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逃婚女主的妹妹》 第一章 兄长逃婚 苏州太仓府，清水巷。 临街的一排矮房中，一个瘦弱的女孩提着泔水桶站在门前，她颤颤巍巍地看着眼前四五个膀大腰圆的衙役，吓得嘴唇发白。 为首的黑脸衙役说道：“你家兄长打伤了王少爷，毁了王少爷的婚约，害的王老爷如今连门都不敢出，做出了这等事情，居然还有脸在这临江过活？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嘛？” 女孩依旧瑟缩着不敢言语。 此时矮房子里虚掩着的门里传出来妇人虚弱的声音。 “几位爷，是我家孩儿不懂事，等我身子好了，定然亲自上门同王老爷赔罪……” 黑脸衙役冷笑一声，一脚踹开门，看到躺在床上妇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妇人挣扎着起身，许是受了外头吹进来的冷风，竟然开始剧烈咳起来。 不一会儿，那妇人的手掌心居然染上了一丝鲜红…… 几位衙役看到之后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瘦弱的女孩开口道：“孙大夫说，我娘得了痨病……” 几位差役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座低矮的房子。 那妇人重重地躺回床上，望着漏雨的屋顶，嘴里喃喃道：“这榆木似的阿衡，说起谎来旁人倒是不得不信啊……” 女孩不搭理这屋里头的妇人，她自顾自拎着泔水桶到河边，将污水倒进去。 她看着清水河里自己的倒影。 她浑浑噩噩地来到这具身体里，差点掉到这河里淹死了。 原身叫做顾衡，上头有个姐姐和哥哥，都是人中龙凤，哥哥顾长风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姐姐顾荣更是美貌聪慧，引得不少才俊争相求娶。 原身的娘亲陈氏非常偏疼两位，为了顾荣的婚事费尽了心思，托了好几层关系，方才和临江大官人的王老爷定了亲，可是顾衡那位心高气傲的姐姐根本看不上王家公子。 竟然鼓捣着自己的哥哥带着自己逃婚了。 如今留下顾衡和陈氏在这临江苦苦支撑，陈氏散尽家财，方才还清了王家的聘礼，可是王家老爷是什么人，在县老爷那里都能说得上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三番两次上门找麻烦。 陈氏无奈之下只好装病，可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即便如此，陈氏每日依旧是念叨着自己的两位儿女。 原身和自己的哥哥姐姐不太亲近，毕竟这两个兄姐从小到大太过耀眼，而原身则有些木讷普通。 顾衡对两人倒是并无恶感，只是觉得他们在这礼法森严的古代，着实有些太过胆大。 看着倒像是穿越而来的…… 顾衡倒完泔水，提着桶回到了屋子里，此时陈氏已经下了床，她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来一包细软，递到顾衡手里头，只听到她开口说道：“阿衡，你悄悄去城东的当铺，将这些东西换成银钱，我们今夜便走。” 顾衡点了点头。 她趁着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之时，跑到当铺中，卖得了一些银钱。 又趁着夜色带着自己的母亲坐上小船离开了这太仓府临江。 她们身上钱财甚少，所以只能做最下等的船舱，里面尽是些干体力活的纤夫走商，两人也不敢多做什么，免得惹上麻烦。 所以只窝在一小处隔间，话都不敢说一句。 古代的客船非常有意思，下等客船没有床铺，只有一个个小隔间，上面挂着小小的帘子，只开了几扇窗户，也不敢点烛火，加上不通风，住的人又多，所以味道极其难闻。 顾衡减少自己呼吸的频率，窝在自己母亲怀中。 只听到陈氏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姐姐若是肯嫁给那王公子，我们又何必受这样的苦。” 顾衡顿时无奈。 “若不是娘亲逼迫姐姐，说不准以姐姐的聪慧和美貌，姐姐也不会出此下策。” 陈氏闻言微微叹气，她心中着实疼爱顾荣，也知道顾荣心高气傲，可是顾荣遭受了那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同以前一般了。 陈氏开口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她……” 顾衡顿时皱眉，似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氏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赶忙轻咳一声。 “你莫要再说话了，咱们可不是出来游玩地。” 顾衡顿时心中不忿，分明是她先说话的。 她们在这船上呆了半个月，颠地顾衡极为难受。 当她吐着吐着吐习惯了，她们也到了南京城。 陈氏带着顾衡下了船，她们须得在南京城中呆上些时日，赚些钱财，方能凑齐进京的路费。 说来她娘亲陈氏还是有些本事地，陈氏懂些妇科，尤其擅长接生，据说是传自陈氏的母亲，一双手能正胎位的手法，也是非常厉害。 之前他们家在苏州太仓府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顾衡央求陈氏教她，但是陈氏却是老大不愿意。 陈氏总说这些手艺学了便是入了九流，顾衡觉得自己可没有嫁入豪门的本事，她觉得只要是们吃饭的手艺，便是下九流又如何？ 可陈氏依旧不教。 她们下了码头，便在码头东边的摊贩中，吃了点东西。 两人只点了一碗面，那店家见她们母女二人可怜，便又给免费续了汤。 两人吃的水饱，便收拾整齐上路了。 陈氏年轻时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段时间，倒也是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所以她们到南京倒也有投奔的地方。 秦淮河畔的春喜戏班，陈氏年轻时帮一位有名的旦角接生过，那名旦角怀着双胞胎，胎位不正，眼看就要入了鬼门关，多亏了陈氏出手，才活了下来。 不过还是生下了一双痴儿。 顾衡心想应当是孩子缺氧时间太长，损伤到大脑了。 母女二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陈氏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画着妆的小童开了门，看到了衣衫破烂的母女，顿时拉下脸。 “是来投奔的嘛？” 陈氏点头，正要说话，那小童砰的一声关上门，陈氏顿时生气。 下一刻门打开了，只见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开了门，他上下打量着陈氏，最后开口道：“你是……曾经帮师姐接生的陈妈妈？” 第二章 戏园 陈氏愣了愣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男子，片刻后睁大眼睛。 “您是梁先生的师弟。” 年轻男子笑了笑说道：“陈妈妈记性真好，快进来吧。” 陈氏喜滋滋地跟着年轻男子走了进去，顾衡赶忙跟上去。 戏园子不大，到处都是在练功的小孩子，有几个模样长得颇为周正的小童，下腰劈叉做的一个比一个标准。 顾衡顿时看迷了，陈氏拉着顾衡的胳膊，嘴里头暗骂顾衡没有见过世面。 年轻男子带着两人到了正厅，他说道：“我师姐如今正在张老太君府上唱戏。” 陈氏附和道：“班主唱戏唱的好，那是出名的，忙是理所当然地，只是如今我有些难处，须得求班主帮个忙。” 年轻男子看了看两人的装束，便开口问道：“陈妈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氏也不跟他客气。 “我儿子前年上京赶考，说是在京中找到了差事，让我和女儿进京，我便带着女儿走上了去京师的路，只可惜盘缠用尽了，我就想着在南京找些活计，凑够了路费，再去京中团聚。” 年轻男子脸色平淡，他继续问道：“原来如此。” 陈氏继续说道：“南京城居大不易，我便想借贵宝地住上几日，我自有营生在手，赚够钱便走。” 陈氏见到年轻男子不说话，便拉着顾衡的胳膊说道。 “我这小女儿虽然人不聪慧，可是却十分吃苦耐劳，这些日子让她在戏班子端茶倒水，算是抵了房费了。” 年轻男子闻言顿时笑道：“陈妈妈哪里的话，您尽管在此处住下，毕竟您是师姐的救命恩人。” 年轻男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小桃，安排陈妈妈她们住下吧。” 只见到外面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长得俏生生的，只是脸色不太好，她瓮声瓮气地说道：“行，咱家戏班子就是好心。” 陈氏倒也不生气，跟年轻男子道别之后就跟着小桃离开了。 小桃带着她们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侧房，房间倒是不大，但是好歹有张床。 陈氏笑眯眯地说道：“小桃姑娘，我家丫头叫阿衡，日后戏班子有什么活计，尽管叫她去做，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 小桃心里老大不高兴，她开口说道：“我们只管住不管吃的，你家女儿瘦的跟小猫儿一样，能干什么活？” 被点名的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陈氏依旧赔笑脸。 “我家女儿还是挺能干的，我整日出去找活计，也不在戏园子里吃饭，我这女儿瘦，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阿衡，赶紧叫小桃姐姐，以后在这戏园子，有什么事儿你就找你小桃姐姐。” 小桃听到这话顿时语塞。 顾衡低低地叫了一声：“小桃姐姐。” 小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对着顾衡说道：“你跟着我过来吧，可要好好听话。” 顾衡赶忙点头跟上小桃。 小桃带着她走到了前堂，到了伙房，此刻应当是正要做晚饭，伙房里三个掌勺的大师傅正在做饭，其中一个面容和善的厨子笑着对小桃说：“这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丫头是哪里找来的，看着身段应当也唱不了戏啊？” 小桃无奈地说：“来投奔班主的朋友，这几日，小丫头就在厨房里帮忙了。” 那位面容和善的厨子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行，小桃，你就放心吧。” 厨房里拢共三人，都是年纪大的戏子，做的饭自然也不怎么好吃，顾衡就在厨房里洗菜端盘子。 她端着五六道小菜走到前厅，放到桌子上，桌子边上坐着好几个容貌秀美的少女，这些应该就是戏班子里养着的戏子了。 古代的戏班子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妾外室都是从戏班子里买的，一来唱戏的女子一般长得好看，二来身份低贱娶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而这春喜戏班子的班主，是一个女子，名叫梁红玉，乃是秦淮河畔极为出名的名角。 只是如今三十多岁，倒也是大不如前。 而春喜班似乎也未曾再出现什么名角，眼见戏班子越来越萧条，她们母女此时投奔，没有什么好脸色，自然是应当的。 顾衡的活计干完之后，厨房的人留给她了一些剩饭，她吃了些，人家便打发她回去了。 顾衡回去之后，这陈氏还未归来。 此刻应当才傍晚，陈氏估计去街上去了，其实顾衡也挺想去看看地，毕竟这古代的秦淮江畔，肯定是热闹非凡的。 顾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毕竟如今是寄人篱下，她还是要小心点。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谁曾想这黑暗之中突然传来几声吟唱。 顾衡有些好奇，她从床上起来，走到外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两人皆穿白衣，批头散发，在这黑夜之中越发诡异。 顾衡不敢发出声响，只见到其中一个人唱道：“未尝想这相思苦……” 另外一个人接着唱：“竟如斯折……” 这两人朝着顾衡走来，眼见两人有影子，想来并非是鬼，待到走进了，顾衡顿时愣住了。 这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出色，是两个女子。容貌一模一样，只是目光有些呆滞。 此刻小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清阿明，你们且回来，若是让班主知道你们偷偷唱戏……” 那两人赶忙抛开，留下顾衡和一脸无奈的小桃。 “你也赶紧睡觉吧，这里夜晚不太平，经常有喝醉酒的人跑来敲门。” 顾衡赶忙回到屋里。 这两人便是梁红玉生下的两名痴儿，这两人容貌如此出色，想来那梁红玉肯定是美极了。 顾衡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就被陈氏摇醒了。 只听这陈氏说道：“你这懒货，快随我去见班主。” 顾衡收拾好之后，跟随自家娘亲到了正堂，只见到一个三十多岁，容貌极为美艳的女子端坐在堂上，那女子拉着陈氏的手。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班主别这么说，若是我能早来一些，也就……” 梁红玉微微叹气，似乎不想提及此时，她的眸光望向顾衡。 第三章 木兰 梁红玉道：“这就是阿衡吧，与你长得真像，都是美人。” 陈氏笑了笑说道：“阿衡快叫先生。” 顾衡赶忙说道：“梁先生好。” 梁红玉摸了摸顾衡的头，在自己的手腕上拿下来一个银环。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你且收下。” 顾衡接过，陈氏赶忙说道：“还不赶快谢谢班主。” 顾衡赶忙说道：“谢谢梁先生。” 一旁的小桃脸色极为不好，昨日接待她们的年轻男子也来了。他脸上带着一丝忧愁的神色，对着梁红玉说道：“师姐，今日在菊园的戏，他们不让咱们唱了。” 梁红玉脸色不变。 “那往后呢？” 年轻人面色难看。 “也不让唱了。” 小桃听到这话焦急说道：“那可怎么办啊，靠着外头的小角们接散戏，咱这戏班子的人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小桃说话间看向顾衡，顾衡手中带着的镯子都要比平日里碍眼几分。 梁红玉温声安慰小桃：“没事儿，我还能唱，不行我就去南京城的老太君府上，多唱几场，春喜班大小也是南京城里叫得出名号的戏班子。” 此刻站在梁红玉身边的年轻男子无奈笑道：“师姐，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除了你之外，咱们班没有出来新的角儿……” 梁红玉顿时一愣，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兰生你放心，总归是有办法的……” 原本还算是不错的气氛，现在变得越发沉闷起来。 陈氏赶忙借口带着顾衡离开了。 二人到屋内之后，陈氏从怀中拿出来一只油纸包着的鸡腿，对着顾衡说道：“娘给青楼的姑娘们瞧病，人家赏我的，都说你瘦，你好歹也吃胖点。” 顾衡心里一阵感动，上辈子母亲早早离世，她从未感受过半点母爱。 顾衡把鸡腿推给陈氏，她柔声说道：“娘，你吃吧。” 陈氏无奈哭笑出声。 “本想着在这青楼楚馆的地界，能多接些活计，可却被本地的地头蛇给欺负了，我这些日子，除却给那些青楼女子瞧脏病，也未曾赚得多少。” 想来也对，这陈氏都离开南京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春喜班眼看着快不行了，咱们在南京也待不了多久了。” 顾衡低着头不说话，陈氏叹气，她一咬牙开口道：“不然我们就直接去京城，路上若是没了盘缠，咱就讨饭，反正这事儿娘又不是没经历过。” 顾衡依旧不说话。 陈氏看着自己闷葫芦似的闺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死丫头，就不能说几句让娘开心开心的话吗？” 顾衡突然开口说道：“娘，咱们能帮帮春喜班的人吗？” 陈氏顿时一阵无奈，她一巴掌打到了顾衡的脑袋上，生气地说：“你这死丫头，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还想着帮别人，你是能登台唱戏啊，还是能敲锣打鼓？这戏班子不行是因为没有角儿，你看这春喜班里青黄不接的。” 顾衡继续说：“可是梁先生对咱们很好啊。” 陈氏捂着头，反讽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泥婆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顾衡看着陈氏如此，索性也不再说话。 她上辈子的工作，倒是和戏曲有着不小的关系，她是个编剧。 考了戏剧影视的研究生，虽然对戏曲没有多大研究，但是对舞台剧，电影剧本有些见地，毕业之后也算是在行业内，虽然没啥名气，但是经验倒是不少。 不过她也知道戏曲的展现形式和电影戏剧非常不一样，但是内核都是要讲出好的故事。 而顾衡这里有很多好故事。 夜晚陈氏睡着的时候，顾衡偷偷跑了出去，她心里盘算的东西，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戏班子的人坦露。 顾衡走着走着，便到了前院。 只见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在月下吟唱，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倒是不美。 带到顾衡走进了，便看到了梁兰生，梁兰生既然叫梁红玉师姐，应该也是学戏的，可如今上了不台，想必也是有一番缘由地。 梁兰生察觉到顾衡，转身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姑娘这么晚还不睡。” 顾衡开口道：“兰生先生，您会写戏嘛？” 梁兰生未曾想到顾衡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他顿时笑着说道：“问这些做什么？” 顾衡斟酌着开口：“我从太仓府坐船到南京，一路上坐在下等船舱，倒是听了许多故事，我听人家说，这戏曲先得有个非常好的故事，我这里便有。” 梁兰生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开口说道：“你说说看。” 顾衡有些扭捏地说道：“要不去个暖和的地方吧，我有些冷。” 梁兰生看向顾衡，顾衡此是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应当早就定了婚约的。 顾衡带着梁兰生到了厨房。 她跟梁兰生讲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顾衡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直想跟着母亲学习接生，但是陈氏却说女人学这个没用，顾衡便随口提了一句花木兰替父从军，陈氏一脸疑惑。 她便明白，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但又不完全陌生。 顾衡的声音轻轻柔柔，故事讲完后，她还说了一句。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春喜班如今不也是靠着梁先生撑起来的吗？我觉得这个故事特别好。” 梁兰生面色动容，他开口说道：“没想到在这些船工纤夫中，居然也能流传出这样动人的故事。” 顾衡心中感慨，便不自觉说道：“劳动人民创造的故事都是生动感人的。” 梁兰生听到这话，顿时笑了笑。 “小阿衡真是深藏不露呢。” 顾衡心中忐忑，她开口道：“兰生先生，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母亲肯定要骂我了。” 顾衡一路小跑回到了屋里，此刻陈氏还在酣睡，顾衡钻进被窝里，过了一小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顾衡在半睡半醒间听见女子的唱腔。 “谁说女子……” 顾衡猛然坐起，她穿好衣服跑到前院，只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戏子，站在台上，旁边的梁兰生拉着二胡。 小桃和戏班子一干人等顿时鼓掌叫好。 梁红玉开口道：“这出戏真好，若是能快些打出去名头，咱们春喜班说不定能重新兴旺过来！” 第四章 登台 顾衡继续在厨房里帮忙，厨房的饭菜依旧是没有一点荤腥，不过春喜班的人，倒是比平日里高兴了一些。 听说是班主他们写了新戏。 自从老班主去世之后，春喜班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新戏了。 顾衡吃完饭之后，就去前院看他们排练。 若是在前世，顾衡对传统戏曲没有多少兴趣，可是此时看来，台上的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当真都美不胜收。 梁兰生不动声色走到顾衡身旁。 “小阿衡，明日去燕春堂开场，你跟着去可好？” 顾衡睁大眼睛。 梁兰生笑道：“毕竟这出戏也算是你写出来的。” 顾衡赶忙开口：“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我和娘在这里住下，本该报答班主恩情的，能帮上忙那就太好了。” 梁兰生笑道：“小阿衡真是个谦虚的好孩子。” 顾衡有些害羞。 第二日，梁兰生梁红玉等人带着顾衡出门了。 她心里头有些期待，毕竟这南京秦淮江畔可是极为繁华之地。 这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本来可容纳五人并排的街巷，因着两边摊贩，只能容下两人并排。 顾衡个子矮小，这梁兰生便将她护在身旁，他们走过这条拥挤的街巷，方才到了大道之上。 大道左边是秦淮河，后边则是一排排青楼楚馆。 二楼开着小轩窗，隐隐传出声声丝竹之音，整条街都弥漫着脂粉的香气。 顾衡低着头跟着众人往前走。 他们从这花街柳巷中穿过，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茶楼，此处便是燕春堂，此处的掌柜和春喜班有些交情，梁红玉送了封拜帖，便在此处表演了。 他们进去之后，茶楼的侍者将戏班子的人接到了后台，梁兰生则给顾衡定了一个座位。 这让顾衡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在后台准备，顾衡在前边儿喝茶，来这茶楼的人，大多是有钱有闲之人。倒也有一些女子，不过大多已经成婚。 顾衡瘦瘦小小，也不敢四处乱看。 此时，二楼雅间坐着的几位少年公子，其中一位往下看去，像是发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他对着几位同伴说道：“你们快瞧瞧，这大厅里坐着的一位小姑娘，倒是与那荣妃长得有几分相似啊。” 其中一个身量颇高，长着桃花风流眼的少年朝外面看去。 “确实有几分相似，眉眼和荣妃有些相似，都是些狐媚长相。” 坐在主座上的儒衫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这是在南京，可公然讨论宫内妃嫔，确实不妥吧。” 那位身量颇高的少年冷笑道：“你家中没有进宫的女子，所以不知道如今这宫里头，陛下独宠荣妃一人，眼看那荣妃就要封后了。” 儒衫男子继续说道：“便是封后，以荣妃的家世，恐怕也难以影响你辅国公家的地位吧，毕竟皇贵妃听闻已经怀有身孕。” 身量颇高的男子脸上有些得意。 此刻坐在他旁边，容貌极为俊美，却一直不曾言语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 身量颇高的少年顿时笑道：“五哥，你居然也会凑这个热闹。” 被人喊做五哥的少年不说话，只是朝下面看去。 此刻顾衡察觉到上方有人看自己，便抬起头，恰好与那男子的目光相对。 被人喊做五哥的少年转头低声说道：“确实有几分相似。” “那将她买下来，送入宫中，恶心荣妃如何？” 席上众人不做声响，最终那儒衫少年笑道：“六郎，这女子容貌不如荣妃，恐怕……” 唤做六郎的少年开口道：“我倒觉得这女子长开了，可能别有一番风味。” 在他们说话期间，台上一声锣鼓。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台上的戏子吸引。 梁红玉身着戎装，抬手便是一段唱词。 虽为女儿身，也敢替父从军，纵使此去前路危险，却也要同男子一般报效国家。 梁红玉容貌俊美，唱腔铿锵有力，身段和功夫更是了得，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台上众位少年公子也被吸引了，唤做六郎的少年双眸放光，似乎极为感兴趣。 “我在京城就没有听过这般有趣的戏，这南京还真是个好地方。” 他身旁唤做五郎的少年听得极为入神。 “这唱词写的不错，故事也有意思，这出戏的名字叫什么？” 儒衫少年看了旁边的花名。 “木兰辞” 此刻台下传来声声喝彩，无数缠头被扔上台，六郎将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扔到了台上，显然是极为高兴。 “不错，今日黄兄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儒衫少年脸上有光，心中暗道，这辅国公果然是仅存的开国功勋世家，出手如此阔绰。 顾衡坐在台下，心中一片激动，看来这出戏的效果非常好。 台下的看客纷纷要求接着唱。 这梁红玉上台笑道：“这出戏是春喜班新出之作，下面的戏词还未写好，诸位客官若是喜欢，须得等上些时日。” 看客纷纷不悦，梁红玉却也未曾多言，行了一礼便下台了。 茶楼又上了个说书地。 顾衡赶忙站起来，她想去后台找春喜班的人，可是却被几个小厮拦住了。 为首的小厮说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认识您，想请您上楼辨认一番。” 顾衡顿时一愣，自己的故人？莫非是她的哥哥姐姐？ 顾衡跟着小厮上了楼。 到了二楼的包间，她一进去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屋子里都是些年轻男子，服侍都非常的华丽，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让顾衡害怕的是，这些人的目光。 顾衡赶忙对着身旁的小厮说道：“这里没有我的熟人，你们认错人了。” 顾衡说完就要往外走。 但是那些小厮却拉住了顾衡，顾衡顿时吓得僵在原地。 她实在是太大意了。 六郎见到顾衡如此害怕，顿时笑着说道：“你是什么人？” 顾衡开口道：“我是春喜班的人，就是方才唱戏的那位梁红玉。” 六郎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对着旁边的五郎说道：“原来是个戏子啊，那就更好办了。” 顾衡往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爷买下你了，日后你便是爷的人，不用在戏班子里唱戏赔笑了。” 此人说话的模样分外轻松，就像买卖一个物品一样。 顾衡反驳道：“我不能卖的，我不是戏子。” 六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如此不知抬举，你可知我们是何人，你若是跟了我，这辈子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衡皱起眉：“我又不认识大人们，我自知是个平庸之辈，如何能获得大人们的青睐，大人们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几位公子大笑起来。 儒衫少年道：“这丫头倒是有意思，会说话，是个可造之才。” 六郎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去找那戏班子的人来，说我王六郎要问他们要人。” 第五章 结怨 小厮们出门去寻梁红玉。 片刻之后。 梁红玉端着一壶酒进来，她已经换好常服，虽然年岁以大，但是却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梁红玉进来之后先是行礼。 她对着六郎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孩子并非戏班子的人。” 六郎脸色有些不悦，他开口道：“便不是，又如何？” 顾衡脸色一真难看，梁红玉继续笑着说道：“这姑娘的兄长乃是秀才，也算是清白人才的孩子，如何能轻易便被人买了去。” 那儒衫少年听到这话赶忙对王六郎说道：“六郎，这姑娘的兄长有功名在身，恐怕……” 王六郎脸色不悦。 “便是秀才又如何，我这是抬举她，我这个人最讨厌旁人不识抬举了。” 梁红玉倒了一杯酒，她走到王六郎身边，言辞恳切道：“这姑娘家学渊源，与我也是偶然结识，方才那出戏便是出自她手，她真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还请大人三思啊。” 梁红玉虽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却也明白在这二楼包厢中坐的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当年他的师弟，便是顶撞了贵人，被人直接灌了药。 尊卑有别，他们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选择。 梁红玉递过去的酒，王六郎不接，梁红玉咬牙说道。 “这位大人，我与南京城的前知府乃是旧识，若是您当真如此不讲道理，那我也只能拼死护住这孩子了。” 王六郎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知府，便是想拜见我，我都不愿意见，这样的靠山，能有什么用？” 顾衡握紧拳头，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尊卑有别，所谓的阶级社会，是如此的无力卑微。 她再也忍不住，便朝着王六郎道：“我不愿意。” 王六郎大笑：“这丫头当真有趣。” 顾衡想转身逃走，可是却被小厮抓住了两只胳膊，顾衡心里一阵发狠，她很狠地朝那小厮咬了一口，然后往外跑。 顾衡虽然瘦瘦小小，但是力气倒是不小，差点被他跑出去。 一个小厮想要打顾衡巴掌，一直不说话的王五郎抓住那小厮的胳膊，厉声说道：“够了，既然不愿意，那便没有道理强求。” 那王六郎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到这王五郎板起了脸，顿时讪讪地不在说话。 梁红玉见状赶忙行礼道：“多谢大人。” 梁红玉赶忙拉着惊魂未定的顾衡离开。 顾衡出了包厢之后，梁红玉拉着她的手，有些关切地问道：“你如何会招惹上这样的人，那些公子看谈吐打扮，想必是勋贵之后，今日若不是有人说情，恐怕你……” 顾衡也有些郁闷。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台下看戏，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梁红玉也不想多问，便直接带着顾衡等人离开了燕春堂。 一路上顾衡还有些惊魂未定，梁兰生看出她的古怪，便开口安慰道：“没事地，马上就到家了。”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到了春喜班之后，梁红玉单独拉着顾衡到房里头说话，梁红玉脸色不大好，她低声说道：“本想着多留你些时日，可是如今看来，你们得赶快离开南京，否则难保这些人不会找你们麻烦。” 其实顾衡知道，梁红玉是害怕惹上麻烦。 不过目前来说，离开南京确实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顾衡点头答应：“好，我和娘亲明天就走，只是……” 梁红玉赶忙说道：“钱的事情你放心，我春喜班便是再穷，送你们上京城的盘缠还是有的。” 话已至此，顾衡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好，这些时日真的是谢谢班主了。” 梁红玉有些愧疚地看着顾衡。 “你莫要这般说，此次新戏都是你的功劳，我却要赶你走，真的是……” 顾衡赶忙道：“班主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先回去同母亲说话了。” 顾衡离开梁红玉的房间，到了陈氏的屋子里。 陈氏似乎方才归来，脸上带着喜悦，似乎今日赚到了不少钱，她还从怀中拿出来一个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这可是南京城里官家小姐吃的东西，好像叫什么樱桃煎。” 顾衡拿了一小块吃了一口，觉得除了甜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好吃。” 陈氏心满意足地说：“照这样下去，咱们一个月后就能去京师了。” 顾衡看了看陈氏，轻声说道：“娘，我们明天就能走，班主说要借我们路费。” 陈氏顿时一愣。 “那如何使得？这梁红玉并不阔绰啊？娘和她的交情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啊？” 顾衡无奈一笑， “我给兰生先生讲了一个故事，兰生先生将那个故事写成了戏，今日便是去演那出戏的，看客很买账地。” 陈氏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榆木疙瘩一般的女儿，如何能这般出息。 “你莫不是再骗娘，整日里跟着闷葫芦一样，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机灵。” 顾衡低声说道：“娘，我的哥哥姐姐这么出色，我自然也不会太差的。” 说到令自己骄傲的儿女，陈氏脸色好了很多，虽然心里头有些怪罪他们，可若是真相见了，估计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唉，老天总算是开了一回眼，让咱们榆木一样的阿衡，开了窍。” …… 顾衡趁着陈氏睡着，偷偷下床，她去见了梁兰生。 梁兰生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他对着顾衡说道：“还害怕吗？”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头一暖，回来之后，没有人问她害怕与否，只有梁兰生问过。 梁兰生继续说道：“当初我第一次上台，有一位京城的老爷要请我去府里喝茶，我不答应，便被人喂了药，后来便再也不能唱戏了。” 顾衡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 “我自小便没有亲人，被人卖到戏班子，老班主教我唱戏，我也是喜欢戏的，师姐说我当初若是认命，现在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是我这样的人，我这样身份低贱的人，偏生就想着要活的有尊严一些。” 梁兰生看向顾衡。 “我觉得小阿衡，同我是一样的人。” 第六章 离开南京 顾衡听到这些话，若说不感慨，那也是假的。 “兰生先生，可有纸笔？” 梁兰生带着顾衡到了他的屋子，屋子不大，有些简陋，但是非常干净，除却一套挂着的戏服之外，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稿。 顾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梁兰生的书法非常不错。 “兰生先生的字写得可真好。” 梁兰生笑了笑说道：“你叫我兰生就好，我不上台唱戏，自然是称不上先生。” 顾衡点头，梁兰生给顾衡磨墨，顾衡不再言语，而是将自己记得的一些戏剧名篇大概的故事内容写了下来。 并不是太多，但是每一个都是流传很久的名篇。 顾衡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是很好，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待到写完，桌案前的灯芯已经快要燃尽了。 梁兰生将纸张拿过来简略看了一下，只有几个故事，但若是细细品读，便会发现，这每一篇故事都非常精彩，梁兰生忍不住感慨。 “小阿衡定然是位高人，若是学一学作曲，便是那京城的沈延年，恐怕也不如你。” 顾衡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戏曲名篇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兰生从怀中拿出来一块白色的玉佩，他递给顾衡，而后低声说道：“我身无长物，却也不知该如何谢你，这块玉佩陪了我多年，应当值点钱，便送与你了。” 顾衡接过，入手温润，应当有些价值，她正要推辞。 这梁兰生却说道：“若是日后，你无处可去，或者有难处，也可卖了它，左右有个傍身之物。” 顾衡想要将东西送回去，可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在虚伪地推辞了。 京城在北方，离南京少说也得有两个月的路程。 梁红玉给的盘缠也并不算多，她们确实需要些依仗在身上。 顾衡将那块玉佩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对着梁兰生说道：“日后若是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梁兰生无奈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小阿衡快去休息吧。” 顾衡拿着玉佩离开了梁兰生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陈氏早早的收拾东西，她算了算梁红玉送来的钱，和这几日在南京城中赚到的钱，省一些花，倒也还够。 陈氏顿时喜上眉梢。 此时小桃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女子的衣服，她对着顾衡说道：“这是班主让我给你的衣裳，你也十四五了，却穿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到了京师可不比其他地方，你穿的衣服不好，人家就轻看你。” 顾衡接过衣服，是一件料子尚好的夏裳。 此时已经快要入夏。顾衡穿的依旧是春天的厚衣服，确实有些不得体。 顾衡赶忙对小桃说道：“好的，请小桃姐姐帮我谢谢班主。” 小桃抱着胸，似乎有些生气，又似乎有些不舍，她低声说道：“这次的新戏说来也要谢谢你，只是咱们注定没有缘分，班主和兰生哥哥已经出门去了，你们便不用去道别了。”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说道：“好，那就有劳小桃了，我们这就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这小桃却不放人，她开口道：“等等，厨房让我给你们捎些东西，虽然只是馒头咸菜，可是想必你们也不怎么讲究。” 小桃拿出来一大包干粮，陈氏喜滋滋地接过。 顾衡赶忙向小桃道谢，小桃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赶紧走吧。” 陈氏带着顾衡离开了春喜班。 她们到了南京城西的码头，找了最为便宜的船，不过这次好一些，有睡觉的床铺。 陈氏上船之前买了许多干粮，这船上不比陆地，任何东西都要贵上许多，这段船运，她们至少要坐上一个月。 自然是能省则省。 同她们睡在同一房间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大概三十多岁，小孩子才六七岁，上来就开始晕船，一直在吐，其他房间的人都不愿意跟她们住一起。 船老大给陈氏免了一部分船费，陈氏才同意的。 这妇人姓杜说是从云南一路到京师找夫君地。 杜氏五官尚可，只是皮肤有些黝黑，她操着一口乡音极重的官话，十分热情。 “我家娃儿第一次出门，有些不习惯。” 陈氏笑着说：“没事儿，我当年跟着我娘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是吐得不能行，后来吐习惯了就好了，或者我这边有个偏方，你要不给娃儿试试？” …… 一来二去，陈氏竟然和这杜氏熟络起来，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顾衡听两人闲聊。 这杜氏到京师也是来找人的，找的是她那上京赶考的丈夫。 他的丈夫到了京师之后，隔三差五便会托人来书信，可是一年前这书信却断了，这杜氏担心夫君的安危，便带着七岁的孩子踏上入京的旅程。 只是杜氏同她们一般，手中的盘缠不多，好在这一路上有许多好心人看他们母子俩可怜，也就多有照拂。 这才从云南一路来到了这里。 陈氏听完忍不住有些感慨，从云南到京师，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啊。 这陈氏当下就决定和杜氏同行，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安安生生坐船坐了小半个月。 陈氏和杜氏越聊越投机，每日倒是分外热闹。 只是有一日夜半时分，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闺女，娘怕黑，跟娘一起去茅房吧。” 她从床铺上起来，此刻杜氏的儿子小豆子恰好出了门。 顾衡赶忙问道：“小豆子，你干什么呀？” 那小孩子根本不听顾衡的话，直接跑上了甲板。 陈氏骂骂咧咧地去了厕所，顾衡在厕所旁边等了许久，觉得太臭了，就去甲板上透透气。 月色朦胧之下，巨大的江面上漂浮着一艘船，而小豆子就站在船的甲板上，他趴在栏杆上，看着头顶的星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衡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小豆子，还晕船吗？” 小豆子看向顾衡，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我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村里的人都说，我爹这么久都不回来，肯定是不要我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 “除非说这些话的人亲眼见过，要不然是没有道理相信地，你爹爹在京师不回来，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可能是因为忙，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不能因为他不回来，就断定他不要你了呀。” 小豆子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 第七章 杜氏之死 一阵风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清冽。 顾衡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眼见为实嘛，若是到了京师，你父亲不要你，你就报官，父母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顾衡只是随便说说，小豆子却把这话给记到了心里。 顾衡继续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开口说：“我父亲叫陈世美。”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陈世美，这个名字倒还真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小豆子打了打哈欠，看起来是困得不得了，小孩子就是这般，心里头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就能安安心心地去睡觉。 “你是不是困了，我带你船舱里睡觉吧，外面这么冷。” 顾衡拉起来小豆子肉乎乎的手，回到了船舱。 此时陈氏也上完茅房回来，三人一起回了船舱。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最下面的船舱，要走挺长的路，两边都是睡觉打呼的苦力和下等人，味道和声音一言难尽。 等他们终于走到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船舱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毫无防备的尖叫出声。 许是她的动静吵醒了，许多人走出来骂骂咧咧。 不知那个人点着了一根蜡烛，照亮了躺在床上，脖子上满是鲜血的杜氏。 杜氏的血流了一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便是死不瞑目，手里拿着一些散碎的苗银，装东西的布包也散开了，想必是被人谋财害命了，小豆子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下等船舱发生了命案，自然没有多少人能睡着，船老大带着一帮子船上的打手进来，先是把尸体给抬了出去。 船老大看着满脸惊恐的顾衡，不耐烦地问道：“你同这妇人什么关系？她可结过什么仇家？” 顾衡摇头，她怎么知道。 “她是上京寻夫的云南人，我们今日在认识。” 船老大仔细看了看，顿时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带这个小拖油瓶的，真是可怜，在这三不管的地界，便是死了，官府也不会管，直接扔到江里头，或者明日你们上岸找个地方埋了。” 此刻陈氏看向顾衡说道：“她怎就死了？这个上个茅房的功夫，人怎么就死了……” 船老大的打手中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其中一人说道：“这女人脖子上的伤口，若不是三五年的练家子，那可做不到这么漂亮，她应当是得罪江湖上的人了。” 小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闹了大半夜，杜氏的尸体被抬到了甲板上，三人还得在这死了人的船舱里睡一晚上。 这便是穷人，便是周围死了人，便是碗里洒了老鼠屎，也得捏着鼻子睡下去、吃下去。 小豆子哭的人昏了过去。 顾衡原先还安慰，可是越到后面，便越没话说。 陈氏对着顾衡说道：“你说那杜氏看着柔柔弱弱，也不像是得罪什么人了呀。” 顾衡开口说道：“咱们和这母子俩只算是萍水相逢，如何知道他们的底细，娘，明日咱们该如何，小豆子该如何安置，杜氏的尸首又当如何安置？” 陈氏不说话，只看着昏过去的小豆子，如今这孩子在世上举目无亲，若是把他丢下来，肯定就是一死。 可是她又仔细想了想，自己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再带上一个拖油瓶。 陈氏越想越烦躁，她从床上坐起来，爬到杜氏的床铺。 床上已经满是鲜血，杜氏的包裹被小豆子枕在身下，陈氏伸手正要拿，小豆子却突然醒来，恶狠狠地看着陈氏。 “这是我娘给我的东西！” 小豆子的眼睛一片血红，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陈氏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口说道：“我就是帮你看看你娘给你留了多少钱，明日我们将你送上岸，找个地方给你娘安葬了，顺带帮你寻个好去处。” 小豆子低着头，眼泪直掉。 他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把碎银子，哭着说：“婶婶，我求求你们，带我去京师吧，我有爹，我不想当一个孤儿，这些钱都给你们。” 陈氏接过包裹，这包裹上还有杜氏的血。 她看了看。 “这没有多少啊，真不够，从这里到京师，吃饭路费真的不够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爹在哪里啊。” 小豆子依旧在恳求陈氏。 顾衡开口说道：“小豆子，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小豆子继续恳求道：“我爹是秀才，他很厉害的，你们要是帮我找到爹爹，爹爹肯定会感谢你们的。”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小豆子，你娘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得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爹爹的。” 顾衡知道自己在骗小孩，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顿时沉默了，他抱着杜氏的包裹，静静地躺在那片尚存血迹的床铺。 陈氏和顾衡两人均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到了一个码头，船只要此处修整一日，陈氏和顾衡便借来船老大的小推车将尸体推到了船下。 顾衡本来想问船老大要杜氏的船费，人都死了，船费得退吧，可那船老大却耍赖不给退。 此处是一个非常繁华的港口城市，他们下船的地方非常繁华，到处是卖糖果吃食的摊子，陈氏逗小豆子要给他买好吃的，可是小豆子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顾衡推着小推车，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毕竟这车上的尸体都有些发臭了。 陈氏在一旁说道：“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在外行走，总归是要小心，杜氏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谋财害命的人居然盯上了她，着实可怕。” 顾衡顿时眉头一皱。 “江湖上的人，那是什么人？” 陈氏继续道：“便是在这运河两岸行走谋生的三教九流之辈，据说有不少都有武艺傍身，惯常使些阴损的杀招，反正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担心。 顾衡对着小豆子问道：“你娘得罪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小豆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顾衡心有不忍，看到一边有卖糖葫芦的，便咬着牙花了三文钱买来一串，递给小豆子。 “糖葫芦，要吃嘛？” 第八章 糖葫芦 小豆子把糖葫芦扔到了地上。 陈氏赶紧捡起来，用自己的手帕包了起来，她十分恼怒地说：“你这小白眼狼，浪费粮食遭天谴你知道不。” 小豆子大声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顾衡叹了一口气，陈氏继续说道。 “别哭了，再不找地方安葬你娘，我们便把你和你娘扔到这里不管了。” 小豆子赶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顾衡推着尸首，跟着陈氏往前走去，她们走了两个时辰，穿过繁华的城池，出了城才到了一座义庄。 这里停放着许多尸体，大抵都是外乡来此谋生的人，因为没有地方埋葬尸首，所以只能找个义庄放着。 陈氏将杜氏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方才换来和好几个外乡人同居一穴的坟墓。 其实之前顾衡一直非常好奇，古人为何会有卖身葬父一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行了。 后来等她真来了古代才知道，每一片土地都是有主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者连绵千里，贫者无立锥之地。 她们给杜氏买了一卷破席，将其裹好，放入了墓穴之中。 顾衡和陈氏都没有吃东西，两人填了半天的土，方才把杜氏埋好了。小豆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找来一片木板。 此处没有笔墨，小豆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木板上写上了杜氏的名字。 杜香莲。 小豆子的字写得不错，想来杜氏也是送他去上过学的。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已经快到中午，顾衡和陈氏肚子饿的咕咕响，陈氏从怀中拿出来沾了泥土的糖葫芦。 “吃些吧，下午还要给小豆子找去处呢。” 顾衡吃了两颗糖葫芦，陈氏吃了三颗，剩下两颗顾衡给了小豆子，小豆子却不吃。 陈氏叹了口气。 “我们算是对得起你娘了，你娘的钱只够埋她自己，一会儿找个寺庙给你送过去。” 小豆子听到这话顿时喊道：“我不想当和尚，我要去京城找我爹。” 陈氏带着小豆子到了城郊的一座小寺庙，庙里头香火倒是不少，她在大雄宝殿处找到了一个管事儿的和尚。 陈氏拉着小豆子的手说道：“大师，这孩子的娘亲在船上病逝了，如今举目无亲，身边再无亲人，贵寺可否收了这孩子。” 那和尚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可以，施主随我到别处说话。” 和尚带着陈氏到了后殿，那和尚瞧了瞧四周，发觉没有其他人，便对陈氏轻声说道：“可为这孩子准备了安置之物？” 陈氏有些疑惑，她继续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和尚脸上有些不悦。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她对着陈氏说道：“是要钱的。” 陈氏顿时有些吃惊。 “这也要钱吗？” 和尚脸色一冷。 “这是规矩，若是不遵守佛门的规矩，那便不必再说了。” 这和尚转身就要走，陈氏赶忙问道：“等等，大师，需要多少？” 只见这和尚伸手，五根指头。 “五两。” 陈氏顿时心中一凉，若是掏了这些钱，她们便去不了京师了。 陈氏叹了一口气，对着小豆子说道：“看来你这孩子与佛无缘，我们再换个地方吧。” 三人出了寺庙，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却依旧不舍得吃点什么。 陈氏看着身后的寺庙，无奈地笑道：“这佛也不渡穷鬼，罢了，咱去戏园子看看。” 陈氏又带着小豆子去了戏园子。 可是戏园子的人嫌弃小豆子身段不好，年纪太大，也不要。 只是临走前，一个戏子对陈氏说道：“城北的楚馆中收龟公，这孩子长得清秀，倒是能卖，也可卖给城南的人牙子，也能值上二两银子。” 陈氏看向一脸冰冷的小豆子，小豆子恶狠狠地看着陈氏。 陈氏气极，她抓起小豆子的手。 “我便是卖了你，那也是给你一条生路，你娘也得谢我！” 小豆子甩开陈氏的手。 他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在街上当乞丐，也要去京师找我爹爹。” 陈氏顿时生气，想要伸手去打小豆子，顾衡赶忙伸手挡住小豆子，小豆子或许真的是害怕了，他抓住顾衡的手死死地咬了一口。 顾衡吃痛，手肚子上顿时满是鲜血。 陈氏怒极，伸脚便将小豆子踹倒在地。 小豆子哭喊道：“你们是坏人！坏人！” 街边的人无不侧目，陈氏气急，直接拉着顾衡往码头走。 她开口道：“好啊，你既然说我们是坏人，那我们也不管了，阿衡，我们回船上，他想乞丐就当乞丐，反正咱们非亲非故，管他干甚！” 小豆子一个人在路边，不哭也不闹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顾衡被陈氏拉的老远。 顾衡越想心里头越难受，她对着陈氏说道：“娘，咱们不能把他丢在那儿啊，他还是个孩子呢，而且杜氏也掏了船费，那船老大理应给他送到京师，咱们把他丢到这儿，这要是传出去，哥哥还做不做官啦？” 陈氏正在气头上，她对着顾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死丫头，我们给带到船上，这孩子不吃不喝，船老大能管他？不还得我们掏钱？” 顾衡：“我看那船老大是个好人，应当不会看着小豆子饿死的。” 陈氏冷笑道：“那船老大扣得都每日饭菜不是萝卜就是白菜，还好人？” 顾衡只得开口道：“娘，若咱们把小豆子丢在这儿，那船上的人不会说船老大无情，只会说咱们坏良心，我们把小豆子带回去，让船老大为难，这锅不能落到咱们头上啊。” 陈氏思索了片刻。 “说的也是，咱到底也是读书人家，得给你哥哥积点阴德。” 顾衡顿时笑着说道：“那是，咱们做了这么多好事，哥哥肯定高中了。” 陈氏不再言语，顾衡赶忙跑到丢掉小豆子的那个街道，可是看了一圈，哪里还有小豆子的影子。 顾衡赶忙问旁边的人，有个路人给顾衡指了条路。 只见到小豆子站在一家卖面条的摊位前。 这么小的孩子，跑了一整天，肯定是饿了。 那摊主非常不耐烦地看着小豆子。 “小乞丐，滚一边去。” 顾衡赶忙走过去，拿出来三文钱，对着摊主说道：“老板，来一碗面。” 小豆子也瞧见了顾衡，小家伙似乎是刚刚哭过，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顾衡叹了一口气。 “吃点东西吧。” 第九章 灾祸 小豆子抬头看了一眼顾衡，眼睛里流露出几丝茫然。 顾衡开口道：“你若是找到了你爹，你可得好好报答我们，知道不？” 小豆子赶忙点头，他拿起筷子将碗中的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顾衡带着小豆子回到码头。 此刻陈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十分嫌弃地看着小豆子。 “若是你找到了爹，可要好好谢谢我们，少不得十几两银子！” 小豆子点头，他开口说道：“那是自然，我爹读书很好，说不定此刻已经在京师出人头地了。” 顾衡看着小豆子说话认认真真的模样，她忍不住感慨，这孩子会的成语倒是不少。 三人回到了船上。 这船老大看到小豆子，顿时拉下脸来。 “你们没把这孩子给丢了呀？”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气地不行。 “人家娘买了两张票，在你的船上死了不说，你还想着丢掉人家孩子，你不怕杜氏晚上变成鬼来找你啊。” 船老大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一阵苍白，他结巴道：“反，反正我不管，这事儿你们管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来气。 “杜氏交了两个人的船费，现在死了，你怎么找也得管着这孩子的吃食吧，大家给评评理，这船老大也太精明了吧，啥便宜都被你占了！” 船上的人开始起哄。 船老大无奈之下，只好让小豆子留在船上免费吃饭。 回到了那间死了人的船舱，陈氏一直在算账，盘算着她们到京师还需要花多少钱。 顾衡在盘算她们到京师该如何生存。 去京师需要花钱，可是在京师生存下来，更要花钱。 她们也只知道兄长带着姐姐投靠了之前的同窗，那同窗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顾衡想到她的兄长和姐姐。 哥哥顾长风心思深沉，聪慧过人，是个非常有城府的人。 姐姐顾荣是个玲珑心思，胆识颇高的女子，他们二人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跟陈氏商量，自然也不会跟顾衡说。 顾长风去京师考试，带上自己的妹妹，再加上陈氏有意隐瞒的部分事实。 顾衡总觉得此番京城之行，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路顺着江水北上，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狭小的船舱酷热难耐，陈氏便带着他们到甲板上睡。 倒也不怕有什么不轨之徒，一到晚上，甲板上睡满了人，老弱妇孺挤在一处，虽然到处都是蚊子，可是到底比船舱里凉快一些。 可是顾衡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特别招蚊子喜欢，陈氏和小豆子托她的福，睡得极香。 顾衡幽幽叹了一口气。 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大风，在人群上方的蚊子瞬间被刮得晕头转向。 可是这股风实在是太大了，还夹着暴雨。 顾衡赶忙将陈氏推醒，陈氏抱着小豆子进了船舱，原本在甲板上休息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船舱。 船舱里依旧闷热，可是已经是后半夜，许多人也顾不得热了，闷头直接睡了。 可顾衡却觉得有些不安。 外头风雨大作，船跟着浮浮沉沉。 顾衡听了许久，最终耐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恍恍惚惚中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陈氏推搡顾衡：“阿衡，这船恐怕是撞上礁石了，我们快逃吧！” 顾衡赶忙起来，她拉着小豆子跟着陈氏随着人流挤到了甲板上。 此时天还未亮，但是隐约间能看到江面上的缕缕晨光，几艘极为豪华的大船横跨在他们的小船前，两船相撞。 大船丝毫未损，他们的小船却已快要下沉。 陈氏嘴里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去个京师九九八十一难都经历了，这老天爷是不是见不得我去享福？” 陈氏的话让顾衡有些疑惑。 去京师享福？ 甲板上人心惶惶，毕竟坐这种船的，都是贫苦人家，有好些个体弱的，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听说有不少没从船舱里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条船缓缓下沉，船老大早就划着小船离开了。 这船正处于江水中央，水性再好的人也游不到对岸。 他们必死无疑。 第十章 容身 纵使是陈氏这种奔波半生的老江湖，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衡视力不错，她远远看到那三艘大船放下了不少小船，朝着他们划来。 人群中有不少人喊道：“有人来救我们了！真的是老天有眼！”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拉着顾衡和小豆子挤到边上，想着早早乘上小船离开，她们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自然也不傻，纷纷挤到边上，整个小船上熙熙攘攘，又因为本来船身就不平衡，这船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从大船上下来的小船中有一个管事的男子。 只听到他厉声说道：“都给我安静点！否则直接一刀杀了扔到江里喂鱼！” 这男子腰上的佩刀可做不得假，船上的男女老少瞬间安静。 那男子继续说道：“老弱妇孺先上船，青壮年最后上船，我们主子是辅国公家的，自然不会眼见你们不救，都给我老实点！” 辅国公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传说中贵不可言的簪缨世家。 顾衡感慨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老弱妇孺，所以是第一批走的。 这辅国公家的人将他们送上大船，便又去接剩下的人了。 顾衡上了这足足有小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船只，顿时感慨，古代的权贵还真是气派十足。 他们上的是佣人坐的船，前头那辆极为豪华的才是主人坐的。 辅国公家的侍女仆人们还给他们端来饭菜。 便是施舍给他们的，都要比顾衡吃的最好的饭菜还要美味。 陈氏咬了一口桂花糕，对着顾衡说道：“这便是权贵人家，他们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能花普通人家一年的银钱。” 顾衡叹了一口气。 “娘，咱现在是平安了，可以后该怎么办，这船票可是花了我们大半的钱，如今这船毁了，要不我们走陆路？”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这死丫头，走陆路，便是寻常四五个大汉都不敢走陆路，我们走陆路，出城门不足二十里，就得被马贼给劫了。” 顾衡喃喃道：“这般可怕，那我们怎么办啊？” 陈氏看了看这船上豪华的装饰，颇有几分自信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你娘我一身本事，况且咱如今还在人辅国公的大船上，总有咱这样的小民讨口饭吃的地方。” 小豆子缩在角落里，陈氏看到这孩子，顿时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你这小崽子也算是个倒霉的人，咱们若是能在这艘船上过活，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顾衡看着陈氏的表情，她娘亲是个心思活泛，胆大心细的人，虽说书读的少了些，可是却有一身江湖经验，而且也是个善良的人。 顾衡无奈一笑，陈氏吃完之后，就找机会同一个小侍女说起了话。 此时小豆子吃完饭之后，默然地看着远处的太阳。 小豆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他的身子有些抖，顾衡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件衣服，披在了小豆子的身上。 “吃饱了吗？” 小豆子点了点头。 小豆子开口说道：“阿衡姐姐，我们能到京师吗？” 顾衡开口回答：“肯定是可以的呀，你看这船都沉了，可是我们都还活着，所以去京师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你到了京师，可别忘了让你爹感谢我们。” 小豆子捏着自己的衣角。 “那是自然。” 不一会儿，陈氏兴冲冲地跑过来，她对着顾衡说道：“娘打听到这船上有个洗衣的活计，说是得找容貌清秀，身世清白的人来做，我一想，你不正合适吗？”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这辅国公连洗衣服都要求这么高。” 陈氏坐下来盘着腿说道：“那你还别说，单单是给主子倒夜香的老妈妈，都得模样周正，得亏你娘我把你生的好，要不然咱到下个港口也得跟着下船。” 顾衡顿时一愣。 “下船？” 陈氏开口道：“对啊，这辅国公的贵人虽然心善，可却也不会把这些人都给送到京师，就算是辅国公的仆人，也不想跟咱们这些臭烘烘的贫民搞在一起。” 陈氏拉着顾衡到了船舱的一个房间里。 只见到一个年仅三十的女子拿着笔正在算账，这女子十分不耐烦地看着陈氏。 “我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们辅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如何能让你们随便攀附。” 陈氏倒也不生气，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刘管事，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若真是下了船，恐怕为了生计，我这女儿恐怕就要……” 顾衡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氏。 那刘管事叹了一口气，对着顾衡说道：“你且抬头让我瞧瞧。” 顾衡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虽说未曾长开，可却是个美人坯子。 刘管事点了点头。 “容貌倒是不错，看你可怜，便容你在这船上做活，到了京师之后，你们便自行离去。” 顾衡赶忙点头。 这陈氏喜滋滋地看着顾衡离开了房间，一个小丫头带着她们最里面一个小房间。 虽然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可也比在甲板上呆着要好。 顾衡忍不住对自家娘亲刮目相看，她开口问道：“娘，你是如何让人家收留咱们的。” 这陈氏十分得意地说道：“你娘我可是有本事在身的，我找了一个小侍女下手，这小侍女有些隐疾，让你娘我给看出来了，便用看病为由头让小侍女帮忙引荐，也得亏咱们运气好，这刘管事是个好说话的。” 顾衡不住点头，自家娘亲陈氏，确实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 三人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早就疲倦不已，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顾衡早早起来，跟着一名叫做青鸾的侍女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辅国公仆人船上的洗衣房。 顾衡来了之前以为会是个非常大的房间，没想到这里居然被隔成了一个一个小格子。 顾衡是新人所以被分配到搓洗房。 就是需要用手搓衣服，虽然听起来非常容易，可是她要洗的衣服太多了，不一会儿，顾衡的手就泡的起皮了。 不过好在顾衡常年干家务活，倒也不矫情，很快就走的非常熟练了。 而且她为人老实，也不偷懒。 这洗衣房里管事妈妈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洗了一上午的衣服，顾衡的手泡的惨不忍睹，虽说疼。但这辅国公府的饭菜着实太香了，便只是给下人吃的东西，都要比她在外面吃的东西要好很多。 顾衡吃完之后，还偷偷给自家娘亲留了一些。 今日要洗的衣服，上午洗完了，管事妈妈就让顾衡搬出去晒好。 要在日落之前把晒好的衣服送到各个小姐处。 顾衡抱着一大筐衣服到甲板上，准备晒衣服。 她个子比较矮，这里的晾衣服的地方偏生有些高，所以也是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衣服给挂上去。 衣服挂好之后，她总算是有休息的时间了。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讲话。 此处比较僻静，一般不会有人前来，顾衡赶忙屏住呼吸，静下心来听那两人所讲的话。 只听到一个男子低声说道：“三小姐承诺的事情，可办好了？” 那女子低声说到：“你嚷嚷什么，这事情可是关乎小姐的名声，自然是已经找人把那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杀了，你就放心吧。” 那男子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陈兄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不能被一个女人拖下水。” 这男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问道：“那还有个孩子呢？” 那女人不耐烦道：“怎么着，你们打算斩草除根？” 那男子迟疑片刻道：“这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 女人冷哼一声。 “那人说已经扔到江中了。” 男子冷笑一声。 “可我却听说，赖三被人伤了，那孩子没死。” 女人惊骇莫名：“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男子冷声道：“我在天津港的朋友说那赖三被人伤了眼睛，还下了毒，怕是活不久了。” 女人：“怎么不早说！” 女人气冲冲地离开。 顾衡屏住呼吸，等了许久之后，方敢移动。 她现在脑子里极为混乱。 只得赶忙收好衣服，回到了洗衣房。 此时管事妈妈看到顾衡回来，赶忙说道：“行啦，你去给三小姐送衣服吧。” 顾衡一阵疑惑。 管事妈妈冷哼道：“青鸾，你带着她去。” 顾衡赶忙跟着青鸾到了主子们坐的船，她一路低着头，也不敢四处乱看。 这青鸾开口道：“倒是不错，还知道不能乱看，咱们辅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你今日要去送衣服的地方，可是辅国公家的嫡出小姐，可莫要冲撞了。” 顾衡低声问道：“见三小姐？” 青鸾笑着说道：“怎么着，你还不乐意？我同你说，这可是你的福分，三小姐喜欢长相好的丫头，若你能入了三小姐的眼，那可是飞黄腾达了。” 顾衡：“可我不是辅国公府的丫头呀……” 青鸾顿时无奈。 “我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提携你的，你居然如此不领情，待会儿到了地方，你低着头，全听我说话，可莫要出丑。” 顾衡赶忙说道：“我知道了。” 青鸾带着顾衡七拐八绕，最终到了一处分外豪华的船舱。 地面上铺着尚好的西域地毯，屋子里的装饰精美之极，一看便是极为富贵之家的大小姐。 青鸾到了这屋前，一个容貌有几分刻薄的女子站在门前。 青鸾赶忙说道：“林翠姐姐，洗好的衣服送来了。” 这林翠清清冷冷地说：“行，放这吧。” 青鸾又说道：“我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过三小姐了，不知可否进去给主子请个安。” 林翠皮笑肉不笑道：“三小姐今日身体不佳，改日吧。” 青鸾面色讪讪，但依旧赔笑道：“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请林翠姐姐吃酒。” 青鸾带着顾衡离开，顾衡一直都未曾抬头，可是她的表情却惊骇莫名。 这说话的林翠，正是方才说话的不知名丫鬟。 那他们所说的那个三小姐就是辅国公家三小姐？还有个陈公子，死掉的杜氏和小豆子。 最让顾衡感觉到恐惧的是他们现在在辅国公家的船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了。 小豆子并没有死，那辅国公府的这位三小姐会不会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才会授意手下的人留下他们。 顾衡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的脸色一阵发白。 青鸾看到顾衡的脸色，顿时有些无奈。 “连正主都没见过，居然怕成这样，真是没出息，你若是有你娘那般机灵，恐怕在这辅国公府也能谋的一份不错的差事，可现在你这样，估计到了京城，就找不到活计了。” 顾衡依旧不说话，青鸾见到顾衡如同一个闷葫芦一般，顿时没了兴趣。 留下顾衡一个人，顾衡思索半天，最终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所在的居所。 进了屋子后，发现陈氏和小豆子已经躺下了。 顾衡心里头十分焦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陈氏悠悠转醒，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啊，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做工呢，你娘我在船上寻了个倒夜香的活儿，臭倒受到了，但是真的太累了……” 顾衡看了看陈氏，本来想告诉她，可却又犹豫了。 以陈氏的性子，那不得直接炸了。 等船靠岸，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条船。 第二日，顾衡早早起来去洗衣房干活，这些公子小姐们，半个时辰就要换一套衣服，所以洗衣房里十几个洗衣女工，却也经常做到下午。 顾衡照例去晒衣服。 晒完衣服之后正准备回去，却被青鸾叫住了，说让她去主子的船上帮忙。 说是这些公子小姐们开了一个诗会，人手不够，让她去上菜。 辅国公府的老太君年前回老家省亲，带了一堆孙子孙女，还带回来了一位美貌无双的表小姐，足足带了三艘大船，数千人服务辅国公几十口人，也真的是奢靡之极。 顾衡换上侍女的服侍，低着头上菜。 她倒是不敢抬头看，只是在余光中看到了若干美貌的舞姬以及几个容貌极好的小童。 诗会上觥筹交错，单单是尚好的黄娇酒，就上了十几盅。 各种珍馐美食更是数之不尽。 顾衡将要送的菜放到桌案前，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叫住了。 只听到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颇为玩味地看着顾衡。 “你，给我站住。” 顾衡僵在原地，她转身看向那个少年。 正是南京茶馆中的王六郎。 第十二章 逃离 王六郎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王五郎笑道：“五哥，你看这人长得像谁？” 王五郎抬起头来，看到了顾衡的脸。 只见到他眉头一皱，指了指自己旁边已经空了的酒壶，他低声说道：“我的酒没了。” 一旁的侍女赶忙过去倒酒，王五郎却开口对顾衡道：“我让你给我倒酒。” 侍女赶忙把酒壶递给顾衡，顾衡走到王五郎身边给他倒酒。 王五郎喝完酒之后对着顾衡说道：“下去吧。” 顾衡赶忙行礼准备离开，可那不长眼的王六郎却伸手叫住她。 “哎哎，别走啊，你来我房里当个小丫头如何？” 这王六郎长了一双桃花眼，看着倒是极为风流。 顾衡开口说道：“我只是在船上做工的，不是大人府上的仆人。” 王六郎似乎并不打算为难她。 只是笑了笑说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倔强，不过你是如何到这船上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王六郎说完这番话，看向王五郎，王五郎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顾衡，顾衡开口说道：“我跟着娘亲坐船去京师，结果遭遇了船祸，幸而得辅国公府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王六郎听完这番话，顿时站了起来，他走到顾衡身边，颇有趣味地说道：“那我们辅国公府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啊，来来来坐下来，同本公子喝酒。” 王六郎拉着顾衡要往酒席上座。 顾衡顿时吓得往后退，王六郎看到顾衡如此反感，顿觉无趣，他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这般无趣，你先下去吧。” 顾衡赶忙行礼，逃一般的离开了。 青鸾在后面等着她，看到她出来之后，顿时冷了脸，她开口说道：“你如何招惹上六郎君的？他可是国公府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将将十五，房里头已经收了好些通房，那屋里乌烟瘴气地，普通人进去，非得被扒一层皮不可。” 顾衡不说话，青鸾带着她离开了前厅。 她同管事妈妈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那管事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顾衡了。 顾衡此刻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不单单是她的事情，还有小豆子的事情，若真是被这辅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小豆子的事情。 他们恐怕连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顾衡回到自己的居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此时陈氏还未回来，只有小豆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小豆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顾衡回来之后，有些惊讶地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小豆子，你可真是个小倒霉蛋……” 小豆子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 顾衡有些无奈地说：“我说的是啊，咱们都是小倒霉蛋。” 顾衡的思绪有些凌乱。 如果按照现在她得到的信息，小豆子的父亲陈世美，应当是考中了进士，或者是受到了高官的赏识，和这辅国公府的三小姐有了婚约。 杜氏和小豆子就成了这陈世美的绊脚石。 那就是说她们如果去京师的话，恐怕就是把小豆子往火坑里推。 小豆子看到顾衡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钱啊，不用担心的。” 小豆子从怀里拿出来一把扇子，他对着顾衡说道：“今天有一个姐姐送了我一把扇子。” 顾衡拿过来那把扇子，虽然她不懂，但也能看出来这把扇子肯定值不少钱。 “她为什么要送你扇子，还有，她是谁？” 小豆子有些害怕：“今天青鸾姐姐让我去主人家的船上帮忙端盘子，我干完活之后，捡到了一把扇子，我就一直在原地等，漂亮姐姐把扇子给了我，还请我吃了糕点，还同我说了好多话。” 顾衡顿时感到一阵惊恐。 “你都同她说了什么？？” 小豆子表情有些懵懂，他低声说道：“我只是说了自己要京师找爹爹，怎么了姐姐？” 顾衡顿时如遭雷劈。 “那你可知道那位小姐是谁？” 小豆子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你没错，错的是我，咱们明天赶紧下船……” 小豆子不是很明白，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啊，我们坐上这条船就能去京师了呀，我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呀。” 顾衡看着小豆子。 “你爹爹不要你了。” “爹爹怎么会不要我？而且阿衡姐姐你不是说过吗，要眼见为实的呀。” 顾衡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小豆子，男人一有钱就变坏。” 小豆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阿衡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小豆子紧紧拉着顾衡的衣袖。 “阿衡姐姐，我爹他怎么了？”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我们必须马上走。” 此时外面突然风雨大作，陈氏恰好从外面进来，她满面春光地说：“你娘我今日手气真好，和那几个婆子赌钱，居然赢了不少。” 陈氏话音还未曾落下，便看到顾衡和沉默的小豆子。 陈氏顿时不满道：“怎么了，跟死了娘一样。” 顾衡开口道：“娘，我们明天下船吧。”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解，她抓着顾衡的胳膊，颇为恼怒地说道：“你这死丫头，下什么船，咱们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坐上这么好的船，不仅不收钱还能挣钱，你脑子进水了？” 顾衡摇了摇头。 “若是不走，人头就要落地了。” 陈氏听到这句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三章 李卫 第十三章李卫 陈氏下意识打了顾衡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又闯了什么祸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拉着陈氏的手。 “娘，你就听我的吧，我们再留下来，真的会有麻烦地。” 陈氏满眼怀疑地看着顾衡。 “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顾衡看向小豆子，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 顾衡将这几天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陈氏，但是粉饰了小豆子父亲想要杀他们母子的事情。 顾衡着实有些不忍心。 陈氏听完之后顿时大哭，她一拳一拳地打向顾衡，顾衡的胸口肩头都青了。 “我就说你这丫头是来讨债地，我说了不让你多管闲事，不让你多管闲事，你偏偏不听话，如今好了，我们的小命也要被他给连累了。” 小豆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陈氏看向小豆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个丧门星，可害苦了我们啊，等下了船，你自个儿寻去处吧，我也算是对的起你娘了！” 顾衡幽幽说道：“娘，现在说这些没用……” 陈氏默然…… 三人撑到了天亮。 今日大船靠岸，他们心怀忐忑地下了船。 他们落脚的是北方最大的港口，所以人流量极大，三人一下船便被挤得不得脱身。 陈氏紧紧拽着顾衡的手，嘴里说道：“不要在跟娘置气了，有些事情不能管，那是真的管不了，咱们是女人，还是穷人，人家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们。” 顾衡开口说道：“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把小豆子丢了，那些人为了杀人灭口，也会找上我们的。” 陈氏一听到这话就生气：“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茫茫人海，他们便是本事通天，如何能找到我们？而且若不是你一直菩萨上身，我们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陈氏越说越气，此刻真恨不能直接把顾衡给扔到江水里喂鱼。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便是再生气，也得想办法活下去。 两人说话间，矮小的小豆子被人流给冲散了。 顾衡这才反应过来，她开口说道：“娘，小豆子不见了！” 陈氏冷笑道：“不见才好，省的我们丢。” 顾衡心里头难受，陈氏还要说话，前方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顾汹涌的人群，直接往前挤去，顾衡和陈氏瞬间被人群集散了。 顾衡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方才被人挤的时候，藏在衣服里的玉佩露了出来，顾衡也未曾在意。 那匹马似乎踩踏了许多人，有个小孩子当场死亡。 正当顾衡愣神的时候，一个小偷眼见她脖子上有根绳子，又是外地人打扮，就直接伸手拽断了绳子，抢了顾衡的玉佩。 那人身手非常好，直接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顾衡朝着那人追去，嘴里焦急喊道：“你给我站住！抓小偷啊！” 顾衡虽然瘦，可是跑的并不慢，那小偷眼见自己跑不掉，就索性停下来。 顾衡看到那小偷脸上奸佞的笑容，顿时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快把东西还我，要不然我报官了……” “本来只想劫个财，可眼见姑娘你如此貌美，若是卖到城北的窑子里，应当比这玉佩更值钱。” 顾衡浑身颤抖，转身就想要跑，却被这小偷一把抓住了头发。 顾衡焦急说道：“我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招惹了我，肯定会……” “肯定会如何？” “死于非命。” 那小偷以为顾衡在胡诌，他正要动手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男子一脚踹翻在地，那人手脚极为麻利，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横在小偷的脖子上。 “官兵马上就要来了，我在牢里头有熟人，要不然给你介绍介绍。” 那小偷放下玉佩连滚带爬地跑了。 男子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男子仔细打量着顾衡，而后笑着说道：“你也是个好东西啊。” 正当顾衡准备逃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正是小豆子，小豆子看到瘫软在地上的顾衡，赶忙跑过来将顾衡拉起来。 “阿衡姐姐，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男子笑着对小豆子说：“这便是你说的阿衡姐姐？倒是很漂亮啊。” 顾衡惊魂未定，她颤声说道：“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他是谁？” 被点名的男子看向顾衡，露出一口大白眼。 “我叫李卫，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一个时辰前，辅国公大船。 七小姐王若徽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衫，头上带着翠玉簪，虽说装束素雅了些，可去见那三小姐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辅国公家的小姐中，除了已经入宫的那位，就属这位三小姐最为高傲。 不过也难怪，这位父母偏疼，祖母宠爱，再加上那宫里头的太后，可谓是京城最为矜贵的豪门贵女了。 家里头的姐妹，没有人能盖过她。 三小姐王施如今日心情不错，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腰上挂着尚好的珍珠挂，轻盈飘逸带有几分出尘之色。 王施徽一进门便笑着说道：“三姐姐今日真美，都说怜儿姐姐是江南的第一美女，那我们三姐姐就是京师第一美女。” 三小姐浅笑：“就你嘴甜，今日怎么得闲来找我了？” 王施徽坐下来，笑着说道：“我就听是偶然听到了一件事儿，心里头有些忐忑，毕竟事关三姐姐的名声，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告知三姐姐。” 三小姐秀眉微皱。 “什么事？” 站在一旁侍候的林翠顿时脸色一变。 “三姐姐同新科状元陈世美的婚事，已然算是板上钉钉，可我听说，那陈世美有一妻一子，陈世美怕事情败漏居然雇凶杀人害死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王施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这哪里是陈世美动手，分明是身边的人动手。 可到底还是要给自家姐姐留面子的。 顿时脸色一变，她冷眼看向林翠。 林翠赶忙低头。 王施徽继续说道：“这也就罢了，可还有个孩子，那孩子还活着，也要去京师找自己的父亲，陈世美杀妻的事情若是败露，三姐姐的名声恐怕就……” 王施如从手下摘下来一个成色尚好的玉镯。 “你我是亲姐妹，本是同气连枝，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妹妹千万要为我保密啊。” 王施徽接过。 “那是自然，陈世美派人杀妻，这件事情恐怕知道人还不少。不过好在老天有眼，那孩子恰好在咱们船上，而且应当只有我一人知道，三姐姐此刻派人处理，应当还来得及，那孩子现在跟着一对母女，在仆人船上洗衣房做事。” 三小姐面沉如水，她低声说道：“多谢七妹妹，今日风大，来人，快送七妹妹回屋吧。” 王施徽带着丫头离开。 王施如顿时变脸，她看向林翠，抬手便是一巴掌。 “谁让你自作主张地！” 第十四章 搜捕 林翠跪在地上，她哭着说道：“奴婢只是想要帮小姐，也未曾想到，事情居然会败露……” 王施如看着林翠，幽幽说道：“你是在帮我，还是要害我？” 林翠紧握拳头，她恶狠狠地看向周围的丫头：“定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是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王施如的丫头们跪倒了一片。 “谁让你杀人地？” 林翠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小姐，若是不杀了她，任由他们到了京师，您的名声就毁了，而且这是，这是大太太吩咐奴婢地，都是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把事情办好，请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这就去带人把那孩子和那对母女给杀了，绝对不让您的名声有一点点污损。” 王施如疲倦地闭上眼睛。 “七丫头都知道了，老太太肯定也知道了，便是我们不动手，也有人善后，只是终究，终究……” 林翠知道自家主子心善，她厉声道：“小姐！那些人的命怎么能同您相比，奴婢就算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将他们送到阴曹地府去。” 林翠说完便夺门而出。 她的兄长乃是江河湖海上极为出名的头目，她只要一句话，那三人便活不过第二日！ 只是等林翠的人去顾衡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下了船。 顾衡看着眼前这位好人。 李卫身量颇高，容貌一般，但是眼睛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小豆子对他极为亲近。 小豆子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姐姐，李卫哥哥是个好人，方才我差点被马蹄给踩了，就是他救得我。” 李卫见到顾衡依旧一脸疑惑，便开始自报家门。 “在下李卫，天津人士，身无长物，也无功名，算是这市井中的闲人。” 顾衡皱着眉狐疑说道：“所以就是混混喽？” 李卫倒也不在意。 “对对，混混，如今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按照戏里唱的，对我以身相许啊？” 顾衡抓住小豆子的手往后退，满脸戒备地看着李卫，李卫哈哈大笑。 “开玩笑地，我李卫虽然是个混混，可还是讲义气的，趁人之危，那是小人才做的事情。” 顾衡从包裹中拿出来一点钱，递给了李卫。 “壮士暂且收下，若日后我们能活着回来，定然会报答你的。” 顾衡说完便带着小豆子往外走。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好奇，他问道：“活着回来，难不成你们要去阴曹地府？” 顾衡转头看了一眼李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样说到也行。” 小豆子低着头，他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爹不要我了，有人要杀我。”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一头雾水。 “这世上抛妻弃子的狗男人挺多，可是要杀自己儿子的倒是少见。” 小豆子听到这话赶忙说道：“不是我爹要杀我，是要和我爹成亲的人要杀我。” 李卫嗤笑道：“那你爹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可是他亲儿子啊。” 小豆子不再言语，李卫起了好奇心，他走到两人身边。 “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说话间，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只见到满身狼狈的陈氏掐着腰大骂顾衡。 “你个天杀的死丫头，可算是找到你了！” “娘，那辅国公府的人显然已经发觉了，他们派人追杀咱们，咱现在跟小豆子分开，那也是被追杀的命。” 小豆子看向两人，他似乎知道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姐姐，婶婶，你们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京师，我能行的。”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说道：“得了吧，你自个儿去京师，分的清东西南北嘛？” 李卫听到几人的话，虽然已经不太明白，但他是个急公好义、惯爱行侠仗义的人。 只听到他对着小豆子说道：“你想去京师，我就陪你去，要杀你的人便是天王老子，那也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罪？” 小豆子十分感动的看着李卫。 “李大哥……” 李卫擦了擦小豆子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我爹从小便丢下我和我娘不管，我娘拉扯我到八岁就撒手人寰，我同你一样，也是没有依靠的人，咱不怕，咱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 李卫拉着小豆子的手就要往外走。 只是此刻外头突然来了许多家丁，其中一个家丁还拿着画像，上面赫然就是顾衡三人。 顾衡顿时脸色一变，她赶忙喊道：“他们来了，我们快走！” 李卫眼疾手快带着三人往巷子深处跑，幸亏那些家丁未曾看到他们，他们才堪堪躲过。 李卫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的亲娘啊，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得罪的人得是多大的官啊。” 顾衡冷冷说道：“辅国公你听说过嘛？” 李卫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辅国公！？” 辅国公的名头，当年和先帝一起打下了江山，乃是如今仅存的开国功勋世家，更是先帝的岳家。 顾衡看到李卫脸上的表情。 “我们的罪的人不是一般人，若真的牵扯其中，恐怕小命不保，不得不说，你跟我们一样，都是倒霉蛋儿。”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先别说这没用地，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李卫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到了一座极为隐秘的屋舍，这里处于城市贫民区，人口稠密，辅国公便是再有本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到。 到了安全的地方，陈氏顿时绷不住，她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 “老天爷啊，这事儿咋办啊，难不成到京师去告御状？” 顾衡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开口道：“娘，告御状的事儿以后再说，咱现在主要是要离开天津港，要不然迟早被抓住，到了京城，再说其他的。” 陈氏听到这句话顿时开始思索。 小豆子有些愧疚地说道：“阿衡姐姐，婶婶，你们离我远远地，他们要是找到我，我什么都不说，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顾衡盯着窗外的黝黑天空。 李卫幽幽开口道：“就算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就算你们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他们依旧不会放过你们，对他们来说，杀了你们就跟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陈氏的情绪有些崩溃。 “那该怎么办啊？” 第十五章 一出戏 此刻陈氏和顾衡颇有些六魂无主，头晕眼花，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杜氏在向自己招手。 李卫则开口道：“想要活下去，就得去京城，去报官，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陈氏无奈道：“怎么报官？那些人可是辅国公家的，便是皇上也要给上三分薄面，我们去京师，那是去找死，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呀。” 顾衡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豆子明明没有死，可是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却说小豆子被扔到了河里，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李卫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做？” 顾衡看着李卫。 “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嘛？” …… 顾衡三人在李卫的家里躲藏着，陈氏急的着急上火，顾衡却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陈氏看到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死丫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在这里写字，准备留遗书还是咋地？” 顾衡并没有搭理陈氏。 她在写一出戏，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特长的贫民，她能做的可能就只有写一出戏。 让所有人好好看看。 陈世美、杜香莲、王三小姐之间发生的是是非非。 小豆子走到顾衡身边，他拉着顾衡的袖子。 “阿衡姐姐，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顾衡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 “小豆子，你要记住，想要为你娘报仇，要非常非常勇敢，不要害怕那些坏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你明白嘛？” 小豆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衡姐姐，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李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他摘下头上的斗笠，看着焦急等待的三人。 “外面有好几批在搜捕你们，这几日千万不要出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顾衡问李卫：“可打听到那个人了？” 李卫开口道：“赖三已经死了。” …… 林翠和陆子行找到赖三的时候，赖三已经躺在床上死了好几日了，据大夫说是毒发身亡。 陆子行冷声说道：“亲自找来的杀手出了事，如今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果真是应了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翠面色一愣，她身边站着的一位高大男子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男子正是林翠的胞兄，名叫林豹子，乃是天津港码头极为出名的人物。 陆子行冷笑一声。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小事儿？就算是辅国公掺和了这样的泼天丑闻，怕也是要伤筋动骨的吧？” 林豹子还要说话，这林翠却厉声说道：“都闭嘴，给我查清楚赖三这段时间同谁见过。” 林豹子似乎极为害怕自己的妹妹，他赶忙说道：“好，我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李卫的破屋中。 “赖三有一房小妾，是个青楼女子，他死后，那青楼女子便重新回青楼讨生活，我从她手中得来了这个，应当有用。” 顾衡接过那包东西，打开布包一看，顿时一喜。 据赖三的小妾说，赖三知道自己失败肯定会遭辅国公灭口，所以就早早写好了证词为的就是在关键时保自己一命。 谁知没等到辅国公的人找他麻烦，他自己就死了，如今留下这证据倒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顾衡接过东西，心里头极为感动，她对着李卫说道：“李大哥谢谢你，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去京师也算是有了把握，今晚你送我们出城吧。” 李卫听到这话长舒了一口气，他坐在一旁，端起茶壶直接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辅国公家的人肯定去找赖三的小妾，我早就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这退路自然是想好了。”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来精神了。 “我们坐船走吗？” 李卫笑着说道：“坐船必死无疑，咱们走陆路。” “可路上那么多马贼山匪，估计咱还没到京师，人就没了。” 李卫补充道：“宫里头的贵妃过几日要过生辰，这些日子，官道上全都是达官贵人从各地搜罗来的生辰纲，咱们找个商队混上一混，穷人有穷人的智慧，我既然跟你们上了同一条船，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带我们出城？现在辅国公家的人肯定都在城门口把守着啊。” 李卫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上等人行的规则是一套，下等人也有自己的门道儿。” 深夜，城墙处。 顾衡被五花大绑，从城墙被吊了上去。 这李卫給一旁的喽啰点了烟。 “这可是刚到手的，据说还是清白人家的大闺女，卖到京师窑子里，肯定也得不少钱。” 那小喽啰笑了笑。 “你小子真有本事，不过最近风声紧，动作麻利点。” 李卫赶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串铜钱。 天津港经常发生人口失踪，这里人口买卖，几乎已经成了一条产业链。 今日被李卫拐来卖掉的人，足足有七八个。 李卫带着他们出了城。 顾衡从麻袋里钻出来，她看到李卫只觉得这人着实有胆量，正欲说话的时候。 陈氏从麻袋里钻出来，大口喘着气：“老娘还是第一次被人跟头猪一般，卖来卖去。” “娘你不是说过你当年走南闯北什么事儿都遇到过嘛？” 顾衡忍不住调侃自家娘亲，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再走南闯北，也遇到这种事情吧，这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坏事啊。” 顾衡也忍不住感慨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感觉好像，好像……” 陈氏听到顾衡又在说胡话，便开口骂道：“你这死丫头又开始说不着调的话。” 三人整理好仪容，乔装打扮了一番，假扮成行脚商人往前路走去。 李卫挑着担子在路上走着，小豆子紧紧跟着他，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向父子。 而跟在后面的顾衡，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卫的背影。 第十六章 商队 此时日头正高，天津港朝北的官道上车流不息。 虽然只是初春，可头顶的日头却毒的狠，坐在牛车上的顾衡却热的汗流浃背。 她用自己的衣袖扇风，却发现根本没啥作用。 李卫在地上走路，手里头也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顾衡提不起兴致。 陈氏方才还说了许多话，现在也是喉咙冒烟，耷拉着脑袋，斜斜靠在顾衡身上，看着可怜极了。 倒是小豆子走在李卫身后，到看不出来一丝疲倦。 “这北方的夏天怎么这么热啊……” 李卫笑了笑说道：“北方的春天不仅热，这到了傍晚还得下暴雨，那时候就凉快了。” 听到要下雨，陈氏赶忙坐了起来。 “下雨？咱今天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嘛？”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扶了扶自己的斗笠。 “这位客官，前方就是驿站，到了地方，不若就把车钱给结了吧。”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对李卫说道：“李小哥，你身上可有钱财？” 李卫摆了摆手。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陈氏无奈地从怀中拿出来几枚铜板，一枚一枚的数，最后不情不愿地将铜板给了那车夫。 车夫眉开眼笑地收走了铜板，开开心心地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李卫此时手里头的活计也做好了，他将一把编织的颇为不错的扇子递给顾衡，顾衡接过顿时笑道：“李大哥手艺真不错。” “你喜欢便拿去用，这路上少不得风吹日晒的。” 陈氏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头有些腻歪，她夺过顾衡手里头的扇子，开口说道：“李小哥，你到京师可想好做什么营生了嘛？” 李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听他思索片刻道：“我还真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氏不在说话，她扭头看向路边，似乎心里头在盘算着什么。 而顾衡却在想，事情会不会有些太过巧合了？ 几人思考间，这牛车便到了地方。 此时是一个非常大的驿站，有客店、镖局、小吃店、甚至还有卖杂货的地方。 这里聚集了许多从南方去往北方的客商。 几人混在其中，倒是一点也不扎眼。 正常来说，走陆路找镖师护送是最稳妥的，可他们身上所有的钱都请不来一个镖师。 无钱寸步难行。 四人在一处小吃摊歇脚，老板娘十分热情地前来招呼。 “阳春面、大肉包子、云吞、还有羊肉汤饼，客官想吃点什么呀？” 这陈氏正要开口的时候。 李卫却直接说道：“四碗羊肉汤饼、两笼包子，再给我来一叠毛豆小菜和两斤牛肉，在加二两黄酒。” 老板娘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好嘞，这就给您上菜。” 陈氏听到李卫这般奢侈，顿时叉腰气道：“不知道还以为来的是位大主顾呢，去京城少说也得一个月，你这样的花销，咱们可吃不消。” 李卫倒也不生气，他摸了摸小豆子的肚子。 “一路上肚子都咕咕叫几回了，想必这几个月也未曾吃过几顿饱饭，我来付钱。” 陈氏听到这话，气的说道：“果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饭菜上来之后，众人开始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这驿站的羊肉汤饼着实好吃，大肉包子也是香的不行，几人吃的饱饱的，李卫又让老板娘多带了一些，说是要到路上吃。 顾衡顿时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李卫准备带他们独自上路？ 顾衡问李卫，这厮却不开口，只说他自有办法。顾衡见到李卫脸上神色坦然自若，便不再言语。 这李卫不简单。 他们离开驿站，往北走了许多，隐隐约约看到林中有一马队。 李卫靠近马队，此刻天色已晚，这些人似乎在此处驻扎。 其中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满面笑容的走来，他伸手用力地拍了拍李卫的肩膀。 “李兄，我在这里等了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卫极为亲近道：“这不是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嘛。” 李卫说话间看向顾衡三人。 那男子看到顾衡之后，顿时笑着说道：“李兄莫非也想要成家。” 李卫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马大哥的眼睛，这是我的未婚妻，家里头遭了难，只能带着弟弟老母同我一起去京师讨生活。” 这位马大哥听到李卫的说法，幽幽叹气。 “原来如此，不过李兄你能重新回京师，也是一件好事。” 这两人话里有话，顾衡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这次还得拜托马兄收留我等，若是我一人去京师，倒也无甚所谓，可带着家人，总归是要小心点的。” 这位马大哥听到李卫的话，顿时爽朗一笑。 “没问题，我这次护镖的乃是一个极为出名的商会，我同他们的少主颇有几分关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们先随我进去给你们安置好了。” 马姓镖师带着几人进了林子里。 他们在一处河边扎营，林林总总不下百人，倒是一个规模极大的商队。 陈氏对着身边的顾衡说道：“这李卫还真有几分本事，咱倒是遇到了个贵人呢。”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方才陈氏还嫌弃李卫来着。 马姓镖师给他们找了一个帐篷，顾衡和陈氏带着小豆子先进去休息了，李卫跟着那马性镖师去了队伍前头。 应当是去找那位少主了。 顾衡走了一天，自然是疲倦的不行，直接倒头便睡。 半夜果然下了雨，顾衡和陈氏紧紧依偎在一起，冷的不能行。 朦朦胧胧之中，外面有个人递给她们一床被子，顾衡盖上之后觉得暖和多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李卫，这家伙眼睛里一片深沉，若真是个小混混，顾衡从此以后倒着写自己的名字。 顾衡第二天醒来，外头依旧在下雨。 带着斗笠的李卫拿过来两张大饼和水壶对着顾衡说道：“吃吧。” 顾衡接过正要说话的时候，李卫却走了。 陈氏幽幽说道：“赶紧吃吧，吃完还要赶路呢，下雨天赶路，可有罪受的。” 顾衡咬了一口饼，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肉。 她忍不住轻轻感叹：“这都大半个月没见荤腥了。” 第十七章 尚紫瑞 陈氏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冷哼一声。 “我看那姓李的小子，对你没安好心，你可得当心点，不能随随便便被什么人骗了去。”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她家娘亲似乎总比旁人多长了一个心眼，这李卫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们这一行遇到的事情太奇怪了。 上辈子干了多年编剧的顾衡，不知为何有一种被编剧故意设计的感觉。 此刻外头突然出现一个影子，他伸出手拍了拍几人休息的帐篷，雨水瞬间落了进来。 正在睡觉的小豆子猛然惊醒。 这人正是李卫，只听到这李卫满脸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睡好了没，商队马上要出发了，我跟商队里的人商量了，你们几个老弱病残，可以到车上坐着，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坐车去。” 饶是陈氏也不得不感慨，这李卫当真是个细心的，这得亏长了一张普通人的脸，若是多给他几分颜色，那不得把天下的女人都给迷走了。 顾衡等人收拾好后，跟着李卫到了商队马车前。 前面坐着的是商队的管事，后面坐着少主的几位朋友，其中一人乃是极为出名的老角儿。 这老角儿在南京一代颇有名气，只是戏班子散了，自己年纪大了，也唱不了戏了，只能去京师投奔自己的徒弟。 答应与他们同乘马车的正是这位老角儿。 顾衡等人上了马车，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在闭目养神，这老头子见到有人上来也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老先生，打扰您了。” 老头子依旧不说话。 外头滴滴答答下着雨，马车的轮子顺着官道一路往北。 顾衡听得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之间，她听到老头子似乎在哼一首小调。 顾衡睁开眼睛说道：“老先生，你会写戏吗？” 老头子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南京的尚紫瑞，当年数一数二的名角儿，你问我会不会写戏？”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欢喜，她赶忙从怀里拿出来自己写的东西。 尚紫瑞接过，他拉开车上的帘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 “字写得真难看。” 顾衡有些尴尬，她为了找回点场子，赶忙说道：“先生听过木兰辞嘛？南京春喜班的新戏，那是我同兰生先生一起做的。” 尚紫瑞眉头一挑，他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可莫要说大话，那木兰辞一看便是名家之作，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写出来地。” 陈氏听到自家闺女被人看轻，便赶忙说道：“就是我闺女写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春喜班的人。” 尚紫瑞冷笑道：“南京此时远在千里，我如何能回去问？” 顾衡知道多说无益，便对着尚紫瑞说道：“老先生，你先看看我写的故事，虽说字难看了些，可是我觉得这故事确实不错的。” 尚紫瑞不在说话，而是仔细看起了顾衡的故事。 第十八章 试唱 尚紫瑞仔细端详了半晌，而后嘴里头念念有词，只听到他低声说道：“倒是有些意思，你这丫头倒有些编故事天赋，只可惜遣词造句太过差劲儿。” 顾衡看向尚紫瑞，她怯生生问道：“自从在南京听了梁红玉梁先生的戏，我便再也忘不了，奈何自己没有天赋，登不了台，唱不了戏，却想着若是能给这些名角儿们写戏，也是好的。” 尚紫瑞听到顾衡这一番话，顿觉惊讶。 虽说一些戏曲名角颇受上流追捧，可到底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寻常人家的女子莫说是唱戏了，便是沾染了，也会被人说闲话。 而顾衡这丫头却上杆子跟下九流扯上关系。 尚紫瑞不由得看向陈氏，陈氏无奈叹气。 “老先生莫要看我，我这闺女还想跟我学小道妇科之术，她这人便是什么路难走，便想往里钻，我说了许多遍就是不听。” 尚紫瑞听到这话顿时笑道：“孩子还小，对这些东西好奇也是难免，只是既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平日喜欢听戏也就罢了，莫要沾染了，要不然以后你娘亲还得为你的婚事发愁。”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老大不愿意，她开口说道：“我不这样觉着，我娘靠着这一手医术养活了我们兄妹三人，老先生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如何就是不好了？而且主要跟人家写戏能赚钱啊，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 尚紫瑞笑笑不说话。 顾衡心里头有点急。 “靠山靠水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尚紫瑞大笑，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开口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那我便在去京师的路上，教一教你，不过我教你的只是，戏曲的行文结构，但是具体的情节唱词，你可得自己好生捉摸。” 尚紫瑞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来一本书。 “这是前朝元大家的一本词曲，你好生背诵，可不许偷懒。” 顾衡赶忙点头，一张小脸笑的跟朵花一样。 陈氏看到顾衡如此，顿时无奈叹气，好在她还有个女儿，若真是只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闺女，她可就要气死了。 这一路上，顾衡一直在背那本词曲，古代的戏曲讲的都是正宗的官话，所以顾衡每次背都会读错音，尚紫瑞便非常严厉的纠正她的发音。 顾衡勉强算是乐在其中。 尚紫瑞花了几日，将顾衡的故事写了一段戏文，顾衡光是看到那些戏文便觉得文辞之优美。 在顾衡百般恳求之下，尚紫瑞才在他们安顿吃晚饭的时候开了腔。 古代人娱乐方式非常少，所以听到有人在唱戏，自然也就围了上来。 尚紫瑞唱得是陈世美只身赴考，考中状元，却被皇帝赐婚，陈世美对于家中糟糠之妻和高贵公主的抉择。 虽然没有穿上戏服，尚紫瑞的动作也是随意做的，但是这一番唱词加上神韵，简直将陈世美那虚伪狠毒的读书人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一曲罢了，众人都鼓起了掌。 只见到一位贵公子模样的人对着尚紫瑞拱手。 “这出戏若是到京城找几个知名的戏班子来唱，那便不得了了，不知道这出戏叫什么，在下居然未曾听过？” 尚紫瑞笑着说道：“这是我和这位小友所做的新作，名曰《铡美案》” 那位贵公子的目光落在了顾衡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姑娘是李兄的家眷？” 顾衡脸上一阵尴尬，但为了省去麻烦，只得开口道：“算是吧。” 贵公子微微一笑，忽的展开自己那价值不菲的扇子。 “李兄还真是个妙人。” 贵公子说完之后转身离去，陈氏忍不住问道：“这人谁啊？” 旁人答道：“兴荣商会的少主蔺晨。” 兴荣商会乃是北直隶最大的商会，据说和宫里头的贵人也有几分交情，总之是个非常大的靠山。 此刻顾衡越发觉得李卫这人不简单，能让一个商会的少主如此夸赞，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街头混混。 此时，李卫恰好跑来给他们送饭。 这几日他似乎黑了不少，依旧是一脸笑容，给顾衡几人送了肉饼，这次还有热乎乎的汤饭。 “我同伙房的人说，小豆子瘦的跟猫儿一样，怕是以后长不高，便多要些饭菜。” 李卫摸着小豆子的脑袋，小豆子有些感激地说：“李大哥，你对我真好。” 李卫搂着小豆子的脖子。 “那是，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肯定得把你当弟弟啊，哥哥告诉你哈，在这江湖上混呢，最主要就是讲义气，你看讲义气的人呢，这朋友就多，你李大哥我之所以能带着你们出来，也是因为朋友多。” 李卫说的这些都是屁话，可是小豆子却当真了。 顾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李卫若是去唱戏，那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李卫又对着小豆子说：“但是，你阿衡姐姐这种就不行，总是翻白眼会把好运气给赶走的。” 顾衡看着李卫，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小豆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摆。 “李大哥，我其实有点害怕，我害怕去了京师，见到爹爹之后，他会和那些人一样，要杀了我。” 小豆子说完这话就哭了。 这几日他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再怎么勇敢，也抵不过至亲之人的背叛。 原本欢乐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郁起来。 顾衡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她低声说道：“他要是想杀你，你就到衙门前跪着，哭着喊你爹要杀你，皇帝准得把他给抓到牢里。” 李卫用力地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 “对，就算官老爷不办他，你娘晚上也饶不了他。” 小豆子终于忍不住，他哭着说：“可是我娘已经死了……” 李卫抓住小豆子的手，将其放在了他小小的胸膛上。 “那人死了还能变成厉鬼呢。” 话题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清晨，尚紫瑞突然找到顾衡对顾衡说道：“蔺少主想买那出戏，你愿意卖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思索片刻道：“先生，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十九章 追兵 顾衡有自己的考虑。 “我希望尚先生您可以不卖这出戏。” 尚紫瑞顿时有些不解，顾衡赶忙解释道：“原因我不便说，只是到了京师之后，希望商先生能让这出戏唱起来，没个戏班子都可以唱，我不收钱。” 尚紫瑞听完之后，思索片刻。 “弱者要学会明哲保身……” 顾衡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 “先生，你…” 尚紫瑞摇头不语。 顾衡忽觉不妙。 商队一路向北，连续行走了三日，未曾遇到什么异常，顾衡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 这一日午饭间隙，她正在看戏词，李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半青不红的果子，笑嘻嘻地递给顾衡。 “尝尝？” 顾衡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之中顿时酸的牙都掉了。 “这也太酸了吧。” 李卫接过来果子咬了一口，皱着眉说道：“确实有点酸，不过这荒郊野岭的，也没啥好吃的。” 顾衡见到李卫这闲聊的架势，她轻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背景啊？” 李卫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反问道：“我的背景一般人可看不出来，看来你也不简单，你也有背景……” 这李卫滑的不溜手。 顾衡安安静静地吃饭，李卫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许是这日子太过悠闲了，老天爷看他们不顺眼，居然又开始下起了雨。 北方暮春时节的雨十分金贵，可若是下的频繁，对赶路人来说就是麻烦。 商队运送的都是些极为珍贵的宝物，都是给那位极富荣宠的荣妃娘娘生辰礼物，自然是一点损耗都不能有。 所以他们只能找地方安营扎寨，各队人马清点货品，检查是否漏水。 顾衡扎好帐篷，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她到里面换了小桃送她的新衣服，穿着轻便透气，倒是十分舒服。 陈氏从商队处打听来了不少事情，着急给顾衡说，便直接爬了进来，她看到自家闺女换了一身衣服，顿时有些惊讶地说：“我就说我生的闺女不可能不出色，你姐姐好看，你自然也好看。” 顾衡听到这话无奈一笑。 “也不知道姐姐此时在京师如何了……” 京师，紫禁城洗梧宫。 荣妃娘娘昨夜和皇上饮酒，一时兴起，在洗梧宫的影壁上题了一首诗，倒是极为风雅。 宫人们不敢打扰这位宠妃，便只能在殿外候着。 到了午时，这位荣妃娘娘才睁开眼睛，她从御床上坐起，露出一身白玉一般的肌肤。 一个宫人赶忙上前，为荣妃穿上了内衫，给荣妃梳洗打扮。 荣妃柔柔一笑，她开口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宫人赶忙说道：“奴婢见娘娘睡得极香，不忍打扰。” 荣妃扶了扶鬓角的芙蓉花，看着镜子里美艳绝伦的脸，突然想到前几日从西洋进贡来的莲布。 “前几日我吩咐的衣衫可做好了？” 宫人赶忙回答：“明日便好了，娘娘是想赶紧穿上试试？” 荣妃笑着说道：“自然不是，听说贵妃姐姐这几日总觉身体燥热，这莲衣清凉透气，又有美容养颜之效，送给贵妃娘娘，才是最合适的。” 宫人开口道：“奴婢知道了。” 梳洗打扮之后，外头的内侍传来消息，说是刚下朝的皇上往洗梧宫里来了。 据说，自从这位荣妃入住皇宫，皇上便再也无暇顾及他人，整日流连于洗梧宫。 世人都说这位来历不明的荣妃娘娘是狐妖转世，专门来魅惑他们的君王。 荣妃听到内侍的话，一张脸顿时如同盛放的芙蓉花。 …… 顾衡这边的雨，一直下…… 又因为他们的前路是一条临山官道，暴雨不易通行，只得望山叹息。 烟雨濛濛绕青山，入目云水雾染天。 这景色不错，可顾衡心里头却有些焦急，辅国公家的人会不会就在他们后面，大队人马，手拿刀枪，随时准备将他们抓起来杀掉。 老天或许是在回应顾衡的想法。 商队停下之后，又有不少商旅官员滞留在此地的驿站。 官员可以住驿站，有钱人自然也可以，像顾衡这种交不起房租的，就只能在树底下搭一个帐篷。 这帐篷自然也是漏雨的，几人身上湿漉漉地。 尚紫瑞看她们可怜便允许她们在马车上睡，马车的位置极为狭小，顾衡陈氏小豆子三人挤在一起，身上湿漉漉的，外头还在打雷下雨，三人冻得不行。 李卫给他们找了棉被，却也好不到哪里。 陈氏打着寒颤对顾衡说道：“死丫头，这就是穷人，吃不饱穿不暖，没地方住，可怜巴巴的。” 顾衡无奈。 “娘，咱不会一直穷的，你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先别说穷不穷，能活着我就烧高香了。” 顾衡开口说道：“李卫说了，只要到了京师，我们就安全了。” 陈氏听这话也只能叹气。 好在老天爷还没有这么无情，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他们也终于可以跟着商队的人上路。 刚下雨的路面泥泞不堪，马车的轮子陷在了泥土中，顾衡也不嫌什么，对着坐在马车上的尚紫瑞和陈氏说：“我下去推车。” 顾衡从马车里出来，她跑到车后面，使劲儿往前推着，李卫和几个大汉也过来推车。 李卫笑着说：“过了这座山，便到了山贼的地界，那里是两省交界处，山贼响马极多，官兵管不着，咱们可得小心。” 顾衡顿时一愣。 李卫低声在顾衡耳边说道：“辅国公的人可能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你要做好准备，这几日，便让小豆子跟着我，证词也给我保管，你和陈大娘一定要小心，到时候……” 午间休息的时候，顾衡去伙房处要水，她找了个看着最好说话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叫素素，长得极为可爱，只可惜脸上有一块疤痕。 素素为人热情，见顾衡要水，就给她舀了一大壶煮好的开水。 “赶路的时候可不能喝生水，要是生病了可不好。” 顾衡笑着说：“谢谢你啊，素素姑娘。” 素素还从案头给顾衡拿了一个水灵灵的萝卜。 “今天管事的赏我的，可水灵啦！” 第二十章 赤虎寨 顾衡接过素素递过来的萝卜，这白萝卜，咬一口不仅不辣，还透着一丝丝甜味儿。 “真好吃。” 顾衡由衷感慨。 素素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会唱戏，我娘最喜欢听戏了。” 顾衡看着素素这副单纯的模样，她低声问道：“你娘亲现在在哪里呢？” 素素腼腆地笑了笑。 “我家里穷，娘亲生了个儿子，父亲就将我卖到了主人家里，我笨，伺候不好主子，就被人发配到这里做饭了，结果我饭也做不好。” 素素身上都是柴火的味道，显然就是伙房里的烧火丫头。 “你喜欢做饭嘛？” 素素听到顾衡这句话顿时眼睛亮起来了。 “我喜欢啊。” 顾衡笑了笑：“那我教你两道菜，你回去自己试试，特别简单，但是很好吃。” 顾衡教了素素几道菜，然后就带着水壶回去了。 夜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李卫给他们送来了一些吃的，可能是因为越来越远离人烟，所以东西越来越差。 之前还能见到肉，现在就只有干粮，终日见不得一点荤腥。 顾衡把剩下的白萝卜递给了陈氏和小豆子，两人吃着白萝卜方才将那又冷又硬的干粮咽下了肚。 小豆子被李卫叫去，同李卫一起休息了，陈氏也未曾多想，只当将这个扫把星给赶得远了一些，免得放在眼前心里烦。 顾衡这几日借着打水同素素相熟起来，她教了素素好些新奇的菜式。 还将自己得的一份菜谱送给了素素，素素对顾衡极为感激。 陈氏见到自家闺女整天往外头跑，心里十分不满，着实是害怕这死丫头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不过好在，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这辅国公的人似乎真的没有找到他们。 可顾衡心里头依旧有些忐忑。 不知不觉间，他们翻过了第一座山头。 据说此处聚集着一伙极为厉害的山贼，不过商会的人早就打点好了，他们的队伍顺着山道，走下山谷，眼看就要出了这座山。 顾衡坐在马车里，她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到外头郁郁葱葱的山林，又瞧见远处战立的零星人影，她赶忙放下帘子。 尚紫瑞见到顾衡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 顾衡低声问道：“尚先生，如今这天平盛世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山贼响马？” 尚紫瑞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倒是未曾想到顾衡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这小丫头居然对国家大事感兴趣，只可惜老夫我也只是个唱戏的，这种事情，我如何会知道？” 顾衡知道尚紫瑞不愿意说，便不再多问。 只是此时，原本缓缓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顾衡顿时一阵心慌，尚紫瑞掀开车帘，正要问话的时候，几个山匪模样的人，拿着刀冲进来，几个镖师上前阻拦。 那山贼却开口说道：“各位兄弟不用害怕，咱们只是接到了命令，说是这里头有几个犯了事儿的家眷，有人花五千两买她们的命。”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发白。 陈氏抓住顾衡的胳膊，颤声问道：“闺女啊，这可怎么办啊？” 蔺晨下了马车，他走到几位山贼面前，从怀中拿出来几张银票，只听他开口道：“商会同尊寨大当家关系一向不错，还请几位兄弟高抬贵手……” 那几位山贼赶忙将银票推到一边。 “蔺大公子，您可莫要误会，我们不是趁火打劫，凡是路过此地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咱们寨主欠了别人人情，可不是钱的事情。” 蔺晨无奈，这个赤虎寨乃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山寨，寨中足足有千人，此行便是带了数百护卫，和这赤虎寨的人翻了脸，却也是有去无回。 “请诸位小心货物，其他都好说。” 几位山贼笑着拱手：“好说好说。” 山贼一个一个搜查，顾衡浑身发抖，陈氏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一个山贼到了他们的马车前，山贼打开帘子，看到了顾衡和陈氏。 这山贼长着一双老鼠眼，看到顾衡的脸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老大，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她？” 几个山贼围上来，将顾衡和陈氏拉下了车。 为首的山贼看到顾衡和陈氏，顿时满脸喜色，他开口说道：“奶奶的，搜查了几十个商队，总算是找到人了。” 为首的山贼恶狠狠地对着顾衡说道：“那个小孩呢？” 顾衡颤颤巍巍地说道：“什么小孩？” 山贼不耐烦道：“就是跟你们一起的那个！” 陈氏害怕地说：“小豆子嘛，他，他前几天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位爷，我们来只是去京城投奔兄长的普通人，真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山贼冷笑道：“那可不关我们的事，有人要你们的命，我们可管不着。” 陈氏拉着顾衡的手问道：“死丫头，李卫那小子去哪里了？” 顾衡回道：“带着小豆子跑了，娘，那李卫同我们非亲非故，如何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还是想想自己吧。” 为首的山贼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跑了，快把这两女人带回山寨，在仔细搜查商队，一定要把那个小孩给我找到了！” 顾衡和陈氏被人带走了，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尚紫瑞。 她没有办法了，只能赌一赌。 赤虎寨位于山腰，这里层峦叠债，瀑布环绕，倒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可是顾衡和陈氏可没心思欣赏这些。 她们被五花大绑地押进山寨中。 赤虎寨里不仅有凶神恶煞的山贼，还有一些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做生意的小贩。 大胤朝民间赋税极重，许多生活在两省边界的百姓便逃到山里落草为寇，在这里虽然没有正规身份，可是不用纳税服徭役，却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顾衡容貌出色，一路上自然是引得不少男人的目光。 陈氏顿时担忧。 “之前觉得将你生的好看是好事，可如今看来，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衡安慰道：“娘，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待会儿去求求那山寨大王，说不准瞧着我模样可以，能做个压寨夫人，能饶我们一命呢。” 第二十一章 寨主 顾衡和陈氏被押解到赤虎寨寨主赤虎跟前。 这赤虎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容貌极为凶悍，看着便不像个好惹地。 顾衡只看了这人一眼，便低下了头。 心里头做压寨夫人的想法全都没了。 这赤虎眼见顾衡容貌秀美，顿时眼睛一亮，他开口说道：“大脚二脚，你们从哪里找来一个如此貌美的小娘子？” 大脚二脚赶忙开口说道：“寨主，她们就是那些人要找的母女。” 顾衡顿时一愣，她抬头问道：“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大脚二脚听到顾衡一个女人家如此说话，顿时有些生气。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开什么腔，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衡却没有害怕，她抬起头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赤虎。 “便是第二天要上刑场的死刑犯，却也该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吧，我和娘亲上京寻找兄长，却不知惹上了什么人，竟然被一路追杀，便是死也要让我们死明白啊。” 许是顾衡说话间带了丝丝英气，这赤虎看顾衡的目光越发亮了起来，陈氏顿时心中害怕，她拽着顾衡的衣袖说道：“死丫头，你少说两句吧，让娘多活一会儿行不行！” 赤虎睁大眼睛，笑着说道：“倒是个有胆色的女子，另外两个人呢，那个孩子，还有一个青年男子。” 大脚二脚顿时脸色一白，大脚上前道：“寨寨主，没找到……兴许是跑了。”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开口说道：“我们跟那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被他们诓骗的，这位英雄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真不知道得罪了谁呀！” 陈氏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泪水将妆容都哭花了，顾衡拿着手绢给自家娘亲擦脸，嘴上还低声说道：“娘，那李卫和那孩子肯定瞒着咱们，他说的话都是假地!” 那赤虎听到这话，赶忙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两个人此时在哪里？” 顾衡赶忙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前一天便带着小豆子离队了，说是要与我们同行，结果却连累我们到此地步，那李卫可真是个天杀的！还说到京城就娶我，真是个负心汉！” 顾衡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泪水，那赤虎看到顾衡哭了，心里头没来由生出一丝心疼。 赤虎赶忙走下自己的座位，一只手搭在顾衡的肩膀上。 “这么说你们也是被骗的？你还被那个李卫骗了感情？” 顾衡点头。 这大脚二脚看到自家老大如此，心知这老大好色的毛病又犯了，正要说话的时候，顾衡直接跪在地上，抓住赤虎的手。 泫然欲泣道：“寨主，我们母女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和李卫小豆子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他们，让他们如此害我们，寨主您一看就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好人，您一定要找到他们为我们做主啊。” 赤虎被这话说的脑子有些迷糊，他本来是来抓人杀人的，如今怎么就成了义薄云天的大英雄了。 陈氏见到自家女儿如此能说会道便赶忙说道：“寨主，我女儿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和那两人没有多少关系，是被连累的。” 赤虎迷迷糊糊地问道：“那你们两人手中可有那赖三的证词？” 顾衡开口道：“赖三是谁？什么证词？” 陈氏也跟着说：“寨主啊，您弄错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赤虎看向大脚二脚，这两人赶忙说道：“寨主，我们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没有找到证词。” 赤虎有些生气，给他介绍生意的人说了，必须找到证词抓到那孩子才算数，如今这对母女，一问三不知，感觉也没有太大用处。 顾衡趁此机会对着赤虎说道：“寨主，若是能留我们母女一条命，我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寨主的恩情……” 顾衡怕赤虎起杀心，也怕辅国公的人让她们一了百了，索性在此时抱个大腿，便是委身于此人，只要能活着，便还有机会。 赤虎顿时心头一跳，他看向大脚二脚，这两人闭上嘴巴，倒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赤虎见到没人搭腔，便厉声说道：“先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 赤虎后面的那个不准并未说出，大脚赶忙殷勤问道：“寨主，不准什么？” 赤虎眼见自己的手下如此愚笨，赶忙开口说道：“不准动手动脚。” 二脚理解到老大的心思，赶忙狗腿回道：“那是必须的！” 赤虎一巴掌打过去，瓮声瓮气道：“将她们两个带下去吧。” 陈氏和顾衡被押了下去，虽说如今小命在别人手里攥着，可到底脑袋还在脖子上，陈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自家闺女说道：“虽说这赤虎脸是黑了些，可你跟了他若是能活命，那也不错。” 顾衡听到陈氏这番话顿时一阵无奈，自家娘亲的生命力总是这般顽强，无论到了什么境地，只要有一丝活路，都能笑的出来。 “若是我嫁给了赤虎，被人查了出来，恐怕哥哥的功名就没有了。”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严肃起来。 “那不行，你哥哥考上功名那是废了多大的劲儿，咱家也是因为你哥哥才不用服徭役，那不行。” 顾衡看到陈氏这副模样顿时一阵好笑。 “娘，这李卫不是普通人，你且放心，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陈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你可拉倒吧，那李卫一看就是个小混混，他此刻不知道跑了多远，能有功夫管我们。” 顾衡笑着说道：“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百里之外，李卫骑着马带着小豆子在山野间奔走，李卫心里隐约有些不放心，他开口对小豆子说道：“赖三的证词你可拿好了。” 小豆子开口道：“李大哥，我们真的不用管阿衡姐姐和婶婶嘛？” 李卫笑着说道：“她们离了我们，反而更安全，以你阿衡姐姐和婶婶的本事，说不定也能活的不错，你快点将东西给我瞧瞧。” 小豆子从包裹里拿出来那张证词，打开了看了看，却发现上面空空如野。 第二十二章 原来是小说 李卫接过来证词，顿时一愣，而后笑道：“看来你的阿衡姐姐还是个挺聪明的人。” 李卫调转行进方向，小豆子赶忙跟上。 “李大哥，我们是回去救阿衡姐姐吗？” 李卫嘴角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对。” 小豆子却梗着头看向李卫：“李大哥，方才你是不是不准备去救阿衡姐姐他们？” 李卫原本放在小豆子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 “若真是如此，你就不准备去京师找你爹了吗？” 小豆子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李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到了京师，你发现是你爹派人杀得你娘，你会如何？”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开口说道：“不是我爹想杀我，是辅国公的人想杀我。” 李卫极为随意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自欺欺人了？” 小豆子小小的肩头微微颤抖，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李卫，说了一句话。 “李大哥，你不是个好人。” 能让小孩子说出来这样的话，李卫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无论我是不是好人，总之我们得去找你阿衡姐姐了。” 赤虎寨之中。 顾衡和陈氏虽然被关在牢房中，可是有吃有喝，那赤虎并未为难他们。 陈氏心思活泛起来，她四处打量，发现这牢房的门都是非常坚硬的实木，她屡次跟牢头搭话，却也无人搭理她。 陈氏忍不住开始抱怨。 “若是不管小豆子就好了，咱现在说不准已经到京城见到你哥哥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叹气。 “娘，我不知道怎么同你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陈氏心里头极为郁闷。 “不要再这里说屁话，你嫁给那赤虎，先不说人家愿意不愿意，你便是嫁了，那可是入了贼身，你哥哥的功名可就不保了，还有你姐姐，你姐姐……” 陈氏似乎联想到什么，她赶忙闭上了嘴。 顾衡微微眯起眼眸，她对着陈氏说道：“娘，你和姐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陈氏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这死丫头，净瞎猜，我们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 顾衡却抓着陈氏的手，大声问道：“娘，都火烧眉毛了，有些事情你就别瞒着我了。” 陈氏被顾衡摇的没办法了，只好说道：“算了，咱们这处境，估计也出不去，不过你得答应我，若是你真委身于贼人，那你便一辈子隐姓埋名，不要连累你哥哥和你姐姐。” 顾衡点了点头。 陈氏低声在顾衡耳边说道：“你姐姐去京师，是找到了一个值得依靠的贵人，只是你姐姐身份有些不好，在府里头根基不稳，不能大张旗鼓接我们去京师，她还让我们留在临江，等她发达了再来接咱们，可咱们在临江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就想着……” 就想着不请自来，给顾荣一个惊喜…… 顾衡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还有呢，姐姐之前在临江发生的事情……” 陈氏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你姐姐救了落难的贵人，两人……总之两人，当时我觉得你姐姐清白有损，肯定是被骗了，就想找个冤大头嫁了，那王家公子是个傻儿，应当也分辨不出……” 顾衡突然有些想笑，她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却总想不起是哪里奇怪。 她穿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早虐文。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忘记了里面人物的名字，只记得大概的情节。 这篇虐文的主角是一个聪慧过人，美貌不凡的贫家女，和高贵的皇子一见钟情，皇子和她短暂相爱并且离开她，回到了皇宫。 女主就跟着上京赶考的哥哥逃婚，又通过种种神奇的手段见到了皇子，此时的皇子已经成了皇帝。 励志版夏雨荷。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顾衡记不太清楚了，但她记得女主的妹妹和母亲，也就是顾衡和陈氏。 在小说一开头就死了。 就是牵扯到陈世美一案中，被人杀了。 顾衡记得当时自己看的时候，还曾经吐槽过作者不会取名字。虽然身在其中她依旧吐槽过了，可是她硬生生未曾想起那本小说… 小说中女主顾荣就是靠着陈世美一案挫伤了王贵妃的锐气，毕竟贵妃的妹妹为了嫁人雇凶杀了一对母子，还连带害死了皇妃的妹妹和母亲，怎么着也做不得皇后。 于是顾荣从一个荣妃跃升为皇后。 当时顾衡还一直觉得女主心狠，可看到后来，作者来了一个神反转，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皇帝，皇帝不是真心爱顾荣，他只是看重顾荣和顾荣兄长的能力，希望用他们来压制辅国公的势力。 顾荣和王贵妃斗的你死我活，顾荣凭借女主光环胜利。 皇帝开始对顾荣和顾长风动手，顾荣此刻才看清楚了皇帝的真面目。 当时顾衡本以为女主顾荣会放下感情开始搞事业，可是顾荣却死了。 然后就是皇帝悔不当初这样的狗血桥段，顾衡回想完剧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她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奇怪，怪不得她的行为总归有那么一些不太合乎常理。 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剧情杀。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脸色变了五六回，跟大仙附体了一般，赶忙抓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你可别吓你娘啊，没事儿，你留在这山寨里，娘肯定也会陪你一起的。” 顾衡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娘，咱不会有事儿地，李卫肯定回来救咱们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屑。 “那个小混混能有什么本事，还救我们，他真当自己是活菩萨啊。” 顾衡看着外头洒下来的一片月光，低声说道：“娘，他倒真有可能是那个活菩萨。” 第二十三章 天高地厚 这一晚，顾衡和陈氏在赤虎寨的大牢里凑活睡去。 山里头的蚊子几乎能吃人，顾衡被咬的怀疑人生，陈氏倒是托了她的福，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衡顶着黑眼圈被看守的人单独带了出去。 那位络腮胡寨主有些话要问她。 顾衡跟着看守到了赤虎寨的大堂，今日寨主赤虎倒是像模像样的穿了一身长袍，但是因为有一脸络腮胡子，显得极为不伦不类。 昨日到这儿的时候天黑着，顾衡没有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今日一早，阳光照在赤虎寨十几把油光发亮的交椅上。 顾衡竟然看出几分水浒传的义气豪情来。 “你可知道是谁花钱买你们的命？” 顾衡看着赤虎，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赤虎拍了拍手，他从堂上走下来，上下打量了顾衡一圈，而后说道：“我总觉得昨日你说的话，似乎话里有话，总觉得对我有企图一般。”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没忍住嘴角微微抽搐。 “寨主哪里的话，我只是个弱女子，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您手中，哪里敢对您有所企图。” 赤虎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看来能当上寨主的人智商都不低，这赤虎显然也知道她在说谎，显然也并不会轻易地被她的“美色”所迷倒。 大概也可能是顾衡的美色不够给力。 赤虎继续说道。 “天津港林豹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他顶上靠着的可是辅国公，那可是皇帝老儿的姥爷，被这样的人盯上说是造反我都信，可若是真正的造反，直接派官府的人拿了你们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找江湖上的人，所以你们手里头的东西，肯定是拿捏住了某些人的命根子。” 看来这位大老粗还真是个心思缜密极为聪慧之人。 顾衡索性也不装了。 “那寨主决定如何？” 赤虎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顾衡。 “告诉我那两个人和证词在哪里，我就饶你们母女一命，你若是识相，留在我身边做个压寨夫人，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脑子还算聪明，屁股也大，好生养。” 难得有人说顾衡聪明，顾衡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赤虎一把掐住顾衡纤细的脖颈，心里隐隐觉得被拒绝了，很没有面子。 “那我就只好杀了你们，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死了怪可惜的。” 赤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居然还真带了一丝丝惋惜的神色。 顾衡被掐的喘不过来气。 “寨主大人，我有话要说……” 赤虎松开，顾衡倒地。 这古代做山贼的人果然是力大无穷，方才顾衡都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跟着在那个孩子身边的人，不是一般人，证据在他手里，我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早就不管我们了，我和我娘真的是被卷入其中的……” “不知道是谁给寨主介绍的这门生意，但赤虎寨接了这门生意，必然是稳赔不赚的。” 辅国公家的小姐为了自己的婚事，残害未婚夫的糟糠妻，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赤虎真的帮辅国公府了结了他们。 那想必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赤虎听完顾衡的话，顿时骂娘的心都没了，他是从自己父亲手里头接下的寨子，老父亲在和其他山寨火拼的时候死了。 如今赤虎寨在他手里头好不容易壮大一些，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赤虎眼见同这同样倒霉的顾衡说话，头都大了三圈，顿时烦躁摆手。 “带下去，好生看管，把接头的人给我找来。” 顾衡转身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长舒一口气，侥幸留了一条性命。 一个瘸腿山贼带路，那瘸腿山贼一会儿扭头看顾衡一眼，一会儿扭头看顾衡一眼。 顾衡有些不解。 那瘸腿山贼开口道：“山寨里的人都说，寨主要娶你做寨主夫人，寨主可真有福气。” 顾衡柔声说道：“你们家寨主确实是个好人……” 瘸腿山贼听到这话，笑着说道：“我们寨主虽然长得丑了些，但是心眼多，点子多，武功还特别高强。” 顾衡装作不胜娇羞的模样，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这赤虎在山寨中还颇为受人爱戴。 顾衡同这瘸腿山贼到了牢房。 陈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到自家闺女完好无损的回来，赶忙抓住顾衡的手。 “那山贼怎么说？” 顾衡说：“他说我屁股大好生养。” 陈氏听到这话，心里头即庆幸又难过，表情变化多端。 这瘸腿山贼从牢房里头离开，找了几个平日里喝酒地兄弟，就开始吹牛。 “你们猜怎么着，咱们寨主果然是看上了那个漂亮小妞，你说寨主都二十好几了，也一直不找老婆，说不准这次就真的要娶了那漂亮小妞。” “也是，老寨主死了之后，山寨虽然比之前要繁荣，可总觉得寨主有些不合乎常理。” “那是别的山头的寨主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咱们寨主就喜欢耍大刀，令人发愁……” 山贼大脚将接线的人带了过来，此人乃是林豹的亲信诨号胡刹，有胡人血统，颇为倨傲，身上带着大把大把的银票。 赤虎眯着眼睛说道：“另外两个人都给跑了，只留下一对母女，你若是要人，直接带走就行，钱给我一半即可。” 胡刹冷笑一声。 “这个女人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那个孩子和证词，你可见过那份证词？” 胡刹问出这话的时候，脸色神色怪异。 赤虎心中暗道不妙，看来那个女人倒是没说谎，这是个大坑。 “我说了只找到那对母女。” 赤虎语气不好，胡刹是个暴脾气，只见他瞬间拔出藏在身上的长刀刺向赤虎，刀光凛冽之间。 赤虎抓住了胡刹的刀，手腕一转，那把到瞬间断裂。 胡刹赶忙笑着说道：“赤虎大当家，你若是能帮林把头的忙，那日后可是有泼天的富贵，你应该知道林把头身后靠的是谁。” 赤虎冷笑一声。 “那你知道，那孩子身后的高人是谁嘛？” 赤虎听顾衡所说的话，只觉半信半疑，可如今又觉得得有十之八九 胡刹开口道：“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罢了。” 第二十四章 脱困 顾衡在牢房里呆的无聊，白天虽然蚊子少，却也专盯着顾衡咬。 外头突然响起来一阵阵喊杀之声，顾衡顿时吓得不无聊了，她抓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两个人锁在角落里。 陈氏害怕地说道：“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顾衡赶忙开口道：“娘，别出声。” 只见到几个带着红头巾的大汉冲进来，看到那个牢房的看守，便挥刀砍去，鲜血瞬间将整面墙壁染红。 顾衡捂住嘴巴，陈氏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带红头巾的大汉拿着一把沉重的大刀将门锁敲坏，看到里面的顾衡和陈氏之后。 开口说道：“人找到了，快带走。” 顾衡此时心里头极为慌乱，莫不是辅国公的人？ 红头巾大汉可不管顾衡心里头想的什么，直接拽着顾衡和陈氏出了牢门。 等她们站到寨子里之后，顿时惊呆了。 整个寨子像是被血洗了一般，男女老少不论人数直接全部都杀掉了。 昨日还热闹的山寨，瞬间变成了一座鬼城。 顾衡看到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肯定不是辅国公家的，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他了。 顾衡心里知道李卫有些本事，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本事。 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地冲动，对着身边的红头巾大汉问道：“壮士是来救我们的嘛？” 那红头巾大汉冷冷地看了顾衡一眼。 “想活命就少说几句。” 红头巾大汉话音刚落，只见他的一个手下提着一个人头朝着他走来，那手下开口说道：“回禀二当家，赤虎寨的寨主跑了，留下了一个天津港的胡刹，不过已经被属下给杀了。” 红头巾大汉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带回去。” 顾衡和陈氏被人带着，蒙上了麻袋，被两个大汉直接背在了身上。 方才看到死人的时候顾衡没有吐，可是被人抗在身上的时候却吐得不行。 只是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大汉也不停下来，让她歇一歇。 不知走了有多少，她终于被人放了下来。 此处似乎是一处山脚，山脚放着一辆马车，李卫和小豆子站在马车前，小豆子看到顾衡之后，顿时惊喜地跑到顾衡身边。 他抱住顾衡，哭着说道：“阿衡姐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顾衡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她开口道：“是吧，我也是这样觉着的，这些人都是你李大哥找的吗？。” 小豆子似乎想要回答顾衡的问题，可是却只是看了李卫，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衡抬眼看向李卫，李卫嘴里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笑嘻嘻地说道：“自然是我，我和过山寨的大当家是过命地交情，让她去救个人自然是小事一桩。” 顾衡知道李卫在骗人，但是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自家娘亲坐上了马车。 “那就多谢李大哥了，我们赶紧赶路吧。” 李卫看着顾衡，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心中难道这顾衡倒是挺聪明，居然一点都不提证词的事情。 李卫对着那位红头巾大汉摆了摆手。 “回去同红姑娘说一声，日后定然会回来拜访。” 那大汉摆摆手大笑道：“寨主听到这话定然很开心，李兄好走。” 过山寨的山贼策马远去。 顾衡掀着车帘，她看向李卫，而后说道：“李大哥，咱们赶紧走吧。” 李卫坐上马车，拿起缰绳。 “阿衡姑娘还真是心急。” 马车缓缓移动，一直昏迷的陈氏终于醒来了，陈氏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一时间有些茫然。 顾衡赶忙出言安抚道：“娘，没事了，李大哥找了过山寨的人来救我们了。”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 “过山寨，那可是一群阎王老爷都发愁的恶人，有几个江湖传说说里头的人都不吃人饭的，都是直接吃人肉的，李卫这小子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陈氏说这话的声量颇高，坐在外头的李卫听到了他打开帘子朝着顾衡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是我本事大，是你们命好，恰好这过山寨的红姑娘是个好人。” 陈氏听到了红姑娘，又发出一声惊叫。 “便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红姑娘，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净认识这些邪门歪道的人。” 陈氏这话说的不好听，李卫倒也不生气，他继续赶着车。 顾衡皱起眉头，看着李卫的背影。 李卫低声说道：“你们对小豆子好，大抵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 当初那份证词为了安全起见，顾衡和李卫决定将那东西缝在小豆子的贴身衣物上，顾衡找机会将证词替换。 小豆子信任顾衡，便默许了她的行为。 “所以李大哥相信好人友好报？” “聪明的好人才有好报，阿衡姑娘就很聪明，” 小豆子紧紧抓住顾衡的衣袖，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李大哥若是能送我们到京师，一切都好说，毕竟我心里头也是希望小豆子能为娘亲伸冤的。” 饶了这么久，顾衡终究是憋不住了。 李卫索性也不在伪装，他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话结束，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想来那个人给李卫下达的命令，可能就是让他暗中帮助小豆子到京师告状，把辅国公府拉下水。 至于李卫现在知不知道她和陈氏的身份，还是有待商榷，顾衡也不敢轻易试探。 小说里寥寥几笔带过的事情，在现实中却是无比复杂。 赖三当时只杀了杜氏，还受伤了，肯定是有人在动手，至于那人是谁，此时自然便是不言而喻了。 这一路上，小豆子都分外沉默。 似乎一下子有了好多心事。 他们走了小半个月，终于上了官道。 此处已经离京师不远了，倒不怕路上有山贼。 可是离京师越近，顾衡就越觉得心里头没有底气，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京师那高耸的城墙。 在外面辅国公能做些事情，可到了京师，顾衡她们反而安全一些。 只是身边这位动机不明，她不相信皇上想往死里整辅国公府，就算在原本的剧情中，辅国公府受到的损失也只是失去了一个皇后之位。 所以说，到京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小豆子分开，去找到顾荣和顾长风。 第二十五章 分别 到京郊不足百里。 夜晚刮起了大风，路边的野草来回飞舞，隐隐约约传出几声闷雷，顾衡等人在一处小小的客栈落脚。 李卫走到店家，要了两间客房。 又点了些饭菜，几人围着桌子坐下，陈氏闷声不说话，倒是极为难得，小豆子照常闷葫芦一般，吃东西也跟小猫一样。 倒是李卫和顾衡，一直在说话。 “阿衡姑娘，你到京师准备如何？” 顾衡夹了一筷子羊肉，京师的羊肉多是从西北而来，味道鲜美，没有膻味，倒是非常好吃，只是少了孜然，缺少了一些风味。 顾衡咽下口中的肉，低声说道：“自然是找个地方住下。” 李卫继续问道：“你们不是要找人嘛，我可以帮你们找。” 顾衡赶忙说道：“不必麻烦李大哥了，我们自己能找到兄长。” 李卫倒也不生气，他喝了一口酒，看着低头闷声吃饭的小豆子，只听到顾衡开口说道：“小豆子呢，小豆子怎么办？” 小豆子抬起头看向顾衡。 “阿衡姐姐，你不能陪我一起去找爹爹了嘛。”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卫笑道：“若是去见你爹，你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小豆子执拗地摇头。 “不会的，我爹不会杀我的。” 李卫听到小豆子说这样的话，不仅不看小豆子，反而用一种埋怨意味的目光看向顾衡。 他仿佛在说，看都是你的错。 顾衡放下筷子，对着小豆子说道：“就算你爹不忍心杀你，但是你爹身边的人也会想要杀你，为了给你娘报仇，你要好好听话。” 小豆子怔怔地看着顾衡。 “那阿衡姐姐，我要听谁的话呢？” 听到这句话，顾衡心里头顿时一阵心疼。 小豆子难得没有哭，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喑哑。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都是因为我，阿衡姐姐和婶婶才会遇到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小豆子说完这句话抬起了头。 李卫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小孩子家家，别说这些苦大仇深的话。” 李卫说的信誓旦旦，可是顾衡心里头却非常难受…. 小豆子朝着李卫露出一个笑容。陈氏看到正在发呆地顾衡，她恶狠狠地说道：“咱们不能给你哥哥姐姐惹麻烦知道嘛？” 顾衡赶忙拉了拉陈氏的胳膊，陈氏这才闭口不言。 只是终究，这李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四人用过晚饭之后，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晚上顾衡死活睡不着，陈氏狠狠地踹了顾衡一脚。 “给我老实点，你这死丫头要是再做出什么蠢事儿，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娘，我就是觉得那李卫有点不对劲，日后在他面前，你少说些我们家里的事情。”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耐烦。 “这事儿还用得着你说，我有眼睛，这李卫指定是那辅国公的死对头的人，你说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顾衡暗自叹气，她心想她们日后可不是贫民百姓，顾荣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那陈氏便是皇帝的岳母了，而她则是皇帝的小姨子。 “娘，咱们到了京师，要去投奔谁呀？” 陈氏清咳两声，她在顾衡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先去国子监找你哥，你姐姐的事情，咱们先从长计议，我主要是害怕我们突然去找你姐姐，会给你姐姐惹来麻烦。” 顾衡点头道：“好，我都听娘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满意道：“这才对嘛，别整天菩萨上头，咱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第二日一早，她们便起床坐上了马车赶路。 随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顾衡居然有些紧张，李卫见到顾衡如此，他顿时笑道：“阿衡姑娘你放心，到了京师，辅国公的人反倒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顾衡不置可否，她看着满脸不在乎的李卫道：“你准备如何？” 李卫笑道：“自然是拿了证词去状告辅国公。” “你亲自去嘛？” 李卫摇头。 “自然不是，我朝只有苦主才能告官，我和小豆子非亲非故，自然是代替不了他，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他周全。”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沉默不语地小豆子，终究是没有勇气同这个孩子说话。 “到了京师之中，我会把证词给你，到时候……” 李卫知道顾衡脸皮薄，便开口道：“到时候咱们一别两宽，日后再不相见。” 顾衡开口道：“希望吧。” 李卫脸色讶然。 这一日傍晚，他们到了京师。 顾衡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那连绵数百里的城墙，以及巍峨的城门，更是隐隐约约看到城内的亭台楼阁。 这城门外聚集了无数贩夫走卒，热闹非凡。 不禁心生感慨，京师还真是乱花迷人眼。 李卫从马车上下来，拍了拍已然看呆了的顾衡，他笑着说道：“可以告诉我，东西在哪里了吧？” 顾衡看了看小豆子，她开口说道：“兴荣商会的素素，我送过她一份菜谱。” 李卫听到这话笑出声。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本以为你是给了尚紫瑞，没想到居然虚晃一枪，你若是个男子，我定然，只可惜……” 顾衡不想再同李卫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拿出来梁兰生给自己的玉佩。 她看向小豆子，将这块玉佩塞到了他的手里。 顾衡未曾注意到，李卫此刻的眼神。 “小豆子，这块玉佩你拿着，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能拿着卖了好活下去。” 小豆子接过那块玉佩，他看着顾衡。 无比认真地说道：“阿衡姐姐，之前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李卫突然问道：“阿衡姑娘的玉佩从何处来？” 顾衡低声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李卫神色复杂，终究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依依不舍的小豆子离开了。 陈氏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也真是命苦，算了，赶紧进城吧。” 顾衡跟着陈氏进了熙熙攘攘的城门。 此刻天刚刚黑，京师外城门处燃起了无数灯火，各种形状的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得灯火通明。 京师的繁荣倒是和南京秦淮的繁荣非常不一样。 第二十六章 国子监 她们此时在京师的外城，若想去国子监，还得等明日开内城城门之后，方能入内。 她二人须得在京师外城处找到一处居所住下。 虽说只是京师外城，可永定门外，也是寸土寸金之地，她二人须得在宵禁之前找个居所住下，要不然被街上的官差看到，少不得得被抓到大牢里。 所以顾衡倒也没时间到处游玩。 陈氏十几年前来过京师，此时已经大变样，她们问了许多路人，再三确认之后，方才找到外城最北边的地段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 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外地人住的大通铺。 就这样都花了陈氏不少钱，把陈氏心疼的不行，两人索性也不吃晚饭了，直接喝了大半壶店家茶水。 和十几个女人睡在一条大通铺上。 顾衡身旁是个体格极为健硕的妇人，看着像干看体力活的，一躺在床上便鼾声如雷，顾衡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结果满被子发霉的味道。 还有脚臭味。 顾衡睡不着，睡在她旁边的陈氏却眨眼便打起了呼噜。 顾衡又因为喝了许多水，不一会儿就想去如厕，她从床上爬起来，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那体格健硕的妇人直接占了她的半边位置。 顾衡：“……” 她侧着躺下了，昏昏沉沉中，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被陈氏拉起来。 陈氏从包袱里拿出来新衣裳给顾衡穿上，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首饰，还给顾衡擦了擦胭脂。 顾衡都怀疑陈氏是不是要把自己给卖了，收拾完之后陈氏说道：“咱代表的是你哥哥的脸面，可不能丢人了，今日去国子监，举止得体些知道嘛？” 顾衡点头。 两人从客栈出来，看到了小巷子里卖混沌的。 陈氏和顾衡饿的不行，就到那摊子上咬咬牙卖了两个大包子和一大碗混沌，两人就着混沌把包子吃了，这陈氏还想再多要点汤水。 顾衡却开口道：“娘，若是喝多了，待会儿再去那里找茅厕？少喝点水吧。”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惊讶：“你这死丫头难得聪明一回。” 两人吃好后，便背上包裹上路了。 赶路期间，陈氏絮絮叨叨讲了京师的大概情况。 外城进了永定门之后是内城，内外城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商业极为发达，内城再往南走就是皇城，皇城住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再往里面便是紫禁城，也就是皇帝住的地方。 国子监在皇城和城交界的地方，她们得走一上午，方才能到地方。 今天日头很大，但是顾衡的兴头却非常足。 外城的市井很繁华，有许多小型的手工工场和店铺，甚至还有不少聚集在一起的商业中心。 据说有不少周边贫苦的妇人，会来此处找一份活计，或是在纺织工场里做女工，或是在店铺里找一份活计，大街上到处都是女子，风气倒是极为开放。 据说整个外城足足住了不下百万人，算是一个超大型古代城市， 只是顾衡走路的时候，左顾右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氏赶忙说道：“你这死丫头，这里到处都是人，难保有坏人看到你这个傻样子，随便套个麻袋给你卖了。” 顾衡顿时一愣：“娘，你就会吓我。” 陈氏继续说道：“你好好走路，不要左顾右看，当初你娘我在京师讨生活的时候，时常有小姐妹莫名消失，也不知道被卖到了那个窑子里去，着实可怜。” 听到这话，顾衡赶忙目视前方。 她们走了一上午，总算是到了内门城门，今日是沐休，赶着去内城的人非常多，她们在城门口排了好久的队，方才过了城门。 顾衡饿的肚子咕咕响，陈氏嫌丢人，就带着她到了一处卖炊饼的小摊子。 卖炊饼的大哥看到两人走过来，便笑呵呵地说道：“又香又脆的猪油炊饼，五文钱一个！” 陈氏听到这价钱顿时睁大了眼睛。 “五文钱，外城也就三文钱，这才过了一个城门！你这也太黑心心了吧。” 这大哥显然见多了，他开口道：“就是这个家，我这每月的摊位税也有不少呢，爱买不买。” 顾衡眼巴巴地看着陈氏，陈氏只好忍痛买了一个烧饼，自己分了一小点，剩下全都给了顾衡。 “你这死丫头瘦的跟猴子一样，偏生还吃这么多。” 顾衡咬了一口酥脆的猪油烧饼，好吃的她都想哭了。 陈氏看着自家闺女这般没出息的模样，赶忙拉着她往皇城方向走去。 内城更加富裕，道路也比较宽敞，路上也偶尔能见到穿着绫罗绸缎的有钱人，街边也是各种高端的店铺。 只是街上还是有不少乞丐，小乞丐们围在一起，等着那些达官贵人从高端酒楼出来，随手扔了几枚铜板。 就在此时，从一座极为富丽堂皇的酒楼中，出来了几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哥。 顾衡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王六郎和王五郎，顾衡赶忙拉着陈氏走开。 京师几百万人，这都能给她遇上，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陈氏见到顾衡突然拉着自己，顿时疑惑道：“你这死丫头又怎么了？” 顾衡低声说道：“我方才看到辅国公的人了。” 陈氏听到这话走的更快了。 幸好这条街人多，辅国公府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两日在京师过得平静，她倒是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她们还是得小心一些。 两人走到了下午，方才到了国子监。 许是到了国子监学生们下学的日子，此地人和马车都挤成一锅粥了，顾衡和陈氏艰难地挤了进去，刚同那国子监的官差说话。 还没等那官差回答，顾衡便被人撞了，顾衡重心不稳，后脑勺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板上。 顾衡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一阵温热。 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顾长风失踪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被人撞倒了，赶忙跑过去，拉着那个始作俑者，大嗓门喊道：“撞人啦，撞人啦，我家闺女被人撞得脑壳子都流血了！” 顾衡方才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听到陈氏的喊叫声之后，瞬间清醒，她从地上坐下来，感觉后脑勺一阵疼。 眼前一片模糊。 陈氏见到自家闺女醒来，赶忙拉住顾衡的手，关切道：“闺女，你没事儿吧？” 顾衡被陈氏晃得头有些昏，她缓了好久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陈氏见到顾衡这么不上道，顿时有些着急。 “脑壳子都破了，流了这么多血，还没事呢。”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一位始作俑者。 此人穿着一身国子监的生员服，容貌俊秀，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边跟着一位书童打扮的随从。 那随从赶忙从怀中拿出来一两银子，塞到了陈氏手中。 “赶紧带你闺女去看病，我们家公子有急事。” 那位公子有些不大好意思。 “两位，我今日真的有急事，你们先到医馆去看病，若是有什么麻烦，你们直接去永安街孙府去找我。” 还没等陈氏说话，这主仆二人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顾衡脑袋疼的厉害，陈氏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卷纱布直接给顾衡裹上。 顾衡有些不放心。 “娘，要不你带我去医馆吧，我头疼，还晕。” 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不以为意地说：“娘大小也是个赤脚大夫，你这只是破了皮，没啥大事，不过这主仆俩还真是大方。” 顾衡一阵无奈。 陈氏带着顾衡这个伤员找到国子监外头的小吏，说明了两人的来意。 国子监里头时常有过来探亲的人，所以她们倒是很快的见到了顾长风的那位同窗。 这人叫做林家安，顾衡见过他，在临江也算是有名的才子，家里头条件很不错，老父亲花了许多钱才将他送到国子监。 林家安看到陈氏之后顿时有些意外。 “伯母？阿衡，你怎么在这里？” 陈氏将事情同林家安说了，林家安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浮现出几丝同情的神色。 他开口说道：“长风之前本来在京师的明德书院读书，可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便退学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家长风如此稳重的一个人，如何能轻易得罪什么人？” 林家安显然不想说太多，他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到明德书院问问，如今长风已经失踪了好些天，科举都过了，若是他也去考了科举，想必也名落孙山了……” 这个消息让顾衡有些怀疑。 顾长风应该是考中了进士才对，而且名次还非常靠前，莫不是剧情有所改变？ “好，我们这就去明德书院打听消息。” 一涉及到自己的儿子，陈氏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拉着顾衡就要走，林家安看到顾衡头上的伤，赶忙开口说道：“伯母，阿衡这样没事吗？” 顾衡捂着头看了林家安一样。 “林大哥，没事的，我们先走了。” 陈氏心里头担心顾长风，嘴里念念叨叨：“你姐姐来信的时候分明说长风很好的啊，怎么几个月后就成这样了？” 顾衡捂着头，她心里头也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们去了明德书院，得到的是一样的消息，顾长风失踪了。 陈氏急的差点昏倒，顾衡赶忙搀扶着自家娘亲找了一个客栈落脚。 因为有了那位大气公子的银子，她们倒是住了一个单间。 现在热的不能行，陈氏急火攻心，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顾衡只得到医馆请了一个大夫，大夫好心地给她包好了伤口，顺带给陈氏开了药方。 花了顾衡足足一两银子。 给陈氏熬好药，陈氏方才悠悠转醒，她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哭着说：“阿衡啊，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啊，他吃的饱嘛？有地方住嘛？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她估计此刻顾长风应当是和顾荣在一起，他们的日子肯定过的比她们好。 “娘，现在哥哥说不定跟姐姐在一起呢，姐姐不是找到了一个贵人嘛，你就放心吧。” 陈氏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也对，你哥哥姐姐那样聪明的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看了一眼顾衡放在手边的药，她开口说道：“方才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顾衡：“一两。” 陈氏顿时暴怒：“死丫头你就不能讲讲价！” …… 陈氏吼完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件颇为要紧的事情。 那就是她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在京师生存下去了。 她们手里的钱不多了，现在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不能老是住在客栈里，她们没有这个经济条件。 “要不咱们先租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找哥哥姐姐他们？” 顾衡对着陈氏说道，陈氏有气无力地说：“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她们收拾好便到内城附近找房子，可是最便宜的房子，她们也租不起，这里的房子都是半年起租，还要找担保人，找不到担保人就要找中介，中介的费用高的吓人。 她们租不起。 顾衡提议去外城看看，说不定有合适的地方。 可是陈氏却动起了其他的心思，她拉着顾衡说道：“昨天撞你的那个阔气公子哥，不是说了嘛，咱有事儿可以去找他。”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奈。 “咱得好生对一下词儿……” 陈氏惊讶：“对什么词儿？” 顾衡顿觉一阵头疼。 顾衡捂着头说道：“那我不得装的像一些，我的伤口都结痂了。” 陈氏十分自信地说道：“不用，到时候你不说话就行，相信娘亲的水平。” 就这样，顾衡和陈氏到了那位富贵公子所说的永安孙家。 永安孙家坐落在皇城西北角，这里到处都是富贵人家的大宅子，还有不少私人园林。 永安孙家的大门分外气派，顾衡识字，她抬头仔细看了一眼。 发现上面写的是永安侯府…… 公侯之家，顾衡赶忙拉着陈氏扭头就走。 第二十八章 相认 陈氏甩开顾衡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这死丫头做什么，侯府给的钱多啊，倒是你给我装的像一些！” 顾衡顿觉无奈，她开口说道：“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别总是往这些人跟前凑。” 陈氏倒是不以为然，她开口道：“你这死丫头，有句话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而且今日那位贵公子看起来是个好人，咱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你只管上前，有啥事儿娘担着。” 不得不说，顾荣性子里那几分野性，倒是和陈氏学的极像。 两人在人家大门口拉拉扯扯倒是把里面站岗的家丁给打扰了，只见到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朝她们走来。 其中一个家丁开口说道：“你们在永安侯府门前鬼鬼祟祟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陈氏赶忙解释，家丁却总瞧着这陈氏不怀好意。 顾衡赶忙开口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一位公子的，那公子说让我们到永安街的孙府来找他。” 家丁看着顾衡，心中觉得这女人可能是来攀附富贵的，脸上便多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一看便是小门小户的，我们侯府是什么人家，哪里轮得着你们这样的破落户攀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气坏了，她叉腰说道：“分明是你们永安侯府的人撞了我闺女，我闺女脑袋都破了，去医馆看病钱花完了，如今身无分文，不去找你们永安侯府，还能找谁？” 眼看陈氏开始胡搅蛮缠，这家丁顿时生气，他伸手指着陈氏的鼻子说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位永安侯府的公子是谁？你说是指名道姓说对了，我就信你。” 陈氏顿时蒙圈，那人走的时候可未曾留下自己的姓名，陈氏看向顾衡，顾衡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他未曾留下性命，只说自己有急事，便带着随从一起走了。” 家丁两手一摊。 “那我如何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打秋风的，咱说话做事总得讲证据不是。” 就在此时，一个年纪稍大的门房跑到这位家丁面前，在他耳边说活了几句，那家丁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就在此时，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书童，那书童正是昨日顾衡见到的那位，书童见到顾衡和陈氏，赶忙从怀中拿出来银子。 “就知道你们肯定回来找，我们家公子是讲道理的，既然撞到了人，那肯定是要负责的，这里头有银子，你们且拿着。” 书童将一包银子递给顾衡，陈氏赶忙接过，一掂发现分量还不轻，陈氏眼珠子一转，赶忙对着那书童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公子给的这些钱还真是解了我们母女的急，不知道公子此刻在何处，我们亲自去拜谢。” 那书童显然对陈氏没啥好脸色，他冷冷说道：“公子此刻正在招待一位贵客，你们既然拿了钱就赶紧走吧。” 见到人家赶人了，顾衡赶忙带着陈氏离开。 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那书童的一句话。 “今日可是荣妃娘娘的胞兄陈进士来府中做客，三公子昨日就在准备了，你们怎么做事的！要是让这两人冲撞了陈进士又当如何？！” 顾衡听到这句话，赶忙拉住正要离开的陈氏，陈氏有些疑惑，她问道：“你这死丫头又怎么了？” 顾衡开口道：“娘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吧，等那位公子出来之后，我们好好谢谢人家。”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想把自家闺女给打一顿。 “这钱是咱该得的，娘方才讲的话都是恭维人的，你还当真了？” 顾衡不知道该如何同陈氏解释，她只得说道：“咱在京师需要靠山啊，我看那位公子人就挺不错的。” 陈氏敲了敲顾衡的脑袋。 “你这死丫头，胆子大是可以，但是不能没有脑子，这永安侯府是你能攀附上的？” 顾衡：“……” 顾衡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家娘亲在巷口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总之，我们在这里等等，等有人出来。” 顾衡平日里很听陈氏的话，可是性子却非常倔强，无论陈氏怎么说，顾衡就在这里等着。 她们等到了夕阳西下。 这永安侯府方才有了一丝动静，只见到昨日的那位孙家少爷同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一同走出孙府。 夕阳落在男子的脸上，显得极其不真切，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陈氏见到自家女儿如此盯着一个男子看，正要说话的时候，顾衡却往前走去。 陈氏赶忙拉着自己的闺女，抬头向前看的时候却觉得那个男子莫名有些眼熟。 这人怎么越看越像自己的儿子？ 陈氏赶忙跑过去，这侯府的家丁和侍卫自然是瞧见了她们，连忙将她们拦在外头。 那个男子似乎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他朝此处望去。 只见到陈氏朝着男子喊道：“长风，长风，我是你娘啊！” 顾衡也跟着喊：“大哥，大哥！” 这名男子正是顾长风，顾长风看到自己的妹妹和母亲，顿时面上一阵惊骇，他赶忙跑到两人身边。 陈氏挣脱开侍卫的束缚，跑到顾长风面前，顿时没忍住，直接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抱着顾长风。 “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苦，娘和你妹妹这一路走来，好几次命都没了，饱饭都没吃上几次，你妹妹还受了伤。”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顿觉自家娘亲有些夸张。 顾长风的长相非常出众，通身有一股气质，他伸手安抚自己母亲，他颇为关切地说道：“我派人到临江去找过你们，旁人都说你们搬走了，我和妹妹还一直担心。” 陈氏很是委屈地说：“都怪那个天杀的王老爷，他……” 顾衡赶忙抓住自家娘亲的手，并且打断了陈氏的话。 “大哥，你带我们回家吧，我和娘亲已经好久没有睡一次安稳觉，吃过一顿饱饭了。” 顾衡说话的时候，怯怯地看着顾长风，好像生怕顾长风生气一般。 她这个兄长极为聪慧，而且非常擅长揣摩人心，顾衡总有些怕他。 顾长风点了点头，眼睛里一阵心疼。 一旁看戏的孙三公子一脸懵，他指着顾衡，语无伦次道：“你是陈兄的妹妹……这……今日，实在是……” 顾长风对着孙三公子拱手。 “孙兄，今日我得回家处理一下家务事，母亲妹妹舟车劳顿，我需得带她们回家安顿一番，今晚的夜宴，你帮我推了吧。” 孙三公子还欲说话，这顾长风却带着人坐上了马车直接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改姓 陈氏见到自家儿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顾长风叫了马车，亲自将陈氏和顾衡扶上车，他则骑着自己的高头大马。 陈氏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向自己的儿子。陈氏一路嘘寒问暖，倒是了解了顾长风这段时间的遭遇。 他换了个名字去考了科举，还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当差，算是个官场小红人。 陈氏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真是优秀。 顾长风长得极好，随了她那早死的夫君。 而且极为聪慧，就是少言寡语，但是对她这个娘亲也是极为孝顺，只是有啥事总是不通她讲。 不过陈氏这人倒是不摆老母亲的谱儿，家里头三个儿女，她也就只能管管自己的小女儿。 大儿子有主见，二姑娘更有主见，就是三姑娘虽然表面傻，但是心眼多，好在听娘的话。 三姑娘顾衡累了一整天，坐在马车上，困得不能行，她靠在自家娘亲的肩膀上，倒是睡得分外香甜。 马车走到了一处官造宅院，在内城东边的官所，这里是朝廷给新晋官员安排的住所。 官员和家眷住在这里不掏钱，以顾长风的品级分到了一个小院子，有三间房，虽不是深宅大院，却也比顾衡她们今天看的房子好太多了。 陈氏从马车上下来，她颇有些兴奋地看了看院子里的枇杷树。 只见这位开口说道：“我这辈子还能住到官舍里，真是老天开眼啊，我儿子真给我长脸。” 陈氏的话音刚落，从屋里头出来一个容貌极为柔媚的女子，那面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出身。 陈氏正高兴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女人，顿时板着脸说道：“她是谁？” 顾长风正要说话，那女人却直接走到陈氏面前跪下来。 只听到那女子开口道：“见过老夫人，奴婢如眉，是大人府里洒扫做饭的丫鬟，以后老夫人有什么活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陈氏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眯着眼睛说道：“你这一身做派，分明就是青楼里出来的，老夫人我的眼可好使的狠！” 如眉听到陈氏这般说话，顿时低下头。 陈氏朝自家儿子发难，顾长风脸色神色如常，他开口说道：“娘，如眉是故人之后，让她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妹妹，日后有机会我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满意，心想还是自家儿子有分寸。 如今顾长风已经考中了进士，如何能娶一个青楼女子。 一直在旁看戏的顾衡看向如眉，如眉的眼底划过一丝悲伤，显然是对自家兄长已经情根深种。 顾衡皱起眉头，她对着顾长风说道：“哥哥，我听旁人都叫你陈大人，这是为何？” 顾长风轻咳一声，他拉着顾衡和陈氏往屋里头走。 如眉倒是极有眼色，转身离开，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顾长风到了屋子里面，直接给跪在了陈氏面前，朝着陈氏磕了一个头。 “娘，是孩儿不孝，不得已改了姓，入了旁家族谱。”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她的夫君顾维钧乃是名门之后，后因朝廷纷争全家被流放，与陈氏相识相恋，只可惜顾维钧英年早逝。 陈氏极爱自己的夫君，便是生活的如何困难，也未曾想过改嫁。 现在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居然改姓了，若是她那早死的夫君知道了这事儿，不得气的活过来。 陈氏伸出手，朝着顾长风那张俊脸狠狠地抡过去。 啪啪两声，顾衡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顾长风的脸都肿了。 “你爹当年也是名门大户的公子！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着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这叫欺师灭祖！！你个坏良心的龟儿子！！” 陈氏能说出来这番话，那显然是被气坏了，四字成语都给用错了，她似乎还嫌不够，竟然想要脱鞋打。 顾衡赶忙拉住准备拖鞋打人的陈氏。 “娘，你冷静一点，哥哥可能是有难言之隐！” 陈氏指着顾长风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倒是说说看，是有人拿着刀抵在你脖子上逼你了，还是怎么着了？” 顾长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握紧了拳头，最终只说了一句：“总之，都是我的错，娘你消消气，身子要紧。” 陈氏摊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去把姓改回来，你是你爹的儿子，你就得姓顾，还有你入赘的那家是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让我儿子改性？！” 顾衡感觉这事儿不简单，她看向跪的笔直的顾长风。 顾长风开口道：“娘，是蓝田陈家，算是您的远方表亲，我当时有求于陈家，入了族谱，便无法再更改。” 陈氏从旁边拿起一碗茶直接朝着顾长风砸去。 “你说的都是狗屁！天底下姓陈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他陈家的表亲，我现在就找那什么狗屁陈家要个说法，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他们陈家的了。” 陈氏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眼泪，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根本止不住，显然是极为伤心。 顾衡赶忙给陈氏擦了擦眼泪。 顾长风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他低声说道：“娘，是孩儿对不起你，孩儿不孝，孩儿日后定然会好生孝敬娘亲，日后也会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 陈氏听到这话，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又把一旁的顾衡吓了一跳。 只听到陈氏吼道：“我不用你孝敬我，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了，我就只当我儿子死了！” 陈氏说完便拉着顾衡，嘴里头说道：“阿衡，我们走！” 顾衡赶忙劝道：“娘，这大半夜，我们也没地方住啊！” 陈氏哭着说道：“阿衡啊，娘对不起你爹，娘真的对不起你爹……”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心疼，她的娘亲只是个江湖行脚的女儿，虽长得漂亮，可没有家世，没有文化，正常来说只能配一个行脚或者苦力。 可是陈氏遇到了落难公子顾维钧。 陈氏特别喜欢给顾衡将他们相遇的故事，大抵就是一个落难公子，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将唯一的钱给了一个三天没吃饭的小姑娘。 小姑娘赖上了落难公子，落难公子不嫌弃小姑娘满嘴脏话，不嫌弃小姑娘没有家世，还教小姑娘写字，在小姑娘被人欺负的时候，替小姑娘挨打。 两人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成了亲，落难公子整日抄书，小姑娘出门给人瞧病，日子越过越好，小姑娘生了三个孩子。 当第三个孩子一岁的时候，落难公子却去世了。 第三十章 分家 可以说，陈氏心里头，排第一的是自己早死的夫君，排第二的才是自己的孩子。 顾衡忍不住看了看顾长风。 顾长风站在后面，一张俊脸被挡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陈氏拉着顾衡走到官舍外面，一点都没有回头看自己儿子一眼的意思，顾衡心里头有些无奈。 她对着陈氏说道：“娘，我大晚上的，咱们找不到地方住，而且马上就要宵禁了。” 顾长风此刻也赶忙开口说道：“娘，有什么事，等过了明天再说，你若是真不想同我住在一处，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住下也是可以的。” 陈氏不说话，顾长风走到陈氏身边。 “娘，小妹年纪还小，你也得为她考虑考虑啊。” 陈氏终究是心软了，她冷哼一声回到了院子，这如眉怯生生地立在一旁，只听到她低声说道：“老夫人，房间给您准备好了，我带您去休息吧。” 这如眉带着陈氏到了屋子，顾衡却站在外边，她对着满脸疲倦的顾长风说道：“哥哥，姐姐现在在哪里？” 顾长风和陈氏交谈的时候，一直对顾荣的归处模棱两可，顾衡忍不住想到了些什么。 只听到顾长风说道：“你姐姐此番已经入宫了。” 顾衡虽然心中并无意外，但面上还是故作惊讶。 “宫里，那姐姐……” 顾长风似乎并不想往下说，他伸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愧疚。 “阿衡，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咱们现在一家人团聚了，哥哥自然是不会再让你们受苦的。” 顾长风难得说出来这般窝心的话。 顾衡并未接顾长风的这个话茬，她只说道：“大哥，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顾长风看着顾衡转身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顾衡虽说与他们不亲近，可若是他表现出喜欢她一点，顾衡却也会非常高兴。 可如今，却总觉得顾衡同他冷冷淡淡的。 顾长风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头顶正好的月光，眼眸中一片深沉，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顾衡小碎步跑回了屋子，此时陈氏已经躺在床上，只是看那样子，肯定没有睡着。 顾衡伸手偷偷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肩膀。 “娘，还在生大哥的气呢？” 陈氏扭过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能不生气吗，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如今却成了别人家的了，我怎么能不生气。” 顾衡微微叹气。 “娘，生气也没办法呀，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氏又如何不知道呢，可是有些事情虽然可以理解，却很难原谅。 “你不用劝我了，明天我一定要走，你若是想跟你哥哥享福，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反正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陈氏是个很倔强的人，顾衡无奈地笑了笑。 “娘，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反正大哥肯定是要娶媳妇儿的，到时候肯定也要分家，咱们就提前分家，要不然咱们去投奔姐姐~” 陈氏听到顾衡说的这话，顿时有些好笑。 “你姐姐跟你大哥是一块的，你大哥改了姓，你姐姐又能如何呢？你娘也不傻，你大哥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你姐姐的情况，我能猜不出来嘛？” 顾衡叹气。 想来也是，一个贫家女想要嫁入皇宫，肯定是要有些手段地，只是此时顾衡不知道该不该跟陈氏说，顾荣嫁到了皇宫里。 “娘，那你也要跟姐姐断绝关系吗？” 陈氏无奈：“你姐姐是个女子，改姓就改姓，可你大哥不一样，他是你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顾衡正要说话，这陈氏却直接翻了个身，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又开始生气了。 “你别跟我提那个混账，想想就生气。” 顾衡躺在自家娘亲身边，她们盖得是尚好的棉被，床铺也非常柔软，屋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这就是有钱人住的房子，如此的文雅、干净、温馨。 可明日她就又要搬走了…… 第二日清晨，如眉敲了敲门，她端进来了一桌子早餐，还伺候顾衡和陈氏洗漱。 顾衡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说实话，这感觉真的是非常不错。 两人吃过了丰盛的早餐，陈氏冷冷问道：“顾长风呢？” 如眉赶快回答：“大人今日上朝去了。” 陈氏继续冷哼，如眉赶忙从袖子里拿出来银票和地契，她对着陈氏和顾衡说道：“老夫人，三小姐，这个大人留下来的东西，说是给你们置办的宅院和银票，你们若是不喜欢住在这里，也可以搬出去住。” 顾衡拿起来银票，仔细一看面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哥哥才当官几天，就有这么多钱了，当官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顾衡本来以为自家娘亲会非常有骨气的拒绝掉这些东西。 但是陈氏却麻利地把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算是他顾长风有良心，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不能白白便宜了陈家。” 陈氏拿着银票和地契，拉着顾衡的手就往外走。 顾衡对着自家娘亲问道：“娘，我还以为你不会收这些呢，还以为又要和你一起住大通铺。” 陈氏拿着银票砸了顾衡的脑袋瓜子一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东西肯定都是陈家的，不拿白不拿，以后娘不会在让你跟着娘受苦了。” 顾衡忍不住有些感动。 陈氏领着顾衡出了门，十分阔气地叫了一顶轿子。 顾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轿子，两个人坐在轿子上，优哉游哉的往皇城东南角的甜水巷走去。 顾长风给他们的这座宅子位于甜水巷东侧，是一栋两进的小院子，院子里居然还有个非常小的花园。 这可把陈氏给高兴坏了，刚进去就把花给拔了，准备种菜。 陈氏还说要给顾衡买个小丫头，让顾衡也过把官家小姐的瘾。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说不清此刻的陈氏到底是高兴还是悲伤。 第三十一章 顾荣送钱 陈氏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找了个最好的房间，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牌位，恭恭敬敬地将牌位给放到了桌子上。 “兴许你爹看到咱回到了京师，心里头能开心一些。” 顾衡顿时一阵疑惑。 陈氏接下来说道：“顾家本就是京师的名门望族，你也是贵族血统，日后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君，不再像我一样，整日奔波，享不了一日清福。”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娘，日后我到外面赚钱养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陈氏忍不住有些无奈，她白了一眼顾衡。 “你这死丫头，你能干什么，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赶紧到屋子里把房间收拾一下，咱们下午还得出去置办东西呢。” 陈氏只煽情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开始指挥顾衡干活了。 她们把这个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事情全部干完都已经到中午了。 顾衡饿的是前胸贴后背。 陈氏便带着顾衡到院子外面的街上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饭馆点了饭菜。 说起来人有了钱之后，果真便开始大方起来，以前陈氏她们到外头吃饭，那是一点荤腥都见不着。 今日这陈氏直接点了牛肉羊肉鸡肉，还点了平日里不敢吃的瓜果。 顾衡吃的是满嘴流油。 陈氏还点了一壶酒，顾衡不会喝酒，陈氏便自己喝了起来。 “娘，点这么多菜吃不完怎么办啊？” 陈氏白了顾衡一眼。 “不会带回去当夜宵啊，下午肯定得我们忙得，这么大个院子，得添置不少东西，你快点吃，下午还有事儿要干呢。” 顾衡闻言赶忙扒拉饭菜。 酒足饭饱之后，陈氏便带着顾衡到街上却采买日常用品。 陈氏先是带着顾衡到了杂货铺，买了两床棉被，又去木匠铺打了几张桌子和椅子，还给顾衡整了一个大衣柜。 又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甚至还在市场上买了一只小黄狗回去。 顾衡本来想问陈氏自己的丫头在哪里。 可是陈氏却直接把她拉进了裁缝铺子，裁缝铺的老板是个老头子，老头子看到陈氏这大包小包，顿时眉开眼笑地跑过来。 “两位要做什么衣裳。” 陈氏拉着顾衡，笑着说道：“给我闺女做几身合适的夏衫。” 老裁缝看了看顾衡，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倒是未曾见过模样如此标志的姑娘。”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得意。 “那是，我生的闺女，容貌那可都是个顶个的。” 此时在一旁看成衣的两个女子顿时噗嗤笑了出来，这两个女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陈氏瞪了这两个小丫鬟一眼。 “夫人说的是，夫人要不要给自己也来一身。” 陈氏点头。 老裁缝喜滋滋地让店里的伙计给两人量体，那两个小丫鬟一直朝她们这边看，顾衡忍不住有些疑惑。 她仔细瞧了瞧那两个小丫鬟，似乎并未见过啊…… 兴许是她想多了。 陈氏付了定金，又带着顾衡买了些胭脂水粉，便推着小车回了家。 此时天已经黑了，陈氏到厨房把今天中午吃剩下的饭菜热了热。 母女俩依旧吃的是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陈氏让顾衡去洗碗，顾衡经过那只小黄狗的时候，小黄狗还朝着她摇尾巴。 顾衡忍不住有些开心。 若是能和陈氏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却也不错。 …… 辅国公府，西苑。 只见到一个容貌极为俊秀的男子躺在凉椅上，他身边的丫鬟长得极为貌美，那丫鬟轻声说道：“没想到那对母女竟然和荣妃相关，这下子三小姐可……” 男子冷笑一声。 “她那样骄傲的性格，确实得吃点亏，不过那陈世美确实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人，没道理娶我王家的女子。” 丫鬟笑了笑，她拿起一旁的荔枝，十分轻柔的拨开荔枝上的果皮。 “咱们都得到消息了，那大房的人肯定也知道了，少爷不准备做些什么嘛？” 男子结果丫鬟的荔枝，只听到他笑着说道：“不用我们动手，大房太太恐怕早就坐不住了，只是她如何猖狂，应当也不敢对她们动手，荣妃此时势大，又到了立后的关键时刻，她们估计也只能忍。” 大家族里的事情纷纷扰扰，着实烦人。 大多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此时一阵风吹过，夜风中带出一丝丝雨水的味道。 丫鬟开口道：“少爷，下雨了，要不咱先回屋吧。” 顾衡在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外头正在下雨，她坐起来到外面上了个茅厕。 却突然听到了外面轻轻的敲门声。 顾衡打着伞去门口，只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是顾荣，她的姐姐。 顾衡赶忙打开门，只见到一个身穿常服的绝美女子站在门外，她身后跟着几个仆从。 顾荣看到顾衡之后，一把将顾衡抱入怀中。 “阿衡……” 顾衡有些呆愣，顾荣只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她从外头进来，那些仆从连动一下都没有。 顾衡有些拘谨，她开口说道：“姐姐，娘亲在睡觉呢。” 顾荣拉着顾衡的手，轻轻说道：“你带我去看看娘吧，别吵醒她，我现在还不方便见她……” 顾荣跟着顾衡到了陈氏的房间。 陈氏睡得四仰八叉，似乎还在说梦话。 大概是你这个龟儿子，我打死你之类的。 顾荣自然知道陈氏为何会如此，她关上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阿衡，姐姐是不得已，姐姐没有办法，不过你们放心，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们接你们到宫里头，不会让你们再受一丁点苦。” 顾衡皱起眉头，她低声问道：“姐姐，什么事情？” 顾荣有些欲言又止，她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衡啊，若是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会不会怪姐姐？” 顾衡不是特别明白顾荣说这话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我听不明白。” 顾荣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她轻声说道：“不明白也挺好的，你帮我瞒着娘，别说我来过。” 顾荣话说完之后从怀里头拿出来一大把银票。 顾衡不敢看上面的数字。 第三十二章 文笔不行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这么多……” 顾荣摸了摸顾荣的脑袋，她笑着说道：“好好照顾好娘亲，你们到京师的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衡顿时一愣，看来李卫和皇上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是皇上并没有告诉顾荣。 顾衡心里头有些犯难，她到底要不要把她们遇到的事情告诉顾荣。 顾衡抬头看了一眼虽然衣着普通，可是通身贵气的姐姐。 “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强盗，不过遇到了好人，侥幸活了下来。” 顾荣听到这话之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会派些人来保护你们，你放心，到了京师，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这话顾衡还是相信的。 “至于我的事情，等我安排好，会把你们接到宫里，到时候……” 许是顾荣说的太多了，门外的人敲了敲门。 顾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姐姐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娘亲。” 顾荣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顾衡看着顾荣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今夜的雨一直下着，想必也不会停了，站在外面还有些冷，她就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脱掉外衫，换好睡袍，躺到被窝里，安安心心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 外头依旧下着雨。 陈氏在外面买了早餐，推开了顾衡的门，她将早餐放到桌子上，直接去掀顾衡的被子。 顾衡不太想起床，可是闻到烧麦的香味，顿时一激灵，直接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草草洗漱后就和陈氏开始用起了早餐。 顾衡咬了一口烧麦，嘴里头喃喃道：“这味道倒是和临江的一模一样。” 陈氏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那是，一个烧麦就要十文钱，能不好吃嘛？” 顾衡听到十文钱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么贵！”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无奈道：“你这死丫头，咱现在有钱，今日我们先休息，等天晴了，娘带着你到京师去转转。” 顾衡看到这样的陈氏，顿觉有些奇怪。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娘得好好给你寻一门亲事了。”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娘，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陈氏不以为意。 “你都快十五岁了，若是再不找亲家，那好的都被人家给挑走了。” 顾衡有些郁闷。 吃完早餐之后，陈氏在宅子里，自己捣鼓东西。 顾衡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思绪。 这些时日，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把小豆子的事儿给忘了，她找来纸笔，足足花费了一上午，才把东西写好。 陈氏懒得做饭就随便吃了点，顾衡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买吃的。 陈氏便让顾衡出门了。 此时雨小了不少，顾衡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打着伞走出了家门。 她们居住的甜水巷，乃是十分富裕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治安非常不错，只是今天下雨了，所以街上行人稀少。 不过顾衡倒是逛的津津有味。 她东拐西拐方才到了一处戏院，今日下着雨，所以人极少。 那戏院里的小厮见到顾衡衣着打扮倒也算富裕，便赶忙过来招呼。 “这位小姐今日想要看什么戏啊？” 顾衡轻咳一声。 “把你们的戏目给我看看。” 那小厮拿过来一折，顾衡打开一看，这最醒目的剧目便是《铡美案》，这小厮看到顾衡对这一出戏有想法。 便笑着说道：“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新上的戏，特别火爆……” 顾衡拿出来银子让戏院的人赶紧去唱。 小厮接过钱顿时眉开眼笑。 一出戏开唱，或许是因为到了下午，来听戏的人多了，顾衡感觉到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这出戏的男主角叫陈世美，倒是和当今新科状元同名，只是这位新科状元倒是没有娶公主，而是和辅国公府的三小姐定下了婚约。 顾衡听得入迷，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一出戏结束，顾衡放下钱，离开了这个地方。 辅国公府。 这位名动京师的三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出门，姐妹兄弟前来探望，也从不见客。 说是卧床不起，病的非常严重。 只是在三小姐的闺房中，她坐在椅子上，手里头拿着一根簪子，不嫌疼一般，朝自己的手心刺去。 一旁的林翠看到这一幕，赶忙跑过去抓住三小姐王施如的手。 “小姐，奴婢这就去把唱那出戏的人都给解决了，您不要伤着自己啊。” 王施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若是不伤着自己，怎能替你遮掩？祖父眼里容不得沙子，大不了便是这辈子不再嫁人，反正我从来也未曾高看过谁一眼。” 林翠跪在地上，她知道自家小姐心里头喜欢的人，可那个人和小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姐……” 此时外头进来一个丫鬟，她对着王施如说道：“小姐，太太这边说，外面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太太会帮您解决。” 王施如摇了摇头。 “你跟太太说，不用她插手，我自己去见祖父。” 只见这王施如朝着自己的手心很狠刺去，鲜血直流，林翠赶忙找来纱布给王施如包了起来。 王施如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朝外面走去。 顾衡离开了戏院之后，又跑到了一处书局。 大胤的书局非常多，不仅会刊印科举书籍，还有各种小说杂文，特别是市井小说，销路颇广，听说有一些有名的大儒也会偷偷写小说赚取稿费。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份书稿。 她对着柜台前的老书生说道：“掌柜的，我家先生要来你们这儿投稿，你给瞧瞧。” 那老书生眯起眼睛，结过顾衡的书稿，他看了半晌之后，皱眉道：“文笔着实太差，这里不收。” 顾衡顿时无奈。 她拿起稿子又换了另外一家书局。 结果还是同样的答复，她好歹也是个艺术研究生，第一次被人说文笔差，顾衡整个人郁闷的不行。 第三十三章 包拯 郁闷的顾衡趁着陈氏没有发现，就偷偷溜回甜水巷，看好巷口有卖糖水的，顾衡买了两碗，蹑手蹑脚地将糖水拿回去。 刚进堂屋，便看到陈氏坐在桌前，桌子上还放着西瓜。 顾衡嘴馋，直接将糖水放下，对着陈氏说道：“哪里来的瓜？看着怪水灵的。” 陈氏白了顾衡一眼。 “你这死丫头又去哪里胡混了？是不是去找小豆子了？” 这几日陈氏都未曾提过小豆子，这一提小豆子，顾衡顿时吓得缩脖子。 “小豆子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我去找他干什么。” 顾衡塞了一嘴巴瓜，说话的时候咕咕哝哝的。 陈氏喝了一碗糖水，里面放了芋头和小汤圆，味道十分甜美。 “那你去戏院子干什么，我今天出门去买菜，都听到有人在说你写的戏。”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 “娘，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陈氏翻了个白眼。 “你跟尚紫瑞那老头子天天在马车里研究那点儿玩意儿，我能不清楚吗，而且你去书局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为小豆子写个话本，让吐沫星子淹死那辅国公家的三小姐。” 不得不说，陈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说的都是顾衡在做的。 “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儿。” 顾衡喝了一口糖水，感觉味道真的不错。 陈氏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给你姐姐和哥哥惹麻烦。” 顾衡轻咳了一声。 “你之前不是说要同他们断绝关系嘛？” 陈氏有些尴尬地说：“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这死丫头不准再多管闲事。” 顾衡却开口说道：“我做的这些事情对姐姐和哥哥都是有利的，特别是姐姐。” 顾衡说完便坐起来走人了，她怕陈氏一直追问。 陈氏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家闺女，她气的又吃了一片西瓜。 顾衡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仔仔细细修改，可是越到后来她越发现。 自己的文笔着实有限，毕竟是要用文言文讲故事，她的水平乃是极其有限，可是大白话现在的人又看不懂。 顾衡决定去找个帮手。 除了她的哥哥顾长风之后，她可不认识第二个读书人。 顾衡思来想去决定找个读书人，反正在国子监附近有许多租房子旁听的读书人，好多生活都比较困苦，给点钱，让他们润色润色应当是很容易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是个大晴天，顾衡带了个帽子，怀里塞着稿子，口袋里装着票子。 顺着甜水巷那一条开满了芙蓉花的小路往国子监走去。 她在国子监附近吃了顿早餐，味道非常不错，后来又去茶楼里点了一壶差，那茶博士见到顾衡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以为顾衡是富户家的小姐，便过来凑近乎。 “小姐是外地人吧，刚来京师，可知道有什么地方好游玩？” 顾衡看了一眼这位茶博士，她笑着说道：“游玩的事情改日再说，我跟你打听个事情。” 那茶博士一听到这话，赶忙凑过来。 “您说，我这里消息极为灵通。” “嗯，我家先生呢，虽然没上多少年学，但是比较喜欢附庸风雅，写了一本小说，但是每次都因为文笔问题别拒稿，你能不能给我打听个文笔好人品好的读书人，我雇他给我家先生润色一下小说。” 茶博士赶忙说道：“您放心，我立马给你打听，只是……” 顾衡从怀中拿出来一粒碎银子。 “我家先生祖上经商，不差钱。” 茶博士满脸堆笑的离开。 顾衡喝茶听曲儿，心里头莫名有些慌。 不一会儿茶博士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那小姑娘长得极为机灵，顾衡忍不住惊讶道：“是个女读书人？” 那小姑娘赶忙摆手。 “不是，是我哥哥，我哥哥在国子监里旁听，文笔特别好，而且为人老实，小姐您有什么活儿尽管交给我就成。” 顾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小姑娘。 “那你把你哥哥叫来让我瞧瞧，我得先验一验水平。” 那小姑娘见到顾衡这般说话，顿时知道有戏了。 “行，我哥哥下午下课，要不然我带您到附近转转。” 顾衡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跟着这姑娘出去了，小姑娘叫包允，长得十分可爱，父母早亡，跟着兄长到京师读书，小姑娘在茶楼里的厨房做点心，手艺相当之好。 包允说话的语速非常快，跟个小机关枪一样，她先是带着顾衡到了国子监附近的染翠湖，湖上面建了个寺庙，倒是非常有意思。 她们还在这寺庙里吃了素面，味道相当不错。 转悠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她哥哥下课的时候。 她二人在国子监门口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林家安恰巧出来，林家安看到顾衡之后，赶忙走过来，颇为关切地问道：“阿衡，你找到哥哥了吗？” 顾衡表情有些尴尬，她轻声说道：“找到了，林大哥不用担心。” 林家安看着顾衡，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找到就好，你们母女也不容易，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顾衡点头，林家安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说来这林家安也真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当日她母女狼狈成那个样子，林家安也未曾给过一个铜板。 她便是真遇到麻烦去找他，估计他也不会帮。 包允朝着一边挥手，只见到一个穿着破旧儒衫的男子从国子监出来，顾衡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瞧着此人。 他的脸超级黑。 但是能看出来五官很是英气。 包允喜滋滋地拉着顾衡的手说：“阿衡，这是我哥哥包拯。” 顾衡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包拯。 顾衡赶忙看了看这家伙的额头，光溜溜的，啥都没有。 应该是巧合。 包拯看着自家妹妹，他有些疑惑地问：“这位是？” 包允赶忙对包拯说道：“哥哥，这是茶楼的一位客人，说是要找个文笔好的人来代笔，我这不就想起你了嘛？” 此刻顾衡还沉浸在包拯的震惊中，这位仁兄的目光非常犀利，他上下扫视了顾衡一圈。 “姑娘要代笔什么？” 顾衡赶忙把东西递给包拯。 第三十四章 保镖 包拯将东西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之后，他抬头看着顾衡，开口问道：“这东西是姑娘你写的？” 顾衡顿时吓了一跳，她赶忙说道：“是我家先生写的。” 这包拯又说道：“可我却觉得这文章是女子写的，男子写的文章同女子写的文章是不同的。” 顾衡轻咳一声，她有些无奈地说：“不用管这么多，你只管把这文章好生润色一番，价钱好说。” 包拯将东西塞入怀中。 “姑娘要多久？” 不知为何顾衡总有点被这位包拯的气势压倒，说话都弱气了几分。 “能多有多快，主要我家主人很着急。” 包拯点头。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两银子，塞到了包拯的手里，顾衡开口说道：“这是定金，若是第一回改好了，日后的文章都找你来改。” 包允听到这话顿时高兴地拉着包拯的胳膊。 “哥哥！好事儿，要是能全接下来，咱后后半年的房租就又找落了。” 包允拉着顾衡到了他们住的小房子，兄妹俩窝在两间破旧的房子里，房子处于低洼，地上全是泥，而且离公共厕所比较近，味道非常难闻。 包允却丝毫不在意，她从房子里拿出来自己做的糕点，塞到了顾衡手里头。 “阿衡，这是我做的糕点，你拿回去尝尝，你家住在哪里，到时候我哥哥写好了，我给你直接送上门。” 顾衡接过了糕点，并且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告诉了包允。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时间不早了，顾衡有些饿了，她和包允包拯告别，想着赶紧回家去。 国子监一代一向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摊子，有许多下学的学子在街上晃悠，还有不少杂耍卖艺的人。 想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大学城附近都是最热闹的。 顾衡一路上买了不少小吃，到甜水巷的时候倒是吃的半饱，估计陈氏做饭她是吃不下了。 她今日特地走了大路，没有走那条开满芙蓉花的小巷子。 没成想却在路上遇到一个人。 甜水巷附近有个极为出名的酒馆，叫什么名字她忘了，据说宫里头的皇上也在此处喝过酒，所以有许多跟风的闲人到此处喝酒。 她倒是未曾想到自己居然再次遇到了王六郎。 王六郎喝的酩酊大醉，几个小厮扶着他。 顾衡赶忙扭头，可这王六郎偏生生了一双慧眼，一眼便看到了顾衡。 王六郎甩开身边的小厮，朝着顾衡扑过去，他笑嘻嘻地说道：“又是你？” 王六郎身边的小厮以为自家公子看上了什么人，便笑着说道：“少爷跟这小妞见过。” 王六郎直勾勾地看着顾衡，他笑着说道：“自然是见过，她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长得像荣妃的那个丫头，我见过她三次了！” 顾衡往后退去，她冷冷说道：“王少爷，酒喝多了不赶紧回家，风吹多了，对脑子不好。” 王六郎听到顾衡这般说话，顿时哈哈大笑。 “你是在骂我吧，我听出来了，有意思，咱们偶遇三次，不是有缘是什么？要不你来我房里做个通房丫头，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顾衡忍住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 “我兄长是有功名的人，王少爷请自重。” 王六郎今日似乎真的是喝多了酒，他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到府里头。” 小厮们见到自家少爷都这般说话了，自然是撸起袖子就要动手，顾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真的被他们抓住了。 “你们放开，你们知不知道我哥哥是谁，我哥哥是林长风！中了进士的！” 顾衡忍不住不敢提顾荣，一个小厮对着自家主子说道：“少爷，她说她哥哥是进士。” 其实顾荣弄错了，她哥哥新改的名字，不叫林长风…… 王六郎冷笑一声。 “林长风？哪一年的进士啊？今科有这个进士嘛？” 其中一个小厮说道：“回禀少爷，好像是没有这个名字的。” 顾衡一阵惊恐，她奋力挣扎。 王六郎看到顾衡挣扎，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他开口说道：“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 顾衡真想给这王六郎一巴掌，让他醒一醒。 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位王五郎，每次王六郎要发疯地时候，王五郎总会出面阻止。 还有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为什么老是遇到王家人。 就在顾衡快要崩溃的时候。 一群锦衣卫突然从人群中出来，其中一个直接拔刀指着王六郎。 王六郎顿时酒也行了，在京师谁都知道穿着这身衣服的人，谁也不好惹。 “王公子，当街强抢民女，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真不觉得丢自己祖父的脸？” 王六郎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他这酒也醒了，人也麻了，就差当场给那锦衣卫跪下了。 王六郎赶忙对自己的一众狗腿们说：“赶紧带我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王六郎被人驮着离开，他扭头看了顾衡一眼，恶狠狠地说道：“算你运气好！”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这群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心里头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为首的锦衣卫轻咳一声。 “女孩子还是不要出去乱跑的好。” 这家伙说完便带着自家手下离开了，顾衡本来还觉得是巧合，可现在看来，这些人是顾荣派来保护她的人。 只是顾衡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锦衣卫，那么那位久居高位的皇帝肯定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那这位皇帝陛下到底准备下一盘怎样的大棋呢？ 顾衡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她前脚刚进门，陈氏的骂声后脚就过来了。 桌子上摆着饭菜，但是都凉了。 “好不容易有心情下厨做饭，你这死丫头也不回来陪我一起吃饭，先前在临江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现在只剩我们俩。” 陈氏说完这句话，院子里的小黄狗还叫了两声。 “这不还有条狗吗？” 回答顾衡的只有陈氏的巴掌。 吃完冷掉的饭菜，顾衡回屋开始着手写下一回。 第三十五章 出书 写完第二回的时候，外头的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上。 今日费了不少周折，可是事情总算是往前推进了一些。 顾衡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想着要不明天就好好休息一天，结果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她便被吵醒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居然看到几个仆妇和小厮。 顾衡皱起眉头，她对着陈氏说道：“娘，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陈氏脸上颇为高兴。 “这是你姐姐给咱们送来的下人，也对，这么大的房子就咱们俩住，总归是冷清了一些。” 几个仆妇分别是张妈妈，刘嬷嬷，还有一个容貌颇为出众的丫鬟，看向顾衡的目光充满了喜爱。 显然这便是顾荣给自己找的丫鬟了。 张妈妈带着几个人朝陈氏行了礼，她满脸堆笑地说道：“咱们都是大小姐千挑细选的人，协助夫人管理家宅，那都是好手呢。” 刘嬷嬷显然不想让张妈妈强占了先机，她凑到前面说：“夫人，奴婢擅长掌厨，南方菜系，北方菜系，奴婢都会!” 张妈妈也不逞多让，她笑着说道：“奴婢针线活做的可以，以后夫人和小姐的衣服奴婢都承包了。” 小丫头叫做紫荆，她赶忙说道：“奴婢会给主子们梳洗打扮，奴婢还会唱小曲儿哄主子开心，奴婢还会写字！” 两个小厮，一高一矮，年纪看着比顾衡还小。 其中一个叫三才，另外一个叫二才。 三才说：“奴才力气大，粗活交给俺就行。” 二才说：“奴才，奴才……” 这个憨憨似乎想不起来自己会干啥。 顾衡看着这一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对着陈氏说：“娘，你先把他们安置起来吧，就照着他们说的分配工作，什么都不会的二才，你去看门就行。” 陈氏轻咳了两声，似乎想要树立一下自己夫人的人设，便沉着声给几人安排了工作。 顾衡则拿着自己的稿子偷偷跑了出去。 结果刚走到那条满是芙蓉花的小巷子里，顾衡便发现紫荆跟着自己。 紫荆赶忙跑过来朝着顾衡行了一个礼。 “小姐，夫人让奴婢跟着小姐。” 顾衡无奈。 “那你就跟着吧。” 紫荆欢欢喜喜地跟着自家小姐，顾衡忍不住对紫荆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紫荆开口说道：“奴婢家里原先是农户，家里头兄弟姐妹太多，爹妈就把我送到京师当侍女了，您可是奴婢第一个服侍的小姐呢。” 顾衡听到别人自称奴婢，心里有些不喜欢。 “以后你在我面前就直接说我吧，听着习惯。” 紫荆倒也不推辞，她笑着说：“好的小姐。” 紫荆拿出来自己准备好的伞，给顾衡打起了伞。 “小姐，京师里头的小姐出门都是要打伞的。” 顾衡不喜欢头顶有个伞，她便开口说道：“你觉得我个子高不高？” 紫荆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小姐身材很娇小。” 顾衡轻咳一声。 “个子矮就是因为太阳晒得少，你看地里头的庄稼都是越晒太阳越长得高，人也一样的。” 紫荆听得似懂非懂，顾衡一路快走，总算是到了茶楼。 茶楼的茶博士见到顾衡到了地方，赶忙到内间去叫包允。 包允抱着一叠书稿跑了进来，她看到顾衡之后，赶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阿衡，我哥哥昨夜熬了一晚上，给你改出来了，你给看看。” 顾衡接过一看，顿觉满意。 顾衡对着包允说道：“你家兄长的文采真好，日后肯定能中状元。” 顾衡只是说一句讨巧的话，可这包允却有些沮丧地低头，她看向顾衡，无奈叹气道：“我家兄长是有才华地，可是他为人太过刚直，国子监的老师都说主考官不喜欢痛陈时弊的文回，但是兄长却偏偏喜欢写，考了7年，都未曾中举。”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感慨。 七年光阴都浪费在科举上了，看那包拯的年纪也不小了。 顾衡从怀里头掏出来自己昨夜写的第二回。 “你兄长的文采非常好，以后都找他来润色，这是第二回。” 顾衡又拿出来银子放在了文稿上。 包允看到这些顿时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跟随哥哥在京师讨生活，每月的工钱刚刚够生活，这一笔钱可当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阿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我今天就给我哥哥说，让他赶紧赶出来。” 包允还要留她们吃饭，顾衡自然不可能留下，她借口还有事，就带着紫荆离开了。 紫荆出了茶楼忍不住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你准备做什么呀？奴婢能帮得上什么忙嘛？” 顾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丫头。 “到时候你帮我磨墨就好。” 紫荆睁大了眼睛。 “小姐你是个读书人啊，好厉害啊。” 被人称作读书人的顾衡固执的去找了第一次去过的书行，那位老掌柜吹胡子瞪眼看了半天，他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如刀削石刻一般的文风，若是后续也这般精彩。”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满意。 “掌柜的，如何？” 掌柜是个见猎心喜的人，他赶忙从后面拿出来一些文书，还有一封银子。 “姑娘拿着，请务必在我们书行出。”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七日后，我会将完成的书送来，掌柜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紫荆看到自家小姐轻轻松松就赚了这么多银子，顿时不由得感慨。 “小姐果然是读书人。” 顾衡今日心情不错，便带着紫荆到一个环境颇为不错的小饭馆吃饭。 紫荆不敢同顾衡同桌，顾衡也不强求。 紫荆这个丫头虽然性子跳脱，可是为人有分寸，倒是挺恪守自己的本分。 顾衡之前本来还怀疑她可能是宫里头派来监视她的人。 现在看来，百分之八九百，就是监视她的人。 用完午膳后，顾衡让紫荆把银子带回去，她独自一个人去了一个地方。 这次她直接叫了车，去往外城的兴荣商会。 外城城门处，聚集着五湖四海的行商，兴荣商会则是其中比较朴实的一处。 其实主要是对比，这些行商恨不能把黄金贴到门口，楼盖的一个比一个高，园林修的一个比一个豪华。 第三十六章 好戏 兴荣商会的人带着顾衡到了院子里，只见到蔺晨身着一袭儒衫，看着倒不像是商人而像是举子。 蔺晨见到顾衡之后，他开口说道：“尚先生如今在京城的隆兴班里头坐镇，已经不再我这里住了，你若是想找他，便去隆兴班吧。” 顾衡开口说道：“大公子，小豆子和李卫是不是来找过你，他们此时在何处？” 蔺晨眉头微微皱起，他开口说道：“那李卫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地好。” 想不到这位还是个好心肠的人。 “我对他并不关心，只是想知道他把小豆子带到哪里去了。” 当初顾衡和陈氏被劫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母女俩不寻常，如今看来确实不寻常，不禁从那土匪手中逃了出来，还在京师站稳了脚跟。 “我不知道，那李卫只是找了商队里的烧火丫头素素。” 顾衡赶忙问道：“那素素呢？” 蔺晨开口说道：“素素被李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顾衡心里头一阵不妙，她又把素素给牵扯进来了，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 按照顾衡的预计，此刻的李卫应当是带着小豆子去官府告状，可如今风平浪静，未曾有半点风声。 着实有些奇怪。 毕竟，一个孩子状告辅国公府，那在京师也是天大的新闻。 蔺晨见到顾衡面上神色变化多端，他便开口说道：“顾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那小豆子又要去做什么事情？” 顾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解释。 “小豆子的娘被人杀了，小豆子来京师是要报仇的。” 蔺晨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惊讶，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姑娘还是个如此侠义的女子，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凡人是无可奈何地。” 蔺晨说了这句话，顾衡便知道这家伙是在下逐客令。 顾衡叹气离开了兴荣商会。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叫了辆车，一路到了隆兴班。 听闻这隆兴班乃是全京师最大的戏园，有好些个达官贵人在此处听戏，那位名动天下的沈延年也在这里坐镇。 顾衡下了车，走到这隆兴班门前，门口侍候的小童看到顾衡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便开口说道：“咱这进去听一场戏，需要花十两银子。” 顾衡暗暗咂舌。 顾荣出手大方也就给了她三千两银子，这听一次戏就要十两银子，这京城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奢华。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银票。 “我要去尚紫瑞尚老先生。” 小童看到钱之后顿时满脸堆笑，弯着腰将顾衡请了进去。 顾衡进了隆兴班之后，只见到一排排金灿灿的宫灯高悬在堂前，数位容貌极美的侍女朝着顾衡走来。 “小姐，随我们到楼上的雅座，今日是紫衣先生的戏。”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紫衣先生是？” 侍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紫衣先生便是冯紫衣，当今京师的第一名角，想要看他戏的人从皇城排到了南京。”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开口说道：“那你们带我上去吧，将尚紫瑞老先生请到我的包间里就行。” 那侍女问道：“你同尚老先生是？” “尚老先生是我的老师，你们照做即是。” 侍女点头，她让另外一个侍女带着顾衡到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里的装潢也是非常的豪华，对着南面垂着一袭珠帘，桌子上摆着珍馐美味。 顾衡突然觉得这十两银子有些值，不过这菜这么多，她一个人吃有些浪费，早知道把陈氏也带过来了。 顾衡拿筷子夹了一口菜，尝不出是用什么做的，但味道极为鲜美。 旁边的美貌侍女还给顾衡倒酒，顾衡浅浅喝了一口，居然是果酒。 那侍女笑着说：“来咱这儿的女眷都是喝这种酒。” 顾衡笑着说：“这酒好喝。” 侍女继续道：“若是您喜欢，您走时给您打包一些。” 顾衡顿时一愣，心想这里的服务也太好了吧。 就在此时，侍女将包间里珠帘打开，顾衡朝外头一看，一见到原本昏暗的戏台上突然亮起了一束光。 那束光的中央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若长松，面若秋水，一双眼睛如天上星辰，看的人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只得感慨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顾衡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极其没有出息。 侍女此时恰如其分说道：“这位便是咱们隆兴班的名角，紫衣。” 只见这冯紫衣轻轻抬手，一句悠扬婉转的戏词从御口而出。 “可叹~”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唱的是《铡美案》！ 那侍女试时解说道：“紫衣先生唱的便是尚老先生的新作，如今在京师已经传开了。” 顾衡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轻咳一声。 “他唱的真好。” 侍女听到顾衡夸奖，自然是与有荣焉。 就在冯紫衣唱到最精彩处，突然从二楼的一个包间里扔出了一个酒壶，直接砸到了戏台上。 正在听戏的众人纷纷侧目，隆兴班的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家丁跑了进去，只见到一个身穿儒衫三十多岁的俊朗男子，满脸通红地说道：“你们这是恶意中伤！我要到陛下哪里去告御状！” 那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状元郎不能因为咱家是十三爷的产业，就光想着去找陛下告状啊，全京城大大小小的戏班子都在唱，你只在我们隆兴班是什么事？” 一旁的看客调侃道：“不就是同戏里的负心汉同名了嘛？状元郎不必记挂在心上，有句话不是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戏园子里的客人听到这句内涵十足的话顿时哈哈大笑。 陆子行拉着陈世美，颇有些恼怒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来找晦气，你还来这里。” 陈世美恶狠狠道：“我只是听说王家小姐会来此，想同她说几句话。” 陆子行见到陈世美如此，便不再说什么。 可坐在另一个包间里的顾衡却动起了心思。 顾衡从自己的包间走出去，朝着陈世美所在的包间走去。 第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 伺候顾衡的侍女追在身后，只听侍女焦急道：“尚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小姐您还是在包间里等待吧。” 顾衡却开口说道：“那里面分明坐的是陈世美，我要替香莲出口恶气！” 顾衡这样子，一看便是入了戏，迷魂了头。 侍女揽住顾衡，顾衡一把推开陈世美包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三十多岁容貌颇为俊朗的男子，那男子看到顾衡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顾衡却掐腰指着他的鼻子，开口说道：“好哇，你娶了公主，即将要一步登天，还想要陷害自己的糟糠之妻，让一个弱女子流放至苦寒之地，还派人在半路截杀她？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怕哪天晚上，地狱的鬼差来勾你的魂？你就不怕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化作厉鬼，拉你入无间地狱？” 顾衡说的这些话极为骇人。 饶是她身后的侍女都看呆了。 陈世美吓得脸色发白，陆子行赶忙说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来人快把她拉走！” 顾衡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陈世美，你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灵魂必然永世受硫磺火湖之苦，此刻那黑白无常就在你背后呢！” 顾衡颇有几分舞台剧的功底，这台词说的人毛骨悚然。 陈世美吓得冷汗直流。 就在此时，尚紫瑞火急火燎地赶到，他将顾衡拉到身后，对着陈世美说道：“状元郎，我这徒弟是个戏痴，想必是听紫衣先生的戏入了迷，莫要怪罪。” 陈世美有几分恼羞成怒，他恶狠狠地说道：“入戏？这到底是谁写的戏！！天杀的！！” 此刻顾衡睁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陈世美。 陈世美被这双眼睛看的毛骨悚然，他赶忙摆手说道：“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顾衡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任由尚紫瑞将自己拉走了。 尚紫瑞将顾衡带到标间，他看到顾衡的面容，顿时面沉如水，他低声说道：“阿衡，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衡并没有回答尚紫瑞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李卫在哪里？” 尚紫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小豆子呢？” 尚紫瑞依旧不回答问题。 顾衡握紧了拳头，她开口说道：“李卫可是答应了的，要给小豆子报仇。” 尚紫瑞看了顾衡一眼。 顾衡猜的没错，这位尚紫瑞和李卫是一伙的。 所以当初她并没有把证词托付给尚紫瑞。 “陈世美活不久了，这个你放心。”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开口说道：“那辅国公那些人呢？动手杀杜氏的可不是陈世美，这出戏里包大人不禁把陈世美给杀了，公主也治了罪，当初我写这个结局的时候，您还说这个结局很好呢。” 尚紫瑞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戏文终究是戏文，你不能拿着戏文里的权力去办现实里的人，咱们终究不是掌握权柄的人，能保住那孩子已经很难得了。” 顾衡不甘心。 “为什么？” 尚紫瑞低声说道：“辅国公亲自入宫向陛下求情。” 辅国公乃是开国元勋，便是三小姐亲手杀了人，辅国公求情，陛下也要卖他这个面子地。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尚紫瑞无奈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就算那三小姐人没事儿，可这事情一出，她的名声就毁了，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求娶，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后，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小豆子？” 尚紫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自然送出京师，找一户人家好生安置，你若是想要收养他，我也能向主人说情，只是阿衡，你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再与这件事情有什么牵扯。” 顾衡顿时一愣，并未接下尚紫瑞这话茬。 尚紫瑞笑着说道：“京师里头消息传得快，我和李卫也未曾想过，你居然……” 顾衡眉头紧皱，看来这里头的事情，倒是很复杂。 尚紫瑞继续说道：“十三爷和荣妃交好，若是以后阿衡你遇到什么事儿，不好找姐姐处理，也可来找我。” 看来这位十三爷还真是神通广大。 顾衡一直以为李卫是皇帝的人，看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尚紫瑞见到事情同顾衡说的差不多了，便让侍女给顾衡打包了许多果酒，还将原来收的银票原路返还。 门口的小童见到顾衡，脸上的笑堆得更多了。 小童对着顾衡说道：“姐姐以后常来！” 顾衡没心思同这孩子多说，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刚进门，就听到了顾长风的声音。 顾长风今日穿着一身官服，显然刚刚办公回来，他看到顾衡之后，顿时面上表情一变。 “阿衡，你同李卫是什么关系？” 顾衡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可是此番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顾衡对着顾长风说道：“哥哥不必再问了，今日我已经同十三爷的手下见过了面。” 顾长风听到这话，表情缓和了一番。 “我知道你这一路上受了许多委屈，只是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你对哥哥姐姐讲，总比自己一个人承担要好。” 不得不说，顾长风这番话倒是非常有水平。 顾衡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顾长风从怀里头拿出来一本名叫三侠五义的小说，顾衡顿时一愣。 顾长风从哪里搞来的这些？！ “没想到阿衡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顾衡有些心虚地说：“这一路来京师，遇到的事儿多了，难免就多了见识，让哥哥见笑了。” 顾长风伸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阿衡真的很厉害，不愧是我妹妹。” 这话说的顾衡心里头暖洋洋地。 顾长风虽说对顾衡不算太亲近，可平日里头也是和颜悦色的，若是没有之前做的事情，倒也算是个好哥哥。 就当兄妹两人这般友爱互动的时候，陈氏拿着把扇子站在外头，她恶狠狠地看着顾长风。 “还不赶紧走，这院子可不站外姓人！” 顾长风面色有些为难。 第三十八章 分娩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娘亲说话委实有些不太好听。 顾长风今日前来除了看看陈氏之外，还给顾衡带来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说是宫里头的皇帝赏的。 顾衡顿时一愣。 宫里头的皇帝赏的，那不就是她姐夫给的吗？ 说实话顾衡有些受宠若惊，她送走顾长风之后，到屋里头将那些玩意儿打开。 几颗十分耀眼的夜明珠，两对翡翠镯子，还有几副上好的头面，虽然顾衡看不出这头面是用何种材料所制，但是光看造型便知道价值不菲。 礼物里面最昂贵地还得属那一匹蜀锦。 藕荷色，最衬少女，顾衡摸着那蜀锦，脸上露出些许惊叹的神色。 看来她的皇帝姐夫对顾荣还是挺好的，这算是爱屋及乌？ 顾衡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到了陈氏的屋子里。 此刻紫荆正在给陈氏倒茶，陈氏冷着一张脸，显然还在生顾长风的气。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您这气也该消了吧，哥哥应该知道错了。” 陈氏握着拳头，她开口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哥哥这混账方才同我说了什么。” 顾衡一愣，她赶忙开口说道：“哥哥说了什么？” “我让他帮顾家平反，你父亲好歹也是顾家的孝子贤孙，若是能平反，那顾家人也会高看咱们一眼，我到了下面也能跟你爹交代，可你哥哥却不答应我。”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哥哥只是刚中进士的年轻官员，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且爹不是顾家的旁支嘛……” 顾家乃是太医世家，只因一个太医给王皇后写错了方子，便被爱屋及乌的先帝满门流放。 当今皇上乃是王皇后的儿子，如何能轻易打自己母亲的脸。 陈氏提什么要求不好，非要提这个，怪不得方才顾长风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如此之难看。 陈氏脸上神色不悦。 顾衡便开口说道：“娘，你要是心情不好，明日我带你出去听听戏？或者出去逛逛，咱来京师也好久了，你也没出去逛逛。” 陈氏听到这话，脸色方才好了一些。 “生的儿子不怎么管用，女儿倒是颇为贴心。” 紫荆赶忙插话说道：“夫人是有福气的，小姐既聪明还孝顺，夫人已经就等着享福吧。” 陈氏被恭维地极为舒坦。 “那是，当年算命的给我算过一次，说我是贵不可言的命数。”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那他算的还真准。” 陈氏那也是皇帝的岳母啊，自然算得上是贵不可言。 第二日清晨。 顾衡和陈氏收拾整齐准备去隆兴班，听说今日不仅有紫衣先生的戏，沈延年也会上台唱戏，她们可真算是来着了。 陈氏今日还特地穿了最贵的衣服，用最好的丝绸量体裁衣，这一番打扮下来，倒真是有了几分贵妇人的感觉。 紫荆嘴巴极甜，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小姐。 这二人坐在马车中，不说话时倒当真有了贵妇人，贵小姐的样子。 只是马车出了甜水巷，外头的人极多，马车走的极慢，到了路中间，那几乎是一走一停，一走一停。 这可把急性子的陈氏给闷坏了，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拉着自家闺女说道：“好不容易装回夫人，却在这马车上给闷死了，我瞧着外头倒是挺热闹，咱直接逛逛？” 顾衡没啥意见，就直接顺着陈氏来了。 陈氏带着顾衡往人群密集处走，许是陈氏这几日当真闷坏了，竟然逛得颇有兴致。 一会儿买点这个，一会儿买点那个。 顾衡就负责提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隆兴班，顾衡手里头拿了不少东西。差点看不到昨日那个变脸极快的小童。 这小童看到了顾衡，赶忙让人帮顾衡拿起来了东西。 带着两人到了包间。 陈氏对着自家闺女说道：“这戏班子搞得这么富丽堂皇，听一次戏要花不少钱吧？” 顾衡有些无奈地说道：“尚先生在这里做管事，咱们不用掏钱的。” 包间里依旧是那日服侍顾衡的侍女，侍女看到顾衡之后，赶忙笑道：“小姐，今日又来看戏了？今天还有紫衣先生，还是那出戏。” 顾衡开口：“甚好。” 侍女笑着退出去，桌子上的瓜果蜜饯看着十分的诱人。 陈氏随意拿起一个蜜瓜，咬了一口，便忍不住感慨道：“真不错，这京城里有钱人的日子，当真是好过。” 陈氏话音方才落下，楼下戏台便已然开始了。 今日紫衣唱的是最后一幕戏。 陈世美被包大人砍了头，那位公主殿下也被皇帝幽禁在公主府中，大团圆结局。 观众无不欢呼鼓掌。 陈氏咬着瓜子，看着戏，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 “我倒是没仔细瞧你写的东西，确实很不错，你倒是和你爹很像，极为内秀。” 顾衡无奈笑了笑，她站起来对着陈氏说道：“娘，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找尚先生说些话。” 陈氏摆手，对着顾衡说道：“去吧去吧，你日后想要做什么，娘也不拦着你，说不准能比你哥哥有出息呢。” 顾衡离开了包间，跟着那侍女到了戏院的后台。 后台倒是比前院简陋不少，人也更多，她们到了地方之后，尚紫瑞的小跟班对他们说，尚紫瑞正在准备登台，让她们等老爷子唱完再说。 侍女还有其他的事儿，顾衡便让她先走，自己在此处等。 许是等了时间有些长，顾衡就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四处转转。 毕竟这隆兴班是真的大，后院足足占地数十亩，里面有不少正在学戏的孩子，据说出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外室，都是从这隆兴班出来的小旦。 顾衡饶有兴致听着这些孩子们唱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 却听到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哀嚎。 顾衡往前一看，只见到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身下留了一滩颜色不明的液体。 这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快要分娩了。 顾衡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隆兴班后院遇见一个怀孕的女子，她赶忙跑过去将那女子扶起来，她问道：“你没事吧？” 第三十九章 十三爷 顾衡赶忙跑回去，让陈氏过来帮忙。 陈氏是多年的老江湖，手艺了得，这女子虽然看着很是虚弱，可是孩子小，倒是非常顺利地生了下来。 是个很漂亮的男孩，顾衡抱着这软乎乎的小孩子。 心里头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她对着正在洗手的陈氏说道：“娘，你就将您的一身本事教我吧。”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老大不高兴。 自家闺女如今穿金戴银，眼看就和这京师里头的小姐一般。 如何还能像以前一样，跟着她干这些下九流的活儿。 “你这死丫头，这些都是下九流的东西，你以后是要当官太太的。” 陈氏想着自己儿子怎么着现在也是金饭碗了，给自家闺女找一个官太太当当，应该也不难。 顾衡拉着陈氏的胳膊说道：“可我看娘把这女子和孩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就觉得娘真的很伟大，女人在这世上活着本就不容易，我也想成为娘这样的人。” 顾衡说的是真心话。 就在此时，顾衡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顾衡顿时有些手忙脚乱，陈氏把孩子接过来哄了几下，她突然想到自己早死的娘。 她的手艺都是跟她娘学的，她娘从生到死都是个卑贱的接生婆，可是却异常受人尊敬。 她娘总说人的活法不一样。 顾衡继续说道：“这也算是咱的家学，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怎么就下九流了。” 陈氏长舒了一口气。 “行，你可别后悔，入了这一行，可得一直跟脏东西打交道，若是遇到哪些一尸两命的，得难受一个月都缓不过来。” 顾衡见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得偿。 她顿时有些高兴。 此时躺在床铺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她看到顾衡，轻声道了一句。 “谢谢两位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 顾衡正要说些什么，外头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眼熟，正是卸了妆的冯紫衣。 顾衡顿时一愣，难不成这女子是冯紫衣的夫人？ 冯紫衣看到陈氏怀里抱着的孩子，顿时有些欣喜。 “阿祥，你生了？” 床上叫做阿祥的女子露出一丝微笑，她开口说道：“先生，谢谢你收留我，这孩子以后便要跟着您了。” 冯紫衣看到顾衡和陈氏，赶忙问道：“她们是？” 阿祥咳凑了两声，只听到她低声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恩人，方才我想出去给孩子买些衣物，结果摔倒了，幸亏她们及时赶到。” 顾衡赶忙解释道：“我和娘今日是来听戏的，我和尚先生认识，想同他说些话，便到了后院，碰巧遇到了这位夫人分娩，我娘亲会写岐黄之术，便将她请来了。” 冯紫衣听完之后赶忙躬身答谢。 “多谢两位贵人出手相救。” 陈氏低声说道：“这位夫人身体很虚，想必以往是受过伤，日后恐怕不能在生产了，须得好生将养，否则……” 阿祥神色淡淡，她低声说道：“我这条命能保住已经算不错了，还未请教两位恩公大名，日后我要在佛前天天为两位恩人祈祷。” 顾衡告诉了阿祥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冯紫衣顿时一愣，他十分激动地跑到顾衡面前，还想拉顾衡的手，这可把顾衡给吓坏了。 “你是尚先生说的那位？今日这戏便是你做的？” 冯紫衣眼睛里闪出无限光辉，看顾衡的目光如同看到了自己挚爱之人一般。 这让顾衡有些害怕。 陈氏赶忙护在自己闺女面前，她对着冯紫衣说道：“我家闺女还未出阁，你这般盯着，着实有些孟浪，这地方实在是不能呆了。” 陈氏说完便拉着自家闺女离开。 冯紫衣居然还挡在顾衡面前不让她们走，这可把陈氏给气坏了。 正当陈氏准备开腔骂人的时候，尚紫瑞身后跟着一位身量颇高，容貌极为俊美的男子。 二人前来，看到冯紫衣一脸癫狂地拦住顾衡和陈氏面前。 尚紫瑞顿时冷下脸。 “你个戏疯子，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 尚紫瑞身后那个男子顿时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冯紫衣的肩膀。 “紫衣，你莫要慌张，这小姑娘是咱们自己人，日后她写的戏都给你唱。” 冯紫衣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 “十三爷此话可当真？” 这位十三爷展开自己手里拿着的扇子。 “那是自然，说来这位小姑娘还是我的亲戚。”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位挺拔帅气的男子。 “亲戚？我可不知道我们顾家多了门你这样的亲戚。” 十三爷看到陈氏，赶忙拱手说道：“老夫人，我家兄长不便出面，所以让我前来代为照看您和阿衡，嫂嫂和我兄长伉俪情深，我这个做弟弟的做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十三爷说的这番话，可谓是信息量颇大。 陈氏先是震惊，而后疑惑，最后是激动，她开口说道：“阿荣此番在何处，她过的可好？她嫁到了哪家，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来看我这个老娘？” 十三爷被问的有些懵，但依旧笑道：“老夫人稍安勿躁，兄长和嫂嫂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等些时间方能接你们回府。” 陈氏心里头有一堆话，可也知道自家大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便不在说话。 十三爷看向顾衡，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顾衡也瞧着这位爷，十三爷眉目舒朗，虽然不如冯紫衣那般精致，可通身的气派，却是极为出众，而且这家伙一看便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之辈，顾衡本能的感觉，自己和这种人不对付。 顾衡脸上表情各异，十三爷笑着说道：“阿衡妹妹和嫂嫂倒真有几分相似，要不然今日我做东，请两位吃饭如何？” 陈氏听到这话，满口答应，毕竟是自家大女儿婆家的人，那关系肯定是要搞好的。 几人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上陈氏和十三爷滔滔不绝，顾衡当真佩服这位十三爷，居然能和陈氏聊得如此投机…… 尚紫瑞在顾衡身边说道：“本来想着过几日在同你引荐，没想到今日居然遇到了。” 这冯紫衣一直盯着顾衡看，顾衡心里头发毛，她开口问道：“尚先生，能不能让他不要再看我了……” 第四十章 交锋 尚紫瑞看到冯紫衣步步紧逼，顿时有些无奈。 只得随意找了个借口，把人给忽悠走了。 他轻声对顾衡道起了这冯紫衣的身世。 说来这冯紫衣倒也是出身高贵，他的父亲乃是端阳冯氏子弟，母亲只是一个地位卑贱地戏子，两人结合生下冯紫衣，冯紫衣的父亲抛弃两人，娶了一名贵族女子。 冯家人曾经想要将冯紫衣接回冯家，可冯紫衣却一心只想唱戏，根本不理会冯家人，冯家人只好作罢。 只不过这些年来冯家人丁单薄，冯紫衣的父亲生了五六个女儿，却始终没有儿子。 冯家人又开始动了心思，想让冯紫衣回去继承家业，可是冯紫衣却根本不搭理他们。 冯紫衣从小就喜欢戏，几乎是个戏痴。 长到这么大，不喜欢女人，不喜欢钱，只喜欢戏，倒是个奇人。 听到尚紫瑞说冯紫衣不喜欢女人，顾衡总算是放了心，谁让这冯紫衣看人的目光太过骇人。 几人到了兴隆班外头，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马车。 十三爷笑着对顾衡和陈氏说道：“两位兴许还不知道这京城新开的一家江南菜馆，据说极为正宗，我就让人在哪儿定了一桌席面，届时还有其他友人来访。”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愣，顾衡脸上这极其细微的表情也被十三爷捕捉到了，只听到他笑着说：“阿衡怎么了？” 顾衡摇了摇头。 “就是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儿。” 陈氏倒是没多想，直接跟着人便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顾衡心事重重，兴许是她想多了。 可到了地方，见到了所谓的友人之后，顾衡却发觉自己没有多想。 偌大的包间之内，坐着王六郎，王五郎。 王六郎看到顾衡之后，脸上神情复杂之极，倒是这位王五郎，一如既往的沉着大气。 陈氏见到这两人后，顿时脸都绿了，她对着十三爷说道：“你将他们找来做甚？！” 陈氏拉着顾衡的手就要走，顾衡却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王六郎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起来自己之前做过的蠢事。 他站起来走到顾衡身边，朝着顾衡和陈氏行了一礼。 “之前做的错事，顾小姐你莫要放在心上，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日后若是再犯，我自己滚到京师的大牢里。” 王六郎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可没有多少可信度。 而且他们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十三爷见到气氛如此之尴尬，于是赶忙缓和道：“都坐下，都坐下，今日是我做的局，几位好好吃饭，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顾衡一听到这话就觉得生气。 她冷冷说道：“我和我娘差点连命都没了，这叫什么误会？我差点被这个登徒子毁了清白，这叫什么误会？！” 十三爷之前见这顾衡温温柔柔，以为是个温和的，没想到说话这么冲。 十三爷将顾衡按到椅子上，他笑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是因为身份不同，可此刻已经不一样了，之前的事情自然只能是另当别论了。” 陈氏听得是云里雾里，怎么感觉这两人在打谜语呢。 顾衡冷笑：“所以说若我姐姐没有那样的身份，我们这样的人就只能是贵人脚下的泥土，连人不配做了吗？” 十三爷未曾想过顾衡这般伶牙俐齿。 他也只得实话实话。 “阿衡，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是分高低贵贱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她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到自家女儿说道：“少在这里找借口了，不过就是天生的自私自利，刻进骨子里的愚蠢贪婪，还觉得自己是天生的贵种？真是可笑。” 王六郎猛然拍向桌子。 只见到他用手指着顾衡，恶狠狠地说道：“不就是姐姐攀附上了皇家！贱民就是贱民，改不了骨子里的穷酸！” 顾衡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就朝着王六郎砸去。 “你们王家往上数五代指不定也是土里刨食的！都是暴发户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谁也没想到顾衡居然如此泼辣，王六郎额角瞬间鲜血直流，酒精更加刺激伤口，王六郎疼的哇哇直叫。 一直沉默的王五郎终于开口。 “是辅国公府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王五郎倒还真的朝顾衡鞠了躬。 此时陈氏还沉浸在方才王六郎的攀附上了皇族！攀附上了皇族！她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有本事的闺女！！ 顾衡开口说道：“你们辅国公府的人杀了杜氏，这件事情怎么算？” 十三爷已经习惯了顾衡的直接。 但是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卫手里的证据，若真是到官府，那按在这辅国公头上的罪名，那可是如何都洗不掉的。 只是如果老国公出面求情，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人面子。 毕竟老国公可是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让顾荣荣升贵妃，和那位王贵妃平起平坐。 所以李卫就一直没有行动，皇帝这边也在思索，若真是把事情弄得太过难看。对政局的稳定影响不好，皇帝马上就要推出新政，若是能将朝中新旧两派弥合一二，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然而没有任何人想到，那个无辜死去的女人，以及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的孩子。 王五郎沉默。 十三爷开口说道：“我们会好生安置那孩子，至于那个陈世美……” 十三爷看向王五郎。 显然王家派来的话事人正是这位。 只听到王五郎说道：“我们王家会请官府法办。”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陈氏见此刻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地方，便拉着自家闺女说道：“你姐姐嫁的是皇族？!” 顾衡被陈氏晃得有些懵。 陈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十三爷，然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那你也是皇族中人？” 十三爷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要不咱先吃饭？！” 陈氏心里头高兴，也不去管这王家人了，主要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这辈子居然能跟皇室扯上关系！就算她那个死儿子改姓了，顾家的列祖列宗见到她生出来一个如此有出息的闺女，肯定也会原谅她的。 顾衡看到自家娘亲这副欣喜若狂的表情，顿时有些无奈。 第四十一章 芙蓉花 陈氏欢欢喜喜地坐下吃饭，只是这席间除了她表情欢快之外，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吃饭都没啥胃口。 陈氏给顾衡夹菜。 “阿衡啊，你多吃些，虽说这几日胖了些，可还是太瘦了，我看人家京城里的小姐都是养的白皙水灵，你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顾衡听话的吃了一口肉，她吃的太急了，被噎到了。 陈氏赶忙给顾衡倒水，顾衡喝了一口茶，喉咙里的东西也下不去，她憋得满脸通红。 只见到这王五郎赶忙站起，从背后抱住顾衡，双手握拳在她的肚子上一按。 顾衡喉咙里的东西一下子就被顶了出来。 顾衡长吸了一口气，人方才活了过来，她可没想到自己居然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会出现这种差点被噎死的情况。 陈氏赶忙对着王五郎说道：“王家公子，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王五郎低声说道：“家中小妹贪吃，经常噎着，偶尔从大夫那里学到的。” 顾衡缓过来之后，也朝着这位王五郎道谢。 说来这王家人虽然混蛋，可唯独这位王五郎倒经常还做个人。 “多谢王公子。” 十三爷见到场面如此戏剧性，赶忙出来说道：“你看看，这就是缘分。” 王六郎嘴里头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孽缘。” 十三爷尴尬地笑了笑。 顾衡瞧见这王五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王五郎平日里不苟言笑，突然这么一笑，倒还真有几分让人迷醉。 王五郎瞧见顾衡看自己，便赶忙收敛起嘴角的微笑，又做出那副高冷的模样。 顾衡忍不住摇头。 这场尴尬的饭局结束，顾衡本来想拉着自家娘亲直接回家，可这王家兄弟却固执的想要送她们回去。 陈氏盛情难却，只得应允。 十三爷朝两人挥手，嘴里说自己还有另一场饭局，顾衡忍不住心中吐槽，王爷当成他这个样子，也是画风清奇。 不过这十三爷还不是皇上最喜爱的弟弟，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端王，整日跟随自己皇兄左右，几乎可以说是大胤的常务副总。 据说那位端王勤勉异常，年过二十还未娶正妻，乃是京师贵女们极为肖想的夫君。 陈氏方才在酒楼里上茅厕的时候，详细跟店小二打听了大胤朝的王爷们。 毕竟如今皇帝方才二十出头，可没有成年的儿子，皇帝的皇叔们年纪有太大了，仔细想想便只有皇帝的兄弟们。 陈氏目前确定的三个自己女婿的可疑人选。 她心里盘算着，既然自己大女儿嫁了一个王爷，那小女儿怎么着也能捡个王妃做做。 她便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啊，你看那位十三爷是不是个王爷？” 顾衡有些无奈。 “看样子是。”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更加兴奋了，她继续说道：“我觉着这十三爷似乎对你……” 顾衡都没有力气翻白眼了。 她对着脑子糊涂掉的陈氏说道：“娘，我容貌不如姐姐，脑子不如姐姐，手段也不如姐姐，你让我嫁到皇室，那不是找死嘛？”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自信，你虽说样样不如你姐姐，可你是你姐姐的妹妹啊，你看那王家人都向咱们低头了，可见你姐姐的本事不小，到时候娘去求求你姐姐，让她也给你安排个王妃当当！” 陈氏此刻脸上就差写上那几个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甜水巷，巷子太窄，过不了王家那宽敞的马车，她们只好下来，从那片满是芙蓉花的巷子里穿过。 此时正是夕阳，顾衡身着一身藕荷色对襟短衫，下面罩着嫩黄色的长裙，头发虽然梳的简单，可乌黑亮丽的秀发以及白皙的皮肤却显得伊人清纯莞尔。 跟着两人身后的王家六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这顾家女的长相确实……只是脾气太差。” 王五郎看了王六郎一眼。 王六郎赶忙闭嘴，陈氏随意摘下一朵芙蓉花，插在了自家闺女脑袋上。 “你这丫头，平日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正是好年华，却打扮的如此素？” 顾衡顿时被自家娘亲的行为给整不会了。 就在此时，从他们周围跑过来一个身穿破旧儒衫的男子，那男子皮肤黝黑，怀中抱着一叠纸，撞到了一旁的小厮。 他怀中的纸顿时散落一地。 有一张直接落到了王五郎的手中。 顾衡朝那人看去，那人也看向顾衡。 包拯顿时惊讶道：“阿衡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陈氏一听有男人叫自家闺女的名字，还是个黑不溜秋的穷书生，顿时脑补出一万字的话本，她护在自家闺女面前。 “阿衡姑娘？你这书生，姑娘家的闺名可是你随便叫的？” 包拯被陈氏说的有些懵，顾衡赶忙拉着自家娘亲说道：“娘，这是我请的帮我润色文章的先生，你莫要这样同人家说话。” 陈氏顿时恼火。 “润色文章，你这死丫头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能不清楚，你能写什么文章啊？” 自家娘亲把自己的底细抖落地干净，顾衡无奈之极。 包拯朝着陈氏行礼道：“阿衡姑娘的小说虽然文辞一般，但是内容和道理却发人深省。” 包拯是个很严肃的人，能听到他的夸奖，那当真是难得。 顾衡居然还破天荒的脸红了一下。 就在此时，拿着其中一张纸的王五郎突然念了四句诗。 顾衡文学水平有限，听不太懂。 “这诗可是阁下所做？” 显然王五郎对包拯有些兴趣，包拯拱手说道：“正是在下。” 王五郎笑着说道：“阁下是？” 包拯报上了自己的名讳，王五郎点了点头，他对着顾衡和陈氏说道：“顾夫人，顾小姐，今日我们便送二位至此，日后有机会会登门拜访陈兄，告辞。” 陈氏十分客气地同王五郎寒暄了两句。 这王六郎临走之前，暗戳戳地瞧了顾衡一眼，顾衡朝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王六郎顿时气的跺脚。 他忍不住对自家兄长说道：“五哥，这顾阿衡属实没有教养，她居然敢朝我翻白眼！” 听到这话，王五郎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教养嬷嬷 今日陈氏高兴，拉着顾衡的手，从开满芙蓉花的巷子一路小跑…… 顾衡被拉走前还看了一眼王五郎，只见到王五郎朝着自家弟弟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心情也极为不错。 顾衡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陈氏忍不住伸出手敲了自家闺女的脑门一下。 “你这死丫头，今日好消息这么多，怎么就莫名叹起了气？” 顾衡不知道该如何同自家娘亲说，她是消耗快活了，她是平步青云了，可是此时的小豆子又在何处呢？ 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若真的没能完全替他娘亲报仇，他是不是会心里头很难过。 她们刚进入远门，紫荆和张妈妈就在门口等着了。 紫荆给顾衡和陈氏递来了热帕子，张妈妈笑着说道：“晚膳做好了，今日特地熬得冰糖雪梨，味道特别鲜。” 陈氏本来不饿，可听着张妈妈一说，顿时有些渴，她对着张妈妈说道：“你倒是贴心，正好中午吃的太油腻。” 顾衡倒也不跟着自家娘亲去喝冰糖雪梨。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仔细看了看包拯送来的稿子。 说起来有些尴尬，她马上就要写到包青天出场了…… 她不太想改名字，可若是不改名字，便要和包拯同名…… 顾衡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明日再写，而且她今日确实也是累坏了，便收拾妥帖就寝去了。 许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顾衡竟然做起了梦。 梦里头她依旧和小豆子在那艘船上，小豆子一个人去外面，她懒得动，便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 身旁的杜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顾衡看到杜氏身边拿着刀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一刀刺入了顾衡的心窝。 顾衡从床上疼醒。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 张妈妈做好了饭菜端了进来。 一碗八珍粥，一盘什锦蔬菜包，一叠干烧鸭肉，还有一盘爽口的小青菜。 可顾衡却吃得味如嚼蜡。 紫荆看出来自家主子心绪不宁，便开口说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嘛？”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那可不叫没有睡好，吃完饭之后，她穿好衣服准备去书局送稿子，可是陈氏却死活不让她出门。 说是让她好生在家里呆着，顾衡无奈之下只得让紫荆来做这件事儿。 这陈氏神神秘秘的，好似要给顾衡准备什么大礼一般。 顾衡去问她，她也一脸神秘什么都不说。 顾衡越发好奇了。 临近午时，从外面进来一顶小轿子，两边站着两个内侍，顾衡看到内侍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监。 这两个太监年纪都很小，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这太监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臭味。 顾衡皱起眉。 就在此时，从这顶轿子里钻出来一个穿着深色宫装的女子，这女子四十出头，一脸严肃，虽然头发中已经有了一些银丝，可看起来一点都不慈眉善目。 那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看到顾衡心里头直发慌。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小姐，这是宫里头来到教养嬷嬷，姓严，您叫她严嬷嬷就好。”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头咯噔一声。 陈氏从屋里出来，朝着顾衡说：“昨夜你姐姐差人来，说是给你找了一个宫里头的教养嬷嬷，教教你皇室的规矩。” 陈氏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拿腔作调的感觉。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是我姐姐嫁入皇家，又不会我嫁入皇家？” 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你要理解你姐姐的良苦用心。” 陈氏说完便朝着那位严嬷嬷说道：“嬷嬷你放心，你随意管教，我这闺女从小就脾气倔强，你好好敲打敲打她。” 陈氏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看到严嬷嬷那副严肃的表情，顾衡顿觉一阵头大。 严嬷嬷对着顾衡说道：“顾小姐，你应当也知道你姐姐的身份，你身为皇妃的妹妹，若是失了礼数，那丢的可是皇妃的脸，而且女子的礼仪容貌本来就是最重要的德行，接下来这些时日，你可得好好学。” 一旁的太监递给严嬷嬷一把极宽的戒尺。 顾衡：“……” 一上午，顾衡的手就被打肿了。 紫荆非常心疼地给自家小姐敷冰块，若是寻常娇气些的女孩子，肯定现在都哭的不行，可顾衡只觉郁闷。 她总觉得事情奇怪。 她对着紫荆说道：“稿子你可送到了书局？” 紫荆点了点头，而且继续给顾衡擦药。 许是老天爷可怜顾衡，外头突然下起了雨，本来要练习的走路就不用了。 改成了茶道。 其实顾衡对这些东西真的是半分兴趣都没有，而且大胤的茶水种类极多，味道也有些千奇百怪。 顾衡白开水倒是泡的不错。 这严嬷嬷许是被顾衡这种摆烂的行为给气到了，她只教了一会儿，就借口打道回府了。 顾衡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可这严嬷嬷却杀了一个回马枪，跟顾衡说她明天还会来。 …… 第二日、第三日…… 顾衡足足学了大半个月，整个人都处于极为痛苦的状态，好在这位严嬷嬷因为宫里有差事，就提前走了。 顾衡总算是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她的三侠五义也完本了，只是这些日子没办法出门，顾衡写的东西还没有找包拯润色。 所以在解放的第一天，顾衡就抱着稿子去国子监找包拯。 包拯看到顾衡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是依照他那严肃的作风，也只是问了一句。 “顾小姐？” 顾衡把自己写的稿子塞到了包拯怀中，她颇有些焦急地说道:“包大哥，辛苦你快些，书局等着呢，我这些日子被娘亲拘在家里，好多事情都没做。” 顾衡说完又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 “这是上个月的工钱。” 包拯开口说道：“这太多了，我并没有那么辛苦，你还是……”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包拯和包允当真是亲兄妹，为人如此实诚。 顾衡也不想在跟包拯扯皮，她便开口道：“价钱都是之前定好的，你就收下吧，以后我还得找你帮忙呢！” 第四十三章 进宫 包拯神色有些怪异，顾衡有些尴尬地说：“若是包大哥害怕耽误课业，也可以帮我介绍介绍其他的先生，我给你出介绍费。” 顾衡现在摸着自己的钱包，说什么都特别有底气。 包拯轻咳了一声，他指着那纸上的几个字说道：“这个角色，和我同名。” 顾衡的脸刷一下红了，她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我写着写着，脑海里自然而然便出现包大哥的影子，所以……” 包拯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不是说，这不是你写的嘛？” 顾衡：“……” 气氛迷之尴尬，就在此刻，从国子监出来一个熟人，正是林家安，只见到这家伙看着顾衡，又看了看包拯。 林家安站到顾衡身旁，他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阿衡，又来找包兄了？” 包拯似乎并不喜欢此人，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姑娘，我先走了，我会尽快赶出来，到时候让我妹妹送到你府上。” 顾衡点头，包拯转身离开。 林家安见到包拯远走了，便凑到顾衡身边，只听到他开口说道：“阿衡，此人不堪大用，若是谁嫁给了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吃糠咽菜，还是少接触为妙。”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皱起眉头，她忍住心头的厌恶。 “此话怎讲？” 林家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倒也不是林哥哥我多事儿，只是这包拯在国子监是出了名的臭脾气，虽说有几分才气，可为人太过嚣张，得罪了师长，连连考了好多年，只在这里白白蹉跎岁月。” 顾衡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容。 “林大哥你放心，我只是让他帮忙，不会有什么事地。” 林家安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笑了笑说道：“这便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去上门拜访。” 顾衡点头。 怪不得自家哥哥飞黄腾达了也没提携这位同窗，此人的品性着实不佳。 顾衡的事情办完了，就想着到茶楼去看看包允。 顺便去喝点茶打听打听消息。 她到了包允工作的茶楼，那位熟稔的茶博士掂着茶壶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喜气的笑容。 “阿衡小姐，稀客呀。” 顾衡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呆了许久，京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茶博士站在顾衡面前开始滔滔不绝。 大多是名门望族的八卦，还说到了宫里头又升了一位贵妃，王贵妃快生了，荣贵妃也怀孕了，皇帝特别高兴，在皇城西边建造了一座西苑。 顾衡有些无奈地问道：“就没有什么更加劲爆的？我听说那位状元郎陈世美和戏文里唱的一样……” 茶博士听到这话，赶忙拍手。 “你看我这记性，就是一个从云南来的小孩，状告当今状元郎，说他杀害自己的糟糠妻，还要杀了自己，你说说这杀妻杀子的，真是可怕。”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官老爷怎么判地？” 茶博士两手一摊，开口说道：“这是刚从官爷口里传出来的消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咱也不知道呀。” 顾衡从包里拿出来一块银子，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她叫了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隆兴班。 尚紫瑞正在后院里逗鸟，许是顾衡走的太过着急，浑身带着一股子凶煞之气，几只鹦鹉被吓得说了句。 “要死啦，要死啦！” 顾衡也顾不得什么，她对着尚紫瑞说道：“小豆子现在在哪里？” 尚紫瑞笑着说道：“他在哪里，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咱们十三爷首肯的，那必然是能做到的。” 顾衡心里头顿时无奈。 “那李卫呢，李卫现在在哪里？” 尚紫瑞坐在一旁，他笑着说道：“若是李卫知道你如此关心他，定然会非常感动。” 顾衡无奈道：“尚师傅，你就不要在这里同我说笑了。” 尚紫瑞继续说：“你若是把尚字去掉，我倒是能同你说上一说。” 顾衡有些不好意思。 她义正言辞道：“师父，我就是担心小豆子，有句话说的好，好人要做到底，那送佛也要送到西，戏里面唱的仁义道德，戏外面咱也要说到做到啊。” 尚紫瑞哈哈大笑，他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道：“好啦好啦，李卫和小豆子此番在应天府，咱们的人接应，不会有事，那陈世美翻不了身了。” 听到尚紫瑞这般说话，顾衡心里头才放心一些。 她对着尚紫瑞说道：“过几日我再写过故事，保准比《铡美案》还有意思。” 尚紫瑞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好啊，若是你写得好，我便给你引荐沈延年，那也是一位神仙人物。”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沈延年？” 这位沈延年说来也是个风流人物，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神仙下凡，据说身姿修长，容貌极美，而且还非常有才华，精通所有乐器，更是写的一手好好诗文。 当世许多名剧都是他所写，而且戏剧对他只是小道，他最厉害地就是擅长所有诗词文章，便是当世文坛领袖，都对他的文章诗词十分推崇。 顾衡心里头有些兴奋。 等她回到家，看到站着的数个宫女和嬷嬷，顿时就不兴奋了。 陈氏拉着自家闺女说道：“你姐姐派人来，同我说，明日咱们就要团圆啦。” 陈氏一脸兴奋，显然以为自己要当那个王爷的岳母了。 为首的一个宫女笑着说道：“夫人，小姐，贵人让咱们给二位梳洗打扮，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今晚给你们说说，绝不让你们在明日丢脸。” 这略带讽刺的话，从这位长相甜甜的宫女嘴里说出来。 一点都不扎耳。 陈氏很是认真地说：“对对对，明天可不能给你姐姐丢人。” 于是几个宫女将顾衡拉到房间里，给顾衡试衣服。 所谓的宫装，就是一种宽袍大袖且拖地的繁复礼服。 顾衡穿的这套后摆足足有两米，袖子更是直接拖地，走路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形拖把。 而且头发也极其讲究，宫鬓繁复华丽，还需加上许多金灿灿的首饰，而且面上也要贴上些珍珠和宝石。 顾衡站在铜镜前，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四十四章 相见 顾衡穿好这一身衣服后，又换了几个发型，那些宫人，终于放过了她。 顾衡被折腾的极累，倒头就睡，还没睡多久，便被人拉起来，说是要梳洗打扮进宫。 顾衡睡眼惺忪，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好避免大早上去觐见宫里头的贵人，可天不遂人愿，顾衡身子好，穿了几斤重的宫装走路照样轻快。 她瞅向自家娘亲，整个人如同打点好的首饰盒子，真是富贵逼人。 陈氏显然比顾衡精神，她对着自家闺女说道：“今日可是咱娘俩给你姐姐长脸的时候，可莫要被你姐姐的那些妯娌啥的笑话。” 一旁小脸圆圆的宫女说道：“夫人您放心，可不会有那个不开眼的，敢笑话您。”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得意道：“看来我闺女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呀。” 陈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比夜空的月华还要灿烂….. 顾衡着实不知道这古代怎么能有这规矩，四点便起床上朝，月亮还未落下呢。 顾衡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陈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许是一路朝着紫禁城而去，陈氏脑子里清楚了一些，她喃喃自语道：“这这王妃应当不会住在宫里呀，戏文里唱的，不都是皇后娘娘才能住在皇宫里吗？” 顾衡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心想自家娘亲总算是发现了。 顾衡一头栽倒陈氏肩膀上。 陈氏摇着顾衡的脑袋：“闺女，你姐姐嫁的人该不会是…皇帝吧？” 陈氏说话的时候带着颤音，顾衡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陈氏的问题。 陈氏此刻也没心思搭理顾衡，她沉浸在自己即将成为皇帝丈母娘的无边喜悦之中。 马车到了宫门口，她们是荣贵妃的家人，所以进入内廷的时候，不用下轿。 顾衡睡的昏天地暗，不晓得自己此刻在哪里，紫禁城很大，她们坐在轿子上，也是在天刚刚破晓时才到洗梧宫。 荣贵妃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荣贵妃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头上戴着红宝石点翠头冠，远看竟如同神妃仙子一般。 陈氏拉着顾衡下了马车。 陈氏第一眼看到自家大女儿，眼眶一红，她正要说话。 顾荣却一把抓住了陈氏的手。 眼看就要给陈氏跪下，顾衡赶忙扶起顾荣。 陈氏有些感动，她眼眶通红。 “你这丫头，自己砸生的如此大的本事，可叫娘好生担心。” 顾荣看到陈氏流泪，也跟着哭了起来。 “是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顾荣一哭，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哭，几个宫女赶快将人带回了宫中。 这洗梧宫连接着一处天然温泉，还有十亩荷园，各处宫殿十几处，可是比不少江南富商的宅院还大。 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宫殿却只住了顾荣一人。 而且这位荣贵妃入宫不过半年，便已然如此受宠。 一路上，顾荣一直在和陈氏说话，顾衡没有半点插话的机会。 到了顾荣的寝宫，荣贵妃早就给她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宴席。 虽说是早上，可却丰盛的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顾荣身边的女官笑着对陈氏说：“夫人，娘娘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着家里，便是每晚守夜的宫人都能听见贵妃在念您的名字，如今一家团圆，倒真是好时机。” 这位女官叫做丹霞，乃是顾荣最为亲近的宫人。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丹霞。 “什么好时机？” 这丹霞微微一笑，给顾衡添了杯茶。 “自然是小姐的好时机。” 说到此事，可算是提醒陈氏了，只听到她开口：“你给你妹妹也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你妹妹今年也到了订婚的年纪了。” 顾衡一听把事儿扯到自己身上，顿时开口道：“姐姐，我方才听宫人门说，你有喜了？” 顾荣白皙的脸庞一阵红润，只听见她说：“才发现。” 陈氏顿时有些激动。 “他，不是皇上知道吗？” 就在此刻，突然从殿外传来一声。 “小婿自然知道。” 只见到身着一身龙袍的男子从外走进来，他面容极为俊朗，不怒自威，看着顾荣的时候，却带着一丝极为明显的温情。 皇帝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顾荣的手。 他有些无奈的说：“同你说了让你多穿些衣服，此刻咋暖还寒，你怀着身孕，应当小心才是。” 顾荣笑着点头。 略带撒娇意味地说道：“臣妾知道了。” 两人相处并不想皇帝和妃子，反而像普通的夫妻。 皇帝板着脸说：“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的时候便以寻常夫妻称呼。”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 此刻的皇帝对她的贵妃是如此的宠爱。 陈氏看到皇帝对自己女儿如此之好，脸上挡不住的笑意。 皇帝也终于想起来，他的岳母和小姨子还在此地。 皇帝朝着陈氏说道：“岳母，之前你和妹妹都受苦了，日后定然不会让你们再流离失所，无所依靠的。” 平日里陈氏最会活跃气氛，可如今这位过于接地气的皇帝女婿倒是让陈氏少了些发挥空间。 陈氏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好好好。 皇帝又看向顾衡。 “阿衡倒是同你长得像。” 皇帝陛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赏赐金银珠宝。 若不是顾衡最后看了那本书的结局，她便真以为，皇帝爱煞了自家姐姐。 可实际上，这位皇帝陛下….. 许是顾衡的目光有些明显，皇帝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九分温和的眼神里带着半分凉薄。 另外半分似乎是探究。 顾衡赶忙低头扒拉菜，好在皇帝是非常忙碌的，他只能陪顾荣吃了早膳，便到前朝议政了。 陈氏见皇帝走了之后，十分兴奋地抓住顾荣的手。 只听到陈氏说：“我的个乖乖，这皇帝在我闺女面前，那可真是体贴入微，你说我咋生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闺女。” 顾荣笑着说：“娘…..” 宫里头笑作一团，洋溢着幸福的气氛，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 “蓉女官到—” 顾衡听到这名字顿时有些意外，这宫里的嬷嬷能跟后妃一个名字？ 第四十五章 赐婚？ 只见到一名身着女官服侍的女子走入殿中。 似乎并不用得到宫殿主人的首肯。 顾荣脸色一变，丹霞往前走去，对着那名唤做蓉女官的女子说道：“蓉姑姑，此刻贵妃正在和母亲妹妹相聚。” 蓉女官脸色神色不变，似乎根本不把丹霞放在眼里。 “太后今日想听贵妃娘娘诵经，太妃这几日也受了风，头疼的厉害，心里头也总是想念贵妃娘娘，所以便遣奴婢来了。” 顾荣从一旁坐起来，她对着蓉女官说道：“蓉姑姑且稍等，我同母亲和妹妹说几句话，便同你去。” 蓉女官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进宫也有一些日子了，怎么还是记不住规矩，您是尊贵的娘娘，你得自称本宫。” 一个小小的女官敢这样同一宫之主说话，看来这后宫也不好待。 顾衡忍不住有些同情自己的姐姐。 而且这又是太后又是太妃的，想必是两个婆婆，想想都头疼。 顾荣忍得住，陈氏哪里忍得住。 她十分生气地朝着蓉女官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教训起贵妃娘娘来了？你们宫里不是最讲究规矩嘛，自己口口声声规矩规矩，实际上却是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当真是可笑。” 蓉女官并非普通人，她乃是皇帝生母表姐的女儿，宫里头都知道如今这位太后可是把蓉女官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便是皇帝都要给她几分颜色。 可陈氏却如此明目张胆地责备起蓉女官。 这不禁让顾衡有些咋舌。 陈氏见到蓉女官不说话，顿时继续趁热打铁讽刺道：“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对了，你一个做奴婢的，要少说话，多做事。” 蓉女官气的脑袋发昏，她冷哼一声。 “话奴婢已经带到了，贵妃娘娘自便吧。” 蓉女官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陈氏赶忙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说道：“闺女啊，你在宫里头可不能被人欺负去了呀，皇帝这么宠爱你，在外头你还有哥哥，咱得硬气起来。” 顾荣面上神色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家娘亲的脾气。 “娘，宫里不比外面，丹霞，快带母亲和阿衡出宫吧，有些事情改日再说吧。” 丹霞脸色有些奇怪，她开口说道：“可今天是您……” 顾荣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话，丹霞又咽了回去，她朝着顾衡和陈氏笑着说道：“夫人，小姐，咱们走吧。” 陈氏还要再说什么，可顾衡却拉紧了自家娘亲的胳膊，这陈氏方才没有再开口。 陈氏和顾衡坐在马车中，陈氏抱着胳膊，显然老大不高兴。 “这死丫头，跟她哥一个样，什么事儿都不同娘说，明显在宫里头受了委屈，还自己受着，今个儿还是她的生辰呢，这死丫头居然把咱们给赶出来了，真是可恶。” 顾衡看到陈氏这副模样，她顿时无奈地说道：“娘，宫里跟外面不一样，姐姐身居高位，才要更加小心，而且现在王贵妃和姐姐同为贵妃之位，中宫空悬，姐姐虽然受皇帝喜爱，可家世到底不如王贵妃，咱们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陈氏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给自己闺女添麻烦。 她面色有些难看，陈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到晨雾中，巍峨的皇城，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寒意。 只听到她开口说道：“之前娘还想着，让你姐姐给你找个王爷嫁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找个清白人家好，你姐姐是娘娘，你婆家人也不敢将你如何。” 顾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娘亲无论想的什么，都能扯到她的婚事。 顾衡回道：“娘，你这一路上说了这么多话，你渴不渴啊？”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生气。 “你这死丫头，娘也是在担心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吵吵嚷嚷出了紫禁城，马车给她们送到了甜水巷。 紫荆早已备好了饭菜，顾衡太困了，便借口回去补觉，直接睡到了晚间时分。 她从床上起来。 抬起头来，看到了漫天的烟花。 紫荆给顾衡端来了洗脸水，她笑着对顾衡说道：“今日是容贵妃的生辰宴呢，据说陛下特地将全城的烟花找来，讨贵妃娘娘开心。” 顾衡看到站在廊下的陈氏，陈氏也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她的表情有些哀伤，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姐姐让咱们走，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地。” 陈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咱们身份低贱，会丢她贵妃娘娘的脸嘛。” 陈氏心里头知道，自己能生出来这么有出息的儿女，着实是走了大运。 可做父母知道儿女轻看自己，心里头总归有些怨气。 顾衡心里头难过。 陈氏继续说道：“毕竟你姐姐现在也姓陈。” 此刻一朵巨大的烟花爆炸，满天光辉之下，她们的门被打开。 只见到风尘仆仆的顾长风推开了门，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似乎刚从宴席上归来。 陈氏此刻心情不佳，对这个儿子自然没有啥好脸色。 “娘，荣儿让我过来同您解释，今日她让您和阿衡先回来，是有自己的苦衷地。” 顾长风的声音带着丝丝疲倦。 顾衡捕捉到了一丝丝异样，顾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瞟着顾衡。 顾长风开口道：“太妃知道王六郎曾经，曾经追求过阿衡，便想要将阿衡赐婚给王六郎。” 顾衡如遭雷劈，她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害羞，只听到她开口：“赐婚？” 顾长风低声说道：“你不要着急，你姐姐这么疼你，怎么可能让你受苦，她说你年纪还小，将这事儿搪塞了过去。”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可顾长风又说道：“但是那王六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借着醉酒到皇上面前求娶你，皇上还没有答应……” 顾衡握紧了拳头，她本来不想再找王家人麻烦了，她本来想着息事宁人就算了，可有些却总想站在她头上拉屎。 她王家人不要脸，那她还怕什么。 顾长风看到自家妹妹如此神色，便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顾长风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你莫要慌，有哥哥在呢。” 第四十六章 端王 顾衡只看了顾长风一眼，便开口说道：“当初王家人可是答应过过我的，可如今却直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做吗？” 许是顾衡此刻的表情太过愤怒。 顾长风赶忙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你莫要担心，哥哥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 顾衡依旧不搭理顾长风。 坐在屋里头的陈氏，冷哼一声。 “若你真的能帮你妹妹，恐怕就不会来这里说这些话了。” 陈氏对自己的一对儿女，也是极为了解。 顾长风心思百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顾衡打断道。 “哥哥还是快回去吧，您今日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至于这件事情，我会找人问清楚的。” 如此明确的送客，便是顾长风如何担心，却也只能转身离去。 陈氏走到顾衡身边，突然有些愧疚地说道：“娘若是不带你来京师，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陈氏心里头有些难过，她的阿衡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也是她尽心尽力养大的，不能被人家欺辱了，那王六郎什么货色，他若是娶了阿衡，又会如何待她？ “娘你说的什么话，若是我们还留在临江，说不得此刻，那王家老爷就把咱娘俩给卖了。” 顾衡倒是说的没错，那王家老爷，那也是能干出这些事情。 外头夜空中依旧绽放着大大小小的烟花，衬的顾衡面容洁白如玉。 陈氏没来由一阵生气，她一想到自己生的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可能要被人糟蹋，便气不打一处来。 陈氏冷冷说道：“不行咱们就去告官，这王家的人还派人刺杀过咱们，你明日直接去找那十三爷。” 顾衡点了点头。 十三爷肯定是要找的，可找十三爷之前顾衡得先做一件事情。 她之前答应地给尚紫瑞的新戏，她已经想好了要写什么了。 这一晚，顾衡挑灯夜战，虽然一整晚没睡。 可她却分外精神。 她抬头看了看那太阳，心里头异常清醒，把自己收拾整齐，便去隆兴班了。 许是昨夜众位达官贵人都去给荣贵妃庆贺生辰了，今日戏班子里人特别少。 今日并不是冯紫衣唱戏，而是一位极为漂亮的旦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她觉着这旦角眉眼之间和顾衡有几分相似。 顾衡看着台上的戏子，竟然入了神。 尚紫瑞和十三爷进来，她都未曾发现。 今日十三爷穿着一身紫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上神色依旧云淡风轻，可看到顾衡那一脸怒容后，顿时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开口说道：“那，那王家六郎也算是真心喜欢你，若是能成一对姻缘，那也是不错的……” 顾衡冷冷地看向十三爷。 “小豆子和李卫呢？我要见他们。” 十三爷可没想到顾衡居然会问这样的话，他神色有些尴尬地说道：“他们自然是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顾衡却不依不饶道：“王家人敢这么欺辱我，难道就没有小豆子的原因？” 十三爷轻咳一声。 “若你真不愿意，以你姐姐的权势，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十三爷从小喜欢交际，和各类人等都有接触，可每次跟这位看似柔弱的小丫头说话，却总觉得有些压力。 顾衡冷笑。 “那好，这王家当初派人追杀我和我娘亲，我今日便到应天府去告他们，他们若是不守信用，我为何还要守着那无用的脸面。” 十三爷听到这话顿时慌了，他赶忙说道：“万万不可，你现在是容贵妃的妹妹，虽说皇上尚未给你品级，那也是早晚的事儿，若真是同王家撕破脸，那这朝堂之上必起争端！” 十三爷这番话倒是说的极为正经。 可顾衡却依旧不依不饶。 “我之前是信十三爷的，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如何能安心，指不定这小豆子的事情完结之后，那王家人随便找个理由就来找我麻烦，顾家就我们娘俩，可比不得他们家大业大。” 顾衡当真是怕了。 十三爷被顾衡说的焦头烂额，就在此时外头突然进来了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这男子的长相同十三爷有几分相似，但是却比十三爷更加成熟稳重，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方才紧张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顺便缓和了不少。 只听到这人开口说道：“荣贵妃的妹妹，当真是不一样，便是我那能说会道的十三弟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啊。” 十三爷看到此人，顿觉救星来了。 “四哥，你可算来了。” 这位便是如今皇帝最信任的弟弟，端王。 端王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他开口说道：“昨日的事情是那王家小子考虑不周，本王今早已经亲自到辅国公府去说了。” 端王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顾衡听的。 顾衡深深地望了端王一眼，她轻咳了一声。 “那辅国公府的人如何说？” 端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只听到他开口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只是今早去的时候，老国公正在拿鞭子打王六郎，那王六郎叫的十分惨烈，这早起的鸟儿都被他叫的飞走了。” 这端王说话十分风趣幽默，偏生语气又是一本正经，顾衡忍不住抿嘴笑了。 端王看到顾衡露出笑容，便说道：“昨夜烟花非常漂亮，在宫里头观赏更佳，阿衡姑娘没看到，当真是可惜。” 顾衡开口道：“在外面也能看到。” 被这样一位英俊帅气的王爷注视着，顾衡双颊有些发红，她忍不住看向一边。 端王笑着说道：“你和她真像。” 顾衡以为端王说的是顾荣，便直接说道：“亲姐妹自然长得像。” 顾衡深觉在男子面前讨论自己的容貌不太正经，她拿出来自己写的新戏递到了一直看戏的尚紫瑞面前。 “师父，前几日答应你写的新戏，已经做出来，您给瞧瞧？” 顾衡此次写的乃是短剧，这次乃是原创。 实属她心中郁结，想要找那王六郎麻烦，又不能直接上门打他一巴掌，便只能将自己的私愤写到这戏词里。 尚紫瑞接过戏词一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是这出戏上了，那王家六郎，怕是出不了门了。” 端王似乎被尚紫瑞这番话所吸引，他从尚紫瑞手里头拿过戏词，定睛看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三百年 端王的目光落在在戏词上，许是看到了那句好笑的，他竟然轻笑出声，最后似乎忍不住了，便开始露齿而笑。 十三爷看到自家兄长笑的如此开心，便感慨道：“我家四哥向来都是个沉熟稳重不爱笑的，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写的什么。” 端王将东西递给十三爷，十三爷拿着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若真是让那王六郎看了，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 许是这边的笑声太过明目张胆，外头的戏也不唱了。 顾衡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旦角，端王轻咳一声。 十三爷赶忙说道：“若是阿衡姑娘还不解气，我给你找些人，去收拾那王六郎一番。” 顾衡知道十三爷说这话只是说给她听听而已。 “十三爷莫要同我说这些虚的，我想去见见小豆子，不同他说话，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十三爷有些为难，却听到这端王说道：“今日便可带你见他一面，只是马上此案便要三司会审了，你远远看他一眼便可。” 顾衡点头。 十三爷下午便带着顾衡去了应天府。 十三爷坐着马车，顾衡自然也只能与他同乘一辆。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非常好闻。 顾衡心里头好奇便对着端王说道：“四爷，之前你见我说我长得和一个人很像，我以为你在说我姐姐，可我仔细想了想，应当不是。” 端王睁开眼睛，颇为好笑地看向顾衡。 “阿衡姑娘倒很是聪慧。” 顾衡轻咳一声，这家伙在转移话题。 “所以说，四爷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端王展开自己的折扇，上面画的是千里江山图，似乎还有一句诗，这端王拿着扇子摇来摇去，顾衡看的不是很真切。 端王笑着说道：“一个故人而已，阿衡姑娘为何对小豆子如此挂怀？” 这人果然开始转移话题了，可这个问题顾衡却不得不回答。 顾衡开口道：“说起来有些愧疚，当初我答应了那孩子，要替他娘报仇，可如今却只能打了折扣。” 端王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开口说道：“没想到阿衡居然还有这等侠义之心，当真难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丝揶揄。 顾衡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很是别扭。 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地里肯定会说我多管闲事，会说我没有自知之明，可是我当初不知道姐姐嫁给了皇帝，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靠山，就因为和小豆子同行，那王家人便想要杀了我和我娘。” 顾衡不知道为何突然在这位高贵的王爷面前失了态。 端王漫不经心道：“可此番那王家人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顾衡继续说道：“我就是生气，生气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就如此的轻贱我们的命呢？” 这话问的端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着眼前这个自身阶级飞速提升的女子。 忽然觉得有些趣味。 “阿衡觉得是为什么呢？” 顾衡突然发现自己说的真的有些多了。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古往今来的肉食者都是不把人当人，可说到底人还是一样的，所以王朝不过三百年，谁也不会永远骑在别人头上。” 顾衡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怎么能对一个国家的常务副总说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端王突然笑了，他看着顾衡，而后说道：“你们顾家人当真有趣，你若是个男子，定然也能像你哥哥一样，为皇兄披荆斩棘，肃清寰宇。” 端王这话说的，莫名让顾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表演过头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应天府的大牢。 端王还非常贴心地给顾衡准备了面纱，她带着面纱走到了地牢深处。 小豆子住在一处监牢，看着倒是极为干净，还有床铺。 小家伙睡得极为香甜，看样子并没有受多少苦。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端王说道：“李卫在哪里？” 端王带着她到了李卫的牢房。 只见到李卫孤身一人坐在牢房中央，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待看到顾衡之后，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顾衡看的心里头发寒，只听到李卫说道：“好久不见，阿衡姑娘。” 顾衡低声问道：“在赖三杀了杜氏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动手打伤的赖三？” 李卫点了点头。 他开口说道：“说来你也得感谢我，若不是我动手，那赖三说不准还要向你们动手。” 顾衡继续问道：“那你当初知道我和娘亲的身份嘛？” 顾衡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结果，但是她就是很好奇。 李卫笑了笑。 “我不可能跟你说实话的，不要怀疑我的业务水平。”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顾衡离开了应天府大牢。 此刻天色已晚，她对身旁的端王问道：“四爷，若我和娘亲死在了这案子中，我姐姐会怎么样？” 端王思索片刻，他低声说道：“那皇后的位置必然是你姐姐的。” 顾衡心头微颤，这么说来，她们活下来之后，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情，若是顾荣没有当上皇后，若他们在同王家的斗争中落得下风。 端王轻轻拍了拍顾衡的肩膀，顾衡顿时回神。 只见到这端王对顾衡说道：“阿衡姑娘今晚可有约了？” 顾衡摇头，端王笑着说道：“那你可随我去一个地方。” 顾衡跟着端王上了马车，朝着城外驶去。 虽说端王殿下心思深沉，可到底是个日理万机的常务副总，今日为何会有时间陪她瞎逛？ 马车到城外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到了枝头。 许是城外人烟稀少，顾衡居然感觉到有些冷，这端王殿下倒也识相，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了顾衡的肩膀上。 京师地处北方，有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此刻正是春耕之时，便是夜晚，也有许多农人在田中劳作。 顾衡忍不住开口感慨：“真是辛苦啊。” 端王低声笑了笑。 “大胤开国仅仅一百二十年，离你说的三百年也只有区区一百多年的时间了，可京师腹地，却已经没有一片属于自耕农的土地了。” 也就说，此刻在田里劳作的，都是佃农。 第四十八章 人才 顾衡此刻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那些在田里头劳作的佃农，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四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端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开口说道：“你可知你兄长为何会被点为榜眼？” 顾衡只知道自家兄长学问极好，虽不是名门之后，可中个进士却也是应当地，但高中榜眼，却也是有几分运气在里面的。 顾衡轻咳一声。 “应该不是我姐的原因吧？” 端王听到这话顿时笑道：“你兄长考中了进士，你姐姐才有机会见到皇兄，才有机会同他再续前缘。” 顾衡顿时一愣，看来顾荣顾长风到京师，那肯定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顾衡尝试询问道：“那定然是我哥哥文章写的好。” 端王摇头道：“如今的状元郎陈世美的文章写得才叫好，你哥哥虽然有些才华，可若是论文采文章，定然是入不了前三的。” 顾衡看着端王，颇有些迷茫。 端王也不再同她兜圈子，便笑着说道：“你家兄长在这文章了写了士绅一体纳粮，几百个考生当中只有他敢写。” 顾衡顿时一愣。 她虽然历史不太好，可却知道在她那个世界中的古代历史里，直到封建王朝的末期，都没有彻底实现士绅一体纳粮。 历代变法可没有人敢动这个禁区，她几乎能想到自家兄长失败后的下场，怪不得皇帝要将顾荣纳入后宫，怪不得皇帝对她们如此之好。 这得罪人的差事全天下可没几个人敢做。 顾长风若真是打了这改革的头阵，那他可就是全天下士林的公敌。 皇帝给他撑腰还好，若是那天皇帝也撂挑子不干了，别说他是皇后的弟弟了，他便是给皇帝当干儿子，恐怕也得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境地。 顾衡都有些结巴了。 她以为要紧的是顾荣，没想到真正要紧的人是顾长风。 端王看到顾衡犹如调色盘一样的脸色。 他笑着说道：“害怕了？” 顾衡结结巴巴地说道：“能不害怕嘛？这历代改革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此时夜风凉凉，顾衡之前心里头隐隐有些女子的小心思，可此番听完端王的这些话，却也觉得心里头麻木，什么脑残的幻想也不存在了。 端王从怀里头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他递给顾衡，而后低声说道：“我母妃做的蜜三刀，吃一块冷静一下。” 顾衡拿过来糕点咬了一口，突然莫名地想哭，好在她忍住了。 她嗓子有些喑哑地说道：“所以哥哥他改姓？是不想连累我和娘亲？” 端王看到顾衡这副样子，顿时无奈地笑道：“这事情还没开始，你就断定一定会失败？你哥知道了，肯定非常伤心。” 顾衡白了端王一眼。 “你不要转移话题，古往今来的改革，便是成功的，那头一个提出改革的人，也会死的很惨的。” 顾衡突然和之前零星记起的情节，顾长风死的很惨，而且是不得不死。 但是为什么死，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但此刻她却想起来车裂的商鞅，变法失败的范仲淹，还有死后被清算的张居正…… 顾衡感觉端王披在自己身上的不是衣服，而是枷锁，应天府里的枷锁。 端王幽幽开口道：“我今天请你来这里，是想让你帮我或者说帮你哥哥的忙。” 顾衡顿时一愣，她可不晓得自己能帮什么忙。 端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辅国公府，太安堂。 只见到辅国公坐在堂前，地上跪的是早已酒醒的王六郎，这王六郎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显然刚刚被人打过。 可这王六郎脸上还颇为不忿。 只听到他开口道：“祖父，那顾阿衡不过有个贵妃姐姐，我身为国公府的嫡子，娶她做正室那是抬举她！我不知道你们生什么气！” 辅国公三代老臣，开国皇帝七次远征大漠，他在最后一次战役中大败敌军，虽说有这样的功劳，可能捞着国公，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王家乃是圣后的远亲。 老国公一巴掌将王六郎另外一边脸也给打肿了。 “你知道什么！荣妃算什么，要紧的是她的胞兄！你若是坏了皇上要做的事，莫说是我，便是宫里的太妃，也保不住你！！” 王六郎一头雾水，不过眼见老国公如此生气，他也不敢再说话。 就在此时王五郎从外头进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顿时眉头皱起。 “祖父，明日陈世美一案便要进行三司会审了，那边问咱们的意思。” 老国公想到那位前孙女婿，就觉得心烦，他随意道：“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直接按照大胤律法办就是，把退婚的事儿办妥了，让三丫头在家里呆着，不准在出去丢人现眼。” 王五郎点头。 王六郎见到自家祖父不在看自己，便赶忙爬起来拉着王五郎的胳膊说道：“五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办。” 趁着这个由头，王六郎从太安堂溜了出来。 他掐着腰对自家五哥说道：“我就纳闷了，为啥大家都觉得，我堂堂辅国公嫡子，还配不上她一个贫家女。” 王五郎听到这话，顿时眉头皱起。 “若是撇去家世，你确实配不上她。” 王六郎听到这话顿时气的不行，可说这话的却又是他的五哥，他只能把这委屈往肚子里咽。 于是他此刻对顾衡越发嫉恨，他心想若是日后再见，必然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让他见识见识他王家六郎的厉害。 …… 夜半时分，端王赶着马车将顾衡送到甜水巷。 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这顾长风孤身一人站在甜水巷的芙蓉花小道上，他神色有几分落寞。 顾衡忍不住上前，顾长风见到顾衡和端王，他并未同顾衡说话，而是直接走向端王。 只见顾长风神情颇为严肃道：“殿下，阿衡只是个女子。” 端王笑了笑。 “可你们顾家三兄妹，个个都是人才，若是人才，那便要为朝廷所用。” 顾长风还要说话，端王却伸手，他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本王先回宫了。” 顾衡发现了，这家伙只要一自称本王，那事情就没得商量。 顾衡抢先开口道：“哥，我有个想法。” 第四十九章 打架斗殴 许是顾长风也没料到顾衡会如此冒进。 他冷下脸，开口说道：“阿衡，这告状一事……” 顾衡有些焦急地说道：“大哥，当年太祖皇帝将开国功臣杀了个遍，只剩辅国公一根独苗苗，那天底下的世家可不得以他们马首是瞻，你以后要做的事儿可是要刨这天下世家、读书人的祖坟，可不兴如此瞻前顾后，而且我只是做做样子……” 顾长风不置可否。 顾衡继续说道：“如今正是立后的关键时刻，本来若我和娘亲死在路上，这皇后之位应当也是姐姐的，可如今我和娘活着，这皇后的位置可就不一定是姐姐的了。” 顾长风依旧不说话。 顾衡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这顾长风脑子想的什么，富贵险中求，他既然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何还要如此瞻前顾后。 顾长风回避顾衡的问题，直接问道：“方才端王找你做什么？” 顾衡眨了眨眼睛，她轻咳一声。 “端王殿下觉着我的戏写的好，想让我帮他再写一出。” 顾长风笑了笑：“阿衡在哥哥面前居然也知道要说假话了。” 顾衡顿时有些尴尬。 “我自然也是求端王了一件事情。” 顾长风看着顾衡，他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等你姐姐立后，我便给你找一户稳妥的人家，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好。” 顾衡有些无奈，此时已经很晚了，顾衡知道也说不得这顾长风什么，便转身回去。 顾长风却开口说道：“过两日，你带着母亲去拜访一下陈太师，他想见见你。” 陈太师，想必便是自称陈氏本家的那个陈家了吧。 第二日一早，顾衡拿着自己写的东西，去找包拯。 没想到这包允却说，包拯如今被大人物赏识，此番已经到刑部里做了替补的官员。 包拯本来就是举人，若是有人引荐，确实能做个小官。 包允脸上一阵高兴，心想着自己跟着哥哥吃了这么多年苦，总算是出了头。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是哪位大人看上了包大哥？” 包允很是感激地说道：“说来还要感谢阿衡姑娘，当日兄长去找你，恰巧遇到了辅国公家的五郎君，五郎君向刑部侍郎推举了兄长，兄长方才有机会去做官。” 顾衡脑子里蹦出来那位五郎君的模样。 顾衡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本想着让你哥哥帮我写个东西呢，如今他当了官，恐怕就没机会了。” 包允眼珠子一转，她开口道：“还是那三侠五义？” 顾衡摇了摇头。 她开口说道：“倒也不是，是状子，我想去衙门告状。” 包允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抓住顾衡的手，很是惊恐地说道：“告状？” 顾衡点头，此刻茶馆里人头攒动，顾衡拉着包允的手，轻轻说道：“你声音小一些。” 包允咽了口口水。 “莫非是那辅国公家告你，你想先发制人？” 如今这三侠五义在街头巷口极为流行，里面的大反派王太师，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做是辅国公王秦了，若她是辅国公，肯定要气的半死，可辅国公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顾衡睁大眼睛。 “是我要告他们，这个不重要，不过你家哥哥既然是吃了辅国公家的饭，我这砸锅的人显然是指望不上他了。” 包允听得一头雾水。 顾衡站起来准备重新找个合作伙伴，谁成想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崭新衣衫的包拯，一个是身着锦衣华服的王五郎，以及王六郎。 顾衡脑子里忍不住蹦出来一句冤家路窄。 王六郎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手指着顾衡：“怎么又是你？！” 顾衡掐着腰，恶狠狠地看着王六郎，她咬牙切齿道：“听说你在我姐姐的生辰宴上，向我姐夫求娶我？” 在外面不好直接说皇上贵妃，那就索性狐假虎威一些。 王六郎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得给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怎，怎么着，我娶你那是看得上你，你还不乐意了？” 顾衡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就想往王六郎脸上洒，好在王六郎早有准备，他往后一躲，这水全都洒在了王五郎的脸上。 滚烫的茶水顺着王家五郎的脖颈留下。 包拯赶忙开口说道：“阿衡姑娘……” 王五郎并未生气，他抬手说道：“阿衡小姐，是我家六弟那一日殿前醉酒失语，对不起。” 王五郎第二日在众人面前跟顾衡赔礼道歉。 顾衡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 这王六郎气的不能行，他平日里头嚣张惯了，若真遇到惹不起的那就算了，可他最爱的五哥却因为他遭此侮辱，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王六郎往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很狠抓住顾衡的胳膊。 这老小子速度极快，谁也没反应过来。 只听到王六郎嘴里头恶狠狠道：“顾衡！” 顾衡下意识反手给了王六郎一巴掌，这声音之响，动作之大，茶馆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惊了。 辅国公家的六郎君居然被打了。 王六郎顿时暴怒，顾衡赶紧躲到了王五郎身后，她揪着王五郎的腰带，只露出来一双眼睛，这王六郎想给她来一个回手掏。 却掏到了自己五哥的胸膛。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王六郎委屈到了极点，一张脸上满是愤怒，气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只听到这王六郎说道：“你居然敢打我！！” 顾衡看到红了眼睛的王六郎，顿时吓得不敢松手，她对着王五郎说道：“王家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 听到这声王家哥哥，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 这王六郎跟疯了一般，恨不能手脚并用，想要挠到顾衡一下。 场面混乱之极，包拯赶忙抱住这位几乎要发疯的王六郎。 王五郎无奈之下，给了自家老弟一下，王六郎倒地不起。 顾衡看着这混乱的场面，顿觉无比头疼。 她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她看了一眼包允，突然觉得今天当真不应该出门…… 第五十章 进宫告状 顾衡没想到自己第二次进宫，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皇帝今日高兴高兴地在御花园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听到内侍汇报，自己的小舅子和小姨子打了一架。 王贵妃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这位王贵妃从小同皇帝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脾气尤为火爆，被打的人是她的胞弟，也是辅国公长房嫡子。 打人的那个则是她如今的眼中钉，现在荣宠愈盛的荣贵妃。 两人在御花园里，王贵妃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顾荣，顾荣则低头，神色淡然，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坐在中间，倒是颇为为难。 大太监李顺德瓮声瓮气道：“陛下，阿衡姑娘和王六郎到了。” 顾衡跟在王五郎身后，低着头，看着像是被打的那个人，可王六郎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却是不言自明。 王贵妃看到自家弟弟如此，也顾不得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直接跑过去摸着自家弟弟的脸，十分心疼地说道：“阿弟，是谁打了你！” 王六郎可算是找到了撑腰的人，他指着顾衡，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她，上次她还拿着茶壶砸我，她还用热茶泼五哥。” 王五郎脸上有淡淡的红印。 皇帝无奈开口道：“阿衡，你当真动手打了六郎？” 顾衡低着头，用那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打了王家人，可是王家人却想要杀了我，打一巴掌不过是疼两天，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贵妃伸手开口道：“你这贱人，血口喷人！！” 此刻就相当于，对方先出了个对三，想要试探试探顾衡，可顾衡直接四个二带两个王，摊牌了。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王贵妃。 “贵妃娘娘的三妹妹派人在路上截杀我和娘亲，我和娘亲没死，还到了京城，认了姐姐，虽说人还活着，可之前受的罪，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顾衡抬起头看着王六郎，王六郎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 皇帝轻咳两声，他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辅国公家不对，可当初老国公亲自出面，朕也答应将这事儿平了……” 皇帝这意思便是，若是顾衡还要在追究，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帝姐夫面子。 顾衡却依旧开口道：“我当初也以为这件事情平了，可是王家六郎偏偏说什么要娶我进门？不过是看我是个女子好拿捏，想要报复我，我告诉你王六郎，你要是真的把我娶进家门。” 顾衡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的王六郎心里发慌。 只听到顾衡憋出来一句。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呢！” 顾荣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对着皇帝说道：“陛下，阿衡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会得罪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想必真的是被逼急了。” 王贵妃见到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话。 这件事情他们王家理亏，这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皇帝看向王六郎，他颇有些责备地说道：“六郎，阿衡同你也算是亲戚，以后不能在这样欺负她，到底是个男子，被打了便打了，日后好生反省就是。” 王六郎还想说话，却被自家五哥很狠踩了脚指头。 王五郎开口道：“今日是微臣没有管束好弟弟，还请陛下赎罪。” 皇帝笑了笑，对着王五郎说道：“还是五郎识大体，你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便是有了矛盾也是一时地，日后还要好生亲近。” 王五郎点头。 这皇帝继续说道：“今日便留你们吃顿午膳，好生把误会给解开了，莫要再让外面的百姓笑话咱们皇家。” 王五郎点头。 皇帝说完带着自己的妃子离开，顾荣离开前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 这御花园中只剩下顾衡还有王家兄弟。 王六郎顿时气的想要朝顾衡说话，顾衡却抢先开口道：“你当时要是不过来抓我的胳膊，我也不会顺手打你，大不了以后你找个机会打我一顿就好，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去叫家长，国公府家的六郎君还跟着小孩子一样，打不过就叫家长。” 王六郎气的说不出话。 王五郎眼见自家弟弟快要被人欺负死了，他便开口说道：“好了，此事就算过去了。” 顾衡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这皇宫的饭菜，那铁定是非常好的，她吃的津津有味，王六郎却恨不能把顾衡盯出来两个洞。 许是王五郎觉着此刻气氛太过尴尬，他便对着顾衡问道：“阿衡姑娘，我们来之前，你说你想要写状纸，是要状告何人？” 顾衡优哉游哉地夹了一块肉，低声说道：“还是不说出来为好，陛下不都说这事儿过去了嘛？” 许是正在气头上的王六郎也吓了一跳。 这死丫头是准备状告他们辅国公府？要真是把这件事情闹开了，他们辅国公府的老脸能往哪里搁！ 王五郎脸色微微一变，他轻咳了一声，这王六郎直接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怕，不怕两家出丑……” 王六郎能想到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出丑。 顾衡冷笑一声，她抬起头看向王六郎，一字一顿说道：“六郎君都想着将我娶进门，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王六郎此番看着她的眼神，再无半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害怕。 王六郎着王五郎的胳膊，小声说道：“五哥，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她她，太可怕了！！” 顾衡吃的极为开心，王五郎无奈叹了一口气。 “少说点话。” 顾衡用完饭之后，便想直接回家，她进宫坐的是辅国公的马车，回去自然也得坐。 这王六郎宁愿去外头骑马，都不愿意和顾衡同处一室。 这马车里便只剩下顾衡和王五郎，说来两人都是十五六的少年，可王五郎身上却多了几分成熟。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五郎君，可否问你个问题？” 王五郎顿时一愣。 他开口说道：“请说。” 顾衡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们家有多少田地？” 第五十一章 字帖 王五郎听到顾衡问出这些话，顿时有些呆愣，片刻之后他轻咳一声。 “我并不知。” 顾衡笑了笑，她随意回道：“只是听闻当初圣祖将京师外的数千亩良田都赏赐给了功勋世家，如今大胤朝的功勋世家只剩下你们辅国公一家了。” 王五郎眉头紧皱，他低声问答：“阿衡姑娘这是何意？” 顾衡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已经到了地方，她开口说道：“五郎君，我已经到了，你让马车停下吧。” 王五郎吩咐外头的车夫停车，顾衡掀开帘子准备直接跳下去。 这王五郎从马车上下来，倒是扶了她一下。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骑在马上的王六郎。 王六郎骑在马上，连正眼都不肯瞧她一下。 顾衡却不肯放过这王六郎，只听到顾衡开口道：“六郎君，过几日你可以到戏班子去看看，有出特别有意思的戏，乃是我专门写给你的。” 王六郎顿时身子一抖，他方才想起来这厮会写戏，似乎还写的不错，他的脸色难看之极，却又不敢出声，怕自己说了什么，又被这个女人给抓住了把柄。 顾衡嘿嘿一笑，便转身离去。 她走到甜水巷里，在自家门口遇到了一个身着旧衣的少女，少女见到顾衡之后，赶忙欣喜地说道：“阿衡，我是素素啊！可还记得我？” 素素看着比前些日子要瘦，兴荣商会的人说素素去投奔了尚紫瑞，可顾衡在尚紫瑞那却没有找到素素。 顾衡将素素请到了院子里。 紫荆看到顾衡归来，面上颇有些不高兴地说：“小姐，您每次出去都不叫我，倒是让夫人好生埋怨我，总说我没看好您。” 顾衡颇有些无奈，她开口道：“你这丫头每日醒的比我还晚，我倒是想带你出去，你也得起得来啊。” 素素瞧见顾衡此时已经有了丫鬟小厮，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她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的一个同乡找到我，说是想在京师开一家小饭馆，他知道我手艺可以，便请我去做了厨娘，可没开几日，那店就被同乡的兄弟给抵押了，如今我没有住处，也不好再回商会，阿衡你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顾衡赶忙说道：“自然可以，我明日带你去见个朋友，我倒是有开店的想法，紫荆你去给素素安排个房间，好生照顾着。” 紫荆带着素素到了后院。 陈氏原本在屋里头听墙角，听到自己闺女要开店，赶忙从屋里头窜出来。 她掐着腰指着顾衡说道：“你这丫头准备开店也不跟娘说一声，娘手里头有些钱，正想找些营生。” 想必这顾荣肯定又给陈氏塞钱了。 顾衡轻咳两声，她笑着说道：“那开店肯定得娘亲坐镇啊，明日我将阿允请来，咱们好生商量一番。” 陈氏正想着如何如何，张妈妈端来一碗绿豆汤，悄悄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陈氏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伸出手朝着顾衡那边打去，顾衡赶忙蹲下，这陈氏也不是吃素地，一伸手就掐住了顾衡的胳膊。 “你这死丫头！！你居然还打架，还打到了你皇帝姐夫哪里，你是嫌你姐姐麻烦还不够多是嘛！！” 这些丫鬟仆妇果然是姐姐的人！！ 顾衡躲在张妈妈身后，整个院子的人乱成一团，顾衡顾不得形象，跟猴子一般，爬到了墙头上。 陈氏干脆直接拿了墙角的扫帚，一副不把顾衡打死不罢休的模样。 顾衡嘴里头大喊：“娘亲你听我解释！！” 陈氏一个飞天扫帚扔到了顾衡的脸上，顾衡躲闪不及，身子往后一仰，居然直接从墙头掉了下来。 好在正好来了一个肉垫。 顾衡被来人接住，陈氏看到来人面容，正是那个黢黑黢黑的穷小子包拯，陈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开始招呼。 顾衡赶忙从包拯怀里跳下来，她躲在包拯身后：“娘！家丑不可外扬，有啥事儿等我跟包大哥说完话再说！” 顾衡拉着包拯的袖子往外跑。 但是顾衡打人的时候，包拯脸色发绿。 兴许是没想过顾衡会直接对公侯之家的少爷动手。 包拯从怀里头拿出来最后一篇三侠五义的稿子，他轻咳一声。 “阿衡姑娘，日后我便要到衙门里当差了，怕是不能帮你再写这些了。” 顾衡轻咳一声。 “包大哥有好去处，我心里头是很高兴的，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衡跑回家，拿了一大包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她靠着三侠五义赚了几百两银子，给人家五十两，确实也不算多。 “这是给包大哥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包拯还要推辞，可顾衡却开口说道：“包大哥你就收下吧，日后你在刑部做官，少不得要上下打点，还是留些钱财好。” 许是顾衡的那句话让包拯心里不舒服，他拉下脸。 “若做官是这样的做法，我宁愿不去，到乡野里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能被那些脏污染了心肠。” 顾衡递出去的银子颇有些尴尬。 顾衡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包大哥做官清廉正直，那是肯定地，总之我这是为了谢你。” 包拯神色有些复杂，他低声说道：“我知道阿衡姑娘同王家有嫌隙，而我被王五郎举荐为官，所以给这些钱是想与我撇清关系？” 顾衡可当真想不到包拯居然心思这么多，她赶忙摆手。 “真的不是，包大哥你想多了！我明日还要找包允说事儿呢！！” 包拯听到顾衡说的这番话，那双眼睛里莫名闪过一丝光彩，顾衡觉着有些奇怪。 她将银子放在包拯手中，悄声说道：“实不相瞒，我靠这本书赚了不少钱，包大哥的文笔真的没的说。” 包拯又从怀里头拿出来一本书，颇为郑重地递给了顾衡。 顾衡接过来，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包拯开口道：“钱我收下了，这是恩师赠我的字帖，阿衡姑娘且收下，闲来无事可练练笔。” 顾衡苦笑不得，但依旧开口道：“好，多谢包大哥。” 包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对着顾衡说道：“今日就先告辞了，我们改日……” 顾衡笑着摆手：“改日再见，哈哈。” 包拯看着顾衡离开的背影，久久愣神。 顾衡拿着字帖回了家门，却看到自家娘亲大腿跷二腿上，一副要对顾衡三堂会审的模样。 第五十二章 公侯府上 顾衡低着头从堂前走过，只听到这陈氏大喝一声。 “你给我站住！！” 顾衡双腿一软，一步到位坐到自家娘亲旁边的椅子上。 她开口说道：“娘，我这是为了给姐姐找场子，那辅国公家的人，明显是想找咱们麻烦，咱虽说没有他们家大业大，可光脚不怕穿鞋的，不能怂。” 陈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你娘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那个黢黑黢黑的穷小子，他他他，你你你，总之你不能找个穷小子，咱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脑子给我清楚一些！！” 顾衡睁大眼睛，属实不明白自家娘亲脑子里的想法。 “娘，你多想了，人包大哥是给我送东西的，而且日后他就要去做官了，不做我这生意了。” 陈氏一听到那黑小子要做官，顿时睁大眼睛。 “做官？那倒是可以……” 顾衡：“娘…” 第二日，紫荆依旧没起来，顾衡带着素素去茶楼找包允。 包允搬了新家，虽说依旧比较破旧，可比之前的住所要好上太多了。 包允今日见顾衡尤为热情，她见到顾衡身后带的素素，顿时好奇问道：“这位姐姐是？” 顾衡微微一笑。 …… 辅国公府上，今日极为热闹。 一来是府里头最有能耐的二老爷从西北归来，二来那不知好歹的顾家小女子总算是不再有动作，三来应天府的人已经将陈世美抓到了牢里。 明日便要开堂审案。 这些日子辅国公家的老太君因为这事儿吃不下饭，睡也睡不好。 最为宠爱的二子带着军功归来，她自然高兴。 辅国公家的二老爷王御敌，二十五岁便已然是西北将军王，如今四十出头便是统领西北军务，乃是国公府的中流砥柱。 老太君和老国公关系不大好，便自己居住在慈溪院，她特地遣人给二老爷准备了尚好的御前龙井。 王五郎和王七郎，以及生了病的王六郎也在老太君身前伺候。 王七郎王衍虽说才13岁，可容貌极为出众，颇受老太君和父亲的喜爱。 只见到这王御敌从外面进来，却也不看自己的嫡亲儿子，反而朝着王七郎走去。 还没等王七郎反应过来，这王御敌直接将王七郎抱起，十分慈爱地说道：“衍哥儿又长高了，爹爹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有好好读书？” 王七郎十分乖巧地说道：“儿子读了武经要略，儿子想跟爹一样，做个威武的大将军。” 王御敌笑着摸了摸王七郎的脑袋。 “将军要当，这书也要读，日后爹爹要每日教你的功课。” 王七郎点头。 王御敌也不看自己的嫡亲儿子，而是径直走到老太君跟前，朝着老太君跪下。 “儿子回来了，虽然只混了个闲职，可日后定然能在母亲身边尽孝。” 王御勇如今被皇上安了个兵部的一品大员，虽说是闲职，可隐隐约约有封爵位的意向。 王家一门两个爵位，那这皇后的位置恐怕便悬了，所以老国公便找人压了自己二儿子一头。 这爵位迟迟没有下来。 王御敌心里头不满，也不能发作。 老太君听出自家二儿子心中不满，便开口安慰道：“你且放心，娘不会让你受委屈，如今涧哥儿十五了，也到了订婚的年纪，我定然给他找一门好姻缘。” 突然被点名的王五郎有些意外。 王御敌看了一眼王五郎，他开口说道：“他的婚事，让他母亲来操心吧，母亲若真有心，可多给衍哥儿相看相看，他虽是庶出子，可也是我心底里疼爱的儿子。” 饶是王六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替自家五哥委屈，他忍不住插嘴道：“五哥这么稳重聪慧，不愁没有好媳妇儿，倒是我，名声在外，祖母你要替我好生相看相看？” 老太君听到王六郎这没脸没皮的话顿时大笑。 “你这皮猴，哪有哥儿自己来找媳妇儿的？无论是谁，只要你看上，祖母就替你说，只要别是那顾家小女子就行。” 提到顾衡，王六郎脸色一绿，顿觉浑身无力。 “祖母，咱别提她了，这些日子外头唱的那个六儿纪，孙儿真的是……” 这些日子，京师兴起一出杂剧，十分风趣，讲的便是一个贵家公子整日欺男霸女，最终被一个穷家女子戏弄的杂剧，戏词十分风趣幽默，名字和王六郎如出一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写的是谁。 搞得这些日子王六郎都不敢出门了。 老太君虽说心里头恼那顾衡屡次欺辱他们王家，可那出戏确实好笑，老太君忍不住笑道：“虽说那顾家小女子屡次为难你，可写的戏确实有趣，祖母看了，心中竟觉着，那纨绔公子和贫家女儿颇有几分相配……” 王六郎顿觉两眼发黑。 趁着自家六弟没被气死，王五郎将人拉了出去。 自始至终，王五郎的父亲都未曾看他一眼，旁人若是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两人是陌生人。 王六郎对着自家五哥说道：“五哥啊，我和这顾家小女子真是五行相克。” 王五郎笑了笑。 “三姐姐如何了？” 王六郎无奈摇头，他开口道：“大哥去看她了，可她依旧不肯出来见人，三姐姐恐怕是嫁不了人了，这陈家，呸，顾家人着实可恶。” 王五郎不置可否，此刻只见到一个身形圆润之极的少女从远处跑来，她看到王五郎后，很是高兴地说：“哥哥，爹爹在哪里？” 王五郎淡淡说道：“去顾姨娘那里了。” 少女皱眉，非常不高兴地说：“你都不知道讨好讨好爹爹，让他去看看娘亲。” 王六郎有些无奈。 “蕴妹妹，二叔刚才都不带看我们一眼的，根本插不上话。” 这位是王五郎的胞妹，姐妹里排行老五，容貌能看出来是一等一的，可天生爱吃不爱动，身材比较胖，也不受老太君和父亲喜爱。 这位五小姐皱起包子脸，开口道：“爹爹就是偏心，旁的再偏心好歹也做点表面功夫，可爹爹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第五十三章 孤寡老人 王六郎眼见自己说了错话，便赶忙轻咳一声。 “蕴姐儿……” 王施蕴是个性子急的，眼见到母亲的差事儿没办成，胖脸一垮对着自家兄长说道：“我不管，如今爹爹回来了，哥哥你必须把他请去娘亲屋里头，就说娘亲病了。” 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 “娘总是装病，爹爹都不信了。” 辅国公二房的正妻欧阳梓，从小被寄养在祖父家中，颇受宠爱，所以性子非常高傲，但是这二房家的老爷也是个性子高傲地，两人这些年来见面就吵架，那二房老爷索性也就不常去正房，反倒是非常宠爱自己的小妾。 王施蕴见到自家兄长如此，顿时拉下一张脸。 她开口说道：“就知道你不靠谱，我自己去找爹爹。” 王施蕴转身便要走，可王五郎却拉住自家妹妹，只听到他开口道：“你还是不要去了，今日四姐姐从婆家回来。” 王施蕴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阵难看。 那位四姐姐是二房的庶女，非常受王施蕴父亲的喜欢，加之那位四姐姐为人聪慧，王施蕴没少在她那吃亏。 好不容易嫁人了，这位还总喜欢往娘家跑。 王施蕴小时候没少被那位明里暗里的欺负，王施蕴一听到她回来了，顿时心思都歇了。 王五郎看到自家妹妹如此，只得安慰道：“我知道你着急，可爹爹和娘亲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 王施蕴听到自家哥哥如此说话，便知道指望不上了，她揉了揉自己微红的眼睛。 “哥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一颗心到底有多狠，这院里面的事情，你从来不争也不抢，若是爹爹得了爵位，他那么宠爱衍哥儿，你就不怕……” 王施蕴越说越生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旁人的兄长都是事事为家人谋划，可她的兄长，却这般与世无争。 王五郎依旧不语。 王施蕴见到自家兄长这副模样，顿时气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她转身跑开。 王六郎见到自家五哥如此，赶忙开口安慰道：“五哥，你莫要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功名爵位还是得自己挣。” 王五郎抬头看了看自家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一双眼睛黑沉忧郁，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顾衡同包允在甜水巷附近看了店铺的位置。 说来她倒是挺喜欢甜水巷的名字，似乎是因为前朝此地有许多卖甜水的铺子，所以才因此得名。 而顾衡包允素素三人开办的店铺也跟甜水相关。 顾衡称之为古人的奶茶店。 如今马上便到夏天了，冷饮肯定是个非常挣钱的生意，包允做的雪花乳酪冰极为可口，素素还会酿制米酒。 顾衡把现代的奶茶的做法搬来了，几个人好生研究了一番。 最终还真捣鼓出一套饮品单。 素素和包允非常有干劲儿，只是三人谈妥之时，太阳已经西沉。 顾衡明日还得带着自家娘亲去陈氏拜会，所以只能早些回家。 许是今日说的话太多了，顾衡竟然还上了火，她让张妈妈给自己做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可火气依旧没有下去。 顾衡到陈氏的屋里头，想看看自家娘亲在做什么。 结果一开门，便看到陈氏跪在亡夫的牌位前。 只听到陈氏说道：“夫君啊，你千万不要怪罪长风和阿荣，都是我没教好他们，你千万要保佑他们啊，总觉得戏里头唱的，这大官和妃子都没啥好下场，你可得在下面好好保佑保佑他们！”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氏一扭头看到自家闺女在嘲笑自己，顿时拉下脸来。 “你这死丫头，又去哪里鬼混了？” 顾衡走到陈氏身前，将陈氏拉了起来，她笑着说道：“自然是去做生意的，娘你就准备当老板娘吧。” 若是平日，陈氏脸上肯定得满脸笑容，可此刻她却耷拉着一张脸。 “娘，这是怎么了？” 陈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咱们明天去那陈家，我今天就找人打听了一番，那陈家说是家大业大，可就只有一个老头，那老头天生命硬，生生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兄弟都给克死了，你说你姐姐和哥哥到他家，那不是……” 顾衡顿时一阵呆愣，怪不得陈氏又开始求神拜佛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女，便是改了姓，也总是心疼。 第二日清晨，顾衡和陈氏收拾妥帖，一路到了这蓝田陈家。 说起来蓝田陈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可后来太祖皇帝大肆清理开国功勋，陈氏便被贬到了西北之地。 陈家做起了生意，积攒了许多财富。 后来也出了几个入仕的读书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人丁越来越稀少。虽说出了一位太师，可到如今这一代，嫡系已经没有男丁了。 而且说起来陈氏倒真与这蓝田陈家有出了五服的亲缘关系，可即便如此，陈氏站到蓝田陈氏门楣之前。 却依旧有几分不忿。 顾衡开口道：“娘，这陈太师有几分本事，咱们反正是被占便宜，索性提出点条件，也不能太吃亏不是？” 陈太师对外宣称顾长风是他表亲家的孩子，算来算去，这陈氏倒成了陈太师的远方表妹。 之前京城里有过一些猜测，不过顾长风的真实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倒也没有多少非议。 可莫名多了个远房大表哥的陈氏，心里头总觉得不大舒服。 总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陈家虽是巨富，可在京师的府邸，却莫名显得十分寒酸，跟陈氏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完全不同。 顾衡和陈氏被一个十分清瘦的老仆带到了前堂，只见到一个身量极矮的老头，坐在桌子前。 虽说穿着锦衣，可由于太过矮小，生生少了几分大人物的气质，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分外的犀利。 那老头并没有看陈氏，而是看向顾衡，他开口说道：“你就是阿衡？” 顾衡开口道：“正是，您是？” 老头子站了起来，居然和顾衡一般高。 老头子开口道：“我是长风的老师，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第五十四章 冤枉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拉下脸。 她开口说道：“哼，我那儿子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如今他这一声不吭成了你的儿子，世上哪有这么不平的事儿？” 陈太师抬头看向陈氏，他开口说道：“老表妹你有什么要求？” 这一声老表妹把陈氏差点叫的半身不遂。只见这陈氏叉腰说道：“我的亡夫乃是顾氏之后，先帝时那也是门楣显赫的大家族，只是被人所害蒙冤，你若是能替顾家平反，我就……” 陈太师直接拍手道：“可以，还有呢？” 陈氏眼珠子一转，心想这陈太师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事儿求自家儿子，儿子都不敢答应，可这位陈太师却直接就应下来了。 陈氏开口道：“老表哥你好歹也算是我家阿衡的长辈，你若是能咱们阿衡找一门好婚事，那我这儿子就卖给你了。”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娘亲当真是……灵活。 陈太师看了一眼顾衡，而后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们住在甜水巷可还习惯，若觉得院子小了，我在西边还有一处十亩的大宅子。” 陈氏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娘俩就两人，了不起每个人配个丫鬟婆子，住那么大的院子，吓人哈哈哈。” 陈太师笑了笑，他让下人上菜。 顾衡本来以为自家娘亲会同这位吵一架，没想到一番攀谈交心，这两人便以老表哥，老表妹相称。 此时天色正好，顾衡忍不住打量起这位老表哥。 据说陈太师当年也是京城一等一的才俊，后来宦海浮沉，斗倒了许多前朝老臣，如今虽说已经闲赋在家，可在朝中也是有不少能量的。 陈太师同她们用过膳之后，太师的妾氏邀请陈氏到内宅一叙。 陈太师妻子儿女皆去世，这位妾氏乃是以为当世名妓，也算是红颜知己。 陈氏跟着人去了，此处只留陈太师和顾衡。 陈太师看着顾衡，低声问道：“长风都同我说了，事情自然是安排去做了，你们兄妹三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你就不怕若真是逼急了辅国公，他真做出什么事来……” 顾衡开口道：“太师，您平日里看戏嘛？” 陈太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道：“不怎么看，那等玩物丧志。” 顾衡笑着说道：“书读多的人，想要明白什么道理，是很轻松的，可这天底下又不是所有百姓都认得字，都读过书，陛下如此抬举我哥，不也是因为我哥比旁人要了解陛下的心思，知道陛下看着这偌大的国家慢慢腐坏，心里头着急。” 陈太师抬眼看向顾衡。 顾衡继续说道：“那一日端王殿下来找我，让我帮忙写一出戏，他想看看，那件事儿在戏里能不能做成。” 此刻微风阵阵，吹得顾衡额角的发丝微乱。 陈太师眯起眼睛，眼前这少女倒真是顾长风的妹妹。 陈太师开口道：“所以你觉着在台上唱的戏，不如现实里演的是嘛？” 顾衡点头，她开口说道：“这几日，我娘便拜托太师您了。” 应天府，三司会审。 王五郎在堂后观审，他在大理寺有个虚职，在这里倒也不奇怪，毕竟此处还来了一位大佛。 宫里头的十三爷坐在王五郎身边，他看了一眼王五郎，而后开口道：“辅国公大房造的孽，没道理总让你这二房的人来收拾。” 本来此时应当是六郎来，可王六郎不想同顾衡再有交集，便称病不外出。 大房夫人恨铁不成钢，说这顾衡是个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掺和在这种事情中。 王五郎开口道：“大伯坐在堂前。” 辅国公大老爷在督查院有个闲职，虽说有些不合适，可以辅国公家的家世，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刻坐在堂上主审官敲响了惊堂木。 只见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被带上堂。 主审官问道：“来人可是陈寻安？” 小豆子恭恭敬敬地朝主审官磕了一个头，他开口说道：“正是小人。” 主审官继续问道：“你要状告你的父亲，新科状元郎陈世美？” 主审官昨夜吩咐过牢头，让他跟小豆子好生练习了好多遍，生怕这孩子今天紧张说错话。 他也是倒霉，这样的案子，两边都在暗自较着劲儿，得罪谁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小豆子抬起头来看向主审官，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的大人，草民要告的是杀我娘的人，辅国公府的三小姐。” 辅国公大老爷顿时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说辅国公大老爷，连十三爷都愣住了，王五郎看向身边的人。 十三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赶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督察院、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交头接耳，主审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慌慌张张地拍下惊堂木。 “先带下去！” 几个衙役将小豆子带了下去，主审官跑到十三爷面前，面露为难道：“殿下，昨晚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可不知为何这孩子突然……” 十三爷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脑袋瓜，开口问道：“可是有人见过这孩子了？” 主审官赶忙开口道：“这孩子见了陈世美一面，那陈世美如今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辅国公来人特别吩咐，应天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十三爷顿觉头大无比，他开口说道：“先审嫌犯！” 主审官赶忙跑回自己的座位，敲了惊堂木，只听到他大声喊道：“把嫌犯带上来。” 几个狱卒将一个几乎浑身溃烂的男子抬了上来。 眼看着还有一丝气，可说句话都困难，主审官大声质问道：“陈世美，你可知罪？” 陈世美气若游丝道：“我冤枉，都是三小姐干的……” 这辅国公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他站起来指着陈世美。 “血口喷人！好你个陈世美，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你为了荣华富贵，杀了杜氏，还害了我女儿一辈子，还在这里狡辩！” 第五十五章 义庄 陈世美被身旁的狱卒狠狠地打了嘴巴，脸颊血肉模糊，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辅国公大老爷怎么骂，这陈世美也说不出一句话。 可却能发出极为惨烈的嚎叫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如此可怖。 饶是十三爷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主审官拍了一下惊堂木，开口说道：“将从犯陆子行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到一个身穿囚服，身形消瘦的男子上前，只听到这主审官开口道：“可是你受陈世美指使，派赖三杀害的杜氏？” 陆子行朝着主审官磕头，他开口说道：“草民认罪。” …… 坐在一旁的辅国公大老爷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一个原告，两个嫌犯，总算是有一个人按照原剧本走。 主审官看向十三爷，他斟酌开口道：“王爷，您看。” 十三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先休案……” 主审官敲响了惊堂木，三司的人也都是老狐狸，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所以各个鱼贯而出，倒也不交头接耳。 只是这辅国公的大老爷皱着眉来到十三爷身旁，他开口道：“老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爷顿时脸色一阵难堪。 “舅舅……这……” “舅舅，我可受不起，我们做臣子怎么敢跟皇家攀亲戚？” 辅国公大老爷一甩袖，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十三爷脸色一阵尴尬，这位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如今这皇帝对顾家人极好，甚至还为他们请来了早就不出山的陈太师。 还屡次对辅国公的事情出手，这桩桩件件，当真是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王五郎看向十三爷，他低声说道：“十三爷，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还没等十三爷反应过来，这王五郎便离开了，他心中愤懑难当，只得到宫里头去求助自家兄长。 王五郎出了应天府，外头有马车候着，阿断黑着一张脸，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儿，王五郎便开口道：“怎么了？” 阿断开口道：“方才府里头送信儿，说是夫人给老爷吵了一架，如今正打着呢。” 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他的娘亲欧阳梓是武将之女，会些功夫，本来想着与同是武人的辅国公二老爷能是登对的夫妻，可谁曾想两人成亲二十年，打了二十年。 王五郎早已习惯，他开口说道：“母亲可受伤了？” 阿断开口道：“这肯定不会，夫人身手了得，老爷便是想要伤她，也没有那个本事。” 阿断乃是欧阳梓奶妈妈的孙子，欧阳梓从小便教他武艺，阿断对这位夫人也是十分崇敬。 “少爷，咱要不赶紧回去吧，夫人虽然不会受伤，可难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王五郎却摇头道：“我得去找一个人，你赶紧回去，同父亲说大房的事情有变，让他去宫里头打听一下，他应当就不会再同母亲纠缠了。” 阿断点头，他赶忙骑上马离开。 这么多年来，自家少爷总是这般冷静从容，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倒是却又事事都能解决。 但是老爷却依旧偏爱那个只会卖乖的庶子，阿断暗自感慨了不知道多少次，总觉得自家老爷没有福气。 恐怕日后享不了这位儿子的福气了。 王五郎去了甜水巷，敲开了门，却被告知顾衡和陈氏去了太师府。 王五郎又到了太师府，可这太师府的人却说顾小姐已经离开了，似乎是上了一辆前往外城的马车，他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往城外西郊的义庄去了。 王五郎赶忙往外城去。 王五郎出了外城，便已经天黑了。 此刻外头下起了雨，王五郎也顾不得其他，便在这大雨中朝着西郊义庄行进。 大雨冲刷着泥土，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地埋葬了太多无主野魂，已经到了初夏，树上的枝叶都未曾抽发，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天上不见得一丝光亮，雨水哗啦啦地流淌。 王五郎翻身下马，走向西郊义庄。 他隐约听过此处，据说那是端王殿下好心设下的一处义庄，收留无故死在京师的尸首，所以此处也叫孤魂冢，寻常人不会来此，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王五郎此刻浑身已经湿透，他朝着那义庄走去。 空气中似乎有一丝丝腐肉焦糊的味道，王五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他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那老者似乎正在睡觉，听到有人进来，方才猛然睁开眼。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王五郎。 “你这少年郎，这样的鬼天气来这里作甚？” 王五郎瞧了瞧四周，未曾看到顾衡的踪影，他有些忌惮地说道：“在京郊迷路，不慎入内，还请老人家收留我一晚。” 那老头看着王五郎这身打扮，又看见他四处张望的目光，心里有了主意。 “少年郎你莫要骗我，你分明是来这里找人的。” 王五郎也不反驳，只是开口道：“那请问老人家，可否见到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王五郎话音方才落下，一柄长刀朝着王五郎袭来，王五郎拿起自己匕首将刀顶开，那刀的力度极大，震得王五郎虎口生疼。 只见到一个满脸络腮胡，浑身煞气的男子，恶狠狠地看向王五郎。 而这男子的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把刀，那把刀就架在了王五郎的脖子上。 只听那男子开口道：“你是辅国公家的人？” 王五郎开口道：“正是，你是谁？为何要对我动手？” 男子冷笑一声，刀往前一横，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赤虎，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兄弟的人可不是他。” 只见到顾衡从黑暗中出现，挡在了王五郎和赤虎中间。 赤虎冷笑一声。 “杀我兄弟，毁我山寨的就是辅国公府的人，我管他是谁，只要是辅国公府的人，我便要一刀砍了。” 顾衡赶忙开口道：“可你杀了他，真正害你兄弟的人便更死不了了，你可还记得四爷同你说过的话？” 一提到四爷，赤虎浑身的煞气瞬间消失，他扔下刀，走到一旁生着闷气。 他当真是生气，可却无可奈何。 第五十六章 思想觉悟 顾衡赶忙出来打圆场，她开口道：“哎哎哎，赤虎大哥，路已经走到这里了，咱们切莫节外生枝，我这就带他出去。” 顾衡赶忙拉着王五郎便到了义庄外面。 此时外面风雨大作，雷鸣电闪，影影绰绰之处望去也不知是坟头野草还是其他鬼魅，远处时不时响起诡异的叫声。 饶是心思沉稳如王五郎，心头也情不自禁浮上几分冷意。 此刻顾衡幽幽开口道：“端王殿下故意让人留下我的踪迹，恐怕早就同你说过了什么了吧？” 端王确实给他留过一句话，他本以为是他多想了，可此番看来，这一切都在端王殿下的谋划之中。 “是，只是我不知道你会参与其中。” 顾衡轻咳两声，今日出门她穿的有些薄，一半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她看向王五郎，心想这位总归有些做男子的自觉。 可这王五郎却无动于衷，眼见顾衡不说话，王五郎只得再次开口：“阿衡姑娘，你一个闺阁女子来到这种地方，恐怕不是为了看风景吧？” 此处坟头林立，尸骨遍布脚下，如何算得上是风景。 顾衡竟觉这王五郎有些风趣，她开口道：“我也不同五郎君绕弯子，我姐姐是必然要做皇后的，王贵妃出身好，可她并不适合做这大胤的皇后。” 王五郎听到这话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便是辅国公大房与二房之间有嫌隙，可终究是一家人，听到顾衡如此说话，自然是面上不高兴。 顾衡看到王五郎的表情，顿时笑道：“五郎君，你爹爹的军功若是放在其他人家，那是要封侯的，可若王贵妃封了皇后，那你爹的侯爵之位恐怕就没了。” 王五郎开口道：“所以阿衡姑娘把我叫来，是想同我合作？” 顾衡冷的直打哆嗦，她开口道：“不是五郎君自己来的吗？” 王五郎低声说道：“我答应你。” 顾衡伸出手擦了擦自己肩膀上的雨水，她笑着说道：“赤虎乃是林豹找的帮手，林豹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找了过山寨的人来灭赤虎寨，所以他便是这陈世美一案中的证人。” 王五郎看了一眼外头的风雨，他突然开口道：“若三姐姐没有牵扯进此事，你们不能。” 顾衡长舒一口气道：“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冤枉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恶人。” 顾衡话音刚落，风雨狂响，电闪雷鸣。 话说完了，自然便要回去了。 此时赤虎正在和看坟老头烤火，顾衡赶忙凑过去，她肚子十分饿，赤虎正在烤红薯，他掰开了一半，看了一眼顾衡。 顾衡倒不觉着自己很明显，可希望赤虎能看得出来。 可这家伙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极香，顾衡有些尴尬地问道：“赤虎大哥当初是如何逃出来的？” 赤虎抬头看了顾衡一眼，他开口道：“兄弟替我挡了一刀，我一路扮做乞丐，方才来到京师，我在街上遇到过你一次，当时你被一个富家公子纠缠，我正准备上前了结了你，可却被抓了，不过现在我想杀了你，那也是眨眼的事儿。”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咽了一口口水。 “赤虎大哥，别这样，咱们不是合作伙伴嘛……” 赤虎拍了拍自己的手，他露出一双极为阴翳的眼睛。 “哼，我本想杀了你，可那个王爷说，若杀了你，我的仇就报不成了，我本是一个山贼，只因沾染了大家族的腌臜事，便招来杀身之祸。” 赤虎握紧双拳，他咬牙切齿道：“我这样的蝼蚁对他们而言，当真如同草芥一般。” 顾衡有些同情这位，他是十恶不赦杀人放火的山贼，可在权贵面前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顾衡看着赤虎，她开口说道：“古往今来，能被史书记载的复仇，都是皇子贵族，可若赤虎大哥陪我演一出戏，未尝不可被记在史书中。” 赤虎听到这话顿时笑了，那笑容阴森恐怖之极。 “记在史书？那有何用？我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将辅国公上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的杀干净了。” 饶是一旁一直看戏的老头子都被吓住了，他瑟缩说道：“你这戾气怕是比鬼还重……” 一直在旁沉默的王五郎开口道：“辅国公府也有许多人是无辜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赤虎冷冷地看着王五郎。 “你今夜便想死？” 顾衡赶忙拉着王五郎出去，这屋子里是呆不了了。 她带着王五郎到了另外一家屋子，乃是这老头子做饭的厨房，上面只盖了些茅草，漏风还漏雨。 顾衡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怕是不能理解赤虎，所以还是闭嘴的好，要不然还得给你收尸，我可没计划这一出。” 王五郎找了个地方也坐下来，竟然丝毫不嫌弃。 他颇为无奈道：“我只是不明白。” 顾衡摆了摆手，虽然她的手冻得跟冰块一样，但是她依旧想要它起到一丝丝作用。 “你觉得他残忍，可你所代表的权贵阶级对普通老百姓做的，要比这个残忍一百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很正常嘛？” 顾衡也不强求了，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冻得瑟瑟发抖。 她没想到今晚会下雨，当初订好剧本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是这一出。 王五郎定定地看着顾衡，他开口道：“当初在戏园子，六弟要买你的时候……” 顾衡想到这件事情她就生气，她开口道：“别提了，想起来我就生气，你们这些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把自己当人，太不把别人当人。” 顾衡扭过身子，决定和权贵阶级划清界限。 可王五郎却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顾衡的身上。 只听到王五郎开口说道：“你说的话，别人从未对我讲过，无论我的老师，我的长辈，亦或是朋友都未曾跟我讲过，可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 顾衡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披好衣服，看着王五郎说道：“是吧，你这人还有点思想觉悟。” 第五十七章 完犊子 这王五郎颇为认真的问道：“思想觉悟是什么意思？” 顾衡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反正是夸人的词。” 说话至此，两人竟然不知道再如何把话题延续下去，顾衡感觉到阵阵困意袭来，她靠在墙边，渐渐睡了过去。 可这王五郎却开口询问：“你明日准备如何？” 顾衡随意糊弄了王五郎两句，便沉沉睡去。 王五郎的五官深邃立体，平日里又不苟言笑，颇有几分凌厉之感，可在这雨夜昏暗的光线下，却意外的显出几分柔和来。 顾衡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嘴里念叨了几句话，王五郎听的不真切，却觉着好笑。 第二日天还未亮，那赤虎便提着长刀，走到两人所在的小屋前。 顾衡还在睡觉，王五郎一瞬间惊醒，他将顾衡叫醒。 顾衡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赤虎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甚至还划破了顾衡脖子上的皮肤。 顾衡一瞬间清醒。 她看着赤虎，嘴里念叨着：“这一大早便这么着急开始演戏了？赤虎大哥你好歹给我一些反应的时间……” 赤虎冷笑一声。 “你若是不受些伤，那些人会相信你嘛？” 此刻王五郎尚且有些不解，顾衡赶忙对着王五郎说道：“昨日我被贼人劫持，五郎君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奈何这贼人赤虎武艺高强，你只得先行回京师搬救兵，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天亮之后，我和赤虎大哥便会赶到应天府。” 王五郎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开口说道：“若是这般，恐怕你的名声……” 顾衡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不重要，五郎君可千万不要露馅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另外五郎君，你的腰牌借我一用。” 王五郎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但也只能点头。 顾衡接过腰牌。 赤虎一把将顾衡拉了起来，此刻外头尚且下着雨，赤虎也不在意，直接单手将顾衡甩到马上，给她披上了一身黑斗篷，他翻身上马。 顾衡趴在马背上，姿势极为不舒服。 她开口说道：“虽说这样毫无表演痕迹，可我怕我坚持不到城门口就没力气了……” 此刻漫天雨水打湿了顾衡的头发，她的呼吸有些困难。 骑在马上一眼的赤虎一言不发，此刻顾衡当真有几分害怕，她不知道端王对他洗脑洗到了何种地步。 马儿跑出了义庄，赤虎收紧缰绳，一只手将顾衡扶正，继续往前跑去。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赤虎开口说道：“你说为何今日会下雨？” 顾衡心里头咯噔一声，她开口道：“兴许是老天爷觉得咱们这场戏须得逼真一些，所以便下了一场雨。” 赤虎冷笑一声，他开口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觉着眼前的一切便如同一场戏一般，可我告诉你，人死了便真的死了。” 顾衡故作镇定道：“反正人总归是要死的，不过晚死总比早死强一些……” 赤虎带着顾衡到了城外，用王五郎的腰牌开了城门，还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了这皇城。 此刻雨越下越大，甚至比昨夜还要大。 顾衡冻得直哆嗦，她颤颤巍巍道：“赤虎大哥，你可想过，你以后定然是生机渺茫……” 赤虎开口道：“可报仇很重要。” 此时此刻，应天府大堂. 依旧是昨日的那群人，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不成人形的陈世美终于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只是那顽强的小少年，依旧咬牙不肯松口。 可这也无伤大雅，嫌犯已经认罪，今日主审官定罪画押，事情做好了结即可。 主审官老家西北，最讨厌下雨天，他皱着眉拿起笔准备落下那一笔朱批。 外头进来了一个极为慌张的衙役，那衙役说道：“大人，城防司的人来了，说是外头有人被歹徒劫持了。” 主审官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城防司的那些酒囊饭袋都是干什么吃的，应天府何时管过这种事情。” 那衙役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开口道：“可被劫持的人是荣贵妃的妹妹，而且歹徒要求要见您……” 主审官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就在此刻，十几名锦衣卫拿剑指着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一只手拿着刀，另外一只手拽着一根锁链，锁链绑着一个身形柔弱的少女。 那少女浑身是血，被前面的大汉拖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 看到那人的面孔。 十三爷整个人都麻了，他大声呼喊着顾衡的名字。 “阿衡！” 一旁奄奄一息的陈世美突然清醒，他瞧见顾衡的模样，竟然觉着心里有几分畅快，可他的喉咙里都是血，他压根说不出嘲笑的话。 顾衡人事不知，昏迷不醒。 十三爷赶忙说道：“快把人给本王放了，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十三爷否则两个字一处，赤虎的刀横在了顾衡的脖子上。 场面一度非常的紧张。 毕竟荣贵妃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她的妹妹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 恐怕在座的一部分人就要乌纱落地了。 主审官对着身旁的小吏耳语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做事地，这里是应天府重地，如何能让人轻易的进来！！” 那小吏无奈道：“大人，那王家五哥牵扯进来了，他一早便去锦衣卫搬救兵了，宫里头的娘娘正在出宫赶来，外头围了一圈锦衣卫，您便是想要甩锅，这也甩不出去啊！” 主审官听到这话顿觉眼前一黑，想要昏死过去。 可赤虎的一句话却又让主审官精神百倍。 只听到赤虎开口道：“恳请大人为我赤虎寨几百口人伸冤！” 赤虎跪在地上，可却依旧不忘刺向顾衡的刀。 赤虎这一番话倒是把主审官给问蒙了，主审官只好看向十三爷，十三爷着急顾衡的性命，便赶忙出来主持大局。 他对着赤虎说道：“你莫要冲动，你的冤情，郭大人自然会替你洗刷，可你刀下的这位女子却是无辜的。” 被点到名字的主审官郭大人顿时欲哭无泪，他什么时候要替这个山贼洗刷冤屈了呀，这赤虎寨的名号他也有所耳闻，那可是北方极为出名的悍匪啊！！！ 他们不杀人放火就算了，还用得着让别人洗刷冤屈？！ 赤虎冷笑道：“当初辅国公府的林豹子给了我一万两，让我杀了她和一个孩子，我没得手，结果那林豹子怕事情败露，居然找过山寨毁了我的寨子！！” 十三爷听到这番话，顿时心头一凉。 完犊子了。 第五十八章 最佳女配 还没等十三爷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赤虎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带血的银票。 坐在一旁的辅国公府大老爷脸色阴沉之极，他对着自己身旁的随从耳语了几句。 那仆从转身离开。 十三爷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此刻赤虎高声说道：“这便是林豹子派人给我送的银票，他说让我在路上劫走四人，一对母女，一个孩子，一个混混，但是我只抓到了那对母女。” 辅国公大老爷壮着胆子问道：“那对母女是谁？” 赤虎一双虎眼瞪向一旁的辅国公大老爷，大老爷顿时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个马屁蹲。 “那便是她，还有她的老娘。” 顾衡此刻悠悠转醒，她声音有几分嘶哑的说道：“这是哪里？” 赤虎另一只手飞速探到顾衡脖颈，一只手便将顾衡挡在自己身前，暗处射来的那支箭被十三爷一脚踢开。 十三爷厉声喝道：“所有人都不准动手！！” 顾衡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大声喊道：“十三爷，救救我。” 赤虎冷笑道：“你此刻还有向别人求救的机会，可我赤虎寨上上下下千余人却连个求活的机会都没有，我赤虎寨难道不在大胤的国土？我今日便是来讨公道的。” 赤虎说完之后，扯着顾衡跪在了地上。 倒霉蛋郭大人此刻算是架在火上烤了，他问道：“你意欲状告何人？” 赤虎冷冷说道：“自然是，辅国公三小姐，我要让那高贵的三小姐站在我面前，我要问问她，她凭什么为了自己的姻缘害死那么多人。” 辅国公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三朝元老，当今圣上的外祖，一个法外之徒居然敢状告辅国公。 辅国公府大老爷气的满脸通红，他站起来指着赤虎厉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污蔑辅国公府！找死！” 赤虎很狠地勒住顾衡的脖颈，顾衡顿时两眼一翻差点交代过去。 十三爷赶忙出来揽住恼羞成怒的辅国公老大爷。 “舅舅，你冷静一点！阿衡还在他手上呢。” 这辅国公府大老爷往后退了几步，那眼神看着就是恨不能让顾衡立马交代在这里。 赤虎冷笑，他开口道：“林豹子的妹妹乃是三小姐身边贴身丫鬟林翠，杀了杜氏的人也是林豹子的人，这事情是谁指使的，在座的各位官老爷难道不清楚嘛？” 郭大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是谁指使地，在座的各位自然清楚，可如今宫里头的皇上都想让这件事情翻篇了，他能怎么办？ 顾衡十分艰难地开口说道：“王家舅舅，我求求你了，你就让三小姐出来和他对峙吧，我不想死……” 辅国公大老爷气的吐血。 谁是你王家舅舅！！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会攀关系！！ 顾衡现在是真的疼，虽说血是鸡血，可赤虎下手是真的狠，她脖子都快被勒断了。 辅国公大老爷厉声说道：“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家三女已经同陈世美退婚，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报仇去找那陈世美，要杀要剐随你便！！” 赤虎大笑道：“他一个云南来的书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侥幸考中了状元，被你们这样的豪门看重，若是没有你们辅国公帮衬，他如何能请得动过山红？！” 那林豹子找了赤虎帮忙的同时，就已经联合了过山寨的山贼想直接过河拆桥，可谁知赤虎事儿没有办齐整，这过山红还同李卫达成了交易，放走了顾衡和陈氏。 林豹子原本完美的计划实施的极为稀烂。 王家舅舅无话可说，无杠可抬，这里头的人都知道事实，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权贵对普通老百姓犯罪那正常不过，若是实施对象便成山贼这样的法外狂徒，那就更没有理由管了。 王家舅舅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郭大人。 只听到郭大人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赤虎拿着银票说道：“这银票便是证据，大胤的票号兑换皆有印鉴，大人一查便可，而且那孩子的证词是证据，那陈世美的证词也是证据！” 王家舅舅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十三爷。 十三爷精神顿时一震，他低声说道：“舅舅看我作甚，我什么都不知道！ 郭大人接过银票，他开口道：“这银票说不准就是你打劫而来的，你可是个贼，辅国公府人口众多，奴仆成群，这银钱流向，自然也是多变，所以这并不能做证。” 郭大人自诩办案能力一流，在他手里的案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各个都是办得令上司满意。 赤虎红着眼睛说道：“那陈世美和小豆子的证词呢？” 郭大人两手一摊，开口道：“陈世美已经认罪，至于那孩子……” 郭大人同身边的衙役耳语几句，那衙役离开。 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一个板子上了堂前。 原本一直在调整跪姿的顾衡顿时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豆子，一个豆丁大小的娃娃，跟豆芽菜一样的脑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精铁枷锁，他太过瘦小，那枷锁看着足有四五十斤，他只能趴在板子上。甚至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顾衡睁大了眼睛，小豆子看到顾衡之后，想要张开口说，可声音喑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衡恶狠狠地看向郭大人，脸上的害怕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愤怒。 赤虎冷笑道：“你们这些狗官，为民请命个个都不行，颠倒黑白倒真有一手！” 郭大人往前站了一步，这枷锁可不是他让上的，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锅给背了。 “大胆，本官乃是依照大胤朝律法办事，平民告国公，那是要踏钉板滚火炭，本官怜惜他是个孩子，才换了枷锁，这已经是与法理不和了。” 顾衡藏在衣服下的手，很狠掐了一下赤虎。 赤虎拿刀抵在了顾衡的脖子上，顾衡的脖颈顿时冒出鲜血。 “我要让那高贵的辅国公家的三小姐与我这卑贱的山贼对峙！！” 这句话，顾衡教了赤虎很久，生怕他说不出台词的韵味，可此刻，顾衡却觉着他吼的极好。 此刻门外的锦衣卫让出一条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出现，他对着赤虎说道：“你放了她，本王以大胤皇室的名誉向你保证，一定会彻查此案。” 第五十九章 都想加戏 端王的两只袖子已经湿透了，显然是骑着马来的。 顾衡看向端王，意思是怎么不按照说好的来，可这端王却正色道：“只要你肯放人，本王便会派人剿灭那过山寨，东山丘陵一代的土匪本就该清理，任其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是朝廷的责任，让东山百姓无生机可讨，无奈落草为寇，也是朝廷的责任，所以陛下已经下旨，立令京营出京剿匪。 饶是没读过几年书的赤虎也不得不感慨，这位王爷的水平极高。 灭了赤虎寨的是过山寨，跟他们辅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顾衡顿觉有些生气，这些人还真是教科书级别的不要脸。 顾衡在暗处戳了戳赤虎的腰。 只听着赤虎说道：“王爷可听过乡野间的一个趣事，便是地主因张三种地出产的粮食太少，便将张三的地收回给了李四，张三无地可种，老母亲活活饿死，张三心生恨意，找城里的青天大老爷告状，青天大老爷非常愤怒，把李四抓来砍头了。” 这话顾衡可没教赤虎，她忍不住感慨赤虎倒是有几分天赋。 这主审官眼见端王殿下被内涵的无话可说，他道：“大胆逆贼，端王殿下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你就应该好生谢恩，不要将那等口耳相传的谣言来污蔑朝廷。” 这赤虎笑道：“各位青天大老爷们，这可不是编的故事，这是我爷爷的事儿，我爷爷便是那个李四，我们全家凑齐了三两银子，找镇上的张讼师写了状子，那青天大老爷却直接把我爷爷的事儿给办成了铁案，据说，只是因为新娶了一个小妾没空搭理我爷爷那样的小民。” 饶是急智如郭大人，却也不知该如何圆。 这厮说的事儿，凡是从下面干上来的官员都清楚，有个说法是，每年死在县衙里的囚犯得有几百人，这些人大多只是因为交不上地租。 这些人死了，地主们再把他们的地给其他雇农。 这赤虎继续说道：“我爹提刀到那地主家里，砍掉了地主全家的脑袋，我爹就同我说，这世上能为民做主的只有民手里头的刀，可我今日来了这京师，跪在你面前，信了一回头上顶的正大光明，就是相信这世上还有为民做主的官。” 三司官员，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各个都是手握权柄熟读圣贤书之人，却入了这大堂，审一个心知肚明的案子。 郭大人心头有些复杂，他伸手指着赤虎开口道：“你、你这刁……” 许是郭大人想起此人是个贼，便只得改口道：“你这个刁贼……” 端王摆手，他看向郭大人。 “去辅国公府请人来。” 郭大人满脸菜色，他看向辅国公大老爷，大老爷气的头发冒烟，他恶狠狠地看着端王。 “好啊，端王殿下好大的权柄，此案乃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让三司来审，殿下这要是越权嘛！！” 辅国公大老爷身形矮胖，虽说极力在端王面前梗起脖子，却依旧是低人一头。 端王冷声说道：“难道王大人想让她死？” 辅国公大老爷不在意地笑道：“不过是一个皇妃的妹妹，如何能比得了大胤的体统，大胤的规矩？” 若不是顾衡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她定然要同这位大老爷辩上一辩，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此刻赤虎幽幽说道：“大胤的规矩是为了方便你们这些权贵作恶？大胤的体统是为了你们这些虫豸而设？前朝三世而亡国，我看也不远了。” 辅国公大老爷喊道：“大胆！！你要造反嘛？” 赤虎红着眼睛说道：“便是造反又如何？” 辅国公大老爷好似找到了机会，他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愣住做什么，快把这个反贼给杀了！！” 无数士兵弯起弓箭，顾衡心里头慌乱之极。 这赤虎表现的太过抢眼，剧情走向完全不对！！ 顾衡慌忙喊道：“都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极，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极为尖锐的男声，似乎是宫里的内侍。 “陛下有旨，酌令辅国公府涉案一干人等，入应天府审问！” 只有这一句话，却让辅国公府大老爷脸色大变，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自己曾经摔过马屁蹲儿的椅子，甩袖离开了。 郭大人满脸绝望，他觉着自己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郭大人斟酌问道：“端王殿下，如今，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端王冷冷看向郭大人，只听到他开口道：“郭大人说呢？” 郭大人浑身一震，他对着赤虎说道：“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同意秉公办理此事，你还拘着她作甚？” 顾衡的脖子都快断了。 赤虎放开顾衡，而后直接跪在地上，瞬间上来四个狱卒将他按倒在地，身上被带了一百斤的枷锁。 赤虎却极为轻松地站起来说道：“多谢郭大人替小贼做主，若大仇得报，小人便是化作厉鬼也会报答郭大人的。” 郭大人听到这话顿觉浑身冒冷汗，他忍住要哭的冲动，大声喊道：“快被他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若是被本官发现谁给他动了手脚，我为官十几年也不是吃素的！” 郭大人也是有脾气地。 端王抱起浑身是伤的顾衡大步离开此地，十三爷赶忙跟上，此时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端王抱着顾衡上了马车，顾衡冷静的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血，虽说都是假的，可刀划在脖子上的感觉还是极为真切的。 端王安慰道：“你受苦了。” 顾衡死死盯着端王，问道：“端王殿下，陛下是什么意思？为何还给辅国公府留了余地。” 端王看向窗外，他低声说道：“宫外的戏告一段落，宫里头的戏才刚刚开始。” 顾衡听得云里雾里。 十三爷挤进了这间不怎么宽敞的马车，他看到顾衡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地瞪着自家四哥。 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们……” 顾衡此刻心情极为不好，她瞪着端王道：“所以，咱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第六十章 高手 十三爷此刻是一头雾水，可看到顾衡和自己兄长的表情，却也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斟酌开口道：“要不先把阿衡送回家？” 端王却摇头道：“辅国公二老爷和老国公此刻在宫里，还有荣贵妃的母亲，宫里的王贵妃和荣贵妃争吵受了伤，而且太后要见阿衡。” 顾衡顿时心里头一阵不妙，她抬头看向端王。 “我母亲怎么会在宫里头？” 端王脸色有几分愧疚，他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 顾衡顿时冷声道：“我分明将母亲送到了陈府。” 端王长叹了一口气。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本来打算今日便让此案了结，但终究是节外生枝了。” 顾衡无奈叹气。 端王似乎不在乎自己早就懵逼的十三弟的感受，他开口道：“你在应天府好生看着那赤虎，防止有人动手脚，咱们既然做了，便一定要办成。” 十三爷虽然心中有万般疑惑，可也只能点头离开。 顾衡深吸一口气，她开口说道：“莫非是王五郎临时反水？” 端王神色变幻莫测，等了许久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王五郎是个很聪明的人。” 马车到了宫城，顾衡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昏昏欲睡，趴在一旁的车壁上，这副模样倒是极为凄惨。 到了地方后，端王对顾衡说道：“要不带你先去洗漱一番？” 顾衡却摇了摇头。 “不用。” 荣贵妃的洗梧宫一片狼藉，据说今日王贵妃直接带着宫人上门，同荣贵妃争吵了一顿，至于争吵的原因，宫里头的人也说不清楚。 据宫里头的人说，这王贵妃红着眼骂荣贵妃是不择手段爬上来的贱民，甚至还动手打了荣贵妃一巴掌。 顾衡听到宫人这般说，本以为宫里头的宅斗都是些高深的计谋，没想到真的是直接上手打。 如今荣贵妃正得宠，被人打了巴掌，那还得了，而且此时，皇帝还在和老国公以及辅国公二老爷商议国事。 王贵妃自然也不会吃素的，她将自己的母亲叫来。 如今这洗梧宫里头热闹非凡。 首当其冲地自然便是顾衡的娘亲，陈氏。 陈氏掐着腰同那王贵妃对骂，只听到王贵妃开口道：“你大胆，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你一个无品无级的妇人，如何能这般同本宫说话！！” 陈氏掐着腰说道：“少在这里给我说这种车轱辘话，你是皇贵妃，我闺女也是皇贵妃，你起码能在这里吵吵嚷嚷，可我闺女却被你打了巴掌，别人忌惮你的家世不敢说你，可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要是敢欺负我闺女，我就给你拼命！！” 陈氏张开臂膀，就跟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 原本极为不擅长这种事情的老内侍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顾家夫人，皇贵妃她怀着孕，这个这个……” 他一个太监，如何劝妇人的架？ 陈氏冷笑道：“怀孕，谁不会啊，我看她就是仗着怀孕欺负人，你们辅国公府就会仗势欺人！” 王贵妃气的发蒙，她拉着自家母亲，带着哭腔说道：“娘，你说句话啊！” 王贵妃母亲气的脸色发红，陈氏骂人的功力那是谁也招架不了。 老太监赶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气了……” 原本应该极为委屈的荣贵妃，脸上却带着一丝丝恐慌和茫然。 顾衡并没有被带到洗梧宫，而且去了太后的慈安殿。 这位太后也是极为传奇，出身王家，和先帝不合，并无子嗣，因为地位崇高，且为人温和正直，庇护了先帝的许多子女，在后宫中名望颇高。 皇帝的生母乃是太后的庶姐，便是如今的太妃。 可也有人传言说，这位太妃并不是皇帝的生母。 顾衡跟着端王到了太后所在的慈安宫，慈安宫里满是年老的宫女和太监，种满了各色花朵，透出一派祥和的景色。 在万千花丛中，顾衡见到了一位五十出头，容貌极为端庄闲雅的女人，她身着一身素衣，见到顾衡之后，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 “为何不带阿衡去治伤？” 顾衡跪在地上，朝着太后行礼，不敢抬头去看她。 “太后召见民女，民女便顾不上换衣服。” 太后笑了笑，她伸出手擦了擦顾衡脖子上的血，只听到她低声说道：“你和荣妃一样，都是极为聪明果敢的女子。” 顾衡抬头看向太后，她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民女惶恐。” 顾衡突然明白为何皇帝说她像一个人了，她和这位太后娘娘有两分相似，而顾荣和这位有四分相似。 “倒是比你姐姐还要谨慎，辅国公府同皇上是一家人，你姐姐嫁给了皇上，那也便是一家人，这一家人的事情就要用一家人的方法来解决。” 顾衡依旧低着头，她开口道：“民女知道了。” 太后伸出手摘了一朵花，她开口道：“这是庆阳芙蓉花，你也是受了委屈，改日让皇帝给你一个赏。” 顾衡拿着芙蓉花走出了太后的慈安宫。 此刻王五郎正在殿外等她，顾衡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阵摇晃，王五郎赶忙抱住她。 只听到这王五郎颇为愧疚地说道：“太后派人将你的母亲接到了宫里，她的意思……” 顾衡低声说道：“便是故意让王贵妃去挑衅我姐姐，再让你父亲和老国公出面，皇上只能妥协。” 王五郎心中愧疚。 “你这次说不定能封个县主……”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看向王五郎。 “五郎君，你能不能出宫帮我办一件事情？” …… 陈氏同辅国公府大夫人林氏吵的是天翻地覆，若是旁人看了定会觉着这天字第一号富贵的人家，吵起架来竟然也是如此。 好在这皇上下朝派人将王贵妃和林氏请走了。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一副被打了还心甘情愿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辅国公的把柄都捏在咱手里，你得硬气啊，这以后要是做了皇后，那不得压他们一头啊！” 陈氏坚信自己的闺女能做皇后。 顾荣开口道：“娘，你方才同他们吵得这么凶，这事儿便已经成了家务事了。” 第六十一章 帝王夫妻 陈氏自然不清楚自家大闺女所说的话，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顾荣的手说道：“你妹妹还在陈家呢，她想必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我去找她，这丫头虽然总是一声不吭，可鬼点子极多，让她想个法子，咱可不能吃亏了。” 顾荣无奈说道：“娘，妹妹此刻想必已经在宫里头了，我被打了这一巴掌，你和妹妹自然能得到封赏……” 话音还未曾落下，被人搀扶着的顾衡便已然入了洗梧宫。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处理了，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之前受过殴打。 陈氏本就是略同医理，见到自己闺女如此，顿时拉着顾衡的手说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顾荣吩咐身边的宫女给顾衡拿药，顾衡坐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她开口说道：“都是些小伤，姐姐我方才去见了太后。” 顾荣眉宇间闪过几丝担忧，她开口道：“如今辅国公府有老国公和太后坐镇，确实无法撼动，你和端王想的那出办法，恐怕也只是隔靴搔痒，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顾衡却心头有些着急。 上辈子她和陈氏身死，顾荣才因此登上了后位，即便如此在她的记忆中，顾荣在这后宫里头也是经历了许多尔虞吾诈，方才最终成为了宫斗冠军。 她得斗贵妃，斗娴妃，斗太妃，斗公主，甚至斗倒了太后，只是最后依旧落败于皇帝手中。 可那时她起码是皇后，而且据顾衡所知，顾荣此时腹中怀着的是公主，而那王贵妃怀的则是皇子，如果此时顾荣当不上皇后，恐怕日后在宫里头，顾家人难有好日子。 再加上前朝立志改革的顾长风，他们兄妹俩，恐怕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更何况她和陈氏呢？ 顾衡眉头皱起，她开口说道：“姐姐，皇上是什么想法？” 顾荣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他是有苦衷的，他这个皇帝当得并不自由。” 顾衡知道指望不上，便笑着说道：“姐姐放心，我既然做了这件事情，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王家的太后是厉害，可这天底下到底也不是王家说的算。” 顾荣看着自家妹妹，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平日里，只觉着她是个胆小善良的孩子，可现在看来，沉默寡言或许只是表象。 皇帝下朝之后先去拜见了太后，又去王贵妃的宫殿中呆了一会儿，直到晚间时分，方才来了洗梧宫。 这荣贵妃也吩咐人做好了晚膳等着皇帝归来。 今日皇帝穿着玄色便服，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可看到荣贵妃之后，却又强打精神，颇为愧疚地说道：“爱妃，让你受委屈了。” 荣贵妃浅浅笑了笑，她让皇帝坐下。 “三郎可否让我的母亲和妹妹出宫，她们不习惯在宫里头，尤其是我娘，她性子急躁，说不准又会去找姐姐麻烦。” 皇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朕方才去了母后处，她的意思是让你母亲和阿衡留在宫里，待到三日后太妃生辰时给个封号。” 荣贵妃脸色一阵惨白，她低声问道：“太后莫非想要……” 皇帝见到荣贵妃如此神色，赶忙说道：“爱妃莫要多想，给了封号后，便出宫去了，毕竟此事说到底也是辅国公府做的不对。” 皇帝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嫡母的手段。 嫡母想要给王贵妃这个皇后的头衔，他是没有办法直接反驳地。 便是皇帝，这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荣贵妃感觉有些恶心，便让宫女扶着自己去整理了。 皇帝吃了两口，只觉没有胃口，便从饭厅走出去，准备在这洗梧宫的小花园里转一转。 自然是在此处遇到了顾衡，顾衡穿着一身轻便宫装，头发简单修饰，便已然是清丽动人，虽不如荣妃那边浓艳娇丽，可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顾衡转身看到皇帝，赶忙行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皇帝笑道：“以后阿衡称朕为姐夫即可，咱们是一家人。” 顾衡站在月光之下，皇帝肆意打量着她，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突觉心里有些愧疚，便开口道：“今日你受苦了。” 顾衡却开口道：“能为姐夫办事，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事儿便真的只能如太后所说，变成家务事儿了吗？” 皇帝坐在一旁，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曾对朕说过，大胤朝的后庭，最可怕的便是有些国事总会变成家务事，太祖当年爱惨了圣后，方才留下如此祸患，可到底王家也是朕的母族，有时候国事和家务事却也是分不开的。” 顾衡顿时暗自腹诽，这前后矛盾的话，当真令人头疼，莫非大胤的皇帝都擅长和稀泥摆烂？ 顾衡轻咳一声。 “一出好的戏，其实是要给观众留下来悬念的，往往是绝处逢生之际才最好看。” 皇帝姐夫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他开口道：“阿衡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总之最后，朕会保你一命。” 顾衡赶忙跪下来谢恩，皇帝伸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低声说道：“你比你姐姐要聪明。” 顾衡有些不明所以，等她站起来时，那位已经走远了。 顾荣身边的宫女将顾衡请到了殿内，此刻顾荣已经换上了寝衣，她拉着顾衡入内，笑着说道：“阿衡，你我姐妹，已经许久未曾一起睡觉了，今日同我一起睡如何？” 顾衡看着自家美若天仙的姐姐，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今日姐夫不同姐姐一起嘛？” 顾荣脸上浮现出几丝凄凉，她笑着说道：“陛下今日累了。” 顾衡同顾荣一起躺在这偌大的宫床上，便是在夜里，外头也侍候着好几个宫女，在黯淡的烛火中，还能看到站在纱帘外面的人影。 顾衡心想在这样的地方，恐怕每日也睡不好吧。 此刻顾荣突然开口说道：“阿衡，你入宫陪姐姐如何？” 顾衡顿时浑身一激灵。 第六十二章 静安公主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姐姐，你不要吓我。” 顾荣伸出手，摸了摸顾衡柔嫩的脸颊，只听到她低声说道：“阿衡，姐姐自己在宫里，有些力不能支。” 顾衡感觉到身体一阵僵硬，她开口道：“姐姐谦虚了。” 顾荣昂贵的丝绸之中包裹着的是一个帝国贵妃的躯体，可顾衡却还以为里面的人是她姐姐。 她此刻方才醒悟过来，便是再如何亲密的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恐怕便不能再同从前一样了。 顾衡赶忙爬下床，跪在地上对着顾荣说道：“贵妃娘娘，阿衡没有进宫的意思，阿衡只想和娘好好过日子。” 顾荣坐起来看着跪到地上顾衡，忽觉有些心酸，她开口道：“阿衡，连你也同我这般生分了吗？” 她站起来将顾衡扶起，顾衡却心里仍有些芥蒂。 顾荣拉着她进入床榻，她开口道：“你小时候就非常胆小，我见到你同陛下如此，便以为你胆子大了，可现在看来，依旧是那个遇到困难便只会哭的小姑娘。” 顾荣伸出手拍着顾衡的肩膀，像是温柔的母亲在抚育孩子。 可顾衡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顾衡开口说道：“姐姐若是做不成皇后，我和母亲和哥哥便没有指望了。” 顾荣神色有些复杂，她低声问道。 “阿衡，若是姐姐日后要用你的婚姻做交换，你会怪姐姐吗？” 可到了顾衡嘴里却成了：“姐姐，我不想成亲。” 或许是顾衡这孩子气的回答，让顾荣有了些许安全感，她笑着说道：“还跟个孩子一样。” 也不知道顾荣这话说的是真是假，顾衡昏昏沉沉中睡去。 第二日清晨时分，顾荣已经去跟太妃太后请安了，顾衡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并且用过了早餐。 虽说洗梧宫挺大，花园也是非常精美，可看时间长了，却也觉得索然无味。 顾衡便求着洗梧宫的嬷嬷带着她去御花园看看。 毕竟戏里头写的都是御花园公主和将军在此定情，又说这御花园如何如何美。 顾衡便耐着性子去游玩了。 园子倒是真的很大，风景也非常好，大抵是顾衡见过最大气恢弘的园林。 只是今日有些风大，吹得顾衡头疼。 这小宫女芍药是负责服侍顾衡的，眼见顾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便开口道：“小姐，要不咱去竹轩转一转？那里树多，还特别清净，” 顾衡点头，芍药将顾衡带到了竹轩。 此处乃是先帝为妖妃所植的湘妃竹，翠绿的竹竿上慢慢点点瘢痕，期间还有一泓清泉，倒是颇为幽静。 顾衡走入其中，听着声声竹叶响动，顿觉心里头的愤懑之气，走了不少。 顾荣在宫里压力也挺大的，这般提防她这个亲妹妹。 只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声难听的萧声，顾衡忍不住皱眉道：“这是谁在哪里，怎么吹得如此难听？” 许是这竹林不隔音，顾衡的话顺着风便让那吹箫的人听见了。 只见到一个穿着明黄色宫装的少女气哼哼地跑出来，她掐着腰看着顾衡，身后还跟着两位宫女。 其中一名宫女喊道：“大胆，竟然敢嘲笑公主殿下。” 顾衡顿时一愣，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公主殿下，于是赶忙认怂。 “我不知道是公主在这里吹箫，仔细听来，方才那萧声还是有几分禅意在里头的。” 公主殿下听了顾衡这话，顿时更加生气，她扔掉手里头的翠玉箫，十分恼怒地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嚣张？” 芍药赶忙说道：“静安公主，我家小姐叫顾衡。” 这位静安公主思索了片刻，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衡，而后说道：“你就是那个鬼见愁顾衡。” 顾衡听到这个外号顿时麻了，鬼见愁？ 静安公主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王表哥不过是看上你，便被你编排在戏里，现在成了全京师的笑柄，而且还说你和江洋大盗有交情，随随便便就能杀人于无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顾衡着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变得如此响亮了。 她正欲开口解释，那小公主扭头就跑。 顾衡索性便坐在这亭子里，仔细想想自己出了宫之后，该如何做。 只是谁曾想这静安公主却去而复返，她凑到顾衡身边说道：“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出宫玩啊？” 静安公主身边的丫头听到自家公主居然和一个这么可怕的人说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公主殿下……” 顾衡笑了笑，她对着这位静安公主说道：“公主是不能出宫地，您代表的是大胤的体面，怎么能让外面那些卑贱的百姓见到您尊贵的容颜。” 宫女本来还害怕顾衡这种不老实的人把自家公主带坏，可如今看来，此人…… 静安公主皱起眉头，显然就要生气。 顾衡话锋一转，她开口道：“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听戏啊，，而且戏园子是十三爷开地，也安全。”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摇着顾衡的胳膊说道：“真的嘛，十三哥还开了个戏院？” 顾衡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你看，同为皇家子嗣，你十三哥不仅可以自由出入皇城，还能办戏院呢。” 静安公主叉着腰，似乎发觉了问题所在，她气鼓鼓地对着自己的宫女说道：“莲心，她说的似乎有道理，十三哥、四哥他们便能出宫，可本公主却不能。” 这位静安公主和四爷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十分受宠，性子养的极为娇憨天真。 莲心看到自家公主被人家一两句话就拿捏了，顿时心里头着急，只听到她开口说道：“公主，下午还有庄太傅的课，他若是知道您没写文章，肯定该生气了。” 静安公主一听到这话，顿时垮下了脸。 而后又看了看顾衡，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要不要也跟本公主一起去读书？” 顾衡起初是懵逼的，后来发现问题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 宫里头未出嫁、未娶妻的皇室子嗣，往往都要在太子所学习，教习的都是太子太傅这种学富五车的老学究。 顾衡一个皇帝的小姨子，本不该有所待遇。 可谁让她在静安公主面前，多了那么几句嘴…… 第六十三章 出宫 顾衡赶忙说道：“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不用读书地，而且我识字的。” 静安公主看到顾衡紧张的模样，赶忙笑着说道：“那你会背四书五经嘛？你会吟诗作对嘛？本公主知道你姐姐顾荣非常擅长，可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要是去太子所，说不准夫子就不会只揪着本公主一个人训斥了。” 顾衡本想着逗弄这小公主几句，谁曾想小公主居然如此还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给她。 顾衡突然觉得自己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疼了，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可转身的瞬间，脑子里却蹦出来一个想法。 她对着静安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怕挨骂？那好办啊，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挨骂了，别人骂我，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每天回去能看戏就成。” 静安公主皱着眉头，颇有些好奇地问道：“看戏？十三哥的戏园子里真有那么好听的戏嘛？” 顾衡赶忙道：“有啊，不仅有好听的戏，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呢。” 静安眨了眨眼睛，她颇有些心动地说道：“宫里头都没有地好吃的吗？” 顾衡赶忙点头，她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你十三哥那花花肠子可多啦，那个隆兴班里的东西比宫里头都好吃呢。” 静安身边的宫女顿时有些无奈。 这鬼见愁顾二还真是名不虚传，把自家小公主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宫女正要说话，顾衡却拉着静安的手说道：“公主殿下，我们两个私下说些话可否？” 静安公主眼睛里闪过兴奋的神色，她十分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 顾衡将静安公主拉到竹林深处，在静安公主耳边说了些话。 那静安公主顿时兴高采烈。 “好啊，你放心！” 芍药实在是害怕顾衡在这宫里头闹出来什么事儿，便赶忙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小姐，贵妃回来若是没看到您，肯定会着急的，您还是随奴婢回去吧。” 顾衡倒也没有为难小宫女，她朝着静安公主眨了眨眼睛。 静安公主点头。 也不知道这两人对的什么暗号，芍药一同雾水，但是为了防止顾衡节外生枝，还是带着人回了洗梧宫。 此刻顾荣已经请安归来了，只是脸色看着有些不好。 芍药看到自家贵妃如此，在顾衡耳边低声说道：“平日里，皇上都是陪贵妃吃午膳的，可这都连着几日了……” 深宫中的女子，君王的宠爱便是一切。 饶是聪慧如顾荣，却也逃不出这桎梏。 顾荣见到顾衡归来，脸上带着笑容，柔声说道：“阿衡回来了，去把母亲叫来。” 顾衡走到顾荣身边，瞧见顾荣脸上的疲倦，她低声问道：“姐姐昨夜没睡好？” 顾荣笑道：“本宫昨日想了很多，最发愁的便是你的婚事。” 顾衡脸色颇为尴尬地说道：“我现下还不满十五，姐姐也太过着急了些。” 顾荣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今日不说这些事情，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下午本宫还要去陪太后抄诵佛经。” 陈氏从里屋出来，她头发梳得极为精神，甚至还带着妆，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 “娘，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打扮的这般花哨。” 被自家闺女说花哨，陈氏顿时拉下一张脸，她开口道：“你知道什么，你姐姐现在不是怀孕了，我今早便去了御药房，好生给看顾你姐的女医吩咐了，千万要小心。” 陈氏伸出手摸了摸顾荣的肚子，她笑着说道：“说不准里面怀着地是小皇子呢。”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自家娘亲还真是到哪里都闲不住。 只是这陈氏没消停一会儿，便又拉着顾衡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这丫头，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什么你就是一身糙皮？等出宫了，天天拿牛奶给你泡澡，女孩子就是的肤如凝脂才好看。” 顾衡夹了一筷子菜，嘴里头呜呜囔囔道：“娘，你多吃点菜，宫里的饭菜好吃，出了宫可就吃不到了。” 听到顾衡这话，陈氏顿觉自家二女儿没出息，她啪的一筷子敲到顾衡的筷子上。 而后十分恼怒地说道：“你这死丫头，这花胶都让你给吃完了！” …… 用完午膳，按照宫里头的规矩是要睡上一个时辰的。 顾衡侧着身子在床铺上睡觉，她瞅见伺候自己睡觉的小宫女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拍起来，悄悄从自己的寝殿里溜出来。 顾荣对宫里的宫女比较宽厚，所以有不少偷懒的宫女都回去睡觉了。 顾衡偷偷溜出正殿，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过逆天，她一出宫门，便看到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 皇帝看到自家小姨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顿时好笑地问道：“阿衡要去哪里？” 顾衡指着御花园的方向说道：“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皇帝好心道：“朕派个人带你在皇宫里转转？” 顾衡赶忙摆手，她开口道：“不用，不方便，姐姐应当还未睡下，陛下快进去吧。” 把皇帝打发走，顾衡赶忙朝着与御花园相反的方向走。 顾衡不知道是，皇帝并未进入洗梧宫，而是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 今日隆兴班有一位重磅嘉宾，自然就是多日不曾露面的沈延年，据说他的新戏已经写好了，名曰簪花续，乃是一出极为凄美的爱情故事，据说新演的几个场子，哭昏了不少佳人。 所以顾衡这次倒算是歪打正着。 这静安公主和她偷偷伴做宫女，离开了宫城。 若不是遇到了皇帝，顾衡露了点馅儿，恐怕她们今日出宫，还没有这么顺利。 梳着双丫鬓，穿着寻常女子服侍的小公主看着，兴隆班热闹的门头，顿时无比兴奋，她拉着顾衡的胳膊。 “阿衡，你没骗本公主呀，这里真的好热闹，好有趣啊！” 顾衡看着这戏院上面挂着的巨大横幅，到处张贴的沈延年的画像，这无数贵公子和小姐抢破头，都想要一睹京师第一美男子的容貌。 倒真像是追星现场。 第六十四章 舆情 兴隆班外头的招待看到顾衡之后，赶忙笑着前来问好：“大小姐，您来了，雅座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顾衡带着静安走了走去。 静安忍不住拉着顾衡的手，颇为好奇地问道：“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呀？” 顾衡轻咳一声，她握着静安软乎乎的小手，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兴隆班里可认识不少人，待会儿那沈延年便来了。” 顾衡带着静安上了雅间，此刻戏台上还没有人上来，显然是没有开始，戏班子的侍者十分贴心地给她们准备了如今时兴的点心，还有甜水巷新兴起的顾记甜水，据说是将茶叶和奶一起煮，还加了许多芋圆和红豆，加上冰块，味道非常出众。 静安喝了一大杯，顿时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她颇为满足地说道：“这是什么，这比宫里头的雪花酪好吃太多了。” 顾衡十分乐意给这位小公主带货。 只是就在此时，外头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到冯紫衣穿着一身常服，脸上的妆还未画全，那一双星眸看到顾衡便如同看到了神仙一般。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兴奋和欢迎，他也不顾及也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抓住顾衡的手，颇为激动地问道：“阿衡，你是不是又写了什么新戏？” 顾衡轻咳一声，静安上下打量了此人，她开口说道：“阿衡，这是你的情郎嘛？” 还没等顾衡说话，这冯紫衣正色对静安说道：“这位姑娘，阿衡是我的知音，不能用情郎这种肤浅的代称。” 这番话说的静安虽然听不太懂，可却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她歪着头看向顾衡，低声说道：“虽有些奇怪，但他很有趣，跟宫里，家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顾衡一本正经道：“阿静，他唱戏唱的特别好。” 顾衡对着冯紫衣说道：“是有出新戏，可这戏的主角是个女子。” 冯紫衣顿时眼睛一亮，他看着顾衡，颇为自得道：“我旦角也可以唱的。” 顾衡忍不住对这位伸出大拇指。 许是冯紫衣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外头等着的梳头师傅将他喊了回去，今日沈延年的新戏也要上，而且指名要冯紫衣唱。 冯紫衣同顾衡拜别之后便离开了。 只见这静安支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之前觉着十三哥不靠谱，没想到搞这些好玩地还有一手，还有，我一会儿想去看看那个沈延年。” 顾衡轻咳了一声，她开口道：“那待会儿我跟你这偷偷去看，我听说那个沈延年特别风流，特别喜欢勾引小姑娘。” 静安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的时候。 她们这个雅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来的三个人，端王、十三爷、还有一位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 到底有多出众？顾衡见过的俊秀男子也不在少数了，可这位却是比顾衡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风流俊逸，那双似笑非笑含情眼看的顾衡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此人肯定是沈延年。 沈延年打开自己的扇子，在胸前扇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衡，他开口道：“方才姑娘似乎提到了我的名字？” 顾衡赶忙摆手说道：“您听错了，我方才什么都没说，你说是吧，阿静。” 顾衡努力给静安使眼色，可是小公主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沈延年会勾引女孩子，本……不是，我刚才还不信，现在信了。” 端王和十三爷看到自家妹妹在此地，顿时有些无奈。 这十三爷看着顾衡道：“你怎么把她给拐出来了？” 还没等顾衡敷衍他，这静安先开口道：“凭什么你和四哥就能出来，我就非得在家里，圣后也曾经说，天底下的男子和女子是一样的。” 静安歪着头看着自家十三哥，十三爷一脸无奈。 端王则笑着说道：“那你只可在隆兴班呆着，不能去其他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得注意安全。” 静安点了点头，她开口说道：“那是肯定，这隆兴班这么好玩，我就只在这儿玩儿，我先走啦！” 静安一个转身从门缝里溜走。 顾衡看到端王的目光，她以为自己套路了小公主，可谁曾想这小公主也是有备而来。 端王坐下来，十三爷肚子里有无数的话，这沈延年在此也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四爷和十三爷得分别帮我一个忙。” 那日顾衡让王五郎出宫替自己向兴隆班送了一个消息，说是帮她出一次宫，她得见端王和十三爷。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沈延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衡，他低声问道：“阿衡姑娘想让我作甚？” 顾衡开口道：“想让先生陪我演一出戏。” …… 端王听完顾衡的陈述，他皱眉道：“可便是如此，以太后护短的性子，那三小姐恐怕……” 顾衡低声说道：“可如果这个官司赢了，便可作为你们变法的开端，想要士绅一体纳税，那须得做到士绅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真是让百姓和权贵们相信这个道理，那士绅一体纳粮，便也不是不可能。” 沈延年在顾衡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开始笑了。 沈延年开口道：“那阿衡准备如何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知道所谓的变法，到底是什么？便是用这种消遣用的戏曲嘛？” 顾衡颇为不爽。 “戏曲只是载体，是传播知识和思想的媒介，就跟文字一样，但比文字好的是，它更生动，而且门槛不高，有时候效果更好。” 沈延年摸了摸下巴，颇为感兴趣地说道：“你说的这段话，倒有著书立说之感，不知阿衡研究的是哪门学问？” 顾衡颇为尴尬道：“倒算的是传播学……” 顾衡说的话，几人虽不太懂顾衡说的一些名词，可都是聪慧过人之辈，却也知道她所言。 操控民情，掌握舆论，倒是没有哪位异想天开的家伙敢这般放到台面上去说。 沈延年和端王对视一眼，端王点头。 沈延年开口道：“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不过我有些好奇，阿衡这次出的戏叫什么？” 顾衡低声道：“窦娥冤。” 第六十五章 一家人 月亮已经挂在了枝头。 顾衡和静安偷偷回了宫，顾衡回到洗梧宫的时候，陈氏和顾荣在殿里喝着茶，陈氏瞅见顾衡之后，顿时拉下一张脸。 她开口道：“你说说你，属兔子吧，这在宫里，你都闲不住，就知道出去乱跑。” 顾衡干咳一声，她开口道：“我是同静安公主游御花园来着。” 顾荣大概知道顾衡去干了什么，便没有戳穿，她笑着说道：“吃过饭了没？”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还是姐姐疼我，静安公主没有留饭，今天可是有什么好吃的？” 顾荣笑道：“好吃自然有，而且今日陛下特许兄长来洗梧宫，咱们一家人，也算是能吃上一顿团圆饭。” 陈氏也难得在听到顾长风的消息时，没有炸毛，不过仔细想来也是，他们这一家四口，自临江一别，似乎真的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顿饭。 等了一会儿，这顾长风便到了。 他穿着官服，脸上虽然有些倦色，但依旧掩饰不住欣喜，顾长风朝着顾荣行礼。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顾荣赶忙说道：“免礼，兄长快坐吧，今日本宫特地让小厨房做的家乡菜。” 顾长风坐下，他朝着陈氏说道：“娘，这些时日，身子可还好？” 陈氏没好气地说道：“那自然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倒是你这混账，脸都瘦了一圈，跟个病秧子似的。” 顾长风知道自家娘亲是在关心自己，他恭敬道：“儿子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陈氏冷哼一声。 “你可不是我儿子。” 气氛有些尴尬，顾衡赶忙开口道：“娘，我饿了。” 陈氏烦躁地拿起筷子。 “那不赶紧吃，你说你天天吃的也不少，怎么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顾衡边吃饭边转移话题。 “那别人还羡慕我呢，以后不用担心发胖，姐姐这些日子还老是要注意饮食呢。” 这话题扯到了顾荣身上，那陈氏可有的说了。 她可是个妇科能手，饭桌上一直劝顾荣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生出来更好看的皇子。 顾衡注意到的是，自家兄长虽然很沉默的吃饭，但是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顾长风一直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不过再怎么深沉的人，心里头总有为家人留的一片净土。 用过晚膳后，顾长风本想同陈氏再多说几句，可陈氏直接回房了。 无奈只能顾衡借着消食去送自家兄长出宫。 夜色微凉，紫禁城的红墙碧瓦倒比白日里温和几分，顾长风摘掉官帽，在前方走着，顾衡跟在他身后。 顾长风突然开口道：“阿衡，你如此费尽周折，甚至不顾后果也要追查到底，当真只是为了帮你姐姐坐上皇后之位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停下来，看着同样停下脚本的顾长风。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那哥哥，你费尽周折，把姐姐送到宫里，如此筹谋朝局，只是为了做一个权臣嘛？” 顾长风沉默良久，而后仰天大笑，他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只听到他低声说道：“我到底是小看你了，你若是个男子，定然不输我。”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时间不早了，哥哥还是早些出宫，你屋里的美娇娘，估计是等不及了。” 顾长风无奈笑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开哥哥的玩笑。” 顾衡继续说道：“哥哥风流倜傥，而且还是皇帝的大舅子，那不得有不少名门闺秀投怀送抱嘛，而且我听说，当初那位辅国公府三小姐，在宫廷宴会上最先钟情的人，可是哥哥你啊。” 今日，顾衡同静安一起回宫时，静安偷偷传递给她的情报。 这可把顾衡气的不轻，她对那个三小姐可没什么好印象。 毕竟因为那位辅国公三小姐，她差点直接领盒饭。 顾长风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低头说道：“我同她并无关系，你不用妄加揣测，而且我屋里的那个丫头……” 顾长风似乎有些许迟疑，最终还是说道：“我不便与你说。” 顾衡也不指望这位同自己说什么，她朝着顾长风摆手。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兄长慢走。” 顾长风无奈一笑，最终转身离去。 他跟着内侍离开了宫门，外头候着一辆马车，并非他差人停到这里的，只见到那辆马车里探出来一个貌美的丫鬟。 她低声说道：“陈大人，我家小姐想同您见一面。” 顾长风开口道：“不必了，我同三小姐并无交集，如此贸然相见，并不合适。” 那丫鬟有些焦急地说道：“陈大人当真如此狠心？当初若不是大人太过决然，我家小姐也不会选了那陈世美。” 顾长风脸上神色依旧淡然。 丫鬟看到顾长风如此，顿时无比失望道：“我家小姐终究是错付了。” 丫鬟放下车帘，马车远走。 顾长风微微叹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官邸走去。 这丫鬟回到了辅国公府，王施如躺在床榻上，脸色一阵苍白，那丫鬟哭着说道：“小姐，是那林翠自作主张做的恶，你就将她交出去，那顾衡再如何凶狠，却也挨不着您啊！” 王施如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开口道：“她也是，也是被人教唆，也是为了我好。” 林翠如今被关在辅国公府，几十个人严加看管，只因那位说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儿。 丫鬟无奈道：“小姐，您太过心软了，我今日去求了陈大人，他却根本不搭理我，小姐啊，何必呢？” 王施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放心，我便是全都揽下罪名，也不过是个死字，断不会连累其他人的。” 丫鬟顿时无比心疼，王施如抬起头来瞧见外头分外圆的月亮，挣扎着坐起来，也不披外袍，直接走了出去，在这那狡黠的月光之中。 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紫青，你说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咱们院子里的月亮是如此好看，这么好的月亮，若是能同他一起看，该有多好啊。” 丫鬟无奈叹气。 都说自家小姐恃才傲物、傲慢无礼、可她却知道，小姐只是太骄傲，太多情。 第六十六章 报应来了 第二日清晨，顾衡想要赖床，可芍药却掀开了顾衡的帘子，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小姐，静安公主叫您去太子所上课呢。” 顾衡顿时浑身一阵激灵，她赶忙坐起来，颇为震惊地问道：“这小公主动作这么快？” 芍药无奈道：“昨夜公主就去找皇上了，说是您身为贵妃的妹妹，须得知书达理，去太子所跟公主一起学习，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顾衡顿时一阵头大。 “皇上也答应了？” 芍药给顾衡穿好衣服，她无奈地说道：“据伺候的公公说，昨日皇上听了，非常高兴，还夸奖公主了呢。” 顾衡在芍药的服侍下吃过了早饭。 临出宫前，顾荣从太后处请安归来，问清楚了顾衡出门的缘由，顿时颇为高兴地说道：“皇上非常宠爱这位静安公主，你若是能和静安公主搞好关系，对你也是极好的。” 顾衡脸色颇为尴尬，她不知道自己同那位小公主算不算关系好…… 顾荣又说道：“这宫里头现在还未有皇子诞生，但是皇上有不少侄子和兄弟，你一定要少说多观察。” 顾衡此刻只觉自己像是一个马上要上高中的学生。 可仔细一想，她今年方才十四五岁，可不就是该上高中了。 “姐姐你放心，我都记住了。” 顾荣听到这话，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来一支翠绿的玉镯，带到了顾衡的手上。 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平日里好歹也打扮的好看一些，你是本宫的妹妹，容貌自然是不差地。” 顾衡点头，芍药带着顾衡到了西苑的太子所。 此处乃是历代皇家皇子公主的学堂，里面教书的乃是整个大胤最为厉害的学者。 静安怕的那位则是极为出名的庄学究，为人极为严苛，别说皇子公主了，便是以前的皇帝也是被他教导过得，庄学究官居少保，可不喜欢旁人叫他少保。 反而喜欢以学究自称，而且他同其他老师不同，其他老师对待男主和女子的教学要求不一样，可庄学究却意外的平权…… 静安现下也被逼着学礼记，可是把她给为难的不行。 静安拉着顾衡坐到最后几排，顾衡对着静安问道：“公主殿下，天天都要来上课吗？” 静安赶忙说道：“自然是不是，一个月上七日便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若是每天上，那不得把本公主给逼死啊。” 两人说话间，一个分外严肃的老学究拿着一本书进了学堂。 顾衡赶忙坐好，那庄学究看到了顾衡，便开口道：“你便是顾衡？” 被老师点名的顾衡赶忙站起来， 顾衡开口道：“正是小女，见过学究。” 庄学究似乎不太待见顾衡，他摆手说道：“你学过什么书？” 顾衡颇为尴尬地说道：“只是识字而已，读了一些论语。” 她要是学汉语言文学，她还能吹一吹，可她学的是戏剧学，她就只能谦虚一番了。 顾衡暗自祈祷这老学究不要提问她，要不然她肯定背不出来论语。 庄学究倒也没有为难顾衡，直接让顾衡坐下来了。 庄学究又看向顾衡前面的一个学生，只听到他问道：“醇郡王，怎么不见辅国公兄弟几人？” 那位初中生模样的醇郡王颇为正经道：“好像是辅国公生病了，他们在家里侍候。” 顾衡顿时一愣，老国公生病了？ 庄学究开始提问静安的学问。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庄学究气的胡子都歪了，顾衡嘴角微微抽搐，今日这座位空了许多，想必是可以逃课地。 改日她也找些借口不来上课好了。 可刚刚被训斥一番的静安公主，气鼓鼓地看着顾衡，她开口道：“知道你想翘课，本公主都翘不了，你也别想翘。” 据说这静安公主之前太过乱来，皇上为了让她收敛性子，便下了口谕，除非生病，无论打雷下雨，静安公主必须去太子所上课。 其他人不想早起都能借口不来，这可把静安给气的不行。 顾衡深觉自己成了个冤大头，不过马上便是太妃生辰，给那位过了生辰，她便能离宫了。 静安看到顾衡出神的模样，她开口道：“本公主跟你说话呢？！” 顾衡赶忙一激灵，她开口道：“我要回去背论语了。” 顾衡一溜烟带着芍药跑了，静安公主在一旁直跺脚。 顾衡回了洗梧宫，这太妃是皇上的生母，虽然名义上是辅国公王家的庶女，可据说是辅国公收养的女儿。 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毕竟自己年轻的时候上头有个王家的皇后，好不容易儿子当了皇帝，要是再找个王家的儿媳妇，那岂不是天天要受夹板气。 顾衡躺在床上，手里头拿着一本论语，看似在看论语，可芍药发现，这位阿衡小姐的书都拿反了。 芍药欲言又止。 顾衡开口问道：“芍药，太妃和太后关系如何？” 芍药开口道：“太妃对太后极为恭敬，据说当年太后得了天花，是太妃不辞辛劳的照顾，太后才转危为安，宫人都称赞太妃是极为贤惠温良之人。” 顾衡放下论语。 芍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指不定得咋笑话呢。 顾衡开口道：“贤惠温良之人？” 芍药回答：“对啊，宫里头的宫女都想去太妃身边伺候呢，只是太妃如今和太后住在一起，太后为人威严，所以……” 前朝一后一妃在老公死了之后，住在一起，还着实是让人不得不想多。 芍药见到顾衡脸色变化多端，赶忙开口道：“阿衡小姐，过会儿内务府会送来几套衣服，明日需要您着盛装，您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顾衡方才想起来，太后似乎要给她一个封赏，作为息事宁人的筹码。 顾衡开口道：“太妃娘娘喜欢什么啊？” 芍药沉吟片刻道：“太妃娘娘很是节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到此刻，顾衡对这位太妃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定然是所求的东西太大了，才不得已伪装起来。 第六十七章 前夜 芍药看到顾衡脸色的神色，顿时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道：“阿衡小姐，太妃可是皇上的生母……” 顾衡放下手里的论语。 她朝着芍药招手，芍药走到顾衡面前，顾衡偷偷在芍药耳边说了几句话，芍药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开口说道：“阿衡小姐，这个……” 顾衡笑着说道：“放心吧，没问题。” 芍药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顾衡的寝殿。 此时进来一个宫女，对顾衡说道：“阿衡小姐，贵妃娘娘让你出去一趟。” 外头夜风凉凉，顾衡穿着衣服走了出去，见到了自家姐姐，只见到顾荣身着一身白色长袍，头上简单的插着白玉簪子，看着倒真如同未曾出嫁前的少女一般。 顾衡开口道：“姐姐，你找我做什么？” 顾荣开口道：“心里头有些闷，便来透透气，不过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就要回去了，你可以去前面看看。” 顾衡注意到顾荣脸上似有愁容，而且并不像出来散步的模样，顾衡也不好在追问下去，只得开口说道：“好，姐姐慢走。” 顾荣转身离开前，不知为何，她颇为担忧地看了顾衡一眼。 顾衡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此时月光温柔地照在庭院之中，顾衡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大着胆子往前追，却看到了站在暗处的十三爷。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十三爷伸出手捂住顾衡的嘴，他开口说道：“阿衡莫要惊扰到他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顾衡点头，十三爷这才放开了顾衡，顾衡心里头发憷，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 果什么…… 她死活记不起来剧情里到底有没有这个情节，毕竟那本书里，三分之一讲顾衡和皇帝，三分之二将顾长风在官场上的事情。 她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十三爷看到顾衡脸色变幻，顿时笑道：“阿衡莫要告诉他人，本王来过这里。” 顾衡轻咳一声，她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猫，怎么躲在这里吓人。” 十三爷笑了笑，他一把抓住顾衡的胳膊，出了洗梧宫。 十三爷已经成年，虽然是个不入流的郡王，可在宫里头留宿，便只能住在皇上的养心殿附近，所以十三爷带着顾衡朝着养心殿走去。 顾衡心里头颇为着急，她开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十三爷低声说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此时时辰尚早，离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辰还早得狠，所以这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宫女太监，他们见着十三皇子如此拉着一个女子的手，顿时议论纷纷。 顾衡被带了十三爷在宫里头的居所，点翠斋。 此处还来了一个熟人，端王。 看到端王，顾衡颇有些惊讶，她开口问道：“四爷，你怎么在宫里？” 端王开口道：“明日便是太妃生辰，在生辰宴上，太后会给你一个封号，到时候定然会……” 顾衡颇为无奈，这些人各个都是谜语人。 不去给某老贼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定然会如何？” 十三爷开口道：“我朝一向有同西北盟国联姻的习俗，前一段时间，荣格的亲王去世，新任世子乃是亲王的弟弟，他派人前来朝廷拜贺，按照惯例，朝廷都会挑选一名皇室女子与荣格部和亲。” 顾衡顿时一愣。 她若是封了县主，去和亲的话，身份倒也合适，而且这安排说出去也是个赏赐，顾荣没资格、也没能力反对。 而且太后也能除了她，让她不在京师里头蹦跶。 顾衡冷笑一声。 “太后还真是好手段，真的是一套一套，把我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十三爷看到顾衡的表情，顿时一阵头大，他开口道：“本王方才故意带着你在宫里行走，也是有其他的道理的，若你……” 顾衡不想听接下里的话，她打断道：“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嘛？” 她之前刚下了军令状准备给皇上卖命，可皇上转眼就准备给她卖到西北当别人的小老婆？ 顾衡快要气炸了。 十三爷开口道：“本王可以娶……” 顾衡很狠地拍了拍桌子。 她瞪着十三爷说道：“谁让你娶了！” 十三爷顿时被吓的不敢出声，惊吓之后，十三爷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他好歹也是个皇子，被人如此呵斥，着实有些没面子。 而且正常来说，顾衡此刻不应该是娇羞不已嘛？为何如此恼羞成怒？ 顾衡知道十三爷说了不算，便恶狠狠地盯着端王。 顾衡开口道：“明日生辰宴进行的一半，你去给我找个人，放一把火。” 十三爷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他方才为了掩饰尴尬，喝了一口茶水，结果茶水全都喷到自己的胸口了。 十三爷反问道：“放火？在宫里放火，你这丫头疯了吧？” 顾衡挑了挑眉。 “又不是杀人，十三爷这么激动做什么，只要让我出宫，只要让我把后面的戏给演起来，我就不信，太后还能把我给嫁到西北。” 端王倒是处变不惊，他低声说道：“辅国公以及京师一众权贵，可等着在明日的生辰宴上找你麻烦呢。” 顾衡开口道：“皇上不就是想找个靶子嘛，我姐姐贤良淑德，我哥哥是朝廷栋梁，可不能做那个胡搅蛮缠的人，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深得我娘真传。” 十三爷看着顾衡这么嚣张跋扈的模样，当真不敢想象，她同之前那个懦弱温吞的顾衡是一个人。 可仔细想想，如今这个顾衡，倒也是被逼成这样的。 端王开口道：“明日那位辅国公府三小姐也会来，她可是京师有名的才女，也是你屡次找麻烦的人。” 顾衡握紧拳头，她开口道：“那正好，我倒真想看看，那个名声比别人命还重要的女人，心肠到底是如何的黑。” 十三爷还想要解释什么，他开口道：“说来，那三小姐，可能也只是……” 端王轻咳一声，阻止了十三爷接下来的话。 顾衡则开口道：“知道那是你表妹，莫要说情了。” 第六十八章 赌徒 十三爷被顾衡怼的满腔愤懑，他开口道：“你说话怎么越发不客气起来，我也是为了日后保你性命，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顾衡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开口说道：“若不是被逼的太紧了，我还是会留几分情面的。” 如今的顾衡就跟点着了火的炮仗一样，说话噼里啪啦，倒是直冲人心头，让十三爷本就有些受挫的心，又多凉了几分。 端王轻咳一声。 “明日就按照你说的做，本王送你回去。” 端王跟在顾衡身后，顾衡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自在。 十三爷虽说表面看起来长袖善舞，颇善交际，可这番接触下来，顾衡却知道这人其实是个没有主见的。 他大小事都听端王的，而那个端王又是个心思深沉的。 这兄弟俩，连带着那个皇帝，倒真是能把人给利用的彻彻底底，如今倒还想着来用男女之情来给她下个蛊，着实有些可恶。 端王斟酌开口道：“本王的十三弟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可也算是个良人，阿衡为何不愿？你可知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顾衡听到这话就生气，她转身看向肃王。 她苦笑一声：“你们要把我给看扁了，觉着给了我婚姻，便是天大的恩赐嘛？” 端王听到顾衡这话，心里头莫名窜起来一阵火气，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十三，毕竟十三也是个颇为挑剔的人，这么多年，连个侧妃都未曾纳。 娶了顾衡，那也算是受委屈了。 他拍手道：“那本王倒还真是小看你了，可话又说回来，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不也是因为你姐的婚姻而受的恩赐嘛？” 端王原本温和的脸上，不经意透露出一丝不屑。 顾衡之前还不觉着，可现在想来，这些王爷皇子虽说与他们兄妹谈笑风生，可说到底还是瞧不上他们。 他们确实是因为顾荣做了皇帝的女人，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顾衡看向端王，神色颇为复杂。 只听到顾衡道：“四爷说的没错，我们一家都深受皇上的恩典，我也知道四爷其实是想帮我，但是我就是生气。” 端王听到了一句中听的话，脸色顿时缓和起来。 “为什么？” 顾衡心里头诸多愤懑，在此刻喷薄而出。 顾衡大声道：“因为我相信四爷说的话，是真的要为天下百姓着想，是真的要推行变法，我一介女子，也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便觉着自己的诸多算计与牺牲是值得的。” 端王愣在原地，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衡了。 “而且我就算嫁给了十三爷，如果姐姐当不上皇后，以辅国公的权势，我们顾家人必死无疑，皇上看重我姐姐和兄长，不正是因为他们有手腕同辅国公府的人争斗嘛？如果失去了这个依仗，那皇上凭什么保他们，所以我便是死在牢里，也要把那无辜的三小姐拉下水，我的姐姐顾荣必须是皇后。” 端王看着顾衡，半晌吐出了一句话。 “你和顾长风一样，都是个赌徒。” 顾衡觉着越发心慌，便莽着头往洗梧宫走，走了许久之后，她方才转身看向自己身后。 顾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觉着自己方才的演技还是可以的，这一群皇子王爷，各个心眼比头发丝都多，若她真的答应了十三爷所谓的求娶，那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皇上会认为她退缩了，一个退缩了的棋子，只会被抛弃。 洗梧宫寝殿。 顾荣已经睡下了，长长的纱幔随风飘荡，顾衡轻轻地摇了摇自家姐姐的肩膀。 “姐姐？” 顾荣睁开眼睛，显然未曾睡觉。 顾衡轻声说道：“我明日出宫，你将娘亲留在宫里，无法发生什么，都莫要让她出宫。” 顾荣幽幽道：“阿衡，是姐姐连累你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什么报私仇，什么为了给小豆子伸张正义，其实便只是为了那个位置。 如果顾荣做不了皇后，如果他们顾家人没有后位依仗，以辅国公府的权势，他们的下场，恐怕会比剧情里更惨。 此时此刻，顾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最初的目的可能早就不重要了。 她只想要那个结果。 第二日清晨，外头阳光正好。 芍药进来叫顾衡起床，她特意给顾衡梳了一个现下宫里头时兴的发型，穿着一身水红色鹅黄色宫装，倒显得十分清丽动人。 顾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感慨道：“倒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芍药无奈笑道：“阿衡小姐平日里就是太不喜欢收拾自己了，这个年纪的小姐，就该像绽放的花朵一般。” 芍药给顾衡头上插了一朵黄色的月季，倒衬的真个人灵动起来。 芍药开口道：“太妃娘娘最喜欢小辈们穿的鲜亮一点，这件衣服可是贵妃娘娘特意从外头定制的，宫里可见不着。” 顾衡点头。 此刻同样打扮整齐的陈氏见到自家闺女，顿时满脸喜色，她开口道：“对嘛，就该好好打扮，今日说不准能在太妃娘娘的生辰宴上，遇到个如意郎君。” 陈氏现在满脑子都是将自己的小女儿嫁出去。 顾衡无奈地笑了笑。 若是陈氏真的有心，倒可以给她配个阴婚，昨夜顾衡想了许久，若真按照她定下的剧本来演。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人头送得很干脆。 陈氏看到顾衡的脸色绿的发慌，顿时拉下脸。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紧张了？你看看你真的是天天掉链子，到时候遇到合适的男子，你要学会给人家暗送秋波知道吗？！” 什么？送人头？还暗送？ 顾衡有苦说不出，只得恍惚开口道：“娘，你放心，送人头肯定是不会送的。”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现在就脱掉自己的珍珠鞋甩到顾衡脸上。 只是此刻她的便宜女婿进了寝殿，陈氏只好收敛起自己跃跃欲试的脚底板，正襟危色道：“你这死丫头，昨天是不是又熬夜看话本了？” 第六十九章 宫廷宴会 顾衡正要说话，只见到身穿皇袍的皇上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内侍。 皇上脸上带着些许笑容，显然今日心情不错。 前些时日，许是顾荣跟皇上闹了别扭，两人许久未曾见面，顾荣瞧见皇上，不由得低声说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轻咳几声，开口道：“这两日有些忙碌，今日三郎陪爱妃一起。” 顾荣伸出手同皇上的手握在一起，倒是分外恩爱。 顾衡和陈氏跟在身后，因为沾了皇帝的光，她们坐上了御辇，太妃的生辰在新建成的西苑。 哪里引自天然的河水，整座宫殿墙壁中间都做了特殊的处理，将水引入墙壁中，便是三伏天，却也非常凉爽。 去岁夏天宫里头热死了几个宫女，皇上也热的不行，便从内库中拿出来银子，在紫禁城西边建了西苑。 说是等再热些便带着宫中女眷搬过去。 此次接着太妃生辰，也算是第一次使用。 不过顾衡却在外头听过一些流言，说是这西苑是给顾荣修的，许多百姓就骂顾荣是妖妃转世。 可实际上西苑去岁就开始修建，这顾荣进宫也不足半年。 这大兴土木的锅算是背在了顾荣头上。 他们出宫后，便换了天子的御驾。 顾衡偷偷掀开车帘，后面的马车是太后和太妃，听说大着肚子的王贵妃也坐上了马车。 今日并不是微服出巡，所以御道两边站满了御林军，仔细看整个御道上铺满了黄土，待到他们出了御道，到了街道，街道两边的百姓也都是俯首跪地。 皇上在洗梧宫，对待顾家人也算是极为亲近，甚至顾衡有时都会忘了她们跟皇家攀了亲事。 觉着皇宫也并不比外头有多少差别，可此番看来，却是她未曾见过世面了。 外头敲锣打鼓，礼乐齐响。 十几个内侍与宫女在车外行走，其中一个资历颇老的内侍，瓮声瓮气道：“小姐，探头探脑可不是皇家的礼数。” 顾衡赶忙放下车帘，在这华丽无比的御驾中，她居然觉着有些窒息。 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儿，顾衡闭上了眼睛。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顾衡感觉停下来了，外头有个内侍打开了门，对着顾衡说道：“小姐，到西苑了。” 顾衡推开门，只见到内侍如同小狗一般跪在地上，意思是上顾衡踩着他的背下来。 顾衡掂起自己宽大的裙摆，开口道：“我自己下来。” 顾衡灵活地跳下了御辇。 她往前望去，只见到一道巨大的朱红围墙，十人并排宽的大门洞开，此刻皇上与荣贵妃同行，进了这西苑大门。 站在顾衡旁边的公公低声说道：“小姐，您随奴才来。” 有身份的人方才能从正门进，顾衡只能和一些臣子的夫人一起从另外一个侧门入。 说起来，她入宫都没有这么多规矩。 那公公低眉顺眼，倒是不肯多和顾衡说一句话，不过进了这西苑，顾衡便感觉到一阵凉爽。 走过一段长长的九曲回廊，便看到一个十几亩的湖泊，里头有几个十分精巧的水车，湖里的水一直在流动，显然是活水。 公公带着顾衡到了一处屋舍，并非主殿。 顾衡只坐了一会儿，芍药便赶来，将她带走了。 芍药嘴上说道：“这内务府的人也真是，姑娘虽然现在没有身份，可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如何能被人安排到臣子家眷们呆的地方。” 顾衡顿时一愣，怪不得她分明坐的是御驾，可却被单独带走了，看来有些人是看不惯她。 顾衡赶忙开口问道：“贵妃在哪里？” 芍药带着顾衡往正殿走去，这西苑大部分建筑物都在水上，西苑地宫女的衣着和皇宫里那种古板的宫装也大不相同。 游廊上满是轻薄的纱帘，随着湖风飘荡，宫女们的衣服也是极为飘逸，倒真像是在仙宫中。 这皇家果然会享受。 芍药带着顾衡到了正殿。 顾衡抬起头望向正殿，只见到正殿最上方用篆书写着清凉殿，大殿高约数十丈，便是容纳几百人，也不会觉着拥挤。 顾衡跟着芍药进了殿，顾衡一进去便觉着一阵清凉，而后抬头一看，皇上自然是主座，左边是太后和太妃，右边做了荣贵妃，王贵妃位于荣贵妃之后。 两人还隔了一个位子。 顾衡在荣贵妃身后的第二排的位置上瞧见了自家娘亲，她倒是正襟危坐，看起来有几分名门贵妇的感觉。 可看到顾衡之后，却赶忙朝她伸手，让她过来。 芍药带着顾衡准备过去，可以一直同太妃说话的皇上却看向顾衡，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来坐这里，离你姐姐和朕近一些。” 王贵妃顿时脸色一真难看，她开口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吧。” 顾衡只觉着眼皮子跳个不停。 皇上笑着说道：“无妨，都是一家人，而且朕着实喜欢阿衡的一片赤诚之心，倒真是让人不得不喜爱。” 宫廷宴会中永恒的主角，那自然是皇帝，皇帝对着自己的小姨子说了这样的话，下面的妃嫔以及臣子们议论纷纷。 这位皇帝虽然登基不久，却也有了十几个妃子。 王贵妃脸上神色越发僵硬，一旁一直眼里带笑的太后开口道：“皇帝，哀家也着实喜欢阿衡这孩子，所以想给她寻个姻缘，不知道荣贵妃和皇帝可否愿意给哀家个面子。” 顾衡盯着外面，她想到了一个异常致命的问题。 这里都是水，要怎么放火。 还不等皇上和荣贵妃回答，一身正装的端王站起来，他朗声说道：“儿臣，祝宁德太妃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来应当是皇帝先拜寿，其他再接着拜。 可端王这样的身份和权力，在家上皇上方才的言语，其他皇子和宗亲自然一个个跑出来拜寿。 太妃娘娘端坐在太后身边，如同一尊弥勒佛一般。 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甚至轮到顾衡和陈氏，她脸上亲切的笑容，也做不得半分假。 顾衡越发对这位太妃娘娘感到好奇。 顾衡拜完寿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下一个拜寿的人走了上来，她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恭敬，即便打扮的并不出众，却也从她的眉眼中瞧见一丝不凡的气质。 她就是王施如。 第七十章 正式见面 王施如的长相便是在宫里也是十分出众的，最主要她身上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才气。 女子的气质多变，可能同才气联系上，却也是极难的 顾衡便忍不住好奇，这般有气质的女子，定然饱读诗书，为何会看上陈世美那样的人？ 许是感受到顾衡的目光，王施如朝着顾衡的方向瞧去。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丝探究。 王贵妃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只觉着她因着自己的性子，害了一家人。 王贵妃冷冷说道：“这位便是荣贵妃的妹妹。” 王施如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她朝着顾衡福了一礼。 顾衡只好还礼。 说起来这位倒真是有些意思，若是换了旁人，此刻见了顾衡，应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王施如却淡然自若，倒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王施如坐到了离顾衡不远的地方，除了王施如，辅国公府也来了其他的小姐，有一个胖胖的小姑娘，还有个一看便十分精明的小姑娘。 王五郎、王六郎自然也来了，只是辅国公却因病，所以不能到宫中为太妃过寿。 不过这辅国公府人丁兴旺，光是来了这些小辈，便已然是声势浩大了。 王六郎瞅见顾衡坐的位置如此要紧，顿时窃窃私语。 “这顾衡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她无品无级怎可坐在那个位置。” 坐在王六郎身边的辅国公七小姐，王施微低声说道：“六哥哥，我听母亲说，今日太后要封她为县主，你日后见了她还要行君臣之礼，所以这种话还是莫要再说了。” 王六郎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他忍不住瞧向顾衡，不可置信道：“就她，还县主！她算的上哪门子县主啊！” 一想到日后见到顾衡要行礼，王六郎心里头便不是滋味。 倒是一旁的王五郎轻咳一声。 “六弟，慎言。” 王六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衡，顾衡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转头看向王六郎，笑着说道：“六郎君这般看着我，莫非心里还在意我打你的事儿？” 顾衡果然依旧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六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还是那位七小姐出面道：“这位便是顾小姐吧，果然是清水芙蓉，这般漂亮的妹妹，在京城也是少见呢。” 这位七小姐说话说得十分有水平，夸女子容貌，本就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一般人都极为受用，顾衡朝着那七小姐笑了笑，倒是未曾多说话。 坐在顾衡身旁的荣贵妃轻咳一声。 顾衡看了荣贵妃一眼，荣贵妃低声说道：“少说些话。” 顾衡点头。 皇亲国戚们拜完寿，自然便轮到了官员。 当朝宰辅是个一本正经的老者，看他那说话的样子，便知道是个和稀泥的高手，接下便是六部官员。 今科新晋的进士大多在翰林院，顾长风自然也不例外。 顾衡已经有许久没见过自家兄长了。 只见到顾长风穿着官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当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他的主官带着他们一群进士上前祝贺，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 这一殿的女眷都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看向顾长风。 她家兄长确实是长风玉树，皓月凌空，出身贫寒带给他一种有别于贵公子的坚毅果敢。 而且还带着那种高傲，仿佛对身边环伺的贵族小姐十分不在意，就是这种感觉，方才让众多小姐们日夜惦念。 顾衡忍不住感慨自家兄长还真是标配男主人设。 王贵妃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荣贵妃道：“陈妹妹的兄长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荣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低声说道：“那本宫便替兄长谢过姐姐了，不过，姐姐家的公子也不错啊。” 荣贵妃的目光瞧向王六郎，王六郎此刻正在喝酒，着实是因为他不大喜欢顾长风，虽说和自家三姐有一点关系，可任何贵族男子看到顾长风这种出身贫民的金凤凰，心里总会有别样的感觉。 王六郎虽然容貌不差，可气质人品比顾长风可差太多了，王贵妃顿时拉下脸。 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太妃笑着说道：“这荣贵妃的兄长确实出色，不知可定好了亲事？” 荣贵妃正要说话，却听夹在两人中间的皇上轻咳一声。 皇上对着太妃说道：“母妃，他是儿臣看重的人。” 太妃听完之后哈哈一笑，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顾衡忍不住有些感慨，看来自家兄长确实是已经住进了皇上的心里，虽然这话怎么说怎么奇怪。 但事实却是，他们顾家人鸡犬升天，最主要是因为顾长风，而不是顾荣。 文武百官拜完寿，便又轮到了外国的使节。 顾衡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倒是让她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大胤居然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一些明显是中亚面孔的外国人，自然也包括蒙古长相的草原民族。 一众人等拜完寿之后，总算是结束了第一个环节。 此刻已经到了午时，皇上对着太后和太妃道：“母后，母妃，开始用膳吧？” 太后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内侍喊道：“开膳。” 只见到一个宫女和内侍端着金银餐盘，端上来一道道珍馐美食。 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气氛自然是热烈起来，中间是歌舞表演，虽说按照顾衡的眼光来说，这些歌舞表演着实有些无趣，还不如让兴隆班的人上来唱个戏。 可据说这位太妃娘娘特别不喜欢听戏。 顾衡忍不住瞧向皇子的位置，端王和十三爷坐在一众皇子皇孙中间，自然是十分亮眼地。 许是顾衡的目光太过强烈，十三爷离开了座位，到了外面。 看到他这个动作，顾衡方才放下心来。 饭吃到一半，便开始了第三个环节，那就是送礼。 给太妃送的礼，若是得了太妃的喜爱，便可要一个赏赐，这是历年宫里头的规矩。 许多皇室子孙的婚事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办妥的，所以每次皇家长辈的生辰，都是不少皇室子孙的订婚现场。 想必今日太后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应当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顾衡安排了。 顾衡没有办法用体面的方法拒绝，那就只好来点简单粗暴的事儿了。 第七十一章 着火 前头几波人送的礼，自然是非常的豪华，顾衡看了一眼芍药，芍药脸上颇为为难，但是还是拿出来放在盒子里的东西。 这里面放的乃是精装的话本，里面的插图都是找画师画的，花了顾衡足足一百两银子。 顾衡恭恭敬敬地走到太妃跟前，朝着太妃行礼。 她开口说道：“民女知道太妃喜欢看一些杂书话本，这是民女偶然得来的一个话本，非常有趣，便斗胆献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如此尊贵，想必已然不缺什么金银财宝，若是能让太妃看完一笑，便是民女最大的造化了。” 顾衡说完这番话，太妃只是微微一笑，她打开话本，只看了一页便笑了起来，合起了书页。 饶是皇上也好奇顾衡的话本里到底有什么。 太妃说：“倒是个会讨巧的丫头，赏。” 顾衡接过赏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许是方才出了风头，这辅国公家的人看她越发不顺眼起来。 之后王施如站起来，她送的乃是天山雪莲，倒是和她的气质十分相符，太妃只是称赞了几句，王施如便回去了。 她特地走到顾衡身边，而后对着顾衡说道：“顾小姐似乎特别擅长讲故事，若是有机会，顾小姐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顾衡有些疑惑，她开口道：“故事？” 王施如低低回道：“绝对是个很好的故事。” 顾衡还想再问，可王施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皇亲国戚与官员们送完礼之后，自然便轮到了外国使臣，顾衡看向坐在一旁的端王，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丝异样。 顾衡却急的手心都出汗了。 眼看那荣格使臣马上就要出出列了，外头突然想起一阵巨响，只见到一个太监跑进来，大声喊道：“侧殿着火了，皇上太后太妃，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吧！” 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顾衡赶忙跑出去，只见到不远处的侧殿燃起熊熊大火，眼看便要燃烧到此地。 一众达官贵人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跑出去。 顾衡赶忙挤进去拉着自家娘亲，陈氏嘴里喊道：“你姐姐你哥哥还在里面呢。” 顾衡又慌了神，可一转眼，便看到荣贵妃被御前侍卫围的水泄不通。 顾衡赶忙道：“娘，姐姐可是贵妃，咱操心自己就成。” 顾衡拉着陈氏往外面跑。 西苑本就建在水上，所以路面极为狭窄，这么多人一同往外面挤，自然是非常的拥挤。 好在远处驶来一条船接应。 自然是皇上带着太后妃子们先上，顾衡沾了自家姐姐的光，也被人拉了上去。 其他宾客则从长廊中离开。 顾衡看着那火越燃越大，只觉得眼皮子跳的不行，她只说让放火，没说让烧宫殿呀，这这这，要是最后让她赔钱，她该咋整？ 端王看到顾衡面如土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便开口道：“阿衡你脸色这么怎么不好，是不是被吓着了？” 顾衡咽了咽口水，端王脸上的笑容颇为欠揍。 也不知道十三爷那个倒霉蛋去哪里了，让他放火，没说要放这么大的火啊，看着这火势，怕不是要把整个西苑都给烧了吧…… 船上的女眷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惊讶，陈氏也捂着胸口，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说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天生霉星转世，啥坏事儿都被你遇上了。” 顾衡此刻倒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是老天爷觉着今天还不够热闹，被吓了一跳的王贵妃忽然觉着肚子一阵疼痛，她捂着肚子开口道：“皇上，臣妾肚子疼……” 皇上赶忙扶着王贵妃，他颇为焦急道：“赶快传太医啊。”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开口说道：“回禀陛下，太医没上船……” 太后赶忙厉声说道：“愣着干嘛，赶快派人下去找啊！！” 这王贵妃还未足月，自然不会有人想到她今日会生产，如今和船上连个大夫都没有，可王贵妃惨叫的模样，倒真像是快生了。 顾衡只觉着头皮一阵发麻，她看向自家娘亲，陈氏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她不自在地看向远处。 王贵妃被人安置到了船舱中的厢房，顾衡听到王贵妃惨叫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居然可以如此可怕。 只过了片刻，王贵妃身边的宫女跑出来，顾衡看到她手上满是鲜血，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她让人放火的，若是王贵妃和她肚子里的胎儿死了，那…… 那宫女跪在地上给皇上磕头，她哭着说道：“皇上求求你救救娘娘吧，娘娘快疼死了。” 王贵妃虽然贵为妃嫔，可嗓门却贼大，整个船上都能听到她的惨叫。 皇上也是十分焦急，可此刻整个西苑乱成一锅粥，从哪里给她找大夫。 皇上对着周围的侍卫和太监说道：“都给朕下去找太医，若是找不到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皇上想要进去看看王贵妃，可是却被太后和太妃拦住了。 太后道：“皇帝不能进产房，这是大忌！” 皇上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荣贵妃说道：“皇上，臣妾的娘亲略懂妇人生产之术，可否……” 王贵妃的母亲林氏听到这话顿时吼道：“不行！谁知道你们母女安得什么心，万一趁此机会害贵妃，又当如何？”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气就不顺了，她叉腰瞪着林氏。 “我陈二娘，给女人接生二十年，不说每个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那也是无愧于心的，若不是我闺女好心，我还不愿意去给你女儿接生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也能吵起来。 太后赶忙说道：“既然荣贵妃的母亲有这样的绝技，那便赶快进产房吧，救人要紧。” 陈氏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顾衡看着姐姐顾荣，今日她倒是对自己的姐姐刮目相看，顾衡在顾荣耳边轻声说道：“姐姐，若是王贵妃生了皇子……” 顾荣笑了笑。 她开口：“阿衡，胜之不武的话，就没有意思了。” 第七十二章 女主角 顾荣说出来这样的话，顾衡是万万不信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光明正大，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眼见着陈氏到里面忙活，顾衡在外头倒也没闲着，她望向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端王，端王神色淡然，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一般。 顾衡走到端王身旁，对着他说道：“四爷，明日兴隆班得演我那出戏，咱们可说好了。” 端王看到顾衡脸上的表情，眼睛里闪过一丝丝迟疑，最后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便还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氏进去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贵妃便不再叫了。 生孩子是场力气活，若是把力气都放在嗓门上，那待会儿的鬼门关，便难了。 不一会儿宫女便端出来一盆盆血水。 饶是顾衡也是看的心惊肉跳，在这个时代，便是贵妃娘娘这般尊贵的女子，却也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这辈子做女人的，上辈子肯定是犯了大错，才会来这世上受苦。 顾衡想凑到前面瞧瞧自家娘亲在里头如何了，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太妃旁边，这太妃瞧见顾衡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咱么女人家，真遇到了生孩子这种事情，总归会心软的。” 太妃这话说的微妙，顾衡并未接话，可顾荣却开口道：“太妃娘娘说的是，王贵妃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血脉，那自然是无比珍贵的。” 顾衡往旁边走了走，隐隐约约听到陈氏在里头说话的声音。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我自然不会害你，你只管用力就行，我看你身子骨通硬朗着呢，不就生孩子嘛，多大点事儿。” 顾衡：“……” 倒还真是她母亲的风格。 西苑的火已经灭了，太医也到了船上，太医赶忙进了船舱，许是这位王贵妃的身子当真好，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来婴儿的哭声。 一个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十分欣喜地跑到皇上面前。 “皇上，贵妃生了，是个皇子！！” 船上的人都沸腾了，毕竟当今圣上登基还没多久，如今这个孩子可是第一胎，而且还是个皇子。 自然是意义非凡。 皇上亲手抱过那个孩子，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高声说道：“好，好！有赏，今天所见者均有赏！” 看来这位天子是当真高兴。 陈氏从屋里出来，她颇为担忧地看着自家大女儿。 此刻荣贵妃的脸色颇为复杂，陈氏低声说道：“你莫要灰心，娘看过这么多肚子，一眼便知道，你的也是皇子。” 顾衡看着两人，心里头的危机感越发严重。 顾荣怀的是公主，如果此次不能夺回皇后之位，恐怕以后陈氏亲手接生的那个孩子，便是大胤的太子了。 他们的路恐怕更加难走，只是顾衡着实不理解，为何顾荣要让陈氏做这样的好事，若是平安产子可好，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陈氏也要被连累。 顾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拍了拍陈氏的肩膀，笑着说道：“若是女儿让娘见死不救，恐怕娘心里头也会愧疚，而且……” 顾荣看向顾衡，她低声说了一句。 “我相信阿衡。” 此刻顾衡顿时明白了，她紧紧握起自己的拳头，心里头莫名涌上一股子热气。 末了顾衡只对顾荣说道：“好。” 陈氏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两个女儿到底在对什么暗号。 岸上的火停了，这一船达官贵人自然也是要下船地。 船靠了岸，顾衡趁着人群纷乱之时，从船上下来，她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仆从，甚至连陈氏都不知道顾衡去了哪里，她只顾得上护着自己的大女儿。 顾衡随处找了一把灰烬，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如今到处都是前来营救皇上等人的官员和侍卫，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她。 顾衡顺着长长的游廊往前面跑去。 许是着过火的缘故，这里到处都是焦糊的味道，根本不复从前的风景，顾衡的心情自然也是颇有一番变化。 她在门外瞧见了行色匆匆的十三爷，十三爷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他开口说道：“赶快上去吧，莫要被旁人发现了。” 顾衡点头，她动作十分灵活的跳上马车。 十三爷关上车门，跟车夫嘱咐了几句话，最后还不放心，对着车门里的顾衡说道：“万事小心，不要乱给自己加戏，其他的事情，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顾衡开口道：“我知道了。” 十三爷一抬手，马车向前驶去。 这样行事作风的女子，当真是百年难得，他便是再如何离经叛道，这样火烧自家房子的事情，却也是想不出的。 也不知道若皇兄知道了这把火是他们放的，心里又该如何作想。 十三爷摇了摇头，他的三哥心思深沉，善于伪装，看起来是个温和仁慈的皇帝，可实际上却极为无情。 若不是看在四哥的份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这位皇上办事儿的。 顾衡坐在马车里，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心里头默念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 外头倒是极为应景的下起了雨，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夜半时分，马车到了地方，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宅院，那车夫低着头，对着顾衡说道：“小姐，您今夜就在这里住一晚，小的就先告退了。” 车夫说完便坐上马车离开了，顾衡都没有看清这人的面孔。 顾衡走进院子，这院子非常隐蔽，这个位置也很是偏僻。 顾衡觉得有些疲倦，便到了房间睡下了。 这一觉便到了后半夜，外头风雨交加，雷声大作，顾衡睁开眼睛。 外头隐隐有些烛光，顾衡走出去一看，发现是满满一桌子饭菜， 她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坐在桌子前开始吃饭。 顾衡倒也不怕有人给她下毒，反正明日便是那临门一脚了，其实她也隐隐觉着，如今自己亲自参演的这出戏剧，越来越精彩了。 女主角顾衡，明日要亲自下场，打败这场戏剧中的大反派。 盘踞在大胤朝朝堂上，那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在封建社会里，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挑战权贵，光想想发挥空间便特别大。 顾衡居然感觉到一丝丝兴奋。 外头的雷的声响更大了。 第七十三章 民意 顾衡关好门窗，回到床边躺下来继续补充睡眠。 第二日清晨，她收拾好便出了门。 外头的雨水虽然停歇了，可还刮着风，地上满是雨水和树叶，路人的行人也十分的稀少。 顾衡拉紧了自己的衣袖，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窗户没关好，她居然觉着额头有些发烫，浑身没有力气。 感觉就跟发烧了一般。 她走到了应天府门前，府衙前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兵丁，登闻鼓便在左边。 那两个兵丁恶狠狠地看向顾衡，其中一个开口道：“你干什么？” 顾衡拿起来登闻鼓上的把手，很狠地敲了起来。 原本在后衙睡得极为香甜的郭大人顿时一个激灵，他还未穿好衣服，外头的衙役便跑进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有人敲登闻鼓。” 郭大人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直接给抓到牢里去，等我把陈世美的案子给办好了再说。” 那衙役脸色一阵难看，他开口道：“还是之前那位小娘子。” 郭大人刚起床脑子还不是很清楚，他不耐烦问道：“哪位小娘子？” 衙役斟酌道：“就是那个差点害您丢了乌纱帽的小娘子。” 郭大人顿时吓得一激灵直接掉下了床，他哭丧一般问道：“还是那个顾衡？” 上次那荣贵妃的妹妹肯定是故意配合那个赤虎，否则赤虎一个土匪怎么能无端就绑走皇亲国戚? 眼下马上就是立后的关键时刻，荣贵妃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况且荣贵妃本来就处于弱势，若是在放弃这个机会，恐怕就真的输了。 郭大人好歹也是职场老油条，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只是一想到这郭大人就头疼。 衙役见到自家大人如此，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大人，门外那位怎么办？” 郭大人摆手说道：“先将人押入大牢，等我禀告上峰，再行定夺。” 顾衡敲了几十下，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顾衡趁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今日来状告辅国公府残害百姓，草菅人命！请大家在这里给我做个见证，看看鸡蛋到底能不能碰碎石头！” 顾衡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定，倒真像是同那辅国公府有深仇大恨一般。 其实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应天府门庭大开，几个兵丁出现，将顾衡押到了府中，其中一个长相极为凶恶的，还对着周围围观的百姓说道：“都散了吧，再看热闹，就把你们也抓进去!” 果然此话当真是杀伤力巨大，许多百姓纷纷离开，可百姓们人离开了，顾衡说的话却记住了大半。 顾衡被人带到了应天府的大牢，这里的牢头应当是知道顾衡的身份，他斟酌开口道：“顾小姐，小的给您准备了单间，你在里头好生呆着。” 顾衡看了一眼牢头，她开口说道：“郭大人在哪里？” 牢头听到这话，顿时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郭大人去宫里了，您的案子，郭大人可审不了。” 顾衡倒也不为难他，只开口道：“小豆子和李卫呢？” 牢头低声说道：“刑部的人将他们带走了，说是此刻关在刑部大牢之中。” 顾衡不死心继续问道：“那赤虎呢？” 牢头赶忙说道：“赤虎在牢里。” 顾衡要求道：“我要见他。” 牢头赶忙带着顾衡去了关押赤虎的监狱，许是这个人身份特殊，应天府的人倒是并没有为难他。 几日不见这赤虎似乎还胖了一些，赤虎见到顾衡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顾衡开口说道：“事情没有办成，我自然得来，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办成。” 赤虎显然心情不好，继续在墙角闭目养神。 “你若是骗我，此刻我拿你也没有办法。” 顾衡让牢头打开房门，她走到赤虎身边，轻声在赤虎耳边说了几句话，赤虎顿时睁大了眼睛。 …… 今日宫里头都传遍了。 荣贵妃的妹妹，那个爱惹事儿的顾衡，又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这丫头自己去敲了应天府的登闻鼓，要亲自状告辅国公府草菅人命。 这事儿已经在京师里传开了，毕竟这么劲爆的事儿，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本来《铡美案》便在京师里头流传甚广，有人传这辅国公府其实本来要杀的是容贵妃的母亲和妹妹，结果杀错了人，也有人说这容贵妃派自己的妹妹找辅国公的麻烦，就是为了皇后之位。 总之一天的时间，这件事情闹的是满城风雨，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 紫禁城中，慈安宫。 方才生产过的王贵妃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跪在太后身边，哭着恳求太后。 “姑姑，这肯定是那荣妃搞得鬼，你一定要替辅国公府撑腰做主啊。” 饶是聪明绝顶如王太后，却也只能微微叹气。 她开口说道：“哀家倒是小看这顾家人了，既然她如此急切地想要这个公道，那咱们就给她一个公道，哀家倒要看看，她一个小丫头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王贵妃听到太后如此说话，心里头的石头放下不少。 生了儿子之后，王贵妃的心里越发担忧。 虽说高兴，可却也知道这个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若是她做了皇后，那边是嫡子。 可她却隐隐约约觉得，皇上对辅国公府异常忌惮，虽然她和皇上也算是结发夫妻，可面对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善于伪装的夫君。 她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一定要坐上皇后的位置，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 与此同时，养心殿之中。 工部来人跟皇上汇报了西苑的损毁情况，这一把火可是烧掉了几十万两银子，若是要重新修好，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所以今年夏天，大胤皇族还得在这个炎热的紫禁城中过活。 工部汇报完之后，应天府尹前来面圣，只见到这郭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年轻的天子。 “皇上，请您给臣指条明路。” 皇上从御座中走下来，走到了郭大人的身旁，他开口说道：“郭爱卿认为皇帝的权柄来自于哪里？” 郭大人两股发抖，但还是说出了那个标准答案。 “自然是受命于天。” 皇上继续问道：“那天又是什么？” 郭大人不好回答，他只得故作迟疑，好在皇上是个好人，便直接给了他答案。 “天就是民，这个案子的结果，要取决于民意，爱卿明白了吗？” 郭大人赶忙磕头。 第七十四章 狱友 虽然郭大人胆子很小，可到底还是有些文人的风骨，他斗胆问了一句。 “可此事毕竟牵扯到皇上的私事，微臣……”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蹲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郭大人，他笑着说道：“郭爱卿应该最清楚，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有一件事情是私事。” 话音至此，郭大人便是再小心谨慎也应当清楚了。 他朝着皇上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臣明白了。” 京师、兴隆班。 连着三日，沈延年和冯紫衣在兴隆班坐镇，只因京师横空出世的一出绝世佳作。 却也不知道是哪位奇人所做，当真把这天底下无权无势穷苦百姓给写活了。 每句唱词，每个眼神，似乎都是冥冥中被冤小民的魂灵。 一出戏演完，便是养在深闺，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也是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哭着问旁边的仆从。 “这出戏叫什么？” 仆从低头恭敬道：“似乎叫《窦娥冤》” …… 应天府大牢。 此处关押的犯人，大多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已经在党争中失败的大臣，还有就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顾衡这样的女子，能进入应天府的大牢，也倒是颇为新鲜。 顾衡身份特殊，这牢头便派人给她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顾衡不喜欢喝酒，但是觉着自己一个人吃饭太孤单。 便请旁边的几位老犯人一起用膳。 能被关在这里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大多犯了错误的高官。 此处关押的犯人大多是住了十几年的牢，有一个御史只因当初在朝堂上为一人求情，便被先帝下旨关入大牢。 另有一位则是前朝的户部尚书，他倒是刚刚进来，原本已经退休回家，可却被查出了在任时的巨大亏空，如今已经等着今年秋天砍头了。 另外一个则是无比年轻的新晋进士，据说是家里横行乡里，占了千亩良田，又逼死了一家人，事情闹得非常大，皇上亲自下旨查案，便将他下入了应天府，如今正在等候处置。 想来这天底下有人升官就有人倒霉。 顾衡又不由得感慨。 那老尚书看着顾衡，颇有几分感慨道：“说来姑娘身上还真有当年妖妃的风范，当年她也是以一个后妃的身份，祸乱朝政，只不过最后也是被陈太师和王太后扳倒，落得个香消玉殒。” 这老尚书表情一番真诚，顾衡倒不知这人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顾衡开口道：“我可不是妖妃，我就是想给那杜氏主持公道，你们想想，这从来都是青天大老爷给老百姓主持公道，这青天大老爷都是男的，我一个女人，好歹有个做贵妃的姐姐，若是不用这个身份做点好事，那岂不是太亏了。” 顾衡这话说的极为好笑，几个人哈哈大笑。 那御史忙不迭说道：“不知道还以为姑娘真是侠肝义胆，不过也是为了自家的荣耀，但单凭姑娘这份勇气，便已然可名留史书。” 顾衡倒没觉着自己能名流史书，她只觉着，事情既然到这个份上了，那边两眼一抹黑走下去吧。 郁闷的前进士幽幽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如此为家人着想，可曾想过你日后该如何，你这般行为，恐怕天底下没有那个男子愿意娶你了，再者说，你觉着自己还能出这个牢门嘛？” 顾衡笑着说道：“我既然一心想伸张正义，那便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而且我这般对辅国公府穷追不舍，也不单单是为了杜氏，我是想让天下百姓知道，在大胤朝，有王法，有天理。” 其实顾衡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完全是为了给正式演出做准备，无论她相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都得让观众相信，就像那一夜，她在城郊对端王说的话一般。 信心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如今大胤的百姓不相信有人为他们做主，那就必须有一个人做出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女人呢？ 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人，做出来意想不到的事情，才更加的令人印象深刻，需要有个人成为一个符号。 这三人那个不是饱读诗书，书里头讲的和实际上做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一样。 可还没等他们说什么。 在这牢房的最深处，传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笑声。 老尚书皱着眉头说道：“那狂生身体倒真是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依旧是耳聪目明。” 顾衡颇有些好奇，老尚书所言的狂生是何人。 她对着牢头招手问道：“笑的那个人是谁？” 牢头十分恭敬地回道：“当年在先帝生辰宴上写下万字绝魂书的狂生，杨佑业。” 前进士显然也不知道杨佑业在此处，他开口说道：“就是说那个大胤只是前朝的鬼魂的杨佑业？” 这位狂生当初写下万字绝魂书，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大胤二百年必亡。 这种话那个皇帝爱听，自然是一顿操作将人扔到了大牢里，本来想直接砍头泄愤，可朝中许多读书人为他求情。 毕竟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学派杨派创始人的嫡子。 于是杨佑业在牢里头度过了十年，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叔。 顾衡大声问道：“杨先生笑什么？” 只听到这杨佑业说道：“你们想改革？可便改了又如何？前朝无数能人异士费尽心思，为国家缝缝补补，可到最后依旧逃不过三百年而亡的命运，既然迟早毁灭，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顾衡顿时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是陷入了虚无主义的陷阱。 只听到顾衡开口道：“杨先生狭隘了，任何事情都是在不停变化地，大胤可能逃不过三百年而亡的命运，可又有谁能肯定，下一个朝代不会出现一个天纵之才？况且后人本来便是承接着前人的智慧和经验方才越来越好的，我们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人的寿命很短暂，可是经验和思想是可以一代代相传的，总能找到那个最终答案的。” 顾衡以为自己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能让这些老官员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半天之后，只有老尚书哈哈一笑，给顾衡捧了场。 第七十五章 背锅侠 那杨佑业冷笑一声，开口道：“嘴皮子动动总是简单的，你们也莫要在这里聒噪了，老子还要睡觉。” 杨佑业说完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老尚书呵呵一笑，对着顾衡说道：“杨公子是个有脾气的人，顾小姐你好生休息，说不准明日朝廷就会派人来审你。” 另外两人也拱手向顾衡道别。 顾衡倒也无甚所谓，她洗了把脸，躺在牢房的床铺上，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外头的阳光照在顾衡的脸上，她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对着外头的牢头说道：“今日可有人来提审我？” 牢头摇头。 顾衡心里头隐隐觉着有些慌，可进来之前却也知道，这辅国公府的人大概会拖。 可能还会跟上次一个套路，所以顾衡准备来点狠得。 只是这牢里头呆着实在太过无聊，又没有人陪她聊天，她只能让牢头给她纸笔。 顾衡在牢里头练字。 那老尚书远远瞧见顾衡在练字，直接让牢头给自己开门，到顾衡的牢房里串门，看到顾衡写的字，顿时皱起眉头。 “顾小姐的字还真是丑的标新立异啊。” 顾衡听到这话，放下了笔，她看着老尚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颇为不客气地说道：“老尚书您的脸也是标新立异。” 看在同为天涯沦落囚的份上。 老尚书倒也不生气，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顾衡说道：“你这字写得着实没有风骨，你心里头没有做事的准则，所以写得字便如此柔弱无骨，如同女儿家性子，娇柔造作，变化无常。” 老尚书这四字成语用的着实鬼斧神工，顾衡竟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索性她便开口道：“老尚书倒是把守公廉洁、从不贪赃枉法写在自己脑门上。” 饶是杨佑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老尚书手里头对不上的银子，算起来有大胤十年的财政。 人称大胤第一算账高手。 老尚书倒也不生气，他开口道：“老夫自有老夫的为官之道，只是顾小姐若真想做男子才能做得事儿，便要行事思想如同男子一般。” 顾衡以前看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大多都是对女人非常鄙夷，没想到和贪官是一个想法。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老尚书您若真是把为官之道给参悟透了，怎么还把自己整了个秋后问斩？” 老尚书倒是未曾生气，他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开口说道：“顾小姐你若是真的感兴趣，自可去翻翻史书，看看当年的朝廷到底是何等情况，看看我这户部尚书到底能不能算清楚账，这天下到底是需要有一个背锅的，有句话说的好，臣之贤者，为国背锅，这锅为何就不能老夫背呢。” 老尚书道出了一股子悲壮之感。 顾衡被这老尚书这些话给镇住了，真心觉着这老头若是不做官，去说相声也是极好的。 两人的争论还没有个结果，牢头便毕恭毕敬地请顾衡去公堂了。 今日天阴着，昨日刚下的雨，地上满是积水。 顾衡环顾四周，发现还是之前的熟人。 只见到十三爷和端王皱着眉头，看着顾衡，似乎在看一个超级大麻烦。 辅国公家的大老爷嘴巴上起了一个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衡气的。 大老爷看到顾衡之后，嘴角抽了抽。 坐在主座上的郭大人轻咳一声，押解顾衡上堂的狱卒小声催促道：“见到大人，还不赶快跪下。” 顾衡有些嫌弃地上的水。 郭大人是个细心的人，赶紧让人放了个垫子，顾衡方才跪下来，她朝着郭大人磕了一个头。 十分恭敬地说道：“请郭大人为我做主！！！我要状告辅国公府草菅人命！！追杀无辜百姓！甚至还不惜损毁一艘载有百人的大船，到如今事情败露，更将全部罪过推给之前的乘龙快婿，这样的名门望族，于国不忠、于百姓不义、于天下失德！而且意欲蒙蔽圣听，敢问在座诸公！此种行径简直与造反何异？” …… 她是怎么把这件事情扯到造反上的？ 此刻十三爷的脑子里只有这样一句话，他忍不住看了看几乎要暴走的辅国公大老爷。 只见到辅国公大老爷从椅子上炸起来，将近二百斤的身躯飞一般滑到顾衡身边。 “你这个妖女！谁让你胡言乱语的！！” 辅国公大老爷伸出手就要打顾衡，之前把事情扯到自己三女儿身上，他尚且可以忍受，可如今居然都说他们辅国公府要造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衡哪里会被他打，用手挡住了辅国公大老爷的殴打，但是辅国公大老爷毕竟是男子，力气还是要比顾衡大的，居然直接拽着顾衡的胳膊，顾衡的胳膊快被拽断了，她一口咬住辅国公大老爷的胳膊。 “啊啊啊啊阿！！”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最后顾衡被十三爷抱住，方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 辅国公大老爷痛的直哆嗦，但依旧吼道：“你他娘是狗嘛！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粗鲁的女子，你简直简直！” 顾衡终于喘过气来，她对着生无可恋的郭大人说道：“郭大人，有人当庭殴打原告，按照大胤律例该当如何？！” 郭大人感觉自己上嘴唇子和下嘴唇子都不是一家的了。 他木然说道：“杖责二十……” 辅国公大老爷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他朝着郭大人吼道：“你敢！” 顾衡看到辅国公大老爷那副样子，顿时气的不能行，直接挣脱开十三爷的束缚，脱掉自己的一只鞋，朝着辅国公大老爷的脑门很狠地砸上去。 辅国公大老爷只觉着眼前一黑，瞬间倒地。 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饶是端王也忍不住看向眼前这个女子。 她似乎极其擅长表演，连扔鞋子的角度和动作都如此有张力，不知道为什么端王殿下就生生造出张力这个词…… 可若要顾衡回答这个问题，那便是每个编剧都是精神分裂患者，要创造一个故事，就要分裂出无数个自我。 皇上想让她表演地，就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吸引仇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