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自控(校园)》 初遇 九月份天气转凉,但云城还是有些热。 不过近几天下了断断续续的暴雨,天气倒是从难得的燥热变成了需要穿着长衣长袖的凉。 窗外的雨声滴答,季明棠趴在书桌上,把手中早已完成的作业随手扔在课桌上,班主任不在班级,班级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起来,像是一锅沸水,喧嚣的人声不断起伏,起初只是那么一点儿,而后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控制不住。 她有些烦闷的把笔放下,看了看手腕间的手表,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她从座位上起身,决定短暂地离开一会儿。 同桌顾玥瞄了她一眼,接着开口道:“棠棠,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干什么去?” 季明棠俯身,冲顾玥笑了笑,接着道:“出去找艳遇。” 她是在信口胡诌。 顾玥当然了解季明棠,下个大雨上哪里找得到艳遇,更何况以季明棠的心气,大概眼里也放不下什么普通男生。 不过她也并不拆穿,而是托着下巴抬起头,望向面前明艳动人的少女开口道:“那就,祝你有个电影一样的开头,和你的男主角。” 季明棠轻声浅笑,接着道:“好啊,我也祝我顺利。” 少女的神态极其自然而又明快,带着些介于成熟与纯真之间的独特气质,眼眸清亮,语气自然而又欢快,就像真的是去寻找一段艳遇一样。 坦白而言,顾玥之所以说季明棠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是有原因的。毕竟她在人群之中是极其容易被一眼注意到的那种存在,在云城中学,季明棠的外貌甚至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恃美行凶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 季明棠出生的时候是五月,母亲在别墅院子里种的海棠刚刚开花。 因为父亲姓季,母亲姓明,明暖又钟爱海棠,便下意识希望女儿未来能长得如同一朵娇艳的海棠。 季明棠人如其名。 生得并未让任何人失望,年幼时便冰雪可爱,稍微大了些,更是明艳的真的如同盛开的海棠。 教学楼外的雨下得很大,天色本已经接近暮色,乌云将太阳彻底的遮蔽起来,最后一点光芒被掩盖住,将夜色笼罩出来。 季明棠感觉到空气里沁满了潮湿的味道与泥土的气息,她从教学楼的正大门推开门,玻璃门厚重,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 门通常是开着的,今天是关着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雨太大,雨滴迸溅进来会带来冰冷而又潮湿的空气。 这样大的暴雨,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出入教学楼,季明棠的举止显得她像个异类,但她浑然不觉。 她做事一向讲究顺遂心意,就如同选科的时候,班主任建议她选择物理化学生物,亦或是政治历史地理/生物这样的组合,因为所有科目都很好的她,如果这样选,就会让自己的科目优势达到最大化,但她最后选择的科目出奇的吊诡。 是物理,历史和政治。 在选科中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中等生选择,优等生通常不会这么选择,这样不利于全省排名,但季明棠显然不在意这个。 她喜欢物理带给她缜密的思维逻辑,同样也喜欢历史和政治所能带给她的人文思想和关怀,至于最后能不能上国内的top2,于她而言好像都没什么所谓。 雷声轰鸣,她并不恐惧雷声,但却畏惧过分刺眼的闪电所带来的白光。 刺眼的闪电和在耳畔不断响起的雷声雨声,让寂静的天地间似乎泛起了某种波澜。 她的长靴踩在柏油路上,脚步迈开的一瞬间,水花四溅。 雨天本适合艳遇,但暴雨天却不适合艳遇,这样的天气季明棠觉得,大抵不会有人和她一样无聊选择出门散步。 但意外总会发生。 她从操场上零零星星的朝着教学楼飞奔的人中,不经意撞到了一个和她同样漫无目的的散步在雨中的人。 距离不算很近,但也不算很远,季明棠视力极佳,能够看清楚那人身着一袭白衬衫,穿着黑色的长裤,眉眼淡漠而疏离,气质清冷,这样不期而遇的会面,倒像是真的符合了她那句猎艳的戏言。 隔得很远,她都能感知出那人周身的清冷与淡漠,雨幕疏离,一把黑伞,将他与周围的暴雨隔绝开来。 他身材很好,闪电的光影折射在他脸上,能将他的轮廓勾勒分明,很难用世俗的语言去形容面前的这个人,这种描绘似乎会显得苍白且不具有说服力。 季明棠是个颜控,对于形形色色的人的外表有着一套最严格的评判标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少年,是她见过最特别,最好看的人。 他不仅仅是五官突出,事实上,五官突出只能是一个人好看最基本的条件。 毕竟真正的好看是将突出的五官结合的相得益彰,很明显,面前这个人做到了。 他的好看不仅仅是外表,更在于气质的出众与独特,这样的人,无法被任何一个北电中戏的学生所取代,如果他愿意,他合该是被电影导演捕捉并且迷恋的对象。 雨夜里滴滴答答的雨声在他周围不断地响起,季明棠见过雨夜里被打的摧折的海棠,过分的摧残的美,但这样大的雨,似乎只能成为面前的人的背景。 似乎天崩地裂,他都能如此安静。 好奇心让她有点想靠近面前的这个人,季明棠脚步轻快,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通常没什么人可以阻拦她。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朝他走来,少年的脚步有片刻的停滞,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频率,平稳而又缓慢。 “嗨,同学,你介意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突然被拦住去路,少年不得已停住原来的行进路线,抬起头来,双眸淡淡的掠过面前的少女。 面前的少女同样是五官精致而突出,她似乎丝毫不觉得拦住一个陌生人问他的联系方式是不矜持的行为,与她好学生的身份相悖,这看上去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她的笑容明亮又充满自信,似乎是带着某种笃定的意味。 事实上,季明棠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她从小到大,从没被拒绝过,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因为好看的外表和出众的履历而对她无法拒绝,因此被拒绝这叁个字,在她的字典里并不存在。 但很可惜,她这一次首次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少年只是淡淡的扫过她,像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接着道:“我们不熟,季同学。” 我们不熟这四个字潜台词的意思是,他不会把联系方式给她。 这四个字本来不该让她有什么情绪波动,毕竟只是一个不愉快的失败的搭讪经历,但后叁个字季同学,却勾起了她更为不痛快的回忆。 季明棠对好看的人一向都过目不忘,更何况是给过她下马威的好看的人。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一件应该并不能称得上值得回忆的往事,她记得这个人,高一暑期的物理竞赛,她输给了他。 她收起心里的不愉快,脚横在面前的人面前:“你都叫我季同学了,怎么还能是不熟呢?至少你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吗?” 少女语调轻慢,带着些故意的挑衅意味,她调节情绪的能力很好,不过这都是因为敌不动我不动,不能先落于下风的情绪导致的。 只是面前的人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出的话比她更无所谓。 “只是个名字而已,知道名字,就一定代表熟络么?” 他语气淡漠,带着些冷意,但这冷意只是一触即化,像是在云雾里,她上一秒想去抓住,下一秒便消失无踪。 季明棠成绩很好,一向算的上是云城中学的天才少女,她也对这个名头欣然接受,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她当然清楚,但是生平第一次受挫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少年,她无法忘怀。 现如今她又第二次受挫,因为谢时予眸色淡淡,将她视作无物,似乎并不因为她的搭讪而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少年没再看她,也没再在意她到底要说些什么,而是改变行进路线绕开了季明棠。 他走在雨幕里,雨滴从他的伞的边缘划过,少年的脸庞轮廓分明,侧脸清隽瘦削,下颌线硬朗,构图完美,光影斑驳之中,季明棠忽然在想,他的脚步是不是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交锋 回到教室里已经是晚自习接近开始。 季明棠生了一小会儿气,但很快这样的心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向来是个会自我开解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插曲而觉得自己失去了魅力变得沮丧。 事实上,这只能算是弱者的行为,季明棠从不认为自己是弱者。 她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潮湿的雨水气息,年级里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是在一起上主科课,其余的小科实行走科制,云城中学选科自由,不干涉学生们的自主发展,但是班级里的同学们由于是精英较多,除了季明棠会胡选,剩下的基本都是理科老叁样的选择,以确保自己能考到最心仪的学校。 今天晚上是班主任数学老师陈逸的晚自习,季明棠游荡回来很晚,基本上是踩着铃声进来的,不过这学期还没选班长,所以没什么人会管她,即便上学期选了的那个班长,也因为季明棠的“诚恳”道歉以及她极具杀伤力的外表而选择轻轻揭过。 谢时予刚好跟在陈逸的身后,望见了吊儿郎当踩点进班级的季明棠。 陈逸本来和他交谈时尚属热情,但看到季明棠游荡到几乎马上迟到才进班级,微微皱起眉头,他顺着陈逸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方才妄图恃美行凶的少女。 她的衣服带着浅淡的水痕,看得出来,在外面应当待了很久,头发有轻微的湿润,但这于她的美貌无损。 这样看上去,季明棠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清秀而又夺人心神,不过被摄人心魄的人里面,显然不包括谢时予。 他和季明棠的确并不熟络。 转到云城中学读书,他起初对季明棠也没什么记忆,更不会想到会和她做同学的这件事。事实上,如果不是她上来攀谈要他的联系方式,谢时予不会主动想起与她的交集。 身为好学生,自控力是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他向来都能将自控两个字做到极致,季明棠也是好学生,但却与他截然相反。 物理竞赛时她表现突出,但还是输给了他,谢时予对她的突出表现有印象,但更为深刻的印象却是因为竞赛里她的漫不经心与随意,外表的突出并不能让他多看她一眼。 外表只是皮相,而再好的皮相也有衰老的那一天,谢时予对此心知肚明。 红颜枯骨也绝非戏谈。 季明棠打量过他。 他对这样的打量习以为常,但她的打量似乎与常人不同,只是出自于对外表的欣赏,再无其他。 这样的打量没有爱慕亦或是敬仰的目光,单纯而又自然,不过由于受到注视,谢时予还是回头缓慢的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只是瞬间交错,很快又错落开来。 季明棠觉得谢时予的眼睛很好看,当时这样觉得,现在也如此。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面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到任何人走进他心里的可能性。 铃声响起来时,她刚落座,抬起头便看到少年精致的眉眼,淡漠的望着她,准确来说,不是望着她,只是扫视。 “……” 季明棠手指微微敲击桌面,不过片刻便从这样简单的对视中抽离出来。 又一次的对望。 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彼此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其他的人,无人知晓。 她轻声哼笑出来,将目光移开,看到班主任神色不虞的盯着自己,将身子习惯性的后仰,把自己和课桌推开间隔的一段距离。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确保班级里在她周围的人都听得到,可又不让人觉得是异响。 “季明棠。”陈逸声音里带着轻薄的怒意:“你方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老师。”她轻声浅笑,乖巧得不行:“有点挤,我想让前后的同学给我腾点地方出来。” 但陈逸想问的明显不是这个。 他的用意是想问季明棠到底去做什么,要踩在铃声响起来才回班级,但少女把话头直接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去。 谢时予站在那里一言未发,静静地看着季明棠同陈逸的对话,聪慧如他自然了解季明棠的用意,她选择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话题转到别处,也知晓由于转学生的到来,陈逸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 她很聪明,这样的聪明在她身上有一种类似于狡黠的气质,很难不让人想起狐狸。 谢时予看得出来她的想法,虽然以一个矛盾转移另一个矛盾,并不算多高明的手法,但很明显,她成功了。 她生得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前后座是两个男生,听到季明棠的这句话连忙极大程度的为她让开了地方,怕她真的太挤不舒服。 懂得利用美貌,也是一个女生最大的资本,这不能说是自视甚高,只能说是懂得合理利用。 陈逸见季明棠一副天真而又自然的姿态,又想起她的好成绩,本来苛责的话就在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他还没安排谢时予的去处,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这里。 “季明棠,你下次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踩着上课铃,你不需要学习的吗?” 陈逸语气还是严厉,但听得出显而易见的缓和,面对季明棠的散漫与偶尔的示弱,他总是无奈但到最后又只能选择被迫妥协。 “好!谢谢老师,我知道了。”少女莞尔一笑,她轻轻瞥了站在旁边的谢时予一眼,眸色里看不出情绪,但唇角微扬。 谢时予收回目光,不再与她对视,但台下的女生都纷纷打量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线条简洁而又流畅,他的人也冷冰冰的像数学里面干净利落的线条。 陈逸也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我们班从宁城中学新转来了一名同学,他成绩很好,是宁城中学的年级第一,因此直接插到了我们班就读。” “谢时予。”相比较陈逸的过分热络,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名字报了出来。 这就算是自我介绍了。 他虽然话语简短,但班级里的女生仍然会对他侧目。 季明棠早知如此。 她身边的顾玥用手肘轻轻地推了她一下,低声道:“棠棠,你认识他吗?” “你猜?”季明棠用了一个中性的反问,谢时予被安排的位置刚好和她隔了一个过道,挨着窗户,窗外是滴滴答答的雨声,教室内恢复寂静之后,谢时予很敏锐地便能捕捉到季明棠的声音。 她的声音控制得刚刚好,只有顾玥和谢时予听得到,但谢时予只是安静地走到座位上。 又是一次刻意的忽视。 不过季明棠联想起他方才在操场上时不能被风声雨声雷声以及闪电影响的模样。 脑子里忽然闪现一个想法。 他不是刻意忽视她,而是所有的人和物都不会入他的眼,也包括她,仅此而已。 —— 棠棠这本QAQ感情线或许有点慢,感觉也没什么曝光的,不过还是希望有投珠和收藏,哭了。 厌恶 晚自习不讲课,就是做卷子刷题,班主任在前面看晚自习,也没人聊天。 好学生们虽然有自控力,但也是会闲暇下来偶尔放松。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陈逸离开教室,同学们像是被重新按下了启动键一样,恢复了一点少年人的活力。 班级里大部分女孩子的目光都聚焦在谢时予的身上,但他不受影响。 季明棠能理解少女怀春的心思,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只会偷偷地打量,而不会像她之前那样明目张胆。 暗恋是大部分人少年时期的主题,谢时予长得太像偶像剧男主,但电视剧里的偶像剧男主也没人比得上他的外貌。 如果不是如此,季明棠想,她也不会冲动地去索要他的联系方式。 世界上大部分人一见钟情基本上都是源自于感官对外貌最浅显的认知,季明棠承认,她也不例外,但她并不会因为外表对人一见钟情,她只是很贪婪地喜欢美。 喜欢并且想据为己有,这是人类的本能,没什么可以值得批判的。 不过季明棠一向厌恶言情小说里暗恋的这种片段,于她看来,美梦成真只不过是数学里面的概率事件,其概率实现不亚于黑天鹅事件。 当然,她只是单纯的指自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可是其他人她是尊重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不过就她自己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卑微地把自己摆到暗恋者的地位,没有人会为你的一厢情愿而感动。 不爱就是不爱,与其卑微地被动喜欢,不如主动出击强有力的干涉对方的生活。 暗恋成真也都是那个人刚好喜欢你,否则只不过是一场感动,感情付出,未必会得到回报,这很正常。 喜欢她的人也很多,季明棠心知肚明,但她自己清楚,感情并不是对方付出,自己就必须给予回报的一件事情,这本身就不对等。 无法回报就是无法回报,没必要让自己陷入到愧疚的死循环里,她本来也很自私,况且承认人性的卑劣,是亘久不变的话题,没有人是圣人,所有人都很复杂。 “棠棠,所以你跟他之前就见过,是吗?你晚自习前找到的艳遇对象,是谢时予?” 出了教室,顾玥的话匣子可算是打开了,季明棠靠在墙上,抱着肩膀,想到谢时予方才去了老师办公室,要等一会儿才回来,因此现在说什么,他想必也听不到。 更何况,她声音压的很低。 “有过一面之缘。”她诚恳地开口道:“不过,我不知道他会转学来这里。另外——” 季明棠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他绝不是我的艳遇对象。” 因为那根本称不上是艳遇。 放学时人潮拥挤,顾玥道:“可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啊,应该是你的审美标准,但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从宁城市转来云城市?云城不比宁城市的教学资源强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宁城中学也是全国知名的重点中学,且宁城市和云城市都属于准一线城市,因此教学水平和医疗水平都所差无几,从宁城转到云城读书,属实没那个必要。 不过,别人的事情,季明棠心知肚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去反复探究一个没结果的答案。 “那谁知道。”季明棠摊了摊手,她刚想接着说话,听到身后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 “明棠,你也放学了?” 是二班的江泽希。 二班是文科班,季明棠选科选了历史和政治,是和江泽希他们一起上的,所以两个人也算得上熟识。 和他做朋友,说不上多有趣,但舒服是一定的。 江泽希就已经算得上是校园里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了,他温文尔雅,说话谈吐举止有礼,外貌也算得上出众,属于温和类的男生,和谢时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不过他虽然外表出众,但季明棠想,谢时予还是更胜一筹,他不只是普通人眼里范围内的好看,即便她讨厌他的性格,也不得不这样承认。 谢时予是玉的质地里的冰冷和坚硬,江泽希则是潺潺如春日里的山涧流水。 “嗯。”季明棠礼貌性的点点头,她道:“你今天出来的很早。” 大部分人叫季明棠的名字都会叫明棠,叫棠棠太过亲昵,明棠两个字距离合适。 “明天第一节历史课,我给你留了位置。”江泽希轻声开口道。 “你……”季明棠声音微顿,接着道:“好,可是——” 她想说他不是有同桌吗,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江泽希接着道:“班级里重新排座位了,我现在是一个人坐。” 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况且她在二班一直都和江泽希交好,她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突然选择自己坐,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有利于学习是真的,所以她并不抵触这件事。 季明棠轻轻点头,她简明扼要道:“谢谢你,江泽希。” 少女莞尔一笑:“明天一起上课吧,我还蛮喜欢你的解题思路的。” 她用的是解题思路这几个字,但前面的蛮喜欢这几个字,已经足以让江泽希神念微晃。 季明棠接着道:“我上次看了《东晋门阀政治》和《秦汉魏晋史探微》,还想跟你聊聊心得呢。” “好。”江泽希点点头:“你的阅读面一向都很广泛,老师昨天还和我夸过你。” “说到广泛。”季明棠声音微顿,人流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拥堵,她接着道:“只是兴趣爱好而已,你的涉猎也并不比我差。” 她可以舒适地接着往阶梯下迈步,江泽希的神情季明棠并没有留意,她只是实话实说,论文史哲的涉猎,江泽希并不比她差,她在历史政治这两门课上成绩甚好,也有和他交流的功劳在里面。 她无意识的寒暄与聊天已经磨蹭了有一会儿,人潮散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谢时予也已经出了门。 方才问题的探讨还有一瞬间围绕在他身上,少年从阶梯上下来的脚步干净利落,他身形孤寂,但却并不显得落寞。 季明棠很难想象陈逸叫谢时予谈话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现在表情冷淡而又镇定,现如今他们两个就像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之前的插曲都被尽数遗忘掉。 季明棠脚步微顿,抬起头来,正好望见垂眸向下走的谢时予。 空间交错折迭。 目光也交汇在一处。 他只是平淡的看着她同身旁的男生愉悦交谈,本就与他无关,他也不想与她的人生扯上关系。 季明棠心知肚明,但她一时间脑子里突然升腾起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她想要他被自己强有力的干涉进他的生活,让他变得不这样淡定。 季明棠不喜欢被忽视。 她一向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或许是好胜欲支配了理智,季明棠想,她或许应该尝试让他和自己纠缠不清,再被自己引诱到,最后沉重跌落的感觉。 她不喜欢他这么云淡风轻。 就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但她从不相信能有真的不被拉下泥潭的人。 谢时予亦复如是。 讨论 季明棠的父亲季巡是云城市市委书记,母亲是本省教育厅的正处级干部。 她家教一向不错,且季巡较为开明,对她的选择从不会横加干预。 家里氛围也比较轻松,季明棠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是受尽了宠爱,她和父母基本上也无话不谈。 她在学校把该完成的课业都已经完成,到家后,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季巡刚好从书房里出来。 他公务繁忙,一向甚少能在家里捕捉他的踪影,难得碰上他清闲片刻。 季明棠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爸爸,我们班最近新来了个转学的同学。” 谢时予转学过来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她和他基本上没什么多余的联系,谢时予一向将她视为空气,两个人之间也没有更多的意外。 那天的念头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季明棠虽然有好胜欲,但却不想再次折戟。 她只是闲聊,且对谢时予这人的感觉突破了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给她的累加的感觉,所以她想聊一下。 “哦?”季巡顿了顿,把公文放在茶几上,接着道:“哪里来的?” “宁城市。”季明棠接着开口:“我和我朋友今天还在说这件事,我有和你说过,我物理竞赛上次输了,输给了一个男生,你还记得吗?宁城中学的,我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结果他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转学生。” “宁城?”季巡语音微顿:“是个好地方,那孩子我有印象,你提过两句,看来应该很优秀,不然你不至于念念不忘。” “没有念念不忘。”季明棠正色道:“我有必要纠正你,爸爸,我不会对任何男人念念不忘的,没有那个必要。” 这是原则性问题。 季明棠思考,对别人念念不忘,是对自己的伤害,更何况,她不觉得存在能够让她念念不忘的男生。 “唔,不过。”季巡轻声笑了出来,他将防蓝光的金丝眼镜摘了下来,接着开口道:“这倒是你头一次和我提一个男生第二次。你通常不会怎么和我提男生的,不是吗?他应该有几分特别在。” 季巡点出问题的重点通常也是明晰而又一针见血,与他温和的性格不符,在季明棠的交流问题上面,他通常更以一种单刀直入的状态去评价她的内心。 他饮了一口水,又继续凝视着女儿,开口:“不过,说来宁城市,我在法大读书的时候,也有一位同学是宁城人,聪明且勤奋,毕业进了检察院,很优秀,不过很可惜,他最近出了些意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调查结果令我有些失望。” 季巡提的是宁城市前检察长,现任政法委书记谢昀意外死亡的事情,外界传闻他是由于治理不力而自杀谢罪,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宁城市政府给出的调查结果又如此生硬不留情面,笃定了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予置评。 和季明棠聊天正好聊到有宁城市的学生转学来这里,他恰好想起谢昀,就聊天聊到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在其中,只是单纯想起,顺便在聊天过程中提到。 “爸爸,你在中国政法读书的时候,不是想做法官或者检察官吗?为什么后面没进公检法系统而是进了省厅呢?” 季明棠随口一问。 “这不重要。”季巡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去的地方,而且并不是一个职位一做就一定是一辈子的,我是这样,你以后也会明白的。但我的那位同学,的确是很适合做检察官,我未必有他合适。” 他很客观的评价这个问题,接着道:“能为人民做实事,无论在什么岗位都可以,这一直是我的看法。” 季明棠对进入政界兴趣并不算很大,但她对成为媒体人倒是很感兴趣,她一直觉得媒体可以成为民众发声的咽喉,在想做为民有利的事情上,她同季巡倒是出奇的一致。 不过她现在年岁尚小,也对未来的前途一片迷茫,没有办法准确的规划出自己到底未来会做什么,她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也没有必要想得那么远。 “你说得对,不过爸爸,我要睡觉了,明早还要上课。” 季明棠把手里的《中国现代话剧教程》放到一边,她直起身子回了屋。 第二天上课,季明棠也把这本书带到学校,在闲暇之余继续看。 戏剧教程她刚好看到有关曹禺的解读那里,《日出》的剧本她还没有看,但大概率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最近季明棠经常在思考一个学习之外的事情,就是戏剧的开环与闭环。 语文课的讨论小组,她和谢时予在一组,语文老师和她说要和新同学多多来往,季明棠知道谢时予估计不愿意理她,但还是决定制造话题,以自己看过的书举例。 “你喜欢看话剧吗?”季明棠托着下巴,凝视着她身边的少年开口道。 这和本节语文课讨论的话题无关,谢时予轻瞥她一眼,接着缓慢的开口道:“和讨论课文有关系吗?” 他只是平静地发问,甚至不能说是发问,只能说是陈述。 “当然没关系,但是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讨论课文。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因为这对于你和我都很简单。”季明棠理直气壮:“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哲学类的问题,想要跟你探讨一下,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看法。” “话剧和哲学没有关系。”谢时予平静地打断她:“如果你想要讨论哲学,不应该讨论话剧。” 她语文课本下的《中国现代话剧教程》展露出来,季明棠道:“你真的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话剧,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难道不知道话剧和哲学是互通的吗?其实电影和哲学也可以互通,知道我为什么选科会选择历史和政治吗?就是因为我不想做一个冷冰冰的理工女。” “那你大可以选择文科,而不是在选科的时候选择物理,那么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无谓的讨论了。”谢时予的反驳有理有据,但季明棠觉得这压根就不是问题的重点,她决定把话题拉回来。 “事先声明,我并不想跟你争吵。我只是想客观的来谈一谈我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一个人理科和文科都应该有着最基本的认知。理科可以帮助你拓宽思维,在文科同样可以让你拥抱世界。” 季明棠接着道:“我只是在话剧剧本的解读里想到了一些事情。 ” 她向来是不会顾及谢时予的意见的,之前如此,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她只是单纯的很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谢时予并不反驳,只等她接着陈述,他们两个人除了上一次的意外之后,这是第一次会对话这么久。 “上课时间至少不应该看闲书。”谢时予道:“当然你有你选择的权利。” 他陈述完这一事实后,看向季明棠,示意她可以接着讲她想说的事情。 季明棠没客气,径直开口道:“我一直在思考戏剧里关于开环和闭环以及主人公选择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其实大部分的戏剧矛盾和冲突主人公自身都可解?” 谢时予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低声道:“的确如此,哈姆雷特的悲剧其实也是他自身的悲剧,《原野》那幕剧亦复如是。” “你知道我在看《原野》的剧本?”季明棠瞳孔微微放大:“你怎么?” “这本书里一定会介绍曹禺的四部代表作,以及他改编了巴金的《家》,况且,这并不难猜。” 他语气平淡,谢时予方才只是不想讨论而已,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这只是最基本需要了解的常识类拓展。 “曹禺的剧作这几部都创作在他对西方戏剧探知的阶段,《原野》和《哈姆雷特》的本子内核也有些像,包括一些情节的处理上,他也受到了莎士比亚的影响。如果你还想提他其他几部戏,其实也都是严格遵循了西方戏剧的创作技巧和结构。” 谢时予翻动书页,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其实故事里的主人公不必作茧自缚呢?这是我五年前看莎士比亚四大悲剧的时候也曾经想过的问题。” 他一向话少,和季明棠聊这么多实属难得,虽然聊的都是些类似于学术的话题,不过好算能让他多说一点话,季明棠想,倒也没让她白生这么久的气。 不过《李尔王》和《麦克白》以及《奥赛罗》的剧本她都没来得及看,谢时予这番言论,倒让她觉得有些脸红。 “五年前你思考过类似的问题,所以现在想明白了吗?”季明棠道。 “没有。”谢时予摇头:“如果非要作茧自缚,那的确是没办法想明白的。我直到现在也始终认为,悲剧是由他们自己造成的,但跳脱出固定的情境,仍然有解决的办法。只是主人公自己并不想这样,仅此而已。” “可是——”季明棠下意识的开口道:“他们也都活在纠结里,这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其实也是赞同谢时予的看法的,但话是由谢时予说出来的,季明棠本能的就想反驳。 “或许,但其实文本里给了很多次不同的可能,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跳脱出这种宿命的轮回。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不必纠结这么多,这只不过是一种表现手法用来把故事闭环让所有人都无法解脱,没有任何实质性在现实生活里的参考意义。” 他平静地接着道:“你自己也是赞同我的看法的,所以会在最开始,提出那一个开环闭环都可解的言论,不是吗?” 谢时予的言辞直接而又果决,颇有些让人不得不直面现实的风格。 “你没必要这么自以为是的揣测我的想法,我只是一个探讨,不代表我就这么想。”季明棠接着道:“讨论时间结束。” 谢时予没再接着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语文课,季明棠也没听到心里去。 不过她想。 谢时予真的能够做到在戏剧的闭环之中主动寻找到开环并且跳跃出去吗? 至少她不能。 —— 棠棠和小谢他俩的这段讨论是涉及到一些我看戏剧时候的想法,另外这是个伏笔吧~ 这本文写的很用心因为这个设定大概是去年就想过但是一直没有写的设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追更,数据也没有考虑过。 但可能还是希望这本文尽可能的有人喜欢。至于谢时予本身的成熟也是有原因的,棠棠和他后续还会有很多故事。 后文还会有关于话剧的探讨,但不止是话剧,还会谈其他的。 认知 班级里的积极分子转成预备党员,有季明棠一个,谢时予也在其中。 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准备上政治课。慢条斯理的从座位上起了身,去看她身边的谢时予,这个消息同时在他们两个人的意料之中,因此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下一节是化学课。”季明棠看了一眼课表,接着道:“不过我要去上政治课,临走之前,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怎么不祝贺祝贺我和你一起成为预备党员了呀?难道这件事情于你看来不值得庆祝吗?” “……”谢时予抬眸望向她的侧脸,少女站在他身边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是等待他的回应。 他眸色幽深,而后轻声开口道:“你需要我的祝贺吗?” 其实的确是不需要的,庆祝她的人比比皆是,没必要非得要谢时予一句话,但是听不到他祝贺,季明棠心里没来由的不爽。 “省级的叁好名额也有你,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值得你高兴的事情么?”季明棠接着道:“而且你总是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我很讨厌吗?” “至少不那么让人喜欢。”谢时予没回应她的前半句,而是接了后半句话。 和他说话,总是让她没来由的很生气,但是好胜欲驱使着季明棠想要压他一头。 她抓握住他手中的派克钢笔,不服输的开口道:“我哪里不让人喜欢了?” “现在。”谢时予的指节扣住她的指节,让她无法从他手中抢夺走他的钢笔。 “你在写什么?线性代数?”季明棠有些好笑:“其他作业做完了吗就写线性代数,你很无聊的话,为什么不选择陪我聊天而是选择写线代?” “我认为后者意义大于前者。”谢时予沉静地开口道。 “但是高中生不需要学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季明棠表示他这纯属是打发时间:“既然你很无聊,和我聊天也是支配时间好吧,还能拓宽你的人文知识。” “高中生的确不需要学这两门课程,是不必要的,可我和你聊天也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同理。”谢时予接着道:“还有疑问么?” 季明棠的指腹还和他冰冷的指节相贴,钢笔过硬的质感挤压着她的痛觉神经。 两个人的手指隔着坚硬的钢笔不断摩挲着彼此的肌肤,谢时予力道用得不轻,季明棠也把钢笔尖对准他手心的方向,并不顾及是否会扎伤他的掌心。 尖锐感掠过谢时予的神经,他略微皱眉,但并未扎得多深,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墨色晕染在他的掌心,起初只是一点,很快的浸润成了一小团黑,而后不断地扩散开来。 季明棠毫不示弱地看着面前的人,接着道:“我是很想说还有,但马上要上课了。” “算了,不和你说了。”她把手松开,转身离开:“你真是无聊。”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她和他在这里浪费了课间的八分钟。 季明棠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政治课上讲的东西很常规,间或穿插了一些时政类的东西,季明棠做完笔记,心情也没好多少,身边的江泽希发觉了她心情不大好,手中的笔轻轻碰触了她的胳膊。 “明棠,你怎么了?”他轻声道:“不舒服吗?” 面前的少女摇摇头,她倒不是不舒服,只是短时间内很难从生气的情绪里平复下来,上课的时候也缓了一阵。 “没有。”她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即便有现在也没了。” 江泽希想了想,接着道:“明棠,我们是朋友。” 他这句话说得很理性,只是正常的对话,但却基于对季明棠一些熟悉的认知。 他似乎发现,季明棠不喜欢麻烦别人。 高一时认识她,她便是这样的性格,彼时两人尚未熟识,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人群中的过分耀眼。 但耀眼的外表只能让人一时间抓住眼球,并不能长久地吸引人,至少对于江泽希而言是如此的。 “谢谢,我知道你是好意。”季明棠将声音压低了些,用本子挡住自己的脸:“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她道:“我很谢谢你在学习上帮助过我的很多事情,但是,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你。” 这句话出口,江泽希清楚的知道,季明棠并不是推脱的客套话,而是她的确如此。 她虽然看起来顽劣乖张,不像是纯正的好学生,善于利用自己过分惊人的外貌去让别人对她投以赞叹的目光,但其实她本性不愿与人产生过多的羁绊。 在他们进行交流的过程中,他起初便有这种感觉,而后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季明棠的朋友很多,但她几乎从不交心。 拒绝的话在她说出口的时候,显得不那么直白,她拒绝了他的关心,不只是拒绝麻烦他,同样也是另一种封闭自己内心的可能。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第一句赌气的意味有点严重,思索了片刻,扬起了一个标准的笑容,轻轻眨了下眼睛,接着轻快地开口道:“我真的没什么的,刚才只不过是一时间在思考人生,感觉好像那句话像赌气,你不必太在意后一句。” 季明棠的情绪一向很敏锐,她能察觉得到江泽希一瞬间的失落,因此她决定说点什么来改变目前的僵局。 少女神色认真的解释道:“它只能影响我一小会儿,并不能长期。” 她态度和语气都调整得太快,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让人很难分辨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自己。 亦或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她自己,真实的她自己从未被人所认知。 —— 这是第一次写纯粹的校园文,男主是我一直偏好的人设,我永远会反复爱上同一种人。 一直喜欢清冷淡漠又理智的人,还是会觉得这样的人最戳我,另外就是我可能会不是绝对的女主控,我是有点喜欢苏男主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两个人我都舍不得,都喜欢,但可能会更代入女主视角。 棠棠和小谢他俩感情上都有点问题,感情线和车都不会太快,两个人在感情上都一塌糊涂,半斤对八两,所以谁也别说谁。 我试图在21章开车,看看能不能做到,不能的话也最多是推叁四章。 不熟 季明棠在学校的广播站工作。 临近十一,她需要在十一之前把广播站的工作稿完成,以及替广播站拉新。 招新并不算得上是什么难事,相反对于季明棠而言,这应当算得上是最简单的工作。 开学已有一月,学生会其他部门招新的工作基本已经稳定完成,但是广播站一向很随意,因为广播站交给了季明棠管,所以广播站的招新就变成了很随缘的一件事情。 季明棠生得好看,音质也好听,招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她是广播站的门面,现如今也是如此。 社团活动日,云城中学难得的给所有学生都开放了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她翻开了易卜生戏剧集,有一搭无一搭的招人,毕竟季明棠长得好看,不需要卖力宣传,就会有很多人来问询广播站的招新。 这是她不需要费力气就能达到的目的。 季明棠同期的广播站的成员们大部分也是因为她才加入的,男孩子们见到她说话最开始还会很紧张,之后熟识了才稍微放松下了一些。 除了广播站,季明棠也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她对表演很感兴趣,虽然之后做演员的几率并不算很大,但她自己觉得表演也是体验生活的另一种方式。 她热爱表演,很早看过《尊重表演艺术》,作为喜好文字的人,季明棠觉得表演能给剧作创作带来一些灵感,当然她更为在意表演里全情投入和共情所能给她带来的乐趣。 广播站有很多同学,她微微抬头,碰上了文科班二班的女生穆宛站在她面前。 她同穆宛并不算熟识,虽然话剧社和广播站她们都在一起,可是甚少交流,只是停留在对彼此都有印象的阶段,除了在学校活动的事情上,两个人不会有深入的了解。 但穆宛近期对谢时予的注意她倒是感觉得到,不过季明棠想,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少年人都是知慕少艾的年纪,喜欢个长得漂亮的人并没什么,况且穆宛同她素来无仇无怨,不过就算有,她应该会更高兴,因为喜欢上这样冷冰冰的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真是一件再值得庆贺的事情不过。 “季明棠。”穆宛轻声开口道:“刚才填表的人你负责面试过了吗?” 她摇摇头:“还没,填表的人有点多,不过,我把面试的任务分派给了江泽希他们,你现在有事吗,没事的话,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陪我发传单搞宣传,另一个是陪江泽希他们去面试。不过今天也只能面试一小部分,下一次的社团活动日再做下一部分吧。” “这样。”穆宛接着道:“那我陪你吧。” 穆宛今天有些过分的热情,这有点让季明棠摸不到头脑,他们两个人一向没什么交集,如果她非要留在这里,八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谢时予。 其实是很没必要的,季明棠想,喜欢他,对方都不熟悉自己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她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亦不会道德高尚的劝阻别人喜欢他,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上头的时候是没办法阻止的。 和她所料无几,两个人寒暄着,话题就转到了谢时予的身上去。 “季明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你们班的谢时予交流多吗,他——”穆宛顿了顿,又开口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很常规,也很克制,季明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开了口:“学习很好,长得好看,但不太值得喜欢的一个人。” “嗯?”穆宛似有疑惑,她接着道:“不太值得喜欢吗?” “是啊。”季明棠认真分析道:“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穆宛,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呢?” 她这样发问,穆宛倒是有些猝不及防,但季明棠并未直白的挑露她内心的想法,语气也不像是往那个方向引导,只是再常规不过的发问而已。 这个问题,穆宛也很难给出答案。 季明棠见她迟疑,现下发传单的任务已经交给了另一个同学,有时间和她接着讨论,她向来是喜欢发散思维的性格,季明棠道:“喜欢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这种瞬时思维占据你的大脑,而后续瞬时思维会被无限的放大,从而造成一个人很爱另一个人的错觉,但这并非不能克制。” 她思维清晰,这种逻辑貌似无懈可击,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让人信服,但季明棠说这话的时候就会让人毫无疑问的跟着她的思路走。 季明棠这段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少年清冷的嗓音自后方响起。 他声音冷淡而漂亮,仿若玉石敲击碰撞发出的声响:“逻辑难以自洽。” 简简单单六个字的评价,让季明棠回过神来,看到站在她不远处的谢时予。 香樟树的树荫被光照射折射出来的阴影笼罩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之间,少年睫毛纤长,薄唇轻抿,冷淡而又静默。 季明棠没想到谢时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恰好在她议论他的时候,她也无法思考方才的对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只是他周身的气质太过冷清,仿佛与周遭喧闹的声音格格不入,以及对她观点的反驳,让她很想对他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你为什么会觉得逻辑难以自洽?”她不服输地望着少年清冷的双眼,他黑眸深邃,被他凝视的时候,总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为什么。”他没给出原因,而是冷静地回望她:“你在偷换概念。” “……”季明棠有些无语,倒是穆宛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但被她很好的隐藏在表象之下。 “你来了有多久了?”季明棠转移话题道:“还有,不准说我是偷换概念。” 谢时予并未对她这番言论做出回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他知道季明棠的问询用意在哪里,事实上,他才刚来没多久,被迫加入学生会以及成为学生会的会长后,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之前在宁城中学时便在学生会工作,并且担任主要成员,因此这些事情对他虽然繁琐,但并不算有难度。 处理结束之后要同副会长来巡视社团活动的组织情况,刚好听到季明棠的信口胡诌,从那句喜欢一个人是为什么开始。 他一般情况下懒得对事情做出评价,但基于对方是季明棠,他还是想对她做出一些最常规的抨击。 “谢同学还有季明棠,你们两个人,很熟悉是吗?”穆宛见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架势之后,试探性地选择开口。 “不熟。” “普通同学。” 几乎是同时开口。 前者来自于季明棠,后者来自于谢时予。 谢时予的回应比季明棠更为礼貌且妥帖,但归根结底意思并无区别,只是表述较为委婉,不过观感上总会让人觉得后者会舒服一些。 谢时予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季明棠,季明棠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在外人面前,他们本该保持最基本的相安无事,但季明棠今天不想这样,毕竟先来指责她观点的人是谢时予。 他之前同她在讨论话剧的问题上时,就过分的主张自己的观点,现如今也是如此。 可是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季明棠并不想承认他的观点和看法。 但他眸色冷静,并未因她的挑衅和质疑生出一丝的慌乱。 “以你为准。”他平淡的看着她,接着重复:“那就不熟。” 窥视 话题本不该发展成这样的。 但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季明棠也并没有多烦躁,但不高兴却是在所难免的。 谢时予的反应不出乎意料,而在情理之中,他不可能对她示弱,虽然顺着她的话说,可是实际上,他是在攻讦她。 他思维冷静而又缜密,就连在学校的活动上,以及在老师的信任程度这方面,全都死死的压她一头。 季明棠自认为物理学的很好,不用心也能取得优异的成绩,结果在谢时予面前她什么都不是,她知道她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但压着她的人是这样一副冷淡的模样,她很难不生气。 虽然即便现在,季明棠在老师眼里仍然是优秀的学生,但她显然没有谢时予可信。 “我们怎么不熟?至少之前就见过了不是吗?”季明棠接着开口:“也不是普通同学,关系还不错,至少是可以聊天的程度。” 谢时予因为她的反复无常而感到无话可说,但他没有心情和季明棠在这样的事情上发生争论,这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实质性意义。 两个人声音的分贝都在可控范围内,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但双方的交锋却是你来我往,有进有退。 “你很喜欢这样?”他的语气虽然是带着疑问,但是发问是更像是肯定的意味。 谢时予对于季明棠的所作所为感到无话可说,她或许是因为外表的出众,在任何一段关系里都不会受到委屈,受到他的忽视而产生了挑战的兴趣。 也可能是因为感到他的不在意而觉得新奇,所以才要与他唇舌相争,以引起他的侧目。 但无论何者,都属于她的恶意挑衅。 和季明棠交流,不简洁,没办法用他常规的和其他人交流的方式去进行交流,更像是被水草缠住,他只能被她拖着向下拽,而后选择用理智去割断缠住脚踝的水草,但人不是任何时候手中都有刀可以去割断。 “我怎么?”季明棠接着道:“我们是平等的同学关系,况且,我难道不比普通同学和你的交流更多吗?你无法反驳这一点。” “的确。”谢时予回应她的话:“但是,不是聊天多就代表关系熟,对吗?” 这本来应该是她的台词的,她先说的不熟,结果现在被谢时予带着率先跑偏。 他实在是成熟得不太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远超出同龄人的冷静让他显得像个与众不同的存在,这样的成熟会让他更富有吸引力。 虽然并不在吸引季明棠的范围内。 穆宛完全被他们两个人忽视掉了,谈天中,她明显的感觉两个人气场不和,但无法进行插话,不过谢时予冷静而又条理分明的模样,让她的心跳加速了一瞬。 “你说得没错。”季明棠轻声笑了出来,继而走到他面前,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直视着面前的人道:“但是,我要重申我的立场和态度,那就是,聊天多的确不能代表熟络,但一定比不怎么和你说过话的人关系更贴近,你无法反驳这一点。” “随你。”他不想再和她进行无谓的争论,但还是接着开口道:“你自己的谬论只能说服你自己。” 季明棠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她道:“哦,我知道的。” 她本来就知道她在进行悖论,但这不要紧,她只不过是希望谢时予不舒服而已,其他的无关紧要。 让他承认她的想法,本就是一个天方夜谭的事情,谢时予不可能顺着她的逻辑去考虑问题,她本来就清楚的。 * 十一假期有七天,因为不是高叁,所以不会压迫得很紧,正常放假,但作业仍旧很多。 季明棠在家里用了叁天的时间把作业全部做完,试卷像小山一样,就算她做题速度快,也没那么容易。 忙完功课后,她站在阳台上,抻了抻懒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四号的凌晨一点了。 父母都已经入睡,她趴在阳台上,看到夜里无风,微凉的空气被肌肤最直接的感受到。 方才明暖让她早睡,她睡不着,总觉得应该把作业做完才能安心睡,现如今把作业做完了,季明棠又想做夜猫子了。 她把窗帘拉开,阳台的门被她推开又合上,季明棠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她想起了最近正在追的小说还没追完。 但是她却已经索然无味了。 季明棠向来对人对事都是叁分钟热度,很少有坚持时间比较久的喜好,她不认为这是有问题的,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就如同趋利避害,但她追小说不看是另外的原因。 是及时止损。 她陷入得太深了,季明棠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季明棠做人做事,如果在顶峰期的喜欢她自己也不能预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未知的风险,她喜欢那本小说就是如此。 已经到了她自己不能够掌控的地步,这很危险。 季明棠对这种危险很警觉,就像是人在进入危险环境之前身体给予的警示。 她其实是会畏惧的,坦白而言,如果这本文的作者给出的是一个好的走向亦或是结局,她都不会有这样纠结且复杂的心理,但实际上,作者给出的应该是一个最糟糕的结局,在她敏锐的得知了这一点时,季明棠想,就算她对文本的依赖再深,她都应该及时的选择撤离。 尽管到了目前为止,已经并不能够说是及时撤离了。 因为已经不够及时,她现在已经进入了沉迷的中期,但她自己心里也无比清楚一件事实,那就是如果再沉迷下去,她只会越陷越深,比目前的结果还要糟糕。 所以她的抽离,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因为需要及时止损与放过自己。 她思索到这一点的时候,手机的屏幕微微发亮,她朝外探头,恰好目光凝望到了对面的阳台。 有人在换衣服。 少年将白衬衫的扣子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手指过分纤长而又好看,季明棠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 他身材很好,灯光微弱而又模糊,对面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床头的阅读灯,隔着夜色,季明棠看不分明他的身体,但却能够察觉到他动作的优雅。 少年身材看起来清瘦,但扣子解开时,显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腰腹,隔得很远,季明棠都能注意到他的腹肌与人鱼线,夜色朦胧,更有一种让人探知他身体的欲望在隐秘的发酵。 季明棠顺着他的腰部向上打量,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微微的湿润,如果不是楼间距窄了些,就算视力良好,她恐怕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欣赏。 她从来不是什么羞耻于打量他人身材的性格,季明棠性格一向乖张大胆,更何况她也处于对异性身体认知萌芽的阶段。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往下看。 对其余男人的身体,季明棠没什么认知,但就算是在日常生活里通过穿衣打扮,她匆匆一瞥,也能得知对方身材不好。 她对这样的男人表示倒胃口,身为男性应该对自己的身材有最基本的管理自觉,大部分人做不到,这样的人通常是被开除在她会注目的范围内的。 对面的人腰腹无一丝赘肉,身材比例完美,是能够构图的好身材,但是有些可惜,因为他没再继续往下脱,不然季明棠对于异性性器官的探索还可以深入一层。 她本想继续欣赏,但是由于阅读灯忽然的侧翻,导致灯光直接映照在了少年的正脸上,让她无法再继续通过昏黄的灯光继续去探知他的身体。 就像是墨水忽然被打翻,宣纸上开始出现杂乱无章的墨痕,顺着灯光的照耀,少年过分冷峻的侧脸突兀的展露在她面前,她一瞬间有些微微的讶异。 因为对面的人是谢时予。 —— QAQ其实我一章应该学别人多分的,但我做不到一千字卡一章,这章是2600,我文最少一章也是两千多字的so~ 希望如果有看的可以点收藏和投珠,跪谢。 阳台 这真是让她意外的事情。 季明棠打开手机,从班级微信群里找到了谢时予,点击申请添加好友。 其实在qq群里也能私聊,不过她恶作剧的想要让他通过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当时对她态度的恶劣让她记忆犹新,那么现在,她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他不舒服。 她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过去:“是我,季明棠,还没睡么?” 对方没有回音。 她想了想,发了第二条过去:“我在你对面。” 这回好友申请通过得很快。 谢时予抬起头,隔着阳台看着季明棠,眸色平静,他现在穿了睡衣,领口微张,露出精致而又漂亮的锁骨。 予:什么意思? 季明棠微微一笑,她发了条语音过去:“你身材不错,我蛮喜欢的。” “……”谢时予发了一连串省略号过去,他道:“你很无聊。” “我没有很无聊,你方才的脱衣秀表演很好看,唔,如果能再看看就更好了。”季明棠打字过去:“可是你为什么不脱了?” 言语中是显而易见的挑衅,令人隐约觉得不适。 手指在是否拉黑那里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将手指移开,返回了对话框。 他应该拉黑她的,但是拉黑也没有用,他们在学校同样会有交集。 “轻浮。”他只是简单的回了这两个字,但面上依旧沉静,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你喜不喜欢阿弗洛狄忒?”季明棠又问:“你觉得她怎么样呢?” 谢时予微微皱眉,他道:“你最好适可而止。” 美神阿弗洛狄忒他当然知晓,是奥林匹斯二十四主神之一,但她不只是美神,还是性欲女神,季明棠的话隐晦的在暗示他一些不能被直接描述的东西。 他脑袋没有那么蠢,古希腊神话的人物以及背景故事他都再清楚不过。 方才换衣物时他没有拉上窗帘,是因为天色已黑,他从浴室出来时便没有注意,也没想到这个时间段对面还有人不睡觉对他进行窥视,更不会想到在对面进行窥视的人是季明棠。 她言语中的撩拨极为大胆,不像是一个好学生能够做出来的行为举止。 没有拉上窗帘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现在拉上也来不及了,他现如今衣物完整,没必要做无谓的举动。 “该看的都看到了,谢时予。”她又打下一行字:“我怎么不知道你住我对面啊?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谢时予回复道:“我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他言外之意很明显,因为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季明棠不知道他住她对面是正常的事情。 这回轮到问什么意思的人是季明棠了,她发过去了一个问号。 言简意赅。 谢时予确实不住在这里,他更多的时候是住在另外的地方,离学校更近的也在这附近的另一个高档小区。 “叔叔阿姨睡了吗?”季明棠又问道:“我睡不着,有点烦,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谢时予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打下一行字:“你不困么?” “还行。”季明棠接着打下一行字:“本来有点觉得困的,可是一见到你,我就不困了,所以,陪我聊聊天好吗?” 手机屏幕微微发亮,谢时予抬起头,看到少女明亮的双眼在阳台的灯光下直视着他,他还没来得及说拒绝,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好在这里面积大,且隔音效果好,睡在屋子里的姑姑和姑父并不会听到。 他迟疑了一会儿,又看到对面打过一行字:“我很难过,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谢时予的手指本来是要按下拒绝接听键,但看到少女恳切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微信电话已经被他接起。 “谢时予,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呀?你为什么这么晚也不睡觉呢?” 少女声音甜腻而又软糯,与她方才过分顽劣的表现不同,她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依赖。 少年身形微微一怔,他声音淡淡,却没有以往那么疏离:“没忙什么,刚才把作业处理完,在看一些闲书,忙得有些晚。” “好巧。”她扬头示意:“我也是刚做完作业,没想到来阳台上散心会有意外收获。” 所谓的意外收获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她轻声道:“唔,你知道吗,我刚才觉得有点害怕,睡不着,现在有你陪着,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开学一个月以来,谢时予和她聊过很多次,从没有哪一次,她像现在这样乖巧,这样适度的示弱让他想起,其他人也是被她这样的表象欺骗,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季明棠的任性与顽劣。 只是,他曾声称不会对她有任何的纵容,但他现在在做什么? “你在怕什么,季明棠。”他声音浅淡,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凝视着她,季明棠注意到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漂亮,黑曜石一般,深邃而又让人沉溺。 “我经常会做噩梦,昨天夜里,我没睡好,我梦见有两个鬼在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门一直在晃。”她认真道:“昨夜我点了一晚的灯做作业,没有睡。” “……”谢时予微微皱眉,他平静道:“你不是选修政治么,难道不知道这是唯心主义吗?” “对。”季明棠道:“政治书上说唯心主义不可取,党员更不能信奉唯心主义,我都清楚的,不过。” 她态度极其诚恳:“知道是一回事,害怕不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明棠没有撒谎,谢时予从她的语气里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与后怕,昨夜下了很大的雨,雨声轰鸣,他睡得很好,但季明棠大抵并不是如此。 “你昨天夜里门窗没有关好,下次睡觉关好门窗就行了。‘’谢时予接着开口:“不要不关好门窗就不会睡觉听到奇怪的声音而做噩梦了。” “好。”她点点头,接着道:“我清楚的,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昨天夜里的确很害怕,就像是只有我一个人被深深抓住一样的感觉。我一方面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鬼,另一方面,又很难不去害怕。” “都过去了。”谢时予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就算有,你也不必害怕受到伤害。” “其实,我有时候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我恐惧的时候不想相信,是不敢,也是不想,但是脱离了害怕的情景之后,我又会真的在想,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呢?”季明棠很擅长天马行空的聊天,谢时予早有领会,因此对于她突兀的转移话题,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说。 “谢时予。”她没听到他的回话,只听到他浅淡的呼吸声在电话那端响起:“你也会想过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鬼吗?” 她明明害怕,害怕的同时好奇心又驱使着她进行话题的深入讨论。 谢时予声音平静,他淡淡指出问题所在:“你现在不害怕了吗?” 自然是害怕的,但现在她想讨论的问题就没有中断的理由。 “害怕。”季明棠轻声道:“可是有你呀,你在我对面呢,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会叫鬼先去抓你的。” 谢时予望见她趴在栏杆上,安静地看着他,夜风将她鬓边的碎发吹起,让她看起来极为乖巧,哪怕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他没有嘲讽她,声音变得很低沉,但却能够给季明棠带来安定感,他道:“虽然我崇尚唯物主义,但我偶尔也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轮回和鬼魂的存在。” “嗯?”季明棠轻声笑了起来,她道:“真稀奇,原来你也会愿意听信这些事情,我好像突然和你靠得更近了一些。” 少年轻抿唇角,他微微顿了顿:“坦白来说,我希望有。” 为了安抚季明棠的情绪,他不自觉的回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我也是。”季明棠道:“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经常在想,虽然我害怕鬼,但如果它们真的存在,也未必不好,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有来生了。” “这只是寄托哀思的一种手段。”谢时予声音淡漠,他接着道:“我不知道人会不会有来生,一辈子太短,或许只能活在当下。我永远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是么?”季明棠沉思道:“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打了一个哈欠,谢时予能感受到她的倦意。 “很晚了,睡吧。”时针指向两点钟,夜色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我不!”季明棠有些出奇的倔强:“我还是害怕,要你陪我。” “……”谢时予有些头疼,但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挂断电话,季明棠的电话还会一而再再而叁的打过来,不会停歇。 “那你开着微信语音。”他平静地指示:“我等你睡着了再挂。” 季明棠听话的点头,将阳台的门拉上。 寂静的屋子里,谢时予将一迭文件张开,坐在书桌前,他沉默地望着文件,又将它们收了回去,中央巡视组会在明年巡视云城,有些事情他该做的,还是要做。 少女平稳的呼吸声从话筒另一侧传来,直至稳定。 —— 我一般一章字数都很多所以很难加更,真的希望大家多投投珠!拜托啦 邀约 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季明棠精神很好,或许是那天和谢时予的聊天起了点作用,她没再做梦梦见鬼了。 十一后时间也变得比以往更快起来,季明棠和谢时予加了好友之后,聊天频率也没那么高,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相安无事。 期中考试就在月底,除了期中考试,学校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比如话剧社要在省里演话剧,原定的男主角突然生病,那么《美狄亚》这部剧演伊阿宋的人便空缺了出来。 古希腊戏剧《美狄亚》这幕剧,季明棠负责演女主角美狄亚,是古希腊剧作家欧里庇得斯的作品。 话剧社的老师覃瑜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毕业之后没从事影视剧的拍摄工作,到了云城中学做老师,间或负责学生社团的话剧社工作。 男主角空缺,本来应该找话剧社的其他同学来顶上的,但是季明棠都不太满意,她和覃瑜建议道:“老师,我有一个人选,是我们班的同学谢时予,我觉得他比较适合来扮演伊阿宋,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演过话剧,但他剧作知识很丰富,我想来演美狄亚这部剧再合适不过了。” 她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信口开河,季明棠不是恶意想要整谢时予让他出丑,她在大事上是不会在个人恩怨上进行过多计较的,事实上,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以谢时予的话剧了解而言,来演伊阿宋,会诠释的很成功。 他们那天关于话剧的讨论,让季明棠清楚,谢时予的涉猎极其广泛,能在十一岁时就读完四大悲剧剧本的人,想来对于话剧的了解也不会多差。 更何况,古希腊神话里,伊阿宋年轻时是个帅哥,让美狄亚能够杀掉弟弟,背井离乡的大帅哥,想必谢时予的外貌很具有说服力。 “很有想法。”覃瑜道:“我应该没有见过他吧?但是你的建议,我相信有一定的道理,或许你可以抽空带他来和你对一段戏让我看看到底如何?” “好,没问题。”季明棠信誓旦旦道:“等我把他给你带来吧,老师,相信我的眼光,是没有问题的。” 她郑重其事的对覃瑜许下了承诺,完全没有想过谢时予到底会不会答应她这个想法的这件事。 回到班级之后,季明棠跑到谢时予的身侧坐下,少年正在做题,季明棠来时,他正在收尾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运算。 “……”他的笔被迫中断,季明棠的手直接覆盖住了他的手,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行为逾距。 “放手。”谢时予的声音平淡,他抬起头,黑眸凝望着面前明艳的少女。 “你跟我说话,我就放手。”她轻声道:“我看你题目已经做完了。” “我没有兴趣和你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谢时予言简意赅:“你或许可以找别人。” “我为什么要找别人?不能找你。”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难道我不可以找你吗?别人都很羡慕你,你或许应该为我的垂青而感到庆幸。” “……”谢时予微微皱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我并不想要这种垂青。” 不得不说,其他男生或许会对她的这一套感到受用,但谢时予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季明棠明确的知道这一点,她只不过是和他耍嘴皮子逞逞能而已,只要让他不高兴,她就很快乐,她道:“我可是很挑的,别人长得还入不了我的眼睛呢。” “那也就是说。”谢时予接着她的话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外貌符合你的审美。” “可以这么理解。”季明棠开口:“这是对你的赞扬和褒奖,你应当接受。” 她的逻辑总是在一个她自己的频道上面,只会顺遂她自己的心意,谢时予的意见与想法从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很有趣的逻辑。”谢时予道:“有话直说。另外,感谢你的赞扬。” 季明棠笑了笑,见谢时予不再抵触和她聊天。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学校话剧社下个月要在省里汇报演出,在云城市大剧院,但是目前男主角生病了,所以缺少男主演,我可不可以请你来出演话剧的男主角呢?” 她用的语气很诚恳,以及说出那句可不可以请你来出演时,神态娇憨而又天真,这句话若是听觉有些微的失误,就可能听成另一种含义,比如,我可不可以请你出演我的男主角? 细微的差别,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意。 谢时予的笔尖略微停滞住,紧接着他抬起头,转过身凝望着季明棠:“为什么想请我来演话剧?理由。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加入你们的话剧社。 他说他需要一个理由,而不是果断拒绝,这对季明棠而言,等同于是契机。 “我当然知道,这个不用你说。”她顺着对方的话接着往下说:“我们之前有进行过话剧的交流,经过我慎重的考量,觉得你对话剧的了解我非常满意,感觉你能出演好男主角这个角色,不然我就不会来问你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谢时予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想我有必要知道剧目。” 他对表演话剧并不算外行,在宁城中学读书时,便被话剧社老师拉去排演话剧,幼时也曾被拉去参演电影,但他对表演一事上只属于能做好但并未想要深入的一种状态,所以来到云城中学后便没有主动与话剧社的老师接触过,他本想安静地度过余下的中学生活,却没想到季明棠的率先闯入。 她彻底扰乱了他的计划。 以一种他从未见过,前所未有的强而有力的方式干涉了他的生活,谢时予的拒绝显然是无效的。 “《美狄亚》。”季明棠兴奋道:“我演女主角,你刚好可以和我搭戏。” “……”谢时予见她神色兴奋而又雀跃,缓慢的平视她:“你是在蓄意报复我么?”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就算我不喜欢你,你又怎么知道我请你演话剧是在报复你,这叫擅长发现你表演话剧的天分。”她分析问题有她自己的一套方式,谢时予和她讨论问题,通常都是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她在某些想法的坚持上比较一意孤行。 但她比较一意孤行的同时又不能承担后果,谢时予早就清楚的看穿了她的实质,她一方面固执己见不肯改观,可是当暴风雨真正来临之时,恐怕畏惧的人也首先是她,不过她虽然会为暴风雨的来临而陷入泥潭,但仍然不会更改自己的想法。 “就算我没有看过欧里庇得斯的剧本。”谢时予平静道:“我也听说过这个神话故事,你觉得我很适合伊阿宋这个角色?换言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适合伊阿宋这个角色?” “唔。”季明棠道:“我不是说你很适合演渣男啦,但如果你自己想要这么认为,我觉得也可以的。” 又一次的偷换概念,他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见到谢时予眸色深邃,凝望着她比方才的时间更久,这种凝望带给季明棠危险感,她像是在被他审判。 她目光闪躲,接着不再嬉笑:“我只是说,你长得很好看,很适合伊阿宋的外表,具有让美狄亚在故事开始前为了他抛弃一切的那种说服力。” “你生得太过好看,我不愿意明珠蒙尘,除了你,我想不到话剧社里的其他人能够有让美狄亚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的那种外表。” 她说得很诚恳,大抵这是她的心里话。 谢时予想从她的眼睛里发现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只见得到斑驳的光。 他略微阖眸,风从窗户吹进来,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谢时予的影子刚好投射在季明棠的身上,将她笼罩起来。 少年还没来得及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便听到她这样道。 “应该只有你,会让我在演美狄亚的时候,愿意相信,我曾愿意为了那样一个人,牺牲一切。” 语气诚恳,没有一丝虚假。 谢时予睫毛轻颤,继而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平静地回望着她。 —— 因为后期是都市,小谢的职业一开始就定了是检察官,但棠棠我一直没想好,如果有看文的读者的话希望给我提个意见。 等待 在顾玥得知季明棠邀请谢时予参演话剧的时候,她是满脑子的不可置信。 校外的奶茶店里,季明棠同她徐徐道来事情的原委,她点了一杯幽兰拿铁,静静地抬起头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 “我并没有觉得你是在开玩笑,谢时予是年级多少女生的男神你也是清楚的,你知道他在大家眼里的评价是什么吗?高岭之花。”顾玥把雪顶奶油咬掉一口,接着道:“委实让人难以置信了些,如果他能答应你的话。” 他们两个人那天在班级里的交谈声音不大,且动作也并不过分,季明棠覆盖住他的手动作也十分隐秘,因此无人会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是潜藏在平静海面下随时会涌动的海浪。 “怎么?”季明棠咬了一下吸管,歪着头:“难道我看起来没有让他能够心悦诚服答应我的魅力吗?你也太小瞧我了一点。” “我只能说你是对你的魅力太过自信了一点。”顾玥接着道:“我看谢时予是连性欲也没有的那种人,他太冷淡了,我觉得没什么人能吸引到他。”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已经对性有了最基本的好奇和探索欲,哪怕是实验班的好学生也并不被排除在这个范围之外。 季明棠神色未改,只是手心摸着冰凉的杯壁略微有些出神,一些几乎已经被她淡忘掉的回忆又因为顾玥与她的对话再度浮出水面。 她表情上仍旧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其他的问题,只是深层次的思维却回到了十一假期的那个夜晚。 这似乎只成为了她和谢时予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美狄亚》剧作里……”她轻轻开口:“埃勾斯得罪了美神阿弗洛狄忒。” 这句话说出口实在是没什么情景,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突兀了。 顾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埃勾斯是谁?这是什么故事,我不看古希腊神话的。你上次和我说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我都是边百度边知道的,普罗米修斯也是,我虽然知道他,但我也没看过埃斯库罗斯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她并不清楚剧作里和神话里的人物逻辑关系,季明棠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让她有些疑惑不解,但她并未生出其他的疑惑。 “难为你还记得,我以为你都忘了我跟你讲过这些了。不过我没什么。”季明棠声音微顿:“最近在排练剧目,所以想的有点多而已。” 事实上她只是通过阿弗洛狄忒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不能够直接和朋友提及的东西。 她想起他健硕的胸膛与精瘦的腰身,少年比例完美的身材在季明棠的脑海里又一次的呈现出来,本来觉得已经褪去热度的回忆又重新兴风起浪。 季明棠那天问他喜不喜欢阿弗洛狄忒,不只是在问询有关于性欲的探索,更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来暗自赞叹他是美神阿弗洛狄忒的杰作。 “我懂。”顾玥接着道:“你排话剧排的入魔了这件事我都能理解,谢时予他最近不是在准备代表学校参加化学竞赛么,你说他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化学竞赛?”季明棠声音略带疑惑:“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情。” “……”顾玥愣了愣接着道:“你不知道吗?没看公示吗你,也对,你选科没有选化学和生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样。”季明棠道:“我确实没太关心化学竞赛的事情,不过他向来年级第一,参加个竞赛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 但他没有拒绝她的问询。 季明棠有点摸不准谢时予的想法,他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 十二月初省里就要演出《美狄亚》这幕剧,如果谢时予不答应,现在已经十月底期中考试结束,那么她该怎么给覃瑜答复,毕竟因为她的原因会耽误话剧社的排演。 本来胜券在握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没来由的,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自大,之前季巡对她曾多次训诫,训诫她的莽撞与无知,觉得她能够将一切都把玩在手中的态度太过于目中无人,但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季明棠又点了一杯声声乌龙,她手机点开微信,挪移到对话框上。 “在么?”季明棠道:“今天没有晚自习,下午五点你有空到学校的剧场排练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打下一行字:“我会等你。” 谢时予刚出图书馆便收到了季明棠发给他的消息,周六没有课,他一天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学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叁点半多,将近四点,关于季明棠的邀约,他一直没有给出明晰的回复。 现下从图书馆出来,他想起她的问询,少年的手指顿了顿,想起季明棠那日和他的交谈,他隐约陷入沉默。 思索片刻,他将手机放入口袋,微信的震动声只是短暂的响了两声,又重新归于平静。 少年长腿一伸,往前走去,还没走多远,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顿住脚步,微微转头,瞥见了穆宛。 “谢时予。”穆宛轻声开口道:“这么巧,你也在图书馆吗?” 少年颔首,他清隽的面容展露在穆宛面前,连同他过分冷淡的表情。 谢时予对穆宛有印象,除了上次广播剧社的偶遇外,穆宛也在学生会的学习部工作,是学习部的部长,他视察工作时也会和她有交集,但两人并不是很熟,不过同学之间的正常寒暄还是要有的。 “是。”他平静地开口道:“我在准备竞赛。” “我看到了学校的公示。”穆宛道:“不过,你知道我们排演话剧的事情吗?” “季明棠同我说过。”谢时予轻声道:“你们在排演《美狄亚》这幕剧是吗?” 大概是没想到谢时予会同她接话,穆宛怔住,心里面隐约升起一丝极为隐秘的欣喜,但这抹欣喜被她强压下来。 “是,我们原定的男主角由于突然生病,需要住院一个月,所以无法参演,季明棠之前和老师推荐要你来参演,她据理力争了很久,拒绝了其他人的可能,今天下午就是话剧社的又一次彩排了,所以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穆宛将手中的课本抓得更紧,不被谢时予察觉她隐秘的动作,她轻声问询道:“你会来吗?如果你不来,季明棠估计……” 谢时予面色依旧冷淡,但却平静地发问:“她和别人笃定了我一定会去,是吗?” “你知道?”穆宛有些微微地讶异。 谢时予微微垂眸,他平缓的开口:“这是她的风格。” 他一向了解季明棠,擅长替别人做出决定,这个角色等了他这样久,恐怕如果他真的不去,季明棠迎接的会是责怪。 她虽然并不会因为这而产生什么过多的实质性的严重后果,但想必她会内疚。 谢时予想,她大抵从没想过他会拒绝。 他本意是想惩罚她的过度自信与轻狂,不给予她明确的答复,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又的的确确是在等他。 风从西南边吹过,秋天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少年袖口微张,手腕处露出白皙的皮肤,他手指纤长而又好看。 谢时予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对话框停留在那一句我会等你之上,季明棠的模样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变得尤为清晰。 他脚步微顿,在穆宛以为几乎不会等到他回应时冷静地开口。 “我会去的。” 是对她前一句话的回应。 —— 我在思考二十一章能不能开上车的这个问题,棠棠和小谢目前都没得感情。 不过谢时予本来是想着参加竞赛没空演话剧的,但他现在是答应棠棠了! 话剧又可以为我水字数多水几章了,我好快乐,耶。 输赢 喝了一杯奶茶,季明棠提了一杯奶茶回学校,虽然她给谢时予发消息声称自己五点会在剧场等待他,但是实际上,她并不能那么晚去排练,五点是正式彩排的时间,她应该早一些到才是。 她手中捧着奶茶,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里,由于是周六,除了来学校自习学习的人,通常没什么人会在,校园空旷而冷清,偶尔有几个人路过,见到季明棠驻足与她打招呼。 顾玥陪她喝完奶茶回到图书馆继续自习,她本想拉着顾玥去看她话剧排演,但是顾玥选择拒绝,她表示等下一次较为正式的场合再过去看。 对此,顾玥如此解释道:“棠棠,虽然我也很想看你排演话剧,但我总不像你和谢时予,用一半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就轻轻松松的能在数学英语和物理上取得满分,我是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学习方法和学习策略,不过,等你正式汇演训练时,我会来观看的,你不要灰心丧气。” 季明棠表示理解,她开口道:“我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你有意见的,你放心,不过,我确实会有些失落,但是我可以等正式汇演时邀请你来剧院看我演戏。” “好的。”顾玥接着道:“我相信棠棠一定能做得很好的,我之前还希望你或许以后能成为一名很优秀的演员呢。” “演员么?”季明棠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喜欢表演也热爱表演,但是从事表演工作的话。这条路太难走,不是光有漂亮就行的,还需要机遇与运气,坦白而言,我觉得我自己或许并不会有这个机遇和运气。” 她说这话是认真的,北电中戏上戏每年参加表演系艺考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最后能够在演艺圈有一定地位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只是个讨论而已,季明棠想,她热爱就足够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或许目前而言都不太重要了。 云城中学是云城最好的中学,所有的设施基本都是顶配,剧场也是一样,建立的很别致,也很好看,里面平时可最多容纳数百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话剧社平时演出便在剧场,有大型活动会换到学校的大礼堂。 不过季明棠更喜欢在小剧场里面窝着,这里更像是话剧社的私人空间。 剧本是罗念生翻译的版本,换上演出服后,季明棠坐在化妆间里微微发呆,她将剧本放置在化妆镜之前,想起手机里还没有被回复的消息,她象征性的翻了翻手机,还是没有回音,但她并没有气馁。 不过季明棠也没再给他发消息,因为她知道谢时予一定会看到。 他看得到,只是没回的话,那就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了,季明棠想,假如他真的不来的话,那她也没办法,只是她绝对不会选择低声下气的放弃自己的尊严求他过来的。 他如果不来,算了。季明棠想,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手指在把玩着手机的同时,剧本又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想了一会儿,时针已经快指向五点,也不知道谢时予最后给出的答案会是什么。 也或许,他不会来了。 就在季明棠微微发愣几乎已经放弃等待,垂着头看剧本的时候,她听到平缓而又稳定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季明棠却能够听到细微的声响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其他的人都已经去找覃瑜集合,只有她在这里,不知是谁去而复返。 她尚在思索之中,听到门被轻声推开,紧接着少年过度优越的身材出现在她面前的化妆镜之中,季明棠抬头,她的脸同谢时予的脸一同出现在化妆镜里。 化妆间的灯光昏暗而又带着些隐秘的意味,谢时予的表情平静,没什么变化,他整个人仍旧淡漠,与周遭的宁静融为一体。 季明棠从椅子上起来,转回身,回眸正好望到少年的黑眸凝望着她。 “你来了。”她快步走到近前,尚未等到他反应过来,季明棠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声音软糯:“我还以为……” 时钟刚好指向五点钟。 她还以为他不会过来找她了。 “你赢了。”他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谢时予本想甩开她的手,但见到她欣喜的表情,联想到那句我会等你,他的手指微微顿住,继而微凉的手指缓缓的覆盖住了面前少女的手指。 那句你赢了接下来的台词不言而喻。 她赢了,所以他来了。 少女踮起脚尖,攀上面前人的肩膀,她似乎丝毫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举动有哪里不妥,谢时予身形微僵。 他平静地开口:“季明棠,下来。” 距离好像有些过分的近了,他能够闻得到她脖颈处有些淡淡的酒香。 化妆镜前一瓶空了的rio证明了这一点,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排练,还敢喝酒是么?” “不碍事的。”季明棠轻声笑了笑:“只是一点点,这酒又不上头。况且,你没有注意到,我方才把化妆间的门打开了吗?不打开的话,我会很害怕的。” 少女身体前倾,双臂环绕上了他紧实的腰身,她的身子几乎都贴上了他的,但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拥抱,因为谢时予在向后退,而她不让他后退。 门确实没有被完全关上,谢时予注意到了,但他没有联想。 “我害怕。”她将唇瓣蹭在他的脖颈处,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接着道:“还好你来了。” 这只是单纯的一种身体依赖的习惯而已,谢时予感觉得到季明棠没有任何撩拨他的意思在其中,他眼睑低垂,接着轻声道:“又想起鬼了么?” 化妆间这里很寂静,没有别的声音,这里太空旷太冷清,屋子又很狭小。 季明棠缓缓松开他,站直身体,眨了眨眼睛道:“这回不是因为有鬼,是因为其他的事情,但我不能告诉你。” 她表情狡黠,谢时予对她的秘密也不感兴趣,季明棠既然不说,他也没有深入挖掘的必要。 “不过,你方才确实说对了一点,我赢了。”季明棠语气轻快:“你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是,最后还是来了。” “的确。”谢时予平静地开口。 “负心的,虚伪的,奸诈的伊阿宋。”季明棠仰起头直视着他:“你接受了么?” 谢时予薄唇轻抿,不置可否。 季明棠并不因为这受挫,她接着道:“我以后,还可以请你和我一起搭档演话剧么?” 面前的少年微微垂眸,凝视着她:“是让我陪你在《日出》里,你演陈白露,我演潘月亭,《雷雨》里,你演繁漪,我演周朴园,亦或是《玩偶之家》里,你演娜拉,我演海尔茂的那种么?” 他难得讲这样一长串话,虽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揶揄她。 季明棠轻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很耀眼,像是星子在银河间闪烁。 她咬了咬唇,接着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万一是演一些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类话剧呢?” “你会么?”谢时予声音平缓,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我以忒弥斯的名义起誓可以么?” 她靠近他,将他抵在墙壁上,手指还想作乱,却被谢时予捕捉住手腕。 少年反手压制住她,一时间两个人的位置发生颠倒。 她听得到他靠近她,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侧响起。 “忒弥斯会惩罚说谎的人,所以,你做好受惩罚的准备了么?” 对戏 “我给你买了奶茶!”季明棠从他虚撑着的臂弯下挣脱出来:“甜味很淡,你喝一杯吧。” 她轻声道:“你喝奶茶,我带你去找覃老师。” 谢时予的手里被强行塞进一杯奶茶,他通常不太喜欢喝饮料和奶茶之类的东西,被强行塞到手里的时候有些无奈。 “我不喜欢。”他平静地开口。 “都是要尝试的。”季明棠道:“你没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会不喜欢呢?兴许习惯了你还会想念它呢?这也说不定的。” “不会。”谢时予缓缓道:“这没有必要。” “但我买给你了,你不喝的话,我刚才已经喝了一杯,再喝不下去了,那它的宿命就只能进入垃圾桶。” 季明棠正色道:“老师教导过我们不能够随意浪费东西,你还记得吧,所以你必须要喝,没有拒绝的正当理由。” 是强硬的要他接受,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谢时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得平静地开口:“你应该想过,我也有可能不来,那你这杯奶茶就真的决定扔进垃圾桶是吗?”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我可以给覃老师啊,说我特意给她买的,不过现在你来了,它就只属于你了。” 季明棠的态度太过于散漫和随意,谢时予垂眸道:“所以其实就是,你可以特意给她,也可以特意给我,只是你口中的特意,来专门在某个时刻告知这个人,让他被迫接受。” “我没有这个意思。”季明棠推开门,接着开口:“除了你,别人都不需要我强迫。” 谢时予将奶茶拿在手中,他把季明棠手中的剧本接了过来,接着道:“和你一起对第五段第二场是吗?” “对!”季明棠道:“你需不需要我跟覃老师说一下,给你温习台词的机会呀,我感觉你可能不熟悉。” “不需要。”谢时予轻声开口:“我已经背完了那一幕和美狄亚的对话,反正也不多。” “?什么情况?”季明棠本来走得很轻快,脚步突然顿住:“你什么时候背的,花了多久?” “刚刚。”谢时予开口道,从四点到四点半他刚好有一段空隙,他在过来找季明棠之前就已经把伊阿宋的台词熟悉过了。 《美狄亚》这幕剧里虽然伊阿宋算得上是男主角,但实际上这幕剧他戏份只能说算男性角色里稍微多一点而已,毕竟核心灵魂人物是美狄亚,再加上他很久之前看过这幕剧的剧本,因此温习并没有花他太多时间。 “你可真是——”季明棠通过他的只言片语便已经判断出他大概是临时决定赴约,所以抽空看的剧本,尽管对他的聪明才智她心里早就隐约有认知,但这样的天分出现在她面前时,季明棠还是有点惊讶。 “怎么?”谢时予平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季明棠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你而已。” “我不是万能的。”谢时予声音淡漠。 “但你现在看起来就很万能!”季明棠转身,少女的长发披散,她穿上戏服时自带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光芒在脸上。 谢时予有微微地出神,继而收回目光,平静道:“走吧。” 等到覃瑜见到季明棠来时,少女恰好是一副好心情。 她一眼便注意到季明棠身后清隽淡漠的少年,以覃瑜在中戏表演系读书的经验来说,她只需简单打量,便能够迅速的感知到谢时予应该也和季明棠一样,是擅长表演的好苗子。 有的人,天生便适合站在舞台上,去篡夺其他人的目光。 覃瑜坐在观众席上,手中还翻阅着剧本,她轻轻抬起头,开口:“明棠来了,身后跟着的是你同班同学,你同我提及过的那个男生,谢时予,对么?” 她穿着一袭驼色的风衣,直起身来,披散着长发,红唇轻启,整个人显得干净而又利落,带着些成熟女性特有的优雅气质。 少年的身形隐没在阴影之中,阴影将他高挺的鼻梁衬托得更为挺拔,五官的精美也让人赞叹不已,他过分冷淡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更多了一种让人探知的兴趣。 电影里对光影和人物的迷恋,最苛刻的导演也不会放过这种镜头的捕捉。 覃瑜微微打量着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但面前的人毫不在意,并不局促不安,只是以一种平静地目光回望。 “覃老师。”谢时予轻声开口,他虽然没有见过覃瑜,但通过对话和气质也不难判断出面前的这位就是季明棠反复跟他提及的覃老师。 “你眼光不错。”覃瑜微微颔首,转向季明棠,简单的点评道:“他很适合站在舞台上,我的第一直觉大概是,谢同学应该选择学表演,不过我想,或许他兴趣不大。” 作为表演系的学生,覃瑜家境优渥,并不需要靠接影视剧亦或是电影的拍摄赚取金钱,她的家庭,足够让她一头扎进话剧的热爱里,且无需考虑面包和理想的问题。 覃瑜也是毕业于云城中学,她选择读中央戏剧学院的表演系原因很简单,只是出自于最单纯的热爱,毕业之所以会回到云城中学,也是因为希望能发掘一些对戏剧感兴趣的学生。 未来从事话剧行业也好,影视剧拍摄也罢,她希望能够找到对表演怀着最纯粹热爱并且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出一条坦途的学生。 她目光犀利,表演专业观察人的本能让她形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能够在见到季明棠同谢时予的第一时间,就能够感知到他们在表演上所存在的天分。 “抱歉。”覃瑜见谢时予只是平淡的看她和季明棠聊天,轻声笑了笑:“我职业病犯了,不过,你确实很适合表演,如果你不站在舞台上亦或是银幕里,我想,会是导演们的损失。不只是皮相,其他的我觉得你也很适合,你有听过天生的演员这种理论么?” 她只是自己叙述,因为知道谢时予大概不会给出什么过多的回应。 “我一直相信并期待遇到天生的演员,坦白来说,你和明棠大概就是这类人。我觉得很可惜,虽然你大概并不想走上这条路,但我可能还是想建议你和明棠,或许有时间也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覃瑜能感觉到谢时予大概志不在此,但这并不妨碍她作为老师爱才惜才的建议。 “你们两个或许可以先来对一下美狄亚剧本里,伊阿宋第一次上场那一段,舞台已经准备好了,我在台下看着。” 覃瑜开口,她手指将剧本拿起,侧着靠在观众席的软席上。 灯光准备就绪,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启,谢时予先上场。 这是一段很长的伊阿宋的独白。 季明棠虽然相信谢时予的能力,但总归没和他亲自对过戏。 可当他一开口时,她便发觉,她不只是低估了他。 谢时予的台词说得很好,连同伊阿宋那番道貌岸然的表情都被他拿捏得十成十,让季明棠很难不带入美狄亚愤怒。 两个人台词对完后,覃瑜先带头鼓掌,紧接着穆宛和江泽希他们也从两个人的表演中回过神来。 不能说不精彩,而是很精彩。 季明棠微微地喘息,她面颊由于太过激动而轻微的泛着粉色。 “你还挺会说台词的。”她认真道:“我刚才代入被你气坏了。” “不过说来。”季明棠坐在座位上,认真地探讨发问:“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美狄亚的悲剧虽然和渣男有关系,但其实也是性格悲剧。不过单论文本来说,我觉得她还挺机智的,至少能想到利用埃勾斯想要一个儿子的心情逃跑,虽然她杀掉孩子的行为我不太能赞同。” “你知道埃勾斯的两任妻子为什么生不了儿子吗?”谢时予从台上缓步走下来,平静地发问。 “我当然知道。”季明棠开口道:“你考不倒我的,他是因为得罪了美神阿弗洛狄忒,不过,他也有命定的儿子忒修斯,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说到美神——”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便发现谢时予轻轻扬眉,季明棠反应过来这是他们那天夜里的对话,有关于为什么提到阿弗洛狄忒会表情变化,也只是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季明棠果断地选择转移话题,她不想在这种场合去聊那天夜里她的狂言浪语。 “不说这个了。”她眼神瞥了瞥别的角落,接着道:“说回美狄亚本身,我觉得她不该为了所谓的爱情而牺牲一切,我觉得无论什么人都该及时止损。” 谢时予冷静地凝望她,轻声开口:“设身处地的话,你能做得到么?” “我为什么不能?”季明棠反驳道:“你之前都说了只是想不想的问题,既然你能够跳脱出语境,那么我也可以。” 她声音笃定,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傲气。 只是后来季明棠才明白,当一个人一旦能说出及时止损的这段话时,说明她已经泥足深陷。 打赌 十一月份学校要召开运动会。 班级里的同学们都要被逼着参加几个项目亦或是做拉拉队,季明棠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打哈欠。 她是个运动懒癌十级学者。 参加项目这事跟她大概没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得负责和谢时予一起进行登记和组织。 体育委员陈简过来和季明棠谈话时,她正拄着头犯困,英语作文纸被她划了很长一道,她什么都没有写。 英语课快上了,但她吊儿郎当的开始光明正大的不学无术。 也不是她不想写,实在是昨天晚上摸鱼写剧本太累了。 好在云城中学的老师对他们的学业督促并不严格,大多数时候是一种放养的方式,因此季明棠不会被抓到办公室被老师谈话。 她还是很困,物理课上偷偷摸摸想要睡觉,被物理老师点了名让她上后面站着听课,以至于现在整个人精气神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练就一种睁着眼睛上课睡觉的本事。 她把中国大百科全书戏剧卷和艺术概论压在身下,垫着睡觉,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有轻微的褶皱。 “我好困,陈简你不要和我说话。”季明棠道:“有什么事天塌下来也先让我睡觉成不成?” 陈简有些无奈,他虽然对季明棠平日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下他只能轻轻敲击桌面:“赶紧起来,你的项目再不填就只剩叁千米了,哦对,现在还有一个选择是一千五百米。” “?”季明棠揉了揉眼睛,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什么情况,谁说的必须参加么!” “班干部带头,昨天数学老师上课提过了,看来你没听。”陈简道:“你是文艺委员,你忘了吗?昨天开会你就没来,别人都选完了,现在就差你了。” 季明棠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昨天你们开什么会了?” “……”陈简叹口气,坐在她面前:“如果我不是男生我就和你换了,昨天你和谢时予参加语文竞赛初赛选拔,所以不太清楚。他也没选,不过男生那边可选择性还比女生多一点,所以他不至于一定跑一千五或者叁千,不过你……” 他摆摆手,接着道:“你没什么可选的,因为女生基本都不喜欢跑一千五和叁千,余下的只有这个了。” 季明棠微微地发愣,继而把头深埋在书里,她举着手,痛苦道:“一千五!那就一千五,叁千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行。”陈简有些想笑,他道:“那我就给你把一千五报上去了啊。” “行行行。”季明棠扶额道:“不就是一千五嘛!不过!” 她觉得她有必要拉谢时予跟她一起跑一千五,不然她真的会死。 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转,紧接着她对面前的人轻声开口道:“陈简,你是不是还没问谢时予呢?” 陈简愣了愣,点点头:“的确,我先过来问你了,他那边的话还有立定跳远可以选,并非像你一样只有一千五和叁千。” 就知道是这样…… 季明棠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在那里做题的谢时予,心中的坏念头开始攀升起来,她轻声道:“陈简,你别去问他了,我代替你去问谢时予究竟想要报什么项目吧?” 她其实是故意的,因为季明棠心里清楚地知道,有容易的立定跳远和难的一千五以及叁千米,但凡人不是个傻子,就会选择立定跳远,她不知道谢时予运动细胞如何,但至少在选择利弊上,他应该不是傻子。 虽然陈简因为季明棠突如其来的要同谢时予提到底要报名什么项目的事情感到疑惑,不过他毕竟对季明棠没什么提防心理,再者,就算季明棠真的做了坏事,他也不可能对季明棠如何。 班级里的男生,除了谢时予,大概没什么人不会对季明棠不产生好感,陈简也是这样,就如同班级里面的很多女同学,对谢时予的青睐是一样的。 一般情况下,同性会对自身群体里吸引异性过多的人产生敌视情绪,不过,虽然谢时予在班级里受到很多女同学的青睐,他在男生群体里也不会因为过多的女生的瞩目和偏爱受到排挤和非议。 因为他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让人心悦诚服的一个地步,陈简同他聊天时也很佩服他。 不过如果要在季明棠和谢时予之中非选择一个偏帮的话,陈简还是会无奈地选择纵容季明棠的恶作剧。 他现在心知肚明,恐怕季明棠想拉一个人陪她跑一千五,陈简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明棠,你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跑一千五太寂寞么?如果你觉得太寂寞,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跑。” 陈简的语气很诚恳,季明棠知道他的用意,少女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轻声开口道:“我的确是觉得很寂寞啦,一个人跑一千五太无聊,没有一个能陪我的人,我确实会不太舒服,不过,我不想连累你陪我跑一千五,因为我的私心。” 季明棠语气轻快,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陈简想,早知道,他就应该填上一千五的,这样的话,就能够和季明棠在一个项目里了,现在如果突然换项目想要和她一起跑一千五,他的小心思恐怕就会被她得知。 不过季明棠这句话的确并非揶揄,她是认真的,她的的确确不愿意因为自己想找人陪她跑一千五的想法,就让陈简辛苦的跑一千五,跑一千五也是个体力活,一般人跑下来还是挺辛苦,她不愿意坑人,不过谢时予除外。 “你放心。”季明棠轻声笑出来:“我不会一个人孤独的跑完一千五百米的,我已经想好了陪我一起跑一千五百米的人选了。” 英语课之前的大课间有半小时,季明棠将陈简的记录本拿到手里,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谢时予的身侧。 少年做完卷子,将笔收起,他手中是一本英文版的《小王子》,难得看到谢时予会看闲书,《小王子》这本文的英文版词汇量不算很大,但也是大学英语四级高分才能完全读懂的书。 季明棠将他手中的书夺走,把表格按在了谢时予面前,迫使他转过身来看她。 少年又一次的被迫中止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并不气恼,只是平静地开口:“有事么?” 本来以为和谢时予排练话剧,能够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那么冷冰冰,但他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到他,谢时予排演话剧的时间也是最短的,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够将人物的台词以及神态拿捏得很好。 和他对戏,季明棠总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其实他们两个人在班级的相处上,也有一种类似的感觉。 总是季明棠不停地在进,谢时予也在进,直到两个人都无路可走。 “当然有事。”季明棠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昨天去参加语文竞赛你还记得么?咱们两个人都没去参加班干部会议,所以剩下的可以选择的运动会项目就不多了,我来到这里,是特意替体育委员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参加的体育项目呢?” “……”谢时予轻轻抬眸,他平缓的开口:“你已经替我选好了,还要来问我。” “哎?”季明棠故作惊讶道:“你猜到了啊。” 方才陈简进入班级时,先去寻找的人是季明棠,谢时予虽然在做题,但眼角的余光并非没有瞥到,以及季明棠恶劣的笑容,他就算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内容,也不难猜出,季明棠想要在选择项目上故意整他。 “我不需要猜。”谢时予声音平静:“如果你不把你的想法写在脸上的话,那我可能不会知道。” “真有趣。”季明棠道:“我本来想骗你说,男生的项目你只剩下一千五百米可以选了,但你现在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恐怕不能这样欺骗你,其实你还有立定跳远能选,但我决定单方面的为你选择一千五百米这个项目。” 谢时予扶额,他感到头疼,少年重新拿起笔,把数学卷子打开,不再看季明棠:“随你。”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帮你选一千五么?”季明棠打断他的思路:“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我觉得,你已经给我下了二审判决,所以我没有必要再进行无谓的问询。”谢时予单刀直入的指出问题所在,一千五百米他并不是跑不了,相反叁千米对他也不是什么过于难的事情,毕竟他的身体素质良好,且体力不错,应付这些于他而言不算难事。 唯一让人感到不愉快的只有季明棠擅自替他做决断的这件事情。 “你好冷冰冰。”季明棠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也跑一千五,所以你需要陪我跑一千五锻炼,谁先说不行谁是狗。” 谢时予转过身,扯住她的手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时之间变得很近。 本来趾高气扬的人是季明棠,但她被扯住手后,本能的有些抗拒,她道:“你干什么?” 谢时予黑眸平静地凝望着她,声音里带着些轻薄的怒意,几不可察。 “不是说谁先说不行谁是狗么?我相信不会是我。” 水雾 省教育厅到云城中学巡视时,季明棠正好在准备再一次排演话剧。 有关于要去跑一千五这事,在食堂吃饭时,季明棠忍不住和顾玥吐槽。 她把绿茶打开,吃了口面前的水煮肉片,接着道:“所以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非得跑一千五百米!连带着今晚排练我都没什么心情了,我真的会谢。” 和谢时予逞强,说谁跑不下来谁是狗,原本只不过是用来揶揄他的话,但是现在可能做狗的人好像真的是自己,季明棠心里还是有点窝火,她总不能让他瞧不起,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真的很菜,八成又会有讥讽的话。 “麻了。”顾玥接着道:“谁知道陈逸他抽风非让班干部起带头作用啊?谢时予不是团支书么,你看他不也得和你一起跑一千五,不过我觉得——” 顾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季明棠,接着道:“他能跑下来,你未必行,要知道,你的八百米是勉强达标的水准。” “Stop!”季明棠打了个手势,她把筷子放了下来:“我实在不想再在回忆八百米这件事情上耗费我的心神。” 她尚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由于食堂人声喧闹,季明棠没有留意身后的声音。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开始对话:“这是明处长和季书记的女儿季明棠吧?果然很优秀,继承了明处和季书记的聪明才智。” 这些话她小的时候就经常听,起初还是抵触的,再后面,好像就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她大概没有一个自己的身份,因为母亲在教育系统工作,父亲又是本市的市委书记,所以季明棠这叁个字大概永远只能是季巡和明暖的附属品,无论她做得多优秀。 “棠棠。”明暖声音轻声响起:“吃饭时要注意用餐礼仪。” 被人突然cue到,季明棠手中的绿茶有点轻微的没拿住,她转过身看到明暖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西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又干练,她梳着齐耳短发,眸色温和,身后陪同着副校长以及教导主任,季明棠本想扑上去叫妈妈,看到面前的场景后,脚步又缓缓顿住。 季明棠挺直身体,回望着不远处的明暖,开口回应道:“校长好,主任好,还有,明处长。” 她眸色里本来有光,又被她很好的压抑下去。明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抬手:“棠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实晚上是有话剧排演的,季明棠想起,前些时间,明暖答应过她会来看她彩排,但是省厅的事情实在太多,明暖身居高位,并不能像普通的教育系统的人一样抽出时间来陪她,事实上,明暖还年轻,她更多的是想再往上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因此在工作上,她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季明棠方才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叫住明暖,她想问她,今天她刚好来云城中学视察,可不可以百忙之中抽出一小会儿时间来话剧社看她的彩排。 她彩排的很用心,希望明暖能看到她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 只是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浮现,又被季明棠迅速的否决掉。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就算请求,也不会得到回应,大概明暖还会深感抱歉的同她说,她还有事情要和学校的领导继续谈,不能够在工作时间去看她精心排演的话剧。 请求亦或是不请求,结果都是一样的。一直以来,季明棠都能够明白很多事情,比如,她在学校里能够受到老师的青睐与注目,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她本身很优秀,也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明暖,父亲是季巡。 明处长和季书记,在她在学校最开始上学的时候,无疑是在隐晦的帮助她受到来自其他人的注视变得更多。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明暖转身离开之前乖巧的开口:“明处长工作顺利。” 少女的情绪被她很好的隐藏在顽劣而又乖张的外表之下,无人能够探知得更深。 季明棠的脚趾轻轻地在桌面下踢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你方才怎么了?”顾玥咬着筷子:“你妈她好像很忙的样子唉,以前也是,我记得上一次来视察走得也很匆忙。” 季明棠微微一笑,她毫不在意的开口道:“她一直这样,我习惯了。” “顾玥。”季明棠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我在想一个问题,想不清楚,或许我能问问你吗?” “没事。”顾玥开口道:“我们是朋友嘛,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我未必能够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和回答。” 少女的筷子在戳着餐盘里的米饭,她思绪放空,眼神不知道在打量何处:“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渴望改变一件事情的结果,明知道没有用,或许结果无论你恳请多少次,都不会改变,回到故事的最初,你还会去恳请么?” 她这句话问的很突兀,没有固定的情景预设,也没给出一个能够代入的假想命题,似乎只是她这样想,就这样问了出来。 顾玥道:“这要看我对这件东西的迷恋程度呀,你没有给出一个特定的场景,我甚至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对我多重要,那我怎么能够知道我会不会去恳请呢?” “是吧……”季明棠突然笑了出来:“我的确是在瞎说,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最近想的有点多,语文老师说的对,不应该总看一些闲书给自己增添烦恼。” 她语气转换的自然而又熟稔,让人无法发觉她话里潜藏着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棠棠。”顾玥道:“虽然你刚才只不过是放空思维的一些想法,但我还是有相同的问题想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季明棠眸色中的散漫逐渐褪去,但她整个人仍然像是身处在一团雾气之中。 “还会去恳请吧,明知道会面对死心的结局,但就是没办法放弃。” 她语气平静。 “我以前总想着,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说到底现在我也是个十成十的理想主义者,觉得很可笑,但我仍然无法改变自己,总是抱着一点微弱的能够改变的念头,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尽管我知道并不是这样。” 不够爱的话,没有期待,就没有难过。 季明棠开口道:“或许每个人最该做的就是降低自己的期待值,凡事都想过最坏的结果,就不会难过了。” 像是氤氲的水汽将她的眼睛覆盖住。 谁也不能从季明棠的眼睛里看出她更深层次的情绪来。 除了她自己。 —— 我真的是个废话很多的作者,有关于棠棠,其实这个人物最开始写设定的时候,我和我妈妈聊过,在想到底设定成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呢,有和朋友说季明棠大概是我所有文里面家境最好的女主了,其实棠棠这个人我感觉不能单纯的通过我的言语来描述她。 这章可能我说的话会比较多一些,其实写这本文也有一定的因素是因为我自己的执念,想有一个棠棠这样的女主真正的能学会很多东西,包括爱。 季明棠是一个哪怕明知道有错,不对,但仍然会顺遂心意的人,她不会瞻前顾后,只会在乎当下,这是我一直想成为的人。 正因如此,季明棠性格才会是这样,我愿她能够直面心意,顺遂自己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去在意其他,她永远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