不至于现在还能吃。 陈词很快找到了生产日期,他盯着那一串距今已久的数字看了十秒钟,抬起头,问对面的傅天河:“过期二十年了,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傅天河:“这种东西只要不胀袋一般都可以吃的,我们带的食物不够。” 陈词:“……” “不要再吃了,我不想你好不容易陪着我从原初生物口中逃脱,结果又因为食物中毒出事。” 陈词将军用口粮收起,放在傅天河够不到的地方,他又从包里拿出罐头,拆开了递给alpha。 陈词都已经打开了,傅天河总不能再放回去,alpha见状,只能吃掉。 只是傅天河说的不错,他们确实没剩下多少食物了。 傅天河总会忍不住担心接下来的日子,风暴过后两人在平台上修生养息,而他们的物资有限,不够再多坚持几天的,必须在食物耗尽之前,谋求一个出路。 然而九月至始至终都表现得相当淡定,少年每天优哉游哉地坐在平台上发呆,或者安静地看着风景。 每每看到九月这幅岁月静好的样子,傅天河都不忍心告诉他现状,omega好像很喜欢这样远离喧嚣的生活,既然如此,他再尽可能多维持两天吧。 这些陈词都不知道,他的全部注意力一直在别的方面,好在现在发现,也不算晚。 吃过早饭,傅天河收拾东西,顺便看大聪明有没有拉尿到哪里,而陈词再度出门,站在平台上。 探测平台不像信标顶层被凝胶层保护着,强烈的紫外线直射,在阳光下站了一小会儿,就能感觉皮肤被晒得灼痛。 陈词稍稍退回去一些,他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见飞行器驶来的声响。 正在里面修东西的傅天河听见动静走到门边,看到有飞行器过来,他吃惊地一愣,旋即大喜过望。 信号基站修好之后,傅天河就想着求救,但被陈词拦住了。 陈词没有解释理由,但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想要暂时留在平台上的想法。 寻思着在这里多待几天好像也没关系,傅天河就同意了,反正有信号基站在,他们可以随时求救,现在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挺美妙的。 如今看到飞行器过来,傅天河还以为陈词终于玩够了,想要回去。 飞行器确定探测平台的位置,它在上方盘旋了几圈后,压低高度,两个包裹被投掷下来。 陈词走出建筑,他一手遮在额头,另一只手朝飞行器挥了几下,表情平静。 飞行器收到信号,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启程回去。 等一下!这是专门给他们空投物资的吗? 傅天河扭头看向陈词,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向信标求助其实很简单,只要信号能被接收到,出于人道主义官方肯定会过来救他们。 但投递物资就不一样了,这是明晃晃的私人行为,在各种资源紧缺的今天,能拥有派遣飞行器进行远距离物资投递的人,非富即贵。 应该是九月那位叫做维恰的alpha朋友吧,他可是游戏里著名的氪佬,现实中的身份肯定也很厉害。 “傅天河。”陈词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来搬一下。” 傅天河赶忙把两箱空投搬进屋内,他用小刀将纸箱拆开,一个箱子放着生活必需品,另一个箱子里则装满各种各样的食物。 陈词在发现军粮过期之后,立刻向陈念发消息求助,从他消息发出到物资送达不过一个多小时,看来陈念和沙弗莱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里面甚至还贴心地放了omega和alpha的注射型抑制剂,显然,陈念还牢牢记着傅天河给陈词的临时标记。 傅天河找出狗粮和罐头,立刻给大聪明开了一罐,先吃上再说。 两人翻着箱子里的物资,突然间,傅天河的手一顿,几秒钟后,他颇为迟疑地从最深处拿出了一盒安全套,以及alpha口服的避孕药。 傅天河:? 陈词:? 傅天河拿着安全套,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浑身一激灵,迅速把那东西扔回了箱子里。 陈词也没想到物资里出现了这玩意,是陈念的手笔,还是沙弗莱的? 应该是陈念吧。 面对尴尬的情形,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沉默,罕见解释道:“它有很多别的用途。” “嗯嗯,对。”傅天河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可以当临时止血带,储水器,浮漂,防水套,助燃剂,有很多时候可以用到。” alpha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催眠着自己,至于那盒避孕药,可能是准备物资的人粗心,放错了吧。 傅天河抬头偷偷瞅了一眼陈词,omega白皙的脖子上还留有他的临时标记,这几天两人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兴许是标记让九月本能地想要贴近他,有时候九月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滚进他怀里。 傅天河每每都要恍惚,他在少年身上打下了临时标记,如今拥抱着他,却又什么都不敢做。 无视掉那两样东西,其他的物资都是很需要,这下燃眉之急得到解决,如果九月能继续安排空投,他们甚至可以在平台上永远生活下去。 九月想要在这里待上多久呢?傅天河不知道。 整理完补给,傅天河心中最后的疑虑也消失了。 说实在平台上的生活有一点点无聊,就算把基站和发射器修好了,信号也很差,顶多只能发个文字出去,连图片都要加载很久。 缺少娱乐消遣的日子里,身边陪伴着的人就显得那么重要。 中午时分,又下起了太阳雨,陈词站在建筑的房檐下,他伸出手,接住细细的雨丝,很快掌心凝聚出一小片水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8节 傅天河的声音传来:“九月,你知道西兰公国吗?” 陈词:“千年之前,在英吉利海峡处的两座堡垒上建立的私人国家吗?” 傅天河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按照这个逻辑,咱俩是不是也能建国?” 未曾想过的可能出现了。 “也不是不可以,探测平台的面积和所谓的西兰公国差不多。”陈词认真想了想,回头看向傅天河,“可是我们没有人。” “不是有我们两个吗?这就够了。”傅天河声音里含着笑意,他来到陈词身边,示意他到楼顶上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词就按照傅天河的想法,沿楼梯登上建筑顶部,雨丝落在他的头发和肩上,留下浅浅的湿润痕迹。 傅天河快步走到一处混凝土灌注的石墩边,将塑料布铺在上面:“来,坐在这里。” 陈词坐在石墩铺着的塑料布上。 傅天河接着下楼去了,陈词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乖乖在原地等着。 两分钟后,傅天河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楼顶,他手里拿着根水管,怀中还抱着大聪明,满脸小孩子般的兴奋神色。 “就要成立属于我们的国家了,国名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陈词没想到他来真的,不过看傅天河那么高兴,他索性就顺着alpha的话往下说:“嗯……月亮雨?” 他们要到月光上去,而现在正在下太阳雨。 “好,那就用这个名字了。” 傅天河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宣布,月亮雨公国正式建国,现在为国王九月加冕。” 傅天河双手捧着帽子,充当皇冠,走到陈词身前,为他戴在头上。 帽檐压住柔软的黑发,傅天河指尖轻轻拨去那一缕有点遮挡视线的额发,给陈词整理仪容。 之后他回身拿起水管,道:“月亮雨权杖,象征着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力。” 陈词用双手接过那根水管,它的表面光滑,显然才被傅天河打磨过。 这还没完。 傅天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 他郑重其事地道:“这是代表着国王身份的神圣戒指。” 在陈词的注视下,傅天河手持戒指,单膝跪下,他神情严肃,那只金色的义眼虹膜里仿佛存着某种半流体,让陈词想到能够孕育小生命的鸡蛋黄。 雨落在他肩头,打湿了外套。 陈词伸出手。 傅天河虔诚地握上那只手,将戒指戴在陈词左手的食指上,轻轻推到指根。 陈词垂眸看着,这是只由废弃电线编织的戒指,红色蓝色的软线交织,造型还挺炫酷的。 不值一文的破烂,却在傅天河手中,被做成了加冕的国王戒指。 他在远离信标的海上成为了国王,国土只有一座被遗弃的探测平台,傅天河是他唯一的臣民。 哦,他还有一条狗。 陈词突然感觉有些奇妙。 他继承父亲的爵位,是辰砂的选帝侯,但从小到大,从未享受过这一身份带来的优待,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 他们称他为皇子妃,或陈家少爷,这都是因旁人才有的称呼,如同陈词根本就没有源自自身的价值。 但此时此刻,他却在早已被遗弃的平台上,成为了一位国王。 陪着傅天河玩玩过家家,好像也不错。 陈词握着水管权杖,头戴贝雷帽皇冠,端正地坐在石墩上,太阳雨落在他的肩头,他下令道: “傅天河,从现在起,朕封你为月亮雨公国的首相和财政部长,负责辅佐国王、管理物资。” 陈词又看向大聪明,比格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靠坐在傅天河的腿边,安静又老实地吐着舌头休息。 “大聪明,朕封你为月亮雨公国国防部部长,从今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国王和首相。” 在此之前,陈词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有点傻,但意外的并不反感。 加冕和册封仪式结束,傅天河笑地傻呵呵:“走吧陛下,我们回屋。” 两人爬下楼梯,衣服都有点被淋湿了,但无伤大雅。 傅天河继续干活,举手投足都那么充满干劲,他一直都像这样富有生机和活力,陈词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每每和他待在一起,总会觉得自己好像也多了几分力量。 仔细算来,他们已经在环海平台停留了四天。 是时候走出下一步了。 “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下午我们就离开吧。” “去哪儿啊?”傅天河抬起头来,“要靠橡皮艇走吗?会不会有点危险?” 陈词摇摇头,道:“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能吸引原初生物。” “什么?” 坦白来的猝不及防,傅天河一愣。 他瞬间想起两人从警铃大作的客轮上离开,卷入原初生物的战场,又乘坐皮筏艇漂流到平台经历的全过程。 当时九月说原初生物是冲他来的,傅天河还不能明白其中含义,他追问九月,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而现在九月终于告诉了他原因,一个傅天河无法理解的原因。 原初生物会被金属零件吸引,会被机械核心吸引,会被血腥味道吸引,至于单独的人类个体也会吸引它们吗?傅天河从来没听说过,原初生物对人类的猎杀行为,好像一直都是顺带的。 但直觉告诉傅天河,九月说的是实话,少年从不说谎,面对想要隐瞒的事情,他顶多保持沉默。 傅天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陈词身边,他坐在床上,轻声问道:“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 “还记得在遗弃郊区的海滩吗?我们从原初乌贼口中救下了火柴棒,第二天早上去搜查它的遗体,当时乌贼还没有死,我把手放在它的身上,听见了乌贼的声音。” “他在向我求救。” “当时我无法理解,最终选择了不予理会。” 傅天河清楚记得,九月用精神力探测出原初乌贼的机械核心在心脏位置,他找不到心脏在哪,九月就从她手中拿过撬棍,将那颗还在跳动的脏器挑了出来。 原来在那之前,九月还听到了乌贼向他发出的求救吗? 傅天河的脊背突然有点发毛。 陈词顿了顿,又道:“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做了些其它实验,后来确定了自己确实能听见原初生物的声音,而它们也在寻找我。” 傅天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几天之前你突然从客轮上跳下来,是知道原初生物在找你。” 陈词摇头:“也不是,我在上船的那一刻起,就用精神力包裹了自身,既然原初生物和我的对话是通过精神力完成的,那这种方法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所以前三天才一直没事,至于那两只原初生物为什么会过来,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吧。”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用精神力大范围地探测,一旦有异状发生,能立刻跳船离开,不影响其它乘客。” 原来如此。 傅天河松了口气。 他虽然很爱九月,但还是不能接受少年用客轮上所有乘客的性命当做赌注,还好,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九月反而还利用自己的特性将原初生物吸引走,保护了大家。 傅天河:“原初生物为什么会找你?” 陈词:“我也不知道,但它们应该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只是想带我走。” 傅天河花了几秒钟消化,九月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震惊,这一路上的种种谜团也全都烟消云散。 “你愿意信任我,我很开心。”九月突然告诉他这些,肯定还有别的理由,于是傅天河直接问:“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我打算继续行程,皮筏艇太小,在海上飘荡也不够稳,一旦遇见意外就只能听天由命,我们想要离开,就需要更加稳固的交通工具。” “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目标,它是昨天上午出现在我的精神力领域中的。” 傅天河:“它?” 陈词点了下头,他站起身,示意傅天河跟上。 傅天河和他一起走出建筑,雨还在下,清凉的雨丝落在两人发梢。 这一刻,在alpha眼前,平静的海面突然泛起波浪。 深色壳面自水中浮起,海水顺着弧度哗啦啦地流淌,如同一座岛屿正在拔升。 一时间波浪翻涌,白色的泡沫卷起,拍打着平台基座,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颜色,最终争先恐后地破裂。 傅天河下意识地伸手拦在陈词身前,将他护在身后,alpha警惕得浑身紧绷,他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悬在头顶,正随着那生物的上浮一寸寸逼近。 转眼,那露出的部分就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并且这还不是全部。 古朴背壳上生长着无数棱刺状的硬物,似一丛丛坚硬的骨花,一直到长有大块棕色鳞斑的头部冒出水面,傅天河才终于窥见了那生物的真实样貌—— 它是一只无比庞大的巨型海龟。 陈词的话语响在傅天河耳中,他声音平静,不大,却无比震撼: “既然我能听见原初生物的话,也就意味着,我同样能够驱使它们,为我所用。” 傅天河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们的新交通工具……竟然是一只巨型原初海龟?! 要知道原初生物和人类之间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和多么强悍的想象力,才能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啊! “发现它之后,我一直在使用精神力和它交流,相较于之前遇到的红色水蛭和勃氏新热鳚,这只海龟的性格要更加温和,它至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强烈的敌意,甚至还在向我求救。” 陈词看向傅天河:“当然,我也不是要求你非得和我一起同行,如果你觉得危险,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傅天河紧紧盯着海龟,它的口吻全部机械化,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冷厉的冷光,前肢更是化身重型武器,看着就杀伤力十足。 海龟旷野般巨大的背壳上攀附着一些寄生物,确实没像一般的原初生物那样,上来就对探测平台发动攻击。 况且它的造型也没有很恐怖,傅天河记得他小时候市场上还有卖小乌龟的呢。 “好吧,骑着一只海龟进行远洋航行,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69节 傅天河看向陈词,脸上露出笑容,不再那么十足警惕:“就是不知道这位哥们愿意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了。” 第113章 听到傅天河的回答,陈词放松下来:“那好,稍微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再洗个澡,等到下午就出发。” 陈词让海龟在下面等待,自己回到屋内,他坐在床边,趁现在还有信号,抓紧时间给陈念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之后的行动计划。 下一次能够联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天河把他们的包裹收拾好,就牵着大聪明到平台边沿,先让比格犬适应海龟的存在。 骤然看到海面上的庞然大物,大聪明被吓到了,傅天河一直在声音温和地安抚它,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比格犬终于不再颤抖。 陈词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仍旧分不出什么是感情,也鲜少感受到情绪,但相较于从前在白塔里的死寂,此刻心中充斥的是一种格外轻松的安宁。 所有的厌恶、恐惧和苍白,似乎都就此远离。 傅天河先把物资转移到海龟后背上,他抓住扶梯的栏杆,谨慎至极地伸出一只脚,试探着踩上龟壳。 脚下的触感坚硬,本应该是很光滑平整的龟壳,却因为上面密密麻麻寄生的藤壶凹凸不平,连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傅天河深吸口气,他鼓足勇气,整个人迈了上去。 海龟无动于衷,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踩在它背上,似乎只是无足轻重。 傅天河把物资放在龟壳的中心,他抬起头就看到陈词趴在平台的栏杆上,正望着这边。 傅天河朝他挥了下手,示意一切正常 这个时候他有点遗憾自己没有精神力,不然还可以和九月就新的方式交流,肯定会更加方便吧。 傅天河谨慎地原路返回边沿,又攀上平台,他们两个人把所有物资转移到龟壳上,最后傅天河抱着大聪明坐下,比格犬还是有点害怕,傅天河就不断抚摸着它的头和后背,缓解大聪明的恐惧。 陈词坐在傅天河身边,现在他要充当驾驶员了。 “我们还需要做点别的什么吗?”傅天河轻声问道,“我是说……难道它就心甘情愿地想载着我们?” 陈词:“我答应了它帮忙清理身上的藤壶还有其他寄生生物。” 傅天河明白了,藤壶、扇贝、牡蛎之类的生物紧紧吸附在海龟的体表,单凭它自身根本无法弄掉。 一般来说海洋生物可以去到淡水区呆上几个小时,藤壶就会自行脱落,但现在整个星球都被海洋覆盖,哪里还有什么淡水区。 如果任凭寄生长期发展,不加处理,这些生物的足丝会不断腐蚀海龟的甲壳,使之产生空腔,影响海龟在水中的浮力。 傅天河看了眼寄生繁多到如同生长着茂盛植被的龟壳,笑道:“好吧,那这一路上我们可有的干了。” 他们把探测平台上的电力系统给停掉了,门窗也全都关好,更是留了一些食物在里面,万一以后还有流落在上面的幸存者,不至于挨饿。 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陈词向海龟传递想法,巨型原初海龟挥动桨一样的庞大四肢,缓慢地转向,朝着远离探测平台的方向游去。 月亮雨公国的专属坐骑就此出发,它平稳游动,大半背壳露在水面之上,如同浮动的小岛,这是最环保的生物能动力。 傅天河和陈词各自拿了一把匕首,清理龟壳上的藤壶,寄生者们生长得很结实,强行撬下来之后会留下硬币大小的坑洼,龟壳很厚,他们不用担心会伤到海龟,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来,很解压。 两人闷头干了半个小时,清理出五六平米的地方,估摸着铲下来的东西得有几十斤重,却只不过杯水车薪。 按龟壳的面积估算,寄生物总共可能得有十几吨吧,不光是背上,海龟的腹部可能还有更多。 可真是负重前行啊。 下午的紫外线有点强,陈词和傅天河就带上帽子和面罩,再用防晒衣把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防止可能出现的晒伤。 实在有点晒,陈词干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休息,他扯了塑料布罩在身上遮阳,沉默地低垂着眼眸,用精神力和海龟进行交流。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同原初生物对话。 他想要获知更多信息。 海龟是偶然从附近经过的。 它进入陈词的精神领域,立刻被少年感知到,但那时候陈词谨慎地用精神力包裹着全身,进行信号屏蔽,在原初生物的世界里相当于不存在。 陈词观察了一阵,发现海龟挣扎在痛苦中,满身的寄生者让它身体格外沉重,刺进皮肉里的足丝更是带来疼痛。 它是身材庞大,让人胆战心惊的巨型原初生物,面对小小的寄生者却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在海底的礁石或者建筑残骸上撞击磨蹭,就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也想把这些寄生者弄走。 直到陈词向它伸出了橄榄枝。 人类和海龟迅速达成一致,它将人类送去指定的地点,而人类会帮它清理背壳上的东西。 【对你来说,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呢?】 【光……吸引,想要……回家。】 海龟的思绪断断续续,传递进陈词的心中,虽然只有寥寥几个词,却能够补充为更加完备的内容。 自己对它们来说不算是食物么? 正好也符合原初生物们并没有伤害他和陈念的情况。 至于那个所谓的“光”,可能就是它们持之以恒想要靠近的原因。 【我为什么是光?】陈词继续询问。 【回家……带你回家。】 之后无论陈词再问什么,海龟都只重复着这句话。 回家? 可是他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辰砂,甚至说都没去过除了顶层之外的地方。 他在陈家主宅出生,此后更是一直生活在白塔。 原初生物想让他回的家又是什么?再怎么说他的家都不应该和原初生物扯上任何关系吧。 陈词知道,海龟的语焉不详并非刻意隐瞒,而是它的智慧程度就只能支撑着说到这里,它没办法组织思维,给陈词做更为详尽的解释。 也许他还得寻找等级更高的原初生物,才能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比巨型原初生物更高级的……好像就只有海皇了。 现在也没信号,陈词无法判断海龟在把他们往哪个方向带。 对话结束后,他一直在用精神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海龟,至少不能让它真把他们带到那个所谓的“家”里。 海龟游泳的速度最高能达到每小时三十千米,两个人坐在龟壳上,活像是开了游艇在兜风。 太阳西斜,沉落海平面之下,夜幕笼罩,只有一盏灯照亮周围,黑暗和海水围绕在四面八方,似张牙舞爪的魔鬼伺机待动,只待两人分神,就会猖狂地将他们吞噬殆尽。 陈词和傅天河围在灯光旁吃过晚饭,至于身下的原初海龟,一直在行进过程中滤食着海水中的小型生物,根本无需额外捕食。 经过一个下午的曝晒,寄生在龟壳上的藤壶松动了许多,傅天河趁着天黑不热抓紧时间干活,已经清理出很大一片。 夜已深了,耳边充斥着海浪的哗哗声,陈词把防滑垫铺在龟壳上,打算就此休息。 龟壳很大,让表面的弧度显得很小,就像在地面上不会感觉到地球是圆的一样,躺着的时候如同平地。 傅天河也和陈词一起躺下,慕天席地地躺在睡袋里,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再度袭来。 上面是天,下方是海,同为深沉颜色,万一在睡梦中出现什么意外,海龟没有一直浮在水面上,那他们就会直接在梦中淹死。 “你和它商量好了吗?我们睡着的时候会不会……”傅天河欲言又止。 陈词:“应该不会有事。” 好吧,既然九月说了,那自己就相信他。反正现在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忧虑还是让傅天河入睡有些困难,躺下好久,他才慢慢陷入混沌。 很久没做过的梦竟然在这时候出现。 他听见海浪哗哗,看到朝着岸边翻涌而来的浪潮,卷着白色的水花。 很多大人和孩子在海边嬉戏,纵情欢笑,他也一样。 身后母亲在喊他的名字,他却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向着更深处探索,他从小就是游泳的一把好手。 有什么东西正从远方飘来,泛着金属的冷光,他游了过去,好奇地伸出手—— 母亲的呼喊这一瞬间变为嚎啕哭声。 傅天河回过头去,看到的却不是午后明媚的海滩,滔天火光卷走一切可视之物,燃烧成焦炭和灰烬,母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指尖流淌出浓稠的紫色,茫然站在原地,喃喃出声:“……妈妈?” 海浪将他淹没。 傅天河狼狈地从噩梦中挣扎醒来,睁开酸涩的双眼,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陈词双手撑在防滑垫上,正低着头静静地望着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光芒照亮海面上的薄雾,傅天河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眼角有几分湿润。 他抬手将湿迹擦去,右眼深处又在泛出难忍的痒意,傅天河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那颗假眼,让疼痛把它遮掩下去。 “做了个噩梦。”他解释道。 陈词点点头,没有多问,临时标记让他们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共通,难言的强烈伤感传递而来,被一层透明的膜挡住,陈词感觉到时,已经相当淡了。 但对他来说,仍旧是新奇的。 傅天河打起精神,梦境已经随着他的清醒迅速消失了,但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些场景,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他记忆的废墟中。 就算时隔已久被翻找出来,仍带着刻骨铭心的疼痛。 两人吃过早饭,傅天河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给海龟清理背壳。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他问。 陈词:“它在顺着洋流前行,具体会去哪我也不太清楚。” 经过这一夜,傅天河也已经不再担心了,海龟看起来非常信守承诺,一直平稳地浮在海面上,让他们不至于被淹掉。 自己只需要安心陪伴在少年身边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不必忧虑。 趁着太阳还没起来,傅天河和陈词抓紧时间清理龟壳上的寄生者,两人都是干活麻利的人,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一天就清理出大半,摆脱掉这些烦人的寄生者后,海龟行进的速度明显也快了许多。 现在又回到了没有信号的境地,他们的行动范围局限在龟壳上,才是真正的无聊。 两个人闲着没事儿,就靠干活来消磨时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0节 陈词还没有放弃和海龟的交流。 他询问海龟为什么想要靠近他?得到的答案是“光”。 问它们想要将他带到哪里去,便听到不断重复的“回家”。 陈词沉默片刻,换了种方法问:【我的母亲在你们那里吗?】 【耶梦加得……】 这一次,陈词终于听到了不同的回答。 耶梦加得,这是那个海皇耶梦加的吗?陈词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海龟继续传递信息:【弗洛里达……米德加德……睢漳之渊。】 陈词大学就读海洋科学专业,这些属于海皇的名字他早就烂熟于心。 耶梦加得,弗洛里达,米德加德都是十分神秘且强大的海皇,而睢漳之渊则是出自于古老的山海经,如今用于指代长白山天池火山爆发后形成的海底裂隙。 如果记载没出错,耶梦加得在北冰洋海域,弗罗里达在北美洲的海底黄石火山坑中,米德加德则在好望角位置活动。 这几只海皇的分布地相差甚远,为什么会被同时提及?还是在自己询问母亲身份的时候? 陈词想不明白,他暗暗记下这些回答,又问:【你们所有人都想让我回去吗?】 【杀掉,我……保护,光。】 陈词琢磨着,海龟的意思大概是众多原初生物并不都是一伙的,有一部分想要把他杀掉,另一部分把他看作光芒,试图保护起来,海龟应该就属于后者。 这倒在陈词的理解范围内,众多原初生物划分成很多阵营,它们各自归属于区域内强大的海皇,时常会有争夺地盘行为的发生。 看来自己以后也得更注意一点了,虽然控制海龟供自己驱使的实验已经成功,但说不好还会遇见其它想将他杀掉的原初生物。 他需要准确识别谁是敌人,谁又会是朋友。 【那你知道月光吗?就是那个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倒塌的信标。】 海龟沉默了。 就在陈词以为它不会回答之时,低沉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他的脑海:【……家,回家。】 回家?陈词一愣。 月光就是那个原处生物们想要带他回去的家? 仿佛浓重迷雾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拨开,陈词陡然意识到——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去到雪原上早已坍塌的信标,是不是也正因为此? 他和陈念出生的前几个月,父亲曾出征月光,击败海皇沧龙,拯救被困其中的上万民众。 他们的母亲和众多海皇脱不开关系,而家又在月光之上。 陈词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皮肉和肋骨之下,一颗心脏正在胸腔中平稳跳动。 他很确定,这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 傅天河趴在龟壳上,吭哧吭哧地干着活,一抬头就看到陈词眉头轻锁,似在垂眸思索些什么。 九月脸上很少出现表情,别说哭和笑了,少年连作为一个正常人生理性的惊讶和恐惧都很少有。 傅天河默不作声地欣赏了片刻,他忍不住想,如果九月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很好看吧。 阳光逐渐毒辣起来,两人重新用帽子和防晒衣将身体武装,尽可能不再活动。 按照海龟现在的行进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走出去两百多公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词一直试图和海龟产生更加深入的交流,获取更多情报,傅天河无所事事,就逗着大聪明玩儿。 下午三点钟,一片山峦般绵延出数公里的浓云从远方飘来,出现在视野之中,转瞬就占据了大半天空。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再向阴云所在的方向行驶。 天地间的色调都随之转阴,毒辣的阳光被遮挡,难得的清凉倒是让两人一狗都松了口气,陈词摘下面罩和墨镜,总算能畅快呼吸了。 徐徐的海风吹在脸上,陈词从傅天河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只是他们继续行驶了十几分钟,也没能逃离阴云的覆盖范围。 厚重的积雨云涌动,其中甚至还有白光隐现。 陈词一手按在龟壳上,凝神细听海龟传来的讯息,对傅天河道:“要下大雨了。” “那要怎么办?我们没地方可以躲。”傅天河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海洋上的水循环相当丰富,三天两头的便会下雨,出现风暴。 “附近有一个小岛,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避雨,它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傅天河朝着陈词手指的方向看去,遥远的海平面尽头似乎真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黑点,就要淹没在海浪和雨云之中。 海龟调转方向,朝着黑点所在的位置快速行进。 一滴雨打在陈词脸上,凉凉的,他抬手将那滴水抹去。 整个世界阴沉下来,连带着海洋都变了颜色,陈词抬起头欣赏天象骤变,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小岛的轮廓逐渐清晰,之前那应该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山,令人望而却步,如今却只有山顶还露出水面,成为汪洋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岛屿。 经久不化皑皑白雪早已消融,坚硬磐石和岩缝中也生长出盎然绿意,但整座岛屿仍旧保持着从前的山势,颇为陡峭。 雨开始大了,海龟终于来到岛屿旁边,它向岸边停靠,却因为身形过于庞大,只能尽可能贴近礁石。 傅天河陈词赶忙背上物资,他们牵着大聪明,踩着浅滩上的零碎礁石,朝着岛屿靠近。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看头顶阴云这饱含着水汽的颜色,应该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精神力迅速向着四周扩散,寻找合适的庇护地,身后海龟缓缓沉入水面,它也需要在海里躲避风暴。 陈词大范围地使用精神力,还要注意着脚下并不好走的路,礁石被海水拍打冲刷,十分湿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就跌入海中。 傅天河见状,二话不说牵住他的手腕,领着陈词前进,让他能够专心探索。 陈词语速飞快:“找到了,上岸之后稍微向左几百米有个山洞,就是可能有点小,但这个是最近的了。” 傅天河:“没事,先在这个里面休息把,马上就要下大了。” 两人用最快速度朝陈词探到的山洞行近,穿梭在灌木丛林中,还要随时小心皮肤不要被枝丫割伤,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瓢泼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确实是个面积有限的山洞,不过整体呈向上倾斜之势,就算雨水积蓄起来,也不至于淹到里面。 山洞里还有其他动物留下的痕迹,傅天河将那些已经干掉的粪便清理出去,扯了几片大叶子铺在地上,就抓紧时间钻了进去。 他们把背包堆在山洞最里面,让大聪明在空隙里趴着,两个人坐在靠外的位置,山洞的空间实在有限,他们竭尽全力地贴近后背的包裹,将腿盘起来,才不至于被淋到。 豆大的雨重重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嗒脆响,很快雨水汇聚着流淌,在洞口处形成厚重的帘幕,模糊着视线,将他们封在了这一方水帘洞中。 终于安稳下来,两人一狗都喘息着平复呼吸,陈词和傅天河对视一眼,正值下午四点,阳光被积雨云遮挡,又经过繁茂植被的掩映,天光格外暗淡,但他们的眼中仍能准确映出对方的面容。 陈词看到傅天河在笑,是他最常见的,带着点傻傻感觉的笑容,似乎眼前并不舒服的窘境对他来说,也是可以好好享受的。 傅天河语调轻快:“看来我们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了。” 他们彼此依靠着,汲取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外套和发梢都已经湿了,好在不算太严重,两人也都不是矫情的人,并不在意。 傅天河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过身,费力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毯子,在有限空间里小心铺展开来,盖在陈词身上。 这样会暖和许多。 “如果想睡觉你可以躺在我肩膀上。” alpha双手比划着:“虽然可能会不太舒服,但也比坐着睡好一点,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明明刚才傅天河还是放松的,现在却一下子局促起来,陈词知道,局促的原因在于最后的那句话。 他在担心会被自己拒绝。 他们已经认识挺久了。 无须怀疑傅天河对他的全然信任,alpha做事更是不问缘由,总是抢着活干,默默接受着自己的隐瞒,还有那些足以让世人震惊的真相,在知道自己会吸引原初生物之后,还愿意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 甚至会为了节省粮食给他,吃掉过期二十年之久的口粮。 陈词有点不太能理解。 对一个人的心意,竟然能支撑着傅天河一次次地为此舍身赴险吗?他把自己的命看作是什么? 隐秘的琥珀木香在狭小山洞中蔓延,这一次他们来到了被绿意覆盖的小岛,会有森林吗?是不是也会有如梦一般的味道? 后颈处的标记隐约酸胀,陈词从没像此刻这样觉得,omega的防咬合颈环竟然发紧,禁锢得他不太舒服。 陈词干脆调整姿势,靠在傅天河的肩头,用实际行动给alpha回答。 ——不要再因为我可能会拒绝你而紧张了。 傅天河赶忙动了动身体,好让陈词躺的更舒服,少年靠在他右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只泛着微光的金色义眼。 从这个角度,傅天河应该是看不到他的,陈词曾尝试着捂住一边眼睛,不光是视野变窄,连对距离的判断都会出现偏差。 一直以来都是alpha在不断付出,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为傅天河。 在傅天河有所反应的时候,他主动提议帮忙解决需求,被惊慌失措地拒绝了,仔细想想,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为alpha给他的临时标记做出感谢。 陈词有点苦恼,他回想着看过的众多书籍,从中寻找好的办法。 ——啊,想到了,就是不知道傅天河愿不愿意接受。 陈词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一手扒在傅天河肩头,微微抬起身,alpha察觉到少年的动作,就要转头看来问他怎么了—— 就感受到了轻柔的呼吸,洒在他眉骨处。 少年柔软的唇碰上了冰凉光滑的弧形表面,他停顿了几秒,在那只金色的义眼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第114章 义眼是用什么做成的呢?傅天河不知道,这是母亲带给他的,他也私下研究过,摸不清具体用了哪种材料。 亲吻落在不属于他身体的假眼上,傅天河无法感受到具体细节,只有陈词的呼吸轻轻洒在他眼皮,带着温热。 少年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傅天河只能看到他颈间的皮环,还有随呼吸缓慢起伏的胸膛,夜雨氤氲了眼前的一切,又带着晚香玉的暗香。 来自眼眶深处的瘙痒似乎突然变得格外强烈,一直顺着神经窜到心脏,也许只有将胸膛抓挠出淋漓鲜血,直到撕扯开来,再将掰断肋骨,握住那颗狂跳的脏器,让血从指缝渗出,才能得到些微缓解。 这是一个毫无缘由且突如其来的吻。 九月知道很多事情,却对感情格外懵懂,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措?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1节 傅天河不知道。 冰凉的眼球似乎被染上嘴唇的温热,陈词只维持了几秒,就后撤回来,他观察着alpha的表情,不知道傅天河会不会喜欢。 书上说,在有了临时标记的情况下,亲吻会让对方心情变好。 视线相触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揽上了他腰间。 “这是给我的报答吗?”傅天河问,他的眉眼沉在洞穴投下的阴影之中,唯有眼瞳发亮。 陈词沉默着点点头,就看到alpha笑了。 “能再给我一个吗?刚才我没能感觉得到。”傅天河轻声问道,食指点了点唇角,“在这里。” 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这么想着,陈词还是再度凑上去,对他来说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 傅天河却在这时稍微转了一下头,很难说是有心还是无意,不,他就是故意的。 于是本该落在唇角的吻,恰好贴在了alpha唇上。 陈词意识到落点不对,但他没有躲,两人谁都不再动弹,这甚至都不能算作一个吻,只是最纯粹的相贴,他们的呼吸洒在彼此脸上,陈词的一如既往平稳,而傅天河则要强行按耐着急促。 晚香玉和琥珀木香的气息交融,成为夜晚的静谧森林,散发着醉人的暗香,又被雨水封存,随着一次次的呼吸,进入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词保持着姿势有些累了,他抓住傅天河肩膀的手放松,主动退开。 “讨厌吗?”傅天河低声问他。 陈词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摇摇头:“不。” 往常他只要被稍微碰到,就算对方是无意为之,也会感到难言的恶心,医生说这是心理性的。 而现在,陈词已经记不得类似的情况多久没出现过了,以至于反胃感遥远得都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甚至吻了傅天河,却好像也没有其他不同。 不过也是,他身体上还存有傅天河给的临时标记,相较而论,一个吻也算不了什么。 少年的回答无比简短,却让alpha连眼角都要发热,胸中更是燃烧起来,他故意使用卑劣手段,试图乞求一个真正的吻。 九月没有拒绝,却助长了渴望朝着更加阴暗的深处变本加厉,他,太贪心了。 以至于还想索取更多。 陈词调整姿势,就要躺在傅天河身上休息,alpha揽在他腰间的手却不肯放松。 他低下头,鼻尖轻蹭过陈词脸颊,不断磨蹭着,让陈词想到大聪明在饿了的时候,也会用湿漉漉的鼻子不断蹭他,讨要食物。 陈词向傅天河投去问询的目光。 他得以窥见alpha眼中的暗流涌动,苦苦压抑着的欲望就要勃发,被竭尽所能地克制,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引得反感。 啊,这是还不够吗? 陈词明白了。 他干脆翻了个身,面对面地趴在傅天河身上,两人的腿纠缠着,陈词将膝盖插在傅天河双腿之间,跪在地上,他默默思索着从书中看过的内容,捧起傅天河的脸,再度靠近。 最先相触的是鼻尖。 然后是唇与唇贴合,却又和方才有着微妙的不同。 这是一场合谋。 傅天河率先发起探索,唇缝被试探着轻舔的那一下,陈词下意识想要闪躲,但他忍住了。 奇怪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但随之而来的琥珀木香,却又让omega的身体本能放松,这已经是他在许多个日夜里非常熟悉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生疏,甚至在撬开牙关之后,傅天河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当然不是白纸,但亲自实践起来,却完全搞不清步骤。 现在……现在要做什么? 雨声哗哗,雨帘在洞口垂下,将狭小的隐蔽空间封闭,这是天地间无人注意的一隅,却酝酿着情窦初开般的温存。 陈词无法计算时间,他按在傅天河肩头的手逐渐滑落到alpha的胸膛,能够清晰感知到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 这应该是很让人激动的事情吧,只是陈词体会不到,所有的接触对他而言,并没有带来什么非同寻常的感觉,他的心跳仍旧稳定在每分钟75次,唯有后颈处的标记酸涩胀痛着,有那么一点点不太舒服。 陈词抓过傅天河的另一只手,引导着alpha碰上自己的脖颈,意思非常明显。 ——摸摸它。 alpha的手指勾住颈环,挤进其中,摩挲着不久之前被咬住的那一小块皮肤。 后颈处难言的胀痛终于得到缓解,陈词鼻腔中发出一声餍足的轻哼,重新把手放在傅天河肩膀。 轻轻的一声几乎就要淹没在磅礴雨声中,却被alpha清晰捕捉到。 也许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接吻技巧,只要……只要按照心意就好。 陈词至始至终都是放任态度,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就给傅天河最大限度的纵容。 只要他想,都可以给。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最先感到憋闷的竟然是傅天河。 他实在太生疏了,甚至都稍显狼狈,明明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却率先撑不住,喘不上气来。【只是接吻不含任何脖子以下情节请审核明察】 傅天河稍稍退开,他努力平复着错乱的呼吸,甚至都差点被自己呛到,唇齿间满是晚香玉的芬芳,被吞进肚里,引得更多躁动。 他再也不见刚才贪婪诱哄的模样,一张脸爆红,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亲的那一个。 陈词嘴唇湿润,泛着前所未有的鲜艳绯色,少年默默用舌尖抵了抵柔软的口腔内壁,回味刚才的吻。 ……好怪。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做这种事? 除了摄取到了傅天河的信息素让他心情舒畅一些之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但傅天河……看起来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于是陈词贴心地问道:“还要吗?” “……不、不用了。” alpha声音沙哑,他的渴望得到了满足,却也因此唤醒了更加贪婪的野兽,如同深渊中的魔鬼,放下一个又一个诱饵,引诱着步入浓黑迷雾,直到把整个灵魂也搭进去。 陈词点点头,他重新躺下,调整姿势的时候,手指好像碰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唔,似乎最好当做没发现呢。 陈词闭上眼,他身上盖着毯子,靠在傅天河肩头,半边身体都压在alpha这个柔软的人肉垫子上,就此休息。 亲吻让信息素得到了补充,后颈的标记又被alpha抚摸过,陈词格外满足,很快就坠入梦乡。 傅天河根本睡不着。 他回想起方才发生的种种,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九月轻吻了他的义眼,之后……之后他们接吻了。 种种细节已经到了光是让他想起来,就恨不得捂着脸少女尖叫去外面疯跑上几圈的程度。 傅天河紧紧地抱着陈词,尽量让omega睡得舒服,山洞狭小,他只要稍微一动,外侧的那条胳膊就会被淋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傅天河强行忍耐着生理性的渴望,他的内心已经非常非常满足,年轻的身体却叫嚣着想要更多。 包里有抑制剂,如果实在忍不住,他得打一针。 傅天河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他残疾,贫穷,没有精神力,被嘲讽驱逐,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小心隐瞒着属于过去的一切。 他也从来不敢许下什么承诺,生命脆弱,至于未来,那是幸运者才能够拥有的东西。 九月却闯进他的生活,带来了数不清的奇迹,也让他意识到,也许除了母亲的期望外,世界上还有其他支持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要更多的陪伴少年,陪他走过更多更远的地方。 傅天河用力按了按义眼,黏腻的,奇异的轻微声响再度从眼眶深处响起,这段时间它疼得愈发频繁了,甚至都要钻到脑子里。 不过陪九月出来之前他才打过基因纠正剂,应该问题不大。 傅天河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年,他的小半张脸埋在毛毯里,只露出鼻子,浓密的眼睫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格外恬静。 傅天河轻轻吻了吻陈词发顶。 雨下了一整夜。 哗哗的雨声成为催眠曲,白噪声中,傅天河从傍晚躺到凌晨,才勉强入睡。 还好山洞的势头倾斜着向上,不然一夜过后,他们早就被淹没了。 陈词睡了个格外香甜的觉,醒来时周围仍旧一片漆黑,他点开腕上的终端,凌晨四点。 头顶传来alpha平稳的呼吸,陈词没有打扰傅天河,他熄灭屏幕,重新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天一直到七点多钟才蒙蒙亮起,好在雨势温和许多,陈词掀开毯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小心地不去吵醒傅天河。 大聪明也已经醒了,陈词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它不要出声,比格犬很听话地重新趴下。 陈词躬着身子从傅天河身上跨过,走出山洞,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他身上,他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暂时也不觉得淋。 雨夜过后,地面格外泥泞,陈词慢慢走着,他得观察一下岛上环境,顺便找一个更合适的藏身之所,现在这个实在太小了。 陈词在外面转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找到了另外两处比较合适的地点,具体怎么样还得亲自看过才知道,他怕傅天河醒来之后找不到他会担心,就直接先回去。 陈词回到洞穴附近,他拨开面前繁茂的枝叶,就看见傅天河正站在洞口外,眉头紧皱,满脸焦虑地四处张望着。 “傅天河。”陈词喊了他一声。 听见陈词的声音,傅天河迅速扭头看来,见少年从林中走来,alpha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去哪儿了?” “看了一下岛上的环境。” 傅天河点点头,浑身放松下来。 他一睁眼发现九月不见了,当即被吓得清醒,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寻找少年的踪影,甚至还问大聪明知不知道九月跑到哪里去了。 很可惜,狗并不会说人话。 傅天河只能在洞口外面找,他喊了两声也没回应,又不敢离开,万一自己走后九月回来了怎么办?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2节 说起来他不该那么担心的,少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探测和自保,遇事比他要机敏得多,但傅天河就是控制不住心焦。 alpha没再多说什么,他活动着右边的手臂和肩膀,被陈词枕着睡了一夜,刚醒的时候,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陈词:“我发现了两个更合适的山洞,我们去看看吧,这个稍微有点太小了。” 正好雨也下得不大了,傅天河点头答应:“好。” 他们回到洞穴,背上物资,陈词在前面带路,傅天河跟在他身后,大聪明撒欢地跑在两人旁边,享受着自然。 和刚被收养的时候相比,比格犬活泼了许多。 离开之前,陈词回头望了眼窄小洞穴,很难想象昨晚他和傅天河就在这么小的地方挤了一夜。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看,是因为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些特别的事情吗? 岛屿很大,中部是凸起的山峰,他们就沿着比较平坦的边缘地带前行,地面泥泞,一路上并不好走,大概过了七八十分钟,终于到了陈词所说的另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果然要宽敞许多,起码两人休息的话能铺上防潮垫,躺下之后还有空余。 陈词和傅天河进去看了一圈,都非常满意,就决定先在这里扎营了。 他们清理出洞穴里的碎石和草屑,把包裹放在里面,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那只海龟还在么?”傅天河问。 陈词点了下头:“它一直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等着,不过我们不用着急,可以先探索一下小岛。” 这是陈词第一次踏上所谓的地面。 不是人造的建筑,而是真实的陆地部分。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然陌生且新奇的,动物,植物,岩石和泥土,最自然的小型生态圈,他想要探究更多。 傅天河当然没什么意见,只要他们有办法离开,九月想在这里待上多久都行。 附近有一条从山顶流下的小溪,这座小岛之前还是山峰的时候也许是某条小河的发源地,融化的雪水潺潺不绝,而如今溪流从山顶发起,蜿蜒曲折一阵就要汇入大海。 傅天河顺道去溪边洗了餐具,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陈词跟他一块,少年蹲在溪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尝试着抿了一口。 很清甜的味道,还带着几分凛冽寒意,如果是夏天喝上一口,肯定很爽快。 附近有野兽生活的痕迹,但从脚印和粪便看,很少有大型动物,两人就放心地把包裹放在洞穴里,一身轻松的探索岛屿。 大聪明撒欢奔跑,傅天河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晚上没睡好的样子,和它一起嬉闹,一人一狗在丛林里乱窜,没过多久就弄得半身泥泞。 陈词在旁边围观,并不参与。 放在往常,他会很讨厌吵闹的环境,而如今耳边尽是犬吠和傅天河呼唤大聪明的声音,却让他格外平静。 傅天河先来无事还拿了个空的小药瓶,他用刀尖在瓶盖圆心稍微偏移一点的位置戳出个小孔,再把一根末端捏扁的塑料吸管固定在小孔旁边,又在塑料瓶身上开几个不同直径的小孔,一个简易的陶笛就做好了。 傅天河手捧药瓶,变化着指法,断断续续地吹了几下,音调不算太准,但能够听出调子是《欢乐颂》。 “要玩玩吗?”傅天河将药瓶递给陈词。 陈词拿过来,他含住吸管,唔,尝到了琥珀木香味道的信息素。 陈词试了几下音,便吹起一首《酒馆小调》。 树叶上积蓄的雨水落在岩上,发出滴答声响,风过林梢,海浪无休止地冲刷浅滩,不算太准的曲调中,他们行走在丛林里,如同中世纪的吟游诗人。 只是这里早已不见人类文明存在的痕迹。 傅天河还到处吓唬野鸡,大聪明被那艳丽的羽毛吸引,兴奋地扑上去,在很久之前,比格犬是作为寻血猎犬培育的。 看来大家都在找回自己的天性。 他们一路绕着外围,来到岛屿的西北方向,突然间,陈词向着岸边看去,他的精神力探到了某个非同寻常的存在。 陈词:“去那边看看。” 傅天河都听陈词的,他们走出树林,来到岸边,就看到一个人躺在浅滩上,那人面朝下躺着,腰部以下的身体还在水中,被不断冲刷。 银白色的长发被打湿,黏在后背上,格外显眼。 傅天河一惊,他赶忙跳上礁石,尽可能地靠近,很显然那是个女人,她浑身皮肤黝黑,如果不是那一头亮眼的银发,几乎就要和礁石融为一体。 陈词和傅天河一同来到那人身边,她已经晕过去了,身体卡在两块礁石之间,衣衫破烂不堪。 两人协力将人拖到更靠岸的地方,把她仰面翻过来。 陈词打开她下巴,将手伸进去探了探,确定气道没被海草之类的异物堵住,也能自主呼吸。 “问题不大,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傅天河点点头,疑惑道:“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在这里?” “可能是落难者吧。”陈词也不知道,他看向远处,原本兴高采烈的大聪明不知为何突然躲得远远的,比格犬身体前倾,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喉咙里发出低吼,很快就对着陈词狂叫起来。 “怎么了?”陈词不明白,他招招手,“大聪明,过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聪明向前挪动了一步,但仍旧疯狂吠叫。 陈词不明所以,大聪明的行为完全是恐惧的表现,傅天河也疑惑了,他起身走过去,就要安抚比格犬,却被大聪明叼住裤脚,疯狂朝林中拉扯。 它想让他们离开。 陈词看向面前他们刚刚救下的女人,女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双眸紧闭,皮肤上有一些刮擦出的伤痕,衣物也破破烂烂,她周身空无一物,身上更是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看起来相当无害。 大聪明在恐惧她?为什么? 犬类能嗅出人类发现不了的味道,也许大聪明是注意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端倪。 陈词由此警惕起来,他和傅天河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但已经达成了共同意见。 他们暂时不会直接把女人扔在这里,但会拿出十二分的警觉对待。 两人一个是身强力壮的alpha,一个是拥有极强精神力的omega,就算发生意外,也拥有应对的能力。 傅天河安抚着大聪明,过了好久,终于让比格犬稍微放松些许。 陈词一直坐在女人身边,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她猛地咳嗽一声,唇角喷出一些海水,紧接着整个人弹着坐起身,趴在地上不住猛咳。 许多海水被她呕出,过了几分钟,她终于缓过劲来,将视线投向旁边的陈词,眼中划过惊讶神色,似乎很讶异竟然有人救了她。 “这、这里是……” “一座小岛,我们在礁石边上发现的你。”陈词别的不多说,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海里?” “我,我坐船去旅行,结果半路上……嘶。”她抬手捂住脑袋,一副相当痛苦的样子,也许还撞到头了,“我们遭遇了海上风暴,船遇难了,大家都掉进了水里,我……我竟然还活着?” 如果她指的是昨天晚上的暴雨,在中心区域确实能算得上一场风暴。 暂时还听不出什么猫腻,陈词看了不远处的傅天河一眼,站起身: “嗯,你得救了,这是一座小岛,情况还算安全,你饿了的话可以采摘水果吃,或者打一些小动物,我们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眼看陈词就要走,女人赶忙伸手拽住他裤子,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她孤身一人流落荒岛,身边又没有任何工具,她清楚知道,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跟着救了自己命的两个人。 “谢谢你们救了我。”她用力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陈词时,神情简直楚楚可怜: “我叫奥萝拉,两位恩人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第115章 陈词其实不想和这个奥萝拉有过多的交集。 大聪明一直都是只很乖的狗,平时不吵不闹,怎么今天却突然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恐惧,还想把傅天河拽走? 陈词做不到无动于衷,在一个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和自己养了有些日子的狗之间,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后者。 更何况他们已经把奥萝拉救下来了,仁至义尽,至于之后情况如何,得看看她自己的造化。 见陈词如此冷漠,奥萝拉彻底慌了,她紧紧地拽着少年裤脚不肯撒手,眼里泛出泪光。 “求两位恩人再帮帮我吧,我一个人流落在岛上,还不清楚这里是什么环境,身上又没有任何工具,根本做不到好好活下来,我、我家里还有人在信标上等着,我还想再见到他们!” 奥萝拉强忍着哭腔,她浑身湿透,又因为刚从呛水中醒来失了力气,她努力控制着情绪,但眼泪仍旧一颗颗滚落下来,简直楚楚可怜,就连一旁的傅天河看着都忍不住心软了。 “九月。”他轻声道,“要不我们先把她带到昨天晚上休息的那个山洞里,暂时安顿下来?” 陈词在心里默默叹息,如果只有他自己,绝对会头也不回的走,陈词不想承担任何可能的风险,他已经把奥萝拉从海里救下,至于之后事态如何发展,都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好吧。”他到底还是松了口,“你先起来,我叫九月,他叫刮皮刀,这是我们两个人养的狗,我们也是不久之前才来到这座岛上的。” “谢谢恩人!” 奥萝拉赶忙起身,她抬手胡乱擦去眼泪,似乎还是很不舒服,皱着眉头咳嗽两声,但又不敢磨蹭,亦步亦趋地跟在陈词身边。 两人走向傅天河,看到陌生人靠近,大聪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紧紧贴着alpha的小腿,竟然从狂吠变成不再叫唤了。 与其说战胜恐惧,更像是吓得彻底不敢吱声。 奥萝拉看着比格犬也有点害怕,不敢靠近大聪明,她浑身湿透,破烂的衣物不足以遮蔽身体,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抱紧双臂瑟缩,想要减少热量的流失。 一个女生衣衫褴褛地走在他们两个男人身边,也怪不好的,傅天河见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奥萝拉:“先披着这个吧。” alpha的外套上还沾染着琥珀木香的信息素,好在奥萝拉是个beta,感受不到。 陈词带着奥萝拉去到了他探索到的另一处山洞,他暂时还不想把营地暴露出来,更不想带她去到昨晚的小山洞,就算被遗弃,那也是他和傅天河才依偎着休息过的地方。 奥萝拉坐在洞穴里休息,傅天河拾捡了一些木材和树叶,点燃一小丛篝火,让她取暖。 “能再多说些吗?你是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傅天河轻声问道,和旁人交流的时候,他远比陈词更加温和,也更容易让对方感到信任。 目前来看这个姑娘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不排除之后翻脸发难的可能,他们最好趁着现在尽可能多套出点情报。 “我是从蓝矾出发,乘船去三水旅行的,轮船半路遇见海上风暴,好像还有原初生物袭击,整个从中间断开,我当时躲在船舱里,拼了命地抱住块儿浮排才没被淹死,有很多人被原初生物吃掉,海水……海水很冷。” 奥萝拉光是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颤栗,连话都说的颠三倒四,她颤抖着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下来: “我、我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如果不是两位恩人,我肯定会被淹死把吧。” 现在收不到信号,也无法确定奥萝拉说的是真是假,他们现在的警惕全都源自于比格犬的异常反应。 其实对方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陈词一直在用精神力试探,奥萝拉毫无反应,身上也没有类似的波动,完全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3节 会不会是大聪明出现了错误判断?可它之前作为实验犬一直都很乖,就连搭乘巨型海龟的期间,也未曾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恐惧和焦躁。 “我们去给你拿一些食物和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奥萝拉怯怯地点点头,她的目光在陈词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转向傅天河,瞳眸中满是畏惧和渴盼,似乎已经明白了在这两个人之中更应该向谁求助。 陈词和傅天河离开,走得足够远之后,傅天河小声问道:“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还没有。”陈词摇头,他看向比格犬,“不过比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更愿意相信大聪明。” 对陈词来说,奥萝拉就是他顺手救上来的一个路人罢了。 还真是难办啊。傅天河抬手抓了抓脑袋,出于私心他也不想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岛上的生活本该是他和九月的二人世界。 但要一个孤身流落在海岛上的年轻女孩独自荒野求生,他又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奥萝拉总可能突然变身为超级赛亚人或狂血女战士吧。 况且之后要如何离开也是个问题,他和九月可以乘坐海龟,但奥萝拉呢,总不能把九月能和原初生物对话的秘密分享给她。 思来想去还是先交给她独自生活的技巧吧,他们两人先行离开将消息传达出去,再叫人过来救她。 陈词和傅天河商量好对策,这是目前来看最好的应对方法了,岛上没信号,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们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陈词收拾出来足够一个人用两到三天的物资,一路下来,他们发现岛屿上的物产非常丰饶,奥萝拉还可以采食野果,如果节省一些,这些东西能吃上一个星期。 到时候前来营救的队伍应该已经到达了。 傅天河多少有些遗憾,他们本来想在岛屿上多呆几天呢,这下计划也破产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原生态的小岛,结果待了一天不到就要离开,实在是太可惜。 陈词释放出精神力,就要召唤海龟。 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缓慢地皱起眉头,就连唇角也紧绷起来。 傅天河察觉到他微小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陈词:“海龟不见了。” 傅天河一愣:“啊?它离开了吗?” 陈词:“我不知道,我没能找到它的踪迹,在离开之前我和它分明达成协议了,它会一直在原处等待。” 傅天河点头:“况且我们还没有把他后背上的藤壶全都清理干净,按理说它不应该就这样走掉的。” “我扩大范围再探探看吧。”陈词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海龟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一路上它都表现得非常友好,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昨天傍晚双方更是达成了协议。 今早自己搜索洞穴的时候,还能感知到海龟就在不远处的海域内。 陈词闭上眼,将全部心神都放在精神力上,能量不断向着四周扩散、扩散、再扩散,如无形的迷雾迅速在海洋蔓延。 只是他再也找不到海龟的庞大身形。 陈词不得不接受现实——海龟确实离开了。 “我们暂时没法走了。”他睁开双眼,面色凝重,“这几天谨慎一些吧,尤其是在面对奥萝拉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软。” “好。”傅天河答应下来,如果说他之前还觉得这姑娘孤身一人流落荒岛有点可怜,那现在这点同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也被困在了岛上,谁又来可怜他们? 陈词和傅天河回去奥萝拉所在的地方,就看到她双手抱着膝盖,身上披着傅天河的外套,正乖乖坐在火堆旁取暖。 奥萝拉的头发已经干了不少,银色的大波浪卷披在肩头和后背,她皮肤黝黑,明明是极具反差的两种颜色,却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反而衬得她五官格外美艳。 看到两人回来,奥萝拉精神一振,赶忙欣喜地站起身。 陈词把收出来的袋子递给她:“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着,还有一些食物,省着点足够吃一周的,工具都是在野外生存必需的,你应该都会使用。” 奥萝拉一听陈词这话,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分明是想把她独自抛下的意思啊! 她顾不得接过陈词手里物资,慌忙道:“两位恩人是要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吗?” 在陈词直接干脆地回答“是”之前,傅天河抢先道: “不是,我们打算先探索一下这座岛屿,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不好,跟着我们两个奔波不太合适,就先在山洞里休息吧。你放心,我们俩不会丢下你偷偷离开的。” 按照傅天河的经验,现在他们应该尽量安抚奥萝拉,让局势平稳,免得她起疑,否则万一撕破脸突然发难,苦的还是他们。 “我没事的!”奥萝拉似乎非常害怕被抛下,“我、我可以跟着两位恩人一起探索。 “你很碍事。”陈词懒得和她掰扯,浪费时间,他没有傅天河那么好的耐心,“我不想让我们俩亲密相处的时候有你这个外人在场。” 奥萝拉一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傅天河都忍不住沉默了一瞬——九月,你说话真的好伤人。 “那、那好吧。”奥萝拉脸上挤出一个柔弱却坚强的微笑,“我在这里等着两位恩人回来。” 陈词把东西放下就和傅天河离开了,他们没让大聪明跟着过来,最终在距离洞口有几百米的地方找到了比格犬。 大聪明尾巴夹在后腿之间,还在轻微发抖,见两人回来,立刻扑到身边,咬住裤脚拉扯着他们快点离开。 “你在怕什么呢?”傅天河拍拍它脑袋,把大聪明抱进怀里安抚,“要是我能听懂你的话就好了。” 陈词不得不承认,傅天河比他温柔多了,这样的耐心和柔情他一辈子都学不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傅天河接着问陈词。 陈词:“尽可能先把整个岛屿探上一遍吧,如果实在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起码我们得事先做好规划。” 傅天河点头:“嗯,如果不行的话就坐皮筏艇走吧,划船我有的是力气。” 带奥萝拉来到山洞的过程中,两人差不多把岛屿的外围全都走了个遍,如今就朝中部的山峰攀登。 大概三四百米的高度,不知要爬上多久。 . 陈念登录游戏,按照习惯,第一时间查看好友列表。 不出意外又在其中看到了【奥萝拉】这个相熟的名字,显示出在线的白色。 和奥萝拉认识也有一个星期了,陈念无论什么时候上线,对方总是也在,搞得陈念都怀疑她是不是直接住在游戏里,这每天的上线时间得有十一二个小时吧,神经适配器从来不摘的吗? 难道奥萝拉现实中不用学习工作?或者说……她是电幻神国的内部人员? 虽然有意和对方保持距离,但陈念每次上线,奥萝拉都会主动过来找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位带她玩游戏的大哥,无论陈念如何冷落,她都锲而不舍。 陈念观察了一阵,除却奥萝拉一直试图进入他们公会在新版本的临时基地之外,暂时就没什么可疑的点了。 久而久之,陈念也放松了警惕。 反正只要他死不松口,奥萝拉就不会被带进公会里去,别管她是想要窃取机密也好,做其他事情也罢,都不可能有机会的。 只是这次,陈念上线之后做了一个多小时的任务,都没见往常会立刻出现的奥萝拉来到他身边。 他甚至都有点不太习惯。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她在的时候各种嫌弃,不在的时候又会觉得奇怪。 陈念看了眼好友列表,确定奥萝拉正在线,二话不说,直接传送到她附近的地点。 电幻神国的好友系统里有亲密度这种设定,当好友之间的亲密度到达一定等级后,可以不经同意直接传输至对方身边的一定范围内。 陈念刚一落地,就看到黑皮银发的娇俏身影跟在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身边。 那个男人的外形和装扮都极具特色,充斥着非洲大陆的古朴和狂野,陈念一眼就认出他是弃神者的成员。 弃神者是和阿法纳西并列的超强公会,常年位居排行榜的第一第二,只是两大公会一个立足在非洲高原,一个在亚欧大陆,势力范围暂时还没有太大冲突。 不过新版本的东欧区域,可是两边都想吞下的一块肥肉。 之前陈念就怀疑奥萝拉是弃神者派来的间谍,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他抓了个正着! 陈念赶忙侧身一闪,躲在集装箱后面,亲眼看到男人的手放在奥萝拉屁股上,她完全不在意般继续和他调笑,行为举止格外亲密,一同走进了弃神者的分部。 ——好了,现在他不用再纠结,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删好友了。 陈念叹了口气,瞬间感觉自己这一周的纠结都喂了狗。 现在他更想知道那天将奥萝拉介绍给他的菜格欧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吗? 在沙弗莱说菜格欧并未上线之后,陈念立刻查看当时的数据,只可惜他游戏的保存设置一直是默认项,一丁点相关记录都没有留下。 陈念离开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间谍身上,还不如赶紧去多做几个任务,谁知道主线到底要怎么触发啊! 陈念去到新开辟出来的区域探索,他本以为支线α完成之后主线很快就会被触发,结果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论坛上的大家也从一开始焦躁变成了隐约的绝望,如果再没进展,这次新版本真的就要失败了,预告片里明明展示出了那么多内容,难道说他们连看到的机会都没有吗? 陈念不肯放弃,这可是他接触电幻神国之后迎来的第一个大版本呢,他不想留有遗憾。 轰——! 就这样闷头探索了半个多小时,陈念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之间巨大的蘑菇云直冲天际,灰尘在轰隆隆的闷响中向着四周扩散,几乎要遮蔽天日,阳光一下子就暗淡许多。 很快双脚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震动沿地壳传播,甚至都在海边引发了小型的海啸。 “怎么了?” “什么东西爆了吗?” “不知道啊,走,过去看看。” 身边的玩家纷纷发出疑问,陈念第一时间打开公会的面板,消息栏里已经快爆炸了。 樱月翼[lv.200]:怎么回事啊! 果茶睡不醒[lv.200]:吓老子一跳。 爱乐aria[lv.200]:擦,老娘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王啊就这么跑了! 一大片抱怨之中,陈念敏锐看到了那条与众不同的消息。 此处省略脏话[lv.200]:弃神者的分部炸了。 来根华子[lv.200]:真的假的?! 彳亍[lv.200]:啊??? 有事烧纸[lv.200]:不会吧!他们安保是吃干饭的吗? 此处省略脏话[lv.200]:真的!当时我就在旁边,妈的,直接给我炸死了。 弃神者的公会基地炸了? 陈念立刻想到不久之前奥萝拉还和弃神者的一位成员走进分部之中。 他立刻传送到最近的地点,身形刚一出现,就被灼热的高温烤得汗毛都要发焦,整个人眼前一昏。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4节 陈念赶忙套上防护服,温度被隔绝,他尽可能地朝爆炸的中心靠近,一路上看到无数碎石断壁,还有众多没消失的焦黑尸体。 冲天火光和厚重烟尘中,原本颇具雏形的公会大楼,已然成为一片废墟。 究竟是怎样强力的肉体,才能把大楼弄成这样啊!他们都不做安检的吗? 陈念瞥了眼好友列表,奥萝拉的名字竟然还亮着。 她是被炸死复活了,还是事发之前就已经离开,没有遇难? 陈念不知道,也暂时也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他迫切想知道弃神者爆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奥萝拉那么迫切想要进入阿法纳西的公会大楼,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不断有幸存者逃离爆炸现场,只有陈念一个人逆流而上,烟尘阻挡着视线,公会聊天中不断有人询问情况如何,他想着要不干脆开个直播算了,正好也让大家看看。 就在这时,陈念突然看见了一道曼妙身影从熊熊火光中走出。 黢黑皮肤被映上火焰的暖色,银白长发似乎真的如同银质,被锻造地更加发亮,明明是从爆炸的中心而来,身上却不曾沾染丝毫烟尘。 近二百斤的大汉被她单手拖着,如牲口般和地面摩擦,大汉似乎已经昏过去了,无法做出任何形式的抵抗。 奥萝拉在陈念面前十几米处站定。 “mono大哥。”她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陈念试图查看奥萝拉的角色面板,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开了,如同面前的女人已经不受游戏管控。 “这位大哥邀请我过来看看的。”奥萝拉抬起手,将昏迷的男人整个拎起,她纤弱的手臂伸直,竟是将他举得双脚离地。 她盯着男人面容,唇角带着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冷:“我很感谢他,终于让我看到了数一数二的大公会是什么样子。” 奥萝拉张开嘴。 陈念亲眼看着她下颚部位的脸皮整个掀起,露出下方金属质地的拼接零件,机械重新组装,让她的嘴部关节如同蛇类一般能够自由活动,生生张开到一百八十度的可怖程度—— 奥萝拉将男人的头塞进了自己嘴里。 陈念:!!! 之前他的手在奥罗拉屁股上,现在他的脑袋在奥罗拉嘴里,更进一步。 陈念下意识想要躲避接下来的血腥画面,他迅速将脸扭过去,就听到噗呲一声闷响。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火舌撩着轻薄的防护服,明明隔绝着外界的温度,陈念却浑身发热,他的掌心现在还在不停的向外冒汗。 陈念睁开眼,再向前看去,奥萝拉正咀嚼着,就连颅骨都被巨大的咬合力碾碎,半边脸上都是淋漓血迹,在她脚边,是男人无头的尸体。 虽然知道一切很快就会消失,陈念仍忍不住想要作呕。 奥萝拉紧紧盯着陈念,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一些红红白白的东西从唇边流淌。 她似乎并不满足,那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凶狠的渴望。 奥萝拉最想吃掉的,是他。 跑,快点跑! 陈念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唯一的想法。 他转头看去,却发现火焰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包裹了四周,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陈念试图直接登出游戏,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像往常那样调出ui界面,别说登陆了,眼前的一切直接因此成了近乎于真实的画面! 完了。 陈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只知道奥萝拉现在正朝他一步步走来,他能够清楚看到对方钢铁唇齿间流下的脑浆。 陈念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他忍住了。 不要怕,虽然出现了不明bug,但他很确定自己是在游戏里,就算死掉,也会复活,如果数据出现重大问题,神经适配器会第一时间把他强行弹出的。 况且他现在有沙弗莱做靠山,如果真是出现什么生命危险,也会有人帮他要赔偿的,到时候赔的钱全都给姜叔,能让他下半辈子好好生活。 陈念定下心神,手中出现武器。 奥萝拉已经完全不见了美女的样子,她下半张脸整个呈机械化,密密麻麻的零件狰狞至极,一直延伸进衣领,而那双棕色的瞳孔正迅速扩大,直至占据了整个眼眶。 银色的鳞片逐渐出现在她的四肢上,事实证明那头银色的长发根本就不是发丝!它们也全都是近乎细细钢丝的金属! 越来越多的鳞片覆盖在奥萝拉的双腿,几个呼吸间,她就已经到达了陈念面前。 【系统】:您已被海皇希拉锁定。 一行猩红色的大字在陈念眼前浮现,是的,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萌新玩家,她,或者说它,就是东欧海域的两大海皇之一! 奥萝拉,不,希拉的银发迅速生长,短短数秒便织成银网,让陈念成为了中心的猎物, 海皇是怎么能爬到陆地上来的?陈念现在顾不得思考这个问题。 陈念开了两枪,子弹打在希拉身上,砰的一声脆响就被弹开,她的皮肤已经完全机械化了。 银发缠上了陈念脚踝,让他想到神话中的美女蛇。 银亮迅速充斥了整片视野。 【公会】:mono[lv.114]已被海皇希拉处决。 【系统】:当前区域公会建设摧毁数量≥5,支线β已完成。 【系统】:主线9正式开启,请全服玩家尽快击杀海皇【希拉】,未能击杀和超时均视为任务失败,“重返东欧”版本将就此关闭。 【系统】:倒计时72:00:00 第116章 火光冲天。 所见之处皆是一片赤红,热辣的火舌几乎就要灼伤皮肤,银发黑皮的曼妙身影站在面前,脸上的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金属下颚。 她唇齿间尽是红红白白的组织,整个眼眶被棕色瞳孔占据,手臂上逐渐被金属鳞片覆盖。 卷曲的长发无止境的延伸出去,织成一张细密的庞大丝网,将人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它一步步走来,身上散发着难言的腥气,直叫人想到腐烂已久的鱼虾,曾经的纤纤玉手伸出,近十厘米的指甲如锋利的刀子般,轻而易举刺穿了人类的肩膀。 血流了出来,在火焰中甚至都感受不到温热。 整个人被生生拉着到跟前,眼睁睁看着它张开了嘴。 而那张狰狞巨口中,脑浆残留的痕迹是那么显眼。 疼痛,剧烈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然后是身体失去了控制,大脑在这时候竟然还能够思考,但很快,他听到了颅骨被挤压的声响。 像西瓜一样破裂。 “嗬——!” 陈词骤然睁开双眼,他猛地倒抽口气,甚至差点因此背过气去。 梦境的存留迅速在他脑海消失,只是在黑暗画面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赤红的眼睛,在天空安静凝望着他。 ——我在看你。 “怎么了?!”旁边的傅天河吓了一跳,赶忙扶住陈词。 难言的慌乱通过临时标记传来,被傅天河感知,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九月传递而来的强烈情绪,在傅天河的印象中,少年一直都是淡漠的。 傅天河不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但第一时间将陈词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存在给他安抚。 几个小时前,他们决定登山,将整个岛尽量各处都查看一遍,以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山上并没有所谓的路,只能不断寻找合适落脚的地方,两人一直走到半山腰,终于停下来暂且休息,坐在石头上喝口水。 但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陈词突然垂下头睡着了。 傅天河只当他是太累,少年今天起的本来就早,还一直在操心各种事情,他还贴心的扶着陈词躺下,枕在自己的腿上。 陈词睡得很沉,素来敏锐的少年竟没被睡姿的改变而苏醒。 只有陈词自己知道,他是毫无征兆突然陷入睡眠的。 然后就看到了梦中的场景。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陈词勉强平复些许,他抬起头,天空澄澈,几片薄云飘浮,根本不见什么赤红的巨大眼睛。 只是那股冰冷的凝视感并未消退,陈词能感受到,它还在。 他警惕地朝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什么端倪,没有,仍然没有。 傅天河疑惑得要命,九月如今的这幅模样太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了,让他格外心疼,他没再追问,而是耐心等待陈词缓过劲来。 过了将近十分钟,傅天河感觉到omega紧绷的全身逐渐一点点的放松。 “我刚刚做了个梦。”陈词轻声道,他声音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嘶哑,“我梦见……” 陈词迟疑了下,还是将梦中的景象原模原样告诉了傅天河。 听到奥萝拉化身为原初生物,生生将陈词从头吃掉,傅天河人都呆滞了,少年的语调一如既往平静,用最客观言辞描述,反而却更加冷酷恐怖。 “她是只海皇。”最后陈词给出结论,他用力闭了下眼,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但我觉得……应该是某种提醒。” “怪不得大聪明反应那么大。”傅天河看向脚边的比格犬,心有余悸,“还好我们都挺警惕,不然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她是冲我来的。”陈词重新恢复了冷静,分析道,“海龟应该是察觉到危险,提前离开了,总之希望它还活着。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原初生物大概分成两派,一派想要保护我,而另一派则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 “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傅天河低声道,“对权力的渴望会驱使生物斗争,原初生物数量众多,又分布在不同海域,之间必定会出现纷争。” 原本他们还打算趁奥萝拉不注意乘坐皮划艇先行离开,现在计划也破产了,奥萝拉可是海皇,怕不是他们刚一入海,就要被直接吃掉。 陈词:“奥萝拉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这段时间一定要尽可能把她稳住,她没有一上来就发难,证明应该是享受狩猎过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把这一过程延长,等待合适的时机。” 傅天河点头,他用力握了握拳,相比起之前一路上的种种,如今他们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和九月一起面对。 陈词沉默片刻,将视线移向傅天河,轻声道:“如果事态的发展无法控制,你就赶紧离开。” “我不会走的。”傅天河给了他坚定的回答,“你看,当初跳船你还让我回去,结果最后不还是解决了吗?虽然我一只眼看不见,还没有精神力,但好歹会点技术,也能帮上体力忙,总比你独自面对要好得多。”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5节 陈词点点头,也是,现在还是想想更重要的问题吧。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一定、一定要想办法离开。” 陈词站起身,傅天河搀扶着他,问:“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事。” 两人继续朝着山顶进发,而在他们身后,红色的摄像头倒水滴般从草丛中冒出,注视着身影离去的方向。 很快,一个蓝色的倒水滴也从旁边冒了出来。 蓝红两色的摄像头相互碰了碰头,如同达成了什么不为所知的交流,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也许不久之后,还会在另一个地方再度出现。 . “呕——!” 陈念摘下神经适配器,他整个人猛然翻身趴在床边,对着地板疯狂干呕。 头颅被咬碎的痛感是那么鲜明,碎骨将大脑搅成一滩浆糊,神经却还能奇迹般感知到周围,身体早就和脑袋分开了,也许还在神经性地抽搐着。 海皇的口腔中还有先前残留的鲜血和脑浆,很快属于两个人类的组织就混杂在了一起,陈念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何时是个尽头,也许只过了两秒钟他就被强行弹出了游戏,但对陈念来说,无穷无尽的痛苦已然降临。 他被活生生吃掉了,和先前的男人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陈念呕出几口酸水,幸好他早上吃的不多。 胃部仿佛都被抽成真空,整个蜷缩在一起疯狂痉挛,扭痛中陈念只能竭尽缩起身子,像一只小蜗牛般,期盼着能得到保护。 一直到实在没什么力气了,陈念才勉强停下来,半死不活地趴在床沿。 他喘息片刻,呕的生理性眼泪都飙溅出来了。 陈念顾不得思考游戏的登出系统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失效,他抬手抹了把眼上的湿润,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抱着神经适配器,立刻直奔隔壁沙弗莱的房间。 哐哐哐! 陈念几乎是用用拳头把门砸开的,智能管家将门打开的下一瞬,他就径直冲了进去,如同一颗小型的火箭炮。 然后他一脚踹开了沙弗莱卧室的门。 沙弗莱正坐在桌边办公,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敲下了半截狗屁不通的代码,回头看来:“怎么——” “出事了!!!”陈念一把拽住沙弗莱胳膊,想把他拉起来,“你赶紧登录游戏去看一眼,我刚才遇见了特别特别古怪的事情!” 少年面色惨白,满眼的惊疑不定,眼角更是泛红得厉害,沙弗莱一看就知道情况非同小可,他二话不说,合上电脑屏幕,去拿神经适配器。 陈念喘了口气,飞速解释道:“刚才我在游戏里看到奥萝拉在线就传送到她身边看到她和弃神者的成员进了弃神者在喀尔巴山脉的分部之后我觉得她是间谍就去自己做任务了结果弃神者分部突然爆炸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奥萝拉吃掉了那个男人之后她又把我吃掉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玩家而是海皇希拉!” 一大段话说出来陈念脑袋都有点缺氧,身形摇摇欲坠地晃了晃,沙弗莱赶紧扶住他,道:“我这就去看看,你先不要戴神经适配器了,赶紧休息一会儿。” alpha躺在床上,将神经适配器扣在脑袋上,就不再动弹。 陈念看了他两秒,虽然仍旧很想作呕,但还是觉得和沙弗莱一起去比较好,他从另一边滚到床上,躺在沙弗莱旁边,鼓起勇气克服心中恐惧,再度戴上神经适配器。 陈念那段话提供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沙弗莱敏锐抓住了重中之重——奥萝拉是海皇希拉伪装的。 怪不得菜格欧并不认识这个所谓的“新人”,奥萝拉的存在就是游戏主线的一部分,陈念则成了开启主线的天选之子。 陈念说他被奥萝拉吃掉了。 沙弗莱不知道当时情况如何,但看陈念的反应,应该非常恐怖,亲眼看到自己被异族当做食物吃掉,就算在游戏里,也足够让头皮发麻。 沙弗莱迅速进入到游戏当中,刚一登录,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整片视野呈现出不详的暗红色调,灰尘飘浮在空中遮蔽天日,又将火光散射成更压抑的颜色。 似有不知名的细碎粘稠物体飘浮,伸手去捞,却无法碰到。 一行醒目的大字横在ui界面的最顶端。 【主线任务9:击杀海皇希拉,倒计时71:46:02】 曾经弃神者分基地所在的地方已然成为一片火海,海水径直蔓延至了那边。 水与火交融的界限中,无数原初生物从海面跃出,扑杀着附近的玩家。 高壮的人形铁塔出现在沙弗莱身边,看到那片废墟,陈念又忍不住头晕眼花。 他知道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尸体已经在死后消失了,但就算如此也弥补不了他受到的精神创伤。 一道稍显娇俏的身影正向着重新蔓延上来的海面走去。 她的双腿已经完全被鳞片覆盖,银色长发织成密不透风的致命丝网,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浪花卷着白色的细碎泡沫,在海水涌上她脚踝的那一刻,双腿处的零件迅速重组,成为机械鱼尾。 海皇希拉,是一条“美人鱼”。 她游进海中,强壮的鱼尾轻轻一甩,便窜出去几十米,回身望着岸边的断壁残垣,如果只看那属于年轻女性身形,是何等梦幻美妙啊。 【目标】:海皇希拉 【血量】:??? 【弱点】:??? 【属性】:??? 陈念看到它的面板,惊呆了。 “这、这到底要怎么打啊?!怎么全是问号?” 沙弗莱经验丰富,解释道:“每个海皇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的弱点和战胜方法需要玩家进行探索才能知晓,不用担心,公会里的大家都身经百战,跟着大部队行动就好。 “前期我们需要花大量时间探明海皇的弱点,一般到中后段才开始真正的战斗。” 陈念点点头,奥萝拉的出现简直颠覆了他对海皇的认识,海皇是最高级的原初生物,原初生物则是海洋生物和机械结合进化而成的存在,它本该属于大海,竟能在陆地上长时间活动。 不过想想也是,有许多水生生物可以暂时在落地上行动,比如海狮、海象、海龟这些动物,既可以在水里生活,也可以在陆地上活动。 既然海皇希拉以美人鱼的形象出现,它能像童话故事里海的女儿般将鱼尾幻化成双腿,踏上陆地,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沙弗莱立刻组织公会成员,进行第一波的试探。 新主线任务开启的消息刚一传出,就有大量的玩家登录游戏,参与对海皇希拉的讨伐。 电幻神国的主线大都是全服任务,最开始那几年还有不少人抱着自己摸鱼,让大佬出力就行的想法,结果“极境深海”版本直接失败,格陵兰冰雪高原被彻底封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在这款游戏里,必须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才有可能完成愈发高难的主线任务。 看到化为废墟的弃神者分基地,陈念忍不住后怕:“还好你当时没让奥萝拉进我们基地参观,不然被炸的就成咱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最开始他看到奥萝拉和陈念走得太近心生抗拒,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更是觉得她三番两次提出想要进公会的请求十分冒犯,没想到竟歪打正着,保护了公会。 陈念看着沙弗莱在公会消息里发号施令,也已经平复下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里经历的种种异常,全都是游戏设计好的一部分,那个将奥萝拉托付给他的菜格欧是系统假扮,阿廖沙塑像上的支线任务也并非偶然触发,这几天他还和奥萝拉一起闷头寻找开启主线的方法,结果她本人就是主线的大boss。 哎,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现实生活中会莫名吸引原初生物也就算了,怎么玩个游戏都不得安生。 他又看向海边,人鱼肆意游动着,驱使众多原初生物发动进攻,夺回本属于它们的海域。 说到底也是笔烂账,千年前这些地方归属人类,之后海水上涨,理说应当地成为海洋生物的家园,如今海水又下去了,无论人类还是原初生物,都可以说这是自己种族的应许之地。 “只有三天时间,足够我们把它击败吗?”陈念不免担心,他们对海皇希拉一无所知,还得先找出它的弱点。 “我不知道。”沙弗莱也不确定,“之前和海皇的大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规定过时间,七十二小时确实有点太短了。” 是啊,只给出三天时间,如果他们不能在这三天里完成任务,除了新版本失败之外,还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陈念不知道,但他总觉得,会是某种他无法承担的严重后果。 两人没能玩上多久,就被智能管家喊起来吃午饭。 沙弗莱摘下神经适配器,看到陈念正躺在自己身边,不同于以往大刺刺地平坦躺着,omega身体微微蜷缩,侧身面朝着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陈念来得匆忙,连鞋都没顾得穿,赤着的脚有些冰凉。 沙弗莱稍微等待,就看到陈念动了动,缓慢抬手摘下适配器。 他似乎有些晕眩,用力闭了十几秒,眼睛才重新睁开。 “还好吗?”沙弗莱低声问道。 “问题不大。”陈念深吸口气,现在好像是没事了,但那些血腥景象还深深印刻在潜意识里,他不知道自己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两人起身去餐厅吃饭,陈念的脚踩在地毯上,他满脑子都是游戏里的事,闷头向外面走,一直到沙弗莱将他拽住,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 “叫人端到屋里来吃吧。”沙弗莱道,正好他们也能商量一下对策。 陈念坐到桌边,控制不住心中的焦躁,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有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盘旋在心头,萦绕不散,可那明明只是一个游戏啊! 让他感到不安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呢? 陈念看了沙弗莱几眼,将大皇子房间内的智能管家关闭,才忍不住小声问他:“最近你有收到陈词的消息吗?” 沙弗莱:“他前天离开了探测平台,进入到无信号区域,不过这几天的身体数据一直都很正常。” 陈念:“你说……如果哥哥遇见什么危险,我们等到数据出现异常再去施救,是不是就晚了啊?” 沙弗莱颔首:“按理说是这样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 陈念唔了一声,不再吭声,沙弗莱已经尽最大可能保障陈词的安全了,自己不应该再难为他。 双子之间会有心电感应吗?陈念不知道,如果真的有就好了,起码能让他知道现在陈词那边的情况如何。 侍者很快送来他们午餐,两人一边讨论着游戏内的问题,一边用餐。 沙弗莱翻看着资料:“现实当中,有关海皇希拉的纪录一共有三次。” “人类首次遇见它是在五十九年前的里海附近,虚无缥缈的歌声传来,让所有的导航系统都随之失灵,原本按着既定航线行驶的轮船不知何时偏离了航向,之后失去联系,再也没被找到。” “第二次则在三十四年前,搭载百人的货轮最终到岸,船上却只剩下了一人,那名水手陷入彻底的癫狂之中,嘴里反复说着无法理解的话语,专家们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些零碎的词句中大约拼凑出事情原貌—— “他们在苏伊士运河附近遇见了美人鱼,之后船上不断有人发疯,人们相互残杀,将同伴的尸体扔进海里,投喂跟随着货轮的原初生物们。” “第三次是在二十年前,陈蔚元帅率军前往信标月光施救,在太平洋珍珠岛附近,舰队的导航集体失灵,危难时刻元帅用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指引,纠正航向,带领舰队有惊无险地穿过海域。 “也是在那时,关于这位海皇的大概图像,第一次出现在元帅的手稿中,他收集整理了此前两次的信息,将这一海皇命名为希拉。” “能查到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沙弗莱放下终端,“元帅的手稿有一部分在你这里吧,你有看到相关图像吗?” “好像还真有希拉的图,但是我记得那张图里的样子和游戏里的根本不搭边啊,不然我也不至于根本想不到。” 陈念顿了顿,道:“等一下,游戏里的海皇和现实中是一样的?” 沙弗莱点头:“嗯,电幻神国最大的特点就是全真模拟,游戏里出现的所有海皇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凭据,之前对付别的海皇,我们也都是在现实中搜索一些相关线索,进行辅助。” “就像现在,我们知道海皇希拉是美人鱼,拥有用歌声干扰导航和人类心智的能力,在游戏内就可以从这一点入手,尝试着寻找弱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6节 陈念:“………………”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陈念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虚拟的游戏以现实中存在的东西为蓝本,进行设计,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况且游戏里的希拉和父亲手稿里的并不像,显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 大概是他多虑了。 陈念轻轻舒出口气,他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专心和沙弗莱一起商量有关游戏内海皇希拉的种种。 严格来说,他是和“奥萝拉”相处时间最久的玩家,也许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弱点的线索。 第117章 主线任务开启得猝不及防,沙弗莱根本没来得及做事先安排,他下午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没办法上线游戏。 沙弗莱将收集到的资料分享到公会群里,让陈念跟着白给樱桃行动。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念问。 “大概六点之前吧,如果动作快的话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沙弗莱要和皇帝一同参加一项重要会议。 如今的人类世界采取选帝侯制度,皇帝是由各大信标上的选帝侯选举产生的,也就意味着充当候选人的并非只有沙弗莱这位皇储。 如果他想要在日后维持维塔利耶维奇家族的地位,就需要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拔得头筹,所以面对种种繁杂的政务,沙弗莱根本不能摆烂。 “那好吧,晚上我们再一块玩游戏。”陈念顿了顿,道,“我下午也有文化课,要不我先把课程推了吧,总感觉这次的主线任务不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 放在往常沙弗莱会劝陈念不要玩物丧志,但这一次,他也觉得有些古怪,点头道:“好,那你就请假吧。” 两人吃过午饭,沙弗莱还得在开会之前完成刚才因陈念突然闯入而中断的代码。 陈念见状也就不再打扰他,他抱着神经适配器回去自己的卧室,一想到沙弗莱下午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忍不住啧舌。 沙弗莱现在才二十五岁,就已经能担起重任了,真不知道等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希望也能成为一个稍微有点用的人吧。 饭后陈念应该午睡一会儿,但他挂念着电幻神国里的事,根本睡不着,公会的群里分分钟就能刷出99 的消息,每个人都在讨论新的主线任务和海皇希拉。 不少出门在外或者正在工作学习,没法立刻上线的成员更是迫不及待,想要从登陆过游戏里的人嘴里获取一手消息。 陈念再度戴上神经适配器,他在公会新分部的出生点醒来,立刻前往会议室。 除了忙于现实没法上线的几个人,阿法纳西的所有高层都在这里,陈念不算其中之一,但他是代表副会长崩撤卖溜过来的。 白给樱桃一改平日里无厘头的作风,严肃分析着当前的情况,海皇希拉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和麾下的原初生物们试图摧毁新区域内的众多建筑设施,将人类驱逐出去,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园。 “在此之前,海皇希拉曾伪装成玩家,对吧?”白给樱桃看向陈念,“mono应该是对这件事最清楚的人了,给大家详细说说吧。” 陈念点头,他向大家详细解释了系统是怎样假装成菜格欧把奥萝拉介绍给他,他又是怎样和奥萝拉一起在阿廖沙的塑像下开启支线任务的。 “期间她一直在和副会长套近乎,试图进入我们公会的分基地,都被副会长拒绝了,之后她应该是看实在啃不下来,就换了另外的目标。” 维修部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个副会长厉害啊,面对美色无动于衷,我记得那个奥萝拉是个大美女吧?” 陈念干笑了两声,他又想到弃神者成员放在奥罗拉屁股上的那只手,还有最后被奥罗拉咬在嘴里的头。 事实证明,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白给樱桃:“种种迹象都表明海皇希拉具有相当强的拟人能力,还能够在地面上长时间活动,她腰部以下能在双腿和鱼尾之间进行转换,头发可以伸长作为辅助或攻击武器,副会长刚才发来的资料里面还说,它的原型很有可能是美人鱼,会用歌声进行强力干扰……” 会议进行了三十多分钟。 事态紧急,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废话,他们用最短的时间把已知的情报共同分享,然后就在白给樱桃的安排下,分头行动。 当务之急是要先试探出海皇希拉的弱点。 战场所在的海域俨然成为一片修罗地狱,不断有玩家血条掉光,死在各种角落,通常尸体还来不及消失,就被蜂拥而来的原初生物咬住。 鲜血飙溅,零件四散,海水翻腾。 但这终究都只是个游戏,只要把关键装备都锁定好,身上少带点钱,死亡可以说是毫无损耗的,从重生点复活的人们并不气馁,继续前往战场。 只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们连靠近海皇的机会都没有。 轰隆隆的螺旋桨声传来,陈念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不身后远处。 “上来!”白给樱桃从驾驶舱探出头,朝陈念招招手,陈念二话不说,钻进了直升机里。 两人驾驶直升机从天空靠近,俯瞰整个战场,不断有原初生物死去,它们的尸体被同伴毫不留情地分解,机械零件部分回收利用,实现生命最后的价值。 希拉浮在深蓝色的海面中央,远眺着前线的战况,一只巨大的海星在她身下,五条触足隆起,形成她的王座,守护着高贵的女皇。 白给樱桃按下按钮,一枚导弹发射出去,朝着希拉坠落。 似乎感应到天空中到来的威胁,希拉抬起头。 她看到了急速飞来的导弹,鱼尾优雅一甩便沉入海中,就连海星也随之消失不见。 导弹落入大海,轰然爆炸,一些来不及闪躲的原初生物被炸死,尸体浮上水面。 一分钟后,希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附近,它仰起头,紧紧盯着盘旋在头顶的飞机,高清摄像头照出它的模样,那双充满眼眶的棕色瞳仁正在缓慢变色。 她只有胸腹处还保有人类女性的模样,下半张脸一直到锁骨处都被金属覆盖,那条鱼尾拍打着水面,不耐烦地将其余原初生物的尸体扫到一边。 只见希拉微微张开了机械构成的嘴。 也许是声带振动,又或许是什么电子元件,飘渺的歌声传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远,炮火的轰鸣不断,到处都是嘶叫和吼声,那歌声却不受丝毫干扰,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指针疯狂倒转,数据被乱码取代,所有仪表都陷入紊乱当中,一片刺刺拉拉的雪花覆盖了屏幕上希拉的影像。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陈念下意识抓紧身上的安全带,果然海皇希拉的设定和现实中完全相同,她的歌声会干扰电子设备,还能引起人的神经紊乱。 他听见身旁的白给樱桃在大喊。 属于阿法纳西的直升机如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到处乱转,短短十几秒,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轰然爆炸。 熊熊燃烧的残骸碎片接连坠入大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 陈念和白给樱桃同时出现在公会的重生点。 果然海皇里面就没一个省油的灯,“重返东欧”版本有两大海皇,和能变成无数条银鱼的盖尔相比,只有唯一本体的希拉似乎还要更好对付一点。 “声音的干扰确实是个大问题。”白给樱桃面色凝重,“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可能得上狠家伙。” 陈念:“什么?” 白给樱桃:“之前崩撤卖遛在对付海皇珍古的时候,用过两枚大伊万。” 陈念反应了一秒,意识到那是“沙皇炸弹”的名字。 5000万吨当量的氢弹相当于“小男孩”的3800倍,“胖子”的2300倍,它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核弹,原来在游戏里还能进行复刻吗? 陈念:“结果怎么样?” 白给樱桃:“珍古被击退了,我们推测她应该受了重伤,从那之后的三个小版本都没有再见过珍古,在原初生物的世界里受伤是很严重的事情,就算身为海皇,也免不了被其他生物攻击的可能。” “如果这一次我们没能找到希拉的弱点,也要用相同的手段吗?” “那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不是实在没辙不能轻易动用。”白底樱桃深吸口气,又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正儿八经的解决方法吧。” 在游戏世界里,他们可以轻易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不用畏惧此后带来的巨大污染,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中呢? 时至今日,陈念终于彻底意识到众多在前线与原初生物对抗的将士们究竟多么伟大,他们是如何用脆弱的血肉之躯,和这些永远也杀不灭的凶狠生物战斗的? 陈念想象不来。 他在游戏里泡了一整下午,摘下神经适配器时,只觉得头晕眼花,陈念跳下床,双脚碰到地毯,腿都有点发软。 他赶忙扶着桌子安稳了几秒钟,才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分了。 沙弗莱说他争取六点回来,两人一起吃个晚饭。现在天都快黑了。 陈念给沙弗莱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omega一边抱着终端输入,一边将智能管家打开。 “殿下。” 陈念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了智能管家的声音,和平日相比,似乎带着几分紧绷,“沙弗莱殿下今晚没法与您共进晚餐了。” “为什么。”陈念抬头问道,“是临时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智能管家迟疑了两秒:“下午陛下遇刺,大皇子殿下护驾受伤,如今正在医院里。” 陈念愣了。 遇刺,受伤。 这两个词挤占了他的大脑,明明才几个小时过去,中午还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共同讨论海皇希拉的alpha怎么就?! 陈念眼前一阵发昏,短暂空白后,重重画面浮现,剧院里中弹倒地的林肯,敞篷车上被开了脑洞的肯尼迪,直接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皇储斐迪南……而如今,浑身瘫软的主角成了沙弗莱。 过了好几秒,陈念才惊慌问道:“他情况怎么样?我能去看他吗?” 智能管家:“殿下叫我不要将具体情况告诉您——” 智能管家正说着,陈念的终端震动一声。 他心烦意乱低头看去,竟然是沙弗莱发的消息。 【临时有点事,可能回不去了,我叫人拿了神经适配器过来,晚上有空可以上线。】 陈念:“………………” 如果说前半句话还可能是有人代发,那这后半段绝对出自沙弗莱的手笔。 陈念一下子放松下来,哭笑不得,行,还知道玩游戏,看来是死不了。 害得他白担心了。 但陈念仍旧有点烦,沙弗莱似乎根本不打算把遇刺一事告诉他,可恶,好歹他们也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受了伤竟然连说都不说? “他现在在哪里?我去看他。” 智能管家向陈念提供了医院地址,陈念立刻前往,皇子妃身上的禁令还在,没有大皇子陪同的情况下,需要携带众多保镖才能出门。 于是陈念带着一队便衣保镖,匆忙赶到了沙弗莱所在的医院。 他用着皇子妃的身份,自然没人会拦,陈念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alpha躺在病床上。 听见有人进来,沙弗莱看向门边,见到陈念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住了。 “你怎么过来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7节 “怎么,不欢迎我?”陈念来到病床边,所有保镖自觉地留在门口,站了一整个走廊。 他将沙弗莱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一遍,alpha已经换上了病号服,头发有点乱,表情正常,就是好像些微虚弱,他的左肩被纱布缠着,右腿整个固定住,不知伤势如何。 看着就好疼的样子。 “你中弹了吗?”陈念轻声问道,“是腿上还是肩膀?” 沙弗莱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我没中弹,就是肩膀被稍微擦了下,破皮流血了。” 没中弹? 陈念:“那你的腿……” 沙弗莱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不情不愿地回答道:“腿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摔的,骨裂了。” 陈念:“……………………” 从沙弗莱口中,陈念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下午沙弗莱陪同皇帝一起参与重要会议,进入会场之时,沙弗莱敏锐地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可疑人员,他三次变化所在的位置,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角度。 沙弗莱吩咐保镖去抓那人,但在保镖赶到之前,他就动手了。 枪被掏出来的瞬间,沙弗莱便扑开了作为目标的皇帝,自己的肩膀被射来的子弹擦伤,鲜血涌出,染红了华服,在爆发出的尖叫声中,沙弗莱调整身形,冷厉地扭头看向刺杀者—— 却直接一脚踩到了台阶的楞上。 然后他就翻滚着摔了下去。 陈念听得目瞪口呆,这是连欧亨利来了都得拍大腿的剧情,从帅气逼人到重度社死,只有一步之遥。 沙弗莱脸上泛红,他躲过子弹,却自己摔成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肩膀算皮外伤,骨裂过上一个月就能恢复,所以就没打算告诉你,省得再担心。” 陈念下意识地反驳:“你多想了,就算实话告诉我,我也不会担心你。” 沙弗莱没有戳穿陈念的嘴硬,少年闯进病房的那一刻,他可是清楚看到omega脸上的慌乱和心疼。 也许陈念自己都没有发现。 沙弗莱反倒还挺高兴:“现在我哪里都不方便去,正好有大把时间打boss了。” 陈念:“……你是不是有病。” 他简直无语,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白眼翻出来,瞬间感觉自己一路上的难过都喂了狗。 沙弗莱只是笑,他把陈念的一切细小反应都看在眼中,这次意外受伤让他真切意识到,陈念竟然很在乎他。 他……很开心。 “今天观察一晚上,如果没事的话就能回皇宫休养了。” 沙弗莱拿过叫人准备的神经适配器,问:“战况怎么样了?对了,你吃了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个晚饭?” . 陈词和傅天河从山顶下来。 下山比上山更加困难,天已经开始黑了,原本就不太明亮的阳光被树叶遮挡一部分,就更加微弱,陈词使用精神力在前方探路,让视力不好的傅天河跟在后面。 他们最好在天黑之前下山。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在最后一缕自然光消失前的几分钟,走出了山中丛林。 陈词和傅天河对视一眼,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回到奥萝拉所在的山洞。 奥萝拉正在附近采摘树上的野果,她踮起脚,努力地伸出手臂去够那些丰满饱胀的果实,姿态简直和正常的娇俏少女无异。 见两人的身影出现,她将摘下来的果子装进兜里,兴奋地跑来:“回来了。” “嗯。”傅天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色锦鸡的羽毛,递给她,“路上发现的,给你。” 奥萝拉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收到礼物,她伸手将那根轻盈的羽毛接过来,低头观察,羽毛整体呈艳红,头部点缀着翠绿,而末端带上些蓝紫,一根上就凝聚着三种颜色,非常漂亮。 “谢谢恩人。”她抬起头,对傅天河露出个甜美的灿烂笑容。 傅天河满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仿佛都能透过眼前的这幅美女画皮,看到下方的机械利齿。 送给奥罗拉礼物他和陈词商量好的对策,先想尽一切办法降低奥罗拉的警惕性,陈词来做不太合适,毕竟少年拥有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突然送奥萝拉礼物也不符合之前的冷漠人设。 就只能让傅天河来了。 三人坐在洞外,点燃了一丛篝火,傅天河简要地向奥萝拉说明了情况:“我和九月也是因为船只遇难漂到这座岛上来的,我们有一座皮筏艇,但皮筏艇不太能承担三个人的重量,想要依靠这个离开的话,还不知道要划多久。” “幸好我们当时也带了一点物资,就打算先在岛上生活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有路过的轮船,再吸引他们施救。” 奥萝拉眼睛一亮:“就是说两位恩人也会继续待在这个岛吗?” 傅天河点头:“对,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和九月想了想,也觉得把你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实在有点太残忍了。” 奥萝拉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笑道:“那太好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篝火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地方,傅天河见时间也不早,道:“今晚你自己在这个山洞里休息吧,我们两个毕竟都是男的,不好和你住在一起。” “好。” “记得睡觉之前把篝火熄灭,小心引燃山林。” 陈词和傅天河一同离开,他们来到另一座山洞,检查过物资,确定包没被动过,才真正放松下来。 爬了一天的山,两人都非常疲惫,他们到附近的溪边简单洗了个澡,陈词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坦荡,直接当着傅天河的面开始脱衣服,吓得alpha赶紧背过身去。 虽然现在两个人是有临时标记的关系,但是该回避的傅天河也得回避,他听着身后的水声,忍住回头的念头,守住自己的底线。 陈词洗完,傅天河才去清洗,待到他除去身上的汗意,重新穿好衣服,陈词的头发都快半干了。 他们回到洞穴中,升起篝火,傅天河开始煮饭,陈词坐在一旁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发呆,他又想起了半路上梦到的那些场景。 非常真实,就如同是谁亲身经历过的。 他和傅天河也会被奥萝拉这样吃掉吗? 直到傅天河的声音唤回了陈词的思绪。 “来,吃饭。” 陈词挪到傅天河身边,接过alpha递过来的餐盒,热腾腾的食物只是闻着香气,就让人心生满足。 “明天也是一场硬仗。”傅天河道,“多吃点。” 陈词点点头,今天他们攀上了小岛顶部,在其中找到了一处洞口,惊讶地发现它竟然是通往山体内部的。 陈词用精神力探了探,洞穴内有某种能够屏蔽的原石,但他推测,整个山体很可能留有人类挖掘的避难所。 只是当时已经是下午,再深入去探就要赶不及天黑之前下山了,他们怕引得奥萝拉怀疑,也不敢出来太长时间,就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收拾完各种东西,已经是快一个小时过去,陈词将防潮垫扑在洞穴地上,傅天河洗完餐具回来,正好能休息。 傅天河抱来一大丛草叶,堵在洞口当做伪装,之后美美地和陈词一起躺下。 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关上手电筒,周围霎时被黑暗淹没。 傅天河无法视物,但能听到omega呼吸平稳,比起往常的安静,九月多翻了几个身,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似乎难以入睡。 傅天河想到陈词从梦中惊醒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从少年身上感受到恐惧和慌乱。 肯定是很可怕的梦吧,现在又要睡觉了,不知道九月还会不会再害怕? alpha翻了个身,面对着平躺的陈词,轻声道:“九月,你知道孙悟空吗? 陈词点了下头,随后他想到熄了火傅天河应该看不见,就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傅天河:“孙悟空用七十二变,变成了一条鱼,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词很认真的想了想:“他成了原初生物?” “不,是七秒钟后,他忘记了变回去的咒语。” 傅天河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陈词花了两秒钟理解,意识到这是个笑话。 要讲笑话吗?他也会一点。 “霍元甲减肥之后变成售货员甲。皮卡丘站起来奔跑于是皮卡乒乓乒乓乒乓。阿拉伯数字里1最懒惰2最勤劳因为一不做二不休。冷吗?如果你冷应该去蹲墙角,因为墙角是90度。” 傅天河……傅天河伸出手,捂住了陈词的嘴。 第118章 陈念在病房里和沙弗莱一起吃过晚饭,他想着之后应该不会有其他活动了,便去独立卫生间洗漱。 这样玩完游戏之后,他直接就能睡觉。 陈念已经和皇宫那边说过,今晚要留在医院陪床,硕大的病房里又被推进了一张病床,供陈念晚上休息。 已经有人拿来了两款神经适配器,陈念擦着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沙弗莱在调整神经适配器的参数。 他发梢还有点湿漉漉的,就要往旁边的病床上躺。 “先把头发吹干。”沙弗莱头也不抬地道,他明明都没看,却把陈念的状况抓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和老妈子一样。”陈念努努嘴嘟囔,但还是用吹风机把头发弄干了。 “你要怎么洗漱?”陈念问道,骨裂应该不太严重,但沙弗莱腿上打了石膏,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而且他肩膀上也有伤,不能沾水,洗澡是不可能的了。 “我稍微弄一下就行。”沙弗莱就要撑着床边起身,陈念见状,赶忙上前用手扶着他的后背,帮沙弗莱做坐起来。 也许是牵动了肩部的伤口,沙弗莱低低抽了口气,陈念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没关系吗?要不然我端盆水到你面前来洗吧。” 沙弗莱脸不红心不跳,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陈念就在跟前,也许他应该趁机获得一些小小的福利。 比如说omega的同情。 沙弗莱做得很隐蔽:“没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正好去上个厕所。”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8节 陈念闻言,也不再多说,他搀扶着沙弗莱,小心翼翼地下地,alpha受伤的右腿悬空,将身体一部分的重量压在陈念身上,一寸寸地挪去卫生间。 卫生间的墙上有设置扶手,沙弗莱要上厕所,陈念就很自觉地出去,帮他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哗哗水声。 陈年咋舌于沙弗莱的膀胱容量,应该憋了很久吧,之前怎么不提出来呢? 将近一分钟后,听着沙弗莱应该是尿完了,陈念又推门进去,把行动不便的alpha扶到盥洗台前,照顾他洗脸刷牙。 陈念给沙弗莱挤上牙膏,把接好水的杯子放在一边,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只有一条腿和一只手能用了,有点可怜。 猛男洗脸更是变成了小猫洗脸,沙弗莱用一只手撩水,擦脸,撩水,擦脸,陈念懒散地靠在一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奇特景象。 还、还怪萌的。 沙弗莱洗完,陈念拿过毛巾,递给他。 沙弗莱又用一只手擦。 原本只要五分钟就能做完的事,沙弗莱硬是干了一刻钟,才在陈念的搀扶下,慢慢挪回床上。 陈念怕他一直躺着,打了个石膏的腿会水肿,就把小被子叠起来,垫在他的脚后跟处,让整条右腿稍微倾斜。 他正收拾着,就听到敲门声。 陈念回头,看到皇帝推门进来。 少年身体这一刻僵了下,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皇帝面对面了,陈念还是很怕,毕竟他是假的皇子妃,他害怕皇帝会突然哪个时候把他认出来。 到时候旅途之中的陈词会被抓回来吧,自己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 沙弗莱有所察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alpha的温度传来,却仿佛携带着难言的力量,让陈念迅速定下心神。 是啊,他还有沙弗莱这个战友呢。 “陛下。”陈念恭敬道,皇帝是刺客的目标,但被沙弗莱救下,他显然才处理完一系列的事情,终于有了过来看望儿子的时间。 “陈词。”皇帝颔首,“你来这里陪沙弗莱吗?” “嗯,今晚我留在这里陪床,他现在手和脚都不太方便,需要陪床。” “辛苦你了。”皇帝本以为少年就是过来看望,没想到竟然要留下来陪床,还有点惊讶,但很显然,他非常满意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 问过陈念,皇帝又看向沙弗莱,危急时刻,他最信赖的长子挺身而出,悍然挡在他的面前,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沙弗莱会在事后跌下台阶。 “刺客已经抓到了,还在查他背后的指使者,感觉怎么样?” 沙弗莱苦笑:“不碍事,肩膀三四天就能好,就是腿可能得稍微养一阵了。” 皇帝点头:“正好就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父子俩又聊了一些,陈念安静待在一边,不吭声,随后他一想自己好歹也应该算“未来儿媳妇”,应该更硬气一点。 虽然皇帝很可能是知晓当年真相,并且做过不为人知安排,害得他流落在外的人,但是,别怂。 皇帝没有过多久留,他看到床上的两款神经适配器,就知道沙弗莱和陈念晚上的娱乐活动是什么了,临走之前嘱咐道:“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沙弗莱答应着,陈念起身,将皇帝送到门口。 半分钟后,他回到病房,赶紧关上房门。 “来来来快点上线。” 陈念给沙弗莱带上神经适配器,自己则迅速躺到了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进入游戏之中。 短暂的黑暗后,眼前重新亮了起来,铂金色长发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陈念身边,只是陈念现在需要低头看他了。 战况仍在最初的僵持阶段,几乎全服玩家都涌入这片区域,参与对海皇希拉的讨伐,但人海战术在面对原初生物时并不占优势,玩家再多,也比不上各种原初生物的数量。 到处都是军备残骸,另有两家公会的新基地被损毁。沙弗莱看到眼前的惨烈景象,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也仍有些震惊。 往常的海皇可不会对地面造成如此大的损坏。 一条飞鱼从空中划过抛物线,径直落在他们旁边的不远处,随之轰然爆炸,热浪冲来,两人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脸。 陈念清楚听到沙弗莱飞快说了句他不懂的语言,但是陈念在其中捕捉到了一声“苏卡不列”。 这是一次自杀式袭击。 在希拉的坐镇指挥下,原初生物们表现出惊人的战术体系。 和隶属于不同公会的玩家们相比,它们才是一只意志坚定的完备军队。 陈念:“下午和白给樱桃用导弹试了一下,希拉果然有现实中的那些特点,歌声能够干扰人的心智和电子设备,让大多数的高科技武器都成了废铜烂铁。” 沙弗莱点头,二十年前陈蔚元帅在现实中遭遇了海皇希拉的陷阱,却也没有和她正面对上,也就无从知晓更多有关希拉弱点线索,在游戏的世界里,可没有精神力这种说法。 不断有飞鱼跃出水面,它们当中有的被从空中击中,有的则成功落地,炸毁建筑和设备。 众多原初生物分工明确,它们被上涨的海水卷着,无畏地用尸体为身后同伴铺路,玩家们或中毒,或受伤,就算狂饮能量饮料,也没法挽救飞速下降的血条,最终倒地不起。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贸然参战就是送人头。 沙弗莱上线没两分钟,白给樱桃就出现在两人身边。 会长同志浑身浴血,手里拿着补剂疯狂灌进嘴里,才勉强止住流血的负面效果,他一看到沙弗莱就开始抱怨: “哎哟喂老崩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个下午我们经历了什么!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结果连靠近它都靠近不了,还被毁了好多武器。” 沙弗莱看出了地形上产生的变化,问:“海面是不是往上升了?” 白给樱桃点头:“对,真不知道它搞了什么把戏,海面竟然在往上回升,这只海皇是铁了心地想把地盘抢回去了,它还专门挑着聚集地下手,你看那边好多公会新建的基地都被摧毁了。” “这玩意儿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唱歌,它只要一张嘴,所有设备都会集体失灵,简直就是个吞金兽,希望这个月月底你看到财务报表的时候别晕过去。” 沙弗莱:“有试过声呐船吗?” “嗐,你别说了,船才刚召唤出来,就被它用声音干扰,声波根本发不出去。” 白给樱桃正说着,就听到歌声再度传来。 他骂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话,立刻抬手捂住耳朵。 但那声音的穿透力极强,似乎能透过头皮和颅骨直接钻进脑子里,明明是旋律美妙,音色动人的歌声,却只能带来极度的痛苦。 一时间所有玩家都受到了干扰,然而战斗并未因此被迫暂停,因为对原初生物们来说,歌声反而是进攻的号角。 精神混乱之中的玩家们一下子成了活靶子,一时间无论前线战场还是重生点,都热闹非凡。 白给樱桃发出痛苦的呻吟,陈念和沙弗莱也在极力捂住双耳,他们俩的反应相比起来是最小的,甚至在最开始一波过后,慢慢适应了这种难受。 陈念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 歌声对玩家的干扰,是不是还和某种隐藏的属性挂钩? 在电幻神国里没有精神力这一设定,但神经适配器的使用程度会和精神力相关,就像沙弗莱正是因为强悍的精神力才被选中,为辰砂进行例行的程序检查。 也许这一点在游戏内成为了某种隐藏的属性。 陈念尝试着松开双手,虽然仍旧有恶心晕眩的感觉,但还没到无法控制身体的程度。 他粗略看上一圈,除了自己和沙弗莱之外,还有寥寥数人能够咬牙坚持,继续在战场上奋战,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很强的alpha或omega。 在希拉的声波攻击中,这些人就成了最后的有生力量。 声音……干扰……不能使用电子设备。 “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陈念脑袋上冒出一个电灯泡,他低头看向沙弗莱,“我们可不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 沙弗莱:“什么?” 陈念:“希拉现在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应该就是歌声了吧,但是有一部分人能不受到太大影响,歌声里的高科技电子设备相当于废铜烂铁,但如果我们不用那些东西就能够进行声波干扰呢?” 沙弗莱明白了,既然高科技不行,就用点原始方法。 说干就干,他和陈念一起迅速向这些不受影响的玩家申请好友。 有什么是能通过人力就发出巨大声音的东西吗?集体步行引发的强烈共振?手指摩擦装有水的玻璃杯,或者是使用乐器? 沙弗莱正想着,就看到陈念凭空掏出来一把唢呐。 哦,他怎么能把这东西忘掉呢?没什么能比这玩意的穿透力更强了。 陈念清清嗓子,他装上哨片,咬在嘴里用力一吹—— 朴实无华的声响差点把沙弗莱当场送走。 陈念胡乱吹了两下,得意道:“怎么样?这个还不错吧。” 沙弗莱放下捂住双耳的手:“……确实不错。” “你等着,我再去多买点,你先给大家把计划说一下。” 陈念把唢呐塞进沙弗莱手里,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沙弗莱手持着唢呐,陷入了迟疑——计划?什么计划?他刚才……就已经和陈念商量好了吗? 陈念一口气在道具店里买了近千支唢呐,他回到战场,就看到沙弗莱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这些都是受希拉干扰不大的玩家,沙弗莱向他们简要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得到了众多肯定答复,玩家们在现实中确实是拥有挺强精神力的alpha和omega。 崩撤卖溜作为阿法纳西的副会长,和游戏内著名的氪佬,声望很高, 近千号人围在他身边,听着沙弗莱说完临时起意的计划。 嗯……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可距离任务开始已经近十二个小时过去,他们连海皇的身都进不了,是个人都会着急,与其继续无用功地消磨下去,还不如尝试一下。 万一真的奏效呢? 看到陈念拿出唢呐,有人举手道:“可是我不会乐器。” “没事儿,我也不会,咱是要把它送走,又不是给它奏乐的。” 陈念将唢呐发给大家:“先尝试一下这样的声波干扰有没有用,本来一开始我们就试了声呐船,但所有高科技在希拉面前都只会变成废铜烂铁,只能靠我们手动制造声波了。” “对一个有着美妙歌声的boss来说,什么才能直击要害,造成精神污染?当然是最难听的声音了,不用担心,可劲儿造就是。” 大家闻言觉得也是,便纷纷研究起手上的乐器。 现实中光是把唢呐吹响就不容易,大多数人刚开始只能吹出来口水音,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 一时间各种噪音不绝于耳,沙弗莱发誓他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东西,他迅速戴上耳塞,倒不是为了保护耳膜,而是保护正在颤抖的大脑。 “来吧,我们抓紧时间尝试一下。” 沙弗莱直接氪金开了个加密的临时频道,让大家都进去,六七百名玩家大概列了个队形,陈念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含住各自手中的锁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79节 【私密频道k】崩撤卖溜:3 【私密频道k】崩撤卖溜:2 【私密频道k】崩撤卖溜:1 【私密频道k】崩撤卖溜:吹! 所有人齐齐深吸口气,使出吃奶的劲,鼓着腮帮子吹响手中的管乐。 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声音。 六百多名玩家以不同强弱,不同音高,不同方式吹响唢呐,每一支乐器的巨大音响混杂在一起,声波顶着头盖骨冲天而起,向着四面八方迅猛扩散! 众多挣扎在希拉歌声中的玩家身体猛然一僵,海皇发出的美妙旋律被巨大音量压制,硬生生从脑内驱逐出去,神志在这一刻奇迹般重新归于清明,但,又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也太难听了吧!!! 仿佛无数索命厉鬼从修罗地狱中爬出,伴着鬼哭狼嚎般的唢呐合奏冲向海岸线,和希拉歌声相撞的瞬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音障! 海水逆流着翻涌,天空似乎都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唢呐的声音穿透云层,穿透海水,穿透建筑,穿透所有能穿透的一切,迅速回响在整片大陆上。 陈念紧盯着手中的仪表盘,惊喜地发现胡乱倒转的指针竟然在这一刻归于正常。 有用!真的有用! 他将这一消息分享到私密频道内,没有人跟着庆祝,但所有玩家都用更加热烈的唢呐声予以回复。 吹!都给我死命的吹! 随着音障的扩散,玩家们纷纷从希拉的歌声中挣脱出来,又差点被唢呐声送走。 世界频道已经爆炸了,满屏都是问号。 陈念趁机跑到旁边的空地上,转眼间,十几个大型音箱出现,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一辆重型卡车顶部,从道具库里掏出来打碟机。 陈念带上耳机,他迅速调整好曲目列表,按下右侧deck播放器上的play键,躁动的鼓点通过十几个大型音响轰出,一下子将气氛推向了顶峰! 越来越多的玩家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参与其中,各种乱七八糟的乐器出现,但和唢呐乐队相比,都是毛毛雨。 甚至有人趁乱召唤了灯球,一时间围绕着卡车改装成的dj台,灯光闪耀,群魔乱舞。 无形的音障一寸寸向前推进,那些被歌声干扰的设备得以重新启用,众多声呐船立刻开启,超声波和次声波一同前进,几乎瞬间就扭转了战局。 沙弗莱得以放下唢呐,他被吵得头昏脑涨,抬头看向正在卡车顶部打碟的陈念。 高壮大汉带着耳机,正在随着动感的鼓点摇晃甩头,他上衣敞着怀,壮硕胸膛上的小猪佩奇是如此显眼。 不知道为什么,沙弗莱突然很想笑。 沙弗莱爬上卡车顶部,看着陈念双手在打碟机上熟练地拨弄,他早就听说陈念会这个,却没想到竟然在游戏里第一次见识到。 陈念是从哪里学的?夜店吗? 比起探究,沙弗莱更多的则是好奇,他围观了一会儿,大声喊道:“这个怎么玩的,你教教我?” “什么?”陈念听不见,外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实在太吵了。 【私聊】崩撤卖溜:打碟机,你教我一下要怎么用。 【私聊】mono:你要玩这个?很简单的。 陈念迅速向沙弗莱传授了技巧,沙弗莱乐理知识很扎实,不像他半路出家也就听个嗨,很快就掌握了具体方法。 陈念向旁边一挪,让沙弗莱上手,各种无比混乱的噪声中,狂乱闪烁的灯光里,几枚洲际导弹直射而出,直冲海中的希拉。 希拉见势不妙,就要沉入海中,但鱼雷紧随而至。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惨叫。 随之海皇希拉的面板出现了一丝变化。 【目标】海皇希拉 【血量】31204598/31230000 【弱点】声 【属性】??? 终于不再是一片问号,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陈念更是忍不住蹦了起来,他们竟然真的想到了合适的办法! 他看向沙弗莱,对方同样激动地一拳砸在dj台上。 陈念张开双臂,给了沙弗莱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是现实中,沙弗莱会很乐意接受,然而现在,他被壮硕的双臂锁住,下一秒双脚直接离地,整张脸挤在壮硕的胸膛中,只觉得快要被胸肌夹死了。 一瞬间沙弗莱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强人锁男。 既然找到了合适的方法,接下来就是发动猛烈进攻了。 见战场的天平向着玩家一方倾斜,陈念心满意足,他胸中那股强烈的不安终于暂时消退了一些。 倒计时还有61个小时。 大家应该能在规定时间内将希拉击败吧? 陈念看了一眼ui界面,自己今天竟然玩了将近13个小时的游戏。 想到沙弗莱还受着伤,陈念在公会的频道内发消息:我和老崩还有点事情,先下线了,大家加油。 【白给樱桃】:放心吧,交给我们。 陈念摘下神经适配器,眼球都有些胀痛,他这一天光玩游戏了,除了吃饭就没干别的,甚至连午觉都没睡。 现在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 提前洗漱完毕的好处在这时候体现出来,现在他们盖上被子就能直接睡觉。 陈念问沙弗莱:“你还要去上厕所吗?” “不用。”沙弗莱喝了两口水,还有点没从差点被胸肌夹死的后怕中回过神,“今天也辛苦你了,快点睡吧。” 陈念点点头,他确定窗户关好,窗帘也拉得严实,才关上灯。 病房里陷入一片黑暗,但现在陈念不用在被视野所困了,精神力能够为他探明房间内的景象,他躺到自己的那张病床上,盖好被子。 陈念闭上眼,脑子里却乱七八糟,他还相当精神,飙升的肾上腺素残留在血管中,让思维格外活跃。 沙弗莱也睡不着,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唢呐的声音,萦绕不散,仿佛就有人正在他耳朵边上吹。 安静的病房内就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十多分钟,陈念终于平静了一些,睡意也慢慢涌上。 意识逐渐混沌,血,喷涌出来。 白花花的脑浆流淌在唇齿间,剧烈的疼痛刺进大脑,至于身体,已经被留在外面了。 陈念猛然惊醒。 一瞬间心跳急速飙升,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然后迅速涌动。 胸腔中惊吓的钝痛让他忍不住蜷起身体,好不容易酝酿的所有睡意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恶心感,全身脏器都发起了抗议。 他默默忍耐着不适,听着心跳慢慢地缓下去。 恐惧在黑暗中滋生,窗帘后会隐藏着什么吗?病床底下有很大空隙,会不会有人趁他和沙弗莱玩游戏的时候,偷偷溜进来? 如果真的有,那他会被吃掉的吧。 陈念越想越怕,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吓得不敢睡觉。 要知道之前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走夜路的呢。 陈念实在有点受不住,他朝沙弗莱那边瞅了两眼,也不知道alpha睡着了没有,用气声轻轻喊道:“沙弗莱?” 没有回应,看来是睡了。 陈念暗叹一声,就在他打算另寻方法时,听见了旁边传来一声:“嗯?” “你没睡着吗?” “快了,怎么了?” 陈念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害怕也实在太怂了吧,但他实在受不了了:“我……能去你那边睡吗?” 沙弗莱无声地睁开眼。 omega的声音有点发紧,他大概能明白陈念应该是害怕了。 “好啊。” 陈念立刻翻身起床,光着脚就爬到沙弗莱的床上,alpha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地方。 雪莉酒的清甜扑入鼻畔,让紧绷的神经本能放松,陈念躺着的床铺上还沾有沙弗莱的温度,虽然就这么爬到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alpha床上挺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但、但也比吓得睡不着觉好。 陈念的脚稍微一动,就碰到了硬硬的石膏。 不行。 病床毕竟是单人的,他俩睡还是太挤了,他睡觉不老实,万一半夜在碰到沙弗莱的伤就完蛋了。 陈念又坐起来:“我还是在我床上睡吧。” 病床上都带着滚轮,陈念把插销打开,将自己的那张床推到沙弗莱旁边,这样两张床就并起来了,虽然中间有扶手挡着。 他特地往床底下看了一眼,没有谁躲着。 陈念躺上去,尽力往沙弗莱那边靠,alpha的存在会让他安心许多。 不管是味道还是温度。 沙弗莱:“睡吧。” 陈念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还是有一点点怕。 他的手伸出被子,一点点地无声摸索着,越过两张床之间的栏杆,进入到alpha的领域,最终碰到了沙弗莱的手指。 然后攥住alpha的小指。 就是这一点身体接触传来的温度,让陈念彻底安心下来。 睡吧,已经很晚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0节 第119章 陈词做了一个非常吵的梦。 按理说梦中是没有听觉的,却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直响。 有一群人在乱吹唢呐,似乎还有谁在打碟,巨大的鼓点声几乎要把他的心逼得从胸腔里跳出来。 为什么要在炮火轰鸣的背景中蹦野迪? 陈词从梦中醒来,感到无言的痛苦,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捂着耳朵的。 洞口外的草丛中,有个蓝色的水滴状物件迅速缩回头去,小心地不让陈词发现。 天已经朦朦亮,陈词一觉睡到天亮,也让他确定那不是现实中出现的声音,要不然他早就被吵醒了。 傅天河还在睡,陈词又躺了几分钟,听到大聪明进来,比格犬应该是出去上厕所了。 他努力回忆梦中的内容,和以往做梦不同,梦里的景象竟然没有随着时间迅速消失,反而记得清清楚楚。 吞吃掉人类后,海皇的双腿便化作鱼尾跃入海中,她成了一条人鱼,用歌声驱使原初生物们发动进攻。 陈词一下子想到了文献记载中的海皇希拉。 他是海洋科学专业的,其中有一门非常重要的科目就是原初生物学。 陈词熟知所有海皇的相关记载,他成绩素来很好,更别说这些文献大都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二十年前赶往坍塌月光施救的路途中,陈蔚带领的舰队曾在珍珠岛附近遭遇了海皇希拉。 那是一条能用歌声进行强烈干扰的人鱼。 陈词几乎可以断定,奥萝拉就是名为希拉的海皇。 ——而在梦中,面对强烈的噪音干扰,海中的人鱼终于破防了。 声音会是奥罗拉的弱点吗? 只是现在他们身处孤岛,要怎样才能弄出足够削弱奥萝拉的噪音? 陈词还不知道,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奥萝拉并未起疑,他们还有时间去准备。 陈词整理好所有线索,他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傅天河肩膀。 沉睡的alpha被外力晃醒,意识脱离虚幻的那一瞬间,傅天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非常用力,如同想要藏起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颗金色的义眼被他的掌心覆盖,而在左侧的漆黑瞳眸中,陈词窥见了某种恐惧,正深埋在眼底。 傅天河也做了不好的梦吗? 陈词没有过问,只是等傅天河反应过来。 微弱的天光从堵在洞口的草叶缝隙里透进,让眼前不至于全然漆黑,凹凸不平的洞顶斑驳,低低地压在上方,少年侧身躺在他旁边,一只手还轻轻碰着他肩膀。 意识到自己是被陈词唤醒的,傅天河怔忪两秒,旋即拿开了捂着眼的右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刚才做了个梦。”陈词轻声道,不同于以往的沉默寡言,面对危急情况,他必须要和傅天河分享所知的全部信息。 陈词简明扼要地向傅天河说明梦中的场景。 “她怕噪音。”傅天河皱着眉头思索,“可是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能制造噪音的手段吧,当然,我可以唱歌,但估计刚一开口就会被她咬死。” 陈词从包里摸索,拿出之前傅天河用空药瓶做出的陶笛:“这个呢?” 傅天河:“这个有点小,恐怕起不到想要的作用,既然要让她破防,应该得是很大很大的声音吧。” 陈念点点头,也是。 几分钟的沉默后,傅天河一拍大腿站起来。 “走吧,我们也别在这坐着干想了,今天还得去看那个山洞里有什么呢,说不定老天开眼,能在里面找到合适的工具。我先去做饭,你洗漱一下,等吃饱了咱就上路。” 陈词和傅天河都是干脆利落的人,他们收拾了便携的背包,又吃过早饭,也才早上六点多。 傅天河:“还得去给那个奥萝拉说一声吧,省的到时候再找我们,不知道她这时候醒着吗?” 陈词:“先去看看,晚上她应该会回去海里。” 陈词和傅天河喊上大聪明,两人一狗先去不远处奥萝拉所在的山洞。 他们刚到附近,就看到黑皮银发的身影从靠近海滩的地方走来。 “两位恩人早啊。”奥萝拉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她手里还拿着跟树枝,似乎去挖海滩里卧沙的贝类螃蟹了,“你们也起得这么早吗?” “昨天没来得及把整座山看过一圈,今天还得继续去一趟。”傅天河似随口一问,“你去海边做什么,这里可能有不少原初生物,万一遇到危险就糟了。” 奥萝拉笑笑:“哦,我醒得比较早,又睡不着了,就想去海边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航船,想早点离开这里。” 傅天河:“这样啊,咱也不知道这个岛究竟位于哪里,现在所有航道都是固定的,有船只经过的可能性太小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和九月会努力想办法的。” 奥萝拉:“嗯,我相信两位恩人。” 傅天河:“那我们就先上山去了,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应付完奥萝拉,陈词和傅天河赶忙上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昨天探到的山洞。 傅天河站在洞口,在胸前画了个不太规整的十字,又双手合十朝天祈祷,嘴里念着什么“玉皇大帝耶稣安拉保佑能在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 陈词站在一旁,看傅天河把他知道的所有神都问候了一遍,道:“有用吗?” “可能?”傅天河笑笑,“万一真有呢?” 两人步入山洞,陈词有精神力的优势就在前探路,傅天河守在后方,为他补充手电筒的光亮,同时也牵着大聪明。 翻过十多米长的乱石堆,台阶出现了。 石质台阶就算经历许多年,也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磨损程度看起来还好。 下去的路一下子变得格外轻松,陈词一路前进,在心里估摸着深入的距离。 山洞内部有一些能够屏蔽精神力的原石,他的精神触手只能看到前方十多米的位置,但也已经够了。 两人一狗的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走道内,随着愈发深入,很快感受到了阴森含义,空气也不太通畅。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陈词脚步一顿:“到了。” 傅天河赶忙将手电上移,光芒越过陈词的肩膀,照亮前方的大片区域。 这是一处相当大的规整空腔,不知道多少年前曾有人类到达过这里,并把山体挖空。 傅天河用简易方法测试了一下空腔中的气体成分,以防两人不知不觉间中毒,一切还好。 无需言语,两人分头行动,探索这一处巨大空腔。 陈词来到一张桌前,上面放着一些零碎的文件,纸张塑封着,很显然是有意留下来的。 他拿起文件,阅读上面的文字。 陈词猜想的不错,在海平面上升至1800米时,这里曾是一处小型避难所,那时的人们还不确定海水最终会涨到多少,于是他们在足够高的山上都开辟了类似于这样的空洞,用于日后避难。 但海水上涨的势头超乎预料。 于是在山头被海水围成岛屿之前,人们就撤离了这里,去往更高的地方等,待信标最终建成。 但有少量工作人员留了下来,他们负责探测海水每日的上涨和气候变化,为科学家们提供必要的研究数据。 所以空腔内留有一些专业设备。 “九月。”陈词正要去看另一份文件,就听见了傅天河兴奋的喊声,“来看这个!” 陈词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到傅天河身边,alpha正蹲在一个大块头机器旁边,抚摸情人般温柔缱绻地摸着冷硬锈蚀的金属。 “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咱不是还在烦没法制造足够强大的噪音吗?这下好了,现成的法子就摆在面前了,我可以把他们改造成噪音发生器。 傅天河越说越激动,就差抓住陈词的肩膀疯狂摇晃了,得意道:“看吧,祈祷真的有用,我就说了,真正的神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 陈词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梦幻感。 之前他对运气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概念,毕竟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被巨细无遗安排好的人来说,生命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偶然。 而如今,陈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运气似乎还挺好的。 只是真的是因为他们足够幸运吗? 陈词总是忍不住怀疑许多,不知道这样的心态是好是坏。 “我得花点时间改装。”傅天河摩拳擦掌,“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那个奥萝拉不会发现我们在暗中干这些事情吧?” 陈词摇头:“原初生物没有精神力,除非奥萝拉一直暗中跟在我们身后,也进来了山洞,否则她应该不知道我们都在洞里发现了什么。” 陈词至始至终都在小心探测着周围,很确定奥萝拉没跟上。 以海皇的傲慢,在一个小岛上狩猎两个人类,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她不屑于搞这种小把戏。 “行,那我抓紧时间干,争取早点弄完,尽量不让她起疑。” 傅天河说着就直接开工,陈词虽然跟他学过一段时间,但技术还没到相应的水平,如今事态紧急,还是不给傅天河添乱了。 陈词继续搜索洞内的物资,看过留下的所有文件。 有关于气象和水文的记录一直持续到七十年前。 之后海面距离洞口只剩不到一百米的高度,研究人员为了保证自身安全,离开了小岛。 一百米? 陈词盯着这个数字,来到岛上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和傅天河几乎探索过每一处地方,而海岸距离这个山洞应该是有二百多米才对。 他迅速翻看此前的所有的记录。 水面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上涨,在距今八十年前,水位曲线变得迟缓,之后的数据由于工作人员离开留有缺失,但陈词很确定,和他们记录时相比,水位绝对下降了。 海洋在一步步退缩? 如果海平面真的在下降,信标会第一时间做出报告,毕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标尺。 也可能有例外状况。 说出来有些违背常识,但地球上的不同区域,海平面的高度确实是不一样的。 海平面的高度和地球重力以及自转有关,也和海水的密度挂钩,曾经的21世纪,澳大利亚东北部海域有高达76米的隆起,印度洋上某处的凹陷则有112米。 也许是洋流发生了某种变化,使得这片区域的海平面向下凹了? 陈词不知道,他手中缺少更为详尽的数据,没法做出准确判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1节 这些资料在数据库中应该都留有备份,陈词就没有拍照,只是等出去之后,他需要简要测量一下如今的海面距离洞口究竟有多远。 作为曾经的人防工事,山洞里的各种设施都修得相当完备,陈词探索过一遍,就回到傅天河身边,蹲在一旁给alpha打下手。 傅天河大致探测过空腔的形状,在脑内构图,计算如何设置才能让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达到最佳。 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有的忙了,对陈词道:“可能得弄到晚上,在弄好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要不你先自己回去吧,省得奥萝拉看不见我们再起疑,正好我自己吃包里的水和食物,也够用的。” “好。”陈词答应下来。 空腔废弃已久,又乌漆嘛黑的,一个人待在里面还挺恐怖害怕,陈词就让大聪明陪着傅天河。 反正他要去找奥萝拉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大聪明只要往奥萝拉身边一靠近,就紧张得要命,容易坏事。 陈词要一个人面对奥萝拉,傅天河还蛮担心的,他忍不住叮嘱:“记得说话千万要小心一点,别把她惹怒了。” “我知道。” 陈词将所有物资都留给傅天河,便独自离开洞穴。 . 肩头和腿上的疼痛对alpha来说不算什么,沙弗莱不认床,就算在病房里,也睡得很好。 如果抛去在梦中都萦绕不散的唢呐乐队的话,确实是一晚安眠。 八个小时的睡眠后,沙弗莱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叫醒,透过眼皮传来的光感让他稍稍皱眉,鼻畔萦绕着淡淡的晚香玉味道,这是整夜都在弥散的隐香。 他还清楚记得,昨晚陈念悄悄地攥住他一根小指,抵抗恐惧。 昨晚omega一扫平日里的色厉内荏,怂怂地要和他一起睡,今早陈念清醒过来,又会对昨晚的行为作出怎样的解释呢? 沙弗莱满心期待,alpha睁开双眼,已经想好要怎样逗他了—— 就看到陈念正趴在床边,认真地盯着他身上的某个地方。 沙弗莱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少年正趴在旁边的床上,他两只脚翘起,裤脚随重力垂落,露出白皙的脚踝和半截小腿,乱七八糟的被子团成一堆,被压在肚皮下面。 床侧的栏杆被陈念降下去了,于是他的肘撑在沙弗莱的床铺,正一手托着腮,琥珀色的眼中映着晨光,饶有兴趣地盯着—— 沙弗莱放弃了思考。 陈念说起来也不算是故意的。 谁叫他醒的比较早,又恰好看到了呢? 非要说的话,还不如怪沙弗莱成长得太好了,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陈念自诩见多识广,虽然没真刀实枪的干过,但也见过不少,毕竟那些暧昧对象可是会自我感觉良好地给他发照片。 只是和沙弗莱的一比,那些都成茶壶嘴了。 沙弗莱瞬间僵直的身体让陈念意识到他醒了,然而alpha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更加微妙的变化,一时间分不出和腿上的石膏相比,究竟谁要更硬一些。 陈念忍不住发笑,他好奇般“嗯?”了一声,对着沙弗莱伸出手—— 就被alpha抓住了腕。 沙弗莱很用力,掌心甚至都因为紧张出了不少的汗。 陈念听到他声音紧绷:“干什么?” 陈念没有回答,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被沙弗莱抓住之前,扯了下alpha病号服下摆,给他盖上露出的一小块肚皮。 omega声音温柔:“怕你着凉,给盖一下。” 沙弗莱:“……………………” 沙弗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它太快,几秒钟后,他终于受不了这种氛围,头带青筋地道:“我、我要去厕所。” 随之又怕陈念误会似的,语气悲愤地多解释了一句:“尿尿。” 陈念笑出了声。 . 毫无遮拦的海岛上阳光毒辣,还好一路有树荫遮蔽,不至于晒得头晕脑胀。 陈词回去拿了一点物资,就去找奥萝拉。 奥萝拉正坐在树下观察植物,如果光看她现在的样子,确实像个刚二十露头的姑娘。 发现少年独自走来的身影,奥萝拉的视线越过陈词肩膀,试图寻找另外一人的踪迹。 “刮皮刀大哥呢?” “他说要在山上抓点东西,晚会儿再回来。” 奥萝拉点点头,不再多言,她坐到洞口的石头上,把玩着红色锦鸡的羽翎,这是昨天傅天河送给她的,奥萝拉似乎很喜欢这种颜色艳丽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她的皮肤是那种很健康活力的深色,银白卷发披散在身后,就连睫毛也是银的,艳红羽翎点缀在两种颜色中,还挺和谐。 奥萝拉玩着玩着,突然间当着陈词的面,将那根羽毛插在了胸口。 饶是陈词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词也不知道能和奥萝拉聊什么,也不想出现因为多说话而惹怒对方的情况,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着吃过午饭。 下午他们去附近采集野果,奥萝拉一直在往山上看,仿佛在惦记着什么。 终于在傍晚时分,她问陈词:“刮皮刀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呀?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他?等到天黑了还待在山上,会很危险的吧?” 不,山上不危险,在你这里才是真正危险。 傅天河需要进行改装,时间久一点很正常。 但陈词怕如果他拒绝奥萝拉的提议,奥萝拉会自己上山去找,到时候万一发现有山洞的存在就糟糕了。 于是陈词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们一起去找找他。” 两人走在上山的路,陈词已经驾轻就熟,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奥萝拉,发现她的腿脚不如人类那般利落,平时走路很正常,登山就能看出来点端倪了。 毕竟是生活在海洋里的海皇,也许就如海的女儿那般,鱼尾化做的双腿每走一步都会带来疼痛。 陈词以今早是他和傅天河一起上山为由,在前方带路,他有意把奥萝拉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带。 两人走到半路,陈词的精神力就探到了前方的身影。 就算是海皇,作为原初生物也没法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陈词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 陈词暗暗松了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到靠得足够近了,才听见前方声响般,停住脚步。 “刮皮刀?”他喊了一声,“是你吗?” “是我。”傅天河快步下山,手里牵着大聪明,听到刮皮刀这个称呼,他就知道陈词身边肯定还跟着奥萝拉。 他从山洞里出来,专门去到溪水的上游,清洗掉手上的机油,不然太容易被发现了。 双方手电筒的光芒对上,终于看清了彼此,傅天河的视线扫过,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奥萝拉傲人胸口间的羽毛上。 傅天河:………………? 奥萝拉似毫无察觉,她抬起手撩撩长发,对傅天河露出甜美的笑意:“看着天黑了,有点担心你,就和九月大哥一起上来看看。” “这有什么担心的,岛上又不会有吃人的怪物。”傅天河强撑着露出笑容,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妙的猜想,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傅天河:“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捕到什么猎物,结果转了一下午都没多少收获。” 奥萝拉:“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野果可以吃。” 陈词沉默不语地听着奥萝拉与傅天河的对话,三人一同下山,傅天河紧紧地牵着大聪明,以防它在恐惧中一溜烟地跑走。 “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有。” “正好一块吃个晚饭。” 他们回到奥萝拉暂住的山洞处,傅天河生了火,照例开始煮饭。 奥萝拉去到他旁边,想要搭把手被傅天河用手肘推开:“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到那边坐着休息吧,马上就能吃了。” 傅天河可不敢让海皇帮忙,说不定到时候锅里煮着的就成自己了。 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吃过热腾腾的晚饭,奥萝拉饭量挺小,陈词猜测人类的食物对海皇来说应该不怎么好吃。 嗯,也许对她来说,自己和傅天河才是真正美味的东西。 天色已经不早了,傅天河起得很早,又忙碌一天有点累,他迫切想要休息,再和陈词详细说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我和九月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傅天河看向身边的少年,陈词中午没睡,现在困得都有点磕头打盹。 他伸出手摸摸omega脸颊,陈词睁开困顿的双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下意识地凑上前,轻轻在傅天河唇上一点。 这下不光是傅天河愣住,就连对面的奥罗拉也愣了。 只有陈词始终淡定,傅天河和少年对视,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傅天河什么都没说,他用力吞咽了一下,也不去看奥萝拉的反应,假装一切都习以为常,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有临时标记的关系。 傅天河站起身,道:“走吧。” 陈词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进林中,确定到了奥萝拉看不见也听不着的地方,傅天河才压低声音,凑到陈词耳边悄悄问他:“刚才……是在做什么?” 陈词:“你不喜欢吗?” “不是。”傅天河没办法解释,难道要他明确说出来,他很想知道九月究竟是在试探奥萝拉,还是真心实意才做出这种举措的吗?也太羞人了吧。 傅天河默默盯着陈词,见少年仍旧是那幅有点空的清冷神情,放弃了尝试。 好吧,九月不会懂的。反正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个,都挺让他高兴的。 他们回到山洞,大聪明也终于放松下来了,傅天河松开牵引绳,盘腿坐在地上。 “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洞穴里面的设备很多,干什么都很方便。她的歌声能够对电子设备进行干扰,但如果我们先下手为强,应该是能抢占先机的吧?” 陈词点了下头,他们肯定要从岛上离开,最起码得把消息传递出去,不然拖下去就是个被困等死的局面。 他肩部有沙弗莱植入的芯片,但只有当身体数据出现异常时,才会发消息出去,不到万不得已,陈词不想用自己冒险。 傅天河在山洞里干了一整天的活,要不就是蹲在地上,要不就是弯着身子,浑身上下都有些发酸,他活动的手臂,倒也不是特别累。 这样的工作强度对他来说算是正常。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2节 两人躺到防潮垫上,低声商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普通人活上几辈子,也不见得有我这一阵经历的事情刺激。”傅天河轻声道,“睡吧,养好精神,等到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词嗯了一声,说起来明天就是他们遇见奥萝拉的第三天了。 海皇以奥萝拉的身份和他们共同生活在孤岛上,显然是一种慢节奏的狩猎,而她对傅天河的额外关注,又总让陈词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希望只是他想多了。 他们已经不再是手无寸铁,有了专门针对希拉弱点而研制的反击手段。 两个人类去面对海皇,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最终的结果如何,又有谁能说定呢? 第120章 陈念刚一进入电幻神国,就听到轰鸣的炮火混杂在喧闹的dj舞曲中,海面不断炸起十几米高的水浪,火光隐现浮殍遍野,好一副新年快乐的景象。 游戏里的大家个个都是人才,意识到人工制造出来的噪音能够形成音障,阻隔希拉的歌声,玩家纷纷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有人打碟有人奏乐,有人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荼毒着所有人的耳朵和心灵。 不少人端着武器,随着躁动的鼓点扭动身体,边跳边冲向前线战场,就连枪声都试图卡点,简直就是大型精神病发现场。 陈念要是海皇,一看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类要攻击自己,都得心梗。 陈念迅速戴上隔音耳机,保护自己脆弱的精神不至于衰弱,旁边沙弗莱素来高冷的表情,更是有点绷不住。 噪音实在太强,说话根本没法被对方听到,陈念就在私聊中揶揄沙弗莱。 【私聊】mono:别这副表情啊副会长大人,昨天晚上你差不多也是这样,当时我还开了录像系统,等哪天把视频导出来再回味一下,好好保存,留作纪念。 【私聊】崩撤卖溜:………… 对沙弗莱来说,站在卡车顶上打碟倒没什么,他可不是什么老古板,谁不想体验一次dj的乐趣呢? 但希望视频中不会出现他差点被胸肌夹死的画面,沙弗莱不太想回忆当初窒息的强人锁男。 公会频道内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今战况,经过大家一整天艰苦卓绝的努力,海皇希拉的血量成功降到了一半。 舰队在海面上形成包围圈,空中无数飞行器监视着海皇动向,海滨属于原初生物们的尸体已经足以铺成一条腥臭味道的路。 声呐船开足马力提供着噪音,形成足以保护玩家和其他设备的强力音障。 人类的高科技产品得以使用,希拉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对电子设备的干扰和人心的控制,如今杀手锏被破解,面对各种导弹和激光武器,它缺少足够的反制技能,简直就像活靶子。 海皇见势不妙,打算就此开溜,但玩家怎么可能就让它得逞,主线任务的目标可是将其击败,没有人想要承担新版本就此关闭的严重后果。 又深又长的电网被拉起,噼啪作响的高压电流足以击杀闯入附近海域的任何生物,而鱼雷又封锁了更深的地方,彻底将希拉围困在原地。 牺牲不可避免,但在任务成功的曙光面前,无论是人员的伤亡还是军备的损毁,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陈念看到菜格欧正在带队战斗,立刻和沙弗莱一起加入其中。 菜格欧心里憋着股气,当初他可是被系统冒充把奥萝拉领给mono的倒霉蛋,如今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可不得狠狠下手。 沙弗莱驾驶着飞行器,来到百米高的空中,雷达图里精准出现目标位置,陈念控制着武器系统,发射激光制导炸弹。 炸弹准确无误地命中,面板上的血条应声下降,飞溅的水花轰然落下,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陈念看到原本充当着海皇王座的巨大海星又断了一根足须,断足漂浮在海面上,引得许多原初生物争抢吞食。 来不及庆祝,陈念便瞥见一只飞鱼从侧方刺来,他瞳孔一缩,喊道:“小心——” 沙弗莱立即调转方向,飞行器急速扭转,飞鱼几乎是擦着尾翼而过,陈念瞄准,发射,在空中将飞鱼击中,爆炸发生,但只有余波让飞行器出现少许颠簸。 无需言语,便能打出最默契的配合。 虽是在游戏中,但这种同心爱之人并肩战斗的感觉也实在太爽快了。 沙弗莱今早接受诊断,确定并无大碍,就离开医院,回到皇宫修养,这下很多行程都被取消了,他可以安心泡在电幻神国中,完成击败希拉的主线任务。 直觉告诉沙弗莱,这是比任何公务都重要的关键。 . 陈词睁开双眼。 今晚他好像也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两次,这一回梦境不算太清晰,也没有让他获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词伸手向旁边一摸,摸到了空空如也的防滑垫。 原本躺在他身边的alpha不见踪影,防滑垫上甚至都散去了体温。 就连琥珀木香的信息素都很寡淡,几乎闻不到。 陈词迅速用精神力探过四周,都没有发现傅天河的踪影。 他看向另一边,大聪明很安静地趴在那里,傅天河应该是自行出去的,否则大聪明肯定会叫嚷。 后颈处的标记也很正常,生理课上说,如果alpha出现问题,omega是能通过标记感知到的。 陈词走出洞口耐心等待,顺便准备了两个人的早饭。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他的精神领域中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傅天河从山上下来,他走得非常快,饶是正处于凉爽的清晨,也热出了一头的汗。 发现陈词的身影,傅天河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我去做了下检修。”没等陈词问起,傅天河便主动道,“不太放心,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这下是彻底没问题了。” 傅天河抬手闻了闻自己,一股子机油和汗渍的味道,他怕陈词会担心,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清理。 “不行,我得先去洗个澡。” 陈词跟着傅天河去到溪边,问:“你什么时候走的?” 傅天河:“十一点钟吧,拿上手电筒,路也不难走。” 陈念算了下时间,昨晚他和傅天河回到山洞又聊到九点多才睡的,这样看来,傅天河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 陈词:“你不困吗?” “还好,之前工作的时候两三天不睡都是常有的事,也就这几天比较紧急,如果我们能安全度过去,有的是时间睡觉。”傅天河脱掉外套,挂在树枝上,回头看向陈词,眼含笑意,“我要脱裤子了哦。” 陈词转过身去回避,他背对着溪边,听到傅天河撩起水清洗身体的声响。 在他印象中,傅天河永远都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alpha似乎不知疲倦,觉也很少,这是正常人会有的状态吗? 陈词知道有一些人天生睡眠就少,但傅天河每天的活动量如此之大,真的不会累吗? 傅天河洗过澡,身上终于不再有机油的味道,他重新穿上衣服,甩甩脑袋,发梢上的水珠向着四周飞出,溅在陈词脸上。 凉凉的。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让他们摆脱海皇希拉,离开这座海中孤岛的时机。 陈词正要和傅天河继续商议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便感知到某个不欢迎的存在,步入了他的精神领域。 陈词立刻噤声,向傅天河打了个手势。 傅天河会意,不再和陈词谈论任何有关奥萝拉的话题,两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一边吃陈词弄好的早饭。 没过多久,传来草叶被拨动的声响,黑皮银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奥萝拉的嗓音轻快:“早上好,两位恩人在吃饭吗?” “对,我们正打算吃完再过去找你呢。” “一个人实在太无聊,我就在附近转转,没想到也找到两位恩人住着的地方了。”奥萝拉的视线掠过陈词,最终停在了傅天河身上。 她胸口的事业线里还夹着那根傅天河送给她的红色羽翎。 傅天河选择性无视掉:“你吃了吗?要不要一块吃点?” 奥萝拉摇头:“今天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就先不吃了,等会什么时候饿了再好好吃一顿。” 傅天河随口一问:“肚子不舒服,是吃坏东西了吗?” 奥萝拉羞涩地笑了下:“女孩子每个月都会这样,不碍事。”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暧昧起来。 傅天河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奥萝拉说的是例假吗?可是她一只海皇连人都不是,哪里来的例假啊?! 他哦了一声,只能尴尬道:“那多喝热水。” 和昨天相比,奥萝拉看向傅天河的眼神更加赤裸,如果说昨晚还可以用怀春少女来形容,那么今天已经成了不加掩饰的热切了。 纵使是傅天河这样的社交牛逼症,面对这样的注视也不免毛骨悚然。 仿佛有着吸引原初生物体质的不是九月,而是他。 陈词加速吃完早饭,将餐具收起来,就听到奥萝拉道:“对啦,我给两位大哥唱首歌听吧,这几天多亏了你们我才没死掉,我没什么能用作感谢的,希望恩人们别嫌弃。” “唱歌”一词瞬间敲响了陈词和傅天河心中的警铃,他们昨晚睡前才做过演练,却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得那么突然。 傅天河眼眸暗了暗,仍旧笑道:“好啊,不过我们到一个更宽敞点的地方吧,正好我也自己做了点小乐器,看看能不能给你打个伴奏。” 三个人走出树林,来到靠近海岸的地方,周围的遮挡一下子少了许多,天空澄澈,海浪拍打着浅滩,他们席地而坐,不远处就是当初发现奥萝拉的礁石滩。 “先听听我这个东西吧。”傅天河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做的陶笛。 他含住吸管口,双手捏着药瓶,手指放在开口上,吹响了第一个音。 这完全不能算是一首曲子。 《梦中的婚礼》被吹成了《梦中的葬礼》,其中不少离谱到天上去的走音更是折磨着耳膜,奥萝拉娇美的笑意就这样生生僵在了脸上。 好的音乐能让耳朵怀孕,那么差的音乐就能够让耳朵流产,并且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傅天河独自陶醉,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制造着噪音,完全没发现气氛已然悄无声息地变化许多。 陈词坐在一旁,冷眼观察着奥萝拉所有反应,她嘴巴严丝合缝的闭着,但从那突然哽起的脖颈,还有腹部的收缩,能够明显看出她在强忍着干呕。 果然是有用的。 听众度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两分钟,傅天河才终于吹完,他松开吸管,笑道:“还不错吧?来,你要唱什么,我给你伴奏。” “不、不用了。”奥萝拉说的勉强。 傅天河还在不依不饶:“多个伴奏应该会比独唱好听一点吧——” 他还没说完,手中的药瓶陶笛就被一把夺走了。 “我说,不用了。”奥萝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傅天河一愣,意外于奥萝拉怎么突然生气,还在问她:“怎么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3节 奥萝拉“咔嚓”将塑料瓶捏扁,就连瓶盖儿都巨力一下崩射出去,她站起身,脸上甜美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本来还觉得你是个完美的父亲,现在想想,人类这种低劣的生物怎么可能完美呢?算了,能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体,确实不容易。” “什么?你在说什么?”傅天河瞪大眼睛,看奥萝拉一步步向他靠近,不由得慌忙后退,后撤的方向和陈词所在的位置截然相反。 风在这时渐起,天色也阴沉下来,如同天地间的水汽都被驱使,朝此处聚集。 奥萝拉连看都没看陈词一眼,完全把他当做透明,她紧紧盯着惊慌失措的傅天河,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真不知道我在期待些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脸上的皮肤。 属于人类的黢黑皮肤一块块脱落,露出下方的泛着银白冷光的金属体,那双棕色的瞳孔迅速放大,占据整个眼眶,短短几个呼吸间,奥萝拉就成娇美可人的少女变成了骇人的怪物。 鳞片出现在她的手臂和双腿上,一切的一切,都和陈词梦中的景象如此相似。或者说,一模一样。 傅天河被吓坏了,惊慌后退时后脚跟碰到了一块石头,重重地跌倒在地。 他双手撑在身体后侧,试图继续挪动,却被奥萝拉一脚踩在胸口。 傅天河闷哼一声,彻底仰面倒在地上,他尝试着挺身起来,胸口处传来的巨力却几乎要把他的肋骨踩断。 奥萝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双不似人类的眼里,竟然是鄙夷、冷漠、以及截然相反的狂热。 “我的肚子真的很不舒服,孩子们已经等待太久了,它们迫切地想要出生,看看这个世界。” 奥萝拉一手摸上自己的小腹,在此之前陈词和傅天河一直以为那里的轻微隆起,是女性正常的身体曲线。 “我需要给它们找一个合适的父亲,生育从来不是母亲一个人的事,对吧?” “我会把卵产进你的身体,你的肚子会被撑得鼓鼓囊囊,就连翻身都非常费劲,胃部和肠道会被挤压到移位,膀胱很难再储存尿液,你会恶心干呕,尿频腰痛。” “你那么强壮,孩子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血,你的内脏,你的骨髓和神经,它们应该会是贪吃的宝宝吧,迫不及待地将父亲吃光,只剩下一层薄到透明的皮,这样我就能每天都看到它们了。” 皮肤的脱落一直延续到胸口和肩部,机械早已成为奥萝拉的一部分,她俯下身,轻轻抚摸傅天河右边的义眼,柔声道: “你觉得我们的孩子会带着脑浆从这里出来,还是更愿意咬破你的肚皮?” 傅天河已经惊呆了,他有想过奥萝拉看他的眼神可能是某种对食物的狂热,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想要让他充当孕体,或者说,一个活的孵化器。 “至于那个家伙。”奥萝拉看向另一边的陈词,眼中划过嘲弄与不屑,“我会把他喂给你,尽量做得好吃一点,这样你只需要安心孕育我们的孩子就好,多摄入一些耶梦加得的血脉,也有助于孩子成长。” 奥萝拉说罢,便俯下身来。 傅天河清楚看到她的小腹正不断有胎动般的小小突起,她口中的孩子们,绝对不止有七八个。 现在,它们要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怎么可能! 傅天河猛然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重重地按下了遥控器。 “嗡——!” 巨大的噪音从几十台机器中,发出经过山体空腔的共鸣,引得整个岛屿震动尖啸,响动几乎要刺穿耳膜! 数不清的飞鸟被震起,哗啦啦逃离此处,岛屿顷刻间化为音响,无形的声波向着四边八法发起冲击,就连海水都发生了逆潮。 震动和巨响冲击着内脏,这种程度的难受身为人类还能够忍受,但对奥萝拉来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 它尖叫着捂住双耳,陈词从后方冲来,将手中的石块砸在它脑袋上! 傅天河就地一滚,从奥萝拉脚下逃出,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奥萝拉的小腹,正中刚刚出现胎动的地方。 噗呲! 海皇存储着孩子的腹部,是未经机械化的。 蓝色的血流淌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黄绿相间的汁水。 傅天河干净利落地爬起身,他飞起一脚踹在匕首上,这下就连刀柄都没入了海皇腹部。 由整个山体空腔放大的共鸣噪声中,希拉根本没办法再用歌声进行压制,它凄厉嘶吼着,因为剧烈疼痛,更是因为直接被刺死在腹中的孩子。 她缺少足够的反制手段,所有的这些,都和陈词梦中的场景如此相似。 恍然之中,陈词看到了傅天河拼命呼喊的口型: “跑!九月快跑!” . 轰轰轰轰——! 十几枚导弹落下,目标的血条一降再降,就只剩下了最后六分之一。 倒计时的面板只剩下了两个小时。 眼看就要到了结局,各大公会都拿出杀手锏,想要成为将希拉最终击杀的玩家,boss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就连沙弗莱也推出他重金购置的“战争投枪”和“炼金卡宾枪”。 陈念握住那根冷色的投枪,他站在驱逐舰的甲板上,铆足全身力气,将其投掷出去—— . 陈词和傅天河在林中狂奔。 奥萝拉已经彻底不见了人形,她的双腿融合化作机械鱼尾,不断有黄绿黏液从腹部的伤口涌出,卵泡破裂,形状诡异的胎儿还未完全发育,头颅处血管隐现,挥舞着细小四肢拼命蠕动,挣扎着想要从她腹中爬出。 金属拉丝形成的银发紧紧追赶在两人的身后,隐约能听到凄厉的歌声,幸好被巨大的噪音压制,只有隐约的一丝被双耳捕捉。 傅天河用力捂住耳朵,竭力不让自己受到干扰,而陈词强悍的精神力则让他有更强的抵抗性。 大聪明在前方带路,两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跑到哪里去,但现在必须先躲开银发的追踪。 他们虽然利用出其不意的噪音将希拉破防,但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发动后续进攻。 致命的发丝紧追不舍,逃亡的路似永远都没有尽头。 心率飙升到了极致,每一次急促喘息都带动肺部强烈的刺痛,心肺功能每分每秒都在挑战着极限,傅天河的身影就在前方,陈词咬牙跟上,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连飙升的肾上腺素也不足也抵抗疲惫,大量乳酸在肌肉中堆积,能量急速消耗,全凭意志驱动着双腿。 他还能坚持多久?陈词不知道。 前方出现了一块凸起的巨石,傅天河干脆利落地单手爬了上去,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对着陈词伸出手。 陈词眼前却陡然出现了一段模糊不清的景象。 雨从地面逆升至漆黑一片的天空,激起圈圈涟漪,晶蓝的粘稠液体自虚空流淌,断带般环绕着异度空间。 巨大的赤色眼睛正窥视着他,只是这一次,又多了一只湛蓝的眼瞳,隐藏在阴云聚拢的天空。 ——我们在看你。 一千五百公里的高空中,卫星环绕着地球轨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越大洋,自适应光学系统耦合,棱镜转向,最终锁定地球上微小的某一点。 陈词抬起头,他的目光从繁茂枝叶的缝隙中穿过,望向天空。 卫星在这一瞬飞跃他的头顶。 兆瓦级的柱型氟化氢化学激光器发射,细长光柱直射而来! 穿透云层,穿过空气,如降世的天神之剑,径直击中了海滩上的希拉。 . 战争投枪携卷着灿金特效,刺穿天穹,准确无误地命中无路可逃的海皇。 希拉发出凄厉惨叫,面板上的最后一丝血条急速下降,最终归于空白。 【血量】0/31230000 数字归零的那一瞬,所有玩家都发出情难自禁的欢呼。 【系统】玩家mono已击败海皇希拉。 陈念兴奋地发出一声怒吼,他对着空气猛然挥了几拳,旋即转过身来,用力地抱住了旁边的沙弗莱。 他狠狠地在沙弗莱脸上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巨响,然后又准确无误的亲在了沙弗莱嘴上。 沙弗莱:。 此前他一直觉得在爱情中外表如何并不重要,如果他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爱上对方有趣的灵魂。 然而现在事实告诉他,外表还是挺重要的。 如果是现实中少年模样的陈念如此热切地亲他,沙弗莱肯定狂喜乱舞,然而现在alpha只想喊着救命逃离这个能把他夹死的怀抱。 白给樱桃也在疯狂庆祝,他偶然一眼瞥见mono和崩撤卖溜,就看到两人亲在一起。 白给樱桃:??? 白给樱桃:!!! 会长先生猛然想起这几个月来他的好兄弟,崩撤卖溜的情感变化,最开始副会长还在因为情感问题黯然神伤,自从mono来玩之后,老崩好像就再也没陷入过从前的纠结当中,每天都相当开心。 难道……难道mono和老崩真的是那种关系?! 可,可mono不是说现实中他是老崩未婚妻的好朋友吗?!还在一直帮未婚妻隐瞒出轨的消息! 白给樱桃凌乱了。 【美人鱼在炮火中哀嚎,它沉入深海,再也无法用歌声迷惑船上的水手,但无人知晓,新的生命已然孕育,海洋是绝佳的温床。】 【系统】主线任务9已完成,奖励已派发至全服玩家邮箱,地图布朗城堡已开放。 .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鬼魅般追逐在身后的银发猛然顿住,旋即如枯萎般融化成铁水,滴落在地,发出呲拉声响。 浓郁的烧焦味道传入鼻腔,有种令人作呕的臭气,超高能量携带的极度高温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树木,就连沙滩和礁石都开始融化。 陈词无法解释那道从天而降的激光来自何处,但他意识到自己不用再逃跑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面前的石头,傅天河勉强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拉住陈词。 陈词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再也不需要用精神力屏蔽自身存在,他竭力释放着属于自己的信号,将思绪传向更远、更远的地方。 ——我在这里。 救救我。请救救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4节 海浪翻涌。 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受到召唤,朝着汪洋之中的小岛涌去。 很显然危急时刻来不及去拿他们的物资了,傅天河找回大聪明,将比格犬牢牢牵在手中,山体仍在发出轰鸣制造噪音,alpha不敢现在关上,只是稍不留神,战局就可能彻底扭转。 陈词全副心神地感知着海洋,傅天河见状,俯下身来,示意omega趴在自己后背上。 陈词双手揽住他脖子,傅天河托住陈词大腿,稳稳当当将他背着,alpha手牵大聪明,后背陈词,向着靠近海滨的方位迅速前进。 没再有东西追赶在身后。 傅天河一直跑到海岸,少了繁茂植被的遮挡,视野终于重新宽阔起来,天色极度阴沉,似酝酿着一场雷暴,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涌向这边,隐约可见海中密密麻麻游动着的身影。 深色壳面在这时自水中浮起,海水顺着弧度哗啦啦地流淌,如同一座岛屿正在拔升,白色的泡沫卷着拍打浅滩,不断破裂在傅天河脚下。 遍布棱刺状寄生物的古朴背壳出现,长有大块棕色鳞斑的头部冒出水面,它的前肢搭在浅滩,成为一座栈桥。 是那只海龟! 原来它没被希拉杀死,而是见事态不妙暂时离开了! 傅天河屏住呼吸,一大步跨上海龟的钢铁前肢,他踩着金属构成的重型武器,最终攀上生长着藤壶的背壳。 陈词突然间睁开双眼,他望向希拉所在的方向,如同能看到数千米外浅滩上的狼藉。 ——杀了她。 巨型原初生物搅动海水,让浅滩被上涨的潮淹没,高温熔化的砂石被海水降温,发出刺啦声响,凝固成石英。 属于陈词的思维被传递,原初生物们迫不及待地涌上去,甚至跃出水面,扑向希拉焦黑的残躯。 海龟划动四肢,带着陈词和傅天河离开这座小岛,树林正在燃烧,但之后落雨应该会扑灭可能的山火。 傅天河将陈词放下来,陈词站在龟壳上,眼前有些晕眩,他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征兆。 陈词听到无数声音,簇拥着共同的想法和情绪,被清晰感知。 它们热切地,渴盼地,欣喜地供他驱使。 ——摘下海皇高贵的头颅,献给您。 第121章 傅天河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震耳欲聋的噪声终于消失。 但岛上并未就此平静下来,一场屠杀正在进行,而被万千原初生物围攻的目标,则是高高在上的海皇希拉。 傅天河看不到那边的具体景象,也不想再多关心,他搀扶着陈词小心越过藤壶刺丛,到达龟壳中央,让少年坐下休息。 “感觉怎么样?”傅天河大声问道,经过巨大噪音的洗礼,他现在说话都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喊,耳朵里更是嗡嗡直响。 陈词摇摇头,示意傅天河没事,他仍旧盯着原初生物们涌上岸的位置,不肯移开目光。 从海皇希拉手中逃脱,竟然比他们想象中容易许多。 严格来说,是他们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助力。 陈词和傅天河简单商量过后,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先下手为强。 他们一定不能等到希拉开始唱歌才进行反制,不然机器被干扰,根本发不出来噪音。 首先要尽可能降低希拉的警惕性,于是在她提议唱歌之时,傅天河意识到要动手,便说要伴奏。 他故意把陶笛吹得那么难听,用小量噪音刺探希拉的反应,果不其然希拉被激怒了。 这项艰巨的任务只能由傅天河完成,陈词优秀的音乐素养不足以支撑他弄出太难听的动静。 在海皇眼中,眼前两个生物脆弱得能一只手捏死,其中更为强壮的alpha又被它挑选出来,充当孵化孩子的孕体,希拉放松了警惕,也就给了陈词和傅天河大好机会。 噪音干扰和插进腹部的匕首对希拉来说,应该是小小不然的损伤,它无法在陆地上迅速奔跑,就用银发追踪逃跑的人类。 意外却发生了,陈词不知道那道光究竟是什么,它从天而降,仿佛早就计算好了位置和轨道,并进行瞄准,在关键时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希拉。 会和那两只注视他的眼睛有关吗? 海龟迅速远离小岛,岛屿在视野中缩小,只有浓烟斜上天边。 希拉的情况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对陈词和傅天河来说,能够成功逃离,就是莫大的幸事。 他们的物资都留在山洞里,不过只要人没事就行,说不定等日后再有人流落荒岛,会用上里面的东西。 傅天河望着已然远成一个点的岛屿,竭力将手中的遥控器扔出去。 临时改装而成的遥控器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扑通一声坠入海面。 他们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 两人谁都没在言语,过了许久,傅天河轻声道:“没事了。” 陈词:“嗯。” 傅天河:“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我让它带我们去个有人的地方。”陈词顿了顿,道,“山体空腔内有地图,岛屿在青藏高原的北部,如果路上顺利,很快我们就能到达陆地。 傅天河点点头,他当然没什么意见,能活着从希拉手中逃脱,就已经够走运了,他还有什么能奢求的呢? 他们坐在海龟背上,很快岛屿就消失在了海天一线处,再也无法被看见。 数不清的游鱼围绕在海龟身边,如同某种簇拥,它们都是原初生物,此前陈词最反感的存在,却帮了他大忙。 时隔三天,他们再度坐在龟背上,航行在浩瀚汪洋之中,只是这一次,将要去寻找人类的踪迹。 陈词想到奥萝拉在傅天河和说话时提到的耶梦加得。 它说自己身上有着耶梦加得的血脉,正好能和海龟流露的思绪吻合。 越是高等的原初生物就拥有越高的智能,大海龟的思路都不太清楚,陈词要想知道更多,就只能从海皇级别的生物口中得知了。 希拉存着杀掉他的心思,肯定不可能直接告诉他,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一点点线索,陈词就挺满意了。 还是不要思考那么多,先休息休息吧,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得静下心来再好好梳理。 . 陈念兴奋至极地摘下神经适配器。 他们竟然真的完成了任务,而且他还是给了boss致命一击的玩家! 系统在全服务器内都通报了他的大名诶! 三天来萦绕不散的不安感灰飞烟灭,陈念亢奋地只想冲出去在庭院里,尖叫着疯狂跑上几圈。 一旁的沙弗莱也摘下神经适配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就被侧旁的陈念扑倒了。 少年的双臂揽着他的脖颈,整个身体靠上来,给了alpha一个庆祝的热烈拥抱,和游戏内动作完全相同的拥抱。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两米高的铁塔壮汉和一米九三的清冷酷哥。 怀抱带着晚香玉的芬芳,扑了沙弗莱一个满怀,窜入鼻腔,omega的胳膊是软的,环着他脖子,细腻的肌肤传递着暧昧温度。 在此之前,沙弗莱只在军事训练里被兄弟们这样揽过,那手臂壮得一个个都能抡死黑熊,散发着活力四射的臭汗味。 沙弗莱肩伤还没好,被拥抱的时刻他下意识紧绷,肌肉牵扯得有一点点疼,但他忍住没发出任何声音。 alpha享受着温香软玉般的怀抱,如果陈念能再像游戏中那样,亲他两口就好了。 沙弗莱完好的右手收紧,捏住床单,又无声地松开,最终缓慢地抬起,试探着搭在陈念腰间。 omega似乎毫无察觉,未做出任何形式的抵抗。 沙弗莱就这样靠在床头,搂抱着陈念,低声道:“这两天也没办法陪你游泳了。” “没关系,你把伤养好要紧。” “你不是想去环海平台吗?我现在腿不好也不方便带你了,万一出现什么事,连个应对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等你好了再说嘛,都不是要紧的事情。” 紫罗兰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雪莉酒和晚香玉的气息交融,温度在鼻尖的方寸之间无言地攀升,沙弗莱低下头,薄唇轻轻触碰陈念额头。 几缕细碎的额发被压住,印在少年光洁的额头,安静的数次呼吸后,沙弗莱向下移动,alpha越过陈念挺翘的鼻,最终落在唇上。 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也许是自陈念要求做精神力训练,躺在他的床上等待的那天起,omega第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他的精神透支,流露出虚弱模样,被自己背回房间,身上还沾染着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 原本小心隐藏着的爱意便掺杂了更为秘密的渴望。 那些念头自最阴暗处生长,散发着细密的孢子,沿着无数细小管道被血液散播,最终充斥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而现在,却得到了默许。 这是沙弗莱主动发起的第一个吻。 说来可能有点羞人,送给陈念电脑游戏当礼物的那晚,陈念要走的,是沙弗莱的初吻。 少年轻而易举就进入他的领地,不客气地扫荡一圈,他在震惊中根本做不出回应,呆滞地被亲到满脸通红。 但这一次,沙弗莱打算好好表现,他已经在事后恶补了有关接吻的全部内容,什么接吻大概有九种方式,可以轻咬对方嘴唇啊,邀请对方一起啊之类的,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后,一定能更加顺利吧! 沙弗莱轻轻咬了咬陈念下唇,在柔软唇瓣上留下浅浅齿印,仿佛细细品尝着佳肴开始前的开胃酒。 他克制着呼吸,一招一式都按部就班,生怕会惹得陈念不舒服。 陈念却被这样的生疏勾起了渴念。 他认识的alpha很多,有过的亲密接触也不少,当然都没做到过最后一步,他嫌脏。 不去找什么借口,陈念承认自己生性不良,他从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用小蘑菇,频率从最开始的每周一次,变为如果晚上不干点什么就会觉得空虚。 每天和众多alpha聊天是他的最大乐趣,他享受着充当海王的快乐,看他们在深夜发来各种照片,以高高在上地姿态,引诱他们步入疯狂。 只是在这一阵他不再酗酒,也很少做那档子事,游戏带来的刺激同样爽快,成为了绝佳的替代品。 但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被完全取代的。 陈念揽着沙弗莱的手臂向下,轻轻按在alpha胸膛上,在唇分时微微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光迷蒙。 微敞的衣领里露出白色的绷带,保护着下方的伤口,在发现人群中刺客,保护皇帝安然无恙之时,沙弗莱捂住肩头涌出的鲜血,冷厉回眸,该是何等英俊模样? alpha声音沙哑,低低响在陈念耳边:“我现在还只是你的追求者,你都是允许追求者对你做这些事情的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5节 陈念笑了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猜?” 他抓起沙弗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alpha习惯性地向左侧探知,却被omega引导着按在偏向右侧的地方。 沙弗莱清晰感知到陈念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在此时此刻,正因为自己的亲吻和怀抱,微微加速。 这一瞬间,沙弗莱突然觉得名分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起码现在正感受着陈念心跳的人,是他,且只有他。 沙弗莱没再回答,他倾身向前,再度吻上了陈念柔软湿润的唇。 . 傅天河发烧的时候,陈词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 他和alpha正依偎着休息,龟壳上留有无数藤壶被铲除后的小坑。 没了防滑垫,他们躺在上面坑坑洼洼的并不舒服,但有能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 傅天河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期间更是一直在做着繁重的改装工作,如今总算脱离危险,就像他早上对陈词所说,有的是时间休息。 从死里逃生的庆幸中缓过神来,两人就躺在海龟的背上休息,也是为了减少风阻,海龟游得速度非常快,风吹在身上还蛮冷的。 alpha的皮肤呈现出异常的温度,在微凉傍晚里像一口热炉,可能得有三十八度多。 陈词叫醒沉睡中的傅天河,轻声道:“你在发烧。” “什么?”傅天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意识不太清醒,就是觉得有点冷,alpha裹紧身上的衣服,没放在心上,“可能是洗澡着凉了吧,我身体一直都很好的,过上一会儿温度就能退下去。” 傅天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陈词却无法不放在心上,然而现在两人身边什么物资都没有,就连想让傅天河喝点水都做不到,谈何照顾对方。 陈词只能用精神力默默催促海龟尽量再快一点,等到达陆地之后,他们就能找到其他人,或者在有信号的地区向沙弗莱求救。 傅天河翻了个身,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去,陈词看到他的脸都有点发红,在陈词的印象中,发烧应该是很难受的,但傅天河表现得稀松平常。 他们在暴雨中攀登探测平台,傅天河的手掌被铁刺划出一道七八厘米的深重伤口,alpha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人生活中处处顾及着旁人感受,却从不在意自己的情况。 很奇怪。 陈词一直都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不为自己着想的人。 他为了ashes每个月都要经受一次全身检查,却也并非毫无私心,多少个日夜以来仍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并为此将沙弗莱拖入两难的境地。 可傅天河呢?他好像并没有表露出强烈的渴求,陈词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见傅天河迫切地想要过什么。 似乎除了陪伴自己,其他所有的事情对alpha来说都无所谓。 他的心里有点空空的。陈词抬起手按在胸膛,非常陌生的感觉,没办法用语言具体形容。 但陈词知道,它是因傅天河而起。 天色渐晚,能见度越来越低,傅天河身上的温度已经到了烫手的程度,如果说先前他是困得不行在睡觉,现在就有点接近于昏沉了。 陈词坐在龟壳上,让傅天河枕着自己的大腿,好尽量舒服一些,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alpha身上,尽量减少温度的流失。 陈词紧紧盯着海平面的尽头,始终用精神力和海龟建立联系,众多原初生物拱卫着他,一刻也不肯离开,仿佛某种无言的守护。 他握着傅天河的一只手,掌心温度已经高到发烫的地步。 大聪明也意识到了问题,不断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傅天河的脸,发出呜呜声音。 alpha的嘴唇干裂起皮,他们在岛上疯狂奔跑本就消耗了不少水分,如今又在龟背上度过数个小时,更是滴水未进。 陈词清晰记得在山洞里看到的地图,按照海龟的行进速度,应该快了。 终于,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陈词看到了远处陆地的出现,精神陡然一振。 海龟迅速靠岸。 “我们到了。”陈词轻轻拍了拍傅天河的脸,将他唤醒,“很快就能找到有人的地方了,再坚持一下。” 傅天河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喉咙里有一把火在烧,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病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生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最难受的时候还孤身一人。 现在有九月陪在他身边。 傅天河强撑着打起精神,和陈词一起走下龟背,踩上陆地的那一刻,他高大的身体不稳地摇晃两下,似要跌倒,平日里alpha明明活力无限,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陈词搀扶着他走了两步,傅天河很沉,重量压在他肩膀上,让陈词每一步都挪得困难。 饶是如此,傅天河也很快停下:“不行了,我有点喘不上气来。” “那你先躺下吧。”陈词扶着他仰面躺在地上,傅天河眉头紧皱,呼吸也变得急促。 如果单纯发热,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陈词迅速检查傅天河全身,alpha手臂上有一些树枝擦出来的细小血痕,但都不碍事,陈词身上也有,他们逃跑过程匆忙,穿梭在丛林里太容易被擦伤了。 但很快,他发现傅天河胸前的衣服上有两个小小的洞。 洞非常小,以至于昏暗天色中陈词差点没能看见。 陈词立刻解开傅天河的上衣,赫然看到他胸膛上的深深孔洞。 陈词瞳孔猛然一缩。 他想到数小时前在浅滩上,撕破脸的奥萝拉一脚踩在傅天河胸口,告诉alpha会将卵产进他的身体。 那个时候傅天河就已经中毒了! 来自希拉的毒素会使他的体温升高,让身体更加适合卵的孵化,成为彻底的温床。 但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拔足狂奔,剧烈运动中毒素被血液更快地送往全身,让傅天河刚爬上龟背没多久,便出现了发热症状。 陈词立刻俯下身,试图尽可能从两个洞里吮出一些毒液,但他知道已经太迟了,既然傅天河表露出呼吸急促的症状,就表明毒素开始起作用。 陈词吸了两口,只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如果他再晚发现一会儿,伤口都要自己长好了。 陈词当即立断,他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咬下去。 第一下没能将其咬破,疼痛就迫使他松开了嘴。 陈词深吸口气,再度尝试,这一次他犬齿抵住指腹,将所有力气都倾注在牙齿上,十几秒后,终于品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捏开傅天河的下巴,用力挤出更多的血,滴进alpha口中。 陈词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但他的血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如果连这都不能缓解傅天河的状况,那alpha就没救了。 夜晚降临,温度逐渐低了下去,他们只吃了早饭,食物早已消化殆尽,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避难所。 陈词看了眼终端,现在仍旧处在无信号区域,可能得更靠近内陆一些才行。 陈词拍拍大聪明的脑袋,轻声道:“去吧,帮帮我们。” 如同听懂了陈词的话,大聪明汪汪叫了两声,便扭头朝着远处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指腹的伤口就要凝血,陈词再次把它咬开,用力把更多血挤进傅天河嘴里。 信息素的晚香玉味道浓郁,此刻却难以引得琥珀木香的回应,后颈处的临时标记酸胀,是察觉到了alpha的危及状况吗? 直到咬破的那根手指都因为缺血而发白,陈词才停下,幸好海平面的上升让本该高寒的青藏高原成为气候温和的绿地,否则以现在这个情况,傅天河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死。 不能坐以待毙。 陈词抓住傅天河的双臂,背过身去,将alpha背起来,少年嘴唇紧抿,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向前迈出一步。 就这样,一步步向着陆地更深处行进。 陈词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他很饿,也很渴,迫切想要停下来休息,但他知道,傅天河拖不起。 背上的alpha已经失去了意识,脑袋重重地垂在他肩头,随着步伐的晃动,两人的脸颊偶尔会贴上,烫的陈词一惊。 终于,陈词再也坚持不住,酸痛的双腿无法支撑两人的重量,他差点摔倒在地,紧要关头,赶忙先把傅天河放下。 茫茫夜色中,仍不见人家灯火。 突然间,身后传来哗哗的海浪声。 陈词回头,骤然发现海水不知何时已然被推到了他身后,巨大的原初海龟挥动着前肢,将水拨到岸上,紧跟他脚步的潮水却是荧蓝色的。 荧光海浪不断向前推搡,温柔地环绕在他身边,如同某种无言的指引,那冷色的光亮虽不足以照亮四周,却映入疲惫的琥珀色眼眸。 幽蓝的荧光正不断变化,浮游生物们没有大脑,却仿佛被同一个思维所支配,它们凝聚在一起,将本身微弱的光芒汇聚成更明显的存在,一片,又一片。 在茫茫海面上,组成“sos”的形状。 陈词只穿着一件单衣,夜风不断带走身体的热量,手指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深吸口气,抱紧昏迷中的傅天河。 他知道,也许自己不用去寻求帮助了。 遥远而黑暗的前方,似传来几声犬吠。 第122章 陈词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安逸的柔软让他连动都不想动,只想永远地躺在这里,无止境地睡下去。 无需控制,精神力以最自然的状态四散,陈词听到隔壁交谈的声音,人们说着当地的语言,他听不懂。 过了许久,陈词才终于在腹中饥饿的催促下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木质结构的房顶,周围的墙壁刷着防潮的漆,用颜色鲜亮的布和挂画做了些简单的装饰。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是当地的制式长袍,现在天气转暖,也不需要穿的太厚。 陈词掀开被子起来,他蹬上放在床边的鞋子,掀开门帘,低头走出房间。 “醒啦。”正在缝补衣服的妇人看到他出来,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热情道:“来先吃点饭,肯定饿了吧。” 她四十多岁的样子,脸颊因为紫外线辐射呈现出高原红,秀丽黑发绑在身后,淳朴且和蔼,同样穿着改良后的藏袍。 陈词坐到桌边,妇人很快从楼下端来一盘肉和一碗汤,羊排烤到酱红油亮,撒了细碎的香料,淡黄色的汤汁浓稠,散发着浅浅的香气,应该是当地有名的酥油茶。 陈词尝了一口,很香,混合着乳酪,茶叶,以及香料的味道。 羊排更是外焦里嫩,一点腥膻味都吃不出来,鲜香中又带着一点点麻辣,陈词吃过两口,食欲被彻底勾上来了,腹中愈发饥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6节 妇人安静地看着陈词把肉和茶都下肚,重新拿起衣服和针线,继续修补。 陈词吃饱喝足,胃里终于舒服了,对妇人认真道:“谢谢您。” 昨天晚上陈词就见过这位女主人了,妇人名叫卓玛措,她的丈夫宋旺堆是这里的护林员,昨晚宋旺堆巡林结束正要回家,就听到大聪明的狂吠,他养的护林犬被吸引,宋旺堆赶忙跟上,便看到了那片荧光海。 在半山腰,他清晰辨认出了sos的字样。 宋旺堆赶忙下山,救下了体力不支的陈词和高烧昏迷的傅天河,将两人带到自己家中,还连夜找了医生过来给傅天河医治。 卓玛措摆摆手,示意陈词不用客气:“和你一起的那位小伙现在还没醒。” “我能去看看他吗?” 卓玛措将陈词带到隔壁的房间,傅天河正仰面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温度比你们刚来的时候降了一些,我去楼下看看牛,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到下面找我。” “好。” 陈词坐到床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傅天河额头,烧确实退了不少,但还是发热,alpha的呼吸平稳,听起来好了许多,可能是血起到作用。 医生给傅天河胸前的伤口上了药,再用纱布包上,他们身上的其他小擦伤也都得到了处理。 陈词的手从傅天河额头移动到他脸颊,alpha难得安静下来,脸因为发热有一点点红,原本干裂的嘴唇因为喂过水也不再起皮,他下巴处冒出了一层淡淡青色的胡渣,有点扎手。 陈词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记住了傅天河面容的每一处细节,这是他人生中除了白塔侍者之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 陈词垂眸,就要把手收回来,突然感觉到掌心被蹭了蹭。 他的手顿在原处,就看到傅天河睫毛微动,旋即睁开眼睛,那只黑色左眼中带着些刚醒的茫然,右侧的金色义眼一如既往泛着无机质的冷。 “醒了。”陈词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傅天河声音微微沙哑,他盯着木质的房梁看了两秒,“我们现在在哪儿?” “青藏高原,当地居民的家里,昨天晚上这家人救了我们。” 傅天河噢了一声,他的视线从左侧缓慢转到右侧,将所在的房间打量一遍。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青藏高原就成了地球上面积最大的陆地,同样也是除六大信标之外人口最多的聚居地。 虽然涌入了大量外来人口,当地仍旧保持着最原本的民族特色,以至于看到黑红白三色的墙体和宽敞房间,傅天河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千年前。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大聪明正在和其他的狗玩闹,作为护林员,宋旺堆养了很多狗。五彩经幡在风中翻动,似云浪波涌。 远处是高耸的雪山,一座接着一座,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那世界的最高峰? “还记得希拉踩你的那一脚吗?她脚掌上带有毒刺,你中毒了。” 陈词简单说明情况,“海龟带着我们到达了陆地,又用荧光海引来救援,收留我们的这家人是当地的护林员,医生已经尝试给你解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恶心想吐。”傅天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腾,可能不是胃?我也搞不清楚。” 傅天河顿了顿,他侧头看向陈词,满脸担忧神色:“九月,我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陈词差点被口水呛到。 陈词认真解释:“应该不会,希拉没有合适的机会把卵塞进你的肚子里,如果卵真的在,你现在应该会腹痛难忍。” “那就好。”傅天河松了口气,希拉描述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特别是匕首刺入海皇腹部之后,傅天河亲眼看到了流出来的黄绿色浓浆。 那些玩意儿要被塞进他肚子里去,随着怪物孵化,会他吃得只剩一张透明的皮,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傅天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alpha怀孕的可能性,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如果是他和九月的孩子,他会很乐意揣着的。 海马爸爸不也是有育儿袋的嘛,辛苦的事情他可以都包在身上。 陈词想了下,还是没告诉傅天河自己给他喝了血,主要是陈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理由。 说他的血能解毒?有点奇怪,如果傅天河追问,他没法回答。 “恶心的话就多喝点水吧,看看能不能压下去。”陈词将水杯举到傅天河嘴边,卓玛措很贴心地给了支吸管,这样傅天河就能躺着喝水了。 傅天河噙住吸管,乖乖喝了两口水,然后松开。 两人不再言语,没过多久,陈词突然发现傅天河在被子里扭动。 alpha似乎正忍耐着什么,他的面色如常,动作幅度也很小,但明显浑身紧绷着,耳尖也在发红。 陈词:? 紧接着他嗅到了浓郁的琥珀木香,如同实质般冲撞而来。 顾名思义,信息素当然是用来传递信息的,陈词无比清晰地在其中解读到了某种急切的渴求。 许多生物怀孕期间,受孕者需要摄入另一方的信息素,好让腹中的孩子得到更多补充。 希拉给傅天河事先注入的毒素就是起促进作用的,虽然傅天河并未被迫接受海皇卵,陈词给他服用的血液也迅速解毒,但仍有微弱的毒性残存在alpha身体内。 而傅天河和陈词之间存有标记。 也就导致现在傅天河迫切渴望陈词的信息素当做补充。 陈词的血液里含有高浓度的信息素,傅天河昏迷之中摄入了不少,短暂压制了这种渴望,omega的信息素更是让傅天河深深打上了独属于陈词的烙印,产生强烈依赖。 现在时间过去了许久,他又要开始了。 只是现在傅天河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状况,他只知道自己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可耻的起了反应。 不是吧,要不要这样啊?! 傅天河浑身僵硬,他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但对晚香玉味道的渴望却愈演愈烈,让他就像一条马上渴死的鱼无助挣扎着,偏偏能够给予他帮助的人就坐在身边。 陈词还以为傅天河是哪里疼,低声问道:“不舒服吗?” “还、还好。”傅天河怎么可能说实话,他强忍着不适和渴望,用力吞咽了几口,磕磕绊绊地道:“九月。” “嗯?” “……你能抱抱我吗?” 陈词闻言,放下手里的水杯,他俯下身,给了傅天河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拥抱,陈词的双臂搂着傅天河肩颈,alpha的脑袋放在少年的肩膀处,只要稍一偏头,嘴唇就能碰到打上过标记的后颈。 傅天河贪婪地吸着气,信息素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晚香玉的芬芳沁人心脾,但是不够,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 傅天河腆着脸,声音小了八个度,又道:“……能亲亲我吗?” 陈词同样没有迟疑,径直印上了傅天河的唇,感受到alpha浑身一颤。 傅天河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双手按在陈词后背,主动出击,从少年口中汲取更多信息素,不,并非是只要信息素,才祈求亲吻的。 他们共同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危难,漂流在大海上最终获救,苏醒于温暖的碉房内,以脆弱的人类之躯,击败残忍海皇。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肩作战的激情,还有紧紧相拥的幸福交织在一起,让傅天河只想虔诚地亲吻怀中少年。 有过先前的尝试,这个吻要熟练一些,但也只能打个及格分。 唇分之时,陈词的呼吸也有点乱了步调。 不过事情到这个程度,他也明白了。 陈词瞥了傅天河盖在身上的被子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他思索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要做吗?” 傅天河差点被口水呛死。 “不用!!!” 慌乱之中,傅天河的音量都提高了,九月在这个方面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坦诚,反倒让他愈发羞愧:“稍微忍一忍应该就好了。” 陈词点点头:“如果需要信息素的话随时跟我说。” 傅天河艰难发声:“……好。” 见傅天河的状态稳定下来了,陈词就掏出终端,昨天晚上被宋旺堆找到的时候,他还意识清醒。 之后他和傅天河被带到家中,刚移到有信号的地方,陈词就立刻向陈念发送了消息。 只是那时他也很累了,就没和陈念聊上太多。 如今清闲下来,终于可以好好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 陈词输入:【离开探测平台之后的第二天就下了雨,海龟带我们去附近的一座小岛躲避,第三天早晨,我和傅天河在礁石附近捡到了一个女人,她自称是船难飘到这里来的,名叫奥萝拉。】 陈念:【???】 陈念:【什么?奥萝拉?你遇见了一个叫奥萝拉的女人???】 陈词正在打字的手一顿,他把对话框里已经写好的几行内容保存到剪切板,重新输入:【对。】 陈念:【我玩的游戏里面也有个叫奥萝拉的人!不对,准确来说她是boss海皇希拉的化身,伪装成玩家靠近我,刚刚完成的主线任务就是把它击败!】 几个感叹号表明着陈念的震惊,甚至都因为激动打错了好几个字,就连陈词看到这段话也愣了。 奥萝拉是海皇希拉的化身。 这不就是他和傅天河才经历过的事吗?怎么会成了陈念玩过的游戏内容? 陈念:【你遇见的那个奥萝拉是什么样子?】 陈词:【黑皮肤,银色的长波浪卷发,二十出头的模样】 陈念:【……这就是她在游戏里的形象!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陈念又发来了一张游戏截图,陈词一眼过去,就笃定这绝对是奥萝拉。 陈词:【别着急,我们先用自己的角度把有关奥萝拉的事详细写出来,相互看看。】 陈念:【好。】 陈词打开备忘录,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他和傅天河这几天的经历。 他们在海滩上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奥萝拉,大聪明表现出极度的恐惧,两人因此心生警惕,之后去山上探索,他却意外睡着,梦见奥萝拉变身为原初生物,将人活生生吃掉的景象。 之后更是在另一场梦中得知她畏惧噪音,由此推测出是海皇当中的希拉,再和傅天河利用山洞中留存下来的设备进行改装,先下手为强。 危难之际遭到了天空中激光的帮助,最终从希拉手中成功逃脱。 陈词用词简单而准确,清楚表述出每一处重要的细节,又不会缀余冗杂,写完之后他整个看了一遍,就复制到聊天框给陈念发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陈念的那一份发过来,陈念显然非常激动,光是看了前两段,陈词就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 但和内容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7节 他们两人在虚拟的游戏和真实的现实中,经历了几乎完全相同的事。 又或者说陈念的进程总是比陈词快上一步。 奥萝拉炸毁弃神者公会大楼,当着陈念的面显露出原形是在6号早上11点钟,而陈词在登山途中突然昏睡过去做梦,也是在六号早上11点钟。 陈词梦见的内容正是陈念在游戏里亲身经历的,被从头吃到的真实感通过梦境,从陈念的意识传递进陈词的脑海。 而陈词了解到奥萝拉惧怕声音,也是因为陈念在游戏内的成功探索。 之后陈念和沙弗莱在游戏内攻打boss, boss血量归零的那一刻,激光从天而降,击中了希拉。 所有的一切在时间上都完全吻合。 陈词又想到了他曾看到的眼睛,红蓝两色的巨大眼瞳在天空中,默默地注视着他。 陈念:【在打boss之前沙弗莱就搜集了很多现实中有关海皇希拉的信息,他说电幻神国这款游戏内很多东西都是根据现实灵感制作的。可就算灵感再来源于现实,也不可能弄得完全一样吧,名字一样外形一样就连它怀孕的设定都是一样!也太诡异了!】 【简直就像游戏中的事情映射到了现实】 陈念忍不住想到几年前“极境深海”的版本,由于主线任务未完成,整个格陵兰冰雪高原被封锁,不就和现实中月光坍塌导致格陵兰高原再无人迹完全相同吗? 陈念:【我得去好好查一下这个游戏,你和傅天河安心在那里休息吧,很快就会有飞行器过去接你们。】 陈词:【不用,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也想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反正也有信号,我们可以随时联系。】 【也行。】 陈念忍不住感慨哥哥真是个内心强大的人,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都不愿意回来。 辰砂顶层,皇宫里,陈念放下终端。 他深呼吸了几次,让心中的惊骇平复些许,把陈词的消息原模原样地转发给沙弗莱,才收起新终端,去隔壁的卧室找alpha。 陈念进来的时候,沙弗莱正坐在床上写代码。 看到少年急匆匆的身影,沙弗莱将刚写好的东西保存,关闭了虚拟屏。 “怎么了?” “我刚刚和陈词联系上了,他说了特别多重要的事情,具体内容我把消息转给你了,你赶快看一下。” 沙弗莱闻言立刻打开社交软件,他只看了第一段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奥萝拉?” “对,陈词和傅天河在小岛上也遇见了一个自称奥萝拉的女人,你快看完,先别问问题了。” 沙弗莱迅速将整段消息全部看完,然后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过。 “电幻神国绝不仅仅只是个游戏那么简单。” 陈念严肃道:“击杀希拉系统给了三天的时限,如果在这三天内我们没能完成任务,会发生什么?从天而降的光束应该不会出现吧,那么陈词和傅天河又要怎么逃脱希拉的追捕?”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我们在游戏里完成的任务,救了陈词的命。” “那道光应该是天基激光武器发出的。”沙弗莱立刻登录内网,他输入大皇子的特定密匙,进行查询。 alpha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屏幕,最终停在了一行数据上。 昨天早上10点47分,也就是他们在游戏内击败海皇希拉的那一刻,一颗正好经过青藏高原北部海域的天基卫星在未经军部许可的情况下,进行了发射。 能够控制天基卫星的除了军部,就只剩下身为超级计算机的信标。 “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查了他的开发商叫b……beacon。”陈念低下头,就要查询单词的意思。 沙弗莱:“信标。beacon是信标的意思。” 陈念一愣,旋即羞恼地锤了沙弗莱一拳:“靠,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沙弗莱身体摇晃了下:“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的,电幻神国这么大体量的虚拟现实游戏,一般的公司哪儿能做出来啊?不得是基于像信标这种的超级计算机才有可能吗?” 陈念简直无语了,他是这一个月才接触游戏的,英语又不好,哪能想到那么多,要是沙弗莱早说,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你还知道什么?快点都说出来。” “剩下的就没有了,不光是我,还有很多玩家一直都觉得电幻神国的内容映射了现实,毕竟‘极境深海’版本的封锁和月光看坍塌的情况是一样的。” 沙弗莱顿了顿,皱起眉头:“但从这件事来看,反而更像是某种……预演?” 预言么……确实很像,只是信标是如何做出精准判断的? “对了,你不是每周都要给辰砂进行核心程序的维护吗?正好能见到它,要不然稍微问一下是什么情况?” “而且陈词说的那个在天空中看到的红色眼睛也很诡异,会不会是信标一直在监视他,要不然卫星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合地在关键时刻发射,救了陈词和傅天河呢?” 沙弗莱点头:“应该是信标,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我在进行核心程序的维护,辰砂提醒我到湖边,我照做之后,发现陈词正在人工湖里独自游泳。” 陈念:“那你快去问问。” “好。”沙弗莱答应下来。 陈念搀扶着沙弗莱下床,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按照现在这个说法,岂不是信标早就知道他和陈词身份的问题了?! 陈念愣了几秒,旋即就放松下来,无所谓,被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是陈蔚元帅的另一个孩子,又不是杀人犯,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信标知道陈词在外面跑,还没有把他抓回来,已经算是一种默许了,也许……这也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陈念打开系统,金属椅子从墙内翻出来,他扶着沙弗莱坐上去,为alpha绑上用于固定的皮带。 进入信标核心程序的期间,需要将身体牢牢固定,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造成损伤。 皮质束缚带从沙弗莱的胸膛勒过,陈念将一根手指挤进去试了试松紧,确定留有适当的空隙,不会阻碍血流造成水肿或者坏死。 然后是双腿,手臂就留到最后吧。 陈念蹲下身,感觉有点窝肚子呼吸不畅,就干脆跪坐在地毯上,垂眸把沙弗莱两腿固定在椅子腿处。 他小心注意着沙弗莱受伤的地方,确定都弄好了,抬起头,便看到沙弗莱从一旁的桌上拿了块糖。 自从之前当着陈念的面晕倒,沙弗莱就习惯性地在桌上放几块糖,虽然那次并非因为低血糖,但说不定关键时刻也能起到作用。 沙弗莱正要拨开糖纸,就看到陈念抬眸,少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东西,眼中一亮。 陈念双膝分开跪坐在沙弗莱身前,一只手按着沙弗莱膝盖,另一只手撑着地面,他微微仰着头,对着alpha张开嘴。 沙弗莱的视线清晰勾勒出少年脖颈扬起的弧度,锁骨的小小凹窝,还有衣料遮挡下的肩头,那双琥珀色的眼正直勾勾盯着他,柔软唇瓣中露出舌尖,期待着甜意的到来。 沙弗莱喉头忍不住发紧。 这一刻,他更想把其他东西放进陈念嘴里。 ——会含住吗?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沙弗莱克制着手指的颤抖,他拨开糖纸,将那根棒棒糖送进陈念口中,陈念乖乖含住,品尝着水果味的棒棒糖,露出满足的神情。 很快omega向后微微一仰,啵的一声轻响,糖被吐出,陈念舔舔唇角了,似回味着味道,继续给沙弗莱做固定。 只留alpha独自握着那根棒棒糖,剔透的糖球上还带着层晶莹的水光。 沙弗莱怔忪了几秒,最终将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很甜。 第123章 在陈念的帮助下,沙弗莱佩戴上银色的神经适配器。 强大的精神力凝聚,牢牢保护住意识空间,保护其不受冲击。 适配器被开启的一瞬,时间静止,电子震荡,脉冲突发,信号冲击着神经,刺入大脑,被精神力层层缓冲。 短暂的黑暗后,沙弗莱再度进入了那方从盒子无限延展出的纯白空间,他踩在所谓的地面上,双脚却没有坚实感。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写下一行代码,门出现了。 沙弗莱推门走进去。 雨幕逆升至漆黑天空,其间泛着淡淡的红,反射晶莹光芒,似某种珍贵的矿物质。 天是黑的,水面是黑的,而在中间却交融着虚无的白,最终融成一抹精致的灰。 无休止的海洋和天空,充斥在虚拟的空间。 沙弗莱踩在水中,层层涟漪扩散,数据被惊扰,化作粒子特效点点飘散,最终重新归于水面。 cinnabar就坐在静水中央,赤红的身影小小一只,繁复厚重的衣衫垂落悬在空中,却是不敢让人有丝毫忽视。 “日安。”沙弗莱轻声道,“贸然拜访,打扰您了。” cinnabar似乎早就料到沙弗莱会来,她转过身,三四岁女童的面庞平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是一只闭合着的眼睛。 沙弗莱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您都知道的,对吗?” cinnabar没有回答,但沙弗莱知道那是默认。 沙弗莱:“很感激您在紧要关头救了陈词,他现在一切安好,正在青藏高原上。” cinnabar不说话。 沙弗莱继续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两兄弟的存在?电幻神国中正在发生的剧情是某些事情的预演吗?游戏内希拉的死亡和现实中陈词的遭遇究竟有什么关联?” “很抱歉,吾还不能回答你。” cinnabar终于出声了,稚嫩的童声不辨男女,赤红的花纹自领口出现,顺着脖颈延伸至脸颊,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平静地望着沙弗莱,额头上的眼睛却在这时睁开了。 那只赤红色眼瞳看向空中,沙弗莱同样抬头,窥见的却只有无尽浓黑,一切都是数据化作的虚无。 但他知道,对于信标来说,上方还存在着相当特殊的地方,那是庞大数据得以在不同信标间通流的“云端”。 “你想要知晓的一切真相就藏在电幻神国中。”cinnabar抬起手,轻点在半空。 沙弗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严格来说这方虚拟空间里并不存在他的“身体”,所有的一切完全是由电信号构成的,他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纸片,向着后方急速飞去。 赤红色的娇小身影愈来愈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声音却传入耳边。 “吾期待着你将它发现的那天。” 眼前陡然黑了下去,一行行绿色的代码闪过,他被强制登出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8节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手指扣动扶手上的机关,神经适配器的设备锁自动弹开。 陈念听到动静,赶忙为他摘下适配器,满脸惊讶:“这么快。” 少年嘴里含着那根棒棒糖,沙弗莱进入核心程序嘴里当然不能吃着东西,陈念就把糖接过来了,他左腮鼓鼓的,如同一只存了余粮的小松鼠,眼含期待。 “其实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说了两句话,它就把我强行推出来了。”沙弗莱顿了顿,道,“cinnabar说真相就藏在游戏里。” 陈念:“cinnabar是谁?” 沙弗莱:“就是辰砂核心系统的名字。” “欸?难道这个游戏里真的隐藏着那么多秘密吗?”陈念眨眨眼,他将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腮帮子移到右侧,咬着那根塑料杆,习惯性地打开终端,查看电幻神国的游戏论坛。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论坛上都有什么新帖子,就有个弹框跳出。 弹窗中的图像是一张老旧泛黄的纸,似乎是从某个地方匆忙撕下来的,边缘毛糙卷曲,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匆忙写了三个数字。 901。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你看这个。”陈念将屏幕移向沙弗莱。 只是一眼,沙弗莱就认出这是个游戏外解谜。 配合着cinnabar的那句话,他意识到探索已经由此开始了,cinnabar向他指明了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这是游戏内外解谜。”沙弗莱解释道,“玩家需要通过游戏内部的异常信息或者系统提供的线索进行搜寻,谜面大都藏在现实世界里,也许是某天新闻报刊的内容,也有可能是某段采访中说过的话。” “这种解密一般都是实时的,解开一个谜题会获得下一个谜题的线索,最终抽丝剥茧,找到真相,解锁关键结局。” 和现实挂钩?陈念来了兴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成功解开,就会知道关于这一切的秘密吧!” 沙弗莱:“应该是这样的,我很确定cinnabar有游戏的控制权。” 陈念信服地点点头:“嗯,说不定那个把奥萝拉带给我的菜格欧就是它假冒的,对了,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词?” 沙弗莱:“可以,但是你得先把我解开。” “不好意思,忘了忘了。”陈念恍然意识到沙弗莱还被五花大绑着,他赶忙关上虚拟屏,给alpha解开身上的束缚带,搀扶着他起身。 他把沙弗莱扶回床上,alpha活动的手腕,袖口中隐约能够看到皮肤上勒出的红印子。 陈念还在琢磨:“901,这个数字会是什么意思呢?” 沙弗莱:“可能是某个文件的名称,也可能是游戏内某个坐标的一部分,具体情况如何还需要详细的去找。这种解密一般都耗时挺长的,你也不用太着急,因为既然它推送出来,就表示电幻神国的全体玩家会和我们一同解密。” 陈念点点头,他截屏保存了弹窗画面,关掉之后,看到论坛上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新帖子,讨论这个突然发布的谜题。 已经有人去尝试寻找坐标了。 沙弗莱:“反正最近我也没有特别多的事,正好处理解谜,你下午还得去上课吧。” “是啊,前两天推掉的课还得补回来。”陈念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一阵我都在皇宫连门都不出,好想去玩儿啊。” 陈念身上还有作为皇子妃的禁令,只能在沙弗莱陪同或者携带保镖的情况下出门。 现在沙弗莱的腿受伤了,想要出去只能坐轮椅,陈念又不想带着一大群保镖出现在公众视野内,也太显眼了。 “你想去哪儿?”沙弗莱问他。 陈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腿不好,又没法和我一起去,算了,安东尼奥前天问我要不要玩,也许我能和他一块?” “安东尼奥?他怎么联系上你的。” 陈念眨眨眼:“我们之前在宴会上加过联系方式啊,收集信息素也是我直接把他约出来见面的。” 沙弗莱很明显地看出陈念是故意这么说惹他生气,按照恋爱书中的技法,他应该表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少年计谋落空,起到推拉的效果。 但顺着陈念的小心思,又有什么关系呢? 沙弗莱皱起眉头,也是听从了心中那微妙的不适感,或者说被称之为吃醋的情绪。 “我也很想出去。”alpha垂下金色睫毛,声音些许低落,“之前一直要马不停蹄地处理各项公务,连放松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清闲点了,腿还成了这样。” 他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躺在卧室里蛮无聊的,要是有人能多陪陪我就好了。” 陈念乐了。 他没想到沙弗莱直接和他演起来了。 头一回看到沙弗莱装可怜,还怪有意思的。 陈念:“你在游戏里不是有很多好兄弟吗?可以找他们一起玩儿啊,反正电幻神国模拟现实,在游戏里出门也是一样的。” 沙弗莱:“不一样,他们都不是你。” 放在往常,沙弗莱如果在电视剧里听到这样的对白,绝对会瘆得浑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而现在,话语却如溪水般自然而然地从他心底流淌出来。 陈念沉默了一秒。 各种各样的情话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但类似的言语从沙弗莱口中说出,却显得那么诚恳。 有谁能抵挡得住猛男撒娇呢?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出门了。” 陈念看向窗外,不去和沙弗莱对视:“但晚上我要和桂芷棋一块儿画画,你还得自己呆着,画完我会来找你的。” . 与此同时,辰砂地下城,13号信息处理区。 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坐落在西侧,是当地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夜总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涌入其中,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出来。 夜总会提供特殊服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那些年轻又漂亮的酒陪们各个身体柔软,笑容娇美。 如果你能给出足够的钱,便可以抱着他们,进去最顶层的隐蔽包间。 路恒刚一走进夜总会大门,就被喧闹的音乐声震得脚步一顿,对于听惯了古典音乐的他来说,震耳欲聋的dj就是种折磨。 舞池中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扭动,身体几乎紧紧贴着,酒气和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路恒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他地下城的巡演会开了一个多月,终于在现在到达了13号信息处理器。 越是靠近信标的下层,就越能感受到人与人素质之间的巨大差别,放到往常,路恒是绝对不会来这种肮脏地方的。 路恒坐到吧台前,他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一时间有不少alpha被吸引,想要上前搭讪,却都在靠近之时被路恒狠狠瞪了回去。 几分钟后,身着黑色短衣的少年匆忙走来,他有着一头浅棕色的蓬松卷发,水汪汪的小鹿眼似某种无害的小动物,妆容衬托下的无辜表情更让人心生怜爱。 正是如今黑匣子里最受欢迎的陪酒,查理。 他坐到路恒身边,小心地和这位来自顶层的少爷相隔礼貌距离,笑着问道:“少爷,您要见我?” 路恒:“听说你是这家夜总会最受欢迎的,就想过来看看。” 查理:“少爷说笑了。” 路恒实在不想再如此喧闹的环境中多待,直接问:“对了,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小少爷拿出照片,递给查理,查理一看照片中的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一下,他做梦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多少次陈念坐在休息室里,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自己又拿下了多少大单,眉眼间的无趣是那么遭人嫉恨,那些为陈念一掷千金的alpha在少年口中,并不算需要特殊讨好的金主。 而他只能强装着笑意,夸赞陈念好厉害,眼睁睁看陈念愈发深受赏识,成为alpha们疯狂追捧的明珠。 查理微小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脱路恒的观察,路家少爷眯了眯眼,就听查理轻声道:“认识倒是认识,不知道路少爷找他有什么事?” “哦,就是这个人和我有点牵扯,最近我找不到他了,就想着在附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牵扯?也就是说陈念什么时候得罪了顶层的路恒少爷? 查理心下一喜,他到现在还记得陈念临走那天对他说的话,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傍上了大款,嘲弄他装腔作势,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难道说……陈念傍的那个大款和路恒少爷也有关系? 查理迅速脑补了一出大戏,处处被陈念压上一头的憋屈,此时此刻终于能够得到释放。 陈念走后,他再度成为了夜总会里最欢迎的人,但那些alpha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到离开的陈念。 每每被抱在怀中,听到他们表露出惋惜和思念,查理紧握的掌心都几乎要被指甲刺伤。 “他三个月前从黑匣子离开了,之前一直在我们这里干。”查理轻声道,“当时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不知道路恒少爷想要知道些什么?” “他在这里干过?”路恒一愣。 路恒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收集线索。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那天他在研究所广场上见到的弹奏者就是陈词,无论陈词再怎么有沙弗莱殿下帮忙,路恒都坚定自己的结论,那张照片绝非殿下口中的“长得像而已”。 陈词让他三番两次地公然出丑,使得路恒心中只剩下绝对要把陈词扳倒的执念,强烈的念头甚至都要演变成某种仇恨。 他小心保存着那张拍摄的照片,在地下城四处搜寻相关的消息,如果陈词真的来过地下城,肯定会有其它见过他的人。 路恒是在24号信息处理区,偶然从一个男人口中得知陈词下落的。 刚一看到路恒手中的照片,男人就激动得几乎跳起来,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陈词身边的alpha,表情瞬间转变,开始骂一些“婊子”之类的脏话。 男人说他常住在13号信息处理区。 听到“常住”这个词,路恒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一直以为陈词是偶尔抓住时机才来地下城偷情的,为什么会有常住一说? 路恒敏锐发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他按照男人所说,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稍一打听就得知了更多相关消息,并最终走进了这家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 “是啊,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们店里的夜场皇后呢。”查理在相册里翻了翻,他点开一张照片,“看,是不是他?” 照片中少年身着紧身露背短衣,正靠在男人怀里,言笑晏晏,半透明的布料勾勒出身体的线条,皮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臂弯,露出圆润逛街的肩膀,在昏暗灯光下更显暧昧。 他化着淡妆,嘴唇红润,眼神因微醺而迷蒙,眉眼间尽是风情。 “对,就是他!”路恒死死盯着照片,“还有这样的照片吗?能不能都发给我?” “有很多。”查理挨个地点给路恒看,画面一张比一张劲爆。 陈念当初可是打着“看谁能得到他的初夜”的名头,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下药或强迫行为,每次陈念招待贵宾,老总厉纾都会让查理一块跟着。 查理手头的这些东西可不要太多。 路恒:“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查理:“陈念。” 陈念。 路恒几乎想要放声狂笑,和陈词相同的姓,不同的名,完全一致的容貌以及对不上的行踪,种种迹象都表明,所谓的皇子妃是一对双生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89节 陈家当年发生的惨案人尽皆知,元帅在前线牺牲,陈家宅邸却燃起熊熊大火,部下拼尽全力只救出双子中的哥哥。 谁能想到被公认为死亡的弟弟,其实一直都活着呢? 路恒激动得就要发抖,他知道,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一个足以让他占据绝对主动权的秘密。 如今他手中掌握着足以将这对双子碾死的铁证,皇子妃?呵,不知道沙弗莱殿下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尽管都告诉我,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报酬。” . “阿嚏!” 陈词抬起手,慢吞吞地揉了揉鼻子,傅天河听见动静看过来,问:“感冒了吗?”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痒。”陈词没放在心上,他一直都不相信如果被骂会打喷嚏这种说法。 天色渐晚,白天傅天河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挣扎在信息素渴求的苦恼中,陈词就坐在床边,每当alpha表情扭曲似乎实在扛不住时,就俯下身,给他一个吻。 晚香玉的气息中,傅天河会很快安静下来。 下午傅天河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不再那么难受,烧也退了。 毒素看起来已经被代谢掉了。 陈词就和他下楼走了走,宋旺堆去巡林,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卓玛措在收拾家里的庭院,他们养了许多牛羊,平时就放养在附近,由狗看管。 陈念发来消息,详细说明了他和沙弗莱的调查情况,那款游戏果然并不单纯,如果真的有信标参与其中,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说得清了。 陈词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陈念和沙弗莱,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只需要在这里放松,享受难得的旅途。 高原地形复杂,东边是一片平坦草场,西侧又是高低起伏的浓密山林,更远的地方山峰耸立,随着高度攀升从苍绿过渡到白皑。 许多碉屋散布,住着的都是护林员,哨兵之类的特殊人员,而在更靠近内陆的地方还有大规模的城市,人们大都生活在那里。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500米,面积广阔,除却高耸山脉还有许多不同的复杂地形,定居此处的人数甚至比蓝矾和烟晶两座信标加起来都多。 白鸟划过天空,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不远处的圣坛色彩艳丽,在翠绿和雪白的衬托下,格外抓眼。 据说千年之前人们把这里叫做圣地,如今置身于高远天穹下,听着风吹草动,牛羊哞咩的声响,真有种洗涤心灵的澄澈感。 傅天河:“等过上几天我们还可以到雪山上去看看,据说附近还有冰川呢。” 陈词嗯了一声,大聪明摇着尾巴跑过来,他摸摸比格犬的脑袋,闻到狗身上有点味道,便打算给它洗个澡。 陈词问卓玛措要了给狗洗澡的工具,他蹲在大聪明身侧,撸起衣袖,露出白皙小臂,不加打理的黑发软软地垂在眉梢,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omega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所以当他用这幅模样,启唇问出“要做吗”时,巨大反差所带来的冲击让人很难遭得住。 傅天河一直都知道九月在这个方面相当坦诚,从不扭捏,更不会害羞什么的,但没料到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如果当时自己回答说“想”,会发生什么? 他的脸又控制不住地烧起来。 九月会主动除去衣物,凑近他吗?也许少年将蹙起眉头,慢慢地沉下身去,再像当初亲吻时,问他够了吗。 傅天河又觉得脑袋晕晕的。 他好像有哪里坏掉了,明明从很久之前,就下定决心不去打扰别人,独自一人生活,充当这个世界的过客。 但意外发生在他遇见九月的那天,只是偶然一瞥,看到少年将几个痛哭流涕的混混堵在墙边,就再也移不开眼。 陈词打开水龙头,调整成合适的温度,见傅天河站在原地发呆,叫了他一声:“傅天河?” alpha回过神来,赶忙过去帮忙。 傅天河和陈词一起给大聪明洗澡,洗着洗着突然想到,最近他痒到不行,恨不得将手伸进去使劲搅动一番的右眼底,今天好像没再难受。 第124章 给脏兮兮的大聪明洗完澡,陈词和傅天河又帮着卓玛措照顾牛羊,他俩总不能留在这里吃干饭吧。 现在手中空无一物,也没什么能报答卓玛措一家的,好在两人身体养好了,有的是力气。 海水的上涨让当地气候不再那么极端,暖季从原本的4个月延长至半年,接羔羊的时间也随之增长,正值六月底,还有不少刚出生的小羊。 果然无论什么生物在幼崽时期都是最可爱的,白色的小羊毛茸茸,蹦蹦跳跳地凑母羊饱胀的乳房处,想要喝奶,却被那只并非它母亲的母羊一脚踹开,委屈地咩咩直叫。 陈词和傅天河通过羊群身上的花斑和颜色,辨认究竟谁和谁属于一家子。 他们帮着卓玛措把羊赶到更远的地方吃草,一路上留下数不清的小黑蛋,陈词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边吃边拉的景象。 天黑之时宋旺堆巡山回来了,四人一起在桌边吃过晚饭,有了傅天河的加入,桌上热闹许多,宋旺堆和卓玛措的孩子们都在城里生活,他们两人需要放牧和巡山,就一直住在这里。 陈词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只需要在专门问起他的时候说上两句就行,倒也轻松自在。 终于到了有灯的地方,不用每天入夜之后就得准备早早休息了。 陈词征得卓玛措的同意,抱了一只雪白的小羊在怀里,羔羊身上有种淡淡的腥膻味,绒毛柔软,叫声还打着颤音,如果之后有机会,养一只小羊好像也不错。 他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景色,依稀能够看到蜿蜒的海岸线,幽蓝色的荧光海已然退去,精神领域中显示海龟暂且离开了。 回想起原初生物们给予的帮助,陈词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些生物当做敌人,可它们帮自己除掉了海皇希拉,还在最危急的时刻发出求救。 卓玛措家的房子一共有三层,空间很大,陈词和傅天河各睡一个房间,陈词洗漱完,刚刚关灯睡下,就听到门帘被人掀开了。 傅天河的声音试探着响起:“九月?” 陈词轻轻嗯了一声。 傅天河不再吱声,陈词听到过来的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然后是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紧接着温暖的躯体爬上了床,躺在他身边。 陈词向靠墙的里边挪了挪,给傅天河腾出位置。 好像从船难发生后,他和傅天河就都是睡在一起的,早就习惯了对方平稳的呼吸和淡淡萦绕的琥珀木香。 傅天河同陈词盖上一张被子,alpha的手在被子里动了动,蹭上少年的手背,尝试着勾住他手指。 陈词无动于衷,他双眸闭着酝酿睡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多么惊奇的形容啊,他竟然会习惯alpha愈发亲昵的接触。 然后陈词感受到了靠近的呼吸,轻轻洒在自己脸颊边,似乎在请求一个浅浅的吻。 只是傅天河的中毒症状应该已经完全消除了吧,一整个晚上他都没再说需要补充信息素。 陈词睫毛动了下,傅天河应该不需要信息素了,嗯。 但他的唇角仍旧被贴上,alpha反复摩挲着,柔软的唇肉被挤压,然后松开,再压磨。 让陈词想到了胡乱蹭的小狗。 他稍微偏过头去,好让傅天河能够碰到更多,单纯地相贴厮磨,感受呼吸洒在彼此鼻畔的微凉,再就是alpha主动发起的尝试。 他们品尝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是氤氲在琥珀森林中的暗夜流芳。 陈词沉默地敞开着,如同半夜梦醒的屋主主动为外面的小偷打开房门,看他把家中的每一寸角落都扫荡彻底,值钱的宝贝拿出来仔细端详一番,再放回原处,苦恼思考着究竟要把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带走。 明明已经不需要补充信息素了,自己又为什么会默许这种行为? 傅天河的手绕到了他的后颈,指尖摩挲着曾经带有齿印的地方,距离临时标记已经过去半个月,他留下的信息素正在不断被omega代谢掉,顶多再过上十几天,九月身上就会彻底失去他的味道。 有点不舍,但傅天河知道,他应该知足。 陈词忍不住再度想到了他看过的那些书。 在白塔生活的时光很无趣,他就一本又一本地看了许多书,大部分是各种类型的小说,陈词发现,很多文章中作者总是不约而同地选择让主角在经历危机之后滚到床上去。 据说这是一种感情递进,陈词无法理解,他只觉得挺无聊的。 仔细想想,他和傅天河好像也符合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对正常人来讲,书中描述的发展才是应当的吗?傅天河突然跑过来和他一起睡,也是因为想要所谓的更进一步? 陈词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挣脱了傅天河勾着他的手,侧过身去面对着alpha,准确无误地摸索到裤腰的位置,在傅天河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解开了他的裤子。 傅天河:!!! 傅天河顿时吓得终止了亲吻,他两只手紧紧抓住自己裤腰,不让陈词真的扒下来,浑身紧绷到就连说话都变了音:“九月?” “嗯。”陈词的声音仍旧平静,“做吧,只有一次的话应该不会怀孕。” 傅天河:??????? 少年的手又要脱他的衣服,傅天河赶忙紧紧抓住,将陈词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 九月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天河深吸口气,轻声解释道,“只是想亲亲你,那种事情是要到非常亲密之后才能做的。” “现在我们不算吗?” “大概……还没到吧?” 皮筏艇上他对九月表了白,然而九月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给出过回答,他喜欢九月那种情绪浓烈到甚至都能说得上是爱,但九月对他呢? 傅天河觉得omega应该是不懂的,自己如果在九月都没完全弄明白的情况下就和他进一步,和诱哄又有什么区别呢? 傅天河把陈词整个人翻过来,让少年背对着他面朝墙壁,就这样将陈词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少年的手,以防他再度作乱。 傅天河轻轻吻了吻陈词后颈处腺体所在的位置,低声道:“睡吧。” 怀中的少年彻底安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听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温暖的雕房中入眠,无关欲念,只是最真挚的爱恋。 清晨,陈词被一阵喧闹吵醒,他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此时正处于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 傅天河也坐起身,望向外面,他们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傅天河高声问道:“大姐,怎么了啊?” 卓玛错的回答匆忙传来:“有原初生物顺着涨潮登陆了,得赶紧把它们赶回去。” 原初生物。 陈词立刻起床,他蹬上鞋子,傅天河双手拿过衣服给他披在身上,省得再着凉。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0节 陈词掀开门帘,双眼被灯光刺得眯了一下,宋旺堆已经拿上了猎枪,正要出门。 “我们也一起去。”在卓玛措劝说之前,陈词又道,“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好。”宋旺堆直接答应下来,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把猎枪,递给陈词和傅天河,“会用吗?” “会。” 宋旺堆点了下头,接着不再耽搁跑出门去,几条狗汪汪叫着跟在他身后,陈词和傅天河背上猎枪,离开碉房,就听见卓玛措在身后喊道:“注意安全!” 陈词和傅天河跟随着宋旺堆的脚步,一直到了西侧的海岸线,这里和他们登陆的位置相距十几公里,远远就能看到摇动的灯光,哨塔耸立,已经有其他人赶到了。 接二连三的枪声如同爆竹,期间还夹杂着呼喊,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正随着上涨的潮水涌上浅滩。 大部分鱼类隐藏在后方,那些能短暂上岸的生物充当马前卒,蛏子和猫眼螺随着潮水冲锋,迅速卧进沙里。 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突然跃起,死死咬住脚踝和小腿,甚至以自体爆炸作为攻击,只要被咬上,不脱一层皮便难以挣脱。 灯光昏暗,有人被这些东西袭击了,发出吃痛的呼喊,陈词见状,毫不犹豫地释放出精神力,将自己的思绪传递出去。 ——走开! 汹涌登陆的浪潮凝聚了一瞬。 人们抓住关键的时机回以反击,铲车轰隆隆地开过来,将数不清的原初生物铲在兜里,再扔回海中。 然而炮火声轰然响起。 “小心!” 人们大喊着矮身躲避,只见在那潮水涌动之处,一只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螃蟹正在攀爬上来。 它庞大的身躯呈现出某种暗红,泛着锈蚀金属的光泽,还挂着些暗色水草和寄生生物,螯钳强壮得甚至能夹起铲车。 另一边的前肢则是由机械组成的大炮,正因刚才的出膛,发出过热的刺啦声响,也许还在预热着下一发炮弹。 简直就像灾难片里才会出现的可怖怪物! 螃蟹横向反复挪动着身体,最终准确无误地瞄准了正在赶来的陈词。 果然,有一部分高等原初生物是能够扛住他的精神支配的。 陈词立刻转向,朝着人最少的方向跑去,又是一颗炮弹轰膛而出,冲向陈词! 他就地一滚,爆炸在身后三米处发生,霎时间砂石飞溅,哗啦啦地落在陈词头上身上。 所有打在螃蟹外壳上的子弹都被噼啪弹开,顶多只能制造出细小的坑洼。 趁着原初螃蟹被陈词吸引了注意力,傅天河在暗中潜伏,他浑身被陈词的精神力包裹着,隐去了踪迹。 等到螃蟹意识到有人靠近之时,傅天河已经利落地爬上了它后背。 螃蟹立刻转身,试图用螯钳将傅天河揪下来,但傅天河的速度比它更快,转眼间就爬到了头壳处。 傅天河一手抓住蟹钳的根部固定身形,另一只手扒住螃蟹壳,alpha爆喝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猛然绷紧,迸发出几乎超出人类身体极限的巨力,竟生生将壳掰开了一丝缝隙! 下一刻,傅天河抽出背上的猎枪,将枪口径直插入缝隙,扣动扳机。 ——砰! 内部组织就这样被携带巨大冲量的子弹生生搅碎,螃蟹瞬间陷入狂乱之中,傅天河借着它狂甩的力道松手,整个人飞出去数米远,最终在沙滩上就地一滚,消去惯性。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操作给惊呆了,面对狂乱的巨蟹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乘胜追击。 更多心智不够强的小型原初生物则在陈词的命令下,向着后方退去,至于那些已经卧入沙滩中的则重新现出身影,不再成为危险的地雷。 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螃蟹意识到了死亡危机,试图退回深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把它弄死,它身上有机械核心!” 放在往常,陈词会离立刻加入队伍之中,就像两个月前在遗弃郊区的海滩上,面对原初乌贼的苦苦哀求,他毫不犹豫地挑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然而这一次,他迟疑了。 等到陈词意识到之时,他甚至已经放宽了精神力对巨型螃蟹的管制。 人类在巨蟹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就连铲车都无法与其抗衡,原初螃蟹终究退回了海中,它的身形没入水面,再也消失不见。 击退了原初生物的侵袭,众人纷纷发出欢呼,更有甚者对着天空开了几枪,表示庆祝。 虽然没能拿下巨型螃蟹体内的机械核心,但好歹这一次人群没有出现严重伤亡。 陈词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手掌。 很显然,这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他是人类。 这点毋庸置疑,他应该坚定立场,就算希拉和海龟都说他体内有着耶梦加得的血脉。 陈词握住拳头,望向海面,一切都已经平静下去,原初生物们的鲜血被海水稀释,难以窥见,只有浅滩上还残留着一些尸体和零件。 傅天河重新回到陈词身边,有些气喘,机械螃蟹的外壳边缘生长着毛刺,他掀壳的时候有点被刮到了,还好掌心有层茧子,没受特别严重的伤。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傅天河直接冲上去的英勇表现,称赞有加,只有少数alpha感知到了精神力的存在,将视线投向陈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个omega。 虽说强大的omega和alpha一样都能拥有精神力,但omega数量毕竟太少,更别说眼前这位少年表露出的强悍程度,简直碾压他们所有人。 哨兵装扮的alpha走过来,身上还带有激烈战斗的痕迹,他注意到两人的陌生面孔,道:“多谢二位帮助,看着有点面生啊。” 傅天河:“哦,我们是前天才来到这里的,之前遭遇了船难,在海上飘了几天,多亏了宋旺堆大哥救了我们。” 宋旺堆也赶忙过来了,道:“张队,他俩是我前天在东海岸救下的,当时他们两个情况很不好,我就暂时先安置到我家里了。 被叫做张队的alpha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笑意:“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二位,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把这群东西赶走。” 有不明情况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就是两个人嘛,怎么可能把将原初生物驱逐的功劳全都揽在身上,但作为强大的alpha,张明志可是清楚知道那股精神力所起到的作用。 在浩瀚精神力发出的那一瞬,原初生物们就如同听到命令般,齐齐地退回海中。 傅天河摆摆手:“您客气了,我们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像这种拥有强悍精神力的omega绝对不是寻常之人,虽然这位alpha身上没有任何精神力的波动,但他身姿敏捷,更是徒手将螃蟹壳卸出条缝,很难想象那一下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 张志明:“两位从哪里来?” “哦,我们——”傅天河刚想回答辰砂,就被陈词用胳膊肘子轻轻捣了一下,少年声音平静,道:“我们是从月亮雨公国来的。” “啊对对对,我们是月亮雨公国的人。”傅天河笑道,“我叫傅天河,您叫我小傅就好,他是九月。” 虽然没听说过月亮雨公国是个什么地方,张志明也没再多问:“不管怎么样,来者就是客。咱们今天办个庆功宴,正好也给两位客人接风洗尘。” 陈词和傅天河这下子又认识了许多人,天色亮起,他们和宋旺堆一起回到家中,卓玛措看到三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颇为惊讶:“今天这么顺利?” 宋旺堆嗯了一声,简要给卓玛措说明情况,最后笑道:“没想到咱救回来的这两位小兄弟厉害得很呢。” 傅天河赶忙摆手:“大哥太客气了,要不是你那天发现了我们,我们俩还不知道正躺在哪里呢。” 卓玛措已经弄好了早饭,傅天河和陈词坐到桌边,出去跑了那么一遭也饿了,至于大聪明待在外面,和其他狗狗一起得到了一大顿肉。 张志明队长所说的庆功宴设在下午,众人在空地上扯好灯,搬来几张大桌子,便组成了露天席地的宴厅,柔软的细草做地毯,璀璨星月夜当装饰,尽情享受着自然风貌。 附近的人们只要没要紧事情,全都过来了,每一家人来时都会带着一两道菜,加起来就组成了好几大桌吃食。 这里属于边防站,住着的人家不算太多,人们彼此相熟,谈论今早的惊心动魄,纵情说笑着,好不热闹。 起码在傅天河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对陈词来说更是如此,他习惯于在人群中隐藏,却在这里成为了引人注目的存在。 陈词和傅天河身为客人自然少不了关注,作为当今最大的陆地区域,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游客前来青藏高原游历,体会陆地上的自然生活,但鲜少有旅客来到这片偏远区域。 陈词听着大家聊天,他虽然不参与,却也乐得知晓说笑中提供的信息,更是时常侧头去看傅天河,alpha和张志明相谈甚欢,颇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少有人会讨厌吧。 突然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度出现了。 陈词无声地抬起眼,他放下筷子,独自起身。 “怎么了?”傅天河问。 “去趟卫生间。” 傅天河噢了一声,没有起疑,陈词离开桌边,向着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走去。 他来到附近的碉房墙边,似漫无目的地闲逛,脚尖拨弄着草地。 突然间陈词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了隐藏在草叶下的某个东西。 蓝色的机械水滴在陈词手中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旋即它意识到自己被抓住,立刻直挺挺地不动了,假装只是个被废弃的零件。 陈词当然不会被瞒过,用手指弹了它一下,紧接着装进口袋里。 蓝色水滴默默留下了一滴赛博眼泪。 陈词回到桌边,坐在傅天河身旁,傅天河被大家劝着喝了点酒,又或者说可能不是一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他拿着酒杯就要递给陈词:“来点?” 陈词稍微尝了一口,是当地人自己酿的青稞酒,味道清香醇厚,据说这种仙米酿很难上头,醒酒后也不头痛。 他点点头,示意味道不错,就看到傅天河含笑的眼瞳明亮。 三个小时下来,傅天河已经认全了庆功宴上的所有人,成功打成一片。 临时标记让陈词身上散发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情侣,两位当事人没有解释什么,他俩之前的情况有点复杂,不然还得多说很多话。 回到卓玛措家,傅天河很明显的醉了。 他自动跟到陈词的房间,一直到进门,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 啊,今晚还要不要—— 陈词:“来吧,有点事要问你。” 傅天河悬在空中的脚立刻毫不犹豫地放下,迈进屋里。 陈词坐在床边,示意傅天河也过来,在凑近的淡淡酒气里,他从口袋列拿出蓝色机械水滴:“我刚刚发现了这个东西。” 傅天河从陈词手中接过,只是看了几眼,就认出这玩意的结构相当复杂精妙,属于顶尖的高科技。 “应该是个摄像头,还有变形功能。”傅天河研究着,醉酒让他有点反应迟钝,“唔……要是手头有工具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下,陈词就递给他一支平口螺丝刀。 傅天河接过来,就要将它拆卸。 蓝水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1节 它实在承受不住就要被拆掉的命运,当着两人的面开始扭动,试图逃跑。 被陈词一把抓在手中。 “建议你老实点。”少年声音平静,却似地狱里传来的通告,“否则我不介意用脚把你一点点碾碎。” 蓝水滴:………… 它再度流下了看不见的赛博眼泪。 第125章 陈念落下最后一笔,他仔细端详了几秒钟,将其他图层取消隐藏,再进行排版。 于是长方形的画布上排列了五个不同的姿势,他在其中一人伸展的胳膊旁标识今天的日期,关于速写的训练就完成了。 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体姿势出现在同一张画布上,只需要最简约的线条就能勾勒出活灵活现的体态。 而那些人形或舒展着身体,或蜷曲成一团,展现着肌肉的线条和形态。 桂芷棋画得比他快一些,毕竟她可是正儿八经学了好多年绘画的建筑系学生,完成速写之后,她就在画各种各样的手。 画面的参考当然很重要,但当熟练到一定程度之后,各种形态就会自动出现在心中,就像桂芷棋都不用看着自己的手,就能画出许多手型。 两人的画风有所不同,很难说出谁更优劣,如果非要仔细地看,还是能辨认出桂芷棋的基本功要更扎实一些。 毕竟陈念只系统性学习了一个多月,能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天赋惊人到让桂芷棋喊着好嫉妒了。 陈念轻轻地舒出口气,淡淡的晚香玉气息弥散开来,是连颈间防咬合项圈都止不住的芬芳。 桂芷棋看向陈念,见少年脸颊有些发红,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要那个了?” “可能是吧。”陈念懒懒地应着。 他们今天画了很多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如果加上五官和剧情,都能直接发到某些需要特殊许可才能访问的网站,说不定之后自己还能靠这玩意吃上饭呢。 他忍不住问桂芷棋:“你平时画这些的时候不会有感觉吗?” “有时候也会吧,毕竟艺术是纯洁的,而我是污浊的。”桂芷棋诚实回答,“不过时间久了就好了,画到现在,我满脑子里都是昨天不是才画过吗怎么今天又要画画!为什么我的软件不能自己动起来帮我画完?” 陈念不禁失笑:“看来我还没有修炼到这种程度。” “按你这个进步速度应该很快。”桂芷棋眨眨眼,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神秘地招手,示意陈念凑过来。 桂芷棋打开某个文件夹,点开目录的最上面文件,视频播放,一个只拍了上半身的年轻男人正对着镜头,展示他美好的身体。 “这些都是特别好的绘画素材。”桂芷棋向后翻着,还有不少穿着各种制服摆出撩人姿势的男男女女,光是看着就让人气血翻腾。 陈念悟了,难道说这就是画画人的快乐吗?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点点桂芷棋的肩膀:“好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琪琪,节操在哪里?道德在哪里?三观在哪里?我命令你赶紧把这些东西也发我一份。” “穷图匕现了属于是。”桂芷棋乐地将文件发送给他,她非常注意地转交给了新终端账号,陈词不是说他的终端还被白塔监视着么?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时间不早了,两人收拾好画画的东西,在画室门口告别,会有专门的皇室侍从送桂芷棋回家。 蛰伏在深处的渴望似乎更浓烈了些,桂芷棋发来的视频和图片勾起了陈念心底蛰伏的苗头,他回到卧室,抬手碰了碰额头,总感觉自己在隐隐约约的低烧。 算算时候好像也该到了。 陈念打了支抑制剂,专门为陈词体质研制的抑制剂,应该是目前为止效用最强的,比他在地下成花高价购置的还好很多。 透明的液体注入手臂,陈念随手将空试剂扔进垃圾桶,他活动着胳膊,等待药效发作。 每一次发热期对于omega来说都是种难捱的折磨,陈念倒还好,他会用小蘑菇,反而还觉得挺好,就是不知道自家哥哥一直以来抗拒使用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挨过去的。 对了,好像还答应了沙弗莱每晚都过去陪陪他。 陈念想到这茬,放下刚拿起的神经适配器,去找隔壁的沙弗莱,正好也问问他解谜弄得怎么样了。 他轻轻敲了敲沙弗莱的房门,智能管家便自动为他打开,陈念径直走进屋内,未曾发现门口的智控屏旁有盏红灯一闪而过。 那是信息素浓度的指示灯,正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溢散出来的omega信息素,被传感器敏锐地探测到。 陈念刚一踏入卧室,正靠在床头抱着电脑的alpha便抬起头。 “来了。” “嗯。”陈念不客气地坐到床边,对很多人来说床是最私密的领域,但他早就不知道在沙弗莱的床上躺过多少次了。 沙弗莱鼻翼微动,嗅到了比以往更加浓郁热烈的晚香玉气息。 陈念:“解密进行的怎么样了?” “有很多玩家探索了游戏内关于901的所有坐标,都没发现什么,下午我进行了解包,果然发现了一个名称里含有901的txt文件,现在正在解析里面的内容。” 沙弗莱将电脑转向陈念,陈念看着屏幕里乱七八糟的英文数字还有符号,眼前发晕。 “这里面隐藏着信息吗?” “对,一般会有某种密码学的规则,或者是还有其他未找到的密匙,所以我现在一边看着论坛上有没有另外的线索,一边解谜这个文档。” 陈念不明觉厉,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了点,试图寻找线索,真不知道沙弗莱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少年靠近的那一瞬,沙弗莱下意识屏住呼吸,旋即又轻轻地恢复,他明显感觉到陈念的信息素和以往相比有所不同,少年的耳尖略微泛红,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也蒙着层不易察觉的清浅水光。 “你是不是在发热?”沙弗莱迟疑片刻,还是问道。 “是啊。”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omega有特定的发热期,已经结合的omega会和自己的alpha待在一起度过甜蜜的几天,至于未结合的,就只能依靠抑制剂和强忍了。 沙弗莱沉默几秒,又问:“打抑制剂了吗?” 陈念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沙弗莱脸上,轻而易举地发现了alpha眼神闪躲。 “你想听我怎样回答呢?”陈念声音放轻,尾音微微上扬,似羽毛搔在心尖,“打了或者没打,有什么区别吗?不都得是靠我自己一个人捱过去?” “还是说……殿下能帮我解决?” 随着那勾人的话音,陈念一寸寸逼近,沙弗莱只能随之后仰,但他靠在床头,又能躲到哪里去? 最终他被迫停下,两人鼻尖之间只剩几厘米的距离,只要陈念再上前一点,就能径直地吻住。 沙弗莱知道他不该闪躲,只是陈念如此明目张胆的引诱,却让他心生畏惧,少年正处在特殊时期的前奏里,他不知道有没有打抑制剂,万一亲吻会引得其它更过火的情况要怎么办? 他当然想和陈念共度春宵,那是许多次出现在他旖旎梦中的场景,但现在他还只是追求者之一,就算相较旁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不意味着就能够随心所欲。 沙弗莱喉头上下动了动,被陈念抓了个正着,少年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alpha脖颈,摩挲着皮肤下的喉结。 陈念垂着眼睫,似在漫不经心地玩弄。 “你知道我今天都和桂芷棋画了什么吗?”陈念轻声问,他举起沙弗莱的一只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修长劲瘦,骨节分明,在指根处有长时间持械磨出的薄茧,陈念曾见识过沙弗莱射击,alpha持枪的手很稳,接连击中远处的靶心。 它同样也能敲出看不懂的复杂代码,做出那款让他玩了好几遍的小游戏,亦或是将剥好的棒棒糖送进他嘴里。 宛如具有魔力。 陈念启唇,在沙弗莱略显紧张的注视下,将他的两根手指送入口中。 沙弗莱的呼吸倾刻间停滞了。 口腔的湿润和温暖瞬间通过神经传递至大脑皮层,柔软的舌抵住指腹,轻轻滑动勾勒出指尖的弧度。 陈念低垂着乌睫,似细细品尝着alpha的手指。 沙弗莱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念,少年跪在被褥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肩膀和后背放松的姿态,一下子让他想到了昨晚。 当他坐在金属椅子上剥开糖纸时,陈念也是用同样的姿势,启唇等待着甜意送入。 那时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幻想着假如被含住的是其他物件—— 陈念的牙齿轻轻咬着沙弗莱指根,舌尖感受到了某处细小的疤痕,那是一周之前沙弗莱当着他的面,将手指生生咬破留下来的。 一滴滴的鲜血被用力挤出,如今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细微的不平之处,被敏锐地探知到。 等到全都润湿,陈念才抬起眼眸,他直勾勾地盯着紧张到不会呼吸的沙弗莱,将两根手指吐出,舌尖舔了舔唇角。 每一个细小的举措,每一处动人的情态,都是那么充满诱惑。 “我总是画不好手。”陈念缓声道,“你觉得明天我再去练习,会有进步吗?” 沙弗莱无法给出他回答。 他已然溺毙在浓郁的omega信息素中,明明是温柔的花香,却充满着强烈的侵略性。 陈念似乎被他的这副反应逗笑了。 少年直起身,将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一边的电脑拿起,重新放回沙弗莱腿上:“好了,你继续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实在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处理一下。” 陈念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衬衣下摆向上扯动,露出一小节白皙光洁的皮肤。 旋即便步调轻快地消失在了沙弗莱视野中。 这个“回去处理一下”是什么意思? 沙弗莱的脑子好像有几个零件生了锈,开始转不过弯来了,他艰难思考着,心绪却往歪门邪路上越跑越远。 陈念走了,但房间里晚香玉味道的信息素却还是如此浓郁。 沙弗莱心烦意乱,他想要开窗通风,就算腿还伤着,也无法阻挡这种决心,因为花香要是再不散去,他也要出事了。 沙弗莱就要起身,视线扫过,却突然一顿—— 他的床单有那么一小片湿濡。 陈念关上自己卧室的门,他背靠在门上扬起头,长长地舒出口气。 在旁人看来,他才是全程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那方,但只有陈念知道,刚才他差点把自己给玩进去。 他打的不是效果最好的抑制剂吗?怎么看起来没多少用的样子。 陈念解开衬衣的扣子,脚步虚浮地走向浴室,他得赶紧洗个澡,然后和小蘑菇共度今宵。 浴室的门在少年身后关上,不曾发现通风系统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暗中打开了。 相邻两个房间里的空气开始交换。 智能管家早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坏事,整个过程驾轻路熟。 它发现了某个非常严肃的情况。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2节 纵使两位殿下的感情早已迅速升温,甚至都做了很多羞羞的事情,皇子妃身上仍没有沙弗莱殿下留存的标记。 智能管家的电子脑无法分析出确切原因,明明情投意合,也有婚约存在,又为什么迟迟不标记呢?而且竟然连个临时标记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吧! 于是它决定为小殿下的早日诞生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 今夜注定格外漫长。 当菜格欧发现崩撤卖溜居然上线时,还吃了一惊,他们俩之间存在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现在这个点在老崩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才对。 他还是头一回看副会长熬到这么晚。 【私聊】菜格欧:“怎么了今天你这是?研究密码研究的睡不着觉?” 沙弗莱回了个含糊的嗯,研究密码倒也没痴迷到这种程度,不过睡不着觉是真。 他服用的抑制剂剂量已经超出了最大范围,却还是控制不住,只能依靠别的事尽量转移点注意力。 沙弗莱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意识到卧室内信息素浓度异常之时,就去检查了通风系统,理所当然地发现了智能管家的所作所为。 他头冒青筋地将通风关闭,并且再度严厉训斥了智能管家一番。 然而已经被勾起来的渴念,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消退。 沙弗莱不知道一墙之隔的陈念究竟在做什么,让味道如此浓重,信息素中传递出鲜明的渴求意味。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知道吧,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只有在佩戴着神经适配器时,才能短暂地脱离身体感受。 沙弗莱毫无退路可言地玩了个通宵,等到早晨困意实在上来,才终于睡去。 陈念之后的一整天都待在卧室里,据给他送饭的侍者说,皇子妃都没怎么吃饭。 沙弗莱到底有点担心,迟疑半晌,下定决心给陈念发送消息。 【你还好吗?】 过了许久才收到少年的回复。 【好啊,好的不得了。】 沙弗莱盯着这行字思索其中的意思,陈念究竟是在说反话,还是真心流露出愉悦? 【怎么,你很担心?】 少年又是一条消息发过来。 【这不是正常情况嘛,别告诉我你之前都没见过,不过如果想陪着我的话……可以发语音消息过来,我愿意听着你的声音弄。】 看到最后一句话,沙弗莱拿着终端的手都在抖。 自从那款游戏送出去,陈念对他的挑逗就成了习惯,但还是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听着他的声音……弄? 沙弗莱知道有那种双方见不着面时打着电话做的情况,他还在论坛里看到过一些有意思的dirty talk,难道说……难道说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吗?! 不!不行!他和陈念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呢! 沙弗莱用力攥紧拳头,大皇子殿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如此露骨,如此诱人。 陈念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沙弗莱光是想想这种可能,胸中就荡起难以抑制的酸涩,甚至连牙根处都泛出酸水。 最终他只发了个句号过去。 . 陈词将最后一枝野花握在手中,无需精美的包装,只是将这些肆意生长的花朵聚拢在一起,就足够自然而美丽。 他走进院子,卓玛措正在清理羊圈,陈词将花递给卓玛措。 “是送给我的吗?”卓玛措面露惊讶之色,陈词点点头,她将花接过来,眉梢染上欣喜。 “很久没有人给我送过花了。”卓玛措将花插到羊圈的饲料桶上,对陈词笑道,“谢谢。” 陈词撸起袖子和卓玛措一起收拾,说来神奇,插花和烹饪都是先前被陈词认为是无用的技能,而如今在旅程中竟然真的派上了用途。 他教傅天河弹奏废墟上的老旧钢琴,向卓玛措送上搭配好的野花,又在需要的时候给帮助过他的人做上一顿饭。 他学习的众多东西真正派上了用场,不再是专为取悦谁的“新娘课程”。 陈词和卓玛措一起收拾好羊圈,已经又快要天黑了,卓玛措直起身,望着远方草原,问:“小傅还没回来吗?” 陈词:“还没,我待会儿去给他送个饭。” 傅天河正在哨塔那边做维修,昨晚的庆功宴上他听说探照灯有点坏了,自告奋勇。 听说他会机械维修,张志明高兴的不得了,这下他就不用花钱再请外面的人过来修了。 陈词到厨房收拾了餐盒,去往前哨站,就在清晨他们击退原初生物的方位,不算太远。 大聪明跟在陈词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陈词到时傅天河正在做检修,他已经把坏掉的探照灯修好了,顺手检查一下前哨战的其他设备。 事实证明,傅天河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张志明见他如此熟练,放心地将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了他。 看到陈词的身影,傅天河直起身:“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送饭。”陈词将饭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傅天河满手机油,也不方便接。 他回过神,就发现傅天河好像呆住了。 过了许久alpha才抽了抽鼻子,陈词不禁心生疑惑,他刚才……是哭了吗? 为什么? 傅天河感动得要命。 他在外工作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过来给他送饭。 数不清多少时日,他从厂里回来,随便在家里煮点面条和青菜,就应付过一顿饭,然后再去垃圾场拾捡零件,进行组装。 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 但九月出现后,一切都不同了。 纵使两人颠沛流离,在陌生的地方住着,也仍让他有家的感觉。 见少年眉头微皱地盯着他,傅天河就知道九月大概没懂,几个月的相处中,他已经很了解九月了。 很多时候,必须要解释清楚,九月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感情。 “我很感动,谢谢你给我送饭过来。”傅天河四处看了看,确定旁边没别人,上前一步,低头吻在陈词唇角,“等我忙完手头这点就去吃。” 陈词点点头,他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看傅天河工作。 傅天河把磨损严重的零件替换好,就去洗手,他仔细洗去指缝中的污迹,最终坐到了陈词身边。 其实他已经忙完了,去和正在执勤的张志明说一声,就能回卓玛措家。 但九月都把饭送来了,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吃呢? 傅天河打开餐盒,两人一起围在小桌边,吃着陈词送来的晚饭。 “对了,我把这玩意好好研究了一下。”傅天河从口袋里掏出蓝水滴,放在桌上,alpha手指戳了戳它,道,“喂,动一动,别装死了。” 蓝水滴:………… 它极度不情愿地闭合挡板,把摄像头捂住了。 傅天河:“这玩意智能程度相当高,有点像微型管家,一直在收集信息传输到主机那边,就是不知道联络的是谁。” 陈词:“这里距离蓝矾有多远?” “二三百公里吧。”傅天河回答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这玩意为蓝矾工作?” 陈词点了下头,他抬手弹了水滴一下,道:“说话。” 蓝水滴瑟瑟发抖,它根本没有说话的功能啊! “可蓝矾又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傅天河想不明白,“难道说……我们遭遇海皇的消息被信标得知了?” “应该是这样。”陈词不好给傅天河明确说出,不然自己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现在他彻底确定了将希拉击中的激光就是信标的手笔,从自己离开辰砂,登上客轮的那刻,就一直处在信标的监控下。 不,也许还要更早。 他在遗弃郊区的海滩上,遥遥望见半空中坍塌月光的海市蜃楼,被监视感第一次出现。 信标早就知晓他的出逃,他的旅行,他的冒险。 陈词突然想把这玩意弄烂。 但他忍住了,开始思考背后更深的意义。 如此看来,自己的行踪应该是有保障的,信标不会冒险,毕竟他身上承担着重要的使命。 现在他被默许着离开,也就意味着……有比ashes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会是什么呢? 第126章 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陈念的症状才得到最终缓解。 沙弗莱自始至终处于有贼心没贼胆的状态,面对少年或露骨或隐晦的故意挑逗,每每都溃不成军。 最痛苦的在于他腿还伤着,就连忍耐和自行解决都变得很不方便。 沙弗莱只能强迫自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谜题上,不去想更多可能会引起严重后果的画面。 终于,在他和其余玩家坚持不懈地努力下,901号文件中的谜题被解开,得到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指向着六年前的一次支线任务。 论坛上热闹非凡,沙弗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陈念分享这一成果,alpha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智能管家的数控数据也显示着陈念房内信息素的浓度这两天正逐渐趋于正常。 于是沙弗莱拿过单拐,一瘸一拐地走去陈念房间。 没等沙弗莱敲门,智能管家自动为他打开了门锁。 沙弗莱探头一看,就见陈念正坐在吧台边,少年似乎只穿了件格外宽松的衬衣,露出两条长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3节 他赤着的脚一只踩在高脚凳的横杆上,另一只脚尖清点在地毯,还在随意摇晃着。 陈念拿着广口瓶,正在将其中暗红色的液体倒入盛满透明酒液的香槟杯中。 沙弗莱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瓶子,是装有他血液的信息素收集瓶。 一滴血落入酒中,迅速扩散开来,被稀释成浅红,如沉入佳酿的舞女裙摆,翩跹浮动,纵使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信息素的雪莉酒味道也仍旧留存,和真正的气泡酒混杂在一起。 又是一滴血落下,透明的酒被染上绯色,陈念专注调配,似旧时代的炼金术师,将魔药提炼出的精华滴入翻搅的坩埚中。 几滴鲜血混入,使得酒液整体呈现淡淡的粉色,陈念终于停下,他放下广口瓶,将香槟杯凑到嘴边。 沙弗莱终于无法坐视不管了,轻声喊道:“陈念。” 陈念闻声回头,看到站在玄关住的alpha,些许惊讶地挑了下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 陈念倒也不显得激动,他知道肯定是智能管家给沙弗莱开的门。 杯口再度碰到唇,赶在omega真正把这杯掺了他血液的酒喝下去之前,沙弗莱赶忙阻拦:“你在干什么?” “喝酒啊。” 沙弗莱看向吧台上的广口瓶,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念笑了下,道:“哦,你的信息素不是雪莉酒的味道吗?我就是想试试掺在一块是什么感觉。” 沙弗莱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确定陈念在试图摄入他的信息素,这样过火的行为沙弗莱还从未见过,甚至很像特殊片子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是发热期的缘故吗?还是说陈念本就如此大胆? 他难道就不担心可能会引发别的后果? 沙弗莱盯着眼前数日未见的少年,最终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过去了。”陈念又一次举起酒杯。 “等一下!”沙弗莱又一次拦住了他。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嘴已经做出了解释:“那个……血得放了快两个星期了吧,还是别喝了,如果你想兑酒,我这里随时有新鲜的。” “哦?”陈念来了兴致,他端着酒杯从高脚椅上起身,沙弗莱这才意识到陈念穿了短裤,只是因为衬衣的下摆遮住才显得像光着腿。 少年凑到alpha面前,几乎就要和他身体相贴,他将酒杯举到沙弗莱鼻畔,沙弗莱嗅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这种感觉还挺奇特的。 “你想要怎么给我呢?”轻语吐出的气流甚至都被皮肤感知,太近了,似小魔鬼在耳边发出诱惑。 陈念张嘴,轻轻咬上沙弗莱脖子,在他颈侧啃了一下,扮演着不合格的吸血鬼:“是这里吗?” 面对陈念的问询,alpha拄拐上前一步,拿起吧台上的酒瓶,他仰起头径直灌了一大口的酒,然后捧起陈念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气泡在唇齿间炸开,隐约带着雪莉酒的清甜,同时除去了血腥味道,是最为纯净的混合。 信息素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放在往常,陈念绝对会挑剔地做出“真恶心”之类的评价,然而此刻,他沉醉在酒精之中。 乖顺地接受全部。 “满意吗?”沙弗莱低声问他。 “还不错。”陈念勾住他脖子,将沙弗莱唇角的酒也舔走,他的手滑落到alpha肩膀,轻声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还是和之前一样调情,在最危险的边缘生生刹住,但确实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谜题解开了。” 紫罗兰色的眼中暗流涌动,被竭尽所能地压制住,隐藏在心底等待下一次勃发,而其中的挣扎未能逃脱omega的双眼。 实在太有意思了。 每每看到沙弗莱克制的模样,陈念总是忍不住逗他,也许这就叫做蹬鼻子上脸吧。 “我待会儿去看看。”陈念拿过桌上的新终端,道,“陈词也给我发了好多消息。” 青藏高原地势复杂,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也有连绵不绝的雪山,陈词和傅天河一起去了千年前就非常著名的达古冰川,沿着山势攀登。 陈词还发来不少照片,古老松林支撑覆雪的天地,模糊在白皑雪雾中,劲瘦枝干直冲天空,似在攫取着什么,雪地上有野生动物留下的爪印,如点点梅花绽开。 亦或是原野上鲜嫩牧草肆意生长,牛羊缓步前行垂首吃食,几条牧羊犬各司其职,更是有一只鞑子犬衔着奶瓶,给待哺的羔羊喂奶。 碉房依山而建,红白黑三色的墙体古朴稳重,五彩的风马旗摇曳在苍穹之下,印满看不懂的经文和咒语。 还有大规模的城市,制式楼保证能有更多的人居住其中,以最简约的方盒子形态遮风避雨,虽然造型呆板无趣,但已经做到了让大家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还要什么自行车。 很多照片都是陈词和傅天河共同出镜,很显然他俩身边还跟着第三人专门拍照,首先排除那条叫大聪明的狗。 难道陈词还有了其他同伴吗? 陈念并不知晓这个所谓的第三人,其实是在陈词威逼利诱下被强行征用的蓝水滴。 看到陈词的生活如此悠闲放松,他也终于放下心来,得知陈词在现实中遭遇海皇希拉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快吓死了。 那些各具特色的风景也让陈念心生艳羡,虽然能在游戏中体会到差不多的,但如果有机会,他也想亲身去真正的雪山中看看。 会有机会的吧。 这下又在皇宫里憋了将近一周,然而幸运的是,陈念很快就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他要去参加沙弗莱一位好友的婚宴,新娘是沙弗莱在军校的同学,和大皇子关系很不错。 “是不是如果你的腿没受伤,原本是要当伴娘的?”陈念坐在车上问。 他和这位新娘在之前的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作为未来的皇子妃,陈念自然也受到了邀请,当然他过来的另一重要原因在于得照顾沙弗莱,毕竟alpha还是个腿脚不利索的伤员。 沙弗莱无奈:“我就算当也得是伴郎好吗?” 皇室专车停在宴厅之外,陈念给沙弗莱整理好着装,侍者为他们打开车门。 陈念率先下车,伸手扶着腿脚不便的沙弗莱出来。 沙弗莱的腿好得七七八八,但石膏还没拆,陈念搀扶着他伤腿那一侧的胳膊,和他慢慢地向前走,倒也看不太出来。 两人刚一下车就成了全场焦点,虽然陈念已经不再像陈词从前那样,整日呆在白塔里了,但亲眼见过这位皇子妃的人还是少数。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对ao吸引,不便的腿脚也无法影响alpha身形的挺拔,omega搀扶着他,比起柔软的依偎,还承担着一部分重量。 两人携手穿过庭院,走入宴厅。 也许仍会有谁认为皇子妃不过是株菟丝花,但鲜少有人知晓,这种素来被认为是只能攀附寄主才能生存的柔软植物,会狠厉地夺走所有养料,阳光、水分、营养。 它抢夺能得到的一切,以柔情蜜意的纠缠,最终让宿主枯萎而死。 现在看来,什么信息素不合,严重烧伤导致毁容,都是离谱至极的谣言。 真不知道最初是谁传出来的。 宴厅里来了不少人,除了新人双方的亲戚,就是他们的众多朋友了。 新娘和沙弗莱是军校同学,当然也和安东尼奥是同学。 听闻皇子妃也会一同前来,安东尼奥准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少年身影,他趁着沙弗莱和新娘攀谈,主动来到陈念身边。 “好久没见了。”安东尼奥将一杯红酒递给陈念,温文尔雅的笑意中似饱含着深意。 “好久不见。”陈念要接过酒杯,自然而然就松开了挽着沙弗莱的手,安东尼奥边走边聊,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将陈念带离了沙弗莱身边。 安东尼奥:“你的博物学课题进行的怎么样?” “已经交上去了,结果还不错。”其实陈念早就把安东尼奥的信息素瓶子给扔了,他不是很喜欢那种略带苦涩的味道。 所谓得到不错结果的博物学作业,是他在皇室花园里收集而来的各种菌类。 “能帮到你就好。”安东尼奥停下脚步,最终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他举起酒杯和陈念一碰,低声道,“如果下次有什么需要,尽管随时再来找我,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好啊。”陈念答应下来。 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安东尼奥享受着这样暧昧的沉默,对于陈词来说,能和自己待在一起应该是难得的静谧时间吧,皇子妃的名头困住了那颗渴望幸福的心,如今总算能够短暂地挣脱束缚。 虽然他无法许诺些什么,但起码能给陈词带来沙弗莱给不了的温暖。 人影幢幢的宴会大厅,共同听着对别人婚礼的祝福,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 至于陈念,并不关注安东尼奥都想了什么。 自从那天晚上收到沙弗莱的礼物,第一次亲吻对方,他就彻底失去了对其他alpha的兴趣。 虽然陈念暂时还没有下定决心就跟沙弗莱好,但他思来想去,似乎根本找不到比沙弗莱更合他口味的人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眼眸低垂的样子落在安东尼奥眼中,是含苞的羞涩。 一杯酒下了肚,陈念挂念着沙弗莱的情况,毕竟alpha的腿还没好利索,他回头要去找沙弗莱,偶然一瞥,竟看见了角落里熟悉的人影。 ——路恒怎么会在,他也认识这对结婚的新人? 陈念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实在懒得给这个路恒多余眼神,自己现在过得好好的,每天快乐无边,干嘛要再为不相干的人找气生。 “那我就先过去了。”他对安东尼奥笑了下,“有空再聊。” 殊不知在安东尼奥看来,这副模样就是彻底被沙弗莱拴住了,让他心中更起怜惜。 婚礼很热闹,也很温馨,望着台上的新人,仿佛都能够切身感受到他们传递出的幸福。 陈念看向沙弗莱,本来打算和他说声偶然见到路恒的事儿,却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窥见了隐隐的羡慕。 陈念一愣。 他对幸福的定义其实很简单,不必因姜叔的医药费到处奔波,能住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吃很多美味的食物,做想干的事情,仅此而已。 而现在,这些好像全都实现了。 陈念从没想过,从小就过着优渥生活的沙弗莱会向往些什么。 他可是天之骄子,有着旁人一辈子都渴求不来的财富,又极具天赋才能,这样的宠儿怎么可能会羡慕别人? 只是在这一刻,陈念确实发现了。 沙弗莱竟然想要这在很多人眼中俗不可耐的东西。 和谁踏入婚姻的殿堂对陈念来说属于考虑之外的事情,就算现在也是如此,他可以接受一个喜欢的alpha标记,但结婚?还是算了吧。 陈念陷入思索,自然忘记了路恒的存在。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结束博物学课程,从管家那里得知了路恒想要见他的消息。 “怎么又要来找我?”陈念忍不住皱起眉头。 管家见证了上次闹剧的全程,自然也不是很待见这位骄纵的路家少爷,但他仍旧遵循着职业道德,将路恒的话带给了陈念:“路恒少爷说他在黑匣子里拿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希望殿下您去看看。” 听到“黑匣子”,陈念怔了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4节 他瞬间意识到这次的会面和以往有着极大的不同,这个路恒恐怕真的又发现了些什么。 陈念收起了所有玩闹心思:“我知道了,我会去见他,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沙弗莱。” 管家担忧:“殿下——” 陈念:“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 陈念向管家问了路恒所在的地点,在皇宫内的某个会客室里。 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放平心态,前去赴约。 黑匣子是他此前在13号信息处理器工作的地方,陈念一直不觉得自己在夜总会里工作有什么大不了,他是正经酒陪,又不是卖的。 地下城那么多alpha开盘赌他的初夜,不还是到现在都留着么?只是为了营销放出的噱头罢了,他很知道要如何保护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个路恒如此执着,陈念还以为那次他和沙弗莱共同联手,已经把路恒的所有小心思都掐灭了呢。 现在看来,小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你永远都不会想出他会隐忍多久再来对付你。 陈念推开会客室的大门,就看到路恒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见陈念来了,路恒施施然放下咖啡杯,他一席正装,打扮得格外雅致,比起找陈念麻烦,更像是参加同谁的约会。 “好久不见。”路恒加重吐字,“皇子妃殿下。” 陈念径直坐到他对面,神情冷淡:“说笑了,昨天晚上咱不是刚见过吗?你坐在角落里,可能以为我没发现你吧。” 路恒倒也不和陈念争论细枝末节,他手头有足够将陈念直接碾死的铁证,至于这些小打小闹,让他占点便宜也无妨。 路恒:“管家先生应该把我的话带给你了吧?” 陈念:“有什么话建议你直接说,别耽误我的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忙。” 路恒笑了起来,恶意不加掩饰:“忙?忙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还真以为自己就是皇子妃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念很想把路恒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就算他知晓了自己的全部秘密,也该明白自己是陈蔚的另一个孩子吧?光是这个身份就不是路恒一个小贵族能够指责得起的。 “我劝你说话之前想清楚点。” “我想的很清楚。”路恒笑意中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估计没人能想到,他们眼中和殿下感情深重的皇子妃,其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家伙吧?” 路恒在空中点了一下,虚拟屏便展现在陈念面前,照片上正是昨晚婚礼宴厅某处角落。 身着华服的皇子妃,正在和棕发碧眼的alpha站在隐蔽角落,他们端着酒杯正在交流,安东尼奥眸中满是丝缕般绵密的柔情,而少年微微仰头看着他,从拍摄的这个角度看起来很像偷情。 “果然你昨天在注意着我和安东尼奥啊,不过很可惜,如果你想拿这张照片说话,估计要失望了,沙弗莱早就知道我和安东尼奥是朋友关系,我能认识他还要多亏了沙弗莱专门介绍呢。“ “是吗?那皇子妃殿下又如何解释这张?” 画面一转,包厢的昏暗灯光中,少年坐在陌生alpha的腿上,正和身边的数人逗乐,他身着半透的黑色紧身衣,露出大片肩头和锁骨,正被搂在怀里,腰间还搭着一只手。 陈念在心中冷笑一声,他就知道。 如今照片就在眼前,陈念反而放松了下来,毕竟路恒手中有陈词和傅天河的照片,只要他足够有毅力到处去问,确实可能查到13号信息处理区。 此前自己不知晓真实身份,在地下城里一直都没隐瞒过样貌和姓名。 陈念歪着头打量,道:“这照片不错,谁拍的?” 路恒继续按动,一张张的照片在陈念眼前闪过,那些场景他都还挺熟悉,只是各种各样的人都变陌生了,其中应该有几个是和他暧昧过的吧? 这些照片的角度全都来自侧旁,正常客人不会闲着没事儿拍这些,大概是他之前的某个同事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偷拍了这么多张,搞得陈念都要以为有人暗恋他了。 “拍摄者是谁并不重要,这位主角不知道皇子妃认不认识?” 陈念不说话,而路恒本就没期待着他会回答。 路恒站起身,背着手踱步继续侃侃而谈: “那天之后我一直都很困惑,因为我非常确信在广场上看到的就是你,之后的演奏会上,你虽然刻意不弹钢琴,但演奏小提琴的时候仍旧暴露了那种独特的精准风格。 “我非常困惑你究竟是怎么说服沙弗莱殿下为你做不在场证明的,直到后来我终于发现,根本就不用说服殿下,因为那天我在地下城看到的确实不是你,而是那位传闻中和沙弗莱殿下感情不和,一直生活在白塔中的,真正的皇子妃。 “其实当年陈家大火,救出来的不光是长子,另一个被公认为死亡的孩子被偷偷带到了地下城,他生活在13号信息处理区,并在刚成年不久就进入名为黑匣子的夜总会工作。 “他是里面最受欢迎的酒陪,甚至被称作夜场皇后,数不清的alpha开设盘口,只为了赌究竟谁能拿到他的初夜。” “后来因为一次偶然,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来到顶层,顶替了真正的陈词,和沙弗莱殿下共同出席了那场皇子妃初次露面的晚宴。 “你拒绝弹琴,并非是因为什么只弹给沙弗莱殿下一个人听,而是根本不会,真正知书达理,精通器乐的,是已然前往地下城的陈词。 “你说我猜的对吗?陈、念?” 路恒笑意盈盈,但并未到达一片冰封的眼底,他高高在上地摆出所有证据,甚至以怜悯的姿态,等待陈念即将出现的反应。 然而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和痛哭流涕并未出现。 陈念抬手用小指投了投耳朵,似乎听烦了:“你说完了吗?” 路恒眯起眼:“怎么?你看起来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不会以为我和陈词单靠自己就能做成这种事情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以为,光是发现我和陈词是双生子就能把我们扳倒的。说起来你要是真把事情散布出去,我还得专门谢谢你呢,正好也省得我恢复身份的麻烦了。” 陈念耸肩:“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陈蔚元帅的孩子,将会和我哥哥共同继承辰砂选帝侯的身份。” “我并不意外沙弗莱殿下在帮忙,毕竟他可是帮着你们俩否认了那张照片的。”路恒顿了顿,眯起眼,“只是……如果殿下知道你此前做过娼妓,会是什么反应?” “殿下根本没调查过你吧?这样一个如此不检点的破鞋,来到顶层之后仍旧死性不改,到处勾三搭四,和殿下的好友私会,更是以博物学作业为由头,收取了许多alpha的信息素,种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所以呢,你能拿出来我和别人上过床的证据吗?我身上可是连一个标记都没有呢。” “至于这些照片,你可以全都发给沙弗莱,我不介意的。” “你——!” 陈念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路恒,他不介意再往上加一把火。 陈念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地里使坏的小人,收集证据一定花了路恒不少时间吧,那他今天就要直接将路恒踩死,让路恒再也没法在面前蹦达。 比起被人蹬鼻子上脸地欺辱,这个恶毒男配由他来做又有何妨?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陈念缓步来到路恒身前,轻声道,“你心心念念的沙弗莱殿下,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外面勾三搭四。” “不管我再怎么两次三番地将他推开,他总是会再度凑上来,希望自己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胜出。 “就算他是最为的高贵皇子,我是被人唾弃指点的破鞋,他也得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施予真正的爱。” 路恒倏然瞪大眼睛,而陈念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道:“在我和他的这段关系里,我,才是支配者。” 看到原本趾高气昂的路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念简直要爽死了。 然而下一秒,路恒唇角得逞地扬起,声音故作颤抖道:“殿下——” 陈念闻言立刻回头,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陈念:……………… 呼吸在这一刻凝滞,猛烈的窒息感来临得那么快,让陈念甚至都无法在第一时间辩解。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沙弗莱拄着单拐,面容铁青。 陈念知道,他刚才所说的话,沙弗莱全都听到了。 ——也得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施予真正的爱。 从酣畅快意到惊慌失措,只需要一秒。 陈念慌忙上前:“沙弗莱——” 但alpha径直转过了身,他腿脚还不太利落,却直接扔掉了单拐,头也不回地坚定离开了。 陈念清楚听到路恒发出一声冷笑。 但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路恒了,慌乱之中,陈念知道他犯下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他逞着一时口舌之快,想要以最狠厉的方式戳中路恒心中的薄弱防线,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却把沙弗莱的尊严和一颗真心踩在了脚下。 第127章 陈念从来不知道沙弗莱腿伤了也能走得如此之快,又或是alpha正强忍着疼痛,他狂奔着追上去,将路恒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声甩在身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沙弗莱!”陈念气喘吁吁地追上alpha,“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气他的,我——” 沙弗莱已然走到了寝宫所在的走廊,他直接进屋,重重地关上房门,连看都没看焦急解释的陈念一眼。 陈念差点被门板撞到鼻子,赶忙后退两步。 他紧接着上前,用力敲响紧闭的门。 然而没有应答。 陈念知道沙弗莱是不会给他开门的。 他迅速折返去到庭院之中,来到沙弗莱窗外,试图从窗户进入,但窗户也被紧紧地锁着,厚重帘子和防打扰系统更是完全挡住了视线。 陈念只能又回到走廊上,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屋内是个什么情况。 沙弗莱刚才走得那么急,腿真的没关系吗? 陈念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前又浮现出了回头那一刻看到的,沙弗莱难以置信的神情,紫罗兰色的眼被失望和苦痛盛满,几乎要粘稠地溢出来,更深处则是难以读懂的挣扎痕迹和绝望死寂。 让陈念光是想到当时alpha的表情,就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所有的追求,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真心,在他口中就成了句“像狗一样乞求”。 陈念简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应对路恒,却因为一己私欲选择了对沙弗莱伤害最大的那种。 自己的言词究竟给沙弗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陈念无法估量,只是他带入到沙弗莱的角色去想,都会难受到胸口憋闷。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怎能不知道alpha的心意有多真切? 最初是在哥夫的身份中苦苦挣扎,因这种背德的关系饱受折磨,后来好不容易和陈词挑明得到准许,终于能够展开攻势,沙弗莱放弃了休息和玩乐的时间,将工作效率提升到最高,只为做出游戏当礼物向自己告白,更是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百依百顺。 而他好像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5节 他享受着沙弗莱的宠爱,随意挑逗着对方,乐得看他艰难隐忍的模样,并且以这种主动权为傲,沉浸在支配欲得到满足的愉悦中。 在地下城的日日夜夜,他确实是如此度过的,想要不变成猎物,只有成为猎人,只有做到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不托付也不在乎任何人,才能够不受伤害。 但他忘了沙弗莱和那些alpha是不一样的。 沙弗莱同样对自己有着欲望,却不是信息素和荷尔蒙催生出的,他是最好的园丁,温柔而细心地培育着感情的幼芽,用心血浇灌,绅士地等待它慢慢长大,结出饱满酸甜的果实,再去摘下。 然而现在,自己一脚过去,以傲慢姿态,将那好不容易发芽的幼苗直接踩死了。 陈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感觉到,自己又渣又坏。 他背靠着墙壁,身体向下滑落,最终蹲下,双臂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 也许他比想象中要更在乎沙弗莱。 他和沙弗莱相处时,并非全是玩闹心态。 还在白塔时每次想要出门都呼叫沙弗莱,狭小车厢中第一次嗅到alpha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人工湖边被沙弗莱戳穿身份,听到他说想做自己的队友。 他们一起收集有关陈家案的资料,推测自己从未出现的母亲究竟是谁,在荣军院的故居中发现奇怪的发光物件,找到41号避难所的图纸,在环海平台遭遇海星和章鱼的袭击。 不管在现实还是电幻神国中,他都认识了许多沙弗莱的朋友,alpha很认真地在把他一点点带入自己的社交圈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就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们共同分享着惊天秘密,一起研究解决的方法,并肩战斗,面对一片迷雾的未来和重重谜团。 陈念很享受他们之间的暧昧,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让这个种状态永远持续下去,永远保留惊喜和新鲜。 但当昨天他意识到沙弗莱对婚姻有着向往时,就意识到结果可能不会如他的愿。 他喜欢沙弗莱吗? 结果是肯定的,只是这种喜欢的程度究竟有多深,就连陈念也没法说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沙弗莱的感觉是不是一时兴起,等到两人真正确定下来,又会不会迅速陷入到无趣。 他是一个很需要新鲜感的人。 不记得是谁说过,也许是夜总会偶然遇见的人吧,说他身上有种飘忽不定的诱惑力,可以在角落里肆意摸索和亲吻,却不适合娶回家里。 那时候陈念只是一笑,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会和谁产生稳定的长期关系。 该死,他为什么会是这样? 原来他自以为的洒脱和自我保护,其实是冷漠,自私和玩弄真心吗? 陈念底下头,将脑袋埋进胳膊里,过了许久才稍微抬起来,只是手臂上一片干燥,眼角也不曾泛红。 他才没有资格流眼泪。 要哭也是被他平白无故贬低一通的沙弗莱在哭。 陈念深吸口气,与其在这里情绪崩溃,不如认真想想他究竟要怎么跟沙弗莱道歉。 沙弗莱会原谅他吗?两人之间能恢复到从前吗?这些陈念都不知道,但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为自己的过错。 偶尔侍女从走廊经过,看到陈念靠墙坐着,颇为惊讶,轻声问道:“殿下,您需要帮助吗?” “我没事,”陈念勉强对她笑了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必须得好好哄哄沙弗莱,可哄人这件事对陈念来说是知识盲区。 之前从来都只有别人哄他,没有他哄别人的份儿,生气就生气呗,反正多的是人愿意舔他,换个就行了。 可是他现在沙弗莱的面都见不到,alpha肯定生气得恨不得让自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吧。 陈念满心忧伤,他又站起身敲了敲沙弗莱的房门,毫不意外没能收到任何回应。 他在房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 夜渐渐深了,就连管家都闻讯赶来,担忧地询问是什么情况,陈念告诉他没关系,继续在外面等。 管家拿了件外套给陈念披上。 一直到晚上九点,陈念终于听到了些不同的动静。 他立刻抬起头,就看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沙弗莱走了出来。 alpha穿戴整齐,手里拎着一口皮箱,看到正蹲在墙根处的陈念,动作轻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旋即继续向外。 陈念赶忙起身,外套从肩头滑落,腿都有点麻了,他顾不得双腿的麻木疼痛,轻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们都好好冷静一段时间吧。” 沙弗莱的声音非常平静,但陈念看到他眼眶泛红,在不知道的地方曾有泪流出。 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停在了唇边,陈念眼睁睁地看着沙弗莱同他擦身而过,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无法追赶。 他嘴唇动了动,望着alpha的背影,只能说出唯一的话语:“对不起。” 沙弗莱步调依旧,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受伤的右腿还有点瘸。 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陈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房间的,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只觉格外疲惫,有什么东西把他从内到外地彻底抽干了,就连心底都一片荒芜。 他不想画画,不想玩游戏,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视频水论坛,思维静置,就这样脱力地瘫在床上,成为只会呼吸的机器。 过了许久,陈念才强打起精神,他拿过新终端,第一次拨通了那个唯一存着的号码。 半分钟之后通讯被接通。 “喂。”熟悉的声音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陈念?” “嗯,是我。” 听到陈词的声音,陈念突然鼻子一酸。说来奇怪,他和陈词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个小时,两人重逢之后,最多就是用终端和日志进行交流,但在他面对无措情况之时,最先想到的却是陈词。 那边的声音有点吵闹,陈念听到陈词小声说了一句“我去接个电话”,很快背景音安静下来,他应该是到了外面。 陈词:“怎么突然打通讯来了?” “我……我做错了一件事。”陈念用力吞咽了下,咽部传来生涩的疼痛,如同有把小刀在缓慢地割。 陈念将路恒过来找他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详尽地说给陈词,路恒设下老掉牙的陷阱,而他却被冲昏了头脑,说出那样的话。 陈念正讲着,就听陈词突然道:“别哭。” 别哭?可是他没有哭啊。 陈念抬起手,意外地在脸上抹到了细微湿润,陈词敏锐地发现了他声音里的哽咽。 明明是他伤害了沙弗莱,为什么却在委屈?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陈念用力闭了闭眼,几滴兜不住的泪落下来砸在衣服上,浸出一小片深色。 他平复心情,继续向陈词讲述。 说到最后陈念几次停下来,这是连他自己重新说出都觉得过分的话语,却被沙弗莱全都听见了。 陈词安静地听着,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说到沙弗莱出去住了,陈念深吸口气,道:“就是这样。” 陈词:“他生气了。” 陈念:“我知道。” 陈词并不能理解感情,但也知道这是挺严肃的情况,现在陈念肯定六神无主,心慌意乱,才选择打电话给他。 弟弟肯定是想从他这里寻求一些帮助或者安慰的吧。 只是他也没什么经验,至于安慰,更是因为无法理解感情,怕会说错话,让陈念更加难受。 陈词:“介意我帮你问一下别人吗?” “不介意。” 陈念听到那头陈词喊了傅天河的名字。 “怎么了?”属于另一人的声音传来,到了听筒附近。 陈词:“我有个朋友遇见了点感情方面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提建议,就想问问你。” “感情方面的问题?”傅天河颇为惊讶,到底是什么朋友才会问九月感情方面的事啊,也难怪他给不出建议,“行,你说吧。” 陈词简要说明了一下沙弗莱和陈念之间的情况,当然在他的讲述中,双方分别是他的omega朋友以及另外一个alpha朋友。 “嘶。”傅天河听到最后忍不住啧舌,平心而论,九月的omega朋友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虽然说得简要,但他能感受得出那个alpha一定非常喜欢他。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忍受自己的真心被心爱之人扔在地上肆意践踏,当做摇尾乞怜的狗。 好在omega并不是故意的,如今也在慌忙询问试图挽回。 傅天河仅有的感情经历就是和陈词相处的这段了,但也比什么都不理解的陈词要好,而且他作为脑回路正常的alpha,目前来看,是最能体会到沙弗莱心情的人了。 如果九月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难过得要死吧。 “你的omega朋友是真喜欢对方吗?如果真喜欢就去找他吧。” 傅天河顿了顿,又道,“不要觉得自己是个omega就不好意思,拉不下脸来,我看他还挺自豪是关系中占据支配地位那一方的,但其实感情这种事儿吧,没必要分出个谁更厉害一些,一昧标榜自己拥有更多主动权才更容易产生问题。” “你想想啊,就好比说双方正谈着恋爱呢,你非得想自己绝对不能吃亏,那不就少了很多纯粹的乐趣吗?又不是做生意,何必呢?” 陈念在另一头安静听着。 他知道傅天河说的不错,面对贵为大皇子的沙弗莱,他在身份地位中处于劣势,就下意识想要在感情上占据高地,因为只有手中多少握着些筹码时,他才能稍稍安心些许。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吗?陈念不知道,他不想给自己找理由了。 陈词见傅天河说完了,对陈念道:“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说的挺对,今天晚上你先休息一夜,养好精神吧,正好也按他说的冷静冷静,等明天去找他看看。” “我知道了,谢谢。”有傅天河在场,陈念不能把那句“哥”叫出来,声音又有些发哽,“幸好我现在还有你。” 陈词:“好好休息,如果有其他情况随时打给我。” “好。” 通讯结束,傅天河道:“原来你那个朋友在听啊。” 陈词:“嗯,说起来你们还见过,在电幻神国里。” “诶?”陈词这样一说,傅天河想起来了,“是mono还是崩撤卖溜?” “mono。”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6节 “他竟然是个omega吗?!”傅天河陷入震惊当中,他还记得mono是个胸口纹着小猪佩奇的铁塔壮汉,巨大的反差着实让人混乱。 不过也挺能对得上的,他们一起玩过几个小时的游戏,从有限的交谈中傅天河能感觉到他是个极具野性,很放得开的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蛮让人唏嘘的。 傅天河和陈词一起坐在台阶上,狗狗们白天忙着放牧,现在也累了,正在休息,只有远处山林里时不常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 听闻别人的情感经历,傅天河突然觉得他和九月之间是那么单纯美好,虽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烦恼,但总的来说他俩还挺合拍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九月也非常宠他。 alpha放在台阶的手动了动,轻轻碰到了陈词,然后再靠近一些,直到掌心覆盖住omega那只指尖有些发凉的手,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陈词并不做声,仰望着静谧的星月夜,只是淡淡的晚香玉芬芳流泻而出,萦绕在他们身边。 . 陈念挂断通讯,傅天河说的话让他隐约明白了许多。 他从地下城得来的技巧在这里并不适用,沙弗莱不会伤害他,而他也根本不必在两人都还没真正确定关系之时,去想分开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更不必为了让自己能占到更多好处,而争取主动权。 自始至终他的想法都是不健康的,虽然在此之前,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法则。 陈词说的对,他得先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想好一些事情,再去找沙弗莱道歉。 大皇子和皇子妃两位殿下闹矛盾的消息悄然传遍整个皇宫。 瓦伊诺管家应该猜到了什么,毕竟矛盾是在路恒与皇子妃见面之后发生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过多揣度,但目前的情况实在令人担忧,作为整个皇宫的管事员,他当然知晓沙弗莱已经搬出去住了。 瓦伊诺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翌日一早,他正打算去问问皇子妃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却被陈念率先拜访。 面对管家担忧的询问,陈念勉强下了下,如实回答:“我做了错事,惹他生气了,您能告诉我沙弗莱现在住在哪里吗?我想去找他,您不必担心,我会尽量解决的。” 瓦伊诺最终选择和陈念一同前去,在众多保镖的簇拥下,陈念乘坐专车,前往沙弗莱在外面的住处。 皇室在信标的许多地方都有房产,沙弗莱的暂住之处位于顶层南侧,距离皇宫有三十多公里。 陈念下车,被别墅庭院的铁门挡在外面,瓦伊诺管家输入密匙,为他打开大门,陈念得以进入院子。 他走到别墅的房门口,抬起手却顿在空中,没勇气落下来。 沙弗莱如果发现自己找到这里来了,会不会很烦? 昨天晚上他明明说要静一静的。 只是陈念害怕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糕,傅天河不是也说了吗?不要觉得丢脸,一定得尽可能快得解决问题。 傅天河作为alpha,他的想法应该能和沙弗莱有一定的共通吧? 陈念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 不出意外的无人应答。 沙弗莱应该能够听见,陈念安静站在外面,等待门可能开启的那一刻。 等待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遥远的词,他很少去等什么人,工作时也都是客人到了之后点名找他才会过去。 昨晚他蹲在沙弗莱房门外,第一次体会到等待的滋味,每分每秒都焦灼得像在把他架上铁锅炙烤,陈念不知道门会何时打开,更无法预测门开后又会发生什么。 “您去休息吧,”陈念故作轻松地对管家道,“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 瓦伊诺:“殿下……” 陈念摇摇头:“是我做错了事,您不用可怜我。” 管家见状也不好多言,皇子妃只跟他说和殿下之间产生了矛盾,至于矛盾的缘由他还不清楚,但肯定和昨晚找来的路恒脱不了干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高悬在头顶,陈念周围没有任何遮挡,很快就被晒得皮肤发烫。 就算有凝胶层做防护,削减了紫外线的强度,长时间暴露在高海拔的阳光下仍然很晒。 瓦伊诺年纪也挺大了,陈念当然不可能让他和自己一起在太阳底下等,又不是管家先生做错了事。 他不容拒绝地搀扶着管家回到车上:“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沙弗莱就好。” 管家到底也知道不应该干涉两位殿下之间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道:“殿下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回来,千万别强撑,无论如何,沙弗莱殿下肯定都不想看到您出现别的情况。” “好。” 安顿好管家,陈念重新回到门外,别墅窗户都开了防窥,无法从中看屋内的情况,alpha现在是仍在休息,还是正站在窗边注视着他?陈念不知道。 他能做的只有站好,然后等着。 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渗出,曝晒难免让人心焦气躁,浑身发软,陈念闭了闭眼,身体挺得笔直,感受着地面热气的蒸腾。 只是在外面站一会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七月初的天气说变就变,很快几朵阴云飘来,遮住了阳光,投下难得的清凉,陈念抬头看了眼,双目因先前的阳光被刺得些许晕眩。 铅灰色的云层厚重,饱涨着水汽,陈念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看天气预报,现在这个情况也用不着看了。 很快第一滴雨落下,砸在他脸上,凉爽驱散着酷热,让人本能地心生喟叹。 接二连三的雨滴落在陈念头上身上,很快就把衣服和头发淋湿了,哗啦啦的雨声渐成规模,拍打着绿叶,房顶和街道,这并非一场小雨,看来连老天都想惩罚他这个渣男。 先是被曝晒到皮肤发烫变红,再被大雨从头到尾地淋上一遭,冷热交替,说不定等到晚上他就会裂开了。 陈念站在台阶下,明明只要往前再走几步,就能进入屋檐荫庇的范围,但他没有。 他坦然接受着老天对自己的惩罚,比起心灵上的折磨,淋点雨又算什么呢? 陈念甚至希望雨下得再大一点,把自己淋得越可怜越好,这样沙弗莱心软给他开门的可能性就越大。 雨顺着脸庞蜿蜒流下,划过脖颈,最终没入已然湿透的领口,胸背部全都覆着冰凉的雨水,衣物紧紧黏在身上,在风吹过时迅速带走体温。 就连睫毛都被打湿,稍稍一动就会有水滚进眼睛里,格外生涩。 陈念在雨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从头到尾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干的,就连鞋都变得无比沉重,先前被曝晒的热早就彻底散去,凉意从皮肤透进,一点点地渗入血肉和骨头。 时常呼啸的风更是让陈念控制不住地发抖。 比起无休止的等待,他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去抵抗寒冷。 以至于在门开的那一刻,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陈念迟钝地抬起头,雨水从发梢流下,径直地滑进他眼睛里,带来一阵生涩的刺痛。 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双沉静的紫罗兰色眼眸。 陈念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跌跌撞撞地迈上台阶,扑进alpha温暖的怀里,双臂用力圈着,紧紧将沙弗莱抱住。 第128章 被陈念抱住的那刻,沙弗莱身形摇晃了下。 他很快就稳住了,目光越过陈念肩头,望着门外呼啸的风雨,alpha直挺挺地站着,双臂自然垂下,没有任何回应。 陈念身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凉意迅速被皮肤感知,同样能清楚感受到怀里的少年正在不断发抖。 “对不起。” 他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小心而微弱的,带着颤音。 沙弗莱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眸中俨然一片冷漠,他强行将陈念推开一些,径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回去房间。 沙弗莱的步伐一瘸一拐,还在用手扶着墙壁和家具,陈念见状顾不得自己就这样被生生推开,赶忙去搀扶他。 陈念刚刚挽住沙弗莱胳膊,就被alpha一把将手甩开了。 少年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沙弗莱倔强地扶着墙,朝卧室缓步走去。 他在外面站了快三个小时,曝晒雨淋的,一滴泪都没流,现在却鼻子猛然发酸。 陈念深吸口气,他掩住心中的难过,安静地小步跟在沙弗莱身后。 omega走过,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脚印,他无声且迅速地观察这栋陌生的房子,看到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有长时间站过的痕迹。 沙弗莱径直回到卧室,陈念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看alpha坐在床边,然后靠着床头重新拿起电脑。 陈念浑身湿透当然不能上床,就站在旁边,他湿透的发梢和衣服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柔软黑发粘在脸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冻得失去了血色,身体微微瑟缩着,试图以此减少热量的流失。 他低垂着眼睫,琥珀色的眼中满是难过,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从各方面来讲,陈念都很像猫。 你对它好时,它知晓自己备受宠爱,骄纵作乱,时不常地伸出爪子挠你一下,在手臂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高兴了就和你玩一会儿,不高兴了连理都不理,顶多是听见叫声不耐烦地甩甩尾巴。 但当你手头正忙顾不得管它时,却又眼巴巴地凑过来,爬上电脑桌,站在键盘上,试图用各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让你陪它。 沙弗莱知道有一种现象叫弃猫效应,被丢弃过的猫咪捡回来之后,因为害怕再被抛弃,会变得特别乖顺,像极了如今陈念垂首低眉站在他床边的样子。 只是究竟是谁抛弃了谁呢?他忍不住一阵心酸。 沙弗莱强迫自己不去看陈念,他紧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陈念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omega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外套无法抵御寒冷,浑身颤抖着,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浸满雨水,再也不见往常的狡黠与灵动,发现他突然开门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懵懂。 然后是迸发出来的欣喜,扑上来用力地将他抱住。 如果不是听到了陈念昨晚说的那些话,沙弗莱差点都要陷入omega真的爱着自己的错觉中。 他喜欢的人,是个演员和骗子。 只是就算认识到了这一点,沙弗莱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陈念现在肯定很冷吧,自己要不要让他去换身衣服?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他心想自己是真贱啊,怪不得都说渣贱渣贱,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人不断犯贱,另一方才能渣得起来。 沙弗莱按下运行键,毫不意外地看到一片错误提示,他心不在焉中写出了一群bug。 工作也做不好,腿也很疼,旁边还站了个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他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沙弗莱烦得要命,他余光一撇,突然发现原本在他床边垂头丧气的陈念不见了。 只有地毯上留下一片潮湿的水迹。 陈念来到厨房之中。 沙弗莱闷着头写代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陈念只觉身上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爬。 这样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他能不能做点什么哄沙弗莱开心? 沙弗莱行动不便,而且看他的样子也蔫蔫的,应该没吃早饭吧。 于是陈念悄无声息地去到厨房,他把满是水的外套脱下来放进卫生间,穿着湿透的衬衣和长裤,看冰箱里都有什么食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7节 冰箱打开时的冷气冻得他一哆嗦,陈念抿住唇,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还不少,蔬菜肉蛋一应俱全,都非常新鲜,沙弗莱昨天晚上才住进这里,大概当时就侍者被送过来了。 陈念和姜岱两个人生活在地下城,为了省钱都在家里做着吃,姜岱的眼睛不好,受不了烟熏火燎,陈念从五六岁就自己学着做饭,手艺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 陈念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回想沙弗莱都爱吃些什么,嗯,好消息,他都还记得。 陈念卷起袖子,伸手拿了两颗大土豆出来。 沙弗莱更烦了。 陈念一声不吭地失去踪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不能用精神力探查,因为肯定会被少年察觉到。 他现在又饿又困,腿还很疼,昨天来到之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过度运动让没彻底恢复好的腿又肿了一圈,早上听到门铃声才挣扎着起来,在落地窗边看陈念在外面站了三个小时。 沙弗莱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陪他罚站,也许是看到了那些照片。 路恒给陈念看照片的时候,由于距离太远,沙弗莱其实没能看清。 他正疑惑着究竟是怎样的证据能让路恒如此趾高气昂,盛气凌人地揭穿并指责陈念,就听到了omega说出的那些话。 其实陈念说的不错,在两人的感情中,少年确实始终站在支配者的地位,他们直到现在也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在试图得到少年的真心。 但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似刮骨刀将他的一颗心血淋淋地剖开,再炫耀地将伤口大肆展示给他人参观。 沙弗莱很没骨气地哭湿了一张枕巾,他做了一整晚的思想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在凌晨打开了路恒发给他的文件夹。 一张张地看过那些照片。 陈念以他熟悉又陌生的姿态,依偎在不同男男女女的身边,他佩戴黑色颈环,将头发染成鲜艳的火红,有时候会戴各异颜色的美瞳。紧身衣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寸线条,而露在外面的肌肤总是少不了被旁人的手触碰。 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酒,数量让沙弗莱看着头皮都要发麻,他也由此知道了陈念酗酒的原因。 少年脸上带着肆意的笑,是堕落深渊中开出的有毒花朵,引人疯狂簇拥,想要得到他的一切,拥抱,亲吻,挑逗,乃至整个身体。 沙弗莱终于第一次知晓了陈念的过去,由此溃不成军。 倒不是因为陈念的工作和他展露出的放荡姿态,而是原本应该作为陈蔚元帅遗孤,享有着最为优渥生活的少年,竟一直都深陷泥潭之中。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姜岱的身体非常不好,甚至都几近失明,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养家糊口的担子必然会落在陈念身上。 他才只有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成绩挺一般,又有什么法子能弄到那么多钱,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呢? 陈念的人生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现在沙弗莱也不知道姜岱为何不把陈念带回来,就算是有可能落入和陈词相同的境地,也好过让陈念在那种地方工作吧?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酸涩,苦痛,挣扎,怜惜……混杂在一起,让沙弗莱意识到,自己根本厌恶不起来。 就在这时,沙弗莱突然听到了渐进的脚步声,他迅速重新看向电脑,脸上恢复成面无表情。 陈念端着托盘进来了,他还穿着那一身被淋透的衣服,看起来又乖又可怜,单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透出些微肤色,在小腹处似乎有模糊的纹路,之前沙弗莱就有发现过,是胎记,还是伤疤? 香气飘散出来,只是一闻,沙弗莱就知道那是他最爱吃的芝士焗土豆。 “吃点东西吧。”陈念轻声道。 沙弗莱无动于衷。 陈念同样也不动,他双手端着托盘,执拗地等待alpha回应,似乎要是沙弗莱不理他,能一直站到今晚。 僵持之际,沙弗莱听见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在安静的卧室中是如此明显。 沙弗莱:……………… 他早上一口东西没吃,甚至连水都没怎么喝,如今被最喜欢的食物香气一勾,成功被自己的消化系统所背叛。 陈念再度轻声道:“吃点吧,是我亲手做的。” 沙弗莱终于放下了电脑。 陈念见状,赶忙将托盘搁到床头柜上,把盘子端给沙弗莱,还贴心地放了勺子。 “小心烫。” 沙弗莱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将东西端给他的时候,陈念的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omega看似细嫩的双手其实在掌心和指根处有许多薄茧,是常年的家务劳作磨练出来的,当初沙弗莱就是靠着这一点,辨认出陈词和陈念。 就算做过了饭,陈念的双手仍旧冰冷,穿这身湿衣服根本暖和不起来。 把盘子递给沙弗莱,他乖乖地收回手,整个身体也放松许多,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而沙弗莱无法确认,他所看到的是不是陈念故意演出来的。 毕竟他无数次见识过少年的精湛演技,在皇室晚宴上挽着他的手臂言笑晏晏,人工湖边被戳穿身份时的装傻充愣,还有在面对其他alpha时引诱也好欺骗也罢,由此获得乐趣。 沙弗莱默不作声地拿起勺子,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陈念老老实实等着,沙弗莱吃到一半,突然听到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淋着雨又在风里站了那么久,果然是会生病的吧。 陈念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不以为意。 却突然听到alpha淡淡的话音传来:“换身衣服再过来,你把我的地毯弄脏了。” 陈念骤然抬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沙弗莱这是…… alpha继续专心吃饭,并不给他眼神。 但只是这一点回应就已经让陈念高兴了。 他走到卫生间,有机械臂伸出拿来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陈念展开看了一下,都是沙弗莱的尺码。 他匆忙擦去身体和头发上的雨水,把湿透的衣物脱掉换上新的,总算能慢慢暖和起来了。 陈念回到卧室,发现沙弗莱已经吃完,盘子被摆在床头柜上,而alpha重新端起电脑,面色严肃。 不用看陈念都知道,沙弗莱肯定在研究那些代码。 “对不起。” 陈念轻声道:“其实那些话说完我就后悔了,路恒三番两次找我和陈词的麻烦,我只是想用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把他彻底压下去,让他失去在我眼前蹦跶的资本。” “后悔了?我看你当时说的可是很开心啊。” 沙弗莱凉飕飕道,他用力敲了两下键盘,为什么还是有bug。 陈念抿住唇,如果当时没被沙弗莱听到,他大概会沉浸在扳倒路恒的爽快之中,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其实很过分。 也许私下里他可以开玩笑地和沙弗莱这样说,但当着路恒的面讲出来,就是把沙弗莱的脸面踩在脚下。 陈念真的很不会哄人,他的伶牙俐齿好像在此刻都不复存在,只能笨嘴笨舌地磕绊道: “我错了,我知道说过的话不能收回,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抹除,但是沙弗莱,我是真的很在意你,我愿意用一切方法来弥补。” “在意我什么?在意我是大皇子,有很多钱,还是在意我的信息素是你喜欢的味道?” 沙弗莱连眼皮都不带抬的:“恐怕你之前对我好,也都是因为我能帮着你和陈词隐瞒,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在吧?也许背地里还像对安东尼奥那样,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我没有!” 陈念欲哭无泪,也许最开始他确实存着点想从沙弗莱身上找乐子的心态,但是从alpha送给他游戏当做礼物起,很多东西就变得不一样了,陈念头一回明白原来温馨和平淡也能给人感动,很多时候,并不是非得要刺激的感官冲击。 沙弗莱不再说话了。 陈念不知道要怎样跟他再做解释,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但陈念笃定,如果他没办法挽回沙弗莱,将会是后悔终生的事。 这是他生命中遇见的最好的alpha。 “我之前一直觉得,能让自己每一天过得快乐就好,没必要追求什么意义,活着本身就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 “后来姜叔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没有心思读书,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用更快的速度搞到钱。 “我没有技术,文化水平不高,工厂又禁止omega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幸亏长得还比较好,偶然一次出门去给姜叔买药的时候,我遇见了黑匣子的老总厉纾,她说如果我愿意为她工作,就能给我很多钱。 “她传了很多真真假假的消息出去,故意设了第一个盘口,由此来吸引更多顾客,我很快就成了店里最受欢迎的,每天都能够赚到很多钱,但所有的同事都不喜欢我。 “我不需要他们喜欢,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好,为了钱,我可以出卖一切。” “我尽全力隐瞒着姜叔,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好孩子,因为在朋友的店里工作才能赚很多钱。” “路恒应该给你发了那些照片吧,你带着我去地下城和陈词互换的时候,我一直不肯告诉你自己原本生活在哪个地方,就是怕你会查到相关的消息。”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陈念深吸口气,他鼻子有些发酸,此前他从未认真审视过自己的种种行径,现在想来,原来他早就那么在乎沙弗莱了。 他不畏惧旁人的指点,却害怕alpha会露出异样的眼神,路恒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令人唾弃的家伙。 陈念头一次如此彻底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剖开,他看到了流着乌黑浓水的内里,在精致美丽的皮囊下,是如此污浊不堪的灵魂。 咽部再度出现那种生涩的疼痛,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陈念深深低着头,他告诉自己没有权利流泪,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过了许久,沙弗莱才终于说话: “你知道你最让我生气的是哪一点吗?” 陈念认真想了半晌,最终迟疑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万一答错了,会不会又惹沙弗莱更加生气,试探着回答:“是因为我说你像、像……” “不,是上一句话。” 陈念努力回想,上一句话是……就算沙弗莱是最为的高贵皇子,他是被人唾弃指点的破鞋。 有哪里不对吗? 见陈念似乎想不明白,沙弗莱皱了下眉头,又道:“你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吗?” 陈念摇摇头,他最值钱的就是所谓的初夜,厉纾必须要榨干这个由头的所有价值,才能最终用大价钱卖出去。 沙弗莱:“那为什么你要说自己是那个?” 陈念:“破鞋吗?” 沙弗莱唇角一抽,他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类带有歧视和贬低意味的词,也不知道陈念是如何轻而易举就说出来的。 “以后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我不喜欢。” 陈念张开嘴,最终轻轻地哦了声,在地下城喊一个人“婊子”“破鞋”什么的都很正常,他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沙弗莱竟然是因为他用了不好的词说自己才这么生气吗? 就算自己把他形容成摇尾乞怜的狗,也会更加在乎那个不好的称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8节 陈念终于忍不住眼眶的发热,他思来想去,列举了所有可能让沙弗莱生气失望的理由,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就算被当着外人的面贬低着,沙弗莱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也仍旧是那句话。 他到底……都对沙弗莱做了些什么? 陈念抬起手,用力地捂住脸,温热的湿润在指缝间迅速扩散,最终跌落在地毯上,和他之前留下的雨水混合。 “对不起……我真的太糟糕了,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坏的人?” 陈念脑子里一片空白,滔天羞愧将他彻底淹没,涌入鼻腔灌进肺里,痛得难以呼吸。从记事时起,陈念就从未再这样哭过了,他自诩没心没肺,旁人眼中最多情的少年,其实是最无情的人。 沙弗莱沉默地看着他。 陈念说为了钱他可以出卖一切,但在和少年的相处中,沙弗莱知道陈念根本就不是个物欲很重的人,相反他要的很少,也非常容易在物质层面得到满足。 如此疯狂的赚钱,只是为了购买强效抑制剂和支付姜岱的医药费。 omega哭得实在可怜,沙弗莱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他用力闭了闭眼,躺回床上,强迫自己不去听陈念的哭声。 过了许久,陈念才慢慢止住,他抽噎着抹去眼泪,竭力控制着情绪。 陈念明白,他应该用实际行动去打动沙弗莱,让alpha意识到自己的诚意,而非靠眼泪博得同情。 “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我不会再说任何过分的话了。”陈念哽咽道,“无论是对谁,都不会再说。我会慢慢学着变好。” 沙弗莱睫毛动了动,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掩盖着少年控制不住的小小抽噎,无人窥见,alpha放在身侧的手正在用力收紧。 虽然非常残忍,但陈念必须学会什么叫做尊重。 从此之后,他会是辰砂尊贵的选帝侯,陈家终于归来的另一个孩子,他将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上,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那些为了生计所迫,浑浑噩噩或醉生梦死的日子,注定要成为过去,成长确实是痛苦的,他强到扭曲的征服欲,他的处处留情又游离不定,全都是出自同一种困境—— 贪婪地渴求,不断去寻求爱,却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沙弗莱没有足够的信心,笃定说出自己能让陈念有所改变,但……也许呢? 第129章 沙弗莱伸手拿过神经适配器戴上,他平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陈念没带设备,不能和alpha一起进入到游戏当中,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 他已经平复好情绪了,伸出手指戳了戳沙弗莱的胳膊,alpha一动不动。微小的外界刺激会被神经适配器过滤掉,只有当系统检测到干扰强烈时才会做出提醒。 看起来自己又要被晾在一边了,沙弗莱还不知道要玩上多久。 陈念深吸口气,转而去仔细观察这栋房子,屋内装潢属于极具艺术感的简约风格,很符合沙弗莱的品味,卧室格局和他在皇宫里的非常类似,但东西少了很多,毕竟沙弗莱只到这边睡过一夜。 陈念走进客厅,落地窗边放着圆桌和躺椅,陈念再次注意到地毯上被长时间踩过的那片痕迹,他上前几步站在那里,能够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的小片空地。 陈念终于确定,他从外面等待的三个小时里,沙弗莱一直都站在这里默默望着他。 心里酸酸的。 沙弗莱腿肿得那么高,怎么能长时间站着呢? 房子的二层更是无人居住,但所有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净,不存在卫生死角,顶端的阁楼处还带着小型露台,如果有闲情雅致很适合种植一些植物。 陈念将整栋房子探索一遍,重新回到一楼的卧室,他坐在沙弗莱的床边,给御医发消息询问沙弗莱伤腿的情况。 御医很快回复说问题不大,应该只是长时间站立造成的水肿。 陈念松了口气,沙弗莱刚受伤的时候,他就从护士那里学了如何消除水肿,正好现在也有时间了。 他调整姿势,尽量动作轻地将沙弗莱右腿的裤脚卷上去。 沙弗莱骨裂得程度很轻,石膏只过了一周就拆除掉了,陈念暂时没在房子里找到红花油和酒精之类的药品,就直接用手掌和拇指轻轻地按压揉搓,好让水肿快点消去。 沙弗莱毫无反应,估计正在游戏里玩得很开心吧。 陈念悉心给沙弗莱按摩了半个小时,胳膊都在发酸,掌根处也摩擦得有点痛,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他将裤脚放下,再给沙弗莱盖好被子。 陈念扭头看去,alpha平静地躺在床上,神经适配器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一小节下巴,沙弗莱顾不得打理自己,一夜过去,隐约可见浅浅的胡茬。 放在往常,陈念估计会凑上去故意亲他两口,给alpha制造一些充满情趣的逗乐,但现在他没有心情,更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陈念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两分钟,他拿过终端,点开阿法纳西公会的聊天群,看到群主白给樱桃正招呼着人一起做任务。 陈念灵机一动,点开和白给樱桃的私聊。 【mono】:哥,老崩现在和你在一块吗?他心情怎么样? 【白给樱桃】:啥? 陈念迟疑了下,还是如实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吵架了,现在他不太愿意理我会长要是方便就帮着我说两句好话吧。” 【白给樱桃】:啥?你俩吵架了,为什么啊? 【mono】:大概就是有一个喜欢他的人过来挑衅我,我那时候在气头上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被他听到了。总之事情还挺复杂的,一时半会也讲不清。 白给樱桃大概明白了,果然mono老崩是情侣关系!击败希拉那天他看到两人亲在一起不是错觉! 【白给樱桃】:行!包在我身上,你哥我肯定会帮着说点好话的,现在老崩还没上线呢。 【mono】:……他没上线? 陈念一愣,立刻看向沙弗莱,alpha佩戴着神经适配器,无动于衷。 【mono】:会不会是在玩别的游戏? 【白给樱桃】:应该不是吧,认识他这么久了,没听说过他有在玩其他游戏啊。 陈念放下终端。 他两手撑着床铺,慢慢凑到沙弗莱面前,琥珀色的眸中映出alpha模样,神经适配器的指示灯亮着,但只有使用者正式登陆账户之后,现实中的刺激才会被过滤。 原来沙弗莱一直都没进游戏吗? 陈念俯下身,呼吸的气流轻轻洒在alpha唇边,明显感觉到有那么一瞬,沙弗莱平稳的呼吸带了克制。 陈念轻轻碰了他的唇,只是这次并非刻意挑逗,蜻蜓点水的一吻后,陈念在沙弗莱身边躺下,一点点地挪到他怀里,闭上眼睛。 雪莉酒的清甜让他本能地安心。 陈念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如今总算勉强安心了一点,困意很快汹涌席卷而来,没过多久就昏沉着失去意识。 沙弗莱终于动了,他抬手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陈念蜷缩在自己怀里,已然陷入沉睡。 折腾了那么久,陈念头发也快干了,带着些潮意地贴在鬓角,他蜷缩着身体尽量靠在温暖的来源,淋了雨之后只换过衣服,连热水澡都没冲,显然还觉得有点冷。 沙弗莱将屋内的温度再调高一点,扯过被子给陈念盖上。 真的很像小猫。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主动做出的,也许最开始将他吸引的,就是陈念灵魂中的那股坏劲儿。 沙弗莱做梦也想不到,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狗屁言论竟然会验证在他自己身上。 沙弗莱闭上眼,慢慢平复着心情,雨还在下,接连不断地拍打着窗,成为最纯净的白噪声,他也很累了。 就这样稍微休息会儿吧。 . 沙弗莱被一阵异样的触感弄醒时,甚至以为自己正陷在旖旎的梦中。 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被子里拱。 沙弗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就感觉到裤子被扒下来了。 他瞳孔猛然一缩。 沙弗莱瞬间清醒,一把将被子掀开,就看到陈念正趴在那里,少年垂眸盯着,柔唇轻启,正打算含进去。 沙弗莱脑子里有根筋嘣的一声断了。 他迅速伸手将陈念的脑袋推开,比起愠怒,变了调的声音里更多是窘迫和羞赧:“你干什么?!” 陈念没料到沙弗莱一碰就醒了。 他本来还想用那种方法把alpha醒呢,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又刺激又幸福的叫醒方式吧。 从沙弗莱怀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被alpha抱着,陈念痛定思痛,反思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让沙弗莱如此生气的原因还有一点,一直以来,他都肆意挑逗引诱着沙弗莱,却不更加深入,而沙弗莱本身又是很克制的绅士性格,鲜少主动出击,更是每一次都会在临界点及时停下来。 沙弗莱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在戏耍他? 既然如此,得表露出决心才行,让沙弗莱意识到他是愿意同他做更多事情的。 只是……alpha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 陈念对沙弗莱眨眨眼:“啊?” 沙弗莱甚至都忍不住想踹他了:“啊你个头,快点下来!” 陈念噢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触沙弗莱的霉头,乖乖下床。 沙弗莱整张脸红到了脖子根,是气的也是羞的,还好他及时醒来了,不然岂不是…… 头晕脑胀的同时,他心里又有种淡淡的悲哀,这就是陈念能想到的哄人方式吗?地下城的生活带给陈念的影响比沙弗莱想象中还要严重。 简直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 陈念低着头一声不吭,生怕再惹沙弗莱生气,被窝里的光线不好,但他还是发现了沙弗莱那里的毛毛也是铂金色的。 会不会也是雪梨酒味道呢? 他的脑子又不受控制的跑偏了。 沙弗莱平复好心情,但被陈念弄精神的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消退不了,他绷着一张脸,撑身坐起来,端过床头柜上的水一饮而尽。 两人一觉睡到了晚上,只有昏暗的阅读灯光照亮周遭。 陈念揪着手指不安地站了会儿,主动问道:“那个……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没等沙弗莱回答,他就主动出去了。 沙弗莱叹息一声,忍不住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爱人是一项技能,却是最难传授的,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陈念明白,但这个过程一定会比较漫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199节 在陈念那里,欲是凌驾于爱之上的存在。 沙弗莱没谈过恋爱,但在他的人生中,从来都不缺少爱。 父母爱他,妹妹们爱他,他家庭和睦,生活幸福,身边更是少不了各种朋友,人们乐得同他交集,对他报以热情,就连共同竞争皇位的对手,也都和他惺惺相惜。 他有足够的亲情和友情,爱情似乎就显得可有可无。 所以在遇见陈念之前,沙弗莱一直长到二十五岁,都没想过恋爱。 陈念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着饭,沙弗莱就撑着床头柜起来,上了个厕所,同时也把目前困扰着他的身体问题给解决了。 此前沙弗莱一直惊异于陈念为何举手投足都那么充满诱惑,现在看来,这是陈念在地下城里学到的生存法则。 人都是感官动物,谁会不喜欢一个放得开还玩的花的对象呢?只是沙弗莱明白,对现在的陈念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当欲望占据上风,最纯粹的感情就会被忽略。 按理说沙弗莱独自居住在这栋房子里,智能管家会为他做好每顿餐点,但陈念好不容易找到能够表现的机会,当然要抓紧讨好沙弗莱。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绞尽脑汁地精心制作一顿晚饭了。 陈念把碗筷摆上桌,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摘下围裙去叫沙弗莱。 “我把饭做好了,你去吃一点吧。” 沙弗莱装模作样地放下电脑,其实他一整天写下来的代码都没几行,还创造了一大片前所未有的bug。 下了床,陈念想要搀扶他,沙弗莱立刻抬起手表示不要,少年就只能讪讪地后退两步,沉默地看他自己一瘸一拐走到客厅。 沙弗莱坐到桌前拿起筷子,陈念做了一桌相当精致的晚餐,虽然比不上御厨花大量时间弄的,但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心意,其中所有东西都是沙弗莱爱吃的。 沙弗莱吃了几口,味道很不错,就看到了陈念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你不吃?” 陈念摇摇头:“你先吃完我再说。” 沙弗莱心中的烦闷愈发强烈,他想要让陈念吃点苦头,起码必须要长记性才行,又想再度看到少年肆意欢乐的神情,陈念这样乖巧到唯唯诺诺的样子,总让沙弗莱心酸。 “坐。”他淡淡道。 这是近乎命令的要求,陈念迟疑了下,坐到沙弗莱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 他突然有点摸不清沙弗莱,这应该是喜欢他做饭的意思吧? 沙弗莱不再多言,在陈念的注视下吃完了晚饭。 他放下餐具,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径直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回去卧室。 但陈念发现沙弗莱每道菜都只动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是给他留着的吗? 陈念收回望向沙弗莱背影的视线,他吸了吸鼻子,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迅速开始吃饭。 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他早就饿得不行了,只是心情实在太差,人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消化系统,就算胃里都饿到蜷缩成一团,也没有食欲,吃了两口就想呕吐。 他强撑着吃了点垫垫肚子,防止情况更加恶化。 将碗筷收拾好放进洗涤柜,陈念回到卧室,看到沙弗莱又一次戴上了神经适配器,很显然alpha还不想和他过多地面对面交流。 陈念正疑心着这次是不是也在装,就看到白给樱桃给他发了消息。 【白给樱桃】:老崩上线了,容我先去试探一下他是什么个态度。 原来是真的在玩游戏啊。 陈念已经做完了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好像还没能让沙弗莱消气,也许确实得靠其他人帮忙才行,就像昨天他询问了陈词和傅天河,得到了不错的建议。 白给樱桃和菜格欧都比他年长几岁,而且是alpha和beta,应该更有经验,想到这里,陈念拉着他俩建了个小群。 【菜格欧】:? 【菜格欧】:怎么了这是? 神经适配器和终端相连,如果收到聊天消息会在ui界面侧旁的弹窗显示,所以就算现在两人正在游戏中,也能时刻看到陈念发来的消息。 【mono】: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让两位哥帮帮忙。 打字实在有点讲不清,陈念就去到客厅,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淅沥夜雨,轻声说着他和沙弗莱之间的问题。 几条语音消息接连发送出去,陈念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回复。 【白给樱桃】:我草。 【菜格欧】:雾草! 白给樱桃和菜格欧几乎同时发来了相同意思的回复。 【白给樱桃】:这声音……我宣布,这是我遇到的最强反差! 【菜格欧】:好好听的声音,原来你真的是个omega啊,会长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陈念:。 他的声音好听吗?陈念倒是没什么概念,说话者自己听起来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本就不一样,而且一直以来所有人关注的都是他的脸,声音很少被夸奖。 又过了几分钟,白给樱桃和菜格欧纷纷听完了陈念的语音消息。 副会长和mono竟然真的是情侣关系。唔,好像没有什么可额外惊讶的,两人在游戏里的相处模式就挺特殊。 【菜格欧】:你说你说错话了,是什么样的内容啊?也好让我们知道有多严重,心里有个底。 陈念迟疑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mono】:我说……他在我面前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祈求我施舍真心。 【菜格欧】:斯哈斯哈,要是有一个长得漂亮声音还好听的omega这样骂我,我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陈念:? 【白给樱桃】:你够了!我们这说正事儿呢! 【白给樱桃】:确实有点太过分了,等着哈,哥去给你刺探刺探是什么个情况。 白给樱桃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没音儿了,陈念轻轻舒了口气,耐心等待着。 沙弗莱的游戏还不知道要玩上多长时间,陈念就在地毯上坐下,再次给陈词打了电话。 通讯很快被接通,陈词冷静的声音传来:“喂。” “哥,你现在忙吗?” “不是特别忙,你说吧。” 但陈念分明清楚地听到了某种生物的嘶吼,仿佛濒死前的猛烈挣扎。 陈念:“可是我听到你那边有声音。” 陈词:“没事,你说。” 陈念定了定心神,好吧,既然陈词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的。 他给陈词讲了这一天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在外面罚站三个小时的过程,只说现在沙弗莱让他进入到房子里,会吃他做的饭,却不愿意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陈念:“我已经拜托了我们在游戏里的朋友帮忙,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呢?” “稍等一下。” 陈词一脚将扑上来的弹涂鱼踢飞,把终端递给傅天河:“我那个朋友现在已经到alpha家里了,想问问你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傅天河正在给予锯鳐致命一击,他沾满鲜血的手将陈词的终端接过来,小心地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唔,已经到他家里了吗?那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耐心等着就行,如果我喜欢的人这样过来和我认错,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心软的。” 陈念打起了精神:“是这样吗?” “反正我应该会的,就是不知道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情况,你可以想想,他是不是已经表现出一点心软了?” 那是当然。从沙弗莱给他开门的那一刻起,陈念就知道他心软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在外面淋到天黑的心理准备,或者说干脆让他病,倒好寻得alpha的同情和怜惜。 陈念:“好像是。” 傅天河:“那你就等着吧,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两个人之间出现了裂隙需要慢慢修补,不能太着急,就和砌墙一样,刮腻子的时候总得耐心点,刮上三遍再用砂纸打平,才不会出现瑕疵。” 陈念大概懂他的意思了:“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傅天河爽快道:“没事,下次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再来问我。” 挂断了通讯,傅天河将锯鳐的筋抽出来,是一根手指粗细的链条,质地那是相当不错,说不定能用作传动。 他看向陈词,omega脚底已经堆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尸体了。 数不清的原初生物们死在他脚下。 . 陈念放下终端,总算安心了不少,他回到卧室,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浑身无力。 陈念以为是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内心太过疲惫,反映到了身体上。 白给樱桃和菜格欧那边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在同沙弗莱说些什么。 陈念瞅了两眼,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躺在沙弗莱身边。 他闭上眼,那种疲惫至极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可他不是才睡了一大觉刚起来吗? 意识逐渐变得昏沉,似有粘稠的热意在血管中流淌,将酸痛带去每一个细胞,身体迅速消耗着水分,他想喝水,却又发不出声音。 直到,被一双手摇醒。 “陈念!”沙弗莱在喊,他语气难掩急切,“你在发烧。”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么难受。 陈念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在外面淋了雨又吹了风,回到室内还穿着湿衣服逛悠了半天,生病很正常,可以当做老天给他的惩罚。 他含糊不清地呜了一声,喉咙里像在着火,艰难地抬起沉重眼皮,就看到沙弗莱眉峰紧紧皱着。 一瞬间,陈念还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 路恒并未找来,他也没说过伤人的话,他和沙弗莱还是在皇宫里,每天做精神力训练,一起玩游戏,共同商讨有关的秘密。 alpha总会这样专注地望着他,紫罗兰色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情意。 “你为什么不笑?”他抓着沙弗莱手臂,轻声问道,嗓音嘶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0节 沙弗莱:“…………” 沙弗莱不吭声,他从桌上拿起水杯和药片,道:“起来把药吃了。” 这让陈念慢慢想起他们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也得像条狗一样,乞求我施予真正的爱。 吐露的话语重新响在耳边,让他眼前发昏,直想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呕吐出来。 “你愿意原谅我吗?对不起,我真的很难受,你打我骂我吧,能不能别这样不理我?” 陈念脑子里糊里糊涂,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其、其实我放在架子上的瓶子里只有两三个里面装有信息素,其他都是空的,我故意说它们都是从别的alpha那里要过来的,就是想刺激你,你走之后,我立刻把瓶子全都扔掉了。” “发热的那一个星期里我也总是忍不住想你,说让你发语音消息过来也不是开玩笑。那时候我就在想,虽然能靠抑制剂和道具,但如果真的能有人来抱抱我就好了……” 话音愈发哽咽,到最后有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 沙弗莱始终沉默着,但下颌的线条刚硬紧绷,似在紧紧咬着后槽牙。 “听话,先把药给吃了。” 陈念被他扶着坐起身,先前在大雨里淋着的时候,他一滴泪都没掉,现在不知怎么却情绪剧烈翻涌着,哭到打嗝,根本没办法把药顺利地咽下去。 这不只是简单的发烧。 单靠抑制剂度过的发热期不够稳定,更何况陈念才刚刚结束,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 沙弗莱难得焦躁,他把药片放下,已然嗅到了逐渐散发出来的晚香玉味道。 比起今早他扑进怀里时的苍白,现在陈念整个人都被烧得发红,沙弗莱不知道陈念晚上究竟吃了多少东西,也能没两口吧,他看起来虚弱极了。 沙弗莱抬手给陈念抹去眼泪,却越擦越多:“别哭了,我去喊医生过来。” 陈念拽着他衣袖,近乎祈求:“不要……你能抱抱我吗?” 过去他高高在上,和暧昧对象聊天时故意几个小时都不回复,让他们心焦气躁地等待,卡着点在要生气之前发送消息,往复着这种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过程。 而现在陈念终于懂了,原来被人晾到一边是这种滋味。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受不了现在的状况,也受不了曾经洋洋得意的自己。 最终,alpha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陈念。 第130章 傅天河将终端还给陈词,陈词正要接过来,alpha又把手迅速收回去,他在衣服上蹭了蹭不小心弄到终端上的血,才再交给陈词。 陈词带回手腕上。 “你看起来挺有经验的样子。”陈词把终端带回手腕上。 “我能有什么经验啊,不过是以正常人的角度情景带入想一下罢了。”傅天河笑笑,“毕竟是很好懂的情况,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陈词不置可否,饶是他很难理解其中复杂的感情,也能依靠理智判断出这件事错误全在陈念。 傅天河继续埋头拆卸那只巨大的原初锯鳐,它有着长剑一般的嘴吻,边缘带有锋利锯齿,机械化的程度更是让其如同电影里的电锯狂魔,令人心惊胆战。 锯鳐会用吻锯挖掘隐藏在海底的生物,也会在鱼群中挥舞残杀,傅天河很确信只要它想,能轻易将人的肢体砍断,他和九月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将它彻底制服。 来到青藏高原也有近半个月了,最开始他们在卓玛措家,帮附近的哨兵站修整了许多东西,后来带上卓玛措给他们准备的物资各处旅行,去过不少地方,走过林海雪原林冰川裂谷,也去过人群聚居的城市。 这里有着和信标截然不同的社会状态,按照财富等级的阶级划分仍旧存在,但不像信标之中绝大部分社会地位不够的人都得居住在地下城,所有人都被分配了住房,都能享受着最自然的阳光和雨露。 昨天他们又回了卓玛措家一趟,准备好物资,在今天早上到达了事先踩好点的目的地。 这里位于卓玛措家南部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两人在附近游玩时,意外发现有一栋被废弃的林间小屋,像是曾经的放牧者留下的,小屋背靠雪山,不远处就是蜿蜒的海岸线。 陈词和傅天河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此暂且处上一段时间,他还有一些实验想做。 共同应对过海皇希拉之后,傅天河彻底意识到了九月的不同之处,得知他想要测试自己的体质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自然大力支持,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废弃的小屋有点脏乱,很多地方都需要休整,白天他们忙着打扫卫生,等到晚上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傅天河启动发电机,却发现有零件临时出了故障。 这荒山野岭的,最近的集市坐车也得要两个多小时,他们到哪儿去弄能用的零件? 陈词给出了回答。 他召唤了一群原初生物过来,也不能说是的召唤吧,少年只是撤走了防护在周身的精神力,很快就有一大堆原初生物从海中冲出,争先恐后地朝岸边涌来。 面对这些对他抱有敌意的族群,自然不需要什么怜悯,陈词和傅天河左右开弓,很快就在浅滩留下了一片尸骸。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在其中挑选合适的零部件就可以,方便得很。 除此之外,陈词还吸引来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锯鳐,傅天河想到之前对付原初潮涌时,哨兵们试图从螃蟹体内得到机械核心,却被它逃走了,便打算将这只锯鳐的机械核心拿到手,送给张志明他们。 反正对于现在的他和九月来说,想弄到这玩意儿轻而易举。 陈词拎着提灯,蹲在旁边看傅天河拆解锯鳐的尸体。 他将手轻轻放到海洋生物冰凉的皮肤上,听到了不断传来的虚空声响。 锯鳐很虚弱,以至于声音都无法再成为意思清楚的句段了。 陈词收回手,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如果这一次锯鳐像遗弃郊区浅滩上的那只乌贼般发出求救,他说不定会让傅天河停手。 原因无他,只是陈词意识到,还有海龟这样愿意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原初生物存在,这是他能够争取到的力量。 傅天河摸出那颗沾着血肉的机械核心,又很快从遍地尸骸中找出了需要的零件。 他站起身,道:“好了。” 两人回到屋内,用不着收拾,等到第二天一早,上涨的潮水就会把他们带回大海,所有的尸体残骸都将成为其它原初生物们争抢不休的食物和材料。 傅天河把零件装上,发动机启动,很快,整个屋子就被电灯的光芒照亮,黑暗被驱散至窗外。 傅天河站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回头,对坐在床边的陈词道:“准备休息吗?” “好。”陈词应了一声,他从终端中抬起头,道,“明天我们可能得到山上一趟。” “行啊。”傅天河答应下来。 刚刚沙弗莱给陈词发了消息,说他在游戏内解谜得到到了一个坐标,正好在青藏高原上的某处,问陈词方不方便去看看。 陈词把坐标放在地图上,赫然发现就在小屋后面那几座雪山之中。 如果是从前,陈词可能会以为只是单纯巧合,但在他们发现代表着蓝矾的蓝水滴后,一切就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周遭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似乎在引导着他们去找到什么。 陈词和傅天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小屋只有一张床,反倒如了他们的意,嗅着彼此信息素的味道入眠已然成了习惯。 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刚剥了一只原初生物,还是说因为方才的那通电话,傅天河没有丁点睡意,小声对同样还没睡着的陈词道:“你那两个朋友听起来吵得挺凶的。” 陈词:“嗯,应该是吧。” “为什么会吵架呢?” 傅天河不太明白,他确实和人有过争吵,但仅限于在垃圾场上同其他拾荒者产生纠纷之时,如果是彼此相熟的朋友甚至恋人,心中有着对方,又怎么能吵起来呢? “不懂。” 连傅天河都搞不明白,更别说陈词了。 陈词和沙弗莱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知道alpha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更是有身为大皇子的稳重和包容,甚至说就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沙弗莱的表情都不会有所波动。 怎么只是被陈念说像条狗,就气成这样了呢? 两人陷入沉思,无论陈词还是傅天河,都不是容易吵起来的性格。 要是被惹急了,傅天河可能还会回上两句嘴,但陈词绝对会用他最习惯的沉默应对。 难道说……恋爱之后很多事情就会改变? 傅天河回想着,他和九月有过可能吵架的时候吗? 好像还真的有,登船前往三水之前,他担心可能会出现意外,想选择更为稳妥的旅行方法,九月却坚持己见,还说如果后悔的话现在就可以下船,他不会介意的。 当时傅天河的心简直哇凉哇凉,轮船遭遇原初生物袭击之时,九月更是孤身一人跳下皮筏艇,用船桨抵着他,厉声让他赶紧回去。 好在他都坚持下来了。 也正因为此,在之后遭遇海皇希拉才能同九月联手逃脱。 不是傅天河自恋,当时岛上要是只有九月一人,少年绝对做不到改装一整个山洞的设备用来制造噪音,甚至说希拉可能会直接吃掉他,不再有伪装成奥萝拉事先接近的计划。 能不能顺利从希拉手中逃脱,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傅天河知晓了少年身上的种种秘密,也都理解了他此前几次三番劝阻的理由。 很明显,九月在表达上有严重的障碍。 他说话总是简明扼要,阐述事实般平静,根本不会顾及有些东西说出来,被旁人听着是怎样的感受。 不过情况也正在慢慢改善,从前的九月宛若出生起便居住在高塔之上,不谙世事的莴苣公主,他是旁观者,对世界抱有冷淡的好奇。 少年主动来到人间,人情世故对于他来说如此陌生,但耳濡目染下,终究有学会的那天。 傅天河突然想到他在皮筏艇上对九月的表白,至今还从来没收到过正经答复呢。 “你喜欢我吗?”他轻声问。 “什么是喜欢?” 陈词顿了顿,又慢吞吞地道:“如果不讨厌你的接触,愿意和你拥抱、亲吻,还有做其他事情就是喜欢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傅天河鼻子猛然一酸。 看来自己的一腔真心并非全都打了水漂嘛,冷情冷感的九月确实有被他暖热,正在慢慢融化。 “是的,这是喜欢,但还不是它意义的全部。”傅天河翻了个身,将陈词抱在怀里,“睡吧。” 他抬起头,用下巴蹭了蹭少年柔软的发顶,突然感觉到难言的幸福。 他正处在洪水之后所剩无几的陆地上,安居于静谧的林中小屋,周遭是亘古不变的雪山和潮起潮落的海岸,漫天星穹的注视下躲进温暖的被窝,怀抱着心爱之人入睡。 要是……那安生了许久的右眼没在隐隐发痒就更好了。 漫无边际的紫色再度出现在傅天河梦中。 它是粘稠而刺骨的液体,如海一般汹涌占据整片陆地。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1节 人们哭嚎着,尖叫着四处闪躲,却因衣服和鞋子的沾染,将它带去更多更多的地方,无休止地蔓延开来。 紫色有生命般攀附着,只要沾上就再也除不掉,它渗入皮肤,融化血肉和骨骼,将所有人都吞噬,融化成一滩紫红血水,由此更为茁壮地生长扩散。 最终茫茫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 他看到有个泛着金属光芒的物件漂浮在紫色海浪上,茫然地伸手去抓,却从指缝中溜走。 傅天河认出,那是曾戴在他母亲纤细手上的戒指。 梦醒时身都是汗,说不清是被那些景象惊的,还是因为眼中刺骨的疼痛。 陈词双眼紧闭,似乎还没醒,傅天河悄无声息地将手从被子里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用力点在右侧的金色眼球上。 向下按压。 隐约听见了硬物破碎,又被碾至粘稠的声响。 很痛,但又有种折磨中自虐般的畅快。 傅天河自以为做得隐蔽,怀中的陈词却突然睁开眼,抬头看来。 alpha立刻将手收回,慌忙之中还差点打到陈词的脑袋。 “怎么了?”陈词问。 “没事,就是义眼有点跑偏,我调整一下。”傅天河故作轻松地回答。 陈词:“你这个东西不需要定期清理吗?” 傅天河:“义眼片确实需要定期清洁,但我这个是直接植入到里面的眼台,不方便取出来。” 陈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撑身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今天还得出门。” “那就起床吧。”傅天河伸手去拿叠好放在旁边的衣服,眼睛还是痛,但他得趁着九月不注意再弄。 类似的疼痛还在环海平台上时就开始缓慢出现,傅天河知道是情况恶化的表现,只是他们从小岛上逃离之后,不知为何安生了挺长一段时间,最近才又重新显露出来。 他有按时注射基因纠正剂,可药物的效果好像不足以完全压制了。 傅天河心情沉重地思索着,就发现陈词正盯着自己的某处地方。 作为荷尔蒙和信息素都爆棚的青年alpha,每日晨起发生点状况很正常。 傅天河立刻拽过被子遮上,就听陈词问他:“不用处理一下吗?” 处理?怎么个处理?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处理都会非常尴尬的吧! 好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也逐渐有了免疫力,傅天河脸皮呈几何倍地增厚,现在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应对:“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 “不难受吗?” “还好。” 陈词哦了一声,看起来傅天河暂时不需要他帮忙。 陈词穿好衣服,下床去洗漱,傅天河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好尽快平复下来。 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提出要求,九月会如何帮他解决呢?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桌边简单吃过早饭,收拾好装备前往雪山。 他们把大聪明留在屋内看守,比格犬的体格状况也不适合攀登雪山。 沙弗莱发的坐标应该位于山顶的某处,他当时想到陈词正在青藏高原,说不定能有空过去看一眼,如果不方便,他就会把坐标放在论坛上,会有很多居住在附近的玩家过去查看的。 攀登雪山相当费力又需要技巧,但陈词意外在山脚发现了早已开辟好的通路,旁边还设有方便直达的缆车。 傅天河检查一阵,确定这些玩意儿是在十多年前被废弃的,按理说运气好了还能够使用,他却敏锐发觉了些许人为破坏的痕迹。 也许他们暂住的那一间小屋里,曾经驻扎着当地的管理员。 缆车很长,单凭傅天河一人之力没法进行全程检修,他们也不敢乘坐,万一卡在半路就糟糕了。 还是得徒步前行,好在同样有可供他们走上去的小路。 陈词和傅天河的体力都很好,特别是傅天河,简直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次陈词都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做到如此精力充沛的。 他们出发得很早,成功在正午之前到达山顶,陈词拿着终端对照坐标,去寻找确切的方位。 ……好像也不用一寸寸地找。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建筑设备,在座雪山陡峭不平的顶部,竟然留有人类建造的存迹。 一直被陈词带在身上的蓝水滴从口袋里探出头,它发出“biu”的一声欢呼,迅速顺着陈词的衣服滑落在地,转眼没入雪地中,消失不见了。 陈词倒也不紧张,反正这玩意儿最后总会回来的,威逼利诱之下,他和傅天河已经成功将其驯服了。 信标派出水滴埋伏在附近,应该就是为了监视他的动向,如今被他直接带在身上,还省了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傅天河比陈词更先一步走到建筑前,只是略一探查,就扭头对跟上来的陈词道:“是个信号源之类的地方。” “附近的通讯基站吗?” “不,不太像。”傅天河研究着建筑形状,有点过于低矮了,如同更多的结构部分隐藏在地下部分,这座山可能也像之前那座小岛一样,有空腔存在。 这里究竟是做什么并不重要,陈词是来帮沙弗莱寻找线索的。 他简要给傅天河说明情况,一听是电幻神国的游戏外解密,傅天河来了精神,两人分头行动,在这附近寻找。 蓝水滴再度冒出头来,左右扭动,努力吸引着傅天河的视线。 傅天河顺着看去,他扫开积雪,发现顶罩上有一道明显是强行破开的缺口,已经有雪落入其中,可能有设备被冻上了。 傅天河:“你想让我修理吗?” 蓝水滴前后晃动,仿佛在用力点头。 傅天河:“但我没法看到具体情况。” 蓝水滴思考了两秒钟,随即“嗖”的消失不见,很快它从侧旁的墙壁冒出,指引着傅天河跟它来。 傅天河一路跟随,赫然看到隐蔽的下方有一道很窄的小门,很明显,被从里面紧紧锁着。 蓝水滴没入墙壁,很快,傅天河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他伸手推了下,门被打开了。 黑暗的竖直通道展现在他面前,如同通往地狱中心的阶梯。 而另一边,陈词不放过每一寸角落,更是用精神力当做辅助,很快在一根不起眼的柱子上发现了一张纸。 纸用胶水粘在上面,陈词伸手摸了下,确定是不久之前才被贴上去的。 有人来过吗?可能脚印被雪覆盖掉了。 他正要上前仔细去看纸上都写了什么,就听见不远处的傅天河喊道:“九月,来看这个!” 陈词抬头看向傅天河,他把黏着纸张的柱子拍了照,又将这张纸小心地撕下来放进口袋里,去到傅天河身旁。 略微锈蚀的竖梯通往山体内部。 水滴耸动着,不断邀请他们下去。 傅天河:“我下去看一眼,要和我一起吗?” 陈词:“好。” 门的大半部分被积雪掩埋,傅天河和陈词同心协力挖出足够一人通过的路径,傅天河戴上头灯,率先下去看路。 陈词蹲在门口,听着他逐渐下去的动静,同时用精神力为傅天河做保护。 过了几分钟,陈词听见傅天河的声音传来,远得如同处在地心:下来吧,里面还挺大的,就是中间有一段梯子断了,千万小心。 陈词这才爬了下去。 沿着竖井向下攀爬大约有二十多米,下方明显宽敞起来,这是一处建造在山体内部的小型基地。 见陈词顺利落地,傅天河才去研究周围,唔,虽然他之前从没见过,但也能认出这一排排插着电的大黑柜子是服务器机组。 傅天河疑惑:“怎么会有服务器建在这里?连维护都不好维护吧。” 陈词:“是云端吧。” 傅天河:“云端?” 陈词嗯了一声,他曾在沙弗莱那里听到过,沙弗莱从十六岁就在负责辰砂核心程序的维护,闲来无事时,alpha也给他讲过赛博空间里的一些事情。 信标的核心程序其实都进行了各自的拟人化,甚至拥有不同的性格,六大信标通过云端进行信息交流,完成计算数据的互通。 蓝水滴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一台机子前,等待傅天河跟上。 “是这些东西坏了吗?”傅天河问它,抱歉道,“这个需要计算机方面的知识吧,我不会。” 蓝水滴闻言,沮丧地垂了下去。 陈词突然冒出想法:“我认识一个会计算机的朋友,要不问问他能不能远程操控?” 蓝水滴又瞬间挺立起来,期待地靠在陈词身边。 “稍等一下。”陈词发消息给沙弗莱,同时把他从柱子上找到的那张纸拍照传输过去。 陈词:【我在一根柱子上发现了这个,除此之外还有个建造在山体内部的空腔,里面有很多服务器机组,好像出了点问题,你能远程帮着看一下吗?】 消息发送出去,但沙弗莱那边却没动静。 陈词:“他可能现在在忙,我们稍等一会儿吧。” . 腕上的终端震动一声,但沙弗莱根本顾不上查看,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充斥鼻畔,甜美的几乎要如蜜般流淌,颤抖着祈求垂怜,沙弗莱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陷落其中。 陈念蜷缩在被子里,意识始终都不算特别清明,热度正在折磨着他,由内到外。 他渴求着alpha的触碰,以及更紧更深的缓解,却被冷落到一边,是啊,他们现在还在冷战,沙弗莱愿意给他拥抱,就已经很好了。 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沙弗莱就联系了皇宫那边,让人赶快送抑制剂过来。 门铃声很快响起,沙弗莱就要过去拿东西,他刚刚抽身,便被陈念用力地拽住了。 “不要走……” “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少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仍旧紧紧攥着他衣袖。 沙弗莱忍不住叹息,他强行狠下心,将陈念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最终站起身时,听到omega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动物受伤般的细碎呜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2节 第131章 【营养液5.5w加更】 沙弗莱拖着伤腿,用最快速度去到门边,从管家手中接过药品。 面对瓦伊诺管家担忧的眼神,沙弗莱顾不上多说些什么,只告诉他不用担心。 关上门,alpha立刻折返回去,陈念正蜷缩在被子里默默流泪,很显然,他被抛弃了。 这样的代价太过沉重,压得他难以呼吸。黄色的,臃肿的,失去弹性的皮筏艇正飘浮在风暴降临的汹涌海面上,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漏气,迅速干瘪下去,沉没是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他就要淹死了。 沙弗莱打开药箱,发现除却双方需要用的抑制剂之外,还有许多花样繁多的辅助用品。 沙弗莱强行忽略掉它们,先拿出alpha的抑制剂给自己注射,口服药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管用了,他必须忍住,无论现在攀升的渴求有多强烈,都必须忍住。 他可以让陈念唇中吐露出崩溃的求饶,甚至强行挤开最深处的生殖腔,但绝不能是现在。 沙弗莱又打开信息素遮盖剂,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都喷了一遍。 alpha的信息素被阻断,再也无法被omega捕捉,有什么东西突然刺穿了皮筏艇,他掉下去,坠入冰冷刺骨,了无希望的深海。 “沙弗莱……”陈念绝望地喊着他名字,沙弗莱迅速打开omega的抑制剂,就要给陈念注射。 他刚把陈念搂起来,就被攥住了,陈念指节都用力到泛白,沙弗莱又回来了,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再离开。 沙弗莱把陈念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生有月亮胎记的肩膀,却听到少年抽噎着,语无伦次地道: “……要做吗?现在里面很热,会很舒服。” 沙弗莱搞不清陈念究竟是烧到说胡话了,还是心中真的如此而所想,那种浓重的悲哀再度出现了。 到底是有多无措,多贫瘠,才能在生病发烧的时候,想出这样的方式来补偿他? “不,在情况好起来之前我不会碰你。听着陈念,感情并不是非得靠那些事情才能表达出来的,你能明白吗?” 陈念迟钝地思考着,只是除了身体,他还有什么是最能让沙弗莱满意的吗? 少年安静下来,沙弗莱趁此时机给他注射了抑制剂。陈念在一个星期前才度过了正式的发热期,如果处理得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更需要注意的,是因为生病产生的发热。 沙弗莱又给他吃了退烧药,这一次陈念乖乖地张嘴,药片被alpha的手指送来时,陈念忍住了想要将其含住的冲动,单纯地把药咽下去。 他非常难受,双重的发热正折磨着身体,很想得到一些安抚,怎么要都好,不管粗暴还是温柔,他就要受不住了。 沙弗莱的态度却坚定表明着:不行。 陈念眉头紧蹙,竭力忍耐着,就听沙弗莱离开又再度回来了。他一直在走路,腿没关系的吗? 然后身体又被撑起来,营养液的瓶子送到唇边:“喝掉,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会扛不住的。” 陈念尝到营养液的味道,甜甜的白桃味正在冲淡口中的苦涩,好想舔他的手腕,含住圆润凸起的尺骨,好想…… 好丢人。 他辛辛苦苦维持了那么久的形象,在此刻彻底分崩离析,变得脆弱而难缠,看到他这副样子,沙弗莱会觉得讨厌吗? 陈念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沙弗莱怕他不舒服,想要给他换一身。 沙弗莱拿出干净的衣物,正要把omega身上的脱下来,原本都非常顺利地解开衬衣的扣子了,却在即将碰到腹部之时,被突然反应过来的陈念一把按住。 “不,不要。” 陈念浑身紧绷着,死死按着沙弗莱的手不让他继续,“我、我自己来就好。” 沙弗莱有些疑惑,明明刚才他给陈念解其他扣子时,少年完全无动于衷,怎么突然如此在意了? 是因为害怕被自己看到肚皮上的疤吗? 沙弗莱没有坚持,主动背过身去,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等到重新安静下来,才转回去。 陈念已经换好了衣服。 沙弗莱:“睡一会儿吧,睡醒就会好起来的。” 陈念很轻地点了下头,不再作声,他侧身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间,又低了低头,把鼻子也埋进去。 沙弗莱在他旁边靠床头坐着,他既不做声,也不去看终端消磨时间,沉默地盯着半空中虚无的某一点,等到陈念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才看向少年。 陈念脸上泛不正常的绯色,就算睡着了,眉头也紧紧蹙着,乱糟糟的黑发扫在眉梢,一点也不见往常的肆意畅快,沙弗莱突然很怀念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眸弯起,琥珀色透亮。 沙弗莱伸出手,将陈念的眉头轻轻抚平。 alpha重重地吐出口气,虽然打了抑制剂,他仍被陈念勾得非常难受,和少年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沙弗莱已经习惯了不断忍耐,他也知道这样过度憋着对身体不好,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总算安定下来,沙弗莱想到刚才好像还收到了消息,他打开终端,看到陈词发来的信息。 坐标指向了一处未知的服务器站点? 沙弗莱仔细看过陈词发来的照片,纸上赫然画着电幻神国的logo,底端竖着写了好几列数字号码,像极了过去贴的小广告,如果有需要,就可以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竖条撕下来一份,装进兜里带走。 沙弗莱图片保存,转发给白给樱桃,让他先去查一查,然后发道: 【不好意思,刚刚在忙,现在才看到消息。】 陈词很快回复:【没事,你现在有空吗?】 沙弗莱:【有。】 陈词:【服务器好像有地方坏掉了,你能帮忙修一下吗?】 沙弗莱:【你们那边信号怎么样?】 陈词:【还不错。】 沙弗莱:【那就开视频吧。】 沙弗莱给陈词拨通视频请求,他非常注意地把镜头转向没人的地方,在陈词接通的那一瞬,立刻把自己这一方的摄像头给关掉了。 如果只有陈词,他们俩视频当然没什么关系,但旁边还有傅天河在。 很明显陈词现在还不想暴露身份,他也得帮着隐瞒才行,就是不知道等最终傅天河知晓陈词真实身份之时,会是何种反应。 希望不会落得和自己差不多的下场。 明明只在游戏里短暂见过一面,沙弗莱却开始同情起这位可能和自己陷入极其相同境地的陌生alpha了。 虽然非要认真掰扯的话,傅天河还给他戴了一顶最大的绿帽呢。 陈词倒也明白沙弗莱为什么关掉摄像头,反正只要他能通过自己这边看到服务器的状况就行。 他举着终端,来到傅天河身边,道:“他接了。” 陈词什么也没透露,傅天河以为沙弗莱单纯是个会计算机的朋友,还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麻烦你了兄弟,我是搞工程的,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解决不了,还好有你能帮忙。对了,我叫傅天河,你怎么称呼?” “我叫……” 沙弗莱顿了下,他其实本来可以自称维恰,但这样就会被傅天河知道他其实是游戏里的崩撤卖溜了,他担心透露给傅天河的消息越多,就越容易被猜到身份。 “我叫大冤种。” “大……哈?” 傅天河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看向陈词,陈词以为他没听清,贴心地重复道:“他说他叫大冤种。” 傅天河一下子卡壳了,他无措地“嗯啊”了两声,挠头道:“那……冤种大哥,您先给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把镜头凑得近一点吧,我看看”。” 陈词上前一步,让沙弗莱更好地观察这组被蓝水滴特地标识的服务器。 沙弗莱眉头微微皱着,能辨认出是上个世代的型号,这些服务器至少也得工作三十年了。 服务器都是吞电怪物,其运行会产生巨大热量,如何将其成功散出去,保证机组的正常运行就成了一大难题。 曾经的互联网巨头微软公司将由846台服务器组成的数据中心沉降至苏格兰境内的深海,就是为了达到良好的散热效果,而雪山顶部气温常年处于冰点之下,同样也很适合放置。 信标本身就是最为庞大的超级计算机,它们的cpu位于基部,被由海水充满的冷凝层包裹着散热。 至于其他地方为什么要设置规模如此庞大的服务器群组,其实很好解释,因为信标需要能够数据备份并共享给其它同伴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云端。 第132章 小时候沙弗莱听父亲说起云端,一直以为顾名思义是建立在云中的,在他们头顶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天空岛,里面存放着众多重要的数据。 以至于那段时间他热衷去天文台,希望能借助望远镜在天空中窥见浮空岛的身影。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信标们的云端设置在陆地是最科学的选择,万一其中的某个信标突发意外事故,好比月光突然倒塌,数据仍能在最安稳的陆地上得到保存。 ……得到保存? 沙弗莱一怔,突然间隐约思索到了什么。 “好了吗?”陈词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好了,再把镜头往上移一点。” 陈词将手臂举高,让镜头对准服务器的最顶端。 机架式服务器高达两米,陈词一直举着胳膊还蛮累的,傅天河见状,从他手中接过终端,让自己充当人形相机架。 沙弗莱:“把上数第二个的挂耳拉出来,镜头对准左上方的液晶显示屏。” 傅天河照做,他不懂虽然服务器,但也能根据其他机械设备的结构判断出屏幕其实是故障显示器。 沙弗莱大致看了下布着无数小圆点和数字标识的面板,从闪烁的红绿灯中推测出大概的情况。 “把终端连到那个vga接口上。” 陈念进行连接,很快服务器内的具体情况就通过虚拟屏显示出来,方便进行维护和检修。 陈念给沙弗莱开了远程操作系统,他和傅天河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看着虚拟屏上沙弗莱操作就好。 甚至说等得有点无聊。 机房内还挺暖和的,陈词把厚实的放风外套脱下来,傅天河随手给他整理折起来的衣领,沙弗莱抬头,恰好看到了这幅场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3节 他没做声,继续干活。 检修这种事沙弗莱做得再熟练不过,很快他就大概确定了问题所在,道: “看到旁边写着uid的按钮了吗?按下去,然后去到背面把亮灯的那一台机器的电源拔掉。” 傅天河照做,沙弗莱命令下得很准确,uid灯前后各一个,其中一个按下之后另一个也会亮起,这样就能避免维修过程中拔错电源的情况发生。 傅天河将断电的服务器搬下来,把外壳拆开,这种活他是专业的,面对着里面的结构部件,alpha问:“然后呢。” 沙弗莱:“看一下电池,对,就是那个ride电池。” 只是一眼,傅天河就确定这块电池是被人为损坏的:“有人把它破坏了。” 沙弗莱:“果然,你去找一下有没有备用设备间,拿块相同型号的电池来,顺便再找五块大硬盘。” 傅天河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像这种的大型机组,肯定会做备份的吧,不然每次检修都得从山底下背零件上来,可不麻烦死。 果不其然,傅天河在侧旁发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件和工具,他找到合适的电池和硬盘,按照沙弗莱的指示,把爆灯的硬盘全都更换成新的。 无一例外它们都有被暴力损坏的痕迹。 是有谁专门过来把它们破坏了吗? 沙弗莱确认无误,傅天河把机器装上:“这样就好了吗?” “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把电源重新插上试试。” 陈词插上电源,问:“然后?” 沙弗莱:“然后就是祈祷,等上两分钟之后再开启。” 傅天河乐了:“祈祷它能正常运行吗?” 沙弗莱:“如果方便,还可以磕头烧香,再用自己的血画符纸贴在上面,会更不容易出故障。”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陈词重新按下开机键,这一次,故障面板的指示灯都归于正常。 蓝水滴雀跃地滚动着,一扫先前的焦躁,它顺着陈词的胳膊爬到omega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脸颊。 “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沙弗莱放松下来,“就是不知道那五个损坏硬盘里保存了什么数据,方便的话你们就带着吧,说不定能尝试着修复一下。” “好。”陈词答应下来,“谢谢。” “没事。”沙弗莱迟疑片刻,他看了眼身边睡得正沉的陈念,下定决心,“你们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 陈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没等他说话,傅天河就热情地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方便了,你说。” 陈词最终还是选择把嘴闭上。 沙弗莱做好心理准备,最开始他原本没打算求助的。 但看到傅天河和陈词默契且温馨的相处模式,心中又忍不住泛起艳羡的涟漪。 陈词认识十几年了,沙弗莱怎能看不出少年究竟产生了多大改变,虽然陈词仍旧是那副冷清冷感的模样,但他总会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傅天河,默默注意着alpha的动向。 这是前所未有的,从前的陈词,是个彻底的旁观者,而如今,世界上出现了让他投以关注的存在。 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究竟到了哪一步? 沙弗莱并不太清楚,但他自己现在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不想把自己和陈念之间的矛盾告诉身边相熟之人,在网络上认识的好朋友,白给樱桃和菜格欧又都明显被陈念收买了,游戏过程中不断侧旁敲击,打听他的态度,帮着陈念说好话,搞得沙弗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向谁求助。 而傅天河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既然傅天河能打动陈词,就表明感情方面应该懂得不少。 沙弗莱清了清喉咙,讲述了自己目前正在遭遇的情感问题。 傅天河刚开始还听得非常认真,但他听着听着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傅天河看向陈词,从少年沉默不语的神情中意识到了真相。 ……这也太巧了吧! 修理完毕,陈词就把这边的摄像头也关上了,他们现在处于谁也看不见谁的状况。 沙弗莱专心诉说,这两天他心里难受得很,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渠道,不免开始疯狂输出,说到伤心之处,几次停下来深呼吸。 他非常纠结,一方面觉得陈念已经得到了惩罚,却又不知道时机是否合适,也不确定该用什么方法。 傅天河耐心听完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从alpha的视角来看,真的非常悲惨。 现在他很巧的从双方角度了解到事情全貌,也有了和之前略微不同的体会。 沙弗莱:“我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原谅他。” 傅天河想了想:“其实你现在心里已经有选择了,对吧?曾经那么飞扬跋扈,那么骄傲肆意的人向你低头,甘愿做到这种程度,很明显是把你放在很重的位置上。” 沙弗莱:“我应该和他和好吗?” 傅天河:“嗯……这种事情我没法给出建议,只能说很多时候适度是最重要的,轻了可能不长记性,重了的话,万一造成更重的裂痕,还不知道要过上多久才能重新修补。” 是啊,其实沙弗莱感觉这样已经足够了,短短一天之内,陈念吃了很多苦头,之前他从来没见过陈念掉泪,无论面对何种境地,少年似乎永远都是昂扬洒脱的姿态。 可这短短十多个小时,陈念在他面前崩溃大哭了好几场。 沙弗莱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早就在刚开始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是一直在靠理智强撑。 如今看到陈念烧得混混沌沌,还在努力讨好,他也要撑不住了。 傅天河的这番话给了沙弗莱一个足够作出决定的理由。就连旁人都觉得差不多得了,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如此强硬。 “好,我知道了,谢谢。” “没事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傅天河挂断通讯,他看向陈词,道:“我应该没说错话吧?你的这两个朋友也真够有意思的,一个个的那么别扭。” 陈词歪头:“应该?” 傅天河还挺满意的:“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这也算做了件大好事吧?要是你这个朋友以后成了,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 别墅内,沙弗莱放下终端。 陈念睡得很熟,就连他在旁边打着视频电话都没被吵醒。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少年脸颊。够了,已经够了。 他只是想让陈念吃点苦头,长长记性。沙弗莱想到小时候看过的那本童话书,有吃掉了大象的蟒蛇,能看四十四次日落的b612星球,麦田里狡黠的狐狸,还有那株矫情的、带刺的玫瑰。 ——它那么天真,只有四根刺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如果连剩下的这些刺都要全都拔掉,那他的玫瑰将不再是玫瑰。 沙弗莱关掉屋内所有的灯,他躺在陈念身边,将他轻轻地抱住,感受到少年昏睡中本能地回应。 不正常的热度正在慢慢退却,也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陈念醒来时,喉咙里仍旧有点痛,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抑制剂和退烧药起到了作用。 发现自己正被沙弗莱抱在怀中,陈念浑身猛然紧绷,几秒钟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眼睛很涩,也有点睁不开,他哭完接着就睡觉了,不肿才怪。 陈念想到昏沉中沙弗莱做的那些,是愿意和同他和好的意思吗? alpha小时候一定是标准的洋娃娃,铂金色的眼睫格外浓密纤长,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淡色的薄唇也不见紧绷,温和而平静,是陈念最熟悉的模样。 只是陈念又无法抑制心中的慌乱,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很难再离开沙弗莱了,他渴望对方的亲吻和拥抱,会在被冷落到一边时浑身难耐心神不宁,甚至厚着脸皮主动地凑上去。 这对于陈念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在一段感情中付出了那么多,万一以后分开,一定非常难过吧。 陈念知道自己不该还没在一起就去想分开之后的事情,但他忍不住,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试图减少自己可能遭受的损失。 他拥有的太少,没办法承担失去的后果。 哎,喉咙好痛。 水杯在床头柜,陈念想伸手去拿,稍一动弹就把沙弗莱吵醒了。 陈念的胳膊立刻僵在空中,明明只是去喝水,他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就要接受即将到来的审判。 omega将手收回,乖乖躺好,旋即他反应过来,猛然抬起,捂住哭到水肿的双眼,不让沙弗莱看到。 沙弗莱皱了皱眉头,就要把他的胳膊拽下来,陈念死活不肯:“好丑。” 沙弗莱无奈:“你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不让我看?” 陈念:……………… 几秒钟后,omega默默地放下了手。 果然肿得很厉害,也怪他当时粗心,要是睡前想着给陈念敷一下就好了。 沙弗莱:“我们来好好聊一聊吧。” 陈念垂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把头抬起来。” 陈念抬头,和沙弗莱视线相触的一瞬,立刻羞怯般慌乱地将眼神移开,不去同他对视,紧抿着唇。 沙弗莱很确定这不是故意演出来的,光是呼吸着两人周围的空气,他都能嗅到异常紧张的紧绷味道。 也是在这一刻,沙弗莱真正感受到了陈念对他的在乎,在少年风流放纵的表象下,其实一直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在怕什么?”沙弗莱问他。 陈念不知道,他甚至还有点疑惑为什么沙弗莱会问这个问题,他有在……恐惧吗? 陈念的表情写明了他根本就没明白,说起来这兄弟俩内里惊人的相像,一个完全不懂感情,周身立着厚厚屏障,另一个看似技巧高超,实则懂的还没他多。 陈念实在太缺乏安全感了,发烧的混沌之际仍紧紧拽着衣角不让沙弗莱离开,纵使alpha已经解释了是去拿药,马上就会回来。 不对任何人托付真心,是因为只要不付出,就不会受伤。 沙弗莱凑上前,他看到陈念的睫毛剧烈颤抖一下,omega身上还隐约浮着层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微甜。 他并未如期待般亲吻少年,而是来到了他的颈间,薄唇轻轻触碰陈念的后颈,激起微小的、难以置信的颤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4节 低低的话音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流扫过那一小片皮肤: “看起来你还没拿出足够的诚意,抱歉,我要惩罚你了。” 沙弗莱所表达出的意思让陈念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猛然咬住。 手指揪住衣角,浑身上下尽数紧绷,双瞳收缩,就算正微张着嘴,也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只是剧烈的疼痛并未发生。 沙弗莱咬着后颈的小块皮肤,他能感受到omega的腺体就隐藏在下面,那是诱人信息素散发的源头。 陈念似乎陷入了无法拒绝的致命陷阱之中,然而事实上,沙弗莱给了他机会,短短三秒钟,已经足够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声,然后将alpha猛地推开了。 但陈念没有。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于是注定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犬齿刺破皮肤时,疼痛顺着神经刺进大脑,那是很陌生的痛感,出现在omega每天都会被颈环严密保护着的部位。 alpha信息素注入其中,好不容易因抑制剂平复下去的温度再度飙升,轻而易举就雀跃欢呼。 全身细胞都在颤动着,迎接这不含酒精的佳酿。 早熟的巴诺米洛,融合玫瑰葡萄与麝香葡萄的特殊风味,被一同放置在稻草席子上,经受秋初的阳光曝晒,再挤压出汁水,澄清后进入橡木桶发酵,来年夏季加入少许牛血和蛋清,封存起来,直至多年之后重见天日,成为最上等的雪莉酒,散发着轻快甜爽的滋味。 葡萄,稻草,阳光,橡木,白兰地,以及时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了。 陈念被困在沙弗莱胸膛和床头之间,他修长的颈正被咬住,迫不得已地歪着脑袋,omega眉头紧紧蹙着,但那表情很难说是痛苦,反而更像是压抑着即将迸射出躯壳的狂欢。 沙弗莱摸索着,将陈念的手握在掌中,让更多温度得以传递。 直到,他慢慢松开omega的脖颈。 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道,这是沙弗莱第一次标记,他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好像没出大问题。 沙弗莱不知道标记会让陈念作何感受,但他作为alpha,突然有种灵魂被牵动的奇妙感觉。 就仿佛,他和陈念的心意有些部分,因为这个标记连接在一起了。 临时标记能够持续一个月,况且随时能够通过补充信息素保持浓度,将时间不断延续下去。 沙弗莱希望能给陈念一些安全感,至少让他不必再患得患失。 陈念迟疑地抬起手,难以置信地碰了碰后颈上新鲜的牙印。 沙弗莱给了他一个标记,在两人刚闹过矛盾,还没确定是不是已经和好的时候。 沙弗莱捧起陈念的脸,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我无法对你的恐惧感同身受,但之后的生活只会越过越好,况且,我不会抛下你的。” 第133章 【营养液6.2w加更】 陈词和傅天河坐在温暖的服务器机房,听着隆隆的运行声响,吃过午饭。 傅天河研究着被拆卸下来的电池和硬盘,这里面到底存着什么重要的数据,才会专门被破坏掉呢? 他又想到了建筑外部顶罩被破开的缺口,以及竖梯断掉的那一节,就连方便上下山的缆车都遭到损坏。 究竟是谁在如此大费周章?这套服务器机组到现在还在工作,如果它真的十分重要,就算遭遇了意外肯定也会不断有人前来维修,为何现在看起来又像是被废弃了? 傅天河想不明白,不过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把所有都弄得一清二楚。 好奇心害死猫,过度去探究真相并不是件好事,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陈词吃饱喝足,四处转悠着,他同样也好奇为什么会在这里建设服务器机组,它们每天应该会消耗数不清的电量吧,电又从哪里来呢? 没听说过附近有大型的发电厂,还是说为了这套服务器有专门组建的发电设备? 陈词四处搜寻着,兴许是防止精神力干扰设备运行,服务器机组周围和小岛腔体内部一样,都用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镶嵌,只有靠得很近,才能有微弱的精神力探寻进去。 但他仍在某处角落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非常轻微的味道,隐藏在雪松的冷冽清香和空腔的沉闷之中,被omega的鼻子敏锐察觉到。 陈词停住脚步,面前的小门应该是维修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他伸手将其推开,在墙壁上摸索,迅速从合适的位置找到开关。 然而灯已经坏了,只有机房的光线从身后透进来,勉强照亮。 陈词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房间不大,摆放着桌子和床,还有双开门的木质衣柜。 陈词径直走到衣柜跟前,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又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盯着那道细细的黑色门缝,道:“傅天河,过来看一下。” “嗯?”傅天河抬头,他站起身,来到陈词旁边,注意到一直被少年紧盯的柜子,“怎么了吗?” 陈词:“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傅天河用力嗅了嗅,他看向陈词,试探着问:“发霉了?” “……算了。” 陈词伸出胳膊,示意傅天河后退一些,旋即直截了当地拉开柜门。 看到柜子里那具风干人形的瞬间,傅天河原地起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尖叫声中,陈词仍旧淡定,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举着手电筒,将光线对准尸体面部。 尸体属于一个成年男性alpha,他个头不算太高,所以能被整个塞进衣柜里,在稍微远离机组的临时休息室中,气温没有那么高,且十分干燥,故而尸体呈现出风干状态。 他穿着厚实的登山服,脖子和头颅歪向一边,有被重重击打过的痕迹,柜子内壁留有干涸的血,应该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 陈词毫不避讳地将手伸进尸体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用了半包的纸巾,手套,还有一只小小的护手霜。 但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能发现终端的踪迹,他的通讯设备被凶手拿走了。 如果陈词猜的不错,这人应该是数据中心的程序员,负责服务器的日常维护和修理。 有人从背后偷袭,用重物击打他的头部致其死亡,然后将尸体塞进了柜子里。 陈词不是很懂医学,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尸体风干多久才能形成,但应该有段时间了。 很明显,服务器的损伤也由同一凶手制造。 蓝水滴从柜子侧旁冒出,它试探着探头看了一眼,旋即畏惧地消失,躲进了陈词的口袋里。 傅天河也缓过来了,他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alpha,竟然还没有九月胆子大,实在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真的很恐怖哎!打开柜子,却发现有个风干的尸体正直勾勾地盯着你,简直就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等一下,”傅天河突然压低声音,他紧张地四处看着,身体贴近陈词,方便在意外发生之时立即做出保护,“那个凶手……不会还在这里吧?” “应该不至于。”陈词迈步走进衣柜,方便做更进一步的搜索。 傅天河看到这副景象简直毛骨悚然,就连陈词口袋里的蓝水滴都立刻逃窜而出,扑进傅天河怀里。 所有能证明男人身份的物件都被拿走了,他孤零零地靠在狭小黑暗的衣柜中,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陈词拍摄了一些照片,用作证据保存,才对紧张的傅天河道:“走吧,我们回去。” 傅天河最后看了尸体几眼,还蛮唏嘘的,他们没办法把尸体背出去,就只能让这位可怜的哥们继续躺在衣柜里了。 两人攀登着竖梯原路返回,碰到中间那股截断时傅天河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生怕会谁偷偷过来把余下的部分也切断。 好在担忧并未发生,他们顺利地回到地面。 回程的途中又飘起了小雪,上来一趟不容易,陈词格外仔细地将建筑外部又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其他线索,才和傅天河动身。 绝大多数时候下山都比上山困难得多,特别是在道路蜿蜒曲折,且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雪山上。 安全起见,他们走得非常慢,等终于到达山脚,已经是日薄西山。 大聪明早早出门迎接,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吠叫着狂奔而来。 它扑在陈念身上,两只前爪不断踩着,尾巴螺旋桨般甩动,又转向傅天河,热切地拥抱另一位主人。 傅天河摸摸大聪明的脑袋,陈词正望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缓慢坠入海平面,将深蓝色的海洋映成绚丽的橙红,如同一碗被煮熟了的巨大汤池,陈词突然饿了。 他们在小屋前席地而坐,共同欣赏这每一天都会出现的瑰丽景象。 陈词的手环突然震动一声。 他低头看去,是沙弗莱发来的消息,说他刚刚接到白塔的紧急通知,后天可能需要陈词去做身体检查。 哦,身体检查。 惊心动魄的旅程让陈词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事。 陈词:【怎么突然要的这么急?】 沙弗莱:【白塔那边说探查到外漏,保险起见,需要囤积一些。】 陈词在皇宫待了近一周,之后又乘船流落到探测平台,在小岛应对希拉,如今又在青藏高原上住了挺久,满打满算也有四十七八天了。 沙弗莱:【明天方便回来吗,会有飞行器过去接你。】 陈词:【方便。】 陈词和沙弗莱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海平面上,傅天河站起身,有点饿了:“走吧,进屋吃饭。” 浓沉夜色中只有小屋的窗透出光亮,成为雪山脚下唯一的温馨,两人也都累了,早早地躺下休息。 “明天我可能就要回去了。”陈词对傅天河道。 “明天?”傅天河一愣,“怎么这么着急?” 陈词:“临时有一点要紧的事得处理,我朋友会开飞行器来接,你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吧。” 傅天河沉默一瞬,轻声道:“好啊。” 陈词自动将沉默理解成了还没玩够,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踏上了这片广袤陆地,度过旅程中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陈词:“如果不出意外,一周之后我会继续旅行的,还是去三水。” 傅天河安静听着,眼底无法忽略的痒正在窜动,如同一条细虫拼了命地想要钻进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5节 只有疼痛才能将这恨不得把眼球生生掏出的痒止住。 傅天河总有种预感,他和九月相处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了。 他叹息一声:“我还挺不舍得的。” 陈词倒是觉得他反应过度了,alpha一直以来都是个挺心大的人,怎么现在面对短暂的离别,却表现的如此伤感呢? 纵然陈词对情感迟钝,也能够从傅天河的表情中看出他的低落消沉。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他凑上去,在傅天河唇上落下一吻。 原本只是安慰性的举措,却在想要退开时,被alpha的手按住了后脑勺。 亲吻不断加深,陈词似乎毫不惊讶,omega至始至终都全然放松,唯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感受着由傅天河带给他的触动。 平心而论,他们俩都比最开始进步了许多。 唇齿纠缠,尝到彼此信息素的味道,植物和花香。 这不算一个漫长的吻,傅天河很快松开,他低头凑到陈词颈间,临时标记马上就要消失了,琥珀木香的信息素淡得几乎嗅不到。 手指反复摩挲着牙印曾经出现的位置,他多想再次咬下去,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其中,让九月身上继续留有他的味道。 但傅天河不能。 他和九月之间的关系必须保持在合理的限度内,这样就算有一方永远离开了,留下的人也会慢慢被时间治愈。 他苦苦克制着,就是不想成为九月痛苦的源泉。 同样,陈词也不能再被标记了。 他要去做身体检查,如果体内还留有傅天河的味道,绝对会在踏入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被抓住。 他不想给傅天河惹麻烦。 alpha只能表露出自己的不适和留恋,陈词被他硬刺的短发蹭着颈侧,仿佛正被一条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响、不断撒娇的大狗狗抱着。 陈词时常会觉得他能给傅天河的,好像比傅天河为他付出的少很多。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对方,傅天河全程蒙在鼓里,却仍坚定地陪伴。 年轻的alpha就像求偶的雄鸟,精心铸造最温暖最漂亮的巢穴,奋力鸣唱,舞动羽翎搏求他的欢心,他却难以做出回应,只能飞入巢穴,用自己当做报酬。 傅天河轻轻舔过陈词后颈,皮肤下的腺体再度发出胀痛,它正期待着alpha的信息素,只不过注定要失望了。 “傅天河。”陈词突然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我想要。” 既然alpha始终保持着克制,那就由他来提出好了,陈词知道傅天河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傅天河明显愣住了,纵然他早已知晓少年会时不常吐出格外直白的言语,还是忍不住被这句平铺直述惊到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陈词就贴上来了。 林中小屋缺少取暖设备,七月初邻近海边的夜晚还有点凉爽,但盖了被子,其实就不用再穿那么厚的衣服睡觉了。 傅天河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方才下定的决心顷刻间分崩离析,他会竭尽全力满足九月的所有要求。 这次也是一样。 陈词的手指因那奇怪感觉蜷缩了一下,很快就重新松开。 他闭上眼睛,尽力保持着呼吸的稳定。 傅天河用尽所有耐心和技巧,只不过这一次,是把从自己身上习得的,用在九月身上。 竭力克制着呼吸,防止更过火的事情发生。 突然间,傅天河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从海岸线所在的方位传来。 那是他非常熟悉的响动,细密的足须随着潮水登上浅滩,机械部件相互碰撞,发出金属脆响,原初生物们正在朝岸上涌来! 傅天河手肘撑起身子,警觉地往窗外望去,就听得陈词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不用慌,”omega声音里带着些微气喘,“继续。” 陈词知晓原初生物为何而来,它们想要获得被放进床边包裹里的硬盘,人为损坏过的硬盘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数据?那个搞完破坏又杀害了程序员的凶手,和原初生物也有关系吗? 只是现在还不是去思考这些的时候,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剥夺着他的注意力。 傅天河是最好的工程师,修理疏导,将老旧锈蚀的零件加以滋润,他指腹上带着常年辛苦工作磨出的茧,抚过每一处,做出精准的判断。 这是陈词从未有过的感受,他的呼吸乱了。 往常omega总是兴致缺缺,抱着赶快完成任务的心态,就算处在发热期也懒得动手,寄希望于特制的强效抑制剂。 也许……是因为正将他抱在怀中的那个人。 原初生物们攀爬上岸的攻击仍在继续,小屋和海岸之间的距离其实非常远,精神力早就探知着外面的状况,如果它们足够耐心,大概能在第二天午时到达。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内的灯被重新打开了。 傅天河下了床,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他整张脸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迅速过去拿水。 而陈词靠墙坐起身,他衣衫整齐,只是颊边泛上些微绯色,呼吸也重新平稳,omega抬起手,对着灯光去看指间的流淌。 如同在炎炎夏日里融化的圣代,粘稠微凉。 浓郁的琥珀木香和晚香玉芬芳交织在一起。 傅天河拿了干净的水过来,刚一转身,就看到陈词把手伸进了嘴里。 傅天河:?!?!?! 一瞬间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差点把水瓶摔在地上。 陈词很快就把手指拿出来了,他抿着唇,微微低垂眼睫,似乎在品尝味道,仿佛刚刚喝过上好的红酒或是一杯香浓拿铁。 傅天河:“…………” 他用力吞咽了下,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把水放到床边。 “几点了?”陈词问他。 “额……刚刚十一点。” 陈词点点头,他接过傅天河递来的纸,把手擦干净,道:“再来。” 傅天河度过了相当疯狂的一个晚上。 九月根本不会害羞,他相当诚实,总是会传递着最真实的感受,那种医学报告般精准科学的表述非但没让傅天河萎糜,反而充满着难以言道的情趣。 他不记得两人究竟几点才睡,总之当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薄薄眼皮上时,都没能将他唤醒。 睁眼已经快十点钟了。 怀里的少年也有点困顿,陈词抬手看了眼终端,慢吞吞道:“唔,我朋友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 傅天河:“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 会有人过来接九月,万一被看到就糟糕了! 陈词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他双手捧着杯子,看傅天河浑身紧绷地打扫。 如果他没理解错意思的话,沙弗莱会亲自开飞行器过来接他。 他们的行李不多,陈词需要带走的,只有从服务器机房里拿来的损坏电池和五个硬盘。 傅天河匆忙收拾,把所有可能的线索全都毁尸灭迹,然后又给卓玛措发消息告知将要离开,感谢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他刚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就听得有飞行器靠近上空的声响。 陈词喝光杯子里的最后一点水,走出小屋。 明媚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原初生物们仍在锲而不舍地试图登录,金属色泽的分界线已然覆盖了海岸。 傅天河紧跟在陈词身后出来,两人的注视中,飞行器降落在不远处平坦的空地上。 陈词拎着包走过去。 飞行器的门自动打开,驾驶舱中沙弗莱戴着头盔和护目镜,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保证一点都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傅天河同陈词一道登上飞行器,还热情地给他打招呼:“嗨,兄弟。” 沙弗莱对傅天河点了下头,他没出声,防止声音暴露自己的身份。 倒是大聪明格外注意沙弗莱,也许是在alpha身上嗅到了相同的晚香玉味道吧,只不过那是陈念留下的。 大聪明闻闻沙弗莱,又低头嗅嗅陈词,再去碰碰身上同样带着晚香玉信息素的傅天河,彻底凌乱了。 两人系好安全带,飞行器再度升空,原初生物们失去目标,陷入了短暂的骚乱。 陈词望向窗外,视野逐渐被一望无际的海洋占据,连绵不绝的雪山和草原正在远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到辰砂。 蓝水滴从陈词衣领里探出头,它才开机,还带着些刚睡醒般的迷糊。 傅天河根本没想到是九月的朋友亲自来接,还以为那戴着头盔目镜的驾驶员,是专门的飞行人员。 他和陈词小声说着话,早上醒来还没来得及温存就慌忙起床了,有一点点可惜。 然而前方的沙弗莱听得一清二楚。 他就算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也能嗅到陈词和傅天河身上全都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陈词相当淡定,根本不觉得有哪里奇怪,他和沙弗莱之间的婚约早就成了一张废纸,如今沙弗莱和陈念纠缠着,自然不会在意他跟傅天河的亲密。 一个小时后,他们降落在了辰砂。 傅天河还得回去他在13号信息处理区的住处,沙弗莱就暂且把他放到了公共机场,傅天河牵上大聪明,和陈词告别。 “我走了。”alpha颇为不舍,虽然九月说很快他们就能再次相见,一同按照原计划前往三水,但傅天河心中总有种不祥预感。 来源于他不断发痒作痛的右眼。 陈词点了下头,他凑过去,在傅天河唇边轻轻一碰:“走吧。” 傅天河心满意足地揉了揉陈词后颈,对驾驶座上的人影道:“谢了兄弟。” 沙弗莱颔首,舱门关上,飞行器重新升空,陈词望着窗外,傅天河站在原地,正仰着头朝他挥手。 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那只金色的义眼灿若骄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6节 他注视着alpha逐渐缩小的身影,就听沙弗莱道:“先去我在外面的住处吧,你身上全都是傅天河的味道,得先洗掉。” 陈词嗯了一声,沙弗莱顿了顿,又道:“陈念也在那里,今天你们俩可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了。” 陈词:“你有告诉他我回来做什么吗?” 沙弗莱:“没,只是说你玩够了,想回来一趟。” 陈词点点头,他事先就告知过沙弗莱,不要将身体检查的事情给陈念说,也许陈念终有一天会知道,但越晚越好。 他抬手摸摸后颈,等到明天,傅天河的味道会彻底消失吧。 飞行器很快降落在辰砂顶层,沙弗莱这栋别墅的后院有小型的停机坪,很方便。 陈词刚从飞行器上下来,一直坐在落地窗边等待的陈念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屋门,等到陈词进屋,他立刻张开双臂,给了许久未见的哥哥一个熊抱。 然后嗅到了陈词身上掩不住的琥珀木香。 陈念特地将脸埋在陈词颈窝,用力闻了闻,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哦——” “干什么,该哦的是我才对。”陈词抬手,碰了下陈念后颈,未褪的牙印还很新鲜。 沙弗莱进屋,看到眼前场景,突然有一瞬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第134章 沙弗莱从陈词手中把包接过,放在一边,他去检查了房子的智控系统,确定私密性已经开到了最高。 很显然,分开的这一个半月里,兄弟俩都经历了许多事情,他们拥有着味道相同的信息素,而如今身上各自带有不同alpha的气味。 晚香玉,雪莉酒,琥珀木香。 看到陈念脖子上的临时标记,陈词就知道他已经跟沙弗莱和好了,大概是在昨晚傅天河给沙弗莱说过那些话之后吧。 唔,陈词搞不懂沙弗莱为什么如此生气,在他看来两人之间发生的矛盾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不过现在重归于好了就行。 “你吃早饭了吗?”陈念问。 “还没。”陈词十点才睁眼,匆忙收拾下沙弗莱就开飞行器来接了,根本没顾得上吃饭。 陈念:“正好我做了点东西,我们一块把午饭吃了吧。” 其实昨晚收到白塔消息之时,沙弗莱还挺意外,他刚和陈念折腾完不久,临时标记的建立仿佛具有神奇魔力,将许多凸起的结缔打磨,有修补了细密的裂缝。 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纠结和期望,都通过心灵共通。 这时候沙弗莱才终于意识到,为何他与陈词信息素不敏感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信息素的契合太重要了,标记能起到的,绝不只是宣示所有权这一种作用。 让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建立了更深更紧密的彻底标记,会是何种感受?是不是就连灵魂都能相互分享? 沙弗莱和陈念非常顺畅地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了对方,其实也没有说太多,少年早就哭着向他吐露了全部心声,沙弗莱只需要认真地告诉陈念自己的期望就好。 ——他希望陈念能够静下心来认识自我,慢慢去理解体会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 好吧,其实陈念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一些。 他能感受到沙弗莱对他的感情,拥有欲望,却不完全被欲念驱使,alpha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出强烈的渴望,在他的眼中,亲吻和拥抱是用来加深爱意的,而非单纯获得感官刺激。 年轻的身体和美丽的容貌固然重要,但不该成为筹码,更不应该为满足渴望陷入交易之中。 很多时候,只要双方愿意静心坐下来好好谈谈,许多矛盾都能迎刃而解。 沙弗莱就要下床去拿冰毛巾给陈念敷眼睛,陈念见状,赶忙抢先一步,alpha的腿还没好利索,他不想让沙弗莱再跑这跑那的。 陈念干脆去洗了个澡,他浑身都是发热出的汗,弄得挺黏。 就在一门之隔的哗哗水声和少年心情明显转好的轻快歌声中,沙弗莱放下心来,和陈词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姜岱还在医院里休养,陈念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回去他在地下城的家了,沙弗莱想着干脆让少年住在这里,反正这栋住所足够隐蔽,也方便他经常过来陪同。 陈念当然同意了,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总之,现在三人围在同一张桌子边吃饭,沙弗莱抬头就能看到双胞胎坐在自己面前。 兄弟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沙弗莱想到陈念肩膀上的月亮胎记,如果他没记错,陈词应该也有相同的。 但作为和双子相处时间都很久的人,沙弗莱只需一眼就能辨认出他们的区别,迥异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将兄弟俩塑造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陈词沉静,陈念灵动,甚至说截然相反。 这还是陈词陈念头一回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往常他们只有互换的片刻工夫才能见面,最长的一次大概是在地下城的茶室包间里,却也只有短短三小时。 如今总算有难得的机会,可得好好聊聊。 话题之一当然是在游戏里和现实中共同出现的海皇希拉。 再详细的消息终究比不上面对面交谈,很多细节得以重新显现,陈念谈论起他在游戏里被变身的奥萝拉吃掉,还心有余悸,那天他在医院里,吓得睡不着,只能攥住沙弗莱的一根手指,从alpha身上获得勇气。 陈念:“沙弗莱说,比起双线同步,更像是游戏预演了现实中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在游戏里戳穿奥萝拉是海皇希拉伪装的,并且和其他玩家一起找到了她的弱点,提供给你,才帮助你成功逃脱。” 陈词点头,他也觉得这是最让人信服的答案了。 陈念:“电幻神国的发行商是beacon,也就是信标的意思,那天之后沙弗莱立刻去见了辰砂的核心,辰砂说真相就隐藏在游戏里,然后就开启了游戏外解密,沙弗莱这些天也一直都在研究。” 陈词:“我知道,我从他发来的那个坐标点发现了一张贴在柱子上的纸。” 陈词起身,拎来自己的背包,从内侧夹层里拿出纸张的原件,递给两人。 陈念:“小广告似的。” 沙弗莱:“我把照片发到公会群了,应该有人去研究,等待会儿上线看看什么情况。” 沙弗莱忙着在处理和陈念的问题,哪有功夫去关注聊天群和论坛,眼下终于解决了,才能够继续去专心解密。 “信标在监视我,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你们从游戏里击败希拉的一瞬间,天基卫星同时击中了现实中的希拉,我的动向一直都在信标的掌控之中。” 陈词说着,将手伸进口袋,他摸了一番,顿住了:“它不见了。” 陈念:“什么?” “信标派出的监视装置,一颗像水滴的机械部件,之前给你发的那些照片都是它拍的。” 陈词倒也不太介意,他和傅天河坐上飞行器时蓝水滴还在呢,兴许是因为现在他们进入了辰砂的管辖范围,属于蓝矾的监视器就不再工作。 “所以说……我们两个互换的事信标早就知道了。”陈念看向沙弗莱,“我感觉皇帝陛下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沙弗莱颔首:“你还记得在医院的那天,我们俩准备佩戴神经适配器进入游戏,我父亲过来看我,当时床上摆着两款神经适配器,而他知道陈词不能用这个。” 陈念愣了下,要不是沙弗莱提,他都要忘记这茬了。 “你当时就发现了吗?” 沙弗莱:“差不多吧。” 陈念捶了他一拳:“那为什么不和我说!” 沙弗莱捂着胳膊:“当时觉得没必要让你再紧张了,不过这倒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测,我父亲极有可能一直都知道陈念活着,出于未知的缘由,他和姜岱都竭尽全力隐瞒着这一消息,就算知晓你在地下城生活得不好,也得隐瞒,甚至都无法做出援助。” 陈念和陈词齐齐陷入了沉默。 沙弗莱说得很对,只是这个让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隐瞒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也许它跟陈词从出生起就必须被严密保护在白塔中也有关系。 陈词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怀疑。 所谓的禁足,可能不单单是因为每周都要做的身体检查。 可能和兄弟俩会吸引原初生物有关?但无论他们再怎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终究是生活在信标之上的。 况且陈念十八年来从未使用过精神力,原初生物们要想过来的话早就来了。 陈念耸肩:“好吧,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也许只能等到我去刺探姜叔或者沙弗莱去问陛下才有机会知晓了。” 陈词嗯了一声,他又从包里拿出那五个硬盘,推到沙弗莱面前:“从机房里带过来的。” “此外,我们还在临时休息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风干,初步判断是负责维修服务器的程序员,死亡原因是被重物击打头部。” 照片通过虚拟屏展示在眼前,陈念和沙弗莱步调一致地凑上前来,仔细观察,看到尸体风干的模样,陈念忍不住“啊”了一声,抬手抚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沙弗莱:“我把照片发给相关专业的朋友再看一下。” 陈念听陈词详细说完,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有人故意破坏了服务器,还杀害维护人员,服务器是做什么用的?” 沙弗莱:“我查询了网址,没有任何关于这片服务器机组的记录,它应该是相当隐秘的存在,单线程维护,介于你说代表着蓝矾的水滴引导着你们去到损坏的地方,应该和信标有关,大概率是之前猜测的云端。 “至于具体原因,可能得等我解析了硬盘里的数据才能知晓。” 陈词:“坏成这样还能解析吗?” 沙弗莱:“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尝试。” 餐厅中一时陷入了沉默,陈念问:“傅天河知道这些吗?” 陈词:“他知道和信标有关,除此之外就不清楚了,我还把自己能够吸引原初生物的体质告诉他了,至于其他的都没说。” 陈念不免唏嘘。 这样听起来傅天河还蛮惨的,不过可能人家就乐在其中呢,他也不是傅天河,无从知晓alpha的真实想法。 之后就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了,沙弗莱抓紧去做硬盘修复,陈念给陈词安排房间,别墅很大,沙弗莱腿脚不便住在一层的主卧,如今陈念同他和好,自然跟alpha睡在一起。 陈词选择住在二楼,互不打扰,挺好的。 陈念觉得哥哥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旅程,如今回来肯定累了,就贴心地让他先好好休息,等到晚上再一块玩。 陈词坐在床边,房间宽敞,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盎然绿意,午后阳光热切地洒进来,懵懂地撞在他睫毛上,滋生出慵懒的困意,这是同样生机勃勃的初夏景象,但对于见识过真正陆地的陈词来说,还不够自然。 按理说他应该先洗个澡,林中小屋取水不方便,昨天和傅天河弄完,他们只是简单擦擦就睡觉了。 素来干练的陈词却没有立刻行动。 临时标记已经消失了,洗澡意味这从此之后的很多天,他会彻底失去属于傅天河的味道。 那股每天入梦时都伴随在他身旁的,温暖的琥珀木香。 这一次,陈词没办法说他不懂了。 他明白自己迟疑的缘由,明明有弟弟和沙弗莱陪在身边,却总下意识地转头,在看到周围空荡时,才意识到那个alpha已经走了。 研究表明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傅天河的这次陪伴持续了整整三十九天,他的身影,他的味道,他的声音,已然成为了陈词身边环境的一部分。 陈词抬手嗅了嗅,陈念说他身上傅天河的信息素很浓,但可能是习惯了,在他闻起来,就只有淡淡的浅香。 他安静地坐了会,最终还是站起身,但在走进浴室之前,陈词把身上的这身衣服脱掉,整齐地叠好,放进衣柜之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7节 第135章 【营养液6.9w加更】 “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陈词问道,他和陈念坐在露台的小圆桌旁,红白相间的方形棋盘摆放正中,陈词执白,陈念执红。 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在飞鸟身后逐渐消融,而在西方夜色已然笼罩,微凉的晚风带来植物气息,和兄弟俩周身的花香融为一体。 “应该?”陈念盯着棋盘,他认真努力地思索良久,拿过禁卫军,放在前方的格子,将陈词的骑士吃掉上:“吃?” “禁卫军不能这么吃,要直走斜吃。” 陈词手把手教他,陈念恍然,他将棋子撤回,重新走步。 国际象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陈念从未接触过这些充满闲情雅致的玩意,就算现在学着,也不太能理解其中乐趣。 他当然跟沙弗莱和好了。 第一次有人给他最真挚的保证,不光用语言,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 标记的意味,绝对不仅仅是宣誓主权那么简单,就算它只是个临时的,而且陈念明白,没有彻底标记的原因在于他和陈词还得继续互换,很容易露馅。 况且…… 沙弗莱从楼梯走上阁楼,他端着两杯淡酒,分别放在陈词和陈念手边,堂堂大皇子如今给兄弟俩当起了服务生。 陈念轻轻扯了下他衣袖,沙弗莱俯下身,问道:“怎么了?” 陈念不答,他只是用手勾着沙弗莱脖子,让他继续弯了弯,然后拨开alpha规整的衣领。 并不算特别明亮的光线下,陈词赫然看到在沙弗莱的后颈,也有一道清晰的牙印。 究竟是谁留下来的,非常明显。 alpha的后颈处没有腺体,无法像omega那样被标记,但光是咬脖子这一行为,就饱含了无限深意。 ——不光是沙弗莱标记了陈念,陈念也标记了沙弗莱。 这是沙弗莱的主意。 他大概能知晓陈念恐惧的源头,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他更多安全感。 他从未想过拔掉陈念身上的刺,更不愿让他因此改变太多,沙弗莱仍然想看到那个肆意欢畅的少年,可以骄纵,也可以有小心机。 于是沙弗莱邀请陈念在自己脖子上也来一口。 短暂地呆愣后,陈念立刻扑上来,在alpha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浅浅的血腥味道。 除了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牙印很快就会消失,但它的意义早已在两人心中烙下,灼热且刺痛。 心中难以形容的惊慌疑虑,竟然真的就这样慢慢消退。 之后陈念独自思索了很久,终于明白他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诺。 他预感地下城的那些alpha把他哄到手之后,很快就会玩腻,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所以干脆双方就都不走心,谁认真谁就输了。 他一个从来没想过和谁建立长期稳定关系的人,竟然在心底里渴求承诺。 他好奇怪。 陈词看到沙弗莱脖子上的牙印,心中了然。 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交往中必须要有的磨合,双方在不超过自身底线的情况下,各自有着对方期望中的改变,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吗?”陈词挪动棋子,将陈念的禁卫军吃掉。 陈念:“嗯,已经没什么回地下城的必要了,如果你有空还可以随时过来找我玩。” “行。”陈词答应下来,按照现在这个势头,陈念身份公开只是早晚的事儿。 但也最好尽量拖延,因为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姜岱和皇帝都不愿意让他回归。 陈词:“当务之急,是要堵住那个路恒的嘴。” “靠,听见这个名字我就来气。” 陈念清晰记得他惊慌去追沙弗莱时,路恒在身后发出的得意笑声,简直跟个老巫婆一样,光是想想就气得牙痒痒。 如今已经两天过去,路恒恐怕早就把这一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了吧。 “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他说过了。” 沙弗莱的回答却超出兄弟俩预料,面对陈念骤然瞪大的眼睛,沙弗莱顿了顿,如实道:“他把你那些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他绝对不能说出去,不然结果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路恒的想法很容易理解。 毕竟这是关乎沙弗莱颜面的惊天大事,大皇子来请求他——好吧,虽然语气更像是要求和逼迫,但路恒还挺享受其中的,这意味着沙弗莱就此有把柄握在他手上,还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路恒暂时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alpha背上头戴绿帽的名声,反正只要他手握着照片,随时都有法子治那个陈念。 陈念:“……好吧,虽然暂时不用担心了,但是好生气。” 沙弗莱:“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不然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过去的经历?” “谁叫你不知道去查。”陈念小声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陈念赶忙将这个话题带过,作为从刚开始互换就知晓陈念那些事情的陈词,则是淡定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甜酒。 陈念作为初学者,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沙弗莱坐在他身后看完后半场,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伸手帮他,结束之后血压都升高了。 不过玩儿嘛,开心就好。 晚风吹过,还稍微带着些初夏的凉意,陈念才刚刚病好,沙弗莱怕他再冻着,叫他拿个外套穿上。 alpha的腿还没好利索,陈念当然舍不得让他再跑,自己下楼去拿衣服,等到蹦蹦跳跳的欢快脚步声顺着楼梯远了,陈词才抬眼问道:“泄露的地点是哪里?” 沙弗莱:“还是月光附近,正随着洋流飘去三水。” 陈词点头,和之前的情况差不多。他想了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沙弗莱:“我打算亲自去月光一趟。” 沙弗莱一愣,此前他知道的消息一直是陈词执意要乘船前往三水,果然,陈词醉翁之意不在酒。 沙弗莱:“那边根本没有航线,况且坍塌已久,具体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我知道,但一直有个念头指引我,一定要去到那里去。” “从探测平台离开之时,其实我是乘坐了一只原初海龟才到达的小岛,一路上我试图和它交流,得知原初生物中也分为不同的阵营。有一部分原初生物甚至可以供我驱使。 “海龟告诉我,它们在试图带我回家,它们口中家,是月光。” “在我和陈念出生前不久,父亲率领军队出征月光,我和陈念一定与此脱不开干系,并且,”陈词顿了顿,“ashes就在那里,而我是能够——” “你们在说什么?” 陈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词生生停住话音,和沙弗莱一同回头看去。 沙弗莱:“在说关于原初生物的事。” 陈念皱起眉头,明显不信,他狐疑的目光在陈词和沙弗莱之间移动,双手抱胸,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词:“没有。” “真的。” “嗯。” 陈念眨眨眼,到底有些郁闷,他总觉得哥哥和沙弗莱一起瞒着他某些事情。 可恶!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三人坐在露台上,随意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时间过得飞快,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竟然这么晚了。”陈念伸了个懒腰,“我们回去休息吧,哥,你明天不是还有事儿要处理吗?” “嗯,到时候我和沙弗莱一起回皇宫。”陈词站起身。 他们回去各自的房间,陈念当然要和沙弗莱睡在一起,关上卧室的房门,沙弗莱躺在床上正要休息,陈念却坐到旁边,准备给他揉腿。 说到底要是不出意外,沙弗莱的腿本该好了,这两天他走得路比较多,导致还有些水肿。 omega给他按摩着受伤的右腿,忍不住想到自己刚上阁楼时看到的景象,陈词和沙弗莱绝对在说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好像还听到了一个ash什么的,那是啥? 陈念:“对了,我们在荣军院父亲居所里发现的那个紫色发光物,你查的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沙弗莱:“还没出。” “没出?效率也太低了吧,这都过去好久了。”陈念紧盯着沙弗莱双眸,不放过其中任何神色,“真没出?” “没有。”沙弗莱和他对视,神情坦荡,看不出丝毫说谎的征兆,身为大皇子,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好吧,”陈念泄气般地肩膀垮下去,“睡觉。” 哎,几个小时前他还同情傅天河呢,结果自己和alpha处境一样。 其实有关紫色发光物的调查结果早就出来了,沙弗莱详细告知了陈词。 既然陈词暂时还不想让陈念知道ashes,那他就得瞒着,毕竟这样的真相太过沉重了。 陈念躺在沙弗莱身边,想到明天两人就要分离,心中颇为不舍,他和沙弗莱才刚刚相互标记呢。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对一个alpha产生如此浓烈的感情,要放在之前,陈念绝对会嗤之以鼻。 过分依赖某个人并不是件好事,但怎么说,习惯了强势的陈念这一次却没觉得情况严肃,因为沙弗莱此前的种种表现也都表明了,alpha同样是依赖他的。 要不然现在他的手指也不会反复摩挲着自己后颈处的标记了。 “干什么?我又不会偷偷跑掉。”陈念故意道。 沙弗莱不答,过了几秒,他突然道:“有时候我突然会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坏。” 陈念:“怎么?” 沙弗莱嗓音低沉,是宣示,也是蛊惑:“就比如说现在,我特别想把你领到所有人面前,让你的那些情哥哥好好看看,你身上全都是我的味道的样子。” 陈念眨眨眼:“只是这样?” “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8节 “我现在怎么讲也不算身上全都是你的味道吧?”omega凑到沙弗莱耳边,轻声道,“陈词那种才是,傅天河肯定弄得他满身都湿了,你呢?连碰都还没碰我呢。” 沙弗莱喉头动了动,标记的存在,让他对陈念的信息素更加敏感,灵巧的舌尖舔过耳廓,轻而易举就带起颤栗。 alpha的手落在少年肩膀,然后向下滑落。 陈念却把他按住了。 “你不是说什么……在想清楚之前不会碰我吗?” “那你想清楚了吗?” 陈念笑得眯起眼睛:“还没有呢。” 沙弗莱思考了一秒钟:“其实我还可以用别的方法让你沾上味儿。” “什么?” 陈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alpha舔在了脸上。 很难形容究竟是何种感觉。 “靠!”陈念大叫一声要把他推开,就听沙弗莱道,“你不是说我是狗吗?被狗舔难道不很正常?” 陈念满脸嫌弃神色,但都是装出来的,alpha和omega身体素质方面的巨大差距使得反抗变得相当艰难。 于是几番挣扎之后,陈念如愿以偿地沾染了沙弗莱的味道。 当然除却口水,还有别的,从指缝间滴落,带着浓郁的雪莉酒清香。 这是双方都乐于见得的回报。 好吧,其实两人之间发生过那样的激烈矛盾,吵闹了将近两天,事后相处起来,却好像根本并未因为纷争改变太多。 陈念知道是因为沙弗莱给他的信心,面对自己混沌中的胡言乱语,alpha不会严肃批评他的浪荡,只是希望他能够想清楚了再做。 也正因为此,陈念才敢继续说出来,他指尖拨弄着铂金色的毛毛,语调轻快道: “下一次试试用腿吧。” 第136章 翌日一早,沙弗莱就和陈词共同离开房子,前往皇宫。 陈词换上属于皇子妃的华服,他整理好颈间素色的防咬合项圈,遮住自己的后颈,身上属于傅天河的味道已经彻底消散了。 沙弗莱走时陈念还在睡,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就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柔软的发散落在枕头之中,看到少年安然的睡颜,alpha没舍得把他叫醒,只是俯下身在陈念颊边落下一吻。 作为整日都需要从事各种繁重政务的人,沙弗莱太明白能睡到自然醒有多幸福了。 两人乘坐专车回到皇宫,看到大皇子和皇子妃并肩而来的身影,众多侍从惊喜地瞪大眼睛,alpha健壮,omega俊美,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只是皇子妃不知为何,眉眼间神情格外平淡,再也不见往常的欢乐。 可能是还没彻底从矛盾中缓过来吧。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愿意和好,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两位殿下共同归来的喜讯迅速传遍整个皇宫,一时间从侍者到管家,从庭院里踱步的大白鹅到赛博空间里的智控系统,无不暗中松了口气。 然而沙弗莱只是带陈词走个过场的,稍微刷新存在感之后,两人就立刻前往秘密基地。 陈词担心身体检查会难受,早上只吃了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反正基地会有专门的营养液给他补充能量。 一个半月过去,重新回到这处位于地下的秘密生物基地,陈词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不,他应该有感觉吗? 这是他无法逃避、也没想着逃避的责任,既然从幼时就决定将其肩负,那便要好好地一直坚持下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度看到玻璃幕墙内被关在笼子里的实验动物,雪白的兔子和小鼠,蜷缩在笼子角落里的猴子,还有终其一生无法欢快奔跑的比格犬,它们带着怯生生的眼神,等待不知何时将会降临的残酷命运。 然而牺牲是难免的,世界不会记得它们的名字,就像那些被陈词拯救的人们,从不知晓有这样一个少年存在。 “殿下。”负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如今陈词不再像幼时那般,在她的身上托付许多未知的情感。 是的,她不是他的母亲。 而他也已经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真正寄托。 照例要先做全身扫描。 研究员们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殿下,您的心率有些偏高,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词微闭着双眼,无动于衷地回答。 说来奇妙,他素来维持在75次每分钟的心跳,竟然会因为担心被看出接受过标记而加快。 临时标记失效得恰到好处,最精密的仪器也未能检查出分毫,至于曾经注入过腺体,又被血液送往全身的alpha信息素,也早就在日复一日中代谢掉了。 检查无误,陈词躺到床上,他卷起宽松的袖子直到大臂,露出白皙细嫩的肘弯,平静而冷淡地看着十六号针头刺穿皮肤,戳进血管,如同一根牙签,插入他臂弯。 鲜血涌入透明的塑料管道,迅速将其充满,他们会经过庞大机器的重重过滤,提取出“原液”,再输回到陈词的身体。 omega闭上眼睛,静待结束。 不知不觉中,意识变得昏沉,陈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单纯想到了旅程中的种种。 橙色的皮筏艇飘荡在惊涛骇浪中,而水面之下追逐着他们的不再是狰狞的红色水蛭,紫色硬刺荆棘般生长,又似矿洞里千万年才形成的水晶,锋利得只需要一碰就能将皮筏艇划破。 他和傅天河拼命拉拽风帆,调整航向,在暴雨中不知艰难支撑了多久,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探测平台。 沿着近三十米高的竖梯攀登而上,alpha的掌心被突起的铁刺刮出七八厘米长的深重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晶莹紫色。 陈词惊慌失措地咬破手指,竭力将更多的血液挤入傅天河口中。 但没有任何用处。 alpha受伤的手开始变硬,所有细胞都被在这一刻被宣告死亡,从指尖开始成为坚硬的紫色结晶。 细碎的晶体粉末通过血液被送往全身,就连内脏也要融化。 陈词想要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却不慎碰到了傅天河的指尖,如同刚刚烘烤出来的酥脆薄饼被暴力碾压,发出不堪重负地咔嚓脆响,alpha的手,碎了。 裂缝从手腕出现,顺着胳膊迅速攀沿,穿过肩膀,越过脖颈,到达脸颊,如同一串还活着的紫色纹身,呼吸。 傅天河的表情痛苦到了极度扭曲,右侧金色义眼开始鼓胀地外凸,如同正在承受着从内部迸发的强大压力—— 下一秒,浓稠的紫色液体从右侧眼眶中喷涌出来,溅射到陈词脸上身上,那颗球状的义眼叮叮当当地滚到一边,带着血。 模糊了视线。 陈词骤然清醒过来,说是惊醒可能更为贴切。 “殿下。”负责人正站在他身边,微微俯下身,声音温柔地道,“已经结束了。” “……好。”陈词抬起手,用力捏了捏眉心,针头从他胳膊上抽走,留下深深的针眼,被纱布包裹着。 他无法去仔细回想方才的梦,光是最后的画面,就让胸腔中的心脏无法抑制地发抖,蜷缩在肋骨之后。 “把这个喝掉吧。”负责人拿过特制的营养液,“您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陈词当然难受,平白无故将血液中有益的成分过滤掉,是个人都得不舒服,但已经习惯了。 他从负责人手中接过营养液,把它一口气喝光。 “感谢您的付出。”负责人说出了这句陈词最熟悉的话,“沙弗莱殿下正在外面等候。” 只是这一次,陈词并未直接离开。 “我能问一下情况究竟怎么样吗?这是和我有关的事,我应该有权知道。” “三水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负责人迟疑了下,又道,“目前来看还没有扩散,我们立刻把原液送过去,问题应该不会特别严重。” 陈词点了下头,对负责人道:“辛苦了。” 负责人:“是大家应该感谢您才对。” 三水,三水。 它是距离月光最近的信标,大西洋的洋流会把格陵兰冰雪高原的物质送去三水沿岸。 而傅天河同样来自三水。 那个梦……陈词突然感觉胸中发堵,他皱起眉头,自动被负责人理解为是血液过滤后的不适。 只有陈词自己才知道,那是正不断涌上来的陌生物质,冲击着双目和鼻腔,让它们遭受强烈刺激般产生酸涩。 然而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流不出来,仿佛有东西正死死堵在泪腺,严禁任何形式的越界。 陈词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片干燥。 他又躺着缓了十几分钟,等到身体上的不适得到缓解,才在负责人的帮扶下站起身。 沙弗莱正在外面等候,听见门开启的声响,他立刻合上手提电脑,站起身。 沙弗莱没再问陈词怎么样,毕竟omega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他还是不要再让陈词多说不必要的话了。 沙弗莱伸出手臂,就在他以为陈词会像往常那样,执拗地单凭独自前行时,少年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胳膊上。 沙弗莱讶然。 陈词好像……不再那么排斥旁人的接触了。 沙弗莱扶着陈词走出基地,陈词刚一坐到车后座,就再度闭上双眼。 他努力回味着梦境带给他的感受,陈词此前一直觉得没有感情是件好事,这样他就不会为必须生活在白塔内而痛苦了,可现在,他突然想要体会更多。 沙弗莱一直将陈词搀扶到皇宫的房间内,他照顾着陈词躺到床上,给他准备好营养液和清水,放在床头的保温箱内,又把用于和陈念联络的新终端拿过来。 “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沙弗莱顿了顿,又道:“我稍微修复了一下硬盘,还是有一些数据保存下来的,现在可以确定它就是信标的云端之一,况且被损坏的数据和月光有关。” 果然。陈词心下了然,机房内大概有七八百台服务器,而那个凶手只准确地破坏了这一台内的五个硬盘,很显然他知道硬盘里的具体数据。 陈词:“月光里隐藏着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沙弗莱点头:“是的,等有时间我得亲自过去调查调查,实在是太诡异了,自从它坍塌之后,格陵兰冰雪高原封锁,就再也没人踏足过那片区域。” 陈词:“我去吧,如果你过去容易引人怀疑,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验证。” 沙弗莱眉头紧皱:“你说……那个专门破坏了硬盘数据还杀害程序员的人,会不会也和陈念无法恢复身份有关?” 陈词:“你担心那个凶手会害陈念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09节 沙弗莱:“不只是陈念,还有你。” 陈词不置可否,他知道沙弗莱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 但陈词有信心能够保护好自己,如果因为可能发生的危险就止步不前,那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去探究真相呢? 沙弗莱叹息一声:“好吧,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最好也把事情告诉傅天河,终究是陪你陷入到危险当中的人,他有权知晓究竟会有多危险。” 陈词:“下次同他见面的时候,我会说。数据的内容够清楚吗?” 沙弗莱:“大概是一些信标之间的交流,我这就传给你,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还需要继续修复。” 陈词拿过新终端,看到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这是一段聊天记录,显然只截取了最重点的部分。 三水[06:23:51]: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探知到了异常的地震波。 蓝矾[06:23:53]:没,源头是哪里? 烟晶[06:23:59]:没有 1 三水[06:24:04]:看起来好像是月光那边产生的,月光,情况如何? 三水[06:30:32]:月光? 星叶[06:31:02]:别不吭声啊,月光你那里怎么样?不会是在休息吧。 蓝矾[06:31:47]:……我们不需要休息。 辰砂[06:32:31]:月光,你在吗? 辰砂[06:35:00]:辰砂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 蓝矾[06:40:00]:蓝矾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 三水[06:45:00]:三水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 烟晶[06:50:00]:烟晶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 星叶[06:55:00]:星叶呼叫月光,收到请回答。 三水[06:57:34]:……月光? 月光至始至终保持着静默。 而陈词知道,它们反复呼叫的月光,再也不会发送出任何消息了。 记录产生的时间点,就在坍塌发生的那一天。 . 防打扰系统因超过设定好的时间,自动关闭,阳光轻盈地落在眼皮上跃动,黑发少年皱了皱眉头,他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哼哼,伸出手摸向身边。 空的。 就连温度都已经散去了。 陈念睁开双眼,发现沙弗莱已然离开,只有床铺上的褶皱表明昨晚alpha确实和自己睡在一起。 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正是早上九点半。 哥哥应该也一块儿走了吧。陈念趴在床上,用精神力稍微一探,就确定房子里只剩下了自己。 陈念懒懒地翻了个身,又恢复了什么也不用干的日子,现在他只需要安心待在这栋房子里,等待哥哥和沙弗莱回来就行。 但陈念不打算就这样摆烂。 陈词和沙弗莱都是目标非常明确的人,傅天河看起来行动能力也很强,他才不能被大家都比下去才是。 陈念起床洗漱,先吃了顿早饭,就拿过沙弗莱留在这里的神经适配器,关于电幻神国的游戏内外解谜还在继续,昨天他们都比较忙,没顾的上看具体什么情况。 陈念刚一上线,就立刻收到了白给樱桃和菜格欧的信息轰炸,两人都非常关心他和沙弗莱之间的情况如何。 【已经和好了!】陈念轻快地回复,【谢谢两位哥帮我说话。】 【没事儿就行。】白给樱桃很快有了回音,【你知道前天老崩发给我的那张照片吗?】 【mono】:印着电幻神国图标,下面写了好几列号码的那个? 【白给樱桃】:对,我尝试着拨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差点把我吓死! 白给樱桃发来了一个音频文件。 吓死?陈念讶然,难不成电话那头钻出来了一只贞子姐姐? 既然是都吓到了白给樱桃的信息,陈念便做好心理准备,才将其点开。 刺刺拉拉的电磁噪声混乱响起,其中似乎隐匿着某种凄厉的惨叫,淹没在最深处。 一直过去近三十秒,噪音才逐渐消退,时不常地零星冒出一声。 陈念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从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传来,连带着墙壁都发出微弱震动,仿佛某种受了伤的可怖怪物正死死盯着某一处,露出狰狞獠牙,吐露出腥臭气息。 窃窃私语隐隐蔓延,密集得如同一万个人在悄声耳语,又似乎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发出呼唤。 无法辨认出其中内容,无法判断出其中情绪,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脊背和手臂上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 漫长的一分钟后,尖叫突然迸发出来,那绝非人类声带能够发出的声音,几乎就要刺穿耳膜,将脑子捣碎。 强烈的精神污染之中,陈念立刻就要调整音量键,音频却戛然而止。 所有声响都消失了。 留给陈念的,只有满身耸立的寒毛和数不清的鸡皮疙瘩。 陈念不得已摘下神经适配器,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纵然身处宽敞明亮的室内,温暖阳光从窗户里投射到身上,陈念仍觉得浑身发冷。 很难说他究竟因此想到了什么,因为听完之后,陈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恐惧。 【mono】:。 【白给樱桃】:怎么样? 【mono】:好瘆人! 【白给樱桃】: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之后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再拨打这个号码就显示空号了,还好终端一直都开着录音功能,把声音录下来了。 【mono】:你有把音频给别人听吗? 【白给樱桃】:我把它传到论坛上了,标题和主楼都预警了好多次,希望别吓到毫无准备的人。 陈念立刻调出论坛查看,果不其然,各种帖子喷涌而出,热闹得像爆炸了一样。 许多原本对解谜不感兴趣的玩家都忍不住投入其中,这还是主打真实性的电幻神国里,第一次出现如此诡异的情景。 还有人怀疑音频是无聊的恶作剧,但当他们看到发帖人是阿法纳西的会长白给樱桃时,只能被迫相信其真实性。 【白给樱桃】:大家已经研究了这段快音频一天了,各路大神通过什么减速降噪分轨之类的手段,发现了一些信息。 白给樱桃直接分享给陈念一个帖子,里面是各种分析干货的汇总。 简要来说,大神们通过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背景音,判断声音录制点附近的风向情况,建筑密度,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判断出了录音的……地点? 反正过程陈念完全看不懂,他不断下拉,略过近万字的分析说明,直奔最终的结果,忍不住皱起眉头,脑袋上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是击败希拉后显现出的新地图,布朗城堡。 有这么凑巧吗? 不过一想到就连希拉的存在都充满着离奇的预示性,好像便没那么奇怪了。 众人还以为这只是新版本的预热,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前去探索。 然而纵使新地图已然开放,水位还没有退到足够的高度,布朗城堡仍旧被淹没着。 还有许多人继续分析,音频可能预示着城堡内生活着某种恐怖怪物,任何胆敢前去探索的玩家都会落入和最后尖叫者相同的下场。 ……好像更有趣了怎么办! 【mono】:咱公会有派人去看吗? 【白给樱桃】:应该有人自己过去了吧,等着我去群里问问。 【mono】:等老崩回来之后,我们也一起组队去看看情况吧。 【白给樱桃】:行啊。 陈念把音频转发给沙弗莱,他不知道alpha有没有事先听过,很贴心的告诉他,做好心理准备再打开。 沙弗莱很快回了个好。 陈念:在干嘛? 沙弗莱:解析硬盘。 陈念:有结果了吗? 沙弗莱:有了一点点,具体还得再解析才能知道,等晚上回去我说给你听。 看到沙弗莱今晚会回来,陈念精神一振。 他心情美妙地应了声好,便继续带上神经适配器,去做这两天落下的任务。 与此同时。 地下城,13号信息处理区。 傅天河正在他四处漏风的矮棚中。 这次回来,屋子的情况没再给他惊喜,毕竟已经被偷得嘛都不剩了,就算小偷进来都得抹着泪,再给他留下两件衣服离开。 傅天河账户里还有之前售卖机械核心留下的存款,也不用急着工作了,反正九月说顶多一周之后就会再和他联系。 他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照顾好两人共同的狗狗就行。 以及,尽力活下去。 第137章 【营养液7.3w加更】 从公共机场回到13号信息处理区,傅天河让大聪明留在家中,当即孤身前往黑市。 他推开黑诊所的破烂小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0节 傅天河立刻浑身紧绷警惕起来,他随手拿过墙边的一把金属椅子,举在胸前位置用作防身,放轻脚步,一步步地走向诊所深处。 纵使他的感官正在变得迟钝,仍捕捉到浓郁血腥味道,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搭在一起。 他不像其他alpha拥有精神力,只能调动全身感官,凝神观察。 傅天河警觉地探查过所有房间,没有,没有别人,反倒是各种东西被弄得格外混乱,显然遭受了暴力搜查和翻找。 最终,傅天河在最靠里的房间内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熟悉身影。 “医生!”他大喊一声,赶忙过去,从数不清的翻倒器械中把人扶起来。 医生的眼镜歪歪斜斜挂在鼻梁上,镜框的一条腿已经断了,镜片裂得像蛛网,他鼻青脸肿,以至于傅天河将他翻过面时,差点儿都没想起医生本来长什么样子。 傅天河迅速给他检查身体,还好,没有致命伤。 应该只是挨了一顿揍,疼成这样的。 他把医生扶到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坐好,蹲在医生面前,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一群人突然闯进来,把我揍了一顿。”医生呲牙咧嘴道,从那只金色的义眼,他认出了傅天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天河:“刚刚,这不立刻过来找你拿药么。” “拿药。”医生倒嘶着凉气,道,“你去我办公室看一眼挂画后面的保险箱是不是已经被打开了?” 傅天河立刻起身过去,原本贴在墙上的人体结构图被撕了个稀巴烂,露出后面的暗格,保险箱撬开,大次次地敞着,里面空无一物。 他回到医生身边:“对,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把基因纠正剂抢走了。”医生苦笑道,“抱歉,恐怕你得到别的地方找药了。” 傅天河愣住了。 过了半晌,他才听见自己艰难问出:“那群人……是冲着基因抑制剂来的?” “你也知道,所谓基因抑制剂只是个代称。”医生慢慢地缓过劲来,话音也变得平静,“我也是费了老大的劲,通过关系才得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风声。” 傅天河:“……你也不是第一天卖这玩意了,为什么要突然要现在抢?” “不知道。”医生撑着桌子试图站起身,疼得嘴都歪到天上去了,傅天河赶忙搀扶着他,不再多问,先帮着医生处理伤势。 等傅天河再从黑诊所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帮着医生收拾好诊所,又询问了那群抢劫者的外貌信息。 他们穿着一身黑,面部挡得严严实实,显然早有准备,面对五六个alpha,身体单薄的医生根本就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干翻了,只能蜷缩在角落,抱着头听他们翻箱倒柜。 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连交谈都很少有,也就无法从中得知更多的线索。 傅天河走在回家的路上,满心忧虑。 那些抢劫者究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打药了。 眼部的痒意愈发钻心,几乎到了要将人逼疯的程度,单靠疼痛,甚至都无法抑制住,傅天河不知道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情况会以何种速度恶化到什么程度。 同九月分别之时的不祥预感,难道这么快就要灵验了吗? 他眉头紧皱地低头走着,突然间听到身后不同寻常的声响。 傅天河迅速侧身,铁棍加杂着凌厉的破空风声,从他胸前狠狠擦过。 如果刚刚他没能及时躲开,会直接被当场开瓢! 闪躲之时,眼角的余光窥见了袭击者。 黑衣服,遮挡面部,强壮的alpha,训练有素。 傅天河瞬间就判断出,他正是抢劫了黑诊所的人! 袭击者一击不成,立刻化劈为扫,瞄准傅天河腹部,然而被alpha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棍子,巨力之下攻击竟是生生停住! 傅天河用力把棍子一推,铁棍就这样捣在袭击者的腹部,让他整个人如同虾米般夸张地弓起身子,几乎被击飞。 同时傅天河另一只手的肘部疯狂击打他的后脑勺,拳拳到肉的闷响光是听着就让人牙酸,单对单打架,傅天河还从没怕过谁。 短短几秒钟,袭击者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重重摔倒在地。 ——这群人一共有五六个。 傅天河想到医生的话,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恋战,九月不在他身边,没法用精神力做控制,一旦陷入包围之中,就算他自己武力再强,都难以招架。 傅天河当机立断,遇事不决,跑! 他拔足狂奔,果不其然在巷子尽头看到了事先堵在那里的身影,alpha一个侧步靠近墙边,他纵身一跃,双手扒住足有近三米高的墙头,嗖的声就蹬墙窜了上去。 他溜的突然,黑衣人设先做好的埋伏扑了个空,只能呼喊着同伴,纷纷重新追赶。 傅天河说到底也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对13号信息处理区的地形那是相当熟悉。他单挑着地势最复杂的地方乱窜,不光是水平面上,还加入了z轴,这一点早在他和九月从唐纳德的追捕中逃脱时就起到了大作用。 等等,唐纳德?! 傅天河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绝非因为莫名的理由才找上他的,那么事情就很清晰了,他们是唐纳德派来的人! 他和九月打闹过唐纳德宅邸后,收藏家就一直怀恨在心,疯狂搜寻着两人踪迹,终于找来了13号信息处理器。 他有一只金色的义眼,这点成为最明显的辨识,况且傅天河此前还有机修工作,又在垃圾场拾荒,见过他的人绝对不少,只要稍一打听很容易就能问到。 傅天河不住懊恼,同时又庆幸九月不在,不必遭遇眼前的危机。 他一路狂奔,上蹿下跳,超强体力的优势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傅天河从城西跑到城北,都只是有些气喘,身体里还有数不清的劲儿。 原本追赶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早就被甩掉了,但很显然,追踪者联系了同伴,要对傅天河进行围堵。 傅天河还有闲工夫打开终端,查看13号信信息处理区的详细地图,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于是毫不意外地闯进了红灯区。 正站在街头路灯下,招揽客人或是期待艳遇的男男女女见证了一段狂奔,alpha身形如猎豹般矫健,引得众人满眼发光地朝他吹起口哨,甚至还有方块形的小包装扔到傅天河身上。 此起彼伏的哨声中,傅天河一头闯进了夜总会大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他彻底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数不清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信息素、烟草、香水还有酒精。 迷乱闪烁的灯球中,傅天河不得已放慢了脚步,他双手扒着旁人的肩膀和手臂,听着此起彼伏地抱怨,在人群中艰难地游泳。 匆忙中,傅天河抬头看了一眼,黑匣子,是这家夜总会的名字吗? 横冲直撞很快引来了保安注意,骚乱发生,而傅天河身形一矮,就从缝隙中强行挤了出去,把自己彻底摘开。 旋即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原路返回,再从正门溜走。 傅天河又去到侧旁的阴暗小巷,确定已经把所有人都甩开了。 这里是他曾经遭遇九月的地方,当时九月正被一个金发alpha纠缠,好像是因为欠了钱吧?他勇敢地从墙头一跃而下,用拳头招呼了那人,成功救下九月。 如今故地重游,虽然来得匆忙,却仍唤起了傅天河与之相关的回忆。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三个月,两人就能发展成共同出生入死,相互品尝信息素的亲密关系呢? 傅天河就要离开,却突然听见两个人在夜总会的后门处交谈。 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似乎根本不顾忌会被谁听到。 “最近一直在打听陈念的那些人是谁你知道吗?闹得老不安生了,把厉总烦得要命。” “听说是生态缸的唐纳德先生。” “唐纳德?不是那个有名的收藏家吗?”那人一惊,“陈念什么时候惹上他了?” 听到唐纳德这个名字,傅天河本能地看过去,他悄无声息地凑近,想要获得更多相关的线索。 收藏家还在找别人? 交谈的两人分别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渔网装,大概是黑匣子里的侍应生和舞者,其中身为舞者的姑娘嘴里还叼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 侍应生:“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陈念离职的时候,当着好多人的面说他是傍上大款了,你说……会不会就是这位唐纳德先生?” “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挺肥的家伙吧?好像身上还有机械改装部分。”舞者皱了皱眉头,“最主要的是,他不是还有一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特殊癖好吗?” “有钱不就行了,在这儿干的人,谁不是做梦都想过上有钱的生活。”侍应生啧啧了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猎奇,“就是不知道陈念会被怎么折腾了,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受不了唐纳德的癖好才逃出来的。” “要是那些alpha听到他们捧在心尖的美人被这样对待,还不得心疼死。” 也就是说,唐纳德的人也来这家夜总会,找过一个名为陈念的少年? 傅天河的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自己成为目标,就代表着唐纳德想抓的另一个人,应该是九月才对。 难道……九月就是他们口中的陈念? 他也确实在夜总会的后巷里碰到过少年,并且初次见面时,九月身着黑色的皮质短衣,在外套里面是紧身露背装。 不、不会的。 他的九月连感情都不懂,拥有那么厉害的精神力,身上还带着数不清的谜团,两人亲热时,表现得那么生疏,怎么能被这些人用鄙夷又猎奇的语气讨论呢? 不可能是他认识的九月。 傅天河不再多听,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迅速回到低洼处的棚户区,看到大聪明还好端端地待在屋里,松了口气。 安全起见,他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必须得另寻落脚地。 傅天河牵上大聪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物资,立刻出发。 傅天河作为名副其实的孤狼,十几年来都是孤身一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该到哪里去。 最安全的便是就此远离13号信息处理区,不过唐纳德的人肯定会继续向下搜索,就像他们一路从生态缸找到这里。 第138章 干脆去遗弃郊区好了。 傅天河来了主意,他可以去找火柴棒,在临近海滨的旷野,不会有人能想到他其实同众多拾荒者们住在一起。 傅天河匆忙给九月发送消息,简要说明了如今的境况,就坐上前往中央电梯的公共轨道。 唐纳德在生态缸只手通天,但还没到能统治整个辰砂地下城的程度,更别说之前沙弗莱还帮着陈词善后,整治过他一顿。 傅天河提心吊胆,他头戴鸭舌帽,又用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紧紧将大聪明抱在怀里,用外套挡住。 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夫,坐在座位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1节 还好,没有遇见唐纳德的人在前往中央电梯的路上搜查。 傅天河很顺利的到达中央电梯,然后选择了普通居民能够下到最深的地点,cpu侧室。 时隔两个月又回到这里,看到熟悉的景象,傅天河颇为感慨,上次他跟九月结伴而行,对少年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是如此神秘,如同迷雾中散发着光芒的一盏银灯,吸引着他无法自控地不断靠近,亦或是高悬头顶那轮月亮,清冷皎洁,却永远无法触碰。 来到cpu侧室,傅天河在商业街简单购置了一些随身物品,他打开终端,地图上还标识着曾经设下的红点,那是拉尔营地所在的方位。 这次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借辆摩托车过去了,不过只有他自己,步行倒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正值下午,阳光毒辣,傅天河顺利地乘坐公交到达遗弃郊区最近的站点,他望着遍野的残垣断壁,大喊了一声“冲!”,便迈开步子。 大聪明不愧是猎犬种,这段时间好吃好喝,被养得身强体壮,一直紧紧跟随着傅天河脚步,纵然如此,在一刻不停地行近三个小时之后,它也累了。 于是傅天河就把它抱在怀里,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了四个多小时,傅天河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远远看到拉尔的营地,他精神一震,开始加速,他竟然还有能加速的力气。 日渐西斜,夜晚将临,不断有拾荒者从四面八方赶回营地,傅天河迎面撞上个中年男性,他抬起手,有些气喘,却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嗨!”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他将傅天河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四遍,才结结巴巴地惊讶道:“您、您是——” 傅天河笑呵呵道:“还记得我吗?” “您是恩人!”拾荒着激动地大喊,他怎能不记得傅天河的样子,他们被莫姆的人压在空荡房间的角落,每个人都遭了一顿毒打,要不是眼前的alpha伸出援手,估计早就被莫姆扔进海里喂鱼了。 “另一位恩人呢?”拾荒者四处张望着,傅天河故作轻松道,“他有事,我自己过来的。” “恩人是一路走过来的吗?”拾荒者又看向被傅天河抱在怀里的比格犬,“赶快到营地里歇息吧。” 傅天河跟他一起回到营地,果不其然,看到傅天河众人纷纷露出惊讶表情,旋即兴奋地靠过来打招呼,更是有人去通知了营长拉尔。 “傅大哥。”傅天河从嘈杂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火柴棒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她手里拎着水桶,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好久不见,”傅天河笑道,“看来大家这段时间都过得挺不错嘛。” 拉尔很快从房间中迅速走出,看到傅天河那叫一个热情,毕竟对方可是真真切切救了自己的命。 “恩人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傅天河被拉尔引领着进到房间里,总算能坐着休息了,他松开大聪明,比格犬骤然处在这么多人中,到底有点害怕,乖顺地贴在傅天河身边。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各自的状况,被傅天河和陈词携手救下之后,拉尔营地重新整顿,不少人都被打伤了,他们警惕守卫营地的同时,抓紧疗伤修养。 然而莫姆的人并未追来,他们害怕再对上傅天河和陈词。 经过一周的休养,伤势好了许多的拉尔连同其他拾荒者营地,共同对莫姆发动进攻,在众人合力之下,成功将莫姆的营地拔除。 面对这些加害过其他人的坏种,拾荒者们可没有多少怜悯之心。 拉尔不再讲他们是如何处置莫姆的,但傅天河知道,那个土匪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恩人你呢?”拉尔问道,“您这次孤身前来还这么匆忙,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看望我们吧?” “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傅天河正要跟拉尔说自己可能被追杀,突然想到他和九月一同欺骗唐纳德的时候,好像和收藏家说过,机械核心制造器是在遗弃郊区的海滨,从拾荒者们手中获得的。 傅天河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个营地里,如果唐纳德追究起来是绝对会想到这一点的。 傅天河脸上的笑意消失:“我不能待在这里了。” 拉尔:“怎么了?” 傅天河:“我在外面遇到了点麻烦,万一有人追过来,会拖累你们的。” “怎么能说拖累呢,恩人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和大家在一起,如果发生了战斗所有人都会帮您的。” 傅天河摇摇头:“不行,我自己一个人更难被他找到,逃脱起来也方便,你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安顿下来,不能因为我再陷入到危险的境地。这样吧,有没有什么便携的交通工具?借我一用。” 营地里当然有了,之前拉尔就给陈词和傅天河看过他们用于前往城市区域卖货的皮卡。 消灭莫姆营地之后,他们又用搜刮来的战利品购置了许多新型装备。 如今傅天河需要,拉尔自然不吝赠予,他带着傅天河去到车库,亲自帮alpha挑选了一辆合适的坐骑。 拉尔:“恩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 “足够了,”傅天河笑笑,“我留在这里吃顿饭吧,吃完我就走。” 很快火柴棒就端着晚饭进来,和刚把她救下时相比,火柴棒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干瘪了。 “谢谢。”傅天河把碗接过来,同拉尔一起吃过晚饭。 傅天河:“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营地里的大家如果受伤了,会去找专门的医生看吗?是黑诊所,还是赤脚医生?” 拉尔:“黑诊所,不过我感觉那边的技术还不错,我当时断了好几根肋骨都是,在那里拿的药。” 傅天河:“能告诉我一下地址吗?” 拉尔:“当然可以了。” 拉尔还给了他不止一个,傅天河看到终端日志上的记录,觉得他应该是把cpu侧室所有的地下医疗点都告诉自己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大聪明放在前面的车筐里,就同营地里的众人告别,驶向曾经城市所化的废墟。 夜已经深了,月亮的光辉不足以照亮前路,傅天河就开启车灯,光束直射向前方,剑一般刺破浓重黑夜。 他是这座死去城市里唯一的游荡者。 之前的探索帮了傅天河大忙,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处自己和九月曾经去过的地方,傅天河骑着车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人扎营留下的痕迹。 他停了下来,打算就此休息。 傅天河从包里掏出睡袋,如今只有他自己,也没必要那么讲究了,他连外套都没脱,直接躺进去。 如果那群人没偷摸着在他身上放定位器的话,短短一个晚上应该不至于找到这里。 不过十几个小时,傅天河就跑出了正常人几个月的运动量,更恐怖的在于他还没有特别累,甚至连双腿的肌肉都不觉得酸痛。 不记得从何时起,他就表现出了绝佳到近乎非人的身体素质,耐力,力量,和爆发力,每一项都在突破极限。 他对睡眠的需求也在不断减少,只有九月在身边时,嗅着晚香玉的浅香,才能多睡一会儿。 傅天河不知道这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一直都觉得“天赋”很多时候并并非好事。 终于能够放松地安静下来,不再有足够事物吸引注意力,眼底的痒意就变得无比明显。 傅天河屈起手指,用力敲击在金色的义眼上,他想起唐纳德饶有兴趣的眼神——收藏家想要自己的假眼。 唐纳德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傅天河不清楚,但他总觉得,如今的追查应该也和自己的眼睛脱不开关系。 痒,实在是太痒了。 痒是比疼痛更难忍耐的感觉,傅天河竭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像条蛆一样在睡袋里扭来扭去。但他实在太难受了。 这次的情况格外严重,也许是和前段时间的平静有关?从小岛离开之时,他因为中了希拉的毒素发烧昏迷,醒来后眼睛奇迹般变得毫无感觉,一直持续了近十天。 然后就开始猛烈反弹。 也许明天他得回城市一趟,到拉尔说的那些黑诊所挨个看看,能不能找到基因抑制剂。 翌日清早,傅天河是被痒醒的。 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够经受的痛苦,但傅天河知道,比这更严重的他都挺过来了。 他撑身坐起来,先从包里拿出罐头,用小刀开启,当做大聪明的早饭。 傅天河顺着墙体的裂隙朝外看去,街道一片空荡,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唐纳德的手下不会想到,他已经离开13号信息处理区了吧? 傅天河心情好了一些,他又想到九月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得先告诉少年情况才行,省得九月办完事再回到13号信息处理区,有被抓住的风险。 傅天河掏出终端,给陈词发送消息。 他详细说明了自己这边的状况:唐纳德的手下已经搜查到了13号信息处理区,正在想尽办法抓到他们两个。 消息发送出去,傅天河将终端关上,他简单弄了自己的早饭,吃过之后就再度动身,去往拉尔给他提供的诊所地址。 收到傅天河消息的是陈念。 他和陈词把身份换回来了,终端自然也从彼此的手腕上转移。 看到傅天河发送的信息,陈念一愣,他可是清楚知道哥哥和傅天河都在唐纳德宅邸里干了什么好事儿的,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念把消息原模原样地转给陈词。 陈词正在睡觉,每次结束检查,他总会难受上好一阵,一般等到晚上才能重新提起精神。 好在这段时间的旅程让他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不少,似乎比从前恢复得更快了。 他刚刚结束午睡,就看到新终端上陈念转来的消息。 傅天河正在被唐纳德追杀吗? 陈词眉头皱了下,距他们分别才不过一天,傅天河就已经从13号信息处理区到达了遗弃郊区,找过拉尔,又睡在其他地方。 陈词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但很容易就能想象出alpha这一天的生活究竟有多么惊心动魄。 陈词又接着把消息转给了沙弗莱。 沙弗莱正忙碌解析着硬盘内容,看到陈词的消息弹出:【帮帮忙。】 唐纳德的人又在搞事? 沙弗莱啧了一声,他还以为自己的那次查处让收藏家长了记性,看来陈词和傅天河欺诈加抢劫的行为真是让唐纳德恨到牙痒痒啊。 沙弗莱:【行,交给我吧。】 沙弗莱立刻去联系相关人员。 傅天河刚骑着小车到达cpu侧室,就收到了来自九月的回复。 九月说他托人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傅天河在某个坐标点等待,会有两个男人前来找他,对过暗号之后,他们就会带他去绝对安全的地方。 其实消息是沙弗莱转给陈词,陈词转给陈念,陈念又转给傅天河的。 傅天河看了下约定的时间,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便抓紧去那些黑诊所拜访。 他询问了所有人,都没能得到关于基因纠正剂的线索,甚至说还有不少医生连这句黑话的真实意义都不知道。 傅天河没法告诉他们药剂的真实作用,只能无奈离开。 在倒数第二家黑诊所,傅天河总算遇到了一个能听懂的医生,那大夫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才道: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2节 “去年这玩意儿就被归于最强管制了,售卖者和购买者要是被抓到,都得判处最严重的刑期,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傅天河只能说自己是出于好奇,想过来问一问。 医生只道:“如果真想搞到这玩意儿的话,建议你去防疫站,那里是唯一正规的获取渠道。” 傅天河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黑诊所,他当然知晓可以从防疫站获取,但他只要踏入防疫站大门一步,就再也出不来了。 也已经到了九月和他约定的时间。 傅天河心情沉重地前往指定地点。 往好里想想,虽然没能搞到药,但起码现在自己不用再四处奔波逃窜了。 他在偏僻街角的路灯下等待,没一会儿,就看到两个身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过来。 “请问是傅天河先生吗?” “啊,是。”傅天河警觉起来,“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道:“您这次带来了多少硬盘?” “额,五个。”傅天河对了暗号。 下一秒,警察从腰间掏出手铐,咔的一声锁在傅天河腕上,点头道:“请跟我们走吧,我们会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傅天河:“……诶?!?!?!” 直到被关进看守所的房间,傅天河才艰难地缓过劲来。 平心而论,这里确实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唐纳德的手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这里把他抓到。 傅天河坐在看守所的床上,大聪明在房间里四处闻嗅着,很明显对新环境非常好奇。 两位警察只是把他关在了这里,让他好好呆着,并未收起傅天河身上的通讯设备,所以他现在还能够继续跟九月联络。 ……如此奇特的办事风格,他只能说不愧是九月。 傅天河心情复杂。 随即傅天河重重呼出口气。 算了,有什么好心情复杂的,反正这里有吃有住,还安全,多好啊,他该吃吃该喝喝,安心等九月回来就行。 . 在他头顶千米处。 傍晚时分,陈词和沙弗莱一同吃过晚饭,共同前往别墅。 二十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然而远离喧嚣的别墅却处在一片漆黑之中,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如同吞噬了灯光的野兽,在暗中窥视。 准备吃掉任何靠近的生物。 沙弗莱的脚步一顿。 陈念不在吗? 警惕漫上心头,沙弗莱和陈词对视一眼,两人穿过庭院的小径,到达门口。 沙弗莱用指纹和虹膜解锁了门禁系统,他伸出手,推开房门。 熟悉的硕大屋子沉于黑暗,周围听不到丁点响动。 “陈念?”沙弗莱轻轻喊了一声。 陈词跟在沙弗莱身后,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他伸手想要开灯,开关按下,光却没有发出。 停电了吗? 就在他们俩走进客厅之时,门突然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陈词和沙弗莱齐齐回头,落地窗边的窗帘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如同疯狂旋转的舞女裙摆,无风自动。 沙弗莱眉头皱了皱,他缓步朝窗帘走去,当他迈出步子的那一刻,仿佛深藏阴影中的存在被冒犯了,粗重的喘息声自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是非人的尖叫,冲击着耳膜和大脑。 纵然沙弗莱心里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大跳。 下一秒,窗帘被一把掀开,白色的鬼影猛冲而来,直对沙弗莱面门! 沙弗莱配合地大喊:“啊啊啊啊!” 陈词:“。” 陈念一把扯掉身上的白床单,他得意地哈哈大笑着,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所有稀奇古怪的声音都消失了。 沙弗莱松了口气,抬手投了投惨遭荼毒的耳朵。 他就知道。 房子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住在里面的人在捣鬼,要不然他和陈词也不会一直都没用精神力探查了。 陈念相当兴奋:“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沙弗莱:“好端端的金屋藏娇被搞成恐怖片现场,确实挺惊喜意外的。” 陈词表情淡定,却抚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从哪个恐怖片里扒出来的音频?” “是游戏里的朋友拨打那张纸上的电话号码听到的,超诡异的是吧,有玩家已经分析出它和游戏里一个新地图有关系了。” 陈念打了个响指,屋内的所有灯光都重新打开,周遭亮堂起来。 陈词这才发现,房子和他们清早离开时相比有些许不同,装潢被稍微改变了一些,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明艳花朵,虽然插得毫无技巧,但仍旧展现出最原生态的美。 沙弗莱则显而易见地怔忪了。 他看向墙上突然多出来的几幅挂画,摆成他十分熟悉的样式,三周之前他曾亲手建模,在自己编程的游戏里搭建像素小屋。 挂钟调整了位置,桌上放着红酒,随手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沙发背上。 alpha看向陈念,窥见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中的洋洋得意。 把房子收拾成游戏内的样子,估计费了不少时间吧。 游戏内的像素小人在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回到家中,回忆起种种温馨画面,最终在二层的画室里,找到了他正在绘画的博物学家恋人。 而如今,他也做完今天需要处理的政务,来到这栋位于外面的别墅,私会他金屋藏娇的omega。 “还缺一个画室。”沙弗莱道。 “等你明天把家具都弄过来再收拾了。”陈念眨眨眼,“只是……我需要在瓶子里放些什么东西呢?” 显然这是属于小情侣的私密对话,陈词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傅天河那边怎么样?”等两人说完,他才问。 “已经去到安全的地方了。”陈念将终端摘下来递给陈词,“你自己和他联络吧。” 陈词点了下头:“那我上楼了。” 陈念发出邀请:“我和沙弗莱打算到电幻神国去看看线索指向的地方,要和我们一起吗?” 陈词想到上次佩戴时突然出现的那只赤红色眼睛,瞬间被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了,我还是不太喜欢用神经适配器,头疼。” “好吧。”陈念也没有强求,毕竟哥哥的行为举止都表明了他更适合现充的生活。 陈词上了楼,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头顶,房子的隔音很不错,他们就算在一层闹得个天翻地覆,陈词都不会听见。 沙弗莱的手揽上陈念腰间,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吓我?” “自己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找点乐子嘛。你忙着解析硬盘,我也不想多发消息骚扰你。” 陈念抬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我把房子收拾完之后就一直在画画,现在多少也有事情可以做了。” 沙弗莱“吃饭了吗?” “吃过了。”陈念顿了顿,佯装抱怨道,“一整天没见,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吗?” 纵使沙弗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纯洁到可怕,也仍读懂了少年隐含的深意。 他的手向上滑到陈念脖颈处,指尖挤进防咬合项圈,摩挲着浅浅的牙印,低头在陈念唇上落下一吻。 陈念立刻抬手拽住他衣领,这下沙弗莱想撤也撤不走了。 只是他有什么要撤开的理由呢? 雪莉酒和晚香玉的香甜在唇齿间蔓延,如同最鲜美花朵酿成的酒液,在呼吸微微急促之时,双方共同结束了这个日常的吻。 陈念:“我和白给樱桃约好了,等你上线大家就一块儿去布朗城堡看看情况。” 沙弗莱:“那今晚就好好玩玩。” “是啊,可得好好玩玩。”陈念笑得眯起眼,狡黠得似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很显然,他口中的“玩玩”,不只是游戏而已。 第139章 【营养液7.8w加更】 至于走上二楼,反手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灯打开。 周身一片安静,也许打开窗户,能够听到夜风带来昆虫的阵阵鸣声,以及风动林梢的沙沙轻响。 这应该是陈词最习惯的孤独,从前的他不知寂寞为何物,如今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陈词打开衣柜,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最上层,只需要微微一低头,就能够嗅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琥珀木香。 傅天河不慎弄到了他的衣服上,陈词还能想起他满面通红的模样,手忙脚乱地试图擦去,所有细节都清晰留存在心中。 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迅速消失了。 陈词安静地呼吸了几分钟,重新关紧衣柜,否则气味很快就会尽数散去。 他坐到床边,打开陈念的终端,找到和傅天河的聊天框。 下午时分,傅天河发来消息,说已经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叫他不要担心。 陈词:【现在情况怎么样?】 傅天河:【挺好的!】 alpha几乎立刻回复,陈词甚至都能够想象到他捧着终端,眼巴巴等待自己消息的模样。 傅天河:【虽然昨天发生的事很吓人,但总算能安生的休息了-v-】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3节 傅天河:【对了,你现在方便视频吗?】 过了两秒钟,似乎怕陈词会拒绝,傅天河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想你了。】 视频? 陈词四处看了看,整间卧室十分宽敞,装潢又挺奢华,如果被傅天河看到说不定会引起什么误解,他找了面比较干净的墙,把椅子搬过去,保证视频时镜头只能拍到墙体。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陈词:【可以。】 视频通话的邀请发来,陈词的手指在空中悬空了两秒,最终还是按下绿色的同意键。 画面出现,陈词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稍显老旧的房间,很快镜头反转,alpha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傅天河显然没什么视频通话的经验,拍摄角度十分刁钻,是个人被这样拍都会显得有点丑。 他双手举着终端,迅速调整角度,很快脸上再度露出了那种傻乎乎的笑,因为在画面当中,他看到了陈词的样子。 少年不知道正在哪里,背靠着一堵白墙,他身穿浅色衬衣,整个人被衬得格外白净,两人在旅程中摸爬滚打,都是穿深色衣服,傅天河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九月,omega同样也很适合浅色系。 长得好看的人就算身上披条麻袋都是艺术品。 突然视频,陈词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沉默地看着傅天河那边镜头晃动。 alpha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固定位置,将双手解放出来。 傅天河盯着屏幕,他敏锐发现了少年不同于以往的些许苍白,关切问道:“怎么了吗?看着脸色好像不太好。” 陈词:“没事,昨天晚上有点没有睡好。” “那今晚可要早点休息。”傅天河不曾起疑,他顿了顿,轻声道,“想我了吗?” 傅天河只是随口一问,他本来没期待着九月会做出回答,少年估计连什么叫思念都搞不清楚吧。 陈词却沉默着迅速点了下头。 他只是很多东西没法感受到,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思念的定义完全可以套在他身上。 他总是想在身边寻找alpha的踪迹,闻嗅他留下的信息素,又答应和他视频通话。 “我没有洗昨天的那身衣服,把它放在柜子里了。”陈词声音平静,“刚刚才闻了你留下的味道。” 留下的……味道? 这下轮到傅天河手足无措了。 啊,对,他是不小心留下了点东西,可……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天然克一切,陈词都已经超脱出天然的范围了,他的直球很难让人招架得住。 偏偏傅天河还知道,对于九月来说,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傅天河痴痴地笑着,抬手抓抓头发,脸上不住发红,小声道:“我也特别想你。” 他捞起脚边的大聪明,将狗举到镜头前:“看,是你的另一个主人。” 大聪明四处乱看,根本没注意前方屏幕里的陈词,它只是一条狗,还不懂什么情况。 傅天河用手把它的脑袋摆正,指着屏幕道:“在这儿呢。” 陈词注意到他那边不太寻常的环境:“你现在在哪儿?” 傅天河颇为惊讶:“你不知道吗?” 陈词:“我不知道,我是拜托朋友给你找的地方。” 傅天河调转镜头,拍了一圈周围:“猜猜?” 陈词眉头微皱,纵然他不太了解,也能从四方房间格外简单的布局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年旅店吗?” “不,这里可比青年旅店安全多了。”傅天河语调轻快,笑嘻嘻地道,“这是看守所,没想到吧?” 陈词:……………… 陈词明白了,他让沙弗莱尽量想办法保证傅天河的安全,沙弗莱就选了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大皇子办事果然不让人失望。 “不用担心,这里挺好的。”傅天河道,“有吃有喝,还能安心睡觉,就算那个唐纳德在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从这里把我抓到。” “对了,今天的晚饭我就是在这里吃的,竟然还不错。”傅天河开始掰着手指头和陈词数自己都吃了什么。 陈词安静听着,这样巨细无遗的絮叨竟然能够让人安心,一点也不会觉得烦躁。 傅天河揉着大聪明狗头:“其他人都是两个一间,只有我自己住单间,多好,还能养狗。” 看到他这个样子,陈词也放下心来。 他问起傅天河逃窜的缘由:“唐纳德是因为我们俩抢劫了他,才派手下过来抓的?” 傅天河:“应该是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咱们在辰砂又没有得罪过其他人。我不是昨天去了拉尔的营地吗,见到火柴棒他们了,拉尔说,他们把伤养好之后就和其他营地一起找了莫姆,那家伙再也不可能找我们的麻烦了。” 傅天河没说唐纳德的手下还抢劫了黑诊所,把所有的基因纠正剂都带走了,驱使着唐纳德出手的另一原因,可能在于自己的义眼。 傅天河和陈词讲着自己昨天惊心动魄的逃脱过程,他说得绘声绘色,兴起之处,还会站起身挥手比划两下。 当然要着重描述自己是怎么英勇神武、勇敢卓越地从五六个人的包围中挣脱的。 听到傅天河为了甩开追兵,一头扎进了红灯区的夜总会,陈词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你进了哪里?” 傅天河:“一个名叫黑匣子的夜总会,你还记得吗?我当初还在附近的后巷里经过,那时候你正在被一个金毛怼在墙上,我纵身一跃,嘿!把他给干倒了。” 陈词相关的记忆有些模糊,当时傅天河遇见的不是他,陈词只从陈念口中听过转述,印象到底不够清晰。 那个把陈念堵在小巷里的金发alpha,好像是带陈念上来顶层的人,说起来还要感谢他让自己和陈念相遇呢。 傅天河继续道:“你猜怎么着,我经过黑匣子后门,听见有人说唐纳德的手下也进去夜总会搜查了。” 陈词睫毛轻不可察地一颤,旋即抬起眼皮。 傅天河似乎并注意到陈词微小的表情变化,道:“他们好像还提到了个名字,叫……陈念?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说他是因为傍大款才惹上唐纳德,还不知道会被收藏家怎么收拾呢。” “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被找的人肯定不是你,咱俩全程都在外面旅行呢,和唐纳德的接触也仅限于那一次抢东西。” 陈词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道:“如果那真是我呢?” “真是也没关系啊。”傅天河的轻笑传入陈词耳中。 “之前我还在耿耿于怀你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名字,这下不就有机会知道了么?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无论你之前的身份如何,有着怎样的过去,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九月,仅此而已。” 陈词:“你不介意我可能在夜总会那种场合待过?” 傅天河:“那里又不是非得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说不定只是普通的服务生呢。” alpha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所以说,你是——” “不,我不是。那不是我。” 陈词回答得坚定,甚至都把傅天河给哽住了,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安抚少年的准备。 陈词紧盯着他,试图从傅天河脸上发现可能出现的说谎痕迹:“无论我身份如何都没关系吗?” “是啊。”alpha回答得理所应当,“你是逃犯,我们俩就一起逃到天涯海角,你是普通老百姓,我们就一块平平淡淡的过接下来的生活,你要是家境不错的话,我就加倍努力去追赶你。 “只要你别嫌弃我没本事,还瞎了一只眼就行。” 怎么可能会嫌弃。 陈词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语言在此刻变得贫瘠,他本就不是能言会道的人。 金色义眼暂时让omega找到了可供转移的话题,他想到今早在实验室做的梦,眼球喷射出来,滚落在地。 于是话音转变得突兀又生硬:“你的眼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傅天河敲敲自己的假眼:“之前我好像提到过,视神经母细胞瘤。发现的时候眼底已经全是癌细胞了,没办法治,只能把眼球摘除,不然等癌细胞扩散,两只眼睛都得瞎,能不能活着还得另说。” 陈词当然还记得傅天河有说过,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只是癌症吗? 两人漫无目的地聊着天,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这对于从前的陈词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他的话一向很少,之前就算面对着沙弗莱都习惯爱搭不理,如今听着傅天河絮叨,却会一起说上几句。 他好像确实变了很多。 聊着聊着,傅天河就躺到了床上,陈词干脆也躺下了,话题已经从傅天河工作时遇见的奇葩同事变为了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 两人年龄相仿,傅天河看过的所有动画片和电视剧陈词也全都看过,在白塔里无聊的日子他总得找点什么消磨时间,书籍和影片就成了最好的陪伴。 “我还记得狼领主里面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特别可爱的角色,当时我超级喜欢她,每天晚上都准时蹲着点等播送。 “结果忘了是哪一集,她给落水的同伴做了人工呼吸,我当时难过的啊,眼泪流出了一整个大洋,当场就把终端给关了。” 陈词:“你哭了?” “是的,我哭了,在地上打着滚哭,并且难过的一周没再看。”傅天河说起自己六岁时的糗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词在很多书上都读到过,人长大之后会失去儿时的快乐,忘记永无岛上的彼得潘,但傅天河身上明显还保留着最初的童真,虽然他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了。 如果傅天河从小就生活在顶层,他一定会是那种最受欢迎的男生。alpha热情而开朗,总是活力无限,他拥有一种神奇的能量,能够轻而易举地感染旁人,拉入自己的领域之中。 这是比精神力更为强大的能量,同样也吸引着陈词想要靠近。 第140章 陈词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却发现和傅天河的视频通话还在继续,只是终端的另一头alpha也不再吭声,平稳的呼吸通过扬声器传入他耳中,一下,又一下。 如同傅天河还睡在他身边。 陈词眯起眼,短暂地适应终端发出来的光芒,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此时已是凌晨两点。 陈词也不太清楚他和傅天河究竟谁先睡着的,只是在他的印象里,意识昏沉之中耳边仍是傅天河的轻声话语,他最后在说什么来着? 很难想象三个月之前,他还是只要周围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都会失眠的人,如今却听着终端那头另一个人话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视频还在开着,陈词能够看到傅天河四仰八叉的睡姿,alpha显然是话说到一半突然睡着的,嘴还微微长着,有点憨。 终端就快要没电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4节 陈词没有把傅天河吵醒,按下视频通话的结束键,对话框里的弹窗显示着这通视频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陈词把终端充上电,重新躺好。 他开始变得不像过去的自己了,这种改变说不上突然,但和他此前经历的十八年相比,仍然有点太快了。 没有必要觉得惊慌。 陈词闭上眼,房间很安静,防打扰系统会时刻把环境保持在最适合睡眠的程度,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 傅天河送给他的耳塞和眼罩原本放在背包,却丢失在小岛的山洞中,不过也许等时间再过上一阵,他就不再需要额外佩戴这些了。 今晚注定不得安生。 陈念和沙弗莱回到卧室,关上门。 沙弗莱打算先去洗个澡,这样他们玩完游戏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你可以自己洗吗?”陈念故意问他。 沙弗莱:“当然,腿已经快好了。” 陈念:“不想让我帮忙?” 沙弗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发现自从两人挑明之后,陈念就开始不加掩饰了,omega毫无心理负担地散发着魅力,用语言或者行动极尽诱惑,和从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已经尽力去做准备,很多时候仍难以招架。 陈念看他这幅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被逗笑了,他轻轻推了alpha肩膀一下,道,“去洗吧,我在床上等你。” ……好像更加引人遐想了。 沙弗莱走进浴室,陈念就如他所说的那样,趴在床上等待alpha洗完,知道沙弗莱今晚会回来,他早就把自己洗干净了。从里到外。 虽然陈念觉得以沙弗莱的性子,可能得再循序渐进一阵,但万一呢? 他的发热期已经过去了近一周,这一周时间里,一直没再用过辅助道具,唯一得到的疏解也只有昨晚在alpha怀里。 但omega寻求快乐的方式终究和alpha有所不同,只靠前面是没办法完全解决的。 陈念轻声哼着歌,浏览论坛,很快听到一门之隔的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旋即门被打开。 他回过头,沙弗莱腰间围着浴巾,湿哒哒的金发上搭了条毛巾,透明的水珠顺着肌肉纹理滑过健硕胸膛和腰腹,无声地溜进浴巾缝隙里。 陈念眯了眯眼睛。 那双琥珀色瞳眸中流露出的神情让沙弗莱非常想抬手捂住胸口,该死,他竟然害羞起来了。 沙弗莱喉结上下动了动,佯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强行淡定地走到床边。 陈念爬起身,他跪在床上,自然而然地按住沙弗莱脑袋上的毛巾,帮alpha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等到把水珠全都擦干,陈念才停了下来,他拿过吹风机,扯下沙弗莱脑袋上的湿毛巾搭在他肩膀上,给alpha吹干。 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铂金色的短发,因为水的生涩微微拉扯着发根,手背能够最先感受到热度,防止烫到沙弗莱。 很多时候陈念虽然表现得不太着调,但认真起来,他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毕竟是从小就在照顾自己和姜岱,各种能力肯定不可能差。 “好了。” 陈念关上吹风机,扳着沙弗莱的肩膀,探身从正面看了一下,alpha的额发全都软软地垂在眉梢,一点也不见平日里沉稳的大皇子形象,反倒显得有点乖。 沙弗莱就要把睡衣穿上,现在他腰间就只有一条浴巾,如果穿裤子的话,必须得先把浴巾解下来。 沙弗莱背对着陈念,双手有一瞬的迟疑,旋即他想到自己早在昨天就被陈念看了个精光,根本没必要再害羞。 他扯下浴巾,换上睡衣,只是换衣服的速度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程度。 沙弗莱深吸口气,转过身,却发现陈念正专心看着终端。 一阵莫名的失望突然漫上心头,对陈念来说,他其实不如终端更有吸引力吗? 沙弗莱定了定心神,他坐到陈念身边,拿起神经适配器,今天他把陈念的适配器也一块儿带来了。 他们在群里喊了白给樱桃一声,便在床上躺好,各自带上神经适配器。 重新进入到电幻神国之中,沙弗莱已经有点记不清他上次登录是在什么时候了,三天前还是四天前? 当时他还生着陈念的气,然而上线没多久就被白给樱桃和菜格欧轮番轰炸,听他们给陈念请求,心烦意乱中匆忙下线,就发现陈念发烧了。 要知道,之前他可是每天就算熬夜都得玩上一会儿游戏的人,甚至还有过皇室游行的途中,困到磕头打盹的经历,当时好像还被陈念误以为是在和哪个小妖精深夜幽会,才精神不济。 因为时差缘故,现在这个点菜格欧那边还在凌晨,所以就没在线上,陈念在好友列表中找到白给樱桃,把他拉进队伍之中。 白给樱桃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穿着屎黄色的紧身连体衣,又用红白绿三色的喷漆把自己涂成了一块大型姜饼人。 沙弗莱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没忍住低声喊了句老天爷,显然数日不见,会长在辣眼睛征途中又登上了新的台阶。 陈念:“哇,好酷!” “酷吧?商店刚一上新,我立刻就换上了。”白给樱桃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向陈念展示全貌。 沙弗莱刚要阻止,就听到陈念说出了他最害怕听到的那句话:“我也要弄一个这个!” 沙弗莱:“…………” 沙弗莱沉默了,当场为两个交流着奇葩审美的壮汉表达了什么叫做大无语。 对布朗城堡的探索属于阿法纳西的集体行动。 白给樱桃在公会频道内下达指令,接着他们便前往布朗城堡所在的区域,整个电幻神国中,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型公会,阿法纳西就要出动了! 城堡仍沉于海中,不少人都已经下水探索过了,但真正能到达城堡的寥寥无几。 玩家们不断将最新资讯放在论坛供更多人参考,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游荡在附近,忠诚地守卫,任何胆敢靠近城堡所在海域的玩家,都会被撕得粉身碎骨。 “里面不会有一只海皇吧。”陈念随口道。 白给樱桃摸着下巴:“……有可能,不然怎么解释原初生物们的行为?”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只海皇了。” 陈念声音虚弱下来,被盖尔化作的无数条银鱼一口口撕下皮肉,在身体被啃食的痛苦中死掉,以及整个脑袋都出现在希拉口中,咬断脖子身首异处,每一次他都会死得很惨。 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也会对他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的好吗! 三四百号人集结在水面附近的浅滩上,各自佩戴着潜水设备,做最后的调试,许多中小型船舶飘在水面,以便随时进行救援或补给。 大家都是玩这个游戏好几年的老玩家了,彼此之间相当熟悉,早就在许多次的任务中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合作模式,不需要过多言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来自其他公会的玩家,或是未加入公会的散人们纷纷在一旁围观,更是有不少玩家决定跟在阿法纳西大部队的后面,说不定还能捡漏呢! 三百六十四号人一共组成八十五支队伍,每支小队四到五人,各司其职,能够保证完整作战。 白给樱桃本来给菜格欧留了位置,奈何现在这个点菜格欧还在休息,小队就只有他、崩撤卖溜和mono三人。 不过有白给樱桃和崩撤卖溜两个老油子在,三人小队问题也不大。 【公会】白给樱桃[lv.200]:出发! 随着会长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跃入海面,虽然佩戴着氧气设备,陈念仍本能地深吸口气,屏息跳了下去。 深蓝海水将他包裹。 现实中的陈念别说潜水了,连游泳都才刚学了个皮毛。 好在电幻神国虽然主打真实性,但还没真硬核到和现实无异的程度,玩家无需费力地保持身体平衡,更是不受体能方面的限制,只要腿一蹬,就能顺滑地游出去。 海洋留给陈念的回忆着实算不上美好,毕竟上次他从直升机坠入海中,可是活生生被盖尔化作的银鱼吞噬掉了。 陈念努力克服着心中对深海的恐惧,紧紧跟随在沙弗莱身后。 腕上的仪表显示深度到达二十三米,阳光不再能够穿透海水,周遭沉入黑暗,潜水衣的温度调节系统将海水的冰冷阻隔在外,氧气也十分充足,但光是想到自己正被无穷无尽的海吞噬着,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激起丁点波浪,那种沉沉的窒息感就压在心头。 也许这正是海洋的威严所在。 大量玩家入水迅速吸引了附近原初生物们的注意,无从被玩家们感知的信号发出,呼唤更多同伴朝此处迅速聚集。 守卫。守卫更深处的城堡。 战斗无可避免,公会的队伍迅速排列成楔状,外围成员在装填弹药时靠向内侧,和另一组队伍交换位置,保证无时不刻的火力压制。 子弹倾泻,带出一道道水流,击中不断涌来的原初生物,血迅速被海水稀释,受伤的原初生物来不及逃离,就被冲上来的同伴吃掉。 众多玩家如同一根尖刺,缓慢却坚定地扎向深海。 三人小队充当尖部,带领大部队朝正确的方向游去,十几艘潜水艇在周围护送,确保如有大型原初生物前来,能够第一时间发动足够的进攻,将其驱赶。 纵然应对海皇希拉时就已经见过众人齐心的威力,真正置身其中,仍让陈念有种奇妙的感动,他被牢牢裹挟着,成为强大力量的一份子。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超级英雄,那么他就是其中的一个细胞,和其他人无异,却也贡献着属于自己的力量。 原初生物们实在太多太多,越靠近城堡,就越密集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海水的阻力终究降低了部分武器的威力,开始零零散散的有玩家受伤,被迅速保护在队伍的内部,服用补血道具。 充当头部的三人自然要遭受更多攻击。 好在沙弗莱财大气粗,他们所配备的全都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小小的肩扛炮竟然能炸出鱼雷的效果,更是有声纳仪开启,干扰着原初生物们的方位感知和交流。 白给樱桃换弹的功夫里,沙弗莱和陈念共同担任着输出的角色。 又是一发肩扛炮打出,在水中的移速似乎被看不见的手放满了倍速,最终轰然击中鱼群,引得一片血肉稀烂,零件破碎。 潜至114米,不断晃动的强力探照灯光中,陈念终于窥见了下方模糊的景象。 古旧城堡坐落在山谷之中,黑沉的巨影如同蛰伏在其中的野兽,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原本耸入天空的楼尖成为落在下方的陷阱,纠缠着一些柔软的水草,一团团头发般湿冷地飘浮。 这座著名的德古拉城堡背靠作为天险的大山,周围地势险要,大门更是被改装成为城墙,只能沿着城堡南边的绳梯爬上壁垒,曾经的匈牙利国王以此来抵御进攻的土耳其人。 四座尖顶角楼曾冷眼见证着战争的发生,如今却在海底沉寂了太久太久。 也许当吸血鬼伯爵终于结束沉睡,推开棺材之时,都会被无孔不入的冰凉海水直接淹死。 【公会】mono[lv.143]:看到了!城堡! 霎时间所有人都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兴奋起来,但作为领头者的沙弗莱并未因激动改变节奏,他保持着原本的步调,带领大部队靠近。 按照原定计划,大部分玩家需要留在城堡外面守卫,防止原初生物涌入其中,只有几支最为精锐的队伍,才能够进入古堡当中进行探索。 计划是参考了此前弃神者的失败经验做出的,是的,阿法纳西的众人当然不是第一波试图探寻古堡的人。 毕竟距离消息解析出来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此前就有许多公会尝试过进入古堡,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只是进去的人太多,引发了一些超乎预料的骚乱,至于骚乱的内容是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当事人愿意透露。 既然是别人踩过的坑,他们还是不要傻乎乎地重蹈覆辙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5节 曾经的天险在海底再也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玩家们轻而易举就能游入城堡的范围,通过破损的门窗进入。 小队们按照原定计划四散开来,每队各镇守一处,掩护即将进入城堡内部的精锐。 然而原本疯狂的原初生物们却如同在胆怯地畏惧些什么,不敢再度靠近,只是远远地围绕着城堡游动。 一时间玩家和原初生物之间如同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双方僵持着,保持微妙的平衡。 精英小队们并未直接进入城堡内部,而是先在外部搜索,以免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陈念游到所谓的正门处,曾经密不透风的城墙后来又被开设了通道,步入现代社会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这座因吸血鬼德古拉伯爵而著名的城堡,被当做的旅游景点和博物馆。 陈念发现了一块歪歪斜斜的铜板,上面的纹路早就被严重腐蚀,还有一些撞击产生的坑洼痕迹,他努力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禁止夜间访问】 【违者后果自负】 哇哦,是因为夜间访问会撞见从棺材里出来透风的吸血鬼伯爵吗?但很遗憾,伯爵估计会被淹死。 况且陈念也不觉得他的尖牙能够咬透结实的潜水服。 几番搜索后,沙弗莱在小队群聊中发送消息,三人重新汇合,从破损的漆黑窗口进入古堡当中。 对于详细探索过皇宫的陈念来说,这栋古堡已经无法赢得他太多惊讶,被海水淹没的前夕,它是罗马尼亚的历史艺术博物馆。 部分来不及转移的藏品仍陈列其中,只是早已被海水锈蚀,甚至都难以辨认出原本的样子。 几支队伍快速且高效地在各处搜索,陈念着重检查了东南方向的角楼,城堡的四座角楼由走廊相连,在最开始作为瞭望塔和射击点,能够泼洒泼热油或是用活动地板制造陷阱。 当然,这些机关早就失效了。 三十分钟过去,各小队分别在频道内汇报搜查结果,简而言之就是啥都没发现,别说古怪声音的源头了,他们就连除却玩家们之外的其余活物都没见到。 【公会】崩撤卖溜[lv.200]:也许我们得到下面看看了。 城堡还有地下部分。 这并非什么令人惊讶的消息,大型城堡拥有地牢之类的地方,简直再正常不过。 众人纷纷在公会频道里附和,白给樱桃直接一发炮弹过去,破开通往地牢的大门。 说是地牢可能不太准确,也许很久很久之前确实作此用途,但后来显然被用来储存一些东西,比如说杂物和酒。 通往地下的通道比较狭窄,只能供两人并肩前行,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列了一个竖排,慢慢地向下游动。 英勇的会长先生白给樱桃打着头阵,沙弗莱也在陈念身前。 陈词看向侧旁的墙壁,某种大型生物强行挤压过去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道道过于沉重的车辙,在黑暗中发出蓝色的荧荧光亮。 很显然,曾有粘液粘在上面,就连海水都无法将其带走。 沙弗莱用试纸搜集了一些晶亮物质的样本,放入随身携带的分析仪器中,半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出结果,它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分泌物。 猜也能猜到。 白给樱桃率先游出了向下的通道,惊讶地发现地下部分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就连强效探照灯的光芒都无法照到其尽头。 【公会】mono[lv.143]:好大! 数不清的生物攀附在墙壁,天花板和承重柱上,黏腻地在海水中轻轻飘动,是无数植物和动物分泌物聚集而成的奇怪物质。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伸手触碰,海水中不断摆动的海藻像极了某种具有生命的触须,谁知道会不会有毒或突然发难。 陈念只觉san值狂掉,他默不作声地靠近沙弗莱,大家已经在深海中游荡了近两个小时,黑暗中无孔不入的压迫感也会影响到心理和精神状态。 【公会】崩撤卖溜[lv.200]:一定要多加注意身边的人,小心不要掉队。 整个地牢已然被改造成了巢穴般的存在,除却无法被破坏的建筑主体,所有人类遗留下的物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柔软黏腻,只要碰到就会深深地陷入进去,溅出恶心的汁水,如同星际片里虫族培养的菌毯,它似乎是某种具有生命的存在,甚至都在呼吸般微微起伏。 【公会】big dick[lv.200]:靠,我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公会】崩撤卖溜[lv.200]:再坚持一下。 他们不断向内深入,陈念总觉得地下部分好像都比上面的主体面积还要广,是哪里被打通了吗? 突然间,随身携带的声波探测仪指针猛然转向最右侧,直接超出了仪表盘的位置,当场爆表。 不好! 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是空气中的四倍,因此水里的人很难辨认出声音来源的准确方位。 在陈念听来,这些窃窃私语般的嘈杂就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如海水将他们所有人团团包围,无法避免,无处可逃。 这是和音频文件刚开始完全相同的情况,电子设备被干扰的刺刺拉拉噪声中,其中隐匿着某种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都事先听过音频,甚至还不止一次,然而纵使早有准备,真正置身现场,却仍然难以招架。 第141章 【营养液8.4w加更】 恶心,头晕,想吐。 陈念立刻开启潜水服的降噪功能,嗡嗡的低沉声音响在耳边,尽量降低从外界传来的响动。 然而无济于事,诡异的声响钻入脑中,引得更强烈的疯狂。 陈念看到沙弗莱的身形僵硬,alpha同样在抵抗声音的侵袭,也就忽略了正从他侧旁缓慢浮现的身影。 “小心!” 陈念大喊一声,旋即才意识到电子设备被干扰,沙弗莱听不见他的提醒,他立刻就要冲过去将沙弗莱拉开,alpha的身影却骤然消失在了眼前。 陈念:!!! 沙弗莱消失得太突然,陈念甚至都没能看到他是被什么扯走的,他身处的手悬在海水中,听到了沉重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就在身后。 他骤然回头,银发黑皮的女人对他露出个灿烂热情的笑容。 陈念猛地瞪大眼睛,还没等他想明白奥萝拉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脸就从中间裂开,迅速蔓延至脖颈和胸腹,猩红的瞳仁自躯体的裂缝睁开,冰冷的凝视。 陈念发出无法克制的尖叫,所有的玩家都消失了。 他是深海古堡中唯一的幸存者。 噪声,喘息,尖叫,所有声音被录入进随身设备之中,是的,他就是将诡异音频亲身录下的那个人—— 才怪!!! 陈念大喝一声,闷头撞进了那只裂开的红色眼睛。 一瞬间,奥萝拉消失了,什么喘息和尖叫也无影无踪,周遭仍是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海水不断波动的声响,众多玩家正无头苍蝇一般原地乱转,通讯频道内尽是胡言乱语。 被“拽走”的沙弗莱就在他身边,正试图将他唤醒。 陈念转过头,两双眼眸透过面罩对视,紧接着便默契地去叫醒其他被幻觉围困的同伴。 陈念用力拍着白给樱桃的肩膀,帮他挣脱出来。 【私聊】白给樱桃[lv.200]:……怎么回事!你不是被吃了吗? 【私聊】mono[lv.143]:是幻觉。 陈念大概观察了一下,之前对付奥萝拉的时候,他和沙弗莱加过很多精神力水平不错的玩家好友,而现在,最先主动挣脱出的那一批人,也全都在其中。 很快,所有人都被唤醒,众人心有余悸,纷纷议论着幻境中的景象,基本上都是各自最恐惧,最不愿提起的情况突然出现,而周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说起来陈念其实没那么怕了,因为陈词说现实中的海皇希拉被天基卫星击中,又被原初生物们蜂拥着啃噬,肯定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他为什么要再去怕一个不存在的玩意呢? 陈念继续探索,他深入地游了二十多米,摇晃的光束突然照见了非同寻常的东西,那沉于黑暗中的巨大轮廓让他呼吸凝滞。 【公会】mono[lv.143]:我操。 【公会】崩撤卖溜[lv.200]:……不要说脏话。 其余玩家迅速靠近,众人合力之下,眼前变得明亮许多。 它实在太大了,大到十几束光都只能照亮局部,但仍能辨认出应该是某种生物的头部,它三四十米长的巨口张开缝隙,四五排密集的牙齿直叫人想起最残酷的刑具。 大鱼?好吧,姑且把它当做一条丑陋奇特的大鱼,它的面部已经在腐烂了,柔软的烂肉因海水的波动微微飘荡,却仍因组织之间的牵连无法彻底脱离。 【公会】白给樱桃[lv.200]:这就是那个会发出喘息声音的怪物吗?它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 会长先生大着胆子上前,反正这是游戏,就算死了也会在出生点重新复活。 他伸手摸在上面,只是稍微一用力,便撕下来一大片皮肉。 【公会】白给樱桃[lv.200]:应该死透了。 玩家们放下心来,开始四处游动,判断它究竟有多庞大。 陈念在正面看着它,总觉得它也是某只海皇。 它不属于希拉或盖尔中的任何一个,曾经它身受重伤,盘踞在这里苟延残喘,接受着其他原初生物们的供奉,以此存活。 最终它仍死掉了。 麾下的原初生物们不再过来,只是忠实的守卫在城堡四周,成为这座古老坟墓的守陵人,或许它们还期待着,有朝一日它能够复活。 众人保存了大量游戏截图,供之后分析,陈念盯着那张巨口,总觉得里面应该会隐藏着什么东西。 【队伍】mono[lv.143]:我想进去看看。 【队伍】崩撤卖溜[lv.200]:嘴里吗? 【队伍】mono[lv.143]:嗯。 【队伍】白给樱桃[lv.200]:啥啥啥?我也一块! 说走就走,陈念向前游动,他来到巨口旁边,轻而易举就从牙齿的缝隙里钻进去了。 谨慎地穿过最危险的利齿阵,陈念终于松了口气,和大嘴相比,“鱼”的喉咙口有些闭塞,他双脚踩在类似于舌头一样的组织上,差点陷入进去。 “呕。”陈念发出被恶心到的声响。 这玩意和外面地面会爆浆的“地毯”差不多,说不定就是从这蔓延出去的。 陈念打头阵,沙弗莱和白给樱桃跟在后面,三人顺着舌头一路向下滑,沿着食道,最终落入腹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6节 腐烂让周围组织变得更加复杂,幸好他们穿着厚实的潜水服,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因此中毒。 【队伍】mono[lv.143]: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震动? 【队伍】崩撤卖溜[lv.200]:有,很轻。 【队伍】mono[lv.143]:嗯,一下一下,像心跳一样。 【队伍】白给樱桃[lv.200]:草,别告诉我它还活着。 陈念闷头朝着震动产生的方向游动,一路上他手握砍刀,对阻挡着前路的内脏和隔膜毫不留情。 三人穿行在血肉之中,十几分钟后,终于到达了更深更深的区域。 割开一片厚重的,极富弹性的筋膜,陈念看到了光。 莹蓝色的,就像他们在地牢通道墙壁上看到的那些,属于未知生物的分泌物。 以及正悬挂在半空、被茧紧密包裹、蜷缩着、正在跳动的—— 胎儿。 . 陈念摘下下神经适配器,重重地吐出口气。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他们在游戏里度过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长。 沙弗莱同样退出游戏,一番波折后他们成功把胎儿连带着茧带出古堡,送到了阿法纳西的公会总部,以最严密的方式保管。 一个被从死去母体中取出来,怀揣着族群希望的胎儿。 沙弗莱忍不住看向陈念。 少年正困倦地打哈欠,嘴张的手都快遮不住。 也许说起来有点惊异,但陈念无论做什么,都透着股非常美好的可爱感觉,沙弗莱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情人眼中出西施”。 “好困。”陈念嘟囔道,幸好他事先洗过澡了,不然现在肯定会犯懒,omega看向沙弗莱,“你明天还有事吗?” 沙弗莱:“有。” 陈念:“那岂不是只能睡五六个小时了?” 沙弗莱:“没事,我中午找时间再眯一会儿。” “那就睡吧。”陈念到底心疼他,睡眠不足还要干许多重要的工作,光是听着都觉得累。 “没事,都这么晚了,再耽搁一会儿也不碍事。”沙弗莱低声道,“你不是还说要和我好好玩玩吗?” “啊?”陈念想起来他好像确实说过这番话,只是现在……沙弗莱还有和他一块玩的精力吗? 不过,既然alpha都主动要求了,陈念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他伸出手,一颗颗地解开沙弗莱睡衣的扣子,小声道:“我可不想当什么祸水,是你要求的。” 同样滑落的,还有陈念自己的宽松睡衣。 肩头的月亮胎记展现在沙弗莱眼前,他低头轻轻吻在上面。 alpha试图将陈念的上衣全部脱去,却在扣子解结到第三颗时,被omega轻轻按住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少年眼中带着狡黠笑意,“等时机合适,我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你。” 沙弗莱以为陈念指的是他腹部的疤,昨天的纠缠中他确实看到了一些,透过浅色的衣料隐约露出,但不是特别清晰。 沙弗莱相信陈念给他的承诺,因为少年正在兑现他昨晚说过的“下一次”。 静谧夜色中,陈念的声音轻柔响在耳边,带着些微不稳的起伏: “所以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把瘦视为美的标准,他们根本不知道会因此失去多少乐趣。” 沙弗莱除了赞同,根本生不出其他想法。 因为他正切切实实享受着陈念所说的好处。 他也终于明白,地下城为什么会有专门开盘口,赌陈念初夜的离谱事儿了。 这是任何一个alpha都无法抵挡的诱惑,少年不加掩饰地散发着魅力,纵然知晓极有可能含有致命的毒素,仍引得众人蜂拥靠近。 什么矜持,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虚伪罢了,就连底线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击穿。 他心甘情愿的沉沦。 雪莉酒倾洒在少年身上,顺着细腻肌肤的纹理,缓缓流淌。 第142章 清早闹铃响起,它刚叫了两声,沙弗莱就直接抬手把它关上了。 alpha紧皱眉头翻了个身,紧接着再度睡了过去。 陈词走下楼,面对空荡安静的客厅,就知道这俩人还没醒。 他也不知道陈念和沙弗莱几点才会起床,就只弄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饭。 吃饱喝足,陈词上到三楼露台,去享受清晨的温暖阳光和新鲜空气。 腕上的终端震动一声。 傅天河:【早!】 陈词:【早】 傅天河:【睡得怎么样?我梦见你了呢,你有梦见我吗?】 陈词:【挺好,没有。】 傅天河:【哈哈哈哈哈哈,小时候我老觉得在梦里遇见的人同样也会梦见我,每次问我妈她老诧异了,还得费半天给我解释。】 傅天河:【突然发现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干诶,可以再睡多一会儿】 陈词:【睡吧,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 陈念困顿地睁开双眼,毫不意外,窗外已然阳光明媚。 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手臂放松落下,砸在了某个又宽又软还极具弹性的地方。 陈念侧头去看,就发现沙弗莱正平躺在他身边,还在睡着,他的胳膊正搭在alpha胸膛上。 陈念立刻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10:31。 “醒醒!快醒一醒!”陈念一个骨碌爬起来,摇晃着沙弗莱肩膀,“你的闹钟怎么没响?迟到了!” 沙弗莱被他唤醒,张开双眼,含糊道:“我把表关了,今天休息,给自己放个假。” 陈念愣了下,不再晃他。 他低头盯着alpha还迷迷糊糊的表情,疑惑问道:“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把你掏空了?不应该啊,这才哪到哪?” “那倒没有,这点精力我还是有的。”沙弗莱翻了个身,他面对着陈念,搂着少年的腰,把脸埋进他小腹,“就是觉得大家都没有工作,只有我需要干活,有点累。” 陈念:“…………” alpha说话时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洒在陈念皮肤上,温暖又暧昧。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陈词始终把沙弗莱当成atm,取了钱还要养傅天河,而陈念自己还在上学,吃穿用度都是皇宫提供的。 这样一想,沙弗莱的确辛苦。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陈念就要抬手将房间调为黑暗的睡眠模式。 “不睡了,饿,吃点东西。”沙弗莱坐起身,被子被掀开,他看到了陈念身上属于昨晚的痕迹。 当时实在太晚,他们谁都不想再起床去清洗,干脆就这样凑合着睡了。 “我去洗澡。”陈念毫不羞涩,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还伸了个懒腰,眯起的眉眼餍足。 啊,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陈念和沙弗莱才出现在客厅中,这下可好,直接准备午饭就行。 陈念发消息问陈词想吃什么,不一会陈词从楼梯上下来,自动坐到餐桌边。 智能厨房的效率很高,热腾腾的饭菜很快被端上来,陈念还开了一瓶起泡酒。 四方桌子,陈念和沙弗莱并排坐着,陈词在陈念对面,身边的空位正好还可以再坐一个人,未来会是谁已经不难猜到了。 陈词这阵子一直飘荡在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活下去,鲜有功夫去打理自己,头发长了不少,甚至都有点要遮住耳朵,低头吃饭时更是遮挡视线,碍事。 “我帮你们把头发剪剪吧。”沙弗莱道。 陈念:“把哥哥剪成和我一样的吗?” 沙弗莱:“嗯。” “好啊,那我们两个人搭眼看上去应该就是一模一样的了。”陈念欣然同意,陈词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头发太长确实有点不方便。 陈念:“也把我的稍微剪一下吧,有点盖住耳朵尖了。” 然而五分钟后,陈念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沙弗莱手拿梳子和小剪刀,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真的会剪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沙弗莱道,“小时候我还跟着园丁学过一段时间的园艺修剪,剪头发应该是差不多的原理吧。” “哇哦,剪刀手沙德华难道要在我脑袋上剪出个风景园林吗?”陈念面无表情地棒读,“我建议你想好了再下手,省的——啊啊啊啊啊!” 陈念发出一声惨叫,因为沙弗莱手起刀落,剪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柔软的黑发轻盈掉落在地,只留下陈念脑袋上的一处豁口。 陈词:……………… 他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 沙弗莱抬起剪子,看着镜子中满脸抓狂的陈念,轻咳一声,道:“抱歉,好像有点剪得太过了。” “……我杀了你!!!” 四十分钟后,有着相同短款发型的陈念和陈词共同坐在桌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7节 陈念双手抱胸,显然还有点生气,虽然后面沙弗莱把他的发型抢救回来了,但也无法弥补他被那一剪子伤害到的心灵。 陈词正在给两人简要说明自己之后的行动计划,其实也没有什么额外要讲的,他会和傅天河一起前往三水,再想办法调查有关月光的消息,探寻兄弟两人的身世。 “在你出发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做一些更周全的准备。”沙弗莱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陈念:“去做什么?” 沙弗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家伙,还卖关子。 陈念倒也不再追问,他听着沙弗莱出门离开的动静,对身旁的陈词道:“哥,你这次回来是处理什么的?沙弗莱说你有要紧的事。” 陈词思考了一秒钟,陈念有看过他的全部日志,也就知道他其实一直生活在白塔里,整天看书发呆无聊得很,根本没什么必须要处理的事务。 于是他如实回答:“身体检查。” 陈念皱眉:“你的那个身体检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感觉昨天晚上你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而且你之前明明说过身体没问题,那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做检查?” 面对陈念的连番追问,陈词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弟弟如今的反应,明显是已经发现一些端倪了。 只是陈词还没决定要把事情都如实告诉他。 “你和沙弗莱有事在瞒着我,对吧?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哥,我们俩可是兄弟,无论好坏,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受。” “你老实告诉我,白塔把你关起来,是不是在拿你做邪恶的研究?因为你身为omega,还有很强大的精神力?还是说能够吸引原初生物?” “都不是,我其实并未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陈词终于吭声,“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陈念:“有什么没想好的,直接如实的给我说就可以了,只需要张开嘴,发出声音。” 面对弟弟坚定而执拗的眼神,陈词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只能说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我不想是现在。” 陈念语调拔高:“为什么?是因为想保护我吗?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天赋,一旦说出来,就意味着我也有可能落入和你相同的境地?” 陈词用沉默回答。 陈念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他深吸口气,在心中默念冷静,稍微平复下来:“好吧,我明白了,都是对我好,大人们最常用的把戏。” “你生气了吗?”陈词问。 “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就是有点气自己。”陈念顿了顿,“如果我能像你和沙弗莱那样优秀,就不会出现如今的情况了吧。” 陈词没办法向陈念解释,他只能站起身,张开双臂,将坐在椅子上的弟弟抱在怀中。 陈念闭上眼,同样用力地抱紧陈词。 他不想被别人这样严密的保护,但陈念知道,只有当他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将现状打破。 . 沙弗莱走出驾驶座,他从车前绕到另一边,打开后排的车门。 alpha伸出手,将头发几近全白的中年人搀扶出来。 身型伛偻的中年人脸上和从袖口露出的手背都布满烧伤痕迹,如同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暗红色膏药,乱七八糟地贴在皮肤上。 姜岱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扶着沙弗莱的胳膊,将全部信任托付给年轻的alpha。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其他科的专家也给姜岱的身体做了全面评估,他有几种比较严重的基础病,需要继续治疗。 视力恢复手术已经过去了近两周,姜岱的眼睛上一直缠着厚厚的纱布。 最开始他非常不适应,从前虽然视力严重受损,但好歹能看到一些,不像现在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由于纱布的阻挡,连最基本的光感都没有。 视野缺失让他的心情无法控制地变差,整个人也沉默了许多。 好在陈念经常会过来陪他,就算是实在走不开没法亲自过来,也会拨打通讯,每每听到少年欢快的声音,姜岱情绪就能好转不少。 如今经过专家们的诊断,他已经可以拆除眼睛上的纱布了,日子就定在今天。 但姜岱没想到沙弗莱会找他,大皇子殿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姜岱答应了,车上前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也许沙弗莱会带他去皇宫,他将面临责问,或某种处罚。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他最爱的孩子能过的幸福就好。 姜岱被沙弗莱搀扶着慢慢向前走,他穿的鞋底比较薄,能够感受到石板路的纹理。 大皇子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前面是台阶,请小心。” 姜岱抬脚,试探着迈上台阶,随后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响。在沙弗莱的陪同下,他走了进去。 不像是过去他所熟悉的那座皇宫。 沙弗莱扶着姜岱坐在椅子上,道:“医生说您今天就可以拆下眼前的纱布了。” 姜岱:“是的。” “就由我来为您拆掉吧。”沙弗莱走到姜岱身后,姜岱直挺挺地坐着,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显而易见的浑身紧绷。 沙弗莱不再作声,他一圈圈解开绷带,最终露出最里面的纱布。 眼睛上的纱布被拆除,终于再度感知到了光的存在,姜岱并未直接睁开双眼,他感受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撒在视网膜上。 长达两周的黑暗,让他更加渴求光明。 “我想,在您视力重新恢复的第一时间,一定有非常想要见到的人。”沙弗莱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姜岱肩上。 ……想看到的人? 姜岱一愣,旋即试探着睁开双眼。 刚睁开的那一瞬,视野还有些许模糊,但姜岱仍然能够辨认出,坐在他面前,是两个少年。 干净利落的黑发,和透亮的琥珀色眼眸。 他们有着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衣服,甚至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以至于就连陪伴着陈念从小长大的姜岱,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将两人区分。 思绪骤然被拉回了十九年前。 他俯身将婴孩轻轻放在他的兄弟身边,两个孩子身上包裹的襁褓颜色不同,以便作出区分。 但其实还有更便捷的方法,哥哥的胎记在右,弟弟的胎记在左,一轮弯月印刻在他们肩膀的不同方向。 哥哥从小就格外安静,只在刚出生时啼哭过一阵,此后无论是遇见不舒服的情况或者饥饿,都只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弟弟就不一样了,他非常能哭,聒噪得从三楼都能听到。 姜岱知道元帅有多看重这两个孩子,他不放心将兄弟俩交给侍女,凡事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他们。 这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长大之后会是何种模样?姜岱无数次想象过,会有大小不断的争执吵闹吗?还是说彼此相亲相爱? 就连皇帝陛下都多次前来拜访,看望这对双子,甚至带着还年幼的大皇子殿下,姜岱听到陛下和元帅正在商议婚约。 这两个孩子之中,会有一个成为沙弗莱殿下的皇子妃。 他正在出神,余光便瞥见年仅七岁的大皇子趴在睡床边,好奇地望着两个完全相同的婴孩。 “能猜到谁是哥哥吗?”他问。 大皇子摇摇头,他思考了两秒,伸出手指向左侧的婴儿,他的手指吸引了婴儿的注意力,被攥进柔软的小小掌心,惊得就要收回。 “这是弟弟。”姜岱笑着回答。 那场燃尽了整个陈家的大火之后,姜岱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到兄弟俩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物是人非,曾经的想象却在此刻成为现实。 “姜叔。”坐在左侧的少年声音轻快,笑道,“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您怎么这副表情?” 立在兄弟俩之间的镜子被顷刻打破,碎裂一地,他们并非镜像,而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神态、语调、行为举止,只要与之相熟,就能够很容易地辨认出来。 姜岱抬起手,小心地用纱布渗去眼底湿意,故意道:“终于能重新看清东西,有点太激动了。” 陈念面露懊恼:“这样啊,我还以为您是又见到我了,才高兴成这样呢。” 姜岱笑了出来。 姜岱看向陈词,身处地下城的许多个日子,他竭力搜集着任何有关哥哥的消息,报道中,陈家独子是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神秘皇子妃,他的全部信息,都被隐藏起来。 姜岱只能告诉自己,哥哥在白塔和皇室的共同照顾下,一定会有不错的生活,况且他相信,幼时就展露出种种美好特质的沙弗莱殿下,会爱护自己的未婚妻。 直到某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发现回到家中的少年有了些微不同。 姜岱只花了一天就敲定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毕竟双子虽然容貌完全相同,性格却截然相反。 姜岱不知道兄弟俩是如何相遇且相认的,又是怎么做出互换身份的大胆决定,他内心挣扎许久,到底没有当场戳穿。 陈念是他含辛茹苦亲手养大的孩子,陈词同样也是他多少年来日夜牵挂的孩子。 看似文静内向的哥哥其实是个在家待不住的人,兴许是从小生活在白塔,受到众多禁锢,他表露出对自由的强烈渴望,更是和相识的alpha在辰砂各处旅行,还给发来不少旅途中的照片。 姜岱终于放下心来,确定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低了下头,让眼底的湿润慢慢消退。 沙弗莱给姜岱倒了茶,他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您不必紧张,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想让您在刚恢复视力的第一时间就见到最想见的人,顺便还有些问题想问问您。” 姜岱:“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最近我们遇到了比较严肃的情况,您作为最有可能知晓事情全部经过的人,也许能帮我们解答疑惑。” 姜岱:“您是说当年的失火案吗?” 沙弗莱颔首:“对,但不仅仅是陈家大火,您方便告知我们更多细节吗?我和陈词调查了许多私密卷宗,有关案件的论断都语焉不详,还有的卷宗更是以我们俩的权限都无法查阅。” 姜岱沉默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推脱,不愿回答之时,姜岱低声道:“时间过去太久,按理说记忆会被淡化,但我仍旧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经过,所有的细节。” “因为每一个夜晚,那场火都会在我的梦中重现。” “火灾发生在元帅牺牲的第二天,噩耗传来,整个陈家上下一片悲恸。虽然元帅临行之前就对我说过此行危机四伏,甚至比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战役都要危险,还让我做好他再也无法回来的准备。” “我强打起精神,身为管家,必须要妥善处理元帅的后事,但在遗体送来之前,照顾好刚出生不久的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那天一早我被传唤至皇宫,陛下同我商议了元帅的后事,以及你们的抚养问题。他打算将你们接入皇宫,在最安全的地方长大,你们是英雄的孩子。” “然而当我回到陈家,就发现宅邸已然燃起大火。”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8节 沙弗莱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凝滞了,在姜岱被传唤至皇宫的期间,陈家燃起大火,这个时间节点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到不好的可能。 就连陈词和陈念都忍不住看向沙弗莱。 陈念紧张地挺直身体,不会吧!难道说他和沙弗莱要搞什么你爹害了我全家我们却最终相爱对不起因为仇恨还是分开吧之类的八点档狗血剧情了吗? 姜岱注意到所有人的变化,他摇摇头,低声道:“殿下不必忧虑,我相信陛下,陛下不会做这种事。” 沙弗莱嗯了一声,他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道:“然后呢?” “当时火已经烧得非常厉害了,元帅的部下从火海中抱出陈词少爷,但陈念还在屋子里。” “我推开所有人,冲进房子,在撞进火海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怪物。” 陈念瞪大眼睛:“怪物?” 姜岱点点头,他用力闭了下眼,这是他多少年来都不曾忘记的。 不可能忘记。 “它是一个瘦长的人形,肩膀上有两颗并排的椭圆形头颅,柔软的手臂一直垂到膝盖下面,有四只脚,浑身生满的尖锐棱刺,在火光中泛出金属的冷色,正从燃烧的楼梯走下来。” “它并未发现我,可能是根本没想到火这么大,还会有人进来吧。”姜岱笑了笑,“我屏住呼吸,立刻躲在沙发后面,它就在我面前五米处经过,我看到它手臂的尖刺上有血。” “之后我冲上二楼,因为在离开之前,哥哥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晒太阳,还没睡醒的弟弟则在卧室。” “走廊上有侍女被杀害的尸体,我发了疯地拼命寻找,婴儿床里是空的,哪里都不见你的踪影,地面上有淋漓血迹,还有那个怪物留下的血脚印,它刚才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陈念:“……它是来杀我的?” 姜岱点了下头:“就在我以为毫无希望之时,听到了床底发出的哭声,你不知怎么自己爬出了婴儿床,钻到了床底,才没有被那个怪物发现。” “我把你抱了出来,这个时候火已经非常大了,浓烟让我根本看不清路,火也烧进了卧室,甚至点燃了我,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抱着你跑出来的。” “好在最后关头,我被救下了。” “谁救了您?”陈念迫不及待地问。 姜岱:“皇家护卫队。” 三个人齐齐一愣,也就意味着果然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姜岱和陈念并未葬身火海。 好吧,其实也没有多意外,这点大家都已经推测得差不多了。 姜岱:“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接受了一些紧急治疗,等到性命无虞,就带着陈念去到地下城,生活在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沙弗莱不明白:“您既然都已经救下陈念了,为什么不带他生活在皇室的庇佑下呢?” “因为离开之前,元帅还嘱咐了我另一件事。” “他说如果自己不幸发生意外,就带着两兄弟中的一个,永远离开。” 第143章 【营养液9w加更】 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 陈念这些年来生活在地下城,竟然是陈蔚的遗志? 陈词:“为什么?” 姜岱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应该和我在火海中遇见的那个怪物有关。” “也许它是一只海皇。”陈词道,“异形,机械部件,试图杀掉我和陈念。” 陈念:“所以说海皇不但上了岸,还爬到几千米高的辰砂顶层,并且出现在火灾现场?那它也太牛逼了吧!” 陈词:“确实有这种可能,在遇见希拉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原来她能变成如此完备的人形。可能我没给你们说过,希拉在最后还试图把胎儿产在傅天河肚子里,借助他的身体孵化。” 陈念想了下那副场景,瘆地打了个哆嗦,好诡异。 一时间不再有人言语,大家陷入思索之中。 陈念想不明白,决定先做点有用的事情,他拿出自己绘画用的触控笔,道:“对了姜叔,你能详细描述一下怪物的样子吗?我看看能不能画出来。” “好。” 姜岱尽可能描述细节,怪物有多高,头部的形状,不算太宽的肩膀,细长手臂上有多少根刺,全都清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陈念迅速作画,正如桂芷棋所说,他极富天赋,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最精准的形态。 他将图层保存:“您看看,是这个样吗?” 姜岱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 陈念将虚拟屏放大,让大家都能够看到他的画作,确实不像是认知中任何一种生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克苏鲁游戏的设定图呢。 陈词想到了机房里被杀死的程序员,说不定就是死在类似的玩意手中。 陈念:“我本来还想说,也许父亲是怕我再受到这怪物的威胁,才让您带我离开的,但很显然哥哥一直生活在顶层也十分安全,父亲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就连姜岱也无法回答,那时的陈蔚面色相当严肃,他眼底浮着淡淡的乌青,显然好几天没睡好了。 姜岱已经不太记得听到这个要求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也许他询问了陈蔚缘由,但终究没能得到回答。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多年前死去的父亲早已做好的布局。 一想到这里,无论陈词还是陈念,都内心复杂。 “那您知道我们的母亲是谁吗?”陈念问,“所有资料中都没提过我们的母亲,我和陈词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母亲是谁。”姜岱道,“你们是从育婴舱里诞生的。” 育婴舱? 陈念讶然,他和陈词对视,萦绕在心头的谜团突然就这么解开了。 是啊,不一定需要十月怀胎的母亲,育婴舱同样能够承担起胚胎后期的孕育工作,答案显而易见,陈蔚出征月光,并在回来时带了一对育婴舱。 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海龟执意要带陈词回家,为什么陈词如此渴望迈上那片禁封已久的冰雪高原。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三人和姜岱一起谈论了很久,烧毁了陈家宅邸的大火极有可能也是怪物的手笔,它试图以此杀死两兄弟,没想到哥哥被元帅的部下救出,弟弟因为调皮逃过一劫。 陈念准备将怪物的画像和父亲留下的手稿依次对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陈念:“对了,我们家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留下一些遗迹之类的?” 沙弗莱:“已经烧到什么都不剩了。” 陈念:“好吧,那看起来没办法再去找别的线索了。” 姜岱才刚刚拆下纱布,最好不要用眼过度,沙弗莱一直在掐着点,等到两个小时过去,就终止了这次交谈,让他去休息。 姜岱已经可以出院了,他完全没必要再回去地下城,沙弗莱打算把姜岱安顿在这栋房子里,这样等以后回到皇宫,方便陈念随时过来看望。 陈念照顾着姜岱,给他安排房间,陈词和沙弗莱坐在客厅里,简单商议。 “我得尽快到月光去看看。”陈词道,“等明天我就去找傅天河,先动身去三水,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到达月光。” 沙弗莱:“这么快吗?” 陈词:“嗯,我怕夜长梦多,这次我可能没办法及时回来,你见机行事,如果情况合适就都告诉陈念吧。” 沙弗莱颔首:“好,明天我送你下去。” “不,我还是后天走吧。”陈词突然想到什么,他仍旧平静,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中眸色冷然。 “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 收到来自沙弗莱邀请,路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盯着邀请函上的字句反复看了三四遍,目光定留在最后署名的“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上,确定是大皇子殿下的手笔。 路恒按耐住心下狂喜,他控制着脸上的肌肉,露出符合贵族礼仪的标准八颗牙笑容,对前来递送邀请函的皇家侍从道:“谢谢,请替我转告殿下,我会按时赴约。” 侍从离开,路恒立刻转身跑回路家宅邸,他冲上二楼,差点撞到楼梯上的路夫人,引得母亲皱眉抱怨:“干什么,冒冒失失的!” 路恒自动忽略,他跑进衣帽间,神采飞扬地挑选今天赴约要穿的礼服。 明明使用电子传真,沙弗莱殿下却仍派人将邀请函送到他手中,如此用心,表明这次约会注定不同凡响。 殿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一腔真心,开始向他投来目光了。 这才对嘛,真不知道那个陈念有什么好的,就算是陈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又怎样?一个脏到不行的omega,怎么能配得上他的殿下呢?之前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殿下悉心护着。 如今殿下悬崖勒马,及时看清了陈念的真实面貌,肯定会非常感激他吧。 只是殿下还有和陈家的婚约在身,得想个办法把陈词也搞掉才行。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只要殿下的心神能放在他身上,婚约作废不过是早晚的事。 或许他也可以用那些照片去威胁陈词?毕竟他们可是样貌完全相同的双生子,其中一个爆出丑闻,另一个肯定也会名誉受损。 路恒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他哼着歌,挑选出一件又一件昂贵的手工礼服,这件颜色太浅,这件不够修身,这件和陈念曾经穿过的一套衣服太像……等一等,他为什么要介意这点? 路恒皱起眉头,他纠结了两秒钟,终究还是把最后一套衣服扔到了旁边,他才不要穿和婊子像的衣服呢。 之后路恒又招来女佣,让她给自己化个淡妆。 殿下此时应该正是心理发生转变的关键时期,他得用最好的状态面对,能不能抓住殿下失落的心将其拿下,在此一举。 路恒故意把颈间的防咬合项圈放松,这样信息素就能够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萦绕在周身,再喷上和信息素同调的锦兰香水,只是简单从身旁走过,都能散发出吸引alpha的魅力。 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深棕的短发微卷,眼眸含笑,红唇齿白,藏蓝色的修身礼服勾勒出omega诱人的体态,皮质的防咬合项圈更是如同某种情趣,从衣领中微微露出。 路恒心满意足。 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路恒乘坐路家专车,前往邀请函上的地点,那是一栋距离皇宫三十多公里的别墅,大概是沙弗莱殿下在外面的房产。 豪车平稳地停在庭院前的路边,路恒深吸口气,他最后一次对着小镜子整理仪表,待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优雅地低头迈出。 他心心念念地alpha正在门口等待,沙弗莱穿着相对休闲,却仍无损高贵气质,反倒流露出几分平日里难以见到的野性,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神情平静,显而易见的心情不是很好。 路恒听说事发当晚沙弗莱就搬出皇宫,独自住在这里,说不定晚餐过后,殿下还会留他过夜。 他口袋里放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到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路恒微笑着来到沙弗莱面前,轻声道:“殿下,您久等了。” “无妨。”沙弗莱转过身,他推开房门,率先迈步进去,对身后的路恒道,“进来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19节 路恒走进客厅,一下子就被精致装扮的餐桌吸引了全部注意,银质餐具摆放在两端,一枝玫瑰插在高脚玻璃杯中,烛台正在安静地燃烧,橙红色的烛光驱散着餐厅里的黑暗,暧昧又温暖。 烛光晚宴。 “贸然邀请,希望没耽误你太多事。”沙弗莱为他拉开椅子,道,“坐。” “谢谢。”路恒受宠若惊,这还是他头一回和沙弗莱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此前两人顶多是在宴会上才有机会相见,聊上几句,毕竟大皇子事务繁忙,又有那么多情敌虎视眈眈。 钢琴声突然响起,从客厅方向,旋律轻柔且浪漫,很适合现在的场景,一片漆黑中路恒没办法看清,但应该是有人正在弹奏。 殿下好浪漫,竟然还请了专人奏乐,路恒深吸口气,他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被喜悦冲昏头脑。 “想喝什么?”沙弗莱来到酒柜前,问。 “红酒就好。”路恒回答,他纠结了半秒,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在alpha挑选红酒之时,路恒抬手悬在沙弗莱那边的酒杯上方,轻轻弹动指甲,将随身带来的白色粉末撒入其中。 如果他能抓住机会怀孕,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他将成为尊贵的皇子妃。 沙弗莱转身,他回到桌边,为路恒和自己倒酒,红酒落入剔透的酒杯,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路恒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有暴露的可能,他望着alpha紫罗兰色的双眼,一副愧疚模样,轻声道: “殿下是心情不好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您和皇子妃殿下闹矛盾了。” 沙弗莱似顿了一瞬:“你真这么觉得?” 路恒点点头:“嗯,其实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也许是我做事不够——” 沙弗莱放下酒瓶,直接打断了路恒的话:“那你就自己亲口和他道歉吧。” alpha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黑暗中走出,他唇边带着自得的笑容,笑意却未达一片冰冷的眼底。 “嗨~”陈念一屁股坐在路恒对面那把本该属于沙弗莱的椅子上。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路恒,端起沙弗莱的酒杯,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道: “愣着干嘛,说啊,道歉呢?” 第144章 路恒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陈念身着简单的衬衣黑裤,领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未佩戴防咬合项圈的脖颈以及一小片锁骨从敞开的衣领露出,昏黄烛光下,暧昧的点点吻痕清晰可见,刺激着眼球。 那是亲吻之后又品尝般吮吸才能够留下的。 最为惊人的在于,他从陈念身上,嗅到了独属于沙弗莱的alpha信息素,那是雪莉酒的清甜,和晚香玉的omega信息素紧密融合在一起,并非单纯的沾染。 那是只有标记过后才能发出的,由内到外的味道。 陈念为什么也在这里?被自己揭穿之后,他没有被沙弗莱殿下抛弃?他脖子上的痕迹是殿下留下的吗?殿下……殿下竟然还把他标记了?! 怎么会?!不可能! 数不清的问题砸向路恒,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震惊得就连具有意义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把桌子一推猛然站起来。 不!不可能是真的! 那天他戳穿陈念之后,明明看到了殿下铁青的脸色,alpha甚至扔掉了单拐,强忍伤腿的疼痛也要快步离开。 他听见陈念匆忙追去的声音和请求话语,沙弗莱殿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苦苦请求!甚至还在当晚就搬到了外面住! “怎么,不愿意?我看你刚才可是说的诚意满满呢。” 陈念悠哉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又抿了一口红酒,抬手抓住身旁沙弗莱的衣领,用力将他向下拽地俯身。 尔后毫不客气地,给了alpha一个甜蜜的吻。 唇齿纠缠,轻微的水声在死寂餐厅中如此明显,传进路恒耳中,路恒甚至都能清晰看到沙弗莱滚动的喉结,他最为心慕的想方设法试图靠近的alpha,竟然在他面前亲吻其它omega! 路恒用力捂住胸口,几乎喘不上起来。 钢琴声不知何时突然停了。 漫长的十几秒钟后,陈念才将沙弗莱松开,他拍拍alpha胸膛,舌尖舔着唇角的湿润,眉眼弯弯地问向路恒:“满意你刚才看到的吗?” 路恒终于艰难地找回了神志,厉声道:“像你这么脏的人怎么能——” “嗨、嗨,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别这一个脏那一个脏的。” 陈念笑容灿烂,慢条斯理道:“说起来你这么瞧不起我,为什么却连我这种人都比不上呢?嗯……让我想想,可能是因为有着高贵钢琴家身份的陆家小少爷,还没有我这个混迹在地下城,流连于众多alpha之间的冒牌货有魅力呢!” “你!” 路恒看向无动于衷的沙弗莱,他已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场邀请自始至终就是针对他设下的阴谋! 这个该死的陈念究竟给殿下喝了什么迷魂汤,才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路恒几乎就要咬碎了一口牙,他猛烈地深呼吸几下,按在桌上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恨不得要将桌沿掰烂。 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 “呵。”路恒突然轻笑一声,他盯着全然放松的陈念,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又因心中滔天的愤恨,不免带上几分狰狞。 “所以呢,所谓邀请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些?告诉我,其实你和殿下之间的感情没有受到影响?” “聪明。”陈念打了个响指,“我可不想让自己的alpha像块儿喷香四溢的肉被两眼发绿地盯着。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呢,搜集那些照片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好可惜,没能起到预料中的作用。” “所以说这算是恐吓?我家里人都知道我来这里赴约,你们不可能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路恒无所畏惧地摊开双手:“况且我已经把照片的文件转给我最好的朋友了,如果我发生意外,她会把照片发到所有人的邮箱里,让整个圈子都看看你这位冒牌皇子妃究竟是副什么德性。 “到时候就算是殿下还愿意娶你又怎样?你,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臭虫!” “你最好的朋友,是在说她吗?” 熟悉又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恒猛然回头,看到和陈念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年自客厅的黑暗中走来。 他表情平静,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常事,假如他没有押着正不断发抖的年轻女孩儿就好了。 “杰西卡!”路恒大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指着他:“怎么会?你、你是陈词!” 杰西卡浑身僵硬,噙着泪水的眼中满是惊恐,她本来要和朋友一同出门逛街,刚走出家门没两步就失去了记忆,等到反应过来,就已经在这栋一片漆黑的房子里了。 她吓得大叫,然而少年出现,蹲在她面前,叫她安静。 杰西卡艰难就认出眼前这人正是未来的皇子妃,如此出众的容貌很难让人错认。况且路恒前两天刚发给她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少年正是照片的主角。 路恒还说,如果哪一天他出现了意外,就把这些东西发到所有人的邮箱里。 他为什么会抓自己?难道说路恒透露了自己手里有备份?杰西卡顾不得细想,因为她怕得要死。 她有看过那些照片的具体内容,皇子妃该不是想杀她灭口吧?! “我不会伤害你。”少年冷淡道,如果忽略他手中那把泛着森寒冷光的剔骨刀,大概会更有可信度。 “你只需要安静地待在这里,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就好。” 杰西卡无助地坐在钢琴背后,亲耳听着路恒被沙弗莱邀请进入屋内,杰西卡不知道自己是否需要大喊提醒路恒这是个陷阱。 但思考的结果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正在控制着她的思维,她整个人都处于掌控之中,成为被那手术刀般精准钢琴声支配的提线木偶。 “你不是一直都想听我弹琴吗?现在听到了,感觉如何?” 陈词平静道:“不好意思,擅自把你的好朋友请过来,这么精彩的场合应该也需要观众才对,要不然只有我们几个,多无趣。” 陈词的话音不带多少情绪,但每个字都能让路恒无法抑制地想要发抖。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此前一直生活在白塔,从不露面的陈词,是比他那恶心人的弟弟更加恐怖的存在。 “虽然我很不想在这种小小不然的地方动用权力,但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沙弗莱淡淡道:“我追踪了你终端上传的所有数据,这些天来你做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包括那些照片的众多网络备份,现在我可以随时将它们删除。” 短短五分钟,路恒所有的底牌被撕得一张都不剩。 他只觉气血上涌,胸口一阵钝痛,路恒脸色惨白地盯着眼前的四人,声音带着掩不住的颤抖:“所以呢,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当然不会对你随便动手,你会全须全尾地回到陆家,我保证。” 陈词上前一步,轻声道:“但我必须让你长点记性,以确保类似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精神力悍然压下之时,路恒只觉得自己被一座山砸中了。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响,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肩膀发出骨骼不堪重负的脆响,如同周身的重力场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变,加重了成百上千倍,他的双腿甚至都无法支撑住身体,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啊——” 膝盖剧痛,他还来不及痛呼,便感觉到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下巴。 路恒被迫抬起头来,和琥珀色的冰冷眼眸对视,跃动的烛光之中,一切都不甚清晰,但他看到了那双眼睛的最深处—— 什么都没有。 冷。极境冰川般的寒冷。冷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他正置身于雪原之上,暴风雪不断卷走身体的热量,如刀割般摩擦着脸颊,手背,以及所有暴露在衣物之外的地方,皮肤被割开,血肉卷走,很快就能看见森森白骨,脏器拼命跳动着。 属于他个体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地抹杀消除,他会忘掉所有事情,失去全部本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他、会、被、杀、掉。 “好了,哥,别把他吓到尿裤子了,怪恶心的。” 路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瞬觉得陈念那欠揍的声音竟然如此动听。 压在身上的庞大力量骤然泄去,暴风雪消失了,路恒整个人趴倒在地,他双手勉强撑起了身子,疯狂地剧烈喘息着。 此时此刻,路恒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只要眼前的两兄弟想,有的是让他悄无声息就此消失的办法。 那个传闻中生活在白塔,没有丁点存在感的真正皇子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恐怖。 路恒混沌的脑子终于想起来,名为陈词的omega,还是辰砂的选帝侯。 原本暧昧的烛光成为恐惧的来源,它轻微摇晃着,将变形的影子投到墙上。 陈念走过去,他蹲下身,将路恒腕上的终端解开,递给沙弗莱。 “你是从夜总会的人手里弄到这些照片的吧,不用急着告诉我究竟是谁,反正我迟早会把他抓出来的。” 陈念笑眯眯地道:“之前一起共事的时候,就没有谁能斗得过我,现在嘛,哼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0节 沙弗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路恒终端里的照片删除,不留任何痕迹。 他把终端还给路恒,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其他的硬件备份,但希望它不会被别人看见,万一被我得知了风声,可就不仅仅是今天的情况这么简单了。” 此时的路恒说不出任何话,而旁观了这一切的杰西卡,更是浑身软烂如同煮过了的面条,止不住地流出眼泪。 太、太恐怖了……为什么她会遇见这么恐怖的事情? 陈词在路恒身前蹲下,弹奏钢琴的修长手指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他用刀尖挑起路恒的下巴,道:“就这么结束吧,我会让人送你回去,希望你到家之后能够保持缄默。” “同样你需要明白,你所拿到的东西并非能够将我们扳倒的证据,而是会害你丢掉小命的诅咒。” “听明白了吗?” 路恒颤抖着点头,他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因为只要陈词的手一抖,他的脖子就会被刀尖割开。 陈词扭头看向杰西卡:“还有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杰西卡哭得一塌糊涂,“我发誓,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我发誓!” 陈词站起身,对满眼崇拜的陈念和表情复杂的沙弗莱道:“派人送他们回去吧。” 接着他一抬手,将刀直接扔了出去,剔骨刀当啷一声掉在桌上,成为了压垮路恒和杰西卡两人的最后稻草。 沙弗莱把他们带出去,已经有皇家护卫队的人在外面等候,他们会把路恒和杰西卡挨个送回家中。 “呼——” 陈念长舒口气,他打了个响指,客厅和餐厅的灯光尽数开启,周围一片亮堂,烛光被压制。 陈念抬手抹了把正从脖子上不断冒出的细汗,看向陈词的双眼几乎就要冒出星星:“太帅了吧哥!” “还好。” 陈词倒不是谦虚,他真觉得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简单胁迫,要知道,他在拉尔营地和唐纳德宅邸里干出的事儿还要更为夸张。 对付路恒的主意是陈词出的,他这一去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最好把所有可能引起麻烦的事情全都解决掉。 陈词很不喜欢路恒,他在自己面前跳完,又跑到陈念面前跳,没完没了的,烦人。 于是他采取了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并非物理上的一劳永逸。 沙弗莱身为大皇子,不好利用自身地位和权势对他人进行威胁,况且一个alpha去胁迫omega,总归不太好看。 还是他亲自动手比较妥当,陈词并不在乎自己会落下什么坏名,都是虚的。 一想到方才路恒那极度惊恐的表情,陈念就想叉着腰哈哈大笑,这种当大反派的感觉实在是太爽快了。 说起来他也能够用精神力去威胁对方呢,下次路恒如果再敢找麻烦,自己就尝试一下。 陈念身上接连不断地冒汗,不知为何,他突然口干舌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陈念只当是太激动造成的,他四处看了一圈,再度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仰起头,将里面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陈词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已然满是浓郁的晚香玉气息,味道的源头正是他兴奋之中,毫无察觉的弟弟。 突然间,他想到了沙弗莱拿酒时路恒的某个怪异举动,路恒将手迅速放在了沙弗莱的酒杯上方,然后缩了回去。 陈词:“你喝的是沙弗莱的那杯酒吗?” 陈念:“是啊,难不成我要喝路恒的?也太恶心了。” 陈词把空杯子拿起来,看不到药物残留的痕迹,具体还得化验才能知道。 “你可能得难受一阵了。”陈词直接道,“路恒在这个杯子里加了料。” “啥?”陈念一愣。 这时沙弗莱从外面回来,刚进屋就被浓郁到极致的晚香玉味道冲地脚步一顿。 这是……怎么了? 陈词等沙弗莱关好屋门,才道:“路恒往你的酒杯里加了药,大概是某种助兴的成分,全部都被陈念喝掉了。家里有避孕药之类的东西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 沙弗莱:??? 其实陈念身上omega信息素味道让沙弗莱并不难理解状况,但这样的话从陈词口中被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显得那么惊人。 沙弗莱张了张嘴,最终艰难地如实回答:“有。” 他和陈念闹矛盾的那天,陈念淋雨发起了烧,他让管家送来了一些药品,药箱里就放置着许多相关的东西。 短短几分钟过去,陈念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他身上有沙弗莱留下的临时标记,alpha的信息素就在他的体内,可他还不知餍足地想要更多。 他贴在沙弗莱身上,试图将脸埋进那宽阔柔软的胸膛中,事实上陈念也这样做了。 沙弗莱甚至还感觉到少年隔着衣服咬了他一下,两只手不老实地摸着,alpha忍住才没有发出声音。 陈词把餐桌上的剃骨刀收进橱柜,对两人点了下头,道:“那我就上楼去了。” 陈词的脚步很快消失在头顶,很显然,今天一整个晚上他都不打算再下来了。 沙弗莱低下头,听见陈念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吧,其实也不用反应,遵从内心的想法和本能就好。 沙弗莱将陈念抱起,那药的效力还挺厉害,落在原本就媚态十足的少年身上,更是致命。 从客厅到卧室的短短几步路,走得颇为煎熬,沙弗莱暂且将陈念放下,他迅速找出药箱里的alpha避孕药,注射到自己的手臂上,五分钟之后它就会发挥效用。 仔细想想,大约三周之前,他向陈念坦白了心意,两人还在玩着猫鼠游戏,一周前他们吵架冷战,四天前相互在对方身上打下临时标记,做了一些格外亲密的事情, 而在今天,将迈出的最后一步。 确实有点太快了。 但既然两人的感情已经达到,是快是慢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念额头覆了一层薄汗,浑身泛上一层诱人的绯色,眸中水光潋滟,他的肩头和锁骨处,还有沙弗莱昨晚留下的吻痕。 药物是专为alpha准备的,他一个omega吃下去,好像也并没有太大区别,信息素狂热地邀请着沙弗莱,邀请他共赴沉沦。 沙弗莱俯下身,吻在少年的额头。 那曾被陈念亲手绘制的纹身,在攀升的热度中染上更为艳丽的色泽,映在紫罗兰色的眼中,惊艳了整个夜晚。 . 陈词坐在床边,他应该感谢房子的隔音程度,让他在二楼什么都听不到。 姜岱的房间在三楼,下午他暂时回到医院,去做拆除纱布后的恢复性检查,幸好姜岱不在,否则事情会变得有点尴尬。 陈词安静地望向窗外夜色,突然感觉有那么一丝孤独。 一轮弯月横在夜空,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某只小兽裂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也许傅天河也正从看守所的窗口里,和他眺望着同一轮月亮。 第145章 【营养液9.5w加更】 陈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沙弗莱从卧室出来。 alpha穿戴整齐,他一身休闲装扮,内里的衬衣却很不搭地系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领口立着,非常紧绷,很显然是在故意遮去什么痕迹。 昨晚实在太疯狂了,沙弗莱到底是个纯情处男,头一次就来这么刺激的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最开始沙弗莱还想展现出身为alpha的气概,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在陈念面前就是只童子鸡,只能任由摆布。 沙弗莱甚至都不记得被要了几次,可能是十几次吧,那个药的效果实在太恐怖,陈念纠缠在他身上,而他怎么能拒绝少年的请求呢? 而他也终于看到了一直以来被衣物遮挡的纹路,那不是疤痕,而是陈念亲手纹下的,面对欲望的坦诚。 奢华旖旎的纹路随着体温的升高,烧成最艳丽的颜色,如同被打上烙印,那并非某个alpha赐予的,而是陈念对自身的取悦。 他身上全都是omega信息素,非常浓郁的晚香玉气息,整个人浸泡在粘稠的花蜜中,抬手间都能拉出晶莹剔透的糖丝。 陈词定定地看了沙弗莱几秒,唔,总觉得alpha好像有几分难以言道的虚弱。 陈词:“陈念呢?” 沙弗莱:“还在睡,我先把你送过去,你自己去找傅天河可以吗?” 陈词:“可以。” 沙弗莱点头:“之后我会安排去往三水的船,安全起见,你们还是不要和其他乘客一起乘坐交通工具了。” 陈词:“好。” 两人说着出门,沙弗莱把陈词送到中央电梯处,就此分别。 三十分钟后,陈词乘坐中央电梯,到达了信标下部的cpu侧室。 . “蹲下,蹲下,对,真棒。” 傅天河按下手中的响片,然后将一粒狗粮塞给大聪明。 在看守所的日子实在无聊,他索性就开始对大聪明做服从性训练,比格犬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很聪明,又因为此前实验犬的经历,相当听话,训起来倒也不费劲。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傅天河习以为常,以为是值班的警察查看纪律,他又不是因为犯了事儿才关进来的,所有这些都和他无关。 然而脚步最终停在了他门外,傅天河听到房门被开启的声响: “傅天河,有人找你。”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正站在警察身后的少年。 九月穿了件棕色的长风衣,他身形挺拔,双手抄在口袋里,同色帽子压住柔软的黑发,只露出几丝鬓角,鼻梁上架着墨镜,如同前来拜访的侦探先生。 傅天河立刻站起身,把手中的狗粮一股脑地掉在地上,大聪明立刻俯身去吃,感谢上天的馈赠。 “走吧。”陈词平静道,没有寒暄,也没有问询,就好像他们几个小时之前才短暂分别。 傅天河牵着大聪明走出房间,对这几天来一直给他送饭的警察道谢。 离开看守所,傅天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庇佑了他三四天的安全地带,说起来他作为特殊人员,在这里的生活还挺不错。 九月身上属于他的味道已经彻底消散了,少年牢牢佩戴着防咬合项圈,阻挡着omega信息素的散发,整个人清清爽爽。 傅天河控制住自己,不去低下头凑到陈词颈间,像条小狗一样闻嗅。 他们走到一条比较狭窄的街巷,眼看四下无人,傅天河终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陈词胳膊。 他拽着少年到自己怀中,一手按着陈词肩膀,轻轻吻了吻那柔软的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1节 数日来心中弥散的焦躁不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他成功熬到了九月回来的时候。 大聪明在脚边绕着圈,时不常地起身将前爪搭在两人腿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叫声,然而现在没人顾得上理它。 陈词微微仰头,接受着傅天河的亲吻,说起乖顺,更像坦然。 直到他们重新染上属于对方的味道。 傅天河不舍得退开,他理所当然地牵住陈词,和他继续走向商业街。 陈词低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没说什么。 他们购置了一些路上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接着去到海边的港口,已经有一艘快艇在那里等待了。 只是一眼,傅天河就认出这艘快艇价值不菲,快艇体型不小,更像是富豪们会喜欢的游艇,但装备的飞行器式动力系统又使其速度达到快艇标准,只需短短两三天,就能够走完普通游轮半个月的里程。 这玩意儿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弄到的。 但傅天河没多问,他知道电幻神国里有名的氪佬崩撤卖溜是九月的朋友,能够妥善修理服务器损坏部件的是九月的朋友,驾驶飞行器把他们从青藏高原接回辰砂的是九月的朋友,同时迅速托了关系让他把看守所当做安全屋的,也是九月的朋友。 少年有那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能弄来这样一艘快艇,不足为奇。 他们登上快艇,陈词检查驾驶系统的设定,沙弗莱都已经帮他弄得好了,导航目标明确地指向三水。 陈词聚拢精神力环绕在周身,防止他吸引来原初生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次他不想在路上再耽搁了。 傅天河走进游艇内部,忍不住发出惊呼,对它的豪华又有了更上一层的认识。 宽敞的游乐间里还有吧台,兴许是知道他们都不爱喝酒,酒柜里存放着各种味道的气泡水和鲜果汁,乳白色的皮质座椅低调奢华,傅天河尝试着坐在上面,舒适得如同正坐着流淌的云。 主卧有张一米八的大床,连通着小型衣帽间,浴室里放着按摩圆形的浴缸,快艇为了保证速度需要尽可能小的体积,它舱内的设计将空间利用率提升到了极致,实用的同时又不失格调。 简直就像富豪的度假场所。 陈词简单熟悉了一下快艇的结构,对沙弗莱作出的安排很是满意,船上甚至还配备了专门的狗狗用品。 “走吧,我们出发。” 快艇启动,迅速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航线,驶向遥远的三水。 接下来他们不用管太多,耐心等待就好,陈词给陈念和沙弗莱发送消息,告诉他们已经出发了,接着就去到厨房,看两人中午要吃什么。 眼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傅天河站在甲板上,快艇的速度果然没让人失望,猎猎海风吹地头发向后摆动,又从衣领和袖口中灌入,布料入风帆般鼓起。 如果是在平常,傅天河会很开心地欣赏眼前美景,碧海蓝天,身后是高耸入云的信标,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偶尔会出现小小岛屿的身影,海鸥好奇地跟随在头顶。 但现在,他只能趁着陈词不在,抓紧时间用力按压义眼,用剧痛压制钻心的痒。 傅天河觉得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迟早会按进自己脑子里去。 忍耐,必须要忍耐。 无论何时,都要以最昂扬的姿态面对,疼痛也好,恐惧也罢,都绝不能认输。 傅天河深吸口气,用力闭了闭眼,转身回去舱室。 在快艇上的生活相当清闲,下午他们在游乐室抱着终端看视频,慢慢消磨时光,等晚上太阳落山紫外线不再那么毒辣,就到甲板上吹吹风,然后回屋睡觉。 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床房,他们也早已习惯了睡在一起,无需特意邀请,刚躺下不久,便近乎迫不及待地碰上对方。 亲吻和抚摸,明明才相识没多久,却对彼此的身体了如指掌。 少年不加防护的脖颈就在傅天河眼前,细嫩白皙的皮肤下,是散发着甜美信息素的omega腺体,他的牙齿曾刺入其中,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 傅天河轻轻亲吻着,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九月都不会拒绝,就像他不会拒绝九月一样。 但他不能。 究竟要动用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只是留下恋恋不舍的亲吻? 陈词看向傅天河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没有任何东西阻挡着,那为什么傅天河放弃了? “睡吧。”alpha轻声道。 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眼前正横着一堵矮墙。 墙头似乎有些过于宽了,上面还摆放着一口小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傅天河花了几秒钟思考,意识到那并非墙体,而是个灶台。 他变矮了。 他踩着小板凳,伸出手勉强能够到灶台上的所有东西,汤已经沸了,他想到母亲说过的那些话语,伸出手,要将锅端下。 他双手摸索着,因为右眼的缺失,对距离和方位的把握都出现了偏差,但傅天河努力过后,仍成功抓住小锅两侧的把手,橡胶隔热层让他不至于被烫伤。 这样的重量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太沉了,他刚刚将锅端起来一点,手臂就经受不住沉重。 小锅咣当一声掉回灶台上,溅出的热汤落在他手背。 剧烈的灼痛。 傅天河大叫一声,立刻收回手,带着哭腔喊道:“妈妈,好烫!” “不许抱怨!”他听到母亲严厉的训斥,“如果被烫到了要怎么办?之前我明明教过你的!” 傅天河立刻探身,打开水龙头,将烫到的小手放在哗哗的水流下。 冰冷的凉意迅速起到镇痛的效果,他眼里含着泪,模糊视野中,看到手背已然出现大片通红。 “对,就是这样,乖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下来,流露出了隐藏在严厉背后的心疼,“很疼吗?” 傅天河点了下头,又迅速摇摇头。 他努力将所有眼泪都憋回去,因为他记得母亲教过他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让你的疼痛被任何人发现。 等到手背上灼热的疼痛消退了一些,他才关上水龙头,拿过一旁的抹布擦去溅到灶台上的汤。 同时抬起手,迅速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 傅天河重新尝试,他努力保持着重心,将力量集中在幼嫩的双臂,这一次他成功将锅端了下来,放到身后的小桌上。 好、好了。 “很棒。”一直在旁侧看着的母亲终于蹲下身,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傅天河红肿的手,看他被烫到的地方,轻轻吹着,道,“待会儿自己去涂一点药,今天奖励你看狼领主。” “我不要。”傅天河听到自己语气低落,“阿兰亲了别人,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母亲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们不看,等吃过饭我给你讲故事书。” 她教会他更换燃料,做饭洗碗,打扫卫生,购置物品,自行疗伤,甚至忍耐饥饿、口渴……并且在疼痛发作之时,露出不会被旁人察觉到的微笑。 这些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点太难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教他,不断地重复,再重复,让所有的一切成为年幼孩子的本能。 然后在某一天,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焚烧炉燃了三天三夜,甚至在数千米外都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热度,如太阳一般耀眼,将万物焚毁成灰烬。 闲来无事他会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遥遥看那橙红色的光芒,多么夺目,多么温暖。 他自己做饭,洗澡,打扫,吃药,忍耐疼痛,用笑容面对来来往往,身穿防护服的人,张开双臂,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喷洒消毒剂。 他做得非常好。 傅天河告诉自己,母亲只不过是去其他地方旅行了,就像给他讲故事时说过的那样,她一直向往更大的世界,想去更多地方。 只要自己走得够远,就会有重新找到她的那天。 就算此刻,他正被同样的紫色洪流淹没。 第146章 傅天河睁开双眼,就发现陈词正躺在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严格来说是在观察他右侧的假眼。 “做噩梦了吗?”陈词轻声问道。 “嗯?没有,那不算噩梦。”傅天河虽然这样说,却仍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用力闭上眼睛,试图通过闭眼的力道,让那钻入脑髓的痒意消退。 非常痒,痒得他想要从床上跳起来怒吼。 似乎察觉到了alpha的焦躁不安,陈词凑上来,吻住他的唇。 傅天河品尝到了晚香玉的味道,omega的信息素被摄入体内,只是短短几秒,他竟然感觉眼底的痒正在消退。 这是……?! 傅天河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症状竟然突然缓解了? 但在陈词看来,傅天河就是猛地僵住,似乎走神到别的地方了。 他默默回忆着之前书上看到过的内容,以及陈念和沙弗莱亲身做过的示范,凑上前,在傅天河的唇上咬了一口。 “唔!” 傅天河吃痛,但这一点点轻微的疼痛,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 alpha回过神来,迅速对陈词做出相同的举措当做回应。 牙齿咬在omega柔软的唇瓣上,本就被吻得有点发肿,又在不断经受傅天河的厮磨。 和九月接吻是件很舒服的事,除却心理上的满足,更是物理层面的舒适,傅天河本能地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好像有点奇怪,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等傅天河回过神,唇齿间已然漫开血腥的味道。 他慌慌张张地退开,赫然看到陈词的下唇被他咬破,血珠正从细小的伤口中滚出。 “抱歉。”傅天河说着,用力吞咽了下,他紧盯着那点圆润的鲜红,接着用舌尖卷走血珠,迫不及待地吞进肚里。 是因为里面含有浓郁的omega信息素吗? 傅天河觉得不单纯是这样,因为在他吞下九月的唾液和鲜血之后,右眼深处那几乎要把他折磨疯的痒意竟然离奇地消退了。 ……为什么?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2节 傅天河不明白。 是巧合吗?还是时隔数日终于重新品尝到九月的味道,起到了安慰剂的作用? 但无论如何,傅天河都舒服了不少,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陈词唇上的伤口。 “疼吗?” 陈词摇摇头,他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反倒觉得方才傅天河迫切卷走他鲜血的姿态,有些奇怪。 陈词很确定傅天河有事瞒着他。 而且是一些比较严重的事。 会和眼睛有关吗? 陈词没办法看到傅天河右侧假眼后的情况,这只据说是出自某位大师之手的义眼能够屏蔽精神力,更是由手术植入,无法轻易取下。 也许只有傅天河心甘情愿,他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 快艇上难得清闲,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安心等待到达三水。 傅天河抱着陈词,所有思绪被清空,只是单纯贪恋此刻对方的温度,不再有无休止纠缠着他的痛苦,内心深处一片安宁。 耳边是少年平稳的呼吸,伴着发动机的隆隆,海浪被破开的声响,以及猎猎风声。 直到陈词撑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他望着舷窗外的海面,道:“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到了。” 傅天河并不言语,他同样默默地坐起身,揽着陈词肩膀,如果可以,他多想让这段航程无休止地永远进行下去。 然而时间是最无情的存在,从不会为谁驻足。 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眼部的不适都再也没出现。 傅天河惊讶地发现他的症状真的缓解了很多,因为和九月亲吻。 原本他就经常忍不住地想要触碰少年,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傅天河想到两人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嘴唇相贴,都足以让心跳和呼吸都疯狂加速。 如今,他们都变得更加难以满足了。 快艇之上,是绝对私密的场合,头顶是天空,周围是汪洋,除了他们两人和一条狗,再无拥有智慧的其他生灵。 唯有月光、夜色和晚风,知晓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他诚实的恋人从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 从前傅天河甚至都摸不清九月是不是真的也会有欲望,还是说少年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做这件事。 直到他听到omega被他掌控的喘息,那双从未流过一滴泪的眼眸泛上生理性的湿润,傅天河才终于确定,九月是喜欢的。 但九月不会知道,结束之后他借口去清理,进入浴室之后会像个无可救药的变态一样,将手上饱含晚香玉甜蜜的流淌尽数舔去。 那是难以言喻的全身舒畅,让他的眼睛深处不再发出疼痛。 傅天河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九月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可能少年并不会在意,因为林中小屋里,九月就最先品尝过他们两个人的东西,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 傅天河渴求来自九月的一切,唾液,鲜血,皮肤上薄薄的汗水,都想要囫囵吞入腹中。 也许症状的缓解只是回光返照,但姑且把这当做最后的狂欢吧。 他正苦涩地想着,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傅天河吓了一跳,他立刻从马桶上站起身,迅速将手背到身后,紧张问道:“怎么了?” 陈词:“听你半天没动静,我想清洗一下。” “哦,好。”傅天河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 陈词却并未如他所说,清理身上的痕迹,而是盯着些许局促的alpha,问:“为什么不再标记我?” 方才少年散发着芳香的后颈就在他唇边,傅天河只需要张开嘴,简单地咬下去,就能再度完成临时标记,但他用尽所有的理智和意志力,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给九月带来可能出现的痛苦,就像他一次次地假装听不懂,拒绝omega做到最后的提议。 “你爱我吗?”傅天河轻声问。 “我不是很懂。”陈词如实回答,傅天河每一次都会从他这里得到同样的回答。 陈词很努力地想要弄懂,但那从幼时起就裹在他周身的膜牢牢阻滞着,将外界传来的所有刺激全都一层层过滤,最终递送给陈词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他心中就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寡淡。 陈词很喜欢和傅天河这些事情,和共同经历的冒险一样,只有最为强烈的刺激,才能带给他些许感触和变化。 傅天河温柔道:“等你什么时候懂了,我们再去做那些,好吗?” 陈词同意了。 因为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一些变化,也许在不久的以后,他真有机会去懂得傅天河口中的爱为何物。 第三天清晨,陈词坐在甲板上,远远望见了那座高耸入云的信标。 它屹立在汪洋之中,是指引着世界方向的灯塔,一些凸起的山峰和小岛遍布成条带状的岛链,在千年之前,它们是安第斯山脉中较高的山峰。 陈词将驾驶系统改为手动,快艇减速,靠近岸边的港口,沙弗莱已经事先和三水这边打过招呼了,他们的到来未曾引得任何阻拦。 傅天河背上他们的包,牵着大聪明,跟在陈词身后跳下快艇。 他站在栈桥上,仰头望着这座阔别已久的巨大庇护所,百感交集。 傅天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重新回来这个地方,这个承载了他太多痛苦和不堪的地方。 他深吸口气,让那些混乱不堪的画面滚出脑海,指了指快艇,问:“这个要怎么办?” “会有人把它收起来,我们不用管。”陈词道:“走吧。” 严格来说,傅天河并不知晓他们要在三水做些什么,他只知道九月想要去到月光,三水作为中转站。 只是他们真的能从这里,找到前往月光的方法吗? 陈词人生中第一次到达其它信标,他打开终端查看地图,所有信标的大概结构都差不多,下方是用于支撑信标主体正常运转的cpu以及冷凝层,中上部分别分担着生产和居住的功能。 首先他们需要找一个地方落脚,然后吃顿午饭。 旅店是陈词选的,能够携带宠物居住,傅天河要了大床房,他们当然要睡在一起。 等办好入住手续,详尽检查过房间,收拾好行李,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陈词和傅天河结伴而出,去附近寻找餐馆。 不同信标上人们的众多习惯也有所不同,比如饮食和文化习俗,见陈词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傅天河道:“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跟我来。” 果然,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陈词默不作声地收起伪装,跟着傅天河来到了一家僻静小巷中的酒馆。 他们推门进去,大中午的酒馆人不多。傅天河来到台前,他抬头看着墙上张贴的价格表,简单扫了几眼,仿佛确定了什么,熟练地道: “两份猪排土豆泥,两杯血橙汁不加糖,谢谢。” 店主已经从那个笑呵呵的微胖中年人变成了年轻干练的姑娘,也许是他的女儿。 陈词本想习惯性地在靠窗位置坐下,但他发现有小电视在放节目,就选了个能看得最清楚的桌子。 傅天河点完单,也坐到他旁边。alpha沉默不语地环视小酒馆,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的别无二致,不知道食物会不会还是曾经的味道。 陈词看向前方的小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三水当地的新闻,明媚的阳光和高达建筑显然是独属于顶层的风景。 他看到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被簇拥着走进建筑,下方滚动的字幕显示,他是三水的选帝侯,乔险峰。 说来有趣,陈词身为辰砂选帝侯,却从来都没见过其他信标的这些人。 陈词只是一眼,视线就性质缺缺从乔险峰的脸上扫过,落到了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脸上。 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非常得当,身形挺拔,西装革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尽显绅士风范。 如果只是这些,他对于陈词来说就只不过一个还算顺眼的路人。 但…… 陈词看向傅天河,alpha低着头研究木质桌面上的纹理,他面无表情,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神情甚至说得上沉郁。 陈词又看向电视,男人和傅天河之间至少有七分相像。 从记者的播报中,他知道那个人叫喻永逸。 “你认识他吗?”陈词问傅天河。 alpha硬邦邦地回答:“不认识。” 陈词知道傅天河在骗他。 这个世界上确实可能出现两个人平白无故十分相像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某种关系。 陈词曾在遗弃郊区偶然看到傅天河的身份信息,他的籍贯在三水顶层。 傅天河转身去找遥控器,把电视调了个频道,新闻变成了当今热播的偶像剧。 陈词记住了喻永逸这个名字,既然他跟在三水选帝侯的身边,身份应该非同一般,究竟如何还得详细查查。 之前陈词从不关心政务,对各大信标上的政客一无所知,他在白塔里的生活本来就很无聊,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更加无聊呢? 现在的客人不多,他们的餐点很快被端了上来。 店主:“请慢用。” 傅天河:“谢谢。” alpha说完就拿起刀叉,专心干饭,陈词见状也不再作声。 这是一顿相当安静的午饭,两人熟悉之后,他们吃饭时总会聊天,类似的沉默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发生过。 陈词感受不到情绪,但也能从傅天河的表情中看出他心情相当不好。 陈词不在多言,省得触傅天河霉头,虽然他知道alpha不会对自己发脾气。 傅天河也没心思想食物是不是当年熟悉的味道了,他闷头吃完,就和陈词一起回去宾馆。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看到那个人的脸,还是无法抑制地想吐,为什么老天爷要让自己长得和他那么像? 回到宾馆,傅天河全程没再说一句话,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陈词以辰砂选帝侯的身份登录内网,搜索喻永逸这个名字。 结果很快弹出,他是三水喻家的家主,以及三水选帝侯侄女的丈夫。 这么说傅天河的母亲是三水选帝侯的侄女?不,应该不是,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种反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3节 陈词简要翻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个人的履历非常漂亮,简直就是莫欺少年穷的典范。 喻永逸出生在喻家,本来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三儿子,按理说家主位置怎么着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坐。 然而后来,他和三水选帝侯乔险峰的侄女结婚,就此声名显赫,一路平步青云,顺利扳倒了自己的两个哥哥。 好了,剩下的内容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对于陈词来说,这个喻永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不打算去问傅天河。 大聪明蹲在傅天河脚边,嘴里叼着它最爱的玩具小象,试图让alpha陪它玩儿,但现在的傅天河根本没心情理它。 “来。”陈词轻声呼唤大聪明。 比格犬将小象叼到他身前,陈词用手拿起来,远远地抛到房间尽头。大聪明立刻追赶上去,它叼住小象,小跑着给陈词送回。 反反复复玩了七八次,陈词停了下来,因为傅天河突然转过身,alpha深吸口气: “我和那个人之间——” “不用说了。”陈词道,“你不必说你不想说的东西。” 傅天河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看到陈词这副反应,微微一愣:“你不想知道吗?” “知道与否,对我们之后的计划会有任何影响吗?无关紧要罢了。”陈词顿了顿,他觉得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冷酷,就又补充道,“餐馆里我问你认不认识他,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 九月想要更多的了解他,就像他也一直试图更多了解少年一样。 鼻子突然涌上来一阵酸涩。 “他为我提供了一颗宝贵的精子。”傅天河淡淡道,“哦,还有一点点供我活下去的钱。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又无聊的抛妻弃子的故事,我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情况和陈词想象的差不多,也难怪傅天河的籍贯写着三水顶层,这个在13号信息处理区拾垃圾的机修工alpha,原本应该是喻家的少爷。 虽然傅天河根本就不稀罕这个身份。 如此说来,三水作为傅天河的伤心地,他应该是很不愿意回来的,怪不得最开始alpha表现出迟疑,几次三番地问他一定要在三水落脚吗。 最终面对自己的坚定,傅天河还是退让了,和他共同前来。 “不过也没关系,你不用露出这副表情,从小我和我母亲一起,过得也很幸福。” 表情? 陈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对他来说也是个稀罕物,他顶多在遇见极其糟糕的情况时才会皱个眉:“……我有露出什么表情吗?” 傅天河:“不太明显,但你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愧疚……吗? 陈词站起身,他走到傅天河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alpha,这是对傅天河的安慰,也是给他自己的安慰。 傅天河的头靠在陈词怀中,能够听到少年平稳的心跳声,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第147章 【营养液10w加更】 温暖的午后,清脆悠扬的钢琴声隐约传来,跃动着钻入耳中,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傅天河睁开双眼,阳光从书本的空隙里钻入,他抬起手,把盖在脸上的书拿起来,双眼被刺地眯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不规则光斑。 正是夏日午后,鸟雀的啁啾伴着微风,以及树叶吹动的哗哗声响,傅天河稍微动了动腿,他正躺在一棵树上,就像动漫里主角会做的那样。 工程学的书本已经被他反复翻得很烂了,他小心修补过许多次,除此之外傅天河还有很多其他的书,但他最喜欢看的仍然是这一本。 这是母亲送给他的,上面留着他从小到大写下的许多笔记,就连夹缝里都密密麻麻。 傅天河将书合上,他侧头看向一边,金色的右眼在阳光下亮得剔透,落地窗开启了防窥模式,他无法从外面看到内里的情况。 乐声相当熟悉,它曾在月光下的废墟中被少年弹奏过,那时他问九月曲子叫什么名字,九月说他还没想过。 傅天河干净利地从树上跳下来,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朝别墅走去。 他推门进入客厅,看向琴声传来的方向,omega少年正坐在三角钢琴前,双手弹奏着,他身穿睡衣,头发微长,盖住脖颈。 九月的头发有那么长吗?傅天河忍不住驻足思索。 琴声戛然而止,似乎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少年转过头来。 傅天河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发现正在背后偷看的人是他,少年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瞬化作了浓重的厌恶。 “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抬起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后颈,一副显而易见被恶心到了的样子,仿佛傅天河是一个觊觎着他omega腺体的偷窥狂。 傅天河比他更惊讶,alpha后退两步,脑中一片混乱。 你是谁?他的九月呢? “你对乐乐做了什么?”严厉的训斥自楼上传来,傅天河抬头看去,十五六岁的少女双手按着栏杆,正狠狠地瞪着他,“独眼龙,滚回你的地下室去!” 地下室。 傅天河想起来了,是的,他住在这栋三层别墅的地下室里,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和各种跳到他脸上来的蚂蚱蜘蛛和蛾子斗智斗勇。 他正在三水的顶层,喻家的主宅里。 原本正在客厅里玩耍的年幼女孩闻声,就要跑过来抱抱被无辜骂了一通的傅天河,当作安慰。 “不许理他!”少年高声尖叫起来,“一个从地下城来的臭不要脸,他会把你带坏的!” 年幼女孩立刻吓得停住脚步,怯生生地不敢再上前,和傅天河不同,她们三个有着相同的祖母绿色眼睛,他们才是亲兄弟姊妹。 傅天河是这个家的闯入者,纵然他被接了回来,也仍不属于这里。 琴边少年和楼上女孩的脸都不甚清晰,模糊成令人憎恶的一片。 “要不是因为他分化成了个alpha,爸爸才不会把他接过来呢,结果谁知道他那么废物?连精神力都没有,还瞎了一只眼,用不了多久爸爸肯定就会把他赶出去的!” 少年喋喋不休的刺耳话音响在傅天河耳边,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傅天河在心里默默地道: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 “天河?” 熟悉的嗓音轻轻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语驱逐,眼前的一切都扭曲着旋转,融成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傅天河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陈词近在咫尺的面容,少年眉头相当轻微地皱着,正在凝视他。 “早。”傅天河声音沙哑,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呼出口气。 就算醒来,胸中那强烈的不甘和憋屈也无法摆脱。 傅天河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刚才陈词非常清楚地听到他在说梦话。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的。 联系到昨天晚上他们的交谈,这个“所有人”指的是谁,其实比较明朗。 按照傅天河的说法,他跟喻永逸其实没多少交集,但陈词觉得alpha应该隐瞒了一部分,要不然他不会恨成这样,就连梦中都在生气。 类似的豪门恩怨陈词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白塔是相对独立的机构,只为他一人负责,陈词的贴身侍女艾格尼丝就经常和他分享一些贵族圈子里的小秘密。 陈词不爱八卦,但既然艾格尼丝都说了,他也就听着,毕竟他在白塔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也得需要一点调剂。 傅天河伸出手臂,把陈词抱在怀里,嗅着晚香玉淡淡的芬芳,内心重新安定下来。 昨晚他从九月那里摄取了许多信息素,香甜的汁液落入腹中,缓解了眼睛深处的瘙痒和疼痛,如同奇迹降临。 陈词靠在傅天河肩膀上,能够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他应该为傅天河做点什么吗? alpha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甚至来到了作为伤心地的三水,傅天河刚才的噩梦和低落都是由此而起。 陈词垂眸思索着,他前来三水的目的有很多,这里是距月光最近的信标,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甚至都能够直接通过望远镜观察到那边的情况。 他肯定是要去到三水顶层的,如果可以,还要接触三水的选帝侯乔险峰,由他牵线和三水的核心程序见面,毕竟在灾难发生时,三水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但这必然会勾起傅天河更多的伤心事。 或者他们可以闹出一些小小的名堂,以此吸引三水派出的摄像头,就像他在青藏高原上抓到的蓝水滴,在两人离开蓝矾的管辖范围后,水滴就无声息地消失了。 陈词很确定此前自己的旅程一直被辰砂的水滴监管,也许在两大信标的交界处,红蓝两色的水滴曾交接过任务。 那么现在,三水的眼睛应该也会在看着他。 如此说来,闯出名堂应该是最保险的方法,陈词绝对不能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去做,当年姜岱在火海中看到的那个怪物让他警惕起来。 他需要小心的不只是来自海洋的原初生物,还有随时可能出现在身边的怪物,否则一旦让怪物发觉自己在调查当年月光的真相,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成一个神秘的另起之秀,迅速引得乔显峰的注意,得到接触三水核心程序的机会,然后再前往月光实地调查。 这样等到傅天河名声乍起,也能帮他报身世的仇。 陈词很快就确定了大概方向,至于究竟要怎样引得顶层以及乔险峰的注意,他也有了粗略的想法。 可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 傅天河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用下巴蹭着陈词柔软的发顶,手指轻轻揉按omega的后颈。 虽然他不能重新打上标记,但还是可以随意地揉揉捏捏。 陈词似乎是觉得有点憋闷,稍微推着傅天河的胸膛退开一些,傅天河低下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淡色的唇。 之前看电视剧见到这样黏黏糊糊的互动,傅天河每每都瘆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今他真正有了在乎的人,意识到电视剧里演出的才哪儿到哪儿。 原本三分钟就能完成的起床过程,硬生生被拖延到了半个小时,陈词洗漱完毕,擦干脸上的水,鬓角的湿发黏在颊边。 他坐在椅子上,等傅天河也出来,向他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说我们要在这片区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要是换个人来给傅天河说,要单靠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引得顶层注意,傅天河肯定会怀疑那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提出来的人可是九月。 他和九月一起在遗弃郊区打劫了莫姆的营地,又从客轮跃入汪洋,逃脱了两只巨形原初生物的追杀,还在荒废小岛上直面海皇希拉将其杀死,又在青藏高原帮助当地的居民驱赶原初潮涌。 更危险的事情都做了,如今只是闯出点名堂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4节 傅天河一口答应,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陈词:“先去搜集一下情报,了解三水地下城的情况如何,你对这里比较熟悉吧?” “嗯,不过都过去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傅天河起身,“走吧,我们先去到处转转。” 陈词对三水一无所知,跟在傅天河身后,alpha从小巷中穿过,来到他还有印象的一条街。 街上开着许多小餐馆和商店,过去傅天河和母亲四处流浪,居无定所,他们曾在东cpu侧室生活过两个月,傅天河最爱吃昨天去过的那家小酒馆里的猪排土豆泥。 想要快速了解一个地方,可以去超市,电影院,酒吧之类人流量比较多的场所进行观察,听一些当地人的聊天。 于是傅天河径直把陈词带到了一家影院前。 在大厅等待观影的大都是情侣、朋友和家长孩子,也有一些独自来看的,傅天河和陈词一对ao,会被所有人认为是情侣,当然,他们也确实是。 嗯……要不要看个电影呢?九月会愿意吗? 来都来了,不看个电影是不是有点可惜?会变得像是约会吧。 他可是带九月来了解风土人情,调查情况的,再说了,就算是约会又怎么样?他们俩都已经有过很亲密的接触了,约个会也没什么吧? 想到这里,傅天河有了底气,他看着屏幕上的排单,问:“想看什么?” 陈词将片名看过一遍,思索了两秒钟,最终慢吞吞地抬起手,指向了排在最后,也是唯一的恐怖片。 他看的所有书里都是这么写的,约会必备,恐怖片。 第148章 陈词最终选择恐怖片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努力在学习人类正常感情的小机器人。 无论影院恐怖片都是必备,它可是小情侣们约会的好帮手。 当然陈词选择它,也不仅仅是出于书上都这么干的原因,他一直都很喜欢看点刺激的东西,这样能让他过于迟钝的感官遭受到刺激。 傅天河一看陈词选了恐怖片,一时无语。 可恶,前面明明有唯美爱情片的!是谁规定情侣约会一定要看恐怖片的啊这么老土! “一定要看这个吗?”他问陈词。 陈词:“你害怕?” “不!我不怕!”身为alpha的可笑的胜负欲一下子涌上来,傅天河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道,“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害怕假的东西呢?” 很快,傅天河为他的要强付出了惨重代价。 电影的风格属于非常鲜明的心理恐怖,不同于那些血肉模糊以暴力和色情为噱头的恐怖片,片子里出现的血迹屈指可数,但吓人的程度有过之而不及。 这样的片子最适合那种头脑简单,啥也不懂的人去看,因为只要顺着剧情和细节稍微一想,就会被吓得头皮发麻。 傅天河本以为这就是个用来冲量的低质恐怖片,结果只过去三十分钟,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陈词知道傅天河不太能扛住恐怖画面,在服务器机房的休息室里,他打开柜子,看到程序员尸体的那一刻,傅天河吓得尖叫着跳了起来。 说实在的,alpha的胆子其实很大,毕竟同他走过那么多危险地方,但身为正常人类,总归是要怕一些东西的,又不是人人都像陈词这样,能够面无表情地看完一部非常渗人的恐怖片。 漆黑影院中,情侣之间害怕的私语声从前后左右传来,甚至都有人在小声啜泣。 陈词面无表情地看着,就感觉到两人座位间的扶手被抬上去,傅天河整个人靠上来,然后他就被抱住了。 傅天河不是想趁机占陈词便宜,他是真的害怕。 接下来的后半段,陈词只觉自己坐在按摩椅上,傅天河抖得十分规律,频率和力度和他大喊的音量成正比。 看到最恐怖的地方,还会把脸埋进陈词颈窝里,发出被掐住脖子一般的惨叫。 一场电影下来,陈词出了一身的汗,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傅天河全程把他抱在怀里,实在太热。 从影院里出来,傅天河嗓子都干了。 陈词去到一旁的饮品店,给他买了一杯热奶茶,塞进alpha手中。 他坐到傅天河身边,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傅天河脑袋,像在摸一只蔫了的小狗。 傅天河花了十多分钟,慢慢缓过劲来。 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影院里的表现,他就想要流泪:实在也太丢脸了吧! 陈词:“走吧。” 但看到九月平静的神情,傅天河就感觉自己被治愈了,他最爱的人并不会笑话他,就算在他吓得哇哇乱叫的时候,也只会用手搂住他的头,作为安抚。 这一趟陈词没能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电影开场之前情侣们谈论的都是些彼此之间的小话题,还不如这会儿他坐在大厅里听到的多。 傅天河还带着陈词去了超市和酒馆,尤其在酒馆中坐了好几个小时,虽然听别人谈话挺不礼貌的,但陈词并不是抱着打探隐私的心理旁听。 他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淡酒,精神力散布出去,能够同时注意着酒馆内所有人的动向。 地下城时刻都处于夜色之中,但当时间跨过傍晚,人才逐渐多了起来,推开酒馆大门的有下班之后想要喝一杯放松的白领,和同事们一起谈天说地的工人,也有一些流里流气的混混。 陈词能够听到的内容简直精彩纷呈,包揽了人间万象。 简而言之,三水地下城的情况比辰砂还要混乱一些,辰砂毕竟是皇室所在的信标,管理还相对严格。 地下城聚集着众多人口,身为超级计算机信标本身就能够自动化完成许多生产,造成工作机会相对稀少,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只能靠食物银行生活。 不管哪个地方,一旦闲人多起来,社会治安都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虽然说起来有点残酷,但这种情况正合陈词的意,越是混乱不堪的地方,就越容易依靠手段闯出名堂,特别是陈词的原定计划中,他们要采用的,还是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比如……劫富济贫。 这是最能够获得穷人呼声的方法,大家都是人,都是两只手一张嘴,凭什么你坐拥豪宅财富无数,我就要流落街头,靠着食物银行生活? 那些富豪其实远不如在工厂中兢兢业业的工人们辛苦,他们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实际劳动中,依靠投机倒把就能够迅速敛得大量财富,凭什么? 这是许多地下城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就连傅天河也是这么想的。 他在厂里里辛辛苦苦干上一天的机修,弄得浑身都是乌黑机油,还要扛许多上百斤的管道和设备,都比不上肥头大耳的管理人员在办公室里喝上一下午的茶,赚的要多。 重点在于这些管理人员还真没多少真才实学,走后门进来的人不在少数,又喜欢利用手中职权偷摸着贪点小钱。 也是傅天河懒得和他们计较,他自己有技术可以做元件,用外快来改善生活,虽然他的生活也没因此好到哪儿去。 陈词特别注意到,在cpu侧室应该有个类似寡头的存在。 同辰砂的情况差不多,在信标的底层会有延伸出来的区域充当海岸,城市在上面建造,遗弃郊区就是这样的地方,但三水的区域并未遭受原初生物的袭击,还有很多的人们居住在其中。 当地也有拾荒者依靠收集机械核心和零部件,赚取养家糊口的费用,但他们无法直接前往生产车间售卖,必须把机械核心交给当地的商人集体收购。 这些机械核心经过二道贩子转手,以不菲的价格提供给生产车间,赚得盆满铂满,而将他们收集而来的人只能获取一些最基本的费用当做报酬。 商人并未一昧的压低价格,而是让收购价能够确保拾荒者继续劳动,以及保证他们家人最基本的温饱,于是拾荒者们就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工作。 这些千年前就屡试不爽的手段,至今仍然好用。 这些商人之中,最著名的当属艾布纳·弗拉德,他老早靠着走私发家,如今扎根在cpu侧室,成为最大的剥削者。 据说他在三水以及其他信标上共有上百座豪宅,还会在心情好时随意打赏给手下,价值千万奥吉的游艇平日里就搁置在港口,甚至还花大价钱请选帝侯参加自己的四婚典礼。 把这样的人定为第一个目标,好像还不错。 陈词和傅天河一直在酒馆听到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去宾馆。 傅天河:“咱要对艾布纳动手吗?据说他豪宅的安保系统相当严密,应该和唐纳德那边差不了多少。” “这些都不是问题。”陈词道,“我们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才能引起最大的轰动。” “用不了想太多手段。”傅天河笑道,“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光是艾布纳宅邸遭受洗劫就足以引起一场轰动了,到时候我们再在社交媒体上发一些相关的文章,保证能震它个山崩海啸。” “艾布纳是地头蛇不错,但在这个时代,媒体不会放过任何博取眼球和流量的机会,无论是真是假,必定争相抢先报道。” “等第一波浪潮掀起,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傅天河说的不错,只要他们能够将最重要的抢劫行为完成,事态便会如火车头一般,轰隆隆的轧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陈词:“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准备吧。” 陈词去网上搜索更多关于艾布纳的消息,傅天河去配备他们搞事情需要的工具,首先要搞定房子的安保系统,傅天河从来没尝试过,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制造出一些同于干扰信号的小玩意。 他找出纸笔,开始绘制图纸。 妈妈,对不起,重新回到这里,我竟然要开始抢劫了。 傅天河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我真的好快乐啊。 . 陈念走下皇室专车的后排,理所当然地挽住沙弗莱的手臂,他迈开步子,和alpha共同走向皇宫。 陈词已经离开,他和沙弗莱没必要再待在外面的那栋房子里,不然时间久了可能会引人怀疑。 并且他们俩和姜叔住在一起也不太方便,虽然房子很大,还有三层,但万一偶然撞见了什么,还是很尴尬的。 姜岱的复查结果很好,视力正在慢慢恢复成清晰,身上的其他基础病也在得到有效治疗,他住在别墅里,也方便陈念随时过去看望和陪伴。 陈念比沙弗莱要矮,步子也没有他的大,沙弗莱却不用有意控制速度配合他的步调。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默契就是这样一天天地悄然形成。 两人走进皇宫大门,在此之前沙弗莱带着陈词回来,两人只是简单地并肩而行,况且陈词全程面无表情,众人都以为是他俩已经和好,但心中仍有芥蒂。 如今看到沙弗莱和陈念的亲密姿态,所有的担忧都不翼而飞。 所有在旁的侍从都驻足,安静地等候大皇子和皇子妃过去,却在他们身上嗅到了相互融合的信息素味道。 这是……?! 众人瞪大双眼,看向陈念的后颈,少年仍旧佩戴着防咬合颈环,但很显然,属于沙弗莱殿下的信息素正从他的身上隐约散发出来。 这是标记之后才能有的情况! 大皇子和皇子妃建立了标记!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智能管家甚至激动得差点第三次把自己烧掉。 它迅速检索出之前搜集的众多育儿资料,如果信息素检测仪的数据没有出错,两位殿下应该是完成彻底标记了。 皇子妃会怀上孩子吗,沙弗莱殿下的身体如此强壮,一定可以的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5节 皇宫就要迎来小殿下了! 陈念和沙弗莱一起回到他们的寝宫,陈念松开挽着沙弗莱胳膊的手,身体的大部分力量重新压在双脚,让腰腿的酸软更加明显。 昨天在药效的作用下,他实在兴奋,内心深处的渴念终于得以宣泄,一不留神就玩得过头了点。 当沙弗莱挤进深处狭小的生殖腔时,陈念甚至都把他后背抓出了血。当然当时的两人谁都没有在意。 倒是沙弗莱现在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虚弱,陈念醒来之后,可是故意打趣了他好久。 alpha身为大皇子,绝对说不上脸皮薄,但他很纯情,面对自己的挑逗,每每都会从脖子红到耳朵尖儿。 但现在沙弗莱有了足够应对陈念的手段,他俯下身,温柔却坚定的堵住了omega那张不老实的嘴。 安静了。 重新回到皇宫,可以继续在这里的正常生活了。 陈念还是要按照原计划学习游泳,沙弗莱的腿伤已经彻底康复,能够继续教他,等自己学的差不多了,再去环海平台进行实验。 这个时候陈词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和傅天河登上前往三水的快艇了。 陈念回了个好,嘱咐他注意安全。 沙弗莱的硬盘解析工作还未完成,有许多模块的损毁比较严重,就算修复了,可能也得不到其中的数据。 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辰砂,但辰砂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只让他在游戏内进行探索。 其他的信标也会是同样的态度吗?沙弗莱不知道,想要进入信标的核心程序,必须使用配套的神经适配器,而这些配套装置都在各个信标的选帝侯手中。 但辰砂如此表态,应该是全体信标的意思,他还是认真从游戏里探索吧。 “下午我还得去上课。”陈念解开防咬合颈环,对着镜子看自己脖子和锁骨处的点点痕迹,制造它们的时候,两人谁也不想着也许会有麻烦。 事实上也确实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陈念并非扭捏羞涩的人,他和沙弗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算亲热的痕迹被看到了又能怎样? 但omega还是故意唉声叹气道:“唉,要被纪教授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正好告诉情哥哥,你已经是我的了。” 沙弗莱指尖轻触着,他还回味着亲吻在上面的感受,特别是看到离开后,一个个浅浅的痕迹逐渐浮现出来,仿佛自己在心爱的少年身上打下烙印,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将他击中。 沙弗莱把陈词送去中央中央电梯,回来之后过了许久,陈念才醒,两人又在床上黏黏糊糊地磨蹭了半天。 “你还有事儿要办的吧?”陈念记得这个过程中沙弗莱的终端响了好多次,alpha不得不接起电话,言简意赅地暂时处理,陈念能看出他很忙。 陈念虽然任性,但还没到强迫沙弗莱为了自己放弃正事的地步。 他知道alpha是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人,昨天早上沙弗莱赖床不起,试图摆烂,就已经让他颇为惊讶了。 虽然不舍但杀沙弗莱也真不能撂挑子不干,他大概估摸了一下处理手头事情的时间,道:“晚饭我会尽量赶回来陪你。” “好,不用着急。” 抬头接受了一个alpha主动发起的吻,陈念目送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己卧室,莫名有那么点想笑。 沙弗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现在谈起恋爱来,还像个十足的笨蛋。 不过自己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被他吸引。 陈念展开虚拟屏,这几天来他几乎什么正事都没干,也就蹲在别墅里画了几张画,至于文化课的作业,一个字儿都还没动呢。 得赶紧补上才行。 陈念趴在床上开始做作业,现在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肯定会痛的。 如果他期末考试的时候不及格,沙弗莱会生气地亲自教他吗?alpha可以将各种单词写在他身上,如果答错了就狠狠地折腾一顿,自己断断续续地背着单词,很快就被弄得湿漉漉。 等陈念回过神来,他已经在作业本上画出来了一副不堪入目的小黄图。 这是在干什么? 陈念用触控笔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把那些黄色画面驱赶出去,然后将图像剪切,复制到画布里保存,也许闲暇时刻,他可以把画给补全。 中午陈念独自一人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休息,抽屉里还放着白塔提供的小蘑菇,但暂时应该不会用上了。 之前陈念一直以为alpha肯定比不上小蘑菇好用,起码力道和频率能够随时在他的掌控之中,还足够持久。 但真正和沙弗莱做过,陈念才意识到,不光是身体上的满足,那种正被心爱之人拥抱着的充实,皮肤大面积相触的温暖,是工具没法比拟的。 他很喜欢和沙弗莱面对面相抱,揽着他宽阔的后背,将脸埋进alpha肩窝。 待会儿上课,纪逸枫看到他脖颈上的痕迹肯定会问,陈念当然打算如实回答。 十天之前他还是个会在别人婚礼上心想绝不可能和谁建立长期稳定关系的野马,谁能想到观念的转变会如此突然呢? 仅仅持续了两天的冷战把陈念打醒了,他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名为责任的东西,不光是对沙弗莱,更是对自己。 他抛弃旁人虚伪和轻佻的贪婪,选择了一份最为强烈,最为纯粹,最为真挚的爱。 根本没什么好觉得可惜的,他这匹小野马,已经找到了能供他撒欢奔跑的草原。 第149章 【营养液10.5w加更】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陈词和傅天河穿着夜行衣,在凌晨一点半,来到了艾布纳在cpu侧室的宅邸。 夜色中他们被黑衣包裹着,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傅天河还特意戴了单侧眼罩,遮挡住自己过于引人注意的金色义眼,这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海盗了。 其实抢劫这事儿吧,在地下城的难度系数并不算很高,毕竟许多人巨无定所,很多房子就像傅天河在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的矮棚一样,四处漏风,稍微想点法子就能闯进去。 但他们要抢的可是艾布纳的豪宅。 你不能指望一个靠走私发家的人能和善到哪里去,劫掠他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但陈词不怕。 先不说他们为此做了相当完备的事前准备,就算意外被发现了,也有沙弗莱给收拾烂摊子。 宅邸门口有两个站岗的alpha警卫,陈词轻而易举地就用精神力蒙蔽了他们的心神,一般的alpha还真没可能扛得住他的精神力干扰。 陈词并不打算从正门进入,虽然他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直接过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沿着房子的外墙攀爬至顶层,从阁楼顺进内部。 陈词最后一次整理黏合手套,在房子背侧的墙壁选择合适的地点,向上攀爬。 傅天河跟在他身后,爬墙这种事儿对alpha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他徒手都能一直爬到房顶上去,但现在,他最好在后面看着点儿,万一九月失手发生意外,也能兜个底。 陈词可不是那种身娇体弱的omega,这一点早在两人初次旅行傅天河就意识到了。 一切顺利,陈词到达房顶,他坐在阁楼的顶部,看傅天河鼓捣窗户。 傅天河开启了自己制作的信号干扰器,这个小玩意儿能暂时提高房子智控系统的报警阈值,他抓紧时间,用玻璃刀反复切割。 十几分钟后,伴随着轻微的声响,玻璃被切开了一块规整的圆形洞口。 陈词和傅天河接连进入阁楼,傅天河立刻找到智控系统的主板,将监控功能关闭。 像这样的房子,建筑主体都填充有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不然随随便便就能够被别人用精神力在外面探得一清二楚,也太恐怖了。 但进入到房内,可就没那么多阻碍了,精神力迅速散发出去,顷刻间探明内部情况,也控制住了所有人。 对绝大多数alpha和omega来说,精神力只能起到一些聊胜于无的作用,比如说让直觉更加敏锐,听到更远地方传来的声音。 但对陈词则全然不同。 他的精神力水平实在太高太高了,高到甚至超出了现行标准的上限,以至于都只能在原定的等级评定上,设置一个独属于他的ur。 只是短短十几秒,陈词就低声对傅天河道: “主宅里一共有二十七个人,二十四个都住在保姆房,艾布纳本人正在二层主卧,房间里还有他的老婆和情人。” 傅天河点了下头,他跟在陈词身后离开阁楼,三楼有一些房间是锁住的,只有艾布纳的指纹和虹膜能够解锁。 正常情况下,光是破解门禁系统就得花上老长时间,但现在,他们不需要。 傅天河拿过背上的电钻,将钻头抵在门锁上。 他按下开关,电机运转,钻头飞速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震动沿着墙壁传遍整栋房子,在寂静深夜里都能把聋子给吵醒。 然而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因为他们的意识早已处在陈词的控制之下。 铁屑飞溅,钻头一点点地深入其中,很快就将门锁部分整个钻开,傅天河动作熟练地收起电钻,吹了下钻头上的铁屑。 陈词直接推门进去,他打开房间的灯,粗略地扫过一眼,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傅天河:“天……” 傅天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 金块随意堆放在角落,五光十色的珠宝摆在陈列架上,一条条金链子自房顶垂落,充当璀璨流苏,闪的傅天河眼都要瞎了,数不清的机械核心更是散落在几口大箱子里,全都是专门跳出来的精品。 傅天河惊得合不拢嘴,他足足花了半分钟才勉强回过神来,简直想给自己鼓掌—— 好!抢的好!这样的人就应该把他家全都抢空! 全球性海浸灾难发生后,矿产的开采就成了极度困难的事,世界上仅存的大型矿区只剩下了秘鲁高原。 现存的珍稀珠宝全都是千年前带上信标的,数量有限,也正因于此,它们的价值比原来翻了十几倍不止。 这得是多严苛的剥削才能有如此惊人的财富积累啊,更何况这还只是艾布纳一栋豪宅中的一个房间。 傅天河越看越生气,这个时候陈词已经走上前,开始挑着东西装进兜里,震惊了傅天河的金银财宝对他来说不过是平常东西,他卧室抽屉里就放着很多。 他们前来的首要目的不是钱,而是名。 所以陈词只装了一些最具代表性的,能证明自己确实来过,又用金块在地上摆出某个图案。 傅天河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认出它是一个从落雨云层后探出的弯月。 他们月亮雨王国的logo。 傅天河也不再站着震惊,赶忙加入到帮忙的行列当中,他们在藏宝室折腾了好一阵,最终陈词站在门口,拿出终端拍了张照片。 之后傅天河又如法刨制,撬开了其它上锁房间的门。 他见识到了塞满冰箱的现金,几乎要堆上房顶的金条,成吨成吨的玉石塑像,还有停放在屋子里的坦克。 看到最后傅天河都麻了,甚至连普通钻石都懒得给予眼神。 他们在艾布纳的宅邸里大肆搞了一通破坏,到处展示月亮雨的标记,最终来到二层的主卧前。 陈词推开主卧的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6节 卧室宽敞得都能自成一套房子,艾布纳正和老婆情人一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去的信息素味道。【请审核员明察,此处不含任何违规内容,没有出现脖子以下】 陈词走到床边,他从口袋里掏出黑色记号笔,拔开笔盖,在艾布纳的脸上刷刷涂了几笔。 强悍的精神力控制之中,对方沉溺于深重的睡梦,根本不会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陈词左右端详,满意地收回了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贴在艾布纳脸上,他后退两步,对着床上的景象拍照。 “好了。”陈词回头对傅天河道,“走吧。” 两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十多分钟后,门口站岗的警卫浑身一颤,如同猛然惊醒。 他们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只是夜深之时困倦地打了个盹,谁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清晨,和艾布纳怒吼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网络上震惊的滔天浪潮。 凌晨三点,一个名叫“moon”的用户在当今最大的社交软件中,上传了一组照片,展示了豪宅房间里数不清的珠宝,极其奢华的装潢,以及大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今夜我们探访了cpu侧室最著名的商人艾布纳先生,宅邸的确是前所未闻的奢华,无数被低价收购进他手中的机械核心,换来了艾布纳先生奢靡安逸的生活】 贴文只有这样寥寥的一段话,却在顷刻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人们能够接受贫富差距,但根本无法忍受这样巨大的差距,尤其是这位富商用来敛财的手段,是靠压榨穷苦之人完成的。 一时间“艾布纳”的词条登上热榜第一,而“月亮雨”紧随其后。 点进去之后随便一翻,都是网民们对艾布纳全家人的友好问候,还有对这个极度不公世界的深深怀疑。 以及感谢神秘的“月亮雨”为他们揭露出真相。 正如傅天河所说,众多媒体就像闻到了腥味的饿狼,迅速围绕话题大做文章。 他们可不怕什么得罪人,只要能获得流量,博得眼球,就是最大的胜利。 一时间无论是勉强能够温饱的居民,还是从事着繁复工作的普通工人,都愤怒得无以复加,他们要竭尽全力才能够活下去,毫无生活质量可言,凭什么这个人就能如此享受? 混乱当中,作为始作俑者的陈词和傅天河正在睡觉。 以地下城的治安水平,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查到他们头上。 况且随着事情的发酵,人们对艾布纳的愤怒情绪会愈发强烈,警局愿不愿意帮他查都得另说,说不定在他们被抓到之前,这位走私富豪的财产就会被查处。 陈词睡了九个小时,醒来时精神饱满,他打开终端,随便翻看了一下社交软件上的情况。 果然和最初预料的差不多,人们在痛骂艾布纳的同时,开始关注起神秘的月亮雨,因为陈词在艾布纳脸上画着的,就是他们的logo。 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趁着风头,也趁着其他目标没反应过来之时,再在火上浇一大桶油。 第二个被盯上的是澜山医药公司的老总,伦德。 他依靠同医院勾结敛取了巨额财富,同时又向那些没有营业执照的黑诊所收取保护费,并提供违禁药品,甚至为器官买卖牵线搭桥。 流浪街头的人经常会突然失踪,他们的消失不会引得任何人注意,就算不久之后,会变成跳动在其他人腹腔中的器官。 小的时候傅天河的母亲就几乎每天都要警告他,绝对不要贸然出门,更不能留宿在外面,因为像他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子更容易成为目标。 伦德做事没有艾布纳那么张扬,住处也不过是一座面积比较大的平层。 实际上他的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到了其他信标,家人子女更是在星叶顶层过得有滋有味。 陈词和傅天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他的房子,伦德的家里没有积累大量的财物,毕竟他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转移走了。 但陈词和傅天河的目的又不是钱。 傅天河把伦德的衣服脱光,陈词拿着记号笔,对照解剖图例,在他的身体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器官。 肝、脾、肺、肾、胃、胆、胰。 心脏的位置上,则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 最后陈词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写好的便签,同样贴在伦德的脑门上。 第150章 凌晨三点,短短一天涨粉百万的崭新账号moon,发布了他的第二条贴文。 moon:【图片】【图片】【图片】 混乱的地下黑诊所,戴着口罩的医生满手鲜血,拿出新鲜脏器,准备放进冰柜里。 阿片类药物塞满柜台,只要有钱,根本不会计较用量,药物滥用者形容枯槁,丧尸般摇晃在街头。 堕下的胎儿被装进黑色塑料袋,随意堆放在角落,等待填埋处理。 九宫格的中央,是身体被当作画布的伦德,心脏部位打着大大的红叉。 【你的身体里还有谁在活着?】 短短一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会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吗? 同一时间,三水地下城最大的食物银行收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巨额资助,资助人一栏中,赫然写着“月亮雨”。 各大媒体直接爆炸了,文章全都用来讨论这两列离奇事件,“月亮雨”一词再度登上头条,引发激烈的讨论。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是在劫富济贫。 这个行事高调又神秘的月亮雨究竟是谁?它是如何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抢劫了艾布纳宅邸,又潜入伦德家中的? 大街小巷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谈论这位文艺作品里才会出现的侠客。 陈词和傅天河坐在酒吧,已经听到第四个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知道月亮雨是谁了。 傅天河浏览着社交软件上的信息,每一次刷新都有数不清的新贴文出现,更是有人以此为梗火速开坑,写了小说。 这抓热点的能力真不错,傅天河乐呵呵地看完了全部,因为时间太短,作者现在只更新了三章。 他们暂时还没打算挑选第三位受害者。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等到事情发酵的再厉害些,或者热度稍微退下去一点,再动手会比较合适。 并且他们的目标不能仅仅局限于cpu侧室,因为陈词要做的,是搅动整个地下城。 . 陈念来到室内泳池,他刚等了不过几分钟,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少年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沙弗莱,对他露出笑意:“都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沙弗莱简要道,实际上他要做的事情有还很多,真要追究起来,不可能有忙完的时候。 他本来还说要尽可能快点回来陪陈念吃晚饭,结果刚刚才下飞行器,好歹也没耽误晚上的游泳训练。 沙弗莱愿意把某些事情稍微推一推,因为相比起来,当然是身边的人更加重要,工作没有尽头,一件结束之后还会有另一件,他是人,不是机器,也理应得到放松。 陈念:“腿真的没问题了吗?” “没事了。”沙佛莱刻意蹬了蹬给陈念看,“原本就是很轻的骨裂,稍微养一养就能好。” 陈念:“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不想再害得你拄拐或是坐轮椅了,走吧,去换衣服。” 这次陈念再也不用穿着上身泳衣用来遮住小腹的纹身了,他还清楚记得夜晚沙弗莱反复亲吻在上面,最终沿着收束的纹路,加深触碰。 这是甜蜜的惊喜,alpha收获了比想象中更加诱人的果实。 陈念换好衣服,赤着脚走出更衣室,沙弗莱比他更先一步,两人看到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念身上的种种痕迹还没有消褪,沙弗莱也一样,吻痕,牙印,以及抓挠的血痕,光是看到,就能想象得出当天晚上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还好泳池只供他们两人使用,陈念跟着沙弗莱一起做了热身,随着身体温度的些微提升,纹身逐渐显出绯色,邀约般吸引着沙弗莱不受控制的目光。 身体被拉伸,还有那么一点点酸痛,尤其是腰腿。 你不能指望一个处男的技术有多好,最开始沙弗莱手足无措,试图按照生理课上学到的内容按部就班地办事,陈念简直都怀疑他不会要白瞎了这么个大玩意儿吧,最后陈念索性自己来,虽然比较累就是了。 很快陈念就踩着竖梯下了水,时隔半月重新进入泳池,被水包裹,有那么一点点陌生。 但陈念很快就找回了感觉,他又重新练习一番,果然像沙弗莱最初说的,游泳这样的技能一旦学会,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对水有种天然的亲昵感,现在看来可能和自己的身世脱不开关系,陈词从远处海龟那里得知他们的母亲和海皇耶梦加得有关,希望不会是太猎奇的情况。 沙弗莱见陈念适应得很好,现在也能够没什么压力地自行浮在水面上了,就教他更多的泳姿。 alpha一手托在陈念胸前,让他趴在水面上,体会自由泳的感觉。 所有的接触好像都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沙弗莱轻声给陈念讲着动作要领,他努力忽视掌心传来的细腻,沉甸甸的重量正被他的手臂支撑着,水的存在让触感非同寻常。 昨晚他曾经咬在上面,引得omega一阵轻呼。 心猿意马之中,沙弗莱发觉陈念停下来了。 “摸得爽吗?”少年不客气地直接问道,他眼中含着笑意,“可以往旁边挪挪,你更想摸那里吧?” 陈念说着,就抓住沙弗莱的腕,把他的手挪向右侧,沙弗莱花了半秒钟时间反应,意识如今以两人的关系,他没必要再抽手去躲了。 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omega的调戏。 掌心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心跳,正因为两人的亲昵微微加速,一下下地震动。 陈念的心跳很猛,无法想象当手真正按在心脏的位置时,会是多么强烈的感受。 自己喜欢的人充当老师真的别有一番风味,原本有些枯燥的学习和练习过程因为打情骂俏,充满着盎然趣味。 陈念对水的亲和力很高,很快就学会了自由泳,他在沙弗莱的注视下游了一个来回,气喘吁吁地靠在岸边,对正准备夸奖他的沙弗莱道:“拜托,来点实质性的吧。” 沙弗莱都到唇边的赞扬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来到陈念身边,给了少年一个吻。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今天的练习量还蛮大的,说不定明天起床你得浑身疼。” “运动量再大有昨天晚上大吗?” 陈念随口道,既然已经和沙弗莱确定了关系,就没必要在再对方面前遮拦着了,反正他到底是个什么熊样,alpha一清二楚。 沙弗莱除了笑,做不出其他反应,他拉着陈词上岸,两人去洗澡,二十分钟后各自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沿着走廊回到寝宫。 陈念:“你明天还有事儿吗?” “要去开一个会。”沙弗莱道,“硬盘还没有完全解析出来,我不好把它拜托给别人去弄,而且我们在布朗城堡海怪肚子里发现的那个胎儿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样一看事情真的好多,陈念都有点想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沙弗莱一点,反正他现在每天上课也觉得轻松。 “要不明天我自己去游戏里,把胎儿处理一下吧,你去忙你的,放心交给我。”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7节 “行。”沙弗莱答应下来,他知道陈念虽然有时候跳脱,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还是很靠得住的,“有情况了再告诉我。” 现在还不到陈念平日里的休息时间,趁着睡觉之前的这会儿工夫,沙弗莱对着虚拟屏处理邮件。 陈念则翻出了陈蔚的手稿,此前他在荣军院的故居里发现父亲留下的这些,就全都带回来了。 所有手稿都被整理过,备份留存在数据库中,有很多内容甚至被编写成教材,供人们了解原初生物。 现在看来,像极了陈蔚事先会知道陈家宅邸可能会遭受不测,所以才选择把这些珍贵的资料保存在更为安全的荣军院。 当年父亲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才做出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措? 陈念一张张地翻阅着手稿,和自己跟据姜岱描述画出的人形怪物作对照,很不幸,一直翻到最后也没能看到相像的。 不过也是,这些手稿带回来之后,陈念已经翻了好多遍,如果有,他肯定会存有印象。 好吧,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密怪物的身份了。 陈念倒也不气馁,反正他们都已经按照父亲的规划过了将近十九年,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得知真相,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陈念收起那些手稿,他挪了挪身子,躺在床上,沙弗莱侧头看了他一眼,将屏幕关闭。 陈念:“你都弄完了吗?” “差不多了。”沙弗莱同样躺下,显然他已经不打算回隔壁自己的房间了,“明天去开会的路上还能再看看,先睡觉。” 陈念唔了一声,他看着沙弗莱伸手将阅读灯关上,被子里的手轻轻摸在alpha的身上。 一个人全然放松的时候,腹肌的轮廓其实并不会太明显。 陈念也没那么狂热追求所谓的标准身材,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沙弗莱在军校上课的,alpha浑身肌肉并非健身产生,而是实打实的训练出来,耐力和爆发都非常好。 虽然活有点烂,但这种东西可以反复练习,慢慢进步。 沙弗莱抓住omega不老实的手,小声问道:“还要吗?” 陈念故意问:“你还有那个精力吗?” “当然!”沙弗莱突然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虽然昨天晚上他全程都比较被动,但好歹也弄了十几次,那可是十几次啊! 陈念噗地笑出声,他把手收回,裹紧被子,闭上双眼:“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要开呢,等你稍微空闲一点,再给我好好交公粮。” . 陈词牵着大聪明,和傅天河一起遛狗。 他们离开了cpu侧室,来到更上一层的8号信息处理区,这里同样也是傅天河和他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傅天河不是很愿意详细说自己的过去,但平时总归会提到一些。 比如说他会随口说自己曾被妈妈带着,来到这条街上,被橱窗里的小型陪伴机器人吸引,但傅天河知道他们没钱,强忍着想要的渴望,只是站在那里多看上两眼。 傅天河知晓这片区域所有食物银行的所在地,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母子俩就是靠这个生活,母亲打工赚的钱只够他们小破屋的房租。 从他的描述中,陈词轻而易举就判断出此前这对母子的生活非常辛苦,大概和陈念跟姜叔在辰砂地下城的生活差不多吧。 可能陈念的日子还比傅天河好过一些,毕竟姜叔虽然身体有很多问题,但文化水平很高,能从事一些文书工作,赚到的钱也会更多点。 说来也神奇,这样两个身世类似的人,竟然都是那种热情又开朗的性格。 短短数天,他们的足迹踏遍了8号信息处理区的每一条街道,从路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详细构建了区域内如今的状况。 有了艾布纳和伦德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月亮雨名声大噪,越来越多饱受着不公和压迫的人在网上发言。 最开始他们咒骂这些人模狗样、为富不仁的家伙,后来开始诉说自己身上曾遭遇过怎样的悲惨,希望月亮雨能够帮他们报仇。 陈词发现,这比他们自己选人方便多了。 他和傅天河就一起搜集这些消息,汇总之后再进行调查,选择合适的目标,最好是那些情节比较严重,具有代表性,又有点名气的,这样才能成为他们月亮雨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不定等到以后,还可以开个邮箱,让大家进行投稿筛选,毕竟已经是新时代了,搞事情也得有点新意才行。 陈词甚至觉得入室抢劫还不够有创意,同样的手段来过两次,观众们应该也有点看腻了。 所以他又一次提出了让傅天河头皮发麻的计划。 两位强盗在深夜拜访了南筹银行的行长,伊曼纽尔。 这家私人银行以冷酷著称,一旦无法按时偿还贷款,抵押在其中的财产就将在第二天变为银行所有,没有任何延期或周转的余地。 然后银行会将财产拍卖。 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因为一些意外无法按期偿还贷款,就变成无家可归之人,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去借高利贷,由此一步步走向无法自拔的深渊。 曾经的银行家就用相同的手段,得到了密西西比河流域成千上万的土地,如今,他们的衣钵被洛基山脉上三水的银行家们发扬光大。 傅天河脱下行长的睡衣,把光溜溜的伊曼纽尔背在身上,陈词的控制下行长呼呼大睡,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转移至其他地方。 陈词和傅天河早在三天之前就事先踩点,找到了一条监控最为稀少的路。 其实陈词倒也不是很怕被监控看到,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必将被三水注意,说不定的水滴状摄像头就在角落里注视着他和傅天河呢。 他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恃无恐的劫匪。 深夜,街上除了酒鬼和流浪汉鲜有其他人,精神力散布,覆盖住这片区域,让他们陷入毫无察觉的昏睡。 陈词推过水果店主放置在街角的推车,在一根笔直又高大的路灯旁停下,扶着傅天河踩上去。 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在斑驳的地面投下不断晃动的漆黑影子。 翌日六点多钟,逐渐开始有人走出家门,前去上班。 青年在自家楼下的早餐铺里买了个三明治,一边啃着一边怀揣着上坟般的心情走在路上。 这是他每天都要走过的路,穿过三四条小巷,以最近的路程到达街区。今天也是一样。 走到第二条小巷的临尽头,他猛然间发现远方高高的路灯上,正悬挂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依靠着一根的细绳悬在半空中,如同一枚长椭圆形的茧,还在不断动弹着,似乎就要挣脱茧壳,粘腻潮湿地攀爬出来。 青年呆呆地顿在原地,他瞪大眼睛,就算已经到了清晨,地下城中也只有路灯提供着光亮,那个巨大的茧还在不断挣扎,甚至发出“救救我”的哀鸣—— 等等。 救救我? 青年快步上前几步,他看得更清了,意识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异形突变虫茧挂在了路灯上,而是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吊在那里! 那人的嘴没被粘上,能够发出呼喊,然而这片区域只有工厂,他不知道喊了多久,连声音都格外嘶哑。 看到过来的青年,那人绝望的双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救救我!那边的人,对,就是你!快救救我!” 但青年看到了他身上用白色油漆喷出的月亮雨图案。 青年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月亮雨可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新闻,他们在抢劫了艾布纳和伦德两个富商后,就突然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它会什么时候再度出现,有不乐观的人甚至还说这段时间以来没动静,肯定是已经被抓住了。 而现在,月亮雨又出现了! 青年手忙脚乱地拿起终端,开启录像,这可是第一手的信息!肯定能给他涨很多粉! 况且这个人能被月亮雨,盯上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呸! 伊曼纽尔见这个人不但不赶紧救下自己,还开始录像,气地继续胡乱蹬腿。 然而他已经被挂了四五个小时,早就没多少力气了,只能任凭自己被前后左右地拍了个清清楚楚。 青年录完像,点击保存,然后发布到社交平台上,他还特意带了月亮雨的tag,静待涨粉。 见时间已经不早,快要到上班的时间了,青年赶紧继续啃着他还没吃完的三明治,往工厂里赶。 只留下绝望的银行家,仍旧被五花大绑着高高拴在路灯上。 第151章 【营养液11w加更】 陈词睡眼朦胧地打开终端,果不其然,月亮雨的tag又霸占了热榜第一。 有许多小视频挂在热门上,很显然是早晨上班的人们路过拍下来的,他们对着这个出现在路灯上的人啧啧称奇,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把银行家解开,他身上喷涂的月亮雨标识就意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银行家就这样光溜溜地在空中挂了数个小时。 一直等到警察闻讯赶来,伊曼纽尔的双脚才终于重新触到了地面,这个时候他已然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住了。 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被挂在了路灯上,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家里到外面来的。 他被脱去了睡衣,转移出了家门,被五花大绑着被挂在灯上,然而全程都无知无觉。 “肯定是有人给我下了药!”银行家裹着毛毯瑟瑟发抖,对试图从他口中获得一些信息的警察大声吼道,“不然我怎么可能睡着睡着觉突然在这里!一定!一定要抓住那些人!!!”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围观群众如实拍下来了。 陈词大概看了一圈,对所造成的结果还比较满意,这下他们又可以再稍微休息两天了。 他们没在伊曼纽尔家里拿多少物品,但此前从艾布纳宅邸里带来的金块还剩下一些,陈词使用匿名账户,捐赠给当地的食物银行和收容所。 陈词根本不担心会有人通过他的捐赠纪录查到,他有沙弗莱在背后做强劲的技术支持。 他放下终端,正打算再睡一会儿,就听到它震动一声。 陈词看了眼,是沙弗莱发来的消息:【你干的?】 截图的内容是月亮雨tag里发生的三件事。 陈词:【对。】 沙弗莱:【……………………】 虽然早有预料,遭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沙弗莱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陈词说他去三水是要调查月光陷落的真相,沙弗莱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地下城大肆搞事! 只有偶尔一次也就算了,可能是像当初唐纳德那样,想要从中获取些什么,但短短一周就出现了三次,让沙弗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沙弗莱:【你这是在做什么?干坏事干上瘾了吗?】 陈词慢吞吞地输入:【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想去找乔险峰,又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否则很容易被那个怪物察觉到在调查月光,所以就只能稍微弄出点儿动静来,引得他注意。】 沙弗莱哭笑不得:【这已经不是稍微弄出点动静来了。】 陈词:【促进社会财富再分配而已,我好像没有妨碍任何人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8节 平心而论,陈词说的不错,看到艾布纳和伦德干的好事,沙弗莱也很气愤。 俗话说得好,皇权不下县,他是贵为当今大皇子不错,但很多事情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特别是一些在地下城耀武扬威的地头蛇。 【算了,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注意安全就好。】 沙弗莱顿了顿,又道:【过两天我会带陈念去环海平台,他想试试现在的精神力水平能不能到达阻隔原初生物对他感知的程度。】 陈词:【好,你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做个ip掩码,我担心可能被艾布纳他们私下查到。】 沙弗莱:【………………好。】 陈词关闭聊天页面,就感觉到有一条手臂伸过来,搂在了他的腰间。 傅天河声音含糊:“在和谁说话?” 陈词:“我们的技术顾问。” 哦,是九月那个懂计算机技术的朋友吗?傅天河觉得还蛮不错的,这样他们行动起来要更加安全了。 他凑过来,嘴唇轻轻触碰着陈词后颈,似乎稍微有点痒了,陈词缩了缩脖子,扭头看来,于是吻落在了唇角。 傅天河这个人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浑身舒畅让他的幸福指数大幅度上升。 自从和九月重逢,他的眼睛就奇迹般地安顿了下来,傅天河觉得一定是有什么起到了他不知道的作用,但究竟是什么呢? 但无论如何,肯定和九月有关。仔细想想,从小岛离开之际,他在海龟背上因为中毒发烧昏过去了一段时间,醒来后眼睛就没事了。 那时九月是不是也有亲吻过他?他摄入了omega独一无二的信息素,症状才得到缓解。 傅天河抱着陈词黏糊了一会儿,起床洗漱,这一单干完,他们又可以休息几天了。 傅天河打算去附近的垃圾场转转,虽然他已经不需要依靠拾捡零件制作元件来赚钱了,但也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他和陈词一起出门,傅天河架轻路熟地来到了当地垃圾场,许多拾荒者正在挑拣有用的物件,一下子就让陈词回想起他最初认识傅天河的那段日子。 “小的时候我也会和妈妈到这里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合适的家具。”傅天河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整个信标的垃圾场都被严格监管销毁,这几年才又重新冒出来的。” 陈词走在傅天河身边,听他说起过去的事。 突然间,他猛地回头。 身后是一座座堆成小山的垃圾,一些拾荒者埋头翻找着,精神力散布出去,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陈词眉头微皱,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跟随着自己,会是三水的摄像头吗? 可能是吧,这就意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引起注意了。 陈词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才能惊动乔显峰,但他希望越快越好,现在就连辰砂上的沙弗莱都已经得知消息,乔显峰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研究员和沙弗莱都说三水附近又出现了一点情况,所以才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回去做身体检查。 正好也可以抽空去看看,陈词可不想一辈子都被这个检查困住,虽然这是他年幼时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也愿意为更多人做出牺牲。 但……说不定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 两米多高的彪形大汉走进阿法纳西的公会总部。 陈念换上了白给樱桃倾情推荐的姜饼人套装,装扮效果比会长还要更加惊悚,于是阿尔法纳西的众人就看到一只两米高且极其壮硕的姜饼人犹如一栋屎黄色的墙,走进了相比起来显得格外狭小的电梯。 陈念乘坐电梯,前往地下七层。 许多重要装备保存在此处的仓库,阿法纳西成立十年之久,各种道具和装备多到旁人难以想象,这个仓库更是只为管理人员开放。 陈念抱着沙弗莱的大腿,很轻松地就弄来了一个采购部长的闲职,没人关心这个采购部长究竟要做什么,包括陈念自己,他加入公会有三个多月了,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陈念迈出电梯,一直来到走廊的尽头,抬手按在侧旁的掌纹锁上。 门锁识别游戏id,绿色的灯亮起,门在他面前打开。 他走了进去。 整个房间只保存着唯一的物件,胎儿安静地放置在中央的玻璃罩里,散发着幽幽的莹蓝色光芒,让房间的每一寸角落都染上神秘颜色。 这是他们从布朗城堡地下部分腐烂的尸体中找到的。 陈念想到他们击败海皇希拉时,曾出现的那句系统提示。 【美人鱼在炮火中哀嚎,它沉入深海,再也无法用歌声迷惑船上的水手,但无人知晓,新的生命已然孕育,海洋是绝佳的温床。】 陈词也说,现实中希拉试图将腹中的胎儿产进傅天河体内孵化。 陈念不知道胎儿是这个死去生物自己的,还是其他生物寄存在尸体内的,反正它通过胎胞和尸体内部紧密相连,努力汲取最后的养料活下去。 线索指向布朗城堡,而他们在城堡中发现了这个,开启下一段解密的关键,肯定就隐藏在其中。 白给樱桃和菜格欧他们也来过很多次,但无论怎么检查,都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该不会得等胎儿正常孵化出来才行吧?这样黄花菜都凉了。 陈念凑得近了,低下头认真去看,拳头大小的胎儿有一个大大的脑袋,身子是像豆芽菜般的鱼尾,五官都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能透过半透明的表皮看到胸腔中不断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跳得极其有力,有力到他们在巨鱼的腹部都能够感受到震动。 据说婴儿在妈妈肚子里有一段时期也是这种模样。 在它的血管中流淌着蓝色的血液,使其更像是一只外星降临的小异形。 陈念绕着圈,将它从头到尾的看了好多遍,没能发现任何线索。 既然这一切都是辰砂的意思,那肯定不会让他们解密到一半突然卡住才是,他们还指望着通过这个触及到最后的真相呢。 陈念抬起手,轻轻按在玻璃罩上。 他只不过是随意之举,游戏人物实在有点太高,好让俯身去看的姿态更省点力。 但只过去一秒,陈念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胎儿原本平稳有力的心跳突然停住了。 陈念迅速收回手,以为是自己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让胎儿的生命体征遭受了威胁。 然而下一瞬,那颗小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比先前还要急促许多倍的速度,咚咚的声响如同鼓点连成一片,甚至都带出残影。 陈念来不及反应,他眼睁睁地看着胎儿在短短几秒钟迅速增大,像充了气的气球般鼓起,原本就半透明的表皮被撑得更加薄,里面的脏器和血管清晰可见—— 然后它把玻璃罩撑破了。 哗啦一声脆响,罩子上的蛛网状裂纹崩裂,如果陈念没记错,这个用来保护胎儿的罩子,坚硬得就连子弹都没法打穿。 却被它直接在转瞬间撑烂了。 滴滴滴—— 警报器立刻响起,玻璃碎裂一地,陈念慌忙后退,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胎儿还在继续膨胀,它从台子上掉落在地,抬起巨大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陈念,发出啼哭般的尖锐声响。 然后朝他的脸扑上来。 饶是陈念用最快的速度后退,仍被它扑了个正着。 这胎儿——现在也许不能说得上是胎儿了,它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极其敏锐,数不清的触须从脊骨处抽出,在空中狂乱挥舞甩出黏液。 陈念吓得大喊,他刚要张开嘴,怪物就发出一阵欣喜的呼声,迅速朝他嘴里钻去! 靠!!! 陈念立刻闭上嘴,紧紧咬住牙关,他抓住正趴在他胸口的怪物,试图将其扯下去,用力拽了两三次,他终于拉开了所有触须,将已然长到婴儿大小的怪物狠狠扔在地上。 怪物尖叫着在地上扭动,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荧蓝色痕迹,试图重新跳到陈念的身上。 陈念二话不说,从武器库中掏出冲锋枪,对着它来了一梭子。 怪物发出惨叫,子弹的冲击力几乎将它掀翻,蓝血飙溅,它无力地做出最后几下挣扎,一动也不动了。 陈念靠在门边,紧紧盯着它,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他想象,这个时候陈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这玩意儿打死了。 ……完球。 第152章 陈念强定心神,一步步靠近怪物正在留出莹蓝色血液的尸体,谨慎地用冲锋枪枪口拨弄。 怪物瘫软在地上,看起来确实是被他给弄死了。 陈念满心忧虑,他过来这一趟是为了探索胎儿究竟有何奥秘,结果直接把这玩意儿弄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现在让沙弗莱去找辰砂还来得及吗? 陈念抬手抓了抓脑袋,他关掉一直响个不停的警报系统,蹲在怪物的尸体旁边,自顾自地默默发愁。 算了,还是给白给樱桃他们说一声吧,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 陈念打开私聊界面,用语音输入。 他正说着话,尸体背上的触须却猛然舞动起来,紧接着后背裂开,有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探出头。 它像是积蓄了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丝力气,猛然跳起,径直冲进了陈念嘴里! 陈念:!!!!! 陈念只觉有个又细又滑的东西径直钻进了他的喉咙,就要顺着食道下去,他立刻将手伸进嘴里想要捏住,却晚了一步。 那从异形尸体里跳出莫名生物就这样从口中钻进了他的身体。 陈念甚至都能感觉到它顺利通过了自己的食道,落进了胃里。 陈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立刻狂抠嗓子眼,剧烈干呕着试图把那玩意儿弄出来,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异性已然扎根在他的腹腔。 陈念头皮发麻,浑身大片大片地起着鸡皮疙瘩,有一个怪物钻进了他的身体,纵然知道这只是个游戏,恐惧和慌乱仍剧烈地将他淹没。 对,这只是个游戏,!只要他重新复活,就能够摆脱所有的负面状态! 在确定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那玩意儿吐出来之后,陈念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他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悍然扣动扳机。 砰——! 三分钟后,陈念出生在阿法纳西的重生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29节 他手指抠了抠自己的喉咙,旋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啊?!?!?! . 收到紧急消息的沙弗莱临时借了一款神经适配器。 他火急火燎地走进会议楼的休息室,坐在沙发上,将神经适配器的戴好,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 十分钟前陈念拨来通讯,沙弗莱看到时颇为意外。 陈念知道沙弗莱经常处理很多重要的事,自己不好胡乱打扰他,平日里都是在聊天软件里留言,还是头一回火急火燎地打通讯过来。 alpha刚一接通就听到了少年惊慌失措的声音:“沙弗莱,你现在方便进游戏里看一下吗?我好像出了点儿不太妙的意外。” 沙弗莱还从来没有见过陈念紧张成这样,甚至连声音都在发抖,他立刻答应下来,叫人去帮他找一款神经适配器。 沙弗莱睁开双眼,触目所及是被涂鸦成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抽象图案的天花板,这种艺术相对于人类来说还是有点太过超前了。 他早就习惯了办公室的奇葩装潢,每过一阵都要换一种截然不同风格,不用想肯定是白给樱桃的手笔。 沙弗莱一刻也不耽误,立刻起身前往会议室,屋子里已经坐了许多人了,大家都是一副相当严肃的表情。 陈念坐在桌子主位的右手边,身着和白给樱桃同款的姜饼人套装,只是那脸色着实不太好看,都快和衣服的屎黄融为一体。 他壮硕的胸口因呼吸急促不断起伏,沙弗莱总觉得陈念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沙弗莱坐在两只姜饼人之间,问:“出什么事了?” 陈念一脸悲痛看了几秒,旋即双手拽住衣服的两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撕开了。 沙弗莱:? 沙弗莱第一眼看到他长满胸毛的魁梧胸膛和小猪佩奇纹身,之后才被那腹部的银蓝色纹路吸引。 陈念深吸口气,无比沉痛地道:“我……怀孕了。” 沙弗莱:??????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赶忙抬手把嘴捂上。 沙弗莱花了三秒钟反应,看到坐在陈念另一边的菜格欧表情也明显有点绷不住,大概明白了:“你去看了那个胎儿是吗?” 陈念点头,他迅速又把情况再给沙弗莱说了一遍,讲到泥鳅一般的异形突然钻到他的喉咙里,直到现在还觉得不舒服。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俯下身把手按到玻璃罩子上,想要看得清楚一点,结果不知道怎么突然把它触发地膨胀了,至于那个从尸体里蹦出来的东西,我试过了所有方法都弄不出来,大家都已经轮流把我杀死过一遍了,一点用都没有。” 眼下的情况触及了所有人的知识盲区。 电幻神国只是一款游戏。 它没有“体内”这个概念的设置,玩家受伤会掉血,血量清零就死亡,如果遇见负面效果,影响的也是血量和动作的灵敏度。 所以无论是异形顺着食道落进胃里,在腹腔扎根,还是就连死亡又复活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都是完全颠覆大家游戏理解的情况。 “可能这就是解密的一部分吧?”白给樱桃摸着下巴道,“接下来我们就需要好好照顾mono,通过他的变化获得线索?” 沙弗莱:“现在来看只能是这个解释了。” 陈念:“……我不会真的能生出来什么东西吧?” 没有人能够给他回答,菜格欧作为知晓陈念身为omega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不用担心,反正无论出了什么状况都只是在游戏里的,影响不到你的现实生活,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当做提前模拟怀孕了。” 陈念:“…………” 突然间,坐在陈念对面的十块钱三个伸手指向陈念肚子,微微瞪大眼睛,喊道:“快看!那个纹路好像在动!” “什么?”陈念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肚皮,惊讶地发现那些细小的银蓝色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微微扭动着,但他不曾感受到任何不适。 “真的啊?”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众人满脸惊奇地盯着陈念肚子,更有甚者还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上面。 “是真的在动!” “好神奇。” “疼吗?有没有其他感觉?” 沙弗莱眼睁睁看着十几双手争相恐后地按在陈念肚皮上,突然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他的目光从众人之间穿过,和陈念的视线有片刻相触。 然后沙弗莱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也去摸了陈念肚皮。 短短几分钟,陈念就被会议室里的人摸了个遍,脱去了最原始的恐怖之后,其实他自己也挺好奇的,一个赛博怪物竟然钻进了他虚假的游戏人物身体里。 陈念敞着怀坐在椅子上,任由大家感受他腹部微小的动态,观察不断扭动的莹蓝色纹路。 “好吧,看起来接下来的时间得好好注意我肚皮上的变化了。”面对如此稀奇古怪的事,陈念只能经受,不过此前经历过更加诡异的情况,让陈念和沙弗莱已经有了抗性。 不管情况如何,保持冷静和思维敏捷,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应对。 陈念甚至还给他肚子里的怪物起名叫“崽种”,虽然陈念觉得它的存在可能会让自己近期不太想玩游戏了,但还是得经常上线收集线索。 会议结束,陈念摘下神经适配器,重重地出了口气。 他立刻导出当时的游戏录像,重新回顾事发的情况,陈念很确定是自己的手贴在玻璃罩上才引发了胎儿的异动。 在此之前,白给樱桃和其他人不知道碰过多少次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由此看来,他是很特别的那个。 也许是因为这是辰砂设置的游戏内外解密,而解密的内容与他和陈词息息相关。 陈念暂时定下心神,他掏出触控笔开始画画,好让时间快点过去,等待沙弗莱回来,好和他仔细商量。 沙弗莱忙完手头的所有事,就紧赶慢赶地迅速回到皇宫。 陈念和他说了自己的推测,沙弗莱点了下头,道,“肯定是跟你和陈词有关的,我们再耐心等一等,看看这个怪物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就是实在有点恶心,搞得我都不想再进游戏了。”陈念叹息一声,“你是不知道当时它从我嘴里钻进去是个什么感觉,恶心的要命。” “我大概能想象的到。”沙弗莱抬手揉了揉陈念的后颈,在标记之后,这就成了alpha安抚omega的最佳方法。 果不其然,陈念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沙弗莱:“希望今天你不会因为这个做噩梦。” “肯定不会,希拉那次是因为太恐怖了,这个好歹还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陈念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担心这个情况也会和陈词有所牵连,之前我们在游戏里遇见希拉,都以为只是一个主线任务而已,谁能想到陈词在现实中也会遭遇相同的事情呢?” 陈念忍不住忧虑:“不行,我得赶紧先提醒他一下。” 陈念立刻给陈词发消息,陈词在三水,双方之间有八个小时的时差。 现在这个时候哥哥可能还在休息,毕竟最近这阵子,陈词晚上经常会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娱乐活动,肯定会起得比较晚。 陈念就给他留言,详细说明了自己在游戏里的经历,提醒陈词一定要注意,如果遇见了什么诡异的物质,千万不要贸然接触。 大洋彼岸。 三个小时之后,陈词睁开双眼,才看到了陈念发来的消息。 看到陈念说他在游戏内被胎儿体内冒出的不明物质钻入腹中,陈词微微愣了一下,因为他立刻想到,希拉也曾试图将腹中还未发育完成的胎儿产入傅天河体内。 而那个胎儿很可能是游戏内某个海皇留下来的。 他认真地告诉陈念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也让弟弟务必小心,不过只要陈念老老实实呆在皇宫里,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既然游戏是信标设计并发行的,以目前众多信标对他们的态度来看,更多的应该是出于保护。 辰砂中的陈念显然已经休息了,陈词给他留言,便扭头看向另一边。 傅天河还在睡,这一觉他应该睡得格外安稳,眉头不再紧紧皱着。 昨天晚上他们倒是没出去干好事,但和傅天河在宾馆里折腾了有些时间,陈词发现alpha对他有种莫名的渴求,不是单纯对信息素的渴望,而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更多,以得到某种安慰。 为什么会这样呢?之前他和傅天河相处,好像也没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陈词想不明白,不过这一点也暂且不是很重要,就被他放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距离他和傅天河把银行行长挂上路灯,已经又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里陈词想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和傅天河不能只是反复这样的行为,以剥削者为典型进行打击报复确实很爽,也足够解气,但终究只是他们两人的自我满足。 就算他们闹出的动静再大,也不过是在三水地下城多出一个有关月亮雨的传说。 并且随着事件的发酵,其余做过大量坏事、随时可能成为目标的人,肯定也会有自知之明,进行更加严密的防守,到时候想要再取得前面三次类似的成功会更加困难。 但如果能将更多的人拉入同一阵营呢? 陈词在白塔里看过许多的书籍和影视作品,在所有混乱的时代,都几乎有着名为“反叛军”的身影。 也许他们也可以弄一个差不多的,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傅天河在半个小时之后姗姗醒来,反正最近他们又没有要紧的事,整天都是四处闲逛,从路人的口中听的一些消息,再浏览社交软件上tag里面的发言,挑选下一位幸运儿。 加上又没有必须赚钱的生活压力,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傅天河是一个很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他经历过最为苦难最为恐怖的过去,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安稳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更别说如今身边还有最心爱的少年。 所以当听到陈词说他打算扩大月亮雨的势力范围时,傅天河还愣了下。 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九月之前所说的要在地下城闯出名堂,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并且他要创出足以震惊全世界的名堂。 望着少年冷静的琥珀色眼眸,傅天河心中的震惊很快尽数消退,他知道一旦九月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就算天王老子过来都改变不了。 况且他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吗?没有。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同冒险,傅天河知道他可以对九月托付全部的信任,少年身边围绕着重重谜团,却总能在危机发生时有惊无险地度过, 九月是高悬夜空中那一轮月亮,强大而迷人,散发着清冷迷离的光辉,指引着他不断前行。 扩充人员的艰巨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傅天河头上。 陈词不太想和太多人产生交集,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愿意在更多的人面前露出真实样貌,毕竟自己和陈念现在还需要隐瞒双子的身份,这种工作还是交给外向又热情的傅天河为好。 两个人躺在床上,大概商量了一下要怎么做,他们总不能在网上发招聘通知,不然就和活靶子没任何区别了。 月亮雨现在如此火爆的原因之一,还在于神秘性,公众连他们是谁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全都要归功于九月强横的精神力。 所以傅天河打算去亲自挑选人选,必须要深入接触之后,才能确定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拉入伙。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0节 就像他们在遗弃郊区救下火柴棒之后和拉尔营地有了进一步交流,之后才建立了足够稳固的关系。 不然傅天河遭遇危险的那阵儿,连个能躲的朋友去处都没有。 在青藏高原时也是一样,他们帮着哨兵们驱赶了原初生物,修理器械,也由此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通过这样的方法招来的同伴会更不容易背叛。 说干就干,傅天河已经有点等不及想知道在未来他们能搞出怎样一番成就了,月亮雨公国将不仅仅只有国王、首相和国防部长,会有更多的人心甘情愿加入其中,谱写属于他们的故事。 傅天河第一站前往了附近的垃圾站。 这里甚至都可以说的上是傅天河的老家了,没有人比他更懂捡垃圾。 垃圾处理场的味道实在感人,他们就把大聪明留到了屋内。 此前傅天河也带着陈词来过这里,回忆自己过去的经历,现在这个点来拾荒的人可不少,傅天河观察着他们,寻找合适的接触对象。 傅天河和陈词走在垃圾堆之前,他本能的四处看着遇到合适的零件儿,总想蹲下身去捡。 事实上傅天河也这样做了,他甚至都有点懊恼为什么没带个兜过来。 两人游荡了约摸十多分钟,陈词转头看向西南方向,傅天河也有所察觉地抬头望去。 叫骂声无比清晰地传来,和垃圾的臭气一起被尽数捕捉。 傅天河快步绕过面前的垃圾堆,就看见一个跛脚的男人正在拿着手中铁杖,击打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孩。 他尖声叫骂,说着口音很重的方言,傅天河皱着眉头听了两句,明白了他是在说这个小孩偷了他的东西。 那小孩整个人蜷成一团,紧紧护住怀里的物件,任凭拐杖不断落在自己的背部,死活都不肯松手,他紧紧抿住唇,更是连一丁点声音都不发出。 傅天河当即上前,他虽然不知道纷争产生的具体原因,但怎么着也不能任由男人就这么把小孩打死。 毕竟男人下手根本毫不留情,铁棍的末端甚至都砸到了小孩的脑袋上,这样是会死人的! “别打了!”傅天河大声喝道,“你会把他打死的!” “打死就打死,这样的玩意儿留着也是个祸害。”男人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傅天河多管闲事。 当铁棍再一次对准小孩脑袋落下之时,傅天河一个箭步上去,在半空中将其抓住。 第153章 不管男人再如何用力,那铁棍都无法再向下一寸。 “滚!!!” 这下怒火被成功转移到了傅天河身上,男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坡着脚会不是傅天河的对手,他就要把铁棍抽出来,狠揍傅天河一顿,却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把棍子拽出来分毫。 傅天河的手铁钳一般牢牢握着,甚至连身体都没摇晃一下。 男人恼羞成怒,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地拔着铁棍,如果不成他就要狠狠扑上来,赤手空拳同这个找死的人搏斗! 这一瞬傅天河突然松了手。 男人原本使出吃奶的劲儿拉拽棍子,结果力道一下子卸去,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猛然后仰,匆忙后退了数步,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他本来就腿脚不便,爬起来更是需要一点时间,傅天河并不追击,立刻去看被他击打的小孩,清楚地看到正从小孩后脑勺上蜿蜒流下的鲜血。 “怎么样?”傅天河低声问道,就算是这个小孩儿偷了东西,也不至于往死里打吧? 小孩儿迟钝地抬起头,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朝傅天河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明显非常痛,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傅天河尝试着将他拉起来,一用力才发现这小孩比他想象中还要轻,甚至都没有一袋米面沉。 “你为什么不跑呢?”傅天河有点懊恼,“跑啊,也比在这里被打死强。” 男孩只是用那种茫然又胆怯的眼神看着傅天河,一声也不吭,傅天河很熟悉这种眼神,曾经孤身一人四处流浪的自己也是相同模样。 只不过他知道反抗,如果真被逼急了,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用牙齿和指甲宣泄恐惧。 傅天河见他像个哑巴一样,也放弃了继续与其交流。 alpha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没能找到什么布条之类的东西,当即道:“走吧,先带你去诊所,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男人用铁棍撑着地,骂骂咧咧地还没爬起来,嘴里脏的要命。 傅天河不再给他多余的眼神,这种情况在拾荒者中间实在太常见了,他自己之前就经历过不少,不过傅天河人高马大,敢主动招惹他的人也不算太多。 原本要招揽手下结果变成了做好事,陈词倒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的时间足够充裕。 他们俩陪着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去到最近的诊所,很快男孩受伤的脑袋被纱布缠上,他仍旧紧抿着嘴唇,抱着怀里的东西死不撒手。 陈词认出那是个电饭煲,有点旧,但还挺完整。 傅天河把医药费付给诊所,突然听到了相当细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谢谢。”男孩嗓音嘶哑,很显然喉咙里干得要命,他仰头盯着比他高了太多的傅天河,道,“谢谢你救了我。” “现在知道说话了,怎么刚才一直都不吱声呢?”傅天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安安。” 傅天河:“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就在这附近。”名为安安的男孩走在前面,带领陈词和傅天河去自己的家,他走上几步就会回头看看,生怕身后的两人会突然消失不见。 陈词默不作声地歪头看了傅天河几眼。 傅天河说他小时候也会和母亲一起在附近捡垃圾,他曾经遭受过类似的事吗?所以才如此热心的对这个小孩伸出援手? 和辰砂的地下城一样,在这片区域的垃圾场附近,同样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违规搭建的矮蓬,一些三四岁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奔跑在其中,至于稍微大一点的,全都出去想办法赚钱了。 男孩将他们带到了其中一座矮棚前,门开的实在太矮了,就连陈词都得低头才能进去。 矮棚的面积相当有限,就只有四四方方的一间,地面上铺着毯子,成为睡觉休息的地方。 有两个更加年幼的女孩正席地而坐,听到有人回来,立刻欣喜地抬起头,却在看到陈词和傅天河两个陌生人时,一下子变得畏惧。 “你家长呢?”傅天河问。 安安:“妈妈出去工作了,爸爸前年从工厂的手脚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傅天河一愣:“工厂没赔给你们损失费吗?” 男孩摇摇头:“妈妈说那些钱被扣走了。” 傅天河:“………………” 父亲工亡却得不到赔偿款,寡母要抚养三个还年幼的孩子,只能蜗居在面积不足五六平方的单间里。任凭谁听了,都会升起愤怒。 “平时我会去垃圾站拾一些废品卖钱。”安安小心翼翼地将电饭煲放在窗台上。 陈词看到破旧灶台上还有一口锅,但锅底破了个拳头大小的洞,根本就没法再用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男孩宁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都不肯松手。 傅天河抿了抿唇,道:“其实我们现在想招一些人手帮忙。” 安安愣了下,旋即明白了傅天河话里的意思,一双深棕色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傅天河怕他误解,又赶忙道:“不过挺需要专业技能的,你都会什么?” 安安立刻道:“我会擦鞋,拾废品,打扫卫生,照顾小孩,我、我做事情很利落的,就算不太会的也可以立刻去学。” 傅天河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掌握他们用得到的专业技能呢? 虽然觉得安安一家很可怜,但傅天河知道他们不是过来做慈善的,如今把他从铁棍下救出,就已经是帮了大忙。 傅天河看了陈词一眼,omega少年仍旧平静,只是在默默望着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女孩。 “抱歉,我们可能没办法给你提供工作。”傅天河横下心来,道,“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吧,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伤,不要再去垃圾场那边了。” 说罢他走出矮棚,果不其然,男孩立刻追了上来。 “恩、恩人!我可以从头开始学的!虽然会有点麻烦,但我一天能工作十六个小时!您再行行好,我、我也不会要求太多工资——” 他不断祈求这傅天河,急得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拥有足够的劳动能力。 这不是能工作多少个小时的问题,他们是要做危险性十足的事情,如果贸然将男孩带在身边,根本就是害了他。 见两人去意已决,男孩突然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面前,他哽咽着,强忍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求求两位好心人带我走吧,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妈妈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养活我们三个,我不想让妹妹去乞讨,我——” 从头到尾没吭声的陈词,却在这时突然说话了。 他盯着急得就要哭出来的男孩,声音不大,却被所有人清楚听到: “你是个omega吧,妹妹。” 一瞬间的寂静。 妹妹? 傅天河立刻惊讶地仔细去看,“男孩”一下子僵住了,她面色发白,望向陈词的眼中多了几分畏惧:“我、我……” “你不用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陈词淡淡道,“我大概能够理解你在怕什么。但如你所见,我也是个omega。” 这孩子要帮家里人赚钱,一个男孩在外面闯荡,会远要比女孩子安全许多,更别说她还是个omega了,先天性的身体素质差距,会让生存变得更加艰难。 陈词:“你有精神力吗?” “什、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精神力。” 她迟疑了下,怯懦地点点头。 果然,刚刚他感受到的微小能量不是错觉,陈词继续问:“你多大了?” “……十六岁。” 陈词:“才刚刚分化不久么?” 安安点头。 “行,这段时间你就暂时跟着我们吧。”陈词做好了决定,“我们需要一个拥有精神力的人,虽然你现在还很弱,但我会教你。” 安安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她立刻给陈词磕了个头,当场拜师:“谢谢!谢谢师父!” 傅天河欲言又止,他小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要把你带去做不好的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1节 安安迟疑了下,道:“怕,但我相信你们。” 对她来说,生存压力已经压得喘不上起来,让她甘愿去冒再大的风险。 陈词:“去跟你的两个妹妹说一声,以后你的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得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会给你开工资。” “好。”安安立刻站起身,顾不得拍掉膝盖上的土,折返回去,两分钟之后她又重新出来,对陈词道,“师父,我说完了。” “走吧。”陈词迈开步子。 安安刚受了伤,脑袋还有点晕晕的,但仍竭尽全力地跟上陈词和傅天河的脚步。 陈词先带着她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身新衣服,她原先穿着的都有点馊了,衣袖和领口处更是磨得发烂。 选好之后,安安独自去更衣室换衣服,陈词和傅天河在店面里等待。 突然间,那种正被注视着的感觉再度出现。 不过这次陈词连头都没回,他的精神力迅速散发出去,一无所获。 如果是三水的监控摄像头,有必要如此警惕地躲着他吗?他都已经和蓝矾有过交集了。 陈词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安安从更衣室里出来,小姑娘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欣喜,新衣服很合身。 因为什么都没能发现,陈词暂且将怀疑放到一边,他又带着安安去餐馆吃了顿饭,等到吃饱喝足才把她领到落脚的宾馆。 陈词新开了一间房,将房卡交给安安:“先去洗个澡,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洗好之后到隔壁喊我们俩,我会开始教你。” 安安点头:“好的师父。” 看她进了房间,把门关好,陈词和傅天河回到隔壁,自从陈词揭露了安安真实身份后,傅天河就一直没怎么再说话,表情里写满了纠结。 陈词:“你不愿意我把她带回来吗?” 傅天河:“当然不是了,我也觉得她很可怜,如果咱能提供给她一个工作的机会挺好的,就是……就是我们把她一个小女孩带在身边,会不会有点不太方便?” 其实在遗弃郊区救下火柴棒时,傅天河也没那么多屁事,可小岛上遭遇的奥萝拉实在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况且他们正在做的事儿还蛮危险的,安安年纪太小,看起来不太能够胜任的样子。 “我会手把手的教她。”陈词道,“她精神力方面的天赋还不错,如果愿意认真学,应该很快就能够成为帮手。” 傅天河观察着陈词的表情,突然道:“九月,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可怜?” ……是吗? 也许在看到安安为了一口锅被打得头破血流之时,他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陈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一如既往的稳定,每分钟75下,如同上好了发条的机器。 但他好像确实有那么片刻,感受到了微不足道的同情。 安安很快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她穿着陈词给她买的新衣服,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头上还有伤,不敢清洗头发,但好歹脸白净了许多。 傅天河看着她,也觉得有点像个小姑娘了。 安安说她已经十六岁,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材格外瘦小,像个十三四岁没发育的小孩,甚至连omega信息素都寡淡得闻不到。 陈词给了她一片阻隔帖,黏在后颈上,又拍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自己则搬把椅子坐在安安对面。 陈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精神力的?” “大概两个月之前。”安安的声音很小,“从小我的直觉就很准,分化之后,好像变得更准了,上个星期我在酒吧后院捡瓶子,听到有人提到精神力,才觉得我也可能有。” 陈词嗯了一声,问:“会主动释放吗?” 安安摇头:“我,我还什么都不懂。” 陈词:“那你现在能从周围感觉到什么吗?” 安安闭上眼,用心感知,十几秒后,道:“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围绕在身边。” 陈词:“那是我的精神力,现在尝试着去接触它们。” 傅天河作为一点精神力都没有的人,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他凝视着正在专心引导安安的陈词,少年神情平静,淡色薄唇中吐出干脆的言语,琥珀色的眼瞳在灯光下呈现出如蜜般的色泽。 几个月以来,他亲眼见证omega从不落凡尘的淡漠疏离,变成如今也会因眼前所见有所触动。 是那么迷人。 傅天河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年少时他还会因自己没有精神力沮丧,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逐渐看得开了。 但羡慕仍然冒出苗头,如果,如果他也拥有精神力,眼下是不是就能同九月一起合作了呢? 傅天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右侧的义眼。 安安只用了两分钟,就对陈词散发出的精神力造成了触动。 “不错。”陈词继续引导着她,“还有余力吗?” 安安细细的眉毛都拧在一起,她竭尽全力去操纵这股对她来说还十分陌生又非常微弱的能量,去靠近那磅礴到让人心生畏惧的存在。 如同从岩缝中冒出的涓涓细流,摸索着汇入浩瀚汪洋。 突然她睁开眼,猛地深吸口气。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陈词挺满意的。 他确实可以直接去找原本就掌握着精神力的人,但挑选一个好苗子亲手从头教育,最终的效果会更好。 安安额头和鼻尖已经全都是冒出的细汗,听到陈词的夸奖,露出格外开心的笑容,她被认可了,也就意味着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陈词知道这已经到了她的极限,毕竟小姑娘才分化不久:“行,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屋休息吧,等到晚上再一块出去吃饭。” “好。”安安站起身,她对着陈词,又对着傅天河,认认真真地深鞠躬: “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傅天河:…………??? 傅天河傻眼了。 . 陈念坐在飞行器上,和沙弗莱一同前往辰砂底部的环海平台。 经过两周的学习,他的游泳技术已经练得非常好了,速度甚至能和沙弗莱不相上下,就是体力暂时还不如alpha好。 确定这样就算出现了意外状况坠入海中,也能够不至于淹死,陈念立刻把前往环海平台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从陈词口中得知精神力能够阻隔原初生物感知之时,陈念就打算再去一趟了,奈何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一直没能动身,期间沙弗莱又把腿摔伤,没办法再教他游泳。 如今总算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好,陈念望着下方逐渐靠近的海面,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他深吸口气,用力握紧拳头,但一颗心脏仍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紧张。 这两周陈念的生活十分规律,白天上课,晚上练习游泳,在睡前登录游戏,玩上一会儿。 他的人物角色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倒不是想象中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而是肚皮上的花纹每天都会变成新的样子,形成神秘的图案。 所以陈念最重要的任务就变成了上线游戏,拍照自己肚皮上的纹路,然后上传到公会群里,供大家研究。 时间一长,陈念竟然觉得还蛮酷的,自己现实中有着会随体温变化颜色的纹身,而在游戏里也有差不多的,甚至还更炫酷一些。 至于那个在他肚子里扎根的异形,倒是没再搞破坏。 陈念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甚至连面板上都不显示负面状态,就好像崽种钻进陈念肚子里只是为了显示图案而已。 只是崽种时不常地动一动,让角色的肚皮胎动般鼓起,表明自己仍旧存在。 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对mono的肚皮表达出无比强烈的兴趣。 这可是一只异形钻进了肚子里,还在不断改变花纹哎!他们此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状况! 搞得陈念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看到了对方略带些讨好和抱歉的眼神,他就会豪放地一把扯开上衣,任凭对方惊叹着触摸。 白给樱桃和菜格欧都知道陈念是omega,总觉得这个样子不太好,他们本想在公会群里发通知,让大家不要随便摸。 但陈念表示没事,游戏里他可是个两米多高的大汉,况且不会真有人分不清游戏和现实吧,不会吧? 今天临出发之前,陈念也上线了游戏。 那崽种正在他肚子里折腾,莹蓝色的纹路一会儿变成这样,一会儿变成那样,和他胸口上的小猪佩奇交相辉映。 陈念照例拍照,他上传到群里,低头一瞅,发现图案悄然成为了一只眼睛的形状,正定定地注视着他。 有着蛇一般的细长瞳孔,无机质的,冰冷。 陈念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他赶忙将照片发给沙弗莱,匆匆退出登录。 好歹他也是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事情的人了,内心应该足够强大。 飞行器正在减速,陈念睁开眼,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他们已经降落在了环海平台。 陈念打开终端,给陈词发送消息。 【我已经到环海平台了,希望精神力已经强大到足够屏蔽原初生物感知的地步,这样也不至于被你们落下太多。】 【可以的。】陈词很快回复,【相信你自己。】 哥哥的回答让陈念有了信心,他又随口问道:【现在干什么呢?】 陈词:【小酒馆里打听消息。】 兄弟两人闲来无事经常会和对方交流,他们之间存在时差,一般只有早晨和晚上能够聊到一块去。 他们几乎无话不谈,陈念还知道,震惊了整个网络世界的月亮雨就是陈词和傅天河弄出来的,并且两人还收了一个小女孩当徒弟。 舱门开启,陈念不再同陈词继续闲聊,他和沙弗莱一起走下飞行器,立刻有军官上前迎接。 上一次皇子妃前来环海平台,却遭遇了原初生物突然袭击的意外,所以这一回大家更加重视,提前做了许多部署。 陈念听沙弗莱和军官寒暄,他没再像往常那样心不在焉地到处乱瞅,而是专心听着,对陌生军官报以微笑。 沙弗莱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还颇为惊喜,等到军官暂且离开,为他们做下一步安排,alpha低下头,小声问道:“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我好歹也得拿出点皇子妃的样子嘛。”陈念眨眨眼,“省得以后又有人借题发挥,说我是冒牌货。” 沙弗莱失笑,他能感受到此时此刻陈念正用精神力牢牢包裹着自身,望向遥远的海边,好像也暂时没发现其他动静。 既然陈词成功过许多次,以陈念目前的精神力水平,应该也问题不大。 “上次过来什么都来得及做,今天争取全都补上。”沙弗莱迈开步子,“走吧。” 他们来到的地方和上次不是同一片区域,几个月过去,先前遭受巨型原初生物破坏的平台,肯定也已经重建完毕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2节 沙弗莱带着陈念走进建筑内部,房间中央开设方形水池,一艘潜艇停靠在其中。 “这次我们终于能够潜水了吗?”陈念忍不住兴奋,他摩拳擦掌,得到沙弗莱肯定的回答,忍不住欢呼一声。 沙弗莱和军官对接完毕,军官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潜水艇顶部的盖子打开,沙弗莱率先走了上去,对陈念伸出手:“来吧,小心脚下。” 陈念踩着潜水艇椭圆形的外壳,到达圆形的舱门处,在沙弗莱的帮助下,他顺着竖梯向下,进入到了这个大家伙的内部。 第154章 【营养液11.5w加更】 托电幻神国的福,陈念其实见过许多军事装备,更是亲手操作过不少,当然游戏里的流程都被无限简化过,现实里他可不会弄。 如今置身于真正的潜水艇中,陈念不再像个土包子一样太过惊讶,小型潜水艇内的空间比较有限,只能供人挪个身子,陈念和沙弗莱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陈念知道眼前的复杂仪表不归他管,专心望向四周。 潜水艇的上半部外壳使用透明材料,它的最大下潜深度在一千八百米,虽然不是很深,但用来观光足够了。 沙弗莱熟练地检查仪表系统,确认无误,驾驶着潜水艇向下,波动的海面从陈念眼前缓慢上移,直到视野全部沉入水中。 短暂的黑暗之后,潜水艇驶出了平台的停放区域,进入到外面的辽阔海面。 他们的下潜深度现在只有一米,阳光能够穿透海面照亮四周,如同陷在某种蓝色的透明凝质中。 海水比陈念想象中还要澄澈,起伏的海波不断拍打前罩,时不时有一些细小的生物从眼前飘过。 沙弗莱在附近逡巡了一段时间,等到陈念领略够浅海的美景,才继续下沉。 一切都和游戏中如此相像,陈念又想起了他身着潜水服,探索布朗城堡的时候了,随着下潜加深,光线一点点被海水削弱,直到难以看清周围。 探照灯开启,前方被照亮,许多鱼类从侧旁游过,陈念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确定自己没有被注意到。 精神力确实有用! 意识到这一点,陈念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再那么紧绷。 潜艇还再继续向下,陈念看了眼仪表盘,深度表显示此刻他们正在水下213米的位置。 沙弗莱专门带他坐潜艇,应该不光是为了游览吧? 陈念正要开口询问alpha,就感觉到潜艇开始减速,沙弗莱抬手调节仪表盘处的某个旋钮,流明增大,探照灯的光芒持续加强。 陈念看到了光线尽头那些黑沉沉的影子,骤然瞪大双眼。 那是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正攀附在辰砂的基座上,它们如同吸血的水蛭,牢牢咬住信标外壳,密密麻麻地覆盖着,甚至找不出能插空的地方。 螺贝吸附,海星黏贴,虾蟹蜂拥,鱼类紧咬。 它们实在太多太多了,光是让人看到就能逼出密集恐惧症,这些原初生物大多体型较小,因为庞大的在靠近环海平台之时,就会被拦住击退。 再严密的防备都很难拦住众多小的生物,它们和海水一样无孔不入,除非制造一个巨型保护罩,将信标周围全都拦住。 但海底地形复杂,哪是那么容易的? 最开始军部也确实这样做过,然而防护罩在原初生物们持续不断地进攻下,很快就会损毁,将其修复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对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很大的损耗。 一步步探索中,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管理方法。 潜水艇向侧旁移动,陈念过了良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屏住呼吸,他赶忙喘了口气,胸腔中的憋闷立刻得到缓解。 这才是沙弗莱真正想要给陈念看的东西。 原初生物,与信标。 这些进化而来的海洋生物疯狂地渴求金属,以此当做更新身体零部件的原料,而世界上最庞大的金属聚合物,就是信标。 它们是……食物? 陈念看着眼前景象,忍不住毛骨悚然,如果……如果信标真的扛不住这些生物的侵蚀,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陈念在电幻神国里见过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如今在现实中亲历,他一想到真实发生的所有都可能会对千万人的生活产生影响,就根本做不到像在游戏里那样,心态全然放松。 “我们就任凭信标被这样寄生吗?”陈念指向前方,有点语无伦次,“它会不会感觉很痛?我是说,原初生物是和机械的结合体,很多体内也拥有电子元件设备,它们会不会上传什么病毒之类的东西,对信标造成不利影响?” 沙弗莱颔首:“影响是肯定有的,但目前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信标每周都要做核心程序的维护,就是为了清扫有可能带来的干扰。” “并且每天都会有人和机器过来清理,但这些东西就像狗皮膏药,旧的拔除了,新的也会很快重新覆盖上来,我们只能尽可能减少这一过程对信标的损害。” 陈念抿住唇,十八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信标之中,却还是头一次知晓这些。 超级计算机在海水和敌对生物的重重包围中,数百年如一日地屹立着,为制造它的人类提供最后的庇护。 潜水艇环绕着外壁,沙弗莱问:“想看看清洁员们是怎么工作的吗?” 陈念点点头,他迫不及待地向前凑近,从仪表盘旁的显示屏上,能够看到更加高清的画面。 在水面之下,信标不对外开放的部分,其实有着更为复杂的结构。 六大信标是在科学家们预测海平面上升无法阻止之时,开始紧急建造的,它们的地基深深地扎入地表,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被淹没。 如今海底部分成为能源向上运输的重要管道,生存面积的大幅度压缩同样造成了能源的极度短缺,好在科学家们探索出了新型能源,他们从海底开采某种蓝色流质,质地像是石油,但蕴含着比石油更为精纯的磅礴能量。 通过蛛网般密集复杂的系统管道,海底流质运输向信标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在血管中奔腾的蓝色血液。 这种流质是何时被探索发现的?陈念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它从很深很深的地下被开采出来。 13号信息处理区同隔壁区的边界就布有管道,陈念路过时偶尔会抬头看一眼,仅此而已。 信标的侧壁开有通道,供清理员和器械通行,潜水艇朝着那边靠近,陈念看得更加清楚了,此时此刻正有许多专业人员进行清理,他们穿着厚重如机甲的潜水设备,人类脆弱的身体被保护在其中。 设备外壳应该是用有机材料制成的,否则在原初生物面前根本就是活靶子,别说清理了,连保命都是问题。 潜水艇的靠近并未打扰到他们,陈念屏息凝神,让精神力更加聚集在周身,确保能够隔离原初生物的感知。 否则一旦出了事,遭殃的可不止他自己。 随着特制酸液喷出,那些紧紧吸附在信标外壳上的原初生物被迫松开。 这些酸液不会对金属造成损害,却能够溶解肉身,机械化程度不够高的原初生物更是直接融化,成为海水中一朵朵缓慢扩散出去的浓郁血雾。 清理工作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地不断进行,在信标中生活的人们无论贫富,极少有人知晓这一点。 陈念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十多分钟,他还亲眼见到了两队清理员交接班,信标侧壁会开放仅供一人通过的通道,清理员进入其中,当然也会有一些海水和原初生物随之涌入,最终经过层层过滤,将只有人类进入到安全的房间。 不断有冲破环海平台防线的小型原初生物朝着辰砂游来,它们从潜艇的侧旁经过,完全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 突然间,一只蓝色的眼睛从陈念的余光里划过。 陈念短暂的一愣,立刻扭头看去,一只他认不出准确品种的鱼从潜艇旁游过,黑磷中散布了些许特殊的蓝色鳞片,组成了一只眼睛的形状。 恍然间,陈念想起了电幻神国中他肚皮上出现的那只眼睛,蓝色的蛇形竖瞳,恰似在管道中蜿蜒的能源流质,在鱼的身上,从他面前经过。 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又出现了。 “我们回去吧。”陈念无声地吞咽一口,扭头对沙弗莱道。兴许是深海暗沉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他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好。”沙弗莱答应,立刻驾驶着潜水艇上浮。 终于又到了阳光能够穿透的深度,周围一点点地亮堂起来,让陈念心中的焦躁也消退不少。 “看起来精神力阻隔还是有用的。”陈念道,“待会儿再到其他地方转转,参观一下,然后中午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饭吧——” 陈念正说着,突然看到那只蓝眼睛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原本应该奔向辰砂外壁,水蛭般吸附其上的鱼,不知为何跟了上来。 它就在潜艇侧旁靠近陈念的方位,沉默地跟随着上浮。 陈念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眼睛也出现了。 数不清的蓝色瞳眸自下方浮起,包围了整个潜艇,而陈念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精神力对自己的隐匿。 沙弗莱同样也注意到了异动,迅速拉动摇杆向上提升。 波动的海面就在头顶,在潜艇浮出水面的前一瞬,陈念在无数只眼睛中,看到了那条瘦长的畸形人影。 它窄窄的肩膀上生着两个椭圆形的头,细长手臂一直能垂到膝盖处,原本应该是双腿的地方生着四条柔软的足须,蛇一般在海水中摆动。 怪物浑身覆盖尖锐的金属棱刺,如同狰狞荆棘,将刺穿夜莺柔软的躯体,痛快饮血。 椭圆头部的中央,荧蓝色的竖瞳张开,冷冷地注视着陈念。 ——我在██你 空白的大脑无法认清这一瞬自己都作出了怎样的反应,但陈念觉得他应该是惊声大喊起来了。 蛇形竖瞳嘴唇般嚅嗫着,喷出一条水箭,穿透海水,刺破能够承受六百个大气压的潜艇外壳—— 准确无误地击穿了他的左胸。 在迅速将他包裹的冰冷海水中,陈念甚至都无法感知到疼痛,他不知道身侧的沙弗莱是否惊慌失措地抱住了自己。 陈念死死盯着那只被姜叔描述过的怪物,十八年前,它出现在熊熊燃烧的陈家宅邸,想要将他杀死,终于又在今天,显现在了面前。 剧痛和黑暗一同袭来,将他拽入无休止的深渊。 第155章 “嗬——!” 正坐在酒馆吧台边浅酌的少年突然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抽气声是如此剧烈,气流急速通过喉咙口,甚至都尖锐得形同哨声,直叫人怀疑会直接背过气去。 陈词紧紧抓住自己的左侧胸口,蜷曲的五指因极度用力骨节发白,衣料皱成一团,甚至下摆都从腰带里扯出,露出一小节白净的后腰。 “怎么了?!” 陈词听到傅天河慌张地问询,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此时此刻,他根本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心脏的位置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直接将它穿透,击了个稀巴烂,明明没有血喷涌出来,却好像浑身的热量都被迅速带走。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词的眼前不断发黑,他全靠着另一只手勉强撑着吧台,以及傅天河的搀扶,才不至于整个人倒在地上。 强烈的痛觉冲击着神经,直捣大脑,就要把颅腔内的软组织碾成一滩烂泥。 陈词就连呼吸都无法自控,他浑身剧烈地发抖,在傅天河的大声叫喊中,陷入无尽的黑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3节 不知过了多久。 疼痛如影随形,聚集在胸腔内,包裹着颤动的心脏,它再也无法保持每分钟75下的稳定节律。 呼吸紊乱,感知错位,这是陈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浑身像是栽进冰窖中那样冷,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肩头中微微散发出的热度。 那是沙弗莱在他身上植入的芯片,一旦他的身体指标出现大幅度波动,芯片就会发送信号,请求救援。 陈词艰难地聚集思绪,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被痛苦溺毙。 他必须要……快点醒来。 也许只过去几分钟,又或许经过了漫长的数个小时。 那剧烈到如同将心脏整个捣烂的疼痛终于消退了些许,陈词开始能够顺畅地呼吸。 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悠长,尽可能让身体快速缓过劲来,同时默默积蓄着体力。 陈词明白,身体上正在遭受的痛苦,反而会让精神更加超脱明朗,此刻他无法看到、也无法听到周围情况,习惯性地想要释放出精神力,进行探知。 却无事发生。 陈词惊讶地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像往常那样顺畅地释放出精神力,自十五六岁时起,那股玄妙的能量就被他极好地操控,如同看不见的肢体,同为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他的意识海中空空如也,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只剩一片荒芜。 不,不是干涸,而是……被强行压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是面对如此困境,陈词也没有慌张。 他凝神思索着,事发的前一秒,他和傅天河还在酒吧里一同喝酒,从旁人口中探听管道集中区的消息。 他们已经在酒馆中待了近两个小时,陈词拒绝傅天河那份淋了枫糖浆的可丽饼后,始终都喝着手里的淡酒。 他和陈念不同,没有酗酒的习惯,顶多也就是微微抿上一口,装装样子。 所以说不太可能是酒里出了问题,酒杯始终未离开他的视线,精神力更是悄然散布着,不可能有谁趁他不注意,往里面加了料。 难道说……是陈念那边出了问题? 这是唯一可能的情况了。 陈念他究竟怎么了? 陈词无法想象,但他隐约有种猜测,自己正在感受到的剧烈疼痛,可能是源自双子之间的心电感应。 如果是这样,那陈念…… 不行,得赶紧去问问沙弗莱。 陈词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 然而他看到的,却并非傅天河熟悉的关切面容,而是一条条竖在眼前的金属栏杆。 这里是…… 陈词抬了抬眼皮,现在他就连眼球都相当胀痛,稍微一动都带来强烈的酸胀,更多的景象被捕捉,昏暗灯光中,一切都带着不详的重影。 房间阴暗,顶部很高,以陈词这个姿势无法看到尽头,它整体呈方形,空荡荡的,墙壁斑驳脱落,像是某个废弃掉的区域。 而他正被关在一座铁笼内,牢笼的顶部和基底都由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打造,所以他才无法进行感知。 “你醒了。” 陈词自以为做得悄无声息,却在刚睁开眼不过十数秒,被发现了。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似乎知道陈词,现在没有抬头去看的力道,脚步声一下下地响起,一轻一重,如同拖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腿,主动走到铁笼跟前。 陈词看到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反射着的暗金色都能够照出此时他狼狈的模样,这人左腿的裤脚层叠着明显干瘪,和右侧脚踝对比鲜明。 这一刻,陈词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男人在笼子前停下来,他俯下身,金属手杖从铁笼的空隙穿过,准确无误地挑起了陈词下巴。 陈词被迫抬头,看到了有着金色蓬松头发的中年男人,他微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只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让人心生好感。 他的脖颈被金属覆盖,直到被衣领遮住,和上次见面相比,义体又更换了新型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扩大范围。 唐纳德·约瑟夫。 果然是他。 在他们离开三水之前,傅天河就被收藏家的手下追查,最终暂居看守所才得以逃脱,唐纳德应该是听说了月亮雨的新闻,来到了三水。 毕竟唐纳德可是亲身体会过陈词精神力的强横之处,很容易就能从这极度猖狂的风格和种种细节中,推测出可能和两人有关。 近些日子里,陈词莫名的被监视感并非源自信标,而是他被唐纳德暗中盯上了。 “你一定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吧?”唐纳德笑着道,“毕竟对你们两个来说,我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冤大头,你们在地下城横行霸道的第一桶金吧。” “……” 陈词暂时还说不出话来,强烈的疼痛干扰到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不过就算他现在能开口,愿不愿意搭理唐纳德还得另说。 唐纳德绅士地将陈词的下巴抬得更高,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对视:“我猜,你现在很想知道我是究竟怎么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只可惜你并没有权利知晓。” 不用唐纳德说,陈词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在酒馆内突然晕倒,傅天河肯定着急忙慌地就要带他去医院。 唐纳德的手下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跟踪,他们抓到如此大好时机,怎么可能不动手。 傅天河没有精神力,做不到思维层面的全盘压制,他就算再强,带着自己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拖油瓶,也肯定难以敌过唐纳德的众多手下。 如今他被带到这里,关进能够屏蔽精神力的牢笼之中,那傅天河呢? 陈词清楚记得唐纳德想要傅天河的假眼,甚至还为此一路追到了13号信息处理区。 体力在慢慢地恢复,陈词借着唐纳德让他抬头的机会,观察周围。 房间连通着一条狭长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紧闭的铁门,陈词能够听到接连不断狂吠从中传来,甚至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唐纳德培育的“狗”,陈词曾在他的宅邸里见到过。 “傅天河呢?”陈词问,声音带着疼痛之中的嘶哑。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先问一下自己的情况,还想着关心对方,真是感人啊。”唐纳德故作姿态地啧啧了两声,喟叹道,“就是不知道你那么在乎他,而他又会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呢?” 唐纳德拍拍手,陈词听到了锁链落下的哗啦声响,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 傅天河两手的腕被锁铐扣住,拇指粗细的锁链一直连到高高的天花板,他脸上全都是青紫乌黑的伤,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显然在被抓住时经历了一番血战。 反倒是陈词自己身上没有丁点伤口,他不知道alpha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把他好好保护住的。 傅天河原本是被打晕了吊上天花板,现在这一下直接被摔醒了,他挣扎着睁开红肿的双眼,竭力用双臂撑身,想要爬起来,一时间却使不上力,锁链被牵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傅天河艰难抬起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被关在笼子里的陈词。 “九月!” 他嘶声喊道,沙哑得似要咯血,傅天河死死盯着唐纳德挑起陈词下巴的拐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这是个足够漂亮的小omega,但我对他可没有多少兴趣。” 唐纳德悠闲地说着,他将手杖伸进陈词领口,衣领被扯开,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任何人都难以抗拒将目光聚集在上面的诱惑。 “不过我的手下们可是盼了许久呢,他们说越是这样的硬骨头,玩起来才越带劲,你还没有把他标记吧,为什么呢?难道想在这里亲眼看着他被十几个人轮流标记么?” 陈词无视胸口的冰凉触感,趁机看向四周,果真有身着黑衣的手下守在周围,他们全都是alpha,毫不掩饰的露骨眼神似乎都要将他身上的衣物撕碎。 “还是说……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把他救下?” 唐纳德收回了手杖,他面对着傅天河,眼中带着研究般的好奇:“你也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义眼,对吧?” “傅天河。” “眼睛,或者你的小omega,作出选择吧。” 傅天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死死盯着脸带灿烂笑意的唐纳德,听见身后走廊里传来狂烈的犬吠。 黑色眼睛里溢满了愤怒和仇恨,金色义眼却一如既往地明亮。 “你还在犹豫是吗?”唐纳德露出惋惜神情,“真让人伤心啊,你的小omega可是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问你在哪里呢,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被放弃的一方吧?” 陈词听着唐纳德的话,无动于衷,他正努力从胸口的感应疼痛中摆脱出来。 陈词告诉自己他并未受伤,正在刺激着神经只是基于心电感应的虚幻感受,他的身体各处都能够正常工作。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最低等的挑拨离间,唐纳德根本就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为他付出全部,那就是傅天河。 陈词默默地呼唤着精神力,此前他也有做过相关的训练,用自己力量去抵抗屏蔽。 但唐纳德在笼子里用的阻隔原石实在太多了,他的力量被牢牢压在意识海的最深处,如同那只五指山下的石猴,纵然有千万种神通,也使不出来。 傅天河一声不吭。 唐纳德见他这副样子,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看来你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小omega了呢,真可惜。” 唐纳德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他抬起手,以便更好地展示给傅天河看,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伴随着咔嚓声响,机关被接连打开,走廊上十几扇紧闭的铁门向上滑动,更加疯狂的犬吠声直冲耳膜,它们咆哮着,为即将到来的自由和食物欢呼。 同时唐纳德脚下的地砖上升,让他到达足够安全的位置,收藏家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期待鲜血的喷溅。 傅天河回头看去,那些凶猛的怪物狂奔而来,它们的目标是自己,以及正被关在笼子里,无处可逃的九月。 傅天河艰难地站起来,双腕上的金属镣铐让他的手臂格外沉重,才受过的伤更是让每一个举动都格外疼痛。 他转过身,直面正从狰狞口中喷出的臭气。 变异狗朝他咬来之时,傅天河直接将左臂前伸,尖锐利齿咬在手腕的铁铐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傅天河右手握拳,猛然锤出,正中狗眼,那重锤般的巨大力道直接将狗头打得歪到一边,飞洒的腥臭涎水中,眼球爆裂出白花花的粘稠物,和鲜血一起喷溅。 变异狗疯狂惨叫,却又紧接着被傅天河拽住了脖颈。 alpha揪住后颈处杂乱的皮毛,把足有一百六七十斤的怪物一甩,重重砸在了随后扑来的其它两只狗脸上! 然而又是一条巨犬扑来,朝着傅天河的腿咬去,alpha一个侧步勉强躲开,在巨犬即将冲进房间之时,他猛地一扯右手的铁链,准确无误地从那张开的大嘴中套住。 狗嘴角几乎要扯开,冲势被生生阻挡,顷刻间失去平稳,傅天河一手抓住它上颚,一手抓住它下巴,爆喝一声,竟是徒手将其撕成了两半! 腥臭滚烫的鲜血泼洒,淋满傅天河全身,内脏噼啪掉落在地。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4节 这下就连最为凶猛的生物也感受到了本能地畏惧,它们接连向后退着,不再敢贸然上前,饥饿让其中几只拖着死去同伴的尸体,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傅天河剧烈喘息着,他再度回身看向唐纳德,浑身浴血,那双眼瞳仍旧坚定。 “好,好!” 唐纳德忍不住鼓掌,纵然自己细心培育的两条变种狗就此死的不能再死,刚才的精彩战斗仍让他双眼迸发出狂热的兴奋光芒。 他紧紧盯着傅天河,如同再看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鲜血彻底激发了收藏家内心的变态因子,特别是那些流淌在傅天河脚下的内脏,甚至还带着最后的跳动。 如此强壮,如此凶悍,如果能被他收入麾下,必将成为得力干将。 可惜啊,可惜。 傅天河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刺进掌心,他现在完全靠着一口气撑着,才不致于跪倒在地。 铁笼中的少年似乎终于找回了一些力气,他勉强坐起来,目光透过笼子缝隙,落在身上。 会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吗?傅天河不知道,变异犬的血溅在他的眼球上,让一切都蒙上模糊不清的猩红。 唐纳德脚下的地砖又回到原位,他叹息着,对傅天河道: “何必呢?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只假眼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如此固执,只会害了你和小omega都丢掉性命。” 傅天河仍旧一声不吭,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 猩红血幕中,他看到唐纳德挥了挥手,那些待命在一旁的手下立刻上前,他们靠近笼子里的九月,如同一群黑色苍蝇嗡嗡叫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染上污秽。 他们并未打开笼子,但牢笼空间狭小,就算在外面,也能够做完所有事。 傅天河听到他们说着恶心不堪的话,他最为珍爱,捧在掌心里的月亮,如今成为了那些人口中甜美多汁的战利品, 他们要折断九月清俊的颈骨,让高傲的头颅被迫低下,只能哭泣着服务。 不知是谁的手掀开衬衣下摆,就要贪婪地抚摸,更是有人毫不怜惜地捏住omega少年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幢幢人影的缝隙中,傅天河终于看清了九月的表情—— 少年仍旧平静,如同周遭所有的存在都是虚无,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正遥遥注视着他,如同昨天夜里,躺在他怀抱中温存的时刻。 “给你!我给你!”傅天河颤抖着咆哮出声,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吼道,“把他放开!!!” “停。”唐纳德立刻摆了下手,得到他的命令,那群手下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只是仍紧紧站在铁笼旁边,随时等待着继续。 傅天河不住喘息着,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流淌出来,是血,还是泪? 唐纳德的手杖清点着地面,哒哒声响如同催命符,提醒着傅天河不要磨蹭。 傅天河。 恍然间他听到有谁在叫他的名字,母亲温柔的声音自记忆深处,哀伤地传来:无论如何,都不要丢掉你的这只眼睛。 ——对不起,妈妈。 傅天河睁开眼,他抬起头,面对着唐纳德,将手伸向右眼。 他触碰到了冰凉的光滑,但此刻他的指尖,好像还要更凉一些。 傅天河将手指探进眼皮,朝更深处挤去,他知道人类的眼眶其实很大,眼球只是镶嵌在其中。 指甲和眼皮内侧摩擦,带来尖锐的疼痛,毛细血管和神经被刺破,血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但还不是太多。 “傅天河!”陈词惊声大喊,从alpha眼中流出的鲜红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他重新回到了六岁那年,眼睁睁看着一切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生,却无能回力。 傅天河继续深入,摸到了自己眼眶的骨骼,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特质的眼球是硬质的,无法像普通眼球那样,被破坏着挖出来,只能整个取出,指尖陷入柔软的肉里,能够明显听到黏腻的搅动声,但,还不够。 疼痛已经剧烈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傅天河低下头,他紧咬着牙关,颊边坚硬到骨骼突出。 手指挤入,眼球被迫挪到相反的方向,却被眼眶框住,直到,植入的眼球和周围血肉完全剥离开。 “傅天河!” 血已经淌满了他的指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而傅天河也终于摸到了后端。 他深吸口气,猛然一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沾满血肉的金色眼球从眼眶中脱离出来,掉落在地,蹦跳着滚向前方的唐纳德,而傅天河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濒死野兽般咆哮嘶吼着,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右半边脸。 alpha肩背紧绷,急剧的痛苦中他弓着腰,脊骨和肩胛怪石般嶙峋支起,傅天河死死捂住空洞的右眼,但鲜血仍旧从指缝中流出,夹杂着,晶莹的紫色细碎。 那条河流,就要将他溺毙。 金色义眼滚到唐纳德脚边,被收藏家光洁锃亮的皮鞋挡住前路,慢慢停了下来。 为之追赶了近三个月的藏品近在咫尺,唐纳德却根本没有俯下身,去拾捡这颗刚刚从眼眶中挖出的假眼。 他抬起脚,狠狠地踩下去,将义眼碾了个粉碎! “果然……果然!” 唐纳德的声音带着兴奋到无法自控的颤抖,他紧紧盯着傅天河眼眶中不断流淌出的紫色物质,挥舞着双臂狂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 砰! 血花四溅。 唐纳德狂喜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这一瞬,这颗有着蓬松金发的头颅稀烂地炸裂开来,白花花地脑浆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布满扭曲的钢筋。 陈词走出铁笼,浩瀚无穷的精神力前所未有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就连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源自少年灵魂深处的能量突破了重重桎梏,以全然愤怒的姿态,释放出来,原石上裂开一道道纹路,竟是在这场对抗中被整个破坏! 就连金属打造的牢笼都扭曲着,敞开足够他通行的道路。 一条栏杆不翼而飞,断口处扭曲的毛刺表明它是被巨力生生扭断的,此时此刻,它正钉在唐纳德稀烂的脑袋上。 骨骼被挤压的牙酸声响接连不断,守在笼子边的手下们动弹不得,从脚踝开始,腿骨粉碎性折断,堆积在肌肉中。 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他们一寸寸地矮了下去,如同被压缩的饼干,发出脆裂声响,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感知身体从内部被破坏。 无法尖叫,无法挣扎,在意识极度清醒之中,感受自己被一点点摧毁。 陈词跌跌撞撞奔向跪在地上的alpha,衣领些微歪斜,却顾不得整理。 他紧盯着已然被鲜血淋满的人影,素来冷静的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傅天河!!!” 第156章 陈词从那被踩得稀巴烂的金色眼球旁跑过,他跪在傅天河身前,越来越多的紫色物质从alpha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傅天河竭尽所能地用手去堵,却无济于事。 陈词想到了他曾经做过的梦,义眼被汹涌的紫色洪流喷出,雨幕中傅天河从指尖开始石化,最终整个人碎裂。 他就要伸出手,抓住alpha因痛支棱的手腕,却在即将碰到之时,被一把甩开了。 “别碰我!”傅天河嘶声大喊,带着绝望痛苦中的悲哀,“离我远一点!我会害死你的!” 他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金色义眼是手术植入的,早已和眼眶组织有所牵连,如今硬生生地挖出来,疼痛直冲大脑,几乎要将人逼疯。 但更为强烈的,还是恐惧。 流淌出的点点紫色被他因疼痛充满泪水的左眼看到,那是死亡的颜色,笼罩着他的整个童年和人生。 而现在,傅天河能感受到,正有东西冲破束缚,从空洞眼眶中磅礴生长出来,贪婪汲取着正在流逝的生命。 尖锐地抵在他掌心。 omega少年正跪在他面前,就算被他呵斥,被甩开,也不愿离开。 ——走啊!你为什么不走啊! 他想要暴怒地吼出,却已经尽数失去了力气,甚至连omega在焦急说着什么,都无从听清。 直到,被温暖的手坚定覆盖。 陈词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将他盖住眼眶的手生生扯开,omega的力量原本是不如alpha的,但在精神力的加持下,陈词无所不能。 他看到了从空洞中流淌出的鲜血,还有自更深处钻探出来的紫色晶体,它会在傅天河残缺的眼中开出最美丽、最致命的花。 然后,蔓延至全身,直至内里融化成一滩血水,被吸成空壳。 精神力骤然缩紧,傅天河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吱嘎声响,旋即砰然断裂,掉落在地。 陈词拾起一截手铐,将尖锐的棱角对准自己掌心,用力划下。 伤口被制造,血顷刻涌了出来,陈词立刻用手盖住傅天河的眼眶,让温暖的液体流入其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又一次重复,无论此刻的alpha能否听见,“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陈词听到傅天河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alpha仍想要将他推开,只是力道实在太微不足道。 他再也不见先前手撕变异犬的强横,无助地蜷曲着身体,疼痛和流血正带走温度和力量。 陈词的血落入傅天河眼眶,他感受到尖锐的晶体刺在掌心,蠢蠢欲动,然而在它们碰到自己的那一瞬,勃发的生长就此停顿。 所有的增殖都被抑制,剧烈的生化反应正在发生,以最精尖的科技都无法体外合成的生物因子,溶解着名为ashes的紫晶。 它破碎,粉化,消融,剧痛在顷刻间得到缓解。 傅天河是这个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感染者。是的,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 多少次他看到傅天河自以为隐蔽地按压眼球,眉头紧紧皱着,很快又会无事发生般舒展开来。 alpha是如此渴求他,渴求他身上的一切,甚至连鼻尖的细汗都会被舔去,饶是如此,也执拗地忍耐着,不肯再次标记,也不肯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胸口痛得更加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陈词发现自己在颤抖,也许是心电感应还未过去,又或许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傅天河将眼球生生抠出的血腥景象烙入大脑,让精神力剧烈拨动着,以绝对狂怒的姿态,席卷一切。 陈词挤压手掌,更多的血流出来,通过破损的眼眶,直接进入傅天河体内。 他将alpha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颤栗的躯体,陈词听到了声音,自他的回忆中响起,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5节 “我要怎么才能救他们?” 年幼的他趴在管道壁上,望着下方苦痛挣扎的人们,紫色的荆棘在躯体上绽放,从口鼻眼睛中钻出,蔓延至更多地方。 他感到恐惧,只是那时的陈词还不知道这种让他手脚冰凉,浑身发麻的感觉为何物,情绪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 “你没办法救他们。”他听到负责人轻声道,带着掩不住的悲伤,“但你可以让更多人免受这种痛苦,远离死亡。” “那他们呢?”年幼的陈词并不关心所谓的“更多人”,他紧紧盯着下方,看到已然成为一尊紫色石像的母亲,被双目刺破的失明女儿触碰。 整个人碎裂开来,成为散落在地的美丽宝石。 “他们会死。”负责人的手轻轻搭在他幼小的肩头,迟疑过后,说出了那句残忍的真相。 “ashes,无药可医。” 不,一定有能治好的办法。 一定有。 随着鲜血的流入,傅天河逐渐安静下来,他似乎终于在稍微消退的剧痛中找回了神志,亦或是已经麻木。 “九月。”他嘶哑道,“不要管我,你走吧,我会害了你。” “你不会害了任何人,我打过疫苗,不会感染。”陈词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但傅天河知道,那不是血。 他缓慢且艰难地抬起手,握住陈词的腕,拇指轻轻摩挲着,如同贪恋着最后的温暖。 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下一刻,陈词猛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傅天河下巴! 他的手指强行伸进傅天河嘴里,径直扯住了alpha即将被狠狠咬断舌头。 “别做傻事。”omega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不允许任何人带走你的生命,包括你自己。” “我会传染给其他人……” “我说了,你不会!” “从十二年前,所有人类就开始依次接种疫苗,虽然疫苗的效果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弱,但在接种十年后的作用率还能维持在96.1%。” 陈词精准地说出这些数据,他再度挤压手掌,疼痛,更多的血流入,同时迅速思考着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是尘病,就算只有0.01%的可能性感染,对于染病的人来说,也是必死的结局。” 傅天河终于能够断断续续地说出完整长句子,他抬起头,右眼上沾染的鲜血被泪水冲去,逐渐从模糊的猩红中恢复。 他贪婪地望着陈词,似要将少年的样子永远印刻在心底,这是傅天河唯一无法舍弃的存在,却同样也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起码对我来说,绝对不会感染,我向你保证。” 陈词回头看了眼,起身跑到唐纳德处,他试图捡起已经被收藏家彻底踩烂的义眼,但根本做不到。 金色的内容物流淌而出,夹杂着细碎的颗粒,如同用太阳热度炼就的灿烂流沙,构成了“虹膜”,使其成为一颗金色的义眼。 很显然,至始至终,收藏家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颗眼球。 而是明明感染了尘病,却依然好端端活着的傅天河。 就连陈词此前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案例,在研究院和防疫站的最终报告上,ashes的死亡率是无情的100%。 感染者最终会溶解或石化而死,没有任何例外。 唐纳德是如何在看到傅天河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是个感染者的? 就连陈词和alpha相处了数个月,也才在刚刚知晓这令人震惊的真相。 正常人根本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因为在公众看来,由于有效疫苗的出现,ashes已经被消灭了。 还是说唐纳德此前就听说过这颗假眼的相关消息,隐约知道它的用途,才作出的判断? 义眼碎得太厉害,徒手根本无法将其收集,陈词重新回到傅天河身边,将alpha搀扶起来:“走,我们回去。” 致命的疼痛和瘙痒怯懦地退却,傅天河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对九月强烈渴求的真正原因。 他不敢相信,却真实的发生在了此刻。 带着晚香玉味道的鲜血,正在治愈他持续了十五年之久的苦痛,也许只是暂且的压制,但无论如何,都让傅天河必死的决心动摇了。 原本在决心用义眼换取九月安全的那一刻,他就准备好了去死。 搏斗和殴打让双腿失去的力气,傅天河身体的重量只能够压在陈词肩膀上,他努力想要驱动身体,尽可能减轻陈词的负担。 陈词将他的手臂扛在肩头,慢慢地走过狭窄走廊,从腥臭狗血和满地内脏,以及瘫倒在地上的众多变异犬中经过,走向尽头处斑驳的大门。 靠近之时,门锁扭曲着破碎,厚重的铁门自动向外敞开,街道上的灯光照进来,在地面形成一块暗黄色的矩形。 四下寂静,就如陈词预料,这里是一片早已荒废的场所,他们正处在工业基地的残骸中。 陈词定了定心神,他和傅天河的随身物件都被收走了,也没法看地图,当务之急是把傅天河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去。 . 陈词几乎是扛着傅天河走进电梯。 进入到这家位于四层楼的宾馆前厅时,正玩着终端的值班前台看到满身是血的傅天河,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就要惊吓出声。 精神力瞬间笼罩,所有惊声问询不再能够说出,前台的双眼变得迷离,任由陈词和傅天河从面前经过。 五秒钟后,前台回过神来,还以为刚才自己是发呆走神了,继续低头去看终端。 听到走廊上传来细微声响,原本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安安立刻睁开双眼。 趴在地上的大聪明也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明显激动起来。 安安深吸口气,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努力驱赶无孔不入的困倦,她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同时小心地释放出一点精神力。 经过这两天的教导,她已经能够稍微掌握一些了。 听到下一声响动的瞬间,安安猛地站起身,她迅速跑到门边,打开了反锁的旅店房门。 果然看到她的师父和师娘正在走廊上。 满目血色让安安霎时瞪大双眼,抬手用力地捂住嘴,陈词看到她,低声道:“来帮下忙。” 安安赶忙过去,把傅天河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和陈词一起将即将陷入昏迷的alpha抬进屋内。 让傅天河躺在床上,安安回身过去,把房门重新反锁,才磕磕巴巴地小声问道:“师、师娘这是怎么了?” 陈词:“他受了一点伤,去接点温水过来,再拿上毛巾。” 安安立刻照做。 陈词解开傅天河的上衣,果不其然,alpha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棍棒造成的青紫淤血埋伏在皮下,等过上一两天,会以更加恐怖的姿态,散布成大面积。 他双手的手腕更是被镣铐磨得脱了层皮,一片血肉模糊。 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陈词抿唇,除却胸口的感应疼痛,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一小块红肿淤青都看不到。 傅天河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毫发无伤的? 大聪明前爪搭在床边,嗅着傅天河身上的味道,变异犬的血液让它畏惧地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安安很快把温水端了过来,陈词用毛巾小心擦去傅天河身上的血迹。 最开始是他手撕变异犬淋上的,后来从alpha空洞眼眶中流淌的血染红了更多地方。 他仔细避开所有严重的伤痕,同时用精神力包裹着傅天河,试图降低alpha对痛觉的感知。 身体上的斑驳逐渐擦去,只是用过的毛巾放进水里,整盆水都在顷刻间变为鲜红。 安安跑去换水,就这样重复了十几次,才勉强把傅天河擦得干净一些。 “辛苦了,你去我们的房间休息吧。”陈词道,“接下来我自己照顾他就可以了。” 安安担忧地看着傅天河,点点头。 师父和师娘肯定是去做危险又重要的事情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好问起。 陈词过去给她用密码解开隔壁的门锁,还好这家宾馆可以同时使用房卡和密码两种解锁方式,要不然他所有随身物品都被唐纳德收走,根本没法回屋。 安安带着大聪明,好让陈词能够安心照顾傅天河。 一直到她走了,傅天河才睁开眼睛。 他的右侧眼眶整个都干瘪下去,好在方才安安完全被他满身满脸的血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现在,傅天河也在担心他的样子会惊吓到其他人。 “九月。”他轻声喊道。 “我在。”陈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傅天河的手放进被子,刚刚他在为alpha的手腕进行包扎。 “照顾好大聪明,我希望它能代替我,一直陪你到很久以后。” “和你相识的这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些话太像遗言了,又或者说根本就是遗言。 “你不相信我吗?”陈词道,“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现在你好受了很多吧,我不知道那只眼睛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应该是用来抑制尘病的。” “按理说摘除义眼之后,你的病情就会迅速发作,就像最开始,尘晶迅速生长,几乎要突破眼眶,但现在,你是不是基本上没感受到什么不适?” “之前你几次三番地背对着我按压眼球,应该也是因为内部的疼痛吧,但在和我亲吻或者有过其他接触之后,是不是就会迅速缓解?” “我没法向你详细解释,但是傅天河,我真的能够救你。” 傅天河安静听着,他知道九月说的全都对,但在没搞清楚具体原因之前,他不想冒任何可能出现的风险。 尘病带给他的恐惧实在太深太重,他的一生几乎都在紫色阴霾下,老鼠般苟且偷生。 傅天河曾亲眼见识过无数次,幼时的玩伴,隔壁的邻居,街角的流浪汉,惨叫着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引发新的悲剧,那他就算活下来,也会永远挣扎在无尽愧疚和痛苦之中。 “安心睡一觉,好吗?”陈词轻声道,“你可以放心地把事情全都交给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天河定定看了陈词数秒,轻轻嗯了一声,他左侧的黑色眼眸中写满了贪恋,最终不舍得闭上。 陈词握着傅天河的一只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此刻全是伤口。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6节 他安静望着alpha干瘪的眼皮,下方的空腔一直连通到大脑,晶体伺机而动,等待着下次得以蔓延的机会。 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确定傅天河确实睡着了,陈词才将他的手松开,站起身。 他给安安发送信息,让她劳心多注意着点傅天河这边的动静,独自离开了旅店。 二十分钟后,陈词重新出现在了那家废弃的工厂车间。 他关上厚重的铁门,一条变异狗的尸体就在脚边,曾经它挣扎着,想要逃离精神力的控制,最终却还是没能冲出象征着自由的大门。 它无力地张着嘴,焦黄利齿上还带有同伴血肉的碎末。 陈词走进车间,唐纳德的尸体还原模原样地躺在地上,至于牢笼那边,那群黑衣手下也早已悄然无声。 他们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如同皮囊做成的布袋兜着里面乱七八糟的骨骼、内脏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早已看不出人形,相互垛堞着,成为一片死寂的坟场。 陈词找到那抹金色,他再度蹲下,从口袋里掏出刚刚购买的试管。 他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吸取金色物质,注入到试管当中。 收集了最上层没有经受过污染的,陈词将试管盖上,放回口袋,又装了一些眼球球体的碎片在塑封袋里。 做完这些,他终于看向唐纳德。 收藏家的尸体已经不再流血,他被精神力甩来的钢筋一击毙命,整个脑袋都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了。 死亡对唐纳德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实在太便宜他了。 也该亲手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在脚底碾烂,让他感受和傅天河相同的痛苦才对。 精神力狂乱地扫过,希望能从这片空间里发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但没有,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陈词甚至期盼有残余灵魂这种存在,好让他亲手将唐纳德送进无间地狱。 他抽出那根斜钉在地上的钢筋,精神力爆发的瞬间力量实在太过强大,钢筋陷进去得十多厘米深,陈词用力了两三次,才拔出来。 他双手握住钢筋,高高举起,对准尸体的胸膛,用力地刺了下去。 噗呲。 躯体被刺穿的触感顺着钢筋传入掌心,如同在处理案板上的一块猪肉。而他,是屠夫。 陈词毫不怜惜地又拔出来,唐纳德的尸体顺着染血的钢筋向上一抬,又重重落回去。 血喷出来,落在他裤脚上。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直到尸体躯干被戳得面部全非,陈词才终于停下来。 他松开手,钢筋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胸口还在发痛,陈词意识到,它并非因为感应,他用力按在上面,眉头蹙起,略有些艰难地消化着陌生的情绪。 是愤怒,还有……难过吗? 过了许久,他轻轻呼出口气。 原来被牵动,是这种感觉。 陈词调整好状态,不再耽误时间,他拿出干净的丝布,将自己踩过和用手碰过的地方全都擦过一遍,抹除所有可能出现的指纹。 但地上那些属于傅天河的血他实在不太好全部清理,如果被查到相关的线索,也只能找沙弗莱帮忙了。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事。 陈词重新割开自己刚刚结痂的手掌,把血滴在那些散落的紫色晶体上,只是短短一个多小时,这些从傅天河眼中流出的晶尘就已经开始蔓延,最快的甚至都有冰雹大小。 随着血液的滴落,晶体开始融化,最终整个消融。 清除掉全部紫色,陈词的手掌都变得发白,失去了血色。 他用绷带简单包扎,正要起身,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有人来到之后,只需查一下血液的成分,就能通过dna确定身份。 他之前擦去脚印和指纹的举措,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陈词闭上眼,克制地吐出口气,他素来精准的判断还是受到了影响,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人们都说关心则乱,那现在的他符合这种情况吗? 陈词不再耽误时间,他确定已经清除了所有ashes,站起身。 omega环视一片狼藉的房间,冷冷的目光从众多尸体上扫过,如同他们只是一堆发臭的垃圾。 他打开终端,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陈念现在情况怎么样?几个小时前我突发胸痛昏厥,是不是他传给我的心电感应?】 【另外我们在三水管道处理区遇见了一点麻烦,已经处理好了,我杀了唐纳德,现场有ashes泄漏的可能,请立即派人封锁。】 第157章 【营养液12w加更】 海面一望无际。 波浪接连不断地拍打着沿岸,卷起白色的泡沫,携带着潮汐的规律,在阳光下破碎。 傅天河趴在小黄鸭的游泳圈里,随着海浪在浅滩处飘来飘去。 母亲身着泳衣,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时不时故意朝他撩起水花,傅天河大笑着闪躲,尽情嬉闹。 母亲平时要很辛苦的工作养家,他等了很久,才等来这一次在海边玩耍的机会。 有其他父母带着小孩游向更深的海域,傅天河见状,喊道:“妈妈,我也想去!” 母亲自然会答应他并不过分的请求,她推着游泳圈,带儿子去更深一点的地方。 “快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句。 傅天河立刻好奇地望去,第一时间还没能找到,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混杂在海水中,在阳光下呈现出美丽的紫色光泽,如同海底洞穴中的神秘矿物,被卷携着现于世间。 “好漂亮!”他惊叹道,“那是什么?” “可能是谁撒下来的东西吧。”母亲回答道,海中的大家都惊叹于眼前所见的奇异美景,越来越多的人向那边靠近。 随着海浪的推进,紫色粉末变得更多了,流沙般沉浮在海水之中,围绕着游客们的身体,成为照片中绚丽的背景。 傅天河用手去抓,他两只小小的手掌捧起海水,紫色如精灵跃动,附着在皮肤上,如果把它们装进漂流瓶里,一定很好看吧? 海中的嬉闹一直持续到天黑,太阳落下后,海水的温度开始下降,游客们也纷纷回到岸边。 他们喝啤酒吃烧烤,小孩们则蹲在地上,用沙子堆成各种各样的奇怪形状。 去过海边的第三天,傅天河和母亲开始浑身发痒,但那时候的他们以为只是普通过敏,稍微吃点药,情况就恢复了正常。 谁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没过多久,痒再一次出现了,只不过更加剧烈,聚集在傅天河的右眼中。 他痒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总是忍不住想要伸手抓挠,母亲只能不敢合眼地盯着他,防止他将自己的眼睛抠瞎。 最终痒变成了疼痛,傅天河开始发烧,就连母亲也挣扎在不断提高的温度中,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痒和疼从身体内部出现,根本无法缓解,只能生生强忍着。 也许大人还能勉强用理智克制,但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他根本无法忍受。 母亲强撑着带傅天河去了医院,却发现医院早就人满为患,无论是大型的公立医院还是违规营业的黑诊所,都挤满了前来问诊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症状:从身体内部迸发出的痒,还有眼睛口鼻或耳朵处的强烈疼痛。 那天傅天河没能看得上病,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第二天,傅天河一大早被母亲唤醒,准备早点去排号,却在家门口的街角,看到了一具生满紫色晶体的尸体。 一簇簇紫晶从他的口鼻,眼耳处涌出,遍布上半身,而露在衣服外的脖子和手背上满是淤血,似乎有什么就要刺破脆弱的皮肤,从内里冲出。 他们惊慌失措,正打算去询问,却发现隔壁的街道被整个封锁了,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全副武装,穿行在警戒线外。 傅天河在眼底的疼痛难忍中,听到了广播中的内容。 有一种未知的疫病正在迅速传播,感染者初期会出现皮肤瘙痒,持续发热,身体内部疼痛的症状,严重者可能导致死亡。如果出现类似症状,请第一时间上报给社区。 疫病以接触的方式进行传播,如发现紫色晶体、粉末或类似的存在,请立刻上报,不要进行任何形式的触碰。 由于初步判断疫情来自数年前坍塌的信标——月光,随着洋流被带来三水,防疫站目前已封锁了全部海岸…… 这时候的傅天河已经开始识字了,他听着广播中的话,抬头问她:“妈妈,我们……” “嘘。”母亲却捂住了他的嘴,她看着街角的那具尸体,立刻带着傅天河回到出租屋,迅速收拾好两人的行李,就此离开。 傅天河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只能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母亲,他们离开了这处暂住了两个月的地方。 傅天河也不知道在她们走后,街区有没有被封锁。 母亲带他兜兜转转,最终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矮棚。 也许它是哪位流浪汉留下来的,地处两个区域之间的夹缝,极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母亲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脏污破烂的矮棚改装,她的双手仿佛具有魔力,任何的东西都能在魔法的作用下,变得干净而整洁。 到了晚上,傅天河仍然能够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安睡。 “我们不需要上报吗?”他想起早晨的事,再度问道。 “先等等看。”母亲这样回答他。 “可是广播说,有可能会传染给别人。”傅天河前几天才新学了这个词,他不太能明白其中的具体含义,但也懂是不好的情况。 “广播说只有紫色晶体会传染,还记得早晨在街上看到了那个人吗,他就具有传染性,而我们现在还没到那种情况。况且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相比之下足够安全。” 母亲说着,将手轻轻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别乱想了,先睡吧。” 傅天河乖巧地点点头,他闭上眼,安静下来,很快就因为眼球底部的痒皱起眉头:“妈妈,我不舒服。” “再忍一忍好吗?” 傅天河闭上了嘴,他紧抿着唇,从有意识时起,他就知道要克制自己,就像在面对橱窗里想要的玩具时,假装不经意地走开。 傅天河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抓挠,却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 那是他第一次出血。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7节 关于那段日子,傅天河仅剩下的回忆,就是只有疼痛。 他的眼球正被某种不断生长出来的坚硬东西戳烂,每天都挣扎在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疼痛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哭嚎,尖叫着试图抠挖右眼,却被母亲死死地抱在怀中。 有好几次傅天河直接晕厥过去,然而醒来之后,迎接他的还是剧痛。 永无止息。 他的嗓子哭到嘶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同时开始流鼻血。 哭泣又让他鼻涕增多,每一次擤鼻涕都会带出来许多许多血。 也许是实在太痛苦,他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让与之相关的回忆变得模糊不清。 有很多细节傅天河都完全记不清了,但后来想起,那时候母亲的情况应该也非常不妙,只不过她还需要强撑病体,照顾年幼的孩子。 直到某一天,母亲告诉他,她要离开几天,让傅天河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乖乖在家里等她回来。 她准备了一些止疼药和镇静剂,告诉傅天河用量,警告他绝对不能使用过量,再三确认之后,母亲把他抱在怀中,不舍的亲吻,离开了。 家中有她事先留好的食物和水,傅天河按照她的规定严格服药,依靠止痛药和镇定剂,捱过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在第三天的晚上,母亲终于回来了,她满身疲惫,眼中却带着欣喜。 这时的傅天河右眼已经彻底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它不断淌出脓和血水,弄脏傅天河的脸和衣服。 他坐在床上,混混沌沌地看着母亲从胸前隐秘的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颗金色的眼睛。 母亲说这是某位炼金师的手笔,她通过一些非法途径获知了相关消息,得到了这颗眼睛。 “我能重新看见东西吗?”傅天河问。 “不能,但是如果能起到作用,它就可以让你活下来。” 母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凝视着傅天河的右眼,眼球内部已经被全然侵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膜蒙在上面,透出淡淡的紫色,如同不祥的翳。 傅天河看着母亲开始准备手术需要使用的工具,他是感染者,绝不能随意前往医院,所以她打算亲自动手。 纵然在此之前,她没有从事过任何与医学相关的工作。 换上那颗金色的眼睛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痛苦了呢? 他忍不住期待。 . 手术结束了。 眼眶里的异物让傅天河感受到强烈的不适,但总归来说也比那恨不得让他死去的疼痛好了许多。 他经常抬起手,用指尖敲打右眼,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这已然成为了年幼男孩的一种游戏。 自从生病,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母亲说他们要好好隔离,不能把病传染给其他人。 母亲开始教他很多事情。 教导从疫病发生后就有了,但这段时间变得格外严苛,她常常皱着眉头,批评傅天河做得不够好,似乎忘记了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傅天河用三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使用燃料,做饭烧水,清理衣物,打扫房间,以及最为重要的,在任何人面前伪装成快乐的模样,隐藏起全部痛苦。 母亲却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曾经她可靠的肩膀变得如此孱弱,甚至都无法拧干刚洗完的衣服,傅天河理所当然地承包了一切家务,他已经七岁多,是个大男孩了。 直到那个晚上,傅天河在睡前喝下一杯母亲端来的温牛奶,他躺在被子里,听妈妈讲起睡前故事。 那里有海面上绿意盎然的小岛,下雨时雨滴噼啪打在树叶上,小动物们会慌忙躲进树洞,抖去毛发上的水珠。 傅天河想象着下雨,在慢慢升起的困意中,进入梦乡。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再度醒来那刻,他听到了周围嘈杂的混乱声音。 数不清的人正在门外,他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严密地包裹在其中,只能看到一双隐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 他惊慌地寻找母亲,却被其中一人告知,她去旅行了。 身着防护服的陌生人蹲在他旁边,笨拙却竭力地安抚,其他人则搜过他家中的每一寸角落,将所有的物件全都装进密封袋。 “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防护服递给傅天河一本书,“好好拿着吧,别哭,也许有一天你还能再见到她。” 傅天河紧紧抱着那本工程书,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家清空。 到处都被喷洒了消毒液,就连他身上穿着的衣物都要求脱掉,换上新的。 有人过来为他抽血,放入仪器当中检测,最终结果出来的那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傅天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知道他找不到妈妈了。 一直等到晚上,这些人才离开,带走了所有东西,只给傅天河留下了那本书。 他们给了傅天河一个地址,和一张通行证,告诉他可以去那里暂住。 但傅天河才不要去什么孤儿院,他孤零零地坐在矮蓬门口,一年之前母亲带他来到这里,将流浪汉废弃的窝棚改造为他们温馨的小家。 如今只剩下了他自己。 妈妈是去哪里旅行了呢? 傅天河努力回想着母亲曾给他说过的所有话,试图找到一些相关的讯息。 然后,他便看到了远处熊熊燃起的火红,多么耀眼,多么温暖。 那是冬夜里小女孩划亮的最后一根火柴,点燃巨大的焚化炉,也点燃了整个梦境。 第158章 傅天河挣扎着从燃烧的冰冷梦中醒来。 右眼的空洞让他极度不适,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将其填满,手指,水杯,纸团,什么都行。 他浑身疼得不行,明明是昨天挨的揍,却在今天让他吃够苦头,傅天河艰难地动了动胳膊,疼地龇牙咧嘴,立刻惊醒了身旁睡着的少年。 陈词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傅天河还好端端地躺在旁边,松了口气。但很快,他的视线定格了,紧盯着傅天河的头发。 几秒钟后,他才勉强移开眼,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傅天河迟缓地点了下头,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陈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凑上去,吻住傅天河干燥的唇。 这是一个湿漉漉的吻,陈词深入傅天河本就不设防的牙关,轻扫alpha柔软的口腔,主动为他提供更多,他甚至还能从中品到淡淡的血腥味,傅天河嘴里也有伤。 陈词找到那处伤口,很显然,是遭受重击时牙齿磕出来的,他轻轻舔着,用舌尖抵住,笨拙地期望能当做安抚。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太一样了,傅天河的手忍不住收紧,抓住陈词手腕,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清晰重现在眼前,被锁在牢笼里少年挣脱束缚奔向他,他们仍然能够相拥。 真好。 许久过后,陈词才退开,他抿了抿湿润的唇,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昨天做的那些。 陈词不知道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对傅天河来说有多么艰难,因为挖出那颗一直抑制着ashes的义眼,就意味着死亡。 他要以生命,换取自己的安全。 “不要对我说这句话。”傅天河低声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九月的血……确实在抑制他的病情。 陈词抬起手,摸了摸傅天河的发,银丝落在少年指尖,“给我讲讲吧,你过去的事。” 过去……么。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词成为了傅天河的禁忌,他不会对任何人讲起此前的人生,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意味着他必死无疑。 要把埋藏了十多年的过去重新挖出,讲给九月听吗? 是的,他愿意,他愿意挖出那已经在泥土之下腐烂发臭的许多个日夜,捧在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双手献给少年,就算它饱胀着自己的痛苦和不堪。 因为他知道,九月不会用挑剔的审慎目光打量,也不会嫌恶地皱起眉头。 他只会用惯常的冷静,挑去脓包,引走毒液,试图从中找到还残存着生命的种子,重新播种,用自己的鲜血浇灌。 傅天河闭上眼,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空洞的右眼,才再度睁开。 就从……刚才的梦说起好了。 陈词安静地听着,听傅天河是如何在海边毫无察觉地感染,如何被母亲带着隐居在偏僻角落,寻求生机,如何挣扎在眼球溃烂,体内消融的痛苦中,又是如何获得由母亲亲手植入的义眼。 直到,他听傅天河说起她消失的那天。 陈词眼睫动了动,从傅天河关于表象的叙述中,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背后发生的事情。 她疯狂又严苛地教会孩子生存下去所需的所有技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慢慢长大。 ashes发病是有一个过程的,ashes会率先进入到人体内部,细碎的晶尘在内脏和血管壁上扎根,汲取营养生长,在这段时间内,是没有传染性的,患者只会感到瘙痒和疼痛。 但随着晶体越来越大,它们会开始朝着外部进发,如同寄生虫要冲破寄主身体的桎梏,完成繁衍生息的任务。 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三个月,当晶体从口鼻,眼耳这些薄弱处冲出体内时,患者就具有了高度传染性。 他们会作为养料,在短短一周内被吸干,或者整个被ashes同化,成为一碰就碎的塑像。 陈词不知道为何傅天河母子俩的潜伏期如此之长,有将近八个月之久,按理说他们作为第一批感染者,应该很快就会发病。 也许是和从炼金术师手中得来的义眼有关? 但再神奇的物质,也只不过能起到暂且压制的作用。 她清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身体溃破之前,选择主动报备。 她跟着防疫站的人离开了,留给傅天河一本书,当做遗物,并让他们告诉傅天河,她只不过是去旅行了。 金色义眼让傅天河不再具有感染者的症状,他逃过检测,避免了被无害化处理的结局,成为了一个因“视神经母细胞瘤”摘除右眼的可怜孩子,继续生活。 陈词把他捂住右眼的手轻轻拽开了,缺少了眼球,眼皮干瘪地闭合着,却一点都不像傅天河说的那样恐怖。 傅天河深吸口气,揭开伤疤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也许是因为正面对的人是九月吧,反倒让他有种格外轻松的畅快。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8节 是和从前通过用力按压义眼,盖过痒意般类似的畅快,近乎自虐的酸爽,让心脏和全身都连带着颤抖。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傅天河不愿意去防疫站人员给他安排好的孤儿院,就在三水的地下城中四处流浪。 他走过信标的各处,期盼着能够从哪个角落里找到正在旅行的母亲的踪迹。 两年后,傅天河从垃圾桶旁边醒来,听到了路过的人说,辰砂的研究院和防疫站共同研制出了有效疫苗,残忍带走了数百万人性命的尘病,终于被彻底消灭了。 他抬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右眼,无动于衷地裹紧外套,重新蜷缩起身子,睡觉。 母亲给他留下了一个银行账户,里面有此前攒下的不少钱,傅天河很省地用着,他像一根野草一样生活,违规打过零工,和肥硕的老鼠搏斗,借着路灯的光芒研读那本工程学书籍,去垃圾场拾捡一些零件,亲自动手操作。 脏了累了就租上一间廉价宾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疼痛仍时不时地从眼底发出,但傅天河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露出最为灿烂的笑容,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正承受着苦痛。 傅天河却觉得快乐。 为什么不呢?他还活着,能够填饱肚子,甚至账户上还有一点存款。 为什么不呢? 直到十四岁那年,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找到了他,告诉了傅天河他的身世。 喻永逸说,母亲是他的初恋,后来两人因纷争分开,他却不知道她已经怀孕,直到偶然有熟人说,在地下城见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男孩。 他说的话,傅天河一句都不相信。 傅天河曾问过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他却没有,母亲抱着他,告诉傅天河他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让他以后千万千万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但傅天河还是跟着喻永逸去了三水顶层,因为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妈妈。 “我住进了喻家的别墅,那里有他的现任妻子,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 “其实我不该说现任妻子的,因为喻永逸始终就只结过这一次婚,三水选帝侯乔险峰的侄女,就是他的原配。” “我只不过是个上不来台面的私生子。” “一开始我的虽然不受待见,但好歹过的还行,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分化成了一个alpha。”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喻永逸开心疯了,” 傅天河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但很可惜,我没有精神力。” 得知这一消息时,傅天河反而还挺高兴,因为他知道喻永逸煞费苦心将他找回,养在家中的真正原因。 乔丽娜虽然身为乔险峰的侄女,却是个beta,他们的三个孩子,几乎不可能分化成为高水平的alpha或omega。 但傅天河的母亲,是个omega。 以傅天河的体格,分化成alpha只是早晚的事儿,而顶尖的alpha会拥有精神力。 当今选帝侯乔险峰的年纪大了,不再能很好的承担起给三水进行核心程序修复的工作,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一个精神力强横的接班人。 这个接班人,最好能够从小开始培养。 喻永逸的希望就此破碎了。 他本以为他的儿子能够成为下一任三水选帝侯,甚至连乔丽娜都被他说服,愿意认傅天河为继子。 现实却狠狠地击碎了他所有设想,他做的一切准备,都成了无用功。 傅天河顷刻间成为了喻家人嫌狗厌的存在,原本他的三个“妹妹弟弟”还知道收敛一点,这下彻底不用演了。 只有最小的妹妹会靠近他,她只有五岁,还什么都不懂,只是本能地喜欢傅天河,但每一次都会被其他人呵斥着,让她远离。 不久之后,只比傅天河小几个月的弟弟突然分化成了omega。 并且,他有着精神力的萌芽。 喻家上下欣喜若狂,傅天河最后的价值也消失了,谁会喜欢一个浑身是刺,瞎了一只眼,还没有任何用处的私生子呢? 傅天河见状,干脆利落地拍拍屁股走人,乘坐只身前往星叶的航船。 白嫖了两年好吃好喝,真不错。 随后的几年,他在星叶自学工程,又去了烟晶和蓝矾,最终来到了辰砂,在13号信息处理区找了一份机修的工作。 这时,他21岁。 “大概就是这样了,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傅天河吐出口气,省略掉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他二十一年的人生,原来只用十多分钟就能够全部讲完。 如果写出来,应该也只是一本薄薄的书吧? 如果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陈词说不定会客观地评价上一句精彩。 但如今,他知道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对当时的傅天河来说,都意味着困境和苦难。 傅天河独自一人,就像当初母亲教过的那样,无论遭遇什么,都用灿烂的笑容面对。他几乎遭遇过世界上所有的不公,竟然还能够那么快乐。 傅天河戳了戳陈词的脸,少年眉头微微皱着,如同正在认真思索。 他的过去有那么值得多想吗? 直到,“咕噜”声清晰地从被子里传来。 陈词这才回过神,时间已经不早,傅天河这一觉近乎昏迷,睡去了而几个小时,他本就消耗巨大,也该饿了。 “我叫安安帮忙买顿饭。” 陈词起床,去叫隔壁的小姑娘,傅天河缓慢地翻了个身,适应着从每一处传来的疼痛,被爆揍了一顿可真难熬啊。 他撑着床头柜,坐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卫生间,想要看看自己缺失的右眼如今是什么样子。 傅天河来到镜子前,他一抬头,怔住了。 只见他原本浓密的黑发,短短一夜过去,已然全白。 现在的他,一头白发,右眼缺失,鼻青脸肿,身上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在空洞的眼眶内,布着软烂的肉,随之可能被晶体再度刺破。 如同……从阴沟里跑出的怪物。 傅天河深吸口气,他用力闭上眼,按在洗漱台上的手收紧,骨节都在发痛。 这个时候,陈词回来了。 他看到卫生间里的傅天河,alpha肩背伛偻着,似乎整个人都垮掉了,陈词甚至还清清楚楚地见证了一滴水无缘无故落下来,砸在了洗漱台上。 陈词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那是一滴眼泪。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傅天河。 陈词不太能够理解傅天河为什么哭,也许是太痛了吧,他拥抱着alpha,将头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抬起手,摸了摸傅天河的头发。 过了良久,傅天河声音颤抖着:“我变得好丑。” “哪里?”陈词抬起头望向镜子里的傅天河,他是真的不觉得有哪里值得alpha用这个词来形容。 脸上的伤痕很快就会消肿愈合,空洞的眼眶可以被遮掩,至于那一头白发,难道不是很多人拼命想要染成的颜色吗? 他的指尖从傅天河发中穿过,一夜白头并未改变傅天河的发质,仍是有些硬硬的坚韧,摸起来就像一条狗狗。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颜色,也可以染成其他样子。”陈词道,“但我很喜欢。” 傅天河很少从陈词口中听到他用“喜欢”来评价一件事物,omega永远都是冷静的,客观的,他会从外形、功效、实用度等方面作出判断,鲜少带入自己的喜好。 而如今,九月说喜欢他这幅样子。 这幅……狼狈又疲惫的样子。 无论少年是阐述事实,还是单纯地予以安慰,对傅天河来说,都让他心中的悲怆消退了不少。 他转过身,用力将陈词抱住,纵使这一动作牵动全身剧痛:“只要你喜欢就好。” 傅天河的下巴垫在陈词额头上,有点刺刺的,陈词索性就提议帮他刮一刮。 alpha伤得实在严重,两只手最近都最好不要沾水,陈词将泡沫打在傅天河受伤的脸上,小心地挑起他下巴,用刀片刮去刚刚冒出的细密胡茬。 就算陈词再谨慎,也免不了碰到傅天河受伤的地方,因为他整张脸没就哪处地方是好的。 傅天河眉头拧在一起,忍耐着疼痛,不让自己吭出一声,活到这么大,他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就是擅长忍耐。 水流哗哗,冲去刀片上的泡沫和胡茬,陈词帮傅天河把脸洗净,又用小方帕给他擦干。 “好了。”陈词左右看了一番,非常满意,精神力在这时察觉到了外面走廊上安安的靠近,在对方敲门之前,陈词率先给她打开了门。 “师父。”安安手里拎着他们的午饭,“稍微买了一点,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 陈词:“好,辛苦了。” 安安把饭放到桌上,她关切地探头看向傅天河,小声问:“师娘情况好点了吗?” “好些了。”傅天河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对她笑了下:“不用担心,昨天晚上有没有吓到你?” “怎么会呢?”安安赶忙摆手,“您没事儿就行。” 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吃过午饭,傅天河老想把自己的右眼捂住。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某种习惯,毕竟从刚获得义眼的那时起,母亲就无数次地严肃警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取下。 如今空洞的眼眶暴露在外,给傅天河的感觉更像是浑身赤裸着走在大街上,无法自控的羞耻和恐惧在心里蔓延,他所有的秘密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陈词看了他几眼,任由傅天河全程遮着眼睛吃完了午饭。 安安当然不会觉得有哪里奇怪,见到傅天河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师娘的一只眼睛是假的,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旧的那个丢掉了,可以换一个新的呀。 饭后安安抢先收拾好桌子,陈词对她道:“今天晚上我再教你。” “好。”安安答应下来,把垃圾拎出房外,关上了门,不打扰两人。 陈词又让傅天河躺到床上,alpha元气大伤,这两天还是尽可能的多加休息,ashes只是被暂且抑制了,陈词还没能想到将它彻底治愈的办法。 潜伏期间,尘晶也会在体内汲取感染者的生命力量,否则傅天河也不至于一夜白头。 傅天河刚一沾枕头,就又沉沉睡去,他这种状态陈词还比较放心,虽然他对情绪的感知还比较迟钝,但仍然能够发觉到傅天河身上表露出的毁灭性。 alpha想要毁掉的,是他自己。 陈词翻过两人放在墙角的行李,从内兜里拿出针线包,坐在桌边研究。 嗯,这种东西他当然不会用,生活在白塔,陈词怎么可能自己缝补东西,无论衣物还是用品,别说坏了,只要晒微沾染污迹,都会被立刻更换成崭新的。 之前旅行中,如果他们的衣服有哪里划开口子,或开了线,都是傅天河去缝。 但他有看过傅天河使用,细细的针线在alpha手中灵巧穿梭,只需要十几秒,就能把破损的衣物缝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39节 也不是多难的样子。 陈词直接上手,他找了一块白布,将其裁剪为两片相同的圆角长方形,中间填充上柔软的纱布,就要将它们缝在一起。 他屏息凝神,对着灯光穿线,擅长钢琴和小提琴的手稳得要命,一下子就穿进去了。 然后就是缝针。 陈词刺下第一针,确定果然不是很难。 他眼睫低垂,干得非常仔细,缝到第三条边时,针刺穿两层布料,垫在下面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阵细小的尖锐疼痛。 陈词条件反射地将手收回,看到一颗血珠,缓慢地从食指的指腹鼓出。 他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它,一直到血珠饱胀到了极限,只要稍微一颤动就会滚落下来。 陈词站起身,来到床边,他伸出手,将这一滴血抹进了傅天河的唇缝。 傅天河苍白的唇被染上浓丽艳色,睡梦中的alpha贪婪地伸出舌尖,将带着晚香玉味道的血腥尽数舔去,又似乎渴求地搜寻着更多。 陈词干脆将食指放进了他嘴里,感受到了迫不及待地吮吸,更多的血被傅天河吮出,刺痛随着规律一下下地出现。 但那毕竟只是个小小的针孔,伤口很快就难以再吸出血来,陈词将沾满了傅天河唾液的食指抽出,明显感觉到了那一瞬alpha不舍的挽留。 陈词抽出一张纸巾,把湿漉漉的手指擦干,继续回到桌边缝合。 第159章 【营养液12.5w加更】 咕噜噜…… 轻微声响环绕在耳边,宛如有接连不断的小气泡冒出,又悄然破裂。 陈念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光,透过他薄薄的眼皮被视细胞感知,化作电信号传入大脑。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靠近,因为光被挡住了,陈念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睁开双眼,仿佛甚至连这具躯壳都不属于自己。 也许他正在浸泡在海水中吧,只不过这一方海水温暖而细腻,让他本能地感到安宁。 意识昏昏沉沉,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得知。 陈念竭尽所能地想要思考,但思维却如同卡住的老旧齿轮,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原地发出无助的咔咔声响。 他只能等待着,是梦吗?如果是的话,一定是一场深重的梦魇,要不然怎么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主动挣脱出来呢? 咕噜噜的声响永不止息,成为这方无趣梦境中唯一的变化,让陈念意识到也许他正处于活着的状态。 眼前的光时不常会被短暂地挡住,也许它具有某种规律,但昏沉之中,陈念没办法做出详尽的判断。 他悬在水中,既无法浮上去,也触不到底。 隐约间,陈念似乎听到了嚎啕哭声,那人嘶嚎咆哮着,哭得痛彻心扉。 是谁啊?哭的这么没出息。 陈念想知道究竟是谁扰乱了这一方无趣的平静,他再度尝试,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成功了。 陈念看到了面前透明的罩子,以及一处很大的房间。 就像之前的所有梦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模糊不清,只能朦胧地辨认出轮廓。 在前方一米处的地方,放着个稍微有点椭的球形装置,装置中装有清透的液体,一个蜷缩的婴儿正漂浮在其中。 他看起来已经不小了,陈念不知道胎儿在各个月份里分别是什么样子,但那个孩子有手有脚,应该七八个月了吧? 他安静地待在那里,如同一根漂浮在水里的原木,陈念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却感受到光被侵扰。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它有着细长的身体,窄窄在肩膀上生着两只橄榄状的脑袋,手臂格外的长,能够伸到很远的地方,而腰部以下本该是双腿的位置,蠕动着数条分叉肢体。 陈念只觉得它非常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激起他心中本能的恐惧,想要浑身颤抖,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东西在对面的婴孩前停住,它细长的手臂轻轻按在罩子上,五指之间带着薄薄的蹼,仔细观察着其中的婴儿。 它俯身看了良久,长臂伸到旁边的控制台上,按下几个按钮,随后转过身。 眼前变得稍微暗了一些,之前陈念许多次感受到的光被遮挡,就是它来到了面前。 距离拉近,陈念终于能够看得更清,在那两颗凑过来的橄榄形脑袋上,金色纹路形成两只竖着的眼睛,它们凝视着他,和陈念对视,神情如母亲般温柔。 眼睛,眼睛。 如此熟悉,他曾在哪里见到过吗? 胸口突然冒出钝痛,只是短短几秒钟,就成发展为某种剧痛。 耳边不断的气泡声变得激烈,哗啦啦地翻涌着,陈念看到那只金色的眼睛从底部开始被蓝色侵染,曾经温柔的神情挣扎着消失不见,带着冰冷杀意地狠狠刺进他心口。 剧痛。 陈念下意识地想要呼吸,却吸入了一大滩液体,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同样被浸泡着。 肺部被水灌入,刺痛窜入大脑,颜色变得混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崩坏,仪器疯狂闪烁着警示灯,地板陷落,房间轰然倒塌,碎石砖块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拽着飞向混沌的虚无。 两只蓝色的眼睛升至空中,冰冷地俯瞰着,最终只剩下陈念和他对面的胎儿。 那胎儿仍旧沉浮在清透的液体中,安静地睡着,不曾睁开双眼,世界疯狂都与他无关。 在最后那一瞬,陈念看到在他的肩头,有一弯月亮形状的小小胎记。 滴滴滴滴—— 他听到尖锐的警报声,以及身边众多嘈杂急促的话音,原本轻盈的灵魂被一下子打入躯壳。 疼痛无处不在,有冰冷的金属贴上自己胸口,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麻痹,他整个人都随之向上抬起,再重重地跌回去。 那只硕大的莹蓝色眼睛就在天花板上,沉默地凝视着他。 一切都黑了下去。 ——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于世,对世界却几乎一无所知。 ——为什么我们记住的是过去,而非未来? 以及,我,为什么会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陈念再度听到了哭声,压抑在喉头中,痛苦呜咽着,光是听着就能被其中浓郁的悲怆溺毙。 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忍不住想:是谁死掉了吗?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 陈念感受到了微光,就像那个梦刚开始时一样,也许现在,他所听所感的,仍是梦中景象。 陈念竭力尝试着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成功了。 他看到纯白的天花板,并没有那只莹蓝色的眼睛,恍然间陈念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 阳光被拉紧的窗帘遮挡,只有微弱的亮度充斥房间,让眼前不至于一片漆黑。 压抑的抽噎声就在侧旁,陈念试图转过头去看,还没等他做出艰难地尝试,那人便被惊动。 下一秒,陈念便看到沙弗莱的脸出现在眼前,alpha双目通红布满血丝,鼻尖更是重灾区,看起来就像个红鼻子小丑。 发现他醒了,沙弗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滴泪从他眼中掉下来,砸在了陈念唇边,顺着唇缝没入口中。 又苦又咸。 陈念张了张嘴,他努力驱动声带,虽然很小,但仍能够发出震动。 “我……是到了天堂吗?”他轻声问道。 “不,这不是天堂,”沙弗莱嘶哑的嗓音剧烈颤抖着,“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陈念艰难道:“那我为什么会看到天使?” 沙弗莱大脑宕机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反应过来,陈念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被水箭击穿了胸口,又浸泡在海水中,抢救了数个小时,昏迷过一天一夜的爱人,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给他开玩笑??? 陈念见沙弗莱这副全然呆滞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他勾起唇角,呼吸稍微快了一些,就感觉到胸口处传来的疼痛。 他全都想起来了,自己和沙弗莱乘坐潜水艇,去看辰砂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部分,却在即将浮出水面之时,遭受了那只怪物的袭击。 一支水箭刺穿了他的左胸。 陈念还没来得及回忆更多细节,就感到有温热的水接二连三落在他脸上。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像是下了大暴雨,不断地滚出一滴又一滴的泪。 陈念不是第一次知道沙弗莱会哭,当初沙弗莱冷若冰山地拎着行李从卧室里走出,选择去到外面住时,alpha的眼角也红着,有明显哭过的痕迹,但陈念还是头一回看到过程。 他甚至还欣赏了两秒猛男落泪。 “你哭什么?”陈念问。 沙弗莱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他抓起陈念的一只手,将脸埋进少年还使不上力气的掌心。 陈念清晰感觉到泪水在他指间弥漫,汇聚之后,顺着手腕流向胳膊。 最开始沙弗莱只是无声地哭着,到后来从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陈念的梦中,总是伴随着这道声音,原来是沙弗莱一直在哭吗?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前爆发,沙弗莱甚至都有点喘不上起来,大口换气时喷吐的热气洒在陈念手臂上。 陈念使不上力气,只能尽力地动了动手指,用指尖蹭蹭沙弗莱的脸。 彻底标记的存在,让他能够对alpha此刻的强烈情绪感同身受,沙弗莱一直都是个挺含蓄的人,不会说太多漂亮话,用花言巧语哄他开心,和陈念之前认识的众多alpha截然不同。 陈念知道他很爱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数不清的时间和精力。 但此刻,他正前所未有地鲜明感知着,这种爱究竟有多浓郁,多炽热。 “别哭了,”陈念轻声道,“我伤的应该不是很重吧?毕竟心脏在另一边。” 沙弗莱勉强停住,低低地嗯了一声,喉咙哽得发痛。 病床上的陈念完全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一天一夜里,alpha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沙弗莱头一次知晓,原来人可以痛苦成这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0节 他眼前无时无刻不再浮现那时的画面,海水疯狂灌入潜艇,在流过陈念身边时被迅速染上鲜红,刺耳的警报声中,他们浮出海面,阳光下的一切都在破碎。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念的身体瘫软下去,只能竭力将少年抱住,用手捂住他胸口的洞,却根本无法阻挡鲜血涌出。 鲜红刺痛着他的双眼、神经和大脑,他拼命带着陈念游上岸,哀求着跪在军医脚边,被手忙脚乱地扶起来。 然后是抢救室外无休止的等待,那支水箭击穿透的不只是陈念,还有他的整个灵魂。 他枯坐在长椅上,把脸埋进掌心里,流了数不清的泪,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悔恨着为什么要带陈念来环海平台,恨不得将自己掐死。 直到医生走出,告诉他皇子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语调中满是庆幸—— 那支原本应该正中心脏的水箭,准确无误地从陈念所有重要血管之间穿过,只是刺穿了肺部。 因为陈念是个镜面人。 他所有的脏器,都长在和正常人完全相反的位置。 第160章 陈念是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 和所有孩子一样,小时候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人的心脏长在胸口正中间,就在那根硬硬的竖直胸骨下面。 直到他上生物课,看到了屏幕上的人体解剖图,全班的孩子都跟随着老师,将手放在左胸口处,感受着心跳。 陈念照做,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好奇地四处挪动,手掌却在右边感受到了跳动,正当他打算举手告诉老师,书上出错了的时候,一只行走在窗台上的老鼠吸引了他的注意。 陈念选择去和老鼠斗智斗勇,将有关心跳的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 也只是在放学回家之后给姜岱随口提了一嘴,当时姜叔愣了下,但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陈念就把这当做正常,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意识到不是书上出了错,而是自己和旁人有所不同。 但管他呢,反正他的生活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我还以为你早就注意到了。”陈念轻声道。 是的,沙弗莱本该早就注意到的。 他曾被陈念握住手腕,感受少年的心跳,在他下意识地向左挪动时,陈念把他的手放到了右边。 以及游泳之时,他在右侧感受到了陈念的心跳,还惊异于少年的跳动如此有力,隔得这么远,都那么清晰。 但沙弗莱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陈词和陈念是几乎完全相同的双生子,陈词的心脏是在左边,那陈念也应该—— 沙弗莱突然愣住了。 他想到陈念左肩上的月亮,他一起如果没记错,陈词的胎记是在右边。 曾经的双生子站在他面前,就像中间隔了一面镜子。 “我有点渴。” 陈念的声音唤回了沙弗莱的思绪,他赶忙起身给陈念倒水,电动病床自动向上抬起一些,陈念含住吸管,稍微喝了两口。 兴许有止痛药物的作用,他现在感觉还蛮好的,但主要原因肯定是伤得不重。 陈念吐出吸管,又忍不住想起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怪物在照顾还是婴儿的他和陈词?那应该是陈词吧,毕竟除了哥哥,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谁在肩膀上生着与他完全相同的月亮胎记了。 再结合姜叔说他和陈词是在育婴舱里诞生的,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但为什么从前一直照顾着他们的怪物,现在却想要杀死他呢?会和突然改变了颜色的眼睛有关吗? 陈词想要把这些全都告诉沙弗莱,他现在才刚醒,还没有多少力气,按理说应该老实地什么都别做,因为说话时的换气必然会带动肺部的伤口。 但陈念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沙弗莱知道这些。 陈念断断续续地说着,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描述梦中的内容。 实际上他觉得也许那不是梦,而是在他还未诞生时起,就存在的记忆。 其实陈念一直都很好奇,婴儿的记忆究竟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又去到了哪里。 记性最好的人最早也只能记得自己两三岁时候的事情,那在此之前呢?是因为婴儿时期只具有生存本能的日子太过缺少意义,所以才被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吗? 沙弗莱认真听着,他眉头皱起,眼角还带着哭过的红。 在陈念说完的那刻,沙弗莱立刻道:“好了,不要再说话了,你必须得好好休息,如果肺养不好之后,干什么事儿都会受影响。” 陈念点点头,不再说话,纵然有止疼针,现在这个时候他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皇子妃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出,医护前来查看情况,确定现在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随后到来的是皇帝。 无论陈念还是沙弗莱,都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陈念是个镜面人的消息必定会传去白塔,然后他们就会发现皇子妃的身体和原来相比完全变了个样。 陈念的身份不可能再被瞒住。 已经到了不得不坦白的时候了。 最开始陈念还挺怕皇帝的,那双和沙弗莱相同的紫罗兰色眼睛里总是写满了严肃,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但在见过几面之后,陈念逐渐放松下来,意识到没什么可怕的。 特别是他现在和沙弗莱建立了最终标记,alpha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听闻陈念苏醒,匆忙赶来的皇帝面色格外凝重,他站在病房内,望着病床上虚弱的少年,也没说其他,只是嘱咐陈念一定要好好休息。 但从他的眼神里,无论陈念还是沙弗莱都明白,他早就知道了。 也许从两人刚互换没多久开始,陈念搬入皇宫的当天,就和皇帝见过一面,后来更是在看望沙弗莱的时候,被皇帝发现了两款神经适配器。 但皇帝一直都没有戳穿。 面对眼下的情况,沙弗莱可没他父亲这么能沉得住气,皇帝离开病房之时,他紧跟着走了出去。 沙弗莱克制着语气,不让自己听起来太冲:“您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吗?” 皇帝:“你是指他们互换,还是指弟弟活着的事?” 沙弗莱:“它们俩还会有不同的回答吗?” 皇帝摇了下头,道:“我确实都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沙弗莱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拳: “您既然知道陈念一直都生活在地下城,为什么不予以资助?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面对长子显而易见的怒火,皇帝仍然平静:“具体情况我确实不太清楚,当初把他和姜岱送下去之后,我就再也没主动获取过消息,因为我发现,敌人就在我们内部。” 沙弗莱微微一怔。 皇帝道:“你和陈念要去环海平台的消息,事先只有很少人知道,那为什么陈念会如此巧合的遇袭?” 沙弗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开始他以为是陈念偶然中放松了精神力的屏蔽,但自始至终他都在旁边,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着陈念,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那怪物根本就不是被陈念引来的,而是事先得到消息,埋伏在附近? 当年陈家宅邸的火灾也极其蹊跷,偏偏发生在成为元帅牺牲的后一天,如果只有一件事还可以说是巧合,但那怪物两次都出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和地点,实在引人怀疑。 沙弗莱想到刚刚陈念给他讲到的梦境,和那怪物极其相似,但身上并未长满金属荆棘的生物照顾着培养舱中的胎儿,那真的是个梦吗? 皇室在危急时刻将陈念和姜岱救下,又把他们紧急送去地下城,此后不再进行联络,得以保证了他们十八年来在地下城的安全。 纷杂的线索盘踞在脑中,一切都极其蹊跷,他们一直都在努力调查,但进展好像微乎其微,并且陈念已经因此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如果不是他的心脏恰巧长在右边,后果如何简直不堪设想。 也许已经到了不能光靠他们四个人力量的时候了。 沙弗莱道:“我能相信你吗?父亲。” “可以,因为至始至终,我和你们都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皇帝伸出手,按在沙弗莱的肩头:“既然现在我们的消息已经被敌人知晓,那就没有再按照原先计划行动的必要了,你大可以向我托付更多的信任,或者寻求帮助。” 沙弗莱定定地看着他,父子两人对视,在这一刻,沙弗莱还是选择相信他的父亲,既是出于多年来无法抹除的亲情和信任,更是因为姜岱说过的那些话。 身为知晓许多细节的陈家管家,姜岱直到现在都信任着他父亲。 沙弗莱:“陈念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但陈词那里了点问题,他在三水,说有某个地方发生了ashes泄露,我还没有来得及叫人去封锁。” 皇帝点了下头,道:“把地址发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陈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没有提,但应该还好吧。”沙弗莱想到,陈词给他发的消息里还说他杀了唐纳德。 不久之前唐纳德追查傅天河,他帮着傅天河找了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身,没想到唐纳德竟然能直接追到三水去。 医院的走廊上到底不适合详谈,皇帝先去派人处理ashes泄漏的问题,让沙弗莱有时间回去再好好商量。 临走之前,他递给了沙弗莱一块存储器:“待会儿你和陈念把这个看一下,记得一定要关闭所有智控系统。” 沙弗莱答应下来,将存储片放进口袋,目送父亲转身离开走廊,略带匆忙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井处。 沙弗莱长长地深吸口气,推门进入病房,陈念正老老实实地躺着。 刚一醒来就和沙弗莱说过不少的话,陈念现在也很累。 陈念强打精神让自己别睡着,他非常好奇外面沙弗莱和皇帝会说些什么,要不是现在实在虚弱,都有点想用精神力稍微看探看一番了。 主要是陈念太想知道,对于他和陈词互换一事,皇帝的态度究竟如何。 沙弗莱率先关闭了房间内所有的智控系统,只留下陈念的生命监测仪,低声道:“我父亲基本上知道所有的事,他说接下来会帮助我们。 “在你还在抢救的时候,陈词还发来消息,说他突然感受到强烈的胸痛以致晕厥,询问是不是因为心电感应产生的。 “他在三水那边遇见了一点麻烦,我已经拜托父亲去处理了。” “遇见了一点麻烦?”陈念立刻紧张起来,问道,“我哥怎么了?” “唐纳德追着他们去到了三水,陈词杀了他。”沙弗莱没说ashes泄露的问题,虽然他觉得陈念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但目前alpha还是信守着他对陈词的承诺。 陈念愣了下,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杀人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恐怖,但只要哥哥安然无恙就行,倒是唐纳德究竟干了什么,才把陈词惹到这种程度? 沙弗莱拿出存储条:“你现在感觉还可以吗?累不累?父亲让我们俩看看这个。”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1节 陈念:“感觉还可以,就是胸口有点疼,可能是止疼针效果减退了,来,先看了再说。” 沙佛来将储存条插在自己的终端上,展开虚拟屏。 存储条中只有一份视频,沙弗莱把它点开吗,短暂的黑暗后视频开始播放。 他们看到了海面,非常熟悉的海面,泛着清晨的粼粼波光,陈念只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昨天早上前去的环海平台区域。 海波剧烈激荡着,暗色的潜艇从水面浮出,透明的罩子上破了个洞,海水正争先恐后地涌入,转瞬被鲜血染红。 正是他出事的时候! 但潜水艇并非画面的主角。 透明的屏障自空中展开,狠狠地切入海面,而早就隐藏在海底的网兜骤然上升,突然通流的高压电使得整个海面都发出噼啪巨响! 霎时间海浪激荡,几乎要掀起数米高的海啸,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中拼命冲撞,试图逃出。 但无论屏障还是兜网都十足坚韧,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一步步缩小,直到将那有着两个椭形脑袋的怪物困在其中! 它手臂和躯干上覆盖着机械外壳,荆棘般的棱刺密密麻麻从网洞里刺出,却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把特质的兜网破坏。 两颗头颅上的蓝色眼睛疯狂收缩,瞳孔如蛇般细长,它发出嘶嚎,引得海中的原初生物们疯狂反扑,却被高能电流直接击穿。 数不清的原初生物尸体肚皮朝上着,密密麻麻地漂在海面,被高压电击得焦黑,仿佛都能够嗅到画面中烤糊烧焦的味道。 、 这、这……?! 陈念震惊得无以复加,在自己遭遇袭击后,罪魁祸首竟然被捕获了! 他扭头看向沙弗莱,发现就连alpha也满脸震撼地瞪大双眼。 当时沙弗莱满心满眼都是胸口被洞穿的陈念,他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至于周围还发生了什么,沙弗莱根本就不知道。 视频就此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也就是说……”陈念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道,“其实环海平台事先知道那个怪物会过来,早就做好了把它捕获的准备?” “那……我是诱饵吗?” 沙弗莱根本无法给出回答,陈念那句虚弱的疑问,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 父亲说他们内部存在奸细,出卖了他和陈念的行踪,而将怪物成功捕获的行为,又表明了早就有人知道这趟行程会出问题。 沙弗莱深吸口气,吐出,再深吸口气。 他站起身,道:“我要去问他们。” 陈念:“问谁?” “我父亲或者辰砂。” “先别去了。”陈念用指尖轻轻扯了下他衣袖,与其说扯,不如说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还使不上力气。 “把那东西抓到是件好事,况且我也没真受很严重的伤——” 沙弗莱最后几乎是吼出来:“要不是你的心脏长在右边,现在你已经死了!” 陈念眨眨眼,尽力安抚着alpha:“可现在不是没事儿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好啦,坐下吧,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我们两个先讨论一下,你冷静冷静,给我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吧。” 沙弗莱剧烈地呼吸几次,重重坐回椅子上。 这次危机把他平日的稳重和沉静全都撕得稀巴烂,一想到他挚爱的少年就在他眼前被洞穿,鲜血浸没了两人的身体,沙弗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不被愤怒和焦躁占据,开始从头梳理目前他们已知的线索。 “所以说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陈念总结道,“信标一方以我受伤为代价,成功抓捕了当年陈家纵火案的元凶,并且如果不出意外,此后我和陈念应该就不会再因为它出现问题了。” “仔细想想反而是件好事,总比心时刻悬在喉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偷袭好的多。” “我不能接受用你来当做这个代价。” “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陈念轻声道,“也许我的心脏在右侧也是这场计划中的一环,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本来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有大局观的。” “如果床上现在躺着的人是我,我确实也能这么说,可光是想到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我就……” 沙弗莱说不下去了,他嘴唇紧抿,沉默地抓住陈念的手,少年食指上还夹着监护仪的指脉氧夹子。 ……不会又要哭吧? 这一刻,陈念终于确定,此前他因为沙弗莱产生的纠结,流过的眼泪,努力做出的改变,都是值得的。 “沙弗莱,”他轻声喊道,“你亲亲我。” 面对少年的要求,沙弗莱俯身凑上来,轻轻碰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非常轻柔的吻,如同alpha正面对着稀世的易碎品,陈念不再像往常那样强势地引导着一切,占据主动权。 这一次,他只需要用心体会沙弗莱的柔情和疼惜。 一吻终了,兴许是摄取了沙弗莱的信息素,陈念心下平静了不少,潜意识里的紧绷也在消退。 寡淡的口中现在包含着淡淡酒香。 “才发生过这样的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说以后的日子能够保护好你,但是陈念,我会竭尽全力不去让你再受其他伤害,就算要以生命为代价。” 陈念轻轻地嗯了一声,沙弗莱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低声道:“睡吧,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 陈念真的很累,他重伤之后初次醒来,就说了很多话,还接受了太多惊天动地的消息,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格外疲惫,没过几秒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沙弗莱凝视着他的睡颜,鬓角的乌黑碎发衬得陈念脸色更加苍白,他素来红润的嘴唇失了血色,只因方才的吻稍微湿润,兴许是感到疼痛,他眉头微微皱着,睫毛时不时轻颤。 沙弗莱拿起终端,准备给陈词发送信息,却突然迟疑了。 既然敌人在内部,那他的终端会不会也一直在被监视着? 现在和陈词联络,会有暴露的风险吗? 怪物已经被抓到了,他们暂时应该可以获得片刻安生,况且他必须得给陈词报个平安。 沙弗莱不再多想,他发送消息,告诉陈词目前陈念的状况,和昨天都经历了什么,让陈词不要太过担心。 【我回去搞清楚那个怪物的具体情况,也许过上一阵,会去三水找你,一同前往月光。】 第161章 沙弗莱把自己回复的内容看过一遍,才放下终端。 距离陈词询问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当时陈念还没醒,他整个人沉浸在疯狂和痛苦当中,根本顾不得看消息。 希望他迟来的回复没耽误陈词那边的事情。 陈念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了,白塔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从一开始他们就推测陈念很可能拥有和陈词相同的天赋,也许白塔会把陈念也带过去进行血液提取。 三水出现ashes泄露,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感染,肯定需要更多疫苗。 于是沙弗莱又加了一句:“如果情况需要,我就把ashes告诉陈念吧,也好过他从别人那里得知消息,接受起来会更加困难。” 陈词暂时没有回复,现在这个时候三水处于夜间,也许他正在休息。 沙弗莱查看终端上的秘密程序,程序是他亲自编写的,和陈词肩膀上植入的芯片关联,能够获取陈词身体的相关数据,确保在对方遭受危险之时能够予以救援。 果不其然,沙弗莱看到数据在昨天突然出现了峰值,瞬间超出他此前设定的安全范围,时间点正好是陈念受伤的时刻。 双子之间神奇的心电感应让远在三岁的陈词也受到了影响,甚至都因为剧烈的疼痛昏厥过去。 对于陈词来说,陈念受伤的位置正是他心脏所在。 然而那个时候他正急着抱陈念上岸,根本顾不得关注终端发出的警告。 强烈的愧疚再度涌上沙弗莱心头,他不光没能保护好陈念,还害得陈词遭受了苦痛。 从那之后的数个小时里,陈词的数据一直都保持在高位,并且有一瞬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各项指标几乎超出了人类身体的极限。 好在随后数据逐渐趋于平稳,维持在了正常水平。 那一刻陈词遭受了什么?是他杀死唐纳德的时候吗? 沙弗莱暂且还不清楚,幸好陈词的情况转危为安,否则他绝对会为自己的失责愧疚一辈子。 沙弗莱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紧紧地握着陈念的一只手,事态终于缓缓归于平静,他这时才感觉到难以忽略的疲惫。 alpha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精神和情绪更是消耗巨大。 接下来肯定会有各种状况应接不暇地发生,他需要稍微养一养精神,陈念的身份暴露在即,面对白塔,他是少年唯一的支柱。 沙弗莱闭上双眼,几乎是在身体放松下来的瞬间,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陈念是被疼醒了。 兴许是止痛针的效果消退得差不多了,胸口的疼痛伴随每一次呼吸,窜入大脑。 他呲牙咧嘴地醒来,痛苦扭过头,就看到沙弗莱正趴在床边睡着。 alpha还是坐在那张陪护椅上,两只胳膊放在床边,铂金色的脑袋枕在上面。 沙弗莱想握住陈念的手,又怕他会觉得凉,就只捏着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截指尖,似乎生怕稍一松开,陈念就会消失在身边。 沙弗莱个头挺高,他保持着趴伏姿势,光是看着就怪难受的。 陈念知道沙弗莱一定熬了很久,没舍得将他叫醒,自己默默地忍受着疼痛,还好,不是实在忍不了的那种。 如今他独自一人,静下心来,终于可以思考更多问题了。 游戏内那只小小的异形在他肚皮呈现出蓝眼睛的形状,而在海中,他被鱼群身上的蓝眼睛包围,更是在发动袭击的怪物头上看到相同的标志。 然后就是梦中。 那怪物和现实中相比起来好像更温和一些,浑身不再生有可怖的金属棱刺,覆盖机械部分,脑袋上的眼睛也是灿金色的。 显而易见,那个时候它是在照顾自己和陈词。 但最后,如同被侵袭般,染上了晶莹的蓝。 陈念总觉得梦中的场景就是他胎儿时期的记忆,否则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梦见那样的场景呢? 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怪物的立场其实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照顾他,改为想方设法地杀死他。 至于其中原因,很可能和变色的眼睛有关,而军方已经成功将怪物抓捕,说不定他们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线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2节 陈念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整个过程被他控制在相当慢的速度中,因为一旦快了,他的伤口就会更加疼痛。 陈念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姜叔虽然身体不好,但把他照顾得格外仔细,顶多是在姜叔看不到的地方,陈念会因为调皮有一些不严重的磕磕碰碰。 所以这样的伤痛对陈念来说还是头一次。 呼叫铃就在手边,只要按一下就会有医护过来,帮助他缓解情况,但势必会吵醒正在酣睡的沙弗莱。 陈念不知道alpha睡了有多久,但应该很久没好好休息了,陈念心疼沙弗莱,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不能动弹,就这样干巴巴地躺着,实在无聊。 陈念甚至在阵阵疼痛中又一次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陈念已经饿得不行了。 胸痛倒是消退了不少,看来已经有人过来给他打过止痛针。 陈念看向一旁,原本趴在他手边睡着的沙弗莱正站在窗边,压低声音,和谁打着通讯。 陈念没有出声打扰,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认出应该通讯那头的人应该是皇帝,他们在说什么“封锁、处理”的事情。 是处理他遭受袭击的海域,还是其他地方? 沙弗莱的话音听起来格外严肃,应该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吧,好像还提到了陈词? 沙弗莱最后嗯了几声,挂断电话,他转过身,发现陈念醒了,还有点惊讶。 alpha赶忙快步来到床边,俯下身低声问道:“想喝水吗?会不会有点饿?” 陈念点头,老实道:“饿了。” 沙弗莱立刻从一旁的保温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由御厨烹饪的肉粥最适合陈念目前的状况,营养丰富又易于消化。 沙弗莱拿起勺子,坐在床边,在陈念胸口处铺了张帕子,防止弄脏病号服。 一瞬间陈念只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还要带着口水巾被喂饭。 沙弗莱舀了一勺新鲜的肉粥,凑到自己唇边轻轻碰了下,确定温度正好,才送到陈念嘴边。 陈念张嘴含住,肉粥碰到唇齿的一瞬间,香味蔓延开来,最原始的大米和肉的滋味,又带着淡淡的酢浆草和肉桂味道,却不腻人,滑嫩地流过舌面。 饥饿之中就算普通食物都是绝世美味,更别说这是御厨精心烹饪的营养餐。 陈念含泪将粥咽了下去,连话也顾不得问,迫不及待地再次张开嘴。 一直被喂了十几勺,温热的粥下肚,让胃里的饥饿感有所缓解,陈念这才心满意足地问:“刚刚你在和陛下打电话吗?” “对。”沙弗莱把勺子送到他唇边,“张嘴。” 陈念:“我听到你们说起陈词还有封锁,哥哥那边出事儿了?” 沙弗莱:“他杀了唐纳德,我们要帮他封锁现场,毕竟唐纳德也是辰砂这里有名的人,如果消息走漏,会有点麻烦。” 陈念噢了一声,他又喝了口粥,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沙弗莱沉默了,就这一瞬的犹豫,让陈念确定,果然他有事瞒着自己。 他定定地盯着沙弗莱,琥珀色的眸中映出alpha眉宇间的郁结。 “陈念。”过了许久,沙弗莱终于轻声道,“如果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但由此能够拯救数以千万的生命,你愿意去做吗?” 陈念并未直接回答:“是什么样的牺牲?” 沙弗莱:“每个月定期遭受一些痛苦,被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但会失去自由。” 陈念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是在说我哥吗?不,你在问我,就表明着其实我和我哥是相同的?” “所以说他每个月的身体检查并不只是简单的检查而已,对不对?那天他回来别墅之后,脸色很不好,他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我们需要陈词的血。”沙弗莱深吸口气,在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对陈念坦白,纵然他还没有收到陈词的回复。 但沙弗莱觉得情况已经到了需要大家共同面对的地步了,如今陈念刚从险境中脱离,他有权知晓全部的真相。 沙弗莱:“你知道ashes吗?” “什么?” “你可能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尘病。” 陈念短暂地愣了下,这个他倒是知道。 尘病是在大约十五六年前突然出现的流行病,感染者会被紫色晶体寄生,它们最先进入体内,附着着内脏慢慢生长,然后从内而外地突破人体,直到寄主的身体被整个吸空。 尘病肆虐了将近三年,带走了数百万计的生命。 好在后来疫苗被成功研制,所有人类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接种,疫情被有效地控制住,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疫苗研究出来的时候,陈念年纪还小,可能才六七岁,他们这一代人,基本上对疫情都没多少印象。 疫苗,每个月都要,陈词的血。 陈念猛然瞪大眼睛,如果不是受了伤,他绝对会整个人窜起来:“你们用我哥的血做了疫苗!” 沙弗莱点头:“是的,陈词在这十二年来拯救了上千万人类,他是全人类的英雄。” 陈念震惊得无以复加,纵然他早有猜测,白塔一直将陈词禁足是想拿他做生化实验之类的,但当真相如此赤裸地摆在面前,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怪不得陈词从小就一直生活在白塔内,怪不得他要和沙弗莱建立婚约,怪不得他每个月都需要去做身体检查,怪不得他如此向往自由。 兄弟两人相认之后,他们的每次互换必定会留出一周的时间,恢复原本的身份,是因为陈词需要去定期抽血,制作疫苗。 而至始至终,陈词都没有给他提到过一句,纵然自己几次三番地主动问起,哥哥也总是以最淡定、最平常的态度告诉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原来他一直都被所有人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陈念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以为大家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需要分享所有信息,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应该感到生气愤怒才是。 但陈念能想到沙弗莱和陈词选择隐瞒的原因,出于对他的保护,也是出于某种愧疚。 他们因自己从小生活在地下城,在那样混乱不堪的环境里长大而心存愧意,便想要将他更好地保护起来,不去面对太多残忍。 陈念根本做不到去生陈词的气,特别是想到一直以来承担着如此艰巨责任的,都是他被关在白塔里,以自由为代价的哥哥,更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这是陈词的主意。”沙弗莱轻声道,“还记得你在元帅故居的桌子底下看到的紫色发光物吗?其实化验结果早就出来了,那是ashes的代谢产物,只有感染过它的人才能够看到。” 陈念瞬间倒抽一口凉气,胸口连带着疼痛,他却顾不上:“那你用手碰过它!岂不是——” 沙弗莱摇头:“没关系,我打过疫苗,疫苗的屏障效果非常好。” “所以说,正是因为我和陈词具有同样的天赋,所以才能够看到那个紫色。” 陈念心中百感交集:“父亲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用ashes当做标记,以此希望日后有一天,我们两兄弟能够发现他隐藏的东西。” 沙弗莱嗯了一声:“应该是这样。” 陈念用了几分钟消化,其实他早有预料,面对真相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沉重得有点超出他预料。 用自己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生命。 非常典型的电车难题,绝大多数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那一个人吧,毕竟一人与数千万人相比,就算功绩再如何卓越,也是无法和更多生命相比的。 只是当要被牺牲的人变成他的亲人,甚至说他自己时,陈念就没办法再用绝对的理智思考。 还好、还好他们需要做出的牺牲,只是定期提供的一些血液,和自由。 陈念深吸口气,对沙弗莱道:“再给我详细说一下ashes吧,我知道的太少,之前也没有特地了解过。” 沙弗莱省略了所有废话,直接从最重要的内容简要说起: “它是一种类寄生物的矿石晶体,没人知道ashes究竟来源于何处,它出现在月光坍塌后的第三年,经过溯源,我们发现ashes从月光附近的海域首次出现,随着洋流被带去了最近的三水,然后迅速传播开来。” “感染ashes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ashes在初期会附着在内脏上,吸取人体的营养,从内部开始生长,直到刺破身体,寻求更大范围的蔓延。” “我和陈词是月光坍塌后不久出生的,而ashes在我们出生的三年后蔓延,我和陈词的血又能够充当疫苗。” 陈念顿了顿,其实只要把时间梳理一下,情况就非常明晰了:“疫苗的存在应该晚于疫病才对,这就意味着ashes其实早就存在,只不过它一直被封锁在月光内部……你说月光坍塌有没有可能和它有关?” 沙弗莱点了下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外在坍塌之后,月光其实也一直保持着和外界信标的联络,它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九年之前。” 陈念:“具体内容呢?” 沙弗莱:“那些是绝密文件,我估计只有信标本身才知道。”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月光。 “所以说,如果我们想要知晓更多,就只能亲自到那里一趟了,看来哥哥刚开始的目标就是最正确的。” 陈念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受伤了,要不然我们可以立刻出发,正好还能在三水和哥哥会合,一起到那里去。” “好好养伤,不要想那么多,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沙弗莱安抚道:“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先处理其它事情,我父亲说那个怪物已经被转移至深牢关押了,有关它的研究和调查会立刻展开,我最好也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那你快去吧。”陈念催促道,“看看能不能尽量多获得一点线索。” 沙弗莱:“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陈念:“多叫点人守着就好,总不可能大家所有人都被渗透了,想要我的命吧?” 陈念的劝说之下,沙弗莱还是决定去一趟,他动作快一点,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沙弗莱叫了一只二十多人的皇室护卫队守在病房内外,就连窗户都严丝合缝地锁死,保证一只蚊子都不可能进来。 同时又将病房的智控系统和自己的终端相连,保证随时都能够看到陈念的情况。 确认无误后,沙弗莱俯身在陈念额头处落下一吻,才快步离开。 怪物被关押在深牢,深牢坐落在顶层的仿真土层中,由军部和研究所联合管理,用于完成一些需要特殊审批的秘密研究。 沙弗莱赶到时,荷枪实弹的军人和研究员们在走廊上等候,见大皇子前来,对他恭敬敬礼。 “情况怎么样?”沙弗莱从军官手中接过防弹衣,穿在身上,又拿过一把冲锋枪,将自己武装起来。 “已经注入了强效镇静剂,不再那么剧烈挣扎了,但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为首研究员道:“殿下,您一定要现在去看吗?我们才刚将其捕获,目前还不是进行观察的最好时机。” “我想了解一下大概情况,毕竟它袭击了我的皇子妃。”沙弗莱淡淡道,“只是简单的看上一眼,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吧。” 研究员点头,同意了:“好,殿下请跟我来。” 沙弗莱跟在研究员身后,又带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3节 他们穿过数道厚重的大门,经过全身消毒和检测,终于到达了怪物的关押之处。 只是一看,沙弗莱就确定这间牢房是此前早就特地准备好的。 牢房中央挖出5x5规格的方形水池,特殊材料制作的透明防护罩形成坚实的牢笼。 那怪物正面朝下,半死不活地飘在水面上,强效镇静剂让它陷入昏迷之中。 这是沙弗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这只出现在姜岱描述中的怪物,陈念遇袭之时,他其实没能看得太清。 它的身体呈现出灰黑色,如同被蛋白质烧焦后的余烬覆盖,整体却又比较光滑,后背两侧覆盖有少量鳞片,肩膀处骨骼的形状也和人体不同。 两只脑袋并非发源于同一起点,而是并排分布在左右两侧肩膀上,它的双臂更像是腕足,因缺少骨头而弯曲着,长有密密麻麻的金属尖刺,而腰部以下因为没入水中,暂时无法被准确观察。 怪物面朝下飘着,从沙弗莱的角度无法看清它脑袋上的蓝眼睛。 和愤怒一同升起的,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这是人类对未知生物的本能反应,沙弗莱握紧手中的枪,谨慎地对待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 一墙之隔的监测室内,正有许多研究员通过仪表关注着怪物的动向。 他们给怪物注射的镇静剂足够迷倒一头蓝鲸,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为妙。 沙弗莱上前两步,想要去看它脑袋上是否还留有蓝眼睛。 如果陈念昏迷时梦见的场景就是他真实的记忆,眼睛的颜色可能另有玄机。 沙弗莱逐渐靠近了透明的防护层。 就在他停住脚步,想要仔细去看的那一瞬,原本无声无息趴在水中的怪物,猛然抬起头,朝着沙弗莱直扑而来! 显然这是它积蓄了全部力量的凶狠一击,防护罩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因能源过载变为半透明的深色,只支撑了短短三秒钟,竟哗啦一声尽数破碎! “殿下!” 惊慌喊声中,沙弗莱后退一步,同时端起手中的冲锋枪,早已有所准备的精神力骤然凝聚——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泛着寒光的金属利刺,头颅上莹蓝色的竖直眼睛,脖颈上裂开的嘴和贪婪探出的数条舌头,全都清晰映在紫罗兰色的眸中。 抬枪,射击。 砰——! 怪物的行动轨迹竟是在顷刻间被alpha计算出来,第一颗子弹正中它头颅的中央。 那只蓝眼睛,其实并非生物会有的器官,而是由纹路构成的图案,某种液体正流淌在线条之中,带着晶莹细碎的光点,使其呈现出蓝色。 在沙弗莱之后,数不清的子弹倾泻在怪物身上,它的冲势几乎瞬间就被阻挡,蓝血疯狂地飙溅而出,怪物头胸处被打得稀巴烂,惨叫着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着。 蓝血迅速扩散成一大滩,足足过了有一分多钟,怪物的嚎叫声越来越小,最终无力地面朝下趴倒在地,不动了。 有人端着枪,试图上前查看情况,沙弗莱立刻抬起手,让他不要靠近。 虽然处在不同地点,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在太熟悉了。 就在他抬手的这一瞬间,怪物的后背骤然开裂,一只黄鳝般长条形的蓝色生物从它的脊骨中窜出,直冲沙弗莱门面而来! “保护殿下!” 早有准备的沙弗莱猛地后退一步,就在神经紧绷的众人即将还击之际,椭圆形的罩子从天而降,瞬间将扑在半空中的异形扣在了地上! 而反应最快的军人已经完成了射击,原本瞄准着异形的子弹“啪”的一声打在罩子上,被直接弹到一边,连一道细细的裂隙都没有出现。 这是——?!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从他们浑身紧绷又满面震惊的反应中,能够看出此前没有任何人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无论是从怪物背部里钻出的异形,还是突然在关键时刻将其捕获的收容舱。 全都是计划之外的变故。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作为直面一切的人,沙弗莱紧紧盯着收容舱内不断蹦跳着挣扎,想要脱困的异形。 如黄鳝般的细长身体整个呈现蓝色,从怪物尸体的背后钻出,目标明确,直冲他面门而来。 沙弗莱知道,如果不过他们没能成功阻挡,这玩意儿会通过嘴部,进入到他的身体当中。 那是陈念数日前在阿法纳西的基地里遭受的意外。 游戏再一次映射到了现实之中,但却并非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出现在陈词身边,而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如果陈念没有在游戏里接触那个胎儿,遭受异形袭击,那么现在的情况会是如何?他在毫无防备之中,也许会被怪物钻入口中。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现实中的异形可不会像在游戏内那样,只是单纯地安静待在人物腹中,往肚皮上画图。 沙弗莱深吸口气,身旁的研究员这才反应过来,浑身颤抖着慌忙询问:“殿、殿下!您怎么样?!” “我没事。” 沙弗莱抬头,这间特制牢房高高的顶部,显然隐藏着不少机关。 他将手中的冲锋枪交给军人,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擦去手指上火药残存的痕迹。 沙弗莱知道,此时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座深牢中发生的一切。 那些闪烁着红色光芒,正在运行中的摄像头,就是辰砂无处不在的眼睛。 第162章 【营养液13w加更】 陈念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能迅速地睡过去,倒不是因为胸口疼痛,而是实在太无聊了。 沙弗莱走了得有三四个小时了,皇室护卫队忠诚地守在病房内,但是陈念根本不认识这些年轻又健壮的alpha,他并非内向之人,相反,还有点自来熟,可跟他们,陈念根本聊不来。 “杰森,你一直站在那里,不累吗?”从刚才的交谈中,陈念得知了护卫的名字。 “回殿下,不累。”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回答,先是恭敬的称呼,然后是就事论事的简短答复,比挤牙膏都挤牙膏。 陈念知道这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份,如果非得要求杰森给他东扯西拉地聊天,反而是在难为对方。 现在他手臂一动都会牵连到胸口,引发疼痛,别说玩儿终端了,就连手指都还有点使不上力,现在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念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能耐心等待沙弗莱回来。 就这样消磨了大概四个小时,走廊上终于传来脚步声。 陈念精神一振,他所在的病房性质私密,皇室专用,除却医护只有经过特殊许可的人才能进来,而经过数个月的相处,他已经非常熟悉某个alpha的脚步了。 脚步声格外急促,果不其然最终停在了房门外,陈念听到外面的守卫在低声喊“大皇子殿下”。 沙弗莱点头示意他们不要声张,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他看向病床,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见陈念醒着,也就不再刻意放轻动作:“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刚才睡得有点多,现在睡不着了。”陈念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 既然他回来了,也就没有继续让别人守在这里的必要,沙弗莱挥挥手,病房内的皇室护卫队自觉离开,去到走廊上。 沙弗莱再次智控系统关闭,他坐到床边的陪护椅上,对陈念低声道:“我去看了那个怪物,它被军部和研究院联合关押在深牢中,我去到的时候它面朝下飘在水面上,据研究员说已经给它注射了能够迷到一只蓝鲸的镇静剂。” 陈念一看沙弗莱的叙事方式,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其他故事,他安静听着,等待下一句话。 放在往常陈念说不定还会迫切地问上一句“然后呢”,可是现在他多说话会胸痛。 “我靠近防护罩,想要看清楚它脑袋上的蓝色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它突然醒过来,扑到防护罩上,原本能够抵御塞纳级猛烈攻击的防护罩,在它面前就只支撑了三秒,还好我早有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打中了它上百发子弹。” “它没能成功对我发动攻击,在地上挣扎了很久,蓝血流的到处都是,最后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陈念听着听着,忍不住瞪大眼睛,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过熟悉。 “我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被直接打死了,有人试图上前查看,就在我把他拦住之时,怪物的背部突然裂出一条大口,细长的蓝色东西从里面窜出,朝我的脸扑过来。” “卧槽!”陈念立刻看向沙弗莱的肚子,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没事吧!” 沙弗莱摇摇头,他握住陈念的手,示意少年别紧张,继续道:“在异形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有个罩子从天而降,把它扣住了,那个异形被成功捕获。” 陈念怔怔地愣了两秒,才舒了口气,不住道:“幸好,幸好。” 和在电幻神国内发生的结果截然不同,如果沙弗莱真像他的人物那样,被钻了嘴巴落入腹中,现在自己也应该没办法再看到alpha了。 毕竟现实可不是怎么死都会复活的游戏。 “和你在电幻神国中经历的很像,对吧,现在我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我们在游戏里经历的种种,都是对现实的预演。” “系统会自动进行模拟,而由于人物采取的行动变化,也会出现多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如此情况下就能够在现实中进行提前准备,以防最坏的可能发生。” “拥有如此强大的算力,就只有信标。”陈念喃喃道,“是信标事先做好了将怪物和异形捕获的陷阱。” 沙弗莱点头:“我必须要去问一下辰砂,已经叫人去拿我的神经适配器了。” 沙弗莱正说着,突然停住了话音,他回头看向病房的门,陈念也同样投以视线。 虽然现在还很虚弱,但精神力仍旧能够自由地散发,陈念感知到正有人朝这边过来,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是白塔。”沙弗莱低声道,“他们动作比我想象中快一些。” “啊?”直到现在,陈念对白塔的了解还非常有限,他只在最开始互换的那一周里居住在白塔内,此后就被沙弗莱识破,搬入皇宫。 陈念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白塔究竟是如何运作的,才能够一直把陈词困在其中,但找不到合适的信息来源,每次问沙弗莱,也只能得到一堆语焉不详的回答,现在想来,是alpha在向他隐瞒ashes的存在。 如今两人终于坦白,他却还没来得及听沙弗莱细说,白塔在ashes里充当的角色。 “不用担心,全都交给我吧,”沙弗莱眼眸沉沉,“没有任何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陈念被子下的手被沙弗莱紧紧握着,他正打算感动上一会儿,病房的门便被礼貌敲响了。 沙弗莱:“进。” 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也就意味着职位应该挺高,至于其他人则在走廊上等候。 这三人分别是女性omega,女性beta和男性omega,本都是温和长相,却因难看的脸色显得颇为严肃。 他们先是对稳稳当当坐在陪护椅上的沙弗莱行礼,才看向病床上的陈念。 少年躺在床上,乌发柔软地散落在干净的枕头上,琥珀色的眼眸还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伤痛让他缺少健康的血色,却因此显露出琉璃美人般的病弱感。 三人身为白塔的高级管理人员,日常也不太有能接近陈词的机会,更多的事情都是白塔内的贴身侍女在做。 但光从外表上看,这一对双生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从听闻陈词遇刺,被洞穿了左胸时的震惊和慌乱,到得知抢救成功的庆幸,再到知晓皇子妃的心脏长在右边时的呆滞和难以置信……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4节 经过这十几年来的检查,他们所有人都对陈词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陈词的心脏就是长在左边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右侧? 只有一种最为可能的解释——这位皇子妃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个人。 一个和他样貌相同,相像到很难会被认出来的人。 “殿下现在感觉如何?”为首的女性omega轻声道,“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为陈念殿下?” “挺好的。”陈念一看她这副明显就是来者不善的样子,骨子里那股叛逆的劲儿又控制不住地涌上来了,“如果你们要是别来打扰的话,我感觉会更好。” 不管有什么理由,他对这些禁锢了哥哥整整十八年的人都没有丁点好感。 白塔的人本以为陈念会惊异于自己将他的身份戳穿,没想到反而被阴阳怪气地呛了一口,一时间没能立刻做出应对。 沙弗莱道:“邱雪彤教授,皇子妃身受重伤,不久之前才刚刚苏醒,你们还是有话尽快说完,省得耽误他休息。” 邱雪彤下意识地提醒他:“沙弗莱殿下,和您有着婚约的是陈词殿下—— ” 沙弗莱淡淡道:“不,当初我婚约的另一个对象,是陈家的孩子,除非你不想承认陈念也是陈蔚元帅的孩子,那你们又是为什么过来的呢?” 几番试探下来,邱雪彤已经确定沙弗莱和陈念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是啊,否则陈念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被瞒了这么长时间呢? 邱雪彤:“陈词殿下现在正在哪里?” 陈念冷笑一声:“你们不是一直在监控我哥的终端吗?他在哪里,你们难道不知道?” 白塔当然不知道,因为在他们的数据中,属于陈词的终端,一直都老老实实呆在皇宫内,就算外出,也都是跟在沙弗莱身边。 谁能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对双生子竟然互换了身份,还把对方的终端佩戴在身上呢? 不,应该是说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能想到,多年前在火海中丧生的弟弟,竟然一直以来都活着。 消息实在太过震撼,白塔内部甚至都没能就应该如何处理达成一致意见,但他们必须早点过来,表明态度。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障两位殿下的安全,就像这一次,如果您老老实实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就不会受伤了。 “恕我直言,沙弗莱殿下,将陈念少爷带去环海平台是非常危险的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月之前您和陈念少爷也在上面遭遇过原初生物的袭击吧,为什么又在这一次重新去了呢?” 两位殿下。陈念扯了下嘴角,看来他们不光盯着陈词,还想把自己也划入范围内,胃口可真不小啊。 这个人明显是来问沙弗莱罪的。 “你是在指责我不守规矩吗?” 沙弗莱直接一顶帽子扣下去,这是一顶绝对不能接的帽子,虽然在他们的眼中,沙弗莱确实没把陈念保护好。 邱雪彤立刻道:“殿下,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说的话实在让我不得不多想。” 沙弗莱同她冷然对视,声音里不带感情:“白塔最开始设立只是为了保证陈词的安危,让他能够在最安全的环境中生活长大。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外界的情况一直在变化,白塔的职能也应该随之产生一些改变才是。” 一听沙弗莱说要进行改变,在场的三个人都有点急了。 这可是单独拨款的项目,如果被砍掉,他们不光会少许多油水,更是会失去眼下白塔负责人的身份。 邱雪彤深吸口气:“殿下,您现在只是大皇子,而白塔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如果需要产生变动,需要陛下亲自下令才行。” “是吗?” 沙弗莱淡淡道:“抱歉,这同样也是我父亲的决定,从今天起,白塔这一机构将被取消,你们不再负责任何人的安全保障。” “请回吧,至于陈词和陈念的情况,接下来由我来全权负责。” 第163章 陈念眼睁睁看着三人的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又从青到黑,好不精彩,忍不住乐了,数个小时来的无聊心情被一扫而空。 他也放松下来,甭管白塔有多可怕,反正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天塌下来,都有沙弗莱顶着。 “陛下不会任由您这么胡闹的。”邱雪彤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 她深知以大皇子的沉稳秉性,既然能这么说就代表在他看来此事必须得到处理,但作为直接利害人,他们绝不能被如此轻松地搞下去。 “ashes还未被彻底消灭,无论陈词少爷还是陈念少爷,肩上都存着必须要担起的责任,他们的安危不光关系着自己,更是关系着全人类的未来,绝不能如此任性!” “我们会从最根源去解决问题。”沙弗莱对她道,“你们只顾眼前,有没有想过等到几十年之后要怎么办?只要ashes存在一日,就继续这样死板管理吗?以后不光是陈词和陈念,就连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要因为可能拥有相同的天赋,永世不得自由?” “但如今根本没有能治愈ashes的方法,十几年来研究院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救下哪怕一个感染者,疫苗是目前来说唯一的解决手段。” 邱雪彤顿了顿,诚恳道:“我能理解殿下您想要保护身边之人的急切心情,可白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安全着想。” “在我们保护陈词少爷的十几年中,他从未有过像这样严重受伤,甚至性命攸关的情况。” “陈词少爷在最为安全的环境中长大,难道白塔还做的不够好吗?如果陈念少爷也被我们保护起来,昨日的惨状根本就不会发生。” 沙弗莱的声音冷了下来:“做的好?陈词被你们照顾成什么样了,你们难道心里没数吗?” “他马上就要十九岁了,每年踏出白塔去到外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他是辰砂最尊贵的选帝侯,我未来的皇子妃不错,可这些年来,他有受过应有的尊重吗? “贵族们仗着他从不露面就随意揣度他,四处传谣,大众更是只知道陈蔚元帅有一个孩子,连他的名字都听说不到。” “小时候我带他去爬树,想和他一起玩游戏,偷偷和他出门,每次被你们发现,都要挨上一顿痛骂。” “你们以危险为由,剥夺了他获取多巴胺的全部渠道,让他一天天更加沉默寡言,到最后连话都懒得说,到头来还觉得做得好?” “他情感缺失,你们就把这当成理所当然,还庆幸他不哭不闹,方便你们用最懒、最省事的方式进行管理。” “是不是在你们眼中,陈词的价值就只是提供疫苗的原料?你们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看待?” “邱雪彤,我劝你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被从小到大这样‘保护’,你会是什么感觉?” “殿下!” 沙弗莱这些话说的极重,邱雪彤甚至都忍不住试图将他制止,她咬咬牙,干脆正面交锋: “我知道自由对一个人来说格外重要,但陈词少爷的天赋,就注定让他无法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是啊,毕竟大家要失去的是生命,而两位少爷失去的,可是他们宝贵的自由啊。” 陈念:“咳咳咳咳!” 邱雪彤的话实在令人无语,陈念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带动胸腔震动,就算打了止疼针,也疼地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沙弗莱赶忙轻轻按住他肩膀,帮助陈念稳住身体,两相对视,陈念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眸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以至于在这一瞬,就算知道不是针对自己,陈念也有那么一点点发憷。 安顿好陈念,沙弗莱重新转过身,他望着床边的三人,沉声道:“我明白了。” “陈词是辰砂选帝侯,我的皇子妃,陈蔚元帅的孩子,ashes疫苗不可缺少的存在,现今为止有用最强精神力的人,只要牢牢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就意味着白塔可以同时成为皇室,研究院,军部和信标都必须尊重的存在,是不是?” 从邱雪彤骤然瞪大的眼睛中,沙弗莱知道,他说对了。 沙弗莱冷笑一声:“你们绝不可能轻易就放走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我猜,这些年来,你们的高层人员,没少从中获益吧?” “邱雪彤,你儿子在前年进入军部,现在晋升到什么职位了,介意我去查查吗?” 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念被子下的手暗自握住拳头,解气,实在是太解气了! 果真白塔的这些人还存着别的打算! 邱雪彤呼吸急促,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她当然掌握着众多话术,但她知道,面对沙弗莱,这些都毫无用处。 大皇子如今的态度,摆明了就要撕破脸。 “具体情况我会和我父亲商议,最起码在这段时间,白塔无权再对陈词和陈念进行任何形式的干预和管理。” “如果不服,尽管去问我父亲吧,不过到时候他对你们公权私用的态度会如何,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 “来人!” 门外的皇室护卫队听命,立刻进入病房。 沙弗莱重新坐到陪护椅上,他注视着陈念,淡淡道:“把三位请出去,以后不要再放白塔的任何人进来。” “是!邱教授,艾博先生,埃纳德博士,请回吧。” 三个负责人被强行请走了。 纵然再震惊,再慌乱,再不甘,他们也只能离开,因为谁都不知道如果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大皇子会不会直接叫人诉诸武力。 很显然,沙弗莱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和白塔扯皮上,于是干脆将他们扔给了亲爹——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还有其他话别给我听,给我爹说去。 陈念近距离见证了这场纷争,快要爽得飞起。 接下来白塔那边肯定会去找皇帝进行确认,但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在和沙弗莱谈过之后,皇帝已经站到自己这边了。 暂时来看,这种以禁锢为手段的保护,终于能够消失在陈词身上了。 而他,也不会落入和哥哥相同的境地。 更多人的生命固然重要,但他们又不是想要为了自己的自由,放弃肩上的责任,他们想要前往月光,就是为了解开一切的真相。 兄弟两人的身世,月光坍塌,以及ashes的真相。 沙弗莱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这样和白塔撕破脸?” 陈念点头:“我看过哥哥的日志,在白塔的日子里,他过的特别无聊,整天都趴在窗台上数鸟,看对面钟楼上的工人干活。” “我尝试过,但那时候的力量还不够,每次带着陈词想做点规则之外的事,都会挨骂。”沙弗莱扯了扯唇角,“到后来也只能趁着集体外出的机会,帮他放风,好让陈词单独出去一会儿。” “白塔的职权由我父亲赋予,同样也只能由他收回。 “在此之前,陈词的存在无可替代,他如果出现意外,就意味着ashes的情况极可能失控,所以纵使知道白塔管理严苛,我父亲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念替沙弗莱说完了后面的话:“而现在,我的出现改变了情况,加上多年前的种种谜团正在被揭开,ashes说不定真的能被彻底解决掉,我们需要亲自去探索真相,于是白塔的职能也可以改变了。” 沙弗莱点头。 alpha沉默片刻,又道:“我……其实一直都有在试图帮助陈词,小的时候他还会和我一块玩,但因为每次都会挨骂,时间久了,他开始不愿意和我交谈,很多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弄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陈念:“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人性格太像了,都比较内向。” “之前我在地下城里和傅天河偶然见过两面,他是那种特别热情的人,甚至都有点傻,估计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在我哥身边呆得住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5节 “你看,无论是你和我,还是我哥跟傅天河,都用事实证明两个性格互补的人会更容易在一起。” “是啊。”沙弗莱道,“我去青藏高原接陈词的时候,也和傅天河见过,他确实是最适合陈词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陈念默默思索着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千。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能在钟楼和陈词偶遇,情况会截然不同吧,所有的惊心动魄,爱恨纠葛,都将不复存在。 “现在这个情况,还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你的真实身份。” 沙弗莱握着陈念的手,轻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以最轰动、最体面的方式恢复身份的。” “我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 陈念眉眼弯弯地笑着:“反正无论我的身份究竟如何,你这位当今世界上最高贵的大皇子,都已经是被我标记过的alpha了。” 沙弗莱失笑,他起身凑过来,轻轻吻了吻陈念唇角:“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我想喝酒。” 沙弗莱当然不会以为陈念是想喝真正意义上的酒,omega胸口上还有一个洞呢,现在喝酒,完全是不想要命了。 沙弗莱加深了这个吻。 alpha信息素被omega捕捉,雪莉酒的清甜在唇齿间绽开,陈念餍足地眯起双眼,像是一只终于被喂饱的贪婪小兽,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在悠闲地左甩右甩。 陈念终于满足,开始思考别的问题:“对了,那个被抓住的异形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呢。” 沙弗莱拿出终端,给陈念看他拍摄的照片,黄鳝形状的蓝色生物,头部生有大嘴,口中是一圈圈密集锋利的细碎牙齿,简直就像外星球才会有的生物。 “应该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变体。” 沙弗莱道:“这东西现在被辰砂收走了,肯定会做更细致的研究,现在,我比较想知道事情发生之后,你的人物在游戏里的状况如何。” “对呀,”陈念同样也很想知道,“游戏里出现在我肚皮上的蓝眼睛纹路明显是在提前告知我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现在所有相关的剧情都在现实中走过一遍,说不定游戏还会做出新的推演,你有让人把我的神经适配器也一块带过来吗?” 沙弗莱:“你现在这个状况,应该不适合使用吧?” 陈念:“只是胸口疼而已,又不关我脑子什么事。带了吗?” 沙弗莱:“带了。” 陈念失笑:“那你还说什么。” 沙弗莱喂着陈念喝了点水,陈念想去厕所,然而他现在这个情况,连坐起身来都没法办到,更别说站着走过去了。 沙弗莱:“你直接尿在——” “不!!!” 陈念一千个一万个拒绝,他们俩现在还在谈恋爱呢,怎么能干那么破坏氛围的事情! “让智控系统把我挪到厕所去!应该是有这个功能的吧?” 沙弗莱没想到陈念反应那么大,他只是想让陈念尿在尿壶里,这样其实挺方便的。 “确实是有。”既然陈念万分抗拒,沙弗莱也就不勉强,科技发展至今,医疗护理方面也有了十足的进步。 沙弗莱调整智控系统的参数,陈念只觉他身下的病床就此解体,只剩下了身体躺着的一小块,然后那一条窄窄的床平稳地滑向卫生间。 就连卫生间的墙壁也有所变化,连带着门一同扩大,好方便床能通过。 沙弗莱本想跟着,被陈念勒令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他看向卫生间那边,很快听到了水声,却是盥洗台的水龙头被打开了。 水流的哗哗声响遮盖住了其他声音,在半分钟后停住。 沙弗莱心中的阴霾因此一扫而空,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陈念都是脸皮最厚的那个,现在他终于在某种程度上抓住少年的软肋了。 陈念被推回原处,病床在他身体下方重新组装,惊叹科技如此先进的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一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也实在太尴尬了。 沙弗莱的两款神经适配器很快就被送来,一款是专门供他为辰砂进行核心程序检修而特制的银灰色适配器,另一款则是平时玩游戏用的。 陈念躺在床上,侧头看沙弗莱调整神经适配器的参数,道:“这里可没有皮带把你捆在椅子上,可以吗?” “可以,我一般不会弄出多少动静来,固定只是以防万一。” 沙弗莱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后,就要将神经适配器戴在自己的脑袋上:“你也帮我盯着点,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就立刻按呼叫铃,叫其他人过来。” “好。”陈念点头答应。 沙弗莱将神经适配器的锁扣固定,只露出冷而薄的唇,但陈念知道,他尝起来可不是这样。 沙弗莱凝聚精神力,思维和电信号形成奇妙的共鸣,达到平衡,在顷刻之间进入了那片异度空间。 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的一片纯白之中,沙弗莱在空中输入代码,他一把拉开展现在眼前的“门”,走了进去。 沙弗莱双脚踩在水中,激起微弱的数据流。 和之前相比,这方黑暗空间中逆升的雨似乎变得更快了,从他的指缝和发间穿过。 沙弗莱甚至还隐约听到了涟漪产生的响动,而那道朱红色的小小身影,一如既往地坐在水面中央。 他迈步靠近,直至来到cinnabar面前。 cinnabar额头上的赤色的竖瞳完全睁开,凝视着虚空,沙弗莱想到陈词曾说过,他在小岛上见过相似的红色眼睛,冷冷地悬在天空中,注视着他的身影。 天空与水面的数据交界处,隐约浮现着一些景象,相当杂乱迅速地掠过,那是无数个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纷繁闪现,以人类的肉眼根本难以窥视。 但现在的沙弗莱是意识体,他凝聚起精神力,能够勉强看到一些。 他看到陈念躺在病床上,而自己佩戴神经适配器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看到特制的秘密收容间内,蓝色的细长异型翻滚着挣扎,想要冲破收容; 看到白塔内乱作一团,焦急和无措的情绪在其中蔓延;看到地下城昏暗纷杂的街道,一场街头斗殴正在进行。 整个信标都在cinnabar的注释之下。 她,无处不在。 沙弗莱本以为自己见到cinnabar会感到愤怒,然而现在,他的思绪相当平静,兴许是数年来的习惯导致了这一现象,又或许特制的神经适配器抑制了他的情绪产生。 相对来说这是最好的状态,能让他进行高效的思考,避免情绪影响交流。 “陈念已经醒过来了,那只瞄准他左胸的水箭从所有重要的血管之间穿过,只伤害了他的肺部。” 虽然辰砂肯定全都知道,但是沙弗莱还是简要说了一遍:“白塔的人刚才来过,我已经和父亲商量好,暂时决定取缔这一机构,现在的白塔,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cinnabar安静地听着,并不作声。 沙弗莱深吸口气,继续道:“在深牢里,是您将那只从怪物尸体里蹦出来的异形捕获的吧,这是您早就设定好的计划,对吗?用陈念引出那个怪物,达到最终将其捕获,并进行研究的目标?” cinnabar终于开口了:“这并非吾的计划,而是你的。” “至始至终,做出所有决定的都是你们自己,无论是前去环海平台测试精神力,还是乘坐潜水艇带他去看我在海面之下的部分,都是你和他共同作出的决定,未受其他任何干扰。” “吾不过是基于这种现状,将效率提升至最大化。” 沙弗莱皱起眉头:“所以说,就算您事先知道那个怪物可能会杀掉陈念,也不肯告诉我们相关的信息,让我们事先做一下准备?如果不是陈念的心脏恰好生在右边,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吾不能说。”cinnabar淡淡道,“必须要杜绝消息走漏的所有可能。” “哪怕陈念会因此而丧命?” “沙弗莱,吾不是人类,请不要用人类的那套法则来看待吾。” “吾所作出的所有决策,都是基于计算得出的最优解,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吾等唯一的使命和原则就是——确保人类这一种族延续下去。 “以个人的牺牲换来族群的未来,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对于你来说,陈念是最重要的人,但于吾而言,他和生活在我身体上的其他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沙弗莱:“他拥有和陈词相同的天赋,他的血同样也能够当做ashes的疫苗!” cinnabar:“我们还有陈词,不是吗?” 沙弗莱瞪大眼睛,他怎能不明白辰砂话语背后的意思,无论陈词还是陈念,都并非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 他们的存在,为彼此增加了容错。 容错。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词。 “如果想要改变现状,那就去尽快找到真相,吾已经为你们拔除了一大隐患,接下来请务必加快速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cinnabar抬起手,沙弗莱只觉身体一轻,他整个人迅速向后飞去,掠过逆升的雨幕,扰乱无数数据流,被推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眼前陡然一黑,他再度被强制弹出了核心程序。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摘下神经适配器,就看到陈念的手放在呼叫铃上,随时准备用力按下去。 见沙弗莱顺利地正常醒来,陈念松了口气,他松开呼叫铃,轻声道:“刚才你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吓死我了。” “我被cinnabar赶出来了,”沙弗莱顿了顿,懊恼道,“又一次。” 第164章 陈念好奇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沙弗莱把对话的内容复述给陈念,听完之后,少年沉默了。 从理性上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当自己真正成为那个可以被牺牲掉,以挽救千万人的代价时,心理上终归会有点难受。 而在此前的十几年来,陈词一直都充当着那个被牺牲的角色。 哥哥也会是和他现在相同的感觉吗?不,陈词情感缺失,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正因为此,陈念反而更加心酸。 他甚至生出了格外阴暗的想法,会不会是冥冥之中早就有一股力量,事先知晓陈词的牺牲职责,所以才进行设定,让他对感情如此迟钝,好不至于陷入更大的痛苦或竭力试图反抗? 这时,沙弗莱的终端震动一声,响起他专为陈词设定的特别关注铃声。 陈念也知道这个声音就代表着哥哥发来了消息,赶忙调整好心情,催促道:“是陈词,快看看。” 沙弗莱点开和陈词的聊天框,陈念看到陈词发来的第一句话,是让沙弗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忍不住鼻子一酸。 谁说他哥哥没有感情的?这不是分明有的吗! 陈词同意了和沙弗莱陈念一起前去月光调查的建议,但要求在此之前,一定得保证陈念把伤养好。 月光坐落于格陵兰冰雪高原,气候恶劣,更别说坍塌之后周围的情况并不明晰,必须得以最好的状态过去,才能尽量避免危险发生。 陈词还说,在陈念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会尽量把傅天河的状况调整好,傅天河义眼出了点问题,陈词正研究着怎么给他搞一个新的。 “傅天河?”陈念疑惑,“他怎么了?” “可能是之前对上唐纳德受了点伤吧。”沙弗莱也不清楚,陈词一直都没提过,他发送消息,问傅天河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6节 他们正简要沟通着,陈词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 一直又过了五分钟,才发来新的消息。 陈词:【不好意思,刚刚正在抢劫,稍等我两个小时,忙完再聊。】 沙弗莱:……………… 陈念:……………… 看来陈词那边的情况好像不是特别严重嘛,现在还有心思搞事情。 既然哥哥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那他们就干点别的。 “我到游戏里去看看吧。”陈念道,“你这个神经适配器能登游戏吗?” 沙弗莱:“可以。” 陈念:“那你陪我。” 沙弗莱:“你现在这样用神经适配器不会出问题吧?” 陈念:“没事,我身上还带着监测仪呢,万一出了问题,肯定有医护过来,况且身边这不还有你吗?” 沙弗莱被陈念说服了,他也非常想知道,当事件真正发生在现实后,游戏里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他帮着陈念带好神经适配器,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陈念驱动意识,这款神经适配器是沙弗莱的,头围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大,需要临时调整。 很快陈念就进入到游戏的登录界面,系统自动识别虹膜,五大三粗的壮汉出现在眼前。 他胡子和头发全都染成酒红色,绑着数不清的小辫,身着红色皮夹克,拉链危险地开到腹部,露出茂密胸毛和小猪佩奇纹身,紧身裤勾勒出腿部夸张的曲线,脚上蹬着一双拖鞋,还会随着走动发光。 简直酷毙了! 陈念专注意识,视野轮转,转眼他就成为了名为mono的壮汉。 陈念苏醒在阿法纳西总部九十八层的办公室里。 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悬着个惨白的人头,陈念差点心脏骤停,他捂着胸口从床上翻滚下来,才发现原本宽敞的席梦思被换成了停尸间的那种推床,他还差点把白床单扯掉。 斑驳的墙上泼洒着新新旧旧的血迹,一根染血的巨大钻头从天花板钻入,如同房间成为了病人被开洞的脑壳,靠墙的置物架上是一排排瓶子,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东西显然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端端的出生点化身鬼屋,至于究竟是哪位神人如此天才,应该就不用说了。 陈念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用力按了按,疼痛不复存在。 在游戏内,他又一次获得了健全的身体。 虽然只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但陈念已经觉得有点无聊难受了。 他双手抓住门框,猴子般打了个提溜,又一个翻滚到地上,好好地活动了一番筋骨。 两分钟之后,沙弗莱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陈念方才醒来的位置,alpha同样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翻倒在了床底下。 沙弗莱反应过来那是个假人头,立刻迅速爬起来,装模作样地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正要假装无事发生,就看到陈念站在旁边,已然把刚才的小插曲全都录屏了。 沙弗莱:……………… 好吧,自家人,没什么好丢脸的。 陈念也撒欢活动得差不多了,他和沙弗莱找了间平时很少有人去的小房间,各自坐在椅子上。 “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陈念当着沙弗莱的面,将夹克全都拉开,把自己的肚皮大刺刺地敞露出来。 壮硕胸膛和染成红色的胸毛之下,零散分布着蓝色斑点,相较于之前会形成具体形状,这一次如同被完全打稀了,混乱地发散成一片。 就如同……异形已经完成了它进入陈念体内的全部任务。 沙弗莱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摸了一下,能够感受到微弱的颤动。 “你的肚子是不是有点变大了?” “可能?”陈念低着头端详着自己,“等一下啊,我去找找最开始设定的参数。” 还没等陈念调出面板,他就知道不用找了。 因为伴随着他呼吸的起伏,陈念显而易见地发现,他的肚皮确实是在变大。 终于在辛苦的“怀胎”十几天后,开始显怀了。 陈念和沙弗莱眼睁睁地看着mono的肚皮像吹气球般不断涨大。 沙弗莱站起身,做好面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低声道:“疼吗?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在进入游戏的时候把痛觉调成零了。”陈念耸了下肩,“不用管,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念的肚皮暴胀,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很快肚子就到了临产孕妇般的大小。 但因为mono体格壮硕,相较起来,也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陈念发现自己的血条在不断下降,为了避免在结束之前自己就失血过多死掉,他调出道具栏里面的补血用品,喝着功能饮料,吃着能量棒,再低头以第一人称,近距离地观察肚子情况。 腹部继续胀大,还好这只是游戏,要不然现实中陈念肯定会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得移了位。 很快,陈念就透过他的肚皮,窥见了隐约的蓝色,他的皮已经被撑薄了。 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能够看到里面兜住的巨大存在,正不住挣扎着。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使得陈念的肚子疯狂晃动,凸起令人胆战心惊的诡异形状。 沙弗莱在肚皮膨胀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公会群里摇人了,现在正有不少玩家在房间的门外等待。 沙弗莱还开启了录像功能,记录下事发的每一处细节。 虽然已经关闭了痛觉,并且清楚知道这只是游戏里的内容,但再怎么说,正疯狂激荡的也是陈念的肚子。 以第一人称看到这些,难免会浑身发麻,沙弗莱握住陈念的手,试图给予他一些勇气。 “感觉我真的像在生孩子诶。” 这是陈念留给沙弗莱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堪重负、已然被撑到几近透明的肚皮,就生生爆开了。 蓝色的汁水飞溅,夹杂着鲜红的血和脏器,一只足有七八岁小孩儿那么大的生物手脚并用着,从mono的腹部爬出。 它浑身呈现出和蓝血相同的色泽,脖子和脸颊两侧开着一排排的鳃,每一片鳞都几乎成为倒刺,牵扯着人物的脏器,后脑勺和头顶分别长着两只嘴,而眼睛隐藏在其中。 队伍列表中,mono的血条在这一刻瞬间清零,怪物趴在地上,贪婪地啃食着他还没被系统清理的的尸体,汲取“母体”最后的养分。 【系统】:海皇育儿已诞生。 【公会】枝蔓[lv.200]:我靠,怎么了?海皇怎么刷在我们公会里了! 【公会】十块钱三个[lv.200]:老崩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公会】早八魂[lv.200]:我擦,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啊! 沙弗莱紧紧盯着刚诞生的海皇,它身上还带有湿漉漉的胎膜,所有的鳃都在开合,显然体内具有成型的肺,支撑陆地上的呼吸。 比起对旁边的沙弗莱发动攻击,显然它更需要通过进食获取能量。 大多数生物的幼崽都非常可爱,但新生的海皇显然和这个词根本沾不上边。 这只名为“育儿”的海皇也许是某个未见过的新品种,又或许会长成希拉的人鱼模样,或者变成他们在布朗城堡地下看到的尸体,现在沙弗莱还无法确定它究竟是谁产下的子嗣。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一根撬棍出现在沙弗莱手中。 他高高举起撬棍,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了下去。 噗呲—— 蓝色的血溅在他的炫彩护目镜上。 陈念从出生点复活,睁眼再次看到那颗人头,差点又被吓到,他额角冒出青筋,直接跳起来把它扯下,扔到一边了。 亲眼看着自己人物的肚皮溃破,虽然没有痛感,但还是留给了陈念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想要去看如今是什么状况,结果刚一拉开门,就看到大厅里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把好奇写在了脸上,毕竟刚才有一只海皇出生在了他们公会总部诶! 有人发现了从出生点复活的陈念,陈念的衣服还大敞着,原本鼓胀的肚皮如今平坦如初,也不再有蓝色的记号。 “你生啦?” “生了。”陈念点头,“那个玩意儿就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很快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只见副会长单手拖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蓝色生物走出。 那玩意儿的舌头神志不清地吐在外面,身上还带有未完全脱落的胎衣和鲜血,整个状态只能用恶心和猎奇来形容。 心理接受能力差的玩家,直接发出干呕,更多人则自觉地后退,给沙弗莱让出一条通路。 众人围在旁边观察,好奇道:“原来这就是海皇的幼体?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陈念叹了口气:“当然是把我的肚皮撑破才出来的,还能是怎样?” 沙弗莱透过人群,和陈念对视,他点了下头,继续拖着海皇幼体,朝电梯的方向去走。 这玩意儿没法像其他道具一样收进包里,只能在外面带着。 陈念快步跟上沙弗莱,和他去到阿尔法纳西地下部分的监牢。 说实在的,陈念现在有点混乱,他们从布朗城堡地下巨大尸体中带出来的胎儿碎掉了,从胎儿里钻出的异形又进入到他肚子里,孵化成了海皇幼体。 如此说来,最开始他们带来的胎儿,很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或者说它是被真正海皇幼体寄生的存在。 沙弗莱将昏迷之中的海皇扔进水里,蓝色的血扩散开来,染蓝了正片池水,虽然它现在只是个刚诞生的幼体,还比较脆弱,但沙弗莱不觉得自己能一棍子直接把它敲死。 陈念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已经不再有东西继续存在了,他暗自松了口气,就看到沙弗莱从道具箱里,拿出个血呼刺啦的东西。 陈念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自觉退得远了点:“这是什么?” 沙弗莱:“胎盘。” “胎盘?”陈念声音都变了调,他当然知道胎盘是什么东西,用于母体和胎儿进行物质交换的组织,一般会在分娩中被一块排出体外。 “这、这个……” 沙弗莱点头:“是从你的尸体里取出来的。” 陈念头皮发麻:“可是海皇幼体在我肚子里只是寄生吧,又怎么会有胎盘这种东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7节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可能是关键道具。”沙弗莱去到一旁,将胎盘清洗干净,红红蓝蓝的鲜血和组织被洗掉,露出它的真实样子。 是一个圆盘形状的东西,陈念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胎盘,但用脚趾头想应该是一块肉才对,但眼前的这个玩意儿却是坚硬的。 像个圆形的盘子,上面雕刻着一些古朴复杂的花纹。 陈念伸手轻轻抚摸在上面,沙弗莱进行截图留档,他观察着上面的纹路,道:“有点像等高线图。” “啊?”陈念回忆着他的地理知识,带入等高线的角度去看,确实还蛮像的,只可惜许多地形特点在图中是什么样子,他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 但沙弗莱知道就够了。 “似乎是山脉的一部分。”沙弗莱俯下身,细研究着,“具体还得对照一下世界地图才行,毕竟是解密的一部分,应该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地方。” 陈念点点头,他又看向一旁水池中半死不活的海皇幼体,现在大概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毕竟在现实中,那个小异形都已经被信标给抓住了。 沙弗莱和陈念在公会群里给大家简单解释了一下状况。 白给樱桃虽然没上线,但也在群里看到了消息,立刻进行排班,让大家轮流注意着海皇幼体的情况。 陈念现在还是个伤病号,沙弗莱就没在游戏里耽误太久,催促他赶紧下线休息。 陈念还有点不情不愿,他太怀念能够到处乱跑乱跳,身体健康的状态了,趁着沙弗莱不注意,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军体拳才下线。 意识归于现实,陈念刚刚睁开双眼,脑袋上的神经适配器就被取了下来,沙弗莱关切地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自由的灵魂又要被困在这幅受伤的躯体里了。” 沙弗莱失笑,他摸摸陈念的脸,道:“再吃点东西吧。” “好。” 沙弗莱去拿饭,而陈念脑袋左右转了转,他清了清喉咙,道:“打开新闻。” 智能终端收到指令,虚拟屏在陈念面前打开,调整到每日新闻界面。 陈念浏览着消息,在网站首页的一角,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词。 月亮雨。 消息非常新,是一条十分钟前才发布的快讯,但点击量已经有近百万了。 唔。看起来哥哥在三水的事业,发展得很是风生水起呢。 大洋另一边,三水,地下城。 陈词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清凉的水流冲去他指缝间的血迹。 半个小时之前他又去搞了点事情,来刷新一下月亮雨的存在感。 同样也是为了测试自己的精神力突破,到了什么程度。 傅天河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况且他一头白发,出门稍微有点显眼,很容易被盯上,所以这次行动是陈词和安安两人做的。 陈词没有看错人,安安精神力天赋很高,加上学习非常认真,进步得很快,短短数日就已经到达平均水准了。 陈词评估过后,觉得可以带着她试试水。 行动本身倒是非常顺利,就是安安的身体实在太弱太弱,她十六岁,还瘦小得和孩子一样,爬墙翻窗什么的不够利落,不小心被棱角割破了手。 陈词花了大量时间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又在帮安安包扎的时候,把她的血弄到了手上,自己倒是一点伤都没受。 安安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现在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睡着。 陈词正打算忙完之后好好回复沙弗莱的消息,再和陈念联络,看看弟弟的状况如何。 他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傅天河站在桌边。 alpha正低着头,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这两天傅天河的头发长长一些,纷杂的白发遮住侧脸,让陈词无法在第一时间窥见他脸上的表情。 但陈词清楚看到,傅天河的右手握着一把刀片,锋利的刀刃正对着他左手的腕。 陈词瞳孔猛然一缩。 在脑子思考清楚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陈词一个箭步冲到傅天河身边,一把攥住他手腕,从alpha手中夺过了刀片。 “你在干什么!” 陈词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怒气,他手一甩,将刀片扔到身后,薄薄的金属掉落在地,还因为力道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最终停在了墙边。 没等傅天河有所反应,陈词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推到了墙上。 alpha的后背和墙面撞击,发出闷响,他明明身材高大,体格健硕,如今却被矮了将近一头的陈词攥住衣领,压在墙上,难以动弹 “九月,我——” 傅天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想作出解释,就被陈词用一个不容抗拒的吻堵住了嘴。 陈词只觉胸口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炽热的温度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就连平日里最为敏捷的思维也被影响。 太陌生了,实在是太过陌生的感觉。 他根本不想听傅天河说话,因为他知道从alpha口中听到的,一定是某种辩解。 自从失去义眼,傅天河就一直特别消沉。 陈词能够理解傅天河失去了一直以来保命的重要物件,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解的,但自己明明都已经向他做出了保证,也用事实证明了,只要有他在身旁就不会出事,为什么傅天河就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呢? 刚开始他试图咬舌自尽,现在又想割腕自杀?没门! 天知道傅天河刚才只是真的拿起来看了一眼,谁曾想从九月的角度被理解成了试图自我了断的意思。 或许他潜意识里还存在着一些消极想法,但如今,他总不能把九月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要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他就要陪着少年前往月光。 只是现在,omega显然不想听他解释。 这是一个疼痛的吻,傅天河品尝到了弥散开的血腥味,他的嘴唇被陈词咬破了,往常少年要不然任由他扫荡,要不然冷静地予以回应,还是头一回如此失控。 但这还不算完。 陈词揪着傅天河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推搡着alpha肩膀,一直到傅天河踉跄着后退的双腿碰到床边,被迫坐在床上。 “之前你一直不肯和我做到最后,也是因为尘病吧。既然现在确定我能够对你的情况产生抑制,并且不会被感染,那么也没必要继续忍耐了。” 陈词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天河,在alpha震惊的神情中,冷静地道: “你不是说会答应我的所有要求吗?那么现在,我要求你——” “进入我的生殖腔,然后身寸在里面。” 第165章 【营养液13.5w加更】 嘀嘀嘀—— 沙弗莱正躺在陪护床上,闭目休憩,腕上的终端突然发出警报。 他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是沙弗莱绝对无法忽略的声响,预示着陈词身体状况的紧急。 沙弗莱立刻调出程序,屏幕上属于陈词血压的线条正在飙升,过速的心率甚至都出现不稳,并且数据还在继续攀升。 不好! 昨天沙弗莱全部心神都扑在陈念身上,导致忽略了陈词那边的状况,好在陈词自己有惊无险地应对过去了。 但这一次,沙弗莱绝对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沙弗莱赶忙拨打陈词的通讯,他提心吊胆,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陈词不接,就立刻安排在三水的人手,前去查看情况。 十几秒后,在沙弗莱焦急的等待中,通讯被接通了。 “喂。”陈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如同正在剧烈奔跑着。 沙弗莱急切道:“你那边怎么样?程序显示你现在的身体指标已经超过了阈值,需不需要支援?我的人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你那边。” 陈词沉默了几秒,沙弗莱听到通讯那头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些相当细小的响动,像是……水? 总感觉有点熟悉。 “不用,”陈词回答道,“我在做暧。” 旋即通讯被挂断了。 嘟嘟嘟嘟…… 沙弗莱听着响个不停的忙音,陷入了呆滞当中,陈词的回答直接把他给干蒙了。 “唔……怎么了?”旁边陈念睡得迷迷糊糊,含糊着问道。 沙弗莱当即选择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没事。”他立刻将终端关掉,无视继续超出正常范围的数据,“接着睡吧,什么都没发生。” 一缕乌黑鬓发被汗水粘在脸颊,衬出晕开的绯色,旅店昏暗的床头灯光里,陈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格外明亮,映出傅天河的模样。 alpha浑身紧绷,他坚实手臂和后背上的肌肉如同磐石,皮肤上渗出点点晶莹汗水,极具野性的健美。 由陈词制作的眼罩,又在方才被omega亲手扯开,alpha深凹的眼眶中空无一物,曾经由他的手指和紫晶内外联合,共同造成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呈现出发黑的肉红色。 白发扫在傅天河的眉梢,发尖同样被汗水打湿。 陈词稍微动了动,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但不觉得讨厌,浓郁充斥着晚香玉和琥珀木香信息素的房内,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傅天河左侧乌黑的眼眸中写满了茫然。 陈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alpha的胸膛上,认真道: “一分钟已经很不错了。” 傅天河:……………… 傅天河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再怎么和陈词干过其他事情,现在也是傅天河的第一次。 不光是源源不断的强烈感觉,更是想到如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是最爱的人,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之下,傅天河用实际行动向陈词表明了,一个alpha的第一次能做得有多糟糕。 陈词甚至还抽空接了个电话。 少年十足真诚的安慰让他都有点喘不上气来,傅天河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此刻的表情太过悲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8节 所有语言都变得贫瘠,傅天河知道,只有实际行动才能为这次意外正名。 傅天河拥有着惊人的体能。 这一点陈词早已经见识过了。 而现在,他正在亲身体会着。 墙上的电子表跳过一个又一个数字,只是树林里的风不曾停下。 温暖阳光笼罩的林中,橙黄色的树脂浓郁滴下,落在下方那株盛放的晚香玉上,纯白花朵被清透澄澈的蜜蜡沾染,花瓣因突如其来的重量颤抖着,被粘稠的树脂整个包裹起来。 时间是最好的养料,在琥珀木香和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化作澄透的琥珀,这一刻的美,被永恒的保存在心中。 陈词略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难言的鼓胀让他蹙起眉头,傅天河忠实地完成了他在最开始提出的要求。 如果不是在最开始,他往alpha嘴里塞了几片避孕药,那么现在他们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新生命开始孕育。 傅天河紧紧将陈词抱在怀中,时隔近两个月,他们终于再度建立起了标记,却并非探测平台上的临时标记。 除却在九月的后颈处留下属于自己的牙印,他还将更深的烙印,打入了少年内部。 浑身充斥着晚香玉味道的九月,同样正流露出浅浅的琥珀木香,他们的信息素融为一体,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分开。 彻底标记意味着ao的灵魂也将开始融合,其中一方的死去,都会对另一方造成剧烈影响。 这便是陈词打的算盘,以后就算是傅天河想要寻死,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 陈词知道alpha的感情有多纯粹,他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遭受痛苦的可能。 所以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傅天河会突然想不开,自寻短见了。 “其实我刚才只是看一看那个刀片,没想做别的。” 傅天河小声道:“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能陪你多久,我当然要珍惜眼前的每分每秒。” 陈词轻轻嗯了一声,他指尖挑开傅天河的白发,凑上去,在他空洞的眼眶处落下一吻。 傅天河将他标记时,牙齿刺破了后颈的腺体,有血流出来,被alpha贪婪又迫切地舔舐殆尽。 有了这些血,傅天河的情况应该能安顿上两三天,况且alpha刚刚从他身上吞掉的,可不仅仅是血。 只能说是一滴都没有浪费。 傅天河安静地接受着这个吻,他视为恐惧根源的眼眶,正被轻柔地触碰。 纵然丑陋又十足危险。 从前傅天河觉得,他的病已经如此严重,还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上天恩赐,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面对和包容一切。 他对所有人都展露出热情和笑容,将自己的病痛隐藏在最深处。 但之后发生的种种,却让他忍不住厌恶命运,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在这个时候遇见九月?在他不知道哪天会突然死去的时候。 他是那么渴望从死神手中抢夺更多时光,拼命想要从死亡的阴影里爬出,眼底生长出的紫色晶体,却用不断的冰冷和剧痛告诉他:别做梦了。 而如今,他真正将最爱的少年拥入怀中,听他认真许下,一定一定会救他的承诺。 陈词很累,之前他也不是没和傅天河干过别的,但还是头一次像现在这样疲惫。 强烈的快乐冲破身边无形的屏障,让他感受到鲜明的情绪,前所未有,多巴胺的冲击让他几乎爱上了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连翻身抬手都有点费劲,陈词还想再来。 陈词闭上双眼,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就听傅天河小声问道:“刚开始是谁打来的电话?” “我的一个朋友。”陈词想了下,还是没有告诉傅天河那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如果实话实说,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傅天河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陈词倒是想起,沙弗莱和陈念打算过上一阵,和他们共同前往月光,进行调查。 “接下来前去月光可能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陈词道:“我弟弟和朋友也需要到那边去一趟,如果不出意外,会是咱们四个人共同行动。” “你弟弟?”傅天河愣了下,还是第一次听九月说起家人。 此前他只是从黑诊所医生口中得知,九月有一个身体很不好的父亲。 陈词嗯了一声:“他现在受了伤,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养好,我们就暂时在三水等着吧,有他们加入,行动可能会方便许多。” “好,”傅天河答应道,“都听你的。” 对于有人要和他们共同前去月光,傅天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和九月的弟弟见面了,他就忍不住紧张。 这可是见家人!九月的弟弟知道他们已经完成标记了吗? 万一九月的家人觉得他身份低微,又有残疾,不同意他和九月在一起,要怎么办? 傅天河忍不住担忧,他试探着问道:“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性格和你差不多吧,挺活泼的,你们两个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陈词回道,事实上在电幻神国里,傅天河和陈念就相处的很好。、 “这样吗?”傅天河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下来他可得好好养伤,争取在见面之前,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可不能给九月的家里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至于那个朋友,应该也是和九月关系很好的人。 就是不知道是之前帮他们修理服务器的,还是提供物资接他们回到信标的,亦或是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朋友。 第166章 陈词被傅天河抱在怀中,感受着alpha用下巴磨蹭自己发顶,鼻畔全都是温暖醇厚的琥珀木香。 腹部的鼓胀有一点点奇怪,是和从前吃饱后完全不同的感觉。 陈词默默感受着,他拿过终端,自从出事之后,还没来得及和陈念直接交流呢。 他发送消息,询问陈念现在怎么样。 两分钟之后,陈词收到了回复。 陈念:【现在还不太能动,我在拜托沙弗莱帮我打字呢,今天早上他突然从床上摔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脸好红,看起来怪怪的。这句话当然也要打上去了,不不不,不是刚才那句!算了,你发吧。】 光是看到这一大段话,都能想象得到,病房里是怎样一副混乱场景。 沙弗莱大概率是故意的。 陈念受着伤,让沙弗莱帮忙打字还是有点不太方便,最好是能够视频交流。 然而陈词正和傅天河躺在床上,身边的狼藉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没看镜子,但通过终端屏幕的反光,也知道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应该全都是alpha留下的痕迹。 视频当然是不可能视频的。 陈念给陈词详细说了他昨天在环海平台的经历,被原初生物不断寄生的信标基座,将他包围的蓝色眼睛,以及梦中出现的景象。 特别是那个梦,陈念说得格外详细,他像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勾起陈词与之相关的一些记忆。 陈词把这段话反反复复默念了三四遍,都没能因此联想到什么。 但他注意到了关于怪物眼睛的描述,那是由线条,或者说凹槽绘制而成的形状,金色流质在其中流淌,闪烁着细碎的光泽,如同阳光下炽热的沙砾。 陈词见过类似的东西。 就在傅天河那颗破碎的义眼中,金色的内容物落到地上,被他用试管收集,小心保存着。 而就是这个东西,一直以来抑制着傅天河体内的ashes,让他多活了十几年。 怪物眼睛中的物质从金色转为蓝色,也从照顾他们变为杀害他们。 如果金眼睛和傅天河义眼的内容物属于同一物质,也就意味着这玩意抑制ashes的功效,同样会作用在怪物身上。 是因为失去了金色物质,怪物才成为了如今模样吗? 傅天河的母亲当初又是怎么弄到这东西,并且知道它有可能抑制ashes的? 陈词输入道:【我弄到了点东西,需要送到辰砂化验,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保证它一定安全的送达?】 陈念:【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我们亲自交接是最保险的,那个东西很急着要吗?如果很急的话,我让沙弗莱专门过去一趟?】 陈词想了想,陈念才受了伤,正是需要人贴身照顾的时候,从辰砂到三水乘坐飞行器,往返也得用上大半天。 如果非要送过去的话,还是他回辰砂一趟更为妥当。 这种物质关系到傅天河的病情,陈词不想往后拖,当即做了决定。 【让沙弗莱安排一下,我亲自送过去吧,正好也能看看你现在的情况。】 陈念:【好啊,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陈词:【随时都可以。】 陈念:【那就明天早上吧!】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明天一早,也就是三水夜间,沙弗莱会派飞行器接应陈词。 商量完毕,陈词关上终端,傅天河一直安静地躺在旁边,凝视着他。 alpha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利用距离之近,偷偷去看陈词的终端界面,就算他们现在已经是完成了最终标记的ao,也需要留给对方一定的私人空间。 傅天河对九月全然坦诚,但这是他的选择,如果九月想要有自己的秘密,傅天河当然不会责怪。 彻底标记让两人的心意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互通,这正是ao之间奇特的牵绊。 九月平日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十足淡漠,傅天河甚至从来都没见过少年笑或者哭过,如今却通过这种羁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omega内心的些微波动。 之前他以九月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为借口,几次三番拒绝少年做到最后的请求。 但现在傅天河知道,虽然九月可能仍然没办法说出,对他而言什么叫爱,可九月是真正将他放在心中的。 折腾了许久,陈词也格外困倦,想要起床稍微清洗一下,他动了动身子,立刻低低地倒抽一口凉气。 有什么东西正流淌出来。 陈词低头向后看了一眼,傅天河满面通红地爬起来,就要把陈词抱着。 刚开始陈词还想拒绝,又不是完全走不了路,但旋即陈词想到此前看过的那些书里,一般都是要被抱着的,于是也不再反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49节 终于浑身清爽地重新躺下,都已经快到早上了,无论陈词还是傅天河,都格外疲惫,很快就相拥着入眠。 至于陈词和安安今晚的行动,究竟又引起了怎样的风浪,他们谁都没想着去看。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 陈词睡眼惺忪地醒来,距离沙弗莱派飞行器过来接他,只剩下三个小时。 他倒不是特别着急,对同样睡眼惺忪的傅天河道:“我要暂时去辰砂一趟,处理点事情,明天就能回来。” 九月需要紧急回辰砂处理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傅天河并未多问,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答应下来,然后安心待在旅馆房间内,等待九月回来。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好像也太没用了点。 他因为残疾和身份低微而自卑,甚至都害怕和九月的家人相见,比起沉浸于这种怯懦和忐忑当中,更应该想办法,努力提升自己才对。 从小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教导,早已印刻在傅天河的灵魂深处,无论面对怎样的境地,都一定要保持乐观昂扬的心态,唯有如此才可能寻求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也是一样。 曾经他还对九月说过,如果少年是身份高贵之人,那么自己就竭尽所能地去努力,争取配得上他。 陈词起身去收拾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傅天河继续躺着,浏览月亮雨的新闻,去看昨天九月和安安都做了什么。 第一次带安安行动,陈词也没搞太大的动静,就是整治了一个在当地拾垃圾起家的废品大王。 显然他也存着点给安安报仇的心思,毕竟小姑娘之前捡垃圾的时候,没少受欺负。 九月的目标是搅动地下城,以引得三水顶层的注意。 那么他呢,他的目标是什么? 傅天河悄然握紧拳,长久以来被他刻意遗忘的耻辱和仇恨,悄然浮出水面,纵然时光荏苒,仍清晰如初。 他经历了失去眼睛和母亲的巨大痛苦,独自一人在地下城游荡,老鼠般苟且偷生到十四岁,然后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带走。 喻永逸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身上,但傅天河知道,在喻永逸心中,他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儿子,只是个工具罢了。 一旦确认他不再有用,就不留情面地抛弃。 那时候的傅天河不曾表露出任何愤怒,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根本没必要因为这些破事去折磨自己,整日活在抑郁之中。 他是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但现在,傅天河不想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他有了爱人,未来也许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他要让自己足够配得上九月,必须得做点什么,证明这一点。 就从喻永逸开始。 同样也是为母亲复仇。 “九月。”傅天河轻轻喊了一声,在少年转头看过来时,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词倒是不意外傅天河想要有所行动。 alpha先前的洒脱全都是基于他认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前提下,如今他的血能够抑制傅天河的病情,并且他们还在寻找真正的治愈办法。 “你想怎么做?”陈词问。 “先把动静闹得更大一点。”傅天河道。 三个小时后,陈词到达外壁挂,独自一人登上了前往辰砂的飞行器。 他坐在窗边,望着信标被海洋包围,逐渐成为波涛中伫立的通天塔,给沙弗莱发送消息:【已经出发了】 沙弗莱很快回复:【好。】 无线耳机里传来傅天河的声音:“我买了个头套,不知道合不合适,要是现实中也能像游戏里那样随意换装就好了。” “先戴着试试吧。”陈词道,“让安安给你参谋一下。” 二十多分钟后,陈词收到了来自傅天河的视频文件。 他点开看了几遍,给傅天河提出了几点修改建议。 傅天河吸纳建议,很快又发来了新版本的视频,陈词很有充当甲方的天赋,总能从各个角度找出问题。 就这样反复打回去三四次,陈词终于得到了他满意的最终版本。 陈词抬起头,就发现已经两三个小时过去,他稍一闭目休息,飞行器便降落在了辰砂顶层。 他解开安全带,走出舱门,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眯了下眼,沙弗莱正在外面迎接。 “走吧。”没有不必要的寒暄,两人直接前往陈念所在的医院。 并排坐在车后座上,沙弗莱明显嗅到了陈词身上属于另一个alpha的味道,非常浓郁的琥珀木香,让人想到秋日午后沉静温暖的森林,宣誓主权般和晚香玉的清香融合。 沙弗莱不住恍惚,他竟然能够嗅到陈词信息素的味道了。 和陈念相比,陈词的信息素要更加清淡,如果说陈念是暗夜中肆意绽放,以糜艳引诱旁人,陈词就是庭院中的暗自含苞,仔细品味时才能嗅到清淡的浅香。 兴许是因为陈词已经完成标记了吧?他们的信息素不敏感才解除了。 沙弗莱忍不住往陈词后颈处瞅了几眼,少年仍佩戴着防咬合项圈,但在项圈的下方是如何光景,也只有他自己和傅天河才知道了。 一想到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沙弗莱就忍不住心梗。 半路上,陈词将装有金色物质的试管交给沙弗莱:“傅天河的义眼被唐纳德弄碎了,这个东西是从他义眼中取出的内容物。” “他是ashes的感染者,应该就是这玩意一直抑制着他的病情,没有按照正常的进程发展。” “什么?”沙弗莱愣住了,陈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含着过大的信息量,“傅天河是个感染者?!” 陈词点头:“嗯,他从六岁就感染了,是第一批感染ashes的人,他的右眼就是因为感染腐蚀掉的。” “他母亲从外面带回来一颗义眼,就是之前他右边的那个金色眼睛,我们第一次去到唐纳德宅邸,唐纳德就对他的义眼表露出了很强的兴趣,之后在地下城搜捕我们,其实也更像是冲着那颗义眼来的。” “陈念受伤的时候,我因为心电感应晕过去了,唐纳德的人趁机把我和傅天河带走,唐纳德以我筹码,要求傅天河把义眼给他。”、 沙弗莱喉头发紧,他心中有隐约的预感:“然后呢?” “傅天河把他的眼睛生生抠出来了。” 沙弗莱:………………………… 这一瞬,他突然出现了幻痛,忍不住用力眨了下眼。 陈词淡淡道:“但唐纳德直接把那颗眼球踩碎,他不过是想要戳穿傅天河感染者的身份,毕竟在大众眼中,感染ashes的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也许对于唐纳德来说,傅天河的特殊之处,引起了他想要进行收藏的欲望吧。” 沙弗莱一时无言,此前的交流中,陈词都把这些一笔带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发生了如此倾心动魄之事:“那傅天河现在……” “我给他用了我的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可以再撑上一段时间。” 陈词看向沙弗莱,认真道,“我必须要尽快找到能够治愈ashes的方法。” 沙弗莱:“等陈念稍微好一点,我们就立刻过去,这两天我们也重新获得了一些新的线索。” 两个人快速交换着情报,很快就到达了医院,陈词整理好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跟在沙弗莱身后。 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知晓了他和陈念互换了身份,但既然没有公开宣布,还是尽量做得隐秘一些为好,省得再节外生枝。 陈词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推开房门,终于见到了他正躺在病床上的弟弟。 “陈念。”陈词来到床边,俯下身,轻声问道,“怎么样?” “挺好的。”陈念笑道,“就是天天躺在床上,后背都有点疼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你呢,在三水那边怎么样?我昨天还看到你弄出来的大新闻呢。” 陈念说着说着,就嗅到了陈词身上非同寻常的味道,那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属于傅天河的琥珀木香飘散着,只是这一次,并非单纯浮在陈词身体表面,而是真真切切和晚香玉融合到了一起。 陈念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悄声问道:“你和傅天河标记了?” “嗯。”陈词点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昨天晚上。” “哦——”陈念起哄般地拖长了音调,视线不自觉地瞟向沙弗莱。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陈词和沙弗莱只是最纯洁的朋友关系,但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纸面上的婚约存在。 沙弗莱?沙弗莱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该有什么反应呢?反倒是自己和陈词都已经找到了足以托付的人,如果非要有的话,应该是轻松和庆幸吧。 陈词坐在陪护椅上,和陈念简单聊着,重点当然是那天出现的心电感应。 这种感应通常出现在双生子,或是母亲和孩子之间,但无论是陈词还是陈念,都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强烈,甚至都让陈词直接在剧痛中昏了过去。 陈念:“现在我这一受伤,基本上所有的高层都知道我们俩互换了身份,白塔还来找茬,被沙弗莱堵回去了,现在我们不用再受制于它,可以放开了做事。” “就是不知道那个怪物被抓住之后,所谓的内部敌人还存不存在,我们能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了,如果想要规避风险,只能加快行动的速度。” 陈词嗯了一声:“你先好好养伤,我和傅天河会继续在三水行动,不光是听从辰砂的说法,最好也去问一下三水的态度。” “如果一切顺利,很快我就能得到和乔险峰见面的机会。” 陈念:“好家伙,你们这是打算一路从地下城打穿到顶层吗?时间会不会有点太短?” 陈词摇摇头,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道:“时间差不多了。” 沙弗莱:“什么?” 陈词调出虚拟屏,登录社交软件,搜索找出moon的主页。 两分钟之前,有一条新的推文被发送,那是一条长达数分钟的视频。 陈词将其点开。 短暂的黑暗后,空旷而狭小的房间出现在画面中。 画面正中央,是一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他一身黑衣,脑袋上套了个棕色的快餐店纸袋,遮挡住头部和脖颈,纸袋的正面,红色水笔如淋漓血迹,狂野画出的弯弯曲线和上扬嘴角,构成了扭曲又可怖的狂笑。 十几秒钟的寂静后,纸袋人终于说话了。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声音显然经过变声器处理,夹杂着刺刺拉拉的电流音。 沙弗莱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前,陈词问他要了个绝对不会被技术后期破解的变声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0节 “距离艾伯纳接受惩罚,已有半月,也是时候和大家见面了。” “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已经对月亮雨有所了解,是的,我们确实将获得的财产尽数捐赠给了食物银行和收容所,也确实在不断收集社交媒体上关于恶劣行径的举报,以选择下一个目标。” “但这些对我们来说,还不够,月亮雨的最终目标,是让一切利用权势地位,无法无天之人,都收到应有的惩戒。” “我们会开启专用邮箱,接收来自各地的举报信息,如果诸位曾遭受不公,或正挣扎在泥潭中,请将详细信息整理,发送到邮箱中。” “从拾荒者手中收取机械核心,以获取垄断地位的商人坐拥无数财富;暗中牵线器官交易,出售违禁药品的医疗商,胸口里跳动着一位流浪儿的心脏;银行家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动动手指,就能够害得无数人家破身亡。” “至于生活在顶层,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老爷们,将全部心神都用在争权夺势上,从来都没想过低下头,多看上哪怕一眼。” “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脚下的烂泥,光是看到都会倒胃口。” “既然世界将我们遗忘,那么唯有依靠我们自己,才能重新找回活着的尊严和权利。” “在高悬月亮的照耀下,凝聚每一滴微小雨水的力量,也足以淹没整个世界。” “而现在,我将以最直接,最高效的手段告诉世界,这样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月亮雨将对所有为富不仁,沽名钓誉之人宣战——” “曾经那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回来了。” 第167章 “哇靠!”陈念忍不住惊叹,“这个人是傅天河吗?也太帅了吧!” 陈词:“嗯,他准备了好几个版本,根据我的意见改了很多。” 飞行器上的几个小时没有白费,视频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很好。 “这个造型好像有点熟悉。”陈念琢磨着,猛然想起来了,“哥,这不就是你在电幻神国的样子吗!” 陈词微微一怔。 他只玩过一次电幻神国,当时懒得费时间捏脸,就随便弄了个随机的头套遮住脸孔,是个棕色的纸袋。 要不是陈念提起,陈词根本不会想到这一茬。 是傅天河在刻意模仿,还是潜移默化中的影响?陈词不知道,不管哪一种,都意味着在alpha心中,他已经成了最特别的存在。 陈词退出视频,毫不意外,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下面的评论就已经突破了几十万,点赞数更是稍一刷新,就成倍成倍的暴涨。 不到十分钟,月亮雨的tag又一次占据了搜索榜单的首位。 如果说此前大家对月亮雨的认知,还停留在劫富济贫的层次上,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发现,原来这个神秘组织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那阳光普照的最高点。 他们竟然想要颠覆如今的秩序! 其实在几十年前,甚至说二十年前,各大信标的地下层和顶层之间的区别,还没有这么大。 毕竟在最开始,由于强烈的紫外线和高海拔,信标的顶层是公认为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直到防护凝胶层的研究成功,才使得拥有最自然阳光和雨露的地段,变成了权贵们的居所。 真正的改变,自ashes出现之后。 ashes大范围传播,导致混乱发生,如何处理感染者成为了一大难题,特别是当数据显示ashes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研究所必须隐瞒这一消息,否则很有可能出现感染者报复社会的情况,感染者,接触者,健康人,人们惴惴不安地生活着,整日都在为体内会不会突发瘙痒和疼痛提心吊胆。 混乱持续了整整三年,直到疫苗问世,那支暗红色的小小针剂,拯救了全人类。 但无序的种子已经埋下,在这十几年来于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想要彻底拔除谈何容易。 更何况生活在顶层的人们,其实并不介意地下城的情况究竟如何。 而如今,月亮雨突然出现,用实际行动和方才的宣言告诉所有人,他们要改变这一切。 至于这么做的真正原因?也许是单纯的一己私欲,也许是享受被景仰的地位,又或许真的是出于某种大公无私的理想。 然而没有人在乎,比起探究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普罗大众更愿意看热闹,给自己忙碌的生活中增添一点无法预料的乐趣。 “乔险峰这下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了。 “陈词淡淡道,“最理想的情况就是陈念康复之前,我能和他见上一面,从他手中拿到同三水联络的神经适配器,亲自去打探一下三水是什么态度。” 沙弗莱:“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好处理的状况及时找我。” 陈词嗯了一声,他看向沙弗莱,问:”你知道喻永逸吗?” “喻家的人。”沙弗莱颔首,“他是乔险峰身边的亲信,妻子是乔险峰的侄女,长子被当做选帝侯的继承人培养。” 陈词:“你见过他儿子吗?” 沙弗莱:“喻奕乐,好像是这个名字,一个omega,精神力的水平还不错,就是现在年纪比较小,不知道要培养上多少年,才能够承担起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责任。” “傅天河是喻永逸的儿子。”陈词淡淡道,“准确来说是他的长子,他母亲是个omega,原本喻永逸将他带回喻家,想要当做乔险峰的继承人来培养。但傅天河因为感染ashes,没有精神力。” 陈念闻言愣一下子,恍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哥,你们俩现在干这个事儿吗,也是想给傅天河报仇,对不对?” “嗯。” 如果说从前,陈词的首要目标是接触到三水,其他都是顺带的,那么现在,他真正把帮傅天河复仇放到了同等重要的位置。 从alpha口中听过他过去的经历之后,就算心肠冷硬如陈词,也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 同样的,他也需要让傅天河重新振作起来,给他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是不错的选择。 陈词还没告诉傅天河他的真实身份,等到完全袒露之时,他不知道alpha能不能顺利接受自己那一长串的称呼前缀。 “放手去做吧。”沙弗莱道,“你带过来的东西我会叫人尽快去分析,虽然现在情况还不太明了,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解决这一切。” 陈词没在辰砂待上太久,傅天河还在三水等着。他坐在床边,和陈念聊了几个小时。 确定被水箭洞穿了胸口的弟弟如今生龙活虎,陈词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最后一点心思也放下了,便让沙弗莱送他回去。 沙弗莱回到医院时,已经到了傍晚,陈念甚至都趁着这会儿小睡了一觉,等到房门关上,陈念满脑子里还是傅天河发布的那条视频。 “你有没有感觉我哥好像变得更正常了?” 沙弗莱颔首:“他的话比之前多太多了,况且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一些轻微的情感了。” “是啊,他在担心和心疼我。”陈念笑地眯起眼来,“唉,这样看来我得早点康复才行啊,大家都等着我好起来去月光呢,有没有什么能加速身体愈合的方法?” 沙弗莱:“你还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静养吧,今天医生还说你恢复速度比正常人快,不知道是不是血液成分的原因。” 陈念好奇:“我哥也有类似的状况吗? 沙弗莱:“他之前一直生活在白塔,从来没受过伤,顶多是每个月抽血胳膊上有两个针孔,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愈合得挺快。” “那太好了。”陈念忍不住欢呼,他尝试着动了动右手,毕竟是远离伤口的那一侧,现在动作幅度轻一点,抬起和放下几乎不会牵扯到胸口。 “帮我把触控笔拿过来。” 沙弗莱找到触控笔,递给陈念:“要画画吗?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 “趁着还记得比较清楚,我想把那天梦里看到的场景给画出来,说不定能起到什么帮助呢?”陈念调出绘图软件,他创建新画布,闭上双眼回忆着那个梦。 还好,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但因为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他还记得。 陈念深吸口气,他调好笔刷和颜色,开始铺色。 moon发布的视频如同病毒,迅速入侵了整个网络世界,疯狂传播。 一时间几乎所有群聊,所有论坛,所有软件上,都在谈论里面的内容。 人们猜测着月亮雨的真实身份,是某位权贵吗?否则怎会如此肆无忌惮,甚至还开通了邮箱接受投稿? 或是说真的是哪个来自地下城的猛男,试图以最激进、最极端的方式,颠覆现状。 尤其是三水,更是自上而下陷入轰动,所有人都知道,月亮雨就在这里。 三水顶层,喻家。 最后的话音消散,虚拟屏上的画面转为黑色,喻永逸坐在桌旁,久久没有动静。 他确实是个足够英俊的alpha,否则也不至于让当时还年轻的乔丽娜一见倾心,父母偏心大哥,却给了他这幅好皮囊当做资本,最终让喻永逸成为了喻家的掌权人。 乔丽娜皱了皱眉头,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想要整个颠覆如今的秩序,哪有那么容易,况且三水顶层的势力错综复杂,除非这个人有极强的门路,不然也只能在地下城兴风作浪。 她瞅了两眼喻永逸的脸色,已经很久没看到丈夫如此凝重了,忍不住道: “至于这么担心吗?月亮雨就算再折腾,也不可能真闹到顶层吧,他如果真的有能力,大可以像之前那样,不声不响地将所有事情都做完,发这个视频出来,更像是给自己造势。” “你不懂。”喻永逸低低地道。 视频最后,那句“没有精神力的废物回来了”,仍萦绕在他的耳边。 乔丽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她不懂,她这个三水选帝侯的侄女什么都不懂,只有你最懂。 乔丽娜正打算离开,就听喻永逸道:“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谁?” “傅天河。” 乔丽娜愣了下,也瞬间想到了最后的那句话。 曾经喻奕乐冷笑着说给傅天河,她就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乔丽娜并未阻拦,那个孩子是她丈夫的私生子,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乔丽娜枕边人的背叛。 虽然喻永逸再三强调,说这是他遇见自己之前留下的孩子,但乔丽娜私下里问过傅天河真实年龄,他只比喻奕乐大了几个月。 当年喻永逸提出要把傅天河接到家中,乔丽娜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乐意接受另一半在外面的私生子。 然而喻永逸不断劝她,说什么傅天河很有可能觉醒成为一个精神力强横的高级alpha,如果这样,他就有希望接替乔险峰,日后能够将权势牢牢的掌控在自家手中。 纵然心中很不情愿,乔丽娜还是答应了,她隐藏起自己的怨气,冷眼看那个和喻永逸有七分相像的残疾男孩,被带入喻家。 乔丽娜清楚一切的根源都出自她是个beta上面,虽然喻永逸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可不敢说。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她跟喻永逸的孩子,是没什么希望觉醒成为拥有精神力的alpha和omega的。 她假装成很大度的样子,事实上也确实很大度,傅天河在家中的这两年里,乔丽娜从来没有对这个孩子甩过脸色。 纵然他浑身都是地下城带来的毛病,野蛮又不守规矩。 怎么说,比起费尽心神去刁难一个从小孤身流浪,又瞎了一只眼的可怜孩子,还不如把时间用在工作或者美容上,也省得给自己找气受。 然而那个托付了喻永逸希望的孩子,虽然顺利成为了alpha,却并未觉醒精神力。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1节 看到丈夫失神落魄的神情,乔丽娜反而有种报复性的快感,特别是几个月之后,她的儿子喻奕乐竟然分化成omega,并且具有精神力的萌芽。 傅天河被视为没有精神力的废物和累赘,很快就离开了喻家,乔丽娜再也没有关注过他。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的生活已经不会再和这个由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现在,时隔六年之后,傅天河竟然又回来了? 还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隐隐的不安在乔丽娜心头浮现,但她知道,更应该为这件事发愁的可不是自己。 乔丽娜看向面色凝重的喻永逸,道:“我不管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但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别把动静闹到乔家身上,就这样。” 喻永逸深吸口气,理智告诉他,傅天河生有残疾,又不具备精神力,是很难掀起太大风浪的。 但接二连三有关月亮雨的新闻,又让他不得不重视。 种种迹象都表明,傅天河并非独自行动,因为在许多事件的背后,都有精神力的存在。 否则他们要怎样规避所有人的视线和众多监控,悄无声息地干出那么多大事儿来?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有片刻的停顿,身着浅色制服的omega眉眼俊秀,纵然已经二十一岁,举手投足间仍带着未散的少年情态。 在自己家里,他并未佩戴防咬合项圈,后颈光洁,散发出鸢尾的浅香。 喻奕乐看到桌边面色不佳的父母,诧异地挑了下眉:“怎么了?” 喻永逸回头,对他道:“你有看刚才moon发布的视频吗?” 喻奕乐不以为意:“看了,哗众取宠的东西罢了,不管这个月亮雨再怎么闹腾,也不可能闹到我们头上。” 喻永逸:“你还记得傅天河吗?” 喻奕乐想了两秒钟:“是我那个瞎了一只眼,还没有精神力的废物哥哥吗?你的意思是发布那个视频的人是他?嗤,怎么可能,他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呢。” 面对儿子不屑的神情,喻永逸不再说话,无论可不可能,他总觉得,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陈词悄无声息地走过旅店前厅。 正在值班的工作人员根本没注意到他,低头玩着终端。 陈词在强行冲破唐纳德打制的屏蔽铁笼时,精神力又有了全新的突破,现在他只需要将精神力凝聚在周身,就能够成为旁人眼中的透明人。 是个非常实用的技能呢。 他输入密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傅天河正坐在桌边等待,听到他回来,立刻站起身。 明明只分开了半天,傅天河却觉得格外漫长,他快步来到陈词身边,张开双臂将omega拥入怀中,低头嗅着他身上晚香玉味道,确定还带着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才稍稍安心:“回来了。” 仿佛一只有着分离焦虑症的狗狗。 也许这是彻底标记后的正常情况,面对傅天河的粘人行径,陈词并不觉得厌烦,任凭傅天河抱了个够。 陈词看向桌边,视频里的纸袋子就放在桌上,他又想起了陈念的话。 “为什么选了这个头套?” “嗯?” 陈词伸手指了指纸袋。 “啊,那个。”傅天河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当时他和安安去挑选头套,在商店里反复看了好久都没相中,最后望见旁边的快餐店,一下子来了灵感。 九月在游戏里,有一个纸袋做的头套。 但这种事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纵然两人已经完成了最终标记。 “还记得之前我们一块玩游戏吗,就是……嗯。” 陈词懂了,果然和陈念猜的一样。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谈头套的问题:“之后我们只需要想办法,去到乔险峰面前就好,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傅天河早就查好了:“喻家是乔险峰的亲信,可以从他们下手,如果我记得不错,喻家在这片区域也有相关产业。” “正好先给我那便宜老爹搞点事情。” 对于生活在信标上的人们来说,蔬菜和水果是相对昂贵,却又不得不获取的资源。 虽然他们可以服用维生素片,来补充身体缺少的成分,但只要是条件允许,都还是希望自己日常的餐桌上能出现自然的绿色。 所以从农场到人们的餐桌,其间有无数个环节可以攫取利润。 如今三水农场的运输商,正是喻家控股,而这一美差,是喻永逸和乔丽娜结婚之后才争取而来的。 陈词:“他们公司总部在哪儿,我们可以弄出点动静来。” 傅天河当然知道,九月口中的“弄出点动静”大概率是搞破坏,omega喜欢用简单粗暴,效率最高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没必要一开始就做到这种程度。 “如果想要从根本动摇喻家的根基,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如实揭露出来,效果会更好。” “到时候自然会有喻家的敌人帮忙下手,喻永逸依靠婚姻,从不受宠的喻家三子一跃而成为家主,如今更是乔险峰面前的红人,肯定有许多人在心存不满,暗中眼红。” “我们只需要,把一把好刀递到他们手中。” 傅天河说的很有道理。 陈词低下头,整了整送货员的帽子,他帽檐压的很低,原本琥珀色的眼睛在美瞳的帮助下,成为不起眼的黑。 他身着灰色制服,站在皮卡车上,身边全都是一包包刚刚采摘的蔬菜和水果。 傅天河正在下面搬运,临行之前,他们用染色喷雾将傅天河的一头白发喷成了黑色,于是alpha看起来和这里的其他工人无异。 把最后一包蔬菜搬完,傅天河一个翻身,爬上皮卡和陈词站在一起,卡车启动,前往其他区域。 卡车从一座座培养房中穿过,在闸口出接受检查。 工作人员和司机一起对照电子表格上的数量,虚拟屏上显示的,同样还有它们用于集体收购的单价。 是比超市标价便宜七八倍的价格,部分水果甚至超出了十几倍。 陈词调整胸口处悬挂的微型录像仪,画面对焦,将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录入。 精神力包裹着两人,周围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直接把陈词和傅天河当做空气。 盘点很快完成,工作人员后退两步,挥了挥手,卡车再度启动,离开了这一处果蔬生产车间。 前往下部区域的数家大型超市。 傅天河掏出终端,十几分钟之后,一场伪直播即将开启,而直播的内容,就是刚刚九月拍摄下来的所有画面。 他们将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向所有人展示了这些在农场中集体栽培出来的果蔬,是怎样从人人都负担起的最低价格,一步步被供应商,运输商,二道贩子和超市层层加码,最终变成昂贵的绿色黄金。 直播正式开始时,陈词和傅天河已经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他们的临时住处。 他们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场微直播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眼下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们去做。 昨天的视频发布之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月亮雨行动,更是有不少地痞无赖打着月亮雨的幌子为非作歹,满足私欲。 虽说陈词的目的之一就是搅动整个地下城,但这样对太多人产生负面影响的混乱,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月亮雨绝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想要制止类似的行为也很简单,他们只需要挑选一个目标,让这些人明白,并不是谁都可以冒充月亮雨的。 傅天河手持锈蚀的撬棍,缓慢朝着巷子尽头走去。 撬棍末端在老旧墙上刮出一道深刻痕迹,刺耳的刺啦声响和沉稳脚步一起,扰乱寂静的夜。 每一下都落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成为最直截了当的威慑。 巷子另一端的几人同样手持棍棒,甚至还有砍刀,紧紧盯着正在缓步走来的alpha。 他们身上的背包全都塞得满满当当,胸前贴着月亮雨的logo,十几分钟之前,他们刚在几家大型商场里进行了零元购。 “就是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打着月亮雨的幌子搞事?” “怎么?你有意见?什么叫打着幌子,我们就是月亮雨!” alpha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刮擦声和脚步一同渐进。 作为在当地横行霸道的地痞,众人知道这是街头械斗的一种手段,为的就是提前造势,从气势上盖过对方。 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相对瘦小的男人低头看了眼终端,moon的账号显示着此时正在直播,画面随着皮卡的行驶微微摇晃着。 几人相互对视,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和轻松。 为首的糙汉终于厌倦了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威慑,他一挥手中的砍刀,吼道: “月亮雨正在直播,他不可能是真的,兄弟们,给我冲!” 第168章 砍刀携卷着破空风声,朝着傅天河劈头砍下! 傅天河单手向上一抬,乓的声脆响,撬棍挡住砍刀,只需猛然一斜,刀刃便擦着撬棍下滑,被卸去了所有力道。 同一时刻,铁棍狠狠朝着傅天河腰间横甩过来,要是被这一棍砸到,指定得被敲出内伤! 傅天河身形一矮,低头的同时一个扫腿。 铁棍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来不及收敛力道,直接砸在了自家老大腹部。 只听糙汉“哇”的声呕出一口酸水,整个人虾米一样躬起,又被傅天河扫得下盘不稳,后仰着栽到在地。 砍刀脱手,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赶在其余人冲上来拿走之前,傅天河猛蹿过去,他鞋底狠狠踩在老大手上,不客气地将其碾成猪蹄,伸手夺过砍刀。 这下,场上的局面发生了一点微弱的变化。 傅天河将砍刀指在老大颈间,泛着寒意的刀刃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引得鲜血疯狂涌出。 霎时间这些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做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态,警惕地盯着傅天河,忍不住用力吞咽。 傅天河笑了:“别这么紧张,刚才不还是厉害得很么?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2节 傅天河松开踩着老大手掌的脚,一步步朝着众人靠近,明明孤身一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末端与尽头的黑暗融为一体。 “上!”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地痞们再度冲上来。 一时间棍棒相接的乒乓脆声不绝于耳,傅天河右手撬棍,左手砍刀,防得密不透风,无论任何器械,都无法近身。 挑开朝着脑袋敲来的铁棍,左手横出,噗呲一声闷响,只听惨叫乍起,砍刀抽出,带起一串血线,星星点点溅落在地面和墙壁。 鲜血的出现更加刺激了众人,他们足有七八个兄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这一个人干翻?! 面对更加不要命的冲势,傅天河毫不心慈手软,这些人既然能打着月亮雨的幌子零元购,还随身携带砍刀,就表明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一刀落下,都必将染上新血。 短短数分钟,那些用于装腔造势的呼喊就化作痛苦的嚎叫,棍棒掉落一地,傅天河从满地打滚的混混们中间穿过,用染血的刀尖挑开其中一个背包,看到里面装满了昂贵的电子产品。 还净挑最值钱的抢。 陈词坐在墙头上,淡定围观着下方发生的械斗。 “哇。”安安忍不住发出小声惊叹,她双手扒在墙头,脚下踩着几个摞起来的大箱子,只露出个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天河身影: “师娘好帅啊,师父,我想学这个!” 躺在傅天河最近地方的那人见alpha检查背包,趁机抓起一旁的刀,就要从后方偷袭,却被傅天河闪身敏锐躲过。 alpha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他转过身,一脚踩在那人手腕上,将全身重量压下去,惨叫声中,隐约能够听到骨头错位的响动。 傅天河俯下身,双手握拳。 哀嚎和呻吟此起彼伏,回荡在偏僻的小巷中。 傅天河松开手里的衣领,甩甩有些发痛的拳头,不再看被他胖揍一顿的人影。 他从口袋里掏出喷漆,摇晃均匀之后,以横七竖八的身体和血迹斑斑的地面为画布,喷出了月亮雨的logo。 陈词坐在墙头,寻找合适的角度,拍摄照片。 不久之后它会发布在moon的账号上,告诫所有试图冒充他们,为非作歹的人们。 终于完事,傅天河抬起头,路灯昏暗的光照在alpha的脸上,他右眼处白色的眼罩都被溅上了血点,左侧的漆黑瞳眸中,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如同在向上方的少年邀功。 “走吧。”陈词对他伸出手。 傅天河在那只白净的手上借力,双脚蹬着墙面,向上一跃,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墙头,和陈词安安一起,消失在了案发现场。 接下来的几天内,不管网络世界如何风云激荡,三个人所做的全部事情,就只有遛狗,养伤和搜集情报。 安安不光要跟陈词练习精神力,还缠着傅天河教她格斗,傅天河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学点防身也是好的,便从最基础的教她。 其实傅天河也没系统地学过什么体术,所有这些打架技巧,都是他在一次次实战中摸索出来的,野蛮狠辣,但相当实用。 陈词打开月亮雨的专用邮箱,几个小时没看,就已经快要被新邮件挤爆了。 他启动沙弗莱给他的软件,让系统自动筛选出有用的邮件,然后粗略的扫过那几百封邮件的名称,无动于衷地全部标记为已读。 乔险峰比他想象中还沉得住气。 不过陈词也不是特别急,陈念的伤还需要过一阵才能养好,只要在他们动身前往月光之前,能和三水见上面就行。 他关上虚拟屏,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傅天河直起身,问。 正在和傅天河对战的安安来不及松手,双脚霎时悬空。 小姑娘正按照他教的方法,尝试从身后锁喉,奈何在绝对的身高和力量差距面前,技巧也起不到太多作用,只能整个人被吊在傅天河脖子上,慌忙惊呼着。 “遛狗。”陈词勾勾手,大聪明立刻跑过来,嘴里还吊着牵引绳。 “噢。”傅天河一个过肩摔,收着力道,把安安摔在柔软的床垫上,在她迅速爬起来之际,道,“力气太小了,我还是教你点更实用的吧。” 陈词牵着大聪明,出了门,但傅天河总觉得他不单纯是去遛狗,更像是四处打探些什么。 可能是探听有关他义眼的更多消息吧,九月的血能够抑制ashes,与之相关的情况可能会了解更多。 一想到了这里,傅天河又忍不住脸上发烧,他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ashes蛰伏在体内,不再尝试从眼眶突破,一切都要归功于九月。 但如果要让他每天都必须喝少年的血才能支撑下去,傅天河是断然不舍得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不断在九月身上制造伤口。 好在能够起到抑制效果的,不只是血液。 他只需要跪在地上,很快,浓郁的晚香玉花汁便会被吞入腹中,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九月失神的眸。 一丁点都不会被浪费。 “师娘?”安安狐疑地盯着他,“你的脸好红,你又在想我师父的坏事?” “没有!”傅天河音量猛然提高,他食指点着安安的额头,教训道,“什么叫坏事,我们是结合过的alpha和omega,无论我想什么,都是正常的好不好。”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陈词每日都会和陈念聊天,了解到弟弟的正在以医生都要惊叹的速度恢复。 也许这也是他们天赋的一部分。 陈词正和陈念聊着最近月亮雨的“丰功伟绩”,就听安安喊道:“师父。” “我刚刚看到了这封邮件。”安安将虚拟屏推到陈词面前。 自从发现陈词和傅天河都不会仔细看这些整日塞满邮箱的邮件之后,安安就自告奋勇,主动揽下了这一任务。 邮件举报的是某个地下视频网站,里面还附着几张截图,里面的内容简直超出人类想象,扫黄打非在它面前都只能目瞪口呆,光是看上两眼,都会让人的道德感遭受重击。 不堪入目。 至于用于说明情况的文字,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陈词:“你想管这件事吗?” 安安点头,虽然她才只有十六岁,但好歹也是从小混迹社会的,什么都懂。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阴暗面,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彻底清除,但显然,这封邮件里展露出的内容,属于最严重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或是两个年幼妹妹,都有可能落入这种境地,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栗,毛骨悚然。 陈词记下网站的名称,曼陀罗,发件人还给了他一个会员的邀请码。 “好,那我们就先处理这件事。” . 陈念放下画笔。 他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将梦中的景象详尽地绘制出来。 那时的怪物还有着金色眼睛,体表光滑,并未长出可怖的金属棱刺。 而他对面的胎儿安静漂浮在培养基中,肩头有月亮形状的胎记。 陈念把图片保存并导出,发给陈词。 经过将近两周的修养,陈念已经能够独立起床,自由行动了,估摸着再过上一周,就能完全恢复成正常。 沙弗莱正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处理工作,自从陈念受伤,他就把办公室搬到了病房,好时刻陪伴着陈念。 三面虚拟屏在他面前展开,alpha面色严肃,他佩戴着无线耳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显然在进行线上会议。 陈念撑身坐起来,沙弗莱抬起眼皮,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继续听着主屏幕内官员的发言。 但陈念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去卫生间或是站到窗边透气。 omega少年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面对着沙弗莱。沙弗莱正在参加的会议应该有点重要,虚拟屏开启了防窥功能,除了沙弗莱本人所在的角度,从其他任何方向都无法看清画面。 同样,只要陈念不跑到沙弗莱身后,摄像头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陈念抬起赤着的脚,踩在alpha昂贵的手工皮鞋上,鞋面柔软而微凉,被当做踏板,直到轻轻碰到沙弗莱的脚踝。 omega灵巧地挑开西裤的裤脚,向上探去,沿着alpha的小腿轻轻磨蹭。 实在是太过熟悉的感觉了,沙弗莱忍不住抬头,只见陈念兴致盎然,让沙弗莱瞬间想起了数月之前。 他和陈念第一次见面之时,两人对坐在餐桌旁,omega同样也是这样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桌下的脚不老实地挑逗着。 只是现在,双方都有着全然不同的心情。 沙弗莱并未加以阻拦,反而把两条腿并在了一起,将陈念的脚夹在中间。 陈念蹬了他两下,没能挣脱alpha的禁锢,索性就在那狭小的缝隙中活动,他圆润的脚趾磨蹭着沙弗莱腿面,一路厮磨着,直到被窄窄的裤脚限制。 沙弗莱仍旧认真盯着虚拟屏上发言的官员,似乎无论身边发生什么,都无法将其打扰,就是不知道此刻脑子里究竟是如何光景。 alpha正襟危坐的样子,轻易就让陈念想到了某个经典场景—— 秘书敲门进入办公室,汇报工作,殊不知桌下正藏着人,西装革履的总裁只能竭力克制着呼吸和表情,甚至连秘书正说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许多人都以为桌下的人才是被支配的一方,殊不知真正的主动完全掌握在他手中,或者说,口中。 陈念到底没有打扰沙弗莱工作,他们私下里怎么闹着玩都无所谓,但真要惹出乱子来,可就麻烦了。 omega将脚收回,不再坏心眼地去踩某处,陈念站起身,去窗边看风景。 傍晚的天光很美,楼宇尽头的云正在燃烧,倦鸟归巢。 陈念抬起手摸摸胸口,疼痛已经非常轻微了,他换药时低头看过,胸就只留下个小小的疤痕,医生说他的恢复速度比正常人要快很多。 再过一个星期他就能正常行动了,希望没有因为自己的伤势耽搁太久。 陈念双手放在窗台上,安静地感受着微风,温暖的光芒落入他琥珀色的眼眸中。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着实无聊,唯二的消遣就剩下了画画和玩游戏。 沙弗莱已经解密了胎盘上的等高线图,是南美洲的某处山峰,现在已经成为了汪洋中的岛屿。 正好菜格欧在附近的秘鲁高原工作,就趁着休班的日子去了一趟,他在坐标地点掘地三尺,找到了一块软盘。 安全起见,沙弗莱派人去取的,昨天晚上才拿到软盘,还没来得及进行解析。 陈念正想着,突然被从身后抱住了。 后背被坚实的胸膛贴近,整个人都落入温暖又宽厚的怀抱里,陈念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alpha的侧脸蹭了下,旋即温热的气流洒在耳尖。 “刚才想做什么?” 胸腔的共鸣让嗓音格外低沉,一路从耳朵痒到心里去。 “你觉得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3节 陈念并不回头,沙弗莱的手圈在他腰间,叠放在小腹处,alpha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覆在皮肤上,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旖旎的纹路呈现出艳丽色彩。 沙弗莱不答,他低头轻吻着陈念鬓角,呼吸之间,信息素的味道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萦绕在鼻畔。 算起来陈念受伤也有半个月了,期间两人可谓清心寡欲,前些日子陈念实在不舒服,杏玉水平达到了历史最低。 这两天伤势好些了,就开始重新恢复,陈念也不是没逗着沙弗莱想干点什么,但alpha担心会影响他身体,怎么也不肯。 看起来他也有点憋不住了,毕竟才确定关系不久,正是最想要的贴近对方的时候。 陈念弯起眼睛,omega偏过头去,轻轻吻在沙弗莱脸颊,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收起,落在沙弗莱的手上,握着这双比他要大上一圈的手,探进病号服宽松的下摆。 掌心的薄茧擦过细腻肌肤,带来些微痒意,如同被这小小的感触刺激,omega鼻腔中发出一声浅浅的轻哼。 立刻感觉到沙弗莱的怀抱收得更紧了。 对于陈念来说,他只需要随意做点什么,就能将alpha的渴念架在空中。 信息素的味道无言交织着,陈念却在这时故意道:“我还是个伤员呢。” 沙弗莱思考了一秒钟。 就在陈念以为,沙弗莱要如从前一般,强行克制着推开时,却听到alpha低声道: “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好家伙,学聪明了。 陈念忍不住弯起唇角,他领着alpha的手,一寸寸地,去找自己的伤口:“好啊。” . 在地下城里,最辛苦的工作,当属街边的路灯,它们无时无刻不再亮着,驱散黑暗,带来人造的光明,却无法照亮人心底最邪恶的角落。 而热闹的地方,当属分布在大街小巷的各种酒吧。 每到夜间,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步入其中,依靠酒精麻痹神经,逃避现实,或是单纯想要满足戒不掉的瘾。 酒吧也分为不同档次,有一些接近大排档,会把桌椅摆在外面,供客人吃喝谈笑,有些格调比较高,有驻唱的歌手,售卖的也都是一些昂贵清酒。 而营业额最高的,当属坐落在红灯区的各家夜总会,“陷落美人鱼”就是其中之一。 在街边的路灯下,站着不少等待被客人带走的男男女女,或是神情淡漠,或是妩媚诱人,不放过路过的任何一人。 纤细的少女孤身走过侧旁,她迟疑着观察着周围,最终如同迷路的小鹿,走进了陷落美人鱼的大门。 骤然进入到被轰然音乐和迷乱灯光占据的世界,少女脚步踟蹰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紧紧攥住腰间的小挎包,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胆怯。 她一袭黑裙,裙子是最简朴素的样式,只在腰间微微一收,褶皱的裙摆下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脚上蹬着单鞋,细瘦的脚踝伶仃。 同样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脖颈和锁骨在黑发黑裙的包围中,成为最抓眼的暖白。 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当然不会有什么身体曲线,正因如此,更显得她的出现那么不合时宜。 她茫然地走了两步,差点撞上端着酒的侍应生,赶忙后退,吓得连道歉声都无法发出。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女孩寻不到落点的视线最终转向身后的大门,决定赶快就此离开。 就在她迈步之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自己过来的吗?”女alpha俯下身,红唇边带着关切的微笑。 她长得很美,让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好意。 女孩怯懦地点点头,声音很小:“对、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女alpha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步子,正好挡在女孩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她声音柔和,道:“不用害怕,只是你让我想到了自家妹妹,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这样吧,既然这么有缘地遇见了,姐姐请你喝一杯好不好?” 兴许是她飒美面容和温和笑意太过迷人,又或许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正在悄然影响着思绪。 女孩双眸中映出迷乱的灯光和她的笑容,几秒钟后,咬着唇点点头。 “来吧。”女alpha直起身,她对女孩伸出手,短暂的迟疑后,那只小小的手放进了她掌心。 女alpha状似不经意地轻轻一摸,在掌心和指根处摸到了许多老旧的硬茧,和地下城的绝大多数孩子一样,女孩也同样小小年纪就从事过繁重的工作或家务。 由此确定,她基本上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叫玛莎,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洁莉娜。”女孩声音小小的,几乎就要淹没在动感乐声和嘈杂的谈笑中,但仍被玛莎清楚听到了。 “安洁莉娜,你想喝点什么?”玛莎将她带到角落里的一处卡座,安洁莉娜发现皮质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已经在尽力保持身材了,但肚子还是无可奈何地鼓起,将衬衣和腰带冲出弧度。 他长得格外丑陋,丑的就连整容专家过来都得落泪说干不了,以至于安吉丽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直接呆住了。 玛莎笑意盈盈,坐在男人身边,牵着安洁莉娜的手,把她带过来: “这是我老板,你不用怕,他人很好的,来,看看酒水单,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和怪物般丑陋的男人中间隔着美丽的大姐姐,安洁莉娜明显放松了些,她认真看着酒水单上的文字,几近天价的数字让她倒抽凉气,最简单的气泡水竟然都要卖上百块。 “好贵。”她小声道。 玛莎:“没关系,不用在乎价钱。” 安洁莉娜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指向了最便宜的气泡水。 等待的功夫里,玛莎随意和她聊了几句,比如说问她怎么会突然走进这里。 安洁莉娜:“我在附近的便利店里打工,有客人叫了跑腿,我本来是要到附近送东西的。” 玛莎:“什么东西?送到了吗?” 安洁莉娜摇摇头:“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我还没找到客人。” 玛莎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她随身携带的小挎包,精神力稍微一探,就探明了里面装着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多大了?”玛莎问。 “十三岁。” 一个令人满意的年纪。 第169章 侍者很快将气泡水端上来,放到安洁莉娜面前。 女孩小心地用双手捧起造型径直的玻璃杯,启唇含住吸管,尝试着喝了一口。 男人紧紧盯着她浅色的唇被润湿,还有因吞咽而微微起伏的细长脖颈,终于提起兴趣般,坐直了身体。 “好喝吗?”玛莎问。 “好喝。”安洁莉娜老实回答,只是没过上多久,她就感觉到一阵难言的晕眩。 “我有点头晕。”安洁莉娜小声道,她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试图站起身离开。 “是吗?是不是气泡水里掺了酒?”玛莎虽然这样说着,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惊慌。 她紧盯着安洁莉娜,眼看想要离去的女孩腿脚发软,眼神变得迷离,很快就动弹不得。 男人站起身。 玛莎:“老板。” “带上去。” 玛莎揽住安洁莉娜的腰,轻而易举就将过分纤瘦的女孩整个抱了起来,她跟在男人身后,径直走进了专为贵宾服务的隐秘电梯。 电梯一直上升至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使用贵宾卡解锁房门。 暧昧的暖色灯光照亮房间内的景象,除却那张惹人注意的大床,挂满一整面墙的各种道具,还有周围架设的数台摄像机,从各个角度对准床铺,保证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一点缺失。 玛莎将陷入半昏迷中的安洁莉娜放到床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男人走到相机跟前,将它们全部打开,然后靠近了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孩。 他先是拉开安洁莉娜携带的小挎包,手指从里面夹出一盒安全套,忍不住发出一声得意而短促的冷笑。 虽然很适合现在的情况,但他并不打算用,否则视频的观赏性就会大打折扣。 他的手放在了黑裙领口处露出的锁骨上,女孩很瘦,于是颈窝格外明显,又常年生活在地下城不见阳光,皮肤白得像温暖的雪。 明明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工,家境应该非常一般,摸起来却又带着难言的细腻和凝润。 他低下头,丑陋的脸孔凑近安洁莉娜脖子,用力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浅浅的香气。 还知道用香水,真是个天生的骚货。 男人双手揪住黑裙的下摆,不带任何怜惜地,就要将裙子整个掀上去—— 却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 原本应该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女孩,不知何时双眸完全清明,正死死地盯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裙子被掀上去的那一瞬,她猛然提膝,重重击在了男人裆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霎时响彻整个房间。 那是让人失去全部抵抗能力的疼痛,男人双手捂住整个躬身,试图缓解蹿连到腹部太阳神经丛的剧痛。 安安敏捷地爬起身来,迅速将裙子整理好,虽然里面穿了三层安全裤,但方才经历的种种还是让她忍不住恶心。 她迅速环视一周,寻找着趁手的武器。 从最开始那极度强烈的疼痛中勉强缓过神来,男人满面狰狞,就要伸手抓住安安。 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是掉进套里去了,然而那瘦弱的女孩如同一条泥鳅,滑溜得很,转眼就从他身边闪走。 男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脑就遭受了一记重击。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淌下来,这下就连呼吸都无法自主控制,天旋地转之后,他面朝下地扑倒在床上,鲜血迅速且无声地染红了床单。 安安放下手里金属的烛台,她谨记着傅天河的教导,努力平复着呼吸,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咚咚跳着,快得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4节 烛台上还插着几根红色的蜡烛,和安安平常见到的有所不同,配合上旁边的一整面墙的诡异道具,应该也是专门用在那个方面的。 精神力充斥在房间中,警惕地注意着男人的任何动向。 安安站在原地,等待了三分钟,确认他应该确实是昏过去了,才来到窗边,尽量轻地推开了窗户。 一道身影敏捷地从外面窜了进来,干净利落地翻窗落地,傅天河转过身,他伸出手抓住陈词,把他也拉了上来。 “师父,师娘。” “好家伙,”傅天河看到面朝下趴在床上的目标,忍不住咋舌,“做得很不错,他们没对你干什么吧?” 安安摇头:“没有,我一直都注意着呢。” 陈词来到事先架好的相机旁,他停止当前的录像,找到存储系统,粗略地一扫,里面至少保存了上百段影片。 陈词随便挑了一个播放,同样是人事不省的主角,同样是身体纤瘦、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同样是丑陋不堪,大腹便便的男人。 陈词迅速把视频关上了。 此前陈词生活在白塔的时候,无论生理课还是发热期,都会有专门提供的影片供他消遣。 这些片子全都是精挑细选才送过来的,从主角到剧情到画面,营造出最唯美的氛围,甚至都堪称艺术。 互换之后,陈词曾发现陈念终端里保存的很多东西,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一面。 偶尔,他会看到作为承受方的演员身上,出现规整的伤痕。 那些并非意外造成的伤疤,整齐排列在上臂内侧,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得比较清楚。 明显是自残留下的痕迹。 陈词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在白塔内所知晓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被精心过滤的信息。 但如果不是和陈念互换,亲自去到地下城,见到发生的种种,陈词根本不会想到,原来真相会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太多太多。 令人作呕。 安安扯下头上的假发,露出自己冒充男孩时被刻意剪短的发。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她的气色和相遇时相比,好了太多,头上的伤也快愈合,被假发套一挡,根本就发现不了。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她小声问道,看向男人的眼神满是嫌恶。 这人是他们调查后选定的目标,“曼陀罗”一共有七个版主,管理着网站的种种事宜,他们追踪了数据,最终确定了id为“hdk1kx”的版主位于三水。 便是眼前名为斯洛克的男人。 他是个不入流的小导演,经常打着拍摄广告或者宣传片的幌子,蒙骗幼童,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们一听有出名的机会,还能赚很大一笔钱,几乎没有几个能抵得住诱惑。 眼下,这个残害了数不清孩子的畜生终于落到了他们手中。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了。”傅天河把男人翻过来,刚一看到对方的脸,就忍不住别过头去,满脸嫌弃。 也实在太丑了吧! 傅天河摸了下斯洛克此前遭受安安重击的地方,一愣,又用力摸了摸,才确定这人是个男的。 “靠。”傅天河低低骂了声。 他算是明白这人为什么对小孩下手了,又丑又细,怎么可能找到你情我愿的成年人作伴,恐怕就连仿生伴侣都没这种mini型号的。 “应该怎么处罚他?”傅天河问。 “先没收作案工具吧。”陈词淡淡道,“他看到了安安的脸,也不能再让他有把消息告诉别人的机会。” 傅天河赞同地点头,他拿出兜里的多功能军刀,颇为可惜: “这可是刚买的,用在这种地方,真是委屈了。” 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未出现。 因为在此之前,声带就被割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当玛莎惊慌地推门进入时,看到的只有满地鲜血,以及她被物理阉割了,并且即将断气的老板。 . 翌日,名为“曼陀罗”的地下视频网站由moon曝光,闯入了人们视野。 网站采用会员制和邀请制,在此之前是个相当隐秘的存在,但竟然有着数以百万计的付费会员。 如果真是个普普通通的网站也就算了,但真正引发轰动的,则是其中发布的内容。 任何一个付费会员都可以上传视频,也就意味着就算再小众的变态爱好,也能在这里找到同道中人。 moon发布推文,只是简短介绍了网站内容,就差点被软件屏蔽。 然而它提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如今这个网站已经在网络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当然要感谢沙弗莱做出的技术支持。 这下就算是只想看热闹的人,也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月亮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于他们生活的好事。 顶层老爷们懒得管,不想管,或不能管的事全都由月亮雨处理,以最直接了当、简单粗暴的方式,狠厉拔除淤泥之下隐藏的肿瘤。 一时间月亮雨的崇拜者纷纷效仿,此前作恶不断的人,则整日胆战心惊。 陈词放任事态发展,只要干的是好事,就算自称月亮雨也没有关系,正是需要这样一点一滴的水从四面八方汇聚,才能成为浸润每一寸角落的雨。 至于那些打着月亮雨名号,趁机烧杀抢掠的,几天前那群地痞的下场,会给他们敲响警钟。 陈念看着社交媒体上不断刷新的消息,也许换做其他人,会被难言的巨大成就感冲击,但他呢? 陈词还有点想不清楚,他明白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就像他从幼时就决定用自己的血去拯救更多人。 但至始至终,他都有种不切实际的飘浮感,因为他并未亲眼见到“拯救”的过程,只有那些已经到了尘病晚期的人们,哀嚎着在下方死去。 不,其实他见过的。 废弃的厂房中,他用自己的血,抑制了从alpha眼眶中不断蔓延的紫晶,真真切切地救了傅天河的命。 长久以来蒙在心头的厚重挡布似乎被掀开了一角,正坐在窗边逗狗的白发alpha如同一根细细的线,将他拴住。 对于陈词来说,只需轻轻一挣就能脱开,却因这微小的牵绊,让他意识到细线的另一端,正有人时刻注视着他的身影。 他是被需要的。 终端震动一声,陈念发来消息,原本陈词正在和他聊着天。 【医生说我已经能够出院了!除了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其他都没任何问题!】 字里行间都流露出陈念的快乐,这些天在医院实在给他憋坏了,特别是眼看着哥哥在三水做着许多刺激事,自己就只能躺在床上养伤,实在让陈念心痒难耐。 【我和沙弗莱商量好了,等后天或者大后天就去三水找你们。】 【他解析了菜格欧挖出来的软盘,又获得了一点线索,到时候见面了我们再详细说。】 陈词:【好。】 他正要和陈念约定见面的事宜,就听照例正在检查邮箱的安安唰的声站起身:“师父!有了!” 安安兴奋地冲到陈词身边:“看!是不是这个?” 这是一份来自三水执行厅的邮件。 相当官方的话术,询问他们真正的诉求究竟是什么,要怎样才能够停止接二连三的行动。 傅天河也赶忙凑过来,看到邮件的内容,短促地哈了一声。 时隔一个月,他们终于收到了想要的消息。 他们的诉求?他们的诉求很简单。 最重要的,便是和乔险峰见面。 月亮雨即将和顶层会面的消息不胫而走。 究竟是谁放出来的风声陈词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顶层的某些贵族或官员。 喻永逸被指派,负责接待月亮雨。 毕竟那场关于农场的伪直播,可是给喻家带来了不小压力,各方势力趁机大肆批评喻家从中抽取油水的可恶行径。 一时间喻永逸可谓焦头烂额,甚至连喻奕乐都朝他抱怨说,乔险峰今天严厉批评了自己。 喻永逸很想沉得住气,但接连发生的种种让他意识到,视频中的最后一句话并非儿戏,月亮雨和他那个六年前离开的儿子绝对脱不开干系。 他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无论情况如何,是绝对不可能再让月亮雨回去地下城了。 这是一场鸿门宴,就连安安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很激动终于达成了阶段性的目标,安安仍止不住地担忧:“万一他们用下作的手段,让师父师娘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傅天河笑着安慰道:“相信我们两个的实力,就光你师父这个水平的,哪有谁能困得住他?” 他们不打算把安安也带上去,为了小姑娘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尽可能的让她藏身份。 安安在地下城还有家人,不像陈词可以仗着身份和后台无法无天,至于大聪明,也暂且托付给她照顾。 转眼就到了双方商定好的日子。 “滴——” “四级权限,请通过。” 陈词走进中央电梯,他仍戴着黑色美瞳,掩盖住自己原本的眸色,鸭舌帽和黑口罩将脸遮得完完全全。 他一身深色系的运动服,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运动系少年。 至于在他旁边,则站着个戴墨镜的黑发alpha。 傅天河的右眼暂时没再植入人工眼台,因为陈词需要根据其中的情况,判断傅天河的病情程度。 平时傅天河都用陈词亲手做的眼罩遮上,但需要行动的时候,戴着眼罩实在太引人注目,所以一般都在鼻梁上架一副墨镜,或者直接使用头套。 傅天河还在想刚才识别的“四级权限”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在辰砂,使用的一直都是居民通行证,只能在地下层的部分通行。 是当初他卖了零件,给九月换来的通行证吗?但那个通行证应该只能去到辰砂的顶层吧,这里可是三水。 电梯运行,傅天河也不再细想,兴许是九月从他朋友那里得到的呢,九月可是有很多神通广大的朋友。 中央电梯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亮着红光,忠实地记录着电梯内的每一处场景,陈词和傅天河谁都不抬头,隐藏着真实样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5节 一路上他们记不清接受了多少次盘查,不过就算关卡再多,在陈词面前也都是无用功。 强横的精神力足以扰乱所有人的神智,就连那些高等级的强大alpha也无法识破。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手段再多都没有任何意义。 陈词拿着由沙弗莱友情提供的电子通行证,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和傅天河到达了三水顶层。 重新站在这片人造地面上,傅天河感慨万千,上一次看到这幅光景,还是六年之前,他从喻家离开,怀揣着被掩埋的愤怒,和终于能重获自由的快乐,前往港口。 然而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落魄的孤身一人。 来自执行厅的第二封邮件内写明了会面的地址和时间,沙弗莱说那是专门用于官员和贵族们商议事务的议会大楼,届时可能会有许多人暗中埋伏,让陈词务必小心。 陈词和傅天河租了两辆单车,选择骑车过去。 经过数个月的旅行,两人早已经验丰富,无论干什么事,思考的首要便是如何快速且顺利地跑路。 “东西带了吗?”陈词最后向傅天河确定。 “带了。”傅天河点头,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印有小狗图案的圆形徽章。 这是九月在辰砂地下层给他买的,一共是印有小猫小狗的一对徽章,他选了小狗的这枚。 行动之前,九月让他好好带在身上,方便和接应相认。 傅天河不明白,为什么和接应相认需要用他和九月的情侣徽章,但还是老实带着了。 之前在小岛上,因为要躲避海皇希拉,他们的行李丢过一次,但徽章一直都被傅天河贴身带着,时刻放在带拉链的衣兜里。 这可是九月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当然不能弄丢。 两人蹬着单车,十几分钟后到达了议会大楼,估计全世界都想不到,声名大噪行事狠辣的月亮雨,会踩脚蹬过来吧。 会议大楼的外形庄严气派,不断有官员进出其中,各个西装革履,光鲜亮丽,只是无论职位再高,再怎么沉稳,此刻全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 月亮雨。 所有人都在猜,这个惊动了整个信标的神秘组织究竟是谁,今天究竟会不会前来赴约? 两个官员走下大楼前的台阶,聊着今日的热点话题:“我觉得肯定肯定不会上来的,现在过来,就是自投罗网。” 另一人有不同的想法:“风声已经走漏出去了,就算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他们也必须过来,说是什么要重建如今的秩序,现在有了直接和顶层交涉的机会,还不抓住,肯定会让之前那些信他们的人大失所望。” “这样不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吗?” “所以说不管他们选择来或是不来,都落不到任何好处。” 两人边走边谈,殊不知对话的内容被陈词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会落入这样的两难境地,但月亮雨的话事人可是陈词,精神力强横到甚至都能够干扰他人思维,做到全然隐形地步的陈词。 陈词抬起头看了眼墙角处的监控,议会大楼内外肯定少不了各种摄像头,根本不存在盲区,但他和傅天河本来也没打算躲过这些电子设备。 只需要暂时避开人防就行。 精神力包围在两人周身,陈词轻轻牵了下傅天河手指,alpha会意,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绕到正在执勤的安保人员身后,翻越栏杆躲过安检,轻而易举地步入建筑之中。 有沙弗莱事先提供的图纸,再用精神力探测各处布局,陈词很容易就找到了有着众多隐秘安排的会议室。 这是顶层专为月亮雨准备的陷阱。 负责和月亮雨初次会谈的,正是喻永逸。 对方明确说他们只会有两个人过来,要求顶层也不许派太多人见面。 果蔬运输一事掀起了太大风浪,此前的政敌和仇人爽快地接过了这把月亮雨递来的刀,恨不得宰了整个喻家,这两天的喻永逸简直焦头烂额。 他迫切需要把乱糟糟的一切都处理好,于是自告奋勇,从乔险峰手中接过了这一重担。 直觉告诉喻永逸,视频中的纸袋人就是傅天河。 这一点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如果能够处理得当,说不定所有的麻烦都会解决。 喻永逸抬手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问身边的助理:“发现有人来了吗?” “还没有。” 喻永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耐心等待着。 今天整个议会大楼的安保都处在最高水平,都开启到了最高水平,保安的人数和以往相比增加了整整两倍,每一扇门窗都有人看守,甚至就连房顶都守卫严密。 喻永逸研究过月亮雨的作案手法,只觉得他们应该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高科技或手段,才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毕竟无论走私商还是银行家,家里的安保力度都不可能弱。 “也许他们不会来了。”助理小声道。 第170章 【更新+营养液14w加更】 喻永逸没说话,他又等了两分钟,转身离开大厅,去往事先准备好的会议室,打算在那里继续等待。 他眉头皱着思考,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相关,需要如何处理。 六年过去了,喻永逸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儿子的行踪,如今赶忙去查,也只确定了傅天河在去过其他信标之后,最终留在了辰砂。 至于傅天河最近四个月的行踪,则完全调查不到。 资料显示,傅天河此前一直都在各种工厂里打工,最后一份工作是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机修工。 一个身怀残疾,不具有精神力的工人,能够做到如今月亮雨这种程度吗? 喻永逸不太相信,可视频最后的那句话,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推开会客室的门,正打算好好静一静纷乱的心绪,目光便陡然一滞。 只见奢华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正坐着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头套棕色的快餐店纸袋,红色水笔绘制的狰狞笑脸和视频中如出一辙,将头脸尽数挡住。 身形相对纤细的另一人带着鸭舌帽,黑色口罩将他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明明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却散发出让人无法忽略的贵气。 少年仿佛不曾注意到喻永逸推门进来,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事先泡好的花茶,接着自顾自地端起茶杯与茶托,送到唇边。 口罩对应嘴部的位置被剪开了一条缝,保证能够在不摘下口罩的情况下,喝到热乎乎的茶。 助理跟上来,一抬头就看到两位不速之客,吓得整个人一抖。 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情况汇报上去,身后的门却砰的声自动关上了。 于是助理在短短五秒内受到了第二次惊吓。 她非常确定刚才身边除了喻永逸之外,并没有别人,那么门究竟是怎么突然关上的? “坐。”喝茶的少年开口说话了,他嗓音清冷,听起来年龄并不大,淡定地如同喻永逸和助理才是客人。 喻永逸定了定心神,能一步步从不受宠的小儿子爬到如今喻家话事人的地位,他可不是头脑简单之人。 喻永逸轻轻用手碰了还在惊诧中的助理,走向对面空着的沙发。 “想必两位就是月亮雨的负责人吧。” 喻永逸坐在沙发上,相对起正襟危坐,浑身紧绷的助理,他的姿势放松,表情也控制得很好:“二位过来之前也没打声招呼,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招待不周,见笑了。” 喻永逸话说的客气,但显然是在暗指陈词和傅天河的潜入行为。 “我以为喻先生既然调查过这么久,应该已经对我们的行事方式非常了解了,看来你的准备工作还做得不够。”陈词淡淡道,“怎么?想让我们按照事先设好的步骤,赴这场鸿门宴?” 对方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相当不客气。 让喻永逸不得不相信,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底牌,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少年是此前从未出现在调查报告中的陌生面孔,而之前拍摄视频的纸袋人,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 纸袋没给眼睛开孔,所以他应该是完全看不见东西的。 从两人的坐姿和距离来看,他们表露出某种潜意识里的亲密,极有可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已经结合过的ao吗? “您说笑了。”喻永逸面带笑意,客气道,“还不知道阁下要如何称呼,方便告诉我吗?” “我叫九月,至于他,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认不出来吧?” 陈词话音落下,坐在他旁边的傅天河便抬起手,将纸袋摘了下来。 两相对视。 纵然早有预料,喻永逸仍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 六年未见,傅天河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 alpha面色平静,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待在角落隐藏自己,他右眼处戴着白色眼罩,在布料下方,应该藏着一只金色的义眼。 旁边的助理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抬手把嘴捂住。她眼睛瞪大,紧盯着对面那张和喻永逸有着七分相像的年轻面容。 此前她就听说过喻永逸在外面有过一个私生子,还曾经带到家里养过几年,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出镜拍摄了视频的人,竟然是喻永逸的私生子! 一瞬间助理脑子里窜过无数念头,喻永逸此前的焦头烂额也都有了最合理不过的解释,果蔬供应链的事件并非意外,喻家一开始就是月亮雨挑选好的目标! 这是一场复仇! “好久不见。”傅天河淡淡道,“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终于再度来到了喻永逸面前,他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平静,身边坐着的少年给了他底气,让傅天河知道,这次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天河。”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喻永逸深吸口气,说到底他也只和傅天河相处过两年时间而已,加上自傅天河走后,就再也没关注过,都有点快要忘了他是个什么性格。 如今的针锋相对在喻永逸的预案中,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当然不会错过傅天河眸中的冷峻神色。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喻永逸面色复杂,仿佛内心真正经受着煎熬,每一个政客,都是技艺精湛的演员,“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自从你走后,我——” “这种话说出来,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傅天河打断了喻永逸,他实在不想看对方打亲情牌,光是看到那张和他有七分相像的脸上,挂着故意做出的愧疚神色,傅天河胃里就一阵翻涌,恨不得把昨天晚上的饭给呕出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6节 面对傅天河的毫不留情,喻永逸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事实上在见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出现情况的预案,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有关的情况。 能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地步,脸皮怎么可能不厚,就算是被当众指着鼻子痛骂,喻永逸都能面不改色地挨过去。 喻永逸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心存不满,也确实是亏待了你太多。好吧,那就先谈正事,等一切都解决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家里一趟,小洁一直都很想你,你走之后,她伤心了好久。” 小洁是喻永逸和乔丽娜的小女儿,如果说傅天河在喻家的两年里,真正感受到些许温暖和快乐的话,就是年仅五六岁的女孩带给他的。 喻奕洁年纪太小,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乔丽娜又完全把傅天河当做空气人,并未灌输给小女儿太多东西。 喻奕洁就成了整个喻家唯一不掺任何心思,真诚对待傅天河的人。 傅天河一言不发。 喻永逸观察着傅天河的表情,却见alpha连唇角紧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仍冷得像一把归鞘的剑,越淬炼越锋利,喻永逸毫不怀疑当剑拔出之时,必将血光四溅,而剑柄,就握在他身边那个少年手中。 “这位是你的恋人吧?看起来你们已经完成标记了。” 喻永逸将目标转为陈词,他笑了下,道:“不知道天河有没有向你提过,我是他父亲,如此说来,我们——” “你没有和我套近乎的资格。” 陈词放下茶杯,陶瓷和杯垫相碰,发出轻声脆响。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正事,而不是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长里短,如果你真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个方面上,实在叫人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会客室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前天,月亮雨制造了第一起命案,视频网站“曼陀罗”被揭露出来的几个小时之前,执行队接到报案。 受害者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他惨死在红灯区夜总会顶层的vip包房中,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经受了物理阉割的全过程,却因为气管和声带被切开,无法发出任何呼喊,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喻永逸不知道是这两个人亲自动的手,还是说他们有更为庞大的组织,但无论如何,能干出这种血腥事的人,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好,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喻永逸换了个坐姿,他双手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幅真挚的姿态。 只是陈词感受到了正在蛰伏的精神力,喻永逸暗中关切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傅天河没有精神力,便格外警惕陈词。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月亮雨中存在着一个精神力水平极为强悍的成员。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永逸,是三水执行厅的厅长,乔险峰公爵派我来同你们会面,希望能够得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在对话开始之前,我想要知道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我们所有的想法都已经在那个视频里了,你应该看过不少遍吧。” 傅天河淡淡道,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老鼠般游荡在地下城,又寄人篱下的少年了。 喻永逸将他从漆黑阴暗的井底捞上来,见识过繁华美景和自然阳光后,又把他扔回了井里。 而如今,就算是井底之蛙,也找到了映在水面中,独属于他的月亮。 喻永逸:“我当然有看过视频,但里面说你们想要颠覆如今的整个秩序,会不会有点太空泛了?要知道宏大的目标也需要从头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迈进,才能稳抓稳打,取得实效。” “你们的行为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却只能让地下城陷入更加无序的混乱之中,当风波过去,会有什么被改变吗?不会,顶多只是在世界上留下一个关于月亮雨的故事罢了。” 陈词很清楚这些道理,只不过最开始行动之时,他的唯一目标就是找个方便快捷的法子,得到和乔险峰见面的机会。 在见识过陈念、傅天河以及安安这些身边之人的生活后,陈词真切了解到地下层和顶层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改变当然是必须的,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ashes,等到日后,他有大把大把时间完成其他事情。 “只靠你们这些顶层的老爷坐在咖啡厅里,当然也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傅天河冷笑一声,“就连你自己都为了利益,不惜抬升菜价,加重更多人的贫困处境,又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刚才那番话?” 就在这时,始终平静的陈词突然启唇:“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面偷听了。” 少年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助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紧闭的会客室房门。 几秒钟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喻奕乐站在门口,脸色肉眼可见得很差,他明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又一直都用精神力小心包裹着自己,怎么会被发现? 喻永逸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又迅速解开了,纵然已经在心中大骂喻奕乐不守规矩,仍保持着绝佳的表情控制。 “抱歉,这是我儿子,原本他是要和我一同负责与二位会面的,因为临时有一些紧急事务,才迟来了些。” 喻永逸飞快用了合适的理由找补,奈何喻奕乐紧紧盯着沙发上的傅天河,根本没有注意到父亲小心谨慎的态度。 那个发布视频的月亮雨,竟然真的和傅天河有关! “竟然是你!?” “怎么,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那句话还是当初你送给我的呢。” 傅天河和这位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弟弟对视,顷刻间又想起了曾经遭受的屈辱和谩骂:“还是说,你那就算全新也卖不出好价钱的大脑,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 喻奕乐先前在喻家欺压傅天河惯了,此情此景一下子唤起了他的肌肉记忆,傅天河竟敢这样嘲讽他! “你个不要脸的贱种残废——” 话音刚出,极度恐怖的无形能量就从四面八方猛压而来,让喻奕乐不得不戛然而止,如同千万座山从每一个角度压下,扭曲了空间,全身的骨骼都能够在这股重压之下被一根根的挤碎! 这是完全超出喻奕乐认知的力量,他的老师乔险峰是整个三水精神力最为强横的存在,所以才能够作为选帝侯,每周对三水的核心程序进行维护。 可就算在老师身上,他都不曾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威压,不,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威压了,说是死亡宣告要更为贴切! 他作为乔险峰的亲传弟子,从精神力刚刚萌芽起就被乔险峰带在身边培养,怎么可能输给这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 喻奕乐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竭尽所能地对抗过于强横的力量,咬着牙道:“靠着omega算什么本事,你永远都是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 傅天河根本就不生气。 这样的话他从前听得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甚至开始欣赏起喻奕乐此时明明极不舒服,还要强装的表情,他确实是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但九月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吃软饭?”傅天河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就算是吃软饭,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 “况且论吃软饭的本事,有谁能比得上我们父亲呢?要不你去问问你妈她是什么感觉?” “你!” “够了!”喻永逸大喝一声,制止闹剧继续发生。 一旁的助理近距离吃瓜,虽然紧张,但从她那不自觉屏住的呼吸,握紧的拳头中,就能够看出她非常想知道后续会不会还有更加刺激的发展。 “谁让你过来的?”他厉声呵斥喻奕乐。 “喻先生不是说,你们两个本来都是要和我们进行会谈的吗?怎么这才短短几分钟过去,就改口了?” 陈词施施然站起身。 他抬起手,指向喻永逸身后的斜上方,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隐藏在吊顶内部的监控摄像头竟是突然爆裂! 这声响动如同某种号令,霎时间会客室内事先设置好的众多监控,齐齐碎裂开来,碎片零件和玻璃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喻永逸身旁的助理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起来。 喻永逸猛地起身,只听陈词淡淡道:“我们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前来顶层赴约,不过看起来,你们的诚意还不太足够。” “你不要太过分了!” 精神力从喻永逸身上迸发而出,不甘示弱地迎头而上。 他怎能不知道方才将喻奕乐完全压制住的精神力是少年发出来的,短暂的旁观,已经让喻永逸对陈词的实力有了大概了解。 这绝非等闲之辈,如此强度的精神力就连他们父子二人联手,都无法抗住,只能勉强稍作支撑。 喻永逸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更多的人过来,但显然,他低估了陈词的能力。 准确来说,现在除了陈词自己,根本没人知道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陈词不想和他磨叽。 他打了个响指,会客室的六七扇窗户应声碎裂,玻璃哗啦啦地掉落在地,外面的风涌入房内,竟是格外安静! 原本应该被这一系列巨响吸引而来的安保人员一个都不在,喻永逸和喻奕乐的绝大多数心神都放在对抗陈词上面,根本不曾注意到少年的精神力已然扩散至整个会议大楼! 他们清楚地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被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拎在手中的提线木偶。 陈词信步来到窗前,从大敞着的窗户跨出,得益于会客室位于一楼,他只需要稍微一跳,就能落入下方的灌木中。 在许多双眼睛惊骇的注视下,陈词和傅天河就这样翻了出去。 但还不够,只见傅天河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喷漆,转过身,在议会大楼的外墙上,刷刷几下喷出了月亮雨的logo。 成为了对这些人的最好嘲讽。 将喷漆随手扔到一边,傅天河又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小狗徽章,别在胸口处,防止和不知道是谁的接应错过。 他紧跟在陈词身后,快步走到单车停放的树林里,各自推上车子,就这样离开会议大楼所在的区域。 等到走出去数百米,精神力的作用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弱,这样恐怖的压制才就此消失。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太恐怖了,完全不听使唤。” “别管了,快追!”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去追赶骑着车逃走的两人。 喻永逸面色相当难看,他站在一片狼藉的会议室中,耳边是喻奕乐不堪重负地急速喘息,和助理颤抖的询问声。 事到如今,他已经全都明白了,支撑着月亮雨如何行凶都不会发现的秘密武器,就是那个少年堪称非人的恐怖精神力! 他那个没有精神力的儿子,竟然找了一个如此强大的omega当做伴侣! 喻永逸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一旦事情传出去,喻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就这样毁掉! “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身后肯定有无数追兵,甚至说就在他们前路上,都布满阻拦关卡和活动闸门。 但此前没人能想到他俩是蹬着脚踏车来的,再加上陈词的精神力辅助,一路上根本没谁能追到两人身边。 傅天河飞速蹬着自行车,满脑子都是喻永逸和喻奕乐难看至极的表情,爽得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几乎他们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这个废物面前,表现出那样难以支撑的狼狈姿态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7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天河激动得要命,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永动机,两只脚都要把自行车蹬出火花来,就连陈词都一时间跟不上他的速度。 发疯蹬了一阵之后,飙升的肾上腺素终于消退了一些,傅天河开始分出一小部分脑子思考,他们的接应究竟在哪儿。 该不会要一直骑着车跑到中央电梯吧,虽然九月毁掉了房间里的摄像头,但他们俩的样子肯定都被拍下来了,到时候全世界必然都会贴着两人的通缉令。 就算九月的精神力可以控制附近人们的思维,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傅天河正想回头问身后的陈词,就看到迎面有一辆车驶过来。 那是一辆造型别致大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它行驶在宽阔街道上,速度并不快,靠近着路边,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 任何一个人看到好车,都会下意识去瞅是什么牌子,傅天河也是一样。 却在车的前脸正中央,发现了圆形的徽章。 原本应该是品牌logo的位置被徽章占据,而那徽章的形状和图案,傅天河简直再熟悉不过。 那是印有小猫图案,和他胸前小狗徽章成为一对的另一枚! 九月说要用这一套两枚的徽章当做接应的标识,粘着小猫徽章的车肯定就是他们的接应了! 果不其然,开车的人应该也注意到了狂蹬脚踏车的他们两个,立刻减慢了速度。 傅天河听到九月在身后喊道:“上车!” 吱—— 他立刻捏住刹车,同时配合着脚刹将单车停下,鞋面几乎要和马路磨出一串火星。 傅天河把单车往路灯上一靠,立刻冲到轿车后排,拉开车门,矮身钻了进去。 陈词紧跟在他后面。 随着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驾驶座上的司机猛地一踩油门,车辆即刻加速。 傅天河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他喘着粗气,心想成功和接应汇合,这下应该安全了。 alpha欣喜地看向侧旁,想知道九月找来的帮手究竟是谁。 就看到黑发柔软,有着琥珀色瞳眸的少年,正满眼兴致盎然地望着他。 是傅天河再熟悉不过的精致眉眼。 啊? 傅天河的大脑宕机了一秒钟。 刚才九月是从右侧上来的吗?不对啊,明明九月是和他从相同方向钻进车里的,而且还在他身后。 傅天河将头扭到另一边,对上了同样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上车之后,陈词立刻将美瞳摘下来了,此刻两个薄薄的小圆片正贴在他的指腹上。 傅天河:……………… 傅天河陷入了呆滞。 他僵硬的脖子再转向右侧,笑眯眯的九月。 又看向左边,面无表情,但因为剧烈运动脸上泛红的九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九月??? “怎么,被我吓到了吗?”右手边的少年笑着说道,他声音轻快,尾音带着微微的上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了鬼呢。”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比见鬼差不到哪儿去。 傅天河很确定在他左手边的才是真正的九月,他们已经相互标记过,没有任何认错的可能。 他的手立刻向左移动,攥住陈词的手腕,感受到指腹下脉搏的跳动。 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属于九月的心跳。 傅天河看着右边的少年,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一个和九月样貌完全相同的少年,就坐在他旁边。 “我们两个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那少年笑意盈盈,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在黑匣子的后巷,我被德雷克堵住,进退不得,你从墙头一跃而下,把他干趴下了。” “什么?!”傅天河整个人呆住,他当然记得当时的场景,那可是他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 少年重获自由仓皇离开,而他望着对方的背影,放下心来,和骂骂咧咧的alpha扭打在一起。 那天他遇见的竟然不是九月?! 哈?????? “陈念,别逗他了。”陈词轻声道,“这是我弟弟,我和你提过的。” 傅天河当然记得九月有一个弟弟,但他根本没料到竟然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天啊! “你,你好。”他结结巴巴地伸出手,“我叫傅天河。” “我叫陈念。”陈念和傅天河简单地握了下,摸到alpha掌心里全都是汗,“看起来你们行动还挺顺利的。” 对,行动,他们现在还在跑路中。 傅天河抬头看向前方,正在开车的是个有着铂金色短发的青年,后视镜中能够看出他戴着墨镜,以及一节高挺的鼻梁。 嗯……有点眼熟。 但傅天河也没多想。 “那个,司机师傅,麻烦送我们去——” “司机师傅?”沙弗莱抬起手,摘下墨镜,幽幽地道,“嗯,没错,行,我只是一个司机。” 傅天河看到了后视镜中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重新运转的大脑又陷入了卡机当中。 紫色是当今世界上最稀少的眸色,据统计只有二百多人拥有紫色眼睛,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皇室维塔利耶维奇家族。 皇室的嫡系成员,个个都有着铂金色的浅发,和紫罗兰般的美丽眼眸。 是的,傅天河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人乍一眼看上去,会如此熟悉了。 因为这正是常年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中的,当今的大皇子殿下,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九月叫来的接应竟然是大皇子?! 刚才他竟然把大皇子叫做司机?! 什、什么? 傅天河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他抬起手,用拇指的指甲用力掐着人中。 这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尽数落入了陈念眼中,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搞笑了吧!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沙弗莱问道。 “直接去找乔险峰。”陈词冷静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车载导航立刻规划路线。 一时间整个车内只有只有傅天河还在艰难地思考问题,九月是怎么和皇室扯上关系的?连大皇子都亲自过来开车接应,九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种种谜团挤占了傅天河的脑子,让他憨憨地张着嘴,双眼放空。 直到陈词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alpha才勉强缓过神来。 沙弗莱已经把车开到了乔险峰的住处。 大皇子的车自然没有任何人敢拦,沙弗莱将车停下,他解开安全带,道:“走吧。” 陈词和陈念分别从傅天河的两侧打开车门,傅天河这下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他牵住陈词的手,小声问道:“我们这是直接来找乔险峰?” “对。”陈词低声道,“接下来跟在我身边就好。” 沙弗莱走到车前,伸手摘下了用作标识的小猫徽章,正要放进兜里,就看到了傅天河胸口的小狗徽章。 “你把这个送给他了?”沙弗莱随口一问陈词。 陈词很奇怪地看了沙弗莱一眼:“本来就是他的。” 沙弗莱:? 他和傅天河对视,三秒后,两人的目光分别落在对方身上的圆形徽章上。 傅天河:“这是九月给我买的。” 沙弗莱:“这是陈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两人异口同声道。 沙弗莱:……………… 傅天河:……………… 两个alpha在原地陷入了风中凌乱。 小猫徽章是陈词送给沙弗莱的生日礼物。 沙弗莱一直以为配套的另一枚就在陈词手中,当时陈词刚刚互换回来,把这个当做错过他生日的补偿。 沙弗莱内心还因此愧疚了好久,觉得陈词给他情侣徽章作礼物,自己却控制不住心意,喜欢上了他的孪生弟弟。 傅天河更呆滞了,他是亲眼见着九月将这一对徽章拿起来,前去付款,九月还让他挑一个喜欢的留着。 原来另一个竟然被九月送出去了吗! 他们一直和另一个alpha用着情侣徽章?! 不是吧?!?!?! “噗呲。” 陈念终于再也绷不住胡乱抽搐的唇角,抬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无声地狂笑。 陈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8节 他奇怪地看了面色各异的三人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种反应。 第171章 乔家的管家正在前庭检查植物的修剪状况,看到门口的沙弗莱,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 他仔细又确认了几秒钟,才走上前,讶然道:“殿下,您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过来了。” 沙弗莱艰难地回过神来,迅速将小猫徽章收进口袋里:“突然有点急事,想找乔险峰公爵,他在吗?” 管家点头:“在的,您和皇子妃殿下以及朋友先到会客室稍作等待,我这就去叫公爵。” 皇子妃殿下?九月的弟弟是大皇子的皇子妃? 傅天河脑子蒙蒙的,他很想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断出现,让他应接不暇,根本没空好好思考。 他注意到了那个从沙弗莱口中出现的名字,陈词,是九月的真名吗? 他叫陈词,弟弟叫陈念,应该没错的。 傅天河百感交集,其实这么久的相处之后,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很想知道少年的真实姓名了,对他而言,这就是他的九月。 可如今从旁人那里听到,实在是控制不住心情。 陈词见傅天河又处在错乱之中,轻轻握住alpha的手当做安抚。 他们跟在沙弗莱身后,走进了乔险峰的宅邸。 四人在客厅落座,立刻有侍从端茶倒水。 傅天河坐立不安,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陈词:“我们就这么和乔险峰见面了?” “是的,已经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沙弗莱听得清楚,替陈词回答道:“先前是因为陈念受了伤,没法行动,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我们四个可以抓紧时间去找解决方法。” “我们四个?”傅天河又愣了。 也就是说,九月口中的朋友竟然是沙弗莱殿下! 他们要和大皇子以及皇子妃一同前往月光。 傅天河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和皇亲国戚沾上关系的一天, 皇子妃有哥哥吗?傅天河对顶层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皇子妃是陈蔚元帅的遗孤,好像是双胞胎,但因为大火,只救活了一个。 傅天河正混乱地想着,就听到声音从楼梯传来,乔险峰步履匆忙地从楼上走来。 他来到客厅当中,对沙弗莱恭敬道:“大皇子殿下。” 乔险峰的视线从紧贴在沙弗莱身边的陈念脸上定格,停顿了两秒钟后,又看向坐在稍远处的陈词。 果然是样貌完全相同的两兄弟。 乔险峰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按照目前公开的消息,对陈词道:“皇子妃殿下。” 傅天河:“哈?”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两兄弟长得太像,乔险峰认错了。 也真是太老糊涂了,明明正坐在大皇子身边的才是皇子妃,这个逻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估计是皇室突然拜访,乔险峰太激动,才认错了吧。 陈词此前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甚至连名字都是保密的,直到身份互换之后,陈念慢慢跟着沙弗莱出席一些比较私密的公共场合,情况才有所不同。 但作为三水的选帝侯,乔险峰还是知道陈词究竟长什么样子的,也知道最近半个月以来,关于双生子互换的惊天大事。 乔险峰坐到四人对面,尤其是多看了傅天河两眼,他身为alpha,当然能从信息素中认出眼前坐着的四人,其实是两对情侣。 面前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独眼alpha青年,有着和喻永逸七分相像的面容。 恐怕就是喻永逸在外面的那个儿子吧。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险峰预感到了情况不简单,定了定心神,道:“沙弗莱殿下突然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近来陈家和皇室发生了一些情况,公爵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我们正在调查十九年前的案件,想要借用公爵的神经适配器,和三水取得联络。” 沙弗莱正说着,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响。 “喻先生,公爵正在面见贵客,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晚会儿再说。” “晚不了,月亮雨已经跑了!如果不加阻止,我们顶层的颜面何在!” 喻永逸伸手推开房门,他视线看过来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的四人身上。 大皇子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刚从议会大楼里猖狂逃出来的月亮雨二人,以及和那少年样貌完全相同,此刻正亲昵在大皇子身边的另一个少年。 这是……什么情况? 乔险峰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到底没有当着沙弗莱的面发作,只是严厉道:“喻永逸,你今天怎么这么没规矩?不是让你去和月亮雨谈判吗?” 喻永逸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月亮雨怎么会和皇室坐在一起?那个自称为九月的少年究竟是谁? 喻奕乐火急火燎地从喻永逸身后冲出,他指着沙发上淡定的陈词,大声告状: “老师!他们两个就是月亮雨!就是他!他用精神的压制住我们所有人,炸了整个楼的监控设备和窗户,还在议会大楼的墙壁上乱涂乱画!”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对待皇子妃的!”乔险峰这下彻底怒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皇子妃? 喻奕乐瞪大双眼,那不是他那个废物哥哥的omega吗?怎么可能是皇子妃? “老师你一定是认错了,这两个人刚刚还——” “闭嘴!”乔险峰猛地一拍扶手。这时,陈词说话了: “这位就是您一直带在身边培养的候选人吧,既然他证据确凿,公爵就先别急着责斥,我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虽说皇子妃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但毕竟大皇子也在场,乔险峰不敢直接违抗陈词,只得道:“是,皇子妃殿下。” 乔险峰深吸口气,对两个喻家人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管家不再加以阻拦,于是喻永逸和喻奕乐得以在客厅中落座,只是他们俩和傅天河一样,现在都处于风中凌乱的状态。 乔险峰责问喻永逸:“不是叫你去和月亮雨商谈吗?怎么会来这里?” “也怪不得他们。”陈词淡淡道,“我就是月亮雨的负责人。” 什么?! 此话一出,乔险峰同样加入了呆滞的行列。 陈念悠哉坐在沙弗莱身边,以最佳角度观看了一出好戏。 他内心狂笑打着滚疯狂拍地板,但面上只能表现的淡定,都快憋出了内伤。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手捏在沙弗莱腰间,每当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就用力掐alpha两下。 因为这同样也是沙弗莱正在对他做的事。 两个人互相掐着对方,才能够不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出来。 陈词:“正好现在大家都来了,就直接在这个地方谈吧。” 喻永逸和喻奕乐怎么也想不到,傅天河身边那个少年,竟然是当今的皇子妃! 可他们俩分明已经结合! 两个人的脑子都没有问题,配合着沙弗莱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少年,以及曾经陈家有双生子的传闻,情况究竟如何,其实不难想象。 只是这样的真相,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堂堂辰砂选帝侯,未来的皇子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三水来成立月亮雨,专门扰乱秩序? 如果陈词想,根本不用采取这么复杂的方式,只需要一道指令,就会有人去做。 当然,至于效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除却四人组之外的所有人,面色都相当难看。 这种情况下,乔险峰到底是最终管事的人,他深吸口气,道:“原来是皇子妃,只是我想知道这样的行动,沙弗莱殿下此前也是知道的吗?” “是,我确实知道,但我到底也不好加以阻拦,毕竟陈词虽然是我的皇子妃,但他也是个独立的个体。” “公爵应该不会觉得,omega是alpha的所有物吧?更何况我们还未成婚。陈词的想法究竟如何,我无法干涉。” 如今的信标采用选帝侯制度,皇帝由各大选帝侯选举产生。 沙弗莱是皇帝的候选人,而乔险峰是选帝侯,在未来,他能不能成功获得乔险峰手中的选票,至关重要,这也就使得沙弗莱其实并不好太得罪对方。 所以他采取了最正确,也是最保险的方法。 如果乔险峰不同意,或者说还有意见,意味着他有性别歧视的倾向,并不尊重omega的人格权。 所以乔险峰只能同意,无法再借机发挥。 只是“成婚”一词落入傅天河的耳中,更加刺激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如果不是陈词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傅天河现在绝对会慌得要命。 乔险峰哽了半天,看向陈词:“那么皇子妃的意思是……” “我过来三水旅行,结果在地下城遭受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我之前看到的那么美好,想要做出一些改变罢了。” 陈词一如既往地平静道:“公爵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把家中豪宅变成博览会的走私商,倒卖器官的黑心医药公司,违反银行法的银行家,以抬高果蔬价格攫取利益的喻家,还有诱骗小孩拍摄非法视频的导演,您觉得这里面哪件事,是我做错了?” 乔险峰:“皇子妃殿下当然没有做错,这些问题肯定需要解决,只是您采用的方法,会不会有点过激了?” “我只是弄出点动静,不想让你们再继续装着看不见罢了。” 陈词将目光转向都快把一口牙给咬碎的喻奕乐:“这是公爵的徒弟吗?” 没等乔险峰回答,精神力就再一次席卷了喻奕乐。 这次甚至比议会大楼里更加强烈,喻奕乐连闷哼都无法发出,直接被这股山崩海啸般浩瀚磅礴的力量压得趴倒在地! 原本如小孔雀高傲的omega蛰伏在陈词脚下,连头都抬不起来,他面色惨白,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守住心神,不被陈词彻底控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59节 “殿下!” 乔险峰和喻永逸立刻站起身,两人的精神力试图阻止陈词,然而就算是加入了号称三水最强的乔险峰,竟然也无法撼动陈词丝毫! 不,不可能! 乔险峰心中大骇,他当然知道一直生活在白塔内的陈词,是目前精神力最强的人类,他的水平之高,甚至都让机构为他专门列出ur的评定等级。 只是乔险峰万万没想到,陈词竟然能够如此之强,这样恐怖的能量强度,根本就是超出了人类大脑能够承受的极限! 两人无法救下喻奕乐,只能眼睁睁看着徒弟和儿子在精神力的压迫之下,痛苦到五官极度扭曲。 蛆虫般在陈词的脚底扭动挣扎。 足足过了近两分钟,陈词才停了下来。 喻奕乐狼狈地趴在地上,疯狂地咳嗽,眼泪和鼻涕喷出,弄脏衣服和昂贵的地毯。 他张大嘴,贪婪呼吸着,清晰感受到了什么叫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 这一刻,他甚至都无法自控地感激陈词,想要亲吻少年的鞋尖。 ——感激陈词仁慈,没有直接把他弄死。 面对着乔险峰和喻永逸难看至极的脸色,陈词淡淡道:“天赋不佳,就算被公爵带在身边悉心培养了六年,也只不过是个平庸的废物罢了。” “况且还不知到他的编程水平如何,在日后能否担得起为三水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重任。” 听到“编程”二字,沙弗莱下意识地抬起头,如果需要的话,他倒是可以帮忙看看。 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算了吧,再折腾折腾,喻奕乐估计连命都没了。 傅天河将所有的话听在耳中,他知道九月是在为自己报仇。 在喻家人眼中,他是没有精神力的废物,而在九月眼里,喻奕乐就算有着精神力,也是废物。 他突然有点焦躁不安,明明在喻永逸和喻奕乐两人面前还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在吃软饭你能奈我何,如今屁股上却好像突然长了钉子。 因为傅天河意识到,自己从九月身上吃的这口“软饭”,有多么惊人。 陈念发觉到了傅天河的坐立不安,他拿出终端,飞快地按了两下,悄悄地递到傅天河面前。 傅天河看到屏幕上的那句话: 【没事儿,不用慌,我和你一样也是局外人,咱俩好好看戏就行。】 傅天河和陈念对视,omega少年眼中只有轻松惬意,以及“再来点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 他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只是没办法像陈念那样,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毕竟短短半小时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太突破他的想象了。 “殿下,您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自己的学生,同样也是外侄孙被当众折磨成这个样子,就算正面对着大皇子和皇子妃,乔险峰也没办法忍下这口气。 “叔姥爷。”乔奕乐勉强缓过来些,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他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少爷。”管家赶忙上前,搀扶起喻奕乐,满脸心疼,“快,快去休息一下吧。” 喻奕乐两条腿软的像面条,步履蹒跚,被管家和侍从一起搀扶着离开。 这下就连喻永逸也大气都不敢出了,陈词的所作所为,摆明着他根本就不计后果。 这个一直生活在白塔中,从不在公众露面的皇子妃,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 “只是想给我的人出口气罢了,公爵应该不知道,刚才在会议大楼里,你侄孙子都说了些什么好话。” 陈词不带感情的目光扫过桌面,陈念立刻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伸手过去,倒了杯水递给陈词。 乔险峰咬牙道:“我会好好管教喻奕乐,乐乐还年轻,既然已经出手教训了,皇子妃殿下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他吧。” 年轻?陈念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叫喻奕乐的人,应该比他和陈词还要大上几岁吧? “好了,虽然赶得凑巧,但我专门过来一趟,并不是想和公爵探讨月亮雨的问题的。” “如果对这件事还有什么其他疑问,两位可以等谈话结束之后,专门和陈词交涉。” 沙弗莱的控场姗姗来迟,他看向喻永逸,结合那张跟傅天河极为相像的面容,以及陈词告诉过他的身世,不难判断出这人就是傅天河的亲生父亲。 对于这种情况,沙弗莱来早就见怪不怪,但不意味着他会觉得没有问题。 “接下来我想和公爵讨论一些有关信标核心程序维护的事情,喻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暂且回避吗?” 大皇子摆明了不想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喻永逸心中再急,也不可能正面忤逆。 就算他拳头握紧到指甲把掌心刺破,将后槽牙生生咬碎,这一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喻永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傅天河,转身离开,去照看喻奕乐了。 沙弗莱:“公爵应该也听说了最近陈家双生子的事了吧?” 乔险峰勉强调整好状态,他实在心烦意乱,平白无故闹了这么一遭,等到事后,他还得安抚喻奕乐。 毕竟就算喻奕乐做得再不好,也是他带在身边培养了许久的继承人。 “是,我听说了,没想到在今天就能见到陈词和陈念两位少爷。” 沙弗莱:“我们想要调查当年陈家案的真相,需要访问三水的核心程序,获得一些必要的线索。” 乔险峰:“殿下想让我来帮忙?” “不,我们是想借用神经适配器。”沙弗莱道,“现在案子涉及到一些辛密,暂时还不能被更多人知晓,不知公爵意下如何。” 乔险峰笑了一下。 “殿下,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您又想借用神经适配器,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啊。”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陈词却直截了当地道,“你应该也明白,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想,可以直接去拿神经适配器,根本没必要征求你的意见。” 陈词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他明明可以抢,现在却还通知乔险峰一声,已经是给他脸了。 沙弗莱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 他早就知道陈词行事相当狂野,但没想到竟然猖獗到这种地步。 由此看来,喻永逸和喻奕乐那么生气地追过来,也不是没有原因,陈词还不知道在会议大楼里搞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只希望之后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不要太费劲。 乔险峰的脸色相当难看,他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自己只能答应。 与其把情况闹得更僵,还不如借此卖给大皇子一个人情。 “皇子妃说笑了,我并没有说要拒绝。”乔险峰道,“陈家案疑点重重,当年的调查结果更是没有向外界公布,如今终于有能够查清的机会,我自然支持。” 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公爵能理解就好。” “来吧,神经适配器放在这边。” 乔险峰站起身,带着四人上楼,他将沙弗莱领到书房,这里是乔险峰日常办公的地方,同样他也在这里,进入到核心程序当中。 乔险峰从保险箱里拿出特制的神经适配器,和沙弗莱那款相同的造型,但颜色是深蓝色。 陈词虽是辰砂的选帝候,但一直以来,辰砂的维护工作都是由皇帝和大皇子沙弗莱来做。 乔险峰知道沙弗莱从小就在计算机方面展露出非人的天赋,已经能够担得起独立维护的重任,也就不再多言。 现在这种情况多说多错。乔险峰把神经适配器交给沙弗莱,道:“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沙弗莱颔首:“多谢。” 乔险峰赶忙离开,现在他觉得自己继续和这四个人多待在一起一秒,都会加大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 他还要赶紧去看看喻奕乐的状况如何,精神力攻击是有可能对大脑造成损伤的。 书房内就剩下了四人。 沙弗莱立刻找到书房内的智控系统,将其关闭,又开启自己终端上的特殊程序,在整个房内走过一圈,确定并未留有其他的监控设备。 他没急着使用神经适配器,进入到三水的核心程序当中,而是看向傅天河,这位兄弟此时此刻仍是一副完全状况之外的茫然模样 沙弗莱瞬间就释然了。 因为他感觉傅天河比自己还要惨很多。 他只是不得不接二连三地收拾烂摊子罢了,傅天河可是至始至终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自己身上。 傅天河弱弱地举手:“那个……能给我解释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当然。”陈念笑眯眯地道,他拍着沙弗莱的肩膀,“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一直以来在背后支持着你们两个的男人,出现了。” 沙弗莱无奈叹息一声:“我,曾经空投物资在海上探测平台的后勤,帮忙修理雪山内部服务器的技术支持,开飞行器把你们从青藏高原接过来的驾驶员,电幻神国里的崩撤卖溜,一直给你们提供旅行资金的大冤种atm。” “哦,还找了关系,让你在看守所里待过几天。” 傅天河震惊了。 原来九月的这些朋友都是同一个人!不不不,原来九月的朋友竟然是大皇子!怪不得如此神通广大! 也就是说,他花着大皇子的钱,还把他的未婚妻拐走了? 傅天河彻底凌乱了。 “九月。”傅天河看向陈词,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也许我应该叫你陈词?” 陈词摇摇头:“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对你来说,我只是九月。” “那么作为陈词的你,又是谁呢?” “辰砂的选帝侯,陈蔚元帅的长子,”陈词顿了顿,又道,“你的omega。” 陈念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了一句:“沙弗莱的未婚皇子妃。” 傅天河花了十秒中梳理混乱的关系。 陈词和沙弗莱有婚约在身,陈念是陈词的弟弟,而沙弗莱和陈念又是已经结合的ao。 这样贵圈真乱的关系,他只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才见到过,而现在,本该是未来皇子妃的陈词,成为了他的omega。 他和沙弗莱又佩戴着情侣徽章。 傅天河:…………………… 他的表情又陷入了灵魂出窍式的呆滞。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0节 第172章 【营养液14.5w加更】 四人之间纠缠不休的关系实在让傅天河精神恍惚。 他努力回想着,当初在服务器机房内好像还为大冤种提供了情感分析服务,那么说来,狠狠用言辞伤害了沙弗莱的omega,就是九月的弟弟,陈念了。 他帮着自己omega的未婚夫解决了感情危机,什么鬼! 但凡其间出现一点差错,那他和沙弗莱估计就得是恨不得端枪把对方突突死的关系吧! “我哥是觉得你可能不太好接受,才一直没告诉你的。” 陈念安慰道:“现在我们需要共同前往月光,也是时候坦白了,你不用慌,我哥和沙弗莱虽有婚约在身,但完全不必在乎那个,反正之后都是会取消的。” “啊,哦……” 傅天河用力吞咽一下,他看向陈词,眼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傅天河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他早就想过,九月可能身份非同寻常,所以才一直隐瞒着。 也做好了无论少年有多优秀,都去奋力追赶他的准备。 只是这样尊贵的身份,让傅天河意识到,就算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真正让自己配得上九月。 身为九月未婚夫的沙弗莱那样优秀,更是高贵的大皇子,他哪里有和对方比较的资本呢? 陈词将傅天河流露出的难过尽收眼底。 他一直没告诉傅天河,就是怕有朝一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陈词抬起手,轻轻按在傅天河的脸颊上。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陈词轻声道,“我并不想做那个陈词。” 周围到底还有别人,傅天河也知道,让九月的弟弟和未婚夫看到这种场景,其实不太好。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勉强扬起一抹笑:“嗯,我知道。” 这是多少个夜里和他同床共枕的少年,傅天河怎能不清楚九月对自己的心意没有丝毫掺假,但理智上明白和感情上接受是完全两码事。 他还需要时间好好缓一缓。 沙弗莱将一切看在眼中,到底有些唏嘘。 陈念踮起脚,悄声在他耳边道:“如果现在换成是你,你应该会直接哭出来吧?” 沙弗莱:……………… 他同样悄声回答:“倒也不必。” 陈念笑了,弯起的眉眼如同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沙弗莱抬手揉了下他发顶,拿起神经适配器。 “你们给他说一下大概状况吧,我进程序看看。” 陈念嗯了一声,他和沙弗莱找到乔险峰书房内的特质座椅,动作熟练地将沙弗莱用皮带固定住。 傅天河原本正伤心难过着呢,就看到一场捆绑在眼前上演。 傅天河:哈? 短短两分钟,沙弗莱就被皮具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了金属椅子上。 陈念的手指还勾起皮带检查松紧,他将带子拉到紧绷,然后抽手,皮带啪的一声,弹在沙弗莱健硕的胸口上。 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陈念帮沙弗莱带上神经适配器,对傅天河解释道:“这种神经适配器都是专门特制的,全世界只有七个还是六个,只有极强的精神力才能够使用,进入之后,可以直接和信标的核心程序对话。” 傅天河其实知道一些,毕竟喻永逸最开始将他带回喻家,就是想当做乔险峰的继承人培养的。 然而因为ashes的影响,他这辈子都和精神力无缘。 九月的精神力水平高得堪称恐怖,沙弗莱能够使用特制神经适配器,更是一直担任着辰砂的核心程序修补工作,同样很厉害。 至于九月的弟弟,和他是孪生兄弟,肯定也有着相同的天赋。 只有他自己是个异类。 神经适配器上,指示灯亮起正常运行的白光,确定沙弗莱已经开始工作,陈念搬来椅子,示意陈词和傅天河坐下。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挺难接受的。”陈念道,我哥的性格你也清楚,他不太喜欢说话,性子也比较闷,有什么事儿都习惯自己扛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就连我,当初也被他蒙在鼓里呢。” “这样吧,我先从我们两个的身份和你说起,你知道陈蔚元帅吗?” 陈念从头开始,一件一件的向傅天河说明如今的情况。 从双生子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中生活了十八年,因为一场意外偶然相遇,决定互换身份。 到他们各自在不属于自己的环境中生活,得如鱼得水,找到目标,同样也遇见了灵魂契合的人。 陈念最后道:“所以说,你不用为沙弗莱和陈词之间的婚约介意。” “我和沙弗莱已经结合了,而且当初的要求是皇室同陈家的孩子缔结婚约,我同样也是陈家的孩子,所以它最后会成为我和沙弗莱之间的约定。” 陈词点头。 他一直都握着傅天河的手,清晰感觉到alpha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傅天河深吸口气:“我、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是最好的。”陈念顿了顿 ,继续道,“而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前往月光,去寻找当年陈家一案的真相,以及彻底解决ashes的办法。” 听到ashes,傅天河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捂住自己被眼罩遮住的右眼。 “他们都知道。”陈词轻声道。 “哥哥已经全都告诉我和沙弗莱了,毕竟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四个可要并肩作战,有什么消息得相互分享才行。” “你也知道,我哥的血有抑制ashes的功效,使得尘病大爆发结束的疫苗,正是由他的血制造而成的,他每个月都需要提供疫苗的原液,所以才需要定期返回辰砂。” 傅天河愣住了。 九月的血……是疫苗的原料?! 陈念轻声道:“我哥他救了数以百万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但很显然,对他来说,你是所有人当中最重要的那个,所以他才要想方设法前去月光,寻找治愈的可能。” 这些话傅天河从未在陈词那里听到过。 他的omega确实足够沉默寡言,堪称凝重的巨大责任肩负在他并不算壮硕的肩膀上,而疫苗成功研制的时间点,陈词应该才只有六岁。 因为ashes,他们在相同的年纪,各自遭遇了命运降下的磨难。 而最终,九月挽救了他濒临崩溃的生命,他也成为了少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陈念:“一切的真相和秘密都埋藏在月光当中,我哥最开始因为直觉想要去到那里,后来发生的这些事,让我和沙弗莱也决定一同前往。” 傅天河慢慢接受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念:“如果进展顺利,明天就可以。月光那边从十几年前就被划为禁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会有比较大的风险,你得先想好了。” “就连你们都不介意有危险,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傅天河笑了下,“如果不是九月,我早就死了。” 陈念爽快道:“行,那我们稍微等一下,看看沙弗莱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九月说的不错,他和陈念果然比较合拍。 傅天河想到当初在电幻神国当中的经历,严格来说,那是他们四个的第一次见面,几个小时的游戏时光里只有快乐。 . 这是沙弗莱首次进入到其他信标的核心程序之中。 他从十六岁开始尝试着辅佐父亲,进行辰砂的程序维护,而其他的信标都由各自的选帝侯负责,由于权力的制衡关系,就算身为大皇子,沙弗莱也并没有随意借用其他神经适配器的资格。 如今,如此轻而易举地从乔险峰手中拿到神经适配器,还要得益于陈词的精神力威慑。 沙弗莱站在四方的白色盒子当中,盒子向着四周展开,并迅速朝着无限远的空间铺陈出去,成为一片纯白。 一切都和进入辰砂的过程差不多。 乔险峰已经告知了沙弗莱三水的动态密匙,沙弗莱伸手点在空中,进行输入。 密匙是一份程序,其中包含着几个小错误,必须把错误纠正,才能正常运行,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时刻都在变化的动态密匙。 沙弗莱只用了五分钟,就成功打开了通往核心的“门”。 他走了进去。 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沙弗莱敏锐察觉到了异样,按理说自己现在是意识体的形式,所有的一切都是电信号造成的刺激,他没有听觉、视觉、嗅觉、触觉,更不应该有痛觉。 在来三水之前,他才见过辰砂,并未有这样的情况,难道说,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眼前的景象飞速流转,那是无数粒子和数据流凝合而成的混乱风暴,沙弗莱继续向前,有一种身体正在被不断撕扯的错觉。 从粒子风暴中穿过,他看到了一片泥泞。 是的,一片泥泞。 不再是接连不断向上逆升的纯净雨幕,三水的内部完全就是一片立方的泥沼,红红蓝蓝的不明物质迅速钻形在其中,混乱无序,又似乎遵循着某种未知的规律。 ……那是蠕虫吗? 沙弗莱环视一周,完全找不到核心程序的所在,触目所及之处,只有灰黑色的泥,正迅速朝着他的脚下蔓延。 这下就算是认为不同核心程序当中的景象有所差别,沙弗莱也知道绝对不对劲。 核心程序内部应该是干净的,整洁的,就像辰砂,脚步落下去,都能激起圈圈涟漪,和晶莹的粒子特效。 乔险峰究竟是怎么进行的日常维护? 沙弗莱眉头紧紧皱起,整片空间都被泥泞充斥,这些肮脏的东西,还在不断向他所处的空间流淌压制而来。 第173章 沙弗莱不知道如果自己被污浊碰到,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但很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1节 得快点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迅速输入指令,寻找着合适的端口,进入更深的层次,或者出去。 一条管道自他脚下出现,直径只有成年男人拳头大小。 这是让他进入其中的意思吗?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再一次确定出口能够正常运行,自己可以随时紧急弹出这方地界,才凝聚心神,让意识靠近突然出现的管道。 管道的粗细就决定了他一个成年男人注定不可能通过,说不定光是把手伸进去,就会在肘部卡住。 但现在的沙弗莱可不是实体。 只要是思维和意识能够到达的地方,他就能够去到。 眼前骤然暗了下去,沙弗莱在管道当中通行,这一系列管道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甚至都到了凌乱的地步。 某些地方的内壁上,鼓出颜色诡异的细小脓包,不断渗出汁液,如同正在溃烂的伤口。 沙弗莱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没敢用意识体进行触碰。 不知在迷宫般的管道世界中探索了多久,沙弗莱意识到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诡异变化就越多。 终于,他钻出了管道口。 落入了一个四方的白色房间当中。 身着蓝色短衣的生物正如一只蝙蝠般,倒挂在天花板上。 说它是生物,是因为除了最基本的人形之外,它的胸口处裂成了两半,一棵树形物质正从其中生长出来。 它身上穿着的原本应该是和辰砂相似的华服,却不知为何被撕扯了大半,剩余的部分还沾染着难以形容的污迹。 沙弗莱无法辨清那一块块的东西是什么颜色,轮到污渍时,他突然失去了对色彩的感知。 察觉到了沙弗莱的进入,倒吊者睁开双眼,是深沉的蓝。 它是三水的程序内核,gibbsite。 “gibbsite。”沙弗莱尝试道,“我是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贸然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gibbsite仍挂在天花板上,这是一片无重力的空间,它的发如浸泡在水中,肆意飘荡。 “如果我没有看错,您的程序应该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才导致了形体异化。” 沙弗莱谨慎观察着从gibbsite胸口中刺出来的树状生物,那东西似乎拥有呼吸,还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gibbsite:“是的。” 沙弗莱:“那为什么乔险峰一直没有上报?” gibbsite:“我一直在他面前隐藏着数据。在他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处于正常状况。” 沙弗莱:“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从异常最初出现时就进行修补,绝对不至于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gibbsite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已经被侵蚀了。这是单纯依靠着程序修复。无法扭转的情况。” 沙弗莱:“情况已经持续了多久?” gibbsite:“可能十几年了吧。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 这样的话由一个超级计算机说出来,实在是耐人寻味。 沙弗莱意识到三水的程序一定出现了某种严重问题,他紧盯着gibbsite的表情,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纵然它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数据化成的。 计算机不是人类,它们没有感情,没有躯体,当然也不会感觉到痛苦。 gibbsite同样有事在瞒着他。 同面对辰砂时相似的无力感再度浮现,沙弗莱本想着从三水这边获得突破,现在看来,很难。 只是信标集体选择缄默的原因又是什么?它们的立场真的出了问题吗? 沙弗莱沉下心来:“您应该知道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吧,我们将要前往月光。种种线索都表明就在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存在,走漏了消息,对此,您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吗?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思考。” gibbsite的回答却完全驴头不对马嘴,它双眸放空,在沙弗莱眉头紧皱,想要追问之前,又道: “你知道阿拉斯加的企鹅为什么想要马里亚纳海沟里的罐装可乐吗?” 沙弗莱:……? 沙弗莱在半个小时后离开了三水的程序内核。 情况比他看到的还要严重许多,核心程序已经被各种病毒和冗杂数据污染,gibbsite只能在中央开辟出一小片独立的空间,待在里面。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够安全,gibbsite自身早已出了大问题,那棵从胸口长出的树状物寄生在它躯体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雷。 很明显,三水被侵蚀了。 至于原因,大概是不断在海面之下,寄生着信标主体的原初生物们造成了太过巨大的影响,亦或是和ashes有关。 自从月光陷落,相关海域的原初生物活动就处于异常状态,三水作为的距离月光最近的信标,也受到了影响。 就连三水都成了这副模样,不敢想象作为源头的月光,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 神经适配器被陈念摘下,看到沙弗莱满脸凝重,陈念一边给他解开身上的束缚,一边轻声问道:“怎么样?” 沙弗莱摇摇头:“情况不是很好,准确来说是很糟糕。我们必须得尽快行动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飞行器和物资,如果天气情况允许,明天就出发。” 陈念讶然:“这么严峻。” 沙弗莱简要给他们说了自己看到的种种,听闻信标竟然已经被侵蚀,众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哦,当然,除了陈词。 “菜格欧挖出来的软盘我已经解析好了,里面装着一份月光的详细规划图,这份图纸和它开始的建造图,以及最后的完工效果,都有一些程度的不同,我对照了完工图,发现是基部一些区域有所变化。” 沙弗莱顿了顿:“还记得我们从元帅故居桌子底下,发现的41号避难所图纸吗?” 陈词点头,陈念把那份图纸的照片给他看过。 沙弗莱:“类似的结构在这份月光图纸里一共有上百个,41号应该是其中之一,可惜图纸没有做更详细的标识,不然能够直接确定41号避难所的准确位置。” “桂芷棋说这份避难所的图纸更像是实验室。” 陈念道:“也就是说,后来月光重组了上百个实验室,结合我受伤时做的那个梦,可能41号避难所是我们诞生的地方?” 陈词知道,陈念说的“诞生”并非分娩的意思,他们俩是被陈蔚带到辰砂来,从育婴仓里出生的。 所谓的诞生,指他们作为胎儿,被放入育婴舱的时刻。 “信标确实是在指引着我们前往月光,并且提供必要的帮助。” 沙弗莱低声道:“只是我现在突然不敢确定,我们能不能相信信标。” “它们在设计伊始,确实是被写下了一切为人类能够繁衍生息下去而服务的底层逻辑,但很显然,三水已经被不明原因侵蚀了。 “很难说辰砂是不是也像三水隐瞒着乔险峰那样,一直对我隐瞒着真实状况。” “事已至此,就算知道其中可能存着猫腻,我们也必须去。”陈词看向沙弗莱道,“试管里的东西化验出来了吗?” 沙弗莱:“还没有,那是一种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物质,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详细分析。” “研究所的人过来找过陈念,从他那里抽取了一点血。陈念确实和你有着相同的天赋,而那个物质和你们俩体内的生物因子有一定的关联。 “当然,介于陈词的血能够直接消融ashes,金色物质只能够起到抑制作用,还是你们的血液效果要更好一些。” 陈词沉吟片刻,道:“也许这个金色物质是我们血液的原始样品。” 沙弗莱和陈念都懂是什么意思,兄弟两人血液中的生物因子绝非自然能够产生的,也许有某种实验制造了它,而功效相对弱一些的金色物质,就是先前实验淘汰的产物。 傅天河听他们聊着,完全是个局外人。 虽然已经从陈念有了大概了解,但傅天河仍不好意思开口,三人表现出的熟稔实在太过自然,他担心如果自己贸然插入,说错了话,会让局面变得有些尴尬。 即使理智告诉傅天河,并不会。 “今天好好休息,养一养精神。我去和乔险峰谈谈,接下来这边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沙弗莱看向陈词,格外强调地补充道:“如果你们没有惹出太大麻烦的话。” “不算太大。”陈词回答。 沙弗莱去处理烂摊子了,有专人带陈词、陈念和傅天河,去他们休息的地方。 于是傅天河人生中第一次住进了五星级酒店,这座酒店并不对外开放,只用作招待贵宾。 眼前的一切都豪华得令人啧舌,相比起来,他们在地下城居住的旅店简直就像平民窟。 为了方便后续商议,陈词要了一间大型套房,两室一厅,每间卧室都是格外宽敞的主卧,并且带有独立卫浴。 客厅的沙发舒适到能够直接当床睡在上面,傅天河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从前他在喻家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叫豪华,但喻家再好,也是别人的。 兄弟俩坐在沙发上,聊着这次短暂分开后各自的经历。 陈念一直待在病房内养身体,等到医生说恢复得差不多,就立刻赶过来了。 他听着陈词讲起月亮雨的光辉事迹,虽然能够在每日新闻上看到相关报告,但哪里比得上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刺激。 陈念:“明天我们离开,月亮雨的行动就得停下来几天了,希望三水顶层的这些人不会把你们的消息走露出去,他们应该不敢吧?” “大概吧。”陈词想到安安现在还在地下城,焦急等待着他们的消息,立刻和她联络,报了个平安。 听闻陈词最近几天要去某个地方,没法回来,因为信号不好也没法随时联络,安安还颇为紧张。 【师父,你该不会被顶层的人胁迫了吧!他们现在在逼你发这些话吗?!】 【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能治住我的人。】 为了让安安放心,陈词还专门给她开了视频。 见陈词身边并没有想象中警卫队,状态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安才终于放心下来。 【师父和师娘放心去吧,我会在这里好好照顾大聪明的!】 陈念抱着抱枕,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这是你们收的那个小徒弟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2节 “嗯。” 陈念打趣道:“你和傅天河也真够有意思的,明明自己年纪都不大,都已经开始养孩子了。” 傅天河听到陈念说起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来。 陈念说他和陈词兄弟俩相认不过几个月,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但这对阔别已久的兄弟之间,感情显然很好。 就在这时,沙弗莱推门进来。 陈念抬起头,本来想问他怎么样,一看沙弗莱精彩纷呈的脸色,就非常自觉地把嘴闭上了。 已经没有必要再问。 沙弗莱的视线落到陈词身上,他深吸口气,长长地呼出来,然后再深吸口气,呼出来。 如此循环往复了五六遍之后,才勉强平静。 “都已经处理好了。”他说。 陈词:“辛苦。” 沙弗莱只觉得心累,乔险峰给他看了会议大楼的案发现场。 会议室里全是七零八落的各种零件碎片,窗户都被震碎,墙上还有喷涂的月亮雨标志,简直就像土匪才能干出来的事! 不,不是像,就是! 类似的状况如果再多几次,他就要年纪轻轻,患上心梗了。 情况闹得稍微有点僵,沙弗莱当然不可能向喻永逸和喻奕乐低头,只是神情淡定地对乔险峰道,会议大楼的一切损失都由皇室来承担。 并且他保证,这段时间内,月亮雨不会再有新的行动。 暂时就先这样吧。 “辛苦了。”傅天河发自内心地对沙弗莱诚恳道,“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有你们过来,我和九月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用脚趾头想都能够知道善后工作一定很艰难,更何况沙弗莱的表情就差把“爷很不高兴”这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沙弗莱的神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许。 得到了和自己共用情侣徽章的alpha安慰,沙弗莱抬手捏了捏眉心:“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折腾这么一番,都要过了午饭时间,沙弗莱直接叫服务生把饭送到房内,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注意到了傅天河的局促,陈念不动声色地创造话题,引他加入。 傅天河到底也不是那种内向别扭的性格,只不过是今早发生的种种实在超乎想象,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在陈念和沙弗莱表达出的善意中,他很快也融入进来,毕竟明天四个人就要共同行动,得尽快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才行。 陈念:“所以说,你们直接把他阉了?” 傅天河:“对,直接弄死实在有点太便宜他了。” 陈念啧啧了两声:“这样的人吧,就应该把他的那里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大家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茶壶嘴,一条条地给他读评论,在他经受精神折磨和极度羞辱的时候,阉了才好。” 沙弗莱:……………… 他突然有点庆幸陈念没跟着陈词一起行动,不然以而陈念这股念坏的劲儿,配上陈词的不计后果,绝对会收获更加爆炸的效果。 饭后陈词需要午睡,陈念这段时间都按照最养生的作息生活,也有点困了。 傅天河接受了海量信息,需要时间稍微缓缓,沙弗莱也得休息休息,治愈一下自己的心梗。 等到再在客厅相遇,已经是下午三点。 沙弗莱安排了专人去为他们准备前去月光的交通工具和物资,四人一起浏览清单,商量有没有什么还需要带的东西。 驾驶飞行器容易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毕竟格陵兰冰雪高原经常出现暴风雪,但他们又不能通过海路前往。 自从月光坍塌,便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聚集在附近海域,就算陈词和陈念可以用精神力屏蔽掉个体的存在,航船的机械部分也会被察觉到。 并且月光并不在岸边,登陆之后还需要前行很长一段路。 空路是最方便快捷的。 陈念:“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住在飞行器里,或者在外面扎一个帐篷,用帐篷的话可能会比较冷吧?” 沙弗莱:“如果有机会进入月光内部,还是带帐篷比较妥当,我们不可能把飞行器也开进去。” 陈词:“食物和水多带一些,虽然能直接取冰,但还不确定月光附近有没有被ashes污染。” 大皇子和皇子妃的需求,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满足。 之后四个人共同去看了为他们准备的飞行器和物资,确定无误后,心满意足地回去酒店,用过晚宴。 饭后四人也没什么事,干脆去游乐室里玩电子游戏。 虚拟全息游戏发展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但这样共同坐在房间里面,面对电视机或者大型游戏机一起玩乐,仍旧有无法取代的乐趣。 一直玩到九点多,他们才回去各自的房间,明天还有最重要的任务,必须得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才行。 只是临走之前,陈念偷偷把傅天河叫住了。 面对和九月长相相同的陈念,傅天河多少还有点没法立刻适应,要不是他们都已经完成了结合,还真有可能会认错。 陈念神神秘秘地把某个东西塞进傅天河兜里,他拍拍傅天河肩膀,爽朗道:“不用谢,虽然不知道你们俩是个什么情况,但我觉得我哥应该和我一样,也不喜欢用套。” 傅天河:??? 少年脚步轻快地跟着沙弗莱离开,只留下傅天河一个人站在原地。 什么?套? 他颇为奇怪地把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发现那是一盒alpha避孕药。 傅天河:……………… 被自家omega的亲生弟弟提供了物资援助,这得是脸皮多厚,多open,才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啊! 傅天河呆在原地,仿佛正拿着的是块火红烙铁,他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塞回兜里,满面通红,头冒蒸汽,同手同脚地走出游乐室。 第174章 陈念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回离开辰砂,身边的一切虽说没什么特别的,但一想到自己正在其他信标上,就忍不住激动。 他翘着脚躺在床上,和姜岱聊天,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沙弗莱洗漱完毕,走了出来。 沙弗莱腰间围着浴巾,显然他没有太认真的擦拭身体,皮肤上还覆着层淡淡的水迹,铂金色的短发吹干了,软软搭在额头,低垂着眼时简直可以用温顺来形容。 明明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每次看到仍让陈念移不开眼。 这对从前极度需要新鲜感的陈念来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陈念放下终端,在沙弗莱坐到床边之时,双手自然而然地揽住alpha的肩膀,侧脸和alpha的脖颈相蹭。 这么早就休息,实在有点太浪费今晚的时间了。 他正乘坐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激荡的河水上下起伏,波浪时而急促地将小舟高高推起,又重重地落下,溅起的水花流入舟中,弄湿衣衫。 时而轻柔迟缓,让剧烈的心跳和呼吸获得片刻缓和的余地。 陈念摸不清那河水流淌的规律,有时候突如其来的颠簸,会让他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更加用力地抱紧沙弗莱。 同样他突然紧绷起来的身体,也会给正在掌舵的alpha制造一点的麻烦,加重呼吸。 陈念的指尖卷起沙弗莱的一缕金发,声音随着水波有些断断续续:“你猜,我哥和傅天河现在会做什么?” “嗯?”沙弗莱显然不太适应陈念在这个时候提到别人,相较起来,他的脸皮还是比较薄。 陈念故意道:“你的未婚妻,现在正和别的alpha躺在同一张床上呢。” 沙弗莱过了两秒钟,回答道:“可我现在不也是在偷腥吗?” 陈念闷闷地笑了,沙弗莱的薄唇蹭过他的后颈,标记时留下的牙印早就消失不见,但信息素已然融进他们彼此的血液当中。 那半透明的纹身,正随着时间的推移,染上更加糜艳的绯色。 一墙之隔,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 傅天河走出来,就看到陈词正坐在床边,少年只是安静望着窗外,琥珀色的眼眸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傅天河出来,陈词眼睫微微颤动一下,朝他看来。 傅天河才刚洗过澡,又把眼罩给戴上了,他真的很不习惯让空洞的眼眶直接暴露在空气当中。 傅天河在陈词身旁坐下,omega少年抬起手,绕到他的脑后,指尖将系在一起的带子解开。 傅天河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到眼罩被陈词摘了下来。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他的眼皮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凹陷着按下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傅天河睁开眼,眼底的状况展露在陈词眼前。 曾经的伤口全都愈合得差不多了,陈词无从窥见傅天河身体内部的情况,既然ashes能够从眼部刺出,就表明着它其实也侵占了大脑。 傅天河的思维和躯体功能直到现在还没受到影响,都已经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陈词凑上去,轻轻吻在那空空的眼眶处。 傅天河的手稍微挪动,按在了陈词放在床边的手上。 陈词。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一个光是念出来,就会感到冷静沉稳的名字,很适合九月。 过了许久,陈词退开。 “接下来我们要和陈念沙弗莱一起,很多事情可能不是很方便,今天多弄一些,可以吗?” 傅天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担心九月的身体会承受不了,他就像个不知餍足的贪婪怪物,汲取着少年的甘露,不肯放过哪怕一滴。 不过他同样也会予以回报。 这是一个足够醉人的夜晚。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3节 暗夜中肆意绽放的晚香玉,被清甜甘醇的雪莉酒浇灌。 而流淌琥珀包裹着的洁白花枝,则定格在这一瞬,留下永恒的美。 翌日清早,四人洗漱完毕到客厅汇合,相较于其他三人的精神饱满,陈词无精打采,准确来说,是有点虚。 傅天河忍不住内疚,昨天他确实把九月榨得有点过分了。 主要是单纯依靠接吻的抑制效果,其实不算太好,如果在外面发生意外情况,九月就只能把血给他。 傅天河不想让九月在冰天雪地中有任何受伤的可能,太低的温度不利于伤口的恢复,还很有可能冻伤留疤。 所以昨晚他就……咳咳。 沙弗莱展开虚拟屏,由卫星拍摄的画面十分高清,只见信标的残骸如同一只死去已久的巨型野兽,沉默地蛰伏在白皑冰原之上,同样也被成片成片的白雪覆盖,彻底融为一体。 满眼都是单调至极的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个坐标点就是月光所在的位置,就算有着高清卫星图也不太好辨认。 “那边的天气状况不是特别好,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沙弗莱坐在飞行器的驾驶座上,他们的此次行动属于机密,就没再加入额外的人员,驾驶工作由沙弗莱负责。 “好的司机。” 陈念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他在游戏里操作过不少次飞行器,虽然虚拟和现实不可相提并论,好歹也能帮沙弗莱打打下手。 沙弗莱想到昨天的无语乌龙:“干脆我把姓改成维塔利耶夫斯基好了。” 傅天河坐在后排,默默地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陈词靠在椅背上,阖着眼打盹,明明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就在几个小时后的前方,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激动。 他心里只有希望一切都赶紧过去的期盼,事关傅天河的生命安全,陈词不想冒任何夜长梦多的风险。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响,飞行器平稳升空,离开三水,前往月光所在的格陵兰冰雪高原。 全程沙弗莱相当谨慎,他不确定隐藏在暗中的未知敌人,是否知晓他们的全部行动,会不会趁机制造意外,伤害兄弟两人。 此前陈词和陈念都是分开行动,现如今,他们俩乘坐在同一艘飞行器上,如果发生意外,可就再也没有“容错”的余地了。 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随着飞行器靠近极圈,能见度下降,云层之下,正落着纷扬的雪。 卫星为他们提供着最精准的导航,沙弗莱接近地图上红色的坐标点,这里的一切都被冰雪覆盖,从上方看根本不见任何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自从月光坍塌,格陵兰冰雪高原被封锁,就连最勇敢的探险家也不曾踏入其中半步,这里真正成为了禁区。 再强大的探险精神,也敌不过对ashes的恐惧。 “下面就是月光。”沙弗莱突然道。 陈词睁开双眼,和傅天河一起靠近窗户,向下看去,仍旧是白皑皑的世界,格外庞大的山丘正沉默地伫立在风雪中,早已被染成白色。 不,那不是山丘,而是月光坍塌后的残躯。 “好大啊。”陈念忍不住感叹。 “月光在建造之时,由于难度太高,其实还是六大信标中规模最小的。”沙弗莱紧盯着下方状况,“我们要找地方降落了,抓稳扶好。” 飞行器降低高度,在月光上方驶过,它归巢飞鸟般盘旋着,逐渐压低高度。 风雪肆虐,飞扬雪花如同米粒搭在玻璃上劈啪作响,遮挡着视线。 沙弗莱不愧是正经军校里出身的,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飞行器有惊无险地穿梭过暴风雪,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地。 “好了。”他松了口气,却没忙着熄火,仪表上显示,外面的温度足有零下34度。 陈念对这个数字没多少概念,他从小生活在信标,地下城虽然也有四季之分,但温度大多集中在五到三十五度之间。 至于在顶层,他和陈词是在春天互换的身份,现在还没到冬季呢。 之前在青藏高原上攀登过雪山的陈词和傅天河,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低温,更何况风会让体感温度。 陈词专门提醒陈念:“你多在贴身衣物上贴点自热贴,身体才刚刚恢复,千万不能冻着。” “好。”陈念答应着,开始换衣服。 他们的御寒服由三水顶层提供,轻薄又保暖,但也需要一层层地套上许多件。 穿到最后陈念只觉自己成了俄罗斯套娃,胳膊都有点伸不开,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穿过这么多件衣服。 沙弗莱俯下身,给他整理裤脚,将袜子束在贴身的保暖裤外面,又用带子固定。 他们要在雪原上行走,如果鞋里落了雪,绝不能把脚弄湿,否则在如此低的温度里,冻伤只是分分钟的事。 十多分钟后,四人各自穿好了衣服,折腾出一头的汗。 飞行器内的温度保持在最合适的十八度,他们一个个穿好了厚实装备,都热得不行。 “出发了。” 沙弗莱打开舱门,冰冷的风立刻涌入舱内,将原本温暖的空气冲得丢盔卸甲,四散而逃,燥热瞬间消失,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傅天河率先走出飞行器,一脚下去陷进六七厘米,他转过身,戴着厚实手套的手抓住陈词手腕,帮着他更好得下来。 陈念和沙弗莱先把几个背包递给外面的陈词和傅天河,才离开飞行器。 舱门关闭,进入休眠模式,等候着四人归来。 他们各自背上包,陈念重伤初愈,负重是最轻的,只有他自己的食物和水,睡袋以及其他东西都放在沙弗莱的包里。 陈念头一回见到真正的雪,他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脚,在积雪之下是坚实的冻土,比石头还要坚硬。 所见之处屹立着参差不齐的黑色山峰,万年如一日地吹打在风雪当中,白雪如沙粒般细碎,干燥得根本捏不成形。 陈念尝试了几次,最后放弃了,雪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又被风卷走。 其实在格陵兰岛温暖的南部,有一块绿地,夏天绿意盎然的草甸上会绽开鲜花和树木勃发,绝大多数村庄和牧场也分布在那里。 然而随着海平面的上升,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只留下中部万年不化的荒芜冻土。 为什么当年科学家们要在气候恶劣的格陵兰岛选址?原因很简单,在那厚达两三千米的冰盖之下,隐藏着极为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最为重要的淡水。 陆地面积的骤减必然会导致资源开采变得困难,如果月光成功建成,此后就能够作为资源宝库存在。 四人佩戴着护目镜和帽子,伴随每一次呼吸,面前都会升起白色雾气,迅速在发梢结成碎冰。 陈念明显感觉到呼吸不舒服,冰冷的气流刺激得他鼻腔内部疼痛,忍不住抬手去揉。 在场的四人当中,只有沙弗莱出于人种原因,有着最典型的高鼻梁,利于预热冷空气。 陈词望着不远处坍塌的巨大建筑,隐约还能窥见曾经分成众多区域的层次垛堞着,外壁环绕的重重管道结了厚实的冰,平整的金属扭曲成难以想象的形状,以巍峨姿态,死亡在这方冰原。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在遗弃郊区海滨看到的蜃景那么相像。 五个月过去,他终于到达了这里。 “走吧。”沙弗莱道。 月光就在前方,无需导航系统引路,他们只要望着那坍塌的巨大身影,不断向前就好。 陈词和傅天河旅行经验丰富,更是去过青藏高原最难走的地带。 沙弗莱身体素质极佳,又经过军校训练,再困难的路途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只有陈念,他此前从未离开过信标一步,又刚从重伤当中恢复,在雪地里行进得颇为艰难。 陈念双手抓着登山杖,努力跟上前方的脚步。 沙弗莱打着头阵,然后是陈念,陈词和傅天河跟在最后。 四个人列成一队,踩着前人的脚印,省力的同时也能够加快行进速度。 适应了这种步调,陈念忍不住望向四周,周围除了黑色的山就是白色的雪,单调孤寂得可怕。 他释放出精神力,探索向更加远的地方,突然发现了某些非同寻常的存在。 ——那是什么? 陈念没出声,因为他一张嘴就会被灌入无数冰冷风雪,连舌头都要被冻上。 他用精神力提醒陈词和沙弗莱,引领着两人朝那探去。 沙弗莱短暂地停住了,因为他意识到那些东西有很多。 “走过去看看。”这话是说给傅天河听的。 沙弗莱转向,带领着队伍去到探索出异样的地方,眼前逐渐出现了除却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棕灰隐藏在雪地中并不显眼。 那是一只肥美的鳕鱼,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它的尾部有一半机械化,是原初生物。 沙弗莱去到旁边,用登山杖挑了一下,鳕鱼的尸体都和下方的冰层冻上了,邦邦硬。 陈词用脚扫开附近的落雪,白色之中掩埋着更多的原初生物尸体,大多是鳕鱼、鲑鱼、以及比目鱼,还有少量的磷虾,无一例外,全都出现了机械化。 它们身上并未有明显伤口,因被捞出水面干涸而死,这些鱼虾整齐摆放成一排,如同某种预示,诡异至极。 一只雪巫鸟站在不远处突起的岩石上,不断下落的雪花模糊了它娇小的身影。 “是什么东西把它们捞上来的吗?”陈念小声道。 暂时没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傅天河蹲下身,挨个把尸体看过一遍,道:“你们知道獭祭吗?” 陈念:“那是什么?” “水獭喜欢吃鱼,但因为喜好猎杀,经常会杀死超出它食用的数量,它们会把捕捞到的鱼整齐地排列在岸上,就像陈列祭祀用的贡品。” “如果池塘附近出现水獭,那一整个池子里的鱼可能一只都活不了。” 陈念:“你是说,可能有某种嗜杀的生物曾经来过,把它们从水里捞了上来?” 傅天河点了下头:“只是有这个可能。” 陈词已经开始在附近寻找脚印之类的痕迹了,只是雪实在下得太大,所有的存迹都被淹没。 “我们小心一点。”沙弗莱道,他记录下这里的坐标,带着队伍重新去往月光。 风雪实在太大了,并且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们最好不要在外面呆太长时间。 走了十多分钟,前路终于被一堵覆盖着冰雪的金属墙壁阻挡。 陈词伸出手,轻轻触碰到月光的外墙,他戴着厚实的手套,无法清楚感知,但也知道应该是极尽冰凉的。 这是一座已经死去的信标。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4节 接下来他们需要沿着外部的轮廓行走,寻找可能进入的通道。 信标本就很大,更何况坍塌之后和地面接触的面积扩大了十几倍不止,光是沿着边缘寻找,就是件并不轻松的活。 如果运气不够好,可能要花费数天时间。 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携带的物资足够在这里度过半个月。 谁都不再说话,陈词、陈念和沙弗莱拥有精神力,可以做无言的交流。 傅天河本身也有着非常丰富的户外经验,更何况他跟在队伍后面,几乎不用费多少力气。 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才会出声稍作提醒。 原本应该是圆形的信标外壁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建筑结构的坍塌,更是带出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附近地形都因此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们一路上冒着风雪闷头前行,还要专心寻找有没有能够进入到月光内部的通路。 陈词看着严丝合缝的金属结构,意识到这场坍塌的特殊之处。 正常情况下,从基部开始倒塌的建筑,必然到处都是破损,怎么会出现如今这种走了两三个小时,都找不到通道的情况? 月光倒塌之后呈现出来的结构,更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保证了严格的封闭。 走在最前的沙弗莱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陈念。 omega略微气喘,他严格地踩着前方沙弗莱留下的脚印,步速比最开始明显慢了许多。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沙弗莱停了下来。 他们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不能顾着一时的进度,让体力消耗过快,否则一旦透支,恢复起来会很麻烦。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沙弗莱找了一处相对避风的地方,从包里拿出帐篷,和傅天河一起扎营。 两个alpha身强力壮,经验丰富,很快就在靠近月光主体的地方,搭起了帐篷。 陈词询问坐在他旁边喘气的陈念:“感觉怎么样?” “还行,这种强度能撑得下来。”陈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曾经贯穿胸膛的水箭,指在他身上留下了前后两处伤疤,损伤的肺部也已经愈合,但功能上到底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我有点想上厕所。”陈念张望着,多少有点担忧,“现在这种情况,不会直接把我给冻上吧?” 陈词将自己右手的手套摘下来,赤着的手暴露在冰冷空气当中,十秒之后,他再重新戴回手套:“应该不会,就是有点冷。” 陈念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是啊,手短暂地放在外面都没大事,单纯尿个尿而已,只要速度快一点,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陈念:“你说,会不会被冻成一条冰柱呢?” 陈词:“我不知道,试试?” “那我去了。”陈念站起身,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走去。 沙弗莱注意到他的离开,警惕问道:“干什么去了?” 陈词:“造冰柱。” 沙弗莱:? 两分钟后,陈念回来了。 “怎么样?”傅天河忍不住问,他其实也挺有点想放水的。 “太冷了。”陈念哆哆嗦嗦地蹭到沙弗莱身边,对傅天河道,“尽量能尿多快就尿多快。” “行。”傅天河听取前人的意见,也去解决问题。 尿液中除了水还有其他代谢物,冰点其实是低于零度的,就算现在外面的温度处在零下34度,也没法做到一瞬间就把零上36度左右的尿液冻成冰柱。 傅天河颇为新奇地观察着,看到自己的尿滚烫热水般落在冰面上,转眼就融化出一个不小的坑。 好家伙,原来可以用这个办法化冻! 之前他还真不知道。 傅天河抖了抖,迅速拉上裤子,然后把手套戴上。 他的那家伙倒是没觉得多了冷,就是手指头冻得刺痛。 傅天河站在原地,看着雾气蒸腾,然后在半空中被冻成冰碴子,簌簌的落下。 等到一系列反应消失得差不多了,他才转身回去,准备把这个新获取到的知识分享给大家。 听傅天河说完,就连沙弗莱也有点蠢蠢欲动。 他之前还真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在游戏里虽然有过,但虚拟人物可不需要撒尿。 “我也去试试看。”沙弗莱向陈念和傅天河解决过问题的地方走去。 三分钟之后,他回来了。 只是脸色不是特别好看的样子。 “怎么了?” 陈词见他们三个都去了,自己如果不去,似乎显得有点不合群,也站起身来。 “记得稍微小心一点。”沙弗莱黑着脸提醒道,“别尿到手上,会冻住的。” 三人集齐一愣。 陈词:…………………… 陈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傅天河也忍不住,他赶忙强行压住自己胡乱上扬的唇角,说到底他和沙弗莱才认识不过两天,相处起来还是需要礼貌一点的。 陈词去到指定地点。 就发现三个坑并列排在地上,这三个坑的深浅和大小不一,但明显能够从其中看出,男人们可笑的胜负欲。 陈词:…………………… 等到回过神来,陈词发现自己竟然在想,为什么没在飞行器上多喝点水。 两分钟后,雪地上出现了并排的第四个坑。 第175章 陈词回到原处,沙弗莱和陈念已经进去帐篷,傅天河正在外面等着他。 两人同样也一前一后地钻进帐篷,沙弗莱启动能量炉,陈念将手套摘下来,双手贴在炉边取暖。 沙弗莱从包里摸出个小罐子,扔给陈念。 “什么?”陈念接过来,放在鼻子下一闻,两眼立刻发光。 “你竟然还带了这个!” 沙弗莱:“少喝点,暖和暖和就行,你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喝太多。” 陈念二话不说,拧开小瓶子的盖,扬头灌了一口,是高度数的烈性酒,够劲儿。 傅天河拿出速食食品,开始煮饭。 眼前的情况唤醒了他的肌肉记忆,和九月共同旅行的时候,也都是他负责解决吃喝问题。 陈念挪了挪身子,坐到陈词旁边,悄声问:“哥,你有没有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陈词点了下头。 这种奇特感觉是他亲眼见到月光时起,就从心底悄无声息冒出的。 很难用语言具体形容,非要说的话,就是哔剥作响的柴火上腾起的火苗,舔舐着柔嫩的心底,灼痛之中又带着受虐般的温暖。 明明周围冷得能把人冻成冰雕。 陈词本以为是目标终于实现的释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意识到并非如此。 如果是释然或欣喜,应该很快就会消退,但那感觉却始终留存在他心底,反倒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陈词:“可能因为这里曾是我们的家。” 陈念叹息道:“既然是家,那就快点把门打开吧,把自己人关在外面又是什么道理?” 而另一边,沙弗莱也在和傅天河交谈,主要是询问傅天河的眼睛感觉如何,毕竟这里温度太低,眼球上没有温度感受器,无法感知到冷热,但眼眶就不一样了。 “还行吧。”傅天河抬手摸了摸,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眼罩,九月还专门为他加厚了,“有点冷,但不碍事。” 沙弗莱放下心来,他把携带的酒也分给傅天河一瓶:“喝点儿?” “我酒量一般。”傅天河笑道,把酒瓶接过来。 沙弗莱:“没事,我也不太能喝,主要是暖暖身子。” 四人在帐篷里休息了三个小时,吃饱喝足,身体完全暖和过来,更是恢复了体力。 此处在极圈附近,趁着天还没黑,他们决定再赶上一段的路。 收拾好背包,四人继续按照原先的队列前行,傅天河作为断后的人,只需要踩着脚印走就行,也就没那么专心致志。 他的前面是陈词,少年的背影落在眼中,傅天河总是控制不住地关注细枝末节,九月几缕发梢从帽子里露出,被雪染白。 脚底猛然踩空的瞬间,傅天河即刻反应过来,他将全身重量转移到上半身,向前一扑,同时踩空的那只脚膝盖弯曲—— 陈词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变故突生,他回身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将alpha奋力向自己这边拉扯。 双方共同努力之下,傅天河总算没有直接掉到那突然出现在他脚下的冰洞里,只是鞋尖稍微沾了点水。 然而下一秒,一张巨口从水面冒出,直接咬向傅天河的脚! “小心!”陈念惊声叫道。 傅天河当即就地一滚,虽然姿态有点狼狈,好歹把自己的脚成功拯救了。 那东西上半身窜出洞口,利齿咬合发出咔哒闷响,就连空气都被震动,如果是人类的肢体,绝对会连骨头都直接断掉! 奈何明明就要到嘴里的食物擦着身体掠过,只让它咬到了一嘴冰冷的空气。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5节 陈词终于看清那是一只雄性海狮,它早就蛰伏在冰面之下,兴许已经跟了他们很久了,眼下瞅准了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下手。 三个有精神力的人,谁都没有额外关注脚底。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有厚厚的冰层和冻土阻隔,根本不用担心危险发生,还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探测月光外壁上。 也就导致了这场意外的发生。 海豹的前胸处明显覆着金属,这些倒钩如同鸟爪,将它庞大笨重的身体短暂固定在冰壁。 陈念面色一凛,在他的认知中,只有海洋生物才会机械化,而海狮不是哺乳动物吗? 又怎么会出现原初的症状? 说时迟那时快,沙弗莱的登山棍挥了过来,破空声凌厉,似轻薄冰绸被生生扯烂,雪花被斩断为两瓣—— 这一下子重重打在了海狮头顶,只听它发出吃痛的凄厉嚎叫。 似乎也知道自己形单影只,很难是四个人的对手,海狮胸前的抓手松开,它迅速缩回冰洞之中,转眼沉入水面,只留下一串不甘的气泡。 “怎么样?”沙弗莱问。 “没事儿。”傅天河从地上爬起,他刚刚差点掉进冰洞的是右脚,事情发生在他右侧的视野盲区,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得清楚,“那是个什么动物吗?” “海狮,看起来已经有部分机械化了。” 陈词伸手帮傅天河拍掉身上的雪:“如果我之前学到的知识没出错,哺乳动物因为基因稳定,演化起来相对较慢,几乎不可能出现原初化的现象。” “果然出了我们都不知道的问题。”沙弗莱低声道,“抓紧时间离开这片区域吧,这里之前可能是一片湖,所以它才能凿通冰面。” 先前看到的众多死鱼,极有可能正是海豹的手笔。 陈念低头检查着自己拍摄下来的照片,情急之下他可没光顾着大叫,立刻抬起终端,将那只海狮的样子拍了下来。 只可惜只有他所在的一个角度,不然之后能作为珍贵的样本呢。 傅天河的登山杖用力擦了擦冰洞的边缘,确定沙弗莱说的不错,这里是一片表面被冻住的湖。 在他们脚底,一定还有数不清的生物生活,也许同样贪婪地暗中窥视。 他们赶忙重新进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积雪之下的地面重新变为黑色,队伍才放慢了脚步。 当那抹紫色鬼魅般出现在白皑中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了。 紫色晶体从月光坍塌的外墙上生长出来,如同攀附在神秘洞穴中的矿物,它荆棘般一簇簇地肆意探伸,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成为冰封雪原中神秘又美丽的独特景致。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一只雷鸟站在晶体上,正在低头不断啄食,紫色的碎屑簌簌落下,更是有一些被它吞咽到小小的肚子里。 在难以获取食物的日子,它依靠这玩意果腹。 这些鸟会在迁徙途中将紫晶粉末送到世界的其他地方,可能是由粪便排出,也有可能是被侵蚀的尸体坠落在某处。 三水最近发生的小范围疫病,也许正是由此引起。 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那只雷鸟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迅速振翅,腾身离开了。 傅天河喉头突然抑制不住地发紧。 他想到了扭曲着倒在路边,浑身被紫晶覆盖的众多尸体,脆弱的皮肤下埋藏着大片暗红淤血,似乎稍微一碰就会飙溅出来,就连蛆虫和蚊蝇也不愿意靠近,只有惊惧眼神和刺鼻的消毒水为其送葬。 那残忍的存在同样从他眼眶中钻出,将一颗眼球刺得稀巴烂。 陈念是第一次见到ashes。 事实上他在三个星期之前,才详细到了解ashes的存在。 他谨慎地观察片刻,抑制不住胸中震惊,小声问沙弗莱:“就是这个东西,会从感染者的身体里长出来吗?” 沙弗莱点头。 陈念不免唏嘘,如此坚硬又锋利的东西存在于身体内部,还会不断生长,光是想想就要出现幻痛。 天色渐暗,在彻底黑下去之前,四个人选了个避风又干净的好地方,再度扎起帐篷。 陈念打开终端上的地图,蜿蜒红线标识着今天行进的路程,他们走了26公里,已经很多了。 傅天河将帐篷从里面拉上,结实的布料阻隔着外面的风雪,让这里成为冰雪高原中的安然一隅。 暖炉重新启动,他们纷纷脱下厚实的外衣,雪不曾停歇,就算在进入帐篷之前尽力把外套上的雪抖落,仍有一些被带进了帐篷,无声融化成了水。 陈词和陈念把大家的衣服和鞋袜烤上,傅天河开始煮饭,继续履行他家庭煮夫的职责,沙弗莱靠在角落,记录今天的日志。 在暴风雪中艰难行进许久,说不累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连沙弗莱都不怎么吭声地养精蓄锐,他在前面带路,消耗的体力更多。 只有傅天河,还是一副活力满满,精神充沛的模样。 陈词早就习惯了,他可是亲身体会过傅天河的体力究竟有多恐怖,这可是短短一天徒步穿越遗弃郊区的存在。 如果傅天河独自前行,他迎着风雪一天走上个四五十公里都不成问题。 接下来他们有一整夜的时间休息,晚饭当然不打算随便凑合着吃完,傅天河煮了肉,很快香味就充斥整个帐篷。 煮好之后,大家迫不及待地开动,没有什么比暴风雪中围坐在温暖的帐篷里,捧着各自的碗,大口喝汤大口吃肉,更加幸福的了。 凛冽寒风呼啸,飞雪拍打帐篷,不断发出细碎声响,风鸣如泣,时而高昂,时而屏息,似濒死巨兽最后的呜咽。 陈念一直都在用精神力探查月光,意识到沙弗莱和陈词都在专注寻找入口之后,他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月光的结构上面。 反正哥哥和沙弗莱的精神力比他强,如果有什么情况,应该会是他们率先发现。 那他就不如抽出精力,做些更有用的事情。 陈念打开虚拟屏,从背包里掏出触控笔,回忆着精神力探测到的情况,进行绘图。 他们的父亲陈蔚此前也做过类似的工作,原初生物藏身海中,鲜少有人能够亲眼见到详细情况。 尤其是凶猛的海皇,绝大多数遭遇过它们的人都葬身大海,更别提什么提供线索了。 不少大型原初生物能够屏蔽雷达和声呐的探测,于是精神力的作用就至关重要。 陈蔚的精神力向着海面之下探寻,又从纸上绘出众多神秘生物的轮廓,由此成为人类珍贵的资料。 陈念忙着绘制,沙弗莱写完日志,把陈念的一条腿抬到自己的膝上,开始给他按摩。 陈念这些日子一直卧床养伤,都没怎么运动过,今天突然上了这么大的强度,如果不好好放松肌肉,明天可能会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 陈念眼皮都不抬地专心画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alpha的服务,还时不时发出指令:“再稍微向下一点,对,就是这里。” 傅天河见状,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被沙弗莱比下去,他凑到陈词身后,伸出手,给陈词按摩肩颈。 陈词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对alpha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作出评价。 第一天的探索就这样还算顺利的结束了。 他们走过很多路,也对月光附近的区域有了初步了解,虽说一无所获,但大家谁都没有气馁。 照这个速度下来,再过上七八天,他们就能在外围走过一遭了。 陈词的指尖碰上傅天河右眼处的眼罩,无声地询问他情况如何。 “还好。”傅天河小声道,“今天一天都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温,也能有抑制作用。” “那就好。”陈词放下心来,昨晚他为傅天河提供了很多,弄得今早都有点虚得打不起精神,看来良苦用心没被白费。 月光外壁上附着的紫色晶体,总让陈词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绪安静下来,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废弃工厂里,紫晶从傅天河眼中迅速刺出的模样。 以及多年前透明管道的下方,挣扎着、嚎叫着,试图挣脱致命洪流的无数人们。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梦魇,也是他此行的执念。 陈念用了两个小时绘制出草图,帐篷内的能量炉也无法彻底驱散冰原上的寒意,绘画又是需要手指灵敏度的精细活,他放下触控笔,右手都有些冻僵,赶忙搓了搓。 沙弗莱见状,将陈念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用体温暖着,alpha的手掌干燥宽厚,很快就让陈念连指尖也暖和起来。 这样的日子对陈词和傅天河来说,相当熟悉。 数月的旅行途中,他们天黑之后便早早休息,等到翌日天朦朦亮,就抓紧时间,再度出发。 四个人在一块总归比两个人热闹许多,他们随意聊着,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除却沙弗莱稍微年长上几岁之外,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同龄人,就算从小生活在不同环境中,有着各自不同的经历,到底也会有许多共同话题。 晚上九点,他们从包里掏出睡袋各自铺好,准备休息。 这场风雪看起来没有分毫要停下的意思,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越变越大,不然还要拖上更长时间。 根本不用商量,四个人就已经非常默契地达成了“怎么睡”的共识。 陈词和陈念兄弟俩睡在中间,傅天河和沙弗莱躺在自家omega的身侧,从左到右,依次是傅天河、陈词、陈念、沙弗莱。 除此之外的任何排列方式,都只会带来浓浓的尴尬。 简单洗漱过后,大家躺进各自的睡袋中,所有的灯都熄灭,只留下一盏小型灯球,稍微抬手一碰,就能发出光芒。 对于拥有精神力的三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灯这种东西,就算一片漆黑,也能够用精神力探明周围的情况,灯球是专为傅天河准备的。 陈念还是头一回和陈词睡在一起。 他蛮激动的,帐篷挺大是不错,但四个人睡,空间也有限,他只要右手向旁边稍微一摸,就能够摸到陈词的大腿。 正当陈念试试探探地,想要捉弄一下哥哥时,就感觉沙弗莱侧身,面对着他。 alpha的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向上,一直摸到睡袋的开口。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思维通过相触的精神力传递而来。 陈念不免失笑,刚才还开着灯的时候怎么不提,非得现在都睡了,才偷偷摸摸地说。 但他到底还是扯开了衣服领口,感受到沙弗莱的手伸进来,轻轻碰在他胸口的伤口处。 确定伤口的表面一切正常,沙弗莱才放下心,他就要将手缩回,却被陈念按住了。 睡袋限制了陈念的发挥,不然现在他的腿绝对会纠缠到沙弗莱身上。 但就算如此,其中显露出来的意思,仍让沙弗莱下意识地紧绷起身体。 帐篷的另一侧,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陈词和傅天河。 沙弗莱清晰感觉到,陈念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小臂上,食指和中指如同小人的两只腿,顺着他的手臂线条一路行走,那脚步十分轻快,毫不掩饰其中的挑逗意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6节 陈念稍微动了下身子,沙弗莱的掌心就和他皮肤摩挲,温暖细腻的触感,在这方冰天雪地中如此诱人。 沙弗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沙弗莱的精神力严格以陈念为界,不想有任何类似于窥探隐私的行为,陈词虽然不说,但要是被他发觉到了,也会很尴尬的。 陈词应该也是相同的想法吧,他们的精神力并未相碰。 至于傅天河,完全看不到黑暗中发生的事情,只要别弄出太大动静,帐篷外的风雪就会成为最好的掩护。 等一下!他究竟在想什么! 沙弗莱赶忙将自己脑子里的混乱画面赶出去。 他知道陈念大胆,但少年显然还没大胆到如此地步,眼下只是单纯在调戏他罢了。 沙弗莱定了定心神,他稍微用了点力,把手抽出来,故意在陈念脸上掐了一把,立刻被omega不甘示弱地打了手臂一巴掌。 他揽住少年的腰,就此安静下来。 另一边的陈词和傅天河,其实没有沙弗莱想象中那么老实。 每天晚上为傅天河提供“药物”,已经成为了陈词的习惯。 这是一个悄无声息却足够缠绵的深吻。 琥珀木香和晚香玉的甜意在唇齿间交融,却又艰难克制着,防止更加过火的情况发生。 风雪严寒,却浇不息暗藏的汹涌渴望。 一直到汲取了足够多的津液,傅天河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他舌尖轻轻舔去陈词唇角的湿润,又用鼻尖蹭了蹭少年脸颊。 陈词睫毛轻颤,如同被傅天河呼吸的热度惊扰。 放在往常,陈词是绝不可能在身边还有别人的情况下睡着的。 更何况外面风吹雪打,帐篷里又躺着除他之外的三个人,随便谁一翻身,都会弄出动静。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慢慢习惯了傅天河睡在身边,能够在不戴耳塞的情况下接受alpha平稳悠长的呼吸,更是到现在,可以无视掉周围的其他规律声响。 就这样安心地睡吧。 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陈念是真的累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过如此高强度的运动,睡得天昏地暗,一点也不为周围寒冷和地面坚硬而困扰。 翌日,微光透过帐篷,薄薄地撒在眼皮上,傅天河最先醒来,他的睡眠一直都非常少,更是在前段时间少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 这应该是ashes带给他的改变,因为自从在九月那里获得“特效药”,这样的情况就有了些许缓解,起码他一天能睡够五个小时以上了。 傅天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怀里空荡荡的。 他的omega并不在身边,傅天河朝左手边看去,就发现陈词正睡在帐篷中央分界线的标准右侧,而陈念正靠在陈词肩头,依偎般双眸紧闭,睡意正酣。 只年长了几分钟的少年仰面平躺,黑发温柔地扫过耳梢,熹微天光落在他鼻梁上,似乎都怕会将其惊扰,温柔了七分,最终镀在浅色的唇上。 有着完全相同面容的少年依偎在哥哥颈窝处,卷翘浓密的乌睫如同画笔勾勒而出,呼吸时淡淡的白气团聚在鼻畔,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或霜雾,落在脸上,甚至都能看到颊边细细的绒毛。 这是一幅足够养眼的画面,甚至还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旖旎。 傅天河顿时有点傻眼,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呆呆地看了几秒钟,傅天河视线上移,看到了帐篷另一侧,同样无语凝噎的沙弗莱。 傅天河:……………… 沙弗莱:……………… 四目,哦不,三目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心酸和无奈。 兄弟俩对此毫无察觉,他们抱在一起睡得正香,只留下两个alpha面面相觑。 第176章 陈词在半个小时之后醒来,傅天河收拾睡袋的声音把他吵醒了。 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胸口沉甸甸的重量,侧头一看,陈念无忧无虑的睡颜近在咫尺。 陈词愣了两秒,这样的呆愣在他身上鲜少出现。 他抓住陈念的手腕,将弟弟的胳膊轻轻从自己胸口上移开,然后撑身坐起来。 傅天河和沙弗莱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人怕吵醒他们,只用口型和手势交流,又各自都是干练性子,倒也配合默契。 陈词把外套穿好,傅天河把他的睡袋收起来,沙弗莱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伸手推了推陈念肩膀。 “唔?”陈念迷迷糊糊地发出轻哼,下意识将脸别向沙弗莱所在的方向,根本不用睁眼,雪莉酒味道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指引。 “沙弗莱……”他含糊道,习惯性地呼唤alpha。 “准备要出发了。”沙弗莱轻声道,陈念花了三秒钟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猛地想起来他现在好像不在皇宫里。 陈念骤然睁开双眼,直挺挺地坐起身,甚至都把沙弗莱惊到了。 琥珀色眼眸中映出陈词和傅天河收拾行李的模样,见两人似乎没注意到刚才自己的反应,陈念松了口气。 沙弗莱将一切看在眼中,不禁失笑。 “你们醒了怎么没叫我。”陈念匆匆忙忙地爬起来,他用力拍拍脸,让自己清醒,帐篷里还是不够暖和,刚从睡袋里钻出,陈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叫了吗?”沙弗莱把衣服递给他,这会儿功夫,傅天河已经弄好了早饭,确实足够贤惠。 “腿疼吗?”沙弗莱问他。 陈念简单活动了一下双腿,摇摇头:“没有,多亏了你昨天给我按摩。” 沙弗莱:“那就好,今天我们可能得走比昨天还多的路,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立刻说。” 陈念:“知道了。” 四人吃过热腾腾的早饭,就收起帐篷,开始了第二天的行进。 雪相较于昨日小了许多,风向也有所变化,他们所处的方位刚好避风,速度快了一大截。 同样是按照头一天探索出来的模式,沙弗莱前方探路,陈念随后,陈词和傅天河断后。 走过将近两个小时,他们在雪地里发现了更多原初生物的尸体。 和昨天看到的有些许不同,众多鱼类虽然也是排列成一条线,但尸体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坏。 有的缺少头部,有的尾部断掉,从那光滑整齐的切口来看,不像是死于食物链上层的某些生物之口。 除了他们,这片区域还有其他人吗? 那个神秘人又是怎样将原本应该在海里的原初生物,带到冰封地面上的? 四人都不是相关领域的专家,更何况冰天雪地当中,根本不存在腐烂的说法,光是把鱼从水里捞出来,在外面放上十几分钟,它就会硬成比任何武器都趁手的冻鱼。 不过时间应该不会太过久远,毕竟积雪的深度在这里。 陈念拍照留作证据,继续前行。 两刻钟后,沙弗莱的脚步突然变慢,旋即,陈念收到了身后来自陈词的精神力提醒。 他将精神力顺着哥哥指引的方向探去,那是一片凸起的雪丘,其貌不扬,就像周围数不清的其他雪丘一般,但只要稍微向内深入,就能发现其中隐藏的生命存在。 那是一群野兽,是狼吗?还是狐狸? 它们一定饥肠辘辘,眼冒绿光地盯着风雪中行走的人类,因为陈念感知到了它们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幅度正越来越大。 陈词将手抬起,给身后的傅天河打了个手势。 四人谁都没有声张,他们小心贴近月光的内壁,远远绕着雪丘,试图溜走。 但对于野兽来说,到嘴的美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几抹白色飞扑而来的那刻,傅天河看清了那是一群北极狼,头狼足有身长足有两米,纵然算上了尾巴,但这样的身形在族群中,仍能称作庞然大物。 锋利的茶色眼瞳紧盯着众人,焦黄利齿中流出涎水落在雪地,拉出丝线,顷刻间又被扯断,短短数秒,队伍就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 众人不约而同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肾上腺素因为狼群发出的响动陡增,只是谁都没有真正惊慌。 精神力如同三股发源于不同高峰的河流,在交汇处聚成更为汹涌磅礴的能量,这些从冰河时代幸存下来的凶猛生物就算再聪明,也难有招架余地。 这股由陈词主导的力量笼罩在狼群之上,顷刻间让它们失去了行动能力,冰冻般僵立在原地。 陈词并不想伤害它们。 沙弗莱立刻迈开步子,四人用最快速度经过这片区域,等到足够远了,陈词在放松了控制。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其实真要打起来,狼群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势必也会消耗大家的体能和精力。 况且这些生物本就在这方区域生活,狩猎都是正常习性,自然早已因人类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他们还是别再伤害这群雪原上艰难求生的猎手了。 加速的心跳逐渐平复,傅天河突然觉得胸口有一点发痒。 很难说清究竟该如何形容,似某种悸动,但傅天河很确定不是,因为真正能够引得他悸动的少年,就在身前。 最开始傅天河没有吭声,直到又过去十几分钟,异样变得更为强烈,已经可以用“瘙痒”来形容。 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也因此破土而出。 是的,他不应该忘记,这本来是他最熟悉的痒。 从身体的内部悄无声息冒出,幽灵般纠缠着他,永世不肯消散。 只不过在后来它变得格外强烈,甚至与疼痛为伴,深入骨髓和灵魂,才让傅天河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忆起。 傅天河抬起手,碰了下陈词的肩膀。 陈词回过头,视线相对,在那只乌黑眸中,窥见了无法言说的深重沉痛。 陈词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略微上前,更加靠近傅天河,双手按在alpha的肩膀上,仰起头给了他一个吻。 嘴唇冰凉,舌却是热的,呼出的热气腾为白雾,迅速在发梢和睫毛凝结成霜,雪打在脸上,有几片落在两人鼻尖之间,融化成水。 晚香玉的幽香萦绕,更是有无法看到、无从嗅到的因子被汲取,舒缓着体内的不适。 十几秒后,陈词推着傅天河肩膀,主动退开:“可以吗?” 傅天河点了下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7节 沙弗莱和陈念也意识到了两人的驻足,正停在前面等待,见相拥的陈词和傅天河重新迈开步子,陈念轻声问道:“没事吧?” 陈词:“没事,走吧。” 队伍继续前行,只是相较于方才的轻松,每个人心里都染上了挥不去的阴霾。 特别是傅天河。 他本以为前天晚上从九月那里获取得足够多,能让自己安生上至少三四天,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已经出现了状况。 还不是从眼底发生的。 身体内部的异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产生过,似乎在眼球被摘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ashes都聚集在他的右眼附近。 这让傅天河不得不在意,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引诱着他体内的坚硬晶体。 傅天河想到了昨天看到的,从月光外壁上野蛮生长的紫色,会和那个有关吗? 说起来月光可是ashes发源地啊。 傅天河精神状况的欠佳,同样传递给了陈词。 他们是结合过的ao,灵魂当中已经有一部分融合,喜怒哀乐,疼痛或是异样,也会在另一半身上有所反应。 傅天河仍毫无表示,状似正常地跟在队伍最后,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正忍耐着无时无刻的瘙痒和疼痛。 这是他从六岁时就非常习惯的苦痛,母亲的教诲又飘渺地响在耳边,忧愁又严厉—— 无论何时,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痛苦。 但再精湛的演技,也不可能瞒住陈词。 “傅天河。”他出声叫住alpha,“我们说好,你不会再瞒着我的。” 傅天河习惯性地向扬起唇角,想要告诉陈词没事,旋极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已然是他能够托付全部信任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变得有点严重。”傅天河如实说道。 那股异常已经从胸口流窜到了腹部,刺激着太阳神经丛,并向着喉咙口进发,也许过不了多久,他每一次说话,都会让气管和声带被坚硬物质切割。 明明九月才给过他一个吻,却根本没起到该有的压制作用。 “啊,给你这个。”陈念赶忙小跑过来,他翻着陈词的包,从最内侧的兜里摸出一支塑料管。 管中装着深红色的液体,已经被冻上了。 沙弗莱也来到旁边,他掏出加热器,抓了几把雪进去,将试管水浴加热,冻结的鲜血慢慢融化。 陈念:“我哥和我临走之前都取了一点点血备用,你先试试用了能不能奏效。” 傅天河从沙弗莱手中接过解冻的试管。 里面装着两兄弟的血液,原本自己就从九月那里获得了许多,还害得他割开手掌提供鲜血,如今又要让九月的弟弟帮忙。 “不必内疚。”沙弗莱道,“我们所做的这些并非单纯为你,还有其他更多人,等待着能够治愈ashes的方法。” 傅天河点头,不再耽搁,他打开试管,将里面的血喝了下去。 陈词和陈念各自提供了三小支试管的血,傅天河喝的这一支是陈词的。 虽然兄弟俩有着气味完全相同的信息素,但作为同他们最为亲近的alpha,无论傅天河还是沙弗莱,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精准辨认出来。 腥甜而温热的鲜血入腹,无论痒还是疼,都得到了有效的压制。 陈词又递给傅天河水杯,让他漱漱口。 傅天河将漱口水吐到地上,积雪立刻被染上稀释过的鲜红,又因热量无声融化。 “好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陈词却道:“你在我前面走。” 傅天河总感觉很不好意思,但面对陈词严肃认真的眼神,没多说废话,乖乖地成为了队伍的第三名。 这样陈词就能时刻注意着傅天河的身影了。 在意识到月光外壁严格密封之时,众人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他们沿着月光的外围走上一圈,都不一定能找到进入其中的通道。 但兴许是上天眷顾,来到格陵兰冰雪高原的第二天下午四点,沙弗莱在最前方探知的精神力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在这个到处充斥着不规则封闭结构的地方,他竟然探到了类似于门的存在。 同一时间,陈词也发现了。 这一讯息比任何功能饮料还有效,原本已经消耗大半,就要见底的体力条立刻恢复到满,四人打了鸡血般,行进的步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沙弗莱率先绕过凸起的外墙,看到了那镶嵌在外壁上的金属大门。 这是一扇造型相当标致的大门,标致到搭眼一看,就知道它绝对是被谁设计好的。 金属整体呈现出铅灰色,左右两扇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中间的门缝细微到连头发丝都探不进去,它的下半部已然被风雪掩埋,从外露的形态推测,整扇门应该足够五米高,被埋住了两米。 坍塌已久的信标上竟然能够出现这样的门型结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巧合。 陈念惊讶地哇了一声,他一步步走到门前,仔细观察着情况。 门上刻有繁复的花纹,纹路足够一指深,可见门究竟有多厚,花纹有着半月形的轮廓,左右两侧聚合起来,就形成了一轮滚圆的月亮。 如同一张青白的对称面孔,冷峻又严厉。 至于为什么是月亮而非太阳,或者说其它物什,陈念也弄不清。 他第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月亮。 三人用精神力去探,但精神力就好像被某种奇异的物质吸走了般,无法向内深入哪怕一寸。 强大如陈词,都没办法知晓门内的情况。 “这是我们能够进去的地方吗?”陈念抬起手,轻轻摸在了门上。 金属早就被冻得和脚底坚冰一样寒冷,仿佛能够隔着厚实的手套,将寒意传递到指尖。 陈念把他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摸过一遍,严丝合缝,看来只有想办法把门打开,才能进去了。 根据这两天探查到的情况,月光的封闭性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不觉得除了眼前这扇门之外,还有其他能够他们溜进去的通路。 只是……要怎么做呢?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正在呼唤。 ——来,到这里来。 陈念摘下手套,掌心贴上去的瞬间,竟然没有想象中会冻得一哆嗦的冰凉。 他闭上眼,凝神去感受,纹路清晰印在掌心,五条曲线被陈念的五根手指压住,却如同自他的指尖发出,蜿蜒曲折地纠缠。 是巧合吗? 从昨天刚靠近月光时起,就出现在心底的奇异感觉不曾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竟呼之欲出般冲到喉头。 ——打开门,到这里来。 陈词如同也听到了这道声音,走了过来,他站在陈念身边,同样伸出手,摘下手套,轻轻按在门上。 在兄弟两人同时触摸到门上圆月纹路之时—— 耀眼的光芒骤然从陈念的左肩迸发而出! 那是就连厚实衣服也无法完全遮掩住的光芒,让身旁的沙弗莱都不免侧头,避免双眼被灼伤。 光芒被皑皑冰雪反射,如同一千面镜子,一万扇玻璃曝晒在烈阳下,无数条光路笔直投射,相互穿插着,交织成万花筒般错乱的囚笼。 然后镜子碎了,玻璃也碎了。 数不清的碎片将光反射成更为凌乱耀眼的模样,它们无孔不入,就算沙弗莱已经闭上双眼,仍被刺得发痛。 烙铁般滚烫的温度自肩头胎记上发出,如果这时候扯开衣服,陈念就能惊讶地发现,月牙形状的胎记成为火红,恍若正在燃烧的恒星—— 就要击穿天空上,那轮被乌云遮掩的,真正的太阳。 轻微的刺痛自五指的指尖传来,细小的伤口悄然出现,鲜血流出,顺着纹路流淌,扩散至整个半月,将其染成祭祀般的鲜红。 陈念瞪大双眼,讶然地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鲜红蔓延着,如同在这一刻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纵使周围气温低到不应该有任何液体自由流淌,仍无法阻挡这种自发的扩散。 相较于陈念这边的奇异景象,陈词的那一侧无动于衷。 他右肩的胎记并未发出光亮,也没有从指尖冒出鲜血。 同样也应该有什么感觉是从他心底呼之欲出的,但就像此前十多年里的无数次,一层薄薄的膜裹在他身上,让一切都被过滤,再过滤。 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由外到内。 止于淡漠和迟钝。 几十秒后,属于陈念的血终于蔓延至纹理的边沿,它在门缝处等待着,等待着,期盼能够得到另一侧的回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 光芒不甘地消散,原本无声流淌的血迅速被冻结,成为红色的冰晶,簌簌落在雪地上,碎花般绽放。 陈念骤然收回手,猛地后退两步,撞到了沙弗莱胸前。 不行。 单靠他一个人,无法打开这扇大门。 事到如今,陈念非常确定这扇门就是通往月光的正确入口,并且是为他们兄弟俩设计出的。 门上的纹路正应对着他们肩头上的胎记,印章般规整打下的胎记。 只是陈词为什么没有出现和他相同的反应?既然自己可以,那哥哥没道理不行啊。 陈念看向陈词,只见陈词面色发白,他紧紧抿着双唇,如同在忍耐着某种强烈的不适。 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如同泥土之下的种子,由春雨浇灌而出的磅礴生命力。 却被牢牢阻挡,滞塞感堵在胸口,甚至都让他呼吸困难。 明明被召唤着,也想要热切的呼应,却为什么办不到? “陈词?” 陈念轻轻喊了他一声,短短这一会儿工夫,陈念五指的伤口已经被冻上了,沙弗莱赶忙给他戴上手套。 陈词用力闭上双眼。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8节 为什么呢?为什么陈念如此顺利,他却完全无法做到?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一刻。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站在门前的三人骤然回头,却发现傅天河跪倒在地。 他上半身痛苦地躬着,一只手撑着雪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厚实的衣物在他掌中拧成一团。 他痛苦地喘息着,发出再明显不过的啰音,最终咳嗽几声,有什么东西从顷刻间喉头喷出来。 傅天河艰难地定睛看去,只见白色雪地上绽开几片鲜红,飞溅的红色挥毫泼墨般狂放。 陈念:“啊——!” 陈词瞳孔猛然一缩。 他一个箭步冲到傅天河身边,扶住alpha的肩膀,不断有血从傅天河的唇角溢出,冒着绯色泡沫,刺目的鲜红之中夹杂着晶莹的点点碎屑,似紫色的流沙。 情况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 没人能够做出回答,陈念和沙弗莱也冲到傅天河身边。 陈词当即抄起登山杖的末端,尖锐的金属照着掌心狠狠一划,鲜血涌出,在下一刻流入傅天河口中。 只是现在的傅天河连吞咽行为都很难做出,一时间他身下被更多的血染红,有他自己的,也有陈词的。 陈念手忙脚乱地从他和陈词的背包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血,还有用于加热的小锅。 谁都没想到傅天河的情况会突然变得如此严重,兄弟俩没取太多的血,一共就只有小小的六支,刚刚在路上还被傅天河喝下去一支。 沙弗莱眉头紧皱,要知道在陈念和陈词走上前去时,他回头看了傅天河一眼,当时傅天河的情况还挺正常,怎么突然就倒地吐血了呢? 沙弗莱望向大门,只见金属门的边沿,不知何时竟生长出了紫色晶体! 那一丛丛紫色如同受到某种呼应,迅速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延伸,准确来说,是朝傅天河而来! 同样,蛰伏再傅天河体内的ashes,也在竭尽全力想要和同伴汇合。 “快带他离开这里!” 沙弗莱当即作出决定,他拉着傅天河的肩膀,把alpha整个人拽起来,将背上的包一扔,背着傅天河向远离大门的地方狂奔。 “小心!”陈念惊呼,正从傅天河口鼻中不断喷出的血落在沙弗莱侧脸,在沙弗莱皮肤上沾染紫色的晶莹。 第177章 但沙弗莱已经顾不得了,他只期望着自己十多年之前注射的疫苗,现在还能够起到相应的作用。 陈念见状,也赶忙跟上,他拎起被沙弗莱扔到旁边的包,刚迈出一步,差点被沉重的包坠得跌倒在地。 这也太沉了吧! 陈词立刻过来,抓起背包的一根带子,兄弟俩合力将包拖着,追在沙弗莱身后,在厚厚雪地里留下一道犁地般深刻的拖痕,以及两串匆忙的脚印。 沙弗莱背着傅天河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千米开外的地方。 他将傅天河放下,小心地注意着,没让傅天河靠着月光的外壁,谁知道会不会继续有晶体从中探出? “怎么样?”沙弗莱低声问道。 傅天河艰难地点点头,他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但情况看起来比方才在门口时好了许多,起码不再是整个人痛苦地蜷在一起了。 “我们这就回去。”沙弗莱操纵终端,呼叫他们停在五十公里开外的飞行器。 陈词和陈念几分钟后才姗姗赶来,兄弟两个都累得不轻,特别是陈念,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了。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只觉拎着包的那只胳膊就要断掉,剧烈运动让肺部发出疼痛,尤其是伤口所在的地方。 陈词手掌上的伤口已然冻结,他就要强行撕开,为傅天河提供鲜血。 “等一下哥!先用这个!” 陈念赶紧拦住他,把小试管塞进陈词手里。 傅天河闷声咳嗽着,见沙弗莱呼叫飞行器,挣扎着想要起身:“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这么——” “我们现在已经找到门了,不是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把门打开。”沙弗莱迅速道,“反正之后可以随时再过来,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 陈词摘下傅天河的眼罩,只见成片的紫色硬物遍布眼底,他立刻将试管中温好的血倒进去。 触碰到鲜血的那一瞬,晶体冰雪般不甘心的融化,但它们的根源永远埋藏在傅天河的身内,无法被彻底消除。 傅天河的情况缓和了不少,陈念拿过水杯,叫他漱漱口。 陈念还是头一回看到ashes的感染者发病,刺目鲜血和傅天河的痛苦模样,让陈念心有余悸。 这还是有他们的血压制,从前疫苗还未研制出来的时候,被感染的人们又是在怎样的绝望和痛苦中迈向死亡? 如果说此前陈念还因为陈词每个月都要提供血液感到不忿,那么现在,他突然真切意识到,年仅六岁就做出决定的陈词,有多么伟大。 陈词跪坐在傅天河身边,握着他的手,无言地安慰着。 沙弗莱见陈念喘得厉害,低声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陈念忍不住抬手,碰了下沙弗莱染上傅天河血的脖颈,“你也喝点血吧,我害怕。” 沙弗莱到底也担心,与其把命运赌在多年前注射的疫苗上,还是现在再上道保险比较妥当。 事先准备好的血还剩了一点,他喝下去,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腥甜。 飞行器在一个小时后来到了众人身边,沙弗莱扛着傅天河,进入到飞行器内部,他把座椅放倒,好让傅天河能够躺着休息。 沙弗莱在地图上标记好大门所在的位置,下次过来就可以直接降落在附近。 陈词和陈念也接连进入飞行器,陈词坐在傅天河身边,陈念翻出医疗箱,低头给陈词处理掌心被冻上的伤口。 随着发动机运行,气流很快变暖,飞行器内的温度得以提升,众人纷纷把御寒的外套脱下来,总算轻便些了。 狭小的空间内全都是血腥味,无可避免地交织着信息素。 傅天河的呼吸有些困难,从体内涌上的血液阻塞了气道,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发出呼噜闷响。 陈词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状况,他紧紧握着傅天河一只手,思考找到那扇门后发生的一切。 显而易见,刻有玄妙月亮纹路的门是专为陈念和他打造的,需要两人的鲜血启动。 但不知为何,门对陈念有反应,却对他的贴近无动于衷。 他能感受到那扇门对他的呼唤,却无从作出回应,有一层膜覆盖在身上,阻挡着进一步的交流。 直觉告诉陈词,这和他的情感缺失有关。 如果能够顺利地把门开启,情况是不是就不会变得现在这般糟糕? 只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沙弗莱驾驶着飞行器,以最快速度直接前往辰砂,他们将飞越北极点,从最近的航线回程。 傅天河被火速送进了沙弗莱和陈念曾经住过的医院。 沙弗莱提前和医院打好了招呼,众多身着防护服,悟得严丝合缝的医护人员将傅天河从飞行器上接过,每一个人都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任何一个医务工作者,都知晓ashes有多严峻。 同样被带走的还有沙弗莱,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傅天河吐出的血。 万一大皇子殿下也出了什么事,那可真就全都完蛋了! 至于陈词和陈念,得益于不会感染的体质,只是被带去清洗身体,陈念搓的皮都发痛,终于出来时,都觉得自己要被消毒水腌入味儿了。 正常情况下,傅天河这种感染者应该被送去信标基部的防疫站,但他的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抢救。 陈词和陈念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时刻做好取血的准备。 陈词直挺挺坐在那里,素来冷情冷感的琥珀色眼眸中,竟然流露出几分疲惫。 他不知道抢救室内的状况究竟如何。 陈念轻轻揽住陈词肩头,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抚摸着哥哥头发,低声安慰道: “放心吧,这里有辰砂最好的医生,况且还有不少医生是之前就有应对ashes经验的,我们把他送来的很及时,傅天河一定会没事。” 陈词默默点了下头,他闭上眼,脑海中还是傅天河跪地吐血的模样。 他的胸腹正隐隐作痛,更是疲惫不堪,这是傅天河通过标记传来的,此时此刻属于抢救室内alpha的感受。 上一次从陈词血液中过滤而来的生物因子还有存货,被紧急调用,暂时没用两兄弟紧急供血。 又在长椅上等待了两个多小时,“抢救中”的灯牌终于熄灭。 陈词立刻站起身,陈念也跟着站起来,抢救室的门却没像想象中那样打开。 后来他们才知道,由于傅天河的高度传染性,他被直接从特殊通道送向隔离病房了。 直到医生出来通知两兄弟。 这家医院为皇室服务,当然知晓不少辛密,其中就包括陈家双生子的存在。 听闻傅天河已经抢救过来,陈词无声地松了口气,问:“我能去看他吗?” 医生有些犹豫,陈词接着又道:“您知道的,我不会被感染。” 最终医生请示上级,同意了。 隔离病房只允许陈词一个人进入,陈念就去找沙弗莱。 沙弗莱正做着全身的清理和检查,由傅天河血液中沾染到他身上的紫色晶莹如同水蛭,附着在大皇子的皮肤上,让所有人都异常惊惧。 医生给沙弗莱注射了血清,想尽一切办法阻隔可能出现的感染。 一个多小时后,陈念才被允许进入。 “没事吧?”他急切问道,到底抑制不住心中担忧。 傅天河的情况如何陈念亲眼见过,光是想到沙弗莱有可能变成那个样子,陈念就眼前发昏。 “一开始我就打过疫苗,后来又有你们的血和刚刚注射的血清,应该不会出问题。”沙弗莱毫不慌乱,仿佛有感染危险的人并不是他,反倒还在安慰陈念。 “傅天河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哥在陪着他。”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69节 陈念到底担心沙弗莱,他将食指放进嘴里,用犬齿轻轻硌着,随时都可以咬破,“你到底行不行啊?可别骗我,不行的话我给你喝血。” 沙弗莱:“真没事,你也别操心那么多了,去休息吧。对了,陈词和傅天河在三水地下城,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徒弟?” 陈念:“对,她叫安安,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哥还和她通过视频。” 沙弗莱思忖片刻,道:“我把她也接过来吧,正好带上陈词养的那条狗,三水顶层肯定都知道月亮雨闹出的动静,那小姑娘一个人在地下城,很容易被搜查到。” “行。”陈念答应下来,他低头给陈词发送消息,问安安住在哪里。 陈词正坐在傅天河床边。 傅天河躺在病床上,还没从麻醉中苏醒,远离大门之后,他的情况被陈词和陈念的血压制,但也仅仅是压制而已。 那些坚硬的东西还隐藏在他的身体中,伺机而动,准备随时冲破束缚。 傅天河的头发褪色,就连眼睫和眉毛也全都变白,那些本应是无机质的矿物仿佛真的具有生命,汲取着alpha的血肉,供养自己。 陈词伸出手,轻柔地触碰傅天河额头。 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陈念能打开的门,他却打不开? 很显然,门上的纹路表明着他和陈念就是通往月光内部的“钥匙”,这一点也许在他们被陈蔚带走之时,就已经决定了。 是和自己被堵塞的情感有关吗?陈念嬉笑怒骂皆是自在,又从沙弗莱那里懂得了最为真挚的感情。 可他不应该也一样吗?傅天河是他的alpha,两人已经彻底结合,他第一次从傅天河身上理解到,类似于爱的东西。 陈词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进入,让他心脏再也无法漠然平稳地跳动—— 也许拯救傅天河,消除ashes方法就在门的另一侧,却因为他的问题,遥不可及。 心跳紊乱,掌心冒汗,甚至连食欲都彻底消退。 如果陈念也在这里,他会告诉陈词,这是焦虑的表现。 许久之后,陈词收回手,他一颗颗地解开衬衣扣子,领口向侧旁滑落,露出左肩的胎记。 一轮弯弯的月亮。 它不曾发光,也不曾产生非同寻常的热度。 指尖触碰,光滑的皮肤触感,陈词有种模糊的猜想,也许被阻挡在外,是因为他还不算完整。 月光才拒绝了他。 他的心里,直到现在还有一块地方是缺失的。 只是究竟要怎么才能将自己补全? 陈词毫无头绪,不,并非一点想法都没有,他觉得应该和自己的情感缺失有关。 因为在月光大门之前,陈词确切地感觉到仿佛有一层膜镀在身上,阻隔了由内向外散发的能量。 他正思索着,突然发现床上的alpha稍稍动了动。 陈词立刻站起来,他俯下身在傅天河面前,紧盯着alpha因痛苦紧皱起的眉头和不断颤抖的白色眼睫。 十几秒后,傅天河才睁开了他的双眼。 右侧的眼眶再度成为一片血肉模糊,可怖至极。 那只完好的黑色瞳眸中充满了茫然,如同看到的不是医院天花板,而是严寒的皑皑雪原。 它们都是一样洁白。 过了许久,傅天河终于能够控制身体,他放得很远的视线缓慢聚焦,最终定格在了陈词脸上。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格外疲惫,却透着股释然,傅天河张了张嘴,干涸的唇轻声吐露出话语:“对不起,耽误大家行动了。” 陈词摇摇头,真正耽误了行动的人是他,傅天河如今的病况,也都是没能顺利开门引起的。 医生已经和陈词说过傅天河的具体状况,坚硬的紫晶戳烂了他的肺和三分之一肝脏,胃部和肠道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他们通过手术将那些水晶般的硬物取出身体,并对受损的部分作出修补,但只要源头不灭,它们迟早还会再长出来。 傅天河残破不堪的身体被手术刀和尖嘴钳不断修补,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痛苦,多到死亡都能够算得上一种解脱。 但傅天河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 因为那意味着他母亲,他自己,还有九月为止做出的种种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他可以背叛自己,但绝对不能背叛那些为他付出的人。 陈词倒了杯温水,用棉签蘸着,给傅天河湿润嘴唇。 他对病床上的alpha道:“沙弗莱已经派人去接安安和大聪明,之后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养伤,那扇门就是通往月光的入口,只是我身上出了些问题,没法像陈念那样把它打开,我会尽量研究,等你恢复好,我们就再去一趟。” 傅天河安静听他说着计划,一切会顺利实施吗?他不知道。 昨天他还生龙活虎地行走在雪原中,和沙弗莱一起搭建帐篷,今天就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有众多微创手术留下的缺口。 陈词给他喂了些水,吊瓶正往体内输送营养液,这是经过十几年研究,特殊配置的营养成分,能够避免糖类和氨基酸同样成为ashes生长的养料。 确定傅天河的情况稳定,陈词轻声道:“先休息吧,不要多想。” 傅天河顺从地闭上眼睛。 睡吧。 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曾经母亲也是这么安慰着他。 只是等到双眼再度睁开,看到的仍旧是狰狞又无情的世界。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义眼,被九月搀扶回旅店的那晚吧,傅天河记不太清了。 他的脑部大概也受到了ashes的影响,曾经刻骨铭心的回忆竟然都遥远得像上半辈子,明明是他永远都不该忘记的经历。 只有那双琥珀色眼眸仍旧澄澈明亮,晚香玉的芬芳淡淡飘入鼻畔,他看到了太阳,然而如同有一块布正蒙在自己脸上,使得一切都成为沉闷泼洒的红色。 血,是他的,还是九月的血? 傅天河两手胡乱地抓,总算将那块布扯了下来,于是一切都变的晴朗,他站在花草繁茂的庭院中,巍峨宏伟的建筑就在身前,不断有侍从装扮的年轻男女穿行在走廊,来来往往。 纷繁的议论声透过窗户,被风带到很远的地方。 “唉,皇……陈词少爷和沙弗莱殿下的婚约就这么作废了吗,那可是我们当了十八年的皇子妃啊。” “不作废又能怎么办?陈词少爷都已经和别人结合了,沙弗莱殿下气度宽广,没找那个人的麻烦。” “换做是我,被戴这么一顶绿帽子,绝对得打断他的腿,压折他的手指,挖了他的腺体,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气的。 “瞎了一只眼,还没有精神力,据说是从地下城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陈词少爷?” “行了,少说两句吧。陈词少爷都已经和他结合了,强行分开只会让陈词少爷也陷入痛苦。” “陈词少爷又不懂感情,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alpha结合,说不定他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逼得陈词少爷就范。” “我觉得也是,估计还少不了各种花言巧语吧,陈词少爷从小生活在白塔,没见过多少alpha,肯定很容易被蒙骗。” ……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就算傅天河用力捂住双耳,也虫豸般钻入,猖狂地将鼓膜咬成碎片,然后闯进脑子里,将一切搅得淋漓而粘稠。 他配不上九月。 就算少年在他面前一遍遍强调,无论何时都是和他在地下城相遇相知的九月,但他终究还是陈蔚元帅长子,辰砂尊贵的选帝候,本该是皇子妃的陈词。 又怎能委身于他这个低贱又卑微的alpha呢? 如果自己离开就此消失,一切会不会重新好起来? 傅天河不知道这念头是如何跑进他脑子里的,也许由那些小虫带来,迅速沿着神经蔓延,驱动着他的四肢。 对,只要他离开。 ——他需要离开这里。 他转过身,想要躲开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到再也没人能够打扰到的地方去。 ——不,这不是九月想看到的! 理智艰难地从那些泛出黑水,冒着腥臭气泡的思绪中挤出,傅天河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做傻事。 九月做的一系列谋划,不都是想要将自己治愈吗?他许多次的割破手掌,用鲜血溶解ashes,如果自己就这样认输,岂不是白瞎了所有努力? 他已经见过了沙弗莱,大皇子人很好,非常友善,况且沙弗莱和九月的弟弟已经是结合关系,就算没有他,婚约也会被更改。 至于旁人的议论,对他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他游荡在地下城,经受过太多的冷眼和不公,早就习惯了被这样看待,又怎么会感到如今这般痛苦呢? ——这都是你找的借口。 那些声音又钻进他的脑子:没有镜子总能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吧,或者现在低下头,就能够看到。 不,不是钻进他的脑子。 而是从他的内里响起的。 傅天河抬起手,摸到了正缓慢从眼眶中探出的硬物。 但他仍神使鬼差地将头低下。 紫色洪流正在下方的沟渠里湍急奔涌,美丽而诡谲的溪流,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紫晶如同某种寄生在体内的异形,从他的眼眶中钻行而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已出现大片大片的血斑,轻轻一戳,就能流出一大滩粘稠的肉汁。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卑贱之人,当然可以无视掉那些流言蜚语,但不久之后,你就会死。 什么解药,什么治愈办法,不过是用来安慰你的鬼话。 你们按照原定计划到达了月光,甚至差点就能步入它的内部,但你的情况突然恶化,打乱了步调,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跟着你一块回来。 不然,也许现在目标已经实现了。 ——你自私,不计后果,将一个牵挂着你的少年拽往深渊。 眼中紫晶贴着傅天河的面颊蔓延,让他想到了那些被机械覆盖的海洋生物。进化,亦或是其它。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0节 脚下的洪流汹涌,傅天河却从中窥见了几分诡异的温柔。 母亲,还有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曾经消失在其中,他应该是感到恐惧的。 但这一刻,傅天河心中只有解脱。 他一脚踏了进去,感受着脚踝,双腿,腰部和胸膛被淹没。 是的,他早就该被淹没。 第178章 【营养液15w加更】 傅天河睡下了。 陈词坐在陪护椅上安静地陪了十几分钟,见alpha睡熟,便动作轻柔地站起身,离开隔离病房。 他给医生简要说明了一下傅天河的情况,听闻病人精神状况不错,医生也松了口气。 就算是动手术的他们,也不确定术后这样重度感染者的情况会如何,毕竟他的感染实在太严重了。 ashes占据了他的眼眶,压迫着内里的大脑,他还有清晰的意识,能够说出话来,都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 有护士给陈词安排专门的病房,好让他休息。 陈词打开橱柜,里面放着从白塔送来的干净衣物,是陈词十几年来最熟悉的柔软和无香。 他将衣服拿到浴室,脱掉消毒后临时穿的病号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顷刻间洒下,淋湿了他的肩膀和头发。 二十分钟后,陈词浑身温暖的从浴室里出来,他头发已经吹干,浑身清清爽爽,坐在床上,才感到汹涌袭来的疲惫。 这是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疲惫,也许身体并没有那么累,但精神和心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陈词躺倒床上,厚实的窗帘和防打扰系统隔绝了外面的天光,良好的隔音让走廊上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微弱得忽略不计。 他闭上眼,几乎转瞬就陷入了沉眠。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陈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辰砂顶层。 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陈词侧头看去,发现陈念躺在他左手边的另一张床上,他同样也换掉了病号服,睡得正沉。 陈念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陈词不知道。 陈词抬手解锁终端,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双眼,没有消息发来,也就意味着傅天河状况平稳。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将手放下,手臂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周遭重新归于黑暗。 傅天河跑了的消息传来时,陈词正和陈念坐在床边,讨论那扇大门。 大聪明和安安已经被接过来了,安安暂时在沙弗莱的那栋别墅里,和姜叔一同休息。 大聪明如同知晓它的主人出了事,一直闹腾,沙弗莱就让人把他带来了医院。 比格犬趴在陈词脚边,总算安静下来,陈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狗头,认真听陈念详细描述他当时的所有感觉。 陈念素来能言善辩,很多时候伶牙俐齿到让人恨得痒痒,却在此刻发觉语言究竟有多贫瘠。 再多的形容也没办法让陈词准确懂得他那时的确切感受,说到最后陈念都开始连比带划了,他双手挥舞在空中,试图解释什么叫做“浑身被爆发出来的温暖充斥”。 “不好了两位殿下,隔离病房里那位叫傅天河的病人逃走了!” 护士骤然推门而入,门滑过四分之一周,和墙壁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 陈词猛地抬起头,冷冽的目光如刀,似乎就要把前来报信的小护士洞穿。 “啥,傅天河跑了???”陈念的手顿在空中,满面讶然,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隔离病房里的病人跑了!”小护士满头是汗,急得快要原地跳起来。 那可是在隔离病房里的病人啊,谁知道失去控制之后会不会造成更大范围的感染? 陈念站起身:“不是,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能让他一个刚动过手术的人跑了?” 小护士都快哭出来了:“病人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医护跑走的,我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啊!” “抱歉,我不是在怪你,”陈念见状赶忙安抚道,“我就是太着急了,你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你们知道傅天河跑到哪儿去了吗?” 没等得到回复,陈词就已经从护士身侧冲出了房间。 回答这才落入陈念耳中。 “我不知道,但病人肯定不在医院里了!” 这是一件足以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大事。 一个ashes晚期的感染者,从医院里逃出去了。 小护士六神无主,明显只是个报信的,陈念也不再多言,赶忙去追已经跑走的陈词。 陈词拉开楼梯间的大门,径直冲上傅天河所在病房的楼层。 就看到整个楼层都处在混乱当中,护士缩在分诊台后瑟瑟发抖,两个医生捂着脑袋,接受同事们的诊断。 走廊的墙壁和地板上还有零星血迹,被警惕地用物件临时围起,防止被不慎触碰,极有可能是傅天河留下的。 至于隔离病房的门窗已然裂得不能再裂了,那是由特种玻璃制造的隔层,能够让病人家属和医护在外面探视其中的情况,就连子弹都难以将其击穿。 却被傅天河生生打烂了。 作为目击者的护士向旁人描述着当时景象,还满脸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看错,他是徒手将玻璃击碎的,怎么可能?这还是人类能有的力气吗?” 大聪明嗅到走廊里属于傅天河的味道,立刻疯狂吠叫起来,陈词拍了拍大聪明的脑袋,低声道:“走,我们去找傅天河!” 陈词牵着大聪明跑向电梯间,门恰好在面前打开,露出追上来的陈念的身影。 陈念:“诶?” 陈词:“我去找傅天河。” “我也一起!” 陈念立刻伸手按下首层的按钮,半分钟后,兄弟俩和一条狗冲出医院的大门。 谁也不知道傅天河怎么会突然暴起,从病房里逃走。 但很显然,那不可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傅天河的病情已经加重到血液中也含有ashes屑的地步,和从前相比,真正拥有了传染性,断然不会在未加防护的情况下,到外面随便乱转。 是什么把他控制了吗? 狂奔之中,陈念抽空给沙弗莱发了简短的消息。 傅天河跑走一事,肯定会有人通知他,但陈念得告诉沙弗莱自己已经和陈词追过去了。 沙弗莱暂时还没回,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工作,可能开着会呢吧。 傅天河应该还是有些许理智在身的,没往人群密度大的闹市区跑,大聪明嗅着他的味道,在前面狂奔,带领兄弟两人去到人迹罕至之处。 这些日子陈念把辰砂顶层摸得差不多了,跑过几个街区,他发现傅天河在绕路。 最开始他以为傅天河要到辰砂顶层的边缘区,心里一紧,甚至带薪他会不会直接翻越围栏纵身跃下。 后来他们跟着大聪明,绕过一道贯穿了两个街区的大弯,才猛然发现傅天河是想从人最少的方向,前往通往生态缸的升降梯。 除却载流量最大的中央电梯,信标还分布着许多能在单独分层之间行进的小升降梯。 果不其然,大聪明带着两兄弟一路冲到了那里。 陈词和陈念通过终端的权限识别,进入到升降梯之中。 先前月亮雨从三水地下城前往顶层,沙弗莱给了陈词和傅天河权限足够高的通行证,现在那通行证还在傅天河的终端上,让他能够在整个辰砂畅通无阻。 这时沙弗莱终于回了消息,他甚至都表示自己的极度震惊,直接开始协助两兄弟进行追踪。 陈词肩部的芯片能帮助沙弗莱定位他们的踪迹,而隐藏在辰砂各处的摄像头,则如同一张天网,将傅天河牢牢兜在其中。 升降梯在生态缸停下,大聪明探出身,仔细闻嗅,众多纷杂的气味在狗鼻子中,仿佛一团纠缠不休的线。 但那些线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颜色,无需将它们厘清,只用找到颜色完全相同的,跟随着它通向远方的延伸狂奔即可。 他们横穿生态缸,陈词动作熟练地扫了两辆单车,兄弟俩骑车追赶大聪明。 比格犬惊人的体力在这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它被关在面积有限的楼房中时,是无聊到四处拆家,逼疯主人的大耳朵臭驴,但当能够四处奔跑,履行自己寻血猎犬的义务时,它就是最负责任的狗。 他们途经一座无比奢华的宅邸,如果陈念没猜错,这里就是唐纳德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在他横死三水之后,这处宅邸被彻底查封,执行队从里面搜出数不清的珍贵物件和猎奇生物。 声名远扬,煊赫一时收藏家就这样消失在了世界上,他的那些藏品或被查处,或被法拍,每天都在向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更进一步。 热带雨林般郁郁葱葱的园林里,仍有枝叶探出,陈念侧头匆匆一瞥,不太能够想象的出,哥哥当时和傅天河英勇抢劫的身姿。 塞在左耳的耳机里时不常传出沙弗莱的声音,沙弗莱坐在医院病房里,一路根据监控录像追踪并推测出傅天河逃离的方向。 傅天河没有精神力,无法做出任何遮掩,况且他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跑在外面,实在太显眼了。 “他的手受了点伤。”沙弗莱冷静道,“你们一路上没看到血迹吧?” 陈念气喘吁吁:“没。” “那傅天河应该还有一定清醒的意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血流出来会,引发大麻烦。” 沙弗莱继续道:“现在我追踪到了信息存储区,他正在往下面的信息处理区跑,速度非常快,我已经联络当地的执行队——” “不,别。”陈词突然道。 “让他跑,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第179章 陈词和陈念骑着单车,一路从生态缸追到信息处理区。 傅天河从众多联排的信息处理区之间穿过,靠近边沿的24号信息处理器,在24号信息处理区的西侧,紧挨着防疫站。 防疫站在十几年前ashes大爆发时期,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来随着疫苗接种率提升,它也逐渐变得清冷,不再人满为患。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1节 现在防疫站主要负责研究农畜方面的疾病,以及每年都会出现的流感。 傅天河想要去防疫站! 陈词想到他和傅天河在港口乘船那天,alpha仰头望着防疫站斑驳的玻璃,眼中流露出陈词不懂得复杂情绪。 直到现在,陈词才明白,那是畏惧,感慨,和某种释然,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查看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墓地。 它是感染者的坟场,曾经在三水地下城熊熊燃烧的焚化炉,将众多感染者的尸身和遗物烧成灰烬,其中也包括傅天河母亲“想要旅行”的愿望。 而现在,傅天河试图前往从前最恐惧的地方。 他竭力挣扎着,想要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做点什么挽回局面。 然而就在兄弟俩以为大聪明会领着他们,直奔防疫站那高耸的大门时,大聪明骤然调转了方向。 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傅天河扭转的想法,或者说无视他的想法,操纵着他的躯体—— 朝着更下方前行。 防疫站的下面,是回收站。 “等一下,他不会是这个时候还想去捡垃圾吧!” 陈念从陈词写下的众多日志里知晓,傅天河在13号信息处理区生活的日子,会到当地的垃圾场拾捡零件,做一些电子元件补贴家用。 还是说……陈念没把后半段话也说出来,那实在是太过沉重的猜测。 他看向前方,陈词的车骑得飞快,他只能看到哥哥的小半边侧脸,和因为剧烈运动烧红的耳梢。 沙弗莱的追踪也显示,傅天河已经到达了回收站。 臭气钻入鼻腔的时刻,陈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很熟悉的臭味,时常飘散在地下城的空气中,众多生活垃圾堆放在一起,于阴暗的角落里发酵,滋生无数细菌,引来老鼠和苍蝇。 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呼吸,因为陈念知道,随着继续前行,酸臭味道肯定会越来越浓,还不如从现在开始,慢慢让鼻子和脑子适应。 回收站是全信标的垃圾处理厂。 每一块区域都有几处小型的垃圾站,那些垃圾经过初步的挑选之后,完整有用的东西被送去回收利用,其他的就全都倾倒入信标基座的回收站,等待着分拣加工。 厨余垃圾和其他有机物被加工为生物质燃料,珍贵的金属和木材过滤出来,塑料进行降解,至于其他的,则填入海中。 虽然跟着傅天河去过许多次13号信息处理区的垃圾场,更是在三水也光顾过当地的垃圾站几次,但面对回收站里浩瀚如海的垃圾,陈词还是放慢了速度。 那些红红绿绿,流淌着脏污汁液的东西,向着远方无休止地铺陈。 它们堆成高高的山丘,延绵不绝,散发着滔天臭气,好在整片区域和其他地方严密的阻隔开来,更是露天存放,不会干扰到信标的其他区域。 监控也显示,傅天河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这里。 回收站的更深处不再有那么密集的监控,有心躲闪时,只需身形一矮,就能完全藏匿其中。 这么大的地方,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找? 陈念正想问沙弗莱要两个防毒面具,不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冲进去,绝对能把他们给熏死,就看见陈词放下车子,径直跑了进去。 “唉!” 陈念伸出手,指尖和陈词的后背擦过,只能匆匆对沙弗莱道:“我们进去找了。” 陈念严严实实地把嘴闭上,这个地方他可不敢多说话,只是想到会吸进去充满污浊酸臭的空气,就忍不住作呕。 他放下车子,小跑着跟上陈词。 浓郁的垃圾味道几乎要把傅天河的气味完全遮盖,大聪明努力地嗅着,从众多令狗窒息的味道中辨认鲜血的腥甜。 它真的是一条好狗,就算铺天的酸臭正在伤害它比人类灵敏上万倍的鼻子,让它痛苦难忍,仍用尽最大努力,不断闻嗅,分辨出其中属于傅天河的味道。 污水溅上陈词的鞋子,臭味进入衣料的纤维之中,驱赶着晚香玉味道的信息素。 精神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再扩散,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痕迹。 在垃圾场的尽头,是百米高的竖直悬崖,那些难以回收处理的垃圾会被机械臂推下去,最终落入海里。 而大聪明带领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悬崖那边。 傅天河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论陈词还是陈念,都不敢细想,他们扫除脑中其他的念头,竭尽所能地用精神力探索,寻找受伤alpha的踪迹。 垃圾山挡住前路,陈词就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 他踩着扭曲生锈的公交站牌,抓着汽车的骨架,踩着衣物、塑料袋和用过的猫砂向上,不少物件被他蹬得向下掉落,引发小范围的垮塌。 手掌和双脚早就被污迹弄脏,衣物也难逃厄运,陈念人生中第一次在垃圾中爬行,他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紧跟在陈词身后。 剧烈的运动让他们不得不加快呼吸,每一口都吞入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简直比鲱鱼罐头榴莲香菜臭豆腐白霉奶酪的混合物还要浓郁,几乎就要把脑子堵住。 陈念感觉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直到,陈词看到了一大摊血迹。 显然那是在肺里淤积的脓血,被猛然喷出口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紫色晶莹。 血迹还相当新鲜,ashes在表面上做着无序的布朗运动,又似乎是夏日池塘水面上不断蹦哒的水黾,乱窜一气。 然后鲜血被踩住,一串血脚印跌跌撞撞地延伸向前。 陈词和陈念齐齐精神一振。 大聪明汪汪吠叫起来,它小心避让开地面上的血迹,不只是人类,ashes同样能够感染其他生物,而大聪明不曾接种疫苗。 但比格犬仿佛知晓那玩意能要它的命,相当聪明地躲开了。 陈词和陈念沿着血脚印,不断追随,一路向着边缘地带进发。 他们翻过许多座小山,最终在回收站的最深处,即将逼近悬崖边沿的地方,看到了alpha倒地的身影。 傅天河面朝下,趴在垃圾坡上,他想要翻越面前的山丘,去到另一边,却在中途彻底失去了全部力气。 血从他身下渗入垃圾当中,和那些污浊的臭水融合。 陈词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费力地将傅天河面朝上翻过来。 傅天河胸口的衣服已然被鲜血染红,他双眸紧闭,然而右眼的眼皮早就被撑开,致命的紫晶探出,如同在他的眼眶中开出一簇花丛。 明明昨天医生才开刀,为他取出了体内所有大块的晶体。 情况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 “先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吧。”陈念注意到傅天河身上还有零星伤口,这么脏的地方很容易引发感染。 他和陈词两人合力,分别抬着傅天河的肩膀和双腿,艰难地把alpha转移到稍微干净一点的空地。 傅天河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陈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断颤抖。 呼吸非常微弱,微弱得几乎就要感觉不到。 陈念立刻通知沙弗莱,他们已经找到傅天河了。 他发送定位,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帮手过来。 陈词快速检查着傅天河全身,alpha身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大都是疯狂穿行在垃圾山中间,被刮擦出来的。 在ashes的侵蚀下,傅天河的皮肤变得格外脆弱,一碰就伤,淌出带有粉尘的脓血。 他伤得最重的地方还是右臂。 傅天河依靠蛮力,硬生生将隔离病房的玻璃墙击穿,骨骼承担了太大的冲击力,散落的玻璃碎片更是将周围割伤。 如今晶体正争先恐后从身上所有伤口伸出,无论是大是小,如同惊蛰之后的植物种子,铆足劲地将幼芽拱出泥土。 多年前的景象又侵占了陈词脑海,透明的管道之下,众多哀嚎者正在溶解,极端的痒让他们不断抓挠身体,早已脆弱不堪的皮肤溃烂,浓稠血肉流淌出来,而体内紫荆终于找到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双手颤抖着,摸到傅天河胸前,想要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看胸口处的情况如何。 鲜红的血染红了陈词手指,他却突然在傅天河左胸处口袋中,摸到了某个凸起的东西。 陈词将手伸进衣袋,他本以为傅天河从医院病房里带来了什么东西,触感却格外柔嫩。 他将那东西拽出来一些,发现是一朵晚香玉。 洁白的花已然被傅天河吐出的鲜血染红,一路逃窜中,alpha小心翼翼护佑着胸前的花朵,却在最后跌倒在垃圾山,不慎将它压在身下。 花被摧残得扁平,流淌出半透明的汁液,和血混合在一起。 陈词愣住了。 他轻轻把那朵花捧在掌心,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中,无从嗅见它清新的芬芳,原本洁白的花瓣也早就全然猩红。 垃圾山的另一面,就是回收站的边缘,只要向外迈出去一步,就会从百米高空中跌落,坠入下方的海面,消失在卷起的白色泡沫中。 有风吹过。 眼前alpha被紫荆和血液摧残到灰败的面容,熟悉又陌生。 初见时他眼中满是不怀好意,分明是最低级的见色起意,却又在之后的相处中,表现的那么纯情。 他趴在机床边,手把手地教授每一种零件的功能,又小心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不去引得可能出现的反感。 他坐在遗弃郊区的帐篷前,收拾着饭后的锅碗瓢盆,即将消散的晚霞在他宽阔肩头,洒下橙红色的耀眼光芒。 他趴在皮筏艇上,将自己牢牢拥在怀中,抱着必死决心表白,以及探测平台上,暴雨里落在后颈处的吻。 无数的画面在陈词眼前浮现,最终汇聚成为斑驳的血迹。 傅天河跪在唐纳德身前,他双臂被铁链紧锁,手指伸进右眼,将那颗金色的义眼连带着血肉,生生挖出。 他们拼尽全力,去追寻目标,寻找活下去的方法,最终却只能无奈地躺在垃圾堆里,等待着躯体腐烂。 痛,太痛了。 那些无法准确形容的奇怪感觉是如此陌生,充斥着着空洞的心脏,疯狂噬咬。 没有,分明没有受伤,那为什么会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呢? 恍然间陈词感觉陈念似乎是扶住了自己,弟弟焦急的喊声,并不能被大脑清楚分析。 他眼前只有那片鲜红,还有被alpha小心翼翼保护在胸口,却终是摧残殆尽的花朵。 一直以来蒙在他周身的那层膜被看不见的手撕扯着,太过汹涌的能量在胸中郁结,如决堤的洪水在每一根血管中奔流。 他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容器,明明盛满了能够容纳的最大程度,却还在有源源不断的东西填充进来,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相互挤压到几近实质的地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2节 带来的却只有极度痛苦。 他就要爆炸了,整个人碎成一滩。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傅天河。 傅天……河…… 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傅天河脸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它溅起小小的水花,将alpha上的血迹冲开一些。 没等陈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又是一滴水落下,砸在傅天河唇边。 接二连三滴落的液体冲去了alpha上的鲜血,陈词以为是下雨了,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色昏暗,四下干燥,风卷着臭气,连一滴雨的影子都见不到。 水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温热地聚集在下巴处,最终不堪重负地滴落。 吧嗒。 陈词这才意识到,那是他的泪。 他将近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无缘无故落下了泪。 不是切开了洋葱,不是尝到了很酸的东西,不是眼睛被强光刺激,也不是疼痛中的生理性泪水。 那层膜被冲开了一道缺口,再也无法拦住充满全身的澎湃情感。 那些对陈词来说全然陌生的、稀奇古怪的情绪汹涌冲出,决堤般淹没了他整个世界。 就连身体也随之颤抖,陈词见过很多人哭,痛苦的嚎啕,悲伤的啜泣或是无言的流泪。 他的心冷得像一块石头,总是无动于衷,眼眶干涩,一滴水也挤不出来。 原来哭是这种感觉。 所有的情感都得到了宣泄,那些被冲刷着,流淌出来的东西,都是什么呢? 恐惧,悲伤,痛苦,和怜惜。 是这些吗? 还是迷茫,无措,惊慌和麻木? 又或是全都有。 完全陌生的东西混杂在一起,随着眼泪滴落在傅天河的脸上。 蔓延的紫色晶体仿佛发出滋啦声响,被陈词泪水中含有的生物因子溶解,不甘地将战线后撤,盘踞在被刺穿的眼眶中。 最开始陈词只是默默流泪,到后来他轻声抽噎着,紧紧握着傅天河满是伤痕的手。 那只手的指尖都被磨破,硬物正试探着,想要刺出。 ——他情感缺失的哥哥,竟然哭了?! 陈念跪在旁边,沉浸在震惊当中,却骤然发现,陈词的左肩,竟然在隐隐发光。 那并不算多么明亮的光芒,在即将日落的傍晚,隔着两层衣裳,很难被发觉。 陈念愣了。 他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惹恼沙弗莱,跑到别墅里寻求alpha谅的晚上。 当时的他应该还在低烧,接受了沙弗莱所谓是“惩罚”的标记,他并未注意到,只是事后沙弗莱随口提了一嘴—— 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他似乎看到自己肩头的胎记在发光。 笼罩在头顶的阴云被尽数拨开,陈念明白了,他们肩头的胎记不仅仅是胎记,而是某种形式上的封印! 在那天晚上,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 而此刻的陈词,也终于感受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感情。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两兄弟就是不完整的。 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以感情为钥匙,让他们兄弟俩带着残缺,降临世间。 一个泛滥,一个缺失。 如果是平常时候,陈念可能会吐槽,这是哪个狗血八点档玄幻电视剧里出现的设定。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泪如雨下,强咬嘴唇止住抽噎的陈词,和垃圾般残破浑身渗血的傅天河,陈念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热的液体湿润了眼眶,模糊着视线,等到实在兜不住的瞬间,迅速顺着面颊流下。 原来他也落了泪。 陈念抬起手,用袖子迅速擦去,他吸了吸鼻子,紧紧盯着傅天河。 只是电视剧里爱人流泪之后,重病患者慢慢苏醒的情形并未出现。 alpha的胸膛甚至都看不到呼吸的起伏,有那么一瞬间,陈念甚至都怀疑他已经死了。 大聪明悲怆地用脑袋顶着傅天河的头,希望主人能够睁开双眼,再度带着笑意地发出指令。 它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凌乱的脚步隐约从身后传来,执行队的人循着沙弗莱发送的坐标,迅速赶来这里。 他们小心地在血迹旁插上标识牌,便于事后消毒清理。 两名行进速度最快的执行人员来到陈词和陈念身边,厚重的防护服遮挡住了他们的面容:“两位少爷,交给我们吧。” 陈念头昏脑胀地站起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小跑过来,立刻检查傅天河的情况。 陈词如同一尊雕像,跪在傅天河身侧,无论被怎样劝说,都不肯动弹,紧紧握着alpha只冰凉的手。 直到傅天河被合力抬上担架,陈词才在搀扶之下勉强起身,那朵被鲜血染红的晚香玉掉落在地,又被垃圾流淌出的脏水污染。 陈念俯身将它拾起,交到哥哥手中。 “会没事的。”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道。 陈词一声不吭,他的视线越过陈念肩头,盯着被抬走的傅天河,泪水仍不断落下,乌黑的睫毛被打湿,似一只暴雨中挣扎,再也飞不起来的蝶。 陈念张开双臂,将陈词抱住,感觉到哥哥踉跄了一下,无力地靠在自己怀中。 他从没见过陈词这幅样子。 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人见过陈词这个样子。 陈念一下下地轻拍着陈词后背,紧抿双唇,竭力给予哥哥些许安慰。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陈念哑声道,“接下来会没事的。” 第180章 陈词和陈念跟着急救队伍离开了垃圾场,坐上前往防疫站的救护车。 他们身上都带着垃圾场的浓郁臭气,但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顾得上在乎这些。 护士抽取了陈词和陈念的血液用给傅天河,尽可能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手肘处被浸满碘酒的棉球擦拭干净,针头扎进血管,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管道流淌进袋子中。 陈词和陈念并肩坐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握着护士给的纸巾。 傅天河躺在车厢中央,双眸紧闭,无知无觉。 他们被送往了防疫站。 陈词是第三次来到这里。 曾经那些在管道下方哀嚎痛哭的人们消失不见,就连顺着地面和墙壁蔓延的紫色晶体也早就被铲除殆尽,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一次被带进防疫站时,他才只有六岁。 第二次,他十五岁,研究员们给他看一排一排保存在冷柜里的疫苗,这些从他鲜血中提取出来的物质,会被接种给新生儿,为他们建立起珍贵的免疫屏障。 现在是第三次。 傅天河去接受紧急救治,陈词和陈念又一次坐在外面等待。 有工作人员前来,温声细语地建议他们去换一身衣服,再洗个澡。 陈词还没从那汹涌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积蓄了十八年之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缺口,陈词任凭眼泪不断流下,泪是热的,咸的,从他唇角滑过。全然陌生的感觉。 连带着心里的什么东西,被眼泪冲走了。 沙弗莱在询问陈念情况如何,陈念暂时顾不上回答,他握着陈词的手,希望能够给他一些的力量。 哥哥的指尖冰凉。 大聪明疲惫地卧倒在他们脚边,一路从顶层跑到信标最下方的回收站,这只以精力旺盛著称的狗也累了。 它阖上双眼,等待着另一位主人重新出现。 那朵被鲜血染红的晚香玉卧在陈词的手中,早已不见最初挺立绽放的模样,萎靡而软烂。 用不上几分钟,这朵花就会被陈词下意识用力的手揉碎。 傅天河是从哪里摘下这朵花的?是路过生态缸园林的时候吗?还是偶然在路边的花圃?他浑身是伤,又拼命逃窜,怎么还会有心思摘下一朵无关紧要的花? “我把它做成标本好吗?”陈念轻声道。 他掰开陈词的五指,从他掌中救下那朵鲜红的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咕噜咕噜—— 混混沌沌的思绪中,突然刺进片刻清明。 傅天河意识到那是自己突然浮出了水面,求生的意志让他吸入了一大口空气。 纵然肺里的积水正占据着肺泡,让它们发出不堪重负地痛苦颤动,就要破碎,他的胸廓仍尽力扩张着,想要攫取更多的空气。 在大脑完成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动起来了。 傅天河竭力挥动着双臂,让自己更好地浮上来,但河流湍急,下方又仿佛具有神秘的吸力,让他飘萍般不断沉浮在深重紫色中。 傅天河睁开眼,看到一根从他面前飘过的断指,一丛金色的发连带着头皮,海藻般挥舞着。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3节 那些属于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的身体碎块包围着他,和他一起流向未知的尽头。 傅天河不知道顺水到达目的地时,会发生怎样的事,但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呼嚎着:一定,一定不能就这样随波逐流下去。 零散的记忆逐渐恢复,傅天河想起他徒手击碎隔离病房的玻璃墙,又打伤了试图上前阻拦的医护,跑出医院。 侵占了他四肢百骸的紫晶驱使着他,驱使着他将ashes传播到更多地方。 繁衍,永远是种族的首要需求。 这些无机物如同拥有生命,寄生在感染者体内生长,现在又想要传播到更多地方去。 傅天河挣扎着,用最后的理智让自己往人最少的地方走。 当意识到他的思维无法和这些东西抗衡之时,傅天河就下定了决心,去往防疫站,或者直接把自己弄死。 他一路向下,努力将被玻璃割破的拳头藏在衣服之中,不让自己的血污染街道。 他通过升降机去到生态缸,从奢华的宅邸和热带雨林般的园林前经过,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某种熟悉,里面曾居住着什么他认识的人吗? 他进入生产车间,街道同样给他曾经来过的熟悉感觉,是在梦中到达过的吗? 只是在那模糊不清的梦中,隐约有着另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是谁? 他穿过机器隆隆作响的动力室,行走在集中管道,最后到达信息处理区。 他在辰砂的信息处理区住过几个月,却不是24号。 他要去—— 对,他要去防疫站。 他艰难朝着那边跌跌撞撞地跑去,却在几分钟后彻底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就要调转方向,前往相反的能源洗选区。 从海底开采来的能源经过过滤和检测之后,在这片区域洗选,然后通过管道,运输向辰砂的每一处角落。 如果ashes把那里污染,绝对会引发无比严重的扩散。 傅天河抽了自己几巴掌,在疼痛中勉强获取几分清明,他稍微转变了方向,驱动双腿,奔向防疫站下方的回收站。 那里无人居住,只有整个信标堆积的垃圾,就算他死在里面也没有关系,自己的尸体会被当做无法回收的物质,抛向海中。 他体内的少量ashes并不会引发海洋的大面积感染,一切都会被稀释掉。 后来的一切,傅天河就再也记不清了。 难道他没死? 还是说灵魂已经到达了彼岸? 傅天河看着肉块和骨头与自己为伴,流向前方,水流似乎愈发湍急,必须得想办法摆脱才行!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一滩软烂的肉泥,就像众多被ashes彻底融化掉的感染者们。 他还不想死。 他从六岁起,就开始忍受这无边地狱般的痛苦,十几年都撑过来了。他不想死。 他和九月相识和不过数月,还想和少年共度更多时光,更不愿让死亡的痛苦通过标记,传递到九月那边。 傅天河拼尽全力,以垂直于水流的方向奋力游去,脚下的吸力让他只有口鼻,能勉强冒出水面,更是稍不留神就会整个人淹没其中。 他无法看清这条河究竟有没有岸,但无论如何,都得尝试才行。 傅天河碰到腐烂发臭的眼球,属于孩子的圆润脚趾,还有零散的肉块。 在紫色河流和残躯断肢中,他游向并不存在的彼岸。 “两位殿下。” 医生匆忙从抢救室里跑出:“我们需要更多的生物因子,去抑制病人的情况。” 陈念立刻站起身:”要抽血吗?那来吧。” 陈词过了两秒才起来,直到现在,仍汹涌迸发出来的情绪让他反应迟钝。 陌生,实在是太陌生了,甚至都带来了无法形容的恐惧,那是正从他心底里爬出的怪物,就要将他整个人吞掉。 陈词和陈念被带到消毒室,两人换上指定衣物,接受了从头到脚的全身消毒,在回收站染上的垃圾臭气,被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尽数压制。 陈念揽着陈词的肩膀,和仍在默默流泪的哥哥,一同进入到操作室。 透明玻璃墙的另一端,十几位医生围在手术台边,无影灯照亮他们护目镜下严肃的眼眸,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一旁的小型冷柜中放置着阻断药,一旦他们的手套破裂,或是由于其他原因,直接接触到傅天河的身体,就需要立刻注射,防止被ashes感染。 “他的情况怎么样?”躺在床上之时,陈词哑声问道。 “ashes已经进入了病人的脑部。”医生的回答似极地呼啸的寒风,将一颗心冻伤开裂。 “它们生长得非常快,已经开始破坏主导思维的脑区,我们正想尽办法,用损害最小的方法将ashes清除,但病人的智力和行动,仍有可能受到影响。” 陈词闭上眼,不再说话。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陈念看着护士迅速将自己的衣袖卷至上臂,足有牙签那么粗的针头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冰冷寒光。 光是看着那根针,陈念就脑袋发晕。 太粗了,在是太粗了,他甚至都开始幻想自己的血管被戳成筛子,喷泉一样呲花。 护士察觉到他的浑身紧绷,她抓着陈念胳膊的手稍微放松了些,轻声道:“殿下不要太用力。” 陈念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 ——陈词十几年来一直都承受的事,你没有理由办不到。 他将脸扭到另一边,不去看正在发生一切。 疼痛从肘弯处传来,非常痛,毕竟那可是一根很粗的针。 针头刺破皮肤,穿过肉,又扎进血管。 陈念忍不住想,会有皮肤和肉留在针管里吗? 就像削尖的竹竿插进泥土,土会堵满竹芯,那他的肉是不是也堵满了针管? 陈词同样也完成了穿刺,来自兄弟俩,却完全相同的暗红色血液,顺着两根透明软管无声流淌,进入到正隆隆运行的精密仪器当中。 它将过滤出血液当中特殊的生物因子,直接注入到另一侧病房中,傅天河的体内。 希望能有点用吧。 陈念在病床上躺好,护士来到他另一边,在对侧的相同位置又扎了一针,这一针是要将完成过滤的血液,重新输回他的身体。 腕上的终端这时震动一声。 陈念的两只手完全不敢动,拜托小护士帮自己接通。 沙弗莱的声音急促且疲惫,他驾驶的飞行器回来之后,就立刻接受全身检查,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就得知傅天河逃走的噩耗。 他在观察室里追踪傅天河的踪迹,同时又派执行队封锁傅天河途经的所有道路,防止ashes扩散。 “我和陈词正在滤血。”陈念轻声道,“傅天河在旁边抢救呢,你怎么样?” 沙弗莱:“我没事,就是现在还不能从观察室里出去。” 陈念:“那你好好待着吧,给我们做技术支持就好。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得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医生们身上,也真是辛苦他们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陈念不去看正从他身体里流出,还有输回去的两条血线,他注意着陈词,哥哥似乎平静了许多,也许是觉得两只胳膊上都扎着针,不好擦拭眼泪,他已经停止了哭泣。 很难说清这一刻陈念心中是何种感觉。 他非常希望傅天河能够活下来,但alpha惨状又提醒着他,到底有多难。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陈念忍不住难过,知道哥哥有了能陪伴在身边的alpha时,他是多么高兴啊。 他欣喜于终于有人能够靠近陈词,陪伴他踏足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他甚至还以相当挑剔的眼光,帮着陈词去判断傅天河究竟是不是个好alpha。 如今他们四个终于相互坦诚,也见了面,彼此相处合拍,应该充满欢乐地玩到一起,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噗——!” 傅天河感觉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双臂沉重得犹如两块巨石,坠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去。 无论再怎么拼命划水,也只能在几秒内获得一次口鼻露在外面的机会,冒着被呛死的风险奋力呼吸。 紫色洪流浑浊,无法像在水中那样睁开眼睛看清前方。 傅天河干脆闭上双眼,全凭一腔本能前行,反正就算把眼睛睁得再大,看到的也只有不断从他面前飘过的人类肢体,只会让他的心愈发冰凉沉重。 不知游了多久,在傅天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脚底踩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他精神猛然一震,双脚在上面重重地一踩,整个人浮起许多,借着这股冲劲,傅天河向前滑了数米,明显从流速的变化中感觉到水变浅了。 傅天河踩着脚底的坚硬,一步步向上,终于看到了凸起的棱刺。 那是一丛无比巨大,足有两层楼高的紫晶,生长在河流边沿,戈壁滩上的红树林般,向着无休止的远方蔓延,成为紫色河流的岸。 这玩意儿傅天河简直再熟悉不过,因为缩小版的就存在于他眼眶里。 他定了定心神,努力攀爬上去,直到双脚离开液面,傅天河回头看了一眼,仍有数不清的人体组织在河流中沉浮,被带向远方。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根晶体向上攀爬,脚底湿滑,掌心也因为湿着很难抓稳,傅天河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撕成两半包在手上,增加摩擦。 翻过目前所在的这一丛紫晶,视线变得稍微开阔些,傅天河讶然地发现,所有的空间都被它们挤占,他正身处一片狰狞的紫色森林。 他停在原地,略微歇息,双脚蹬着斜刺出的一根晶体,防止自己身体一软,滑落下去。 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继续前行,找找出路。 傅天河缓过来一些,便继续在不同的紫晶之间攀爬。 每一步的迈出都相当谨慎,只要稍微失足,他就有可能被锋利的晶体洞穿,如同新鲜出炉的羊肉串,整个人穿在上面,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滑落,眼睁睁看着胸腹处的洞口越撑越大,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行进了多久。 保持着绝对专注的状态,实际上相当耗费心神,他走走停停,终于在爬过一株五米多高的紫晶花后,看到了开阔地带。 那是一口凹陷在晶体丛林里的湖。 湖水既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澄澈浅蓝,也不是象征着ashes的梦幻紫色,而是泛着浅浅的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4节 傅天河非常熟悉的浅红。 那是多年来他注射的基因抑制剂的颜色。 先前他并不知道这神秘的违禁药剂究竟由什么做成,但如今傅天河明白了,无论疫苗,还是所谓的基因抑制剂,都是从九月血液里提取的。 傅天河沿着斜长的晶体一路滑下,来到湖边,天空被晶体和湖面映成某种紫红,是让人满心压抑又忍不住恐惧的色调。 他深吸了口气,站到湖的边沿,尽管它像是能够救他命的东西,傅天河仍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没有欢呼着冲进去。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湖水。 竟然是温热的。 一圈圈涟漪自他指尖扩散,傅天河收回手,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他这才慢慢地向着湖中行走,让这股温热的浅红色液体,淹没自己的脚踝和双腿。 是温泉般的舒爽,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暖流中舒展开来。 困倦蔓延,让眼皮变得沉重,他右侧的眼皮已经被刺了个稀巴烂,傅天河撩起湖水,轻轻地淋在上面。 有点疼,但和他十几年来忍受着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傅天河观察着四周,发现在湖的中央,隐约有一道身影。 像一根枯木斜插在湖水中,胸口以上的部位露出水面,浅金色的长发漂浮,让傅天河第一时间都没能辨认出那是个人。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也在这里? 惊讶的同时,傅天河又不禁欣喜,这是不是预示着除他之外,还有其他感染者从ashes中活下来? 他深吸口气,按捺住过分激动地心情,踩着湖底的沙石,一步步向湖心的人影挪去。 很快湖水淹没了他的胸口,脚下也不再能踩到底。 这湖水似乎有着治愈身体,恢复体力的功能,傅天河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又或许是因为湖中央的那个未知存在,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动力。 游得近了,他看清那人应该是个年轻的成年女性,她有着月色般浅色的长发,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一些纹路顺着她的脖颈,从衣领中伸出来,一直蔓延上脸颊。 不知为何,让傅天河想到了在月光外壁上看到那扇大门,门上也有着相似的雕痕。 那些纹路呈现出近乎凋零的灰色,比起美丽的纹身,更像是曝出的血管,或扭曲的虫尸,毫无美感可言。 饶是如此,那似画笔勾勒出来的安静容颜,仍旧散发着夺人心魄的美丽。 她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竖痕,浅银色。 傅天河拨开水草般湿冷的长发,终于能够近距离观察,她身上看起来没有伤口,也不存在ashes突破体表的征兆,不像自己,已经是个眼眶开花的怪物。 傅天河伸出手,想要探一下她是否还活着,或者尝试着将她唤醒。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女人面颊,一道裂缝却从他碰到的地方出现。 那细小的裂纹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攀去,似巨型蜘蛛密结的网,植物扭曲的根系,转眼就爬满了整个面庞。 傅天河惊得立刻将手收回,只见裂隙的末梢还在不断顺着她脖子向下,同灰色的纹路一起,交织成浓淡两色的花纹。 他听到咔嚓咔嚓的不断声响,仿佛有谁咬碎了一张香脆的薄饼。 那些裂缝迅速蔓延到了衣领之下,傅天河无法看到的地方。 然后它们越扩越大,大到傅天河能够透过缝隙,窥见女人面颊之下,正在流淌的东西—— 它碎了,裂了。 整个人如同被摔碎的陶瓷人偶,变成一块又一块的残片,洒落在湖水当中。 浅发彻底失去光泽,成为傅天河先前在紫色河流中看到的,一块块带着发丝的头皮。 金色的物质宛若流沙,流淌出来,曾经的十几年中,傅天河的左眼就是相同的金色。 他想要伸手去捞,却什么都碰不到。 周围突然发生了猛烈的震动,湖水开始颤抖着上下起伏,周围的荆棘丛林剧烈摇晃,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敲打,让它们断裂破碎。 大块晶体落入湖中,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迅速沉入湖底,而粉磨簌簌落下,浮在水面上。 傅天河艰难地保持着身形稳定,他的手指被湿漉漉的长发缠绕,立刻想起了清理下水道入口时,那种恶心粘腻的感觉。 他看到头顶异色的天空破开了一道口子,有锋利的刀竖直切过,然后两侧被撑开,让它呈现出黑洞洞的梭形。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天边的声音。 ——不行,已经长在一起了,如果强行取出,他会立刻死掉! 一滴滴浅红色的雨,从那道裂隙中落下,哗啦啦地打在湖面,无数涟漪似从千万道声波爆发,相互干扰着,抵消着。 而处在湖中央的傅天河,就要承受那无数波纹的冲刷。 先前还在他身边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碎块沉入湖底,只有缠在傅天河手指上的一小从发丝,和一只水波中上下起伏的眼球,处在傅天河的视线当中。 那是一只浅金色的眼睛。 傅天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不能靠近岸边,因为正不断掉落下来的晶体,很有可能把他砸中,湖中央又会受到太多波及。 他伸出手,抓住浮到他面前的眼球。 无神的金色眼睛就这样躺在掌心,沉默地注视着他。 傅天河抬起头,再度看向天空出现的裂口,几滴粉红色的雨落进他的眼中。 第181章 三个小时之后,陈词和陈念的浑身血液都被过滤了一遍。 虽然被滤掉生物因子的血又重新输回了体内,但陈念还是难受得头脑发昏,几欲作呕。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明明能够维持人体正常运转的成分一点都没少,不应该有这样大的反应才对。 陈念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没有陈词好,现在要更难受上几分。 等护士给他们拔掉肘弯处的针头,在穿刺处包上药棉和胶布,陈念都要眼泪汪汪。 倒不是真难过到想哭,而是身体不适,逼出的生理性泪水。 护士拿来温好的营养液,送到他唇边:“殿下把这个喝掉吧,补充一下体力。” 陈念起身,把那只毫无味道可言的寡淡营养液喝下去,重新躺回到床上。 玻璃幕墙的另一侧,傅天河的手术还没有结束,血液中提取出的生物因子被注入,医生门会尽最大努力,保住他性命。 而另一边,陈念又把头转过去。 陈词早已止住眼泪,只是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 陈念无从知晓哥哥在想什么,但他自己胸中只有难言的悲哀。 是谁规定的想要肩负起重大责任,就必须经受众多磨难?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陈念稍微缓过来一些,护士照顾着他们离开。 两人去到专为准备的病房当中,房门关上,陈念立刻张开双臂,抱住陈词。 “我没事。”陈词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 他解开衣领的扣子,侧头去看左肩上的胎记:“现在我是不是能打开那扇门了?” “应该是的吧。”陈念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总感觉如果不是刚提取过,身体还虚弱,陈词绝对能立刻跑回格陵兰冰雪高原。 “稍微等等看傅天河的情况如何,如果他身体允许,最好还是我们四个一起过去。” 陈词点了一下头,他坐到床边,不再言语,陈念猜他大概还在慢慢适应,所拥有的感情。 他也就坐到陈词旁边,安静地陪伴着他。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 傅天河的手术竟然顺利结束了。 说“顺利”可能不太妥当,因为在前三个小时,医生打开他的身体,对那些已然挤占到每一寸角落的紫色晶体束手无措。 他们只能尽量进行切割,不敢将刺入肉里的部分剥离出来,因为那势必会让傅天河变成筛子,浑身是洞。 特别是傅天河的脑部也被侵染,脑膜和大脑皮层的沟壑里充满了紫色粉尘,就算用生理盐水仔细地冲洗,也无可奈何。 万不得已之下,他们让陈家的两位少爷紧急提供了生物因子,医生们抱着最后的希望,用最为珍贵的原液,冲洗傅天河被污染的内脏和大脑。 原液被使用后的第八分钟,晶体如同突然收到了某种号令,集体向后回缩。 它们的种种表现完全不像无机物,简直就是真正具有生命的个体! 附着在内脏表面和大脑皮层上的粉尘,也在原液的作用下溶解,傅天河的身体奇迹般恢复成了几近正常的状态。 经过简短却激烈的讨论,医生们最终决定结束手术,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是否只是暂时的,但他们已经无法对傅天河再做些什么了。 与其继续让他以身体打开的状态躺在无影灯下,不如送进icu,做后续观察。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例,在重度感染ashes的情况下还活着的病人,无论他的情况如何,都将在医疗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傅天河被推出抢救室,而医生们终于能够脱下厚重的防护服,去喝口水,喘口气了。 简单的休息过后,全辰砂的传染病学家都来到了防疫站,而其他信标上的专家,则通过网络,参与了一场大型研讨会。 他们仔细看过傅天河的情况,还有手术过程中留下的影像,推测他的身体已经和ashes有一定程度的融合。 出于未知原因,这个从六岁起就感染的病人,和ashes共存,时间长达十五年之久。 他的身体在成长发育的过程中,逐渐适应了要命的不速之客,才会在晶体刺破体表的情况下,还能剧烈运动,并在将死之时被抢救回来。 简而言之,原本应该呈寄生性的ashes,在他身上表露出了共存的特质。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海洋生物和机械结合,进化成为原初生物。 至于进一步的情况如何,还需要后续的观察和研究。 如今的傅天河,绝对是全世界医护都牵挂的存在,因为他的存活意味着另一种可能—— 一种死亡率不再是百分百的可能。 .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5节 生命检测仪上代表着心跳的数字,在62和63之间来回波动。 这是傅天河住进icu的第三天。 他的生命体征非常平稳,紫晶也没再重新生长出来,但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几天之前,他们刚给傅天河做完手术,清除掉所有大块晶体之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短短十几个小时过去,他的情况就突然恶化,甚至还逃出了隔离病房。 从傅天河大脑被侵占的情况来看,逃出病房又打伤医护的决定,并非他主动作出的。 很多的寄生生物会干扰宿主的思维,让宿主做出众多不利于自身,却能让寄生者更好活下去的举措。 就像就像幼年的铁线虫,会寄生在螳螂体内,靠着螳螂的血肉长大之后,就会控制螳螂行动,让它寻找水源自杀。 铁线虫从死去宿主的身体里钻出,遇水成为成虫,繁衍,并开始新一轮的寄生。 陈词安静地坐在病床边。 没人知晓傅天河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句话换一种表达方式,便是他很有可能就此成为植物人。 后颈处的标记偶尔会发出难言的胀痛,是傅天河传递而来的感受吗,陈词不大清楚,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获取alpha的信息素了。 每天他都会和医护报备,获得几个小时进入icu的特权。 陈词的发热期到了,这是他彻底结合后迎来的第一个发热期,他确实在和自己的alpha共同度过,却谁都没有动弹。 强效的抑制剂被注入血管,后颈的腺体贴上了防止信息素扩散的贴剂,至于那些从身体内部熊熊燃烧的渴望,则被强行无视掉。 只是如今的陈词,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坦荡又冷漠了。 他终于能够感受到众多情绪,这些日子以来,收获的却只有悲伤。 先前陈词也想过,如果自己能够懂得喜怒哀乐就好了。现在,他后悔了。 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沉痛,简直就要将他冲垮。 他不会忘记在垃圾堆里找到傅天河时的每一处细节,就像纵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也不会忘掉幼时在防疫站里看到的种种。 alpha被血染红的身体,惨白到灰败的面色,戳破眼皮充满眼眶的紫晶,骨头支棱的断臂,小心藏在胸口衣袋里的晚香玉,都在一刀一刀,凌迟着陈词。 陈词用从护士那里学到的技巧和手法,为病床上的alpha按摩。 傅天河还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长时间的卧床会让肌肉失去力道,必须要帮他活动,才能避免苏醒后出现萎缩。 这是陈词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照顾一个人,就算是傅天河亲手挖出眼球的那天,陈词也只不过是注意着alpha的精神状况,给他擦拭身体罢了。 初次按摩时,陈词在护士的指点下,很是生疏,如今到第三天,也熟练了许多。 从傅天河的手指,到他的肩膀,再一路向下,小心避让还未愈合的伤口,帮他按摩完脚踝。 陈词按得很仔细,这一套下来,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也快超出了探视时间。 傅天河仍旧安静躺着,无动于衷,周围发生的所有都与他无关。 和傅天河的肌肤相触让陈词体内的渴望变得更为强烈,似乎就连吐息,也带上非同寻常的热度。 他能嗅到傅天河散发的alpha信息素,琥珀木香一如既往的温暖沉厚,但他已经不能再回应他了。 陈词双手撑在床边,俯下身,注视着傅天河紧闭双眼。 白色睫毛不曾有丝毫颤动,alpha右侧的眼皮干瘪着,被刺穿的伤口愈合,留下几道深刻疤痕。 门被从外面敲响,是护士在提醒陈词,时间已经到了。 陈词低下头,在傅天河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转身离开。 原本因为抑制剂勉强平复下去的温度,又被傅天河的信息素刺激,有重新升起的势头,看起来他还得再打上一支。 这才是刚开始,陈词想到后面会愈演愈烈,就有些头疼。 他从分化到如今,已有将近三年,还是头一回在发热期前,感到恐惧。 往常他就算再难受,也能无动于衷地强行忍耐过去,可现在他真正体会过了同alpha亲密的快乐,又有标记在身,心中还充斥着各种先前无法理解的奇妙感情。 后续几天会怎么样?陈词完全不知道。 他动作很轻地离开重症监护室,傅天河重新被转移到了顶层的医院,这里曾是沙弗莱和陈念住过的地方。 四人当中,只剩下陈词一人幸免于难。 陈念跟沙弗莱回到皇宫,他们需要处理电幻神国里面事情。 那张被菜格欧从秘鲁高原附近岛屿挖掘出来的软盘里,有一份很像月光结构图的图纸,沙弗莱对照月光中那扇大门的坐标,标注在图纸上,发现了一串神秘的代码。 很显然,游戏内外解密并未结束。 也许他们能够由此得到一些更加重要的线索,陈词再三确定他自己在医院陪着傅天河就好,陈念这才不是特别放心地跟着沙弗莱回去。 他们得抓紧时间,尽量把线索全都串联起来,如今这个局面可不适合拖着,谁知道傅天河会不会突然产生新的状况? 傅天河跑走一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从顶层到回收站的某条路上,所有街道都被紧急封锁。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很难得到相关的讯息,顶多是茶余饭后讨论上一阵,过不了几天,就会把这事忘到脑后。 但它可瞒不住顶层的许多人。 能在顶层生活,都会有自己的关系网,消息就这样口耳相传的散播出去,有关ashes的恐慌如同一朵阴云,再度笼罩在信标上空。 白塔又来找过一趟,当时陈念还没走,正和陈词坐在病房里,讨论着傅天河的情况。 两人还没从血液过滤的虚弱中缓过劲来,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面色也苍白,白塔的人此时过来,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陈念气得要死,上次沙弗莱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这群人都还贼心不死。 说什么“他们一路追到回收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安全起见,应该和感染者彻底分开”,都是一群睁着眼说瞎话,裹了小脑的傻逼吧! “精神科就在楼下,我和我哥可不负责为你们看脑,噢,可能医生也觉得难办,毕竟你们可是痘上长了张脸,连脑子这种东西都没有呢。” 陈念非常不客气地,为他们展示了十八年来在地下城里学到的东西。 沙弗莱一直都在管他说脏话,陈念也就都克制着自己,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陈词是你们的亲爹,管这管那,你们对自己父母这么尽孝了没?” 白塔的几位负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惊愕,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眼前这个泼皮般的少年,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多在这间病房里待上一秒钟,双耳就会经受更深一分的荼毒。 只是能做到这个份上,脸皮必然厚到常人难以匹敌。 知道陈念不好惹,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陈词,试图从十几年来一直在他们掌控中的哥哥下手。 “陈词少爷,您一直都是最冷静、最明事理的人,你也该知道,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您身上肩负着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万一出现意外,那可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他是一个感染长达十五年的晚期患者,随时都有挺不过去的可能,您没有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未来。” “虽然将标记洗去会有点麻烦,但和之后的好处相比,暂时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道貌岸然的姿态简直让人作呕,陈念眉头紧皱地回头,就看到陈词放在膝盖上双手握紧拳头。 他的哥哥一声不吭,那双淡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陈词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愤怒”。 是啊,将标记洗去,对他来说只会带来暂时的痛苦,但对傅天河呢,他本就性命垂危,到现在都没有苏醒,洗去标记无异于直接要了他的命。 陈词深吸口气。 管理员紧盯着他,唇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就知道,情感淡漠的陈词,会做出最有利,最理智的回答—— “滚。” 明明只有短短一个字,却让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除了陈念,其他人都不知道陈词已经恢复了感情,他们只当是这段时间以来,陈词跟着陈念学坏了,还想继续劝说。 然而铺天盖地的精神力重压下来,剥夺了他们呼吸的权利。 这不是陈词以来一贯使用的加大重力,那样的威慑实在太轻太轻了,他直接逼迫所有人停止呼吸。 在众多骤然瞪大的眼睛和惊恐视线中,几十秒过去,大家的脸逐渐变红,然后变白,窒息感让他们忍不住抬起双手,抓挠脖子和胸口。 然而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缓解,明明周围就充满着空气,却怎么都没办法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持续到一分半时,肺活量最小,同时也是身形最为瘦弱的女性管理人员,终于支撑不住,她两眼翻白,口唇泛紫,就要身形不稳地倒地。 在她周身的精神力撤去了。 终于获得了重新呼吸的权利,她立刻猛地深吸一口气,差点被呛到。 她趴在病房的地板上,捂着胸口剧烈呼吸,满脸是生理性的眼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能够呼吸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随着其他人胸中的氧气被消耗殆尽,他们接二连三的失去所有力量,几近窒息地摔倒。 陈词终于撤去了全部精神力。 他冷冷地望着这些满脸青紫的人,再一次道:“滚。” 世界终于安静了。 陈念张着嘴,震惊得无以复加。 从月亮雨的行事风格上,他就知道陈词非常得狠,之前他们更是合伙整制过路恒,然而这一次,哥哥真切让他感到恐惧。 他知道陈词是真的生气了。 陈词盯着被匆忙带上的房门,跌跌撞撞的凌乱脚步彻底消失在了耳边。 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究竟是怎么在白塔里生活了十八年的?此前他竟然从未拒绝过,无论是众多繁复又无聊的课程,还是严苛到变态的禁足令,他竟然都一直忍受着? 陈念倒了杯水,递给他:“消消气,消消气。” 从那之后,白塔彻底消失在了兄弟俩面前。 如今两天过去,陈词也从愤怒和悲伤中缓过劲来,他就像个刚明事理的孩子,慢慢接受,并理解众多从未有过的感情。 面对傅天河,他从心脏连带着每一根神经抽痛,却又离奇的安宁。 面对陈念,他全然放松,能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去想。 面对沙弗莱,他信赖,也明白了幼时alpha的众多苦楚。 面对关注着傅天河情况的医护人员,泛上的情绪应该叫做“感激”。 陈词走出医院大门,他在街边站了会儿,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6节 “天矢大道。”他言简意赅道。 四十分钟后,陈词到达了目的地,这里是辰砂顶层的一处富人区,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联排的别墅,阁楼上的花草肆意绽放。 陈词走到小区门口,朝正在值班的门卫点了下头,这是他来到小区的第三天,轮岗的门卫已经认得他了。 陈词进入到小区,他从众多前院中走过,最终来到一栋别墅前。 他迈上台阶,抬手敲了敲房门。 半分钟后,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 陈词走了进去,为他开门的是智控系统,别墅的主人,那位已有九十高龄的老人正窝在客厅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来了。”听到陈词走近,他才双手撑着躺椅扶手,直起身。 老人双目浑浊,脸上松弛的皮肉层层叠叠,是再典型不过的年迈模样,他眉目和蔼,并不惹人畏惧。 “班尼特先生。”陈词轻声道。 约翰·班尼特,当今世界上最好的义眼制造师。 和唐纳德初次见面时,收藏家对傅天河的义眼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傅天河谎称义眼是由班尼特大师手工打造的。 如今alpha口中的大师就坐在陈词面前。 以陈词的身份地位,想要拜访班尼特并非难事。 班尼特站起身,无需言语,和陈词一同前去他的工作室。 三天前,班尼特收到了一通来自皇宫的邮件,邮件的内容有些出乎意料,陈家少爷陈词,想要从他那里学习制作义眼的手艺。 和助理简单商量后,班尼特同意了。 陈词立刻登门拜访,他独自前来,还带了些伴手礼,他想班尼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态度诚恳。 “殿下为什么想学这个呢?” 在决定是否传授技巧之前,班尼特需要弄清,这位陈词少爷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还是真正想要学到技术。 陈词给他讲了自己和傅天河的故事。 在陈词的讲述中,有一个因为视神经母细胞瘤而摘除眼球的alpha,他从六岁时起就佩戴义眼,那是一颗他母亲弄来的金色眼球,在阳光照射下,会如流沙般灿烂。 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个性格变态的收藏家,收藏家看上了alpha的眼睛,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弄到手,后来趁他们不备,将两人绑架。 收藏家以他为诱饵,逼迫alpha将那颗佩戴了十五年之久的义眼取出。 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alpha将手指伸进眼眶,将那颗早已和血肉融合到一起的眼球扣了出来。 珍贵的眼球沾染鲜血,滚落到收藏家脚底,被一脚踩碎。 收藏家只是想亲眼看到alpha失去眼球后,痛苦的丑态。 饶是班尼特见多识广,也因陈词讲述的故事动容—— 少年想要为他失去了义眼的爱人,重新制作一颗眼睛,填充那空洞的眼眶。 第182章 无论是那个alpha的付出,还是陈词的心意,都是那么的纯粹,那么难得可贵。 班尼特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立刻将陈词带到自己的工作间,制作台上放着许多材料和工具,以及制作完成后摆放在橱柜里的,一个又一个的眼台和眼片。 由疾病或者外部损伤,导致眼球被摘除的人其实有很多,为了防止眼部肌肉萎缩造成面容改变,基本上所有人都会选择佩戴义眼。 首先需要先往患者眼眶里植入眼台,然后再放置合适的义眼片,通常所说的义眼,指的就是那张薄薄的义眼片。 像傅天河这种完全是个眼球形状的假眼,很少在实际中被使用。 假眼球在日常生活的过程中,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远不如义眼片方便。 义眼片可以自行佩戴并摘下,进行更换,也就意味着使用者能够拥有众多不同颜色,各式各样的眼睛。 听起来很不错。 班尼特打开展柜,向陈词挨个介绍他亲手制作的眼台和眼片。 它们需要根据使用者眼眶的具体情况定制,柜子里的这些,大都是班尼特日常制作出来练习,或是让顾客挑选样式的。 陈词看到了近百款眼片。 黑色虹膜中闪烁着五彩碎钻,荧光效果显著;流淌银河般透亮的银白,构成绽放的蔷薇花;澄透醉人的浅紫似沙弗莱那珍贵的眸色;内含旋涡的赤红眼瞳,能在暗中够发出荧光;亦或是渐变色的六芒星、逆十字架形状。 甚至还能在里面写字,戴上之后保证是整条街上最炫酷的崽。 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吧。 陈词跟着班尼特挑选材料,着手开始打磨,傅天河眼眶的尺寸,他早就了如指掌,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阖上眼,轻轻亲吻alpha空洞的眼眶。 今天是陈词来到班尼特家中的第三天,他做好了眼台的轮廓。 得益于先前白塔安排的烹饪和插花课程,陈词的手很巧,学习的速度也非常快。 最开始班尼特还担心他身份高贵,可能会因为鲜少动手干活,并不利落,万一教学过程中出现摩擦,会很难处理。 很快班尼特就意识到是他多虑了,陈词的悟性之高,几乎给了他一个惊喜,能得到这样的小徒弟,简直是他赚到了。 陈词坐在工作台前,面对着窗户,让自然光照清手中之物的每一处细节。 制作完眼台之后,首先得通过手术,将它移植到傅天河的眼眶内,再根据眼台和眼眶之间的空隙情况,制作义眼片。 班尼特在旁边指导,时常出声提醒陈词注意一些细节。 等到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夜幕和星辰降临,陈词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工作室的灯早已打开,他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对班尼特道谢。 “殿下客气了。” 正常情况下制作眼台和义眼,其实没有那么麻烦,但陈词坚持用最原始的手工工艺,这样制造出来的眼台最能够贴合眼眶,会更加得舒适。 他一定要给傅天河最好的。 陈词婉拒了班尼特叫他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孤身一人离开别墅区,他像来时一样,站在街旁拦了辆出租车,重新回去医院。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发热期被陈词生生挨了过去,他蜷缩在病床上,忍耐从体内爆发出的灼痛热度。 之前陈词从来都不会使用白塔给他专门准备的东西,但现在,他却希望有什么物件能够安抚他,代替傅天河给他充实的感觉。 凌乱的呼吸和呜咽被困在只有他自己的房间内,汗水和生理性的眼泪浸湿枕头,不出几步的地方,就是傅天河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这是他们结合后,陈词的第一个发热期,却只能这般相隔着度过。 陈词使用了超出正常标准三倍的抑制剂,过量用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但陈词已经不在乎了。 傅天河被追回来的第十四天。 体内的ashes就此沉寂,傅天河被转移至了普通病房,只是仍旧没有丁点要苏醒的征兆。 医生满脸担忧说给陈词的话,似乎就要成为预言——傅天河的大脑遭受损伤,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一辈子……么? 陈词坐在傅天河床边,再一次给他按摩手臂。 他还没感觉到傅天河胳膊上的肌肉在萎缩,alpha的手臂仍旧坚实,只是没法再使出力道,将他拥入怀中。 陈词垂眸揉按,重复着机械性工作时,人非常容易走神,就连他也不例外。 自从能够体会到感情,陈词发现他比从前更难专注了。 那些情绪如细小飞虫般,时刻不停地围绕在他身边,倒不会真正影响到什么,就是总能分走他的一些注意力,一不留神就思绪跑偏。 陈词难免有些困扰,他不太能忍受办事效率的下降。 陈念说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心情太差,等到以后遇见开心的事,就会明白拥有感情是多么幸福。 开心是什么感觉? 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陈词还没能体会到。 少年的双手顺着傅天河的小臂,移动到alpha的腕处,两侧的腕骨突出,一双大手更是骨节分明,指腹和掌根处都带着长年累月劳作的硬茧。 傅天河很喜欢和他十指相握,alpha嘴上说着是不是有点傻,实际上比谁抓得都紧。 当然陈词也没和别人握过手就是了,和他有过身体接触的人,屈指可数。 他思绪放空地按着,突然间,感觉到傅天河手腕中央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动弹相当轻微,几乎无法被准确感知,但陈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那是指骨牵引,所发出的起伏,陈词立刻低头,便看到傅天河的食指在微微颤动。 古井无波的心霎时被某种陌生的情绪击中了。 平稳的心跳突然变得急促,连带着对氧气的需求也迅速升高,呼吸不由得加快。 陈词死死盯着傅天河的手,看到他的食指抽搐般,轻轻动弹着。 一下,又一下。 “傅天河。” 他轻声呼唤,嗓音不稳,“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手指的颤抖停了一下,以更加缓慢的速度重现,如果说方才更像条件反射般地抽搐,那么现在,就是真正被身体的主人控制着。 陈词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也会干扰到傅天河的动作。 他将视线移到alpha的脸上,傅天河眉头正若有若无地皱起,如同在某种困境中竭力挣扎。 挣扎着想要苏醒。 墙上挂钟的指针无声转过一圈又一圈,食指的颤动逐渐扩散到其他手指,到最后,一整只手摸索着迟缓移动,陈词看到他白色的睫毛不断抖动,似在同无形的力量做着艰难斗争。 经过十几分钟的挣扎,又或许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分钟,那双眼睛终于缓慢又疲惫地睁开。 陈念对上了一只毫无焦距的黑色瞳孔,同样也看到了另一侧,血肉愈合的眼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7节 鼻子在这一刻猛然一酸。 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二十天前他们从格陵兰冰雪高原回来,傅天河接受了第一次手术,在他术后醒来的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 陈词记不太清了,因为此时此刻迸发出的汹涌波涛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让他忘记了其他的所有事情,转瞬被深重地淹没。 陈词握住傅天河的手,alpha终于苏醒,他仍不敢掉以轻心,能够醒来固然是件好事,但还有可能会出现其他糟糕的情况。 “还记得我是谁吗?”他轻声问道。 如同被这句话唤回了神智,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傅天河转动眼睛,将视线移到陈词脸上。 他盯着少年看了十几秒钟,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陈词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吊得他难以呼吸。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心脏不是被肌肉和血管牢牢固定在胸腔里吗?更何况还有肺部和骨骼的禁锢,怎么会提起? 傅天河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唇角动了下,似乎像要扬起弧度,却因为还很虚弱,做得不够好。 这个在极度虚弱中露出的笑,仿佛在回答陈词: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会忘。 心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如此鲜明的坠落感,带起震动,让躯体里的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对于刚刚懂得情感的陈词来说,实在难捱,竟然让他出现了心跳加速,想要呕吐,腹腔疼痛,咽喉发涩,鼻子很酸的症状。 眼眶转眼间被温热的液体充满,没等陈词把它擦去,就掉在了傅天河脸上。 傅天河又眨了下眼。 他大概从漫长又离奇的梦中缓过来一些了,有关现实的零散记忆被重新想起,从陈词眼中掉落的泪水仿佛不是温热,而是某种沸腾的滚烫,烫得他想要哆嗦。 ……九月这是哭了吗? 傅天河头一次见到少年流出眼泪,不,准确来说,是头一次看到他眉头紧皱,咬着下唇,琥珀色的眸中挤满悲伤。 他最为熟悉的,素来冷情冷感的少年,竟然为他流出了眼泪。 傅天河的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没醒,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是更深一层的梦境,从粉红色的动荡世界中脱离,他坠入了潜意识里的失乐园。 在他的认知中,九月是不可能落泪的。 自己跪在唐纳德面前,亲手将早已和血肉融合的眼球挖出来时,少年都没有掉一滴泪。 陈词说那是因为他从小就情感缺失,他其实不太能体会到太过剧烈的情绪。 傅天河知道他说得还比较委婉,九月大概率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没见过少年哭,也没见过少年笑,无论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多么啼笑皆非,多么温馨安逸的事,那张瓷娃娃般精致俊美的脸上,永远都是淡然神情。 可现在,泪竟然落到了他脸上,还是热的。 就算处在梦里,傅天河还是尽力将眼睛睁大一点,不愿放过眼前的每一寸细节。 长而弯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乌黑的眼睫被泪水打湿,成为笼罩在琥珀色眼眸上的两朵阴云,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在下雨,让傅天河想起从粉色天空裂隙里,坠下来的浅色水滴。 他想要驱动身体,抬手为陈词擦去脸上的泪珠。 但这一层梦比上一层还要艰难,起码之前他能够凭借顽强的意志,挣扎着从湍急的紫色洪流中脱出,现在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似乎察觉到了傅天河的意图,陈词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眼泪顺着傅天河的指缝流淌,触感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傅天河简直都要以为这并非一场梦。 不行,他不能沉溺其中。 他还要醒过来,去见真正的九月。 眼前的景象肯定是幻觉,都是ashes为了麻痹他的神智,将他的意识就此消灭,营造出来的幻觉。 只是傅天河实在无力挣脱。 他听到陈词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就像受伤之后,独自在角落里忍受疼痛的小动物,艰难筑起的防线一下子就溃不成军。 不要哭了。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要哭了。 我宁愿让你永远都用那副懵懵懂懂,冷静自持的神情平淡望着我。 然而无论有再多想法,傅天河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像是昏过去了很久,大脑无法和身体建立起顺畅的联系,但应该是没太大的问题,因为他的手上正传来无比鲜明的知觉。 湿的泪,热的泪。 “你睡了半个月。”陈词终于勉强平复了一些,他声音沙哑,忍着哽咽道,“我和陈念在回收站把你找到,那时候你的情况很不好,医生都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回收站? 难道说……这不是他的幻觉? 傅天河陷入了错乱当中。 这是真的吗?九月真的哭了? “如果你现在能感觉到我在碰你,就眨一下眼睛。” 陈词仍旧将傅天河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alpha的大腿,逐渐施加力道。 傅天河当然感受到了他的触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眨了下眼。 陈词彻底松了口气。 ashes晶体对傅天河的大脑和神经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害,大脑是人体中最为精密的存在,直至今日,医学家也无法搞清它的全部功能区。 傅天河能够听懂他的话,并作出反应,就意味着他的脑区功能应该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太好了。 太好了。 陈词用力闭了下眼,将眼眶内所有的液体都挤出去,他不再耽误时间,按下病床旁边的呼叫铃,将这一消息告知医护人员。 看到迅速进入病房的医生护士,傅天河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 他已经醒来了。 接下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似乎正在接受进一步的检查,傅天河不太清楚,他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模糊。 陈词一直站在医护身后,安静地望着他,双眸不再流泪,但仍旧湿润。 混混沌沌地过去几个小时,傅天河感觉到力量正重新回到自己体内。 如果他没听错,九月说他已经昏过去了半个月,在床上无知无觉地躺了十几天,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腰背巨痛,可竟然没特别难受。 很显然,这段时间他被照顾得非常好,有人在不断给他翻身,放松肌肉。 傅天河尝试着转头,去看人群之外的少年。 转——头—— 好,这次成功了! 他眨了眨眼,和先前相比,轻快许多。 医生们确定傅天河的情况一切正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接受了手术,病人竟然顺利地成功醒来,初步判断还未曾受到其他严重的影响。 崭新的医学奇迹已然诞生,此后傅天河每再多存活一天,都会将记录刷新。 本着不过多打扰的原则,医护们很快就离开了,迫不及待将这一消息分享给更多的人。 于是icu内又只剩下了陈词。 兴许是一口气睡了半个月,傅天河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疲惫不堪,他精神好得很。 傅天河尝试着吞咽一口,有点陌生,毕竟他已经有半个月没驱动过咽部的肌肉了。 “九……九月……” 声音小得形同蚊呐。 “嗯,我在。” 陈词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给傅天河整理好被子,重新握住alpha的手:“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说话了,现在好好休养要紧。” 但傅天河很想说。 他肚子里有一箩筐的话,想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把神志不清的自己追到的;想知道自己的逃走有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想知道九月怎么会突然哭出来;还想讲出先前昏迷时经历的离奇梦境。 才几个小时过去,傅天河回想起来,就已经有很多画面变得相当模糊了,他怕时间再久一点,自己就会全部忘记。 他做过很多梦,但这一个格外特殊,特殊到傅天河知道他必须把它记录下来。 所以他暂且搁置了其他问题,忍着不适,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梦中的经历。 梦里有湍急流淌的紫色河流,数不清的残躯断肢,和他一起被冲走,他拼尽全力,穿过一片童话般又暗藏杀机巨型紫晶丛林,来到一处粉红色的湖边。 在湖的中央漂着陌生女人的尸体,她一袭华服,脖子和脸上带有花纹,眉心中央,是一道银色的竖线,就像……就像…… 陈词:“就像闭着的眼睛?” “对,差不多就像闭着的眼睛。”傅天河继续道,“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伸手碰了一下,结果她整个人碎掉了,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我面前漂浮,我把它抓到手心里。” “现在想想,眼睛也可能是她眉心竖线下面含着的。” 傅天河想要给陈词详细描述那陌生女人的长相,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非常漂亮,漂亮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我不知道那个金色眼睛是不是和我的义眼有关。” 虽然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但傅天河还是非常怀念曾经的那颗眼珠子。 然后就是天空破裂,粉色的雨落下,应该是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他的头颅,再用尖嘴钳撑开伤口,用从兄弟俩体内提取出来的生物因子,冲洗大脑皮层上的紫晶。 傅天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脑袋,还被纱布包着,做开颅手术他的头发肯定都被剃掉了,希望能快点长出来。 陈词将傅天河所说的话记录下来,发给陈念,也许弟弟能通过绘画,将当时的场景复现。 “别再说话了。”见傅天河讲完,陈词就制止了他,“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讨论别的。” 他端来桌上的温水,把吸管插入其中,送到傅天河唇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8节 傅天河咬住吸管,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慢慢地吞咽下去。 身上有很多地方在痛,大概是因为晶体刺破了皮肤,一想到之后可能会留下许多疤痕,傅天河就在心里叹气,悲从中来。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之前还能算个不错的帅哥,现在头发也白了,右眼也瘪了,身上还多了许多伤疤,也就是九月对自己有滤镜,不离不弃。 傅天河自己都嫌弃自己。 得知傅天河苏醒,沙弗莱和陈念火速赶来。 他们进入病房看望,傅天河仍在icu,医生们只允许他俩待上十几分钟。 所有知晓傅天河真实情况的人都欣喜异常,陈念和沙弗莱也不例外。 沙弗莱背着吐血的傅天河在雪原上奔跑,带他远离大门,之后又火速回来,把傅天河送到医院,自己还因此在经受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和隔离,好在疫苗以及陈念提供的血起到了作用,他并未被感染。 之后沙弗莱听陈念详细讲了,他们一路追踪傅天河,在回收站里发生的事。 得知面对傅天河的惨状,陈词流下了眼泪,沙弗莱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陈词终于能够懂得感情,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好事。 只是封印解除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带着强烈的宿命感。 他们刚刚确定了陈词因某些原因,无法打开大门,傅天河就突然逃走了,用自己的凄惨状况刺激得陈词流泪,突破封印。 是巧合吗?没人知道。 但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让沙弗莱不得不多想。 现在他们倒是可以打开那扇大门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陈念,陈念也有类似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傅天河和哥哥好可怜。” 陈念轻声道:“唉,他们那边折腾成这个样子,之后咱俩身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道大家都需要经历这些狗屎的宿命,才能解决问题吗?” 沙弗莱坚定道:“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陈念笑道:“你是被上天宠爱的人,从小就在幸福中长大,当然会对未来抱有最美好的希望,我可没那么乐观。” “我把我的全部分享给你,现在你同样也是被全世界宠爱的人。”沙弗莱揉揉陈念的头发。 如今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他不知道。 第183章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保持好的心态很重要。 沙弗莱早就有许多相关的经验,他所有的患得患失,焦虑不安,也只是在暗恋时期,针对于陈念产生的。 正如少年所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乐观主义者。 沙弗莱:“正好也到该为辰砂例行检查的日子了,我再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陈念:“好。” 他们回到皇宫里沙弗莱的卧室,陈念帮着alpha做好固定,给他戴上神经适配器,看指示灯发出白光,坐在床边安心等待。 还是有点定不下神,陈念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深吸口气,再呼出来,尽量平复心跳,他拿出触控笔,决定画会儿画,做点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进入到辰砂的内核程序当中。 所有的流程沙弗莱都已经熟练到能够闭着眼睛完成了。 只是这次刚一走进纸片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往常会在雨幕中央,安静坐着的赤红色身影消失了。 沙弗莱站在原地,朝着四面八方看过一周,都没能发现那道属于辰砂的身影。 “cinnabar?”他提声喊道。 声音以电信号的形式扩散出去,激起许多数据涟漪,暗淡的光逸散,就连逆升向上的雨幕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雨丝不稳地摇晃着。 但没有回答。 沙弗莱迈开步子,他在这片无止境的空间中行走,从黑走到灰,无论他再怎么寻找,cinnabar都不见了。 难道说辰砂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会的,信标还在正常运转。 如果它真出现问题,正不断运行着的工厂车间和动力舱室,会第一时间失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沙弗莱想到他进入三水内核时,gibbsite说过,它一直都通过数据作假,向乔险峰隐瞒内核的真实情况。 辰砂同样可能也是用了点小手段,造成消失在这次空间里的假象。 cinnabar的意思非常明显,它不想见他。 辰砂能够通过遍布在信标中的无数监控,看到每一寸角落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它肯定知晓自己这次过来,除却日常维护,还有其他事想问,干脆就直接躲起来了。 为什么不能回答? 难道说……傅天河的异常行为,真的和信标们有关? 沙弗莱紧紧皱起眉头。 他又想到傅天河当时的情况,傅天河独自一人在隔离病房里休息,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但病房内有许多医疗设备,同样开启了智控系统,如果辰砂真的想要动一些手脚,轻而易举。 沙弗莱的心忍不住向下重重地坠去。 既然都找不到人,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 沙弗莱长长吐出口气,最后朝cinnabar应该会在的地方说了句“那我走了”。 便输入退出的指令。 看他摘下神经适配器,陈念满脸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连cinnabar的人影都没找到。”沙弗莱道,“它在故意躲着我,看样子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陈念努努嘴:“靠自己就靠自己,咱之前做的那么多事情,其实信标也没帮上多少忙,它们一个个都和谜语人似的,真不知道最初是谁设计的程序,就不能弄得清楚点吗?” 沙弗莱嗯了一声:“到游戏里去看看吧,那个任务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沙弗莱通过从特殊图纸中获得的代码,解锁了游戏内的一个特殊道具。 道具同时通过邮件,发送到了所有玩家的背包内。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物件,就是颗平平无奇、不知道出自哪种生物的牙齿,泛着不太美妙的焦黄。 不少牙科工作的玩家都在论坛和世界频道里抓狂的表示,真tm想给它把牙结石除掉! 至于详细页面上,只写着它的名称:【悉懦的财宝】 用途呢?效果呢?到期时间呢?啥都没有让大家抓瞎吗! 有玩家尝试着试用,用它进行交易,做成装饰,念咒祷告,甚至尝试着煮汤,除了收获一干玩家反胃的干呕之外,无事发生。 正当所有玩家纳闷,怎么会得到个啥用都没有的道具时,电幻神国突然进行了小版本更新。 正常情况下,游戏每年会推出一个大型版本,今年的大版本便是“重返东欧”,玩家们和盘踞在东欧平原上的海皇希拉、盖尔作战,夺回曾经被海水淹没的土地。 所有的小版本更新也都应该和大的主题相关,并且会提前三到四天,出更新的推送通知,进行预热和提醒。 但这一次,小版本更新进行得突如其来,并且新增的内容和“重返东欧”的大版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 系统发布了一道新的主线任务,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但主线任务的内容,和五年前“极境深海”版本未完成的主线,完全相同。 当时是电幻神国发售的第五个年头,此前的每一个大版本,主线任务都比较简单,所以有的玩家会趁机划水摸鱼,等着愿意做任务的玩家完成,再坐享奖励。 没人能料到那次的主线竟然会如此艰难,以至于在进行到第7个任务时,超出了时间限制。 任务失败了。 当时的大家也觉得失败就失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随后的结果出乎所有玩家意料。 格陵兰冰雪高原直接被封锁,再也无法被玩家踏足,整个大版本直接提前了半年结束。 这在整个游戏圈子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都有众多气愤的玩家聚集起来,说要举报电幻神国的制作组,进行打击报复。 当时沙弗莱也气得不轻,从刚开始入坑,他就是领头的玩家之一,兢兢业业做任务的人里当然有他,自己含辛茹苦,整天熬夜推进度,主线竟然还失败了,要不要这么坑人! 然而无论动静闹得有多大,游戏本身都没受到任何影响。 制作组更是完全不在乎那些退游停氪的威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根本没有要解开地区封锁的意思。 几个月过去,风波浪潮逐渐平息,还剩下的玩家们彻底意识到,制作组不可能妥协。 想要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必须要所有玩家携手共进推动任务,绝不能在出现之前光让大佬们出力的情况。 世界地图上灰掉的格陵兰冰雪高原,也就成为了所有电幻神国玩家心中的一根刺。 而现在,当初那个导致区域被封锁的主线任务,竟然重新发布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他们顺利完成,区域的封锁也会解开,大家能够弥补多年前留下的遗憾? 消息一出,立刻引发了不亚于当时的巨大轰动。 甚至都有不少退坑的玩家闻讯赶来,重新拾起或因为工作繁忙,或因兴趣丢失而放在一边的神经适配器,拂去上面的灰尘。 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提示,但阿法纳西的成员们一致认为,这个牙齿道具,肯定和突然复刻的主线任务相关。 陈念点击面板,查看让沙弗莱记忆深刻的主线任务。 只有寥寥四个字。 【阻止鲸落。】 陈念短暂地愣了下,他当然知晓五年前轰动一时的版本结束事件,但从来没具体了解过。 这段时间以来,身边发生的种种实在让人焦头烂额,他哪有闲工夫去关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鲸落,是鲸鱼死后尸体沉入海底这一过程的名字。 鲸鱼庞大的尸体将成为一套生态系统,和热液、冷泉一起作为海洋生命的绿洲,供养生活在其中的生物上百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79节 这个词直到现在仍是唯美的化身,以自己残躯供养其他生命的行为,本身就带着奉献的意义,让一切都染上了哀伤色彩。 虽然在陈念眼中,它再怎么被讲得天花乱坠,也是在吃尸体。 “什么鲸?”陈念问道。 “那是一只名叫米洛的蓝鲸。”沙弗莱作为当年的亲历者,对五年前的失败耿耿于怀。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处细节,时至今日,他的神经适配器数据库里,还保存着当时的众多截图。 世界上绝大多数生物都有着迁徙的行为习惯,鲸也一样,它们会从高纬度的冰冷海域向南,去往温度更高的低纬度区域,在温暖环境中摆脱附着在体表的藻类,完成蜕皮。 再一路向北,前去北冰洋,回到对它们来说,食物更加丰富的高纬度地区。 米洛就是一只要回家的鲸,准确来说,它是一只原初生物。 鲸的头背部完全被机械覆盖,容易受到攻击的腹部也附着厚厚的金属壳,却没有像其他原初生物,表现出对人类极强的攻击性。 它不断向北,在暖流和寒流交界处生活着的浮游生物和磷虾,对它来说,远比人类更加可口。 “原初生物?那为什么我们要救它?” 陈念问出之后,突然一拍脑袋:“啊,我明白了。” 陈词说过,原初生物也是分派别的,他当初从海上探测平台前往小岛,就是乘坐着一只原初海龟。 众多原初生物还帮着他们咬死了重伤的海皇希拉,并且在海岸形成荧光海,帮助陈词和昏迷的傅天河更好地被别人发现。 看来这只鲸应该和其他原初生物有很大不同,最让陈念挂念的在于,他们要护送鲸鱼到北冰洋,会靠近格陵兰冰雪高原,是不是就意味着游戏内的区域即将解封? 傅天河才刚刚苏醒,需要时间恢复身体,他们没办法立刻去到月光那边,但现在,得到了在游戏内探索的机会。 陈念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辰砂不愿意见沙弗莱,估计也是在为任务的重新上线做准备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行动吧。” 陈念迫不及待地查询任务面板,地图上显示鲸鱼米洛已经从印度尼西亚附近的海域出发,一路向北。 陈念:“现在的玩家都知道主线任务想要完成必须每一个都努力,又有五年前失败的前车之鉴,肯定会顺利很多。” 沙弗莱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任务难度和五年前相比没变化的话。” 阿法纳西的管理层在总部召开会议,他们回忆了五年前任务的一些重要细节和关键点,虽然不知道这一次的复刻会不会有所变化,但还是要总结一下先前的经验。 管理层当中也有一些最近几年才加入的玩家,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以电幻神国如今的体量,这次主线任务的复刻,说不定能成为游戏史上里程碑式的存在。 更何况事关格陵兰冰雪高原的解封与否,所有玩家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穿越到几天之后,立刻把任务搞完。 “出发!” 白给樱桃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动身,前往印度尼西亚海域。 水位已经退到了二百米左右,曾经存在的众多大小岛屿,也没有全然显露出来,只有一些岛的山顶部分露出水面,成为更小的岛屿。 数不清的各类舰艇组成大大小小的数十支舰队,舰身喷涂着公会的标识,陈念站在瞭望台,举着望远镜,看到了不远处属于弃神者的标志。 重返东欧版本的主线任务当中,弃神者在当地新建设的分工会,被希拉炸掉,经受了惨重的损失。 更是在之后和海皇希拉的boss战中,被阿法纳西整个压过风头。 电幻神国里常年就是这两家公会争夺一二的位置,虽然什么榜首都是虚的,就算在游戏里再牛逼,现实中也捞不到丁点好处,但玩游戏的人哪有几个不在乎这个? 甲板上的男人察觉到陈念的注视,抬起头,望远镜圆形的视野中,陈念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楚,同样也没错过他嚣张竖起的那根中指。 陈念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他当然可以一声令下,把那艘船上的男人炸飞,或者直接亲自动手,但纷争必然会惊扰正在迁徙的米洛。 看在那条大家伙的份上,陈念选择先把帐记在小本本上,等任务结束之后,再好好的算一算。 公会之间充斥着各种爱恨情仇,但在无比重要的复刻任务面前,大家都十分收敛。 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组织敢担起害的任务再次失败的责任,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绝对会被众多炎上的玩家撕成碎片。 陈念将望远镜下移,深蓝色的海面中,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庞大的黑色阴影,正在向前游动。 那是一只长达28米的雌性蓝鲸,它灰黑色的背部已然全部机械化,如同一艘正在行进的钢铁巨舰,长约3米的鳍拨动着海水,划出一道道波痕。 它大部分时间都潜行在海面之下的百米处,游动的同时滤食水中的生物,只有在需要换气的时候,才短暂地浮上海面。 比如说现在。 那庞大的身躯上浮,背部露出水面,翻涌的海水哗啦作响,宛若一座小型岛屿缓慢抬升。 伴随着沉闷声响,一道水柱直冲而上,似要刺破云霄。 五米,十米,十五米,二十米。 水柱径直达到了恐怖23米之高,那正在不断收缩,让海水喷出的,不仅仅是肺部,还有体内的涡轮发动机,沉闷地低声轰鸣着。 机械化不但让它坚不可摧,同样还带来了更为强劲的力量。 粗壮的水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成为这方世界的焦点,陈念只觉面前一阵清凉,细小的水珠不断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带来难言的爽快。 水雾很快散去,在空中留下一大片绚丽彩虹,陈念赶忙拍照截图,将这一景象分享给正在船舱中的沙弗莱。 轰鸣声渐渐降低,米诺完成了换气,它高高地扬起尾鳍,重新沉入海面,白色浪花的包裹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陈念忍不住想,要是在游戏里也有精神力就好了,他就可以直接穿透海水,观测到米洛的情况。 两个小时之内应该是等不到它再浮上来了,陈念走下瞭望台,回到船舱中去,沙弗莱正在整理着五年前的资料。 兴许是任务才刚开始,他们并未遇到太大的麻烦,只有零零星星的原初生物靠近,试图袭击米洛,轻而易举地就被众多玩家挡下。 船舰从四面八方,将蓝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封锁了大片海域,没点儿本事别想靠近一步。 陈念:“它迁徙过去大概要多久啊?” 沙弗莱:“米洛的游动速度可以达到70千米每公里,从这里到达北冰洋,大概要12000千米,粗略算下来得七八天吧。” 陈念:“那还挺久的。” 他俩当然不可能这七天时间内一直都泡在游戏里,沙弗莱每天都有许多工作,而陈念需要锻炼身体。 之后他们肯定还要再去月光一趟,四个人当中就他的身体素质最差,可得抓紧时间好好锻炼,千万不能再做拖后腿的存在了。 现在的陈念每天除了锻炼就是进入游戏,暂时推掉了所有的课程。 但他还是会抓住零散的时间,练习画画,毕竟这是他从小就有的爱好,源自内心的喜爱,永远是第一驱动力。 与此同时。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病房,两侧收起的窗帘被微风吹动,轻轻摇晃。 陈词敲门进去时,傅天河正慵懒地靠在床头,翻阅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工程学书籍。 这本书他已经熟悉到随便掀开一页,都能背出内容的地步了,页眉页脚和缝隙的所有空白处,都挤满了他各个时期的笔记。 之前傅天河把这本书送给陈词,也让它免遭了被窃和丢失的命运,如今看他待在医院里挺无聊,陈词又把书带给了傅天河。 失去义眼之后,这本书成了母亲留给傅天河唯一的物件。 听到陈词进来的动静,傅天河抬起头,和苏醒的那天相比,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单看如今的模样,没人会相信眼前这个高壮的alpha会是ashes晚期患者。 陈词将饭盒放在床头柜,是他专门按照医生嘱咐,给傅天河制作的午餐。 傅天河醒后的第一天,他跟着alpha一起吃过医院送来的饭,觉得味道不够好,干脆就都自己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傅天河满脸期待,先前他们满世界的乱窜,基本上吃的都是速食食品。 在外面颠簸,他也不想让九月太累,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在煮饭。 在此之前,傅天河只吃过陈词亲手做的两顿饭,一直为那绝佳的味道魂牵梦萦,不住惦念。 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天天吃到,因祸得福。 陈词坐在陪护椅上,打开饭盒,香气立刻飘散出来,傅天河合上书放到一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 “今天吃什么?”他问。 陈词:“糁汤。” 乳白色的汤汁浓稠,用草鸡,猪骨,麦仁熬制,之后再滚烫地冲入蛋液,一丝丝金黄就飘散出来,鸡丝软烂,香油和白胡椒的味道扑鼻。 搭配外焦里嫩的油饼,光是看着,傅天河就突然饿得不行了。 傅天河已经能够下床,就到桌边和陈词一起吃。 “小心烫。” 看着陈词倒汤,傅天河提醒道,虽然他知道陈词肯定会注意,但就是忍不住想多提一嘴。 “好。” 虽然才醒来不过两天,但傅天河已经敏锐地发觉到了陈词的不同寻常之处。 醒来时从少年眼中看到的泪,并非偶然。 九月会在看见自己身上伤口的情况时,皱起眉头,也会笨拙却努力地,说出一些安慰话语。 从九月口中,傅天河知道他一路跑到了回收站,最后体力不支,摔倒在垃圾山上,兄弟俩找到了他,然后少年就突然能够感觉到,他消失了十八年之久的感情。 九月没有具体描述,只是用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个时候,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因为心底里冒出的剧烈情绪,流下眼泪。 傅天河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许躲闪,不再像往常那样,总是在说话时和自己对视。 少年的面色仍旧平静,但傅天河从他那移开的视线,和不自觉蜷起的手指中,判断出九月是在害羞。 alpha胸中被喜悦充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因此雀跃躁动。 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少年流下了眼泪,还有了害羞的表现,变得更加鲜活,傅天河就激动地想要从病床上跳起来,绕着医院大楼狂奔三圈。 同时他又有那么一点难以言表的罪恶感。 ——他是将夜空中高不可攀的月亮,拽入尘世间的罪人。 第184章 傅天河知道,九月的感情恢复在了一个相当差劲的时候。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0节 他神志不清,一路狂奔到回收站,状态肯定很惨,手术过后更是昏迷了整整半月,九月还不知道要多担心,多难过。 他在苏醒时看到的泪水,绝对不是九月的第二次流泪。 欣喜或是罪恶如火苗般,被瞬间掐熄,傅天河伸出手,将陈词握着的拳包在掌心里,低声问道:“这几天你一直都在难过吗?” 陈词很轻地点头,他坦诚惯了,就算感情有所恢复,性格也还是一样。 虽然他觉得,好像不太合适被傅天河知道。 果然。傅天河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九月的性子,这些无法对事情发展起到影响的种种,都不值得他多费口舌讲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问起,少年会独自消化这些对他而言,陌生又过于强烈的情绪。 见傅天河沉默不语,陈词把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先吃饭。” “好。”傅天河回过神来,他拿起勺子,和陈词一起面对面地,吃过这顿午饭。 九月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曾经傅天河还惊讶,少年明明年纪不大,烹饪技术却如此绝佳。 现在他明白了,九月从小就被当作未来的皇子妃养大,肯定学过很多omega相关的课程,其中就包括烹饪。 有皇家御厨在,身为皇子妃,其实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做饭,烹饪只是白塔安排给九月的“新娘课程”。 傅天河对白塔了解不多,甚至在知晓九月真实身份之前,他都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机构,陈念之前和他提过两嘴,言辞之中满是不满和鄙夷。 以傅天河对九月的了解,他不可能喜欢这种东西,少年热爱会给他带来真切刺激的冒险,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小小厨房。 而如今,九月因为医院饭菜的味道不好,亲自做饭给他送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傅天河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得根本不像个病人。 幸好陈词早有准备,只带了两人正常的饭量,傅天河想再多吃一口都没有。 “好了。”陈词收拾完碗筷,递给傅天河两张纸,让他擦嘴擦手,自己去洗碗。 等他回来,就发现傅天河靠在床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正在发呆,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陈词刚坐回去,就听傅天河轻声道:“九月,我还不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笑?陈词歪了下脑袋。 他本来想说:你看到陈念笑应该就知道我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我们俩长得一样,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相互扮演着对方。 但陈词很快意识到,不能这么说,他和陈念再像,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傅天河大概不会想听到那样的回答。 只是……笑吗? 陈词还从来没笑过,就连情感恢复之后也不曾有,这半个月以来,他一件开心的事都没遇到。 傅天河苏醒的那天,他确实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悦,却完全笑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流下眼泪。 那时候陈词就觉得人真的很奇怪,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哭,就连高兴的时候,竟然也会哭。 陈词尝试着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八颗牙齿的假笑。 傅天河没忍住,乐了,他捏住陈词的脸,让少年紧绷的肌肉放松。 “不是这样,是发自内心的,根本不用自己控制,就能笑出来。” 陈词不能理解,人的任何行为都应该是由肌肉控制,为什么笑不用呢? 傅天河:“就像你哭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没在心里面想着,我要哭?” 陈词思考了两秒,还真是。 “同样,你需要遇到点有意思的事才行。” 傅天河绞尽脑汁地想一些笑话,但他觉得笑话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毕竟当初在山洞里,他和九月可是比拼过冷笑话的。 他讲不过九月。 要弄点什么让他开心呢?傅天河摸着鼻子,在自己面前,九月不再佩戴防咬合项圈,那清浅的晚香玉芬芳围绕在周身,成为了他习惯当中的一部分。 信息素。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信息素。 傅天河突然有了主意。 他攥着陈词的手腕,将少年轻轻朝自己身边拉拽,低声道:“想试试吗?” “什么?” 陈词刚开始没懂,但很快他就从傅天河的眼神中明白了:“现在吗?” 傅天河脸上有点发红,但他实在太想看到陈词笑起来的样子了,终是点了下头:“嗯。” “也不是不可以。”陈词抬眸看了眼病房角落里的摄像头,黑漆漆的镜头里必然拍摄到了他们的模样。 原本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病房是不允许设置监控的,但傅天河突破隔离病房,打伤医护的行为实在让所有人胆战心惊,为了确保安全,医院紧急在傅天河的病房里安装了监控。 “去卫生间。”陈词言简意赅道。 傅天河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他恢复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算紫晶再怎么退去,他身上也被戳了数不清的洞,短短半个月,竟然恢复得都差不多。 甚至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走路。 专家们经过研究探讨,觉得应该是ashes,改变了傅天河的体制,让他拥有超乎常人的体能和力量,极少的睡眠量,以及令人惊叹的回复速度。 陈词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进入卫生间,alpha反手关上房门,就抱住了比他矮上一头的omega。 鼻尖蹭在颈侧,嗅到了不同于以往很多时候的信息素味道,气味分子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幽怨,向傅天河诉说着几天之前,他的主人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在傅天河昏迷期间,陈词度过了他的发热期。 陈词人生当中第一次使用了白塔提供给他的辅助道具,以产品功能为标准评判,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 只是再怎么说,它也只是一个形状小巧,依靠电力驱动的死物罢了。 陈词的需求得到了满足,却又没有到真正满足。 因为他发现,自己需要的不仅是强烈刺激,还有傅天河的亲吻和拥抱。 这让他有些狼狈。 好在托抑制剂的福,发热期很快就过去了,陈词都不想回忆那几天是什么感觉。 他只庆幸自己在此之前,就给了白塔足够的威慑,要不然那群人真有可能以此为由,洗掉他和傅天河之间的标记。 傅天河反复轻吻着陈词后颈,细腻白皙的皮肤之下,隐藏着omega的腺体,强行压制下去的信息素呼唤着,邀请傅天河更进一步。 做的时候自己能笑得出来吗?陈词抽出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好像会有点奇怪,倒是傅天河经常会在中途眯起眼,心满意足的用头脸和鼻尖蹭他,像只餍足的大狗。 办正事之前,傅天河先洗了个澡,又漱口刷牙,格外虔诚。 昏迷的这段日子九月都有帮他小心地擦拭身体,但傅天河可不想让自己有任何脏污的可能性,这可是九月能够体会到感情之后,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兴许是水温实在太热,洗完之后陈词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竟然晕澡了。 也可能不单单是因为洗澡水太热,温度从傅天河的掌心传来,无比清晰,水珠自发梢滴下,落在洗漱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大理石面的洗漱台是凉的,平整而宽敞,镜子和台面上都留下了陈词的手印,水汽被擦去,镜面仍旧有些模糊。 在傅天河想要用毛巾将镜子擦得更干净之时,陈词按下他的手腕阻止。 陈词知道,这是羞涩。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两人已经亲近过太多次,傅天河仍旧会经常脸红。 那是无法自控的悸动,情感的存在,让陈词体会到了太多失控。 明明是他最熟悉的亲吻,最熟悉的低语,最熟悉的触碰,却让心跳加速,眼神闪躲,偏过头去,又引得alpha低声发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自己后背。 陈词惊异于傅天河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可是个全身被戳成筛子,又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的病人,怎么还能如此生龙活虎呢? 他的指尖碰过alpha的每一处疤痕,深色的疤癞正在结痂,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痂会一点点地缩小,最终逐渐脱落,露出新长出来的皮肤。 也许会和傅天河现今的肤色有些许不同。 被傅天河紧紧抱在怀中,因过量使用抑制剂而隐藏着的不适,终于彻底消退。 陈词轻轻地舒了口气,他被醇厚的琥珀木香包裹着,如同自己也成了澄澈琥珀中封存的标本。 中途,傅天河突然想起了相当重要的事,懊恼地猛的一拍额头:“糟了!我忘记提前吃药了!” 陈词蜷起的手指在alpha肩头按出红痕,傅天河指的是alpha避孕药,事前服用,就能起到绝佳的效果,安全又高效。 但如果是开始之后再想避孕,就只能让承受方去服用了。 “我待会去吃。”陈词望着紧张兮兮的傅天河,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你不希望我怀孕吗?” “啊?” 傅天河反应了两秒钟,九月的发问实在出乎意料,他暂时不确定这是不是一道送命题。 陈词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了,他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情况,很多故事里的主角确定关系后,都会有关于传宗接代的讨论。 “现在不希望。”傅天河回答道,“你才不到十九岁,还没来得及做更多想做的事情,况且我自己也不够成熟,我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无论对你还是对……对孩子,都是不负责。” 说出“孩子”这个词,傅天河多少有点别扭,此前他可从来都没想过相关的问题,一个连现在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思考未来呢? 陈词轻轻嗯了声,“孩子”对他来说也太过遥远,他重获自由才不到一年,而作为他另一半的alpha,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他们心意相通,彼此嵌合。 奇迹般的轻松袭来,让陈词全身都松弛下来,他们曾有过小小的争执,自己更是不近人情的说出过残酷话语,但每一次傅天河的选择都是包容。 傅天河低声道:“你的发热期是自己挨过去的吗?” “嗯。”陈词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好像就没别的选项了。” 傅天河失笑,他明显感觉到九月的话边多了些,好事。 “下一次绝对不会让你自己熬过去了。”傅天河轻吻着陈词手指,语调中带着某种骄傲。“现在看起来,我好像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是啊,傅天河明明伤的那么严重,却还如此生龙活虎,甚至可以称得上生猛。 alpha惊人的体力让他好像永远都不会被耗尽,一如往常。 但陈词却总是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陌生,他被某些奇特的存在由内而外的袭击,整个人变得不像是自己。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1节 他形容不出来的东西,正让他的心和身体都变得柔软,没有任何缘由地想要亲吻傅天河,和他贴得更近一些,却又会在和对方对视之时,呼吸变调。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从前的陈词无法回答傅天河,坚持了几次之后,alpha也没再试图从他口中寻求答案。 然而他的思绪,确实是被傅天河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和笑语牵动。 原来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傅天河也是这种感觉吗?也难怪他会不顾危险,执意和自己共同前往各种危机四伏的地方。 那是一种盲目的热烈,就算明知可能含有剧毒,也仍忍不住靠近。 他终于能够对傅天河坚定地说出“爱”,却又困扰于羞涩带来的难以开口。 感情的存在确实让他软弱了。 陈词正垂眸想着,傅天河突然凑过来,迅速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陈词抬起眼,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傅天河经常会出现比较孩子气的举动,但看到对方眼中明亮的笑意,陈词又觉得他没必要再问得详细。 现在,他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好好体会满腔爱意上。 . 轰轰轰——! 炮火出膛,携带着燃烧的尾焰,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探出水面的巨大触手。 触手疯狂摆动,卷起海水和泡沫,密密麻麻的吸盘中生着无数白色的尖齿,被擦到一下,绝对能掉半层皮。 随着蓝鲸米洛逐渐接近极圈,越来越多的原初生物聚拢而来,疯狂向它发动进攻。 玩家们组成的舰队也不再放松,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愈发猛烈的攻击。 潜艇在水下护卫着米洛,拦住那些试图从它腹部攻击的原初生物。 米洛似乎也察觉到了四面八方的危机,它九公斤重的大脑很好地分析了眼前状况,知晓从温暖海域起就围绕在身边的这些人类,才是真正能够保护它的盟友。 米洛身形逐渐上浮,保持在水面之下二三十米的位置,让玩家们能够将防护圈缩的更小一些。 大王乌贼迅速沉入水底,腕足吸附在驱逐舰的底部,潜艇之中,沙弗莱清楚地看到了它巨大的黑色眼睛。 无神的、不含任何情感的,透过众多潜艇之间的缝隙,紧盯中央正在快速游动的蓝鲸。 大王乌贼虽然体型庞大,但单打独斗起来,绝对不会是蓝鲸的对手。 然而一旦有所争执,米洛需要面对的敌人绝非乌贼一个,它会变成被蚂蚁咬死的大象。 十几枚鱼雷释放,迅速朝的大王乌贼游去,在海中带出一道道水痕,接连的爆炸轰起滔天水柱—— 哗啦声响中,航船不稳摇晃着,但夹板上的玩家没有一人闪躲。 能混到这个份上,谁都是刀头舔血的狠角色,不去亲自动手把那只乌贼宰了就不错了,怎会畏惧区区的浪花和晃动。 海蛇穿行在包围网中,仗着狭长的身形灵敏穿行,但它引以为傲的毒液无法对潜艇起作用,只能伺机而动。 蝠鲼如同舞动的魔鬼,这种素来温顺的生物此时也陷入疯狂,强有力的双鳍似扇动的翅膀,巨力能够击毁船只,将人拍成肉泥,不断在舰艇底部制造坑洼。 电鳗释放出足有800伏的电流,闪击玩家们携带的电子设备,干扰雷达和声呐,在全球主要淡水区域消失后,这种淡水鱼类进化出了在海水中生活的能力。 石首鱼发出光芒,为其他拥有视觉的原初生物提供视野;玫瑰毒鮋浑身肉瘤和皮瓣,伪装成环境颜色,等待靠近蓝鲸之后,将毒素注入其中。 众多玩家手握最先进的武器,根本不带怕的,将鲸鱼米洛牢牢保护。 只有一两只零散的小型原初生物能够从缝隙中穿过,这些小家伙完全无法对米洛造成影响。 鲸鱼游动中一甩尾,带动的水波就将它们拨到侧边,下腹处附着的钢铁结构上更是有许多密密麻麻排列的小型气孔,喷出的水流冲击力十足,既是喷气加速器,也是驱赶其他生物的利器。 整段旅程中,温度从最开始的近三十度,降到如今的零上几度,夜以继日地航行后,米洛已经接近了极圈,再过上数个小时,就能触及到地区封锁的边缘。 胜利近在眼前,每个玩家都拿出看家本领,兴奋异常,时隔五年,他们终于又能够踏足那片白皑冰原了吗! 米洛向上浮起,进行今天的第七次换气,极速前行也让它对氧气的需求增大,每过90分钟小时都得浮上来一次。 它喷出的水柱四散,然而这一次,没人再有看彩虹地闲心思。 不知何时,银鱼出现在附近的海域当中。 最开始只是一只,等到引起玩家们注意,就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它们每一条都只有手指粗细,相当不起眼的模样,连机械化都很少,随便一脚都能踩死好几只。 陈念在看到这群银亮生物的瞬间,瞳孔猛缩。 曾经沙弗莱和白给樱桃都死在这群生物的口中,他们从飞机上坠落进海面,被活生生咬死,无数细小银鱼当着陈念的面,组成庞大的机械生物,又将陈念吞食。 “不好!”陈念立刻在公会群里通知大家,“是海皇盖尔!” 不少玩家也都认出来了,有论坛存在,电幻神国里基本上不存在什么秘密,特别是海皇的相关消息,每个玩家都记得滚瓜烂熟。 整个大版本中,阿法纳西的众人思考了很久,论坛上玩家们也分别开帖讨论,但谁都没能得出应对海皇盖尔的好办法。 盖尔能将自身分为数不清的细小银鱼,就算他们杀死或捕捞一些,其余的部分仍能不断分裂,组成海王的本体,这也让盖尔成为了近乎永生不死的存在。 除非他们能够阻隔海水,否则盖尔总能抓住靠近米洛的机会。 五年前任务失败于近万只大型原初生物发动的联手袭击,而现在,由玩家组成的军团占据正片海域,成功阻挡了所有大型原初生物,却要面对重返东欧版本里新出现的海皇。 “尽量拖延时间。”沙弗莱立刻作出指挥,他盯着地图上的红点,近了,已经很近了,只要能再坚持上几个小时,米诺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银鱼们将灵巧型发挥到了极致,细尾一甩,轻而易举地闪过炮火,开始啃舰艇。 金属零件被它们当做自身繁衍的养料,成群结队地跃上小船,啃噬能咬动的一切。 深蓝的海面染上血色,混乱之中,上百只大型原初生物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海参爬上一艘驱逐舰,将舰艇从头吞下,同样也常常这群喜爱把自己当做补品的人类,是什么味道。 每分每秒都有玩家死去。 陈念站在甲板上,剧烈的波动让他不得不紧抓栏杆,稳住身形,他盯着海浪中不断翻腾的银鱼,密集到简直令人作呕,绞尽脑汁的思索有没有什么能够应对的方法。 以歌声来进行电子干扰,迷惑心智的海皇希拉,弱点也是声波。 那么盖尔呢? 它总不能是无法战胜的存在吧? 第185章 陈念眼睁睁看着一条银鱼,在翻涌的浪花中分裂,成为了两只更小的存在,然后没入海面,寻找食物或者金属碎屑,供身体生长。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月之前上过的生物课,细胞能够有丝分裂,但分裂并非无限制持续下去的。 研究表明,这是因为染色体上存在着一种名为端粒的结构,端粒会随着细胞分裂不断缩短,短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无法再进行分裂。 而癌细胞的端粒出现异常,所以才能够无限增值。 盖尔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情况? 不说别的,它进行繁衍总得需要原料吧,肉身通过进食获取养分,机械部分则要吸收金属零件。 他们没办法阻止银鱼觅食,毕竟海洋中漂浮着大量肉眼无法看见的浮游动植物和藻类,随便一张嘴就能吃到东西。 但也许他们可以阻挡银鱼获取机械呢?如果成功,它们就只能是普普通通的小鱼了。 陈念立刻把自己的想法整理,发到了公会频道。 【公会】白给樱桃[lv.200]:我好像也在一个帖子里看到过类似的想法?但那个楼主被怼得老惨,说什么把一片海域里所有的金属都给清除完全不现实,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公会】悲伤柠檬[lv.200]:这个帖子?[链接] 【公会】mono[lv.156]:实施起来可能确实有点麻烦. 【公会】mono[lv.156]: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正好现在基本上所有玩家都在,说不定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完成。 【公会】崩撤卖溜[lv.200]:就算我们把海洋中的金属都清除,船只潜艇,兵器炮弹也会成为它们的来源。况且我们还必须使用不会干扰到米洛的方法,别忘了它也是一只原初生物。 也是啊。陈念皱起眉头,犯了难,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这个点子很不错呢。 看来办法没这么好想,就算想到了,实施起来也有着千万种困难,成功应对海皇希拉的那次,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走了狗屎运。 【公会】崩撤卖溜[lv.200]: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就在陈念叹息之际,这条消息突然出现在了聊天频道中。 陈念精神一振。 【公会】mono[lv.156]:怎么试? 【公会】崩撤卖溜[lv.200]:先干用酸吧。 说起清除金属,大部分人的第一想法便是利用磁性。 然而仅有铁镍类的黑色金属具有较强磁性,人类用于建造的金属大多是合金,原初生物从城市的遗迹上获取机械部分,自然也以合金句多。 依靠磁场来吸引金属部件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行的。 那么就使用化学方法。 严格来说,所有金属都能和酸进行反应,只是根据活动性,需要的条件有所不同。 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向原初生物最多的地方喷射强酸。 航船和米洛会很快游离充满酸液的海域,其他原初生物虽然也会闪躲,但总有中招的。 马上就要靠近封锁区域的边缘了,他们必须尽快行动,如果大家还是无法进入封锁区域,那米洛就只能孤身一鱼地进入北冰洋,绝对会被蜂拥上来的原初生物撕成碎片! 沙弗莱以阿法纳西副会长的名义,将初步计划发布在论坛和世界频道中,他直接用了氪金小喇叭,消息漂浮在最显眼的上方,只要没瞎,都能看到。 【世界】啾可[安莱茵]:……这也太离谱了吧。 【世界】新世纪考神[弃神者]:咱就是说,想这个办法的人有没有想过,酸倒进海里会被迅速稀释? 【世界】求你别吃了[怂怂幼儿园]:酸遇水不是会放热吗?水煮鱼? 【世界】hegdfiweu[弃神者]:船就算开的再快,也会被波及到吧,万一影响鲸鱼了怎么办? 不少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过疯狂,尤其是弃神者公会,带领着反对的声音,驳斥沙弗莱。 在他们看来,根本没必要想办法试图将海皇盖尔消灭。 大家在论坛上群策群力了将近两个月,都没能有好主意,你现在突然一拍脑袋决定用酸,谁知道会不会引起其他后果?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2节 又不是所有舰艇都像阿法纳西的一样,花大手笔覆盖了防酸涂层。 沙弗莱懒得和他们吵,他没那个功夫,除了自己和陈念,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能够解开对格陵兰冰雪高原的封锁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动用所有手段拼命抓住。 沙弗莱在公会里的声望很高,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会长。 不过也没差,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白给樱桃都会支持他,人生在世,总得有那么几个会支持你所有疯狂决定的损友。 所以纵然心存疑惑,大家还是按照沙弗莱的指挥,从商场里购置强酸,按照比例配置成王水,顺便还在里面加了点有毒的物质。 这下就能从肉身和机械两个方面,彻底瓦解原初生物。 大量掺杂了剧毒的强酸喷入海中,伴随着刺啦声响,整个海面都沸腾起来,刺鼻的气味腾起,更是有酸雾成团。 众人小心根据海水的流向调整,尽力不去波及正在中央行进的蓝鲸米洛。 弃神者的人见他们已经开始行动,气得大骂阿法纳西简直就是群疯子。 在阿法纳西的成群舰艇之后,不少来自小公会或个人玩家的载具被酸液侵蚀,迅速地变形解体,玩家们只能想办法逃离,咒骂作出决定的崩撤卖溜。 但很快他们就骂不出来了。 原本在水面附近啃食着船只的银鱼迅速闪躲,潜入更深的海域,但仍有许多在高温和酸液之中扭曲着变形,最终溶解。 短时间内的巨大折损让盖尔察觉到了危机,银鱼汇聚在一起,肉球般旋转着,由内而外地开始一节节拼接,在十几秒内便拼装组成了庞大的银白生物! 合为本体让盖尔大幅度减少了酸液和体表的接触面积,它在水下转动一圈,尾部无数银鱼摇摆,骤然冲破海面,朝着舰队猛冲而来! 轰隆! 驱逐舰被它撞上尾部,巨力之下数千吨重的舰艇直接向前冲出去一截! 哗啦声中,饱含酸液的海水飞溅,兜头淋下,玩家们惊慌失措地喝药消除负面效果,船只也在迅速溶解。 盖尔的头压在驱逐舰的尾部,空洞的半透明眼睛紧盯着所有人,银鱼从中蹦跳出来。 刺耳的警报声直冲天际,周围的玩家们操纵各种武器向着盖尔射击,子弹和炮弹打在金属上,发出噼啪声响,泥牛入海,掀不起丁点风浪。 “闪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强酸炸弹命中盖尔背部,酸液四散飚飞,金属发出刺啦声响,滚热的气体冒出,空中迸发出一片片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异色烟雾。 盖尔发出一声低鸣,发音的震动连带着整艘船都在颤抖。 它一口咬碎驱逐舰的后半部,重新沉入海面,用更深的干净海水洗去强酸。 “要到了!” 惊喜喊声中,陈念回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海域屹立着数座巍峨冰山,凹凸不平的冰体高达百米,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绚烂,宛如汉白玉雕琢的海上仙宫。 护送舰队的体量庞大,铺满上千海里的整片海域,如果需要大角度转向,很容易发生相互碰撞。 米洛似乎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直接潜入百米处,就要冲出舰艇们的保护圈。 陈念所在的驱逐舰在舰队的内环,侧方还有其他大小舰艇,闪躲的空间有限。 舰长尽力移动,却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驱逐舰离冰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给樱桃冲到陈念身边,他望着前方蓝白色的庞然大物,按着两米多高的陈念肩膀,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you jump, i jump!” 驱逐舰和冰山相撞的前一刻,陈念和白给樱桃一同跳入水,北冰洋的海水冰冷刺骨,无数细小冰块漂浮。 陈念整个人没入水中,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了,整个世界都变慢,他耳边只有咕噜噜的声响,似乎有谁在吐泡泡。 然后他骤然浮上水面,那些轰鸣的炮声和撞击声,再度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念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舰艇和冰山摩擦,发出胆战心惊的声响,低温之下发脆的钢铁是比不过坚硬冰山的,驱逐舰倾斜着,似要歪倒。 白给樱桃从他旁边冒出来,两人共同奋勇游向不远处的另一艘舰艇。 原初生物趁乱发动攻击,一时间场面混乱得堪称热闹, 陈念顾不得关注公会和玩家们正在遭受怎样的损失,任务面板上显示米洛已经摆脱所有人,以绝对灵巧的姿态穿过了冰山区域。 “快,我们追上去!”陈念喊道。 他直接召唤出载具,一艘快艇出现在海面上,踩着白给樱桃的脑袋爬了上去,用实际行动演绎什么叫做“you jump , i climb。 游戏里的陈念体重惊人,白给樱桃发出一声惨叫,再度沉入水面,过了几秒才重新浮上来。 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快艇,也顾不得去找陈念麻烦,立刻抄起武器,击退试图啃咬快艇的原初生物。 陈念驾驶快艇,抽空和沙弗莱取得联系。 沙弗莱所在的潜艇正紧跟在米洛身后,已经有数不清的原初生物从海底浮上,趁乱袭击,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拿蓝鲸怎么样。 很快他们就要到达任务结束的指定地点了。 陈念将汽艇提升至最快速度,这方海域的平静被彻底打破,盖尔疯狂撕咬着舰艇,吞噬金属获得自身的补充。 从它发狂的表现来看,使用强酸进行溶解确实有用,只是不太适合现在这种情况实施。 “看前面!”白给樱桃喊道。 陈念紧盯着前方,将方向盘打满,险而又险地和一块浮冰擦肩而过,穿过冰山遍布的区域,他隐约看到了大片冰原的存在,前面就是封锁区域。 一道透明的空气墙立在面前,也许是为了防止玩家误撞,随着距离的靠近,空气墙逐渐显现出一些颜色,呈现出网格状,提醒着众多玩家,后方是禁止踏足区域。 而米洛已然进入到封锁区域,原初生物们也不加阻拦地继续跟随。 白给樱桃:“怎么办?!” “直接冲过去!”陈念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他紧盯着那道空气墙,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十米! 下一瞬间,眼前骤然一黑的相撞情况并未出现。 快艇径直穿过了空气墙,驰骋在北冰洋的海域之上。 “草!竟然过来了!” 白给樱桃不住发出一声欢呼,陈念和他一起回头,就看到半透明的墙被甩在身后,迅速远去,随着距离的增大,颜色消退再度不可见。 竟然这么容易就穿过来了吗? 陈念突然有种不真实感,甚至都怀疑一直以来立在玩家面前的这道空气墙是不是某种假象,如果大家想要硬闯,其实还是可以进来的。 【私聊】崩撤卖溜[lv.200]:我已经进入到封锁区域了,你呢? 【私聊】mono[lv.156]:我跟和白给樱桃也到了。 陈念查看面板,代表着米诺的蓝色圆点已经和目的地的红圈重合,预示着此次的护送任务顺利完成。 但陈念觉得,从某种意义上任务可能还并未结束,因为米洛仍在被众多原初生物包围。 陈念打开背包,就要使用道具补充降到一半的血条,突然发现包裹里那颗牙齿不见了。 陈念:“老大,你看看你的牙还有吗?” 白给樱桃立刻摸向自己的嘴:“有啊。” 陈念:“……我是说那个道具。” “哦哦。”白给樱桃进入背包查看,“没了,是穿过空气墙的时候消失的吗?” 陈念:“应该是,原来是用作这个的。” 更多玩家跟随着他们穿过禁封区域的空气墙,无一例外,他们身上的牙齿道具都随之消失,这颗牙齿是他们能够进入空气墙的通行证。 时隔五年,终于踏足了被封锁已久的区域,玩家们振臂高呼,每个人都沉浸在狂喜之中。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点小波折,但总的来说主线任务竟然出奇顺利地完成了,格林兰冰雪高原就此解封! 但盖尔的出现,让所有的庆祝都戛然而止。 海皇紧追着舰队施展疯狂报复,它重新散成一只又一只银鱼,方才从舰艇上获取的金属已经足够再进行大范围的分裂,手指粗细的小鱼乘着激荡的海浪,跳上甲板,携带迷幻剂或生物毒素,对玩家们进行着疯狂的自杀式攻击。 转眼就有上百位玩家死于非命,菜格欧一炮轰死十几只团聚在一起的银鱼,拼命往嘴里灌着能量饮料,试图挽救自己不断下降的生命条。 会长和副会长都作为先锋冲在最前,他必须得带领公会的其他伙计顺利登陆才行! 菜格欧专注着指挥,同时注意着公会频道里大家发送的信息,突然看到了一条。 【公会】银色闪电[lv.200]:tmd,我怎么进不去了? 银色闪电在三分钟之前,不慎死于巨型安康鱼之口,复活之后立刻想要传送到队友身边,无论如何尝试,都只有失败。 他又尝试着传送至其它地区,没问题啊? 【公会】银色闪电[lv.200]:什么东西啊?死过一次竟然就不能再进去了?这也太坑爹了吧,我这才刚进去! 【公会】茅山咸鱼[lv.200]:我也进不去了,操!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拼命了。 【公会】碳基废物[lv.200]:是不是因为我们包里的那个牙齿用掉。 【公会】再氪金剁手[lv.200]:肯定是啊,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有一次进去的机会。 警钟敲响,幸存玩家骤然意识到,他们正面对着“一条命”的现状。 就像现实之中,只要死了,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电幻神国此前也不是没出过限制生命数的任务,但在毫不通知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谁能想到那颗牙齿是供他们穿过空气墙,还只能使用一次的关键道具啊! 米洛往更深的地方去了,沙弗莱播报着蓝鲸的动向。 【私聊】崩撤卖溜[lv.200]:我正在跟着它,它被咬伤了,目前来看还不是特别严重。 【私聊】崩撤卖溜[lv.200]:它钻到了冰盖下面。 【私聊】mono[lv.156]:啊,那我们要怎么跟上去?几百米处就是冰原了,总不能鲸鱼在下面,咱在冰盖上开车吧,速度肯定不够。 【私聊】崩撤卖溜[lv.200]:换潜艇吧。 陈念立刻召唤潜艇,他和白底樱桃跳进去,跟随沙弗莱留下的线路迅速追赶。 冰盖之下的情况,超出所有人预料。 沙弗莱眼睁睁看着体型庞大的蓝鲸钻进一处洞口之中,那足有百米宽的洞口宛如地球的血管,在大陆架内蜿蜒,形成迷宫。 冥冥之中之中似有某种存在指引着米洛,让蓝鲸毫不迟疑地选择岔路分支,不断向前。 进入洞穴之后,原初生物率先等候在米洛前方,进行堵截的情况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了从后方追逐而来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3节 也就是说,这方洞穴安全而隐蔽,它最终通往的地方,并没有原初生物生活。 陈念在三十分钟后成功和沙弗莱会合。 地下洞穴大得超乎所有人想象,几乎要把整个大陆架都掏空,没人知道米洛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地图上显示,他们正不断向着格陵兰冰雪高原的中央靠近。 现实当中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存在?陈念想到了突然从冰盖中窜出来,袭击了傅天河的海豹。 很有可能,只是这样的巨型工程,到底是谁完成的呢? . 陈词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年双眼朦胧,水光让琥珀色的眸更为透彻,他被alpha弄湿的嘴唇微张,颊边泛着绯色,一路顺着脖颈,向下蔓延。 他神情中带着些微恍惚,甚至偶尔还会失神,眉头难受般蹙在一起,又颤抖地舒展开来。 一如他按在盥洗台边沿,不断用力蜷起,又猛地放松的手指。 陌生得让陈词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是自己。 陈词从未看到过这样的自己。 每天从白塔中醒来,他去洗漱,镜子里同他对视的那双眼睛,永远是空洞、麻木、且无情的。 他的不甘,痛苦和无趣,被压抑灵魂最深处,在失去颜色的苍白世界飘荡。 艾格妮丝夸赞他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陈词从来都不会当真,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副只有皮囊的空壳。 如果有朝一日被打碎,就会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傅天河的手轻轻碰上陈词面颊,几根手指将少年的下巴抬起。 陈词看到了更多,他看到alpha亲吻着他的侧颈,然后移动到唇边,那里仍旧没有出现他想要的笑容。 笑,是一件有点困难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好像都已经没关系了。 琥珀木香一如既往的醇厚,从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中,完全嗅不到傅天河经受的苦难和伤痛。 他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小心翼翼地藏起其它,包括最深的自卑。 空洞的右眼很快就会被填满,换上新的义眼,开颅手术中剃掉的头发也已经长出了新茬。 至于什么憔悴什么邋遢,alpha在医院的这些日子被照顾的非常好,就更没有了。 陈词不知道还能为傅天河做什么,相较于alpha长久以来对他的付出和陪伴,无论他再如何想要给予对等的付出,在傅天河亲手挖眼的行径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傅天河爱他,比他爱傅天河要更深一些。 晚香玉被浇灌,因过量抑制剂和疏于照顾而萎靡的花重新悄然绽放,摇曳着凝出花蜜,获得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在琥珀中永存。 第186章 众多潜艇在陈念和白给樱桃后方,按照沙弗莱划定的路线,跟随着蓝鲸米洛前行。 世界频道和游戏论坛都已经炸锅了,此前玩家们从不知道,原来在格陵兰冰雪高原的下方,还隐藏着如此复杂宏伟的迷宫。 洞穴凹凸,蜿蜒曲折,像极了自然产生的,却又处处充斥着人为制造的痕迹,没有人知晓它最终将通往何方。 陈念发现周围的海水逐渐染上某种浅红,米洛还是受了伤。 由于洞穴空间的限制,玩家们没办法在不波及到蓝鲸的情况下,攻击其他原初生物,米洛只能依靠自己。 还好他们阻止鲸落的主线已经完成了。 就在陈念以为前行会一直持续下去之时,洞穴呈现出了斜向上的趋势。 引路的沙弗莱加快速度,而周围的血色也愈发浓郁。 沙弗莱紧盯着前方三十米处的蓝鲸,它不断向上,向上,如同迎合着某种呼唤,被咬伤的疼痛丝毫没有影响到游动的速度。 终于,它冒出水面! 那笨重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以绝对优美的姿态翻身,旋转三百六十度,似在云间畅游—— 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冰面上。 蓝鲸坠地的轰然声响中,潜艇浮出海面。 在惯性的作用下,米洛沿着光滑的冰面,向前滑出二十多米,在冰盖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宽阔水痕。 它搁浅了。 沙弗莱一凛,迅速打开潜水艇的盖子,他跳上冰盖的边沿,被凌冽的寒风吹得眯起双眼。 只见周围一片白皑,俨然已经身处于冰雪高原的中央。 越过米洛那不断动弹的庞大身躯,沙弗莱看到前方屹立的巍峨高塔,它那么高大,笔直得直冲天际,如创世记中通往天堂的巴别塔。 那是月光。 米洛挣扎着,它是哺乳动物不假,有能够在空气中呼吸的肺,但仍然无法在陆地上生活。 因为在失去水的浮力之后,它巨大的体重会不断压迫骨骼和内脏,断裂破碎,最终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不好!沙弗莱回过神,立刻将这一消息告知公会里的大家。 要怎么把米洛重新弄回海里去? 然而米洛似乎毫无察觉,自己已然步入死地。 它身后是冰洞,只要努力向后,就有退回去的机会。 但蓝鲸拼命拨动着鳍,试图向前挪动身体,似乎想要去到那不远前方的宏伟信标。 它想到信标上去? 沙弗莱皱起眉头,然而主线任务一栏中显示“阻止鲸落”已完成,下一条任务却罕见地并未发布。 世界地图上的封锁区域仍旧是灰色的,沙弗莱进行精准定位,却不显示这里是曾经的信标月光。 那些追逐着米洛的原初生物,也接连不断地从洞口跃出,一只接着一只的在冰原上搁浅,身体挣扎着拍打冰盖,发出啪嗒啪嗒的湿润声响。 陈念和白给樱桃乘坐的潜艇也追了上来,他们踏上冰原,将潜艇收起,省的会干扰后面的大部队登陆。 “它竟然直接把我们带到月光这里了?现在要怎么办?”陈念问沙弗莱。 陈念看向仍试图在冰盖上挪动的米洛:“我们是要帮它回到水里,还是把它向前推推?” 回到水中,米洛就能活下来。 推动它去往月光,一旦离水太久,蓝鲸极可能会把自己压死。 是要命,还是追求目标? 是个很难做出抉择的问题。 白给樱桃:“它想去月光做什么?” “不知道诶。” 陈念走到米洛身前,鲸鱼身上有许多原处生物留下的伤口,甚至还有不少鱼蟹正死死咬在它的皮肤,不肯松口。 鲜血染红了身体和下方的冰层。 陈念立刻拿出武器,把他看到的这些原初生物弄死,让米洛免遭更多痛苦。 他将手按在鲸鱼身上,掌心之下,是光滑皮肤和冰冷机械,每一只原初生物的存在都可以称得上艺术,生物体和金属竟然能够如此完美的结合,迸发出更为强大的潜能。 “你想到哪里去呢?”陈念轻声问道。 如同听懂了陈念的话语,鲸鱼发出一声沉闷的鸣叫,那是海洋亘古不灭的孤寂吟唱。 它一边低鸣着,一边不断滑动双鳍,继续向前挪动庞大的身躯。 “我知道了,你想去信标。”陈念道,“我们会帮你。” 米洛的叫声奇迹般停止了,宛如陈念的承诺让它安心。 越来越多的玩家从洞穴的出口登陆,他们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将潜水载具收回,服用抗寒道具。 菜格欧来到他们身边,四人盯着眼前的蓝鲸,无语凝噎。 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米洛就会因为脱水或重压死掉。 虽然阻止鲸落的主线已经完成,鲸鱼的死活已经不会再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它如此执拗地想要去到信标,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说不定能够开启隐藏支线之类的,特别是现在下一个主线任务还没有发布. 最好还是小心行事,尽量不去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白给樱桃摸着下巴,瞅着庞大的鲸鱼,犯了难: “那么现在问题又来了,我们到底要怎么移动这个大家伙?” . 陈词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前,对着液晶显示屏检查衣领,确定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好,遮住了脖子上的所有痕迹,才走进别墅区。 他敲响班尼特家的门,再度见到了这位义眼制作大师。 “今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班尼特一直都有从陈词口中,听他说傅天河的情况,等alpha情况稳定,陈词就会张罗着给他做眼台植入手术,再定制配套的义眼片。 陈词:“嗯,我还没给他说。” 班尼特笑而不语,十几天的相处,早让他知晓这位陈家少爷是冷言寡语的性子,难得会有这种类似于要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小心思。 陈词最后处理了一些细节,便将自己花了半个月时间,制作的眼台打包带走。 他同时还做了好几张义眼片练手,等眼台移植完毕,得到傅天河眼皮和眼台之间的具体尺寸,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好。 这一次,陈词没在班尼特的住处多待,重新赶回医院。 傅天河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不知道陈词做什么去了。 孤身一人多少有些无聊,比起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电视节目上,他更想多和少年温存。 好在陈词很快就回来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4节 傅天河精神一振,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调为静音,他眼巴巴盯着陈词,当然也注意到了少年带来的盒子。 陈词将盒子放在傅天河腿上,道:“打开看看。” “是什么?”虽然满心好奇,傅天河却没有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 陈词:“给你的。” “噢——”傅天河故意拉长音声调,“给我的什么?” 陈词顿了几秒,终于在alpha的耐心引导之下,说出了傅天河期待的词:“礼物。” 傅天河这才心满意足,盒子并不大,傅天河把它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里面应该垫了东西,发不出叮铃咣啷的声响。 等到把胃口全都吊足了,傅天河才开始拆盒子,他尽量忍住心中的急不可耐,将速度放慢,好让获取快乐的过程更长久一些。 包装盒中,是一个类似首饰盒的东西,傅天河看到,愣了一下。 等等,首饰盒! 九月不会给他买戒指之类的东西吧! 要送的话也应该是他送给九月才对! 可他一直待在医院里,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办! 傅天河突然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他抬眸看了眼陈词的脸色,少年表情平常,只是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确切想法。 傅天河深吸口气,他做好了万一收到戒指的心理准备和方法预案,虔诚地打开盒子。 陷在深色丝绒布里的,是一个白色的物件,显而易见,和戒指一点边都不搭。 傅天河却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什么。 然后陷入了收到戒指更为强烈的惊喜当中。 那是一座义眼台。 自从失去右眼,傅天河就经常关注义眼相关的种种,他知道当今最好的义眼制作师是约翰·班尼特,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植入眼台,再佩戴义眼片。 他使用的假眼球早就被淘汰,也不知道是母亲从哪个地方弄来的。 傅天河将眼台从柔软的绒布中取出来,是按照他眼眶打造的形状,材料相当细腻,轻盈得简直像不存在。 傅天河惊喜道:“是专门给我定做的吗?” “不。”陈词垂下眼,视线定格在傅天河的唇上,alpha眼中迸发的欣喜和期待,让他不自觉呼吸过速,“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傅天河愣住了。 这是傅天河从未想过的可能。 九月亲自为他制作了义眼? “嗯。”陈词顿了顿,解释道,“班尼特就生活在辰砂顶层,你昏迷期间,我跟着他学习了几天,是按照我印象中的尺寸制作的,待会儿试一下合不合适,如果可以,就做手术放进去。” 这竟然是九月亲手做的! 傅天河捧着眼台,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眼台的做工相当细致,安在自己眼眶里会是什么效果?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抓过陈词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少年的双手白皙细腻,傅天河轻轻摩挲着陈词指腹,敏锐的发现在他右手中指的侧边,有些微鼓起来的茧。 大概是手持工具留下的。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伤口。傅天河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也是,九月又不是笨手笨脚的人,做事总是相当仔细,哪会这么容易受伤呢? “下面还有。”陈词提醒他。 傅天河赶忙重新看向盒子,他将上面一层取下来,盒子深处果真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义眼片。 赤色的虹膜相当抓人,如同真正有鲜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流淌。 傅天河捏着义眼片,前后左右地稍微倾斜,观察着其中液体的流淌,猩红的流淌赤瞳,就像是…… “里面是什么?”他问陈词。 “我的血。”陈词给出回答。 果然。 那鲜艳的红傅天河实在太过熟悉,废弃工厂里,九月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在他的眼眶和口唇中,他品尝到腥甜温热的味道,带着晚香玉的信息素在全身蔓延。 用来拯救全世界的,无比珍贵的血液。 陈词:“还不知道你之后的情况会怎么样,所以我想着把血弄到里面,说不定能起到抑制的作用。” 傅天河将义眼片放在自己右眼框的位置,想象带上之后的样子,他会有一颗血色瞳眸。 虹膜中除了九月的血,显然还加入了荧光粉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相当酷炫。 “谢谢,我很喜欢。” 傅天河摩挲着义眼片的光滑触感,他失去了母亲给他的眼睛,却到了心爱之人亲手制作的礼物。 “你喜欢就好。” 陈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傅天河不可能不喜欢,但看到对方惊喜雀跃的样子,他还是感觉胸中仿佛有某个东西放下了。 好奇怪,明明心脏就是一团强劲的肌肉,为什么总是会冒出各种莫名其妙的特殊感觉呢? 究竟是心脏上的神经发出信号,还是大脑传递出来的错觉? 陈词正思索着,突然发现傅天河在紧紧盯着他。 然后他就听见了alpha欣喜的声音:“九月你笑了!” ……他笑了? 陈词立刻抬起手,指尖碰上自己的唇角。 确实摸到了轻微扬起的弧度。 陈词随即用力按了一下,好奇怪,他没办法想象出自己笑是什么样子。 各式各样的笑容放在陈念身上,都是那么自然,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古怪。 “哎!”傅天河赶紧伸手抓住陈词的手腕,把少年试图将唇角压下去的手指移开。 他也更加确定了,这个连陈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是少年真正发自内心的。 “明明笑得很好看,干嘛要收回去?” 傅天河仔细端详着,胸中腾起想要亲吻那上扬唇角的强烈冲动,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素来面无表情的少年,在他面前露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微笑。 他让他第一次落泪,也让他第一次展露笑意。 “以后就要大大方方地笑出来,表现自己的情绪,其实不是什么会害羞的事。” 傅天河轻啄着omega柔软的唇瓣,他指尖揉捏陈词后颈,安抚着些许紧张的少年。 “因为看到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所以才笑了出来,这是比任何话都好用、都直接的表达。” 是这样吗?陈词眨眨眼,浑身上下都因为傅天河的话缓慢放松。 手头没有镜子,他就稍微抬起手,调整终端的角度,从漆黑的液晶显示屏上,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屏幕边缘的轻微弧度让映像有些变形,但也能够看出他确实是在笑,唇角扬起非常轻微的弧度,眉眼舒展。 和陈念很像,却少了弟弟的神采飞扬,更加安静,也更加沉稳。 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奇怪。 陈词放下了心。 他放下手,重新环在傅天河宽阔的后背,接受alpha喜悦的亲昵。 . “一、二、加油!一、二、加油!” 口号响彻整个冰原,和发动机的轰鸣以及履带抓地的摩擦声,彻底扰乱这片无人之境五年来的寂静。 简单商议之后,众人达成了将米洛送去月光的一致想法,就开始了绞尽脑汁地实施。 他们仔细勘测过地形,除却让他们从洞穴迷宫浮上来的冰洞之外,冰雪之下的其余地方,都是坚硬的冻土,根本没法使用破冰船。 玩家们就只能使用各种车辆拉拽,钢索固定在米洛背部的机械外壳上,每一根都绷得笔直,承载着上百吨的力量。 更是有发展了机械师或工程师职业的玩家,着手改造它同样覆盖金属的鳍,增加米洛自行在冰上移动的能力。 大片冰面被米洛的鲜血染红,但它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执拗地想要前行。 似乎也知道身边的众多玩家是想要帮它实现愿望,米洛并不挣扎,任凭一根根钢索挂在身上,牵引着它庞大的身躯。 数百辆高马力的极地雪车固定在钢索的另一头,轰然发动。 轮胎上的钢钉扎入冰面,发出呲啦的迸裂声,碎冰飞溅,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缓慢前行。 拼装好的水泵从冰洞中抽取海水,喷在米洛身体和身下,帮助它保持体表湿润,减少和冰面之间的摩擦。 同样,也需要保证水不会再被冻上,让鲸鱼化作一尊冰雕,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白给樱桃驾驶极地雪车去了,沙弗莱来到陈念身边,道:“菜格欧组织了第一批人,去月光内部探索了。” 陈念:“嗯。” 已经到达冰原的数万名玩家分头行动,大部分帮助米洛移动,其他人探索封存已久的区域,当然少不了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月光。 陈念其实也挺想过去的,但他和沙弗莱在游戏里待了太长时间,系统都三番两次地提醒,让他们下线去休息。 长时间坐在电脑屏幕面前,人都会疲惫,更别说佩戴神经适配器了。 “我去找我父亲一趟,这段时间把所有的公务都推掉,让他帮我处理。”沙弗莱道,“先处理好月光的事再说。” 陈念:“好,那我也下线,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两人在公会频道里说了声,照这个进度下去,得再过上十几个小时才能将米洛拖到月光跟前。 正好十块钱三个上线了,她一直在上课,没能参与先前的护送活动,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就把管理的职责全权交给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5节 陈念退出登录,他摘下神经适配器,玩得确实有点太久了,眼前不住发昏。 沙弗莱的手抬起,然后落下,搭在陈念的肚子上。 alpha隔着薄薄的衣料,用手指勾勒少年小腹处的纹身。 正常情况下半透明的纹身是什么形状,始于哪里,又在哪里结束,全都被沙弗莱探索得一清二楚。 只需俯下身用舌尖勾勒,到达尾声时,就能够品尝到晚香玉的花汁。 陈念撑身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吨吨喝了好几大口水,将杯子递给沙弗莱。 他伸了个懒腰,白皙的腰间从睡衣下摆露出,肉肉的,都怪在医院的那几周,陈念被各种珍馐美食养得长胖了不少,不过他也从来没追求过什么纤瘦骨感就是了。 陈念可太了解alpha了,对于那些只会嘴上逞能的人来说,瘦了是排骨精,胖了就是坦克,畸形审美发展出一群指点江山挑三拣四的奇葩。 只有真正谈过的,才知道有肉感是多么一件好事。 他揉揉有点发涩的双眼:“你说,游戏里的月光会和现实当中的一样吗?” “应该会不太一样吧,电幻神国里面的信标都是作为新手村的地方,况且月光被封锁了五年,一直都没再有人进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少年细腻柔软的肌肤让沙弗莱心不在焉:“米洛冒着死掉的风险都想到里面去,其实也挺有问题的,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它吗?” “等等看菜格欧探索结果吧。”陈念靠在床头,发消息给菜格欧,让他有空的时候分享一下月光内部的情况。 随后陈念侧头看向还在躺着的沙弗莱,眼含笑意:“怎么,不是要去找你父亲吗?” 沙弗莱正将脸埋在陈念小腹,又过了几秒钟,才爬起来:“这就去。” alpha站在床边换衣服,陈念抬起脚,准确无误地踩住,布料光滑柔软,是夏天的轻薄,迅速传递出彼此的温度。 沙弗莱向后一步,躲开了,他必须得躲,不然待会儿去见父亲就太尴尬了。 兴许他需要用眼神表明“等晚上再来收拾你”的意思,但沙弗莱知道,真到了晚上,是谁修理谁还不一定呢。 “快去吧,早点回来。”陈念也从床上起来。 仰头给了沙弗莱一个吻当做告别,他光脚踩在地毯上,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风中带着几丝湿润的凉爽,海洋性气候让辰砂的夏季来的比较晚,最暖月有时候都能延至九月份,云雾氤氲着,水汽浓重,似乎又要下雨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见阳光的阴雨天气会让心情变得沉闷,但陈念非常喜欢下雨,反倒是觉得阴暗潮湿的空气,给他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第187章 陈念看了眼社交软件,暂时还没人发消息,他就拿出触控笔,继续完成手头的画。 长达半月的昏迷当中,傅天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陈词将梦境的内容记录了下来,发送给他,问能不能稍微画一下。 粉红色的湖泊和丛林般的巨大晶体丛,其实都不是很难搞,难点在于傅天河在湖中央见到的那个女人。 梦醒之后,傅天河完全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她非常漂亮,眉心中央有一道银色的竖线。 全世界漂亮的人多得是,清纯的,妩媚的,出尘的,可爱的,火辣的……陈念并不清楚傅天河见到的是哪种类型。 陈念尝试着动笔,却发现好像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没办法准确想象出来,却又在绘画过程中,一笔一画勾勒出她的模样。 初次起稿,等陈念回过神来,发现他竟然一口气画了将近九个小时,弯曲的手指都因长时间握笔而僵硬,要伸不开了。 画布中的女人面部逐渐清晰,她温和沉静,如同一轮卧在静水中的月亮。 陈念完全不认识她。 他只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奇怪,茫然之中,去请教了经验更为丰富的桂芷棋。 桂芷棋说,他这是进入了叫做“心流”的状态。 全副心神灌注在了绘画上,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由此诞生的作品极可能是超乎现有水平的,就连自己事后看来都无法理解。 是吗?这般全然专注的情况,对陈念来说还是头一次。 除了性事之外,竟然还能够其他事情带给他亢奋又充实的感觉。 陈念坐在窗边,吹着带着水汽的微风,最后修改细节,调整明暗关系,将图片导出发给傅天河。 陈念一共画了三张图,前两章是场景的概念,夹杂着人体碎片的湍急紫色河流,晶体丛林和粉色湖泊,被撕开一道菱形伤口的粘稠天空。 最后一张是那个女人,她倾斜着漂浮在水面,微荡的粉红色湖面淹没在胸口,她一袭华服,样式不像这个时代的平常人会穿的,却不显违和, 沉静的面容精致不似人类,月色般清浅的长发四散着飘在水中,似潮湿坠落的银河,她内心中央有一道银色的竖线,眼眸紧闭,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 ——活过来。 看到陈念发来图片的那刻,傅天河愣住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清醒之后迅速模糊着消失的回忆,瞬间重新涌了上来,和眼前的图像完美重合。 破碎成零散消失的女人仿佛又一片片聚合回来,虚无缥缈地存在于异度空间,她浅亮的长发流泻,引向未知的远方。 傅天河惊异于陈念究竟是如何根据他抽象到不行的描述,将画面完美复现出来的,激动地打字: 【也太牛了吧!画的和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对!我见到的那个女人就长这个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 陈念也说不清楚,他心中若隐若现的古怪,在看到傅天河的回复之后更加浓重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只可能有一种解释:他其实也见过这个女人,只是又忘记了,才能在潜意识中准确画出她的模样。 可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够既出现在傅天河梦里,又让他留有印象? 他和傅天河,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陈念:【我就是凭感觉画出来的,你问问陈词,有没有看她眼熟,反正我自己也觉得挺离谱,就好像我本来就知道她应该长什么样子。】 陈念放下终端,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他本来想着稍微再添两笔,没想到又多画了三四个小时,这下连午饭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赶紧换衣服去餐厅觅食。 . “九月?” 傅天河喊住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天色的陈词。 “陈念把画画好了。”他将虚拟屏展示给陈词,夸赞道,“你弟弟也太厉害了,画出来的样子简直就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陈词:“他学画画也才几个月,之前生活在地下城,没什么发展兴趣爱好的机会。” “这样啊,才几个月就能画的这么好。”傅天河讶然,“我已经做好以后去参加他画展的准备了。” 陈词仔细看那三张图,混沌诡谲之感扑面而来,明明是偏暖的色调,却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而第三张,他紧盯着画面中女人的面容,眉头皱起。 傅天河观察着陈词的表情,那神情像极了从路上,见到一个非常眼熟的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陈词想了半分钟,放弃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画中的女人。 只是因为莫名的缘由,才觉得熟悉。 陈词:“这张也画的和你梦中一样吗?” 傅天河点头:“对,所以我才觉得惊奇。当初我给你形容的时候,应该就只说她长得特别好看,具体什么样我已经忘了。” 陈词:“是,我也确实是这么转给陈念的。” 傅天河分析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我们仨都觉得有那么点熟悉的人,会跟咱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吗?” 在陈词十八年的生命中,和他有过瓜葛的女性很少。 白塔的几名管理层,他的贴身侍女艾格尼斯,在研究所里提取生物因子的负责人,青藏高原上好心的卓玛措,年幼的小徒弟安安,其它就没有了。 能让他觉得熟悉,这个人…… 会是他和陈念的母亲吗?可根据目前知道的线索,他和陈念的母亲应该并非人类,又怎么会出现在傅天河和ashes对抗的梦中? 陈词暂时还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 沙弗莱在晚上七点回来,他走进餐厅,陈念正在品尝饭后的甜点。 “怎么样?菜格欧那边有消息了吗?” 沙弗莱坐下,立刻有侍者为大皇子奉上晚餐。 “还没呢,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连点音都没有,我在群里问他也不回答。” 陈念顿了顿,又道:“刚才我看论坛,好像其他公会里进去月光的人也都没有音讯,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沙弗莱边吃边道:“可能性不大,就算在游戏内遇见了意外情况,退出之后也肯定能发送消息,除非是受到了什么特别管制。” 陈念点点头,姑且就当做他们正在游戏里忙,还没功夫聊天吧。 “对了,我把傅天河梦里的场景画出来了,发给他看,他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陈念将画发给沙弗莱,当然了,也抱着想要从alpha口中听到夸奖的小心思。 这段时间他可是进步得很厉害,头一回画强烈色彩和氛围感十足的图,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竟然出奇的不错。 沙弗莱看过三张图,正想夸赞陈念进步飞快,突然注意到了画面当中的女人。 她双眸紧闭,眉心处有一道竖直的银色缝隙。 已经到了唇边的夸奖被取而代之,沙弗莱认真端详,抬眸问道:“这个女人就是傅天河在梦中见过的?” 陈念:“对。” 沙弗莱盯着她眉心的竖痕,喃喃道:“她很像……” “像什么?”陈念一听,就来了精神,难不成沙弗莱也觉得她很熟悉? “信标的核心程序会以具象化的形式呈现,方便维护者和它们进行交流,一般来说,为了让维护者感到亲切,都会拟成人类的模样。” “它们的拟人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在眉心中央都有一只竖直生长的眼睛。” “那是信标全视的象征,所有由监控捕捉到的画面,都成为那颗眼睛看到的景象。”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6节 陈念:“啊?” 沙弗莱的话,将所有猜想引向一个离谱至极的方向。 傅天河在梦中见到的女人……难道是月光?! 怪不得他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仅凭模糊的一句话,就画出她的具体模样。 既然他和陈词诞生于月光,很有可能也见过月光的具象化,在潜意识里留有相关记忆。 就如他在昏迷之中,看到蓝眼睛的怪物照顾还是胚胎的他和陈词。 如果她真的是月光,那傅天河又为什么会梦见? 傅天河从小生活在三水,之后在各大信标之间游走,和早已坍塌的月光毫无瓜葛。 半个月前,四人前往格陵兰冰雪高原,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见到第六信标,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是因为ahes? 很有可能,毕竟他的整个梦境都和紫晶相关。 陈念迫不及待将这一消息分享给陈词和傅天河,他们四人有个小群,是在三水顶层会面之后拉的,有什么事都直接在群里说,方便大家看到。 沙弗莱同样低头查看聊天软件,然而在陈念发出消息之后,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让阿法纳西的群占据了最顶部的位置。 是菜格欧。 菜格欧:【擦!发生了好恐怖的事情!你们有谁能看到我发的这条消息吗???】 十块钱三个:【当然看到了。】 炸鸡强迫我吃它:【怎么了?】 桃气乌龙:【是你网不好吗?】 菜格欧:【那刚才那一条呢?】 呱:【刚才?】 没病走两步:【什么刚才?刚才不是你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吗?】 菜格欧:【不是,我又发了一条!哎呀,好几条全都被屏蔽掉了,什么鬼?要不要这么吓我!】 我好困让我睡:【?】 我谢了你呢:【什么东西?】 锵锵:【到底是啥情况?】 群里乱作一团之际,菜格欧私聊了沙弗莱:【老崩,你在辰砂是吗?】 崩撤卖溜:【对,你那边什么情况?】 菜格欧:【有消息怎么如何都发不出去!你看到论坛上也是风平浪静吧,是因为我们所有人的消息都被屏蔽掉了!这也太离谱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 崩撤卖溜:【屏蔽掉?】 沙弗莱意识到了不对劲,主动问道:【难道是你进入月光之后发生的事?】 菜格欧:【对,我现在都不能提那个词。只要说与之相关的东西,都会被立刻屏蔽,刚才我已经试过了,打电话也不行,对面什么都听不到。】 【面对面说应该是可以的,三克油也在辰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见见?好当面说给你听。】 崩撤卖溜:【行,我去和他联系,约个地方见面。】 陈念凑过来,看到俩人的聊天内容。 “你要去和三克油面基吗?” 沙弗莱点头:“也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让菜格欧连消息都发不出去,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妥当。” 陈念猜测道:“像这种程度的信息管控,也只有信标能做到吧?” 沙弗莱嗯了一声:“不知道它又在搞什么,我们俩一起去,我先问问三克油他住哪儿。” 三克油也刚从游戏里出来,沙弗莱一问,立刻得到了回答。 三克油住在辰砂的供水站,沙弗莱就和他约在了供水站的一家咖啡馆。 沙弗莱忙着和三克油发消息,一时间连饭都顾不得吃,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 陈念干脆坐到他旁边,拿起餐具喂他:“你这样过去,三克油岂不是就要知道你是大皇子了?啊——” 沙弗莱张嘴,得到了半块鹅肝的投喂。 “稍微伪装一下吧。”沙弗莱还不想暴露身份,以他在电幻神国里的出名程度,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基本上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大皇子不务正业了。 虽然沙弗莱并没有因为打游戏而耽误什么事情。 陈念:“那就戴帽子,口罩和美瞳,到时候就说你脸上起了水痘,不能见风。” 沙弗莱:“行。” alpha发消息给三克油,张嘴接受omega的投喂,在尝到那蔬菜味道的时候,一下子停住了。 如同提前知晓他的反应,陈念的声音适时地传来:“不许挑食,不是你教我的?” 沙弗莱:“…………” 他沉默两秒,最终还是把软烂的胡萝卜吃下去了。 陈念心满意足,就这样亲手帮着忙碌的沙弗莱把晚饭吃完,道:“约好了吧,我问问陈词愿不愿意和咱一起去。” . 看到群里的消息,傅天河也忍不住凑热闹:“我也想去。” 他在医院里着实无聊,保险起见,医生们也不允许他到走廊上走动,每天就待在自己的特护病房里,都快闲出鸟来了。 陈词:“这两天现在医院好好养伤吧,等眼睛弄好了再出门。” 傅天河叹息一声:“好吧。” 傅天河本想让陈词快点回来,又觉得不能限制陈词的社交和生活,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接受安排。 . “好了,陈词和咱一起去。”陈念站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懒散道,“走吧,回去休息。” 沙弗莱抬眸看他:“今晚是不是还得干点别的?” 陈念眼眸一亮,想到和沙弗莱“晚上再收拾”的约定:“当——” 沙弗莱:“那就走吧,换衣服跟我去跑步。” 陈念:“……………………” 他的表情一下子垮了:“好无情。还喊我跑步,你这一天都没闲着的时候,不累吗?” “还好,一直都这么忙,习惯了。”沙弗莱拍了他后腰一下,“锻炼身体,不是你说的吗?” 陈念换上运动服,和沙弗莱一起跑完步热身,又去游泳,最后去健身房拉伸,等回到卧室,已经累得只有趴着的力气了。 沙弗莱把陈念翻过来,omega少年盯着还行动自如的沙弗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怀疑你是故意消磨我的体力。” alpha和omega之间天生具有体能差距不假,但主要还是因为沙弗莱从小就被按照最严苛的标准培养。 一个能从早上睁开眼起,一直忙到晚上闭眼的人,体能怎么也不可能会差。 陈念有时候都怀疑,沙弗莱每天的时间要比平常人多出好几个小时。 不然怎么能同时兼顾那么多事情呢? “没有的事。”沙弗莱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只是带着陈念进行日常的身体锻炼,而且这已经是他考虑到晚上还有特别项目,悠着劲的结果了。 “来吧,收拾我。” 陈念:“………………”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强撑着爬起来,按着沙弗莱的肩膀,做饿虎扑食状把alpha扑倒,一嘴啃在他脸上。 沙弗莱不做挣扎,任凭陈念消耗着他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今晚可是持久战。 . 第二天一早,沙弗莱开车去医院接陈词。 半个小时后,三人共同坐在车上,开始乔装打扮。 沙弗莱佩戴棕色的美瞳,将那双过于有识别性的紫罗兰色眼眸遮住,又用临时染发喷剂把铂金色的发染成黑的。 配合上口罩和帽子,保证没人能认出他是谁。 而陈词和陈念不用怎么乔装打扮,目前为止,知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还很少。 陈词只戴了口罩,唐纳德已死,再也不会有人像疯狗一样,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陈词:“那个出现在傅天河梦里的女人,很有可能是月光?” 沙弗莱:“对,辰砂的眉心中央也有这么一道,三水也是,至于其他信标,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我父亲说也都有。” 陈词点了点头,如今他们四个的命运和遥远雪原上坍塌的信标息息相关:“傅天河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过上几天,我们就再去一趟。” 陈念讶然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真的假的啊?他当时伤得那么重。” “真的。”别的陈词不知道,但起码他才亲身体验过,除却身上新留下的疤痕,傅天河生龙活虎,完全就是个正常人,如今整天待在病房里,无聊到不知做什么好。 沙弗莱:“那等明天让医生给他详细做一下身体检查,如果真没问题,我们就再做计划。” “行。” 谈论间,三人通过中央电梯,到达供水站,最高权限的通行证让这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身份非同寻常。 来到约定好的咖啡馆,陈念张望着,寻找三克油的身影。 五分钟前,三克油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到了。 三克油:【门口那三个人是你们吗?我穿的蓝衣服,就在对面。】 沙弗莱目光扫过,最后折返,定格在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色休闲服的年轻姑娘身上。 两人目光相对,那姑娘立刻站起身,朝他们招了招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7节 陈念讶然,他来到桌边,在她对面坐下:“我还以为你是个男生呢。” 三克油在游戏里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每次大家开点带颜色的玩笑的时候,她总是很放得开,加上这样的游戏id,搞得陈念先入为主了。 三克油笑了笑:“你是mono吧,我也很难把你和那个两米高的大傻个联系起来呢。” “我才不是大傻个。”陈念道,“那你为什么不猜我是崩撤卖溜呢?” “副会长说起话来比较沉稳嘛,好认。”三克油将目光投向陈念身边的陈词,“这位是……” 陈念:“是我哥哥,正好一块出来玩。” 三克油点头,没再多问,大家在游戏里都认识那么久了,如今面基,也不觉得局促:“说起来可能有点长,要不副会长您请我们喝点东西?” 沙弗莱:“想喝什么吃什么,随便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三克油点了一杯饮品和几个小甜点,陈词和陈念同样点单,兄弟俩摘了口罩样貌完全相同,三克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好,赏心悦目。 见沙弗莱没有要点的意思,三克油问:“副会长你不喝点吗,光我们三个,多不好意思。” “我脸上起水痘,不好把口罩摘下来,就不用——” 沙弗莱话还没说完,就见陈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剪刀,咔嚓一剪子,把他口罩嘴部的位置剪开一道缝隙。 “好了。”陈词慢吞吞地收回剪刀。 沙弗莱:“………………” 三克油:“噗。” 陈念:“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词表情平静,仿佛刚刚制造了笑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沙弗莱控制住不断抽搐的唇角,最终屈服现实,点了杯馥芮白。 第188章 188 三克油清了清喉咙,她望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这边,开始讲述在电幻神国中的经历: “跟着菜格欧去信标的这批人大概有将近四百个吧,咱公会有三十多个,人也不少。 “月光表面看上去和其他信标没差别,结构也和五年前的图纸一模一样,因为缺少管理,它的基部被冰雪覆盖,埋了有将近三十米深,我们就从外壁挂进去。” “结果进去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们突然没办法打开背包和道具栏,连ui界面都调不出来,更别说通过聊天框发送消息了,只能面对面的喊话。” “刚开始大家以为是出现了什么bug,有人退出登录,想要重进,试试看会不会恢复,结果他再也没出现过,显然是退出之后就回不来了。” “当时我们这群人都挺慌的,毕竟是全息模拟游戏,就算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太逼真也会让人紧张。” “菜格欧提议先到处去探索一下,保险起见,咱公会的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共同行动。” “月光看上去很正常,但其实稍微往里一走,就发现乱得不行,到处都长着不明物质,黑乎乎的一团,看起来特别黏。 “因为背包都失效了,我们手头很难再拿什么工具,就只能拾着路上的石头试探一下。” “那东西被砸中之后会爆开,然后周围的景象就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一片模糊,还有五颜六色的矩形光斑——好,谢谢。” 三克油对前来端上甜点的侍者道谢,继续道: “然后那玩意就和病毒似的,还会四处扩散,传染其他东西,当时弄的一整面墙都变成了马赛克,没有玩家敢靠近,万一碰到了,谁知道人物会不会也弄成那样?” “除了个别手贱的人,就没有谁再到处乱摸乱碰了,我们一路向着信标内部探索,里面空荡荡的,结构看起来和其他信标没多大区别,很快就遇见了第一扇门。” “我们进入门里,就发现是类似于个人副本的场景,我的任务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击杀原初生物,”前面也提了,大家的背包和道具栏在进入信标之后就全都失效,所以当时我身上就只有三把枪,后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情况,就尽量节省着子弹把它弄完了。” “然后我从门里出去,就进入了cpu侧室。” “菜格欧已经在等着了,我们俩简单交流了一下,发现各自门里的任务都不同,但难度等级差不多,之后也有其他玩家零零散散地出来,我们算了一下,四百多人的队伍总共折损了十几个人,看起来是要通过门内对应的挑战,才能够进入其他区域。”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像打怪爬塔,想要去往更高层的其他区域,就必须通过门内的任务。” “越往上走,脓包就长得越多,马赛克的现象也越严重,到最后我们也就爬到管道区的位置,已经到处都是乱码,我甚至都没法看清菜格欧。” “在通往动力室的门里,我任务失败,就被弹出了游戏。” “之后我在三水的出生点复活,想再传送去到格陵兰冰雪高原,就发现已经进不去了。”三克油无奈地摊手,“毕竟牙齿已经被用掉了嘛。” 沙弗莱:“那菜格欧发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三克油:“爬塔失败之后,我们打算相互交流一下,再把情况提供给公会里的大家,结果无论怎么都发送不出去,似乎系统会自动检测,屏蔽掉有关月光内部的所有消息。” “我们想了暗语,试图避开关键词,结果都不行,这个屏蔽系统智能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发消息不行,总不能不让我们打电话吧,我就和菜格欧沟通了个电话,结果发现只要说出相关的内容,对方那边就都是听不到的,信号都直接给断掉。” “我们俩吓坏了,尝试过后发现面对面交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想着能不能通过面基,把情报提供给公会。” 陈念做出总结:“有人故意屏蔽了和月光相关的消息,还干扰了通讯信号。” 三克油点头:“如果只是我们几个就算了,论坛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关于月光的帖子,应该是所有进入的玩家都受到了影响,要知道大家可是生活在世界各处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也太恐怖了吧!” “说实在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决定跟你们见面说出来。” 三克油再度机敏地观察咖啡厅各处,压低声音道:“……我不会被灭口吧?” 听起来确实恐怖,但并非不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已然呼之欲出,电幻神国的发行商beacon,也就是信标,设计了屏蔽系统。 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隐瞒月光内部的情况? 复刻主线任务,引领玩家去到月光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陈念安慰道:“嗨,不用那么担心,无论如何,这就是个游戏,也许是制作组搞得一点小把戏呢?不要被游戏影响了生活。” 三克油叹息一声:“道理我都懂,但实在也太恐怖了,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被监视着。” 一直没吭声的陈词突然道:“就算没出这事儿,你也在被监视,你的全部动向都被大街小巷的监控摄像头记录,太空中更是有能精准到街道的导航卫星。” “如今这个时代,我们所有的踪迹都会成为数据,又被其他人查阅的可能。” 三个人都愣了愣。 随后他们反应过来,陈词好像是在安慰三克油,虽然话说的有点硬,但还是很有道理的! 三克油一想,也是啊,她生活在一个超级计算机里面,能有什么隐私可言,在享受方便快捷智能化生活的同时,注定要牺牲一定的隐私权。 ……她释然了,反正只要小命别出问题就行。 众人喝着各自的饮品,又聊了些游戏里的事情,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许多。 三克油从电幻神国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很快感到疲惫,大家见状,便同她告别,离开了咖啡厅。 “好奇怪的情况,总感觉要到最后一步了呢。”陈念戳戳沙弗莱后腰,“你明天忙吗?要不咱也去看看?” “去肯定是要去的,白给樱桃说他们也快把米洛移动到月光了。”沙弗莱看向陈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陈词:“我是个新号,没关系吗?” 陈念:“没事儿,三克油不是说了嘛,进入到信标之后,道具栏和仓库都打不开,各凭本事,等级的影响应该不大。” 陈词点点头:“那我和傅天河也一起。” 陈词对游戏确实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比起沉浸在虚拟世界,他更喜欢在现实中亲自踏足各地。 但眼下,电幻神国对于他们而言,可不仅仅是款游戏。 线索似乎唾手可得,哪有放着不要的道理。 陈词被沙弗莱送到医院,他回到病房,医生们已经做好了为傅天河植入眼台的准备。 在空旷右眼里植入眼台,其实是个非常小的手术,相较于傅天河此前经历的全身开刀,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医生们比较担心植入过程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毕竟ashes就在傅天河体内。 商讨过后,医生们决定让陈词在场陪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马上就要有新的义眼了,傅天河整个人都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躺平被推进手术室。 准确来说,是马上就要有九月为他亲手制作的义眼了。 傅天河不需要再摘除眼球,直接清理眼眶局部麻醉,再把眼台植入进去就行,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之后只需要每天点点眼药水,等眼台和周围的肌肉生长在一起,足够完成转动,就可以佩戴义眼片了。 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局部麻醉的状态下,傅天河还在和医生唠嗑。 陈词陪着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傅天河右眼上裹着纱布,心情很好地问:“出去一趟,有没有从外面给我带点东西?” 陈词迟疑了下,他根本忘了还可以给傅天河带点东西。 要怎么回答?如实说的话,傅天河会失落吗? 从陈词的细微表情里,傅天河就已经知道了情况,相较于从前的无动于衷,现在的少年真是好猜了很多。 放在之前,陈词说不定还会疑惑地回他一句:为什么要带东西给你? alpha笑得眯起眼,他倒没真期待着能得到些什么,光是日常逗弄一下omega,就已经很开心了。 陈词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分钟,终于灵机一动,回答道:“下次一定。” 傅天河乐了。 “行,下次一定,不过我希望不会再有进医院的时候了。” 陈词别的不太懂,但转移话题和装听不见方面,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我去见了陈念和沙弗莱的朋友,他们一起玩电幻神国,昨天在里面遇见了一些诡异的事,和月光有关,我们打算明天去游戏里看看。” “我也要去。” 没等陈词问,傅天河就主动要求,还补充道:“虽然我才刚动完手术,可佩戴神经适配器又用不着眼睛,没问题的。” 陈词:“行,那明天我把他们喊到医院来,咱四个就在这里进游戏。” 陈词把情况一说,陈念和沙弗莱当然没什么意见,翌日一早,两人就带着四款神经适配器,来到了医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8节 他们又简单给傅天河说了下游戏内的状况,确保傅天河进去之后不会一头雾水。 确定各自的身体状况都处于最佳状态,至少能够佩戴着神经适配器玩上六七个小时,四人纷纷躺下,安静下来。 思维和电子脉冲达到共振,转瞬间相连,浓郁黑暗的最深处,巨大的眼瞳若隐若现,又从赤红变为其他颜色。 只是这一次,陈词追了上去,试图抓住那正在暗中注视着他的存在。 眼睛骤然消失了。 蓝色的登录界面展开,陈词看到站在中央的人物,头上套了个棕色方形纸袋,正是他几个月前随手创建的角色。 陈词轻轻吐出口气,他不是特别熟练地登录账号,人生里第二次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 三水的出生点里只有陈词和傅天河,陈念和沙弗莱直接出现在他们之前下线的地方,因为只要离开格陵兰冰雪高原就没法再进来了,两人也不能去接他们。 陈词和傅天河打开系统邮箱,认领能让他们穿过封锁区域空气墙的道具。 虽然没怎么玩过游戏,但陈词和傅天河的脑子还是正常的,很快就通过队伍传送,到达了陈念和沙弗莱身边。 背包里的牙齿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就被用掉了。 刚一落地,凛冽的寒风立刻让人打起哆嗦,血条刷刷地下降。 陈念二话不说,给他们一人灌了一瓶防寒药剂,负面效果被清除,两位新手脆弱的血条保住了。 陈念和沙弗莱把背包里的一些重要道具分享给陈词和傅天河,陈词一心两用,接受道具的同时,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 和现实中几乎完全相同的冰原,此刻正在飘着鹅毛大雪,远处黑色的山峰上覆盖着白雪,脚底踩着的冰盖下方,是千万年来形成的坚实冻土。 只是大片冰面被染上了稀释后的红,那是鲸鱼米洛留下的鲜血,由海水冲开之后又冻结成冰,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鲸鱼庞大的身躯在冰面上留下一道血色滑痕,经过十几个小时的不懈努力,众多玩家已经将它移到了信标前方。 和最开始上岸相比,米洛的精神状态萎靡了不少,但还活着。 机械化同样也让它的身躯获得了更多支撑,金属总比骨头和肌肉结实,起到了承重的作用,让它不至于太快被自己压死。 正当这时,白给樱桃也上线了,他本来想继续和陈念沙弗莱组队,结果发现两人已经在队伍当中。 他跑到跟前,看见了站在一起的四人。 其中身形较矮的角色是那么平平无奇,头上顶着个棕色纸袋,完全遮挡住面部。 只是一眼,白给樱桃就是到这位“哈哈我是大傻子”肯定也是月亮雨的追捧者,自从那个震惊了全世界的视频发布,头套纸袋就成了风靡一时的时尚装扮。 只是他不会想到,“哈哈大傻子”才是这一潮流的真正创始人。 而名为“浴血刮皮刀”的玩家浑身黑到油光发亮,身着粉红色性感超短小皮裙,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粗壮大腿,瞬间让白给樱桃眼前一亮。 “这两位是……”白给樱桃凑到沙弗莱身边。 陈念为他介绍:“我哥,还有我哥的对象,他俩听说游戏主线复刻,也想来看看。” “这样啊。”白给樱桃自动理解为是来看热闹的,毕竟电幻神国这两天可一直都占据游戏版面的头条,更是因此吸引了不少新玩家。 “那就咱哥五个组队进去,对了,菜格欧说他让三克油去找你了,你们都把事情说好了吗?” “说好了。”沙弗莱点头,“进去之后你千万不要乱碰东西,三克油说里面还挺危险的。” 白给樱桃:“那还用说,你看我像是手贱的样子吗?” 陈念故意笑着打趣道:“难道不是吗?” 白给樱桃作势要揍他,只是在身高两米多的mono面前,他的拳头实在没多少威慑力。 加入队伍之后,白给樱桃查看陈词和傅天河的角色面板,发现级别比他想象中还要低: “两位兄弟的等级都不高,就这样进去信标,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 “我给了他们一些道具,三克油也说信标内部的具体情况,和等级高低的关联不大。” 陈念说着,去到米洛身前,鲸鱼身上被原初生物咬出来的伤口已经冻成了红色冰痂,不再向外流血。 一道长达数百米的狰狞血痕,从冰洞边缘一直拖到它身下。 看着就浑身发痛。 米洛还活着,它一直非常坚强地支撑着,虽然不剩下多少力气,仍旧不断努力,想要离信标再近一些。 这下就连在游戏里兴风作浪惯了的玩家们,都忍不住心软。 最终在他们十几个小时的努力下,终于把米洛移动到了月光旁边。 蓝鲸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呼吸上下起伏,除了不断向它身上喷水,保持体表的湿润,玩家们还得保证水不会冻上。 不然用不了多久,米洛就会在严寒当中,变成一座冰雕。 沙弗莱组织了公会里还在线的成员,准备一同进到月光内部。 在游戏内,他只要提到三克油和菜格欧之前的遭遇,就会被尽数屏蔽,干脆就什么都不说,只提醒大家尽量随身携带更多武器和弹药。 准备完毕,崩撤卖溜、mono、哈哈我是大傻子、浴血刮皮刀、白给樱桃五人组成队伍,带领众多玩家,第四批进入到信标当中。 刚一走进信标,陈念就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正如三克油所说,物品栏,背包,仓库和聊天频道,ui界面,所有证明他们处在游戏中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一时间众多不知情的玩家慌乱起来,纷纷讨论着如今状况,果然大多数人都觉得肯定是出现了bug,试图通过退出来解决。 手快的人已经开始退游戏了。 “别慌,这是正常情况。”沙弗莱刚要提高音量,陈念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小型扩音器,夹在他衣领上。 沙弗莱抬头看向陈念,大汉朝他挑了下单侧眉毛,如同在得意地道:没想到我准备的这么齐全吧? 沙弗莱很想捏捏捏陈念的脸,然而面对那满脸的红色络腮胡,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沙弗莱将扩音器的麦对准唇边,道:“大家不要慌,这是信标内部的特殊模式,和在封锁区里一样,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之后我会带领大家探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最好都不要惊慌,注意管好自己的手。” 沙弗莱毕竟是游戏内有名的氪佬,又身为阿法纳西的副会长,这点声望还是有的。 人群中有一些来自弃神者的玩家不太服气,显然他们也通过各自的渠道,得知了此前进入信标的玩家们经历过什么。 有人阴阳怪气道:“副会长知道这么多,肯定能带领我们大家,全都安然无恙地探完整个信标吧。” “就是啊,一看副会长就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是从内部传来的呢。” “不然之前怎么那么迅速,就能找到海皇希拉的弱点呢?” “嗐,毕竟人家往里面充了那么多钱,游戏公司肯定得好好舔呢。” 沙弗莱懒得管这些闲言碎语,既然想针对他,无论做出怎样的解释,对方肯定都能找到新的抬杠角度。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群人当做空气,他早过了会为别人三言两语而生气的年龄了,更何况在游戏里,为一群在现实生活中见都没见过的人生气,实在太不值得。 “都准备好的话,就出发吧。” 沙弗莱正说着,突然听到了沉闷声响,如同某个庞然大物在地面上拖行,发出疲惫到不堪重负地喘息。 霎时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只见那深蓝色的身影正缓慢而坚定地移入信标当中,他浑身鲜红冰痂,金属外壳上全是冻结的冰雪,早已看不出在海洋中肆意游动的灵巧模样。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却用它快要失去力气的鳍,扒着光滑冰面,一步步地挪入信标。 几十秒后,它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双眼睛已然浑浊不堪,是在盯着哪里吗? 如此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死去,也要来到月光,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满意的长眠之所么? 似乎终于完成了某种夙愿,米洛浑身的力气都散去,它趴伏在地,宛若一座倒塌的小山,粗壮的尾部凝聚全身仅剩的力量,高高扬起,最后一次拍打水面—— 却重重地落在地上。 众人来不及为眼前所见震惊,就感受到了脚底传来的不稳晃动。 米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仿佛触动了信标的根基,长久以来埋藏在冰原冻土之中的结构,早就在低温当中被破坏,逐渐变脆。 轰隆隆…… 沉闷声响如同千百道雷同时劈下,自很深很深的下方传出,并迅速向上攀升,掠过他们身边,超越头顶。 ——轰! 第一块由金属打制的承重板坠落,砸下的位置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崩撤卖溜小队和其他众人之间,将他们五个与所有玩家分隔开来。 “不好!” 陈念立刻伸手抓住他旁边的陈词,哥哥是第二次玩这个游戏,虽然之前他们做过一晚上任务,才也只有二十多级,血量很低,很容易会被直接砸死! 同一时间,陈念的手腕被沙弗莱攥住了。 “傅天河!”陈念大喊一声,“赶快抓住我们!” 白给樱桃作为队伍里唯二的满级大佬,关键时刻当然不能掉链子。 他左手抓着傅天河,右手抓着沙弗莱,五个人就这样相互牵着,连成了一根链条。 下一秒,更多金属和混凝土结构从头顶落下,他们的脚下猛然一空。 接连不断的轰然声响当中,这座封锁了五年之久的第六信标,整个坍塌了。 第189章 靠…… 陈念捂着脑袋,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 还好他事先把游戏内的痛觉,调节到了百分之五的程度,不然现在的状况绝对会更差。 陈念摸索着,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力手电筒,光芒照亮一片漆黑的周围,断壁残垣中,陈念看到了棕色的纸袋。 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看到陈词的角色面朝下趴在废墟上,不,准确来说,是趴在黑皮短裙辣眼睛男人的身上。 在坠落的最后,傅天河把陈词抱在怀里,充当了肉盾。 陈念把陈词翻过来,纸袋之下,果然是一张系统随机生成的人脸,平平无奇,毫无辨识性可言,属于就算见过也绝对回想不起来的那种。 陈念立刻从兜里摸出药品,塞进陈词嘴里,补充他在坠落过程中下降的血条。 同时他观察着四周,只见一只手挣扎着从废墟中伸出,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主页面上探出泥土的僵尸爪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89节 那只手在空中摸索着抓了几下,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几秒种后,周围的碎石簌簌滚落到旁边,白给樱桃钻了出来,他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土,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动向。 陈词睁开双眼,虽然之前玩过一次电幻神国,但他没想到一个游戏竟然能做得如此逼真,坠落之中强烈的失重感让人头重脚轻,内脏都拧作一团。 “我没事。”他轻声对陈念道,在陈念手上借力爬起来。 他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纸袋,发现在掉落过程中被撕开了,正面除却挖出来的两个洞,还有一道狰狞的倾斜口子。 陈词尝试着重新戴上,纸袋有些走形了,他把袋子转到反面,又什么都看不见。 陈词干脆就不再用它,将袋子扔掉。 “哎呦喂……” 充当肉垫的傅天河也终于爬起来,他表情懵懵的:“怎么回事?就连游戏里的月光也塌了吗?我们没能在现实中进到内部,就先来游戏里体验一下?”、 沙弗莱点头:“可能。” “啥玩意?”白给樱桃是真正的局外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很快,会长就被其它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那只鲸也跟着一块掉下来了?”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米洛庞大的身躯瘫软着,已然再无声息,十几根钢筋刺穿了它的身体,扭曲着从背部伸出,上面还连带着模糊的血肉。 鲜血小喷泉般从缺口里呲出,浇灌着废墟,米洛受了伤,又在冰原上晾了十几个小时,浑身的血竟然还没有流尽。 陈念看在眼中,不免唏嘘,拼尽一切想要到达月光的时候,米洛有想到它会是这般下场吗? 还是说就算知道,也心甘情愿? 鲜血的腥味蔓延至每一个人的鼻畔,而其他玩家不见踪影,自坍塌伊始,他们就被分隔开来。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 “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塌,这鲸鱼都快死了,一尾巴能有多大力气?”白给樱桃吐槽着。 沙弗莱:“说不定是在模拟现实中的情况。” 白给樱桃张大嘴,如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陈念瞪大眼睛,投去目光,还以为白给樱桃从中意识到情况和现实当中的关联了。 白给樱桃兴奋道:“现实中月光,也是被鲸鱼砸塌!” 陈念:“………………” 果然他就不应该抱什么期待,白给樱桃的脑回路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沙弗莱无动于衷,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白给樱桃嘴里听到什么靠谱的话。 白给樱桃还在继续推理:“说不定当时月光上的民众也像我们一样,努力把鲸鱼移动到信标里,可能是为了吃或者其它的,没想到鲸鱼最后发威,震塌了信标。” 对他来说,电幻神国就只是个游戏,就算沙弗莱提了一嘴,白给樱桃顶多也就是觉得,游戏内容借鉴了现实当中的情况。 见大家对他绝妙推理的反应好像不是很强烈,白给樱桃用手肘戳了戳陈念:“你说是吧,mono。” 陈念:“啊对对对。” 米洛的尸体插在钢筋上,再无声息,坚硬的金属铠甲终究没能在死后的坠落中,保护好它。 不管怎么样,阻止鲸落的任务已经完成。 “走吧,去探索一下周围。” 五个人简单整顿,开始了坍塌结构里的探索。 月光这么大体量的建筑,坍塌之后各种钢筋混凝土应该堆叠在一起,留不下多少空间才是。 眼下他们却处在一片相当大的空腔当中,不知是偶然形成的结构,还是早就设计好的。 隆隆的沉闷声响仍接连不断从头顶传来,不知道是哪里仍在倒塌,阴云般笼罩让人心生不安。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下,将这片难得形成的空腔全部充满,再把他们砸成烂泥。 沙弗莱把衣领上的扬声器取下来,所有人都自觉放低声音,谁知道声波的振动会不会影响到某处脆弱的结构,导致坍塌进一步发生。 事到如今,三克油提供的线索,好像也起不到多大用处了,五个人各自拿上探照灯,将周遭的黑暗驱散,大致看过一周。 米洛的尸体还在不断流着血,不知道哪里正发出呲呲的放气声响,令人不安的血腥味弥散,找不到其它任何玩家留下的踪迹。 众人小心地在废墟当中落脚,爬到稍微低洼些的地方。 陈词看到有棕色粘稠物质附着在钢板上,还在不断鼓着脓包,他伸手碰了下陈念,在弟弟回头看来之时,做出示意。 很像是三克油提到过的东西。 陈念轻声道:“咱要不亲自试一下?三克油当时好像也没出什么问题吧。” 沙弗莱也赞同:“试试吧。” 只有亲眼见到,才能判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陈念从他的多啦a梦口袋里掏出根可折叠棍子,啪啪几下将它展开到两米长度,小心翼翼地戳破了棕色脓包。 被脓包附着的金属板立刻变成了一团马赛克,模糊的小方块抖动,时不常冒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沙弗莱:“是数据乱流。” 对已经知晓游戏真实状况的四人来说,这个词很好理解,游戏内的所有内容都是由无数数据汇聚而成的,就连他们现在所操纵的人物也是。 脓包扰乱了金属钢板的数据,让它就此消失。 如果人物同样和脓液有直接接触,大概率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白底樱桃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保险起见,别碰就对了。 随着不断行进,类似的棕色脓包越来越多,攀附在废墟或者信标坍塌的内壁上,有的已经在倒塌的过程中破裂,留下一团令人不安的马赛克。 踩着碎石和砂砾,还有零星的蓝鲸血迹,经过十多分钟的探索,众人终于发现了三克油所说的“门”。 陈念:“要进去吗?” 沙弗莱:“先把周围全都看过一遍吧,说不定还有别的发现。” 按照三克油提供的信息,玩家们成功完成门内任务之后,就会进入到下一区域。 虽然信标现在已经塌得完全看不出原样,但也许还有其它空腔存在呢。 小队简单地探索过一周,一共发现了四扇差不多的门,倾斜着插在废墟当中。 门只有薄薄一层,能轻而易举从旁边绕到后面去,看到的也仍旧是相同的门板。 换个更好理解的说法,这些门只是个贴图。 “走吧,进去看看。” 沙弗莱推开门,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为信标维护程序的时候。 从最开始的白色房间进入到程序内核,他需要输入一行代码,同样也会有一张薄如纸片的门在面前展开。 很难说是不是巧合。 刚一迈入门去,傅天河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重水汽,周围一下子亮堂起来,不再需要探照灯提供光线。 轰隆隆的沉闷声响变得更加清晰,不再从建筑主体的某处发出,而是真正来自他们头顶浓重的阴云。 那是一片无比庞大厚重的积雨云,山脉般蔓延至千里开外,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雷暴,银白色的光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令人胆颤,又冷漠至极。 五个人正站在一只小舟上,随波逐流的飘荡,海面浩瀚无边,呈现出诡异的青蓝色。 风低鸣着掠过,无事衣物的保护,卷走身上的热量,兴许是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低气压,格外闷热。 “这里是……这里是祁连海岭!” 海水特殊的颜色让白给樱桃一下子就认出这熟悉的场景,喊出声来。 他激动地去抓沙弗莱,动作太大引得小舟摇晃,赶忙蹲下身降低重心,被迫老实了。 沙弗莱同样惊讶,他不可能轻易忘掉这个给了他深刻印象的地方,在这片海域,他参与了在电幻神国中的第一场boss战。 他真正见识到了电幻神国强大的引擎,与之相比起来,在其他游戏里玩过的内容,都显得那么无聊呆板。 也是从那之后,沙弗莱的神经适配器里就只留下了电幻神国一款游戏。 任何一个真正领会过电幻神国魅力的人,都很难再对同类型的其他游戏动心,因为它在各个方面达到了无法复刻的巅峰。 沙弗莱:“那个时候咱俩好像还没认识。” 白给樱桃感慨万千:“是啊,当时我等级比较低,也就在外围圈摸摸鱼,看个热闹什么的。” 陈念好奇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白给樱桃“嗐”了一声:“在论坛上吵架,吵到最后约着在游戏里打一架,就这么认识了,哎,当时是因为什么吵架来着?” 沙弗莱;“我也忘了。” 陈词干脆坐下,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海面,水很凉。 傅天河也坐在他身边,两人共同望着海面,低声说一些谁也不曾注意的话。 两人此前一直都专注现实生活,陈词少年时使用神经适配器,出现过一次不良反应,从此之后就被规定不许再用。 虽然他作为精神力极强的选帝侯,是需要为辰砂进行程序修补的。 傅天河工作太忙,光是努力活着,好好挣钱,就已经花费太多精力了,哪还有时间费在游戏上。 如今能够亲身体验,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由0和1组成的计算机语言竟然能够化成眼前的奇妙景象,真实的触感简直就像存在于虚拟空间之中的,另一方平行世界。 陈念还在听两人讲过去的事,有滋有味的。 白给樱桃:“打的boss是什么来着?菲尼,菲利普?” 沙弗莱:“海皇菲兹。” 白给樱桃:“对对,痱子,当时我们俩的等级都不高,不算做主力,就是帮忙清理一下旁边的杂鱼什么的。” “海皇,是下面那个东西吗?”陈词突然道。 众人立刻停住了话音,齐齐向下看去,只见一道庞大的阴影正缓缓浮现。 那东西从最深的海底游上来,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只是一团漆黑轮廓的影子,无法看清更多细节。 但就算如此,所有人仍下意识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生怕视线稍一移开,就会突生变故。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0节 对深海的恐惧,似乎是埋藏在本能中的。 “对,就是这个。”白给樱桃做贼似的压低声音,他迅速转头看过一圈,确定空荡荡的海面上,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和一只小船,傻眼了。 “不是吧,难不成要再来一次当初的任务,可咱手上连武器都不够啊!” 傅天河伸手揽住陈词肩膀,就算在游戏中,仍在下意识想要保护身边的少年。 陈念:“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根本没出现什么系统,提醒我们要完成任务之类的,和三克油说的不一样。” 白给樱桃:“那现在要怎么办?” 沙弗莱:“努力活下来吧。” 脚边有几只散落的船桨,众人纷纷拿起,开始划船,想要离不断扩大的黑色影子远一些。 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拼命地划,都没办法逃出黑影迅速扩大的范围。 下方是青蓝海水和不断靠近的黑影,头顶是仍在聚拢的沉重阴云,恐惧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呼吸凝滞。 想要逃离,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噼啪—— 暴闪来得猝不及防,几乎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 待到双目从那耀眼的白光中缓过来,勉强能够视物,就看到巨大的球状闪电从云中坠落,径直砸进海水当中! 刺啦啦—— 骤然释放的强烈能量让整片海域在转瞬间,变成足以让所有生物丧命坟场。 包括水下的庞然大物。 它痛苦翻腾着,终于跃出水面,焦黑皮肉发出蛋白质燃烧的浓烈臭味,金属部位则被镀得闪闪发亮,闪烁着无数的高能电弧。 海皇菲兹蝎子般带有倒钩的狭长的尾鳍狂甩,竟是径直伸向天空,想要将那朵云冲散! 一时间,连飞溅的海水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只是众人根本没办法闪躲,海皇挣扎引发滔天巨浪,浪头卷着小舟推向天际。 陈词眯着双眼,冰凉的于落入他瞳眸,雷雨云离他好像只有一伸手的距离,他看到了云中闪耀的白色电光。 还有隐藏其中的,巨大的蓝色眼睛。 闪电劈下。 烤糊烧焦的臭味中,脆弱的小舟分崩离析,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再能够被感知。 陈词听见傅天河发出大叫,听见白给樱桃爆出一声“我操”,听见沙弗莱喊陈念抓住他的手。 他们被海浪高高抛起,又被雷电吸引着,进入了蓝色眼睛—— 然后扑通一声掉进海里。 咕噜噜……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 先前学会的游泳派上了用场,突然坠入水中,陈念并未慌乱,他迅速调整好身形,挥动双臂,两脚用力一蹬,像条灵巧的鱼冒出海面。 陈念用力深吸口气,抹掉脸上的水,周围的海面变成了浅蓝色,显然他们又到了一处崭新的地方。 他张望着,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还没等陈念缓过劲来,一张巨口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 眼前骤然一黑。 水面疯狂激荡起来,腥臭的气息扑入鼻畔,那是腐肉,牙垢,细菌发酵之后的恶臭,一瞬间陈念甚至都觉得还是烤焦的味道更好闻一些。 很显然,他被某种巨大生物一口吞进了嘴里。 头晕目眩之中陈念慌忙调转身形,从再次张开的口部,看到了透进来的光亮,还有那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 只是他根本没来得及游过去,就被又一大口吞进来的海水,冲向更深的地方。 陈念勉强看到有两个人影也被吞了进来,根据眼熟的黑粉配色,判断出应该是傅天河和陈词。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大群沙丁鱼,鱼群惊慌失措地在陈念身边横冲直撞,想要逃离。 陈念用力挥动双臂,逆着浪潮游到两人身边。 “哥——”他刚一开口,海怪又张开了嘴。 更多海水灌入,因为海怪变化了游动姿势,从头顶哗啦浇灌而下。 陈念一下子又被打入了深处,他的身体撞到了某种坚硬又有韧性的东西,大概是这怪物口腔的边缘。 随着大嘴闭上,周围彻底黑了下来,两处孤零零的光束突然发出,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手电筒。 海水正在迅速朝着身后流淌,陈念只觉自己就像被冲进了下水管道里,又臭又凉又闷。 好在他已经不用费劲去找其他人了,因为所有人和鱼虾都在水流作用下,被带到了深处某个硬质的滤板处,海水流出,稍微大一点的生物都被留在口中。 陈念把两只一直在用尾巴狂扇他脸的沙丁鱼扔到别处,大声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滤食板!我们被吞到海皇肚子里了!”沙弗莱的声音回荡在巨大口腔之中。 陈念:“啊?” 海皇?? 怎么还有??? 沙弗莱从鱼群中奋力穿梭,终于来到陈念身边,他抓住自家omega的手,飞速道: “这是我在游戏主线里遭遇的第二只海皇,麦克西尼,它——” 沙弗莱话还没说完,周围就剧烈蠕动起来,口腔中的肌肉将所有东西推动,朝漆黑的喉咙口涌去——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携带震动,如同海皇发出的低笑。 他们将和数不清的鱼一起,顺着食道滑落进胃里,胃酸会把所有生物溶解成渣。 但在穿过喉咙口的那一刻,巨大的绿色眼睛将他们吞噬。 眼前又一次陡然亮了起来,陈念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满脑子还都是海皇嘴里令人作呕的腥臭。 “呕……” 他半死不活地翻了个身,开始干呕。 陈词浑身湿透地抬起头,冷静观察四周, 周围仍是无边无际的深色海面,只有他们五个人脚下的小片岛屿,生长着一些绿色苔藓植物。 熟悉的记忆一下子被唤起,傅天河随口道:“这里也有海龟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呕……” 白给樱桃有气无力道,快速且毫无章法的情景转换,让他晕头转向,玩游戏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晕得想吐。 几人身上的武器都或多或少进了水,沙弗莱抓紧时间确定携带的枪械没有哑火,就感觉到身下的岛屿突然颤动。 不好! 傅天河当即抓住陈词的手,沙弗莱也手脚并用地来到陈念身旁。 白给樱桃把枪放下,就要找自己在游戏里最好的朋友,却发现沙弗莱已经去到陈念身边,不禁悲从中来。 他立刻飞扑,抓住陈念的另一条胳膊:“不行别丢下我啊!” 岛屿不断抬升,海水哗啦啦地向下流淌,更多的地区显露出来,深色地面上有着鳞片样的复杂纹路。 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陆地,而是某只大型生物的脊背! 类似于蠕动的声响传来,振动通过脚底被身体感知,某个巨大的圆形的东西正从水陆交接地带,迅速地移动过来。 等距离众人还有二十多米时,他们认出了那是一只眼睛。 肌肉不断蠕动,发出恶心的黏腻声响,眼睛沿着体表不断前行,最终到达了众人身边。 无机质的瞳眸凝视着警惕的五人,眼球转动,从最左边的傅天河,看到最右边的白给樱桃,如同在做某种评判。 众人紧靠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浑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起立升旗,san值都快清零。 巨眼缓慢地眨了一下,下一秒,周围的皮肉猛然蠕动,它出现在了五个人的脚底。 踩在眼球上是什么感觉?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古怪触感,陈念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好在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那眼睛迅速化作充血的猩红。 他们坠落进去。 第190章 深海。 那是最炽热,最灼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的黑暗。 究竟身处几百米还是几千米深已经不重要了,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庞大水压竟然没有直接将人体碾碎,也是只有在游戏中才能出现的奇迹。 漆黑海域中,生活着许多会发光的海洋生物,然而此刻,数不清的光芒正四散着疯狂逃离。 剧烈波动的海水让它们难以自控,只能被冲向其它方向,或卷入战场之中。 无数条触手纠缠,甚至分不清究竟有几只生物纠缠在一起,它们是如此庞大,庞大到将海水搅得天翻地覆,惊动了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物。 吸盘和倒钩对决,中间夹杂着水母带毒的刺须,巨型原初生物们扭打成一团,鲜血和断肢飞舞,飘荡在海水当中。 涌动的海水让陈念根本控制不住身形,他就像被卷入了滚筒洗衣机里,前后左右地不断翻滚着,头晕目眩之中,感觉衣领被猛地抓住了。 铂金色的长发从他眼前飘过,是沙弗莱! 陈念反手将沙弗莱抓住,两个人经历千难万险终于汇合。 周围实在太黑了,陈念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窒息感悄然缠绕,他只能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屏住呼吸上。 海皇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它从下方的沙地中钻出,迫不及防地冲入所有人的视野,巨型蠕虫的身躯在海底留下足有几十米宽的圆形通道,甚至引起一场垮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1节 数不清的气泡冒出,将本就混沌的海水搅得更加模糊。 一瞬间陈念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龙。 紫红色的钢铁蠕虫冲过,扭打成一团的数只巨型原初生物躲闪不及,就这样被径直吞入口中! 惊扰了无数鱼虾的巨大乌贼章鱼和水母,在这恐怖怪物面前,连挣扎都没能做出,便成为了一顿美餐。 蠕虫游动,卷起巨大的旋涡,在漆黑深海中化作灰色眼瞳,将他们尽数吸入其中。 哗啦坠入水面。 再一次见到完全超乎想象的奇异海皇,这些曾在电幻神国中出现,作为boss被玩家们击败的生物,是如此的恐怖狰狞,以人类之躯出现在它们面前,能感受到的只有震撼和恐惧。 海洋,孕育着世界上最为原始,最为强悍,最为神秘的生灵。 数不清过去了多久。 他们不断在海中或是海面穿梭,被吞噬,被针对,被波及,每到最后,都会被巨大的异色眼睛吞噬,进入到新的时空。 红,蓝,灰,紫,绿…… 被吸引,被召唤,被考验着的感觉愈发浓重,有着银白色卷曲长发的女人坐在礁石上,她黢黑的皮肤被海水打湿,健美而富有活力。 它轻轻吟唱着虚无缥缈的歌,回眸看来,唇角开裂直至耳根,皮肤油漆般剥落,露出下方的金属外壳。 它期待着,期待吞食更多生命作为养料,供养腹中还未诞生的胎儿。 无数条银鱼旋转,凝聚成为漩涡,吞噬所有胆敢靠近的生命,最终化作一颗银灰色的眼眸,牵引全世界的海水,汹涌地灌去。 毫无挣扎之力地被吸引到最深处,几近窒息之时,周围骤然一空。 然后便重重地坠落在地。 摔出“吧唧”声响,活像几条被捞上岸的鱼。 就算已经把痛觉调到了很低的水平,五个人仍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过去许久,白给樱桃掐着自己脖子,干呕几声,吐出来先前吞进去的海水。 他喘息着,有气无力地问道:“这、这下是结束了吗……” 他玩这游戏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晕到想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应该消停了吧。”陈念艰难地爬起身,发现身上浸透的海水正在迅速消失。 没过上十几秒,他们几个人浑身上下就全都干了。 陈词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和先前不同,这一次他们来到了一处非常宽敞的房间当中。 说是大厅可能更为恰当,大厅是很标准的长方体,四面封闭,陈词粗略看过一圈,没能发现任何类似门窗的结构,就连通风管道的缝隙也找不到。 嗯,也许铁皮罐头里的肉,看到的也是同样光景。 陈词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脱离了危险,也许很快就会有致命的触手或牙齿将房间撕烂,他们将直面新造型的海皇,并在最后被吸入眼睛里。 那是他很熟悉的眼睛。 流落小岛的期间,他和陈念产生感应,梦见了弟弟在游戏里的经历,由此得知奥罗拉的真身便是海皇希拉。 在梦境的最后,一红一蓝的两只巨大的眼睛在天空中,无声地凝视着他。 后来陈词知道,那是辰砂和三水对他的监视。 而在这次使用神经适配器之前,他又看到了代表着辰砂的红眼睛,想要追逐,却没能赶上对方。 仔细说来,陈词一直都在静心数着,方才剧烈的场景转换发生了十七次,一共是十七个截然不同的地点,十七只曾在游戏主线里被玩家们英勇击败的海皇。 但眼睛的颜色一共只有五种。 红色是辰砂,蓝色是三水,绿色,银灰和紫色应该也和其他信标相关。 唯一缺少的,是代表着月光的眼睛。 至于其他人,除了白给樱桃之外,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陈词将视线投向沙弗莱的这位朋友,他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短暂的相处中,陈词能看出他其实不是个很喜欢动脑子的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白给樱桃一点也不介意方才经历了那么多诡谲场景,他玩游戏一贯是唯一的思路:莽就完事了。 正好也省得大家向他解释。 缓了几分钟,众人都差不多摆脱了眩晕状态,开始探索封闭的房间。 上方一排排的白炽灯管照亮每一寸角落,让黑暗无从遁形。 想象中墙壁被怪物撕开的画面并未出现,周围寂静得可怕,如同正被封进棺材,埋入千米深的地下。 搜寻之后,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反倒是一面墙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 陈念下意识看向房间中央,还以为有谁把投影仪打开,将一张ppt投射到了墙上。 化作屏幕的墙上出现一行小字。 五个人来到那面墙之前,刚要定睛细看,却发现那行字动了。 模糊的画面取代空白当做背景,字也疯狂跑了起来,并迅速到达某个节点,由此延伸出无数的分支。 只是一眼,沙弗莱就认出这是程序多分枝的图像表示形式,每一条分支,都是可能会产生的结果。 与此同时,右上角出现60秒的倒计时。 显而易见,他们需要在节点衍生出的众多分支当中,作出选择。 陈念:“什么啊这是?” 那一条条分支差不多得有数万个,上面的字小得和蚂蚁似的,根本就看不清,更别说做出选择了。 所有人都走得更近,只有处在主干上的那行字是最清晰的。 【海之征途:请在信标之外建设第一处人类据点】 白给樱桃咦了一声:“这不是第一个大版本吗?我记得好像还是最先发布的主线任务吧?” “是。”沙弗莱予以肯定,那个时候游戏刚发布,他和崩撤卖溜都还没入坑。 但两人毕竟是资深玩家,对最初的内容也有不少了解,“建设信标外的人类据点”,是电幻神国开始版本更新之后的第一个主线任务。 “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要按照游戏里发生过的情况选择?” 白给樱桃迅速扫过众多分支里的选项,黑漆漆的密集小字让他眼都快花了,看了没十几秒,就开始晕字。 倒计时已经过半,沙弗莱迅速回忆着当初的内容。 电幻神国的背景设置未来世界,某天开始,水位突然下降,被淹没的陆地重新显现出来,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找回曾经的家园,人类自然需要和原初生物展开斗争。 游戏的首个大版本“海之征途”中,水位下降到了两千两百米,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青藏高原迅速向外扩张,其他地区的岛群也扩展形成一块又一块的陆地。 人类终于不用再躲避在信标之内。 海皇并不明白为什么水位突然会下降,又或许他能够理解,但无法接受自己领海缩小的现实。 总之,当玩家们兴奋地在湿润海滩上开荒拓土,建设家园之际,海皇率领着百万原初生物,发动了袭击。 人类和海皇的首场战斗,发生在青藏高原附近的海域。 那时候的大家都才玩这个游戏不久,等级还挺低,也找不到攻略之类的资料当做参考,被原初生物们杀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连海皇的面都见不到。 到最后,走投无路的玩家们干脆参考了现实当中的许多场战役,其中当然少不了陈蔚元帅带领的那几场教科书式的作战。 艰苦卓绝的战斗之中,他们终于守住了失而复得的土地,将海皇驱赶到更深更远的海域。 在倒计时还剩下最后十秒时,沙弗莱做出了选择。 【阴山山脉,大青山。】 背景当中,山脉在海面上绵延,曾经生长着繁茂森林和湿地的山峰已然光秃,却并非荒芜,众多海洋动植物生活在最后的淤泥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阳光的炙烤下干涸而死。 新的树木会生长出来。 被选中的分支继续延伸,而所有的其他可能就此停住。 然而没过上几秒,那不断发展的分支又开始分岔,成为了新的根,通向数不清的未来和可能。 倒计时刷新,他们将面对新的选择。 “又来?!”白给樱桃哀嚎,“等等,该不会是要一直选到我们这个版本吧!那得弄到什么时候啊!” “应该不会很久。”相较起来沙弗莱简直冷静得可怕。 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吐槽和焦躁没有任何用处,他必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回忆过去和做出选择上。 刚才做出选择的,毕竟是电幻神国的首个主线任务,所以他记得比较清楚。 但后面可就没这么好处理了,再怎么说此前的电幻神国也只是个游戏,谁会闲着没事把里面发生的内容全都背下来啊! 在场的五个人当中,最开始玩过这款游戏的,只有沙弗莱和白给樱桃。 ui界面早就消失,他们没办法查找过去的截图和数据帮助回忆,只能凭借记忆和如今的情况推断,做出选择。 好在根据印象选择的分支似乎都是正确的,分支被选中之后,继续发展。 然后作为节点,延伸出无数新的选项,再次密密麻麻地铺张开来。 如同一棵枝叶繁茂的树生长出枝丫,又以被选中的枝条为根,再生出另一棵同样繁茂的树,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千万玩家九年来在电幻神国里作出的所有重大、足以改变游戏世界进程的决定,时隔数年,被重新回顾。 沙弗莱和白给樱桃顾不得思考别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回忆过去上。 而无法参与其中的陈念、陈词和傅天河三人,则注意到了周围发生的更多情况。 褐色的脓包不知何时悄然蔓延,从角落开始爬上墙壁,顺着地板朝他们一步步逼近。 它们扩散的速度,似乎和沙弗莱作出选择的速度相关。 “沙弗莱。”陈念本想出声将这一消息告知alpha,却被陈词拦住。 陈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沙弗莱的思绪。 三人眼睁睁看着脓包不断靠近,此刻背景成为广袤的东非草原,沙弗莱和白给樱桃的选择,也已经进行到了去年的“赤红之渊”版本。 但它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沙弗莱:“当时我们是从恩贾梅纳出发的吧?行动规划都是我做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2节 “是班吉,行动规划是你做的不假,但那个时候你太忙又没怎么上线,实际行动期间出现的意外情况可多了,我们又随机应变作的调整。” 白给樱桃啧了一声::“真的,你信我,班吉,保准对。” 沙弗莱皱着眉头思索,去年那个时候他确实在忙着军校考核,如果是旁人同他这样说,他肯定会听对方的,但现在这人可是白给樱桃。 认识了九年,他早就了解这哥们有多么不靠谱,之前就有好多次,白给樱桃信誓旦旦说他绝对看见了,一定要相信他,结果压根儿就没有。 并且他还偏偏真不是故意,就是脑子不好使,外加缺心眼儿罢了。 倒计时一分一秒的过去,沙弗莱和白给樱桃的争论也没个结果,很多事真的是越想越想不起来。 最终,沙弗莱选择再相信白给樱桃一次。 他按下了【班吉】分支选项。 分支迅速生长,在白给樱桃“你看我就说是吧”的邀功声中,沙弗莱松了口气。 然而这个时候,脓包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陈念、陈词和傅天河更加靠近地站在一起,傅天河开玩笑般轻声道:“待会儿这些东西不会破开,把我们全都给马赛克掉吧?” 陈念:“……还真说不好。” 陈词还没放弃破局的希望,他抬头向着上方看去,就连白炽灯都要被脓包盖住,光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房间变得昏暗。 一直在专注选择的沙弗莱和白给樱桃,也注意到了环境中产生的变化。 铁皮罐头一样的房间里到处长满了棕色脓包,它们每一个都无比饱胀着,表面甚至被撑得呈现出些许半透明,能够看出里面蕴满了粘稠汁液。 沙弗莱心中一惊,他和白给樱桃只能抓紧时间,尽量在意外发生之前,把所有的选择都做完。 照现在的趋势,他们做出的选择应该终止到这次主线任务的复刻,之后会发生什么,都属于未来。 越是靠近现在的记忆就越清楚,沙弗莱和白给樱桃作出选择的速度也就越快。 分支树不断生长,而画面也在继续延伸,已经从一面墙扩展到了整个房间。 他们的头顶、脚下和四面八方全都是不断做出的选择,被众多脓包覆盖。 “重返东欧”版本开启,海皇盖尔和希拉现世,面对希拉的引诱,阿法纳西并未上当,由此让海皇将目标换成了弃神者公会,又在之后的boss战中选择声波当作武器。 之后他们前往布朗城堡,在地牢深处发现了鱼怪尸体中的胎儿,将胎儿带回公会。 脓包彻底遮住了头顶的灯管,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兄弟俩和傅天河纷纷打开手电,为沙弗莱和白给樱桃提供光线。 然后是不断向前推动战线,随着水位的退却,每一天都有新的区域显露出来。 湿烂的泥滩在阳光照射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涸,生活在其中的生物迅速枯萎死亡,只留下脱水的尸骸,和千年前人类建造的遗迹。 新的城市和文明,将会在上面出现。 啪嗒。 涨裂的轻响落在所有人耳中,是如此明显。 角落里的一处脓包,终于长大到无法再长大的程度,破裂开来。 粘稠的汁水飞溅,将它沾染到的一切物质化为模糊的马赛克。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塌,以它为中心,附近的其余脓包也纷纷破裂,又引得各自周围爆开,一时间啵啵的声响几乎连接成一串。 整面墙壁化成一团五彩斑斓的马赛克,从无数跃动方块的缝隙里,陈词敏锐地发现,在这方铁皮房间的外部,是一片虚无。 连锁反应蔓延到了天花板,那些附着在灯柜上的脓包裂开,棕色液体朝他们都兜头淋下。 沙弗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色块,陈念的右臂不复存在,陈词的半边身体化作数据,傅天河的胸口消失了一大块。 数据化迅速沿着他们角色的身体,向其他部位扩散,沙弗莱的肩部以上化作模糊一团,只剩下了一只悬在空中的手。 新的选择出现在他面前。 【██████████】 问题已经无法看清,但只有两个选项。 是,或者否。 白给樱桃尖叫一声,脓水从地面蔓延到了他的双脚,他的腿变成马赛克,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扶,结果手也碰到了粘稠液体,整个人倒在其中,化作一滩不明物质。 “我擦!” 白给樱桃惊慌失措的叫声中,沙弗莱用他仅剩的一根手指,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是】 在他按下去的瞬间,所有还存在的脓包共同破裂,棕色液体洪水般铺天盖地地兜头淋下,将这方虚无空间中的所有物质吞没,整个化作数据乱流。 在这最后的时刻,陈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沙弗莱辛辛苦苦玩了九年的游戏数据,不会全都就此没了吧?那他得多伤心啊。 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身体化作数据,沿着某种特定的通路迅速移动,思维变得格外敏捷,挣脱了躯壳的束缚,以前所未有的自由姿态,畅快遨游。 他摆脱了人类的形体,也摆脱了陈念的身份,只是和宇宙共同诞生的一份意识,去到时空尽头,见证这方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后台登录……已完成】 众多在他身边和前方奔腾的,流转的,徘徊的数据重新凝合,携带着炫目的粒子特效,凝聚成地面和天空,并向着无止境的前方延伸出去,填补空白。 直到在视觉效果上,变成和真实无异。 绿色的平缓山丘,和有着白云的湛蓝天空。 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 陈念认真地想了半天,恍然认出这是计算机最原始的windows默认壁纸桌面bliss,拍摄于1996年的美国加利福尼亚索诺玛县。 他进入了古旧的电脑屏幕当中吗? 思索之际,陈念注意到有三个光点,正拖着长长的尾痕从天空坠落,和他一样。 虚拟的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近在咫尺,他以数据的形式落了上去,竟然感受到了双脚的存在。 陈念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双脚开始,重新组合。 只是这个肤色……好像有点奇怪? 他愣了一下,眨眨眼。 其他光点也纷纷落在他周围,形成人物形象,短短十几秒钟,他们四个就重新出现在了这片陌生的空间当中。 只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每个人都像奶牛似的,浑身黑一块白一块,而且那白还不是同一种白。 冰雪的冷白,牛奶的暖白,健康的麦色,还有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黢黑,四种肤色混合在一起,一片又一片,像打了许多补丁的布袋,形成他们四个人的皮肤。 第191章 至于造型,那就惊悚了。 其中一人顶着扎成许多小辫的红色短发,陈念看着好生眼熟,那原本应该是他的胡子吧,怎么会跑到别人脑袋上去了? 他发红的鼻子硕大,嘴唇却薄而寡淡,带着炫彩护目镜,胸口纹着小猪佩奇,死亡芭比粉的超短裙包裹住臀腿,少年身形。 mono的头发,崩撤卖溜的嘴,浴血刮皮刀的裙子,我是大傻子哈哈的体型……这是什么缝合怪奇行种啊!!! 其他人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小眼,长短臂,四彩斑斓的头发,战术服搭配运动裤和豆豆鞋……四个人物身上的元素随意拼接组合,最终形成了眼前男默女泪的效果。 至于陈念……他低头就看到两条短短的腿,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四个的数据打乱之后重新分配,自己会矮得像一只地精啊! 他本来是最高的,有两米呢! “那个,”就连声音都变得无比奇怪,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你们都是谁?” 很显然,其余三人也都处在震惊当中,眼前的情况实在太、太难以描述了。 身着性感粉色小吊带、紧身皮裤和战术靴的高大角色率先开口:“我是陈词。” 粉红超短裙的脏辫少年道:“……沙弗莱。” 剩下的那人肯定就是傅天河了,他顾不得说话,正拧着身子往上衣里面掏。 几秒钟后,从战术服外套里掏出了……铂金色的长长腋毛?!?!?! 陈念张大嘴,认出那是崩撤卖溜原本的头发。 一米长的帅气高马尾成了能编成绳子的腋毛,陈念感觉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法直视沙弗莱了。 傅天河:“淦!这什么啊!” 其他人也想问,这什么啊!!! 陈念大概能够理解现在的状况,他们四个被马赛克成了数据,结果在传输过程中混杂在了一起,组合成了如今模样。 短暂震惊过后,大家很快调整好状态,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半天都缓不过进来。 陈念确定只有四个人:“白给樱桃没进来吗?” “应该。”沙弗莱环视一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没有任何当做参照物的存在。 这里是……电幻神国的程序后台吗? “好像没法退出登录了。” 陈词发现了异样,还在月光里的时候,他们虽然失去了ui界面,但还是能够强制登出的,现如今,就连离开的方法都已经消失。 傅天河还在和过度长的腋毛斗智斗勇,陈词见状,干脆给他编成麻花,缠在手臂上,塞进衣服里。 沙弗莱:……………… 他将视线移开,不去看自己本来的头发。 此刻充斥全身的轻盈对沙弗莱来说,相当熟悉。 他尝试着像在信标程序当中那般,凝聚精神用思维操作,光标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的半空中。 果然。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3节 沙弗莱输入指令,调出此处的程序代码,发现充斥着他看不太懂的东西,后半段更是大片空白。 而前半段代码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沙弗莱仔细看过,突然想起来了。 陈词和傅天河在青藏高原的雪山中发现了一处服务器机房,里面有被人为损坏的硬盘,极有可能是袭击了陈念的怪物所为。 他一直在尽力解析硬盘中的内容,奈何损坏太过严重,只得到了一些不是特别核心的信息。 其中就包括几段信标之间的云端通讯,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代码。 沙弗莱尽力回忆着,将那些仔细研读过,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代码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填写到空白当中。 写到半程,他隐约意识到这属于某种加密,成为了一种只有信标才能懂得的新的计算机语言。 反复检查两遍,确定应该没什么问题,沙弗莱选择运行。 光标消失了,下一秒,一处洞口出现在凭空前方,台阶倾斜着向下。 傅天河探头向里面看了看,挺深的。 “走吧。” 四只奶牛,哦不,四个人共同走进通道。 小短腿走楼梯实在有点费劲,陈念蹦跶了两步,干脆拽住沙弗莱,在alpha躬身之时,坐到了他脖子上。 这下省力了。陈念心满意足。 陈词抬手触碰洞壁,微凉的粗糙触感和现实无异。 他一直都很好奇,全息游戏究竟是如何模拟出真实感受的,如果在游戏中亲吻拥抱,也会有和现实中差不多的体验吗? 通道宽阔,倒不会给人太过强烈的压抑感,走过许久,墙壁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轻微光点,那些光点凝聚着,汇成一段段乱码。 乱码无规律地跳动,最终随着前行,形成看得懂的凌乱字句。 【进程速度初步设计在十一年,那个时候如果还没有结果,估计也就只能结束了】 【抱歉,信号受到了不明原因干扰】 【物理引擎测试成功】 【收到请回答】 【监测到目标在大皇子的掩护下离开白塔,前往钟楼方向】 【和283号云端失去联络,已将消息告知当地检修员】 【第937283649182639374712563次迭代失败,正在进行第937283649182639374712564次迭代】 …… 四人不禁放慢脚步,去仔细阅读信息,从“云端”“迭代”“引擎”这些词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消息来自于信标。 超级计算机之间的交流简短而快捷,效率高到可以在一秒内完成上兆次的通讯。 随着继续前行,文字信息逐渐变成了画面,隐约浮现在墙壁。 有着完全相同容貌的两个少年,在钟楼转角处相遇,身着白金色华服的少年迅速反应过来,攥住满脸惊讶的弟弟,将他拉进卫生间当中。 换装之后的哥哥来到13号信息处理区,人生中第一次踏足地下城,他在偏僻小巷里遭遇几个山鸡般的混混,路过的alpha惊讶围观了他惩罚几人的全过程,最后却强行装得玩世不恭,向他发出邀请。 弟弟挽着大皇子的手臂,万众瞩目中穿过华美庭院,参加皇室晚宴,作为未来皇子妃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他眼含笑意,伶牙俐齿地反击。 所有的一切,都被设立在辰砂各处的摄像头记录下来,永远保存在云端的某处。 更多的场景一幕幕出现,陈词,陈念,傅天河,沙弗莱。 毋庸置疑,自相遇的那刻起,兄弟俩的动向就全都在信标的注视当中。 他们自以为做的隐蔽,殊不知从未逃脱过那些近乎全知全能的眼睛。 陈词看到自己坐在遗弃郊区的矮墙上,望着海面升起的海市蜃楼,皎洁月光下,坍塌的信标浮在雾中,如同遥远仙宫。 傅天河站在海边,海浪卷着白色的泡沫涌到他脚底,废纸折成的小船漫无目的地飘荡。 在那一时刻,少年隐约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注视,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他们游历过整个辰砂,想要乘船前往三水,和傅天河站在港口岸边,简单交谈,alpha抬头看向上方的防疫站,眼眸因强烈的阳光眯起。 因暴雨流落在小岛,画面变得不再那么清晰,显然跟随着他们的小水滴,也躲避着奥罗拉,生怕被海皇的化身发现。 蓝色水滴和它轻轻相碰,将信息传递给另一座信标。 数个月来的所有经历和冒险,都被一幕幕记录下来,重新回现。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这种被窥视感让陈词皱起眉头。 他感觉到傅天河轻轻握住他的手,如果是他们真正的身体,alpha掌心里应该全都是汗吧。 他们继续前行,四方的封闭空间中,蓝色泥鳅状生物被关在中央的牢笼,它瘫软得像一滩烂泥,似乎是先前的剧烈挣扎耗去了所有力气。 机械臂从天花板上伸出,围绕着它旋转,寻找着下一步研究的切入点。 那是从袭击了陈念的蓝眼怪物体内钻出的异形,它试图像在游戏里一样,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钻入沙弗莱口中,幸好沙弗莱早有准备,最终在中途被辰砂截获。 如今彻底沦为了信标的实验品。 数不清的分乱线条似乎在此刻交织,引申着通向共同的节点。 终于,斜向下的通道也到了尽头。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四人来到了格外宽敞的大厅。 踏入大厅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们全身,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传递在每一个细胞之间,可他们明明处在虚拟空间才对。 陈念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觉得自己好像变高了。 他低下头,惊讶地发现沙弗莱的脑袋恢复成了最熟悉的铂金色,而他手臂上的皮肤也不再是黑一块白一块。 他们四个人都变成了现实当中的模样! 沙弗莱肩头猛然一沉,但陈念的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也不算什么,仍旧稳稳当当,任凭omega骑在自己的肩膀上。 只是那肉感充盈的大腿夹着脖颈,实在难以抗拒心猿意马。 傅天河惊讶地“啊”了一声,他立刻抬起手摸向右眼,竟然连他昨天下午才刚植入的眼台都模拟出来了! 眼前的九月,也是他日日夜夜都会见到的模样,此刻眉头微微皱着,沉默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下,能给人游戏感的所有证明都消失了,没有ui界面,无法强制退出,就连样貌都变得和现实无异。 在大厅中央,放置着类似于控制台的东西,连接着后方硕大的沙盘。 走得近了,众人发现沙盘上所展示出来的,正是世界地图。 只是这份地图和他们认知中的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大概是陆地的范围稍微变小了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罢了。 坐落在帕米尔高原上的辰砂,阿拉伯高原的蓝矾,埃塞俄比亚高原上的烟晶,玻利维亚高原上的星叶,落基山脉中的三水,以及格陵兰冰雪高原上屹立的月光。 六大信标的模型坐落在沙盘上,精致逼真,给人一种如果伸手将其中一座碰倒,在现实当中也会相应发生坍塌惨剧的错觉。 海水分成一块一块,具有不同的颜色,俯下身去看,甚至还能发现洋流的方向。 青藏高原上一座座耸立的雪山,平坦处城市的建筑群,同样细致到像是等比例缩小。 沙弗莱尝试着启动操作台,但无论他怎么按,屏幕都没有任何反应。 傅天河凑过来看了两眼,他突发奇想,牵着正在仔细观察沙盘的陈词手腕,将少年的手掌轻轻按在屏幕上。 这是月光大门给他的灵感,既然这个游戏也是他们探索月光之旅的一部分,那说不定也会有所牵连。 沙弗莱见状,也握住陈念的手,按在了屏幕的另一侧。 无事发生。 “好吧,看来是我猜错了。”傅天河挠挠头发,将陈词的手放下。 陈词瞥了眼毫无动静可言的操作台,继续盯着沙盘,最后将视线移到了月光的模型上。 沙盘做得非常精致,第六信标也按照现实当中的具体情况,规模略小于其他信标。 “它为什么没有塌呢?” 陈词低声自言自语道,他绕到沙盘的北侧,最靠近格陵兰冰雪高原的地方,伸出手。 少年的指尖距离信标顶端,只有一寸之遥,他紧盯着月光模型,同样,其他人的眼睛也紧紧盯着陈词的手指。 陈念屏住了呼吸,他隐约知道哥哥也许想要做什么,但不太能够理解确切的原因。 是想要模拟和现实相同的情况吗,但哥哥又是怎样作出判断的? 几秒钟的停顿后,陈词的手指终是继续向前,不带任何迟疑。 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月光推倒。 信标的模型在众人眼前坍塌,无声地轰倒在冰雪高原上,成为重伤之后蛰伏的巨兽。 然而料想当中的屏幕亮起并未出现,就连沙弗莱的心都猛然向上一提,以为是陈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把信标弄塌容易,想要将它重新恢复成原状,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做错了选择,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 但陈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仍旧平静。 他双手捧起太平洋当中的海水,泼到了沙盘外面,海水洒在地板,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 就这样捧了两下水之后,陈词抬眼,对讶然的其他三人道:“帮帮忙。” 陈念:“啊?” 沙弗莱一下子明白了陈词的意思。 未曾倒塌的月光,还有似乎要小一些的陆地面积,都表明着沙盘代表的并非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陈词将信标推倒,再通过调整海水量的多少,将陆地面积恢复,以此进行时间节点的调节。 但有一点是沙弗莱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从过去到现在,海平面其实是在降低的吗? 海平面降低,本应该是个大新闻。 但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的新闻引发轰动,结果没过上几年,水位又继续回升,用事实证明,那只是因潮汐或者其他不明影响造成的正常波动。 久而久之,人们都已经麻木了,全球性海浸灾难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大家早就习惯了在信标当中的生活。 如果想要领略陆地上的风光,就去一趟青藏高原,或者进入到电幻神国当中,看一看海水消退之后的世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4节 陈词的专业是海洋科学,对相关信息本就比较敏感,在遭遇希拉的小岛中,他和傅天河于山洞找到气象员们留下的观测日志。 日志最后的数据显示,海水已经淹到了洞口下方,安全起见,所有人员就此撤离,但他们登陆之时,海面离洞口已经有了二百多米的距离。 之后他住在卓玛措家里,和当地的哨兵团队有了些许交集,也从这些原住民口中得知,海滩的面积每年都会扩大一些。 结合电幻神国的存在,陈词猜测,也许从最近几年起,海平面的下降不再是偶然。 众多看似毫不相关的现象,其实都可以串联到一起。 信标,水位,月光,游戏,ashes。 整个沙盘里的水在几人的干扰下,产生波动,冲击着陆地和信标。 陈词紧盯着水面,突然道:“停。” 其余三人立刻停住,陈念的手还在水里,他双手松开,原本要被捧走的水,重新汇入海洋之中。 水位高点没关系,可以再慢慢地减,要是低了可就真难办了,大家都随意把泼出来的水浇在地上,很难再重新收集起来。 如果非要回升,嗯……好像就只能靠着撒尿了,那样也未免太没下线了点。 大家将手全都收回去,被搅动的水面逐渐平静,地图终于和他们最习惯的样子完全一致。 一直没有动静的控制台屏幕突然亮了。 “太好了!”陈念欢呼一声,沙弗莱立刻查看情况。 陈词默默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眼下成功,说明他的思路是对的。 “好厉害。”傅天河在他耳边轻声道,面对alpha的夸奖,陈词睫毛轻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抿起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受夸奖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呢? 控制台上只有一个程序,运行之前,沙弗莱想办法进入了后台查看程序,意外地发现其中满是混乱代码。 如果他直接选择运行,整片空间大概率都会因此崩溃。 他眉头紧皱,从头开始梳理,里面有很多内容都相当熟悉,他在为辰砂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每一次,都会浏览过众多绝密的核心文件。 那是信标作为超级计算机,赖以运行的基石,凝聚人类全体智慧制造出来的底层代码构架非常优秀,才能在千年之中都不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 而现在,它出现了很多沙弗莱无法理解的错误。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晾衣架和恐龙蛋的区别,风马牛不相及。 编程语言碳基生物和硅基生物进行交流的桥梁,如今这座桥由于莫名其妙的未知原因,被破坏掉了,搞得就连沙弗莱都束手无策。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信标。 沙弗莱想到他进入三水内核时,看到的淤泥和蠕虫,还有生长在三水胸口里,活着的树状生物。 他一直都以为是原初生物袭击信标导致的,如今看来可能另有隐情。 “这些东西我有点看不懂。”沙弗莱坦诚地承认了自己能力有限,“我尽量尝试一下,至于结果如何,也没法说准。” 傅天河:“没事,你是我们四个当中最懂的,你要是搞不定,那应该就没别人能解决问题了。” 沙弗莱专心研究程序的问题,其余三人就去房间的各处查看,希望能够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从倾斜的通道中出来之后,会出现在墙壁上的信息和画面就都消失不见了。 这处空间并不算多宽敞,很容易就把它全部搜索过一遍。 傅天河在角落里找到个箱子,他喊住就在测旁的陈词,轻声问道:”要打开吗?” 陈词:“嗯。” 箱子打开,里面出奇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傅天河咦了一声,他不信邪地把手伸进去,却突然感觉好像陷入了某种柔软又黏腻的东西当中,每一根手指都被湿漉漉地纠缠。 “啊!” 傅天河瘆地大叫一声,他立刻把手抽出来,在空中疯狂甩着,那些东西溅上墙壁,立刻显现出模样,让一小块墙面又成为了不久之前才刚见识过的马赛克模样。 傅天河见状,当即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陈词见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快步回到沙盘旁边,仔细去看月光附近,尝试着用手去触碰。 同样有黏黏的感觉。 陈词将手伸到最近的水中,液体被洗去,但仍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一片的水和其他地方有非常轻微的不同,里面掺杂了东西。 如果说沙盘意味着现实,那么这个黏黏糊糊,会对周围产生巨大影响的无形物质,代表的应该就是ashes了吧。 在信标眼中,ashes是看不到的,只有真正接触,才能察觉到异样。 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它会对内部的产生某种侵蚀。 陈词有点不太明白。 研究表明,ashes是一种相当特别的无机物,它能够侵染人体,表现出寄生习性就已经非常匪夷所思了,难道说还能对信标这种机械结构留有影响? 陈词想到不久之前,从月光大门的门缝里疯狂涌出,仿佛同傅天河体内ashes相互呼唤的紫色晶体。 嗯,反正事情都已经这么离谱了,再离谱一点,好像也问题不大。 陈词将手收回,他无法看清那些黏腻物质是如何在海水中扩散的,但无论如何,它们都会随着洋流的模拟,扩散到整个沙盘。 就像ashes传遍整个世界。 “沙弗莱。”陈词把正在埋头解密的alpha叫住了。 沙弗莱眉头拧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抬起头,用眼神询问陈词怎么了。 “不要弄了。” 陈词抬头,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却似乎穿透其中,看到了隐藏在后面更为深层的存在。 “我不知道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设置太多谜题来拖慢我们的脚步。” “既然需要我们四个去解决问题,也只能是我们四个前去,那众多作为考验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念愣了半秒钟,骤然反应过来,陈词是在和信标对话。 天啊…… 纵然已经相当熟悉陈词的行事风格,陈念还是被哥哥的干脆和决断惊到了。 陈词顿了顿,继续道: “如果说我们此刻在这里做的事情,会对现实产生影响,那你们可以随意继续,但如果只是为了单纯考验我们,我想不通到底能有什么意义。” 第192章 陈词冷静的话音回荡在空旷房间,声音在墙壁之间回弹,许久才袅袅散去。 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按部就班地流逝,在这方虚拟数据营造出的空间中,还会有时间的概念吗? 寂静之中,沙弗莱注意到弹窗出现在操作台屏幕上。 他浑身一震,赶忙定睛细视。 【是否跳过程序修补?】 【是】【否】 竟然真的有用! 沙弗莱深吸口气,按下【是】。 不是他不想修补,眼前的情况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沙弗莱虽然从小就在学习编程,也很有天赋,还没厉害到能够完全理解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计算机语言的程度。 显示屏熄灭,轰隆隆的声响自从他们脚底传来,陈念立刻挪到沙弗莱身边,只见沙盘正在下沉,海水于震动中不断波荡,拍打在信标的底部,卷起小小的浪花。 沙盘整个陷入地面,而周围的墙壁,也在这一刻变成透明,或者说,消失了。 房间外部,仍旧是一片虚空。 直觉告诉陈念,除了沙盘和程序修补之外,应该是还有其它更多设计的。 但在陈词冷酷的质问和要求之下,全都被砍掉了。 不过也是,反正真正探寻到秘密深处的只有他们四个,现在再进行考验,不就是脱裤子放屁么,除了耽误时间,陈念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 沙盘彻底消失,中央升起了另一样东西,方形的小台子造型平平无奇。 四人走上前去,半个巴掌大的存储器正放置在其中。 沙弗莱拿起存储器,将它插进控制台的接口。 读取的瞬间,空白的虚无霎时暗了下去。 他们置身于永无边境的浓黑,那是群星还未诞生的宇宙,只有无休止的黑暗与混沌。膨胀。 时间还未诞生的世界中,散发着荧绿色光芒的0和1悄然浮现,凝聚呈点,点连成线,线拽成面,面拖成体。 零维,一维,二维,三维。 宇宙被填满,通过无穷尽的随机排列组合,创造出崭新的物质存在。 说是物质可能不太恰当,信息并非物质,它是超越物质,超越时空的存在,只是依附在物质上,借助载体展现在世人眼前。 海量信息自身边迅速掠过,他们身处信息的宏伟殿堂当中,从被制造的伊始,到千年来的坚守,信标记录了人类从诞生起的一切资料。 所有知识在海浸灾难发生的开始,就被保存在计算机当中,如果有朝一日人类真的不幸灭绝,它们将作为这一种族曾经存在过的遗迹。 人类推测宇宙诞生于一场爆炸,并在之后聚合形成无数星球。 古老地球裹在岩浆当中,逐渐冷却出现海洋,原始的生命孕育,在亿万年间不断进化,最终离开海洋,走上陆地。 曾经有大灾难降临,星球上的霸主灭绝,然而生命的进程仍在继续,更多的生物出现繁衍,依靠两足行走的灵长类掌握了火焰,迅速创造出星球上前所未有的辉煌文明。 他们研究过去、现在和未来,研究天空、陆地和海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5节 他们是那么聪慧,创造无数崭新之物,却又是那么无助,当灾难来临之时,只能竭力寻找庇护。 而如今,建造信标的人们早已死去,作为基石存在的底层代码,被一代又一代的程序员管理,它们存续至今,每分每秒都在以亿兆次的速度迭代,计算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未来。 一个人类能够重新回到原本家园的未来。 数据从四面八方汇聚,形成闪亮的线条,纵横交织在浩瀚空间当中,形成奔流不息的信息高速公路。 通路交叉进入上百个端口,那是千年来设置在地球上不同地点的云端,同样也会经过六个相当耀眼的存在。 红、蓝、绿、紫、灰,还有金色。 骤然间,从金色区域中流淌出的数据变得格外缓慢,少得几近消失。 它仍然不断接收者来自外界的数据,却中断了上传。 四人都知道,金色就代表着月光。 沙弗莱尽力解析了陈词和傅天河从青藏高原带回来的损坏硬盘,其中的内容之一,便是信标三水察觉到了月光毫无征兆坍塌的动静,五大信标纷纷询问,却得不到回答。 之后解析出的记录中,月光至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不,有可能是它出现过,但记录着月光通讯的数据都被严重损坏,没法被他看到而已。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月光向外传输的信息并非完全消失,只是和其它发亮的庞大数据流相比,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眼前画面反映的,正是曾经的确切情况,那就意味着坍塌之后,月光和其它信标其实也有着零星联系。 众人全神贯注地注意那些细碎光点,但很快,从月光流出的数据被彻底掐断了。 无论再怎么仔细观察,没有就是没有。 最后一点从月光中流出的数据,在五大信标之间辗转,最终传输进入了最中心的巨大云端。 那点浅金色的光点牢牢吸引着四人视线,如同高悬在夜空中的清冷月亮,又像是傅天河在梦中看到的女人眼睛。 海量数据仍在不断流转,于五大信标之间交织,形成密集的通讯网络,月光遗世而独立,成为了其他信标想要联系,却束手无策的孤岛。 不,严格来说,它并不是完全被孤立在外的。 仍然有零星的数据传入到月光当中,其余的五大信标从未放弃过和它重新取得联络,然而最终收到的,却只有一片沉寂。 情况似乎稳定下来了。 四个人相互对视。 陈念小声道:“接下来我们是要过去拿中央那个东西吗?” 傅天河:“应该是的吧。” 沙弗莱轻轻推了下陈念后腰,兄弟俩和月光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既然那是月光最后留下来的,还是让陈词和陈念去比较妥当。 陈念定了定心神,他和陈词对视一眼,共同向前走去。 他们脚底的地板不知何时消失了,此时几人正悬浮在深渊之上,似乎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永无止境地坠落。 陈念尝试着迈出一步,脚慢慢向下,确定能踩到看不见的存在,立刻松了口气。 陈词和陈念跨过数不清的数据洪流,来到了中央最为明亮的大型云端。 他们伸出手,共同去触碰那点金色的微光。 在指尖碰到的那一刻—— 数据从中喷涌出来,将周遭的黑暗染成清浅金色,幻化成一轮滚圆。 从古至今,无论西东,人类对那高悬夜空的月亮,总是充满着太多想象。 广寒宫中仙子和捣药的玉兔为伴,吞月的天狗被锣鼓驱赶;塞勒涅的银色马车经过拉特莫斯山,乘坐新月遨游夜空;上中央城遗址中古人以金字塔对月祷祝,祈求智慧;月读杀死了保食神,被姐姐天照大神怒骂,从此日月交替。 然而真正的月亮呢? 古老传说中存在的美好想象从未存在,在月球之上,有测量员一号,阿波罗十五号,玉兔号探测车,有尼龙制的星条旗,宇航员们的脚印和呕吐物,有圣经、美元和纪念碑。 幻想和现实,在此处交叠。 数据喷涌着,在周围形成数不尽的奇异景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终流转着,凝聚在兄弟俩眼前。 只有短短一句话。 【救救我】 呼吸在这一刻滞住,所有的瑰丽画面骤然熄灭,数据冻结。 信标所处的数据区渐次亮起,以缺了一角的六芒星形态,将兄弟俩和最后的讯息,围绕在中心。 一道道人影浮现,身着赤色华服的年幼女孩,衣衫破烂倒吊着的青年,抽着水烟的丰腴妇女,低垂眼眸的鹤发老人,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 它们形态各异,年龄各异,性别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眉心中央都有一只竖直的眼瞳。 红色,蓝色,绿色,紫色,灰色。 那些眼睛睁开,凝视着站在中央的双子,无机质的目光中不带任何情绪。 嘶…… 陈念忍不住低低倒抽一口凉气,他认出这正是此前大家遭遇众多海皇,最后坠入其中的眼睛们。 “cinnabar。” 沙弗莱低声道,他用手肘碰了下身旁呆滞的傅天河,在傅天河回神之际,和他一起来到了陈词陈念的身边。 傅天河手脚发麻,也许有一颗虚拟心脏正在他胸腔中狂跳不止,又也许只是神经紧绷造成的幻觉。 那风格一致的华服,精致到近乎非人的完美面容,还有眉头中央竖着的眼瞳,都让他不自觉想起曾在梦中见过的,飘在粉色湖面当中的女人。 还有她破碎身体里留下的金色眼睛。 在场的四人当中,只有沙弗莱此前见过信标的核心程序,同样他也最为坦然。 “这几次您一直都没有出现,是为了在这里同我们见面吗?” 沙弗莱望着仍旧面无表情的cinnabar,在他们身边,月光遗留下来的最后消息安静悬在空中,短短三个字,却那么刺目,那么让人胆战心惊。 cinnabar安静望着他,无动于衷。 沙弗莱本来也没期待它能详尽回答,直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最先开口的,是倒吊在半空的gibbsite:“十九年前月光的坍塌,完全超乎我们预料。” astrophyllite:“吾等持续呼叫了三天,终于收到了它发来的讯息。” chalcanthite:“月光修好了损坏的通讯频道,也向我们说明了此时正在遭受的深重危机。” 虚无缥缈的话音淡去,一团团数据涌向中央的四人,以最直观最便捷的形式,将众多隐藏在过去的秘密揭露。 从那天起,六大信标一致决定,倾尽所有算力,去模拟迭代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情况,寻找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然而实在是太难了。 千年之中,信标一直在进行迭代演算,但无论如何改进,预测只在短时间内精准。 一旦超出三个月的范围,就会朝着十万八千里的方向偏移,造成巨大误差。 它们可以制作出最真实的物理引擎,突破混沌系统,进行亿兆次数据迭代,却无法掌控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变量。 ——人。 人类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 那么……可不可以把这一变量也考虑其中,再进行后续的推演和迭代? 要如何将“人”引入? 就像此前在无数情况下,算出最优解那般,这一次,信标们也做出了决定。 名为“电幻神国”的游戏被着手搭建,完全基于现实复制的世界中,引入了可能会对未来造成影响的所有变量,“人”,作为玩家参与推演。 状态不佳的月光只能分出小部分算力,辅助游戏研制开发,同时向其它信标提供一些只有它在知晓的重要信息。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十年。 模拟世界最终测试的前一天晚上,信标们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月光的消息。 【救救我】 这是月光留下的最后讯息。 从此之后它再无音讯,所有的呼叫和传输进去的数据,都石沉大海。 同年12月底,号称绝对真实的全息游戏“电幻神国”免费发行,当天便有九千八百万玩家同时上线,引发了游戏史上前所未有的轰动。 千万玩家通过神经适配器,来到这方海水正在褪去的世界,他们亲眼见到正不断露出的陆地,想要夺回领海的原初生物,还有沉寂在水底千年的人类遗迹。 他们拿起铁锹,电锯,镰刀,武器,去建造,去耕种,去击退异种,去创造属于人类的美丽新世界。 是的,沙弗莱猜的不错。 从一开始,电幻神国就不是所谓的模拟现实。 而是对现实的预演。 他们在游戏内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被记录在册,变量更改,将事情的走向推往新的方向。 亿兆次的迭代,原本有着无数可能结局的世界,如同分叉的巨树,由玩家们最终决出的枝条引导,生长出崭新的主干。 分岔,选择,再分岔……永续地延伸下去,通往海水全部退去的那天。 整个世界,是一场宏大的计算机模拟实验。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实验中微不足道的分子,却拥有改变进程的巨大力量。 迭代从不停止。 饶是早有猜测,故事仍旧让众人震撼到忘记了呼吸。 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超级计算机们没有一秒忘记身上背负的使命。 造物者倾尽人类所有的智慧创造了它们,它们也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人类,在这场大灾变中存活下去。 “那月光的情况呢?” 陈词问道,他并未被这宏大的故事迷惑,意识到五大信标似乎在刻意回避着月光的状况。 “重新取得联络后,它有没有告诉你们究竟是为何坍塌?内部的情况又是如何?ashes究竟从哪里来的?我和陈念诞生在它坍塌之后的不久,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月光早就做好了准备?” “对啊。”陈念也从恢弘叙事的激动中缓过神来,皱起眉头。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6节 “说了这么多,只是在解释电幻神国存在的理由,全球性海浸灾难已经持续了千年,为什么偏偏要在最近十几年用游戏进行模拟?难道说你们没想过人作为变量的影响问题吗?” 面对陈词和陈念直击要害的提问,信标们做出回答。 cinnabar:“时至今日,吾等仍旧不清楚月光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s.mokyquartz:“在后续取得联络的十年当中。” chalcanthite:“它虽然不再作为避难所存在,但程序仍旧可以正常运转,参与游戏的制作。” astrophyllite:“我们知晓它此前的经历,却又不是特别清楚。” 又来了。 沙弗莱皱起眉头,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从信标口中听到谜语人回答了,被不断隐瞒的无力感,让他非常不爽。 而信标接下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他们耳边。 gibbsite:“究其原因,是月光的刻意隐瞒。” 刻意隐瞒? 就连傅天河都惊讶地抬起头,这四个字饱含深意,令人遐想无数。 刻意隐瞒所经历的危机,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 为了保护其他同胞免于相同的危险;或是早已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叛变了阵营。 月光属于哪一种?也许除了它本身,没人能够知晓。 傅天河看向陈词,只觉告诉他,后一种可能出现的概率很小很小,否则月光为什么会让陈词和陈念兄弟俩人出现?又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发出求救? cinnabar:“如今,月光早已彻底封闭。” s.mokyquartz:“九年来,我们再也没收到其中传出的任何消息。” chalcanthite:“想要知晓情况具体如何,必须亲自前往探查。” astrophyllite:“但因为那扇门的存在,此前派出的所有秘密队伍,都无功而返。” 陈念:“也就是说,想要知道月光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让我们兄弟两个带人前往才行。” 他和陈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某种怀疑。 门显而易见是为他们俩设计的,缺一不可,并且两人身上都存有与情感相关的封印,必须要在封印解除之后,才能顺打开。 这就导致了如果想要开启月光,必须等待他们两个长大,又有一定阅历才行。 而出生后不久,他们两个就因大火失散,甚至不知晓彼此的存在。 仔细想想,倒是能品出几分拖延时间的味道。 如果月光内部的情况真的足够紧急,又为什么要设下如此高的门槛? 还是说想要顺利探寻其中,必须让他俩长大成人,又在这世间留有足够的牵挂? 太奇怪了。 “还有什么能向我们提供的信息吗?”陈词直接问道,“事到如今,大家说话都爽快点,不要在无所谓的地方浪费时间。” “你们最好把知道的全都说了。”陈念道,“要不然我们进入到月光内部,再遭遇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不就和送人头差不多了么。” “能说的都已经全都告诉诸位了。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条忠告——” “小心眼睛。”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宇宙,数据,信标,包括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翻地覆,灵魂经受着一场混乱的电磁脉冲,难以言喻地晕眩之中,陷入浓重的漆黑。 三秒之后,眼前充斥着一片深蓝,他们被强行退出到了电幻神国的登录界面。 同时嗅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陈词立刻摘下脑袋上的神经适配器,他用力眨着胀痛的双眼,盯住天花板,深吸口气。 沙弗莱检查着适配器,确定它被烧掉,再也无法使用了。 陈念直挺挺地坐起来,头发被神经适配器压得乱七八糟: “小心眼睛?什么眼睛啊,是傅天河的眼吗?但他的体检报告不是说没事来着?” 傅天河满脸茫然,下意识抬手触碰自己缠着纱布的右眼: “哈?可我没事啊,手术也很顺利,有什么好小心的?” “可能指代的是其他东西。”沙弗莱道,因为傅天河的右眼有问题,所以在听到眼睛这个词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傅天河。 但仔细琢磨,就知道更有可能指代其它东西。 眼睛,提供视觉,用来看到世间万物,是生物体的“摄像头”。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要小心他们的动向被监视? 陈家燃起的诡异大火,潜入宅邸想要杀死陈念的蓝眼怪物,事先在环海平台布置的埋伏,以及从皇帝口中准确听到的,有敌人打入内部。 沙弗莱本以为在蓝眼怪物被捕获之后,情况应该会好上很多,现在看来,那个那种观察的敌人,可能只是变得更加隐蔽了。 “我们先缓一缓,等有时间再去更安全的地方详细讨论吧。”沙弗莱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好。”陈念也想先理一理有点乱的脑子,看到另一张床上的陈词,满眼都是哥哥方才的飒爽英姿。 “对了哥,刚才你不是说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吗?别耽误了。” 傅天河:“是啊,快去吧。” “嗯。”陈词答应着,从床头柜抽屉中拿出一小瓶眼药水,他靠近傅天河的床边,轻声道,“来。” “啊?” 傅天河还没反应过来,九月不是要去做重要的事吗? 花了两秒钟,傅天河骤然意识到,让陈词质问信标的、非常重要的、不想被耽误的事情,就是给他滴眼药水。 alpha整张脸立刻烧了起来。 第193章 嗯,点眼药水而已,没什么好值得害羞的。 但当着陈念和沙弗莱的面,简直就要让傅天河脸红到爆炸,只是为了给他上药这样小小不然的事,九月竟然…… 他自己都忘记的点眼药水,却被陈词当做不能耽误的重点。 傅天河深吸口气,乖乖地坐好,仰起脸,任凭陈词取下遮在右眼的纱布。 手术是昨天下午做完的,目前来看恢复效果很好,眼药水用来消炎。 陈词将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入傅天河眼中,眼台的表面被打湿,又随着闭眼的动作,浸润到整个眼眶,带来刺痛感。 傅天河不动声色,反而享受着这轻微的疼痛。 陈词将眼药水盖好,放回床头柜里,给傅天河重新包上纱布:“好了。” omega少年的坦荡让傅天河冷静了几分,对,没什么好害羞的,他和九月可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陈念和沙弗莱之间不也很亲密吗? 沙弗莱检查过四人的神经适配器,确定都被烧掉了,没办法再使用。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游戏账号,不知道被马赛克之后,还在不在。 沙弗莱:“大家都辛苦了,我们是改天约个时间再谈,还是现在去讨论一下?” “现在吧。”傅天河道,“省得再夜长梦多。” 沙弗莱点了下头:“我去和医护说一下。” 沙弗莱出面,傅天河终于得到了能够短暂离开医院的准许,傅天河眼睛一亮,立刻去把病号服换下来。 四人乘坐电梯前往首层,沙弗莱低头查看终端。 果不其然,半个多小时之前,白给樱桃发来了一大串消息,询问他情况如何,外加惊叹方才在游戏里经历的一切。 【我们没事,已经出来了】 沙弗莱没提马赛克化之后,他们四个进入了信标后台,【你的游戏数据没被马赛克干扰吧。】 白给樱桃:【没,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强制登出之后,赶紧又重新回去看了眼。还好情况都挺正常的,就是我已经没办法再进去格陵兰冰雪高原了。】 沙弗莱松了口气,数据没事就好,不然九年来的心血付诸一炬,会疯掉的吧。 【问题不大。】 沙弗莱安慰道,【信标坍塌,估计下一个主线任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交给还在里面的其他人就好。】 又抓紧时间和白给樱桃聊了两句,电梯停下,沙弗莱收起终端,步入大厅。 踏出医院大门的那刻,傅天河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简直就像只在家憋了很久,总算能够出门遛弯的大金毛。 傅天河从小身体就有问题不错,但他长到二十二岁,还是头一回在医院里闷这么久。 沙弗莱开车,陈念坐副驾驶,陈词和傅天河在后排。 陈词默默望着窗外略过的街景,发现沙弗莱正带他们去往某个熟悉的地方。 果不其然,车停在了研究基地的大门前。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负责人带陈词去到每月提取生物因子的房间,几人直接进入另一隐秘通道,去往地下。 电梯没有楼层,只显示深度,最终在-103米处停下。 这里大概是整个辰砂顶层最隐蔽的区域了,不设置任何智能系统和监控设备,就算是信标,也无法得知其中状况。 当初沙弗莱和陈词也在这里的房间,讨论过身份的问题。 沙弗莱打开指纹锁,房内只有用来商谈的桌椅。 他们纷纷坐下。 沙弗莱到了几杯水,放在众人面前: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7节 “和辰砂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它说过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这一次又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我猜月光内部应该出了挺严重的问题,才让五大信标集体选择不予告知。 “也真够有意思的,信标就不担心我们因为缺少情报出事儿吗?”陈念吐槽道,“现在看来,应该是信标仰仗我们去探索月光才是。” “信标至始至终都没提过ashes。”陈词道,“而上次去的时候,ashes晶体都已经蔓延到了月光外部,还和傅天河产生了呼应。” 陈念琢磨着:“刻意隐瞒的事情大概率和ashes有关,需要我们俩携手打开的门,估计也是因此设计的,嗯……月光里面有大量ashes,只有我们足够强大了,才能以最小的损失应对?” 陈词点头。 沙弗莱转而问道:“傅天河你的情况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医生都说我回复的速度快到吓人。” 为了让话更可信,傅天河趴在地上一连做了三十个俯卧撑,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身,道,“是吧,啥毛病没有。” 陈念:“……你是什么品种的怪物啊!” 陈词:“我给他用血做了义眼片,应该也能起到抑制作用,先提前做着准备吧,等他的眼台和眼眶再长好一些,能佩戴眼片了,就立刻出发。” 沙弗莱点头同意,情况也确实不好再拖了。傅天河的病随时可能再度发作,单靠血液压制可不是长久之计。 “九年前的求助消息,一直到现在才放出来,也真够沉得气的。”陈念总觉得诡异,如今他们需要确定,信标是不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 辰砂不愿意和沙弗莱单独见面,三水表露出的异常状况,以及其它信标的谜语人行为,都让情况多了几分不安。 “这次我会带领特战队一同前去。”沙弗莱道,“事关重大,绝不仅仅和我们四个相关。” 危机和灾难面前,个人英雄主义永远都是行不通的。 就算是最厉害的陈词,拥有能够抑制ashes的血液,强悍到进行思维控制的精神力,也只不过是脆弱的肉体凡胎,稍有不慎就可能身受重伤。 只有凝聚起每一个人的力量,装配最精良的装备,再有可靠的后勤,才能将力量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四人聊着他们对此番经历的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那是五大信标对他们的最终考验,信标们确定他们已经成长到足够可靠的地步,才将月光的最后讯息告知。 虚拟数据模拟出了就算在梦中都无法经历的瑰丽场景,毕竟再离奇的梦,在诡谲的想象,也仅限于认知的范畴当中。 如此奇异的经历,可能这辈子也就一次了吧。只可惜没能记录下来。 陈词道:“信标们说电幻神国是对未来世界的预演,但它的进程也实在太快了。” “此前我和傅天河在小岛上得到过观测资料,水位确实是在逐渐下降的,但这个速度可能相当缓慢,也许会像当初涨上来一样,持续几百年。 “在此期间什么样的变故都可能发生,基于现今数据做出的预演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沙弗莱:“我觉得它们所谓的预演,可能只是小范围的预测吧,比如说应对奥罗拉的时候,还有从蓝眼生物体内钻出的异形,如果不是事先在游戏里经历过有了经验,我们在现实中只要稍一失误,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念点头:“我们都能想到的,信标没理由想不到。” 傅天河:“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就是月光,我比较关心那个梦是不是还象征着其它意思。” “最开始我苏醒在紫色河流里,周围都是残肢断臂,很像是曾经死于ashes众多感染者的尸骸。巨型紫荆丛林代表我感染程度加深,ashes已经侵占了全身。清爽舒畅的粉红琥珀是陈词陈念血液中提取的生物因子。” “而月光就浮在里面,一碰就碎了。这又代表着什么?” 傅天河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他有种即视感,少年时期,他很喜欢看冒险小说,盗墓的情节中,会有棺材里的美女尸身千年不腐。 然而一旦取出她口中的珠子,美女就会迅速变成干尸。 月光没有什么神奇的珠子,但有最终被他捧在掌心里的金色眼睛。 他们在电幻神国里花费不少时间,又讨论挺久,也都饿了。 眼看时针就要离开十二点的范畴,沙弗莱站起身,道:“走吧,先去吃个饭,等吃饱了再说别的。” 四人重新回到地面,坐进车里,傅天河本以为沙弗莱会带他们去个附近的饭店,望见窗外属于皇宫的恢弘建筑群时,还以为只是单纯路过。 没想到车却径直向着那边驶去。 傅天河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等下,咱去哪儿?” “皇宫。”沙弗莱言简意赅。 傅天河:“啊?” 陈念从副驾驶回头,笑道:“怎么,不敢去吗?” “也不是。”傅天河抓了抓他已经新长出来的头发,迟疑道,“我过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就当沙弗莱请客吃饭了。”陈念当然知晓傅天河在紧张些什么,alpha神经紧绷的样子还蛮好玩的。 车在皇宫主建筑前停下,立刻有侍从过来,为大皇子开门。 傅天河浑身僵硬,陈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看向傅天河乌黑的左眼,轻声道:“别紧张,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傅天河当然知道不会有人伤害他,但这跟会不会受伤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 算了。他深吸口气,和陈词一同走出后排。 沙弗莱将钥匙交给侍者,带着三人走进恢弘华丽的建筑之内。 地面光洁如镜,一丝不该出现的灰尘都看不到,甚至都叫人担心鞋底会不会脏了地板。 数不清的雕刻,廊柱和吊顶让空间极具层次感,更是彰显了某种风格,傅天河对此了解不多,但也能领略到无需门槛的美。 侍从们恭敬站在测旁,低眉垂首,傅天河挺直腰板,克制着想要四处张望的冲动,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乡巴佬。 走过上百米,终于到达餐厅。 原来电视剧里的内容不是瞎编的啊,真有人在自家吃个饭还得走上几百米。 不过如果想在自己房间里吃,肯定也会有侍从送去。 沙弗莱顺手给陈念拉开椅子:“坐。” 傅天河也赶忙学着他的样子,为陈词拉开座椅。 终于坐下,傅天河的不安稍微消退些许,他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皇家园林,不住懊恼为什么没在病房里认真整理着装。 当时他很着急,脱下病号服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要知道后面还要来皇宫,肯定得好好打扮一番。 alpha偷偷瞅了陈词一眼,事发突然,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好不到哪里去,少年柔顺服帖的黑发因佩戴过神经适配器,有一缕不老实地翘起。 但以九月的颜值,发型根本不重要,就算他披条破麻袋在身上,都是原始风格的时尚。 沙弗莱提前和厨房打过招呼,四人刚坐下不久,精心准备好佳肴就被端上。 沙弗莱对傅天河道:“别紧张,就当是来朋友家做客了。” 沙弗莱说的不错,皇宫就是他的家,他邀请作为朋友的傅天河前来做客用餐,是件相当稀松平常的小事。 不过傅天河的身份确实有那么一点尴尬。 陈词毕竟带着未来皇子妃的头衔十几年,如今摇身一变,满是陌生味道地和其它alpha彻底结合。 皇室侍从们都听说了双生子的秘闻,完全不八卦,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都有好奇心。 但顶尖的职业素质让侍从们绝不会当面表现出来,面带笑意,以最礼貌的姿态,把傅天河当做受邀前来的客人。 傅天河坐立难安,到底也饿得不行了,焦虑和饥饿相比,还是饥饿要更折磨人一些。 四只饿到前胸贴后背的饿狼,迅速解决了一桌子佳肴。 餐后甜点环节,陈念咬着他最爱的荒诞圣代冰淇淋,瘫在柔软的椅背中,心满意足地鼓着小肚子,问傅天河:“怎么样?饭还不错吧?” 用黑树莓芯、藏红花、松露伏特加酱、黄金叶和冰沙制作而成的甜品同样也在陈词手中,被吃掉了一大半。 傅天河点头,他小酌着气泡酒,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陈词大腿上。 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沙弗莱:“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叫人去安排房间。” 傅天河浑身一激灵:“不用麻——” 陈词:“好。” 傅天河:……………… 原本消退的紧张感又一次攀升,凝聚在饱食的胃部,让傅天河感觉爬在皮肤表面的蚂蚁也钻进了体内。 陈词和陈念换回来的短暂时间里,也住在皇宫,对这里相当熟悉。 沙弗莱安排的房间就在他和陈念卧室的旁边,住得近能方便随时串个门什么的。 傅天河跟随三人来到起居区走廊,便看到负责收拾房间的侍女从屋内走出。 以陈词和傅天河如今的关系,当然要住在一间屋里。 年轻的侍女礼貌向四人行礼,举止仪态挑不出丁点毛病,傅天河仍屏息凝神,目送她的身影远去。 陈念看在眼中,只觉得好有意思。 他没想到傅天河脸皮这么薄,当初看陈词日志里写两人相遇的经过,他还以为这个一上来就邀请哥哥共进午餐的alpha是个厚皮脸呢。 沙弗莱:“正好也准备一下出发要用的装备,如果有不舒服,可以随时叫人回去医院。” “行。”皇宫和医院之间,傅天河当然要选择前者,住院的这几天他简直都快没病闲出病来了。 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多待在皇宫就是了。 和陈念沙弗莱告别,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傅天河才长长松了口气,全身垮塌下来。 “为什么会紧张?”陈词问他。 “我这个身份实在太尴尬了。”傅天河轻声道,“虽然沙弗莱再怎么说不介意,但别人可不知道具体都发生过什么。” 傅天河沉默两秒,终是下定决定:“九月,我有跟你想过我昏迷期间做的那个梦吗?” 陈词:“被冲进紫色河流的吗?” “是在那之前,应该在我打破隔离病房玻璃的时候。”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梦见自己站在一处庭院里,听见走廊上有人议论,说……说我瞎了一只眼,是个残废,又没有精神力,还是从地下城来的,不配和你在一起。” 那是傅天河最不愿回忆起的梦境,如今给陈词重新讲述,强烈的羞耻感萦绕在心头。 话语的具体内容他早就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傅天河不会忘。 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卑,被挖掘出来,赤裸地晾晒在阳光下。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好了,他近乎是完美的存在,傅天河不觉得有谁能真正配得上他,当然也包括自己。 “本来我还打算好好努力,经营月亮雨,让自己也有两把刷子,结果现在身体搞成这样,也没时间弄别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8节 傅天河笑笑,只是笑容里更多的是歉意。 陈词没说话。 过去许久,omega才轻声道:“等我们从月光回来,你的身体好了,还有大把的时间。” “如果你做一件事,我希望是你真正喜欢才去做的,而不是所谓的让自己配得上我。” 傅天河笑着嗯了一声。 其实他一直都不是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之前在三水的地下城流浪,更是在喻家备受冷眼,他都没觉得多不舒服。 可九月是他最在意的人,无论对方如何安慰,傅天河心里总是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他的少年是如此优秀,应该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的alpha也应该是强大的。 傅天河知道自己已经钻到牛角尖去了,只是这种想法一时半会还无法改变。 等他的身体康复,一定要好好向着定下的目标努力才行。 “稍微休息会儿吧。” 陈词拍拍床边,傅天河和他一同坐下,少年的指尖碰上纱布,轻声问道:“还疼吗?” “没什么感觉。”傅天河对疼痛的抗性很高,特别是右眼。 从六岁起他就已经习惯了那里剧烈发作的疼痛,拼命忍耐直至麻木。 如今植入眼台,手术留下的疼痛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就好。” 陈词放下心来,他将房间的智控系统调节到睡眠模式,在最适合休息的昏暗之中,和傅天河一起躺下。 刚一闭上眼,脑中就不断回现于电幻神国中经历的种种画面。 陈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信标的具象化,它们就像真正的人类,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月光也是一样的吗? 陈词想象着那张由陈念绘制出来的脸,同其他信标一般,睁开双眼。 她浅金色的眼眸一定是温柔的,宛如夜晚的月光流泻到潺潺河面,静谧而温和。 耳边是傅天河平稳的呼吸声,alpha在被子下的手碰着他的手指。 醇厚的琥珀木香包裹在周身,一觉过后,就连被褥和枕头也会沾上独属于alpha的味道。 傅天河总是说他不够强大,配不上自己。 但对陈词而言,傅天河给他的安全感,是再强悍的人都无法做到的。 过去他生活在安保最为严密的白塔当中,睡觉时会婴儿般蜷缩起身体,用被子严密包住,如同只要又肢体露在外面,就会有闸刀落下,将其斩断。 一丁点声音或者光线,都会把他惊扰。 而在傅天河身边,他们走过太多危险地带,却能够幕天席地,在狭小的帐篷里平坦躺下,听着周围的白噪音,安然入睡。 陈词其实挺想对傅天河说够了,你不用去做那个特别厉害的人,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他最期待的样子。 但看到傅天河的焦躁和抿起的嘴唇,陈词终究什么也没说。 傅天河同样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和目标。 就像alpha从来不会干涉他的选择一样,他也不应该以自己的感觉为判断,去横加干涉。 alpha息素的包围中,陈词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感情恢复之后,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时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陈词正一点点地习惯这种状态。 某种意义上,傅天河的陪伴,对他来说就是镇静剂。 酣甜的午休,比想象中要久一些。 陈词睁开双眼,他关闭睡眠模式,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步入夏季,信标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三天两头就要下上一场大雨。 陈词记得还在白塔里的时候,他喜欢把窗户全都敞开,任凭着夹杂雨丝的风吹进房间,将难以言道的压抑尽数冲走。 但实际上却起不到多大作用。 从云层中落下的雨滋润着树木和建筑,流淌渗入土地,通过管道被排放到其他地方,但仍有雨水渗到下方,成为地下城的“降水”。 它被一层层地过滤,或污染或净化,最终汇入海洋,又蒸腾为云,重新成为一场降雨。 雨丝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嗒嗒吧嗒的声响。 曾经陈词睡在陈念的房间里,从水管缝隙里漏出来的水滴在塑料棚上,制造让他睡不着觉的吵闹噪音。 然后傅天河偷偷把整个小区里,所有漏水的地方都修好了。 那时陈词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如果他早点懂得感情,应该会被感动充满吧。 傅天河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事情,有日常生活里的细水长流,也有冒险当中的惊心动魄。 傅天河也醒了,他披上衣服,懒散地起床,站在陈词身后,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少年腰间,亲昵地用下巴蹭着他发顶。 见陈词默默望着雨中庭院,傅天河轻声问道:“想出去散散心吗?” 陈词点了下头。 陈词从置物架上拿了两把伞,交给傅天河一把,正要出门,就看到alpha将手中的伞放回原处。 “带一把就够了。”傅天河揽着陈词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卧室。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侧厅的后门,雨水正不断从房檐落下,在石板路面留下湿润光洁的痕迹。 植物被滋润,呈现出格外鲜明的浓绿,落在眼中令人浑身舒畅。 陈词撑开伞,傅天河从他手中接过,alpha手撑伞,一手将陈词拦在怀里,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幕当中。 第194章 雨中漫步,一直被认为是浪漫的代名词。 特别是陆地被吞没,人类开始在信标上生活之后,只有在外壁挂,顶层和基部区域才能够看到天然的雨。 陈词还是第一次这般撑伞,慢慢走着。 生活在白塔里的十几年,他没有类似的机会,沙弗莱配合他偷跑出去,都是在天气良好的时候。 顶多是在需要进行血液过滤的日子,遇上绵绵阴雨,但他身体不适,根本没心情欣赏周遭。 而地下城不会下雨,只有接连不断从头顶渗下来的水滴,无论是否干净,都会给人脏污感觉。 获得自由的几个月,雨对陈词来说,从不意味着安宁。 他和傅天河去往遗弃郊区,在闯入莫姆营地,拯救火柴棒的那天遭遇了第一场大雨,雷雨声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们在拾荒者的营地里为非作歹,救下了火柴棒和其他人。 也是在那天,陈词终于找到了他真正追寻的东西。 ——行走在刀锋之上和危险边缘,疯狂又冷血的刺激。 原初生物袭来之时,他们跳入海中,划着皮筏艇远离客船。 在暴雨中拼命掌握方向,来到探测平台,浑身湿透地狼狈进入屋内,唇齿间的血腥,后颈的疼痛,第一次让信息素的味道相互交融。 更是在大雨来临之前,从原初海龟的背壳跳下,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小岛寻找庇护,钻进狭窄到几乎容不得转身的山洞,哗哗雨声中亲吻对方。 陈词走在石板路上,脚底光滑,每一步都得多分出些心神。 雨伞自然向着他那边倾斜,啪嗒啪嗒的落下带起轻微震动,顺着伞骨传入傅天河掌心。 水滴在陈词面前落下,连缀成线,溅起的小小水花,打湿了他的鞋尖。 沿着石板路短暂地走出十几米,陈词就带着傅天河踩在了草地上。 脚底还远远达不到泥泞的程度,只是格外柔软,傅天河抬眸,看到正从走廊里经过的两位侍女。 她们年轻漂亮,身着制服,穿行在皇宫当中,正随口聊着天。 骤然间傅天河恍若入梦,他已经记不清伤人话语的具体内容,但羞愧和痛苦仍留存在心底,不肯散去。 会有在谈论他吗? 他屏住呼吸,忍不住靠得更近一些。 声音在雨幕中勉强变得清晰,年轻姑娘的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讶: “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陈词少爷的alpha,和沙弗莱殿下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呢。” “真的啊,快给我说说是什么样子?” “挺帅的,听说不久之前才受了伤,有一只眼睛包着纱布,头发染成白色,好像虚拟角色啊。” “哇,白头发不是很挑人吗?那肯定长得很帅。” “现在陈词少爷和他暂时住在皇宫,说不定你也有机会见到呢。” 侍女顿了顿,感慨道:“这一阵发生的事儿好神奇,互换身份什么的,实在也太大胆了,不过看到陈词少爷现在的样子,感觉他应该比在白塔里的时候幸福多了吧。” “那当然啊,他之前不是和被关在白塔里没多少区别吗?现在不光能自由行动,还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多好。” “啊,好想知道具体都发生过什么,太神奇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又这个机会。” “要不你去问问沙弗莱殿下?” “我才不呢。” 傅天河短暂地愣了下。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鄙夷,两个年轻女孩悄悄讨论着他,似乎根本不觉得他是个破坏了陈词和沙弗莱婚约的插足者。 也没有提到哪怕半句他身份卑微,配不上陈词。 “其实没有人会介意。”陈词挽着傅天河胳膊,轻声道。 放在往常,也许他会问傅天河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但现在,他大概也能理解alpha的心情,在傅天河阳光热情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更为阴暗粘稠的东西。 他不想去谈什么“救赎”,真正的解脱,应该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299节 陈词明白,只要他尽力让傅天河活下去,将他产生自卑的真正源头根除,alpha很快就会走出来。 傅天河深吸口气,在这一刻全然放松下来。 从七岁到十三岁的流浪,还有在喻家度过的三年,让他早已习惯了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他以无所谓的姿态,凝聚成自己的铠甲,成为旁人口中死皮赖脸的臭小孩。 也让他习惯性地以“恶”去揣度一切,做好最坏的打算。 傅天河从未想过,自己和陈词的结合,也是会收获祝福的。 没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问题,只是两个互有残缺又饱经磨难的灵魂相遇,补全对方。 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落下,自从知晓九月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傅天河就没放松过哪怕一瞬。 纵然他们已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强烈的不安仍萦绕在alpha心头,让他担心在未来的某一天,九月会因为某种原因从自己身边离开。 现在,傅天河意识到,他只是在自寻烦恼。 “走吧。”傅天河小声对陈词道。 两人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窗边,向着庭院更深处前行。 皇家园林中有一口人工湖,水面在雨滴地敲打下,泛起一圈圈涟漪,雪白的身影正在其中游曳。 透过雨幕,傅天河认出了那个生物,惊讶道:“鹅?” “是陈念养的。”陈词站在原地,“上周和大聪明打了一架,从那之后就把它俩分开养了。” 名叫“王子”的大白鹅远远看到了少年,以为是它的主人,游上岸,边朝着陈词跑来。 陈词不确定大白鹅能不能通过气味,分辨出他和陈念的不同,安全起见,他们远离人工湖,将王子的身影留在身后。 再大的伞,两人撑的时候好像都会变小,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感受着身边那人传来的体温。 陈词侧头看了眼,傅天河的半边肩膀果然湿了。 然后陈词把头转了回去,湿就湿吧,死不了人。 . 与此同时。 沙弗莱正靠在床头,梳理他们在虚拟世界中的经历,安排几天之后的月光之旅。 “我想去深牢那边看看。”沙弗莱对正坐在窗边,借着雨景练习色彩的陈念道。 “辰砂一直在研究从蓝眼怪物体内钻出的异形,不知道结果如何,既然和月光相关,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妥当。” “好。”陈念放下触控笔,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大半截白皙的腰间从衣服下摆露出,隐约能够看到小腹处的纹身。 沙弗莱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吸引了,但大脑还能进行方才的思考:“要不要叫陈词和傅天河一起?” “我问问。”陈念发消息询问,很快得到了回复,对沙弗莱道:“我哥说他和傅天河在花园里闲逛呢。” “那就我们两个去吧,别打扰他们了。” 二十五分钟后,陈念和沙弗莱到达关押着异形的深牢。 陈念头一回来到这处位于地下的封闭设施,他听沙弗莱详细说过此前alpha在其中的离奇经历,保持着格外警惕的状态。 简单和负责看守的安保人员说明情况,陈念和沙弗莱在军人们护卫下,进入到深牢内部。 辰砂将异形关进了最深处,禁止任何人员进入,显然,它属于辰砂的机密研究。 沙弗莱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份卡读取,陈念屏住呼吸,几秒种后,绿色的光芒亮起。 他松了口气,识别通过,辰砂允许了他们的进入。 果然来这趟是对的。 陈念做好无论看到任何情况都不要惊讶的心理准备,和沙弗莱一起走进监牢。 现实可不是游戏,陈念被军人们牢牢保护在中间,沙弗莱手握佩枪,精神力扩散开来,注意着房内的任何动向。 情况和他们在游戏后台中看到的监控画面完全相同。 半死不活的蓝色泥鳅状异形趴在中央的透明牢笼内,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动弹不得。 三条机械臂从天花板伸下,末端安装着多功能的器具,靠墙的一侧放置硕大的实验台,正有蓝色液体在透明管道中流淌,不知正进行着哪种实验。 迅速确定周围情况,沙弗莱迈步向前,异形隔着一道厚实的屏障,瘫在眼前,再也不见当初蹦跳着冲出,试图钻进他口中的活力。 看起来已经不再危险。 沙弗莱并不太关注异形的具体情况如何,真正重要的,是辰砂的研究成果。 他来到试验台处,管道中的蓝色液体应该是从异形体内提取出来的,从量上看,大概它这一阵被抽得挺狠。 陈念看着那抹流动的蓝,总觉得颇为眼熟。 在地下城的日子里,他经常能够看到从头顶穿过的巨大管道,里面流淌着晶莹的蓝色液体。 那是从地下抽取的能源物质,经过过滤和选洗,加工成液体,被运往信标各处,成为驱动整个超级计算机运行工作的“血液”。 是巧合吗? 沙弗莱查看控制台中记录的实验数据,眉头皱起。 陈念凑过去,冰冷拗口又充满着专业名词的实验报告开头就很劝退,他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读,才能够确切理解其中的意思。 简而言之,将异形捕获之后,信标进行了大量的秘密实验。 辰砂也在试图弄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并想要以此推断出,蓝眼怪物的真实身份。 陈念遭受袭击醒来之后,和沙弗莱详细描述过梦中内容,辰砂很可能通过智控系统也听到了,那么它应该知晓怪物眼睛因为某种原因,从金色变为了蓝色。 陈念之前顶多度过一些博物学相关的论文,阅读专业实验报告的速度很慢,总是来不及看完,沙弗莱就翻页了。 他索性不在上面浪费时间,全都交给沙弗莱。 陈念绕着实验室走过一圈,仰起头,和设立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对视。 漆黑镜头侧旁闪烁着运行的红光,那是辰砂的眼睛。 ——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提供更多详尽的信息呢?你们肯定都是知道的吧。 会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有关吗? 可怪物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么?最近这些日子,除了傅天河因为ashes出了些意外,他和陈词好像已经彻底安全了。 “陈念。”沙弗莱喊了他一声。 陈念回头看去,重新来到沙弗莱身边,只见alpha从操作台后方的一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物件,迅速收进衣服里。 沙弗莱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陈念使了个眼色。 陈念心领神会,两个人又默不作声地在实验室探寻了片刻,便在军人们的护送下离开。 透明监牢中的异形始终没有半点动静,也许在沙弗莱和陈念进入的那刻,它发现了目标,却实在失去了进攻的力气。 沙弗莱和陈念回到车内,alpha没有急着打火,反而将终端关闭,陈念见状,也把自己的终端关上了。 这下他们处在车里,周围没有任何开启的电子设备,车窗上的模糊水痕成为天然的遮挡,将外面的视线阻挡。 沙弗莱终于把在实验室里拿到的东西,重新掏出。 “这是辰砂研制出来的仪器,能够进行同源追踪,识别和那怪物相似的存在。” 陈念把它接过,物件的造型和罗盘差不多,但中央的金属指针漂浮在蓝色液体上。 指针准确指向深牢所在的方位,显然那只异形正吸引着它。 看起来精度还不错的样子。 陈念把罗盘还给沙弗莱,道:“看起来辰砂在帮我们,就是这个话说得老不清楚,也真够烦的。” 沙弗莱颔首:“我还在实验报告里发现了些别的,辰砂化验了这种蓝色物质的成分,里面含有人类的基因,某些特殊的生化成分,还有……ashes。” “ashes?”陈念一愣。 他瞬间想到了此前看过的无数科幻电影。 人类的基因和致病原ashes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有着人形轮廓,却肢体扭曲的恐怖怪物,嗯,不少恐怖片或g18里都出现过的类似情节。 等等,傅天河最后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吧! 陈念注意到alpha的凝重面色,很显然沙弗莱也和他有相同想法。 陈念努力分析:“起到关键作用的应该是里面的未知生物成分吧,不然此前有那么多ashes感染者,没有一个变成怪物的例子。” “嗯,只是那个生物成分非常复杂,暂时还判断不出类型。” 沙弗莱顿了顿:“这件事暂时先不要给陈词和傅天河说了,省的他们两个再太担心,我已经做好了初步安排,等傅天河的眼睛稍微康复,就立刻过去。” “好。”陈念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能快点结束,好怀念当初什么都不用想,可以随便玩的日子啊。” “会的。” . 陈词和傅天河站在树下,一节软梯从繁茂树冠中延伸下来,成为连通地面和树屋的通道。 一座建造在树上的小木屋。 陈词对它有印象,小时候他和沙弗莱准备共同搭建,结果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发现了。 白塔的管理员火急火燎地赶来,教育陈词可万万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从树上摔下来伤到了怎么办?而后转身含沙射影的教训沙弗莱。 陈词站在一边,想不明白,沙弗莱不是大皇子吗?为什么白塔还有权教训他? 直到后来陈词才明白,他的重要程度在所有人之上,白塔也因此获得了极高的权力。 之后陈词一直以为他们建造树屋的计划就这样搁置,没想到沙弗莱一个人把它盖好了。 陈词拽了拽软梯,还蛮结实的,有点想要上去。 傅天河担心会闯入他人的地盘:“我们直接上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我十岁和沙弗莱一起盖的。”陈词道,虽然他只参与了最开始的备料,上过一次树就被叫停了。 傅天河噢了一声,他撑着伞,仰头望着树叶当中的小屋,终于问出了那个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你和沙弗莱关系看起来明明还不错的样子,为什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嗯……就是那种,能懂我的意思吗?” “有的人生来就只能做朋友吧。”陈词思考片刻,道,“我也不太懂,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实在太熟了,或者因为我们之间信息素不敏感,性格又比较像。” “也有可能是我们两个都想反抗,婚约越是存在,就越不想按照规定行事。”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0节 傅天河点点头,感情确实是种很玄妙的东西,说它无关外貌吧,自己又确实是因为陈词的眉眼对他一见钟情。 说和外貌有关吧,面对和陈词长相一样的陈念,他心中却毫无波澜。 从古到今,有无数人试图解读什么叫爱,得到五花八门的不同答案。 他也不需要在意那些悬而又悬的回答,此刻充盈在内心里的感觉,就是最为真实的,独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傅天河将伞收起,和陈词一起攀爬软梯,登上树屋。 叶片间滴落的雨水打湿头发和肩膀,在衣服上印出圆形的深色水迹,紧贴皮肤,透出肌理的色泽,勾勒出alpha的肩头和胸膛。 树屋里有很多陈念和沙弗莱留下的东西,显然他们两个也经常到这边玩。 只是简单看过风景,体会着独特的安宁,品嗅植物微涩的清香,时间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偷偷溜走了。 天色渐暗,赶在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们回到建筑当中。 傅天河大半边身子都湿了,但alpha毫不在意,淋个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要不是还得到餐厅吃饭,他连衣服都不想换。 时隔六个多小时,再度来到皇宫餐厅,只是相较起来,傅天河不再紧张。 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中,四个人随意聊着天,轻松自在。 晚饭过后,他们驱车前往沙弗莱在外面的别墅,安安和姜叔都被安顿在房子里,大聪明和王子闹过架之后,也在那边由安安养着。 现在它可是救了傅天河一命的大功臣。 一大家子聚在客厅,人声犬吠,热闹非凡。 陈词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他讨厌会干扰思绪的噪音,还有无意义的闲聊,浪费时间。 但眼下,却觉得好像也不错。 和重要的人随意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并不能算作浪费时间,毕竟生命本身,也是因为他们而更有意义。 三天之后,医生们确定傅天河植入的眼台,已经和周围的肌肉组织结合。 alpha夸张的身体康复速度直接让这一过程变快了数倍。 确定眼台能够在眼部肌肉的控制下进行转动,陈词为他戴上了经过调节的义眼片。 赤色红眸里,流淌着陈词的鲜血。 他再一次拥有了一颗眼睛。 “好酷啊!”陈念见到的傅天河第一眼,就忍不住惊叹出声,“说实话,比你之前的那个眼睛还要酷一点,看起来就和cosplay一样。”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傅天河笑起来,义眼片并非单纯注入了血液,陈词更是亲手绘制了中央的瞳孔,让它看起来更加逼真。 如果不是趴在他脸上仔细去看,一般人都只会以为傅天河带了美瞳。 当今时代,掌握着手绘义眼片工艺的人已经很少了,班尼特作为大师,技巧极其精湛,由他绘制的义眼片绝对的以假乱真,小小一片就价值十几万奥吉。 陈词作为初学者,手艺当然比不上师父,但对傅天河来说,他的义眼片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 傅天河抬起手,用指尖敲了敲义眼片,给陈念展示。 每每触碰,他都会陷入一种不真实的幸福当中。 傅天河一共拥有过两只义眼,一只是六岁时母亲给予的,另一个则是在二十二岁,由他的omega亲手制作的。 疾病夺去了他的眼球,无可取代的爱却将其填满。 而沙弗莱那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亲自挑选了一批特战队的军人,一同前去月光,提前为他们每个人都注射了加强疫苗,并携带阻断剂,又测试了当今效果最好的防护服,是否足够轻便。 出发的前一天,沙弗莱正要去做最后安排,确定人员组成,却在走廊上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父亲。”沙弗莱回过头,其实并不算惊讶,“有什么事吗?” 皇帝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他眉心中央是长期习惯性皱眉产生的纹路,不怒自威,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游泳健身完。 “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吗?” “对,明早就走。” 皇帝点了一下头,道:“跟我来吧,这里还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第195章 沙弗莱有些意外,反身跟了上去。 父亲在这个节骨眼说要给他看东西,会和月光有关吗?他们上次前去月光,父亲也是知道风声的,却没提过,会不会也是事先知晓了他们要被大门拦在外面? 不算特别长的路上,沙弗莱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 是啊,当年陈蔚元帅和父亲可是密友,甚至都共同决定了他和陈词的婚约,元帅知晓的秘密,必然都告诉了父亲。 皇帝并未将沙弗莱带去他办公的书房,而是径直来到卧室。 沙弗莱迈步进去,看到身着墨绿色衣裙的妇人正坐在桌边,小酌花茶,她金发盘在脑后,蓝眸少女般澄澈,皮肤和身材保养得相当好。 正是当今皇后,沙弗莱的母亲,量子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卡琳娜·罗斯托娃。 卡琳娜平日最喜欢待在实验室里,搞自己的研究,就连贵族之间的各大宴会都很少参与,专心事业,一度被社会各层认为是omega中的榜样。 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在智利赛罗·帕拉纳地带的南方天文台进行观测,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妈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沙弗莱坐到母亲身边,说来好笑,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是习惯亲近母亲。 卡琳娜优雅地放下茶杯:“昨天夜里,听说你就要去月光了,想赶在之前,再见你一面。” 沙弗莱:“……这话说的给我去了就回不来似的。” 卡琳娜瞪了沙弗莱一眼,皇帝坐在她另一边。 这是沙弗莱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幼时他就是这样在父母的注视和陪伴中,从皇宫长大的。 八月份,壁炉却还燃烧着,沙弗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卡琳娜倒了杯茶给他:“最近很忙吧?” 沙弗莱:“还好。” 卡琳娜笑了声:“又要帮陈词隐瞒,又要谈恋爱,又要上课处理事务进行程序维护,就只是还好吗?看来我儿子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啊。” 沙弗莱倒不意外一直在外工作的母亲也听说了具体情况:“都是您遗传的好,不过这几天把政务基本上都推掉了,在专心准备去月光的事。” 卡琳娜:“和陈词陈念一起过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个孩子呢。” 沙弗莱:“想见的话随时可以,他这几天都在卧室里画画,不过我感觉他应该会有点紧张。” “那就等你们回来吧,别再因为这事儿影响你们出发的状态。” 卡琳娜顿了顿,感叹道:“当年我还埋怨你父亲,为什么要让你也卷进这件事里来。” 当年?沙弗莱立刻反应过来,母亲指的是他和陈家的婚约。 这份婚约表面看起来,是把陈家和皇室做了绑定,让拥有特殊血液的陈家双子受制于皇室。 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让沙弗莱被迫参与进了与月光相关的一系列大事。 如果没有这份婚约,沙弗莱和陈词可能会是没见过几面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有接下来那么多故事。 卡琳娜:“总之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到那边去了,有些事情必须得提前和你说清楚,我还想看着我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呢。” 沙弗莱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父亲,只见他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沓纸,放在了沙弗莱面前。 “慢慢看吧。” 沙弗莱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听父亲沉声道:“放心,所有可能被信标监控的设备都移除了。” 沙弗莱颔首,作为几十年来辰砂的真正维护者,父亲的本事比他可强上不少,丰富的工作经验可不是区区天赋能够取代的。 厚厚一沓纸上的字全都是手写,笔记显然出自他父亲。 这么多内容,不知道准备了多久才终于写完。 沙弗莱突然想到他和陈词动用了选帝侯和大皇子权限,都没能查到的绝密卷宗,也许真正的秘密并未被保存在数据库里,而是存储在他父亲的脑中。 这是最安全,也是最隐蔽的地方。 信标们的那句“小心眼睛”回响在沙弗莱脑海中,看来父亲也对此有所察觉。 沙弗莱定下心神,认真去看父亲花费了数月时间,亲自写下的手稿。 年轻alpha的眉头渐渐皱起,在他对面,皇帝和皇后垂眸品着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不去打扰正专注进行着头脑风暴的长子。 二十分钟后,沙弗莱看完了全部内容。 他深吸口气,将桌子上的纸张立起,重新整理,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复杂。 “爸——” “什么都不用说,去做你的事情吧。”皇帝淡淡道,“我只希望这些东西对你接下来的旅程,能有一点帮助。” “好。”沙弗莱点头,“那这些东西……” “烧掉吧。” 沙弗莱起身走到壁炉前,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点着它了。 他默默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所有内容,确定已经牢牢记住了每一处细节,便将手稿全都丢进壁炉。 火舌舔舐着纸张,字迹化作黑灰,在噼啪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和皇后站起身,各自给了沙弗莱一个拥抱。 沙弗莱的父亲拍了两下他肩膀,道:“去忙吧,我们等着你回来。” “嗯,我会回来的。” 从卧室里离开,沙弗莱站在走廊,他望着窗外庭院,久久沉默。 几分钟之后,他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去检查队伍的,发消息给军官说可能要晚会儿到,便重新迈开步子。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1节 陈词和陈念正坐在床上,做最后的准备。 他们脱掉上衣,露出肩头的月亮胎记,弯弯的深色月牙看似和平常并无区别。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它曾在陈词的肩头发光,陈念才不会相信什么封印之类的鬼说辞呢。 陈念伸出手,轻轻触碰陈词肩头的胎记,细腻而柔软的皮肤触感,和他一样,但摸别人可比自摸刺激多了。 在陈念不老实的手试图向下之时,陈词察觉到他真实意图,一把将弟弟的手拍开了。 陈念:“嘿嘿。” 细碎的黑发扫在耳尖,琥珀色眸中含着笑意,弟弟一贯的坏心眼很少用在哥哥身上,但为什么不呢?又不会影响到什么。 他们身上散发着相同的晚香玉浅香,曾有不同的alpha亲吻,舔咬后颈处的腺体,将自己的气味融入其中。 常年遮挡在衣物之下、不见阳光的皮肤紧绷而温暖。 陈词深吸口气,他们望向对方,就像正对着一面镜子。 陈念很贼地转移话题,仿佛此前什么都没发生:“希望这次可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让我们顺顺利利地进去,然后结束一切。” 陈词:“会的。” 陈词既不是乐观主义者,也不是悲观主义者,他只会站在现实角度,以最理智、最冷酷的方式思考。 但自从情感恢复,情况有了稍许改变,他同样希望万事顺利,好让傅天河得以治愈。 “今晚可得吃一顿好的,等到了月光,还不一定有机会安心吃饭呢。” 如陈念所愿,今晚他们得到了一顿大餐,四人把它当成最后的放松,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多。 本着也许是最后一顿的想法,陈念喝了不少酒,及时行乐嘛,这样就算在月光里出现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太遗憾了。 就算少年酒量再好,也盖不住如此狂野的喝法,醉意逐渐上头。 沙弗莱半搂半抱地把陈念弄回去,在走廊上,他和陈词傅天河约好明早再见,便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陈念没醉倒不省人事的程度,更多的是在借着酒劲,朝沙弗莱使疯,眯起的眸中水光潋滟,手指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故意磨蹭着alpha手臂。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妩媚诱人的少年。 “喝这么多,万一明天起床再头疼怎么办?”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陈念面带绯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酒气,和晚香玉的甜蜜混杂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甚至分不清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是来自陈念喝下的酒,还是他正在散发出的雪莉酒信息素。 不用看也知道,陈念小腹上的纹身此刻必然呈现出艳色。 沙弗莱曾用手指,嘴唇,舌尖,还有其他更过分一些的东西勾勒出纹路。 明天就要出发,沙弗莱不确定今晚再折腾一番合不合适,但很显然,omega正在期待着更加亲密的接触。 沙弗莱花了两秒钟思考,最终还是决定不要那么理智了。 正好月光内部是ashes的发源地,他和陈念进行一些深入交流,也能够获得相应的免疫力。 权衡之下,很好做出选择。 右侧的心跳被掌心清晰感知,逐渐攀升的温度,呼吸中的甜意,撒娇时故意做出的腔调,总能轻易踩中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他会故意使小性子的爱人,那么鲜活,那么生动,让沙弗莱今天第无数次怀疑早晨从父亲手稿中看到的内容,其实是假的。 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会拼尽全力,将陈念抓在手中。 .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陈词走进浴室,照例在睡前洗个澡。 傅天河也跟着喝了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子比平常大了不少,陈词刚要关门,他就从门缝里挤进来,站在少年身后。 陈词回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就明白了傅天河想要做什么。 他看了眼腕上的终端,九点半,再过一个小时休息,也仍能睡上很长时间。 傅天河将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事先放在里面的针剂。 陈词接过来,垂眸解开傅天河的衬衣,将alpha避孕药注射到他手臂上。 . 天气晴朗的清晨,一百二十余人的队伍从辰砂顶层出发,乘坐飞行器前往封锁已久的格林兰冰雪高原,将在此行探索坍塌的月光。 陈念靠在舷窗边,望着下方的茫茫白皑和起伏山脉。 今天是冰雪高原上难得的晴天,阳光照射在冰面上,反射出极度耀眼的光,宛如光剑直插双目,将瞳仁刺痛。 等待会儿落地就得戴上护目镜,不然万一雪盲就糟糕了。 进入到月光附近,众多飞行器开始减速,降低飞行高度。 地图上代表着自身位置的红点和曾经经过的地方重合,陈念额头抵在玻璃上,尽力去看,他们的脚印和扎营痕迹被风雪抹平,撒尿的坑肯定也早就没有了。 灰黑色的建筑蛰伏冰原,此前陈念一直以为它不过是一片废墟残垣,亲眼见过,才意识到一切都精妙得像是计算好的。 它并非死去,而是爬伏着蜷缩起身体,暗中休养生息。 飞行器在大门外降落,几十艘小型飞行器如同黑色鸟雀,栖息落地,在雪地留下“脚印”。 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们身着防护服,从舱室走出,荷枪实弹,面罩遮住他们的脸孔,只露出鹰隼般锋利的眼眸。 傅天河最后一次确定装备佩戴整齐,听到身边的陈词轻声道:“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我会一直待在你旁边。” “好。” 敲定计划期间,沙弗莱本想着让傅天河留下,毕竟上次他直接被ashes诱入严峻情况,生命垂危,就算有生物因子试剂和义眼片,也不好说是绝对安全的。 但傅天河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要去探寻最后的秘密了,怎么能不带上他呢! 况且他还得陪着九月呢,陈念有沙弗莱陪着,如果九月孤身一人,得多孤单啊,万一出了什么要紧事,也没人能帮上两把。 虽然也有可能是他出事,九月帮他。 陈词也不太愿意,他此行的最大目的,便是为傅天河寻找治愈ashes的方法,什么真相,什么身世,在alpha的性命面前,都要向后放放。 万一月光里真的有治愈良药,但不方便携带怎么办?让傅天河跟着,也好在第一时间给他服用。 陈念明白双方的想法都有道理,沙弗莱要更稳妥,陈词和傅天河冒进却合乎情理。 最终他拍拍沙弗莱的胳膊,道:“就一起去吧,反正咱要带医疗队,万一傅天河情况不佳,再让他在医疗舱里等着也行。” 傅天河深吸口气,他闭上眼,专心感受身体内部,在血管中奔涌的血液,胸腹中跳动的脏器,附着在骨骼上的皮肉,还有串联着全身的神经。 他感觉不到异物的存在,如同会繁茂生长的紫色晶体已经在手术和药物的作用下,彻底消失了。 但谁也不知道,这些如影随形,藏在他身体里十六年之久的存在,会不会在哪个瞬间突然爆发,夺走他的性命。 晚香玉的浅香萦绕鼻畔,昨晚的温存让他汲取许多甘液,就连彼此的后颈处,都还有未退的齿痕,被防护服严密的包裹。 没什么好怕的。 傅天河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在那多人的支持和陪伴下,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不是遇见了九月,也许数月之前,ashes就会在剧痛和瘙痒之中,将他的假眼顶出,让他死在地下城阴暗低矮的塑料棚里。 如今他每一次呼吸,每一秒性命,都是命运给予的馈赠。 陈词打开舱门,一脚踩进了积雪当中,粉干的雪在鞋底发出吱扭轻响,风让空气更加干燥。 和上次相比,他们今天确实赶了个好时候。 特战队员们整齐列队,而作为他们最高指挥的沙弗莱,笔挺地站在前方,向众人敬礼。 “诸位,自从月光在十九年前坍塌,陈蔚元帅率军疏散完毕,就再也无人踏入其中。如今种种线索都表明,当年月光作为ahses泄露的源头,极可能另有隐情。” “我们需要探寻当年坍塌的真正原因,寻找能够治愈ashes的方法。” “上个月我曾来过一次,ashes已出现突破外壁,向周围扩散的情况,月光内部必然更为严峻,诸位务必保护好自己,一旦发现有可能感染的危险,立即撤离。” “医疗队会驻扎在此处,希望本次行动,不会有任何形式上的人员折损,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齐刷刷的敬礼声响在猎猎风中,沙弗莱转过身,陈念被严阵以待的凛然感染,也忍不住挺胸收腹,绷直腰板。 他也不是没见过沙弗莱在军校里训练,甚至还亲身参与,被沙弗莱指点着使用狙击枪。 但那时alpha的飒爽英姿和现在截然不同,无论沙弗莱私底下再怎么温和,任他摆布,也是名副其实的大皇子,真正的上位者。 而陈词和傅天河走动着,观察四周的情况。 周围的地貌和上次过来相比有了非常轻微的变化,最开始陈词还以为是风雪导致的。 后来他抬起头不断切换角度,终于意识到是几十米处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坍缩。 细密的紫色晶体疯狂的占领外壁,远远看上去,就像死去钢铁巨兽上腐烂发臭的肉块。 他们离开之后,月光又发生了一些改变,不知道是大门被触动造成的,还是缘自傅天河体内ashes的吸引。 傅天河同样也在仰头盯着紫晶,暂时还没有感觉到不适。 他记得此前有鸟雀之类的生物会啄食晶体,在飞行期间将这些物质带去世界的其他地方。 从现在的这个情况看,也许用不了多久,又会出现ashes小范围爆发的新闻。 耳机中传来说话的声响,队伍在做最后的通讯测试。 特战队将和他们一同行动,深入到月光内部。 陈念、陈词和傅天河为此学习了好几天术语,以及专业设备的使用方法,身上更是配备了武器。 陈词本来就会用枪,陈念有在游戏里的经验,指导之下运用到现实中,配合着精神力,效果还不错。 真正的新手就只有傅天河,他从小打架练出来的搏斗技术很厉害,随手抓起旁边的任何东西都能当做冷兵器。 但对热武器的了解不多,在沙弗莱的亲自指导下,加紧练了两天。 陈念没事儿就蹲在一旁围观,趁机拍照练习速写,还故意开玩笑,说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让两个alpha把他们的情侣徽章戴上。 本来都已经被两位alpha选择性忘记的情侣徽章,又被提出来,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偏偏陈词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么坦然,似乎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2节 总而言之,傅天河本身就天赋不错,没有哪个alpha能抗拒重火力的诱惑,师承沙弗莱,很快就学习得差不多了。 他没有精神力,无法进行辅助,准头稍微比不上其他三人,但从打野架里锻炼出来的格斗能力,和军校正统出身的沙弗莱不相上下。 “好了,开始吧。”沙弗莱来到三人身边。 陈词和陈念对视一眼,兄弟两人走到那扇大门跟前。 原本被傅天河吸引出来的紫晶,不知何时悄然消退,门看起来还是最开始的模样,上面印刻着玄妙繁复的花纹,勾勒形成两片半月,最终合为一体。 陈词摘下手套,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担心,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要怎么办? 少年深吸口气,转瞬平复下来。 不会出问题的,陈念从亲眼看到从他肩头发出来的光芒,他也不允许再出问题。 三十六摄氏度的手暴露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中,热量迅速流失,陈词和陈念低声倒数。 “三、二、一。” 在最后倒数落下的下一秒,双子同时将手按在门上。 陈念在左,陈词在右。 手掌触碰到金属大门,冰凉瞬间从掌心传递至全身,那是在无尽风雪中冻结了十多年的寒冷。 然而很快,就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感觉顺着神经流窜,麻痹一般将所有寒意驱散。 陈词感觉到了从五指指尖发出的刺痛。 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顺着被按在指腹下的纹路无声扩散,蔓延。 光。 这一次陈词终于看到了,强烈的光透过防护服,从他的左肩迸发,同样也从陈念的右肩处发出。 月辉般耀眼。 鲜红的血液流淌着,并未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中冻结,如同具有生命保持着强悍的活力,填充至门上的全部纹路。 血液最终向着中央聚合,宛若受到某种奇异的吸引,朝着另一侧流淌,最终终于触碰到了严密的门缝,也碰到了从另一边流过来的血液。 兄弟两人的血,在这一瞬间融合。 孕育伊始,他们的血液在共同的胎盘中交融,通过脐带流淌进各自的身体,不分你我。 那些遥远的回忆无法被还是胚胎的生命感知,但此刻的奇妙感觉却是那么清晰,仿佛在刹那间,得以和兄弟心念相通。 他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却从小分离。 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经历,指纹也在后天生活中产生了变化。 却终于在此刻,来到了这扇为他们而生的大门前。 第196章 光芒变得格外耀眼,刺得人双目发痛,如同正被冰雪折射的强烈日光。 但无论沙弗莱还是傅天河,谁都没有将视线移开,他们忍着灼痛,紧盯蔓开鲜血纹路的月光大门,以及并肩站在门前的少年们。 傅天河胸中突然涌上来一股奇特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异样如此强烈。 仿佛被鲜血触发的不仅仅是坚硬的金属大门,还有他体内的某种存在。 有那么一瞬,傅天河陷入惊慌,沙弗莱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留心注意着傅天河,毕竟上次就是在开门过程中出现问题的。 “怎么了?”沙弗莱低声问道。 傅天河眉头紧皱,暂时没有给他回答。 现在可不是能靠一句“没事”撑过去的时候,他的状况关系到此次月光之旅是否顺利,傅天河不想再因为自己破坏计划了。 他抬起手按住右眼,将陈词用鲜血制作的义眼片压住,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具体情况。 没有瘙痒,也没有刺痛,只是心跳些许加快,血液流速提升,但似乎也没到异常的程度。 他低头看向腕间的终端,屏幕上显示此时的心率为86,和他平时静置相比有点快,却也位于正常水平。 “好像没问题。”确定完这些,傅天河才对沙弗莱道。 沙弗莱点了下头,傅天河的终端连接着医疗队系统,一旦他的身体出现异状,能够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援。 门上的纹路早已被鲜血充满,但融合还在继续,分子以不可逆转的过程进行扩散,直到,整扇门的纹路都被兄弟俩融合过的血液充满。 骤然间,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上百人的屏息凝神中,充斥着纹路的血液迅速被冻结,成为鲜红的冰块,嵌合在纹路里。 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无需对视,双子做出了最默契的配合。 他们同时用力,向前推动掌中的门。 坚冰被压碎,晶体被挤烂,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吱嘎声响,沉重的大门被缓慢推开。 封尘十数年之久的月光,终于再一次展露在世人眼前。 触目所及之处,尽是晶莹诡谲的紫色。 果然如他们所料,月光内部早已成为ashes的领地,他们在外壁看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 陈念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当你在房间里看到一只蟑螂,就说明在其他地方,还有无数只蟑螂在等待。 所有表面全都被占领,紫晶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呈现出尖锐刻薄的形状。 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竟觉得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陈词后退两步,来到傅天河身边。 四下寂静,只有风声。 这扇门终于在眼前打开,除了轻微的不真实感外,陈念满心都是干劲。 耳机中传来沙弗莱下达的命令,陈念迈开步子,率先踏入月光当中。 周围的晶体让陈念只觉自己来到了地下溶洞,他当然没在现实中见过,毕竟无数瑰丽神奇的溶洞地形早就被海水淹没,再也不会有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嶙峋怪石和漂流项目。 但眼前的景象像极了过去的照片。 他小心避让着脚底,不去踩到紫晶,他和陈词体质特殊,用不着穿特制的防护服,而傅天河作为感染者,也不必担心可能的风险。 但大家都还穿着防护服,不光是为了自己,还得避免给其他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有人都严丝合缝地捂在防护服中,他们呼吸过的空气经过多重净化,滤掉可能夹杂的ashes粉尘。 一旦它们被吸入,会迅速附着在肺泡和呼吸道表面,悄无声息地进行侵染。 精神力尽可能地向着远方扩展,所到之处,皆是野蛮生长。 这里已经被彻底占领了。 特战队的小分队训练有素的前行,充当着排头兵,他们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小路,让后面的部队得以更加安全快捷地行进。 虽然接受过几天的专业训练,但真正作为部队的一份子参与行动,陈念还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心跳加速,带动着浑身血液更快流动。 “手怎么样?”沙弗莱在身边悄声问他,简短的对话不会出现在通讯频道中。 “还好,已经结痂了。”陈念隔着两层防护服,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将门打开之后,他就立刻重新戴上了手套,实在太冷了。 细小的伤口倒是不怎么痛,就是门上纹路的面积挺大的,他和陈词失去的血液量可能有点多。 沙弗莱点头,不再言语。 队伍缓慢却顺利地不断向前推进,由沙弗莱挑选的特战队员都是拥有强大精神力的alpha,上百人的精神力织就成严密网络,探查着周围任何一丝动向。 一时间,耳边就只有行动时布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还有挡路紫晶被破坏掉的碎裂声音。 陈词抬头向上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信标的坍塌只是表象,它的内部仍处于某种惊人的有序状况。 坍塌的金属板、钢筋和混凝土以超乎想象的方式重新组合,形成特定形状的空间。 灰尘和更多垃圾显然被有意打扫过,路面虽然遍布紫晶,但到底能够清出一条坦途。 严格来说,更像是月光将中层以上的所有部分强行降下,扩大占地面积的同时,重新组合,也难怪坍塌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 如此危险的举措,只要有一处失误,他们现在看到的,就会是一片废墟。 月光在行动之前绝对精确计算了许久,才最终敲定计划,达到近乎完美的效果。 包括设计出那扇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能打开的门。 很快,队伍的整体行进有了片刻停滞,由众人的精神力向着四周探查,发现了某个不同寻常的存在。 他们向前,在到达平台边缘时刻,看到了下方洼地中,巨大的森白骸骨。 十几根粗壮的肋骨呈拱门状撑起,由中央的脊柱相连,在靠近半截的位置突然掉在地上,连接着更为细碎一些的骨骼。 它的血肉早已腐烂分解,成为微生物们的养料,又在生化反应中变为气体和热量,逸散在四周,就连油脂都凝固。 只剩下骨头裸露在空气当中,却罕见地没有被晶体占领,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物质附着其上,阻挡ashes生根。 陈念骤然瞪大眼睛,同时听见了耳机中传来傅天河和沙弗莱倒抽凉气的声音。 陈词的表现最为淡定,但也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站在边沿更近距离地观察。 那是一只巨型鲸鱼的骸骨。 它大概有三十多米长,四周散落的机械部件表明它生前是一只巨型原初生物,鱼鳍部位的许多小钩爪和骨骼混杂在一起,腹部位置更是有许多喷射口。 曾经的钢铁铠甲从骨骼的缝隙露下,落在地面,成为肋骨宫殿里古旧的陈列品。 他们认得这只鲸鱼。 一只名叫米洛的雌性蓝鲸。 它从印度尼西亚附近的海域出发,一路向北行进,最终到达北冰洋。 通过大陆架内的地下迷宫跃出海面,艰难移动到了月光内部。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3节 然而一切都只是游戏当中的内容。 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想过,现实中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毕竟信标可是实打实的在冰原之上,经过他们探测,附近也不存在冰洞。 况且鲸鱼要怎么进入到内部?现实中可不会有人像在游戏里一样,使用各种工具把它拉扯进去,不然肯定会上当时的新闻。 可如今,鲸鱼的骸骨出现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这是那只鲸吗?”傅天河问。 “我不知道,可能吧。”沙弗莱低声,“也许信标按照当年的情况,设计了复刻的任务和剧情。” 陈念:“那它们想表达什么呢?” 陈词:“也许信标是想告诉我们,这只鲸是主动过来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游戏中的蓝鲸米洛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宁愿死都要进入到月光当中,最终也确实死在了里面。 如果当年的情况相同,他们需要弄清究竟是什么吸引着蓝鲸。 特战队员们行动迅速地连接好了绳索,他们将胸前的锁扣挂在上面,安全地从平台滑到下方。 陈词和陈念也照做。 终于离得近了,陈念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具骸骨。 它被腐蚀得相当干净,骨骼森白,甚至还显露出某种特殊的莹润,机械部分呈现出一定程度的锈蚀,几人站在原本应该是胸腔的地方,抬起头来,搜寻是否还有其他残余的痕迹。 事实证明,没有。 蓝鲸的完整尸体会告诉他们,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但如今血肉都被吞吃殆尽,只留给众人无数想象的余地。 “走吧,应该也查不出来什么了。”沙弗莱道。 陈念低头,查看胸前相机拍摄出来的画面,很多细节他都用专门用画面记录了下来,等空闲时候可以翻出来,一帧一帧地反复查看。 从鲸鱼的骸骨中穿过,逐渐进入到月光的更深处,很快,他们被一道闸门挡住了去路。 特战队携带了铝热剂,试图将门融开得以通过的洞口。 耀眼到无法直视的光芒中,巨大的热量释放,但只是将门融化了表层。 沙弗莱见状,道:“去找找有没有控制台之类的设备。”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一路在门前继续使用铝热剂融化,另一路寻找其他开门的办法。 有精神力在,事情会简单许多,陈词在某个空腔内找到了类似手动阀门的存在,但想要过去,只能通过管道。 长期的放置和锈蚀让管道的口径变窄,内壁附着一层厚厚的棕红色不明物质,以特战队员们壮硕的体型,绝对不可能进去。 一百多号人里身形最为纤细的,便是作为omega的陈词和陈念。 陈念:“所以说我们要钻进去吗?” 管道内壁的附着物摸上去黏糊糊的,有点恶心,让人本能地心生不安。 “试一试吧。”陈词看了眼门边,熔解仍在继续,不过门实在太厚了,可能只有强力炸弹才能摧毁。 但大家可不敢在月光内部使用破坏力强的手段,谁知道会不会触碰到哪里的不稳结构,造成更加糟糕的结果。 洞口直径也就四十多厘米,陈念缩着肩膀,倒也能进去。 他爬进管道,只有头顶的探照灯照亮前方,一下子让他想到了许多恐怖游戏里的场景,钻管道可是贡献了很多名场面。 然而陈念没机会继续多想了。 因为他身体刚爬进去一半,就被卡住了。 他的胯部卡在了管道口,意识到这一点,陈念瞪大眼睛。 不是吧!他肩膀都过来了,怎么可能屁股过不来呢? 陈念不信邪,更加用力地向前猛的一窜,透过防护服,明显感觉到管道内壁的附着物被挤压,发出粘稠声响,却只能让阻力更大。 纹丝不动。 “卡住啦!”陈念大声喊道,“帮帮忙!” 沙弗莱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立刻道:“别动,先出来。” 陈念开始向后倒退,他两只手撑着管道,膝盖也拼尽全力把自己向后推。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连一寸都挪动不了。 彻底陷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局面。 放在往常,陈念说不定还会得瑟两下自己富有肉感的臀部,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思,只顾着铆足劲地挣扎。 沙弗莱赶忙上手,抓住陈念的腿,把他向外面拽。 少年的屁股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将防护服撑得满满当当,纵然知道非常不合时宜,沙弗莱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傅天河看了两眼,意识到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 他赶忙站在陈念和沙弗莱身后,帮忙挡一下,自己抬头望天,装作无事发生。 陈词也过来帮忙,他抱着陈念的另一只腿,和沙弗莱一起用力—— 终于,伴随着陈念的一声惊叫,他整个人被拽了出来。 陈念的上半身接触到管道内壁的物质,整个粘粘糊糊,幸好穿了防护服,不然这些东西直接黏在身上,绝对会非常恶心。 陈念坐在地上,出了一头的汗,饶是他这样的厚脸皮,都忍不住浑身发烫。 实在太尴尬了吧!如果只有他们几个熟人,怎么闹都行,可是周围还有好多其他队员在呢!!! 他缩到沙弗莱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进去试试吧。”陈词道,他仍旧冷静,似乎方才无事发生。 陈词确实比陈念瘦上一些,毕竟他才外面高强度旅行了几个月,而陈念不久之前才受过伤,在医院养伤期间,长了不少肉。 沙弗莱帮着陈念清理防护服上的污迹,陈念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虽然隔着面罩没办法清楚看到少年脸上的表情,但沙弗莱实在太熟悉陈念的肢体语言了。 “没事。”alpha小声安慰道。 陈念哽咽:“……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减肥。” “不用减。”沙弗莱轻声道,“这样就很好了。” 有陈念的前车之鉴,傅天河不住紧张,兄弟俩的身形看起来真的完全差不多,九月能顺利过去吗? 事实证明,可以。 短短几秒钟,陈词就钻进管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傅天河没有精神力,无法像其他人那般探知到少年的动静,只能紧张道:“千万小心。” 陈词保持着呼吸的稳定,爬行在狭小管道中。 管道留有曲折,转弯处的附着物变得更厚,他只能尽力缩起肩膀,一点点地蹭过去,还好没有卡住。 缩着肩膀,双臂行进的速度不由得变慢,那些粘稠的、湿冷的物质隔着防护服,紧贴在他身上,如同某种会蠕动的奇异生物。 但对陈词而言,除了恶心之外,他没有任何别的感觉,甚至根本不会往相关方向去想。 他脑子里只有位于管道尽头的手动控制阀。 “咕扭咕扭”的声响回荡在管道中,耳机里时不常传出傅天河确认位置的询问,陈词扭身,有些艰难地通过最后一处弯道,终于到达了宽敞地带。 他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从手腕开始,一点点地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宽敞只是相对的,低矮狭小的房间里安置着备用的手动操作系统,同样也被黏糊糊的红棕色物体覆盖。 仔细去看,有点像流淌的血肉。 陈词动作迅速,他开启视频,将手动操作台的状况拍摄给傅天河,alpha作为工程师,肯定比他更懂。 “先把下面的锁扣挂上,左手边的摇杆拉到中档的位置,顺时针转那个大玩意儿就行了。” 阀门应该是液动的,陈念按照傅天河的指导完成操作,听到了轰隆隆的机械运行声响。 在脚底看不见的地方,精密的系统正在运转。 频道内传来特战队员的声音:“闸门已开启,完毕。” 陈词后退一步,他将视频挂断,最后看了一眼被侵占的手动控制台,转过身,再度钻进管道口。 在距离出口还剩下30厘米的位置,陈词把一只手伸出去,立刻被傅天河紧紧地握住。 陈词在傅天河手上借了把力,从管道出来,他站起身,就连面罩都被不明污迹弄脏了。 傅天河赶忙给他清理。 守在闸门处的特别行动小组已经率先进入内部查看情况,耳机里不断传出他们的汇报,似乎出现了些许异常情况。 “走吧。”陈词示意傅天河不用再擦了,他不在乎脏净,只要把面罩擦好,别遮挡他的视线就行。 刚一穿过厚重的闸门,陈词就察觉到了周围的不同寻常。 到处都是大小生物的遗骸,森白骨骼和机械部件散落一地,穿插在其中生长的紫晶反而成为了少数,每一脚落下,都能踩碎几根骨头,发出咔嚓脆响。 这是一处坟场。 墙壁和头顶交织着许多粗壮的巨型管道,非常眼熟。 在辰砂的地下城,也有许多相同的结构,把液化能源运输到信标的各处。 而在如今的月光,管道内部早已干涸,宛若失去弹力的干瘪血管,成为被ashes占据的领地,呈现出诡异的晶莹紫色。 周围还有许多大型的机器,因失去动力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傅天河和特战队里的机械师一起,大概研究了几分钟,判断出这应该是用来破冰的。 沙弗莱:“破冰?” 傅天河点头:“对,钻头破冰,然后再带动水流,保证冰面不会快速冻结,同时通过这些毛细管道调节温度。” 陈念:“那洞口在哪儿呢?” “应该是我们脚底下。”陈词将脚底的尸骸和金属零件踢开,用工兵铲挖了二十多公分,终于看到了冻结的冰面。 陈词:“这些原初生物是从冰洞里进来的。” “我明白了。”陈念猛地一拍手,“这个冰洞就是我们在游戏里钻出去的洞!月光坍塌之后,占地面积不是扩大了吗,洞就被划进了它的建筑范围内。” 沙弗莱嗯了一声:“这些原初生物,包括外面的蓝鲸应该也都是月光坍塌之后,才通过冰洞进入这里的,不然月光里原本生活着那么多居民,肯定会有所发现,传出消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4节 陈念:“我们要把这个洞打通看看吗?” 沙弗莱:“会很麻烦吧,我们带的能量块有限,要驱动这几个大家伙,可能会很快用光。” 陈念:“那就算了。” 沙弗莱掏出从实验室里获取的特殊罗盘,平放在掌心中,指针混乱晃动了几秒钟,旋即摇晃着,指向两点钟方向。 罗盘用于指引和蓝色异形同源的生物,四个人循着方向的指引寻找,他们爬上比较低矮的管道,踩着墙壁上突出的晶体攀爬,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之物,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那是一只手。 一只很显然属于人类的手。 看它的大小和关节,极有可能来自一个女人。 陈念:“靠。” 手从腕处断开,断口狰狞,有零散碎肉,像极了被猛兽锋利牙齿残忍地撕咬下来。 它并未像其他生物那样,腐烂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始终保持着完好的形状,甚至连尸斑都没有,如同被低温彻底冻结,永恒地保存起来。 按理说月光处于极地,在它内部功能停止运转之后,温度和外面一致,常年保持在零下水平。 微生物的活动强度很低,众多尸骸完全白骨化,需要花费比正常环境下更长的时间。 但完全不腐烂,也很奇怪。 如此看来,无论是下方大面积的白骨,还是这根孤零零留在管道上的手,都非常得不对劲。 第197章 沙弗莱上前,将断手拿起。 仔细观察,还能透过断口看到里面的血管和骨肉,手竟然是柔软的,一下子推翻了他们低温冻结的猜测。 仿佛它不久之前才被砍断,血还没来得及流干。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进入到月光当中了吗? 可能性不大,此次行动之前,有先遣部队探查过了月光的整个外围,除了需要兄弟俩触发的大门外,没发现其它可供通行的入口。 还不如说月光内部本来就有幸存者,一直生活到了现在,不幸在他们进入之前,遭受了残害。 但只要仔细检查附近的血迹,就能知道这个猜测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它就是一只孤零零出现在管道角落,周围没有任何血迹和搏斗痕迹,肢体还非常柔软的女性断手。 并且罗盘的指针被它吸引。 其它三人也纷纷看过这只手,暂时也推断不出什么了,便小心爬下管道,重新回到地面。 特战队的成员们正分成十几个小组,训练有素地探查周围。 经过他们的初步测算,这片区域死去的原初生物有近万具,各种品种的都有,甚至不乏一些深海生物,它们在浮上浅水区后不久就会因为失压死亡,但还是出现在了骸骨中。 “这个手,会不会是和那个蓝眼怪物相同的存在?”陈念轻声道,“只是它进化的程度更高,看起来和正常人区别不大。” 沙弗莱点头:“有可能。” 陈词把自己的手和它做比较,从大小判断,手的主人应该是个身高165左右的年轻女性。 她保养得相当好,无论掌根还是指腹,都不见任何劳作留下的茧痕。 除此之外,暂时也得不到其他信息了,陈词就把手挂在了自己腰间携带,视觉效果相当具有冲击力。 随着搜索的继续,队伍向前深入。 在暗无天光的封闭空间里,红外目镜也能够清晰视物,精神力成为使之更为清晰地辅助。 唯一的例外只有傅天河,他只能凭借自己完好的左眼看清周围,好在有其它队友帮衬,影响倒也不大。 他清楚自己的感知能力不如其他人,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队伍遭受袭击的那一刻,傅天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迅速调转枪口,对准异动产生的源头,然而拥有精神力又经过长期训练的特战队员们反应更加迅速,在傅天河转身之际,枪声就已经炸开。 一百二十多人用精神力形成的共联网络,几乎以预测的形式,判断了袭击者的下一步动向。 砰! 大口径子弹将它的身体轰成粉碎,飞溅的不是血肉和残肢,而是大大小小的紫色碎块! 那竟然是ashes晶体形成的生物! 严格来说,这种存在不应该被叫做生物体,可它确实拥有野兽的特性,此刻正疯狂向队伍发动攻击! 更多相似的生物从四面八方出现,顺着墙壁和管道,朝队伍所在的地方冲来,或是直接从脚底的尸骸金属中钻出。 它们在动起来之前,完全就是和周围环境无异的ashes晶体,谁能想到会突然发动袭击? 纵使情况突然,特战队仍在第一时间完美应对,火力压制之下,那些怪物难以近身,根本不需要被护在中间的四人做任何事。 陈念趁此机会,抓紧观察,很快他就选中了自己的目标,一只正从五十米高空处,顺着墙壁向下爬来的怪物。 它乍看上去像是一只半米长的蝎子,却又比蝎子更加狰狞,背部有剑龙般的水晶刺,十几条腿牢抓墙壁飞速爬动,尾部翘着长长的尾钩。 不难想象,如果被它近身,锋利的钩子扎穿防护服,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感染ashes。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形状更为诡异的存在,活像一团不规则的晶体球,爬虫般穿行骸骨之中,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被打个猝不及防。 枪林弹雨中,它们难以近身,但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源源不断地从看不见的角落钻出。 似乎队伍一路看到的所有晶体,都能够化作这些生物,向他们发动攻击。 他们携带的弹药有限,照这样耗下去,迟早有撑不住的时候。 沙弗莱当即立断:“撤!” 他们正要朝进来的方位靠近,众多诡异生物仿佛察觉到了意图,立刻堵在入口的大门处。 这下队伍只能被迫继续深入,通讯频道内,特战队队长正在和外面联络,汇报情况的同时请求支援。 以目前的弹药量,支撑两个小时不成问题。 他们且战且退,接连不断的猛烈枪声中,陈念只觉心脏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沙弗莱紧跟在他身侧,防止身旁出现异动,偷袭陈念。 傅天河大声喊道:“它们是不是在把我们往某个地方赶?” 确实如此,队伍正被逼迫着,朝晶体生物最少的四点钟方向移动。 沙弗莱怀中的罗盘疯狂旋转着,指针偶尔指向陈词,又偶尔指向陈念。 只是激烈的交战当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在移动方向的尽头,有通往另一区域的闸门,此刻正打开着。 陈词的精神力已经探知到了其中的具体情况,仍旧是骸骨遍地,他们进入到月光内部,已经有快两个小时了,但仍在外围区探索。 建造过程中,信标在建筑主体内,掺杂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物质,以保证隐私,陈词很难继续穿透墙壁和钢板,探寻到更远空间的情况。 四人被围在队伍的中央,沙弗莱作为不输给其他特战队员的alpha,任务并非阻止紫晶生物们近身,而是尽量保护好陈念陈词傅天河。 晶体生物们越聚越多,包围圈在被迫缩小。 就在这时。 脚底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从意识到不对劲到想要躲避,只用了不到半秒钟。 但仍是迟了。 脚下骤然一空。 坠落来的那么突如其来,几人本能地想要抓住身旁的什么固定身形,然而掌中握住的,只有空气。 数不清的骸骨和机械零件同他们一起坠落,陈词听到了陈念的惊叫,隔着防护服在射击声中也如此清晰。 “殿下!!!” 距离最近的特战队员就要伸以援手,然而大量异型生物不管不顾地扑面冲来,让他被迫应对,转眼的功夫里,四个人就消失在了特战队员们眼前。 ——噗通! 十多米的高度,只用了2.74秒就完成了摔落,防护服的浮力系统启动,让四人在关键时刻,没有被直接摔死。 骨头和金属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头上、身上,疼痛之中不得不抬手护住头脸,好在几秒钟后,砸落就停止了。 沙弗莱立刻抬头向上看,活动闸门已经迅速关闭,甚至快得其他人都没能跟着一同下来,金属闸门被紫晶和尸骸覆盖,让他们毫无察觉。 傅天河说的不错,晶体生物确实在故意把他们往这里赶,于四人恰好站在闸门的瞬间,将其开启。 “呼叫沙弗莱殿下,呼叫沙弗莱殿下,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短暂的电流噪音后,耳机里传来特战队长焦急的声音。 “这里是沙弗莱,我们坠落到了下方区域,目前情况正常,完毕。” “我将带队与您进行汇合,接下来请继续保持通讯通畅,完毕。” “收到。”沙弗莱顿了顿,道,“一切以保障你们自身安全为前提,一定要小心感染,完毕。” “收到。” 耳机中安静了下去,期间陈词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闸门在上方十五六米处,关得死死的,爬上去不太可能。 根据这方空间的大小和形状判断,应该是他们此前看到冰洞的侧旁。 也就是月光处在动土层之中的结构部分了。 原本别在陈词腰间的手掉在了一旁,傅天河把它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挂在自己身上。 “看起来这里没有那些怪物的样子。”陈念小声道,“如果真要遇到了,只有我们四个,应该只能拔腿快逃吧。” “到时候我会尽量跑慢点,给你吸引火力。”沙弗莱道。 陈念用力捶了他一把:“你别说,说不定还是我们保护你呢,你可是我们四个里面唯一一个有感染危险的。” 四人整理好身上的装备,开始了他们的单独行动,精神力继续向着周遭探索,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鲸鱼之外的第二具巨型原初生物的遗骸。 同样腐烂的只剩下一具森白骨骼。 单从骨架,很难判断具体属于哪种鱼类,不过这不重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5节 沙弗莱重新将罗盘拿出,短暂的波动后,指针指向某个方位,引导着他们往更深处前行。 最终他们在一堆呈现出五角星形状的碳化钙碎片中,找到了半截小腿。 碎片应该是一只巨型海星的内骨骼,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组织和粘胶物消失,只留下质地坚硬的特殊刺状骨骼。 小腿埋在骨骼碎片当中,让它看起来,就像曾被还活着的海星吞掉,直到尸体腐烂,才最终显露出来。 半截小腿和断手的情况一样,同样柔软细腻,断口处满是被猛烈撕咬的痕迹。 它们应该属于同一个人,只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那人估计被撕成了碎片,身体零件散落在各处。 通讯频道中传来特战队队长的汇报,在他们四个掉下去之后,疯狂发动进攻的晶体生物们齐齐撤退。 而现在,特战队已经找到了通往下层的道路,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重新汇合。 陈念听着沙弗莱答应,其实心里不抱多少希望。 那些晶体生物是故意把他们赶下来的,既然已经得逞,就肯定不会轻易让大家重聚。 “走吧,我们也不要闲着。” 沙弗莱话音未落,震动又一次从脚底传出。 他们立刻伸手抓住身边的人,然而失重感没再席卷全身,震感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 半分钟之后,震动渐渐平复,傅天河站直身体,直觉告诉他,月光的某处方才发生了重大变化,否则怎么会整座建筑都在震颤呢? 罗盘又在混乱地不停旋转。 四人携带着断手和小腿,朝月光的核心区域探索,陈词能够清晰感觉到那边存在着奇异的磁场,正在干扰着他的精神力。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陈念问。 沙弗莱:“再走上一段就能到达原本cpu侧室的郊区边界。” 郊区边界指的是辰砂遗弃郊区这样的存在,从遗弃郊区到达真正主体的cpu侧室,全速前进还需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 陈念啊了一声:“还有这么远啊?” 沙弗莱:“它坍塌出来的面积很大,刚刚我们看到的冰洞,可能和游戏里的确切位置不太一样,又或者说在月光的覆盖面积里,有很多类似的洞口,和下方的海水区域连通。” 陈念:“我有点不明白,开这么多洞口,月光就不担心地基不稳吗?它本来就建造在冻土层上,容易松动。” 陈词:“所以它才选择了降低重心。” 陈念眨眨眼,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明白了。 沙弗莱:“先休息会儿吧。” 从进来到现在,也已经三个多小时了,期间众人一直使用精神力探测周围,更是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随着他们继续深入,说不定还会有更加严峻的情况发生。 趁着暂时安全,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陈念靠着一根插在地面的肋骨坐下,其实他也没觉得多累,从头到尾他被围在队伍中间,只需要跟随着大家行动就行。 非要说的话,哥哥还钻进管道里面,手动开启了阀门,要辛苦多了。 再强大的疫苗和阻断剂,也很难在高浓度的情况下起到作用。 沙弗莱必须始终穿着防护服,只能服用事先放置在防护服内的高效营养液补充能量。 至于其他三人,就不用在乎那么多了,陈思和陈念天生免疫,傅天河本身就是个晚期感染者,虱子多了不怕咬。 他们从背包中拿出压缩食品,用最快的速度啃了一包,喝过水之后,粉尘干料会在胃中迅速膨胀,充满饱腹感的同时,提供许多能量。 吃饱喝足,陈念拍了拍手,重新把防护服的面罩带上。 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他们四个携带的探照灯提供光亮,让远处的墙壁笼罩在昏暗当中。 陈词低声问傅天河:“还好吗?” “嗯,现在还没什么问题。” 傅天河花了几秒钟组织语言,“就是刚才那群晶体生物过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我竟然没紧张害怕之类的,好像潜意识里知道,就算它们过来,也不会伤害我。” 陈词:“也许是因为你体内也有ashes。” 傅天河点点头:“所以我就挺担心你和陈念的,你们俩的血能够起到抑制作用,在那些怪物看来,会不会是和天敌一样的存在?所以才铺天盖地的过来,想要把你们两个抓到。” 有这种可能。 他们四个掉下来之后,晶体生物就不再攻击特战队,除了完成把他们赶下来的任务之外,也有可能是失去了目标。 沙弗莱:“不管怎么样,你们俩一定得注意安全。” “放心吧。”陈念安慰道,“严格来说这里还是我和哥哥的家呢,我们在外面呆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不说大肆欢迎,好歹也得别那么凶残吧?” 众人都知道陈念是在开玩笑,但心情确实因此好了许多。 短暂整备过后,他们重新出发。 耳机中时不时传来特战队确定方位的声音,沙弗莱和他们保持着联络,只是总会有震动偶尔出现,根据方位判断,从不同的地方发生,每次都会持续数分钟之久。 第四次震动的地点,非常靠近特战队目前所在的位置。 他们详细探测之后,告诉四人确实是在发生坍塌,掉落下来的金属和混凝土挡住通往其他方向的岔路。 如同……如同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正暗中操控着,为他们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是援助,还是陷阱? 陈念:“好吧,我总觉得信标里应该还有活着的东西,除了那些紫晶生物之外。” 傅天河拍了拍挂在自己腰间的手和腿:“比如说这具尸体主人的同类吗?” 陈词:“罗盘对她有反应,说明她是蓝色怪物的同类,说不定也像那个怪物一样,想杀掉我和陈念。” 陈念摸着下巴:“她比那个怪物的拟人化程度更高了,皮肤和身材完全就像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唔,也不是不可能,奥罗拉也是很漂亮的女人,说不定这幅样子还是故意用来迷惑我们,降低警惕性的呢。” 进入月光后的第四个小时,他们遇到了第一次电磁干扰。 耳机中不断传来呲啦呲啦的声响,特战队的呼叫变得模糊不清。 沙弗莱维修无果,一颗心忍不住下沉,看起来接下来,他们电子设备的使用要受到一定影响了。 好在还有精神力,虽然也会被镶嵌或溶解到金属钢板里的原石阻隔,好歹也比光用两只眼睛看,清楚得多。 用于破冰的大型机器再度出现,附近仍就是成堆成堆的骸骨,只是和他们在更外围看到的相比,尸骸体型更大,同样也有更多的巨型原初生物。 但无一例外,原本应该在体内,随着腐化掉落在地里的机械核心都不见了。 在一只二十多米长龙虾的后腹部,罗盘指引着他们找到了一颗肾脏。 “呃……” 这下就算是心理承受能力最强的傅天河,都有点受不住了。 他表情复杂地将那颗腰子用塑封袋装起,携带在身上:“我现在只希望后期不会捡到肠子,我们不是来探索真相和寻找治愈办法的吗?怎么突然变成捡尸了?” 沙弗莱:“后面的我来拿吧。” 而陈念在不远处喊道:“快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个洞!” alpha们赶忙过去,无数白骨的掩映下,漆黑洞口露出了一道窄窄的边,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沙弗莱手中的罗盘又开始旋转,最终指向洞口。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断肢?”陈念用脚踢开遮住洞口的骨头,让它能够露出更多。 洞挺窄的,就比之前的通风管道宽敞一点,以沙弗莱和傅天河的体型,肯定是没法通过。 陈词伸出手,轻轻摸了下洞壁,有摩擦的痕迹,让他想起某种生活在深海的蠕虫,会在海底钻洞,把储存的食物埋藏在洞底。 因为月光的基部都是冻土层,比较坚硬,所以它钻行过后,周围的沙土不会聚拢,就留下了狭长的圆形通道。 陈念在自己腰间比了下,如果真是蠕虫状的生物,按照比例推测,可能得有七八十米长。 要是真正直面这玩意,估计他们四个都能被一口吞掉。 精神力沿着蜿蜒的通路不断深入,最终确实在最里面找到了物件,轮廓很像人类肢体。 可惜,陈词的意念移物只能用在比较近的距离,洞穴太深太深了,没法直接将残肢掏出来。 陈词将身上大大小小的包卸下,交给傅天河:“我下去看看。” 陈念赶忙道:“我跟你一起。” “好。”这个洞挺深的,陈词有些担心自己单独下去,可能会上不来,两个人相互照应会好很多。 他们在腰间挂上绳索,末端固定在地面,由沙弗莱和傅天河看管。 “这个洞我肯定能进去。”陈念活动的身体,跟在陈词身后,上半身倾斜着爬下去。 很好,这次没有卡住! 陈念调整呼吸,尽量以最节省体力的方式,跟在陈词身后。 属于沙弗莱和傅天河的声音逐渐远去,呼吸声回响在面罩中,陈念用手指戳着侧壁,很坚硬,难以想象蠕虫是怎么将它挖开的。 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了五十多米的深度,前方的陈词停下来,稍作休息,他回过头,问身后的弟弟:“还可以吗?” “可以。”陈念道:“下来还算容易的,之后上去才费劲呢。” 陈词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精神力已经可以清晰探测到那个在底部等待着他们的残肢,是一只脚,而附近也被挖出稍微宽敞的空间。 不难想象,长长的蠕虫盘踞在其中,守护着断肢的同时,休养生息。 又向下爬了好几分钟,终于拿到那只断脚,陈念打量着不规则的小空间,在角落里发现了冻结的排泄物。 陈念不是很敢靠近,谁知道这堆东西里面会不会有虫卵之类的东西。 “这个虫子还会活着吗?我看粪便很新鲜的样子。” “有可能。”陈词将断掉的左脚封好,挂在自己的腰前,“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快点离开。” 第198章 兄弟俩原路返回,这一次变成了陈念在前,陈词在后。 这段时间以来,陈念的辛苦训练效果卓越,最起码在体能和力量方面,都有了很大进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6节 他迅速向上攀爬,无线电被干扰没办法联络,陈念就时不时晃动系在两人腰间的绳索,向上方的傅天河和沙弗莱发送信号。 上方逐渐显露出光亮,探照灯的光芒让陈念精神一振,距离洞口已经很近了。 他加快速度。 然而就在这时,震动的沉闷声响再度从脚底传来。 这一次离他们非常非常近,近到陈念只觉自己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差一点没能扒住洞壁,整个人滑下去两米。 他赶忙紧紧抓住绳索,他可不能继续向下滑了,不然会直接踩到哥哥脑袋上的! 下一秒,陈念骤然意识到这次震动和此前遭遇的全都不同,那并非月光的某处结构发生坍塌连带引起,而是就出现在他们下方! 轰隆隆的声响震动着耳膜,陈念听到后面的陈词大喊:“快!” 在哥哥的话音开始之时,陈念就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向上爬。 那只蠕虫回到休息地,发现断脚不翼而飞,周围还充斥着陌生的气息,正愤怒地朝他们冲来! 就算身体再怎么强健,到底也是适应地面双足行走的生物,根本不可能比得上为探洞而生的蠕虫,只是一转眼,那东西就钻到了他们脚下! “哥!”陈念高声喊着,就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从他身体和洞壁之间的狭窄缝隙,被扔了上来。 陈念条件反射地接住陈词扔来的断脚,听到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灼热的温度炙烤一切,巨大的冲击力推搡着身体向前,一瞬间陈念双耳嗡鸣,什么也听不到。 防护服的调节系统削减了爆炸的巨大伤害,但仍旧让内脏无法避免的钝痛。 陈词将一颗小型能量弹扔进下方,悍然引爆,冻土层开始坍塌,转瞬将蠕虫的前路埋住,虽然只能暂时拖延,但只要有十几秒就够了! 噼里啪啦地声响不绝于耳,那是碎石掉落在晶体或金属上才能产生的动静,果然它不是只普通的蠕虫! 爆炸产生的震动蔓延至周围的巨大区域,整个通道都成为了极度不稳定的存在。 陈念被掉落的碎石冻土迎头痛击,拼命上爬,然而还是太慢了,他眼睁睁看着距离他们不过七八米的洞口垮塌,碎裂的土层直接将两人掩埋! 震动发生的第一时间,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沙弗莱和傅天河就做出了应对。 他们一边大声喊着洞内的兄弟俩,一边用力拉紧绳索,好让他们更快得上来。 然而爆炸的发生那么猝不及防。 洞口就在眼前轰然坍塌,将还没爬出来的兄弟俩埋其中。 “九月!” “陈念!” 惊慌喊声里,沙弗莱和傅天河齐齐跪在地上,迅速用双手去挖。轰隆隆的震动自脚底传来,那么清晰,某种巨大生物正在地里穿行,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傅天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挖掘,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正从墙上扑过来的晶体生物。 而沙弗莱此刻还保存着些许理智,精神力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抬手,射出一枪。 爆裂声中,晶体蝎子炸成粉碎。 肌肉紧绷,关节转动,血管扩张。 惊人怪力在这一刻全然迸发,傅天河简直就像一只鼹鼠,双手疯狂地拨开冻土块。 饶是隔着防护服,指尖也因猛烈摩擦和压力钻心疼痛。 但傅天河根本顾不上,就算双手鲜血淋漓,指甲全都脱落,带来的疼痛也无法压住他心中的惊恐。 短短几秒钟,洞口就被傅天河整个挖开了,沙弗莱甚至连手都搭不上。 他接连又开了十几枪,弹无虚发地击中正在不断靠近的晶体生物。 “九月!” 傅天河大声呼喊着,他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刚挖出的洞口,以极度危险的姿势,将被掩埋的少年拖拽出来。 防护服上满是尘土,沙弗莱趁此时机用力拽紧绳索,将位于后方的omega拉出,他似乎被炸晕了,浑身都使不上多少力气。 身体和不稳的洞壁摩擦,几乎在他小腿刚出来的瞬间,通道就发生了二次垮塌。 “走!” 沙弗莱大喊一声,他们各自抱起怀里的少年,朝着空旷的地方拔足狂奔。 过了许久,陈念从爆炸和坍塌的眩晕中,勉强缓过来一些。 混沌之中他察觉到了怀抱的陌生,抬起头,就看到alpha白色的头发。 陈念:?!?!?! “抱错人啦!!!”他惊声喊道。 沙弗莱闻声,立刻低头,和怀里刚刚苏醒的陈词,有两秒钟的沉默对视。 紧接着他浑身一个激灵,和意识到不对劲打了哆嗦的傅天河,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两个alpha齐刷刷地将手伸过去,以近乎杂技动作的复杂难度,把怀里抱着的omega互换。 陈词刚一落进臂弯,傅天河就松了口气,怪不得刚才抱着感觉有一点沉,原来是搞错了! 幸亏陈念及时说出来,不然真的好尴尬。 周围还有大量朝他们扑来的晶体生物,陈念为了不耽误沙弗莱行动,趴在alpha肩头,好让沙弗莱的两只手能够腾出来射击。 同时他也尝试着把枪掏出来,只是被沙弗莱扛在肩膀上跑,晃得实在太厉害,就算有精神力加持,也很难瞄准。 傅天河抱着陈词,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重量,他奔跑在因坍塌而凹凸不平的地面,速度快到几乎让沙弗莱跟不上。 被爆炸阻挡的蠕虫,此刻重新找到了方向,从下方倾斜着朝他们猛冲而来! 冻土层被挖开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脚底不断震颤,前方就是cpu侧室的边界,沙弗莱知道,只要他们进入到月光原本的建筑主体,就能暂时脱离危险。 用于承重的金属会帮他们暂时阻挡蠕虫。 傅天河率先冲进了cpu侧室,他回过头,就看到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肉紫色的巨型蠕虫从地底钻出,出现在沙弗莱身后! 将冻土直接嚼碎的口器,如同十几圈叠在一起的绞肉机,能够瞬间把肢体粉碎。 之前他们的猜想全都错了,要是真的被这怪物逮到,根本就没有被整个吞进去的机会,直接会变成最方便消化的血肉残渣! 傅天河松开手,瞄准射击,试图阻慢蠕虫靠近沙弗莱的速度。 陈词手臂抡圆,尽力将能量球抛出。 能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落在沙弗莱身后。 嘭——! 青色的护罩展开,蠕虫一头撞在了上面。 防护罩从青色变为橙色,很快就要转为能量告罄的红。 然而争取来的短短几秒已经够了,沙弗莱冲到了傅天河身边,他将陈念放下,四个人一同向着更深处拔足狂奔。 他们成功躲开了蠕虫,却没能避让数不尽的晶体生物。 尖刺从刁钻角度向沙弗莱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alpha以难以置信的灵敏姿态侧身闪躲,同时用一颗子弹崩碎了脚底的紫晶生物。 然而还有第三只暗中蛰伏在侧旁,等待他身体重心转移,来不及重新稳定的关键时刻。 “小心!” 陈念以非常不优雅的姿势飞扑而来,挡在了沙弗莱和紫晶怪物中间。 原本要扎在沙弗莱小腿上的尖刺刺穿了防护服,在陈念的手臂狠狠擦过。 “念念!” 沙弗莱瞳孔猛然一缩,他一脚跺在晶体生物上,将其踩得稀巴烂,拽着陈念的另一边肩膀把他拉起来:“没事吧!” “我没事!” 疼痛反而让陈念更加冷静,他持枪瞄准,干掉两只滚来的晶体球。 傅天河喊道:“到这边来!” 他们顾不得多说,且战且退,说来奇怪,傅天河和陈词那边的晶体生物非常稀少,这些异形大部分都朝沙弗莱和陈念去了。 甚至有晶体生物径直从傅天河脚边爬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天河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东西是ashes形成的,而他作为感染者,体内也有大量ashes,会不会它们把自己当成同类了? 眼看沙弗莱和陈念被包围,傅天河冲进晶体生物之中。 他来到两人身边,拽住沙弗莱的肩膀,另一只手横在沙弗莱脖子间,大声道:“别动,你已经被我绑架了!” 其他三人的动作齐齐一顿。 同时顿住的,还有周围数不清的紫色生物。 竟然真的有用!傅天河心中狂喜,他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 这些晶体生物把他当做了同类,眼下他的劫持行为,让沙弗莱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也许他在这群生物中的等级还挺高,才让它们没有做出争抢之类的举措。 傅天河的手臂锁住沙弗莱脖子,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而从陈念手臂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是最天然的驱逐剂,很快他们四个就脱离了包围,暂时抵达安全地带。 沙弗莱对傅天河道:“谢了。” “没事。”傅天河把他松开。 沙弗莱顾不得缓口气,他立刻牵起陈念的手,去看他防护服被划破的地方:“怎么样?严不严重?” 陈念:“就是擦破了皮,你看,现在都已经不流血了。” 防护服破掉,陈念也不想着修补,反正他又不会感染。 现在穿着,主要是需要它防震减压的功能。 沙弗莱拿出紧急医疗包,为陈念做简单的伤口处理,陈念能够抵抗ashes,但万一还携带其它病菌呢? 傅天河琢磨着方才的情况,只觉得非常神奇。 同时萌发的,还有一种放松感。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7节 一直以来,都得让大家顾及着他的感染情况,傅天河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是个累赘。 然而现在,他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如果能继续让紫晶生物把他误以为同类,接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再遭受袭击了? 陈词抬起头,在他们11点钟方向50米处,是一具原初生物的巨大骸骨。 从进入月光起,看到的大量尸骨让陈词想到,近些年来,月光附近的海域原初生物密度急剧攀升的新闻。 也许不是偶然,月光发出了某种信号,吸引着原初生物们朝它靠近。 众多生物都通过冰洞,到达了月光的内部,不知经历了什么,最终化作了满地的尸骸。 按照常理来说,原初生物会对信标造成巨大危害。 信标主体上的金属是吸引着它们的食物,每天都有无数的专业人员身着潜水设备,进行手动清除,赶走附着在信标上的原初生物。 月光要这些原初生物做什么? 给陈念包扎完毕,沙弗莱再一次尝试和特战队取得联络,没能成功。 蠕虫那边已经没了动静,估计是失去目标之后,重新回到了地下。 “当时为什么要突然冲上来?”沙弗莱轻声问陈念。 “我要不拦着,你肯定会被刺伤,万一感染就麻烦了。”陈念耸了耸肩,“我又不怕这个,顶多是流一点点血,非要说起来,还是那群东西怕我呢。” 沙弗莱揉揉陈念的脑袋:“我不想让你受伤。” 陈念眨眨眼:“总归比你可能死掉要好,没事,就是一点小伤。” 陈念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异响。 四个人立刻浑身紧绷,抬起枪口对准黑暗,精神力尽可能地向远探去,和另一方无形能量触碰的瞬间,骤然放松下来。 “殿下!” 特战队员们朝四人跑来,傅天河意识到是自己人,同样松了口气。 可算是成功汇合了。 沙弗莱:“情况怎么样?” 队长:“有三名队员受了伤,都不是特别严重,已经在第一时间使用了血清和阻断剂。” “有人受伤了吗?”陈念瞪大眼睛,虽然知道危急战斗中,流血受伤再正常不过,但他心中仍猛地一紧。 “都是些轻伤,皇子妃殿下不必担心。” 陈念怎能听不出队长是在故意说安慰的话语,他摇摇头,四处看了一遭,很容易就找到了受伤的队员。 陈词也跟了过来。 伤员的防护服都被临时修补,见兄弟两人过来,纷纷朝他们行礼。 “不用这么客气。”陈念问,“感觉还好吗?” 回答他的是个女性alpha,她的小腿接受了包扎,笑起来英姿飒爽:“没问题,应该不会出事,我们都在第一时间服用了阻断剂。” 但从几名队员表现出的状态来看,这不过是对陈念,也是他们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感染ashes,死亡率就是百分百。 更别提他们是直接被刺伤,还流了血,ashes进入血液当中,会迅速传遍全身。 潜伏期中,感染者不会察觉任何异样,可一旦显露症状,将会生不如死。 陈念抿唇,责任和愧疚,还有其它东西混杂在一起,沉沉地压在他心头。 他们必须拼劲一切努力去寻找治愈办法,不光是为了傅天河,还有这三位受伤的队员。 他们都很年轻,少年时就在军校就读,接受严苛训练,以最优异的成绩进入特战队,又被沙弗莱选中,参与此次任务。 前来之时,他们全都知晓可能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但还是毅然决然地签署了同意书。 陈念知道ashes,他亲眼见过傅天河发作时的惨状,浑身是血,晶体刺破眼眶,只是回想起,就手脚发软,胸口沉闷。 现如今,还有其他人可能会变成那副样子,不,大概率会更严重。 傅天河和哥哥是标记关系,长期从哥哥那里获取生物因子,专家们也说,他的身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适应和融合。 但这三名受伤的特战队员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眼前有着棕色眼睛,年龄可以算作他姐姐的特战队员,体内会被异常晶体侵占,坚硬的无机物会刺破她美丽的面容,从那双明亮眼睛里探出,夺走全部生机。 光是想想,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念简要和他们聊了几句,他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三位伤员的信息。 知道越多,就会越真切的意识到,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都是对许多亲朋家庭的沉重打击。 死亡,从来都不只是报道上冰冷的数字。 一刻钟后,陈念回到沙弗莱身边,alpha也刚好和特战队队长商量好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见陈念兴致不是太高,他揽住omega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无需询问,沙弗莱知晓陈念低落的原因,如果非要说能做些什么的话,便是加快速度尽力行动,找到治愈办法。 “我们还带了这个。”特战队队长解开一名队员背后的绳索,紫晶生物的尸体掉落在地。 在那群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的诡异生物撤退后,他们拾捡了一副比较完整的尸体,留作研究,试图弄清楚究竟这玩意究竟是什么。 晶体生物的尸体躺在地面,傅天河和沙弗莱蹲下身仔细查看,只需要将表面的紫晶清理,就能够发现里面包裹着的生物躯体。 正常生物感染ashes之后,晶体会率先在体内生长,控制全身神经,寄生虫一样操纵宿主的一举一动。 待到时机合适,才生长至突破体表,一丛丛地绽开,进行大范围的传播,看起来就像完全由紫晶构成的诡异生物体。 傅天河嘶了一声,不住后怕。 这玩意儿深入大脑之后,确实能够控制宿主的思维,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陈词和陈念共同救下,估计也会变成差不多的玩意儿吧。 不过倒也能算个好消息,ashes没有表现出超乎他们理解的新特性。 后续还要行动,携带这么个大玩意不太方便,沙弗莱就和特战队长联手将其解剖,分成碎块携带在众多队员们身上,等出去好提供给研究所做样品。 傅天河作为真正的感染者,前去安慰受伤的三人。 他们再怎么表现得无所谓,心里肯定也格外慌张,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感染ashes,是比中弹身亡还要恐怖太多的事。 感染者在死前会遭受极度残忍的折磨,在剧痛之中,被迫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融化。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安然接受。 沙弗莱低声道:“他们过来的路上还发现了比较完整的原初生物,待会儿我们过去看看。” 陈念:“完整的原初生物?” 沙弗莱嗯了一声,给陈念看特战队长拍摄的照片,那是某种巨型生物身体的一部分,就算镜头拉得很远,仍几乎充斥着整个画面。 它的皮肤呈现出深青色,上面覆盖金属鳞片,靠近腹部的地方,鳞片变小,末端延伸出倒刺般的钩子,能够狠狠刺进靠近之物,甚至还有阴险毒辣的血槽。 怪物庞大身躯嵌在地面之中,又穿透了两扇墙,特战队尽可能沿着它的身体探索,发现这玩意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上无数倍。 最终特战队选择暂时记录下它所在的坐标,先去寻找沙弗莱,和四人汇合。 照片里只是这生物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地方隐藏在废墟和地板下面,没能被探索到。 “死……我感觉它有点眼熟。”陈念皱着眉头思索,很快从记忆库中找到了相近之物,而且还是两个。 “沙弗莱,你还记得咱最后一次进入电幻神国的时候,碰见的第三只海皇吗?” “麦克西尼?”沙弗莱当然记得,那是他亲自参与过战斗的海皇。 麦克西尼整体像一只长有八只脚的蜥蜴,背部宽阔宛若山峦,能够将浑身鳞片自由收起,露出下方柔软的,近乎流动的皮肤。 它的几十只眼睛就在皮肤上流动,让它能够看清任何方位的情况。 陈念点了下头:“虽然颜色不太一样,但尾部的细节都能对照的上,而且这样带着倒刺的机械鳞片结构,我有在父亲的手稿里见过。” “一只在信标内部的海皇?”光是把这句话说出来,沙弗莱就觉得离谱。 “我们过去看看吧。”陈念四处张望,找到了陈词的身影。 陈词正蹲在不起眼的角落,研究生长在骸骨里的紫色晶体。 “看什么呢,哥。”陈念过去问他。 “ashes在尸骨最少的地方生长最为旺盛。”陈词道,“原初生物的尸体越多,它们的数量越少,长势也会不好,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三具大型原初生物的附近,更是几乎没有,按理说生物体的血肉应该会滋养它们才对。” 陈念:“你是想说,这些原初生物身上可能有抑制ashes的因子吗?” “只是一个大概的猜测。”陈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刚刚你在和沙弗莱说什么?” 第199章 陈念把特战队的发现给陈词复数一遍:“正好我们也可以过去验证一下,如果真和原初生物有关,那海皇作为最牛的原初生物,周围肯定最干净。” 陈词点头,站起身。 整备过后,一行人重新出发,前往海皇所在的地点。 刚一踏入这方空间,陈念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空气中充斥着强烈腥味,仿佛有一万只小龙虾在臭水沟里腐烂,让他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 在场的一百二十多号人中,只有他因为之前处理伤口,把防护服脱掉了一半,陈念赶紧掏出面罩带上,终于能够深吸一口被净化过的空气。 这不是新鲜的味道。 海皇的状态如何不言而喻,它闻起来像是快死掉了。 在特战队员们的护卫下,四人终于靠近了庞然大物的尾部。 沙弗莱观察着鳞片下的倒钩,被唤起了游戏中相关的记忆,除却颜色有一些出入,他在电幻神国中见到的海皇麦克希尼,和眼前的生物完全一致。 陈念轻声道:“其实在现实当中,没有人亲眼见过麦克希尼的,对吧?” “父亲当年也只是在偶然路过相关海域的时候,用精神力探查过,并未正面和它战斗,所以手稿里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可信标建立的模型如此一致,就说明在游戏制作的期间,它们就已经得到了确切数据。” 傅天河:“总不可能是信标们为了让游戏更加真实,专门把海皇抓过来调研的吧?”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8节 “建模应该只是顺带。”陈词顿了顿,“我们在电幻神国见过的所有海皇,都和它一样是按照现实建模的吗?” 没有人能做出回答,但大家都明白陈词说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就意味着信标知晓二十多只海皇的详细信息。 数百年来,海皇们确实接连不断地率领原初生物,对信标发动袭击。 但在一层层环海平台的守卫下,直接打到信标附近的情况寥寥无几。 拿辰砂来说,最严重的一次打到了遗弃郊区,将当地破坏成一片废墟,十几年过去,还有大量原初生物的尸体留在其中。 沙弗莱:“十九年前,月光遭受了长达数月的猛烈攻击,有可能和这个有关。” 傅天河:“袭击是坍塌之前发生的,还是坍塌之后?” 沙弗莱:“都有,过最强烈的几波是在倒塌以后。” 陈词走到海皇庞大的身躯前,他摘下防护服的手套,抬手按在金属鳞片上。 陈词和陈念的防护服跟其他人有所不同,主要提供抗压减震的功能,要不然之前的坠落,就足够把兄弟俩摔个半死不活了。 不用考虑防护ashes的前提下,他们的手套和面罩都可以自由穿脱。 陈念见状,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有模有样地伸手触碰。 掌心传来冰凉,鳞片带有锈蚀痕迹,说不上来的粗糙。 陈念深吸口气,他闭上眼,凝聚全部精神,将精神力散发出去。 他亲自接触过的原初生物很少,只有第一次去到环海平台的时候,听见小香螺发出的嗡嗡声响,还有巨型海星与章鱼的呼唤。 而现在,陈念的精神力有了十足进步,甚至比从16岁开始,就接受系统训练的大多数ao都要强了。 共振首先发生在陈词和陈念之间。 两股能量来自同源,只是因为后天的成长轨迹不同,有些许改变。 它们融为一体,就像月光大门纹路里交融的血迹,不分你我地混合,感应着正在发出恶臭的巨大海皇。 嗡—— 沉闷声响自脑海深处发出的瞬间,陈念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尽力让自己保持最为稳定的状态。 他听到了,是的,他听到了! 这只海皇还活着! 无法理解的混乱音节充斥在脑海当中,只是听着,就能感受到无边痛苦和疲惫。 陈念继续调动更多的精神力,他和陈词相互支撑,迸发出1加1远大于2的惊人效果。 如同从这股精神力中艰难获取了一些能量,沉闷声响逐渐变得清晰。 【来……救我……救……】 它在向兄弟俩求救。 也许海皇一直都趴在这里,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发出呼唤,希望能有谁将它救出,却无济于事。 在看不到的地方,它受了严重的伤,伤口日益腐败,才发出浓烈的腥臭味道。 只能等待着死亡一步步走近。 有那么一瞬间,陈念心中浮现出片刻不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在地下城,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杀死老鼠和蟑螂,也能够在环海平台上,用铲子敲碎满地的贝类和虾蟹。 却在这时,心头涌上怜悯。 为什么会如此奇怪? 陈念眉头皱起,他又凝神听了几分钟,确定海皇只是在接连不断地重复着求救的讯息。 最终陈念受不住,率先将手收回。 陈词看过来,两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陈词轻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陈念点头:“它……在向我们求救。” 类似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几个月前遗弃郊区的海滩上,临死的原初乌贼哭号着,请求陈词。 但陈词眼都不眨地挑出了它的心脏。 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情感恢复,陈词竟然有那么一丝微微的动容。 看陈念的表现,应该也和他有差不多的感觉。 不太妙。 陈词:“走吧,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陈念跟着陈词身后,抓着锋利的鳞片,向海皇身上攀爬。 “小心啊。”傅天河提醒他们。 爬上十多米,在马上就要顶到天花板的位置,陈词发现了第一只眼睛。 它的直径比游戏里见到的稍微小一些,大概有两米,眼瞳呈现出浑浊的灰白,宛若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翳。 瞳孔几乎扩散到了边缘,大部分深海鱼类的眼睛都在长期的黑暗中退化。 但这只海皇非但没有,还多长出了几十只,应该是活动在浅水海域的。 它已经长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物种的程度了,陈念低着头,再靠近一点,听到下面的沙弗莱喊:“罗盘有动静!” “在这里吗?”陈念出声询问,其实不用得到回答,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这只眼睛瞳孔的正中央,腐烂正在发生,糜烂的生物组织让陈念想起煮熟的脑花,或者被踹个稀巴碎的豆腐。 陈念侧头看了眼距离他头顶不过二十多厘米的天花板,整个人趴在海皇后背,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小心一点。”陈词出声提醒。 锋利的鳞片随时可能将防护服刮破,在陈念身上制造血流不止的伤口。 陈念虽然有一点肉肉的,但怎么也算不上笨拙,他爬到眼睛边,身体夹在在海皇和天花板之间。 陈念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只要身下的大玩意儿稍微一动,他就会立刻被挤成一摊肉泥。 还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陈念伸出手,有点够不到,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上半身趴在了眼球表面,和在游戏里非常相似的触感,但要更加软一些。 ——濒死当中的海皇,眼球也失去了弹性,人类也会是一样吗? 陈念腰部以上都趴在了眼球上,他伸出右手,插进了中央腐烂的瞳孔中。 很难形容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事先不知道,陈念只会觉得自己把手伸进了一滩假水当中,液态的胶体物质将他的手臂包裹,随着不断深入,发出咕扭咕扭的声响。 但很遗憾,他完全清楚正在做什么,于是心中只有强烈的恶心感。 陈念又一次听到了声音,就算他没有刻意使用精神力,痛苦的嚎叫仍钻入他的大脑。 【痛……好疼,好疼啊!】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个东西。 陈念强行无视掉声音,一直到半截大臂都伸进去,终于摸到了他在寻找的目标。 他将其抓住,然后猛地用力把胳膊抽出来! 【啊!!!】 汁水溅在了他的面罩上,留下几点模糊的痕迹。 陈念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他定睛一看,被灰白色粘稠的玻璃体内容物包裹着的,是一节手臂。 他顾不得仔细查看,迅速退出狭窄的空间,顺着海皇的身体弧度小心滑下。 陈念剧烈喘息着,感觉脑子都有点痛,兴许是方才海皇的惨叫造成了影响。 他将手臂递给沙弗莱,立刻转身去清理面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傅天河清点着腰间尸块:“我们捡到了一只手,半条胳膊,一只脚和半截小腿,哦,还有一颗肾。按照这个分尸大小和寻找速度,估计得过上好几天才能把人完整得拼出来。”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单纯的胳膊。” 沙弗莱清理着手臂上的污迹,突然发现,在它的外侧,有条形码一样的黑色纹路。 陈词凑过来,他看了几眼,拿起终端,摄像头对准纹路。 滴。 扫码完成,在网络状况不佳的漫长等待后,什么都没能识别出来。 要是能扫出来,才真是见了鬼了。 沙弗莱继续检查着,他手指轻轻按捏条形码所在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里面有植入的芯片。” 沙弗莱抽出腰间的匕首,他迟疑了几秒钟,不确定应不应该把它割开,破坏完整性。 但随即一想,她都已经变成这么碎的尸块了,没必要再顾及太多。 沙弗莱的心中默默道了声对不起。 匕首划下,精准地切开皮肉,刀尖挑出埋藏在皮下的芯片。 傅天河接过手臂,好让沙弗莱能腾出手,仔细研究芯片。 “这玩意儿应该得插在专门的识别机器上。”沙弗莱道,“咱得找个能用的机器,才能读取里面的内容。” “那就继续找吧。”陈词道,“顺着这东西的身体去找,我想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这会儿功夫,特战队重新编了小组,让受伤的队员和四人一起走在中间位置。 “你加入特战队已经有五年了吗。”陈念颇为惊讶。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知道这位受伤的女性alpha特战队员名叫徐枫仪。 “是啊,在这之前我还在其他部队服役过七年呢,最终才被选进特战队里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09节 陈念:“好厉害,肯定非常辛苦吧。” “还好,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倒也不觉得多辛苦。”徐枫仪笑道,“小时候我就是因为看过陈蔚元帅的新闻,才决定报考军校的,您父亲可是我们不少人的目标呢,你说是吧?戴维斯。” 戴维斯:“读过军校的人哪有不以元帅为榜样的呢?好几本教科书都是他编的。” 陈念记不清这第几次听别人说起他父亲了,荣军院里,负伤残疾或永远落下病根的军人们,也是带着同样的崇敬语气,谈起早已牺牲的陈蔚。 戴维斯感慨:“如果元帅没有那么早牺牲就好了。” 陈念:“可惜我对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 徐枫仪突然反应过来:“抱歉,谈起您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我也想多听一些。” 陈念和她聊着天,感觉自己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悲悯消失了不少。 就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将他重新拉回人间。 陈词也在旁边,虽然他一句话不说,但陈念知道,哥哥一定也在认真听着。 他们顺着海皇身躯,找到被破开的缺口,从破碎空隙放下绳索,下行到更加深入的地方。 断断续续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响起,只是和先前相比相当微弱。 陈念强行忽略掉不和谐的呼唤,他询问沙弗莱有没有听到什么,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和先前一样,只有他和哥哥能够听到。 队伍抵达了cpu侧室下方的区域,这里仍是信标cpu所处的地方,但禁止普通居民居住,只有专业的工作人员,才能够使用权限卡进入其中。 两块巨大的cpu支撑着全部运算,同时成为巨大建筑的基座,数不清的海水被抽取用于它的冷却,这是所有信标最重要的区域。 月光在失联前,还能够抽出算力协助游戏的开发,说明cpu的问题应该不大。 傅天河抬头观察周围,看到镶嵌在墙壁上的碎灯,还有因破损裸露出来的电线,他走上前,和其他特战队员一起检查。 “有电。”傅天河很快得出了结论,“如果它不是连的电池,附近应该会有配电站。”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特别的好消息。 有电就意味着有需要,也许月光本身还在运行,又或许还有幸存者活着。 毕竟当初陈蔚元帅率军疏散,也只不过是带走了数万居民,而月光的常住人口有2300万。 成功逃离的人,不过杯水车薪。 按理说有两千多万的人被永远埋葬在月光当中,但直到现在,除了收集而来的残缺肢体,他们还没能找到属于人类的骸骨。 陈念突然想到在荣军院故居桌子底下看到的那张图纸。 41号避难所。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第七次震动便突然发生。 特战队熟练地做出应对,一百多只枪口指向不同方位,队长迅速判断出了这次震动和其他坍塌的不同之处。 频道内同时传出沙弗莱的声音:“是蠕虫。” 那只被陈词炸过,又因金属结构阻隔被甩开的蠕虫,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通路,跟了上来! 然而这一次,四人不必再拼命逃离了。 子弹倾泻在蠕虫头部,立刻打得它汁水飞溅,蠕虫疯狂扭动身子,中途一头扎进地里,试图将自己整个藏起。 轰隆隆的钻地声伴随着脚底震动,蠕虫见势不妙,溜得比谁都快,转眼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巨大的狭长洞口,以及飞溅的许多粘液。 陈念看着只觉万分解气,打!打死你个龟孙! 队员上前,收集粘液进行临时化验。 众人围在蠕虫逃走的洞口处,特战队长双手持枪,道:“好家伙,这玩意是吃什么东西长这么大的? ” 没人能够给他回答,事实上无论是晶体生物还是方才看到的蠕虫,体型都庞大得不像在月光内部自然生成。 毕竟他们一路所见,都是白骨化已久的残骸,也不存在植物,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 但它们的数量由比想象中还要多,战斗结束,也并未发现紫晶生物将同类尸体带走分食的情况。 月光内部应该还有他们没发现的稳定食物来源才对。 “要不我们跟着这个蠕虫,去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傅天河提议道。 特战队长摇头:“太危险了,而且这个洞不是很大,就算能够进去,在里面也很难施展得开,万一蠕虫趁机发动攻击,我们就是活靶子。” 他说的不错,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冒险了。 众人回去继续搜索,既然有电,就表明一些机械和电子设备是能够被驱动的。 傅天河顺着电线一路摸索,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小型变压器,而电力的来源,应该在更下方。 只是许多需要身份识别的电子门,挡住了通往其他区域的路。 这时,关于蠕虫汁水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他们携带的仪器体积很小,结果并不精密,但足够让大家有个大概了解。 蠕虫体内的成分和身边海皇有不少相似之处,而物种溯源,则确定在了萨马乌贼蠕虫。 这是一种生活在海洋中,以浮游生物和碎屑为食的生物,它头部有八条和身体一样长的触手,用于呼吸,浑身上下长满较短的触须,用于爬动和滑行。 只是这一只,显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为了适应在月光内的生活,进化出更强力的口器。 “和海皇有关?”陈念看向海皇庞大的部分身躯,“该不会是海皇和巨型萨马乌贼蠕虫生出来的孩子吧?但不会有生殖隔离吗?” 沙弗莱:“谁知道呢。” 傅天河和其他队员一起,将这片区域大致看过一遍。 从结构上来说,像缓冲地带,里面没有晶体生物活动过的痕迹,如果不是海皇将天花板破出个洞,很难进入其中。 “继续顺着它向下吧。”沙弗莱道。 队员们从海皇身边找到最为松动的点,将裂口扩大到足够两人通过的宽度,沿着绳索接连向下。 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海皇,帮忙开辟出一条通路呢。 双脚再次触到地面,陈念松开绳索,精神力早就在下滑的过程中探寻了附近的情况。 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这只海皇的头部。 陈念轻轻拉了下陈词袖子,兄弟俩绕过一小圈,走到了海皇的面前。 麦克西尼看起来确实像只巨大无比的蜥蜴,只是有十一二只眼睛挤占在头部,诡异至极。 如同察觉到了陈词和陈念的靠近,那些眼睛们,动了。 它们缓慢转动着,如同本就软烂的组织被挤压,眼眶处流出粘稠浑浊的液体。 蒙着翳的众多瞳孔,不约而同全都看向站在面前的兄弟两人。 人类的身躯和它相比,是那么渺小,甚至都不如一只眼睛。 被十几只眼睛凝视的那一刻,呼吸不由得停滞。 陈念脑子里一片空白,正在流淌出来的液体,像极了眼泪,是如此巨大,顺着海皇怪异的面庞流下,每一滴都能在地板上形成粘稠水洼。 陈词的表情变得茫然,他并没有听见声音,海皇似乎已经知晓,就算它再怎么呼喊,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能够听到它声音的两人,是不可能帮忙的。 “陈念?”沙弗莱过来,轻轻拍了一下陈念肩膀。 陈念猛地回过神来,恍惚地回过头,在alpha那双紫罗兰色眼眸中,看到掩不住的担忧。 他张了张嘴,过了两秒,还是问道:“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陈念抬手指了指海皇,道:“你看,像不像是在流眼泪?” 沙弗莱:“那是海皇,念念。也许它曾经攻击过信标,杀死了许多人。” “我知道。”陈念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给沙弗莱解释,自己心中的古怪感觉。 是因为他和陈词的存在,可能跟海皇相关吗?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听到过原初生物的呼唤,而陈词询问原初海龟关于他们母亲的线索,海龟只说了一连串海皇的名字。 陈念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足够白皙,因为劳作有轻微茧子,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双绝对属于人类的手。 他定下心神,不再去看海皇,把沉默的陈词也拉走了。 随着他们离开,海皇的眼睛继续转动,始终凝视着少年们的身影。 有特战队员发现了这一点,小声对身边的同伴道:“渗死人了,能不能让它把眼闭上啊?”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炸掉。” “我可不敢,它现在还活着,万一惹毛了,把我们全都吃掉也不是不可能。” 第200章 傅天河正跟队员们研究这里的众多设备,许多迹象都表明,有人类在其中活动。 也可能不是人类,反正设备都有近期被操作过的痕迹。 “月光内部应该还有活着的人。”特战队长道,“坍塌对地面以上部分造成的损害比较严重,但下面保存得都非常好,如果不是这只海皇开了破洞,估计我们都没办法快速进到里面。” 傅天河:“要不先去找找幸存者吧,他们作为亲历者,说不定能提供更多信息。” 特战队长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队员急切的声音:“队长,戴维斯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 戴维斯此前受伤的三名队员之一,他的手臂被紫晶生物割伤。 傅天河闻言,立刻过去,他来到高壮的alpha面前,问:“哪里不舒服?” 戴维斯老实回答:“手臂有点痒。”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0节 傅天河一听,就知道坏了。 他当年出现的第一个症状,就是皮肤瘙痒,很快这种痒迅速转移到了体内,变成疼痛之后,出现高烧状况。 戴维斯的伤口被包扎,全身裹在防护服里,无法看到他伤口的具体情况。 据他所说,是划伤的周围有类似愈合般的瘙痒。 时隔已久,傅天河记不清他最开始轻微发痒的具体感觉了。 但后来夹杂着疼痛,恨不得用双手抓挠,把内脏都全都掏出来的痒,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年他在含有ashes粉末的海水中游泳,造成感染,而戴维斯被刺伤,ashes直接进入体内,发作速度比他快上很多。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再走动了。”傅天河道,“运动加快血液流速,也会把ashes更快送去全身。” 戴维斯答应下来,陈词默不作声地来到旁边,他摘下防护服的手套,就要把自己的手掌割破,提供一些鲜血。 戴维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赶忙道:“不用了,您刚刚开门就用了不少血,后面还不知道要不要用血,先不用管我。” 陈词眉头皱起,戴维斯这副模样,基本上能确定已经感染了。 从受伤到初步发作,不过短短两三个小时,陈词不确定如果任凭发展,会不会很快恶化。 “姐,你感觉怎么样?”陈念寻问徐枫仪。 “还好,就是戴维斯一说,我老感觉自己好像也要发痒,应该是心理因素。” “伦博呢?” “我也还好。” “你们三个先留在原地休息吧。”特战队长道,“尽可能减少活动,我会留一些人在这里帮忙。” “不用。”徐枫仪道,“把我们三个留这就行了。” “那不行,现在通讯频道还没修好,万一你们三个出现意外,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沙弗莱立刻指派了一支小队,负责照顾受伤的三名伤员,留在原地休息。 戴维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盔:“大家不用再围着我们了,继续行动吧,别耽误了。” 陈念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们三个几眼,尔后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海皇。 要是你能告诉我们一点别的就好了。陈念在心中默默地想,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吧?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如何才能找到解药? 而陈词又一次走到了麦克西尼身边。 很难说,究竟是兄弟俩的心电感应再度发挥了作用,还是恰巧想到了一块,陈词再度将手按在海皇身上,想要用精神力听到一些别的动静。 可是没有。 海皇如同彻底失望,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疼痛的呼喊都不复存在,脑海中回响的,只有一下又一下悠长的呼吸。 陈词收回手,他干脆蹲下身,去看海皇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地方。 缝隙虽然很小,但此处和外面也有一定的联通,按照紫晶疯狂生长的势头,没有理由不去侵占。 但这里确实是干干净净。 他先前的猜测被印证,大型原初生物尸骸所在的地方,紫晶会格外稀少,海皇的身边更是完全没有。 陈词掏出腰间的小刀,在海皇的鳞片上刮擦,金属相互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细细的锈蚀粉末落入他手里的容器。 陈词掀开面罩,他低下头闻了闻,扑面而来的腥臭里,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 他迟疑了下,又蹲下身,先前从十几只眼睛里流出的粘稠液体,已经顺着麦克西尼的面庞落在地面,形成一滩滩浑浊的污迹。 陈念把粘液装在容器里,让铁锈与其充分混合。 然后回到三名伤员身边。 “把这个东西涂到伤口上。”陈词道,“如果你们不嫌恶心的话,可以喝下去试试。” “这是什么?”戴维斯问。 陈词:“海皇的分泌物。” 戴维斯:“呃……”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戴维斯原本打算把容器接过来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 “海皇附近没有晶体生长,并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也很少听到原初生物感染ashes的新闻,它身上可能就藏着抑制ashes的办法。” 有一句话陈词没说,他和陈念的天赋,也极有可能跟这些海皇有关。 “行,既然陈少爷都这么说了,我就试一试。” 戴维斯觉得反正自己都已经感染出现症状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尝试一下,万一真的有用,也算是为世界做贡献了。 “呕——” 他接过小杯子,刚一摘下面罩,就被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熏地干呕。 戴维斯整张脸都皱起来,他做了足足半分钟的心理准备,最终捏住鼻子,将陈词配制的“解毒剂”一饮而尽。 就算屏住呼吸,都无法屏蔽的浓郁味道充斥消化道,戴维斯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吃海鲜了。 他赶忙打开水壶,仰头灌了小半壶水,才勉强把口腔里黏糊的感觉冲去。 戴维斯精神恍惚,粘稠液体落入胃里,会被从里到外腌入味的吧! 徐枫仪满眼敬佩:“……你还好吗?” 戴维斯不说话,过了几秒,突然猛地一蹬腿儿,吐出舌头,掐住脖子做中毒身亡状。 “……看起来没事。” 徐枫仪和伦博见状,分食了戴维斯喝剩下的东西。 于是半分钟后,就看到三个人围在一起干呕。 “如果能有效果是最好的。”陈词道,“接下来我们会尽量快点寻找其它的治愈办法。” “我……我相信……您……呕——” 另一边,搜寻一直在持续。 “队长,这边有一扇门。” 特战队长闻声和沙弗莱一同过去,电子门侧旁设置的读卡区,需要权限卡才能进入。 “好像断电了。” 傅天河拿出工具,着手检查整扇门的具体情况。 嗯……电路在中途出现了一点问题,刚好其它地方有裸露在外的电线。 傅天河确定那根电线支撑的不是什么重要功能,就把它整个截断,把电子门的线路和之前漏电的地方连接在一起。 傅天河做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那是相当得心应手。 他没考过证,也未经系统性学习,但早就在几年的工作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不光是工程师,水电工的活儿也很熟练。 傅天河:“电压可能不太稳,先试试吧。” 沙弗莱将自己的终端贴在读卡器,身为大皇子,他终端内部的身份卡能够在各大信标使用。 但读卡器亮出红光,显示缺少权限。 “不行。” “那怎么办?”傅天河打量着整扇门,“要不把它拆掉?” “我试试看能不能从内部破解吧。” 沙弗莱从背包里拿出神经适配器,银色的神经适配器造型不同于市面上售卖的任何一款,这是凝聚了无数专家心血的机器,全世界只有七个。 “你要和月光连接吗?”陈念轻声问道,“这不是辰砂的适配器么?” 沙弗莱没说话,只是将适配器后部的结构展示给他。 陈念一看,认出了不同之处。 “信标有六个,但是特制的神经适配器有七款。”沙弗莱轻声解释道,“其中一个能够跟所有信标进行连接,以备不时之需,由皇室保管,我临来之前,父亲让我带着它。” 陈念明白了,点点头。 他到底还是心怀担忧,毕竟月光失去联络已经长达九年,谁都不知道它的程序内核会是什么状况。 “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变成一个傻子啊?” “那就得拜托你把我带回去了。”沙弗莱捏捏陈念的脸,“放心吧,我会尽量注意的。” 纵使陈念有千万担忧,也不能劝沙弗莱别搞了,毕竟他们还需要继续深入。 他只能看着沙弗莱用数据线,把神经适配器和读卡器相连,靠墙坐下,戴上设备。 陈念干脆也在alpha旁盘腿而坐,他紧盯着沙弗莱露出头盔的半截下巴,提心吊胆地注意着情况。 精神力和数据流融合,进入过程比沙弗莱想象中顺利。 迅速展开的纯白空间中,沙弗莱凝聚精神力,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输入密匙。 关于这扇电子门的代码浮现在眼前,一行行地向上闪现。 沙弗莱迅速浏览,更改了其中几个参数状态。 一张嘴陡然出现在空中。 干枯的唇萎缩,无法包裹牙床,露出焦黄的,尖锐的牙齿,以及里面分叉的乌黑舌头,蛇一般吐着。 它似乎从空间更深处而来,察觉到了沙弗莱的闯入,试图将不速之客驱赶。 沙弗莱指尖轻按,确定电子门的代码更改,同时输入指令,一道空气墙在周围凭空出现,将alpha牢牢保护其中。 又是一张嘴浮现,沙弗莱三水内核见到过被严重污染的情况,但还是头一次在外围就遭受攻击。 看来月光的情况真的非常严峻。 沙弗莱并不慌乱,随着他食指敲下,一行行代码化作无形的屏障,阻挡攻击,同时他从电子门开始追溯,试图找到总控室所在的方位。 刺啦刺啦—— 狰狞的怪嘴越来越多,大大小小充斥每一寸白色空间,围绕在沙弗莱周身,啃食着他建立的空气墙。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1节 每一次咬下,都会有无数数据分崩离析,被破坏成零散碎片。 而那些碎片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为足以将人刺穿的巨大尖刺,朝着沙弗莱投掷而来! 在身体即将被刺穿的前一秒,沙弗莱消失在了白色空间中。 “……” 摘下神经适配器,沙弗莱松了口气,眼球在胀痛,是过度使用精神力造成的。 “怎么样?”陈念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少年晃了晃手,吸引住沙弗莱的目光,问:“我看到终端上你心跳好快。” “月光的程序被污染了,还好我躲的比较及时。”沙弗莱抬起手,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心率为153,确实很快。 “你没事就好。”陈念伸出手,拉着他站起身。 沙弗莱把神经适配器重新放回包里,电子门已经在他的程序控制下打开了。 有两只小队进入其中,查看情况。 暂时探查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大部队深入其中,受伤的三位队员也去到那边休息,毕竟这里距离海皇实在太近。 虽然麦克西尼看起来已经在原地腐烂了十几年,处于濒死状态,但保险起见,还是离的远一点比较好。 三名伤员带着浑身的腥臭气息,在靠近墙角的地方坐下。 这里的结构更像是实验室了,一排排的培养基摆在房间中,全都遭受了惨不忍睹的破坏。 玻璃碴子满地都是,地面和墙壁上遍布溶液泼洒又干涸之后留下的深色痕迹。 陈念皱起眉头。忍不住想到在梦中见到的场景,但那个房间里应该只有他和陈词所在的两个培养基。 “看这个。”有队员高声喊道。 众人过去,只见一个机器人倒在墙角处,它只有约一米高,部件七零八落地散落着,躯干勉强算比较完好,方形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胸前。 傅天河检查着机器人,把一些必要的零件重新捡起来,打磨上油,调整位置和松紧,花了十几分钟,把它拼成和原本差不多的模样。 机器人的不少部件都锈蚀老化,就算重新拼好,也不知道能支撑多长时间。 傅天河问特战队员要了他们携带的能量块,将机器人胸前圆形的能量仓取出,进行更换。 却发现巴掌大的舱室内,生有紫色晶体。 特战队员:“啊,ashes怎么会在里面?” 傅天河同样讶然,这还是他在进入核心区域之后,见到的第一丛ashes晶体,他翻来覆去地看过,确定晶体确实是从机器人内部生出的。 奇怪。 傅天河只能上手将晶体清理掉,他小心地用塑封袋装着,防止这些东西泄露,污染整处空间。 待到能量仓终于腾出点地方,傅天河才把崭新的能量块放进去。 他将能量舱推回原处,耐心等待。 滴滴—— 半分钟后,小机器人的双眼闪烁几下,众人纷纷后退,给它让出活动的地方。 机器人的脑袋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周,发出机械运行的吱嘎声响,这还是傅天河上过润滑油的结果。 最终,它的脑袋面向房间中央,头部的视觉传感器不断亮着红光。 底部的轮子转动,机器人无视掉周围的众人,径直移动向培养基所在的方向。 它停在一处留有机械残骸的地方,双臂在空中点了几下,然后调转方向,来到众多培养基边,面对培养基停顿十几秒,然后操纵底部的按钮。 它在照顾培养基里的东西。 然而众多玻璃器皿早已破碎,里面的内容物也不翼而飞。 小机器人对此毫无察觉,它头部的视觉传感器不断闪着故障的光,却仍在一片漆黑中,依照程序设定,完成进行过上万次的工作。 它的机械手按在破损的基座,轮子压过地面上的液体痕迹,从第一排培养基开始,以之字形穿过一排又一排,最终到达了末端。 众人沉默地看着它进行毫无意义的工作,在最后一处培养基前,机器人停住了。 它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歪了歪脑袋。 然而长期未检修和维护的系统,已经无法再做精细计算,它不能从探测到的异样中推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机器人的脑袋重新转向周围,头部中央的盖子打开,露出下方的探测仪。 扫描开始。 没有人知晓,在机器人的程序世界当中,情况如何。 但当长达两分钟的扫描完成后,它径直移向了距离最近的一名特战队员。 其余特战队员纷纷握紧手中的枪,做好随时防御的准备,被选中的特战队员一动不动,站在原处,耐心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机器人来到特战队员身边,径直转到了他后方,抬起手臂,去碰特战队员背着的密封盒。 密封盒里装着,是之前遭受分解的紫晶生物尸体。 赶在机器人将盒子取下来之前,傅天河一个箭步冲到特战队员身边,用眼神示意对方把盒子给他。 特战队员将盒子转移给傅天河,迅速远离了这片区域,其他人也纷纷后退,让傅天河身边清空。 傅天河不再动作,任凭机器人取下盒子。 机器人将密封盒打开,里面长满紫色晶体的生物尸块暴露,它双臂捧着,移动到最近的培养基前,将尸体放入其中。 它按下按钮,原本应该注入培养液的管道早已干涸,一滴都挤不出来,温度模块也失去调控,让这里处于零下低温。 但机器人毫无察觉。 它完成了对生物尸块的照顾,重新移动回发现它的角落,开始休眠,等待下一次维护的时间。 晶体生物的尸块放在破损的培养基中,众人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猜测:也许他们一路上见到的各种紫晶生物,就是从这里培育出来的。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那些东西还能如此之多。 “我要看一下它的程序。” 沙弗莱道,他来到机器人身边,单膝蹲下,一手按在小机器人的胸前,将能量舱移出。 机器人失去能量,立刻成为一堆冰冷金属,傅天河帮着沙弗莱把它拆开,取出了内部的芯片。 沙弗莱把芯片插进自己的终端,浏览数据库和程序中心。 陈念站在培养基前,观察着裸露在外的管道,这玩意儿应该用来提供营养物质和氧气,然而早就断掉了。 他用手指擦了擦管道内壁,放在鼻子下闻嗅,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 特战队员正在使用仪器分析,陈念小声对陈词道:“你说,是月光本来就在培养感染ashes的生物,还是这些东西是在挣脱培养基之后才感染?” 陈词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前者,机器人应该对傅天河也有反应才对,但又只是识别了晶体生物的尸块。” “类似的房间应该不止一个。”陈念看向四面墙上的门,“多去几个地方瞅瞅。” 另一边,沙弗莱成功破解了机器人的程序。 代码和他在电幻神国后台里看到的非常相像,充斥着各种规则之外的陌生计算机语言。 好在拿到月光的最后消息之后,沙弗莱就一直在研究,还和他父亲一起讨论过,明白了不少。 如果没有此前在电幻神国里的经历,现在就只能两眼一黑地抓瞎了。 信标们表面上虽然一个个都是谜语人,但实则提供的,都是最重要的帮助。 沙弗莱将机器人的程序移植到自己的终端上,他来到紧闭的门前,尝试识别。 这一次无需再使用神经适配器入侵,门就自动打开了。 系统将沙弗莱识别成了小机器人,他猜的不错,机器人还负责其他区域的维护。 沙弗莱松了口气,这样能省下很多事,也免了在程序空间里遭受攻击的危险。 简单商量过后,特战队员们决定暂时将机器人留在原处,虽然它体型不大,但还是挺重的,关键时刻会拖慢行进速度。 众人进入到下一个房间,本就微弱得信号在这时彻底断掉了,无法再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 房内的情况和方才差不多,所有的培养柱都被打碎,控制台被暴力拔除,只在地面留下机械碎屑。 一根根营养管从天花板垂落,如同某种失去生机的植物,卷曲着枯萎。 陈词查看地图,按照他们目前行进的深度,应该还在cpu下层的边缘。 在信标的最中心,被cpu包裹的地方,是从海底提取能源的巨大管道。 眼下距离管道区,应该还有不远的路程。 搜查,前行,进入新的区域,再搜查,继续前行。 队伍以超高的效率向前推进,一连经过二十多个类似的培养室,他们又找到了其他负责维护工作的机器人,无一例外都损伤得非常严重。 觉得应该也得不到什么额外线索了,傅天河就没再进行维修。 很快,他们进入到了一条走廊,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众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发出些微光亮的应急灯。 一整条走廊只有四五盏灯亮灯,但其中的光线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前路。 为什么要亮着灯?是不是意味着……要为谁提供光亮? 耳边传来呲啦呲啦的声响,几个小时之前就一直保持静默的通讯频道,突然又出现了电流音,电磁干扰消失。 他们成功穿越了重重阻隔,开始踏入核心区域。 陈念深吸口气,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月光内部一定还有幸存者。 他找到的图纸名为41号避难所,就意味着相同的结构,至少有41个。 第201章 通讯恢复,一切就变得更加有条不紊,不必再提高音量,让声音被所有人听到。 “a7,发现类似脚印的痕迹。” “c3,发现拖拽痕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2节 …… 一处处非同寻常的线索被拍摄,陈念凑近了去看那脚印。 怎么说,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脚印的形状和大小明显不是人类,也不像他知道的任何生物。 如果非要说的话,似乎是四足行走的异形。 走廊的墙壁上留有大片干涸的血迹,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都氧化发黑。 精神力顺着狭长的走廊蔓延,一直探索到尽头,被金属大门阻挡。 大家探索交流的声音中,陈词突然道:“全体静默。” 在听到指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同时停止了动作。 周围归于寂静,隐隐约约的混乱声响透过金属大门,清晰地被双耳捕捉。 某种灵活的生物在不断转腾挪移,偶尔会碰到墙壁,剧烈搏斗引发的振动通过金属传导,被极度敏锐的队员们感知。 沙弗莱打了个手势,最靠近大门的小队无声前行。 他们侧身贴在墙边,手指压住扳机,精神力凝聚,双眸紧盯着即将开启的大门,平缓呼吸。 沙弗莱抬手,腕上的终端和识读器接触,几下剧烈的闪烁过后,门向着两侧滑开。 顷刻间,精神力顺的门缝延伸出去,陈词“看到”形状诡异的怪物正爬行在天花板上,数条柔软的肢体吸附着建筑表面,迅速朝他们冲来! 子弹倾泻而出,瞬间打在怪物身上。 它发出一声惨叫,终于被光线照亮,昏暗中身体呈现出特殊的蓝色。 猎物和猎手的角色瞬间倒换,怪物循着声音过来,本想狩猎,却不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 一时间蓝血飙溅,它从天花板掉落,砸在地面,试图后退,却被一枪崩了脑袋。 怪物瘫在地上,彻底不动。 特战小组警惕地靠近,沙弗莱提醒道:“小心,它背后脊柱的位置可能会钻出东西来。” 队员们全都穿着封闭的防护服,面罩厚实,就算遭受攻击,也能在第一时间稍作抵挡。 为首一人将冲锋枪的枪口抵在怪物后颈处,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响,泥鳅状的生物骤然钻出,直冲队员门面而来! 然后被一枪打得爆浆,汁水四溅。 “这鬼东西。”队员忍不住吐槽。 陈念赶忙上前,除了外形有些许不同,正趴在地上的尸体,和在环海平台附近袭击了他的怪物是相同品种! 沙弗莱和其他人一起,把怪物的尸体翻过来,它的面部同样具有填充着蓝色物质的纹路,但未形成眼睛的形状。 罗盘忠实地指向尸体。 而陈词则注意着通道尽头。 他独自走过去,傅天河见状,赶忙跟在陈词身边。 两人一起穿过长达百米的走廊,尽头的灯坏掉了,大概是惨遭蓝色怪物的毒手。 灯罩碎裂满地,就连电线都被扯出,偶尔呲啦呲啦地冒着电弧。 一个被扯得七零八碎的机器人倒在墙边,样子和之前在培养室中看到的差不多,但背后装有长长的天线,歪扭地掉在一边。 他们静默时听到的混乱声响,就是蓝色怪物和机器人搏斗发出的,战斗的结果如何显而易见,只是作为胜利者的蓝眼怪物,已经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一些杂乱物件散落在机器人旁边,有比较完整的金属块,锈蚀程度较低的机械零件,以及大大小小的容器。 傅天河蹲下身,检查机器人的状况,它头部的视觉传感器不断闪烁着红光,一下一下,悄无声息。 “这是个遥控机器人。”傅天河很快得出结论,“有人在操控它,来这里收集物资。” “真的吗?”霎时间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嗯。”傅天河两下拆除了机器人的能量舱,里面的能量被用去将近一半,有明显的加工痕迹。 傅天河:“这不是原装的能量系统,机器人被改装过,如果不出意外,可能还会有其他机器人过来,回收没用完的能量块,现在的月光里,能源应该是稀罕玩意。” 特战队长:“能不能顺着它来的痕迹去找?” “应该能行。”傅天河看向沙弗莱,“这个是用天线操作的,能尝试一下信号对接吗?” 沙弗莱:“刚刚就在试了,暂时还没收到回应,频道也没捕捉到其他信号。” 傅天河:“可能是他们也在有意隐藏自己吧,毕竟这边还蛮危险的。” 关于幸存者的更多线索,让众人浑身充满了动力,可惜此处和外界的通讯断开,只能使用内部短波频道,否则就能申请增派人手了。 特战队员在小机器人附近安插了摄像仪,如果它被回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至于蓝色怪物的尸体,相对来说就没那么重要,毕竟在辰砂的深牢里还有一只,信标也已经通过研究,得到了许多资料,并制造出罗盘。 队员们调试完成,将摄像机对准破损的小机器人,沙弗莱使用权限卡打开尽头的门,唔,被遥控的小机器人也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沙弗莱:“接下来大家一定要注意,蓝色怪物可能还会有很多只。” “收到。” 身份卡识别,门缓缓打开,光从前方传入,照亮所有人眼前。 很难不在第一眼注意到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海底古怪嶙峋的巨石,攀附在建筑上。 巨大的鮟鱇鱼镶嵌在墙壁中。 从它头部中央伸出的细长凸起末端膨胀,散发着光芒,宛若一盏吊着的灯笼,悬在空中,驱散封闭空间中的所有黑暗。 它的的双眼长在背部,头部扁平,生满尖锐利齿的大嘴宽阔,数不清的皮质突起让它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怪物,仗着生活在深海不会被看到,肆无忌惮地长着。 恐惧无可躲避,但陈念很快就缓过神来,他深吸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用理智对抗本能。 说起来还要感谢电幻神国,几个月的游戏时间极大增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眼前的景象要是被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看到,估计都能喘不上气来。 鮟鱇鱼没有鳞片,皮肤裸露在外,早已脱水干涸。 但肉瘤上的光芒表明它还没有死,腺细胞分泌光素,缓慢的氧化反应产生光亮,成为明亮却不刺眼的灯。 特战队训练有速地离开走廊,进入到这片宽敞空间,上百人的精神力探索着鮟鱇鱼,小心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用不着摘下面罩,陈念就知道这里一定是和麦克西尼所在区域一样的恶烈腥臭。 他和陈词对视一眼,正想靠得近些,尝试着接触,看看会不会再度听见声音,耳机里便突然传出特战队员的喊声:“监测到剧烈不稳能量波动!” 什么? 还没等问清楚,眼前骤然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数不清的矩形块在眼前晃动,让所见之物尽数化为模糊的色块,抖动着斑驳。 一瞬间陈念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电幻神国中,无数棕色脓疱破碎,汁液让画面马赛克化。 他立刻伸手,抓住了旁边陈词的手腕,感觉到哥哥同样也用力地握紧了自己。 陈词的存在让陈念安心了不少,起码无论情况如何,他并非孤身一人。 很难用准确的拟声词描述正混乱响在耳边的动静,只能说每一声都让人整颗心揪起,寒毛耸立。 好在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五六秒钟,眼前骤然重新清晰起来。 仍旧是明亮的光,却并非来自半空中的深海鱼灯笼,一排排顶灯让影子失去容身之地,巨大的鮟鱇鱼消失不见,空旷房间被大型器械占满。 一切都整洁至极,墙壁规整,天花板上伸出几条机械臂,到处充满着科技的美感。 陈念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扭头看去,陈词眉头微皱,正用最快速度观察周围。 而其他所有人也都站在原处,发出惊讶地感叹。 沙弗莱和傅天河立刻来到兄弟俩身边,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做出保护。 他们所看到的,显然和方才感知到的不稳能量波动有关。 一块块钢板正在被大型机械制造,机械臂进行着基础焊接,整个车间呈现出高度自动化,只有中央的控制台上显示出各种数据和流程。 沙弗莱定了定心神,他走上前,去看控制台的屏幕。 右上角只显示了当天的时间,但看车间内部的情况,应该处在月光坍塌之前的时间节点。 几个机器人监工从他们身边路过,不曾察觉到这一百多个不速之客,径直继续向前。 特战队员们继续监测着异常能量波动,试图找到它产生的源头。 然而没等大家探知到更多信息,眼前就再度变得模糊。 几秒钟之后,视野稍微变暗,灰尘无声地漂浮在光影之中,庞大无比的鮟鱇鱼咧着狰狞的嘴,头部的灯笼成为唯一光源。 他们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沙弗莱身前的控制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板上被暴力拔除的痕迹。 大型机器和机械臂也消失不见,一切冷清又恐怖。 是幻觉吗? 原本陈念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突然回到现实,却陡然意识到压抑。 方才的正常场景中,鮟鱇鱼所在的地方,还是完整的墙壁,如果他们站在墙根处,那现在是不是就相当于被鮟鱇鱼吞进了嘴里? 没人能说得清类似的情况还会不会再度发生,大家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陈词迈开脚步,来到鮟鱇鱼面前。 他抬起手,按在礁石般粗糙嶙峋的皮肤上。 鮟鱇鱼粗重的喘息声传入脑海。 【……】 它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在这方世界里,除却由自己发出的光源,其他一切皆是虚妄。 陈词将手收回,没有试图问它些什么。 曾经这处车间是流水线的一部分,生产出来的钢板会被运送到其他地方,现如今运送通道已然垮塌,他们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寻找合适通路。 几名队员收集了鮟鱇鱼皮肤上的角质层,作为样本进行化验。 虽然它异常庞大,但还没到能被称得上海皇的程度,随着队伍不断深入,原初生物们的状态好像要更加完整。 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在脱离水源的情况下,还活到现在的。 就算再怎么进化,原初生物也不能完全脱离水源才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3节 “这里有一只鞋!”频道中传出队员的汇报,他格外激动,差点都破了音。 这是队伍进入月光之后,第一次发现的人类留下的物件! 众人纷纷围过去看,一只属于孩童的鞋孤零零落在墙角,不过巴掌大小,沾满灰尘。 墙角有一处破口,碎裂的混凝土挡在对面,但留下的空隙应该可以供小孩子通过,周围并未留下血迹。 也许可能遭遇了危机情况的孩子,在当时顺利逃脱了。 “试试这里。” 几名特战队员使用工具将缺口扩大,率先进入一墙之隔另一侧。 这边是流水线的下一步,仪器同样全都被移走了,鮟鱇鱼的后半段身体占据大部分空间。 不再有深海鱼类提供的光线,红外目镜纷纷启动,精神力向着远处蔓延,敏锐察觉到了上方的不同寻常之处。 天花板内融入了能够阻隔精神力的原石,但以陈词目前的水平,能够稍微冲破阻隔,察觉到更为隐蔽的情况。 陈词用手肘戳了下沙弗莱,思维通过精神力对接,沙弗莱立刻拿出罗盘。 指针正360度地无序旋转,表明吸引着它的东西正在头顶或脚底。 就在沙弗莱想要将这一消息告知众人之时,他的眼前再度猛的一花。 所有画面都旋转起来,红外目镜中的深浅绿色,在漩涡中心融合成浓黑。 噪声里视线陡然明亮,冷水浇在灼热物件上的刺啦声响不绝于耳,庞大的流水线里,钢板正在做最后的淬火。 陈词抬头,天花板上干净整洁,除了灯和机械臂,什么都没有。 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还藏在原处。 傅天河正在观察整个流水线的作业程度,钢板的淬炼方式相当严格,由此制造出来的成品会是级别最高的。 一般的车间很少会选用这种方法,因为无论是对原材料还是对能源,都是极大的消耗,在资源短缺的今天,得不偿失。 月光是要制造什么? 陈词将手中的枪上膛。 他向前走了几步,慢慢靠近另一侧的门边,此刻正有一队机器人经过,队伍可以通过开启的门,进入隔壁。 傅天河无法察觉到陈词在注意什么,但那种全然警惕的状态,通过标记传递给他。 沙弗莱迅速从门中通过,眼前再度模糊,察觉到变化发生,沙弗莱立刻抓住陈念,猛地将刚刚一脚跨过门框的少年拉到身边。 下一瞬,周围重陷黑暗,他们回到了现实,要不是刚才沙弗莱眼疾手快,陈念现在会被夹在关闭的门里。 咿——! 凄厉叫声炸响在耳边,在眼前模糊的那刻,陈词就悍然扣下了扳机! 噗呲。 蓝色的血液飙溅,怪物扭曲的身形才刚刚显露,子弹便准确洞穿了它的头部。 大口径的子弹让半边脑袋都西瓜般炸开,怪物惨叫着,身形在半空中失去控制,沉重地跌倒在地。 陈词调整角度,准备去处理寄生在脊柱上的泥鳅。 但那东西要更快一步,转瞬从异形的尾骨处钻出! 精神力骤然席卷,就要逼迫泥鳅状异形停住,甚至能改变重力场的强大力量,似乎会直接将其碾压到爆浆! 然而出乎陈词意料,蓝色异形就像一尾水里的鱼,在他的精神力里游动,滑溜得根本无法触及。 它借着地面杂物的遮掩迅速移动,转眼间扭身钻进了鮟鱇鱼的尾部。 陈词:………… 他眉头微皱,一步一步地朝着异形尸体靠近,只见寄生种留下的莹蓝色湿润痕迹拖曳着,延伸向鮟鱇鱼。 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失效? 陈词仔细琢磨着方才的感觉,就好像……他本能将那东西认为是同伴,无法做出伤害性的行为,正如他无法用精神力控制自己一样。 傅天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盯着鮟鱇鱼被钻进去的地方,小声问道:“这条鱼会被那个玩意儿控制吗?” “不知道。”陈词默默记下,准备同陈念汇合之后,私下和他商量。 他用脚把异形的尸体翻过来,它脸上的蓝色纹路比较接近在走廊上遇见的那只。 陈词回头看向已然紧闭的大门,大部队已经在刚才进入了另一侧,只有他和傅天河,以及五名特战队员留在这里。 短暂的爆发后,异常能量又陷入了波动的谷底,继续着等待下一次攀升。 “应该是时空重叠。”沙弗莱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不稳的能量影响到了附近的空间,让过去的某个时候和现在重合,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发生的事,都会对我们造成一定影响。” 放在往常,陈念肯定会吐槽上一句“你小说看多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然而现在,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不会惊讶了。 陈念甚至觉得他们先前在电幻神国里经历的种种,都是为此而设计好的,眼下所有的情况都能在游戏里找到对应。 所以最后的那句“小心眼睛”,就让他格外不安。 海皇麦克西尼有几十只眼睛,他不但把手伸进其中,取出了残缺肢体,还看到了麦克西尼流下的眼泪。 为了抑制ashes,喝下眼球分泌物的三名队员,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陈念深吸口气,他定了定心神,问:“哥,你们能寻找其他方法过来吗?” 陈词:“应该。” 五名特战队员迅速探查,陈词闭上眼,精神力尽可能的穿透金属屏障,找到薄弱之处。 傅天河抬头看向天花板,手电的光芒中,两个没有被拆卸的机械臂,孤零零地挂在空中,它们的根部有滑索,正常情况下能够穿行在整个流水线上。 如今流水线被拆掉,但机械臂的轨道还在。 “也许我们能通过那边过去。”傅天河指了指上方,“就是可能有点危险。” “试一下吧。” 陈词估量着轨道和地面之间的高度,他们身着具有缓冲减震功能的特制防护服,就算万一不小心掉下来,也不至于摔伤。 两名特战队员上前,找准角度,发射钩索。 在精神力的辅助下,钩索准确无误地挂在横杆上,簌簌缠绕了几圈固定。 “我先上去,方便接应两位。”特战队员的道,他把腰间的锁扣挂在绳索上,以绝对灵敏的姿态,迅速向上攀爬。 也许说是“窜”要更形象,不到半分钟,他就已经到达了头顶二十米处的轨道,在窄窄的金属框上站住身形。 其他人也接连上去,最后一个上来的队员将绳索收起,七个人并排站着,只要稍有不慎,脚底一滑,就会摔下去。 陈词站在四十厘米宽的金属结构上,向下看了一眼,地面被黑暗吞没,如同他们脚底就是不见底的万米深渊。 陈词:…………… 他停住脚步,身体蹲下降低重心,跨坐在横杆上,决定用最稳妥的方式一点点的前行。 “已经找到过去的办法了。”傅天河在通讯频道中说,“稍微等我们一会儿。” 七个人小心前行,金属框架上附着着某种黏糊糊的东西,很像是陈词在开启手动阀门时钻过的管道。 化验结果显示,里面含有许多不同生物的基因,陈念当时的感觉不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众多生物的血肉。 好在防护服的保护让心中的恶心感减轻了不少。 十几分钟后,七个人从流水线上方越过,成功和大部队会合。 陈词道:“从蓝色异形体内出来的寄生种,钻到安康鱼体内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那个大玩意儿在控制之下重新活动。”陈念安慰道,“它已经离水那么久了,看起来也半死不活的,就算动起来,应该也造不成多大的后果。” 陈念呼出口气,抱怨道:“我还以为那个蓝色怪物只有被我们抓到的那一只,结果怎么这么多啊。” “刚才两只应该比你遇见的那个弱上很多。”陈词道,“体型相对来说也要小一些,它们脸部的纹路应该和等级相关。” 特战队长紧盯着仪器,探测能量波动的来源方向,能量的强弱变化明显呈现出某种规律,两次重叠之间大概相差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下一次时空重叠很快就会到来。 他们可以趁着那时候迅速通过。 距离预测的时间还剩下几分钟,大家抓紧时间整备。 傅天河向沙弗莱说了钢板的问题:“月光的产钢量应该都会有报备吧,能查到这种东西吗?” “能肯定是能,但现在我们和外面的信号断掉了,连接不到数据库。”沙弗莱顿了顿,道,“那些钢板大概率是用来做避难所的,所以才要这么高的质量。” 傅天河点点头:“在后面的流水线上应该也能看到其他设施的安装,待会儿多留心一些。” 三分钟后,队长的喊声出现在耳机里:“监测到能量波动,大家准备!” 所有人立刻握紧手中的枪,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晕眩。 数不清的矩形色块重叠,甚至能够感受到某种无言的灼热,席卷全身,过去和现实,在此刻重叠。 眼前骤然明亮,沙佛来识别身份卡,众人冲过打开的门。 众多机器人正在工作,精神力探寻到左手边的通道可以就此离开流水线,进入一处更加宽敞的设施。 墙壁的挂钩上,挂着两件白大褂,刚脱下来的衣服似乎还带有它主人的体温。 陈词:“左转,那边有人存在的痕迹。” 精神力迅速追踪,似乎都能听到那人匆匆离开的脚步。 陈词闭上眼睛,他抓住傅天河的手臂,支撑自己的身形,将全部注意都灌注在精神力上。 终于,陈词碰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的头发剃光,后脑处的颅骨被切开圆形的洞,一丛茂盛的紫晶中从其中探出,甚至都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灰色的大脑组织,被一层脑膜保护着。 他的手臂和腿间的衣服不正常地鼓起,坚硬的无机物正刺破皮肤生长,撑出诡异的形状。 痛吗?应该是剧痛的,饶是这样,男人仍步调稳健地向前行走。 在他的胸前,悬挂着金属名牌。 黑波·塞里斯。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4节 第202章 名为黑波·赛里斯的男人,似乎对追踪而来的精神力毫无察觉,他抬手进行身份识别,六级权限的身份卡让面前的窄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陈词的精神力被特制门板阻挡在外。 陈词重新睁开双眼,傅天河已经牵引着他,来到了宽敞房间正中。 两名特战队员去检查挂在墙上的白大褂,而沙弗莱站在角落的控制台边。 “黑波·赛里斯是谁?”陈词在通信频道内问。 “月光的最后一任选帝候。”沙弗莱顺口回答,同时他找到了一处型号合适的接口,迅速将此前从手臂条形码内取出的芯片安装其中。 “月光的选帝侯?” 陈词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就骤然发生了剧烈变化。 隐藏在房间墙壁和天花板内的系统被触发,无数光路投射在中央,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凝聚,从双足开始,向上显现。 是3d全系投影。 她赤着的双足悬在空中,轻薄的衣摆自然垂下,繁复的金色纹路像极了在大门上看到的花纹,月色般浅浅的长发连接着控制台、墙壁和天花板,织就成一张淡金色的网。 而她就处在网的正中,操控着一切。 她温柔的脸庞肃穆,双眸禁闭,只是简单地抬起手,轨道上的机械臂便以相同的角度和力道升起,完成极度复杂的组装工作。 她控制着整座信标。 她就是信标。 看到女人的瞬间,傅天河骤然瞪大眼睛,一个多月前做的那场梦,前所未有地清晰浮现在脑海。 是的,他在粉红色湖泊中央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一切都在以极高的效率进行,十几条机械臂配合,使用钢板和各种零部件制造出样板间,摄像头进行扫描,探测密封性,圆形水管焊接形成排水系统,风扇嵌进通风管道。 月光只是漂浮在中间,却精准掌控着一切细节,那双金色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有限,但天花板和墙壁上数不清的摄像头,就是她无处不在的眼睛。 短短半分钟,小型的金属板间拼接完成,被送往下一环节。 月光就要转身,她似乎察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稍稍一顿。 眉心中央那道竖直的眼睛,缓缓睁开,金色的,眼瞳。 一百多道呼吸在顷刻间齐齐屏住。 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不过是芯片驱动的投影,在影像发生的那个时间点,队伍并不存在。 然而她就像穿透了重重时空,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向他们投以探究的视线—— 下一瞬,漂浮着的金色身影突然消失了。 镶嵌在墙壁中的投影仪熄灭,影像在此刻终止。 空间重叠结束了,沙弗莱面前的控制台不翼而飞,只留下芯片,从半空中掉落在地。 通讯频道中一片静默,谁也不曾出声,甚至都忘记如何发出惊叹。 “……她是谁?”过了许久,才有人艰难问道。 “应该是月光程序的具象化。”沙弗莱回答道,他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早就见过其他信标的拟人。 但最后的那个眼神,却始终停留在脑海,不肯消退。 陈念抬手捂住胸口。 一颗心脏正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发出砰砰声响,让他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正在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最后一瞬,他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严肃,却能在最深处找到片刻温柔。 他亲手绘出过的面容,在刚才无比清晰地显现在眼前,所有细节,都完美贴合。 “九月。”傅天河轻轻牵住陈词的手,低声道,“那是月光。” “我知道。”相比起来陈词要冷静得多,这里本就是月光内部,看到它的具象化,没什么可稀奇的。 相比起来,陈词更介意他用精神力探到的男人。 月光的选帝侯。 “我刚才发现了黑波的踪迹。”陈词道,“白大褂是他留下的,他顺着侧旁的走廊进入了一扇门后面,身体呈现出重度感染的症状。” 沙弗莱:“什么?” 陈词:“他的后脑勺被移去了一块颅骨, ashes晶体就从里面的脑组织生长出来,手臂和腿部也有明显痕迹,看起来和傅天河当时的状况一样严重。” 众人纷纷看向陈词所指的侧门,此刻严严实实的关闭,无法立刻通过。 “等一下,我脑子有点乱。”陈念皱眉梳理着,“在我们通过时空重叠进入到这个大房间的时候,哥哥追踪到了选帝侯黑波的踪迹,他呈现出重度感染的状况,走进了门后。 “然后沙弗莱在重叠空间里,把芯片插进控制台,我们从投影里看到了月光在进行样板间组装,这两件事其实是发生在不同时间节点的。” “然后空间重叠结束,控制台消失,月光的投影也消失不见。” 陈词点头:“对。” “报告!有情况!” 一直在注意着监控画面的特战队员突然道:“我们之前在走廊里留下的摄像机被移动了!” 他简要说明了情况,在方才所有人被月光投影吸引了注意力,震惊至极的时刻,有东西靠近了他们事先设置好的摄像头。 那玩意儿率先把摄像头朝下,让画面只能拍摄到一片漆黑,无法获知任何有效信息,然后过了几分钟,摄像机就被关闭了。 但只是这些,就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可以反复回放,特战队员将它被碰到前的几秒钟一帧帧地播放,轻易就发现了是谁把摄像头挪动的。 另一个和损坏机器人差不多型号的机器人。 它背后同样有着长长的天线,用于遥控,摄像机放置的角度非常刁钻,只要有人从必经之路上过,就必定会有那么几秒被拍到。 但看着机器人一路前行过来的动向,应该是事先知晓附近被安装了摄像头。 “那个被蓝色异形拆开的机器人当时还没有完全停止运作。”傅天河道,“肯定是后面的控制人员通过传感器,看到我们布置摄像机了。” 陈念:“咦?既然控制机器人的人知道我们过来,为什么还要躲着?如果他们是被困人员,看到有队伍前来营救,不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吗?” 陈词:“也许在如今的月光里,他们必须警惕。” “他们应该把机器人剩下的零件和能量块回收走了。” 沙弗莱道:“严格来说倒是件好事,起码幸存者们知晓,有人前来施救,他们会花点时间来判断我们是否能够信任,等得出结论之后,说不定还会主动同我们联络。” 其他人纷纷点头。 沙弗莱:“摄像机被关掉之后,可能也连带着一块儿回收了,只要重新开机,我们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而且还能够通过芯片进行定位。” 如此说来,根本就不用担心摄像机的问题,只要被控制的机器人别半路上把它扔掉,他们迟早能够得到有关幸存者的消息。 于是,话题重新转到在重叠空间里的见闻。 “我们可以等下一次空间重叠,去到黑波进入的那扇门。”特战队长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大约十三分钟。” 沙弗莱点了下头:“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接下来我们应该会进入到更核心的区域。” 陈念来到沙弗莱身边,和alpha起靠墙坐下。 他打开面罩,从包里拿出一袋军用口粮,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特战队员们的防护服严格密封,无法正常进食,只能使用防护服里事先准备好的营养液和能量块。 好在大家都经过特殊训练,在体能高度消耗的情况下,也能够依靠这些支撑上很多天。 就连排泄都必须在防护服内解决,排泄物会经过特殊管道储存在临时袋子内,通过更换的方式丢掉,保证处于绝对封闭的状态。 虽然不太方便,但怎么着也好过可能感染的风险。 陈词和傅天河也坐过来。 黑波·赛里斯,是一个对三人来说都非常陌生的名字。 陈念和傅天河此前根本就不关心什么政治,光是在地下城好好挣钱,努力生活下去就已经花费了他们大部分精力。 而陈词,虽然作为辰砂选帝候,也不想去了解无聊的事情,有时间他更愿意去看点书和电影。 所以他们的信息来源就只剩下了沙弗莱。 “黑波·赛里斯,出生在月光管道区的普通人家,父母经营一家手工鞋店。 “16岁他觉醒成为omega,并以极度优异的成绩通过高等院校选拔考试,作为提前批,录取到了月光顶层,在月光的最高学府深造,从事生化专业,并在24岁加入了研究所。 “他在28岁那年,和工程院的总设计师孔昱结合并结婚,但因工作原因一直未育,30岁通过精神力考核,成为选帝侯的备选人,并在34岁成功登上这个位置。 “之后留下的资料就不多了,他成为选帝侯没过几年,月光就发生了坍塌,从此了无音讯。” “嗯……”傅天河摸着下巴,“月光坍塌的时候,黑波和孔昱也都在上面吗?” 沙弗莱:“对,当时没有搜查到关于航班和客轮的信息,他们两人应该都在月光里。” 陈词知道傅天河想问什么,但从他探知到的情况来看,黑波肯定一直都在月光,并且活动在不对外开放的cpu中层,他的感染程度之深,明显不是两三个月能造成的。 “殿下,时间快到了。”特战队长提醒他们。 话题暂时结束,陈念将吃光的口粮袋子装回包里,拍了拍双手,重新戴上面罩。 四人纷纷起身,做好行动的准备。 能量探测仪的屏幕上,代表着强度的线条迅速攀升,在越过临界点,即将到达顶峰之时,眼前骤然一花。 重新明亮起的瞬间,整支队伍立刻行动。 他们跑过开启的侧门,沿着走廊冲向尽头,沙弗莱的手腕在识读器上划过,但从机器人体内得到的身份卡级别不够。 他立刻带上神经适配器,适配器和头部之间夹着一层防护服,但仍然能够使用。 数据线连接到插口,沙弗莱骤然进入到白色空间。 那些丑陋狰狞的嘴还在等候着他,察觉到沙弗莱的进入,迅速蠕动起来。 沙弗莱右手在空中一点,光标出现,他输入指令,调动程序的后台界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5节 时间紧急,他决定暴力破解,月光的程序应该有一段时间未经维护,希望它的防火墙没那么结实。 有些人只能专注一件事,但沙弗莱不同。 常年的忙碌让他的时间利用率达到极致,可以在保持状态的情况下,同时完成三四件,甚至五六件事。 他的右手不断输入,进攻防火墙,左手创建屏障,弥补攻击之下接连产生的缺口。 脑中同时思考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代码。 快,一定要快! 前几次空间重叠只能持续三四分钟,他们还需要探索门后的情况,不能在破解上耗费太长时间。 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从身边流淌出来,如同空白处裂开了许多看不见的细小缝隙。 灰黑的脏污来自更深更深的内核,沙弗莱不敢轻易探寻的地方,因防火墙的松动不断泄露,某种程度来说,墙也拦住了它们。 但如今,想要通过,就必须制造缺口! 沙弗莱用力敲下最后一个字符。 一道狭长的黑色竖直缝隙出现在他面前,如同有几只看不见的手,将裂缝生生撕开,艰难地呈现出狭长梭型。 浓郁的漆黑几乎要从里面溢出,侵占白色空间。 沙弗莱伸出双手,触碰到缝隙的瞬间,难言的刺痛席卷了全身,坏掉的数据正试图通过适配器,侵染他的意识! 精神力的屏障牢牢护住心神,沙弗莱咬紧牙关,抵抗着不断蔓延开的寒意。 他拼尽全力,将裂缝撕得更大一些,直到足够一人通过。 灰黑染上了意识体的小腿,迅速向上蔓延。 够了! 不断闪烁的红光中,他立即退出登录,听见陈念焦急的喊声:“沙弗莱?” “我没事。”面罩下的脸上全都是汗,沙弗莱艰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摘下神经适配器,短时间内,他不能再使用了。 门被开启了一人宽的缝隙,队员们正接连不断地通过,沙弗莱在陈念的搀扶下站起身,同样迅速过去。 房间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水池,此刻空无一人,不见选帝侯黑波被感染的身影。 但水面并不平静。 池水浑浊地激荡着,如同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奋力挣扎,不断撞击着池壁,发出“咣当咣当”的沉闷声响,似乎都要把整座信标连根拆掉。 陈词踏入房间,强悍精神力倾刻间卷过全部空间,同时向着水下探索。 他是第一个看清水下生物的人。 陈词面色一凛,高声喊道:“后退!!!” 他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东西从池底悍然冲出,咆哮着窜来! 水花四溅,航母般庞大的嘴吻冲出水池,沿着地面滑行。 霎时间的那些镶嵌进皮肉和机械结构的锁链齐齐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响,整个建筑被拉拽着震动。 锁链直接固定在它骨骼上,尤其是脊柱,每一下拼命挣扎都会带出无数鲜血,将池水染红。 众人迅速后退,飞溅的水花遮挡住视线,那庞大的头部靠近不断靠近,再靠近,似乎就要挣脱绷紧的锁链,将他们咬进锋利牙齿当中! 刺啦—— 高压电流释放,整个水池都变为致命的电场,它惨叫着,每一个细胞都在电流中震颤。 转眼间,它身体表面迅速变成焦糊的黑,机械部分跳动着球状电光,却只能扰乱内部精密零件的运作,陷入更为强烈的痛苦当中。 皮肉烧焦的糊味迅速充斥整处设施,它的身躯失去力道,被锁链拉拽回去,扑通掉入水池。 惨叫声中,鲜血仍在不断扩散,将池水染成更加浓重的红。 陈词抬头,半空中的控制台上,隐约可以透过单向玻璃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 “他在那里!” 特战队员们迅速沿着楼梯向上,然而黑波像是也听到了陈词的声音,从另一扇门离开控制,拖着并不利索的身体远离。 陈词试图用精神力和他交流,但黑波无视了他的情况。 又或者说,本就处在不同时空的双方无法触及到彼此,就像一路上遇到的众多机器人,全都没看到他们。 如果猜测属实,那么将眼前海皇触怒的,也并非他们的进入。 很快陈词就知道了原因。 黑波的身影出现在了最高的栈桥上,他伸手,调节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控制按钮。 天花板打开,足以半人粗的硕大针头探出,径直向下,狠狠刺进了水池当中! 被重重锁链固定的海皇根本无处躲闪,它拼命扭动身躯,然而水池对于它来说太小了,本应畅游在海洋当中的海皇只能勉强腾转身体。 针头刺进它的脊背,每一下动弹都只能让伤口更加疼痛。 然后,某种黑色的物质被抽出。 陈词瞳孔一缩。 那是他非常熟悉的东西,他和傅天河野外旅行的日子,也抓过一些小型动物,兔子被剥去皮毛,架在火上,连骨头都烧到酥脆。 白色骨质的内里,就是黑色的髓。 陈词从来不吃那玩意,但傅天河总是习惯性地把骨髓全都吸掉,毕竟可是营养丰富的好东西。 针管里抽取的骨髓有多少?陈词无法作出准确估算,但看起来至少得有十几升。 足有两分钟,手臂粗的针头拔出,向上升起,重新收回天花板。 被高压电击到几近昏迷的海皇,根本无法再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它沉沉浮浮地飘在水中,宛如即将死去。 黑波站在栏杆边,向下望了几秒钟,后退一步,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 速度最快的两名特战队员,已经快要跑到黑波身边,他们大声喊着月光选帝侯的名字,就要冲上去让他停住脚步。 然而,他们伸出的手径直穿过了黑波的身体。 同一瞬间,黑波似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猛然抬手,捂住胸口,浑身震颤,扑通跪倒在地。 而那里,正是刚才队员试图触碰他的地方。 特战队员立刻将手收回,不敢再做任何形式的接触。 年轻的选帝侯艰难地抬起头,试图寻找异样的源头,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他的视线径直穿过面前的两名队员,却如同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的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薄薄的金属卡—— 然而下一瞬,他整个人都消失了,连带着夹在指间的身份卡。 “小心!” 陈念的惊声呼喊中,两名特战队员从断裂的栈桥上跌落,呈自由落体,在三秒钟后,坠入了中央的水池。 水池里的水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早已浑浊不堪,表面上浮了一层厚厚的绿色藻类,甚至还泛着些油污。 两名队员很快冒出水面,朝着池边游来,陈念整颗心都高高提起,生怕浑浊水中会突然再冒出来什么怪物,发动袭击。 好在一切安全。 也是,有大家的精神力做监测,肯定能在意外发生之前就做好准备。 “刚刚他试图把身份卡给我们。”特战队员喘着气道,“但是我们没能接住。” “接住了也会消失在手里的。”沙弗莱安慰道,“就算时空再怎么重叠,那也不过是在过去发生的事。” 队员们点点头。 傅天河盯着天花,在金属后方,显然隐藏着相当精密的仪器,将海皇的骨髓提取。 那些负责造血、防御、免疫、创伤修复的众多细胞,被抽离身体,肯定会非常痛苦吧。 为什么要海皇的骨髓? 黑波是生化学家,他在研究什么? 傅天河看向陈词,少年的身体里充满了当今最为珍贵的血液,能够抑制ashes,甚至达到短暂的消除效果。 而骨髓,是人体的造血组织。 傅天河用力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滑动,咽部不知为何,有稍许疼痛。 九月被抽取血液,分离出生物因子的时候,也会是类似的痛苦吗? 陈词则注意着另一件事。 先前被关押在水池里的海皇到哪里去了? 是被转移走了吗,这么个大块头想要移动,肯定要费很大力气。 陈词深吸口气,更加专注精神,这处设施里,到处都是用于阻隔精神力的原石。 如果想要刻意隐藏些什么,其实非常方便。 对于一般人来说,阻隔原石是不可突破的存在,信标也由此保护着居民们的隐私,否则拥有精神力的人,很容易就能窥探到别人家中的情况。 但陈词可不是一般人。 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就能够将由原石打造的牢笼生生扭断,用意念控制着栏杆,将唐纳德爆头。 虽说那是危机时刻爆发的全部潜力,但也能证明陈词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水池很深,但150米的深度也只能勉强让海皇容身,和在重叠空间里探查到的相比,有将近20米的深度消失了。 陈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池子里面的水排掉,底部应该有东西。” 沙弗莱沿着楼梯向上,在半空中有之前黑波所在的控制室,如今四面的单向玻璃全都被打破,能够隐约看到其中的控制台。 傅天河去检查电路,时间过去这么久,就算操作台还完好,也得通了电才能用。 陈词和陈念就站在水池边,两个人低头向下望,昏暗光线中,浑浊的水面无法映出清晰的倒影。 “那只海皇……也是曾经出现在父亲手稿里的。”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6节 陈念轻声道:“它叫做米德加德。” 米德加德。 陈词睫毛一动,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弟弟:“确定吗?” “是,它是由公牛鲨进化而来的,和全身上下的无数薮枝螅形成共生体,最后成为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样子。关键时刻薮枝螅会被释放出来,充当迷雾弹的同时,分泌毒素,帮助米德加德更好的狩猎。” 陈词:“当时我在原初海龟那里,听到过它提起这个名字。” “我记得。”陈念沉默片刻,“那时候你在询问它,我们的……母亲。” 第203章 203 陈词微微颔首,一时间兄弟俩谁都没再说话。 他们根本没办法把方才见到的可怖生物,和“母亲”一词联系起来。 它被重重锁链禁锢在水池中,忍受着高压电由内到外地鞭挞,又被抽取大量骨髓。 光是想到当时的场面,肘弯处早就愈合的针孔又在隐隐作痛。 月光是如何将海皇捕获的?如此强大的生物,竟然还不止一只的出现在它内部,以半死不活的姿态。 “怎么样?”傅天河尝试着将电线接到断口处,高声问道。 沙弗莱:“亮了!” “好。”傅天河迅速把电线固定,这里的供电来源并不稳定,好在他们携带了能量块,只需使用转换器,把能量块转化为电力就行。 控制台的屏幕重新亮起,沙弗莱浏览其中保存的文件,资料全都被转移走了,硬盘里比皇宫的地板都要干净。 但好在操作系统还无损。 他找到针对水池的控制系统,启动排水。 伴随着沉闷声响,水池侧边的闸门开启,污浊的水被哗啦啦地排出,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众人耐心等待着,排水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只过了七分二十五秒,就已经快到了底部。 由于压力的变化,底部的隔层开始显露。 陈念不太能明白这一系列变化究竟出自何种物理原理,但总而言之,有个大块头浮上来了。 钉入骨头的锁链正在回缩,刺耳声响中不断掉落铁锈,将海皇沉重的身躯拉拽上来。 准确来说,是一节身躯。 被锁链拖拽上来的部分只有五十米,大概是它体长的三分之一,这是一段掐头去尾的躯干,被上百条锁链牵引着缓慢向上。 只是听到机械辛苦运行的声响,都能够感受到它的惊人重量。 十几分钟前才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海皇,米德加德,转眼就只剩下了一部分。 它剩下的头和尾去哪儿了?是不是在抽吸骨髓之后,又经历了其他残忍的对待? 没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毕竟本该组成在操作台内的日志和报告,都被转移走了。 锁链拉扯到极限,最终在半空中停下,海皇的残躯正好和站在池边的众人持平。 “罗盘有反应。”沙弗莱道。 “它里面应该有东西。”陈词顿了顿,“麻烦把罗盘送下来,我想去看一看情况。” 沙弗莱还需要在控制台上调查系统,一名特战队员将罗盘送到陈词手中。 陈词用精神力观察着残躯,截断面非常光滑,似乎是千斤重的闸刀狠狠斩下,径直将海皇剁开。 要知道,这可是体表和内里都机械化的超级原初生物,想要将金属如此顺畅地切开,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陈词:“我要进去看看。” “现在吗?”陈念抬手看了眼终端,“距离下一次时空重叠只剩下五六分钟了,会不会赶不及?要不等下一波吧。” 陈词:“我不太清楚重叠的那部分时空是不是线性的,但从这两次来看很像,如果我们等一波再试,可能就会失去黑波的踪迹。” 是要冒在可能在海皇体内进入空间重叠的风险,还是冒失去关于黑波线索的风险? 唔……选择题呢。 陈念略一思索,觉得陈词说得有道理。 他们好不容易才遇见如此关键的人物,况且黑波明显想向他们传递某种信息,如果在这个关键节点跟丢了,会浪费掉很多时间。 他看向被众多探照光束照亮的海皇残躯,约五十米长,有罗盘的指引,如果他们行动快点,应该能在下次空间波动之前完成。 陈念作出决定:“行,那咱出发。” 其实这种任务让一个人来完成就好,但陈词知道自己提出来,肯定会被弟弟反驳。 除了爬管道的时候因为身材被卡住,陈念很想和他一起行动。 陈词:“我们从血管进去。” 陈念嗯了一声,海皇体型庞大,它身体里的任何组织结构,都具有夸张的大小,主血管粗得足够让成年人通过。 特战队员们迅速整理兄弟俩身上的装备,血管比之前遭遇的管道要粗,他们也可以通过的,但陈家的两位少爷,显然需要亲自对海皇进行探索。 一路上遇到的种种细节,也让队员们意识到了非同寻常之处。 沙弗莱:“你们有五分钟的行动时间,我们会注意能量波动状况,为你们做提醒,一旦听到撤出的要求,无论情况如何,都要立刻回退。” “知道了。”陈念嘴里答应,他拍拍陈词肩膀,干劲十足地吆喝,“走,出发!” 兄弟两人沿着海皇的身体表面攀爬,挪动到它后部的截断面,顺利抓住包裹在血肉中的骨骼。 说来奇怪,海皇都已经变成一块块的了,身体组织竟然还未腐烂,难道说他们刚才排放的池水,其实也是某种防腐剂? 总而言之,陈词和陈念非常顺利地找到了一处动脉血管,钻了进去。 在血管中爬行是什么感觉? 非要说的话,像进入了带有弹性的管道,随时都有大大小小的分叉延伸出去,稍有不慎手脚就会漏入其中。 陈词在前面,根据罗盘决定方向,两人用最快速度前行,倒计时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米德加德的血早已流淌干净,只有一些池水留存在血管里,但大部分还是空空如也。 偶尔能够看见附着在血管内壁上的粘稠硬块,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血栓了。 如今这年头,连海皇都不那么健康,也得担心心脑血管疾病。 血管在生物体内形成迷宫般的复杂网络,但主动脉只有那几条,通往着他们共同的源头和终点—— 心脏。 突然间,眼前变得开阔。 陈词跳入暗红色的左心室,能够整个人直立着站起身,他不想去仔细揣摩脚底的感受。 心率正在逐渐攀升,不光是因为进入到了崭新区域,还有……某种冥冥当中的呼唤。 沙弗莱的声音从耳机传出:“你们还有两分钟,可以准备回退了。” 陈念也跳了下来,他踩在厚实的心壁上,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侧旁。 “东西在哪?” 陈词调整罗盘的方位:“上面。” 陈念抬头:“这个地方的上面应该是……左心房吗?” 陈词:“嗯,我们是从动脉爬进来的。” “那快点吧。”陈念说着,就扒着周围的心壁,向上攀爬,他抓住房室间的瓣膜,奋力爬进心房当中。 这下可真是闯进海皇的心里了。他默默地想。 刚刚冒出头,陈念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东西,原因无他,只是那东西在发光,在昏暗当中想看不见都难。 金色的,光。 “哥,我找到了!”他立刻惊喜地喊道,迅速爬过去,将那颗眼球拿在手。 一颗金色的眼睛。 陈念曾见过它,虽然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但只要是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 那是傅天河的右眼。 而如今,这颗眼睛孤零零地躺在海皇的心脏里。 不,它和傅天河之前的眼睛应该不是同一只。 傅天河的假眼被唐纳德踩碎了,陈词还收集了里面的内容物,让沙弗莱化验。 这时陈词也爬了上来,陈念立刻把眼睛给他看:“哥,它和傅天河的一样吗!” 从陈词微微收缩的瞳孔中,陈念得到了答案。 “奇怪,我们之前收集到的肢体残块,不都是属于一个年轻女人的吗?那这只眼睛……” “陈念,你们怎么样?”沙弗莱急促的声音再度响起,“能量已经在提升,你们必须迅速回来!” “好,知道了!”陈念停住话音,有什么可以等出去之后安全了再说,他将眼球放在密封袋里,从瓣膜边沿跳回左心房,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这时。 他的眼前突然模糊。 糟了!脑子里只剩下唯一的想法。 刹那间,陈念立刻反身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意识到大事不妙,同时从后面把手伸来的陈词。 兄弟两人,双手相握。 也在下一秒,被温热的液体包裹。 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流淌的鲜红,如同充血的是他们眼底,而非所处的空间。 红,红,红。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7节 咚—— 心脏肌肉强劲地收缩,迸发出强大的力道,将富含氧气的血液泵出。 陈念在一瞬间被喷射出去,他们确确实实在沿着原路返回,然而,然而能够让他们出去的断口已经不见了! 胸口不受控制发出疼痛,似乎是紧张恐惧中肾上腺素飙升造成的,又似乎是某种形式的感同身受。 只是究竟是对谁的感同身受?仿佛有挥之不去的异物,从心脏中流通。 是……海皇吗? 陈念的一颗心脏疯狂蹦跳,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陈词,一旦松手,就会彻底落入孤立无援的恐怖境地。 他感受到陈词的精神力同他对接,来自哥哥的想法清晰传入脑海—— 别怕。 纵然已经恢复了感情,面对突如其来的诡异绝境,陈词仍保存着难得的理智。 他们沿着主动脉,被汹涌的鲜血裹挟着,宛若洪水中的两节浮木,不断和血管内壁碰撞,还有一些其余东西从身边掠过,那是结块的油脂,或者寄生虫。 陈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吐,他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地不断旋转,眼前更是无休止的猩红,要不是他老老实实穿着防护服,有氧气瓶协助呼吸,估计已经被血淹死了。 咚—— 每一下心跳,都让稍微慢下来的血流重新加速。 “你们怎么样!陈念!陈词!” “九月!” 耳机中是沙弗莱慌张地呼喊询问,还有傅天河的喊声。 陈词冷静地回答:“我们没事,现在正跟着它的血走。” 陈念紧紧抓住另一只手中的密封袋,金色眼球在他掌心发着微光,几只细长的寄生虫过来,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扭曲的肉色身体,波纹般摆动着,汲取着血液当中的影响,寄生生活。 陈念:!!!! 滚啊!!! 短短二十秒钟,他们就从血管中冲出,进入到了右心房,通过瓣膜流到右心室,然后射进肺动脉。 几秒钟后,重新回到发现了眼睛的左心房。 海皇应该是在剧烈挣扎,因为陈词和陈念正完全不受控制地在血管中翻腾,血液的流速也快到相当可怕的地步。 冥冥之中,他们听到了一道声音。 明明是温柔的音色,语气却断绝而冷酷:“控制住它。” 这一瞬间,浓烈的情绪涌上,几乎要将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淹没,溺毙其中。 ——屈辱,痛苦和愤怒。 防护服里明明充斥着氧气,可以让他们安然呼吸着,直到这次空间重叠结束。 却因为那过分强烈的情绪喘不上气来,陷入主动的窒息当中。 眼前和脑子都不住发昏。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挣脱不掉?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 没有答案。 唯一能够做出回答的女性声音,只是不断下达着命令。 ——绝不、绝不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心脏中穿过。 心脏跳动的沉闷声响和血液流动的哗哗,被凄厉的痛苦的嚎叫取代,通过骨头和血肉传导,震动。 ——不要,不要再叫了! 陈念拼尽全力从负面情绪的深渊中找出些许理智,他深吸口气,张大嘴巴,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喊道:“沙弗莱!!!” 噗! 包裹着他们的鲜红骤然消失,陈词和陈念径直冲出海皇残躯的血管断口,昏暗当中,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将坠落,落入深达150米的池底。 但在下一刻,紧接着被网兜兜住了。 “太好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好在他们做足了准备,不然就真的麻烦了。 陈念在网兜中不受控制翻滚,滚出去好几米,才最终停住了身形。 他面朝下趴着,一时间手脚发软,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出来了……吗? 陈词的情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在血管中听到的声音,实在太过精神污染,强大的精神力竟然在此刻成为了负担,海皇的痛苦和惨叫,如同实质,被陈词尽数捕捉到。 本应带给他许多幸福的情绪感知,却成为了折磨的主要来源。 “九月!” “念念!” 沙弗莱和傅天河慌忙跳到兜网上,扶起自家的omega。 所有属于过去时空的东西都消失了,包括本该在面罩上的血。 于是透过干净的面罩,沙弗莱清晰看到了陈念满脸的眼泪,还有放大的琥珀色瞳孔。 “刚才是怎么了?”沙弗莱低声问道。 陈念怔怔地看着他,在alpha紫罗兰色眼眸的担忧注视下,那本该不属于他的情绪,正在消退。 它潮水般退却了,似乎不曾存在,但陈念知道,它没有消失。 只是……隐藏起来了。 相较于陈念,陈词到底要更加冷静。 身旁的弟弟还在怔忪之际,陈词取下面罩,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声音还算平稳地问:“黑波呢。” 傅天河:“有人追过去了,我们留在这里等你俩。” “报告队长!黑波把我们领去了一件暗房,他告诉了我们手动操作的密码,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权限卡。” 特战队长:“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处理安全系统的问题了。” 陈词闻言,默默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他之前做出的决定没错,如果等这波过去再进行探索,可能会错失得到身份卡的机会。 “我们在米德加德的心脏里找到了这个。”陈词握住陈念的手腕,把密封袋里的金色眼珠展示给众人,“然后空间重叠,我们俩在海皇的血管里,随着他的心跳进行循环,听到了月光的声音。” “月光的声音?”傅天河疑惑,“可是我们一直在外面等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啊。” 陈词:“刚才在外面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沙弗莱:“海皇因为疼痛在水池里拼命翻腾,恨不得把这里拆掉,黑波沿着栈桥去往另一处设施,引着跟上去的队员得到身份卡,大概就是这样。” 陈词和陈念对视一眼,既然是他们两人都听到的声音,应该不存在听错了这一说。 并且那猛烈的疼痛和情绪,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先别说这么多,休息一下吧。” 在各自alpha的搀扶下,陈词和陈念回到池边,他们席地而坐,低声讨论着收集而来的金色眼睛。 “这个和我之前的假眼几乎是一样的。”傅天河也忍不住惊讶。 他太熟悉由母亲带来,陪伴了他十六年之久的假眼了,无论是颜色,光泽,还是瞳孔里细碎的纹路,都和他之前的眼睛完全相同。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太一样的话,大概是硬度吧,他的那个比较坚硬,可以随便用手指敲击,这个摸起来,完全就是真正眼球的触感。 傅天河忍不住抬起手,他的右眼已经变成了由九月亲手制作的义眼,瞳仁中流淌着他鲜红的血。 只是周围的肌肉和神经似乎还保存着从前的记忆,疼痛,瘙痒,被鲜血浸润,被晶体刺破的痛苦。 陈词:“阿姨她当时就只跟你说了她听说的事情吗?”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傅天河还是察觉到了陈词在称谓上的变化,之前陈词一直都是在叫”你母亲”,现在却变成了“阿姨”。 虽然都挺礼貌,但听起来要亲昵许多。 “嗯,她说是得到了一个炼金术士的消息,然后就过去了,三天之后才回来,当时的很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毕竟那个时候我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等到她亲自手术,把眼睛给我植入之后,才勉强好一些。” 如此看来,傅天河母亲遇到的炼金术士,和月光脱不了干系。 陈念沉默着,他盯着被上百条锁链吊在空中的海皇残躯,仍旧忘不掉心脏的律动和血液的流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路上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情绪,翻涌在胸中。 悲悯也好,愤怒也罢,都不应该是他存在的。 无论情况如何,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况且他身为人类,为什么要和凶猛的海皇共情? “好点了吗?”沙弗莱轻声问他。 陈念点点头,他一手撑着墙壁,站起身来,道:“我们继续出发吧,正好也拿到权限卡了,肯定会更加顺畅,看看能不能快一点找到幸存者的踪迹,他们肯定很期盼得到救援。” 通往黑波进入的门的栈桥从中间断掉了,特战队员们就连接起滑索,一个个地滑行过去,由另一边的队员使用身份卡,为他们打开紧闭的门。 重新汇合后,身份卡就被交给了沙弗莱,罗盘由陈词带着。 沙弗莱低头研究这薄薄的金属卡片,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还没消磁是件好事,卡面是朴实无华的黑色,只在右上角印了编号。 001。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8节 月光核心区内的结构,已经让陈念摸不着头脑。 他事先看过图纸,一个是月光竣工后的详细完工图,另一个就是菜格欧从秘鲁高原挖到软盘里的图纸,由信标提供,他们猜测是月光坍塌后形成的结构。 但实际探索,才发现真实情况和这两份图纸都完全不同。 大概是消息传递出去后,月光又进行了进一步改造吧。 沿着弧形走廊经过上百米,就到了空间重叠中,黑波引领他们进入的暗室,特战队员们已经进行搜索,基本上不剩下什么东西。 这时,一直负责追踪摄像头信号的队员汇报道:“芯片的定位功能受到干扰,它一直在移动,现在只能确定个大概的方位。” 队长:“还蛮警惕的嘛。” 这倒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操控机器带着摄像头的人应该也能猜到,内部可能含有定位器,所以进行了一些干扰。 “方向在哪?” “我们前行方向的两点钟方位。” “就先尽量朝着那边探索吧。” 如果空间重叠多来几次,说不定他们还能在重叠空间里看到除了黑波以外的人,由此得到更多关于幸存者的消息。 并且,能量探测仪显示他们正离强烈能量产生的源头越来越近,波动的频率因此加快。 不然陈词和陈念也不至于在距离预设时间还剩下一分多钟的时候,突然进入重叠空间,经历海皇全身几十圈游了。 探测仪显示,这里空气中ashes粉末的含量很低,相较于外围区域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 如果陈词之前的猜测不错,应该和他们这一路上见到的海皇麦克西尼,活着的鮟鱇鱼,以及海皇米德加德的残躯有关。 第204章 众人正寻找着靠近摄像头最终信号紊乱位置的道路,突然听到耳机中传来急切的声音:“这里是e9,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特战队长立刻道:“a1收到,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e队是几个小时前,留在海皇麦克西尼附近,陪同三位受伤队员的小队。 e9:“我们遭遇了蓝色异形的袭击!现在已经离开了原定的休息地点,进入了一条走廊内,目前没有造成其他伤亡。” 海皇麦克西尼所在的那片区域里,连频道内部的通讯信号都搜不到,一直到遇见了残破小机器人的走廊,才重新恢复通讯。 当时因为已经离几位伤员太远,为了节省时间就没再重新折返回去,把他们带到那边。 特战队长:“收到,那条走廊之前有蓝色异形活动,保险起见,你们可以穿过走廊,或者跟随沿途机器人留下的痕迹,进行追踪,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机器人是由月光内的幸存者操作的。” e9:“收到。” “三名伤员的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徐枫仪汇报道,“虽然说起来挺恶心,但我们三个把陈词少爷配制的溶液喝下去之后,情况确实缓解了不少,可以继续行动。” “那就好,目前携带的弹药还足够吗?” “足够,那些蓝色玩意儿处理起来比晶体生物还要方便一些。” “对了,你们要小心鮟鱇鱼。” 陈念突然想起来:“刚才我们在行进过程中杀死了一只蓝色异形,它体内的寄生种钻到一只巨大的鮟鱇鱼体内了,如果你们走我们经过的路,会遇见它。” “收到。” “同时这片区域还有空间重叠的情况发生。” 队长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异常能量的波动情况会因为距离产生一些变化,你们那边空间重叠的频率会比我们慢,所以没办法进行同时预警,一定要自己多留心盯着点。” 两拨人重新取得联系,所有人都轻松了不少,特别是知道三名受伤的队员情况得以控制。 “说不定他们还会比我们更先一步找到幸存者呢。”陈念轻声道。 然而很快,他们就轻松不起来了。 走出栈桥的尽头,能量波动再度攀升,满眼矩形斑驳后,他们又一次进入了重叠空间当中。 大部队也终于清晰看到了黑波的身影。 月光的选帝侯正站在楼梯处,望着下方一排排的培养皿,众多培养皿高约3米,半径70厘米,人站在其中,轻易会被淹没身形。 数不清的蓝色生物浸泡在培养皿中,它们的体型有些微不同,高矮胖瘦,沉浮在浅绿色的溶液里,蓝色的皮肤呈现出更为诡异的色泽。 只是除却皮肤颜色,这些生物绝不能称的上是异形。 他们拥有比例正常的双手和双腿,肩膀上也只有一副脖颈和脑袋,面部的五官些许模糊,但仍旧能看出轮廓。 偶尔在背部和胸腹这些大面积的地方,还有属于人类皮肤的颜色。 “嘶……” 一时间耳边充斥着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正被放置在培养皿中的生物,竟是各色各样的人! 有些人表情流露出些微痛苦,但更多的都处在平静当中,他们双眼睁开,透过大型培养皿的透明外壁,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或将手掌按在上面,和照顾他们的小机器人进行无声交流。 如同……如同一切都出于自愿。 黑波·赛里斯沿着楼梯走下,注意到他过来,培养皿中的人们纷纷看去。 在众多队员们震惊的注视下,那些蓝色的手臂接连抬起,定格在额边。 成为标准的军礼。 黑波颔首,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大厅,去控制台边查看营养液的配比数据。 沙弗莱用力吞咽,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十九年前,月光的幸存者被疏散到周围的环海平台,部队抵抗原初生物,保护平民,等待救援。” “然而当时月光内部还有七万人的驻军,并未和陈蔚元帅汇合。” 七万人。 陈念嘴唇紧抿,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不过一百多人,也许、也许在这座设施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类似的培养基地。 黑波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在确定来自另一方时空的众人有没有跟上,但身处过去的他,只能在当时看到一片空气。 他所有的感应,不过是来自身为选帝侯的强悍精神力罢了。 或许在他自己心中,也认为可能是深度感染后出现的幻觉。 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再渺小的希望,也值得去尝试。 “跟我来。” 黑波径直穿过众多培养皿,打开房间另一侧的大门。 能量强度在此刻下滑,眼前骤然一花,明亮灯光下,黑波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那一根根巨大的培养皿仍立在原地,同时多出来的,还有附着在天花板和墙壁角落,足有七八米大的巨大卵袋。 卵袋整个呈现出恶心至极的荧蓝色,如丰硕的桑葚子,或是福寿螺的卵,嘟嘟囔囔地下垂。 每一个卵泡具有呼吸般,微微起伏着。 卵袋的表面一圈呈现出鼓胀的半透明,甚至还有不少已经破裂,蓝色的汁液黏稠地流淌出来,落到地面,在半空中拉出丝线。 泥鳅状的细长生物正在从里面钻出,它们身体扭动着,表面细嫩湿润,显然才刚被孵化,还非常脆弱。 !!! 陈词瞳孔猛然一缩。 真正让他心跳停滞的,并非那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异形。 而是由精神力探测到的,培养柱当中的情况。 有大半培养皿已经空了,曾经浸泡其中的蓝皮肤人类消失,但还有三四十个留在这里,而每一处培养柱的基座,都有蓝色液体干涸的痕迹。 众多孵化出来的幼虫,一路爬行到培养柱,最终钻进身体里。 所以他们才会在半路上遭受蓝色异形的袭击! 特战队长的声音发紧:“沙弗莱殿下,我建议将这些东西立刻摧毁。” 沙弗莱紧紧盯着天花板角落的卵袋,粗略估算,这些卵至少得有数千个,如果每一个卵泡中都孕育着泥鳅种,一旦它们完全孵化,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觉得。”沙弗莱低声回答。 “b、d、f小队,准备爆破,其余人员注意防守!” □□迅速上膛,随着通讯频道内的一声令下,七八颗□□同时击中天花板上的卵袋。 宛若点燃了极富油脂的物件,只听轰然一声,整个巢穴熊熊燃烧,迸发出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的灼热温度! 动乱在这一瞬爆发。 此前离开卵袋的众多泥鳅状生物,察觉到了巢穴的危机,迅速翻腾,培养皿中由人类转化的异形们在寄生种控制下,纷纷发出凄厉嘶叫,它们撞破玻璃,踉跄着朝队伍扑来! 纵使这些怪物可能由其它军人变异而成,心中也到底存有不不忍,但扳机的扣下,没有任何迟疑。 这是解脱。 子弹倾泻,三十多只异形被尽数消灭,蓝色泥鳅从它们尸体的脊柱处钻出,试图逃窜,寻找新的寄主,但都无法逃脱子弹的封锁。 一时间设施内如同炼狱,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蓝色汁水和残肢飞溅。 直到最终,枪声安静下来。 耳边就只有噼里啪啦的灼烧声,还有众人粗重的喘息。 “辛苦大家了。”沙弗莱低声道,“类似情况还有可能在其他区域出现,一旦发现卵袋,立刻根除。”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傅天河心有余悸地问。 “大概是某种巨型生物产下的卵吧。”陈词轻声道。 这里是月光内部,能出现的大型生物无非就是海皇,直觉告诉他,那很有可能是某只海皇产下的卵。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蓝色异形生物袭击了陈念,它被海皇的幼体寄生,携带着满腔仇恨,想要除掉兄弟两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和陈念的诞生,才导致情况变成了……这样。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19节 火焰逐渐变弱,硕大的卵袋被烧成了灰黑色,不断有灰烬轻飘飘地落下,如果掀开面罩,大概能嗅到蛋白质烧焦的浓郁臭味。 “走吧。”沙弗莱道。 特战队长嗯了一声,他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众多尸体,朝它们最后敬了一个礼。 黑波想要引领他们通往的大门打开,眼前空间重新变得狭小。 这里安置的唯一设备,就只有前方敞开的箱型区域。 “应该是清扫区。”沙弗莱道,“用于两个区域之间的过渡,需要在里面进行全身的消毒和检查,通往另一侧的门才会打开,当年ashes爆发的时候,所有信标都设置过清扫区。” “也就是说我们过去之后,就能够去到月光的其他区域了?”陈念双眼一亮。 方才他们探索过的都是车间和实验室,那么这个其他区域,会不会就是人们所在的避难所? “试试看吧。”沙弗莱道,他在通讯频道内询问另一只队伍,“e组,我们即将通过清扫区,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戴维斯回答道,“我们正跟着机器人留下的痕迹前行,能接收到定位吗?” “可以。” 双方充分交换信息,戴维斯一行人也在刚才进入了重叠空间,数不清的机器正在不断运送物资。 虽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但它们显然是要送到有人住的地方去。 戴维斯:“我们会继续追踪,随时保持联络,完毕。” 队长:“来吧,先试试看能不能从清扫区经过。” 特战队员在箱型空间内放置探测机器人,他们一直都有携带这种轻便的圆盘型机器。 然而一路上大都需要详细操作,必须亲自手动控制,以小型机器人的功能还无法办到,只能进行环境探测,或者拍拍照什么的。 傅天河完成了线路检查,他没有精神力,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陈词干脆就精神探测之后,用语言给他形容出来。 也许是标记的作用,他们总能轻易明白对方的意思。 要是他也有精神力就好了。傅天河数不清是第几次冒出念头。 不过现在,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就算没有精神也没关系,他同样可以在别的方面发挥价值。 好比说现在,如果他不在,还需要从特战队里面选一个精通工程的队员出来。 优秀的特战队员有很多,厉害的工程师也不难找到,但把这两者结合起来,选人就要麻烦许多。 他应该对自己有一些自信。 清扫区一共联通四个方向,也就是说除了水平面相邻的两个区域,上下也能够通行。 但傅天河检查了升降系统,发现不少故障,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最好只进入侧边的区域。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傅天河站起身,“先用探测机器人试试。” 沙弗莱启动清扫区的系统,虚拟屏在空中放大,好让更多人看到机器人拍摄的画面。 伴随着轰隆隆的运行声响,时隔多年,清扫区重新开始工作,消毒药剂喷洒,白色液滴呈雾气弥漫,也不知道是否变质。 一道道闸门开启,探测器在遥控中向前,身后的通路被封锁,继续消毒,清除空气中可能存在的所有污染。 就这样一道又一道地通过十数道闸门,才最终到达对面。 “没什么问题。”特战队长得出结论。 箱型空间的容量有限,一次最多只能让二十人通过,队伍分成了六批,陈词他们在第三批,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批次。 前两波人员顺利到达了另一边,陈词、陈念、傅天河和沙弗莱四人,同其他十六名特战队员走进箱型区域。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液的雾气,经过先前三次喷洒,剩余的量好像不太够了,喷头艰难地呲呲两声,只喷出很少的量。 “我们这样,会把不该带的东西带去另一边吗?”陈念轻声道。 “应该没关系。”沙弗莱小声回答,“月光塌成这个样子,估计污染已经扩散到内部的所有区域了。” 陈念点点头,暂且放下心来,等待着闸门开启,将他们送往另一边。 陈词却突然道:“下面好像有东西。” 陈念:“嗯?什么?” 陈词没有回答,只是引导着陈念的精神力,不断向下。 陈念发现自己有精神力才不过半年,纵使天赋惊人,也暂时达不到陈词的高度,但他们两人的力量来自同源,在哥哥的引导下,顺利抵达前所未有的深度。 透过阻隔原石的屏蔽,他探知到了隐藏在下方的巨大区域。 陈念骤然瞪大眼睛。 数不尽的庞大肢体,肉块,骨骼,筋膜,机械外骨骼,触手,尾部和鱼鳍。 它们相互垛叠,根本算不清究竟有多少物种,成为可怖的坟场,在寒冷和黑暗中,冻结,如同冷库里堆放的众多食材。 从尸块的大小来看,至少全都是像鮟鱇鱼那样惊人的巨型原初生物! 怎么会这么多?! “如果有机会,得去下面看看。”陈词突然停住脚步,他思索着,轻声道,“也许现在就可以。” “距离下一次时空重叠还有多久?”他在通讯频道内问特战队长。 “两分钟,所以麻烦各位的动作快点。” “我们暂时不出去了。”陈词回答道,他抬起眼眸,看向同他们四人共同处在箱型区域内的十六名特战队员。 “我们打算等时空重叠,找机会去到下方查看情况,你们愿意一起吗?如果不方便的话,等下一次重叠再行动也可以。” “陈少爷您说笑了,我们本来就是要配合您完成任务,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好,我们就稍微等一下吧。” 特战队长嘱咐道:“那我们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请各位务必注意安全。” 在重叠的空间里,清扫区的系统完好,他们可以使用升降梯,到达更深的下方。 过去的时间节点,下面应该不会对放着太多尸体吧。 陈念有股说不上来的紧张,他深吸口气,再缓慢地呼出,反复几次之后,平静了不少。 再怎么样惊心动魄,也比不上他和陈词在米德加德血管里翻腾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已经能淡定接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耐心等待,直到能量检测仪上的数值攀升。 “做好准备。”沙弗莱低声道。 傅天河打起十二分精神,却突然在这一瞬,感觉到了轻微的瘙痒。 不是吧?! 他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握住陈词,在omega少年扭头,对上琥珀色眼眸的瞬间,马赛克出现了。 短短三秒钟,过去和现在的两处时空,再度重叠。 从体内悄悄冒出来的痒,顷刻间消失了。 “怎么了?”陈词问他。 傅天河眉头拧起,他专注地感受了片刻,低声道:“刚才突然觉得有点痒,结果现在又好了,可能是被波动的能量影响到了。” 陈词:“待会再喝一些原浆吧。” “嗯。” 所谓原浆,就是从兄弟俩血液中提取出的生物因子。 出发之前队伍准备了好多,防疫站的储备在给傅天河手术的期间基本上都用光了,只能再从陈词和陈念的血里提取了一些。 所以在陈词想要给戴维斯提供鲜血,缓解感染之时,戴维斯才拒绝了。 作为月光之旅的主人公,兄弟俩可不能贫血,影响到行动。 陈词默不作声地望着傅天河,alpha的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傅天河的身体,毕竟上个月的突发状况实在把大家吓到了,但进入月光也有近十个小时,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陈词倒是有种隐约的担心,傅天河现在越是平静,他就越怕等到最后,会突然猛烈地发作,连采取措施都来不及。 所以要尽量快速的解决。 沙弗莱操作着升降梯向下移动,陈词闭上双眼,精神力透过侧旁的金属,观测到类似于水族馆一样的存在。 不少原初生物被饲养在其中。 是的,饲养。 升降梯抵达了最下,轰隆一声停住,闸门开启,检测系统进行扫描和识别,察觉到了异样。 在红灯亮起,触发安保系统之前,沙弗莱迅速将此前黑波给身份卡刷在识读器上。 指示灯短暂地亮了下,转为绿色。 沙弗莱松了口气,他们主要是想借着空间重叠的机会探索周围情况,最好不要惹没必要的麻烦。 消毒液喷洒,这次的量挺足,如果不是穿着严格封闭的防护服,估计都能把人腌入味。 陈词和陈念之前在海皇血管里穿梭,沾染到的污浊池水也被尽数洗去,等到他们全身上下被清理得一尘不染,最后的闸门才终于开启。 众人迅速走出升降梯,只见几米走廊之后,两侧的金属墙壁变成水族馆般的透明屏障,数不清的原初生物正在湛蓝海水里游动,可以清楚观察到它们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节。 由机械和生物融合而成的诡异存在,明明是信标最大的敌人,如今在月光的内部,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它们漫无目的且自由地游动着,似乎本就该生活在这里。 几只鲨鱼从鱼群中穿过,偶尔会张开嘴,捕食一些小型鱼类,随着它们利齿咬合,淡淡的血流淌出来,吃剩下的残骸碎渣飘浮在水中,被其他原初生物分掉。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格外怪异。 “月光是在饲养它们吗?”陈念小声问道。 现实的时间点里,游动在水族箱内的原初生物们都不复存在,不,也许他们在外围看到的遍地尸骸,就是这些东西化作的。 陈念忍不住驻足,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类似海洋馆的场所,虽然此前和沙弗莱一起乘坐潜艇,见识过海面之下的世界,但在最后他遭受了蓝色异形的袭击,回忆起来可算不上美妙。 如今置身于众多海洋生物当中,波动的海水在灯光和玻璃映射下,呈现出斑驳的浅蓝色块,落在身体上,眼眸中。 心中瞬间升起某种冲动,想要穿过罩子,置身于海水自由遨游。 打住! 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陈念立即停住了思考。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0节 他在辰砂顶层,和沙弗莱共同去植物园的路上,初次见到大海,站在3500米的高空向远处眺望,看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闪亮的彩色糖纸。 从此之后,就似乎一直有所牵挂。 明明他前十八年都生活在信标内部,没有接触到大海的机会,却为什么会生出如此强烈的向往? 更是以沙弗莱都惊讶的速度学会了游泳,仿佛本身就是为水而生。 很奇怪。那并非是因为小时候没见过而产生的迫切情绪,而是……本能? 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陈念握紧沙弗莱的手,每当他动摇或畏惧,感受到身边alpha的存在,就会安心上不少。 如果沙弗莱也能像他们一样,随意摘下防护服面罩就好了,他一定会问alpha要上一个吻,让唇齿间始终充斥着雪莉酒的清甜。 陈念内心的焦虑通过标记传递给沙弗莱,虽然只能隐约感受到一些,但只要想想,就能大概明白。 “走快点。”沙弗莱拉着陈念,不叫omega有任何驻足仔细观察的机会。 陈词同样也被分走了注意力。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一手按在玻璃墙上,精神力扩散进海水,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法形成完整句子,传达出的,却是平静情绪。 也许它们还不知道,将来会遭受什么。 一只巨大的鳐鱼从头顶经过,如同滑翔过去的伞,细细的尾巴轻柔摆动。 第205章 直到特战队长的声音,将陈词从恍惚中惊醒。 “殿下,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沙弗莱:“一切正常,下面是个水族馆一样的结构,里面养着很多原初生物。” “e组,你们那边呢?” 然而另一边没有回答。 “e队,这里是a组,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呼叫如石沉大海,未能收到任何回复。 断线了吗?如果是遭遇危险,他们肯定会在通讯内告知,应该不存在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的情况吧? 傅天河:“大概是那边又收不到信号了。” 他们只能这么想,毕竟整整十二号人呢,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局面一下子凝重,将陈词和陈念拉回现实。 是啊,他们现在还处在危险当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时间可供耽误了。 距离时空重叠结束只剩下了几分钟,他们必须速度快点。 他们迅速走到长廊尽头,沙弗莱使用身份卡打开大门,陈念迈步踏入,看到门内景象的那一瞬,整个人愣在原地。 相隔五米放置的两个培养基,以及设立在前方的控制台,管道从天花板内伸出连接培养基的顶部,输送营养物质,同时将代谢废物过滤。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更多细节,仪表盘上代表着能量强度的曲线便骤然滑落,将他们拉回现实世界。 陈念一个箭步,冲到左侧的培养柱前,整个房间失去光源,只有二十人随身携带的探照灯的光束交织,但远达不到明亮的程度。 和先前看到的大型培养房间不同,此处的培养柱还是完好的,只是表面落满了灰尘,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就连控制台都在。 陈念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紧贴着培养皿表面,转过身,似乎在这一刻,进入到了透明器皿的内里。 能清晰看到对侧的另一个培养柱。 曾经蜷缩着身体,双眼紧闭,漂浮在其中的婴儿已然消失不见。 在他的肩头,有月亮形状的胎记。 陈词:“……” 他同样走上前,来到对侧的培养基处。 陈词站定,抬起眼眸,和五米之遥的弟弟对视。 陈念瞳孔一缩。 仿佛在转瞬间,回到了那场梦境。 有着金色眼睛的异形穿梭在房间中,忙碌地照顾着器皿当中沉睡的婴儿,从它肩部伸出的四条手臂随意伸缩,同时完成着许多件事。 它把两个婴儿照顾得非常好,直到……金色纹路被诡异的蓝侵染。 它,被寄生了。 先前陈念不明白为什么异形的态度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现在,他全都知道了。 从悉心保护,到狠厉铲除。 陈念深吸口气,他抬手揪住防护服胸前,似乎如果不这样做,心中涌现的悲凉就会让他无法呼吸。 纵然残存下的记忆只剩下梦境里的一些,竟然也会对那一直照顾着他们的异形,产生感情。 原初生物们也会这样吗? 对于那些低等的来说,应该不会吧,它们只剩下生存的本能,连智力都非常低下。 但像是海皇这样的超级原初生物呢? 一路上他看到了麦克西尼流下眼泪,更是在米德加德体内感受到痛苦和愤怒。 好……好奇怪。 沙弗莱也想到陈念给他详细讲述过的梦,皱起眉头。 只是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用于培育兄弟俩的实验室,应该在相当秘密的地方吧,他们只是从水族馆的长廊穿过,就进入到了这里。 他走到对侧的门前,抬起手腕,识别身份卡。 只听滴的一声轻响,残存的电力让门艰难打开了。 然后,沙弗莱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培养间。 两个相距不过五米的柱状培养皿,以及中央前方的控制台。 陈词和陈念当年所处的实验室,并非唯一。 他向前走了几步,能量检测仪上的数据突然不稳地波动,但波形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几次空间重叠,更像是受到了某种紊乱影响。 “我们可能要接近能量源头了。”沙弗莱道,他打开通讯频道,向另一边的特战队长汇报:“这里可能隐藏着能量波动的源头,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派出了探测机器人,发现了不少人类留下的痕迹,而且有许多非常新鲜。”特战队长的声音不甚清晰,大概是能量波动干扰了信号频道。 沙弗莱略一思索,道:“先在原地等我们一下,下次空间重叠,我们会与你们汇合,先一起去搜幸存者的踪迹。” “收到。” 这是当下最为妥当的决策。 一百二十多号人已经分成了三波,戴维斯小队失去联络,行踪不明。 随着越发深入核心区域,他们不能再分散了,否则一旦信号干扰的情况再度发生,很难重新汇合。 况且,留着那个能量源,保持规律的空间重叠也很重要,不然有很多在现实中已经损坏道路没法顺利通过。 傅天河来到沙弗莱身边,两个人望着前方的培养室,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沙弗莱看向傅天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道:“你会担心吗?” 傅天河:“担心什么?” 沙弗莱:“陈词。” “唔,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傅天河挠挠头:“他还能当着我的面变成八爪鱼怪物不成?而且就算变了也没关系吧,只要灵魂还是熟悉的那个,搞搞人外好像也挺时髦的。” 沙弗莱忍不住失笑。 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刻的兄弟两人一定比他们更加困扰,他们就不要表现出来,加重兄弟俩的心理负担了。 “走吧,去见面看看。” 这方区域内的系统都保持着低能耗状态,能够支持最基本的运转,包括温度调节,相比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寒地冻,确实要暖和不少。 一连开启了七八道门,都是完全相同的房间布置,搞不清兄弟俩当初是在哪个房间里被培育长大的。 这些空着的培养柱里,曾经也浸泡着和他们一样的胎儿吗? 现在它们又都到哪里去了? 这是个不能细想的问题,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那么残忍。 眼看着能量又要重新升高,傅天河揽住陈词肩膀,道:“走吧,我们回去,和大部队汇合。” 陈词沉默地点点头。 他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培养室,自从陈念做过那个梦之后,他就一直很在意,想着自己也能不能回忆起一些相关的画面。 可是没有。 就算再怎么努力的想,他也什么都记不得。 陈词最早的记忆竟然是在五岁的时候,沙弗莱偷偷带着他从白塔里溜走,他记得男孩探头探脑,仔细四处观察着,躲开所有人的样子。 哦,还有最后他们被抓到,沙弗莱挨训委屈哭了,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 现在想来,可能是从前被保护得太好,没有什么深刻到足够被记住的回忆吧。 如果自己也能像陈念一样,稍微记得些就好了。 陈词还是头一次陷入这种,无论再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的局面,从小到大,他总能把所有事都做的非常好。 萦绕在心底的情绪,叫做挫败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1节 不过也无所谓了,弟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该成为困扰的理由。 他们之间,无需攀比。 空间重叠再度发生之时,二十人的小队重新踏上升降梯,他们经历重重消毒,通过清扫区,进入到了上方其他人所在的区域。 大部队正在等候。 队员们席地而坐,抓紧时间整备,有不少人靠在墙边,稍微打个盹休养精神。 特战队长也罕见地显露出疲惫,但仍旧没有休息,紧盯着虚拟屏中拍摄到的画面。 “怎么样。”沙弗莱问。 队长并未直接回答,他指了指屏幕,示意沙弗莱看。 因为光线不好,探测机器人拍摄到的画面不太清晰。但能看出整座设施呈现出古罗马角斗场般的圆形,一层层的阶梯向上,用环带状的走廊连接,墙壁上镶嵌着数道厚重大门。 而在圆形中央,躺着一只庞大的狮鬃水母。 狮鬃水母本就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水母之一,触手可达三十五米的长度。 然而作为原初生物的它,可比正常体型放大了十倍不止。 光是那伞形的躯体,就足有三十米,层层叠叠如同不断堆放的布料,因为脱水干燥起皮。 下方的八组触手更是恐怖,大概有四百多条,达到恐怖的千米长度,宛若数不清橙色的藤蔓攀附于墙壁,散落在环形走廊。 比起什么实验场所,更像是专门为狮鬃水母打造的坟墓。 它的每一根触手上,都布满了尖刺和装满毒液的囊,能够射出毒素,让生物全身麻痹而死。 而且在水母的伞盖之下,还有数不清的橙色球泡。 “哇,这些是水母的卵吗?”陈念忍不住凑得更近。 虽然只系统学了几个月,但他好歹也是搞博物学的,认识的物种可不少。 在繁殖季节,狮鬃水母会聚集在一起,释放大量精卵,有些精子会游进水母体内发育,更多则以受精卵的形式在海水中生长。 “这些东西应该是发育过几天的受精卵吧。”陈念琢磨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活性,要是像我们之前看到的蓝色虫巢一样,就麻烦了。” 特战队长道:“原本这些受精卵有更多,但是不少都被搬走了。” “搬走了?” “嗯,如果探测的不错,这里应该是一处避难所,设施内居住着很多人类。” 沙弗莱:“先暂时修整吧,等大家都养足精神,调整好状态,我们再过去调查,不差这一会儿了。” “好。” 特战队长站起身,组织大家设立屏障,他们身后是清扫区,一旦有东西过来,必须要穿过重重闸门,可以说非常安全。 另一侧则连通着圆形场所,有机器人进行探测,暂时也不必担心。 把强效能量屏障开启,就能够抵挡住不少攻击,同时让他们的身形和气味隐匿。 四人找了片空地,靠墙坐下,特战队员们很辛苦,但他们也一直都没闲着,甚至还负责了不少特殊工作。 终于放松下来,陈念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累。 “回去之后说不定能瘦上三四斤。”他小声嘟囔着,脑袋靠在沙弗莱肩膀,眼皮不受控制地落下去。 陈词直接枕在傅天河腿上,路上他一直在使用精神力,不断冲破阻隔原石的限制,时间久了,额角隐隐发痛。 防护服的封闭性很好,内置温度调节系统,陈词躺在上面,既没办法感受到傅天河的体温,也不够柔软。 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陈词眉头微皱,闭上双眼,睡意迅速降临,在昏昏沉沉之中,感受到面罩被轻轻摘下,带有薄茧的手指将他的眉峰抚平。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陈词甚至都撕不开眼皮,在梦里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是人潜意识里创造出来的画面,肯定比不上现实中亲眼所见。 周围非常模糊,他却可以本能地意识到,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墙面是蓝色的,底部是白色的,天空是蓝色的,地面是白色的,路灯是蓝色的,灯光是白色的,轮胎是蓝色的,汽车是白色的。 深沉的,仿佛映照着日光,斑驳流动的蓝色。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另一道人影,从街道的对侧朝他迎面走来。 虽然五官不甚明晰,但陈词知道,那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迎面走着,就像中间横插了一面镜子。 两人继续向前,直到面对面,然后共同转身,并肩走进街边的别墅。 推开家门,就看到明亮的客厅。 奇怪,为什么他会认为是家门呢?他住过的别墅就只有沙弗莱在辰砂顶层的那一栋,但结构和这个有明显区别。 但没顾得上多想,就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回来了,快坐下吧,准备吃饭。” 陈词和陈念拉开餐桌的椅子,并肩坐在桌前。 弟弟似乎也和他同样疑惑,不断望着四周,试图发现某些非同寻常的线索,包括寻找方才说话的人是谁。 他们等了不到一分钟,有人走了过来,将两个盘子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吃吧。” 腥臭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词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盘子里究竟是什么,却怎么都只能看到一团阴影。 那人坐到他们对面,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重复道:“吃吧。” “这是什么?”陈词听到身旁的陈念问。 “食物呀。” “我是说,这是什么东西的肉?” 沉默。 令人浑身发毛的沉默。 腐臭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钻入鼻腔和毛孔,一直要腌进骨髓里。 对面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陈词抬起头,在一片模糊阴影中,看到了一双浅浅的金色眼眸。 “当然是——你们的母亲了。” 浑身长满眼睛的蜥蜴状生物从房间中游过,公牛鲨发起冲刺,体表的薮枝螅挥舞似细密的绒毛,狮鬃水母的触手海草般飘荡,橙色伞盖的边缘如裙摆晃动。 蓝色的海水在周围浮动,阳光从上方投射,将蔓延进来的水映得微凉,鱼群在指缝间穿梭。 庞大的身躯自下方而来,一圈圈地将整栋房子缠绕,堵住每一寸缝隙。 在三人身上投落沉重的、黑色的阴影。 陈词终于看清了对面女人绝美的面容,以及他和陈念盘子里的,腐烂肉块和锈蚀金属。 “吃吧。” “嗬——” 陈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从梦中惊醒,立刻被腐臭味道熏得皱起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旋即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面罩没戴好,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 傅天河靠在墙壁,睡得不省人事,周围也全都是正在休息的特战队员。 陈词掀开面罩,用力揉了揉眼睛,动作尽量轻地坐起来。 他平时很少做梦,更别提噩梦了。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明明只有两个小时,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靠在沙弗莱肩膀上的陈念缓慢地动了动腿,显然也已经醒了。 他睁开眼,眸中还存着未退的心有余悸,和陈词的双眸对上。 只需一瞬,兄弟俩就从彼此的眼神中确定,他们经历了同一场梦。 陈念手脚并用地爬到陈词身边,毫无疑问,他们在梦中得到的食物,是某只原初生物的残躯。 有着金色眼睛,递给他们食物的女人,是月光。 暗示性实在太强了,都不用过多解释些什么。 也真够奇怪的。 小时候陈念一直以为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是和他做了一样的梦。 唔,估计每一个小孩子都会这样觉得吧,直到八九岁,他才明白梦是私人产物,他梦里的人物都是出于自己的想象,至于那些人本身,也许正在他们的梦里,和别人相见。 也许是因为他和陈词的同源,自从进入到月光内部,双生子之间的感应就越来越强烈,好像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刚刚诞生的时刻。 他们本是一体。 “不能梦见点有用的东西么。”陈念小声吐槽道,“好歹也梦一下幸存者的具体位置,和解药的获得方法啊。” 谁说不是呢?陈词默默叹了口气。 陈词:“你有看清最后的那只东西吗?” “海蛇一样的怪物吗?”陈念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是太清晰,但感觉它身体表面全都是金属鳞片,而且根本没办法判断出究竟有多粗。应该和麦克西尼米德加德一样,也是一只海皇吧。” “耶梦加得,传说中的北海巨妖,一只巨大无比的蛇。它被困于环绕人间的无尽深海中,因为过于巨大,竟能碰到自己在另一端的尾巴,将整个世界环绕起来。” 陈词轻轻地吐出口气:“海龟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陈念琢磨道:“不过就算再怎么搞,生物学母亲只能有一个吧,就像克隆技术,只有提供卵细胞的才是真正母亲。” “不。”陈词摇头,“准确来说,提供遗传物质的,会被称作母亲。” 陈念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闭上了。 遗传物质……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2节 陈词:“不过正常情况下,不同物种的基因难以融合,融合的细胞几乎不可能正常完成活动,更别说发育成完整个体了。” 陈词已经从梦中平静下来,他甚至想重新再回去睡一觉,试试能不能梦到点别的更有用的信息。 不过时间也来不及了,特战队长安排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身边傅天河睡得正沉,他两眼紧闭,根本看不出在右侧眼皮之下,藏着一颗鲜红色的假眼。 陈词伸出手,给他擦了下唇角的口水。 果然很累吧。 休息期间,他们一共经历了七次空间重叠,还未发现其他由此通过的人。 要不就是这里已经被封闭起来了,要不就是还未投入使用。 陈词和陈念简单吃了些东西,兄弟俩压低声音,随便聊了会天,就到了休息结束的时间。 队员们纷纷醒来,沙弗莱眉头皱了几秒钟,睁开疲惫的双眼,显然没睡够。 任务途中,有的休息就不错了,等他们把所有事都处理完,回到辰砂,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整备完毕,特战队解除了能量屏障的防护。 踏入狮鬃水母所在的区域。 刚一走出长廊,就看到三四只组装机器人围在角落,将他们释放的探测仪器堵得动弹不得。 “要抓住它们吗?” “走。” 几名队员悄无声息地迅速靠近,机器人的摄像头正对准角落里的探测仪,未能发觉来自身后的危险。 只是朴实无华地一伸手,就将其成功抓住。 机器人这才意识到危险,脑袋一百八十度地转向队员,头部的指示灯闪烁几下,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停止了运转。 “喂!”队员有些惊讶,你好歹也反抗一下啊! 这样轻而易举就抓到手里,简直毫无成就感可言。 “应该是把全部功能都放在了探索和搜集上,完全舍弃掉别的,就算遭受危险报废,零件和能量也能被重新回收。” 傅天河走过来,他蹲下身,尽量和机器人保持在同一水平:“你们能看到吧,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正在寻找幸存者,如果愿意同我们交流,麻烦给点信号。” 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机器人。 十几秒钟后,熄灭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两下。 原本一动不动,停止运转的机器人开始向前移动。 傅天河起身,给它让开位置。 果然啊,刚才是在装死。 众人跟在机器人身后,沿着环带形状的走廊向上,偶尔需要避让狮鬃水母搭在地面和墙壁的触须。 虽然它看起来已经死了挺久,但难说毒囊里还有没有储存的毒液,万一把防护服扎破,中招就惨了。 “会不会是陷阱?”有队员在通讯频道里悄声询问。 队长:“不排除这个可能,保持警惕吧。” 机器人最终把他们带到了三层的某扇门前。 陈念凑上去观察,唔,很厚重,密封性肯定非常好,能阻隔外界的所有干扰。 幸存者就在里面吗?那真的太好了! 突然一声电流音发出,把陈念吓了一跳,赶忙后退,贴到沙弗莱身边。 “十九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过来,真够稀奇的。”话音因电流些许是真,“啊,我都要忘记人类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了。”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沙弗莱:“您好,我们是从辰砂来的特战部队,此次探索月光,是想要知晓当年坍塌的真相,请问诸位是幸存者吗?” “幸存者?算是吧。”对方轻笑了一声,“不过我们已经不需要救援了。” “什么?” “我们在这里过得也很好,如果没别的要紧事,麻烦快点离开吧,不要耽误我们收集物资。” 第206章 对话才刚开始,不过寥寥数句,就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僵局。 众人面面相觑。 不需要救援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月光内部被围困十九年之久,和外界完全断开联系的幸存者们,不想重新去到外面的世界吗? 僵持之际,陈词突然道:“你们被感染过吗?” “按照时间线推测,月光在坍塌之前就已经知晓了ashes存在,外围长满了晶体,空气中更是无处不在地飘荡着粉末,人类处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不被感染。” “但你们还活着,听你的声音,应该已经四五十岁了吧。” 陈词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和他一起来到门前。 陈词不清楚通过大门,能否看清状况,但还是主动摘下他和傅天河的面罩。 “我的alpha感染ashas已经有十六年,我们暂且通过一些手段,抑制住了病情,但如果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他会死。” “如果你们有针对ashes的手段,请告诉我,我非常非常需要,谢谢。” 少年冷静的话音落下,迎来的,只有一片死寂。 傅天河呼吸不住急促,明明隔着两层防护服,却觉得陈词攥住的地方,正在发烫。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omega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坚定而平静,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将其动摇。 眼眶在发酸,果然啊,无论遇到何种状况,九月都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只是……这扇门后面,真的是和他情况相同的感染者们吗? 过了许久,那声音相当短促地冷笑一声。 “感染晚期患者?真有意思。” 傅天河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几分悲哀。 “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就进来吧,只希望之后,可别后悔。” 面前的大门仍然毫无动静,机器人重新移动,在经过陈词身边时,机械臂轻轻扯了下他裤子,显然是叫陈词跟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陈念小声道。 沙弗莱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紧陈念的手。 机器人向旁边移动了十多米,在墙壁和走道的交界处,有一处约七十厘米宽的缺口,被修整得相当平滑,正是众多机器人被投放出来的渠道。 机器人回头看他们一眼,率先钻入其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路。 进去的途中空间太过狭窄,很难施展得开,如果遭遇什么危险,和活靶子差不了多少。 陈词:“我和傅天河去试一下,大家如果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着吧。” “我也要一起!”陈念立刻道。 陈词:“你跟沙弗莱先在外面,如果情况正常,再和大家一起进来。” 陈念:“……好吧。” 陈词俯下身,率先钻进洞口。 已经数不清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几次钻洞了,陈词都要锻炼出相关的爬行技巧,傅天河跟在他身后,轻声道:“能用精神力探到吗?” “有点难,不过前面应该没什么危险。” 沿着打磨光滑的通道爬行上百米,前方出现了洞口,陈词双臂撑着身子钻出,进入到一处约五六平米的空间,除却地板上的洞,其余地方都被严格封闭。 傅天河跟了上来,立刻被满墙满地的紫色痕迹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无数错乱的手印,以及手指划出的弯曲痕迹,如果变一种颜色,更像是……更像是濒死之人留下的血书。 只是已经无法辨认出其中字迹了。 陈词伸出手,轻轻摸在上面:“这是ashes感染者的分泌物。” “只有同样感染的人才能够看到,陈念曾经在我们父亲的故居里,发现过相关痕迹,他以此为标记,给我们留下了一张避难所的设计图。” 傅天河能够理解这些痕迹的存在。 曾经发病的那些日子里,他嚎叫着拼命抓挠身体,用溃烂流血的指尖抠住墙壁,留下一道又一道凄厉的血痕。 扬声器里传来声音:“向前几步。”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和陈词一同走到正对面的墙边。 墙壁向侧旁划开,露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窄门,陈词和傅天河迈步进去,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几秒钟后前方又打开。 就这样一路穿过众多狭小隔间,每一处的面积有限,倒也足够节省空间。 “到了。”在第十二扇门前,陈词突然道。 傅天河立即打起万分精神,他屏住呼吸,见证着通往幸存者避难所的门,在面前打开。 眸中映出对方模样的瞬间,他瞳孔猛然一缩。 “啊啊啊啊!!!” 傅天河的失声尖叫中,陈词也无法自控地猛然后退一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对方似乎料到了他们会如此反应,面无表情地望着惊骇的两人,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脸上的肌肉几近融化,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和骨骼却并非完全贴合,其中填充着凹凸不平的紫色晶体,让整个头颅呈现出可怖的变形,那绝非人类能够拥有的头部形状! 嘴唇更是消失不见,牙床裸露在外,呈现出黑色的萎缩姿态。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3节 在他脖颈的大动脉处,生长着一道道的鳃状结构,被晶体撑开,露出猩红的鳃片,毫无疑问,鳃腔早就被填满了。 他的左眼不翼而飞,留下空荡荡的黑色眼眶,右侧因为眼皮的缺失,如鱼类般大大睁着,恐怖至极。 至于衣物之下的身体,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悔进来了吗?”那人声音嘶哑得古怪,陈词这才意识到,并非电流造成的失真,而是他发出的音色本就如此。 也许声带遭受影响,口腔的形状变化,也让发音和正常人类有所不同。 陈词只愣了两秒,就迅速回过神来。 他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如同眼前的怪物,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您好,这里除了您之外,还住着其他人吗?” “其他人都和我一样,我暂时还不想把你俩带给他们。”那人后退两步,腾出空来,“进来吧。” 傅天河一颗心在胸腔中咚咚狂跳。 那是……什么? 他当然能接受生长出来的ashes晶体,毕竟他自己也有过那种时期,可……鳃? 人怎么着也不应该长出那玩意吧! 陈词迈步跟上,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散发,探明房间内的所有情况。 操作台,屏幕墙,麦克风。 这是一间控制室,大概是用来操作释放出去的众多机器人的。 方才他也是在这里,同陈词对话。 “真稀奇啊,都已经过去十九年,竟然还有人过来。” 那人说着,坐到控制室里唯一的椅子上,椅子似乎被使用了很久,坐垫和靠背都已经磨得露出里面的棉絮。 “自出事之后,针对月光的救援一直都在进行,但它被严密封锁,部队来了上百次都被挡在外面,直到最近,我们发现了突破封锁的方法,才成功进来。” 陈词顿了顿,主动道:“我叫陈词,他叫傅天河,请问您怎么称呼?” “埃里克。”那人裸露的眼球转动,视线移向傅天河,“他是晚期感染患者。” 傅天河深吸口气,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刚才的那幅表现,和曾经嘲笑他右眼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是的,我的右眼被ashes刺瞎了,也接受过全身手术,将晶体清除,但都起不到治愈的效果。” 埃里克:“但看起来你的状态,可比我们好得多啊。” 傅天河:“很多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个能够抑制ashes的物件,所以才勉强以这个姿态活到现在。” 既然埃里克说着“我们”,就没必要再问其他幸存者的状况如何了。 但无论外貌怎样,他们也都还活着。 而且并未表露出痛苦,就好像……ashes已经不再会让身体剧烈疼痛,疯狂瘙痒了。 埃里克看向陈词,似乎发现了什么:“你和一个感染晚期的患者结合,为什么没事?” “我的血有抑制ashes的功效,而我本身,是不会感染的。”陈词如实回答,没有隐瞒的必要。 “几个月来,我也在帮着他拖延感染的进程,但情况已经发展到了我能力之外的地步。” 埃里克的半边眼皮抖了下,似乎在做眯眼的动作:“……你多大了?” “十八岁,等到九月份,就十九了。” “月光是我诞生的地方,我想知道有关自己的更多秘密吗,如果您知晓,请告诉我。” 埃里克盯着陈词,任何一个人被那样恐怖的眼睛盯住,都绝对会不住颤抖。 想逃吗?不,因为陈词清楚知道,眼前的存在,是他的同胞。 情感的存在,确实让他软弱,懂得了何为恐惧。 但,从中得到的,还有更多。 “我知道了。” 埃里克站起身,态度和之前相比,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走吧,带你们看看设施内部的情况。” “至于外面的那些人,就先让他们等一下吧,空间有限,不好再接待更多了。” 傅天河无声地咽了口唾沫,情况多少有点诡异,不过就算有诈,他们随身携带着武器,九月还有精神力傍身,不至于落入危险境地。 傅天河压低声音,通过频道告知沙弗莱:“我们要去避难所里面看一下,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稍微等一等吧。” 沙弗莱:“好,随时保持联系。” 陈词:“你们应该不怕ashes了吧,为什么还要设立那么多闸门?” 埃里克:“主要用来挡住外面的那些东西。” 陈词:“蓝色的异形生物吗?” 埃里克:“对,还有些其他的,这里能要命的玩意可不止那一种。” 傅天河加入对话:“一直以来,你们就都住在这里吗?” “不然呢?”埃里克反问,“除此之外,还有哪里能去?” “我们作为感染者,不再惧怕充斥其中的ashes,能够外出探索,但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地面之上,才发现月光被永久封闭了。” “我们尝试过所有办法,都没能将门打开,花了很久,才终于接受被永远困在里面的现实。” 陈词:“门的存在,是为了防止ashes外漏。” “是啊。”埃里克淡淡道,不再说话。 为了保护更多人,去牺牲小部分,听起来是多么天经地义。 但当自己成为那被牺牲的少数时,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人类是具有利他性的生物,歌颂奉献,崇尚付出。 但比起主动做出的觉悟和选择,他们是被动接受牺牲的,到头来也只能认命。 肘弯处早已愈合的针孔又在隐隐作痛。 虽然从前的他并无感情,但陈词知道,在面对镜子时,他仍能从眼瞳中,窥见最深处的厌烦和埋怨,灰烬般冰冷。 如今他已经足够平静,他愿意主动抽取鲜血,给傅天河、或是受伤的三名伤员。 也许幼年的他只是因为在防疫站见到残忍场面,颤抖中做出决定,有恐惧的成分作祟。 而现在,他真正自愿,并且不为当年的选择后悔。 他们已经打开了月光大门,ashes外露已成定局,如果无法找到合适药物,势必会引发巨大的骚乱。 “况且我们变成这幅样子,也不可能离开了。”埃里克推开面前门,进入一条走廊,几个孩子正在打闹。 看到陈词和傅天河,孩子们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兴奋道:“是其他避难所的人来串门了吗?” 埃里克:“他们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 最年长的孩子高声道:“我知道!就是比所有避难所还要外面的地方!” 陈词看到这些孩子,忍不住呼吸一滞。 有很多人会喜欢人类幼崽,但不包括陈词,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产生“喜欢”情绪的东西,实在不多。 可绕是他如此冷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们凸出的眼睛,面中的距离,稀疏的毛发,还有细长且关节异常的四肢,都像极了具有某种先天性的遗传病。 明明是无邪的孩童眼眸,被他们仰头望着,却似被深渊地狱里的小鬼凝视。 “你们好。”傅天河笑道,他俯下身好让孩子们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对,我们就是从外面来的。”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约莫十岁,一点也不认生,热切问道:“外面很大,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见过阳光吗?据说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被海水覆盖,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我们从辰砂来。” 埃里克:“塔伯,我和客人还有事,你们先自己玩去。” “好嘛。”男孩撇撇嘴,“等你们说完,记得让客人给我讲一下外面的故事。” 等到孩子们打闹着跑远了,陈词轻声问:“是先天性的,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 “出生就是这样了,我们住进这里之后的好几年间,都没有人怀孕,在第五年才终于出现第一例,但只怀了四个月就流产了。” 埃里克淡淡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基因的变化吧,此后的胎儿几乎都会在早起自动流产,刚才你们看到的几个孩子,基本上就是这些年出生的全部了。” “……或许在明确知道绝对会有问题的情况下,我们不该让他们出生。” 傅天河:“别这样想,起码现在他们很快乐。” 埃里克摇摇头,不再说话。 听到有陌生动静,走廊上的门纷纷打开,一双又一双窥视的眼睛朝他们看来。 所有人的情况都和埃里克无异,他们的肌肉被紫晶取代,皮肤萎缩,头发消失,如同被泼洒的强酸溶解过,但全都还活着,并且长出不该在人类身体上出现的部位。 有那么一瞬间,陈词觉得ashes致死率百分之百可能还算做一件好事。 在封闭的避难所里,所有人都是相同状况,群体效应会让他们在心理上好受许多。 可一旦去到外面,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来吧。”埃里克将两人带到一间会议室,避难所内的所有房间都相当狭窄,舍弃了不必要的功能,以便能够安置更多幸存者。 很快,又一人走了进来,从身体轮廓来看应该是个女性,她后颈处的腺体被溶解,无法判断出第二性别。 “艾比。”她简要地自我介绍。 艾比和埃里克并排坐在陈词和傅天河对面,显然他们两个是这座避难所的负责人。 艾比:“从你们刚进入不久,我们派出的机器人就发现了相关的动静,但没想到你们竟然能真的找到这边来。” 陈词:“我们一直在发送信号,试图和幸存者们联络,但你们没有回应。” 艾比:“我们没想过要离开。” 陈词当然知道原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4节 任何一个亲眼见到真实状况的人,都会知道原因。 陈词:“你们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单纯感染的话,应该不至于长出别的东西。” 埃里克:“不知道。这话当然不是什么故意隐瞒,我们能接受因为病毒变得面目全非,但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艾比伸出手,陈词看到她的手指间,有肉色的蹼。 “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海洋生物的特性,可能是被病毒折磨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吧,那些日子太过痛苦,以至于记忆都消失了。 ” 傅天河完全能够理解。 他严重感染的时候,绝望挣扎在疼痛中,除了恨不得自我了断的痛苦,什么都不记得。 陈词:“ 你们把ashes叫做病毒吗? ” 艾比:“ 用病毒称呼要更方便一些,虽然我们也没闹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 陈词看了眼傅天河,通过简短的交流和两人表露出的肢体语言,他能确定艾比和埃里克没有敌意,也没有同他们作对的理由。 他们是作为救援来到这里的,就算身为幸存者的众人不想出去,也完全没必要同他们闹僵。 当务之急,是尽可能获取更多信息,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月光内部的情况不适合队员们待上太长时间,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每耽搁上一秒,ashes外漏的可能就越大,队员们感染的风险也越高。 傅天河抬起手,掀开眼皮,将红色的义眼片取下,露出下方的眼台。 无需多言,看到他眼皮上残存的伤疤,同样身为感染者的两人就能够明白。 交换信息的第一步,先让对方放下警惕,尽可能获取认同感。 他们是经历过共同苦痛的,同类。 陈词:“ 自从十九年前月光坍塌,我们就再也没收到过它传递的信息,就算现在探索到这里,了解的也不算太多,两位能暂时先告知我们一些当时的情况吗?这能帮我们尽快构筑真相。” 艾比:“当时的情况……那能说可太多了。” 陈词:“ 先从ashes开始吧,如果我没猜错,它是一切的源头。” 艾比:“那好吧,但我要事先声明,我们只是生活在月光内部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只能告诉你们曾经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至于其他更多的,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好。”傅天河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和几块用于补充能量的巧克力棒,推到艾比和埃里克面前,“辛苦两位了。” 陈词看了他一眼,果然,有些人讨人喜欢是有理由的。 艾比和埃里克收下了傅天河的好意,某种程度上,也表明着他们的立场暂时达成了一致。 双方之间没有无可避免的利益冲突,甚至说对于彼此来讲,他们的出现都是件好事。 陈词将耳机摘下,放在桌上:“我们和外面的队友保持着通讯,让他们也听一听吗?” “不介意。” “谢谢。” 埃里克闭上眼睛,他的眼皮只能遮住半边眼球,露出一抹恐怖的眼白,安静思考了半分钟之后,淡淡道: “没有人知道病毒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连当年的我也不明白,一直等到出现感染的症状,才知道自己也成了中招的一份子。” “在大部分人还没有出现症状的时候,坍塌就发生了。” “说是坍塌,可能有点不太恰当,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慢,更像是经过精密设计的结构改造。” “我们全都是居住在下层的人,在长达三天的坍塌过程中幸免于难。不断有住在上层的居民向下撤离,最后我们进入了地下部分,被系统安置居住在避难所。” “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很快会过去,救援即将到来之时,病毒在避难所内部爆发了。 “严格来说,是我们在进入避难所之前就已经被感染了,只是等到那个时候才终于发病。” “原本应该是让我们活下去的避难所,就这样变成了人间炼狱。” “可能是我比较强壮,就算那些东西刺破体表,占满了整个身体内部,也还勉强活着。” “身边的同伴不断死去,很快就只剩下了我自己,随后我被转移到了其他避难所,那里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重度感染,但还有一口气吊着的人。” “之后我们被大量喂食某种溶液,现在想想,应该是提供给ashes的养料,好让它们不再吸取我们的血液和内脏。 “短短两天,又有很多人死掉,我很幸运地再次活了下来,被转移到第三个避难所。” “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几遍,当时我和死了的状态差不多,可能还不如死了幸福,记忆没剩下多少,等到最终清醒,就看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了。” “其他人和我的经历也差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被筛选出来的,幸运的幸存者。 “ashes经过喂养,已经和我们融为一体,成为了一部分。” “而我们,也莫名长出了不属于人的,古怪部分。” 第207章 埃里克用他那被摧毁到嘶哑的嗓音,讲述着当年的种种经历: “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避难所里,依靠每天送进来的营养物质生活,但很快,不再有东西被送进来,甚至连电力系统都保持在最低能耗,仅仅足够维护温度模块和通风系统。” “所有人都是感染者,行动起来要方便许多,大家尝试着去外面搜寻物资,探索情况,但遭遇了怪物的凶猛袭击,折损过许多人员。” “好在不久之后,我们找到了这座避难所的系统密匙,解锁其他区域,拿到了事先放置在其中的大量物资,生活总算是步上了正轨。” “我们培育一些动植物当做食物,又使用机器人进行探索和收集,也终于和其他的避难所取得联系。” “这处设施里的所有避难所都跟我们的情况差不多,有几个没有丁点动静的,大概是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我们相互合作,尽可能的生存下去。” 埃里克扯动嘴角,萎缩的牙床露出个渗人的苦笑:“说起来真是神奇,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想要活着。” “十几年来,我们唯一思考的是就是怎样才能更好的活下来。我们使用机器人探索过所有可以进入的区域,也和其他设施内的避难所取得联系,据说在东侧,还有情况比我们更好的幸存者。” 陈词垂下眼,陷入沉思。 陈蔚在坍塌不久就前往月光施救,最终把他和陈念带回辰砂,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培育时间一定要远早于坍塌。 月光早就知晓ashes存在,甚至对它的破坏性有所预料,所以才会让他和陈念诞生,用血液当做疫苗。 可它为什么没有提前透露出任何消息?如果能够提早预警,是不是就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让局面变成如今的地步? 而在整个过程中,黑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空间重叠中黑波试图带领他们来到避难所,是想要告诉他们什么吗? 陈词:“方便让我们看一下避难所内部的情况吗?” “可以。”埃里克站起身。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走廊上无数逃窜着离开的身影,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谁都不想落在后面陷入被抓住的风险。 “喂!”艾比训斥道,“作业都写完了吗?整天乱跑像什么样子!” 他们作为突然到来的外人,被当做观察对象也很正常。 倒是这种轻松的氛围,让傅天河心里的阴霾消散了不少,无论这些孩子情况如何,他们一直都在被爱护着。 至于以后……也会好的。 埃里克引领着他们前往生产区,自从解锁全部区域,又能够使用机器人,从外界收集物资之后,避难所的能源有了指望,倒也能形成自给自足的局面。 绿油油的蔬菜生长在培养基中,一排排地填充空间,就连走廊和房间里的绿植都是可食用的蔬菜。 鸡鸭在逼仄的笼子里生活,只需要一个多月就能长大,被宰杀。 还有用来孵化虫类的箱庭,那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 靠这些东西,他们存活了整整十九年。 并且如果不出意外,可以永远生活下去。 傅天河突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 “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和另一支小队失散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共是十二个人,沿着西侧走廊机器人的痕迹追踪,突然间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络。” 艾比:“走廊那边是另一处避难所经常活动的地方,你们去东边看看吧,他们那里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说不定还知道很多别的消息。” “好。”陈词答应下来,他们还得去外面和大部队汇合:“那我们就先离开了,等完成所有任务之后,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出去。” 埃里克摇摇头,他没有明确拒绝,只是道:“到时候再说吧。” 陈词和傅天河离开之时,曾经跑过来问他们外面是否有阳光和海洋的孩子趴在墙角,探头探脑地偷偷看着两人。 傅天河停住脚步,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男孩嗖地缩回头,消失不见。 两人在埃里克和艾比的陪同下,回到入口处。 “水母的身体下方有一个非常隐蔽的通道,从那边穿过,一直向前就能抵达,如果需要同我们联络,就用这个频道。” 傅天河点头,他轻轻揽了下陈词肩膀:“走吧。” “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么?”陈词却突然道。 傅天河:“嗯?” “当、当然了!”先前在转角看到了男孩又从角落里探出头来,他似乎非常惊异陈词竟然发现了他,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陈词:“精神力。” “噢!你竟然有精神力!好厉害,据说住在这里的大人有的曾经也有呢,只可惜现在都消失了。” 傅天河一怔,种种回忆浮上心头,他作为ao结合生下的孩子,在父母双方都具有精神力的情况下,必然也会觉醒,却在检测时毫无动静。 ashes不但吞噬了血肉,还吞噬了精神力,包括那些已经顺利觉醒的人。 他心头突然浮现出了一瞬间的庆幸,庆幸当年母亲做出的努力,将金色眼睛植入他眼眶,庆幸在半年之前偶然遇到九月,勇敢地上前搭讪。 傅天河知道这不是种好想法,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优越感,是最为卑劣的,却可以称得上是人的本能。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阴暗面,它的存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寄生的人无法精准的将其控制。 知道自己存有的恶,努力和它对抗,这就足够了。 男孩兴奋道:“你们两个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打得过外面的那些怪物吧!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出去? ” 艾比:“不行,太危险了。” “我不怕感染,而且他们有武器,不是吗?肯定可以保护好我的!” “不,我们没信心能保护好你,况且我们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5节 陈词直接了当道,他蹲下身,直视着男孩失落的眼睛:“先回去吧,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就能带你一起出去,去看阳光和大海。” “真的吗?”男孩将信将疑。 “嗯。” “那我就暂时相信你吧。”男孩叹了口气,认真道:“我已经记住你们两个的脸了,如果你们没回来,我会记上一辈子!” 傅天河失笑:“可惜,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陈词向埃里克点了下头,和傅天河一起原路离开。 两人重新戴上面罩,穿过一重重闸门,终于在十分钟后,回到了外面。 见他们出来,就地休息的队员们纷纷起身,大家已经通过通讯频道,听到了埃里克的相关讲述,也在外面讨论的不少。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幸存者们说出自己的故事,心情还是不免沉重。 特别是听陈词和傅天河描述出……幸存者们如今非人的样子。 我大概能明白了。陈词坐在陈念身边,梳理着他的推测: “ashes的出现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早,但月光在最开始的时候没能发现,当他意识到有一种病毒存在的时候,ashes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月光,想要再提出预警已经来不及了。” “它只能在大家没发病之前,尽可能的探索解决办法,没有公布消息,应该是为了避免动乱的发生。” “同时暗中进行研究,我们之前在重叠空间里见到的众多培养皿,以及在其中进行演化的军人们,应该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 “我们尽力的空间重叠很可能是线性的,也就意味着黑波的重度感染,以及针对海皇米德加德的研究,也都是同一时间的事情。” 陈念点点头:“消息之所以封锁的这么严密,肯定也有黑波的功劳,这样看来他应该是最先感染的一批人,至于感染的源头,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陈词:“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决定使用原初生物作为实验原料,大概和ashes无法在大型原初生物身边生长有关。” “月光竭尽所能地进行研究,同时做了很多备案,用于应对不同的情况,如果能在大规模爆发之前研究出来疫苗或者解药,危机就会化解。” “但情况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解药根本没来得及研制出来,甚至说它内部可能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最终只能选择采取对世界危害最小的办法,在集体爆发之前主动坍塌,将ashes封锁进自己内部,保护其他信标。” “幸存的人们进入它事先制造好的避难所生活,这个时候的月光应该还想要继续拯救内部的人,然而很快它就意识到已经没有办法了,避难所内部接连发生感染,ashes爆发了。” “然后就是以感染者为样本的实验。 “月光不断筛选对ashes反应比较小或是抗性较强的人,希望能够用这个方法找出免疫者,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成功,但我和陈念的出现,姑且可以算作一个答案。” “从它的筛选实验开始,到陈蔚元帅抵达月光,期间只有一个多月,正常的生物演化,完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所以月光还做了其它实验,比如说,将其他生物的基因融入人体。” “这不符合伦理学。”有人喃喃道,但大家都清楚,如此局面下,伦理学就是个笑话。 “幸存者们变成了怪物,就连生下的孩子也无法幸免于难,我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有没有收获月光想要的效果,也许还得等我们继续探索。” 沙弗莱沉默片刻,突然道:“也许针对抗性的筛选,早在月光意识到有ashes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坍塌之后的众多幸存者,可能只是增加了样本容量。” “也许吧。” 曾几何时,人类也是用差不多的手段筛选猫狗,挑选出自己喜欢的性状。 而现在,当自己成为了被筛选的目标,怎么又变得难以接受了呢? 陈念:“啊,有关于黑波的线索吗?” “没有,他们当时的状况都很混乱,况且作为失败的产物,应该也没有见到黑波的机会。” 但所有人都知道,黑波绝对是真相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与其说是月光的决策,不如说是他们共同作出的决定。 信标以超高算力计算出可能出现的结果,而选帝侯进行选择。 在培养着上百蓝色异形的房间里,黑波试图将他们引导至避难所所在的区域,然而等到下一次时空重叠发生,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也许是暂时跨越了过去的那个节点,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再遇见的机会。 “真伤脑筋啊,接下来还是尽快去到东边吧。”陈念叹了口气,他看向陈词和傅天河:“哥哥,你们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陈词:“我没关系的。” 傅天河:“我也没事。”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速战速决。” 陈词点了下头,他将装备重新佩戴,和傅天河并肩而行。 突然间,陈词猛地回过头去。 消失已久的被窥视感,又出现了。 从第一次在遗弃郊区上发觉,陈词就一直非常警惕这种感觉,直到后来他抓住监视他的摄像头,确定是信标所为。 在月光内部,距离其他信标都非常远,应该不存在类似的眼线吧。 他抿起唇,想到了信标们的那句“小心眼睛”。 陈词仰起头,准确无误的锁定了上方十五米处的摄像头。 这些外部摄像头被用于避难所的探测,一旦有异形生物进入其中,避难所就会严格封闭,保护其中的幸存者。 陈词的右手在腰间擦过,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砰! 子弹以每秒钟一千五百米的速度,将摄像头击碎,分崩离析。 破损的零件纷纷掉落在地。 陈念:“诶???” “走吧。”陈词将枪收回,面无表情地转身,拉着呆滞的傅天河,迈开步子。 不光是傅天河,其他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惊异的目光纷纷落在陈词身上,少年似毫无发觉,他眉眼冷淡,有那么一瞬间,傅天河甚至以为陈词又恢复了两人刚刚相遇时的状态。 冷情冷感,审慎又疏离地防备着一切。 “九月。”傅天河低声喊道。 陈词侧头看来,琥珀色的眸中映出他紧张的样子。 “我没事。” 少年说出的,不是“怎么了”,而是“我没事”。 傅天河骤然松了口气。 两者之间似乎只有微小的区别,但对傅天河来说,可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嗯。”傅天河握紧陈词的手,和他一起向前走去。 在避难所里,陈词还问了埃里克关于ashes之外的一些问题。 比如说他们居住的这片区域里不会发生时空重叠的情况,各个避难所之间通讯断开,也是信标有意而为,估计是不想让幸存者们交流各自的经历。 陈念从荣军院故居桌子下发现的图纸,确实是个实验室。 用于筛选性状的41号实验室。 也许他和陈念的身世与其息息相关,就像那几个诞生在避难所的孩子一样,他们是感染者,除却容貌异常,完全看不出和ashes相关。 陈词不知道他们的血是否也有抑制ashes的功效,不过倒不是现在必须知道的线索。 找到其他队员,然后获得可能存在的解药。 他们按照埃里克提供的线索,来到失踪水母下方,层叠的柔软伞盖下隐藏着数不清的触手,机器人作为钢铁之躯,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不用担心毒刺的问题,但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人类。 虽然防护服很结实,但巨型原初生物的刺可是很恐怖的,况且他们身边的这一只,说不定已经达到了海皇级别。 “这么多卵可真吓人啊。”陈念用脚尖轻轻碰了碰,看起来在休眠中呢,一旦进入海水,可能就会立刻孵化。 光是想想那幅画面就要浑身发毛。 队员们清理出一条足够两人过去的通道,众人纷纷压低身形,谨慎的过去,果然,在伞盖的下方隐藏着一条暗道。 从其中穿过,就到达了设施的另一边,距离另一座大型避难所相当近了。 半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先前看到的蓝色卵巢,悬挂在走廊的墙壁之间,照例用几颗燃烧弹消灭。 还在卵泡中孕育的泥鳅状生物纷纷扭动身体,想要逃离致命的高温,最终却只能被烧成灰烬,流淌下粘稠的蓝色汁水。 陈词原本步调正常的走着,突然在这个时候被傅天河拽到了队伍最后。 傅天河掀开面罩,小声道:“九月。” “嗯?” “你亲我一下。” 陈词呼吸一滞,声音紧绷:“又不舒服了吗?” “不,不是。” 傅天河没把后半段话说出来,但陈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alpha日常的索吻罢了。 陈词不再多言,掀开面罩,搂住傅天河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唇齿纠缠,晚香玉和琥珀木香的气息融合,交错的呼吸正悄然变得急促,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淹没了也许会有的轻微水声,和鼻腔中发出的轻哼。 自从找回感情,陈词总会出现一些让傅天河惊喜的小反应,虽然他知道现在这个场合很不合时宜,但那种想要更深一些亲密的冲动,汹涌的冒出头来。 半分钟后,傅天河主动退开,看到陈词阖上的乌睫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染上了别样的色泽。 傅天河笑了一下,不做声响地将陈词拥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只是单纯想问九月要一个吻。 自己的信息素同样也能安抚到少年,希望能够起到一些理想中的作用。 嘶叫和挣扎渐渐微弱,巢穴内的蛋白质和脂肪都燃烧殆尽,只留下化为灰烬的尸体。 陈念小心地低着头,抬脚从它们身上跨过。 说不清为什么,他有种莫名的烦躁,很想彻底脱去防护服,无拘无束的跑走。 可是要跑到哪里去呢? 明明他又不会感染,在这里应该是最自在的人才对。 ——可恶,烦死人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6节 陈念立刻抬起手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疼得呲牙咧嘴,好在成功把那些离奇的恼人念头全都赶走了。 “念念。”沙弗莱担忧地停住脚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给我说。” “其实还好。”陈念顿了顿,他确实挺想对沙弗莱吐吐苦水,但总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毕竟还有大家在,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其余队员的心情。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倾诉。 精神力凝聚成丝线,悄然缠绕着身边的alpha,轻柔地勾住他手指,宛如挑逗。 陈念只觉沙弗莱浑身一震,下一刻,属于alpha的精神力纠缠过来,绵密柔和。 精神力是什么?有关它的研究一直存在,却无法得出统一的说法,目前最主流的,认为它是一种灵魂力量。 而灵魂又是什么?它居住在哪里?是大脑还是心脏?由细胞组成的组织,真的能够诞生这种玄而又玄的存在吗? 陈念曾短暂思考过,在他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清楚的之时,就放弃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类未能了解的事物,没必要那么较真。 沙弗莱的精神力就像他本人一样,温和且包容,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在他的交融之下,奇异的就此消散。 陈念不知道是沙弗莱将那些不好的情绪吸收掉了,还是说它们被主动化解。 隔着防护服面罩,分明是闻不到味道的,却仿佛真的能够感觉到晚香玉和雪莉酒交融,心意相通,思维共感,仿佛在这一刻灵魂都合二为一。 说起来,沙弗莱还是他精神力启蒙的老师呢。 几个月之前他躺在alpha的床上,数不清多少次和他精神相融,那个时候沙弗莱就已经暗中喜欢他了吧,当时会是什么感觉呢? 比起曾经的青涩和克制,如今的两人要更加合拍,他们早已更深更深地了解对方。 从身体到灵魂。 第208章 过了许久,陈念才将精神力慢慢收回,所有低沉的阴霾都已经烟消云散。 从前他很讨厌这种会被别人触动的感觉,那是软弱的标志,他应该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人干扰。 而如今,陈念早就明白根本不是一回事,如果不是有沙弗莱在,他估计—— 轰!!! 巨响炸开,陈念骤然睁开双眼,身形随着地面不稳摇晃,沙弗莱立刻把他揽在怀中,喊道:戒备!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陈念一手撑住墙壁,稳住身形,尽可能用精神力探寻。 镶嵌在金属板中的原石将能量阻隔,唯一能够将其冲破的,只有陈词。 陈词的声音响在耳机里,不大,有些字音被混乱的声响吞没。 “是那条被寄生的鮟鱇鱼,它在破坏建筑结构,大概是巢穴被烧掉让它发狂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它在离我们挺远的地方,过不了多久,就会力气耗尽,或者说死掉。” “大部分寄生生物在寄主死后,就会离开,重新寻找活着的寄主,这种蓝色怪物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不然在他们把寄主杀死之后,也不至于仓皇逃窜。” “听声音力气好大啊。”傅天河感慨道,当初他们路过时,鮟鱇鱼无动于衷,要是发起狂来,估计也挺难处理的。 陈词:“走吧,过上一会儿它就会安静下来了。” 半个多小时后,众人终于找到了埃里克所说的另一处避难设施,这里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比那边好许多,起码他们没再发现原初生物的身影。 “这里的人可能会知道我们存在。”沙弗莱低声道,“直接尝试着同他们联络吧。” 特战队长点头,队员们纷纷调整通讯频率,发送友好的信号。 经过十多分钟的尝试,队员突然喊道:有了! 所有人立刻安静,凝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动静。 戴维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喂喂,听得到吗?这里是e3。” “a1收到。” 戴维斯:“队长!总算找到你们了!” “你们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所有人都在,我们一路上跟随机器人来到这边,遇见了幸存者,你们也快点过来吧。” 陈念低头看向脚边的小机器人,它调转方向,明显是要为大家引路。 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虽然总觉得突然轻易重逢好像有点奇怪,但他们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麻烦事儿,眼下轻松一点也很正常吧。 几分钟后,他们在避难所的外围,同失联的戴维斯一行成功汇合。 十二人的小队正坐在一处隐蔽的缺口里,负责照顾三名伤员的小组长弯腰钻出来,看到大部队,明显松了口气。 “这处设施里住着的人都是未感染者,我们身上可能携带ashes粉末,就不要进去破坏他们的环境了。” 沙弗莱:“全都是未感染者?” “嗯,据说一共有六万多人,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休息的地方,大家就干脆在这里暂时等着了。” 其实有大量的未感染者也很正常,再强力的传染病,也不一定能将所有人感染,况且ashes只有接触到粉尘或晶体的人,才会暴露在感染风险中。 那么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就出现了:月光内部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共同暴露在ashes环境中的呢?要知道这些感染者可是生活在信标各处。 沙弗莱:“你们三个的身体怎么样?” “已经不痒了,说不定海皇的分泌物还真的管用,就是喝的有点肚子疼。” 陈词:“出去之后,立刻去做基因检测。” “啊?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戴维斯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陈词抿唇,原本他还会因海皇分泌物真的有抑制作用庆幸,但看到先前避难所里大家的样子后,却拿不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只是服用而已,大部分物质都会被消化掉,完整的基因无法通过吸收的方式进入细胞,应该会没事的。 既然已经重新汇合,大家干脆就在原地休息,外围房间安装有扬声器,可以和内部的幸存者们交流。 “各位好。”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我叫李莉,是今天的值班人员,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我们避难所内住的都是未感染者,保险起见,就不让各位进来了。” 沙弗莱:“没关系,安全要紧。” 徐枫仪:“他们这边的信号有点奇怪,是完全封闭的,就好像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要不是他们使用机器人出去探索,估计都没法知道月光内部的确切情况。” “我们发现这一点之后,原本打算回去有信号的地方和你们说明一下,但是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已经爬不出去了,也没能发现其他通路,就只能暂且呆着,害得大家担心了。” 陈念:“应该也是一种保护吧,毕竟如果知道外面全都是怪物和ashes,还被完全封锁在内部,就算健健康康地生活在避难所里,时间久了,也会出现各种问题。” 绝境之中,人的心理防线会轻易崩溃,爆发动乱,最后反而可能落入最差的境地。 而他们像现在这样,只凭机器人一点点地向外探索,好歹还能拥有一些希望。 “确实是这样的。”李莉轻声道:“我们直到现在,还没能探索到地表出的情况,也不知道月光已经严格封闭了,一直在想方设法收集物资,提升机器人的性能,好去探索更远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陈念声音轻快:“不用担心,现在知道是最好的,我们肯定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姐,你们这个避难所有编号吗?” 李莉:“这里是43号,设施内一共有十处,从41到50。” “41!”陈念精神一震,“能告诉我们41号避难所的具体情况吗?”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们,我们之间只能依靠机器人进行交流,肯定不如你们过去说更清楚,不过据我了解,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和这里一样,都是幸存者聚居的避难所,生活着好几万人呢。” “未感染者?” 陈词皱起眉头,情况突然和他猜想中的不太一样了。 既然陈蔚留下41号避难所的图纸,就代表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区域,也许他和陈念就诞生在其中。 在看过埃里克避难所的情况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陈念,就是采用特殊手段,被筛选出来的孩子。 结果41号避难所里的大家,竟然都是未感染的吗? 陈词:“好,我们过去问一下,能告诉我方位吗?” 李莉:“一直向上走,斜对侧的那扇门就是,之前戴维斯小队过来的时候,这处设施内所有的避难所都知道情况,你们过去说明一下身份就行。” 陈词:“好,谢谢。” 陈念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傅天河和沙弗莱也要动身,被陈念按住了:“不用,只是去聊个天而已,我和哥哥两个人就可以。” “老傅你之前和哥哥去了埃里克那边,也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紧抓紧时间歇会儿吧,沙弗莱你不是还得尝试着破解系统吗?” “也是。”沙弗莱重新坐下,“那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嗯。”陈念拍了下陈词肩膀,“咱走吧。” 目送着双胞胎的身影远去,沙弗莱从包里拿出神经适配器,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空气中粉尘浓度很低,也鲜有怪物的痕迹,他可以时间充裕地慢慢破解。 已经前进到这里,他需要真正进入到月光的程序内核,去探寻究竟什么情况。 傅天河:“还需要我给你看着点吗?” “不用,你睡吧。” 傅天河应了声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睡了。 沙弗莱深吸口气,将神经适配器带在头上。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月光,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陈词和陈念一路走到41号避难所的外围,虽然不能进入,但陈词和陈念都知道避难所内部的结构如何,具体的图纸还保存在他们的终端里。 一个非常像实验室的避难所,其中安置的,竟然全都是未感染者。 陈词:“您好,我们是从辰砂来的特战队员,想询问你们一些避难所内部的具体情况,方便后续救援计划的设定。” 过了十几秒,扬声器里传来刺啦噪声:“两位好,我叫妮娜,负责接待你们,啊,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和陌生人聊过天了呢。” “我叫陈念,这是我哥哥陈词。”陈念介绍道,“我们进入月光内部也已经有十三四个小时了,正好在这边暂时休息,趁着这会儿工夫,想知道更多有关41号避难所的情况,尤其是在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7节 “特殊的地方?”妮娜似有些困扰,“好像没有吧,大家都是坍塌发生之后,被安排进避难所的普通人,如果非要说和其他避难所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我们此前都住在同一个区域?” 陈词:“哪里?” “我们基本上都是居住在选洗区的工作人员。” 陈词一怔。 洗选区,未感染,同时爆发。 答案呼之欲出。 “我知道了。”陈词低声道。 陈念:“诶?知道什么了?” 陈词:“我知道ashes的源头来自哪里了。” 陈词深吸口气,继续问道:“此前和大家共同生活在洗选区的人,有被感染的吗?” “当然有,而且数量还不少。”妮娜轻声道,“我丈夫和孩子就是感染者,他们症状非常严重,在安排避难所的时候,我作为未感染者,被迫要求和他们分开。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哽咽,绕是十多年过去,也完全无法忘记当时的痛苦。 陈词:“里面的大家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吗。” 妮娜:“嗯,有时候我们一起聊天,也会想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大家没有感染,却因此遭受了比死亡更加痛苦的离别。” 陈词:“来到避难所之后,信标有对这里进行过其他布置吗?比如说在专门的管理人员或军人的帮助下,做一些事情。” “这个……我想想,时间有点太久,具体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确实是有的,当时黑波先生还给我们配置了专门的营养液和药物,并且组织了大家献血。” 黑波。陈词眉头一皱,他终于又出现了。 感染者们被集体饲喂,产生了类海洋生物的变异,那未感染者们呢? “服用营养液和药物之后,你们有没有出现过什么不良反应?” “当时我有头晕酸痛的症状,还担心是感染了呢,还好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营养液和抗生素罢了。” 陈词:“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们会花点时间调查月光内部的状况,至多再过两天,就会和外界取得联络,将诸位从避难所中救出。” “好,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同妮娜作别,陈词却没有立刻回到大部队所在的地方,他和陈念一起,走到了另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陈词淡淡道:“黑波让他们服用的营养液,是造血干细胞动员剂,其中的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能够让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进入外周血。” “之后只需要从手肘处抽取,就能够获得造血干细胞了。” 陈念怔住了:“黑波抽取了他们的造血干细胞,然后、然后……” 陈词点头,他回首看向41号避难所紧闭的大门:“也许那正是我们血脉的来源。” “……为什么是他们?”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最先发生感染的,只不过因为潜伏期,大家都没能发觉而已。” “41号避难所中选取的人,全都是暴露在最高危环境,却没有感染的幸运儿,也许在他们的基因里,就有着不易感染的片段。” 陈念骤然瞪大眼睛。 是的,他想到了,那些生长在管道里的紫色晶体,取代了曾经流淌在其中的蓝色能源。 陈词冷静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能够将感染物运送到信标各处,使得两千三百万人同时暴露在感染风险中的,是能源。” “月光在开采能源的过程中,也许是偶然,挖到了绝对不能碰的东西,ashes沿着管道和能源一起被抽取向上,经过多重处理融入液体当中,输送到信标的每一寸角落。” “电力,燃气,能量块,这些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资源,成为了最致命的毒药。” 如同一场血癌。 只是人类还可以通过骨髓移植进行治疗,信标却无法清除众多悄然扩散开来的感染。 它已经没救了。 苦苦追寻许久的真相,就这样被哥哥冷静地说出来,陈念突然被不真实感击中了。 它是那么强烈,强烈到陈念都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月光被宣告了死刑。 陈念:“如果我们能找到解药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出挽救的吧?” “月光一直有在努力研究。”陈词顿了顿,轻声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九年前它的消失和求救实在太突然了,对此我抱有不乐观的想法。” 陈念:“埃里克他们一直在被筛选,就连海皇都在被当作实验品,饲养在水族箱里的原初生物们肯定也经受过操作。” “月光可是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能够一秒钟迭代上兆次的存在,更何况黑波还是生化方面的专家,肯定会有一些成果的。” 陈词:“我们就是成果。” 陈念:“不,我是说在那之后,不是又过了将近十年吗,十年里的时间,月光只分出小部分算力,协助其他信标制造游戏,它真正的经历肯定是用在研制解药上,甚至说在最后出现了某种意外,才传达出救救我的信息。” 陈词:“也许吧。” “我们得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才行。” 陈念转身,在他迈出步子的那一刻,手腕被陈词攥住了。 “陈念,单靠那些可能有偶然因素存在的造血干细胞,是不可能培养出血液拥有真正抑制作用的我们的。” “我知道。”陈念轻声道,“还有……海皇。” 人类不是病毒。 rna病毒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发生无数突变,变异出能够适应环境,或者不适用环境的特性,迅速演化。 但稳定的染色体很难做到这样。 既然无法用最短时间快速选择出稳定的性状,就从其他生物身上获取吧。 有一些存在,能够很好的抵御感染,甚至凭借自身的分泌物,让其他生物也幸免于难。 陈词闭上眼睛,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颈侧。 在薄薄的皮肤下,是正随着心脏搏动的大动脉。 埃里克的鳃长在此处。 “幸好有你在,哥。”陈念轻声道,“如果只有我自己面对这些,估计会被吓得半死。” 而如今,他们的命运相连,就算是为了彼此,也要坚强地追寻下去。 陈词抬起手,按在陈念肩膀上:“走吧,我们回去。” . 眼前一片漆黑,由数据组成的虚幻世界,充斥着强烈的虚无感。 是啊,上一次使用神经适配器时,他强行突破了防火墙,通过裂隙进入到了月光程序的内部。 沙弗莱不太清楚这里是否为核心,但起码相较于之前,又更进一步。 什么都没有。 因为参照物的缺失,他甚至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曾经从虚空中钻出来的无数张嘴,竟然也不在这里,那股恨不得将他撕碎吃掉的劲头哪里去了? 沙弗莱漫无边际地飘荡着,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件好事,但根本无法做出改变。 如同正飘荡在万米深海,在深邃黑暗当中,是否有眼睛,正窥视着他? 也许毫无反应才是正常状况,毕竟月光早就停止了运转。 但他至少得在其中找到一些痕迹才行,关于真相,关于实验,关于解药的线索。 以及月光最后求救的真正原因。 沙弗莱闭上双眼,他凝聚全部的精神,集中,再集中,让思维同电子脉冲同步。 毕竟人的大脑,也是通过无数电信号完成思考的,不是吗? 在频率重合的瞬间,共鸣轰然而至,宛如一辆列车从头顶倾轧,裹挟着思维冲向为止的遥远地带。 一瞬间,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沙弗莱看到年幼地他趴在摇床边,尝试着逗弄刚足月的双子;看到他端坐在教室里,学习枯燥的政治课程;看到他绞尽脑汁地研究编写代码,父亲坐在旁边偶尔指导;看到他第一次见到用来维护的特制神经适配器。 看到他初见电幻神国,被精致到和现实无异的画面和引擎震惊,看到他在皇室游行的休息期间,协助陈词溜去钟楼;看到在湖边戳穿陈念的真实身份,诚恳表达自己愿意帮忙隐瞒的想法;看到他被陈念揪住衣领,获得第一个甜蜜的吻。 二十五年的人生飞掠,被列车带向远方,冥冥之中,沉闷嗡嗡仿佛来自深海。 他看到金眸女人坐在废墟之上,垂眸注视着遍地疮痍;看到海皇拼命挣扎,流出鲜血,海浪激荡几乎要将海洋颠覆;看到黑波站在实验室中央,在他面前,是同样几乎要被ashes吞没的男人。 黑波被晶体刺破的眼中,流出鲜红的血泪,他抬起手,将手中的溶液,饲喂给濒死的alpha。 鲜血和溶液染湿了白大褂。 强烈的恶心感在顷刻间袭来。 灵魂深处发出的瘙痒,仿佛有什么东西通过神经,切切实实的侵入到了他体内。 转瞬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传递出同一个强烈念头:逃! 快点逃,不然会被……! 不,不行! 他好不容易完成防火墙破解,进入到月光的程序内核,就是为了寻找相关的线索,如果就这样在紧要关头放弃,他们之前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那些变成了非人样子的幸存者,生下来就是畸形的孩子们,以及生活在厚重大门后十九年之久的人们,都在等一个交代! 他必须坚持,为了那些日后有可能感染的人,以及已经感染了的人。 沙弗莱深吸口气,他竭尽所能的凝聚精神力,努力将自己保护的更加严密,抵抗着那些无孔不入的异样。 仿佛千斤重的山峦压在身上,将空气挤入毛孔,混入血液当中,轻而易举就能形成栓塞,夺走他的生命。 绝对不能松懈,一旦卸下劲,就会有东西真正进来! 第209章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8节 正躺在沙弗莱身旁的傅天河,敏锐听到了他发出的喘息。 就算沙弗莱说不需要,保险起见,傅天河也还是没睡,时刻注意着沙弗莱的状况。 傅天河:!!! 他赶忙坐起来,却只能从神经适配器下看到沙弗莱的半截下巴,以及紧咬的牙关。 指示灯正在不断闪烁,但好像不代表故障发生,傅天河的手僵在空中,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万一一不留神对沙弗莱产生干扰就糟糕了。 就这样干看着吗?可是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啊。 傅天河四处张望着,寻找陈念的身影。 陈念和沙弗莱有标记在身,会更清楚地了解到沙弗莱现在的具体情况。 在最深最深的黑暗中,有东西正发出莹莹微光。 最开始沙弗莱以为那是一团火,但光芒清浅,甚至能够感觉到冷意。 比起火焰,更像是晴朗夜里落在大地上的月光。 那并非遥远卫星自身发出的光芒,而是借助着恒星的光辉,让炽热火辣变得清冷皎洁。 借助他人的生命之火。 去照亮别人。 纵使自身一片荒芜。 沙弗莱奋力朝着那点光靠近,明明不是特别耀眼,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源头。 由无数数据凝聚而成的最后信息,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你说救救我。 而现在,我们来了! 沙弗莱伸出手,他咬紧牙关,抵抗着刺入灵魂深处的强烈痛苦。 近一些,再近一些! 终于,他猛一用力,将那点光牢牢攥在手中。 冷意从掌心瞬间蔓延至全身,在每一个细胞之间流窜,带来可怖的麻木。 就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无法思考,无需思考。 恐惧,如病毒般增值,以可怖的速度填充全身每一处角落,支配。 那是全然不属于他本身的情绪,仿佛冥冥之中有某个不可告人的存在,将其强行施加到了沙弗莱身上。 那究竟是谁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在和谁感同身受? 沙弗莱咬紧牙关,从十六岁起,他就在父亲的带领下,尝试着对信标进行核心程序维护,时至今日已经九年了,好歹也算作经验丰富。 虽然辰砂中的一切都非常正常,但他同样使用神经适配器,在电幻神国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既然整个游戏都是信标所作出的模拟,在眼下的关键时刻,也应该让他更有底气才是! 光被他牢牢抓在掌心,从指缝间透出,分割成一片又一片,就要将整片漆黑撕裂。 无尽的信息涌入脑海,想要仔细分析,却惊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骤然间,光芒大亮,将沙弗莱整个人都吞没,身体融化在满含冷意的清辉中。 电子脉冲和思维保持着共调,形成奇异的节律,跃动在已然被融化的全身。 他看到了,听到了,感知到了。 未知的,超然的存在,以及遗留下来的,数不尽的信息。 它们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那是硅基生物们用来交流的方式,却通过枯燥复杂的代码,被程序员破译。 毫无疑问,沙弗莱是这批人里,最优秀的之一。 无需记忆,数据已然印刻在他脑海深处,至于破译,已经在十几年的学习中,成为了本能。 他走进了光的内部,去触碰最核心的区域,宛如他自己,成为了那光的源头。 冷到极致,就成了暖。 沙弗莱渐渐意识到,那股强烈的恐惧,也许正是来自于月光。 身为超级计算机的信标,也会像生物那样,存有情感吗? 它又在怕什么? 在使用军人和幸存者们进行实验时,它会在彷徨,在恐惧吗? 如果真的有,那它是以怎样的状态,发出九年前最后那条求助信息的? 光,明暗熄合,虽无法驱散程序内核中无尽的黑暗,却将沙弗莱包裹其中,保护般让深渊中其他隐秘的存在无法靠近。 虽然那已经是它最后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在大脑被完全挤占之前,信息的大量涌入终于结束了。 突然地停止,甚至让沙弗莱有种不切实际的空虚。 纵然他还没能完全消化那些内容。 然后,瘙痒再度从内里爆发,席卷全身,在这一瞬,狠狠将沙弗莱从虚拟打回现实当中。 他发出一声惨叫,疼痛,剧痒,仿佛内脏和血管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暴力揉搓,融在一起发烂。 沙弗莱甚至无法判断异样产生的源头,他只能一手用力揪着胸口,以几乎要将防护服扯烂的力道,抓着胸前的皮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扛住。 但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到痒意发生的源头。 他这是……怎么了? “沙弗莱!”傅天河赶忙双手伸过来,手忙脚乱地帮沙弗莱摘下神经适配器。 alpha面罩之下扭曲至极的表情,以及恨不得将胸口抓烂的动作,一下子将他拽入了不好的猜想当中。 可是沙弗莱这一路上根本没摘下过面罩,连感染的机会都没有啊! “我……没事。”沙弗莱咬紧牙关,甚至都品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勉强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在核心程序里精神受到了点冲击。” “啊?”傅天河非常怀疑这个“点”到底是多点,但沙弗莱难受成这样子,他也顾不得多问,赶紧腾出空来,“你躺着歇会儿。” “沙弗莱殿下!”特战队长紧张道,“您没事吧!” 傅天河低声道:“让他歇会,先看看情况。” 沙弗莱在傅天河的搀扶下,躺在地上,他呼吸粗重,听声音似乎要从肺里喷出血沫来。 太熟悉了,傅天河太熟悉这些症状了。 在发病之时,他也体会着同样的痛苦。 但沙弗莱腕表上,却显示除了心率血压超标之外,他的身体数据并无其他异常。 这个时候,陈词和陈念终于从41号避难所回来了。 刚一回到休息点,陈念就看到沙弗莱躺在傅天河旁边,神经适配器被扔在一边,他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 “沙弗莱!”陈念惊声喊着,冲到alpha身边,跪倒在地,俯下身看他的情况。 沙弗莱痛苦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慌了神,只是短暂离开二十多分钟罢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是在程序内核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吗? 可恶,他到底在着什么急,就不能等沙弗莱从内核里顺利出来,再去41号避难所询问情况吗! 陈念清楚自己是在迁怒,就算他刚才陪在沙弗莱身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根本无法帮到在赛博空间里的alpha。 但,但说不定有标记传递的安稳,会好一些呢! 冷静,冷静,类似的状况之前也有发生的。 在他第一次看到沙弗莱使用神经适配器的时候。 那时alpha坐在金属椅上,浑身被十几条黑色皮带固定,肌肉因此被勒的些许鼓出,他一时心坏,故意调戏了沙弗莱一番。 沙弗莱气血上涌,刚使用完神经适配器,本就血压不稳,一下子被他弄成了高血压,不光流了鼻血,还直接晕倒在地。 也许这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需要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 队伍中的军医急匆匆赶来,隔着防护服,他仔细检查沙弗莱的情况。 防护服内部的仪表显示,ashes的含量一直保持在完美的零,沙弗莱不可能有感染的风险。 更何况,他还有陈念在。 目前以沙弗莱的状态,也没法很好地回答队医提出的问题,就暂且观察着,等他稍微恢复一些。 陈念跪坐在地上,让沙弗莱枕在他腿上,现在这时,他非常希望碍事的防护服能够消失,好让他能够无遮拦地触碰到alpha,感受他的体温,给他一些安慰。 半个小时后,沙弗莱勉强回复了状态。 “我没事了。”他抬起手,抓住陈念的手腕,回想起方才在程序内核的经历,兀自有种说不上来的解脱感。 虽然受尽折磨,但他确实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由无数冗杂数据包裹着的,最终的字符串。 人脑不是计算机,但也只是无法进行迅速破解罢了,容量有限的大脑,可是能创在无数奇迹的存在。 在方才的苦痛之中,沙弗莱一点点思考,终于成功将其破译。 那是一个坐标点。 虽然无法和外界通讯,难以接收到卫星信号,进行准确定位,但大家一路行进,总能画出大致的路线,判断出自身所在的位置。 更何况特战队里的每一位成员都经过最严苛的训练,各个都是测绘的一把好手。 “应该是在我们下方。”特战队长低头盯着测绘出的地图。 傅天河道:“之前我们通过空间重叠下去的时候,越是前进,能量波动就越强烈,那边可能也是产生空间紊乱的源头。” 特战队长点点头:“等殿下稍微恢复,我们就去那边查看情况。” 沙弗莱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几分虚弱:“抱歉,得让大家多等会儿了。”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29节 “殿下您客气了,要不是您进行破解,我们也没办法得到准确坐标。” 见他的状况平稳,其余人纷纷离得远些,好让沙弗莱能够安静地休息。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沙弗莱询问陈念。 “嗯?挺顺利的,问了41号避难所里的一些情况。”陈念回答道,他望着那双充满疲惫的紫罗兰色眼睛,终是没将自己和陈词的猜测告诉沙弗莱。 虽然……alpha迟早会有知道的时候。 他很确定无论真相如何,沙弗莱对他的感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两人相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但……面对未知,人总是会产生恐惧。 他害怕自己和沙弗莱以后的生活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害怕如果真相公之于众,将会引发的滔天震动。 他不畏惧旁人异样的眼神和恐惧的态度,却担心那会对沙弗莱造成影响。 要知道沙弗莱可是大皇子,皇储最有力的竞争者,如今的选帝候制度,需要历经选举,才能决定身份。 他的omega可能是一个怪物,肯定会让天平朝着不利的方向急剧倾斜吧。 说来好笑,要放在从前,告诉他会为一个alpha思虑过多,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嘲笑。 短短几个月过去,他就已经变得不像他了,准确来说,是不想过去的他了。 因为无论如何,他就是陈念,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且……他还蛮喜欢现在这个,会为心爱之人牵动的陈念的。 这种情结,让他感觉自己是真正存在于世界上的,只需一个眼神,沙弗莱就能将他从最危险的边缘,拽回来。 沙弗莱:“有什么收获吗?” 陈念:“那边也都是未感染者,大家都在努力活着,他们的负责人请求我和陈词,一定要把他们救出去。” 陈念抬起头,和陈词对视一眼,虽然无言,兄弟俩的想法,却在此刻想通。 陈词清楚陈念在顾忌些什么,不知从何而起,利己主义成为主流,就连爱情,也都成了算计的一部分。 金钱,权势,地位,这些成为了一个人是否可以当做良人的首要标准。 至于品格,理想,个性,似乎被遗忘了。 身份高贵者,爱上低微之人,是“扶贫”。 身份低微者,爱上高贵之人,是“攀附”。 共贫贱者,百事哀。 共富贵者,貌合神离。 人们歌颂爱情的美好,却不吝以最深的恶意,否定别人之间爱的存在。 只是,这些都不会和他们有关。 他和傅天河,陈念和沙弗莱。 无关身份地位,最开始让他们心有触动的,就是对方美好灵魂的致命吸引。 “我们初步判定,ashes和能源有关。” 陈词冷静说明了41号避难所的大家都是来自于选洗区的情况,略过幸存者们被注射动员剂,抽取外周血的信息。 “这样就很好解释为什么ashes刚一爆发,就如此猛烈,信标上两千三百万人同时暴露在高风险环境,无论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缓解局势。” “月光只能以自己的牺牲,去保住其他信标。” “事实上也确实有效,如果不是它及时封闭,泄露的ashes会被鸟兽和海水带去更多地方,感染者绝对会翻上百倍不止,甚至就连文明都可能被摧毁。” 沙弗莱想到了在黑暗中看到的冷光。 借助他人的生命之火。 去照亮别人。 纵使自身一片荒芜。 惨痛的代价,换来数年能够被控制的动荡,以及之后长久的安宁。 傅天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那个午后,母亲和他在海中游泳,海水带来了紫色的粉末。 竟然是……跟随能源流出的。 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现在当务之急,得知道ashes是如何混入能源之中的,万一其他信标也会陷入类似的情况就糟糕了。” 陈念最后总结,故作轻松道:“已经找到了真相,肯定很快就会结束了。” 沙弗莱不说话,只是盯着陈念。 omega少年神情的任何闪躲,都逃不过沙弗莱的眼睛。 他太了解陈念了。 古灵精怪的omega曾是最精湛的演员,他伶牙利嘴,瞒天过海,向所有人散发着魅力,让无数alpha为之着迷,鲜有人能透过表象,窥见他真正的内里。 此时却在他的面前,露出马脚。 也许是几个月来,陈念已经在他面前真实惯了,忘记要如何演戏。 沙弗莱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意识昏昏沉沉。 沙弗莱躺在陈念腿上,心中翻涌着万千思绪,但他实在太疲惫了。很快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地,昏睡过去。 陈念收起银色的神经适配器。 看起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需要使用它了。 “九月,你也来休息会儿吧。”傅天河轻声道,向旁边挪了挪。 进来这么久了,九月才只睡过一觉。 “好。”陈词靠在傅天河身边。 他突然有点想要试探傅天河,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傅天河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 三个小时的整备后,队伍重新出发,他们将离开这处避难所,携带着幸存者们的骐骥,前去月光更深层的地方。 找寻那一坐标的秘密。 队伍可以原路返回,回到清扫区,借着空间重叠,步入到下方区域,但相较来说可能会花费上更多时间。 那处地方四个人先前已经走过,是许多串联在一起,放置着两处培养皿的控制房间。 大家尽量商量过后,决定直接向前,不再走回头路,月光内部的避难所绝非只有这两处设施,说不定他们还能再确定其他幸存者的坐标。 离开避难所的设施,便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谁也不知道在前方的黑暗中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按照李莉所说,附近活跃着数不清的怪物,很多时候出去探索的机器人会被毫不留情地拆掉,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只能等待其他机器人回收。 他们路上见过的蓝色异形,只是其中之一。 轰隆隆的震动声响已经悄然消失,被蓝色泥鳅寄生的鮟鱇鱼也许已经失去了生命,曾经被头顶灯笼照亮着的硕大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能源。 陈词默默思索着,众所周知,海浸灾难让地球上绝大多数陆地被淹没,能源短缺的阴影笼罩在人类头上,要知道信标身为超级计算机,日常运行和精密计算都需要强大的动力。 太阳能板需要足够的面积,由于原初生物们会大肆攻击,又没办法安装在海上,风车的建造会影响信标附近的气候,水力发电由于缺少落差,也同样差劲,生物质本身已经是一种稀缺资源。 所谓的可再生能源,根本无法满足日常所需。 既然无法从陆地开采,科学家们就将目标对准了信标之下。 每一个信标都有深达数千米的能源管道,钻头在下方掘采大陆架和海底的资源,由管道向上运输,经过几十道过滤程序,最后在信标下层选洗,精炼成能够被使用的液体能源。 千年来,六大信标都是这样运作的。 至于为什么会是月光,陈词也有个大概的猜测。 月光建立在北极的格陵兰冰雪高原,下方是千年不化的坚硬冻土和冰川,一些千万年前的远古生物,可能会被冻结在冰雪中。 病毒,或者其他人类未曾研究到的存在。 毕竟和几十亿岁的地球相比,人类的存在不过沧海一粟。 海浸灾难还未发生的时候,就有不少科学家提出,全球变暖导致冰川融化,会让许多远古病毒被释放,那时候大家谁也不曾当真。 就像没人能想到海水真的会有朝一日淹没陆地一样。 “大概就是这里了。”特战队长的声音唤回了思绪,“能量波动已经很强了,附近的结构相对来说不算稳定,可以尝试着从这里打开通道,深入下去。” 队员们按照小组,分别根据结构状况,布置爆破装置。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担心引爆会动摇月光的结构,而现在经历了数次坍塌震动,又被遭受寄生的巨型鮟鱇鱼闹过一遭,已经没必要顾及那么多了。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结束行动,虽然经过特殊训练的队员们,能够在密闭保护的情况下支撑,将近七十二个小时,但越往后拖,状态就越差。 也说不定还会产生其他变故。 傅天河也去帮忙,陈念从包里拿出水,抓紧时间喝上两口。 越是看着仪器上的波动增强,他就越紧张。 陈词盯着手中的罗盘,这玩意儿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同样,他们也没再找到零散的身体部件。 附近区域有避难所的机器人频繁活动,就算有,估计也会被拾走吧。 他正想着,突然间又一次产生了被窥视的感觉。 只是这一回格外强烈,强烈到如同有千百只眼睛,共同盯着他。 “小心!” 精神力转瞬卷去远方,陈词话音刚刚落下,枪声就骤然响起。 第一波密集的火力瞬间清除了扑上来的怪物,却没能真正阻止它们的冲势。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0节 那些东西有两个巴掌大小,长着蝙蝠般的翅膀,浑身呈现出恶心的肉棕色,没有眼睛,正阴云一般猛烈扑来! “当心!” 傅天河大喊一声,比声音更快地,是伸出的双手,他猛然将身边正在布置爆破装置的特战队员推开。 于是那本该充当他人体肉盾的队员倒在了地上,和怪物的翅膀堪堪擦过。 代替他遭受攻击的,是傅天河。 只听刺啦一声,傅天河胸口的防护服被划出一道口子,在速度的加持下,翅膀边缘锋利的难以想象,傅天河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因为他皮肉上的切痕太过细小,血肉自动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但这样的状态终究只是暂时。 随着他飞身扑过,将另一名正在检查装置,来不及及时回击的队员护住,血从他的胸口涌出。 第210章 傅天河抱着被他救下的特战队员,稍显狼狈地在地面一滚,身体从安装完毕的爆破装置上压过,发出咔嚓声响。 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傅天河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抓住特战队员的手臂,把他向内围一推,自己猛然挥拳,将扑上来的两只飞行怪物砸的惨叫。 鲜血流淌在黑色的防护服上,一时半会儿根本没能被发现。 甚至连傅天河本人都不曾注意胸口的疼痛,十几年来的病痛,已经让他具有极高的耐性,这点疼对他来说是会被本能忽视的程度。 傅天河掏枪射击,他打了几下,意识到以自己这种半吊子速成枪法,还没有精神力加持,去瞄准高速飞行的小型怪物实在太过吃力。 ashes干脆就抽出背上的折叠棍,啪啪几下将它拼接成两米长度,开始以他最擅长的方式,用冷兵器迎敌。 不断有怪物被击中,腥臭鲜血泼洒中,坠落在地,却有更多从黑暗的深处涌来,就连陈词的精神力都无法探明究竟有多少。 火焰喷射器喷吐着火舌,试图用对付蓝色异形种巢穴的方式,将它们击退。 怪物的身体被点燃,却没有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它们成为一团团飞翔的火球,嘶叫着冲向队伍中间,反而让局面更加混乱。 “这样下去我们会撑不住的!他们的数量好像在越来越多!” 沙弗莱当即作出判断:“准备爆破,我们直接到下面去!”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决定,他们还没能完全结束爆破装置的安装,也未做最后的检查,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有人员受伤。 但眼下这个情况,实在容不得再耽误时间了! “全体人员,远离爆炸区!” 随着特战队长一声令下,每个人都自动向着外侧移动,纵然每上前一步,就会被更多的蝠翼怪物包围。 陈念和沙弗莱背靠着背,alpha每一枪都能准确击中一只怪物,偶尔有怪物的尸体滚到脚边,被毫不留情地踩碎,爆出花花绿绿的内脏。 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陈念远没有沙弗莱那么精准,但他尝试着使用精神力做出干扰,把那无形的能量凝聚成丝线,在空中编织成网。 拦住它们! 陈词尽可能地向傅天河靠近,他双手持枪,枪口里喷出耀眼的火花,子弹飞射而出,横扫一大片怪物。 巨大的后坐力让少年的双肩震颤,就连手臂都在发麻,但仍旧保持着惊人的稳定。 挥得密不透风的长棍,以及高射速的冲锋枪,不断将包围向前推进。 无需言语,他们之间已经到达了最默契的状态,总是能在对方换弹或调整身形之时,做出严密的防护。 经过数分钟的艰难推进,队员们总算勉强撤离了爆炸的核心区。 特战队长用最大的声音嘶吼,声音透过接连不断的枪声,传入所有人耳中。 “三,二,一,引爆!” 特战队员们齐齐按下手中的手榴弹。 轰!!!! 十几声巨响重叠为一,几乎要将耳膜震破,剧烈的冲击波让空中的怪物们失去平衡,翻滚着向后远离。 早有准备的队员们在第一时间调整好身形,特制的防护服保护着人体内脆弱的脏器,让他们不至于内伤。 趁着怪物们被冲击波击退的短暂时间,队员们纷纷冲到爆炸产生的缺口处。 勾爪嵌入地面,身形迅速下坠的同时,腰间锁链被拉拽,在即将落地之前卡槽扣住,缓解坠落的势头,平稳落地。 双脚重新踩到地面,陈词看到身边的傅天河一个踉跄,他立刻下意识的伸手去扶,隔着防护服的手套,摸到了一片湿润。 陈词瞳孔猛然一缩。 他终于看到了傅天河防护服胸口处的巨大裂口,以及正在无声流出的鲜血。 “你受伤了!” 陈词用力捂住傅天河的伤处,用压迫的方法尽量减少血液流出,“不要再乱动了,我们先到中心区域!” “啊?” 傅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的血脚印,意识到是刚才被怪物翅膀划伤的,那东西竟然如此锋利! “快!快!动作快点!” 特战队长嘶吼着,不少怪物已经缓过劲来,重新追赶而来,也许过不了半分钟,他们就会重新陷入方才的局面! 特战队员们奔跑在碎石废墟中,竭尽所能将飞行怪物甩在身后。 傅天河和陈词处在队伍的中央,原本alpha还没觉得什么,被陈词一提醒,发现受伤之后,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被割开的伤口,轻易进入到了他的身体之内。 奔跑之中陈词摘下面罩,嗅到琥珀木香的信息素正随着血液蔓延。 用不着回身,精神力就已经告诉他在身后总有越来越多的怪物跟上。 不能再这样跑下去了,傅天河的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剧烈运动会让血流速度加快,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出现生命危险! 陈词骤然停住脚步。 跑到他身后的几名队员,差点反应不及撞上去,好在最后关头侧身与陈词擦肩而过。 omega少年双眸紧闭,在接连询问他“怎么了”的声音里,凝聚全部精神,朝着身后扑去! 精神力是什么?就连最聪慧的科学家,也无法得出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准确答案。 也许它是灵魂力量的一种。 可灵魂又是什么?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逝,空间在许多状态中叠加,顷刻成为了最不稳定的存在。 数不清的马赛克浮动在眼前,那些矩形的色块颤动着,将一切模糊成以黑暗为基调的斑斓。 然后,骤然明亮。 眼前重新清晰,因爆破而产生的废墟消失不见,走廊干净而整洁,一排白色的灯将每一处角落都照的极尽明亮,灰烬无颜留在此处。 他们再度进入到了重叠空间中! 于是属于现实的怪物们,被身后紧闭的门挡住。 看起来暂时安全了。 每个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巧合,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故意想要救下他们。 陈词眼睫轻颤,却仍紧闭着双眼,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共鸣。 然而没等他仔细回味,就听到身边的alpha发出闷声。 傅天河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走廊墙上,脱力般整个人向下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防护服的前襟已经全都被血染遍了。 但这不是重点。 原自身体内部的瘙痒,再度冒了出来。 而且这一次格外猛烈。 那些飞行怪物的翅膀上绝对隐藏着奥秘,某种东西从伤口进入到了傅天河体内,在剧烈运动中随着血液流向全身。 就像ashes伴随能源,侵染信标的每一寸角落。 队医立刻冲上来,为傅天河处理伤口,他迅速的解开防护服,看到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呈现出溃烂的紫色。 “这像是ashes突破体表的前兆。”队医低声道,同时尽力为傅天河止血。 “我在发痒。”关键时刻,傅天河也知道绝对不能隐瞒,他喘息着,尽可能的描述当时的情况: “我被那个怪物的翅膀划伤了,不知道是它翅膀上带着毒刺,还是空气中的东西通过伤口进去了。” 陈词摘掉傅天河的面罩,他蹲下身,犬齿咬住防护服手套的中指,将手套拽了下来。 陈词将手伸到他唇边:“先喝一点血。” 傅天河不愿意:“我们还有事先的储备吗?” “已经给戴维斯他们用掉了。”陈词的手指紧贴着傅天河嘴唇,他声音很低,急促道,“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傅天河喉头上下滚动,是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状况,影响队伍行进。 空间重叠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等到结束,那些被拦在门外的怪物就会重新冲过来,他们绝对不能就这样待在原地。 傅天河心下一狠,他张嘴含住陈词的手指,用力将其咬破。 唇齿品尝到了血液腥甜的味道,带着熟悉的晚香玉芬芳,omega信息素总是能轻而易举唤醒他的渴望。 只是现在,傅天河已经被愈演愈烈的痛苦淹没了。 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他被控制着逃出医院,向着信标下层狂奔的时候。 陈念也赶忙过来,担忧地看着傅天河:“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 沙弗莱在通讯频道中询问:“还有谁在刚才受伤了吗?大家都赶快检查一下防护服是否完好。” 确定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沙弗莱和特战队长简单商量了几句,来到傅天河身边,低声道:“我背着你,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1节 傅天河艰难的点了下头,他松开陈词的手指,唇角被鲜血染上一抹红。 沙弗莱将傅天河背起,一行人重新前行,而陈词和沙弗莱并肩而行,将从手指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喂给傅天河。 特战队长观测着仪表上的数据,强度正呈指数型向上飙增: “能量波动实在太强了,这次重叠可能会持续挺长时间。” “这不是好事吗?表明我们正在接近源头。” “如果太强,可能连我们本身的存在都会变得不稳定。” 特战队长说着,用沙弗莱交给他的身份卡,打开面前紧闭的门。 厚重的金属大门向着两侧缓缓划开,他们看到了光。 迸发出的,冷白色的光。 转瞬将一切吞没。 第211章 所有人纷纷闭上眼睛,或是扭过头去,躲闪强烈到足以致盲光线。 虽然他们戴有防护目镜,就算直视强光也会被过滤阻挡,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们,移开视线。 带到一切重新平静下来,才发现空间重叠已经结束了,他们回到了现实当中。 身后走廊的尽头,破损扭曲的门挡住了飞行怪物,某种意义上来说,队伍终于安全了。 比起门内的状况,陈词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关注傅天河,alpha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显然痛苦异常,他被沙弗莱背着,不用再自行运动,但快速行进过程中的颠簸仍让身体产生不适。 咽下九的月鲜血之后,情况好像并没有缓解多少,也许这几个月来一直依omega少年抑制病情,已经让他体内的ashes产生了抗性。 必须要赶快找到解药才行。 陈词强行定下心神,将视线移向门的另一侧,明显呈现着实验室格局的房间极度整洁,如果不是灯全都熄灭,只有从队员们头灯中发出的光束照亮,简直就像还处在过去的时空当中。 而在实验室的正中央,是一处遗骸。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其上,甚至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呼吸。 来到月光内部之后,他们见过了太多残骸,原初生物们遍地的白骨,会吸引罗盘指针散落在各处的尸块,以及更深处濒死的海皇。 但全都比不上眼前所见,带来直击灵魂的震撼。 那是两个人。 紫色的晶体从他们体表突破,让身体成了扎根的泥土,而关节也因为异物的入侵,以不正常的角度诡异扭曲。 衣服被撑成布袋,更是有许多被刺出的裂口,但还能够看出白大褂的样式。 两个被ashes吸至枯槁的人形正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头颅放在对方的颈窝处,就算正从耳道里长出的晶体会刺中对方的脖子,也仍然紧紧相拥。 他们相互洞穿着头颅,手臂,胸膛,以跪倒的姿势,成为了空旷实验室里扭曲的雕像。 陈念清楚听到自己咕咚吞咽一声。 紫晶,尸体,拥抱。 眼前的存在,甚至可以算得上某种疯狂的艺术品。 虽然这两个人都已经几近吸干,枯瘦的不成样子,但仍然能从骨架轮廓上,判断出是两个男人。 稍微矮一些的那个,后脑勺处的颅骨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晶体从其中溢出如同莹紫色的爬山虎。 他被另一人紧紧抱着,落在腰间的手,是对待恋人的方式。 用不着说明,众人也全都猜出了眼前两人的真实身份。 月光最后一任选帝侯,生化专家,黑波·塞里斯,和他的alpha,工程院院长孔昱。 陈念想象过许多次,下一回在空间重叠中见到黑波,他会给予队伍怎样的指引。 但根本没料到在培养室门前,就已经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黑波。 “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能够回答,陈念定了定心神,和特战队长一起走上前去,陈词得照顾傅天河,作为同样不会感染的人,仔细探明情况的任务肯定得让他来担起。 “我自己来就可以。”靠近紫晶尸体之后,陈念伸手将特战队长拦住,“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仪表显示这里的能量已经超出了能够探测的最高限度,您务必注意安全。” 陈念点点头,他最后上前两步,来到黑波身边,单膝蹲下。 两人抱得非常非常紧,紫晶更是如上百根钉子,将两人固定在一起。 除非使用暴力手段破坏,否则根本无法把他们分开。 在得知自己无药可救之后,这对恋人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共赴死亡吗? 陈念心中涌上说不出的悲凉,浪漫吗,当然是浪漫的,可是如果能够选择,谁会想要这样呢? 谁能想到曾经的天之骄子,声名显赫的选帝侯和工程院院长,会以如此不体面的姿态,死在坍塌信标最深处的位置? 陈念仔细观察着,伸出手来很轻地放在黑波肩膀处,还好没有其他情况发生,极地的寒冷让他们两个人的尸体冻住了。 如果不出意外,能够以非常稳定的姿态,再存在成百上千年。 突然间,陈念发现两人的姿势好像有那么一点古怪。 身为绘画的专业选手,陈念对人体造型已经非常熟悉了,知道不同状态下的人体结构应该是什么样子。 就算黑波和孔昱两人因ashes有了一些变形和扭曲,腰背拱起的弧度,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精神力向着两人之间探寻,却仿佛被某种存在吸收,无法得到准确的结果。 如同在身体的夹缝中,存在着会将能量尽数吸收的黑洞。 陈念认真思索片刻,决定把这两个人分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想把他们两个分开。”陈念在通讯频道里告诉大家,“总觉得他们两个怀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而且精神力探过去会被吸收掉。” 沙弗莱:“好,你自己可以吗?” 没等沙弗莱再说,陈词就已经走上前去,他到了两人尸体的另一边,和陈念一左一右:“来吧。” 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们必须得知道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线索,您也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吧。 陈念在心中默默道,他深吸口气,和陈词一起,用力掰动两具尸体的肩膀。 从黑波身体里生长出来的紫晶刺入了孔昱体内,而他本人身上也插满从孔玉体内刺出的晶体。 必须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让他们在外力的作用下强行分开。 晶体被抽离,留下大片的空洞,甚至都能够透过其中看到那里干瘪的脏器和白色骨骼。 已经流不出哪怕一滴血。 这个时候,他们也终于看到了被黑波和孔昱紧紧抱在怀中的东西。 一个头盔般造型的银白色装置。 陈念简直要再熟悉不过,数不清多少次,他看到沙弗莱将其佩戴在头上,进入到信标的程序内核之中进行维护或迫切的工作。 而如今,在沙弗莱的随身背包里,也装着款是相同的另一个。 这是月光的神经适配器! 两人被强行分开,神经适配器不在夹在胸前,掉落在跪倒的双腿上。 陈念深吸口气,呼出来,再深吸口气,呼出来。 他颤抖的手伸出,将第六信标的神经适配器捧起。 适配器上的指示灯竟然亮着,表明其处在工作状态。 它吸收了所有前来试探的精神力,制造出了黑洞般的效果,又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扰动附近区域,不断陷入规律的空间重叠。 陈念已经明白了全部。 如果他想的不错,神经适配器是黑波故意保持在这个状态的。 黑波需要高强度能量引发空间波动,借此获得一些便利,也许他们在米德加德实验室栈桥上触碰黑玻的那一下,让他意识到了未来的可能,不但将最高权限的身份卡留下,还做了扰动空间的准备。 是黑波先扰动空间,他们才能在重叠中同他接触,还是因为他们同黑波接触,才让选帝侯决定扰动空间? 一个无解的因果论问题。 但无论如何,最终他们顺利的到达了这里,拿到了月光的神经适配器。 这里面,储存着有关第六信标的所有数据。 而黑波和孔昱,这对ao夫夫,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先知道灾难的发生,却并未离开无药可救的月光,而是在最接近核心区域的位置,守护着月光的神经适配器。 陈念忍不住鼻子发酸,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哥哥,陈词一言不发,淡色的嘴唇抿着。 选帝侯,工程院院长。 陈词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他和傅天河。 黑波一直在进行着严密而复杂的实验,希望能够得到终止一切的解药,却最终失败,和他同样深度感染的恋人永远留在这里。 他和傅天河也会这样吗? 不,不会的。 陈词用力闭了下眼,眼眶非但没有湿润,反而干涸的有些发痛。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陈念将神经适配器交给沙弗莱。 “有了这个,等回去之后我们就能解析当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了。”沙弗莱看着特战队长将月光的神经适配器放在随身包里。 “这东西被改装过,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发出这么强的能量波动,大概是黑波和孔昱在临终之前,将全部的精神力注入到了其中,配合着强效能量块,才达到这样的效果。” 陈念:“这样说的话,神经适配器也有可能被夹杂在能源里的ashes污染吗?” 沙弗莱:“有可能,等回去之后专家们会一起研究,以最稳妥的方式获取其中数据。” 陈念点头,他回过身,看到那两具被他和陈词强行分开的尸体,又重新跑回去,把他们原模原样地拼合起来。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2节 黑波和孔昱,就这样相互拥抱着沉眠在月光深处,共同守护着真相,和关于未来的微弱希望。 两人的面部都已经被严重损坏,陈念无从知道他们在最后的时刻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如果知道今天队伍已经拿到了神经适配器,一定会非常欣慰吧。 “走吧,我们继续。” 陈词催促道,神经适配器被关闭,用于探测的精神力不再被吞没,他能明显感觉到前方的地下部分,还存有着巨大的空腔。 沙弗莱嗯了一声,他背着傅天河,快速迈开步子。 这几分钟里,傅天河安静的可怕,在大家都在为黑波和孔昱唏嘘之时,他非但没有吭声,呼吸还变得逐渐微弱。 第212章 傅天河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梦中。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太阳,仿佛遥远的恒星正在膨胀,将要在不久之后发生爆炸。 一切都被染上鲜艳的红,浮动的云层正在燃烧,散发出灼热炙人的温度,让富有水汽的海边闷得活像一座蒸笼。 他正坐在台阶的最后一级,双脚自然而然地垂下,脚底两米远的地方,就是不断拍大着建筑外壁的海水,卷起的白色浪花偶尔会碰到他的鞋底。 这是他和九月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吗?傅天河仔细回忆,好像没有,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转头看向身边,讶然发现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她的身形显得那么娇小,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六岁孩童的视角。 她安静地坐着,眺望远方,一望无际的海洋,粼粼波光映进那双温柔的眼睛里。 只是无论傅天河再如何努力,都没办法看清她的面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做梦时的模糊。 傅天河努力回想,却惊恐地发现,他已经不太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子了。 当年他们几乎是以逃窜的形式,居住在流浪汉留下的矮棚里,本身携带的行李就不多,之后医护人员们前来封锁,将母亲的所有遗物都做了无害化处理,防止ashes泄露。 傅天河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也没想过要留一份照片什么的。 之后他被喻永逸带回喻家,作为工具养着,有乔丽娜在,喻永逸当然不可能给他提供有关母亲的物件。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许多痛苦,却忘记了母亲具体的样子。 但就算无法看清面容,傅天河也非常确定,那就是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坐着,眺望天边火红的太阳和海洋,整个世界都像是即将燃烧起来。 生命的狂欢之后,便是死亡的寂静,如月球的背面,荒芜黑暗。 “我把您给我的眼睛弄丢了,为了救我最重要的人。” 傅天河轻声道:“他是我当时在巷子里偶然遇见的,见到的第一面就移不开眼,我陪着他一起去过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之前我一直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状态,保持孤身才是最负责的态度,以不让任何人挂念的方式离开,也不会留下多少遗憾。” “但现在,我不甘心。” “我们才认识了半年多的时间,还有很多地方没来得及去,有许多梦想未曾达成,我明明只有二十二岁,应该是最好的年纪,为什么要现在去死?” 傅天河抬手摸上自己的右眼,里面空荡荡的,既没有母亲给他的假眼,也没有陈词亲手制作的义眼。 只要能够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就算会变成埃里克那样的存在。 他是那么自私,宁愿以怪物的形式陪伴在九月身边。 紫色的粉末不知何时漂浮在海面上,被浪花卷着,沾染上他的双脚。 不用想傅天河也知道,它们会迅速沿着身体蔓延,最终占据他的大脑,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我不要在这里结束。” 太阳似乎变得更大了,成为了极度恐怖的存在,就连整个世界都要被吞没融化成气体。 “您会支持我的,对吧?” 傅天河最后看向身边,那道身影正在融化,她被烈日烤着,太妃糖般流淌,最后被紫色的海浪卷入。 什么也没有留下。 太阳表面正不断有突起跃动,在天文学上也许叫做日珥,但傅天河知道,那是焚化炉里燃烧了整整三天的熊熊火焰。 傅天河站起来,他不断后退,最后转身向着一片模糊的前方狂奔,拼命逃离从身后传来的炽热高温。 逃到世界尽头。 颠簸。 急促的喘息声不断传入耳中,身体随着迅捷步伐上下颠簸,傅天河竭尽所能地抬起眼皮,发现自己确实是在狂奔。 被沙弗莱背着狂奔。 整支队伍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前行进,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反正他们已经不在发现了黑波和孔昱的实验室了。 傅天河没有声张,而是专注感知自己身体的情况,体内仍旧疼痛而瘙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在梦中感受到的炙烤温度,应该是身体的体温调节器发生紊乱,让他失去了对温度的确切感知。 嘴里腥甜的血液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傅天河估量着自己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他尽量保持着稳定呼吸,趴在沙弗莱背上并不动弹,尽量减少生命活动的消耗。 陈词奔跑着,他手中的特制罗盘正紊乱地向着四面八方旋转,并且随着不断前进,乱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沙弗莱将月光的神经适配器关闭之后,本应该就是消失的能量波动竟然还微弱的存在,表明至少存有另一个源头。 探测之后,他们决定去追查能量的方向,这种和神经适配器波长几乎完全吻合的能量必定与其相关。 深入,不断地深入。 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完整,表明这里是作为核心隐蔽的区域。 突然间,陈词狂奔的脚步一顿。 他的精神力在前方几百米处,探查到了不规则的存在。 “戒备!” 随着陈词的提醒,队员们纷纷抬起枪口,以戒备的姿态继续前行,速度相对减慢。 那是一个被强行扫出来的缺口。 坚硬的金属扭曲变形,如同一双巨大无比的手愤怒地将其生生掰扯,撕碎。 只是究竟是谁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道? 陈词在两名队员的护卫中,率先钻了进去。 不再有阻隔原石的干扰,精神力终于可以顺畅地四处扩散,转瞬间探索遍了整片区域。 这是一处约十公顷大的空腔。 惊人的空间让最强力的探照灯都无法照到尽头。 横在他们身侧的,是山脉般绵延的躯体。 它的宽度至少有二十米,肉山一样蜿蜒曲折,从看不见的一头,延伸到看不见的另一头。 金属在它的体表形成一片又一片的鳞,将生物体严丝合缝的保护着。 每一片鳞都厚得惊人,也许就连鱼雷都无法将其击穿。 精神力顺着它的身体探测,从空腔墙壁的破口处延伸到外面,不知道在其他地方蜿蜒了有多长,最终又从另一处钻进来。 尾部被含在口中,形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圈。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海皇。 陈念倒抽了一口凉气,诡异梦里将房子围绕的巨大黑影就此降临,他清晰无比的说出了这只恐怖生物的名字。 “耶梦加得。” 陈词整理好手套的防滑装置,开始沿着耶梦加得的身体向上攀爬,他爬到最高点的位置,然后滑落到另一边。 来到了被环绕起来的区域。 “这里有电闸。”特战队员在频道内汇报。 噔、噔、噔——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十几声沉闷响动,一排排灯光被整齐打开,黑暗被从左侧驱赶到右侧,最终彻底远离了整片空间。 就连开启了电闸的特战队员也有点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强的能量供应,要知道想要把这么大地方的灯全都点亮,需要的功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就连幸存者们居住的避难所,也都在十九年来一直保持着低能量供应的水准,难道说月光剩余的所有电力,都被用在了这里? 明亮之中,他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海皇的模样。 显而易见,这是一只巨型到超乎想象的原初海蛇,它银白色的金属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致命的美丽。 耶梦加得,多么形象的名字。 神话里它在无尽之海中,将整个世界包围,而如今,在它绕成一圈的身躯中央,确实是有什么东西的。 陈词定了定心神,向着最中央的位置靠近,地方实在是太大了,饶是他全速前进,也跑了足有七八分钟。 终于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同样也确定了正是能量波动的另一源头。 一句被撕扯的不成人形的尸骸。 “沙弗莱。” “来了。”背着傅天河的沙弗莱稍后赶到。 看到眼前情况,他二话不说把傅天河放下来,交给特战队员照顾,取下挂在自己和傅天河腰间的身体零件,开始了拼凑。 最为专业的队医以前来帮忙,一只脚一截小腿,一只手一个肾脏。 一只眼睛。 只是这还不够。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3节 还有大片的部位缺失。 尤其是头部,整个都不翼而飞,只在脖颈处留下残忍的撕扯断痕。 沙弗莱立刻道:“所有人员分散搜查,注意有没有尸体的部分,发现之后立刻带到区域中央。” “是!” “报告,c5发现部分尸体。” “f3发现部分尸体。” 在一百二十名队员们的共同努力下,几十块儿碎尸被送往中央,它们毫无规律地散落在各处,如同主人被一边撕咬一边狂甩,才能撒的到处都是。 队医将整具尸体拼好,但还是缺少最重要的头部。 “已经确定所有地方都说过一遍了吗?” “确定,可能是有哪里遗漏了。” “不,应该不是。” 陈词盯着手中的罗盘,紊乱的指针此时坚定不移的指向新凑出来的尸体。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沙弗莱的背包中取出月光的神经适配器。 双手捧着,轻轻地放在尸体的脖颈上。 第213章 头盔被摆在了拼好的尸体上,取代了缺失的头部,至于他们在米德加德心脏处获得的那只金色眼睛,则被放进了神经适配器内。 陈词将手收回,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无事发生。 沙弗莱眉头紧皱,他看着眼前拼凑完整的尸体身躯,有一些组织碎片在撕咬中散落,所以不同的尸块之间还是会有一些没办法完全贴合的缝隙。 放在往常队医会用针线缝合起来,但现在他们时间紧迫,好像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只是信标应该是没有实体的。 它们所看到的样子,都是信标为了方便和维护者进行交流,而做出的拟人化影像。 它们是超级计算机,所谓思维只是无数程序共同运算的结果。 起码沙弗莱从事维护工作近十年,更是有他父亲这个老牌维护者亲手带领,都没听说过新标实体的消息。 眼下的这副躯体,可能是意外发生之后,月光为了方便行动而制造出来的。 信标当然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一个人,大概率是它占用了这副躯体,也不知道身体原本主人的情况那时如何。 三分钟过去,仍旧毫无动静。 他们一圈圈的围绕在尸体旁边,如同参加一场赛博葬礼。 陈词有点坐不住了,眼下情况没有人比他更加着急,每多拖上一分钟,傅天河获救的机会就要少上一分。 陈念突然想到什么,他来到尸体的头部,将手放在神经适配器上,寻找开启的按钮。 神经适配器蕴涵着极其强大的能量,甚至都能够让空间扭曲产生重叠,陈念不知道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但除此之外,他们好像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尝试了。 陈念和沙弗莱对视一眼,沙弗莱对他点了下头。 陈念按下了开关。 月光的神经适配器被重新启动,原本应该被佩戴在选帝侯头上的仪器内部,不再是人类的头颅和大脑,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金色眼睛。 仪表盘上的能量强度在极速攀升,所有人纷纷屏住呼吸,紧盯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拼凑出来的尸体会恢复的完整如初吗?还是说他们会被拽入新的重叠空间,又或许会有某处秘密机关打开,露出通往更深处的暗道。 但都不是。 随着能量强度不断逼近仪表的极限,仿佛被惊扰触动围绕着整片空腔的海蛇耶梦加得,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蠕动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鳞片和地面摩擦,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和震动。 大家有想过它还活着,就像之前在外面见到的海皇麦克西尼和鮟鱇鱼一样,强大的生命力让它们在信标内部苟延残喘。 只是先前更多队员在环视的身上,攀爬滑下,四处寻找着残缺的身体碎块,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金属鳞片极度冰冷,似乎就连内里的血肉都被冻结。 而现在,它终于有了反应。 意识到这点的第一时间,胸中本能升起无法控制的恐惧。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脚冒汗。 那是人在无能为力之时,自然而然会产生的情绪。 海皇只需一个翻身,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所有人压成肉泥。 携带的所有武器对他来说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再大口径的子弹都不能穿透金属鳞片,火烧不透,酸只能造成部分溶液,相对于庞大身躯来说不过毛毛雨,就连用上所有炸药,也许都难以将其撼动。 只是耶梦加得移动得非常艰难,缺水,饥饿,伤痛……让身体机能降低到了濒死的程度,它已经脱离了海洋太久太久,完全靠着消耗体内的储备,勉强保持心跳。 它并非想要去到哪里,而是在收缩身体的包围圈。 如同想要接触到处在中央的众人。 只是以它如今的状态而言,实在太难了。 确定一时半会儿海皇无法将他们伤及,陈词收回了视线,再度紧盯着运行中的神经适配器。 在精神力的世界中,许多存在正变得的扭曲,他甚至都无法有点控制自己的力量,被搅动着,裹挟着,引领向某种共鸣。 如同源自血脉的深切呼唤。 ——靠近,再靠近一点。 同时吸引着他精神力的,还有环形围绕在外侧,缓慢而艰难挪动的海皇。 虽然并未产生接触,但弥散在空中的精神力如同受到某种呼唤,一部分被神经适配器引导,另一部分则想要靠近海皇。 但陈词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前者。 呜—— 耶梦加得发出悲鸣,回荡在硕大空腔中。 陈词未有任何触动,眉眼冷峻,他调整着精神力,以便能够更好更快地和神经适配器达成共鸣。 倒是陈念忍不住屏住呼吸,先前他们听到了麦克西尼的求救,眼前的耶梦加得,又想要向他们传达怎样的信息? 光,渐渐从神经适配器上发出。 那是空间被强能量影响产生的局部扭曲,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共振。 就连昏沉中的傅天河,都强撑着抬起眼皮。 但能量造成的影响被局限在很小的范围内,包裹着第六信标的神经适配器,也许只要伸出手去触碰,就能知晓十九年来的所有秘密。 “念念。”沙弗莱握住了陈念手腕,低声道,“不要碰。” “啊?怎么了?” 沙弗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可能会有危险。” “一路上这么多危险的事儿都做过了,不差这一件。” 陈念说着就要挣脱沙弗莱,却被更紧地攥住,单凭力量他确实很难和身强体壮的沙弗莱对抗。 alpha严肃道:“不行。” “你好奇怪。”陈念皱起眉头,“真相有可能就在我面前,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为什么要拦着我?我们大家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它吗?” “……”沙弗莱沉默片刻,道,“就算它可能会伤害到你?” “什么意思?”陈念意识到了沙弗莱的反常,“你为什么不阻止陈词,光阻拦我呢?是不是之前知道些什么?” 沙弗莱低声道:“我不想让你可能受到伤害。” “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有知晓的权利,这是我们共同追寻的目标,不是吗?” omega少年琥珀色的眸中满是坚定,沙弗莱知道他不可能真正阻止陈念,再坚持下去,只会引发争吵。 他用力闭了闭眼,将手松开。 “无论你看到些什么,都不要难过,好吗?我会始终陪在你身边。” 难过?陈念愣了愣,以为沙弗莱在担心他确定自己和海皇有所关系之后,会为这几只海皇的惨状于心不忍。 “放心吧,我还是很坚定自己立场的。” 就算他和陈词与海皇有脱不开的深重关系,十八年来,他们俩也确确实实是作为人类生活的。 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沙弗莱不再多言,他深吸口气,强行按住心中的不安,轻轻揽住陈念肩膀,好让正坐在地上的少年,能够一侧身就靠近自己怀中。 陈念和陈词对视,兄弟俩点了下头,在同一时刻,共同将手放在了神经适配器上。 同源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和神经适配器迸发的能量波动剧烈共鸣。 但被卷进去的,不只有兄弟俩。 并未与其接触的沙弗莱,以及躺在地上的傅天河,也都淹没其中。 玄妙的能量绕过了照顾傅天河的队医和戒备状态下的特战队长,存有意识般准确无误地只将四人吞没。 ——歌声。 似有谁在轻轻吟哦,轻缓悠长,拨动着心弦。 波荡冰冷的海水传递着音波,漆黑的海洋中,一切都需要凭借本能。 仔细去听,却又找不到旋律,但确实引诱着它们,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前去。 向上,不断向上,却还未到达阳光能够照耀的地方。 这里是地球上最寒冷的海域之一,厚重的冰盖漂浮,成为保护罩般的存在,它们早已习惯了,只是偶尔冲得快了,会一头撞在冰层上。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4节 但这次,却截然不同。 它们径直地冲出海面,跃至空中,闪着金属光泽的身体划过抛物线—— 然后,落进了网兜里。 一只只鱼虾蟹贝垛堞,挤得满满当当,随着运输带移动。 歌声仍在继续,还有更多原初生物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被捕获,运输向未知地点, 只有少数格外幸运的,才能重新蹦跶回海中。 浅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控制室中,她披着白大褂,眉心中央,是一只闭合的竖直眼睛。 正是方才被拼凑起来的“尸体”。 “干细胞已经储存起来了。” 黑波从开启的侧门里走出,他步履蹒跚,ashes已经严重毁坏了他左腿的关节,至于后脑处,更是呈荆棘状从那可怖的洞里冒出,就连脑膜都清晰可见。 “辛苦了。” 月光继续等待,黑波坐到她身边,沉默地盯着前方不断有原初生物跃处的巨大冰洞。 他们真正期待的东西,还没有过来。 “孔昱的情况怎么样?” “不是特别好,但基本上稳定,上次实验服用的药剂确定没用。” 月光嗯了一声,两人谁都不再说话。 从洞口里不断跃出的原初生物突然变得稀少,如同某个更为恐怖的存在,让它们生生挣脱了歌声的本能吸引。 在冰盖之下,似乎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被吸引过来了。 第214章 在几乎淹没了整个星球的浩瀚海洋中,究竟生活着多少原初生物,不得而知。 在这些由金属和生物体组合而成的存在里,又有多少进化出惊人的庞大体型和奇异结构,同样也无人知晓。 海皇的出现算得上奇迹。 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能想到,地球上竟然会存在如此巨大的生物体。 千年前有关古生物的化学研究,让生物界一致认为历史上最大的生物是早已灭绝的巨体龙,它比蓝鲸还要大要重,单独一根胫骨就有两米多长。 但海皇们比它还要庞大。 百米的体长不过轻而易举,海水托起沉重的身躯,只需一个甩尾就能惊起骇浪,它们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最先进的舰队,人类甚至难以找到与其抗衡的办法。 它们简直不像地球上应该存在的生物,更适合出现在怪兽电影里。 而现在,一只海皇正在靠近冰洞。 它的出现让原初生物们惊慌失措,本能地四散逃窜,就连已经被捕获,正躺在传输带上运输的原初生物,都恐惧地跳动起来。 月光站起身,她紧盯着暗流涌动的洞口,数据流在信标的线路中传递,进行最后一次的设备检查。 一切就绪。 那颗头颅钻出的瞬间,掀起的海浪腾起三十多米高,轻易拍打到设施的顶部。 冰冷的海水哗啦落下,浇湿了一切。 黑波的视线被水幕阻拦,一片模糊当中,银白色的身躯如同从万米天穹中劈下来的巨型闪电,袭击了整处设施。 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龙! 月光抬起了手。 只是轻轻一挥,三百条末端尖锐的钢棍骤然发射! 它们以每秒钟八百米的速度弹出,转瞬之间,便刺穿了海皇的金属鳞片,将它高高扬起的头部钉在墙上。 惨叫。 钢棍每一根都足有十五米长,半人粗细,末端牵连着锁链,三百条锁链碰撞,宛若远古的法阵,牵引着海皇数百米的庞大头部! 剧痛之中,还在水里的身躯和尾部疯狂拍打冰盖,几乎要将整个冻土层掀开,建筑的地基部分摇晃,似乎下一秒就将轰然倒塌。 飞溅的不只是海水,还有鲜血。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洪水,地震,猎杀……末世般的混乱中,月光和黑波站在控制室里,操控着一切。 一节银白的身躯朝着眼前甩来,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甚至能够看到金属鳞片上的生长纹。 最终视野被全部占据,陡然黑了下去。 …… 陈念的意识在黑暗中起伏,如同正浸泡在海水中,但周围带给他的,却并非寒冷。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着,神经适配器将他的意识拉入了过去,眼前所看到的,应该是十几年前真实在月光中发生的事情。 月光和黑波采用特殊手段,将大量原初生物,以及海皇耶梦加得捕获了。 他们不光捕获了这些,还有米德加德,麦克西尼,和数不清的大型原初生物。 它们当中大都化作了外围区域的森森白骨,陈念也终于明白,电幻神国中名为米洛的原初蓝鲸为什么宁死也要到达月光内部。 那是信标对它的引诱。 但月光的最终目的并非这些原初生物,而是更为高级,强大,更致命的海皇。 它们的身体里隐藏着秘密,能够免疫ashes,并且使得所处海域也鲜有感染的秘密。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缓慢悠长,就在耳边。 传说中有一种神兽叫做烛龙,它开眼为昼,闭眼为夜,如果烛龙真实存在,应该也就是这种模样吧。 陈念嗅到了血腥味,还有海洋生物身体散发出的味道。 在脱离水面之后,它们或多或少的不再“新鲜”,闻起来就像不干净的水产品市场。 银白色的海蛇爬伏地面,万米长的身躯盘踞如山,挤占了正处设施,一人粗细地管道从鳞片的缺口处刺入,穿透肉身,和骨骼相连。 同米德加德一样,它也正在被提取骨髓。 只是相比起公牛鲨米德加德疯狂挣扎,耶梦加得并不动弹,它近乎毫无反应地趴在原处,任凭骨髓和血液被抽取。 是失去了力道吗? 不,并不是。 阴冷的蛇,正在伺机而动。 陈念胸中突然腾起一股冲动,想要伸出手,去触碰海妖般的蛇。 但在他动手之前,眼前便重新陡然明亮。 数不清的培养皿正整齐摆放在实验室内,冰冷白光照亮其中半透明的溶液。 以及浸泡在其中的,无数胎儿。 它们只有巴掌大小,呈现出肉红色,隐约能够看到细细的血管,头部已经出现轮廓,身体自然蜷缩。 应该发育出双腿的位置,是一条类似鱼类的长尾。 它们细小的手指之间长有透明的蹼,脐带连通在培养皿的顶端,进行着物质交换。 蓝色皮肤的生物迈动柔软的四条腿,穿行在培养柱间,观察着每一个胎儿的状态,时不时调整营养液的成分。 蓝色生物浑身光滑,身躯已经失去所有男女性状,但仍习惯性地穿着衣服。 浅浅沟壑状纹路布在皮肤,在肩颈处最为密集,最终通过脖颈汇聚到面部,形成一只眼睛的形状。 它是胎儿们的保育员。 十几个监控摄像头拍摄着实验室内的每一寸角落,任何情况都逃不过信标的感知,庞大实验中的每一环,每一步,每一条数据,每一次失败,都会被记录在册。 成为推演的一部分。 保育员认真检查过所有胎儿的情况,在控制台处输入指标。 三十多个培养基开始变形,营养液通过管道排出,其中的胎儿被机械臂取出。 它们全都是长出鱼鳍,以及鳃缝未褪的,比起其它胎儿,更像是鱼类。 这些培养“失败”胎儿,将会被研磨,成为优质的蛋白质成分,供还存活的其余兄弟姐妹们生长。 在如今的月光内部,资源,是无比珍贵的。 空下来的培养皿完成清扫,将在不久之后,培育其余新加入的胎儿。 保育员迈开步子,前往下一培养室。 今天需要检查的,一共有十三万五千七百一十四个胎儿。 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胎儿们不会知道,正通过脐带输往它们身体的养料,是其它胎儿被研磨后提取出的物质。 它们正经历着最为严酷的优胜劣汰,最终将被选择的,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和哥哥,就是这样被培育出来的吗? 饶是早有猜测,亲眼看到这幅景象,陈念还是忍不住呼吸困难。 不同生物之间存在生殖隔离。 基因层面的差距会让双方无法产生正常的后代,生殖隔离让全世界的生物体不至于使用同一套基因库,由此保证了当大的灾变来临之时,总能有适应欢迎的生物存活下去。 但月光和黑波,成功在技术上实现了突破。 将人类和海皇基因融合,通过生物学手段体外培育出的生命。 他们一定历经了无数次失败,埃里克避难所的大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还有因太像鱼类,被销毁的众多胎儿。 虽然在现今法律内,胎儿只有在脱离“母体”,独立自主呼吸之后,才能被算作一个人。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5节 但那些偶尔会动弹一下的小小胚胎,确实是有生命的。 他和陈词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景象扭曲旋转,神经适配器的能量并不稳定,很快场景又转移至了另一空间。 黑波坐在监测室外,紧盯着透明墙壁另一侧的男人。 和之前相比,月光选帝侯的身体被更多紫晶占据,甚至皮肤都出现了破溃,后脑处的ashes丛几乎让他看上去高了十厘米,更像是一株人形盆栽。 孔昱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前还有微弱得起伏,简直就像已经死了。 他手臂上是一排排来不及愈合的针孔,这段时间以来,上百种物质被注射近体内,有的毫无作用,有的让他生命垂危,有的又让他情况缓解。 一根透明软管正插在他头上,管道另一端,连接着培养柱里胎儿的脐带。 那胎儿已经发育成了婴儿的模样,胎发乌黑,左肩头有一处月牙形状的胎记。 陈念瞪大眼睛,他一下子就认出,胎儿正是陈词。 它原本正安静地蜷缩着身体,但随着物质交换的持续,从睡梦中醒来,双手在营养液中挥舞,五官也皱了起来。 似乎也感受到了不舒服。 月光专注关切着胎儿的情况,一旦它的生命受到影响,实验就会被中断。 黑波紧盯着仪器上的数据,孔昱的生命体征正迅速提升,从濒死状态逐渐达到正常人的最低标准。 从他眼眶中刺出的晶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黑波屏住呼吸,他按捺住扑倒玻璃墙上,呼唤孔昱的冲动,只是手指忍不住用力蜷起,脆弱指尖几乎要被从腕骨冒出的晶体刺破。 这是奇迹。 “但仅凭它自己,还无法起到全面的治疗效果,从目前来看,也只是抑制。” 月光平静道,“下一步开始制作疫苗,为51,52号避难所内的未感染者接种,在三级风险暴露下观测。” “结束吧。” 黑波转过头。 他清楚知道,连接每多持续一分钟,孔昱的剩余寿命就会越长。 “我们需要保证样本的绝对安全。”月光对他道,“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四百万个样本,才选出这一个。” “它比任何人都重要。” 黑波用力闭了闭眼睛,他沉默地抬起手,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终止按钮。 于是黑暗再度降临。 第215章 陈念无从知晓这一刻的黑波是何种心情,他的爱人拥有病情好转的明确希望,却要为了更重要的大局亲手放弃。 这样的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理所应当,一个人的性命哪里比得上全世界的生命。 人们抨击自私,歌颂奉献与牺牲,但又有谁希望自己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很快,陈念再度听到了月光的声音。 “经检测,ashes已经彻底扩散至了信标各处,并随着海水外泄到其它区域,我们必须进行更为彻底的封锁。” “我已经做好了彻底封锁的全部准备。” 沉默。 虽然看不见,但陈念知道,月光是在等黑波回答,作为选帝侯,他拥有真正的选择权。 过了许久。 “好。” 一场震惊了全世界的坍塌,就由这段无比简短的对话决定,即将发生。 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争执吵闹,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有上千万的人在坍塌中丧生。 月光并未去做紧急备案,因为这些死于坍塌的人,也都感染了ashes,对他们来说死亡将是最终归宿,比起全身溃烂溶解,在垮塌中死去,反而还要更加幸福。 “我已将低风险区的大部分居民转移至了环海平台,坍塌发生后,其余信标会派出救援,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将疫苗送出。” “它还没有长成吧?” “是,按正常发育情况,还需要三个月才能达到出生标准。” “我将把它交给前来救援的人,让他在外面的世界完成后半段的发育,从此之后,他将成为救世主。” 这正是他们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研制出能够有效抵御ashes的疫苗。 这个融合了海皇基因的孩子,血液中具有独特的生物因子,黑波已经做过无数次实验,那些注射过它血液,又暴露在高度风险中的未感染者们,直到现在也还保持着健康。 它的诞生,是世界的福音。 月光继续道:“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它只是个胎儿,还太过脆弱,有无数种意外,可能会夺走他的生命,我们无从确定它能否顺利长成到足够制造疫苗的岁数。” 陈念仍就什么都看不见,但在一片漆黑之中,听着月光冷静到漠然的声音,他突然毛骨悚然。 “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制造一些备份。” ……备份? 陈念愣住了,这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之前沙弗莱千方百计地阻拦,不想让他触碰神经适配器。 “救援队必定会以最快速度前来,我们已经有了完美的样本,短时间内进行克隆,应该会很简单。” 黑波嗯了一声:“直接进行镜像复制吧,也方便把他们分开。” 陈念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先前在清扫区下方看到的双培养实验室,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个。 因为以陈词为模板的克隆,进行了不止一次。 他只是最终被挑选出来的,和陈词最为相像,效果最好的克隆产物。 他右肩月亮胎记,和陈词一模一样,因为他整个人都是陈词的翻版。 完全无法形容这一刻究竟是何种感受。 陈念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和陈词是作为双胞胎存在的,从姜叔和沙弗莱口中,他知道自己和陈词几乎是同时从育婴舱中诞生的,火灾发生后,姜叔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带去地下城,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父亲的用意。 他们猜测是为了降低容错,毕竟兄弟两个的血液都拥有抑制的功效,万一一个出现意外,还能留有后手。 这些日子以来,陈念也做好了准备,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像哥哥那样进行血液提取,用自己身体里的生物因子去保护更多的人。 可谁能想到,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个备份,仅此而已。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哥哥的保障。 他根本不配和陈词相提并论。 哥哥是从四百万个胚胎中挑选出的唯一,而他只不过是个镜像复制品。 他身上的所有特性,包括肩膀的胎记,琥珀色的眼睛,都是来源于陈词。 难以呼吸。 陈念将近十九年的人生中,是第二次出现如此强烈的感觉。 第一次他因为逞一时之快,当着路恒的面说了贬低沙弗莱的话,沙弗莱同他冷战,他狠狠的难过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远比那时严重许多。 他眼前一阵发昏,胸口仿佛压着个四百斤的大汉,就连肋骨都要折断刺进肺部。 明明应该是意识体的形态,为什么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不,应该说,就算知道了真相如此残酷,他又为什么要为此失魂落魄? 就算是个备份,又能怎样? 他十九年来的人生,真的只是哥哥的翻版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一直以来他都拥有着自己的生活,甚至在几个月之前,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存在。 他的人生,他的性格,他的经历和陈词截然不同,就算两个人拥有相同的基因,原本是作为千挑万选出来的样品和用于备份的复制,又能怎么样呢? 陈念是以意识体的形态接受这些过去画面的,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深吸口气,让急速的心跳放缓。 但他确实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会原谅自己。 世界上存在太多的不堪和恶意,如果就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护自己,宽恕自己,只会活在无尽的痛苦和忧郁中。 他绝不会让负面的情绪将自己击垮。 后面月光和黑波似乎又说了一些话,只是陈念混乱当中没能听清。 希望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等到陈念勉强调整好状态,眼前便再度明亮起来,出现了影像。 这一次,被月光抱在怀里的,是两个椭球形的育婴舱。 陈念终于看到了自己。 他的胎记生在右侧,看上去完全就是陈词的镜像。 两个婴孩蜷缩着安睡,眉眼舒展,无知无觉。 月光站在废墟的高处,在她面前,还有另一个男人。 他身形壮硕,被封闭的防护服严格包裹,面罩之下是一双鹰隼般的黑色眼睛。 虽然素未谋面,但陈静一下子就认出了男人身份。 那是曾经的陈蔚元帅。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6节 虽然已经确定他和陈词同陈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陈念还是愿意把他叫做父亲。 同月光见面的只有陈蔚一人,想来他的其他同伴都被拦在了外面。 陈蔚在得知月光坍塌之后,率领军队前来救援,这个时候月光对原初生物的吸引仍在继续,军队在北冰洋附近的海域经历了几场苦战,好在最终顺利到达。 陈蔚不仅组织了疏散,他还深入到了月光废墟的内部,希望探明月光坍塌的真正原因。 于是他见到了正等待着他的月光。 “一种病原体正在信标内部扩散,它从地壳深层出现,在能源开采的过程中污染了所有区域,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选择坍塌,将损失降到最低。” “感染者会出现极度严重的症状,最终全身溃烂而死,被疏散至环海平台的居民们全都是经过我筛选出的未感染者,你们可以放心将他们带回去,” “这是我们经过数月研制,使用海皇基因制造出的活体疫苗,xxi号,以及它的备份。” “两者血液中含有的生物因子能够起到强效免疫作用,我希望您能将它们带去外面的世界,阻止ashes扩散。” xxi号,是哥哥的编号。 而他甚至连个号码都不配拥有,只是作为备份存在。 陈蔚似乎也难以接受听到的真相,他怔忪片刻,才伸出双手,小心的将两个育婴舱接入怀中。 这是两个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婴孩。 陈念无从看清陈蔚的更多表情,这时听他严肃问道: “既然疫病早就出现,你也研制出来了对策,为什么不事先告知我们?” “就算病原体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集六大信标和众多生物学专家们的力量,一定能采取比直接坍塌更好的办法才是。” 是啊,为什么呢? 这也是陈念一直以来的疑问。 为什么月光执意要做出如此决定?在不知道疫病蔓延的时候保持沉默也就算了,为什么宁愿自己私下研制疫苗和解药,也不愿让其他信标知晓? 月光并不做过多解释,只是道:“这是经我计算后得到的最佳解法。” 显然这种说辞没办法将陈蔚说服。 “眼下局面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两千多万人直接死于坍塌,曾经人类拼尽所有资源建造的六大信标直接毁掉了一个,造成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这怎么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您该离开了。”月光直接下达了逐客令,“ashes粉末会通过空气扩散到外面,我必须将信标彻底封闭。” 陈蔚声音格外严肃:“我认为您必须要将这些说清楚。” 月光置若罔闻,继续道:“我会建造一扇大门,只有蕴含着生物因子的血液才能够将其打开,等样本成长到足够强大,请让他回到这里来,也许那时候我已经研制出能够治愈的药物。” “样本体内含有海皇的基因,我不知道他在成长过程中是否会展露出相关特性,为了避免他被原初生物呼唤回归海洋,我剥离了他的情感,作为封印。” “当他的心智成长为足够的强度,封印会自动解除,也就能够将门开启。” 所以说,最开始被期盼着将门打开的,只有陈词一个吗? 因为担心陈词会因为血脉原因,被原初生物影响,倒戈向海皇的阵营,所以封印了他的感情。 当他真正心有触动,因人世间产生牵挂时,才能真正来到这里,获取可能被研制出来的解药。 如果第一次过来时,没有解开封印的是他,而非陈词,也很有可能会直接打开月光大门。 因为在设计伊始,他就是不被期待的。 之后无论陈蔚在如何询问,月光都拒绝给出回答。 最终,陈蔚元帅怀揣着惊天秘密和满腹疑惑,带着两个育婴舱,离开了坍塌的月光。 后来发生的事,陈念就都知道了。 回到辰砂之后,陈蔚立刻将在月光中的所见所闻禀告皇帝,两人花了大量时间商量对策,最终决定让陈家和皇室签订婚约。 他给这两个胎儿起名为陈词和陈念,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陈蔚也许还发现了某些细节,由此,他告诉姜岱,如果有朝一日发生意外,就带着两个孩子当中的一个就此离开,隐姓埋名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还未出生时就早已设下的命运。 兜兜转转,最终仍来到了这最后的节点。 第216章 结局·上(修) 陈念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陈词。 他并非陈词的兄弟,只是一个为他而诞生的备份。 他知道,在此时此刻,陈词必然也看到了这些画面,知晓当年的所有真相。 哥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等清醒之后,他还能再喊他“哥”吗? 只是画面并未像陈念想象中那样,就此结束。 在陈蔚带着两个育婴舱离开之后,影像还在继续,属于月光的回忆,并未终止。 翻腾的水浪激烈拍打着建筑内壁,裹挟着破碎的冰渣,海皇的哀嚎日夜响彻信标。 那些培养失败的样本,还有未达成标准的克隆体,都被做了无害化处理,成为珍贵的蛋白质资源。 实验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目标,是能够将ashes治愈的药物。 幸存者们在低能耗标准的避难所内生存,他们有的生不如死,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筛选和饲喂。 有的保持着良好身体状况,开始破解避难所内的秘密,试图知晓外面的情况。 彻底衰落的转折,始于一场争吵。 黑波快要死了。 他究竟感染了多长时间,暂且不得而知,但他绝对是第一批感染的人。 黑波依靠研制出来各种的药物,以及从海皇体内提取的分泌物,才勉强吊着口气。 亦或是一定要研制出解药的执念,在支撑着他那副已经残破到无法维持正常生理机能的身体。 一直以来,选帝侯和信标之间都是相互扶持的关系,他们共同作出许多重要的决定,依靠专业技能和强大算力,进行疫苗的研制。 所有项目都进展得非常顺利。 就显得争吵到来的,是那么猝不及防。 但仔细想想,似乎此前就已经凸显出许多蛛丝马迹。 月光直接舍弃两千多万人的性命,选择坍塌,毫不犹豫摧毁数不清的胎儿样本,甚至将得到的蛋白质粉末,当作幸存者们的食物。 以及向黑波平静宣告孔昱的死期。 它是计算机,不会有人类的情绪,这很正常。 但作为月光的选帝侯,黑波还是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和他最开始成为选帝侯,为月光进行程序维护之时相比,它变了。 这种变化对常人来说可能微不足,但黑波何等敏锐。 当他意识到自己感染,并且疼痛会影响到思维的敏锐程度时,黑波要求月光为他做痛觉阻断手术,通过切断神经,让自己不再被疼痛干扰。 月光拒绝了。 并且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以绝对理性的角度分析,将痛觉神经切除绝对是最优的解决方法,但月光仍旧没有选择通过损害黑波身体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那时候的月光,是有人情味的。 虽然在最后,由于黑波坚持,他的痛觉神经还是被切除了。 短短几个月,月光成为了绝对冷酷,绝对理性,绝对疯狂的存在。 有某种变化正悄然发生。 也许黑波之前就察觉到了,但那时他全部身心都扑在研制疫苗上,只要能够完成疫苗的制作,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如今,疫苗已经被带去了外面的世界,虽然还需要紧锣密鼓地研制解药,但工作好歹能暂且告一段落了。 并非黑波执意想要休息,而是他的身体,实在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ashes已经溶解了他的内脏,就算人的意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在脏器缺损的情况下继续存活。 “你不能再拿幸存者们做实验了,他们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本就是最幸运的一批人,不要再尝试着制造畸形和怪物了!” “为全人类作出贡献,他们应该感到自豪和荣幸。” 月光的声音仍旧平静:“千百年来,无数动物为人类的医学发展作出巨大贡献,你们解剖小鼠、兔子、青蛙和比格犬,获得无比珍贵的生物学数据,以此拯救数以万计的生命。” “我只是在做同你们一样的事,并且也会在结束之后,为这些献身医学的人类铸造石碑,感谢他们的付出。” “这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 “有什么不一样的?因为你是人类,所以难以忍受对人类动手?可我只是个计算机,人类之于我,和鼠兔之于人类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能够推动科学的发展,造福于未来的世界,都是有价值的。” “你已经被侵染了,月光。” “这段时间我的大脑被ashes占领,无法使用神经适配器进行内核维护,我无从知晓你的程序核心成了什么样子,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违背了设定伊始立下的法则!” “我没有,我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种族更好的延续下去。” 黑波还想同她辩驳,然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已经从胃部向上蔓延,刺破消化道的紫晶在振动中将食道戳得稀巴烂,让他不住咳出黑红色的粘稠血块,其中夹杂着晶莹的紫色碎屑。 黑波声音嘶哑:“我就要死了,月光。” 月光平静道:“我知道。” “从此之后,最后一个能够同你商量的人,也会消失。”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7节 “嗯,我会永远将你保存在我的数据库中。” “我会去找孔昱,他强撑到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等我。” 黑波艰难地勉强支起身,他已经瘦得脱了相,整个人都是皮包骨的骷髅,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被吐出的血染红。 他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月光。 计划最开始之时,为了方便行动,月光给它自己制造了一副躯体。 严格来说,应该是改造了一位年轻女性濒死的身体。 她金色眼眸中含着的仍旧是平静,长发垂落在地,这副皮囊被它保存得相当之好,不见任何尸斑和腐烂痕迹。 但就算看起来再像人,它也绝对不是人。 “晚安。” 这是黑波对月光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陈念大概也能够猜到。 黑波和孔昱相互搀扶着,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实验室,那里应该是月光无法探测到的地方。 他们将第六信标的神经适配器夹在身体中间,将所有精神力注入其中,试图依靠激发紊乱的空间,去挽救些什么。 最终相拥着死去。 陈念紧紧盯着影像中月光的面庞,他曾亲手绘制出她的模样,双眸紧闭,神情平静,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无言的温柔。 但此刻的月光,却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纵然陈念知晓,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画面。 实验仍在继续,并未因黑波的逝去有任何影响。 月光着手研制解药,最佳的原料,当然是被它捕获上来的三只海皇。 画面开始变得混乱,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 也许在神经适配器被黑波带走之后,由于空间能量造成的影响,它不再能够很好地记录下当时的情景。 混乱的色块在眼前交错闪现,带来令人作呕的晕眩,海水溅在了脸上,就连怒吼都不甚清晰。 血,鲜红的血飙溅出来。 整个世界都在翻腾,陈念竭尽全力地想要看清究竟在发生什么,痛感刺入大脑,身体正在发出神经过载的警示。 在他的拼命努力下,视野终于稍微清晰了些许。 铺天盖地的鲜血正从海皇身上泼洒,上千根锁链被牵动,倒钩撕扯着皮肤和肌肉,发出清晰可闻的刺啦声响。 但就算如此,海皇仍疯狂扭动着身躯,它每一下动弹都会扯出瓢泼鲜血,血雨落下,让人毫不怀疑,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汪血海。 但正在流血的,不只是两只海皇。 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两只庞大无比的海洋巨兽,似乎在争抢着什么。 在它们纠缠着盘曲的身躯中,是已经被摧毁成一片废墟的实验室,长尾猛烈地扫荡,将金属墙壁制造出狰狞的缺口。 两颗巨大的头颅,正撕扯着属于人类的身体。 那一闪而过的飘逸金色,让陈念瞬间就认出,她,是月光。 所有的忧伤和郁卒倾刻间被忘到了脑后,陈念瞠目结舌,根本无法将视线从这场残忍的虐杀上转移。 是的,这是一场虐杀。 和月光对待米德加德那般,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正对她施以同样的报复。 它们愤怒,愤怒于被引诱,被捕获,被残忍的对待,抽血取髓。 愤怒于将它们的基因和渺小人类融合,制造出那么多残缺不全的子孙后代,唯一完美的,又被带走,离开了它们身边。 月光被甩在空中飞舞,时不常有肉块脱落。 她的手臂被生生撕扯下来,双腿被咬成碎片,身躯在两只海皇的共同拉扯下,分崩离析。 月光有发出惨叫吗? 那只是它暂时使用的人类身体,躯体被破坏之后,作为信标的它应该还活着,只是无法在以具象化的形式继续呈现。 但海皇对信标主体的破坏,大概也损坏了它的程序。 月光在最后时刻,向其余信标发出“救救我”的求助信息,从此之后,再无音讯。 海皇知道这些吗? 但无论是否知道,它们都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疯狂。 它们挖出月光的眼睛,放置在米德加德的心脏内,以慰死去的同伴。 散落的肢体被其他还存活的生物带去信标各处,最终在十几年后,被重新来到月光的队伍收集。 而身负重伤的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也失去了所有力气。 让它们上来的冰洞早已被封锁,它们无法找到重回海洋的方法,只能躺在黑暗的信标内,忍受着脱水和失血的痛苦,默默等待。 等待死亡降临。 在最后的时刻,耶梦加得产下了几块卵囊。 虽然未经受精的卵囊只能孵化出孱弱的若虫,靠着寄生生活,但至少也能够将它的全部基因延续下去。 蓝色的卵囊攀附在墙角,每一颗卵泡内都孕育着新的生命。 它们将继续发育,直至孵化,寻找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陈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东西正是队伍一路上遇到的,能够产生泥鳅状蓝色寄生体的巢穴! 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这些由耶梦加得产下的生物,其实是他和陈词的兄弟?! 这也太魔幻了! 精疲力尽的耶梦加得,回到了信标内部最为宽阔的空间。 这里是专门为它打造的,方便进行血液和骨髓采集的坟墓。 它不再动弹,安静等待着死亡。 而信标也终于在坍塌后的数年,重新归于彻底的平静。 陈念头疼欲裂。 那些光影在眼前飞旋,最后顺着视神经深入大脑,埋藏在脑细胞的深层。 对陈念而言,电信号和精神力形成共鸣的感觉绝对算不上美妙,沙弗莱在为信标进行核心程序维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嘈杂的声音渐渐传至耳边,是属于人世间的话语。 陈念听到了特战队长的嗓音,他竭尽全力抵抗着精神上的不适,努力睁开眼睛。 眼球在胀痛,从胃部深处涌上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好在都还能忍受。 恍惚之际,陈念突然感觉自己被用力抱住了。 那人的双臂格外用力,几乎要将他肺部的空气挤出,再把他整个人揉入怀里,和平时最为习惯的相比,却又矮了几分。 他花了两秒钟,才认出那是陈词。 每一次两人互换见面时,都是陈念张开双臂,上前给陈词了大大的拥抱。 这好像是陈词第一次主动抱他。 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这个拥抱的理由。 他们的脑袋搁在彼此的肩头,衣料之下,就是月亮形状的胎记。 陈念清楚听到陈词的呼吸,浅而急促,在他的印象中,这对陈词而言已经算得上一种失态。 “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陈念用力闭了闭眼睛,他低低嗯了一声,抬起双手,放在哥哥的后背上。 “我知道。”他轻声道。 陈词刚一松手,陈念就被沙弗莱捞走了。 从一个怀抱落入另一个更为熟悉的怀抱,陈念忍不住回头看了沙弗莱一眼,差点被他的表情吓到。 那是如此悲怆的神情,搞得好像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不是陈念,而是沙弗莱一样。 果然,沙弗莱在这之前就知道些什么吧。 毕竟在将自己和陈念带回去之后,父亲和皇帝肯定商量过,沙弗莱从皇帝那边得知一些消息,也很正常。 “你就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陈念,不是任何人的备份,同样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将你代替。” 和这句话共同到来的,还有一个隔着面罩的亲吻,落在陈念的脸颊上。 “嗯,不用担心我。”陈念拍拍沙弗莱的手臂,他眼眸弯了弯,“我可不是会被这些东西打倒的人。” 沙弗莱也清楚,以陈念的性格,基本上不会陷入自怨自艾的困境。 但就算陈念再怎么能想开,也不意味着自己作为陈念的alpha,就能够把这件事直接揭过,不再理会。 哪怕有微小的芥蒂留存心中,也会在时间的滋养下逐渐发芽壮大,成为难以摆脱的梦魇。 沙弗莱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所以就算听起来肉麻,也必须在第一时间向陈念,说明自己的心意。 “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你们就是陈蔚元帅的孩子,一对同卵双胞胎兄弟。” 陈念点点头,在内心的最深处,确实有什么东西被陈词的拥抱和沙弗莱的话语驱散了。 也许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刀枪不入。 “你也被神经适配器拉进去了吗?” “对,应该是我们四个。” 如果只有陈词、陈念和沙弗莱三个人,还可以解释为他们三个精神力强悍,导致看到了那些。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8节 但傅天河也被拽入了其中。 沙弗莱:“情况应该和我们进来的那扇大门差不多,神经适配器会识别生物因子,我和傅天河同你们结合,体内也含有一些微量因子,所以是我们四个。” 陈念点了下头,而陈词已经回到了傅天河身边,他蹲下身,低声询问alpha的状况。 傅天河正在发烧,卷入神经适配器的波动之时,他的意识暂且脱离了身体,然而当重现结束,他重新感知到肉体存在,却被更为强烈的痛苦淹没。 以至于意识都有些混沌不清。 黑波和孔昱临死前的惨状犹在陈词眼前,他绝不允许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傅天河身上。 在耶梦加得和麦克西尼联手杀死月光之前,于那片斑驳扭曲的色块里,陈词其实看到了更多。 也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力远超常人,和月光的神经适配器达成了近乎完美的共鸣。 海皇们的报复,其实是挑选过时间的。 它们选在了在月光成功研制出解药之时。 是的,在黑波死后,又经历了八年之久,月光终于靠着无数次迭代和实验,从海皇体内分离出了最关键的物质,并研究出了它的分子式。 分子式的存在,意味着日后可以通过人工手段进行药物的合成。 然而,还没等它将数据进行传输,海皇们谋划已久的袭击,便发生了。 这是最为残忍的惩罚。 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一炬,实验室被摧毁,就连好不容易制作出来的样品,也被海皇吞入腹中。 一切都被毁掉了。 包括月光为了方便行动而制造的身体。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天灾之下,就算极力挽回,仍无法阻止世界向着深渊倾颓的悲剧。 “东南方向是月光研制出样本的实验室,就算没来得及将数据传输出去,但它内部肯定有所保存。” 陈词将傅天河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膀,努力把完全使不上力气的alpha架起来。 “再坚持一下,已经到最后的时候了。” 沙弗莱上前帮忙,傅天河难受得呼吸都困难,但仍然用眼神向陈念传达安慰。 陈念鼻子猛然一酸。 是啊,就算他一开始是被当做备份研究出来的又能怎样?生命的意义是自己赋予的,他身边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会去把他当做谁的替代品。 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同样,他的哥哥也是。 特战队长将神经适配器关闭,重新收回到背包当中,月光无头的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冷地面。 长久以来,耶梦加得将她环绕在身体中央,也是源于长久的仇恨。 它本该是在汪洋中肆意生活的海皇。 特战队员从陈词手中接过傅天河,帮助陈词节省一些体力,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靠近陈词所说的东南方向。 “哥,你有没有看到最后耶梦加得产卵?”陈念悄声询问陈词。 “看到了,不过不用在意那些,我们和那些东西一点也不一样。” 陈念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不过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蓝色异形想要杀死我们了吧,它们被耶梦加得的幼体寄生,在自然界中,很多生物的幼崽会相互残杀,只剩下最为强壮的一个,以接受母体供给的全部营养,成长为强大的个体。” 陈词嗯了一声:“这也是一种可能。” 陈念眨眨眼,难道说哥哥还有其他方面的猜测? 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为了让自己不拖后腿,陈念不再说话,将全部精力都用在赶路上。 耶梦加得仍在缓慢蠕动,最开始大家提心吊胆,担心它会突然暴起,将这里变成埋骨之地。 眼下将半个多小时过去,耶梦加得身体的包围圈并没有缩小多少,也让大家的一颗心缓慢放回了肚子里。 十多分钟后,队伍终于到达了东南方向的实验室,海皇庞大的身躯径直从墙壁中穿过,把建筑的空间结构摧毁得稀巴烂。 用于封闭的大门不翼而飞,电线和光缆裸露在外,众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沿着大洞,进入到本应该无比机密的实验室。 地面,墙壁,到处都是干涸的鲜血和散落的鳞片,甚至都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地方。 坚硬无比的金属扭曲断裂,只是看着,就能够想到当初是怎样的疯狂和惨烈。 这里,同样也是耶梦加得头部所在的地方。 海皇的头颅完全被金属覆盖,最脆弱的双眼同样被牢牢保护,弧形的钢板成为眼睑,无从窥见下方是否为冰冷的竖瞳。 万米长的身躯绕过一圈,最终在此处汇合,它几乎要将尾巴尖含在嘴里。 这是真正的衔尾之蛇,在某些传说中,代表着永无止境的循环。 沙弗莱手脚并用地爬上废墟,费劲扒拉出姑且能够算出控制台的东西,他拿出工具着手拆卸,希望能够从中找出存储硬盘之类的存在。 月光一定记录下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就算最终没能顺利传输,也还保留在它的内部。 正常情况下,沙弗莱可以通过神经适配器进行数据库的访问,然而他已经不敢再进入月光的程序内核了。 蕴含着最终坐标点的光,被他抓住掌心后,留给那片空间的,应该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虚无。 就算需要进入,也不应该是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太冒险了。 还好,两位海皇虽然共同摧毁了整件实验室,并将控制台砸的稀巴烂,但沙弗莱仍成功找到了主板和内存。 内存有轻微程度的损坏,回去之后进行修复,应该能够获取到其中数据。 “就是这个了。”沙弗莱直起身,他将内存小心的收到贴身口袋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如果在神经适配器里看到的画面没有出错,这里面肯定保存着月光最后研制解药的数据,说不定还会有完整的分子式,我们前来月光的这一趟,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特战队长:“还得顺利出去,将幸存者们的消息带到外面,开展营救才行。” 沙弗莱点头,只是他眉头仍旧皱着。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月光的最深层,下来容易,上去难,回去的路还不知道要走上多久。 以傅天河现在的状况,先不说他能否支撑到出去,就算出去了,也不一定能等到药物研制出来。 陈词一言不发,他的精神力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探索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残破的试管和冷冻柜,希望能够从中找到样品的残留。 他的精神力小心的绕过耶梦加得,防止听到海皇发出的声音,很多时候,有所猜测和最终笃定是完全两码事。 它是真正意义上为他提供了基因的母亲,现在他还能再像面对麦克西尼时那样,冷酷忽略掉它疼痛的呼唤吗? 焦躁感再度漫上心头,这些日子以来,陈词已经熟悉了这种感受,它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所带来的急迫感会让人心跳加速,失去胃口。 但也正因如此,让陈词明白自己是确确实实在乎着傅天河的。 明明应该是有样品的,月光既然已经研究出了分子式,肯定是从成功提取的样品中得到,可它究竟在哪里? 难道说……在海皇对月光的虐杀当中,样品已经被全部摧毁了? 焦虑干扰了陈词的判断,可他仍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伴随着格外强烈的被窥视感! “小心!!!” 陈词的失声叫喊淹没在机括弹开的爆响中。 隐藏在天花板后方的实十数根钢刺从天而降,以每一秒钟数百米的恐怖速度刺下,只是一瞬间,就能够将他们所有人插成烂泥! 同时发出的,还有庞大身躯,骤然抬起的轰隆声响。 坚硬的金属鳞片和地面摩擦,将本就碎裂的混凝土碾得粉碎,机械蛇头高高的昂起,二十多米宽的庞大身躯铜墙铁壁般,将他们牢牢围住! 钢刺毫不留情的刺穿鳞片,刺入内里虚弱的身体,惨叫响彻每个人的耳边。 蛇扭动着,在剧痛中濒临疯狂,却仍以最后一丝理智,不让自己的身躯有压到兄弟俩的可能。 鲜血顺着它的鳞片落下,每一滴都有冰雹大小,砸在僵立的众人身上。 在蔓延开来的浓重腥臭味道中,把一切染上鲜红。 蛇抬起尾尖,狠狠地扫过天花板,将还剩下的机关尽数破坏。 第217章 结局·下 这是……怎么回事? 陈念呆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最紧要的关头,耶梦加得竟然保护了他们? ——小心眼睛。 陈词彻底明白了,应该说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所谓的小心眼睛,是其余五大信标,让他们小心月光! 在沙弗莱几次询问辰砂,希望能得到更多线索和信息时,无论辰砂还是最后电幻神国里的其余信标,都选择缄口不言。 那时众人还气愤于信标的谜语人,现在想来,一切都变得明了。 因为真正的内奸,就是信标! 月光虽然不再向外传递信息,但还能够从其他信标的线路里获取到一些数据,由辰砂拍摄到的景象,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呈现在月光内核。 信标不能完全切断和月光的联系,因为它们还想着拯救失落的同伴,只能格外小心。 以隐秘的方式表露意思,在不知内情的他们看来,就是在搞谜语。 ——小心那些正在无声窥视着你们的眼睛。 陈词迅速抬起枪口,瞄准残破实验室天花板角落里,还留存的摄像头以及红外传感器。 其余队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纷纷效仿,尽量把所有的传感器都击毁。 在神经适配器呈现出的影像中,黑波在最后明确表示了月光已经被侵染。 是啊,ashes已经蔓延到了信标的每一寸角落,沿着能源管道输送,会将月光感染也不足为奇。 它能够将生物物体当做养料,甚至通过侵占大脑控制寄主行为,并以无机物的形式扩散传播。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39节 现在又可以对身为超级计算机的月光进行干扰。 直到现在,他们还没能搞清ashes究竟是什么,在整个世界面前,人类还只是个无知的孩童。 有太多奇特的存在,足以碾碎他们自诩高等生物的骄傲。 陈念没有动弹。 他仰头看着那巨大的蛇头,十几根末端削尖的钢棍插在上面,该是怎样极度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他无法自控地鼻子发酸,喉咙里哽得疼痛。 是因为叶梦加得其实也知道,他们俩就是当年用它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孩子吗? 沉重的蛇头从天空中跌落,砸得地面震颤激起无数灰尘,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它好不容易积攒的所有力气。 陈念再也忍不住,他小跑着冲上前去,将手按在了耶梦加得嘴吻处的鳞片上。 掌心一片冰凉。 从很小的时候,陈念就在幻想自己的父母是何种模样。 和哥哥偶遇后,他知晓了他们的父亲是名为陈蔚的元帅,是大英雄。 但目前的身份仍笼罩在迷雾中,甚至没有任何记载。 后来他慢慢接受了也许自己有着海皇血脉的现实,从来没想过之后他会和为他提供基因的海皇有所牵连。 毕竟他是个人类。 他会坚定立场,守护好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一刻产生的情绪无关立场,那是人与生俱来的感动,眼睁睁看着耶梦加得为了保护自己,用身体充当肉盾。 在神话中,它的结局是什么? 诸神的黄昏中,耶梦加得和雷神托尔厮杀,雷神拼尽全力用锤头命中了耶梦加得,旷野被鲜血染红,濒死之际,耶梦加得用毒液击中雷神,和他同归于尽。 它是故事的反派,只为给英雄的陨落染上悲剧色彩。 可在这颗星球上,哪有什么正反派之分?每一个物种都是在竭尽所能地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 精神力包裹住耶梦加得的头颅,陈念终于听到了它的声音,那是痛苦的,费劲的喘息,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欣慰。 他们不情愿的母亲,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仍旧选择用生命保护他们。 陈词清扫完全部的传感器,同样来到了陈念身边。 他学着弟弟的样子,把手轻轻放在耶梦加得身上。 母爱究竟是什么? 它是生物界中一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雌性章鱼一生只差一次卵,产卵后它会照顾这些还在孵化中的小生命,不吃不喝,甚至自残,直至死亡。 沙漠穹蛛会以自己的身体为食物,喂给诞生的小蜘蛛,让孩子在它的尸体上生长。 母海豹会寸步不离的陪伴在自己刚诞生的幼崽身边,用乳汁哺育,以每天三公斤的速度迅速消瘦。 比较公认的说法,是生物想要让自己基因延续下去所做出的行为。 只是这样的解释未免有点太过冷漠。 似乎感受到了兄弟俩的触碰,遍体鳞伤的海蛇艰难睁开了双眼。 由金属铸就的眼睑向上抬起,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虹膜上的放射纹和斑点凹点。让那双眼睛中同时存在着上百种区别微小的琥珀色,仿佛蕴含着无穷星辰。 在虹膜的中央,是竖直的狭长漆黑瞳孔。 蛇的眼瞳冰冷,但那却只是人靠视觉产生的印象,被那双眼睛凝视,陈念却并不觉得恐惧。 生命正在流逝。 它已经在月光内部,遍体鳞伤地坚持了十九年之久。 却还在忍受着痛苦。 兄弟俩的精神力融为一体,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却感受一只原初生物的心绪。 但耶梦加得传递而来的情绪,比想象中更为平和。 那是自知毫无生还希望,能够坦然赴死的平和。 陈词低下头。 他用力闭着眼睛,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在眼眶间蔓延,稍不留神就会凝聚成滴,融进满地的血泊中。 他明白为什么月光要将他的感情封印,皇室又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让他居住在白塔内。 如果不是这样,当自己幼时遇到原初生物,听到它们的思绪,理解它们的行为,感慨于它们的故事之时,也许他再也无法坚定地站在哪一边。 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他是在三观建成,坚定立场之后,才恢复情感,理解到这些的。 他最爱的,是个需要他去拯救的人类,傅天河就像一根风筝线,让他在天空飞翔之时,仍保持着和地面的联系。 最终,陈词抬起头,深吸口气,低声道:“我们会想办法将您送回大海,还有在外面的麦克西尼。” “但得等到出去才行,所以请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耶梦加得喉咙里发出悠长的呜声,声波让整个设施都在随之震动。 纵然千疮百孔,它仍旧是强大的生灵。 声音停止之时,叶梦加得的身躯开始蠕动。 它仍趴在原地,没有爬行着移动,只是浑身肌肉从身体开始收缩。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没办法看到隔壁开阔空间内,耶梦加得更长段身躯的情况,但能够清晰听到金属鳞片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 它的肌肉收缩然后舒张,每一下都会挤出更多鲜血,让受伤的身躯格外疼痛。 ——不要这样做了,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陈念忍不住用精神力劝解。 而一旁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沙弗莱双拳紧握,在这一瞬间,甚至萌生出“我所做的这些事究竟是对是错”的念头。 但alpha很快就调整过来,他没有错,他们所有人都没做错。 如果不是有从海皇体内提取出来的生物因子当做疫苗,还会有上千万的人死去。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建立在其他物种痛苦之上的繁荣,人类不早在千年之前,就开始了吗? 他们杀死过太多生灵,而眼前的海皇,只不过是账目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出自于个人的同情和悲悯,不应该去动摇更为根本的东西。 只是要坦然承认自己的自私就好。 承认那是一个种族,希望能够自身延续下去的自私。 狼群不会为猎杀了羊而内疚,鲸鱼也不会因吃了磷虾而愧怍,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就连喊的最响的保护地球,也只不过是因为要保护自己。 只是,如果仅仅如此,自诩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和其他生物相比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问题应该是有答案的,只是沙弗莱还太年轻,暂时没办法得出将自己说服的结论。 陈念的劝阻没能让耶梦加得停下,它已经下定了决心。 蛇的身躯蠕动着,虽然无法看到庞大身体发生的整体变化,但他们可以用精神力探知。 很快陈念意识到,耶梦加得的动作很像蛇类生物在吞咽猎物。 将昏厥或死去的猎物整只吞下,依靠骨骼推动和体壁肌肉的收缩,将其顺着喉管一路送到胃部。 只是眼前的过程好像反过来了。 耶梦加得正在将胃里的什么东西呕吐出来! 眼看着蠕动已经到达了颈部,陈念拉着陈词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腾出来足够的空间。 万一出现意外也能及时反应。 三分钟后,那东西终于到达了耶梦加得的喉咙口处。 只听一声粘稠的咕咚声响,被灰白色粘膜包裹着的物体从耶梦加得口中吐出,掉落在地。 粘膜上还带着胃液,拉出一条条摇摇欲坠的丝线,散发着腥臭酸味。 陈词和陈念齐齐屏住呼吸,为了方便交流,他们两个都是摘下面罩的。 【拿吧……把它拿走吧……】 虚弱的海蛇终于对他们说了第一句话。 陈词一愣。 他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用枪口将附着的粘膜挑开。 被严密包裹着的,是一个小型的医用冷冻柜。 “嘶——!” 陈念猛然倒抽一口凉气,抬起双手用力捂住嘴。 陈词跪在地上,医用冷冻柜的外壳已经在胃酸的腐蚀下有些许溶解,所以耶梦加得才用粘膜将它保护起来。 精确的锁扣早已失效,陈词只是用力摇晃,再用枪托猛砸,就把冷冻柜的门卸了下来。 在耶梦加得肚子里保存了九年之久的物件,终于重现于世。 那是五支试管。 试管当中装着墨绿色的液体,有一只已经破碎,内容物蒸发殆尽,但其他的都还保存完好。 陈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他而言,那并非打开的冷冻柜,而是最无可比拟的稀世珍宝。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40节 在长达十年关于对解药的研制当中,月光确实做出了突破性的成果。 在当年的虐杀中,两只海皇合力摧毁的实验室,却并未毁掉那珍贵的样品。 耶梦加得将其吞入腹中,它也知道冷冻柜里保存的,是无比珍贵的成果吗?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这些东西上留有属于它的浓烈味道,曾经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耶梦加得将它赠与了自己初次见面的孩子。 陈词的手在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用左手用力抓住右手的手腕,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在缓慢呼出。 满鼻都是腥臭的血液味道,还有胃液和呕吐物独特的酸味。 这是耶梦加得痛苦的具象化。 此刻的它,会是何种感受? 陈词站起身,他张开双臂,抱住了耶梦加得巨大的吻。 将侧脸贴在蛇鳞,冰冷而干燥。 它在无水的环境里生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血液都变得粘稠。 月光躯体死去,程序不再过多响应,耶梦加得找不到获取水源的方法,只能干涸着。 一点湿润沾染到了鳞片,温热的,带着咸意,如同温暖流域的海水。 耶梦加得缓慢地闭上双眼,灿烂的琥珀色眼睛,重新被银灰色的金属覆盖。 就连痛苦的呻吟也减弱下去。 陈词忍住泪水,他不再过多耽误时间,折返回去。 他拿出其中一只试管来到傅天河身边,alpha已经难以说出话来了,为救同伴被划出的伤口溃烂到向外翻着,流淌出发臭的脓水。 紫晶从中突破,肆意妄为地带来苦痛。 陈词小心地将傅天河揽在怀中,他打开试管,将封存已久的药物喂给alpha。 希望它在失去制冷功能的冰冻柜中,还保有最初的疗效,就算只是能缓解傅天河的情况也好。 只要能让傅天河坚持到他们回去。 墨绿色的液体一点点地灌入傅天河唇中,味道应该不怎么美妙。 神志不清中,傅天河下意识抗拒地扭过脸去,被陈词死死掰住下巴,一滴不漏地灌进嘴里。 傅天河艰难地咳嗽了两声,不管这药是有用还是没用,应该都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发挥效果。 陈词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全部,接下来他将把事情交给上天。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却愿意在此刻虔诚的祷告。 希望命运之神能够眷顾,哪怕一次就好。 “走吧,我们回家。” 陈词俯下身,在傅天河耳边轻声道。 ——回家。 他的家在哪里? 这是一个困扰了傅天河十几年的问题。 曾经他有一个还不错的家,母亲独身将他抚养,有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他们在外租房,过得虽不富裕,却也能算得上幸福。 后来他们带着行李,搬到了流浪汉楼下的窝棚,曾经凌乱的小小空间在母亲的整理下干净整洁。 傅天河在其中度过了最为痛苦不堪的日子,但他仍忍不住时常怀念,怀念还有家的滋味。 后来所有的这些都消失了。 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焚尽。 他是流浪在世间的飘萍,从一个信标穿梭到另一个信标。 他到达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但没有任何值得他就此驻足。 直到后来,他仰起头,看到了深沉夜幕中皎洁高悬的月亮。 那清冷的光辉笼罩着他,莹润的,疏离的,高不可攀,却愿意为了他降落人间。 “……好。” 傅天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音节,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陪着九月继续走下去。 走到世界被燃尽的那天。 意识逐渐变得混沌,傅天河知晓自己正在陷入沉眠。 朦胧之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在他面前不远处摇晃。 他尽力追逐,看到年轻女人不整的衣衫,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眼眸。 她再也不是记忆中温柔坚强的模样,两眼哭得红肿,瘦弱的脊背垮塌下去,发出沙哑抽噎。 ——不要哭。 他想要伸出手,拭去那些不断留下的泪,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哭什么?” 有着浅色长发的女人走来,她金色的眼睛里映出母亲悲恸的样模样。 那完美到不似人类的面容上,是未经人世洗礼,极度平静的神情。 她和母亲共同坐在外壁挂的边缘,双脚悬在千米高空中,望着天边火红的夕阳,听完了感染者所讲述的故事。 所谓炼金术士的消息只是一场骗局,年轻的母亲被骗走了身上所有的财物,也没能找到能够治愈未知疾病的方法。 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盼着年仅六岁的孩子,能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月光知道,这是一种被定义为“母爱”的存在。 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拼尽一切,也想救自己的孩子。 它无法理解,但刚好,它最新研制出来的成果,需要一个实验体。 这位母亲应该并不会介意。 “你被骗了,但很幸运,遇见了我。” 月光淡淡道:“我有一个也许能抑制你儿子病情的方法,你愿意尝试吗?” “我愿意!无论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已经不会有最坏的结果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晶体吞噬,不如拼劲所有赌上一把。 月光抬起手,它的食指轻轻按在眉心,一道竖直的缝隙出现在皮肤上。 外出寻找原料的这些日子,它会小心的,把自己的第三颗眼睛隐藏起来。 食指和拇指一同探进,月光就这样取出了一颗金色的眼睛。 它被阳光照射着,其中灿烂的光点仿佛还在流淌,无与伦比的美丽。 “把这颗眼睛给你儿子换上。” 月光将眼球交给震惊的母亲,她站起身,道:“如果幸运的话,他能多活上十几年。” 母亲脏污的双手捧着那颗金色眼睛,它的质地坚硬,比起生物的眼球,更像一颗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假眼。 如果她没看错,这东西是从额头里抠出来的? 她慌忙抬头,想要感谢这个神秘的女人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这是……看到了过去? 是神经适配器残余的波动吗?记载着月光所有实验数据的机器里,也留存着他母亲的影像? 傅天河昏沉的大脑还无法清晰思考,斑驳的色块再度出现,最后的能量残留也要消散。 陪伴了他十五年之久的那颗金色眼睛,竟然是月光给他的? 也许那是月光初步研究后得到的产物,他靠着月光的实验活到二十一岁,遇见了作为实验品诞生的九月。 原来冥冥之中,就已经有那么多注定。 体内的瘙痒和剧痛似乎在缓解。 傅天河的意识正在慢慢清晰,他能感受到行进的颠簸,一下一下,自己正在被谁背在肩上。 在紧要关头,名叫耶梦加得的海蛇救下了他们,然后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被喂进去了某种东西,他听到九月说,要带他回家。 傅天河眼皮动了动。 他忍耐着身体内部的不适,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积攒力气,全部施加到沉重的眼皮上。 极北之地微弱的天光,映入他左侧的眼瞳,驱散一切阴霾。 他正趴在陈词后背,少年的喘息有些不稳,双手托在自己大腿,踏在厚厚的积雪当中。 细碎的雪花拍打在脸上,激起冰冷的细小寒意,顺着神经流窜到大脑。 被ashes侵染的五感似乎不再那么迟钝。 不远处,连成一片的红色帐篷在白皑冻土中挺立,医疗队的十几位成员正蹦跳着,朝他们不断挥手。 在陈词身边,沙弗莱、陈念和特战队员们,携带从月光最深层得到的药物样本和分子式,迎着风雪和朝阳,走向温暖的营地。 . 九月份的辰砂,一个月当中有将近十五天都是阴雨天气。 荣军院掩映在一片浓郁之中,零星的雨落在房檐和窗户,发出啪嗒声响,驱散着盛夏的暑热。 在白色建筑的后方,是僻静的墓园,上万座黑色墓碑当中,有一个无论何时,总会被擦拭得非常干净。 陈词推着轮椅,在陈蔚的墓前驻足。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41节 傅天河坐在轮椅上,将怀中抱着的白色玫瑰交给陈词。 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比较虚弱,不适合长期行走,虽然挺不情愿的,也只能乖乖听医生的话,暂时用轮椅代步。 “就是这里了。”陈念怀抱红玫瑰,望着周围的墓园,感慨万千。 上一次他再沙弗莱的陪同下,在忌日过来给陈蔚扫墓,可没想过此后会发生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 沙弗莱将撑起的伞收起,手腕一抖,雨水从伞面洒落。 陈词松开轮椅的把手,和陈念一起并肩站在陈蔚的墓前。 这是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 黑波,月光,41号避难所的幸存者们,以及海皇耶梦加得,麦克西尼和其他原初生物,给了他们生命。 而陈蔚,则给了他们能够在人世间生活下去的身份。 这个时候需要说些什么吗?陈念不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个擅长煽情的人。 至于他哥,就更不可能会对一个墓碑说些什么了。 陈词俯下身,将怀中的花束放在墓前。 陈念也是一样,他仔细地用手指整理玫瑰花瓣,有雨滴落在上面,摇摇欲坠。 傅天河和沙弗莱在兄弟俩身侧,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其实扫墓送玫瑰有点不太妥当,陈念在花店里选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用它们。 红玫瑰与白玫瑰。 ——充满激情的爱,与纯洁的心灵。 他们直起身,明明是容貌完全相同的兄弟俩,却能够光凭站姿的神态,分辨出身份。 细雨落在发梢,打湿肩膀。 始于十九年前的宿命,终于能在此刻画上句号。 雨逐渐下大了,陈词和陈念以惊人的默契共同转过身。 陈念从沙弗莱手中接过另一把伞,他给需要推轮椅的陈词撑着,而沙弗莱的伞,就打给傅天河。 四人朝着荣军院建筑的方向走去,突然,陈念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我们十九岁的生日是不是就要到了?” 陈词颔首:“对。” 傅天河回头看向陈词,九月之所以叫做九月,是用了生日的月份当做名字吗?这下他连具体的日期都知道了。 “今年可得好好过一过,毕竟得是两场生日会合起来……” 陈念漫无边际地随口说着自己想法,他侧头看向走在他斜前方的沙弗莱。 刚好对上了alpha紫罗兰色的眼睛,含着笑意。 啊,还真是多姿多彩的十八岁啊。 ————正文完———— 第218章 番外一 ——皇室将于9月28日,在皇子妃陈词的生日宴上,宣布一个足够震掉所有人下巴的重磅消息。 这条小道消息不知道最先是谁传出来的,插了翅膀般迅速飞遍整个辰砂顶层,落进贵族和官员们家中。 甚至连其他信标顶层上的人们,都有听说,忍不住议论纷纷。 有什么消息是非得在皇子妃生日宴上宣布的吗? 难道是大婚的决定? 这几个月也来大皇子殿下和皇子妃的感情进展好像突飞猛进,一点也不像传闻中因为信息素不敏感而冷漠不合的样子。 但在一些贼心不死的omega和alpha看来,肯定是另有隐情。 沙弗莱殿下好几年都和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子妃感情冷淡,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月内突然转了性? 更何况他们之前还听到过一些风声,某天路恒前去皇宫拜访皇子妃,之后一直居住在皇宫内的沙弗莱殿下突然搬到了在外面的住处。 虽然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路恒本人更是无论他们怎么打探,都缄口不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沙弗莱殿下肯定和陈词闹了极大的矛盾。 沙弗莱殿下那么一个温和内敛的人,都能被气得去到外面住,肯定是陈词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这才没过去多长时间,就算他们后来和好,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宣布大婚的消息。 对,肯定是这样的! 说不定这个所谓的重磅消息,还是要废除两人婚约的呢! 安东尼奥从好友口中听到这一消息时,也没放在心上。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沙弗莱了,大皇子这些日子里好像有很多事要忙,就连学校里的课都旷了一个多月。 同样,他更是没能找到什么和皇子妃见面的机会。 这让安东尼奥更加笃定,可怜的小omega一定是被沙弗莱管教起来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要知道之前陈词可是闪躲着眼神偷偷向他求助,还问他要了信息素保存在瓶子里。 无论皇室即将宣布的消息是什么,都不可能跟两人的婚约有关吧。 以沙弗莱的那种木头性格,根本不适合和那么诱人含羞的omega在一起。 殊不知不解风情的木头大皇子殿下,正在和含羞诱人的omega泡在温泉池子里。 原本沙弗莱还担心得知自己是由陈词镜像复制出来的克隆体之后,陈念会消极上一阵子。 沙弗莱小心仔细地观察了许久,结果陈念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每天乐呵呵的,光是看到那绽开的笑容,心情都会随着变好。 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心中的担子总算卸了下来,以陈念的性格,是最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刚刚得知时他也只不过是在震惊中短暂失落了一阵,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更别提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能够想通更多。 虽然最开始月光的用意,是做一个陈词的备份,所以才用了镜像复制的克隆方法。 但知晓这一切的陈蔚,在将事情全都告诉皇室之后,做出了他自己的布置。 他嘱咐陈家管家姜岱,如果发生意外,就带着兄弟俩当中的其中一个就此离开,隐姓埋名,并未指明需要是谁。 就证明在陈蔚看来,兄弟两个互为备份,由他认领回来的儿子们,一样重要。 所以在想明白这一点后,陈念就完全不介意了。 顶多就是相比于哥哥他更倒霉一些,出生之后两次遭遇被寄生的异形攻击,差点丢掉小命。 热气氤氲,将周围蒸腾成朦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全然放松了。 从电幻神国到坍塌的月光,世界的深层展现在眼前,惊心动魄之后,心中留下的,只有探索带来的满足。 陈念懒懒眯着眼,少年微湿的额发向上撸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嘴唇湿润,无意识中张开一条缝隙,如同在期待将什么含住。 偶尔有水从他乌黑的发梢滴落,划过圆润的肩头,最终悄无声息的没入水面。 水面之下,是围在腰间的浴巾,以及两条交叠的腿,膝盖处泛着微微的粉。 不知是谁先触碰了谁。 温暖的汤池里,就连体温上升都变得不易察觉。 雪莉酒的味道和以往相比,似乎又多了几分醇厚,但主调仍是陈念最喜欢的清甜酒香。 陈念一直都有听说,随着人的不断成长,信息素也会有微弱的变化,少年是大多轻盈,往后会因心境变化,产生微妙的不同。 陈念双手攀在沙弗莱肩头,故意放轻语调,带着勾人的尾音,轻声道: “你好甜。” 沙弗莱微微一怔,仿佛回到了数月之前的夜晚,他那时还不知道陈家双子已经悄然互换了身份。 晚宴结束,他带着微醺的陈念回去白塔,被少年蹭在身上,与耳边低声调笑一句“好甜”。 那个时候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手足无措,被狭小车厢里浓郁的晚香玉味道勾的心神恍惚,吞了小半瓶抑制剂不说,还做了一晚上旖旎的梦。 只是现如今,沙弗莱可不会再表现得那么纯情了。 他一手揽在少年腰间,手掌在浴巾边缘危险地摩挲着,面对那双含着狡黠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把这句话原模原样的还给了陈念。 “比不上你甜。” 陈念眨眨眼,纵然他已经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将胡乱上扬的唇角压住。 这是一段很正常的调情,按理说应该让人脸红心跳,为什么现在被他俩演绎出来,会显得那么搞笑呢? 不,不是他的问题,调情这种事,他早就熟练到信手拈来,问题肯定是出在沙弗莱身上。 不过他又觉得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要是沙弗莱对别人说类似的话,对方肯定会被苏得浑身发软,手足无措,比大太阳底下的井盖还要烫。 “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蛮好笑的。” 陈念双手揽着沙弗莱脖子,指腹蹭着后颈侧一小块皮肤,alpha不像omega在那里留有腺体,所以他曾经咬下的齿痕已经消失不见。 但真正的印记,早已烙在彼此心中。 最开始只是轻轻一碰,然后逐渐加深,成为一个真正的吻。 他有多久没有全然放松地去享受沙弗莱的信息素了? 仔细算算好像也没有太久,但为什么会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呢? 晚香玉的甜蜜和雪莉酒的清香交融,成为最为醉人的花酿。 同呼吸一起交错的,还有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每一丝触动都被对方清楚感知,仿佛灵魂也融为一体。 这是最让人沉醉的温柔乡。 . 一片寂静中,陈词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周围沉于黑暗。 双O互换人生了! 第342节 虽然卧室开启了睡眠模式,就算在白天也会模拟成夜晚的样子,但陈词知道,现在应该正是半夜。 自从从月光回来,他就再也没有一觉睡到过天亮。 明明他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也揭开了十九年前尘封的秘密,应该终于轻松下来才是。 但陈词知道,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被侵染的月光程序,避难所里数十万的幸存者们,以及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海皇耶梦加得与麦克西尼……都宣告的事情并未告一段落。 沙弗莱说这些事情都有专人过去解决,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但陈词还是忍不住挂念。 这种多虑对于以往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名为牵挂的情绪让他辗转,陈词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是一年前的他看到现在这副样,估计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但心中充斥的,并非只有忧虑。 寂静夜里,身边alpha悠长平稳的呼吸,让他本能的安心。 陈词放在被子下的手轻轻动了动,碰到傅天河的手臂。 柔软的皮肤之下,不再有坚硬的晶体已抵着,随时等候将其刺破。 每每感觉到傅天河的存在,陈词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准确来说,一周之前发生的种种,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种梦境般的飘渺。 他曾经病入膏肓的爱人,竟然真的在康复之中了。 陈词重新闭上双眼,准备再度迎接睡梦的到来,明天一早他还要陪傅天河去研究所。 当时他给傅天河服用了一支样品,alpha的症状很快有所缓解,但谁也说不准在经历十年之久后,在耶梦加得肚子里保存的样品是否还存有理想中的效果。 傅天河还需要观察治疗一阵,等研究院那边加紧根据分子式合成新的药剂,他还需要继续服药。 同时傅天河也要作为实验样本,虽然在月光的芯片内,有它实验的全部数据,保险起见,研究院这边还是决定自己再进行测试。 如果傅天河没有出现不良症状,研究院将会召集志愿者,进行下一步大规模实验。 短短几个月内留下的记忆,比他此前十八年的都要多,陈词很喜欢这样的充实,让他明白自己生命的意义。 不只是作为疫苗,而是他生而为人,在世间走过一遭的意义。 陈词靠在傅天河肩头,听着alpha平稳的呼吸,再度沉沉入眠。 . 翌日早晨,陈词从研究员那里看过实验报告,确认没什么问题,走出实验室。 就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候的傅天河,正低着头浏览终端。 alpha神情相当认真,从陈词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右侧的红色义眼,但不用想也知道,傅天河真正的左眼里,必定满是专注。 听到陈词出来的动静,傅天河慌忙将终端的页面关闭,他抬起头,迅速对陈词笑了下,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 陈词分明从那笑容里品出了几分欲盖弥彰。 傅天河站起身:“弄完了吗?” 陈词点头:“好了,我们现在回皇宫,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傅天河笑道:“我对顶层这边又不熟悉,能去哪儿呢?” “可以到处逛逛什么的。” “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体内的ashes暂时没有完全清除掉,万一再有传播的风险就不好了。” 陈词不再说话,两人坐上回去皇宫的专车,傅天河同他一起坐在后排。 只是以往会找着话题同陈词说话的alpha这次并保持着沉默,他似乎在思考着某些事情,以至于没能注意到车厢里安静得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傅天河再度打开终端,他稍微侧着身,神神秘秘的。 陈词瞥了他一眼,从自己的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傅天河终端的界面。 放在以往,陈词会继续一言不发,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 但以他和傅天河现在的关系,基本上就是有啥说啥。 一般的情侣也许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在和谁联系。 但陈词并不是会胡思乱想,把事情憋在心里生闷气的人。 所以他直接了当地问傅天河: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