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诡婿》 第一章 夜半迎亲 我叫林笙,打小生活在一个叫柳泉村的小山冲里。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没少听人在背后对爷爷指指点点,说他是个杀人犯。 村民们说,二十年前,有人亲眼看到他掐死了一个女娃,并把她抛尸荒野。 这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人现场佐证,说爷爷当年抛尸的地方,就在村口的河边。 小时候,我曾好几次问爷爷这是不是真的,可向来脾气火爆的他,也只是冲我一甩脸,没有做任何解释。 可让我奇怪的是,村里人对此也只是背地说说而已,却并没有人站出来声张正义让他伏法认罪。 而爷爷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每年的清明节,他都会叫我带上钱纸香烛到河边祭拜,似乎又坐实了他杀人害命的这一谣传。 爷爷让我去祭拜的地方,有一座名为回龙桥的石桥。 据说早年我们村爆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将老桥给冲垮了,是爷爷负责重建的。 今年清明,我和往常一样按照他的吩咐来到了桥下。 就在我把钱纸香烛点上时,我看到有个老人从桥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这个老人很面生,他的两个眼眶干瘪了下去,没有眼珠,是个瞎子。可他一手撑着把黑纸伞,一手提着盏红灯笼,看上去颇为怪异。 老人来到我面前,“小伙子,我的灯笼灭了,可不可以跟你借个火?” 我很纳闷地看着他,心想一个瞎子大白天的打灯笼,不是在浪费灯油嘛? 带着这想法,我拿出了打火机,可今天的风有些大,连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我有些不耐烦了,而老人走了上来,探了探旁边正烧着的纸钱,“这儿不就有堆火吗?” 对此,我也没做多想,就把一张烧着的纸钱塞进了灯笼里。 灯亮了,老人并没有急着离开,却又问我,“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怎么了?” 老人掐了掐手指,“那也不小了,要不要我做媒,给你介绍个好对象呐?” 做媒? 听了这话,我撇了撇嘴。 我长得还算不赖,自从成年后,也偶尔有媒人上门,可介绍的对象不是嫌我家条件太差,就是我嫌女方长得太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以为他也是个说媒的,就打趣说道,“老人家,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歪瓜裂枣可不要!” “放心,能让我出面说媒的,条件肯定不会差。” 老人笑了笑,没有提起要介绍的姑娘叫什么名、长啥模样、住在哪里。他抬了抬灯笼,就摸索着转身离开了。 靠,感情是在消遣我! 我冲着他的背影小声骂了句,随后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看到地上不知何时落了个红包。我以为是那瞎子老人不小心丢掉的,连忙捡了起来。 可红包里边并没有钱,只有一帖‘囍’字剪纸,以及一张黄纸条,上面还写着一句生涩难懂的话:昨昔今惜灯做媒,今夕何夕纸为妻。 这让我很扫兴,随手就把红包丢了,然后便回了家。 到家后,时间已经是傍晚,我把东西放下,就去了屋里看电视。 这时,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我以为是爷爷回来了,连忙打开了门。 可屋外空荡荡的,压根不见任何人影,地上却多了一个纸盒,里边放着一沓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纸钱,以及一件红寿衣。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寿衣上面竟印着一个白色的囍字。 我把寿衣拿了起来,不觉一阵疑惑。这衣服是谁送过来的,怎么敲了门又不打声招呼就匆匆走了? 就在这时,爷爷从外边收工回家了,我连忙走了过去,问这些东西是不是他订的。 可看到这件寿衣后,爷爷先是愣了下,随后沉起了脸,“林笙,你老实告诉我,今天你去河边祭拜的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什么陌生人,或者拿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问起这个,可他的表情很严肃,我不敢隐瞒,就把那瞎子老人的事儿一一交代了出来。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你个兔崽子怎么这么不长心眼!那个瞎子撑着纸伞打着灯笼,他是个纸媒人!他丢的红包你捡什么捡,你要遭大祸了!” “纸媒人是什么?报纸传媒吗?” 我被爷爷吓住了,一时间语无伦次。 “传媒你个驴粪蛋!纸媒人就是帮纸人做媒的!” 爷爷急得团团直转,“那纸媒人问你借火点灯,其实是在给你结亲,你收了他的红包,就是同意了他的亲事!这些纸钱是他送你的嫁妆,寿衣是他给你订的新郎服,他是要你和纸人成婚!” “爷……这事严重吗?” 虽然我对这些阴阳禁忌一窍不通,但爷爷说得煞有其事,还是把我吓得不轻。 爷爷的脸难看得可怕,“寿衣是送终的,纸人是陪葬的,他给你和纸人说媒,就是要以婚代丧克你的命!可现在你红包接了,嫁妆也收了,只怕用不了多久,那纸媒人就会送亲上门!” 听了这话,我浑身一哆嗦,可我想不通的是,我只是去烧个香而已,怎么就搭上这档子事了? 爷爷的脸阴沉得可怕,他拿着寿衣直想丢出门,可来回纠结了好几次,终究又放回了屋里。 最后,爷爷看了我一眼,“娃子,你先在家呆着,我出去一趟。” 留下这句话,爷爷便匆匆出了门,等他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名叫念天明,是隔壁清水村的道士,他是以前从外乡搬到这儿来的,和爷爷交情甚好,平日里也多有往来。 对于我被牵纸婚这事儿,爷爷也很后怕,所以把他请了过来。 “纸婚害人这种事我以前也见到过,但你孙娃遇到的这一茬,好像有些不合常理呀!” 念天明看了看那件红寿衣,朝爷爷说道,“纸婚通常是女子用来报复负心汉的,既过他的门也送他的终。可我也没听说林笙和谁家闺女有什么情仇,这是怎么引来纸媒人的?” 爷爷一声叹,“念道公,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请你出面了,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这纸媒人的做法虽然有些说不通,但嫁妆毕竟送上了门,现在想退婚恐怕是来不及了。”念天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道。 “那怎么办?我家就林笙一根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呐!” “如果非要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念天明掐着手指,沉思了好一会,“你想想,林笙的这门纸婚虽然有媒妁之言,却没有父母之命,说白了就是在骗婚。既然纸媒人能做初一,我们也不妨做个十五。” 听了这话,爷爷脸上一喜:“你是说我们也可以骗婚?” 对此,念天明没有直言,而是说道,“这纸媒人既然已经定好了亲事,那么待会自然会有人来引路,请林笙上门接纸新娘。你们可以先把新娘接进门,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 念天明有真本事,同时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爷爷对他的话没有半分质疑,当即不再二话。 时间逐渐到了晚上八点,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鹿鸣。 念天明脸色微变,对我说道:“林笙,吉时已到,你得去接亲了。” 我朝外边看了眼,一脸疑惑,“可是……那引路的人没有来啊!” 话音刚落,我看到有一头通体赤黑的小鹿从夜色里走了过来。 这是一只麂子,农村里都说黑色的麂子能通灵,是土地公的坐骑。 它好像一点都不怕人,隔着门槛看着我,发出阵阵啼鸣。 而念天明双手合十,朝麂子拜了三拜,对我说,“麂子出山,非喜即灾,它就是纸媒人请来给你引路的。” 麂子引路? 这种说法闻所未闻,而麂子的叫声也变得越发急促了,让我忍不住一哆嗦。 爷爷也嚷嚷着说要和我一起去,却被念天明拦住了,“林老爷子,你陪林笙接亲是不合礼数的,还是让他自己去吧。” 爷爷的脸上挂满担忧,他的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笙,婚姻是人生大事,你且先上路吧,可莫错过了时辰。” 最后,念天明这么跟我说道。 我虽然心里怕得很,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而麂子见我出了门,也立即踱着蹄子朝远处奔去。 我追着麂子跑了好一会,可让我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奔往哪户人家,却把我带到了村口的回龙桥下。 而在桥下的河边,此时赫然站着一个女人! 第二章 纸衣新娘 她穿着红绣衣,遮着红盖头,脚上还套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一动不动的站在河边。 我的心脏因为害怕而剧烈跳动起来,而那只麂子长鸣一声,几个跳跃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个由一张张彩纸拼接而成的纸人。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纸人应该就是念天明之前说的纸新娘了。 但令我疑惑的是,纸媒人安排的地点,为什么不是某户人家的家里,而是在回龙桥下? 眼下的情景让人匪夷所思,可我也不敢忘了念天明的叮嘱,哆嗦着把这纸人背了起来。 在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中,我终于回到了家。 “夜半阴时屋来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看到我背着纸人回来,在门口等候良久的念天明忽然一声高呼。 在他的吩咐下,爷爷替我接过了纸人,搬进了屋里,却叮嘱我站在门外不许入内。 此时家里灯火通明,我看到堂屋的墙壁上赫然贴着一张大大的黄符纸,两侧还挂着一副生晦令人不知所云的对联。 在堂屋的前面,还卧着一只大公鸡,这只公鸡逼着眼睛蜷缩在那红衣上,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一谢家门!” 念天明一手摇着铜铃,一手烧着纸钱,再度高喊道。 他招了招手,爷爷立即把那纸人搬到了公鸡的旁边,朝着门口鞠了一躬。而那只睡着了的大公鸡,竟然也朝着门口低了下脑袋。 “二敬高堂!” 见此,念天明长松了口气,随后继续喊道,而爷爷也连忙如法炮制。 “三结良缘……” 可是,念天明的话音未落,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咯咯!咯咯…… 只见这只公鸡忽然睁开了眼,发出一声沙哑又刺耳的啼鸣。 随后竟忽然飞扑了起来,朝念天明的左手狠狠啄了一下。 大公鸡逃之夭夭了,可念天明却好像遭了重创一般应声倒地,他痛苦地捂住了左手,脸色瞬间化作死白。 只见他左手的无名指被啄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潺潺涌出! “念道公,这……这怎么回事?” 爷爷也被这一幕吓着了,慌忙上前扶住了念天明。 “大事不好!” 这一刻,念天明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他大口地喘着气,“那个纸媒人的道行很深,他看穿了我的婚局,毁了我的法事,这是认定林笙了!” “念叔,您的意思是这场纸婚……我逃不掉了?” 我的腿一软,带着哭腔问道。 可念天明没有回答我,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即大步上前,扯下了纸新娘的红盖头。 盖头下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而在纸新娘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纸符,此时正不断冒着青烟! “林笙,这纸新娘你到底是从谁家接来的!” 念天明瞪大了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说道,“回……回龙桥下,麂子把我引到了河边……可我只看到这纸新娘,就把她背了回来。” 听了这话,念天明像失了魂一般,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一旁的爷爷先是一愣,随后哭丧着拍起了大腿,“造孽啊!那个天杀的女娃,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二十年前你害死了我老爹,怎么现在连我孙娃都不肯放过呐!” 女娃? 我遇上的不是纸婚吗,爷爷说的女娃是怎么回事? 我瞅了眼正冒着烟的纸新娘,一下子懵住了。随后看向爷爷,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可爷爷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不肯做声。 一旁的念天明恢复了镇定,长叹口气,说道,“林笙,刚才我让纸新娘和公鸡拜堂,就是想骗过那纸媒人,让你跟这桩纸婚摆脱干系。但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真正要和你结因果的人,其实是一个二十年前被你爷爷弃养的女娃!” “这……这什么意思?” 我整个凌乱了,念天明所说的女娃,莫非和谣传中被爷爷抛尸河边的是同一人? 而念天明带着试探的目光看了下爷爷,随后问我,“林笙,二十年前有个大肚子女人来你们村讨饭,这事儿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不禁好奇他所说的大肚子女人,和那女娃又有什么关系? 对此,念天明告诉我,当年有个全身是血的女人来我们村挨家挨户讨饭,可她既不要钱也不要米,却叫人赏她一口血食。 血食是拌了鸡血的糯米,在农村是用来祭奠死人的。 村里人怕引祸上身,都没敢招惹她。而这女人在村里转了一圈后,却鬼使神差地来了我家。女人在门外坐了三天,到清明节的那天才离开,没一会就死在了村口的河边。 本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哪想她在死之后竟然还生下了一个女娃! 刚巧那天我太爷爷从外地回乡,得知这事儿后,就把那女娃从河边抱了回来。结果没多久,太爷爷也跟那女人一样全身冒起了血,当天便撒手人寰。 听了这话,我不禁毛骨悚然。 太爷爷走时我还没有出生,我也很少听家里提及关于他的事儿。但我没料到他的死因,竟是如此诡异。 “后来呢,那个女娃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道。 念天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爷爷一个眼神。 “罢了,罢了!现在报应已经上门,再瞒着也没意思了!” 爷爷满脸颓唐,他哆嗦着点起了一根烟,告诉我,“孙娃,你太爷爷当时浑身渗血,其实是遭了邪煞!我以为他是被那女娃害了,就当着村里人的面把女娃送回了河边。但很快我又后悔了想把她接回来,可我再去时,她和她母亲的尸体已经让河水冲走了!” “因为这件事,我愧疚了二十年,所以才让你替我去桥上香。村里说我是杀人犯,说我抛尸害命,我也只好认着。” “现在你无端被牵纸婚,只怕是那女娃的家人听到了关于我的谣言,以为她是我害死的!所以才请了纸媒人以血还血,把报应落到了我后人的头上来!” 爷爷的这番话让我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一场纸婚,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儿。 明白了其中因果后,我也彻底惊慌失措。 对此,爷爷也是一脸愁容,把目光投向了念天明。 “林老爷子,这事儿怨不得你,要怪就怪村里那些长舌妇,谣言伤人呐!” 念天明一声长叹,“那纸媒人的道行我摸不透,他既然存心要将这门纸婚续下去,恐怕不是我能阻止的。” “那可怎么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笙赴他太爷爷后尘吧?”爷爷急得直跺脚。 念天明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他时不时地打量着我,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他才起了身,“林老爷子,你和林笙现在到我家来一趟。” 说完,念天明没有再理会那纸新娘,神秘兮兮地出了门。 爷爷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出于信任还是跟了上去。 就这样,我们爷孙跟着念天明走了好一会,来到了清水村。 清水村是我们这有名的富庶村,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一幢幢暴发户盖起的大别墅。 没多久,我们来到了一户中式民宅前,这儿就是念天明的家了。 念天明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可门却从里边打开了,有个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很自然的垂在两肩,她的脸孔白皙而且精致,眸子里清澈而又静谧。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让我不禁神情恍惚。 察觉到我注视她的眼神,女孩的俏脸微微一红,她微微看了我一眼,朝念天明说道,“爸,有客人来了啊?” 爸? 这个女孩居然管念天明叫爸?可我从没听说他有过婚娶,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来了? 第三章 她的名字叫念冰 “念道公,这是你女儿?之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啊?” 不仅是我,爷爷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颇为吃惊。 念天明笑了笑,“她叫念冰,是我以前在老家生的女儿,正好这几天她有空,所以专程过来看望我。” 原来,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念冰。 我不由自主的又朝她偷看了几眼,却是越看越发迷人。 “女儿,我和这两位客人有点事情要谈,你去帮我们准备点吃的吧。” 这时,念天明朝念冰说道。 念冰应诺了一声,给我们沏了壶茶后,便返身去了厨房。 我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念天明重重咳嗽了一声,才依依不舍收回了目光。 关于念天明之前的家室,爷爷没多少心思过问,进屋坐下没多久,他就朝念天明问道,“念道公,你把我们叫过来,是不是想到什么破纸婚的法子了?” 对此,念天明摇摇头,“我之前就说过了,这纸媒人如果成心要续婚,不是我能阻止的。” “不过,林笙毕竟还没有和纸新娘拜堂,眼下唯一能补救的办法,就是马上给他谈成一门亲事。这样一来,林笙就成了有妇之夫,事后纸媒人再想用纸婚来害他,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念天明说得倒是轻巧,可真要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我自幼爸妈就不在身边,爷爷又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家里穷得叮当响,压根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是傻白甜,以我家这条件,谁愿意下嫁上门跟着我吃苦受穷? 爷爷也是一声苦笑,“念道公,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亲事也不是说谈就谈得成的,更何况是眼下这个时候?” 对此,念天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林老爷子,你觉得我家念冰怎么样?” “生得落落大方,有礼有节,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念天明点点头,又看向了我,“林笙,你觉得呢?” 我瞅着厨房的方向神往不已,不假思索地应了声,“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听了这话,念天明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随后却是对我说道,“既然你们都对我女儿这么看好,那现在我就把她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我愣住了,念天明……竟然打算把念冰嫁给我? 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他在故意拿我打趣。可念天明的表情非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却是让我越发心虚起来。 我虽然年龄尚小,但多少也懂得门当户对的道理。 念天明是当地有名的道士,附近但凡有工地施工动土,或者有谁家要兴建别墅,都会请他来看风水做法事,一次少说也能赚上三两万,家底别提有多厚实了。 我虽然不知道念冰老家是什么样的,但从她的谈吐她的打扮她的气质看,家境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像她这样的女孩,就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里,和一个同样家境优渥的青年才俊结婚生子,生活幸福美满。 而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将来要么扎根农村,要么去工厂流水线上做工,等到年纪合适了,再娶一个同样普通的农村大姑娘,平平庸庸过一辈子。 可娶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当媳妇,是我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对此,爷爷也是直摆手,“这可使不得!念道公你家什么条件,我家什么条件?你想帮林笙我很感激,但也不能把自己女儿这辈子给耽搁了!” “哪有耽搁不耽搁的,就看他们愿不愿意。” 念天明对爷爷的顾虑毫不在意,就在这个时候,念冰端着三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面上了桌,而念天明看向了她,“女儿,这个小伙叫林笙,今天我想做个主把你嫁给他,你同不同意?” 念天明的这番话没有丝毫征兆,让念冰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自觉看向她,发现她也在看着我,眸子里带着讶异,也掺杂着其他我看不懂的情愫。 她是那么的漂亮,以至于让土包子一个的我无地自容。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出于自卑,我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神。 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心想她会不会对我不闻不问,抑或扭头就走,或者干脆笑我痴心妄想…… “你今年多大了?” 胡思乱想间,一个天籁之音在耳旁响起。我左顾右盼,才发现到是念冰对我说的。 我结结巴巴好一会,这才告诉她十八岁。 念冰秀指微掐,微微颔首,“林笙,我比你大了两岁,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嫁给你。” 她的这句话,直白又让人倍感虚幻。 我满脸诧异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我和她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不到半小时,说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三句。 可她既不了解我性格,也没过问我的家世,更不了解我的为人,就答应要嫁给我,让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我女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是不是该表个态了?” 念天明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也许是出于私心,也许是对念冰一见钟情,我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对此,念天明满脸欣慰,“好,好!你俩相互中意,我就放心了!林老爷子,我们该替他俩筹备婚事了!” 我不知道念冰到底看中了我哪一点,可三言两语间,我的终身大事就已经被定了下来。 爷爷的脸上既高兴又有担忧,但终究默认了这门婚事。 因为担心夜长梦多,长辈们把婚事定在了明天,念天明知道我家的情况,也没有提及彩礼嫁妆的事儿,只说备几桌简席有主婚人就行。 商议结束,爷爷便带我回了家,开始请人帮忙筹备婚事。 当第二天我再去念家接亲时,念冰穿上了一身好看的红嫁衣,遮上了红盖头。 按照家乡的规矩,女方的长辈是不能送亲的,从出娘家到进婆家的这段路途,新娘的脚也不能沾地。 可我雇不起婚车,也没请到花轿,只好在鞭炮声里背着念冰回了家。 一路上,念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我的肩膀。 静谧的晨风从身边吹过,念冰的长发飘在了我的脸上,有着一抹好闻的味道,让我不禁一阵恍惚。 昨天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转眼就有了自己的家室。 想着以后就要和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相濡以沫,一起养家养孩子供养老人,我的心里既万分憧憬又莫名的陷入迷茫。 念冰的身体很轻,我的脚步很快。没多久,我就背着她回到了家里。 此时,家里张灯结彩,很多村民都闻讯赶来提喜道贺,而爷爷也是满面红光,热情招待着前来的人们。 和大部分山村一样,我们这的青壮年都早早离开村子外出拼搏,留下来的多是花甲老人以及留守儿童。 当我们到家时,老人小孩们纷纷聚了上来,议论着我娶的是谁家的姑娘,新娘会是啥个模样,现场好不热闹。 “良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且入堂!” 吉时到了,爷爷高兴地坐上了高堂,主婚的老人为我和念冰牵上红花结,旋即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 在主婚人的吩咐下,我和念冰跪在蒲团上,朝屋外的山田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我们转身朝向了爷爷,也朝他磕了个头,更是让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夫妻对拜!”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却忽然袭进了屋子。 挂在门口的彩灯以及屋内高桌上的红烛没有征兆地突然熄灭了,而念冰的红盖头也随即被吹落,掉在了地上。 婚礼没结束前,盖头落地是不吉利的,我连忙起身把它捡了起来。 可就在我打算把盖头重新为念冰遮上时,原本热闹喧嚣的屋子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所有的村民都在以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身后的念冰。 盖头落了,念冰惊为天人的容貌显现在大伙面前。可是,这些人并非惊叹于念冰的模样,因为在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种惊恐抑或害怕的东西。 “那个……老林啊,我临时有点事,就不喝你家的喜酒了啊!” “我突然想起儿子今天要回来,我……我也得回家一趟。” “遭了,家里现在还煮着粥呢……” 一时间,这些参加婚礼的村民,却是一个个都以各种理由慌张离开了我家,就连主婚的老人也以身体不好为由,当场退了红包逃出了门,任凭爷爷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 不一会,整个屋子就只剩下我和念冰以及爷爷三人。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四章 你们八字不合 “爷爷……这些叔伯婶婶是怎么回事?” 突来的变故让我没有丝毫准备,看着那些仓惶离去的村民,我的心里倍感莫名。 而原本还喜上眉梢的爷爷,脸上的皱纹也一下子僵住了,他看着桌上熄灭的红烛,手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念冰也注意到了刚才村民们的目光所及,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林笙,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了?” 对此,我也倍感莫名,可爷爷不曾说话,他默默地抽着一支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念冰,让人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开口了,朝念冰说道,“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吗?” 念冰的脸上浮现一抹疑惑,可还是告诉了他生辰八字。 而爷爷掐了掐手指,却是一声长叹,“哦,怪不得,怪不得!” 他的这番感叹让我迷惑不解,随即问他怎么了。 可爷爷没有搭理我,却是冲念冰说道,“姑娘,你肯下嫁到我家帮林笙了纸婚,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俩的八字不合,这辈子是不可能凑一对的。” 我虽然不懂八字命柱,可多少听懂了爷爷的话外之音。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打算退婚!? “林叔公,您……是嫌弃我,怕我做不好您的孙媳妇吗?” 念冰的眸子闪烁,鼻翼一张一合,好像随时就要哭出来,让人倍感心疼。 “不是嫌弃你,是不想耽误你,而且我家林笙本来也配不上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脸色铁青,“现在你们还没拜完堂,所以这场婚事就做不得数。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家,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和你爸再商量商量。” 说着,爷爷也不管念冰是否同意,拽着她的手就往屋外撵。 “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念冰过了门,就已经是我媳妇了啊!” 看到这一幕,我连忙上前想要制止。 “她不是你媳妇!这个女人也不是你能娶的!” 哪想爷爷突然朝我一声怒吼,他额头上青筋直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管你是被她迷住了还是怕遭纸婚,但今天这婚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你要再敢说半个不字,就跟当年你爹妈一样给我滚出家去!” 我被爷爷的这副模样吓住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动肝火,一时间竟是不敢吱声。 而念冰低着头无声啜泣着,似乎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满是酸楚。 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愿意嫁给我,可既然答应了,那就是我一辈子要照顾的人,但爷爷的威严,是一座我迈不过的大山。 就这样,爷爷带着念冰就往清水村走,而我跟在他的后头,五味陈杂。 今天我娶亲的事,早已满村皆知。 一路走来,我看到附近有很多村民冲着我们指指点点,都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可当我看向他们时,这些人却一个个都噤了声。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我们来到了清水村。 可隔着老远,我就看到念天明的家前聚满了人,他们围在门前的一棵柳树旁,一个个议论纷纷。 “林老爷子,你们爷孙俩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念天明自杀了,可邪门了!” 这时候,一个当地的村民朝我们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恐惧。 什么?念天明自杀了? 可今早我来接亲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了呢? 带着这个疑惑,我朝着前方人群看去,登时瞳孔紧缩。 人头攒动间,我看到念天明就站在门前的一棵柳树下。他双眼紧闭,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歪着,一根根细长的柳枝紧紧缠着他的脖子,使他的身体不曾倒下。 念天明的手并没有被缚住,按理说他只要稍微抬抬手,就可以免于非难。 可村民们告诉我,念天明早在一个钟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死得太过邪乎,大伙儿都没敢挪他的尸。 爷爷的脸难看得就像一块老腊肉,他盯着念天明站着的尸体好一会,朝旁边的村民问道,“老乡,念天明死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奇怪的人上门?” “哦,我记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一个!”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告诉爷爷,今天上午他来找念天明,想请他帮忙看下新宅风水。可念天明却推脱了,他收拾着行李,只说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 可他拿着东西刚准备离开,就被一个老瞎子堵住了门。 老瞎子撑着把黑纸伞打着个纸灯笼,看上去颇为怪异。 进屋后,老瞎子便要念天明赏他一口吃食。 念天明没二话给了他一碗米,但老瞎子说他要的是糯米,念天明耐着性子给他换了糯米,结果老瞎子又说他要的其实是血食。 无奈之下,念天明只好宰了一只鸡,把鸡血拌进了糯米里。 直到这时,老瞎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可刚出门,却又把血食撒在了门前的柳树下。 瞎子走了,可念天明却突然性情大变,把自己关进了屋里闭门不出。等这中年人再上门时,他已经在门前柳树下上了吊。 “哎,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后怕,只怕是念天明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有人逼着他自杀了啊!” 最后,这个中年人如是感叹道,却是让我莫名一个哆嗦。 撑纸伞打灯笼的老瞎子,这不就是昨天给我牵纸婚的纸媒人吗? 莫不成是因为念天明帮我说亲破纸婚,让那纸媒人记恨在心,所以反手就把他给害了? 可念天明好歹是一方道士,那纸媒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能逼得他站在柳树下上吊?更何况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带着这些疑惑,我看向爷爷,可爷爷面无表情。仿佛死掉的并不是自己的挚交,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孙娃,念冰已经送过来了,她家的事已经和我们无关,跟我回家吧。” 爷爷朝我说道,声音无波无澜。 我惊讶地看着爷爷,一时间有些认不出他了。 念天明因为我而出事,可爷爷既不曾有丝毫悲痛抑或愧疚,也没有打算料理他的后事,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是,念叔是因为我才被纸媒人害了啊!” 我的心里万分不解,不明白他的这番变故是出于念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的死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爷爷的表情冷漠依旧,“你记住了,今天我们没来过这里,你也没娶过亲,而念天明更没有帮你破什么纸婚!” 说着,爷爷拉着我就要往回走,可我愣在原地,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涌上了心头。 我记得我们来时,念冰就站在爷爷身边的。可此时人头攒动,我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念冰的身影。 念冰人呢,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第五章 阴阳禁忌 眼下念冰刚被爷爷退婚,紧接着父亲又离奇死去,对她来说,这一天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太多。 我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便甩开了爷爷,想去寻她。 没一会,我就在她的闺房里找到了她。 此时,念冰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上,吧嗒落下的眼泪染花了她的妆容。不知道她的伤心是因为退婚,还是因为丧父,抑或二者皆有。 我坐在了念冰旁边,看着她梨花带雨,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是好,毕竟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出自于我。 念冰也没有说话,却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口,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裳。 看着念冰在我的怀里哭泣,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下意识抱住了念冰,心里暗想不管爷爷怎么反对,我还是要把她娶回家,她就是我这辈子的媳妇! “哎,造孽啊,造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老人的叹息。 我抬头看去,却发现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就这么看着我们,满脸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我瞅着爷爷,暗暗咬了咬牙,“爷爷,不管你怎么看,这辈子我都要和念冰……” 我鼓起了勇气,想要忤逆爷爷的意愿。可我的话刚说出口,却被爷爷给打断了。 爷爷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万事万物有始有终,你和念冰虽然没拜完堂,但好歹也是一段缘分。既然念天明死了,你作为他的半个女婿,还是帮他料理后事吧。” 对此,我的心里一喜,以为爷爷终于肯松口了。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的期待打入了谷底。 爷爷紧接着说道,“但是,在今天天黑之前,不管后事了没了,你都必须给我回来,否则就别管我叫爷爷了!” 留下这句话,爷爷一脸颓唐离开了。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知道他和念家的关系,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爷爷走了,过了好一会,念冰的哭泣也慢慢平息了。 见她的情绪有所好转,我让她先在屋里先休息一会,随后便出了门,打算处理念天明的后事。 此时,念天明的尸体还站在柳树下,前来看热闹的人虽然多,但依旧没人敢动他的尸体。 我走上前,割断了勒在念天明脖子上的柳枝,随后又把他的尸体搬进了念家的堂屋里。 当我做这些的时候,周围的村民没一个来帮忙,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小伙子,你是他谁啊?这念天明死得蹊跷,就不怕遭邪煞上身呐!” “哦,我是他的女婿,今天刚结婚。” 我没心思搭理这些人,把念天明的尸体安置好后,我从他放在墙角的行李箱里翻出了几千块钱,打算去棺材铺给他订口棺材。 “女婿?念天明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是啊,我和他同邻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他探过亲,也没听说他有家人呀!” “难不成他的女儿,就是先前进屋的那个女孩子?” 我没有料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大伙儿炸开了锅。 村民们纷纷议论起关于念冰的事儿,似乎早就忘了,念天明的尸体此时还躺在堂屋的木板上。 在众人闲言碎语里,我走出了屋,就准备前去附近的棺材铺。 哞! 这时,一阵牛叫声忽然从村道的拐角口传来。 我看到有一头老白牛,它晃晃悠悠的拉着辆平板车,车上还放着一口上好的柳木棺材。 牛车在念家门前停下,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个男人名叫苏启山,是我们乡里的一个阴师公,专门给人选阴宅办丧事。 “念天明归西了,老子我来给他送终咯!” 念天明的死讯此时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而这苏启山更是不请自来。 “哟,念天明的面子可真不小呐!他这一死,半个村子的人都来给他捧场了,也是不枉世上走一遭咯!” 看着屋里屋外聚集的诸多村民,苏启山一声吆喝,随后竟独自把那口八九百斤重的柳木棺材给扛了起来,搬进了念家堂屋。 苏启山说话的语气尖酸而且刻薄,完全没有一副沉痛悼念的样子,而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他跟念天明的关系并不好,早年二人就因为一桩丧事生意产生过冲突。 当时,苏启山怒气冲冲来到念家,想找他麻烦,结果被念天明狠狠收拾了一顿,带着满身血跑回了家。 打那以后,苏启山就被吓破了胆,再也没敢踏足清水村,甚至半路遇到念天明,都会像耗子撞见猫似的望风而逃。 眼下念天明离奇而终,最高兴的无疑就是他了。 我虽然知道苏启山是专程来落井下石的,可因为他是长辈,也不好去多说什么。随即便走上前,问他这口棺材多少钱。 “唉哟,这棺材我可是给念天明准备了足足二十年咧,要钱的话多见外呐!” 对此,苏启山嘴上说得好听,可背地里却朝我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数了五千块钱给他。可他倒好,竟也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了。 苏启山的这番言行不一,也让周遭的村民们嗤之以鼻。 他虽然是个阴师公,但他在我们这的名声并不好。 苏启山年轻时曾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流痞子,拦路抢劫偷鸡摸狗无恶不作。 据说,早年间曾有个外地姑娘从他们村子经过,却是被苏启山一路尾随,最后不仅劫财劫色,甚至还将她残忍杀害,埋尸荒山。 当年正值严打,苏启山害怕事情败露,就连夜跑路去了外地,直到半年后风头过了才敢回家。 自打回来后,苏启山不知道开了哪门子窍,竟突然改邪归正,开了家棺材铺,干起了阴师公的营生。 过往虽然不堪,但作为一个专门做死人生意的阴师公,苏启山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这念天明并不是自杀,他是遭了阴阳禁忌,让人给害了啊!” 了解了念天明的死因经过后,苏启山的表情开始变得认真起来,“血食是用来祭奠死人的。活人讨血食,通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向外人讨上一钵,好让自己在黄泉道吃饱上路。但如果讨食人无病无灾,那这血食就成了降煞添灾的阳忌!” “而那老瞎子把血食撒在柳树下,其实就是在给念天明下阳忌,逼得他缠柳而亡呐!”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念天明好歹是个道士,他应该很清楚这血食中的禁忌,怎么会一点提防都没有,就轻易让人下了套?” 第六章 再遇纸媒人 阴阳禁忌,是阴禁和阳忌两种说法的统称,农村的老人对此一直都避讳莫深。 所谓阴禁,顾名思义阴人禁事,指的是活人冒犯亡者后所遭来的报应,说白了就是鬼害人。 而阳忌则是生人忌讳,通常是邪道用来祸害他人的手段。我先前的纸婚,以及眼下念天明之死,就是遭了那纸媒人的阳忌。 “苏师公,这念天明既然是遭了阳忌,那他现在这么一死,会不会坏了我们村的风水呐?” 得知了念天明死因后,附近的村民满是担忧地问道。 对此,苏启山摆摆手以示无碍,可紧接着又说道,“不过,这念天明死得不利索身上怨气重,在外边放久了恐怕会影响活人安宁,还是趁早下葬为好。” 苏启山给人的印象虽然刻薄而又市侩,但好歹也还恪守本职。 问清楚念天明的生辰八字以及忌日时辰后,苏启山便拿着一个罗盘进了山里,开始为念天明定阴宅。 而我也得到村里老人的指点,把念天明的尸体搬进了棺材,又依次在棺中铺上了生糯米和生石灰,最后盖上了棺盖打上了棺材钉。 在苏启山的示意下,我们既没有给念天明办丧事,也没有为他等头七,当天就下葬在了后山的一道斜坡上。 坟土夯好后,前来帮忙的村民陆续离去,空旷的坟前只留下我和苏启山二人。 “念天明呐!老子可是记恨了你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我无一天不在盼着你死,现在你真的死了,我这心情真是五味陈杂呀!” 苏启山站在坟前一声叹息,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畅快,却又难免有些失落。 而我在坟前点起了钱纸香烛,朝念天明拜了三拜,也算尽了人事。 这时,苏启山看向了我,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林隐耕的孙儿林笙吧?” 我点点头,苏启山虽然和我家隔得远,但两家人也还是相识的。 因为在我小时候,苏启山就曾来过我家。 当时苏启山提着大包小包前来拜访,说有事想请爷爷帮个忙,结果爷爷也不知是哪里看他不顺眼,却拿着扫帚把他轰出了门。 对于这段往事,苏启山似乎早已释怀,他瞅着我良久,问道,“林笙,这念天明的后事怎么是你在操办呐,而且还打扮得跟个新郎官似的。” “因为念叔是为了我才死的,昨天晚上,他帮我破了一桩纸婚……” 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了闲杂人,我随即把昨天的纸婚,以及今天迎娶念冰的事儿一一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念天明居然还有一个女儿?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听完我的讲述,原本还唏嘘不已的苏启山,却是像触电了一般跳起了脚,声音也近乎咆哮起来。 我被苏启山的这一反常给吓到了,虽然知道念天明有女儿的人并不多,但他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吧? 我看向苏启山,却见他的身体突然没来由地剧烈哆嗦起来,他的瞳孔紧缩,两眼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回过头,发现念冰不知何时来到了山上,她脸色苍白,泪水未干的眸子里充满着憔悴,让人分外心疼。 而在她的旁边,苏启山的老白牛也跟了上来。它舔了舔念冰的手,乖巧得像一头八百斤重的小狗。 这头老白牛是苏启山在外边顺来的,据说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 “念冰,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到这来了?” 我连忙走了上去,扶住了她。 念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随后有些讶异地看向了苏启山。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苏启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念冰,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 他的这番模样,看着很是奇怪。而念冰随即朝他问道,“苏师公,您是觉得我像谁?” 听了这话,苏启山猛地一个激灵,慌忙甩起了头,“没……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 说话间,苏启山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么怕我?”念冰问他。 “哪……哪有,就是念天明突然多了个女儿,让人……没个准备罢了。” 苏启山的脸抽了抽,先前他只听到念冰的名字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而眼下见到真人,竟害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令人分外不解。 可我也没心思理会他的这一变故,眼下我最害怕的,是那个不知何时会再上门的纸媒人。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苏启山说道,“苏师公,念叔公因为帮我破纸婚,已经被纸媒人害死了,接下来他肯定也不会放过我和念冰,您可以好心帮个忙,替我们对付他吗?” 哪知苏启山想都没想,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我只是个贪财好色的老混混,你们的恩怨我不想掺和。你还是去找你那装孙子的爷爷,我真帮不了你们,我还得去赶晚饭……就先走了!” 撂下这句话,苏启山牵着老白牛就想要下山,可老白牛却晃着脑袋死活不愿意走,直到被抽了好几鞭子才依依不舍离去。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在一阵神神叨叨中,苏启山坐着牛车离开了,只留下我和念冰一脸茫然。 而我看着念冰,心里也是疑团丛生。 我和念冰虽然只认识一天,可她终究是我的半个妻子,在这一天下来,我多少也看出了她身上的不对劲。 我们村的老人看了眼她的模样,一个个惶恐离席;爷爷算了下她的生辰八字,就莫须有的说要退婚;苏启山仅仅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望风而逃…… 从众人的诸多反应看来,这个初见面便答应要嫁给我的女孩,似乎还有着很多不为我所知的秘密。 可不管她为何遭受所有人的偏见,为什么会愿意嫁给我,她都是因为我而平白遭受牵连。 “媳妇,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朝念冰说道。 此时念天明已死,那纸媒人也不知何时还会再度出现,而让念冰一个人待在这空寂的家中,我着实很不放心。 念冰低着头,“可你的爷爷,你们村的人好像都不喜欢我。” “没事的,我爷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去跟他说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因为有了婚约,也许是保守的农村思维在作祟,在接念冰过门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了她是我的妻子。 说着,我也没管念冰是否同意,就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心想哪怕因此和爷爷闹翻也在所不惜。 对此,念冰没有再拒绝,她看了自己家方向最后一眼,随后默默地和我前去了柳泉村。 当我们走到村口的回龙桥时,时间已是黄昏,挂在山腰上的夕阳把整个村子映得通红。 而在回龙桥上,我看到了一个穿着嫁衣遮着红盖头的纸人。 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因为在这纸人旁边,还跪着一个老人,他正跪在桥上烧着纸钱,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老人的两个眼眶完全干瘪了下去,是个瞎子,他一手撑着黑纸伞,一手提着纸灯笼,看上去颇为怪异。 我顿时毛骨悚然,因为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个纸媒人! 只是他先前的红灯笼,此时已经换成了白色的,上面还写着一个硕大的“奠”字。 “媳妇……我好像有东西落在你家了,咱们先回去一趟吧。” 纸媒人来者不善,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惧,我带着念冰就要往回走。 这时,一阵咳嗽声从我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回过头,发现纸媒人已经转过了身。 他明明是个瞎子,可他那干瘪的眼眶却正对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第七章 念冰!纸衣新娘? “小伙子,你昨天刚答应我说的亲事,定了婚约接了新娘,今天却又要和另一个姑娘成婚,这可违了祖宗礼数!” 纸媒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们走来,稍许就抵达了近前。 我不想与其再有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可念冰却摇摇头,拉住了我。 她朝纸媒人问道,“老人家,您给林笙说的亲事,可是一门纸婚?” “以灯为媒,以纸为妻,小姑娘你很有眼光。”纸媒人如是言。 “但纸婚针对的是负心汉,林笙可有辜负了谁家姑娘?” 纸媒人不语,陷入了沉默。 “既然林笙不曾负心,你以纸婚害他,是否名不正言不顺?你平白害死给他说媒的念天明,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念冰的这席话似乎把纸媒人说住了,静默良久。 过了好一会,他才认同地点点头,“你讲得有道理,这件事确实是我理亏在先。” “可是,现在纸新娘就在这里,还盼着林笙能重新接她过门呢!既然你不同意,那该如何是好?” 说话间,纸媒人指了指旁边的纸衣新娘,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纸新娘是纸媒人另外备的,可它的样子却是和我家的那个一模一样。以他的意思,看来我不成这纸婚是不罢休了。 对此,念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警惕,随后说道,“纸人是用来陪葬的,你把它烧掉不就好了?” “哦,也对。” 纸媒人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可姑娘,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被林笙爷爷丢弃在河边的女娃究竟是谁吗?”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渐渐冰冷了下来,“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马上就明白了。” 说着,纸媒人点起了一根火柴,扔在了那纸新娘身上。 纸新娘身上立即冒起了熊熊大火,可令人诡异的是,这火不是白色也不是红色的,而是一抹诡异的幽蓝。 几乎在同时,念冰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脸色苍白,汗水不断从她鬓角渗出。 “媳妇,你……你怎么了?” 我惊慌地朝她问道,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心头。 可念冰没有理我,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正烧着的纸人,面白如纸唇红似血。 “那么,你现在明白了吗?” 说话间,一行血泪从念冰的眸子里流淌而出,看上去凄婉而又瘆人。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 念冰不断地摇着头,仿佛受到了极大打击似的,她抱头痛哭着,泪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她脸上滑落。 “老瞎子,你对我媳妇做了什么?” 看着念冰眼下这番模样,我的眼睛立即红了,当即捡起块砖头就朝着他头上砸去。 可纸媒人不曾闪躲,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车迎面撞上,整个人立即倒飞出了三五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吃痛地爬了起来,惊骇地看向了纸媒人,发现他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也朝向了我。 “林笙,我本以为只有你才天真无邪,没想到念冰也是一样。” 纸媒人说道,“林笙,我是借了那女娃的因果给你牵的纸婚,但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娃并没有死,你爷爷前脚把她丢掉,紧接着就让念天明抱走了,并且偷偷地把她抚养成人。” “而那个被念天明抱走的女娃,就是念冰!” “造化弄人呐!我本来只是想害你,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念冰正巧来了念家,念天明又故意把她嫁给了你,坏了我的好事不说,还成了一段孽缘!” 听了这话,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念冰竟然就是二十年前被爷爷丢掉的女娃,是昨天要和我成纸婚的纸衣新娘?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混乱了,不得不怀疑是他在信口雌黄。 可从村里老人对念冰的态度,爷爷突然说要退婚,以及苏启山在看到她后的落荒而逃,众人的这些反常似乎都在证明着纸媒人所说的事实。 可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念天明为什么会收养念冰,这纸媒人为什么又偏偏要害我? 我的心里一片乱麻,但眼下我最清楚的,是这纸媒人已经铁了心要我死! “老瞎子……既然你要害的人是我,那么可不可以放过念冰,她是无辜的。” 我扶着念冰,她不知是因为流血过多还是伤心过度,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然而,纸媒人摇了摇头,“你该死,可念冰也同样该死,只有你们都死了,我们才能得到安宁。” 此时纸新娘已经烧成了灰,而纸媒人也一步步朝着我走来。 我见状连忙背起了念冰,就想朝着家里逃去,可纸媒人刚才给我的那一击实在太重,我刚跑了没两步又不争气地跌倒在了地上。 我抬起了头,发现纸媒人已经抵达了近前,他手里高举的纸灯笼,里边的灯火此时也化为了幽蓝的色泽,朝着我缓缓落下。 哞!…… 然而,就在我万分绝望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牛叫声忽然从远处响起。 听到这声音后,纸媒人的身体一僵,他没有马上对我动手,反而转过身,将灯笼探向了桥头的山路。 我愕然看去,发现一头白色的老牛正呼哧呼哧地朝着这边奔驰而来,不一会就来到了桥上。 老白牛喘着粗气,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而它的身后还托着一辆平板车,可车上空空如也。 这……这不是苏启山的白牛吗?它怎么会突然跑来了这里,可苏启山怎么没过来? 我的心里一喜,可纸媒人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整张脸立即变了颜色。 “人有人道,牲有牲规。老水牛,你可莫乱了规矩!” 纸媒人下意识退了两步,但不知为何,他原本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却多出了一丝不安。 老白牛是牲口,自然没有回复纸媒人的话。它的蹄子刮了刮地上的尘土,突然加速朝纸媒人撞了过去! 在老白牛冲上来的刹那,纸媒人也慌忙朝着旁边躲去,可牛的速度很快,他也终究太过年迈。 纸媒人当即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都被老白牛顶飞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落水声,重重地摔到了回龙桥下。 哞!! 解决了纸媒人后,老白牛来到了我近前,它不断地朝我甩着脑袋,似乎在示意我上车。 我不敢迟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背起念冰上了平板车,而老白牛随即哞叫了一声,带着我们径直朝山路的左岔口奔去。 在庆幸死里逃生的同时,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看到纸媒人已经从河道里爬了上来。 他的胸口此时鲜血淋漓,手里的灯笼忽明忽灭,一对空洞的眼眶直直的望着我们所逃离的方向。 随后,他伸手从怀里掏了掏,一张沾满了血水与河水的黄符纸被他拿了出来,扔进灯笼里烧着了。 喵呜!! 几乎在符纸烧着的同时,一阵阵诡异的猫叫声响彻山林…… 第八章 白牛知人,黑猫兴祸 村里人常说,老马识途,白牛知人。 在迷信的老人看来,白牛是祥物,能通人性料祸福。以前村里小孩如果看到田里有白牛在耕作,都被会大人叫去给它磕头,这样就能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对于这一说法,以前我都是当玩笑来看的。可没想到,我今天居然会被苏启山的老白牛所救。 老白牛载着我和念冰一路奔行着,但它并没有走村道,而是穿行在一条条杂草丛生的兽径间。 而它带着我们所去的地方,既和我家不顺路,也与它的主人家背道而驰,却是通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我一手抱着念冰,一手紧紧抓着车沿,虽然不知道老白牛要带我去哪儿,可我相信它一定会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念冰,以及那个从水里重新爬起来的纸媒人,会不会追上来再找我们的麻烦……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老白牛在山林间快速奔跑着,却把我们带到了附近的坟山。 坟山,并不是这座山本身的名字。 只是附近村里的老人死后,通常都会在这儿修坟下葬。久而久之,修的坟多了,大伙儿便习惯了这样称呼这座山。 喵呜!! 然而,就在上山的时候,一阵阵诡异的猫叫声再度响起! 我循声望去,却见夜色间突然出现了一双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这些眼睛的主人,是一只只通体赤黑的野猫! 骇人的是,这些野猫的体型格外的大,每只都有土狗般大小。 它们有的紧跟着我们身后,有的与牛车并行穿梭在山林间,数量足足有九个之多! 哞! 老白牛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立即加快了速度,朝着坟山深处奔去。 几乎在同时,这些野猫仿佛也达成了某种默契,齐齐朝着我们扑了上来! 老白牛立即发出了一声惨叫,有好几只野猫跳到了它的背上脖子上,开始疯狂地撕咬着它的皮肉。 对此,我连忙从板车上撬起一块木板,朝着那几只趴在牛背上的野猫拍了过去。 随着几阵嗷呜声响起,那几只野猫当即被我打飞了出去。而老白牛也用力地甩了甩头,把另外两只咬着它脖子的小畜生给甩开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我下意识回过头,却见有一只野猫跳到了车上,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就朝着念冰咬了过去!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慌忙用手护住了念冰,却被它咬了个正着。 啊!!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被钉了好几颗钢钉一般,剧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不仅是我,这只野猫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在它咬住我的刹那,我的血溅到了它的身上,野猫的身上立即腾起阵阵青烟! 这诡异的一幕让我惊了下,这只野猫也哀嚎着松了口,它警惕地看着我,一时间竟不敢再扑上来。 趁他病要他命,我当即揪住了它,拿起木板朝着它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这只野猫的头当即被我砸得血肉模糊,可就在我以为已经死透了的时候,它的脚一蹬,竟是从我的手心挣脱开,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嗷呜! 这只被我锤碎了半个脑袋的野猫发出一声低吼,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追了上来! 可它似乎对我很忌惮,并没敢再跳上车,几个纵身间,它从旁边的斜坡飞窜而下,直朝着老白牛扑了上去。 其他的野猫也同样如此,它们不再攻击我和念冰,纷纷朝着老白牛撕咬了过去。 我拿着木板不断地朝它们招呼,可让我惊骇的是,这些野猫怎么都打不死,它们有的明明已经被我打折了腿打断了脖子,却一次又一次的从地上爬起,继续扑向了老白牛。 老白牛虽然很强壮,可它终究太老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身上已经被野猫抓得伤痕累累,原本雪白的皮毛也被鲜血染成通红。 它一瘸一拐地朝前跑着,可速度明显已经慢了下来。 在这种猫和牛离奇的追袭逃杀间,老白牛载着我们来到了坟山东侧的半山腰。 让人不解的是,那些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野猫,此时却齐齐一声惨叫,纷纷从牛身上跳了下来。 它们高高的躬着背,浑身的毛发炸开,仿佛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般,一双双幽绿的眼睛纷纷盯着山腰的方向。 顺着野猫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一座孤坟。 这座孤坟没有墓碑,也未经修缮,坟头上杂草丛生,看起来和山里其他的坟冢没什么两样。 可这些野猫似乎对这座坟很是忌惮,它们在原地焦躁地徘徊着嚎叫着,怎么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老白牛早已虚弱不堪,它趟着步子把我们拉到了孤坟旁,随后脚一崴沉沉地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野猫们为什么会忌惮这座孤坟,可我很清楚这儿已经是唯一的避风港了。 确定了这些野猫不敢上前后,我连忙把念冰扶到了坟边,又把那板车从白牛身上卸了下来。 老白牛的身上伤口遍布,让我忍不住鼻子一酸。而它则安静地躺在坟边,时不时舔舐着旁边的念冰。 此时,我们虽然暂告安全,可我很清楚,这些野猫之所以穷追不舍,是纸媒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一旦他追了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而眼下念冰昏死不醒,白牛重伤不支,我的心里也越发的不安起来。 可是,就在我惶恐不已的时候,一阵手电筒光从山下照了上来,隔着老远,我听到了一个男人骂咧咧的声音: “你这个白眼牛呐!老子不想惹这麻烦你偏要给我惹,为了找你的小主人,还半道上把我甩下车,我真是白养了你二十年呀!” 苏师公!! 我的心里一喜,这个声音我是认得的,正是这老白牛的主人苏启山! 而听到苏启山的谩骂声后,这些野猫发出声声嚎叫,它们似乎不敢招惹来人,随后却齐齐朝着山后逃去,几个纵身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苏启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的衣服沾满了泥土,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摔得不轻。 “苏师公,您终于来了!你快帮帮我们,念冰她……” “滚!” 我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苏启山粗暴地打断,“老子说过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我是来找这头白眼牛的!” 说着,苏启山就来到了老白牛近前,拉着牛鼻绳就想把它带走。 可老白牛一动不动,眼泪吧嗒吧嗒地从眼睛里掉下来。 “跟我回家,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抽你!” 见老白牛不肯挪身,苏启山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挥着鞭子就想朝牛身上打去,可看到它浑身是血,终究没能忍心下手。 老白牛舔了舔念冰的脸颊,随后满是哀求地看向了苏启山。 苏启山似乎读懂了它的眼神,朝它说道,“老牲口,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我不救他俩,你就打算一直赖在这流血到死,对吧?” 哞!! 得到了白牛的回复后,苏启山的嘴角不禁一抽。 他虽然对我和念冰不待见,但多少还是很心疼自家的老牛的。 “罢了,算我怕你了,老子依了你总行吧!” 纠结了好一会,苏启山一拍大腿,冲着老白牛吼了一声。 老白牛甩了甩耳朵,这才蹒跚着站了起来。 而苏启山则没好脸色地看我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背着你的媳妇,上我家!” 第九章 念冰的生母 见苏启山终于答应帮我们,我心里一喜,就打算对他表示感谢。 可苏启山白了我一眼,“少给我耍客套!我帮你是看着这白眼牛的面子,等你媳妇醒来了,马上滚回家去,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苏启山骂咧咧的,可我紧绷的弦也终于送了下来。 我回头望了一眼山腰上的那座孤坟,不禁好奇里边埋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那些野猫如此忌惮…… 苏启山住在坟山东侧的荷塘村,离我们那有三十来里路。 进入荷塘村再走过三五里,我看到了一幢由红砖瓦盖着的大院子,院子的围墙上还漆着‘苏记寿木店’五个大字,这儿就是苏启山的家了。 到家后,我把念冰安置在了他家的客房里,而老白牛既不肯进牛棚,也不愿意在院子里待着,却跟着进了屋子,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此时,念冰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喊着她的名字,可她没有任何回应。 “别喊了,她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你是叫不醒的。” 路上,苏启山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纸媒人说得不错,念冰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女娃,也是要和你成婚的纸新娘。他在桥上虽然烧的是纸人,可伤的却是你媳妇的三魂七魄。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过不了子时,她就真的一命呼呜了!” 苏启山不说还好,一听这话我彻底慌了,连忙问他该怎么办。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这白眼牛,就一定会救她的。”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发现是苏启山的大儿子进来了。 苏启山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名叫苏辉,老二苏凯,老三苏阳。俩大的如今都二三十的年龄了,一直在家里帮苏启山忙活着棺材铺的事儿,老三如今还在上大学。 “老爹,这俩人是谁啊,还有老白……它这身伤怎么回事?” 苏辉睡眼惺忪,有些迷惑地问道。 “别提了,今天尽遇上倒霉事!” 苏启山摆了摆手,“这姑娘遭了阴禁伤了魂,你去弄些祭品来,我待会要去给她请灵汤。另外叫老二把村里的张兽医请来,老子可不想明天一醒来就有牛肉吃!” 苏辉点点头,随后好奇地看了念冰一眼。 “鬼!女鬼啊!!她从坟里爬出来了!”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在看了念冰一眼后,苏辉竟突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随后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客房。 听了这话,正在睡觉的老二苏凯也急匆匆从屋里赶了出来,在看到念冰后,他也被吓得两腿直哆嗦。 “哎,你们这俩不争气的,能不能少给我丢人现脸!” 苏启山朝他俩骂了一句,过了好一会二人才情绪平稳下来。 可他俩的反应让我万分不解,念冰一个大活人,怎么在他们嘴里就成了鬼了? 对此,苏启山没有直接回答,却把我带到了他家的祠堂。 让人不解的是,苏家的祠堂供奉的并不是他们的老公老祖,而是一张奇怪的灵位。 只见灵位的上面既没有写供奉的故亡人姓氏,也没有写生卒年立碑人,整个就一无字碑。 而在灵位的后面,还挂着一张女人的黑白遗照。 我朝那遗照看了一眼,几乎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遗照里的这个女人,除了头发稍微短一点,她的五官她的脸廓,几乎和念冰一模一样! “苏师公,这……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满是惊骇地看向了苏启山,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她的名字叫念知秋。” 苏启山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她是我的知遇之人,是老白的原主子,可她也是你的丈母娘,是念冰的亲生母亲!” “之前老白带你们去的那座孤坟,就是她的埋骨地!” 我的嘴大大地张开着,被惊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下来,我经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先是得知念冰就是当年被爷爷丢弃的女娃,紧接着又看到念冰母亲的遗照挂在了苏家的墙上。 关于念冰的身份,以及背后这些复杂错乱的关系,却是完全理不清了。 此时此刻,我满腹疑问,而苏启山叹了口气,“其实,在我第一次看到念冰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 苏启山告诉我,二十年前曾有个女人打他门前经过。 女人坐着一辆由白牛拉着的板车,挺着大肚子。 她敲响了苏启山的门,问他知不知道柳泉村的林家怎么走。 苏启山给她指了方向,可女人又问他:如果我死了没人埋,你能不能帮我收尸? 当时的苏启山还是个小混混,嬉笑地说收尸可以,但得给钱。 哪想苏启山的玩笑话,让女人当了真。她不仅把身上的钱都送给了苏启山,还把那头白牛留了下来。 对此,苏启山以为这女人是个人傻钱多的疯子,拿了她的钱财后没多做理会。 可第二天,又有一个年轻道士过来了,指着那头白牛问苏启山,知不知道它的主人去了哪里? 年轻道士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服装怪异的人,苏启山不敢招惹,便老实交代了。 道士带着人离开了,哪想三天后,村子的河上游飘来了好几具无名尸体。 这几具尸体,正是当初和年轻道士一起来的那批人!他们的死相非常怪异,每个人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黑色的符纸。 河流的上游,指的自然是我所住的柳泉村。 没多久,苏启山就听到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疯女人死在了柳泉村的河边,并且生下了一枚女娃! 苏启山觉得这事儿不寻常,当天便摸黑来了我们村,恰巧看到我爷爷把一个女娃扔在了河边,旁边还躺着那个女人的尸体。 爷爷前脚刚走,先前的年轻道士也一瘸一拐过来了,他在河边徘徊良久,随后便把那女娃给抱走了。 苏启山不知道我们村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在暗处等了好久,始终没见到有人来给女人收尸。 碍于先前收的钱财,以及自己的承诺,苏启山把女人的尸体背了起来,偷偷埋在了坟山的山腰上。 因为害怕招来横祸,苏启山没有给女人立碑,也没有在灵位上刻字。 而他也由于这件事儿,落下了劫财劫色埋尸荒山的污名。 那个死掉的女人叫念知秋,被爷爷丢弃的女娃叫念冰,带走她的年轻道士叫念天明…… 第十章 柳树灵汤 听完苏启山的讲述,我的下巴差点都惊掉了。 没想到在念冰母亲的背后,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离奇诡异的事情来。 最让我三观颠覆的,是和我家打了二十年交道的念天明,他不仅不是念冰的生父,甚至还是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 如果苏启山说的是真的,那念天明为什么还要我们邻村落户,他收养念冰的目的又是什么? 带着这种狐疑,我问向了苏启山。 “你以为这些事情我不想知道吗?可我半桶水斗不过念天明呐!” 苏启山无奈摇头。 他告诉我,念知秋其实是一个道门中人,因为当初埋她的时候,苏启山还从她身上找到了一本道书。 也正是因为这本道书,他才得以在偷学了半年后成为阴师公。 数年来,苏启山一直对那个被念天明抱走的女娃耿耿于怀。 把道书上的东西学通透后,他以为自己有了本事,就去了清水村找念天明摊牌,让他道出念冰的下落。 可念天明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仅仅动了下手指头,就使得苏启山浑身渗血。 庆幸的是,念天明并没有动杀心,只是警告苏启山不要再掺和他的事,否则就让他全家不得善终。 苏启山从此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踏足清水村半步,就连路上遇到念天明也会退避三舍。 他原以为念冰已经死了,所以今天看到她真人时才会惊慌失措。 也因为念天明生前的余威,当我向他求助时,苏启山才会直接拒绝,甚至惊慌而逃。 可他没料到,那头曾属于念冰母亲的老白牛,却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平静…… 然而,苏启山所说的,仅仅是二十年前的冰山一角。 念知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为什么非要来我家,而念天明害她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对此,苏启山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图观表相的路人,你真想知道,恐怕还得问你爷爷。”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苏启山给灵位上了三炷香,随后便离开了祠堂。 此时村里的老兽医来了,正在帮着老白牛治疗伤势。 苏家老大也提着两个竹篮过来了,一个篮子装着钱纸香烛,一个放的是鸡鸭鱼之类的祭肉。 “林笙,你现在跟我出去一趟,去给你媳妇请灵汤。” 苏启山朝我交代了一句,我连忙点点头,接过那俩篮子便跟着他出了门。 苏启山带我去的地方,是他们村口的一处山坳。 在山坳的最里边,生着一棵三五人都合抱不拢的大柳树。 听说它已经活了足足五百年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所有柳树,其实都是它的分支。 这种活了好几百年的古树,迷信的老人认为它已经有了灵性,能够庇护一方风水一方人。 以前农村医疗不发达的时候,谁家有人得了重病治不好了,就会来这儿折一根柳枝熬成汤药,盼着病人能起死回生。 我先前并不知道苏启山所说的‘灵汤’究竟是什么,可眼下他把我带到了这儿,多少也明白些了。 到了柳树近前,苏启山摆好祭肉,点起了钱纸香烛,同时让我跪下给柳树磕头。 “老柳树,您是庇护一方百姓的土地神呐!现在给您下跪的娃儿叫林笙,他的媳妇遭了难,还请老大人显圣赐福,施一口灵汤救她命呐……” 苏启山摇着铜铃神神叨叨着,可半小时过去了,柳树静默依旧,而我也磕头磕得头晕目眩,但始终不见他所说的‘显圣赐福’。 “苏师公,您现在做的……究竟是哪门子法事啊?” 我揉了揉磕得青肿的脑门,朝他问道。 对此,苏启山也是一脸疑云,“不对啊,以前我帮人请灵汤可都是有求必应,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罢了!既然老柳树不给我面子,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说话间,苏启山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斧头,就朝着大柳树的树根砍了下去。 伴随着一阵碎裂声,柳树的树根被苏启山劈开了一道口子。 诡异的是,树根被劈开后,里边的经络竟然和人体肌肉一模一样。 而从裂口中淌出的树汁,也和鲜血一般猩红。 这一幕让我惊诧不已,而苏启山也是一脸沉重。 “老柳树,救人如救火,今天事出紧急多有冒犯,来日我一定登门谢罪!” 说着,苏启山拿出了一个陶碗,在接满了一碗血红树汁后,随即抓了一把泥土,封住了柳树的裂口。 没猜错的话,从柳树里流出来的血红汁液,应该就是他先前所说的‘灵汤’了。 做完这些,苏启山捧着这碗灵汤回了家。 到了家,苏启山便神神叨叨做起了法事,将一张黄符纸点着化成了符灰,和着灵汤给念冰喝下。 随后,苏启山松了口气,“好了,你媳妇的命已经保住了,等她醒来,你们就走吧!” “这样就行了?”我瞪大了眼睛。 先前他可是告诉我,念冰被伤了三魂七魄,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就这么随便烧了点符灰喂了点柳树汁就没事了? “你还想怎样?” 苏启山没给我好脸色,“你晓不晓得,那棵大柳树就处在我们这一带的风水眼位置,树汁里更是孕育了一方天地灵气,救条人命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启山这话,充满了老神棍的气息,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选择了信他。 此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多,苏启山留下这句话便回了屋休息。 而我草草包扎了一下被野猫留下的伤口,随即守在了床边,等着念冰醒来。 同时心里也不断在纠结,该怎么和她说起关于她母亲的事儿,以及该如何处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毕竟经过这一天,我也深深明白,我们背后所牵扯的身世纠葛,远没有最初想的那么简单。 夜渐深,我也逐渐睡着了,可没多久,一阵阴风把我从睡梦里冻醒。 我迷糊睁开眼,发现客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凉飕飕的风不断地灌进了屋子。 我打开了灯,就打算去把门关上,却看到床上空荡荡的。 原本应该睡在这儿的念冰,此时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阵阵女孩隐约的哭泣声从屋子深处传来。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来到了苏家的祠堂。 念冰醒来了,此时她就跪在自己母亲的灵位前,她烧着香,泪水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没有人告诉她念知秋的灵位就在这,可她醒来后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这儿,或许这就是血亲之间的天人感应吧。 我没有多言,随即也跪在了念冰的旁边,给这位素未谋面的丈母娘磕了三个头。 念冰擦拭了眼泪,满眼幽怨地看着我。 “林笙,其实我早就知道念天明不是我的父亲,也知道母亲在我出生时就死了……” 第十一章 棺材与花轿 念冰一边烧着钱纸,一边小声呢喃着。 而我则安静的待在她的旁边,听她说起关于自己的过去。 念冰的过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她告诉我,从她记事起,就被念天明送去了一个偏远的荒村里。 念天明每年都会来村里一趟,又让念冰喝一碗难以下咽的符灰水,随后又匆匆离去。 念冰很害怕这个村子,以及村里的人。半个月前,她从村里偷逃了出来。 她逃了很远,可就在自己以为逃出生天时,念天明找到了她,把她抓回了清水村。 念冰很害怕,可她被困在家里出不来,而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梦见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女人,说是她的母亲。 女人告诉她,念天明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家的仇人。 她让念冰逃去柳泉村,找一个叫林隐耕的老人,只有他才能给念冰最后的庇护。 对于这个梦,念冰起初没有当真,可就在昨晚,念天明带着我和爷爷来了家里。 我的爷爷,就叫林隐耕。 直到这时,念冰才知道,梦里母亲所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当念天明说及要把她嫁给我时,哪怕明知我是因为纸婚缠身,也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以为爷爷会像梦里母亲说的那样可以保护她,以为嫁给我就能摆脱暗无天日的过去,获得新生。 可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接踵而来。 爷爷突然说要退婚,念天明离奇死去。而今天纸媒人的一席话,却让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没想到,原来那个纸衣新娘竟是自己,而自己就是当初被爷爷弃若敝履的女娃…… 念冰的讲述,令人唏嘘不已。 眼下,念天明已死,他的身份和动机,此时已经成了无头案。 可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念知秋当年非要来我家,甚至还托梦让念冰也来找爷爷寻求庇护? 而爷爷和念天明之间,又究竟有怎样的瓜葛?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苏启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到念冰无恙后,他也长松了口气。 “林笙,既然你媳妇已经无恙,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吧。” “苏师公,你知道关于我爷爷的一些事情吗?” 我点点头,同时不忘问道。 在我的印象里,我爷爷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可偏偏苏启山和念冰所说,最后都有意无意指向了我爷爷。 这让我不禁怀疑,他的身份似乎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简单。 “我和你爷爷虽然不熟,但他恐怕不是什么凡人呐!” 对此,苏启山倒是痛快地回答了,可他转而又问我,“林笙,你们村的那座回龙桥是你爷爷修的,这事儿你晓得不?” 我点点头,据说当年村里发生洪灾把老桥给冲垮了,是爷爷说服了村长,让村里筹钱重建了一座。 “其实那座桥不是什么普通的石桥,而是一座风水桥。” 苏启山说道,“其实,在念知秋死的当天,有条白蛇窜进了你们村子,引得当地风水局大乱,满山的竹子一夜开花,河里也发起了洪涝,整个村差点都被淹了。” “可是,自打你爷爷在村口修了那座回龙桥后,那条白蛇就不见了踪迹,洪灾也突然平息了。” “他平时虽然不露声色,但从他这一手看来,估计是个了不得的高人!” 苏启山的这番话让我咋舌不已,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我爷爷还有镇风水的本事? 可这些年来,我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些事儿,更没听村里提及任何关于白蛇的传言。 而且,如果我爷爷真有大能耐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请念天明来帮我破纸婚,他明知道纸媒人要害我,为什么又见死不救? 我的心里万分狐疑,一时间不确定苏启山说的是真是假。 对于我的困惑,苏启山也摇了摇头,“这些你还是自己去问你爷爷吧,我只是个局外人,昨晚我保了你们一命,已经是尽人事了。” 随后,苏启山也不再和我多言,便说要送我们回去。 对此,我也不便再刨根问底,随即向他表示了感谢。 可一听我要回家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念冰却犹豫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还是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 我的爷爷当年把她丢弃,昨天又逼着要退婚。如果她跟我回去,爷爷又会如何待见她? 可我也很清楚,如果她不和我回家,她又能去哪里? 她已经没有家了,但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笑着对念冰说道,“媳妇,和我回去吧,爷爷那边我会摆平的!” 念冰有些迟疑,可还是点了点头,她指着念知秋的遗像,问苏启山,“苏师公,我母亲的灵位,我可以带走吗?” “拿走拿走,我为了一头牛和那一笔钱供奉了她二十年,现在也该让她后人尽尽孝了!” 对于这儿请求,苏启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就这样,念冰捧过了她母亲的遗像,与我和苏启山一道出了门。 看到念冰要离开,满身是伤的老白牛爬了起来,哞叫着就要跟着她走,却被苏家老大老二撵住了。 在老白牛泪眼汪汪的目送下,我们离开了苏家。 苏启山的所住的荷塘村和我们那一样,都是山多林密,当别的地方都已经实现村村通的时候,这儿的山道依旧崎岖闭塞。 沿着山道走了好一会,我们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可就在这时,一阵阵嘈杂的唢呐声突然响起。 我左右张望,却见一群人抬着口花轿以及一口棺材,出现在了路口的左右两侧。 左边的人抬着花轿,右边的人抬着棺轿,这两群人在路口汇聚,却是并排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师公,这两队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我有些担忧的朝苏启山问道,因为他们的打扮实在太过诡异了。 只见抬花轿的人一个个披麻戴孝,可抬棺轿的人却穿着红衣红裤分外喜庆,这两伙人并排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串了。 苏启山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说道,“林笙,你们的老熟人又来寻你们的晦气了。” 听了这话,我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说的老熟人,自然是指的那个纸媒人。 可我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而就在这时,花轿与棺轿已经抵达了我们近前…… 第十二章 纸人抬棺 “林笙,念冰,你们只管往前走,待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停。” 苏启山朝我们说道,一把由十八枚铜钱叠成的铜钱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我点点头,下意识牵住了念冰的手,而念冰一手攥着她母亲的遗像,脸上也挂满了害怕。 就这样,我们走到路中央,而这两群人走了过来,和我们擦肩而过。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这两群人的真实模样。 让我万分惊骇的是,这些人是没有脸的,他们的五官一片空白,皆是一张白纸! 他们穿着的也并不是什么丧服红衣,而是由一张张折纸拼凑而成的,而他们的身上,还垂着一根根细长的红绳。 他们并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个个的纸人! 也不知道纸媒人是用了什么奇门邪术,竟能让他们抬棺而行。 我下意识朝那花轿里看了一眼,却见花轿里正坐着一个新娘。 她穿着红嫁衣,遮着红盖头,在我注视她的同时,她也在一阵怪异的咯吱声里朝我转过了头。 一阵山风吹过,吹起了她的盖头,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只见这个新娘的脸,竟然和念冰一模一样! 她看着我,双眼漆黑如墨,让我莫名一个寒颤。 而我身边的念冰,此时的目光则落在了那棺轿上,和我一样的眼神里充满了讶异。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此时就坐在那棺材上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脖子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两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不用说自然都是纸人,只是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怪异了。 听着苏启山的告诫,我没敢说话更不敢停留,埋着头就往前走,可念冰却一个趔趄。 我回头看向她,却见一根细长的红绳缠住了她的脚踝。 见状,我连忙弯腰想要帮她解开,却发现路两边的纸人突然都停下了。 他们齐齐转过了头,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纷纷朝向了我。 这一刻,一种既不好的预感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抬头看去,发现那口花轿已经落在了地上。 山风吹拂间,那些纸人身上的红绳飘飞而起,朝着我和念冰蔓延了开来! 不过眨眼的工夫,这些红绳就缠住了我的手脚,并且迅速收紧! 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瞬间栽倒在地,而那些穿着孝服的纸人也纷纷聚了过来,竟是抬着我就往那花轿塞去! “苏师公,快救我!” 突然的一幕让我万分惶恐,朝着苏启山大喊了一声。 “真他娘的晦气!” 苏启山也是脸色大变,当即挥起手里的铜钱剑,就要朝那些纸人砍去。 然而,苏启山刚向我走来,旁边的那口棺材却突然被推开了,棺盖重重地撞在了苏启山的身上! 苏启山一声痛哼栽倒在地,几乎在同时,念冰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念冰的身上,此时也被大量的红绳给缠住,那些穿着红衣的纸人抬着她,竟是把她扔进了棺材里! 这一刻,我的心里彻底失去了分寸,我奋力地挣扎着,可怎么也挣不开身上的绳子,眼睁睁看着那些纸人把我塞进了花轿! 呜呖呖……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四周响彻而起,这些纸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竟是抬着我和念冰,快速的朝着山林中奔去! 万分惶恐间,我回头看了一眼苏启山,此时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见他将一张符纸穿在了铜钱剑在,嘴里不断地念念有词。 下一秒,那把铜钱剑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我飞速掠来! 噗! 一阵破纸声从我耳旁响彻而起,我转头一看,却见那把铜钱剑刺穿了花轿,不偏不倚扎在了我身边的纸新娘身上! 也不知道苏启山究竟使用了什么道法,纸新娘身上立即腾起了大量的青烟。 抬着花轿的其他纸人也瞬间失去了控制,竟是一个个突然扑倒在地,花轿也随即翻倒在了山道间。 “当着我的面也想害人,真当老子这阴师公是吃素的吗!” 苏启山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他一挥手,那些缠在我身上的红绳应声而断。 他把铜钱剑从纸新娘身上拔出,随后如法炮制再度将剑祭出。 铜钱剑精准地刺中了棺盖上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纸人,腾起了阵阵青烟。 那些红衣纸人随即一个个倒下,棺材也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媳妇……你没事吧?” 我连忙跑了上去,把念冰从棺材里扶了出来。 念冰没有说话,她的脸色煞白,以一种极为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的背后。 几乎在同时,我感觉后背莫名生起一阵寒意。 我当即回过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的眼睛已经瞎了,他一手撑着黑纸伞,一手提着纸灯笼,看上去格外怪异。 在他的胸口上,此时打着厚厚的绷带,丝丝鲜血不断从缝隙间渗出,看起来被老白牛撞得不轻。 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要害我们的纸媒人! 我的身体止不住一哆嗦,连忙护着念冰就要往后退。 这时候,苏启山也走了过来,站在了我们和纸媒人中间。 “我说最近怎么突然出了个杀人害命的纸媒人,原来是隔壁纸扎铺的陈瞎子呐!” 苏启山一声冷笑,冲着那纸媒人说道。 “苏师公,劳烦你给我个面子,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不然以后再打交道就难堪了。” 纸媒人两个空洞的眼眶朝着苏启山,声音里流露一丝愠怒。 对此,我大感吃惊。从他们的这番对话来看,这二人竟然是认识的! “可我已经答应要送他们回家了,要不你也给我一个面子,等他们平安到了家,你再当着林笙爷爷的面动手?” 苏启山说着捡起了铜钱剑,朝他如是言。 “看来,我们没得谈了。” 纸媒人的脸色一寒,原本撑着的黑纸伞突然收拢了起来。 下一秒,只见他一步上前,手中的纸伞毫无征兆地刺向了苏启山! 这一幕实在太突然了,以至于苏启山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纸伞就已经刺入了胸口,从他的背后破体而出! 蓬!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要死在纸媒人手里时,苏启山的身体一声爆裂,随后整个人化作了漫天的稻草,朝四周飞溅开来! “陈道光,你他娘的真敢对老子动手!?” 第十三章 稻草人偶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苏启山怎么突然变成一堆稻草了? 而在稻草纷飞间,原本还在纸媒人近前的苏启山,此时却立即出现在了十米开外。 他满脸愤怒地看着纸媒人,手里还捏着一张冒着焦烟的黄符纸。 “你要帮他们,我就不得不动手。” 纸媒人拍了拍身上的稻草,他点起了一张纸钱,随手扔在了地上的一具纸人身上,纸人立即被火焰所吞噬。 几乎在同时,苏启山一声惨叫,他的身上也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诡异的是,这些火焰虽然把苏启山笼罩,但并没有烧毁他的衣服烧焦他的皮肤,可鲜血却不断从他的口鼻中渗了出来。 对此,他连忙把一张黄符纸折成了三角塞进了嘴里。 随着一阵短促的念咒声,那具燃烧的纸人蓬地一声爆裂,直到这时,他身上的火焰才悄然熄灭。 可纸媒人也已经提着灯笼走了上来,在火灭的瞬间,他手中的黑纸伞朝苏启山轻轻一点。 他的这一动作看似平平无奇,距离苏启山也足足有三五米远。可饶是如此,苏启山却如临大敌,当即把铜钱剑挡在了身前。 铛! 一阵震响响起,那把铜钱剑当即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震断了,大量的铜钱四散飞溅。 而苏启山也像是被一辆大货车给迎面撞上一般,整个人当即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一棵大树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纸媒人发难,苏启山竟会毫无招架之力! 而此时他目光骇然地看着纸媒人,嘴角血流潺潺,一时间竟能没再爬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也终于忍不住了,当即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纸媒人扔了过去。 纸媒人没有料到我竟然敢对他动手,随着一声闷响,这块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林笙,大人在办事,小孩子瞎掺和是要挨教训的。” 纸媒人的脚步停了,他看着我,淌满鲜血的脸分外狰狞。 他的声音虽然无波无澜,可我明显感觉出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我不敢停留,当即撒开腿就往后面逃去。 纸媒人也没有马上追来,只是往地上跺了一脚。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下,随后腿一弯,两只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旁的念冰也急了,连忙过来想要扶我,可这纸媒人不知对我动了什么手段,我感觉自己的膝盖像是生了根,任凭我怎么使劲,却是无法挪动分毫。 “媳妇……你别管我,快跑!” 我焦急地朝念冰喊了一声,随即把她推到了一边。 而此时,纸媒人已经放弃了对苏启山动手,却是来到了我的近前。 他举起黑纸伞,就像先前对付苏启山一样,朝着我点了过来! 刺啦啦!! 然而,就在我万分绝望之际,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忽然响彻而起。 纸媒人手中的那把黑纸伞,不知为何突然崩飞碎裂开来,化作了大量的碎纸纷飞当空!他的右手虎口也被震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下。 突来的变故让我始料不及,可纸媒人却如临大敌。他连着朝后面退了好几步,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朝着我,或者说是朝着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爷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此时,爷爷的脸上阴沉得可怕,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稻草人偶,上面还贴着张奇怪的黄符纸。 “爷爷,您怎么来了,这纸媒人很厉害,你小心点!” 见爷爷突然出现,我的心里又喜又怕,连忙朝他提醒道。 可他没有理我,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着,径直朝着纸媒人走了过去。 先前还威风凛凛的纸媒人,此时却脸色大变,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竟是头也不回就朝着山上逃去。 爷爷没有去追,而是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往人偶上弹了一响指。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已经跑出二十米开外的纸媒人,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般,当即口吐鲜血,重重地栽倒在地。 可就在他爬起来打算继续跑时,爷爷一咬牙,又掰断了人偶的一条胳膊。 下一秒,纸媒人发出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他的右手竟也被扭曲成了一个痛苦的弧度! 他的胳膊突然折断,那盏纸灯笼也应声落地,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最后停在了爷爷的脚前。 这纸灯笼很古怪,饶是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可里边的烛火始终没有熄灭,明亮依旧。 随着纸媒人被重创,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瞬间恢复了知觉,连忙从地上站起。 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爷爷,苏启山说他是高人,我起初还有些不信,可眼下他不知是使了什么邪门歪道,仅凭着一个稻草人偶,就把纸媒人轻易击败。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爷爷吗? 这种感觉就如小说里常见的一觉醒来发现爷爷是武林高手一样,让我倍感不真实。 而且他出手凶狠利落,和以前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爷爷完全判若两人! 不仅是我,念冰也被爷爷的这一手惊得愣在了原地。 苏启山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眼神里也满是骇然。 而纸媒人惊恐地回望了爷爷一眼,还妄想着继续往山林深处逃窜。哪想爷爷一抬脚,重重地踩在了那盏纸灯笼上。 伴随着一阵浓浓的青烟腾起,灯笼里的烛火猛地窜了几下,随后悄然熄灭。 啊!!…… 就在这时,纸媒人发出一阵比先前更凄厉的哀嚎声,一股炽热的鲜血当即从他眼眶中喷涌而出!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可血却不断从指缝里渗出,看上去分外瘆人。 原本还行动自如的他,此时突然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 他摸索着想要离去,结果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树上,等他再站起来时,又一个趔趄滚下了山坡。 爷爷踩灭的明明是他的灯笼,可看纸媒人的这番反应,却更像是被戳瞎了眼睛…… 第十四章 纸媒人,陈道光! “林隐耕……你究竟藏了多少城府!?我调查了你好些年……从没人告诉我你的道行会这么高深!!” 纸媒人痛苦哀嚎着,鲜血斑驳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是吗?可我也没料到,那个要害林笙的纸媒人,居然会是你陈道光!” 对于纸媒人的惨状,爷爷无动于衷,“陈瞎子,我孙儿他们如果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你完全可以当面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他俩痛下杀手?” 和苏启山一样,爷爷也认得这个叫陈道光的纸媒人。这也就意味着,我和念冰这两天遭遇的种种祸事,其实都是熟人作案。 我连忙带着念冰来到了爷爷身边,一脸心有余悸。 陈道光躺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却是将一把泥土抹在了自己的眼眶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抬了头,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林笙……他可是个老实孩子,甚至当年我还吃过他的百日宴,他怎么会得罪我?至于这念冰……我也跟她素未平生。” 听着这话,爷爷眉头深皱,“既然你和他俩无冤无仇,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人,需要理由吗?” 陈道光却是突然反问道,“我要害你们,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但你该死,你林家和念家的人都该死,只有你们都死绝了,我们才能安宁!” 听了陈道光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这陈道光要害我们,难道真的连一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吗,他莫不成是个疯子?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陈道光,咱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你无缘无故迫害我的孙儿,难道就不怕我一时火起,灭你满门吗?” “灭我满门?” 爷爷这话,充斥着实质性的威胁,可换来的却是陈道光一声冷笑,“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让你们都死掉,将来不管遭报应也好,祸及家人也罢,我统统逆来顺受!” “只可惜啊,你这么多年在村里不显山不露水,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水先生,不曾想瞎眼不识真人,让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陈瞎子,你敢说出这种话,难道就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爷爷怒视着这个已经只剩下嘴炮的陈道光,他的两眼猩红,话语间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威胁。 陈道光一声冷哼,“你之前当然杀得了我,可现在……不一定了!” 听着这话,爷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我们眼前掠过,陈道光就势一翻身,径直骑在了那黑影身上。 随着一阵刺耳的鹿鸣声响起,这到黑影竟是载着重伤的他迅速朝着山上逃去,几个纵身间就没入了山林深处。 这道黑影是一只通体赤黑的麂子,这只麂子我是见过的,前天我被牵纸婚的时候,就是它来给我引的路。 可让我怎么都没料到的是,这只麂子的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它就像一发火箭一样,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带着陈道光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娘的,这个老狐狸!” 爷爷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可麂子实在太快了,以至于他刚反应过来,陈道光早已逃之夭夭。 “爷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焦急的朝爷爷问道,眼下陈道光已经逃走,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罢了,他的道行已经被废,没几天活日子了,让他去看他家人最后一眼吧!” 爷爷摆了摆手,却是选择了作罢。 “爷爷,这个陈道光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见一切结束,我随即再问爷爷。 “他是我们附近的一个扎纸匠,早年我修回龙桥的时候,他还过来帮过忙,是他替我打的桥桩。可桥竣工后,他突然大病了一场,一对招子也莫名瞎了。打那以后,他就把纸灯笼当成了自己的眼睛。” 爷爷也没有多想,当即回应了我,“可是,这老瞎子虽然和我来往不多,但关系也不算差,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非要对我家动手呢?” 爷爷骂咧咧着,却也让我陷入了迷惑,已经完全搞不清村里这些先生道士和爷爷的关系了。 随后,爷爷看向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苏启山。 “苏师公,我家林笙能够平安无恙,得多亏你的照顾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 此时,苏启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色煞白,胸口位置还有着一大片淤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林老爷子你客气了,只可惜我道行低微,让你看笑话了。” 苏启山说道,“其实你也晓得,我之所以能成阴师公,也是偷学了念冰母亲的本事。现在我帮了林笙念冰一把,也算了还了这个恩情了。” “倒是林老爷子,您以前虽然藏山隐水,但这一出手,可是让我觉得自己这些年白学了呐!要是我也能从您这学到点皮毛,今天也不至于被陈道光弄的这么落魄了!” 苏启山明明伤得不轻,可一开口却是喋喋不休,怎么听都有点像和爷爷讨好处的意思。 爷爷当即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没问题,改天我让林笙送件好东西给你。” 听了这话,苏启山立即喜笑颜开,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念冰一眼,朝爷爷问道,“林老爷子,念冰的身世……你应该知道了吧?” “之前不知道,可算了她的生辰八字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只可惜念天明已死,不然我还真有事情要找他问个明白。” “念冰这孩子挺可怜的,要不你就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就让她在你家住下来吧?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万一有个什么不测……” 苏启山先前虽然很是不近人情,可实际上他还是担心念冰的。 对此,爷爷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看着捧在念冰手里的她母亲的遗像,失神良久…… 第十五章 念冰的梦想 “罢了,最近的烦心事这么多,也不在乎再添这么一茬了!” 爷爷瞅着遗像纠结了好一会,终于一拍腿答应了下来。 可念冰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读不懂眼神里究竟是喜悦还是忧愁。 毕竟她已经知道爷爷当年是怎样对待的她们母女,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 “姑娘,当年我对你们母女见死不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爷爷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道,“另外,以后你在我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不拦着了,你母亲的灵位我也会帮你供奉,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是什么心思。” 我没料到,这才一天的工夫,爷爷对念冰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要知道,先前可他是动不动就说要退婚啊! “爷爷,那以后就给您添麻烦了。” 思量片刻后,念冰终究也同意了下来。 我也是万分欣喜,一想到以后就可以和念冰真正的生活在一起,脑瓜子里立即浮想翩翩起来,可马上就挨了爷爷一响指。 “林笙,以后你也给老子老实点,昨天为了找你,我一晚上都没睡,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你爹娘还有列祖列宗可就没得交代了!” 我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点点头。 一番絮叨后,苏启山也没有在这儿多行逗留,随后便和我们道别,只说要回去养养伤。而我和念冰也在爷爷的带领下回到了柳泉村。 从村口一直走到家里,和昨天离开时一样的,当村民们看到念冰后,要么冲着我们背后指指点点,要么就匆匆避路。 而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念冰了。 因为念冰和她母亲实在太像了,所以当看到念冰时,都以为是当年带着一身血来我们村讨血食的念知秋。 为此,我也索性不再搭理这些闲言碎语,踏踏实实进了屋门。 等到家里时,时间已经是正午,爷爷第一时间便进了屋里,让我先去做饭,而他则把自己关进了卧室,说是要给苏启山准备些东西。 从陈道光给我牵纸婚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我的神经无时无刻都是紧绷的。 而眼下陈道光已经重伤而走,我又意外发现原来爷爷是个有大能耐的老道士,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笼罩了全身。 这时,念冰把她母亲的遗像安置好后,也来到了厨房,说要给我帮忙。 就这样,我淘着米念冰切着菜,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白色衣裳,系着条老旧的围裙,咚咚的切菜声也显得格外悦耳。 而我在旁边偷偷看着她,把米淘了一遍又一遍。 她现在的打扮虽然不像出嫁时那般的惊为天人,青春的脸上也不再有妆点的痕迹,但越看越让我心生暖意。 因为此时的她,俨然就是一个温良贤淑的妻子,想着以后能天天和她一起生活共处开枝散叶,便不自觉笑出了声。 “林笙,你老看着我干嘛?” 念冰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她微微低下了头,脸颊一片绯红。 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媳妇,你现在的模样真好看!” 听了这话,念冰的嘴角泯出一抹浅笑,把切好的青菜倒入了锅里。 “其实,我也挺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念冰一边炒着菜,一边轻声地和我说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一个人长大,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这个家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只要能为我遮一片雨,有一个真正在乎我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笙,我很幸运能在这时候遇见你,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也第一次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念冰呢喃和我说着,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的话,也第一次看她敞开自己的心扉。 为此,我既高兴又有些心酸,因为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触手可及的。偏偏念冰因为悲惨的出生以及被收养的童年,家在她的心里却成了一种奢望。 来自锅灶的水汽弥漫着小小的厨房,我看着她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的侧颜,第一次感觉到了她的孤独和无助。 “媳妇你放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丈夫,我绝不会让你再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了。” 我走了上前,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念冰的身子微微一颤,对于我这一动作并没有拒绝。 然而,就在我鼓足勇气想要亲吻她的脸颊时,正在卧室里的爷爷突然发出一声重重的咳嗽。 我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了旁边的碗筷。 这时,爷爷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了,“林笙,饭快做好了吗?” “哦……马上,马上好!” 我慌慌张张回应了一句,念冰的脸颊一片通红,随后也不敢和我再说话,埋头炒起了菜。 念冰的手艺很好,西红柿炒蛋,素炒土豆丝,红烧鲤鱼,虽然都是最普通的家常,但色香味俱全。这些菜似乎很合爷爷的胃口,以至于还特意多添了两碗饭。 可爷爷虽然同意了让念冰进门,却并不允许我和她同居,而是让她住进了我爸妈以前住的屋子里。 我虽然百般不愿,但也不敢再和爷爷对着干,随后便心里打着小九九,帮着念冰收拾起房间。 当这些都忙活完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因为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于是便准备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我刚合上眼没几分钟,却听到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随即出去开了门,发现来人是村子河边的一名渔户。 来人进屋后,焦急朝我问道,“林笙,你爷爷在不在家?” “在啊,不过他昨天一宿没睡,现在正休息呢!” “别休息了,快去叫他起来,我们村口的回龙桥上现在要出大事情了!” 回龙桥?出什么事了? 第十六章 回龙桥 来人神色很是难看,我也不敢拖沓,连忙去叫醒了爷爷。 叮嘱念冰留在家里后,便和那来人一道出了门。 可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就远远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唢呐声以及人的哭丧声,在回龙桥的周围此时聚满了前来围观的村民。 我和爷爷挤开了人群,却看到在回龙桥东侧的河堤上,此时正跪着二三十个披麻戴孝的人。他们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朝着桥下不断地磕头叩拜,像是在悼念着什么故人。 而在这群人后面,还放着一口血红的红木棺材。 可奇怪的是,棺材的棺盖是掀开的,里边并没有人,旁边还放着好几袋用来填棺的石灰和糯米,一个个白色的花圈纸人更是在对岸一字排开。 “老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人太多看不太清楚,爷爷随即朝刚才上门带路的鱼户问道。 “唉,我也搞不清他们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鱼户朝我们说道,“就在刚才,这群人抬着口棺材以及一个浑身是伤的老瞎子来了这里,说他们家的老爹马上要归天了,想在这回龙桥下办丧事!可这座桥可是当年你用来镇风水的,怎么可以让他们胡来?所以我没办法,只好把你请来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浑身是血行将归天的老瞎子,这说的不就是纸媒人陈道光吗? 我的身子猛地一颤,一种既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我踮起脚再度看去,却见那群跪着的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一手举着扫丧杖,一手捧着一面黑白遗像。 而遗像上画的人,赫然与陈道光一模一样! 对此,我就打算提醒爷爷,哪想爷爷一脚踹开了前边挡道的围观群众,径直朝着河堤走去,而我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前。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在回龙桥正中央的那口桥桩旁,此时还飘着一艘纸船。 这艘纸船足足有两米长一米宽,船舷上还点着七根长短不一的蜡烛。 今天的河水明明很湍急,可这纸船仿佛生了根似的,始终漂在桥桩旁,既没有沉下也没有被湍流卷走,看上去颇为诡异。 “陈道光,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爷爷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朝着那艘纸船一声大吼。 随着一声话落,这艘纸船当即晃动了一下,有一个老人从船里坐了起来! 只见这老人的两个眼眶深深干瘪了下去,没有眼珠是个瞎子,脸上头发上血迹斑驳,看上去分外瘆人。 而在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袭赤红的寿衣寿裤寿鞋,右手以一个诡异的形状弯曲着,像是被人给生生掰断过。 这个老人,正是先前被爷爷打得重伤落逃的陈道光! 可是,这才半天不到,他怎么却跑到这儿来了,而且还说要在这回龙桥下办丧事? “林隐耕……你来呐?” 陈道光拨了拨船舷上的烛火,声音显得格外虚弱。他缓缓转过了头,空洞的眼眶朝向了我们所在的方向。 爷爷的嘴角抽了抽,朝他怒目而视,“陈道光,我留你一口气是想让你安顿后事,不是叫你来这儿撒野的!你如果要死就劳烦死到别的地方去,回龙桥不是你的灵堂!” “可现在我的烛火就要烧干了,任性一把又有何不可?” 对于爷爷的警告,陈道光不以为意,他那空洞的眼眶朝岸上的村民扫了一圈,说道,“关于这座桥的来历,相信你们村的老人都知道吧。” “二十年前,有条白蛇沿着河道游进了你们村,引得我们这一带风水局大乱,所有的竹子一夜开花,河里也发起了洪涝,包括你们在内的好几个村子都差点被淹了,祸害了多少人呐!” “后来……是林隐耕修了这座风水桥,才把洪水镇住。可他搞不定桥的桥桩,所以就请我帮了他的忙。正是为了帮他,我才遭了天谴,瞎了双眼!” 陈道光自顾自地说着,而他所说的关于回龙桥的典故,和先前苏启山所言如出一辙。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他怎么没事扯起了这个。而且他说要在这儿给自己举丧,又是打的哪门子主意? 而爷爷听到这儿,身子气得直哆嗦,他当即想要下水去把陈道光拽上来,结果被好几个陈家大汉给拖住,任凭爷爷怎么往他们身上招呼,都死死地抱着他手脚不肯松手。 而这时,陈道光抬头望了一眼天,本来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却突然乌云密布,隐约可以听到阵阵雷声。 “陈道光,你是不是疯了,赶紧给我上来!” 爷爷似乎知道了陈道光想要干什么,伸手就想往怀里掏去,可那些陈家汉子却把他抓得更紧了,就连我也被他们远远推到了一旁。 对此,陈道光一声冷笑,“林隐耕,我的道行被你废了,可我还有这条烂命。我虽然斗不过你,不过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能杀得了你,只要你能死,我陈家今天就当一回罪人了!” 陈道光这话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却又让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所说的‘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立在纸船船舷上的七根蜡烛突然齐齐熄灭。 “我的时辰……到了。” 这时候,陈道光的表情凝滞了,他抬头看了最后一眼天空,随后脸一横,竟是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桥桩上! 一时间,陈道光血流如注,鲜血顿时染红了近前的桥桩。 而随后,陈道光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了船上。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村民们,此时此时也被陈道光给吓得不轻,因为害怕惹事上身,也一个个事不关己纷纷四散离去了。 而爷爷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似的,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陈道光,你就是个疯子,你们全家人都是疯子!” 爷爷歇斯底里地骂着,双眼红得就像要滴血。 而我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这究竟是干什么。 这陈道光说好的要杀爷爷,可怎么一转身就撞桥自杀了!? 第十七章 白蛇兴祸 陈道光死了,陈家的这些人也随即松开了爷爷,下水将那艘纸船捞了起来,又把他的尸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红木棺材里。 然而,就在陈道光尸体进入棺中后,一阵震耳欲鸣的雷声忽然从我们头顶上响彻而起! 只见一道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我们近前的回龙桥上! 一时间,整座石桥都冒起了阵阵青烟。 而在陈道光撞过的桥桩上,此时竟突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这些裂痕以桥桩的上方开始,逐渐向着河水下方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天空瞬间阴暗了下来,磅礴的大雨从空中倾斜而下。 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此时忽然惊涛汹涌,一个个高达好几米的浪头不断地冲击着桥桩,却是有大量的砖石水泥从桥墩上剥落。 而随着桥桩表层脱落,我看到桥桩的里面填塞的并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盘着一根根胳膊粗的铁链! 这些铁链以螺旋的形状,一层摞着一层朝着桥底延伸,并且随着水浪的冲击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爷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很是后怕的朝爷爷问道,这陈道光只是用头撞了一下桥,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而且从这桥墩里的铁链看来,似乎这座回龙桥里边,还有着其他不可知的大文章。 对此,爷爷不曾马上回应,而是死死地盯着陈道光的那口红木棺材。 陈道光是遭了爷爷的道所以重伤濒死,而他又对我家巴不得除之后快,按照常理来说,我们两家人应该是注定要结成私仇才对。 可是,在把陈道光棺材放入棺轿后,他的家人却并没有为难我和爷爷,只是朝着我们看了一眼后,就抬起棺材冒雨离开了。 而爷爷也没有因为陈道光而迁怒于他们,双方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一时间却是相安无事。 “陈道光啊陈道光,我和你到底是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用这种遗臭万年的手段来置我于死地啊!” 爷爷自顾自地说着,他的手捏成了拳,整个人在暴雨里不停颤抖着。 滋滋!滋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呲鸣声忽然从桥底下传出,整座回龙桥也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大事不好!” 直到这时,爷爷才如梦初醒,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却是发疯了似的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同时一路叫唤着那些好事的村民离桥远一点。 而我还站在桥下,随着那诡异的呲鸣响起,那座由铁链摞成的桥墩却是时起时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着它一样。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从河面弥漫看来,大大小小的河鱼开始疯狂地跃出水面,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过了好一会,我看到爷爷又冒着雨跑了过来,在他的怀里,还攒着一堆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些铁剑一共有九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看上去已经好些年头了。它们的剑柄已经脱离了,剑锋上也是层层锈块剥落,唯有剑尖还算锋利。 “林笙,你走远一点,有东西要从桥下出来了!” 说着,爷爷把我支地远远的,而他自己却来到了桥的近前。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铁剑上画起了符符道道,一脸如临大敌。 周遭的村民也不太清楚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隔着老远朝这边望着。 滋滋!滋滋…… 来自桥底的呲鸣声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了,垒起的铁链开始一层接着一层朝着朝着水下坍塌!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桥墩的下方。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桥墩的下方并不是地面,而是一口足足三米宽的暗井,河水源源不断地涌入井中,可过了好久都没有将它填满。 而铁链此时也已经彻底坍塌完,九根铁链从桥腹一直垂入了暗井当中。 铮!铮!…… 这时,这九根铁链不知为何开始左右摇摆起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碰撞上。 而那暗井当中,却是有大量的河水开始往上翻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更加刺鼻的腥臭味。 终于在某一刻,我看到一道白色的事物从井底下窜了上来,最终破水而出!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尖叫。 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足足有七八米长,头顶还生着一个血红的肉冠,而在它的脖子上,还牢牢锁着九根粗长的铁链! 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本还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也一个个惊恐后退。 这……这白蛇,莫不成就是先前陈道光所说引得这儿风水局乱的那条?可它怎么会被困在桥墩下的暗井当中,并且二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活着! 此时,爷爷的脸色极为凝重,他当即念念有词,将一把铁剑扔进了水里。 让人惊讶的是,爷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道法,这铁剑入水后,竟是像飞鱼一样在水里迅速游走,直刺在了这头白蛇的后背上! 突然受伤后,白蛇立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呲鸣,开始疯狂地在水里挣扎着,那些锁在它身上的铁链当即根根崩断! 轰!! 随着最后一根铁链断裂,整座回龙桥轰然坍塌! 而爷爷也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他的脸色瞬间死白,一口淤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重获自由的白蛇昂起了头,它吐着蛇信子,一双幽蓝的眼睛忌惮地盯着爷爷。 然而,就在我以为白蛇要对爷爷不利时,它却忽然一甩尾,直朝着河流上游游窜而走。 而让我万分惊诧的是,白蛇出走后,河里的水浪竟然也改变了流向,却是朝着上游涌动而去! 惊慌失措间,我连忙上前扶住了爷爷,问他身体怎么了。 可爷爷的眼神一片黯淡,喃喃道,“陈道光……你把这头走蛟放出,这是要让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洪水在我们村再发生一次呐!” 走蛟!? 可先前他们不是说这是一条白蛇吗,怎么在爷爷口中就变成蛟了? 第十八章 蛇生百年成蛟 陈道光死前说有一个能杀得了爷爷的,莫不成就是指的这条白蛇? 可白蛇从桥下挣脱后,却并没有对爷爷发起攻击,反而逆流而走,这让我感到万分不解。 而就在这时,刚才还袖手旁观的村民一个个聚了过来,心有余悸的问爷爷是怎么回事。 显然,大多数村民也不知道爷爷竟然还有这种大能耐,一个个看向爷爷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诧。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白蛇,而是二十年前被我镇住的走蛟,只是当年担心招来祸端,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它是被我镇在了桥下,可没想到啊……” 此时爷爷满身疲惫,可奈何围来的人太多,只好一一回复。 爷爷告诉他们,当年这条走蛟在我们村里兴祸,引得风水局大乱,洪水泛滥竹子开花。 为了平定灾祸,爷爷把走蛟镇在了暗井,又在上面修了一座风水桥。 可走蛟在井中不安分,桥连着修几次都塌了,所以爷爷请来了陈道光,让他在暗井上打了座风水桩,这才让桥竣工,把走蛟彻底镇压。 然而,想要放出走蛟就得先毁风水桩,要毁风水桩就得用打桩的人,而陈道光就是当年的打桩人。 可爷爷没想到,这陈道光与自己莫名反目成仇,为了对付自己,甚至不惜用命换走蛟出身。 听了这话,我不禁疑惑,“可现在这条白蛟不是已经跑上游去了吗,也没见它要兴祸或者要害我们啊?”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走蛟入海是为化龙,逆行则是要兴祸!” 对此,爷爷一脸愁云,“这条白蛟之所以逆江而行,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复仇。等它在上游再回头的时候,我们这儿恐怕又要爆发一场大洪灾了!” “可是,那条白蛟已通灵,镇压得越久怨气就越深,现在它已经脱身……我恐怕也奈何不了它了!” 一听二十年前的洪水又要再来一次,大伙儿一下子慌了。 “那可怎么办,林老爷子你既然知道陈道光是要造祸,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啊!” 村民们一时议论纷纷起来,甚至开始责怪起了爷爷。 对此,本来心情就很不好的爷爷,火气也立马上来了“你们还有脸说我没拦?老子被他们十几个人按住的时候,你们在干嘛?现在知道后果了,还怪起老子来了?” “这……这不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哪扯得过他们咯?” “那要不这样,我们这就把各家儿子都叫回来,让你带着他们去砸了陈家的扎纸店!” 爷爷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少在这儿打马后炮,要砸你们砸去,我没这么多精力跟你们瞎扯淡……” 留下这句话,爷爷也懒得再理会这群爱拱火又怕事的老头老太,便搭着我回了家。 看到我们回来,念冰连忙把已事先准备好的干毛巾和干衣服拿了过来,让我们拿去换洗。 为了避免村民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念冰并没有前去。 而看到我也爷爷回来,念冰也立即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在听了那白蛟的相关事情后,念冰秀眉微蹙,“爷爷,陈道光如果真要害你,完全还有很多种办法,没有必要非得用自己的命放出走蛟来对付我们吧?” “另外走蛟也只能在江河一带兴风作浪,如果我们现在搬出村子,它自然就祸害不到我们了,这样一来陈道光不就白死了?”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念冰,没料到她竟然会知道关于走蛟的风水异事。 听了这话,爷爷也是紧皱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念冰抿了抿嘴,“我觉得,陈家人这么做恐怕另有目的,或者他们真正要放出来的并不是走蛟,而是其他东西。” 爷爷点了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了。那头走蛟在我们村镇压多年,也不知道积压了多少怨气,事后它必然会返身报复。不把它重新镇住,这一带所有人都得遭殃!” “爷爷,那您知道这走蛟会在什么时候回头过来吗?”我颇为担心的问道。 爷爷看了一眼屋外被雨雾笼罩的竹林,“什么时候这漫天的雨停了,它就该来了!” 说着,爷爷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目光落在了念冰的身上,眼神里竟莫名多了一丝狐疑。 而念冰也被他的这一眼神吓到了,“爷爷……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爷爷没有直接回答,却是问她,“姑娘,关于走蛟的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听到的?” “小时候,我在自己生活的那个村子里亲眼见到过。” “哦,这样啊!” 爷爷点点头,随即起了身,“姑娘,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点为好。”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爷爷似乎也不愿意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身便回了房里,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长形的小木盒。 “林笙,你也莫在这瞎掰扯了,赶紧给我把这盒子送到苏启山家里去。” 爷爷走了过来,把小木盒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好奇的打开了盒子,发现里边放着的是一张符纸。 可这张符纸很奇怪,并不是平时常见的黄符纸,而是通体黑色的,用来画符的染料竟然是爷爷的血! “爷爷,这道符是干什么用的?”我不解的朝他问道。 “苏启山的道行太低微了,我把这道符给他,是让他以后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毕竟他救过你们,我身为长辈得还他这个人情。” 爷爷简单地给我解释了其中的缘由,随后自己又撑着伞离开了,说是要找村里商量重建回龙桥的事儿。 对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和念冰交代了一句让她给我留口晚饭后,也紧跟着出了门。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我把这个木盒揣进了兜里,在走了快一小时后,便来到了荷塘村。 然而,就在我刚来到村口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个女人从山坳里走了出来。 第十九章 人的眼睛,看不到自己的脸 这个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生得颇为冷艳,被淋湿的头发凌乱的垂在两肩。 而在她的身上还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裙摆像是被树枝给刮了,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破口。 “阿姐,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送你?” 见她被雨淋得颇为狼狈,我的心里有些不忍,随即上前给她撑起了伞。 女人有些警惕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恶意,便问我,“你知不知道荷塘村的苏家在哪里,我好些年没出门,对这有些不熟了。” “你说的是苏启山苏师公吗,正好我也要去他那,咱们可以顺路。” 女人点点头,随即和我说了声谢谢。 而我好奇地打量着他,不禁问道,“对了阿姐,你是要去找他干什么?” “哦,他是我的一个故人,有些年头没见过他了,今天好不容易出趟门,就想去专程拜访拜访他。” 女人这么说着,她走得很匆忙,以至于我几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一路上,这个女人始终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对于我的问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为此,我撇了撇嘴也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我们一路来到了苏家,远远的就看见苏启山站在他家院子门口,正指挥着三五辆装着棺材的拖拉机上路。 然而,当他回头看到我们走过来时,整个人立即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苏启山才反应过来,却是激动地朝我们走了过来,“哎呀,我的老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呐!” 苏启山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这个女人说的,并且带着一脸恭敬,也让我倍感惊诧。 苏启山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称呼这个女人为老大人,甚至还以‘您’相称! 这……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女人朝苏家四周打量了一眼,“我只是随便走走,正好想起了你,就过来看看了。” “那这么多年不见,您老身可安好啊?” “不好也不坏,老样子。” 女人随口了了一句,也没有多搭理他,径直走进了门。 直到这时,苏启山才想起了还有一个被冷落的我,“林笙,你怎么来了?我刚刚听人说,陈道光撞断了你们村风水桥,把一条白蛇给放出来了,现在怎么样了?” 对此,我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同时把那个木盒交到了他手里。 “唉!这陈道光真是疯了,居然会想出放走蛟害你们的损招,这是要把我们这一带所有人都连累死啊!” 听完我的讲述,苏启山当即气得直拍大腿。 可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毕竟木已成舟,接下来只能看爷爷怎么应付了。 “对了苏师公,这个女人是谁?” 见那女人独自走进了屋里,我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苏启山对她的态度实在太过恭谦了。 “她啊,可是以前我家的大恩人呐!” 苏启山笑着说道,也没有再跟我过多闲聊,带着我进了屋。 随后,苏启山又是端茶又是切水果,那女人好不殷勤。 可女人对这些招待兴致索然,她只是碰了一下茶杯,随后问道,“苏启山,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里,你的几个儿子呢?” “他们啊,两个不务正业的,这不又跟村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苏启山一边说着,一边给女人削了个梨。 “哦,看来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还挺安逸的。” 女人点点头,却是突然问道,“对了,刚才我听说,陈道光死了,这事儿好像和你也有关吧?” 听了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 而原本还毕恭毕敬的苏启山,此时笑容也突然僵住了,一丝冷汗从他的鬓角上流了下来。 “是……是有些关系。”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吗,毕竟我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女人这么说着,同时目光也有意无意瞥过了我。 我顿时打了个冷战,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即涌上了心头。 这个被苏启山称之为大恩人的女子,似乎有些来者不善…… 而听了她这话后,苏启山却是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整张脸顿时一片煞白。 可他对这女人很是敬畏的样子,却是哆哆嗦嗦着将事情的原委交代了清楚。 “哦,我说刚才遇到这小伙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他就是林笙!” 说话间,女人看我一眼。 而在她一眼之间,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忍不住直哆嗦。 “这么说来,是陈道光想要害这林笙,所以你才仗义相助的?” 女人朝苏启山问道,声音却是越发显得冰冷。 苏启山身子抖个不停,“是……是这样的,毕竟邪道害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嗯,你确实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女人如是言,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启山,我问问你,既然你能救人命,那么你又会算人命吗?” 女人再度朝苏启山问道,随后从旁边拿起了一面镜子。 “会……会一点点。” 苏启山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先前的热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我不曾见过的恐惧。 “那你又能不能算出自己的命呢?” “老大人……您就别拿我打趣了,人的眼睛哪能看到自己的脸!” 苏启山几乎是哀求着说道,似乎女人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可饶是如此,苏启山对这个所谓的‘大恩人’却又万分的畏惧,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女人露出一丝冷笑,她走了过来,把镜子举在了苏启山眼前,“可现在,你看到了吗?” 听了这话,苏启山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浑身冷汗直冒。 “老大人,我求求您了,这些年来我对您可一直都是孝敬有加,您怎么可以……” “我只是要你回答我,你现在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脸了?” 苏启山没敢再说话,他骇然地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女人,随后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抽了抽,随后哆嗦着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豆大的汗水不断从脸上落下。 而随后,苏启山竟是没有丝毫征兆的伸出手指,直接抠向了自己的双眼! 啊!! 第二十章 卧虎藏龙 啊!!…… 一旁的我当即发出一声尖叫,苏启山竟突然挖掉了自己的双眼! 苏启山的身体剧烈抽搐着,鲜血混合着一些奇怪的黏液从他破碎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抬着头,跪在了那个女人的脚前,“老大人,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脸了!” “嗯,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女人点点头,似乎对苏启山的这一举动颇为满意。 苏启山匍匐在女人脚下,身体剧烈颤抖着,“老大人,您要我自毁双眼……我认了,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又帮了不该帮的人,你坏了我的规矩,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应该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女人云淡风轻的说着,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重重杀机。 对此,苏启山顿时面若死灰,“老大人,我求求你……如果我真的罪不可赦,你要我一个人的命就可以了,我的儿子……他们是无辜的,求求您饶过他们吧!” “呵,我怎么舍得杀你,毕竟你对我孝敬有加,断子绝孙才是你的福报。” 说着,女人也不再理会苏启山,冰冷的眼睛看向了一旁惊恐不已的我,“林笙,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你想怎样?” 我被吓得一哆嗦,脚步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看到我的这番惊恐模样,女人冷淡地说了声,“刚才你给我撑了一路伞,按照规矩我今天是不能害你的,但明天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咽了咽口水,刚才这女人说的不该帮的人,明显就是指的我。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其实是冲着我家来的,而她逼得苏启山自毁双目,仅仅是因为他曾救过我和念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想要害我们?” 我鼓足了勇气朝那女人问道,可换来的却是一脸冰寒。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自己本身就该死,你爷爷该死,还有你的小媳妇也同样该死。只有你们这些外来客都死了,我们才能得到安宁。” 只有你们都死了,我们才能得到安宁…… 这句话陈道光先前也曾说过,我虽然不知道这里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从这句话看来,她明显和陈道光是一路人! 留下这句话后,女人果真没有多为难我,转身便踏出了门槛,消失在了蒙蒙细雨中。 而苏启山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鲜血淌满了他苍白的脸。 过了好一会,他哆嗦着朝我说道,“林笙,快!去把你爷爷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看着苏启山这番瘆人模样,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按照他的吩咐跑回了家。 得知苏启山出事后,爷爷当即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跟着我赶了过来。 可因为不放心念冰一个人在家,也把她带了过来。 苏启山眼睛瞎了,可他没有请医生,也没有告诉周遭的任何人,只是胡乱弄了点草药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见苏启山因为我们而落得这般田地,爷爷愧疚而又自责。 但身为受害者,苏启山却平静得可怕。 他从床上爬起了身,摸索着点起了一支蜡烛。 直到这时,苏启山才开口道,“林老爷子,我现在劳烦你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答应。” 对此,爷爷连忙应诺,“你说……你说,只要是我林隐耕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希望你能带着你的家人,还有我的三个儿子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苏启山如是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苍凉和无奈。 听了这话,爷爷皱起了眉,“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 苏启山点点头,“我见识过你的本事,也知道她的神通,你不是她的对手。你现在如果不走,那么明天她就会像猫捉老鼠一样,把你一家人慢慢玩死。”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这些年来,我可从没听人提起过这号人物呐!”爷爷不解道。 对此,苏启山一声苦笑,却转而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爷爷不曾避讳,“嗯,我是四十年前搬来的柳泉村。” “我不清楚你当年隐居此地,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还是厌倦了道门纷争。但我们这个小地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止你一个卧虎藏龙。” 苏启山说道,“关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赶紧离开这。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请看在我这废人的面子上,帮帮我的几个儿子,我不能眼看着他们也因此遭受牵连!” 苏启山的话说到后面,近乎成了一种恳求,却也听得爷爷眉头深皱。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念冰,陷入了沉思。 爷爷虽然没见识过那女人的手段,但苏启山的话多少还是有可信度的。 我家本身就穷得叮当响,换个地方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大损失,况且爷爷最大的软肋是我。 可这几天下来,光一个陈道光就几度把我逼入绝境,而今又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下手。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走为上策。 况且,苏启山已经因为我们突遭横祸,要是再连累到他的几个儿子,那么林家对苏家的亏欠,可就一辈子还不清了。 爷爷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他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可如果我走了,那条走蛟怎么办?一旦它回头折返,后果不堪设想。” 苏启山回答道,“老大人会出手解决的,虽然她这次现身是为了对付你们,但如果村里有难,她也决不会坐视不管。” 苏启山所说的老大人,自然是指的那女人了。 先前苏启山对那女人恭敬有加,眼下又说她会庇佑乡里,似乎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坏人。 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如此仇视,莫非我爷爷当年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而爷爷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当即不再犹豫,“那行,我们可以走,但苏师公你也得和我们一起。不然我们离开后,她很可能会重新迁怒于你。” 对此,苏启山犹豫了一会,很快便同意了下来。 然而,就在我们打算起身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忽然从外边传来! 第二十一章 阴斩 听到外边的动静,我随即走出屋打开了院门,发现是苏启山的大儿子苏辉回来了,一股浓浓的酒臭味直扑脑门。 我立马捂住了鼻子,却见苏辉从脸到脖子一片通红,看来在外边没少喝酒。 看到苏辉一身酒气回了家,爷爷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是耐着性子把苏启山瞎眼以及明天要搬家离开的事儿告诉了他。 然而,苏辉却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搬什么搬?我爹瞎了对招子就得搬一次家,万一哪天他死了……还不得再迁趟祖坟咯?” 听了这没心没肺的话,爷爷的脸抽了抽,伸手就要朝他脸上招呼过去,却被屋里的苏启山拦住了。 苏启山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林老爷子,老大是喝多了分不清事,你就莫跟他计较了。回头等他酒醒,我再跟他说说。” 爷爷恼火地收回了手,而苏辉则是一副神精兮兮的样子,他探头朝里屋的苏启山看了眼,也没问他怎么样了,便踉踉跄跄回了自己的卧房,关上了门。 “哎,就这么个酒鬼模样,以后可怎么让人省心!” 爷爷一脸恨铁不成钢,可奈何不是自家人,也不便多做干涉。 在检查了一遍苏启山的伤势后,爷爷随即带着我们出了门,准备回家收拾行李,以便尽快启程。 然而,走出苏家没多远,我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路边的大槐树下躺着一只死猫。 死猫的下半身拖着地,一根细长的红绳从树枝上垂下,勒住了它的脖子,将它半挂在了树底下。 对此,我不禁感到奇怪。 虽然农村一直都有把死猫挂在树上的传统,但通常都是挂在松树或者竹子上,可从没见过有把死猫挂槐树上的。 而且,这只死猫的模样,也显得分外瘆人。 “林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见我突然停住,爷爷朝我说了一声。 我随即朝那槐树下指了指,“爷爷,你看那只死猫,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呀?” 爷爷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变了。 “林笙,快回苏家,要出祸事了!” 爷爷的神情格外的紧张,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一路跑着往回赶。我和念冰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也还是紧跟了上去。 没一会,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苏家,而爷爷进屋后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苏启山的房门。 正准备休息的苏启山被吓了一跳,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林老爷子,你这是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可能是我紧张过度了。” 爷爷喘着粗气,看到苏启山安然无恙后,神色也逐渐缓和。 说着,爷爷交代了一声让苏启山早点休息,便准备再度离去。 可是,他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却突然停住了。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朝苏辉的房间看去,脸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随后,爷爷快步走到了苏辉的卧房前,重重地拍起了门,“苏辉,听到没有,快给我出来!” 爷爷的拍门声很大,可苏辉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怎么,过了好一会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爷爷索性一抬脚,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可随后,爷爷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愣愣的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屋里面。 “爷爷……发生什么了?” 我小声地朝爷爷问了声,可爷爷没有半点反应,他的整个人也莫名哆嗦了起来。 我和念冰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可看到屋里边的情景后,念冰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而我也被吓得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 只见先前一直没回应的苏辉,此时就坐在屋中央的一把椅子上,一根从房梁上垂下的红绳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根红绳不长不短,在勒紧他脖子的同时,又让他在椅子上没法完全坐下。 按理说,苏辉只要能稍微站起身,是不可能被这红绳给勒死的。可当爷爷走过去把红绳扯断时,他的整个人随即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一张脸极度扭曲着,看起来格外狰狞。 苏辉……死了,而且是坐着上吊的! “林老爷子,外边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家老大喝高了干了什么出格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启山的声音从后面的屋里传了出来。 爷爷的脸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地盯着苏辉的尸体,过了好久才吐出了两个字:“阴……阴斩!” 我虽然不知道阴斩到底是哪路阴阳禁忌,可苏辉死时的姿势,却是和槐树下的那只死猫极为相似,当即也明白了个大概。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也随之席卷了我的全身。 而听了爷爷这话后,屋子的那头突然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彻而起。 “老大人呐,你要真恨我就把我的命拿去得了,为什么非要把这恶报落到我儿子身上呐!” 苏启山从床上下来了,他一路爬着出了门,想去找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失声痛哭间,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崩裂了,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纱布间渗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和念冰急忙走了上去,把苏启山扶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来到了苏辉的房间,可当他摸到苏辉的尸体以及那根红绳后,他整个人立即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终究承受不住这一打击,腿脚一抻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苏家的动静,此时也吸引了附近几户邻居的注意,好几个村民闻声走了过来。 在看到苏辉莫名上吊,苏启山又双目俱盲昏死在地后,也是一个个吓得不轻。 “林老爷子,这……这老苏家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工夫,就弄成这样子了?” 村民们围着尸体议论纷纷,可爷爷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对此,大伙儿也是将信将疑。可按照农村的习俗,还是各自唤来了附近的邻里乡亲,帮着苏家料理起了苏辉的后事。 然而,就在大家把苏辉的尸体放入棺材,铺上糯米石灰打算合棺时,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事不好了!苏凯……苏凯他掉水里淹死了!” 第二十二章 浅水淹尸 什么? 苏凯也死了!? 听了这话,正在帮着料理后事的村民们一阵哗然。 而爷爷的脸一沉,他看了眼屋里已经不省人事的苏启山,随后把来人拉到了一旁,问究竟怎么回事。 来人告诉我们,今天苏辉苏凯来他家里喝酒,可喝到的一半的时候,苏辉突然说他左眼皮跳个不停,就说要回家一趟提前离了席,而苏凯则陪自己一直喝到了刚才。 见苏凯喝的有点多,来人不放心,于是就说要送送他。 可在走到半道时,一只黑色的麂子却突然窜到了他们的近前。 看到这只麂子后,苏凯突然来了兴致,非说要逮住它拿来下酒,随后就疯了似的朝它追了去。 随后,这只麂子一头跳进了河里,可苏凯不知魔怔还是怎么,竟然也脱了鞋子下了水, 哪想麂子跳河后,就离奇的消失不见了,而苏凯也突然一个趔趄栽进了水中,再也没有起来…… 听了来人的讲述,爷爷的脸抽了抽,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了起来。 “小兄弟,你带我去看看。” 眼下苏启山昏迷不醒,苏家的事也只好爷爷暂时帮管了。 来人点点头,便带着我们来到了事发的河边。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蒙蒙的细雨还在不断下着。 而距离苏家三里开外的河岸上,我看到了一双半旧的帆布鞋。 这双帆布鞋的主人,正是先前要下水捉麂子的苏凯。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我看到在河流的正中央,隐约飘着一堆黑色的水草,水底下还有着一个隐约的人的身影。 对此,我的心里一咯噔,因为那并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一团人的头发! 看到这一幕,爷爷当即淌下了水,朝着河流中央走了过去,而我不敢迟疑,也紧跟了上来。 来到近前后,发现那躺在水里的,赫然是苏凯的尸体! 这条河道的水线很浅,只有我的齐腰深,按理说是不可能淹得死苏凯的。 可当我把手电筒往水下照去,却见苏凯是半蹲在水里的!他弯着身,两脚踩着水底,河水刚好没过他的头顶。 这一带的水流很湍急,可苏凯的尸体既没有被冲走,也没有沉入水底,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停在了原地。 看到他这番怪异的死相,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还是鼓起了勇气,搭住了他的一只手,想把他从水里捞上来。 可让我奇怪的是,这苏凯的身体就好像被灌了铅似的,饶是我费了吃奶的劲,他的尸体始终留在水里一动不动。 呦~哟…… 可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鹿鸣声忽然从对岸响起。 我抬起了头,把手电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却见在对岸的山林间,有一只麂子正看着我们这边。 这只麂子通体赤黑,背上还残留着许多干涸的血迹,它朝着我们不停鸣叫着,看起来颇为诡异。 这只麂子我是认识的,正是先前救走陈道光的那只,没想到它竟然出现在了这儿! 不用说,苏凯定然也是为了追它才淹死在的这条河里。 “看来,苏凯不是出了意外,他是让人给害死了。” 对此,爷爷一声长叹,而这只麂子也随即往后退了两步,身影湮没在了雨夜里。 爷爷所说的人,自然是指的先前的青衣女人,她说过要让苏启山断子绝孙,却没想到下手会如此之快,以至于让我们毫无反应之机。 我的鼻子缩了缩,想再尝试把苏凯扶起来,可爷爷冲我摆了摆手,“没用的,苏凯人高马大却淹死在这条小水沟里,他的心里的怨气重,你抬不起的。” “那可怎么整,总不能让他一直留在这水里吧?” 爷爷没有说话,却是返身回到了岸边,拿起了地上的帆布鞋。 随后,他跪在了地上,朝着苏凯的尸体喊道,“苏家老二,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怨不肯挪身,但你终究还是得尸骨归乡呐!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那个害你的人,用她的血来偿你的命!” 话落,爷爷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纸点着了,随后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着,把那双帆布鞋扔进了水里。 鞋子落水后,在河面上飘荡了两下,随即被一个浪头卷进了水里。 不一会,周围河水开始快速翻涌起来,而苏凯的尸体也哗的一声从水底下冲了上来! 对此,我连忙淌了过去,却发现他的尸体此时变得轻飘飘了起来,很容易就被我扛回了岸上。 而爷爷看着苏凯被泡得泛白的尸体,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苏家的三个儿子就瞬间没了两个。一旦苏启山醒来得知这事儿后,也不知道会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 “唉,我们家欠苏启山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颓唐,随后也不再多言,搭着手当即送苏凯回家。 一路上,我的心里心事重重。 那个女人之所以对苏家动手,仅仅是因为苏启山帮过我和念冰,可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决绝。 苏辉苏凯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多少也跟着苏启山学了一些道法,但在她面前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最后以各种憋屈的方式死在了她的手里。 而来日这女人一旦将矛头重新对准我家,又会使出何等残忍阴毒的手段?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盼着能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我们回到了苏家。 可看到苏凯的尸体也被搬进了棺材后,过来帮忙料理后事的村民一个个慌了神。 虽然爷爷没有把女人的事儿明说,但大伙儿多少也有了解一些阴阳禁忌。看着苏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 因为担心惹事上身,这些人也顾不得乡里的人情往来,纷纷以各种理由离开了苏家,就连照看苏启山的乡里郎中,也以时间不早为由匆匆出了门。 不消片刻,偌大的苏家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念冰以及爷爷三人。 第二十三章 人死托梦 “爷爷,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帮着照料苏启山的念冰走了过来,她看了眼大堂中躺在棺材里的苏家两兄弟的尸体,脸上写满了担忧。 “来帮忙的人都走了,就凭我们三个,恐怕是料理不了亡者的后事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安顿生者的将来吧。” 爷爷抽了口闷烟,随后回头朝着苏启山的屋子看了去。 此时,苏启山还在昏迷中,因为瞎了眼睛又饱受丧子之痛,他已经发起了高烧,刚刚服下郎中给他配下的退烧药。 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苏凯也已经死去的消息,一旦让他再听闻噩耗,也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对此,爷爷的心里也颇为担忧。 苏启山是个阴师公,对死人是非常敏感的,万一醒来后闻到他俩儿子的尸气,也不知会做出何等激烈反应。 带着这种顾虑,爷爷草草给苏辉苏凯盖上了棺盖,随后收拾了一些屋里的衣服细软,打算让苏启山到我家先住一晚,等他醒来了再一同离开这里。 哞! 然而,就在爷爷背着苏启山打算出门时,一阵牛叫声响起。 我们回头看去,却见满身是伤的老白牛一瘸一拐地从牛棚里走了出来。 它来到了一旁的平板车前,弯下头自行把曲木勾在了脖子上,随后拉着车朝我们走了过来。 “唉,念知秋当年养的这头白牛,看来已经完全通了人性了!” 爷爷一声唏嘘,随即领了老白牛的美意,把苏启山放在了车上,又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层被子一块防水帆布。 就这样,在一路雨夜颠簸中,我们离开了荷塘村。 回到家中后,爷爷把苏启山安置在了隔壁的偏房里,又拿热水帮他洗了脸擦了手脚。 不知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忙活完这些后,我们也都满身疲惫,随即也各自回屋休息了。 “林笙,林笙……” 可就在我睡意渐浓的时候,一阵苍老的呼喊声忽然把我惊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苏启山醒来了,而且就坐在床边上,把我吓得不轻。 此时,苏启山的样子很奇怪,他的两只眼睛明明已经瞎了,可他的手里却捧着一支蜡烛。 昏暗的烛火在他近前闪烁着,映出那张苍白又遍布血垢的脸,看起来分外瘆人。 “苏师公……你醒来了啊,真是太好了!” 平复了心情后,我的心里一喜,当即准备把爷爷叫醒。 可苏启山却摇了摇头,问我,“林笙,我好端端的,怎么到你家来了?” “这不苏辉大哥刚刚亡故了吗,爷爷担心那女人会对你不利,所以就让你先在我家住下,明天我们就走!” 我朝苏启山这么说道,同时顺手打开了灯。 “哦,那我得谢谢你爷爷。” 苏启山点点头,却又问我,“可是,既然你爷爷把我接了过来,那怎么不见我家的老二呀?”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此时,他还不知道苏凯也已经死去的消息,而我的脑子快速转动,当即编了个理由。 “是这样的,苏凯哥回来后,爷爷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吓得他立马跑去了县城的一个朋友家里。这不……刚才他托人来带话报平安呢,只不过你当时还没醒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 苏启山长长的松了口气,而我也随即起了床,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可一路上,苏启山不停呢喃着,“奇怪了……我刚才还梦见老二拿着块麂子肉过来,说要给我尝尝鲜,可怎么转眼就去了县城了呢……” 听着他这番自言自语,我的鼻子不禁一酸,却也不敢告诉他真相。 我半哄半骗让苏启山躺回了床上,直到他开始发出阵阵鼾声,我这才松了口气回了屋。 可第二天一大早,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再度把我从睡梦里吵醒。 我随即出屋打开了门,可看到来人后,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启山的三儿子苏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阳只比我大了一岁,现在正在城里念大学。 爷爷为了不惊动他,特意嘱咐苏家的邻居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他,可他怎么就突然赶回来了! 此时,苏阳的两眼通红,全身披麻戴孝,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他俩兄长的死讯。 而在他的身后,几个跟过来的荷塘村村民也冲着我这边指指点点着。 “苏……苏阳啊,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牵强着露出一丝笑容,明知故问道。 “我爹呢,是不是让你们带到这里来了?还有……我的俩哥哥都死了,是不是也跟你们有关!” 苏阳满脸愤怒,胸口剧烈起伏着。 原来,不仅是苏启山,苏阳昨晚也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的两个哥哥来学校里探望他,他们一个请苏阳喝酒,一个请他吃麂子肉。临别时两个哥哥说他们要走了,要苏阳照顾好老爹。 梦醒后,苏阳觉得事儿不对劲,就连夜坐车赶了回来,结果发现自己的父亲不知所踪,两个哥哥的棺材则横在自家的堂屋里。 后来经旁边的邻居引路,所以找到了我家。 看着苏阳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就在这时,爷爷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随即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是苏阳后,爷爷瞪大了眼睛,急忙说道,“苏阳,谁让你回来的?快给我回学校去,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说着,爷爷惶恐不已,拉着苏阳就要往屋外走,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林隐耕,你个老东西还有脸撵我走?” 苏阳此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当即朝爷爷骂了起来,“刚才这一路上我都听说了,我爸就是为了帮你的孙儿,所以遭了仇家的报复,我的两个哥哥也为此死了,是你个老东西害了我全家!” 苏阳的声音很大,可爷爷被这么个后生指着鼻子骂,却是罕见的选择了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爷爷才长叹了口气,“苏阳,你两个哥哥的死,确实是受了我的连累,我对不住你们。可是现在这儿很危险,你必须得马上离开!而且,苏启山现在的情况很差,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切莫去惊动……” 哐当! 然而,爷爷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椅子被踢翻的响动声却突然从偏房里传了出来! 我猛地一哆嗦,也顾不得和苏阳多做纠缠,当即跑回屋里推开了苏启山的房门。 可我刚开门,就看到苏启山正吊在房梁上,一根麻绳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 苏启山……他这是想上吊!! 第二十四章 鬼抬人 看到这一幕,我连忙冲了上去,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从绳子上抬了下来,而苏启山则发出一阵悲彻的哭嚎声。 “你别拦着,就让我死了好了!” 苏启山瘫在地上痛哭着,“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我这辈子已经没得盼头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了!” 原来,刚才我们几个的谈话让苏启山听到了,他得知了自己二儿子的死讯,所以才一时想不开想要寻短见。 对此,原本还满腔怒火的苏阳也慌了,他急急忙忙扶住了苏启山,“爸,你可千万不能做这种傻事,大哥二哥没了……但是你还有我呢,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啊!” 苏阳的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而苏启山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抱住了苏阳,鲜血不断从眼前的纱布渗出。 看着这对苦命父子,爷爷的眼里尽是悲凉,可更多的则是愤怒。 有着苏阳的陪伴,苏启山的情绪终于好转了一些,他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可血泪还是止不住从他眼眶中流出。 而经过这一事儿,苏阳也恢复了理智,当他从屋里走出来时,爷爷随即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 “苏阳,虽然是我们拖累了你家,但现在你真的不该回来,那个女人已经害了你的两个哥哥,只怕接下来要下手的就是你了!” 爷爷义正辞严,却是吓得苏阳脸色煞白。 此时,他也不再嚷嚷着要找爷爷算账了,连忙问道,“林老爷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本来我是打算等你父亲情况好些了,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一段时间,但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恐怕短时间不适合远行了。” 爷爷朝苏启山的门口看了一眼,面露担忧,“不如这样,我和林笙这就送你去坐车返校,等过几天我们离开了村子,再给你报平安。” 对此,苏阳连忙点点头,答应了爷爷的安排。 随后,爷爷也没有多行拖沓,交代念冰要照看好苏启山后,便带着我们坐上了牛车。 就这样,我们匆匆出了门。 没多久,老白牛载着我们来到了一条山道上,距离附近最近的汽车站还有十里来地。 山道的两侧,是成片成片的柳树林,阴雨吹拂间,长长柳叶随风飘动。 因为正值晚春,柳树上生满了雪白的柳絮。 两侧树上的柳絮不断飘落,天上地上全都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瞬间从春天来到了冬天。 “林老爷子,那个害死我哥哥的女人……你认得她吗?” 路上,苏阳朝爷爷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后怕。 爷爷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你父亲是认得她的,还对她一口一句老大人来着。” “老大人?我爸是这么称呼她的!?” 爷爷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的!” 苏阳一脸的难以置信,整个人都异常激动了起来,“老大人怎么可能会害我家?她……她是个老好人啊,小时候我爸还带着我们去祭拜过她呢!” 听了这话,本来还满是疲惫的爷爷立即精神一振,急忙问道,“也就是说,你是认得她的?她到底是谁?” “她啊,她就在我们村……” 然而,苏阳刚准备开口,一阵阴风吹过,他要说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前面的老白牛也发出一声不安的哞叫。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苏阳突然直挺挺地从牛车上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快坐下来!” 爷爷微微皱眉,担心他不小心摔着,当即说道。 可是,苏阳没有理会爷爷的话,却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身体莫名颤抖了起来,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也陷入了无尽恐惧! 随后,苏阳像被鬼附了身一样,猛地跳下了车,疯了般朝着一旁的柳树林狂跑了过去! “苏阳你往哪去,给老子回来!” 突来的变故让爷爷始料不及,当即朝他大喊道。 可对于爷爷的话,苏阳却置之不理,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茫茫柳絮中。 “爷爷,苏阳他这是发哪门子神经了?” 我颇为不解的朝爷爷问道。 而爷爷脸色冷沉,“不管那么多,快去把他追回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得了了!” 说罢,爷爷当即跳下了牛车,带着我朝苏阳逃跑的山林深处赶去。 可诡异的是,我们在后面追着,苏阳在前面跑着,像是有东西在召唤他一样,任凭我们如何喊话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山林间灌木荆棘丛生地形复杂,可苏阳却健步如飞,几乎呈一条直线朝前跑去,没一会工夫就把我们甩出了老远。 眼看着他越跑越远,我的心里急了,当即牟足了吃奶的劲追了上去。 就这样,我寻着苏阳的身影一路追着,穿过了三片林子两座山,可就在我跑得快要猝死的时候,苏阳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一眼,可他此时的模样,却是让我万分骇然! 只见他的整个人此时血肉模糊,沿途的荆棘藤蔓碎石,刮碎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划开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伤口。 鲜血浸红了他的衣服,彻底将他化作了一个血葫芦。 而他那皮肉翻卷的脸,此时正以一个诡异的形状扭曲着,两只眼睛也是一片漆黑! “苏……苏阳,你没事吧?” 我捂着心口朝他喊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我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了过去,可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苏阳整个人却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随后伸手探向了他的脖子,发现已经没了脉搏。 苏阳……死了? 可他先前跑得别提有多快了,就算是受了点伤,也不至于立马就咽了气吧? 我的心里惶恐不已,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鞋子。 却发现他的鞋底下此时干净的很,不像我一样沾满了泥土和柳絮。 也就是说,刚才苏阳并不是用脚跑的,而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抬到这儿来的! 这是鬼抬人! 第二十五章 杀你,与你无关 “爷爷……你快过来看看,苏阳他没了!” 见苏阳离奇死去,我顿时慌了,连忙朝爷爷喊了一声。 可我回过头,发现身后一片空荡荡的,压根就没见着半个人影! 我刚才是使了吃奶的劲一路狂追着,而爷爷六十多岁的人了,哪能比得上我这精神小伙,眼下早就已经被我远远甩在了后头。 对此,我惊恐不已,连忙想把苏阳的尸体扛起来往回走。 可我刚弯下腰,一双女人的脚却莫名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抬起了头,发现有一个女人站在了我的近前。 这个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生得颇为冷艳,长长的头发自然的垂在两肩。 而她的身上还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裙摆像是被树枝给刮了,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破口。 这个女人我是认得的,正是先前逼得苏启山自毁双目,又接连害死苏辉苏凯二人的那个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发出一声惊恐尖叫,可换来的却是女人一脸漠视。 “林笙,我们又见面了。” 女人开口了,声音冰冷如寒夜,“我本来是想先杀了苏阳,然后再上你家,没想到他刚死你就过来了。也好,省了我不少工夫。” 看到这个女人出现,我哪敢停留,随即也顾不得苏阳的尸体,一路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女人没有急着追,却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先前害苏辉用的是阴斩,害苏凯是水禁,害苏阳是鬼抬人。林笙,你说你该用什么死法?” 女人的声音云淡风轻,此时的她就好像一只逮到老鼠的狸猫,在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绝望。 我不停地逃着,可就在我以为把她甩得远远的时候,她的身影却莫名出现在了我前方的一棵柳树下。 女人伸手抚了一下柳枝,一片洁白如雪的柳絮随即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随后,女人看向了我,“林笙,只要你能把这片柳絮吃下去,我今天就再放你一马,你看怎么样?” 说着,女人拈着柳絮朝我走了过来,却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我虽然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把戏,可我清楚,要是我真按照她说的这么做,只怕下场不会比苏家三兄弟好到哪里去。 我慌忙摇头,当即朝着后面继续逃去。 可让我绝望的是,不管我朝哪个方向跑,不消片刻,这个女人总能离奇的出现在我的前方,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终于在某一刻,女人抵达了我的近前,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肩头。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肩膀像是被一个大铁钳给生生钳住了,一股透入骨髓的剧痛感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当即发出了一声痛嚎,而女人则把那柳絮送到了我近前,“林笙,吃了它!这样你能解脱,我也省了麻烦!” 听着这话,我的身体顿时剧烈颤抖起来。 我奋力地想要挣开她,可这女人明明很纤瘦,力气却大得惊人,任凭我怎么使劲,也没能把将她的手撼动分毫! 刺啦啦! 然而,就在我万分绝望之际,一阵奇怪的拖刀声忽然从旁边响起。 这一刻,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缓缓回过了头。 在她身后的野草灌木,此时像被一把无形的大刀削过一般,竟是齐刷刷地斩断,地上也莫名出现了一道深长的划痕。 而这道划痕不过眨眼间就抵达了女人的近前,我看到有一道诡异的刀影径直劈在了她的肩头! 呲! 一阵轻响响起,女人的肩膀立即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也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女人下意识放开了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划痕袭来的方向。 而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是爷爷找过来了! 见此,我心里一喜,连忙朝着他逃了过去。 爷爷的手里捏着一道黄符纸,这道符纸很奇怪,上面除了敕令二字外,还画着一把长柄关刀。 只见他将符纸往前划拉了数下,立即就有几道刀影应运而生,在地上拖出数道深长的划痕,直朝着那女人掠去。 爷爷的突然出手让女人猝手不及,好几道刀影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些刀影明明连石头都轻易劈开,可落在这女人的身上,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口子。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突然遭受这几记创伤后,女人并没有流血,而她伤口下的肌肉,竟呈现出树木才有的条形纹路。 几道刀影过后,爷爷手中符纸逐渐化为了灰烬。 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已成尸体的苏阳,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苏阳是你杀的?也就是你放出话来,要让我全家死绝?” 爷爷朝女人质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可更多的则是忌惮。 “是……又怎样?” 女人如是说道,语气平和依旧,似乎身上的这几道伤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对于女人的这一回应,爷爷当即勃然大怒,“臭婆娘,我和你素不相识,更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全家死光,甚至连帮过我们的人都不放过!?” 然而,爷爷的这番愤怒,换来的只是女人一声冷笑。 “杀你们……就一定需要理由吗?” 女人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林隐耕,我要害你们,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是善也好,是恶也罢,这些都不是我要在乎的。但只有你死了,你们林家和念家的人都死了,我们才能安宁!”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满脸理所当然,似乎杀人害命对她来说,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同样的话,先前的陈道光也有说过。仿佛在他们眼中,我们活着本就是原罪。 听了这般傲慢无理的话,爷爷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也就是说,我们虽然无冤无仇,但注定要不死不休了?” “只要你们都死了,一切自然就消停了!” 话落,女人也不曾多言。她微微往前走了一步,随后伸出手朝着爷爷隔空拍了过去。 她的这一动作看似平平无奇,离我们也足足有十来米远。 可饶是如此,爷爷却如临大敌,当即伸手挡在了身前。 蓬! 一声闷响响起,爷爷的身体就像被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般,整个人当即倒飞了出去,砸在了后面的一道山垅上! 第二十六章 火符焚身 突来的变故,让我万分惊骇,不曾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和陈道光一样,都有着隔空伤人的本事! 在这一击之下,爷爷当即口吐鲜血,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可没等爷爷再站起来,女人又朝着前面走了两步。 下一秒,女人的身影竟离奇地出现在了爷爷的近前! 她伸手抓了一把空中纷飞的柳絮,直朝着爷爷的胸口拍了下去! 女人的这一掌看似不重,可爷爷却痛哼着捂住了胸口,整个人也莫名抽搐了起来! “老东西,下地狱去吧!”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她纤细的五指弯成了勾,就要朝着爷爷的头顶抓去! 哞! 可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一阵牛叫声忽然从山林里传了出来! 我回头看去,只见老白牛也拖着车呼哧着赶了过来。 老白牛的鼻子里哼着粗气,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看着那个女人。 随后,它甩了甩已弯成半圆的犄角,一头朝着女人撞了上来! 嘭! 一声闷响响起,这个女人被老牛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当即被顶飞了出去,她的腰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一棵大树上。 随着一阵清脆的咔擦声响起,女人的脊骨被撞断了,她的腰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弯折了下来。 和她相比,老白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它明明撞的是人,可怎么看都像是撞上了一块钢板。 只见它左边的犄角已经折断了,鲜血不断地从断角处渗出,看起来分外瘆人。 “老畜生,你今天又想来护主了?” 饶是如此,这个女人并没有当场死去,她愤怒的声音顿时响彻而起!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咔擦声,这女人竟扶着自己的腰一点点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不仅是我,爷爷也感到万分惊骇。 他捂着胸口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女人的眼神不停颤抖着。 可他没敢迟疑,当即从怀里掏出了九张黄符纸,随后开始掐着手诀将其快速祭出。 九张符纸立即迎风飞起,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女人的身上。 一时间,她的身体就像被淋了汽油一样,顿时腾起了熊熊大火! 女人的惨叫声响彻而起,她的身体在大火中被烧得啪啦直响,犹如在烧一堆干柴。 可是,大火在她身上连着烧了好几分钟,这女人依旧没有死,甚至连身上的旗袍也没有被烧破,看起来分外诡异。 “林笙……我们快走!” 看到这一幕,爷爷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了,他也顾不得再对这女人发难,艰难地爬上了牛车。 我不敢迟疑,也随即扛起了苏阳的尸体,乘着牛车朝家的方向一路逃去。 而在逃的时候,我不忘回头朝女人看了一眼,却发现她笼着一身火站在原地,一双冰冷的眼睛愤怒地看向了我们…… 过了好久,我和爷爷终于逃回了家里,可我的心里却异常沉重。 我和爷爷本来是要送苏阳离开的,没想到半路折返,带回的却是他冰冷的尸体。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苏启山交代是好。 可爷爷回家后,爷爷既没有和苏启山打招呼,也没来得及处置苏阳的尸体。他的脚刚踏进门,就急匆匆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太爷爷反锁的房门。 太爷爷已经死去二十年了,可爷爷依旧留着他的房间。 而且从小到大,爷爷都不让我踏足太爷爷门口半步,甚至有时好奇想在门缝里偷看一眼,都会招来他的一通臭骂。 门打开了,一股阴凉陈腐的气息当即扑面而来。 我朝着里边打量了一眼,却见屋里的地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爷爷也很多年没来这儿打扫过了。 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此时满满堆堆放着各种事物,桃木剑、八卦镜、太极伞、铜铃……都是些道士用来布坛作法用的法器。 而在屋子另一侧的书柜里,还摆着一本本厚厚的书,这些书看上去有些年头,纸张早已辨不出原来的色泽,边角也都已经翻卷破损。 看到这里面的满满当当,我当即目瞪口呆,不曾想太爷爷的房间里,居然放着这么多道家法器。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太爷爷留下的,还是爷爷自己的。 爷爷急匆匆地走进了屋子,当即从架子上拿起了一块破旧的黑色木牌。这块木牌的正面画着一道符,而背面则写着‘五雷号令’这四个字。 紧接着,爷爷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打开了一口木盒,里边放着一根降魔杵。 这根降魔杵长约三尺,是用纯银打造的,因为氧化的缘故,通体泛着一丝黑色的色泽。 降魔杵的顶端刻有三面相,一面为人,一面为鬼,一面为佛,中间则镂刻有一道道古怪的符文,而末端则是一道锋利尖锐的三菱尖刺。 随后,爷爷拿起了这根降魔杵,又把那块木牌塞进了怀里,当即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爷爷,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我指了指这根奇怪的降魔杵,朝爷爷问道。 “那个女人不好对付,有些东西我也不得不用了!” 爷爷面色显得很凝重,“林笙,你现在跟我再出去一趟,去跟那臭婆娘做个了结!” 听了爷爷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从刚才二人的一番交手来看,爷爷明显不是那女人的对手,此时居然又想去寻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正打算说些什么,可爷爷已经没有耐心和我多做解释,急匆匆的就要出门。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旁边响起。 爷爷的动作停了,他回过了头,却见苏启山在念冰的搀扶下从屋里出来了。 念冰看了一眼我和爷爷,又看了看依旧停在外边牛车上的苏阳的尸体,立即面若寒霜。 “林老爷子,你们回来呐?我家老三呢,是不是已经坐车去学校了?” 苏启山朝爷爷问道,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并不曾发现屋外他家老三的尸体。 对此,爷爷的嘴角抽了抽,可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哦,对,对!他已经上车了,估摸着现在已经到校了,你就放宽心好生休养。” “哦,那就好,那就好……” 苏启山喃喃点头,却是松开了念冰的手,独自蹒跚着朝屋外走去。 “回学校了好啊!可是苏阳这娃子走得太匆忙,行李啊衣服啊都落在了路上。这淋了一路雨,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苏启山说着,却径直来到了牛车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却把它盖在了苏阳的尸体上…… 第二十七章 柳藤噬体 见谎言瞬间被戳穿,爷爷强演出来的笑容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一脸悲悯伤痛,以及无可奈何。 而苏启山吃力地抬起了苏阳的尸体,朝着屋里一路走来,布满血垢的脸上饱含哀怨。 “林老爷子,我的眼睛虽然瞎了,可心没瞎。这屋子内外都是我家老三的怨气,我这当爹的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哎,老大死的时候,我还能抹上几滴眼泪,老二死了,我就觉得没多少盼头了,现在老三也走了,我这人也麻木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启山的身体明明在剧烈抽搐着,可声音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 这时,老白牛也踱着步子走了上来,在苏阳的旁边不断地哀鸣着。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苏启山的三个儿子尽数罹难,而看着这个宛若迟暮的老人,爷爷的眼睛也一下子红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对苏启山多做宽慰,当即拉着我就要出门。 “林老爷子,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这时,苏启山的声音再度响起。只见他点起了一根蜡烛,满是皱纹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 爷爷回头看了他一眼,“去找那女人算账,让她血债血偿!” “不,你不能杀她,她不能死!” 这时,苏启山忽然慌了,竟是朝爷爷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爷爷露出一丝惊诧,“苏师公你在说什么?她可是连着害死了你三个儿子,弄瞎了你的眼!” “我的儿子死就死了,我的眼睛瞎也瞎了,这是我苏家的命,我只能认了,可她必须得活着……” 苏启山摇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重的缘故,说话也语无伦次,竟然给和他有着弑子之仇的女人说起了情! 对此,爷爷眉头深皱,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她究竟是谁?” “你别管她是谁,总之……她不能死!我家的事你也莫操心了,赶紧带着你一家子离开吧!只要走出了这个地界,她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苏启山这么说着,他捧着蜡烛就想朝爷爷走来,结果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念冰,苏师公应该是被高烧烧糊涂了,你在家照看好他。林笙你和我走,我倒要看看,那个臭婆娘还有什么三头六臂!” 说着,爷爷也没有耐心搭理神神叨叨的苏启山,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带着我出了门,沿着原路朝着山林走去。 对于爷爷的这一安排,我感到颇为不解。 爷爷要对付那女人,为什么还要把我带过来? 毕竟我对道法啥的一窍不通,届时爷爷要对付那女人不说,还得分神来保护我,这不是图添累赘吗? 对此,爷爷不曾多言,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可刚走到一个山路口时,爷爷却突然一个趔趄,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见爷爷突然倒下,我急忙想要去扶他,却发现此时爷爷很不对劲。 只见在他的脸上胳膊上,竟然又一根根类似筋脉一样的东西在皮下不停得蠕动着! 而爷爷的脸在这一刻也变得异常煞白,他吃力地拿起了降魔杵,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随着皮肉被划开,我惊骇的发现,在爷爷的血肉中,竟然生出了一根根淡黄色的植物根须! 这些根须遍布在爷爷全身各处,正在不断地吸食着他的鲜血,就好像吸收土壤里的养分一样! 没一会,一棵细小的柳树嫩芽竟然从爷爷手背的伤口中生长了出来! “这……这怎么回事!爷爷你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我一脸惊恐地看向了爷爷,一时间不知所措。 对此,爷爷的脸色也异常的难看,豆大的汗水不断从他额头落下。 他的嘴角扯了扯,“其实先前对付那女人时……我就已经着了她的道,没想到啊,她居然有能让柳絮在人身上落地生根的本事……” 爷爷咬牙说着,似乎已经硬撑很久了。 对此,我不禁先前女人逼着要我吃下的那片柳絮,不觉一阵触目惊心。 “可爷爷……您都已经这样子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爷爷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因为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趁着还有一口气把她除掉,你和念冰……都会不得善终。” 听了这话,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可爷爷也没有多说什么,搭着我吃力地重新站了起来。 “祖慈孙孝,可真是令人感动。”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响起。 我没来由一个哆嗦,却见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前方不远处的柳树下! 她看着被根须缠身的爷爷,嘴角罕见的浮现出一抹冷笑,“林隐耕,想不到你这把老骨头挺硬朗,着了我的道居然还能支撑到现在!” 这个女人俨然是要对我们杀之后快,爷爷去找她了断的同时,她也循路找上了爷爷。 那场大火并没有对她造成丝毫伤害,除了有丝丝青烟冒起外,甚至她的那身青色旗袍依然光鲜如新。 而爷爷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嘴角也扯出一丝笑容,“你还没有死,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哦,是吗?可是以你的道行,似乎并不是我的对手。” 女人如是说道,她站在一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们,话语中满是轻蔑。 “不错,以我的道行若要跟你硬碰硬,确实是自寻死路。但你不要忘了,破船也有三斤钉,我虽然在这隐居了四十年,可家底也不是你们这种乡里泥腿子比得了的!” 爷爷咬牙说道,可身体却突然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当真如此,那我倒想试试!” 女人冷笑着,随后轻轻弹了下手指。 啊!! 随着女人这一不经意的动作,爷爷当即发出一声痛苦惨叫,只见他左边的肩膀突然皮开肉绽,一根小拇指粗的柳藤竟从他的血肉中迅速生长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降魔杵,五雷号令!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骇然。 那些盘踞在爷爷血肉里的柳树根须,似乎都在这女人的一手控制之中! “臭婆娘,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爷爷的眼睛立即红了,他拿起了降魔杵在手心狠狠一划,一缕炽热的鲜血当即飞溅而起! 几乎在同时,我也发出了一声痛苦哀嚎。 因为此时爷爷划破的,赫然是我的手! 一时间,我的手心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冒了出来。 而爷爷也没有对我多理会,当即把我的血抹在了降魔杵上。 接下来,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我的血刚被抹上,就立即被那降魔杵吸收了进去!而杵身上那一道道原本黯淡无华的符文,此时却莫名的散发出一股暗红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摄人心魂的阴气当即从降魔杵中爆发了出来! 下一秒,爷爷快速念起法咒,手中的降魔杵直指向了前方的女人。 来自降魔杵中的阴气,当即在爷爷的操控下开始快速的朝着女人汹涌而去。 这股阴气浑厚而又瘆人,以至于让我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一阵阵骇人的鬼啸之声也突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而在这股阴气的侵袭下,女人忽然发出一声痛哼,只见她的身上,此时莫名腾起了阵阵青烟! 她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面容显得极度痛苦,似乎来自降魔杵的阴气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克制。 “林隐耕!想不到你竟然会有着这般邪煞的法器!” 这根降魔杵的出现,出乎了这女人的意料,她看向了爷爷,脸上尽是骇然。 可爷爷没有说话,法咒却是念得越发急促了。 越发浑厚的阴气再度侵袭而来,甚至凝聚出了一道道鬼灵的虚影。 阴气犹如海浪不断冲刷着女人的身体,女人就像是被风化了一样,一层层的皮肤不断从脸上剥落! 可令人惊骇的是,在那层层皮肤落尽后,这女人的脸上既没有肌肉也没有鲜血,却是出现了一道道犹如树木般的纹路。 一棵棵细小的柳树嫩芽不断从她的脸上生出,可眨眼间又在阴气中枯萎消散。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这……这个女人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更像是一棵化形成人的柳树! 这个女人此时早已不复先前模样,她的整个人都已经化作了一节节柳树的枝干,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当即从她口中响彻而起。 对此,爷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错愕,也没料到这女人竟会成了这般模样。 他也不敢有所迟疑,法咒声却是变得越发响亮了。 可是,就在我以为这女人快要死在面前的时候,一根细长的柳藤竟从爷爷手背的伤口中生长了出来! 柳藤在阴风中招摇枝展着,随后猛地往下一扯。 一时间,大量的鲜血当即从爷爷的手背上喷薄而出,而爷爷也一声痛哼,手中的降魔杵应声落地。 对此,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他当即伸手想要捡起降魔杵,可柳藤却又突然甩出,把那降魔杵远远地抛在了一旁。 随着降魔杵脱手,那原本充斥山林的阴气顿时烟消云散。 早已不成人形的女人此时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向了爷爷,眼神里早已不复先前的傲慢,更多的则是恐惧与愤怒。 她忌惮地看着爷爷,却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只见她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而当她再出现时,却已经来到了我们左边十米开外,一只脚踏在了那根降魔杵上。 “一个道门中人拿着佛门法器,使的却是鬼门的邪煞之术……林隐耕,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若不是你先着道,今天我还真得折在你的手里!” 女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于这柄降魔杵却是颇为忌惮。 爷爷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背,他看了那女人一眼,“我也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山沟里,居然会藏着你这么个妖物!” “现在,降魔杵已经不在你的手里,你可曾想过,你们两家人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下场?” 女人狰狞的笑着,先前还无比落魄的她,眼下却再度成了胜利者。 她朝着爷爷伸出了一根残破的指节,一根细长的柳藤再度从爷爷身上生了出来,却是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爷爷当即痛苦地捂住了喉咙,眼睛里顿时布满血丝。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朝着女人吼了一声,“可跟你说过……我的家底……不是你这种乡里泥腿子能比的!”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女人露出了一丝警惕。 爷爷浑身哆嗦着,把手探进了怀里,那块刻着五雷号令的黑色木牌当即被他拿了出来。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在被柳藤锁喉间,爷爷举起了那块木牌,艰难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雷鸣声忽然从阴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一股肃杀之气当即充斥全场。 随着这阵雷声响起,女人的脸上顿时流露无尽恐惧。 她骇然地看了一眼爷爷手里的那块木牌,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竟突然放弃了对爷爷痛下杀手,亡命般地朝着山林深处逃去! 轰隆隆! 雷鸣声再度响起,一道凌厉的闪电当即应声落下,将昏暗的天空照耀得有若白炽。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女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是爷爷使用了什么不得了的道法。 可是,这道雷并没有直接劈到女人的身上,那凌厉的电光在蔓延了半边天空后,却是落在了十里开外的荷塘村山坳里! 啊!! 就在这时,已经逃出百米远的女人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她的后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竟莫名多出了一道深长骇人的焦痕。 我的心里万分惊诧,一时间没弄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五雷号令!?你怎么会有这种符术!!” 第二十九章 两败俱伤 轰隆隆! 在女人惊恐的声音里,一道又一道的雷电接连在远处的山坳落下。 每一道雷劈下,这个女人的身上便出现一道深长的焦痕。 当第四道雷落下时,女人的脊背已经完全裂开,奔命逃去的她重重地栽倒在山路的泥泞中。 即便到了这般田地,她依旧没有死,那破碎的身躯在泥泞里爬动着,阵阵凄厉的哀嚎从她口中发出,却已是气若游丝。 五雷号令,顾名思义自然共有五道雷霆。 此时前面四道已经让女人遭受灭顶之灾,一旦最后一道落下,那么她势必陨灭当场! 带着这个想法,我当即看向了阴云笼罩的天空,就等着看她的最后一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我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竟是苏启山! 我怎么也没料到,苏启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了这里! 可是,苏启山此时的打扮有些不寻常。 只见他换上了一身黑衣黑裤,一手撑着把黑纸伞,一手提着个白灯笼。 他眼前的纱布已经取掉了,两个空洞而又血肉模糊的眼眶朝向了我们。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咯噔。 因为此时他的装扮,竟是和先前的陈道光一模一样! “苏师公,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给我回去!” 看到苏启山这副模样,爷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错愕,当即朝他说道。 可苏启山置若罔闻,他的喉结动了两下,一张黑色的符纸当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张黑符纸我是认得的,正是先前爷爷让我送给他的那张! 只见苏启山忽然默默念起了法咒,竟是毫无征兆地将这张黑符纸贴在了爷爷的额头! 啊!!…… 这一刻,爷爷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痛嚎,手中的五雷号令也被苏启山夺走,随即被踩成了一堆木屑。 贴在爷爷额头上的黑符纸,此时冒起了阵阵青烟,大量的鲜血当即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 “苏启山……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把这道符用在我的身上!?” 爷爷满脸惊骇地看着苏启山,声音也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红绳,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可随着鲜血不断横流,他整个人也虚脱到了极限,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突然的一幕把我愣在了原地,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个关键时候,苏启山居然会对爷爷动手! 苏启山的嘴唇颤抖着,他踉跄着朝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万分痛苦,“林老爷子,你莫怪我……我劝你离开你不听,还非要对老大人动手,我……我也只能当回小人了!” 听着苏启山这话,我的心里颇为错愕。 要知道,就在这一天一夜的工夫,这个女人可是连着杀了苏启山三个儿子啊! 可苏启山不仅没有记恨她,竟然还为了救她,不惜出手重伤了爷爷! 一时间,已经搞不懂他和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爷爷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可血还是止不住地从他的七窍之中流了出来。 “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爷爷吃力地朝苏启山问道,而他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女人,被鲜血弥漫的双眼充满了不甘。 “我……我不能告诉你她的身份,总之我儿子可以死,你也可以死……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老大人不能死,她必须得活着!” 苏启山神神颠颠地说着,随后慌慌张张地来到了那个女人近前。 随后,苏启山吃力地背去了那个女人,“老大人,您也别跟他们斗了,收手吧,启山这就送您回家……” 在一阵阵絮絮叨叨中,苏启山头也不回地带着这个女人离开了。 爷爷想去追,可他好几次挣扎着站起身,却很快又不争气地倒在了地上。 随后,一口鲜血当即从爷爷口中喷了出来,而他的头一歪,当即软塌塌地昏死了过去。 见此,我的心里彻底慌了,爷爷本来就被那一根根曼延全身的柳须折腾得遍体鳞伤,现在又莫名挨了苏启山一道黑符纸,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焦急万分,也顾不得理会苏启山和那女人,当即背起了爷爷,就打算回家找人帮忙。 而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看到念冰也跌跌撞撞赶过来了,她的面色煞白,额头上也在不断冒着血。 在看到我和爷爷后,她带着哭腔说道,“林笙,刚刚苏师公打伤了我,一个人跑出去了……爷爷怎么了?” 听了念冰这话,我的心里当即无名火起,没料到苏启山在对付爷爷前,竟然还狠心对念冰动了手! 可眼下我也无心揣测他这么做的动机,毕竟爷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我和念冰简单的说起了事情经过,而她听闻苏启山居然会出手重伤爷爷,还救走了那个害他的女人,也是好一会没缓过神来。 随后,我也没有再多言,当即把爷爷背回了家里,放在了床上。 可爷爷早已不省人事,血还在不停地从他口鼻中流出,那些盘踞在他血肉里的根茎此时依旧不断蠕动着,时不时就有一两棵嫩芽从他身体破体而出。 以爷爷现在这情况,如果是普通人此时恐怕早就咽气了,而我探向他的鼻子,发现依然有呼吸,只是已经气若游丝。 我的心里焦急难耐,当即准备出门,想要找村里的郎中。 可我刚走到堂屋,却看到有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家的门前。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看上去了足足八九十岁了,只见他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灰色的土布衣,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还拿着一根通体赤黑的降魔杵。 这跟降魔杵正是我爷爷的,刚才我背着他走得太过匆忙,一时间把它忘了拿了。 可没想到,居然让这老人给捡到了! “小娃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丢呐,否则等你爷爷醒来发现东西不见了,可是会气得上吊的!” 第三十章 符水化虫 说话间,这个老人走进了门,把降魔杵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接过了降魔杵,有些警惕地朝他问道,“老爷爷,您……您是哪位?” “我只是个没名没姓的糟老头子罢了,正好看到你的东西落在了地上,就顺着路送了过来。” 话落,这个老人倒也丝毫不见外,他朝着我家四处张望了一圈后,却径直来到了爷爷的房间。 而看到爷爷这番凄惨模样后,老人不禁唏嘘长叹,“林隐耕今天可真是祸不单行,先是遭了残柳劫,接着又挨了一道镇魂符,偏偏这道符还是他自己画的,真是惨呐!” 这老人应该和我爷爷是认得的,而他仅仅只是瞧了一眼,就看出爷爷身上伤势的起因。 如此说来,他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对此,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朝他求道,“老爷爷,既然您知道这里边的门道,那您能不能帮帮忙救我爷爷一命?” 老人想了想,说道,“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当即想也没想就应承了下来,“老爷爷您说,只要能救我爷爷一命,别说一个条件,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对此,老人纠结了一会,却是说道,“这个条件嘛……老爷子待会告诉你,还是先救了你爷爷再说吧,不然他可真撑不了多久咯!” 说着,老人便去了一趟我家的杂屋,拿了一个竹篓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篓子里似乎装了一些东西,时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开一看,发现里边是一只只蝗虫。 老人把手放进了篓子里,挑了几只个头最大的蝗虫,然后剖开了它们的肚子,一颗颗橙黄色的蝗虫卵被他从里边挤了出来,随后放进了一碗符灰水中。 “林笙,来帮个忙,让你爷爷把它喝下。”老人朝我这么说道。 看着这碗拌着虫卵的符灰水,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眼下爷爷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也只好照做了。 然而,就在这碗符灰水喝下没多久,爷爷的身体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昏迷中的他当即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嚎声,表情也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老爷爷,您对爷爷究竟做了什么?” 看到爷爷这一反常,我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朝他问道。 对此,老人说道,“你爷爷的身体里现在到处都是柳树根须,寻常办法是没法除掉的。所以我就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让蝗虫把他体内的柳树根须吃掉,以达到救他的目的。” 听了这话,我也终于长松了口气,可念冰听后却秀眉微蹙,“可是这样一来,柳树根须虽然被除掉了,那些留在爷爷身体里的蝗虫又该怎么处理?” 听了这话,老人笑了笑,“所以,这林隐耕今天可有得折腾咯!”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老人弄完这些后便说自己饿了,让念冰去了厨房帮他准备晚饭。 而我则一直守在爷爷的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到爷爷的皮肉下又多了一些上下蠕动的东西,时不时可以看到有好几只幼虫一样的东西从他口鼻或者伤口里爬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爷爷的痛嚎声不断传来,而透过他身上的伤口,我还是明显的看到那些从他体内生出的幼虫,正在不断啃食着柳树的根须。 见老人的这一手确实有了效果,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老人这种救人的办法实在太诡异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能让人体生出虫子的邪门道法。 不知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老人吃完饭又过来朝爷爷看了一眼,见他伤口中的柳树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断在他体内蠕动的蝗虫幼虫。 “好了,你爷爷体内的柳树须差不多已经除尽,现在该处理一下这些臭虫子了。” 说话间,老人又拿出了一张符纸,烧成灰放入碗里化成了符灰水,喷在了爷爷的身上。 这口符灰水就像杀虫剂一样,却引得这些蝗虫纷纷从伤口里爬了出来,它们在床上蹦跶了几下,随后便一动不动死掉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爷爷身上和床上到处都是一只只蝗虫的尸体,看上去分外瘆人。 令人惊奇的是,爷爷身上那一道道被柳树须撑开的伤口,此时不仅止了血,甚至伤口的边缘还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可即便如此,爷爷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气息也依旧非常虚弱。 看我在原地急得直打转,老人有些忍不住了,当即朝我说道,“你也莫担心,你爷爷的外伤虽然治好了,但他还挨了一道镇魂符,这道符可是直接重伤了他的三魂七魄。” “但庆幸的是,他及时用红绳锁住了自己的魂,不然即便这残柳劫没害得了他,这道符也足以让他一命呜呼了!”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无妨,你爷爷好歹是个道士,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不过他到底啥时候能醒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随后,老人说了句先让爷爷安静休息,便带着我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堂屋里。 确认爷爷已经性命无忧后,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苏阳的尸体。 此时,苏阳的尸体依然躺在我家的堂屋,用一卷破草席草草裹住了。 苏启山带着那女人离开后,并没有叫来人接他三儿子的尸,而我因为辨不清他现在究竟是敌是友,也没敢把尸体往他家送。 可是,这尸体一直摆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他抬进了爷爷给自己置办的那口棺材中。 忙完这些后,我盘弄着那根降魔杵,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老人。 虽然我确定他和爷爷是认识的,但我打小就没见过他,更没听爷爷提起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此时老人突然造访,不仅送还了降魔杵,还费了大力气救爷爷,这让我感觉颇为不解。 也不知道他这么仗义相助,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而在我打量着老人的同时,我发现老人也一直在看着我。 “林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突然帮你们?” 第三十一章 我,纯阳之人? “林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突然帮你们?” 这时,老人似乎也察觉出了我的心思,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也很想弄清楚,他帮爷爷究竟是出于交情,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 而老人看着我,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林笙,其实我今天来,并不是无意路过,而是专程奔着你来的。” “我?”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讶异。 我虽然不知道这老人的深浅,但从他刚才的救爷爷的那一手来看,估摸着也是一个有大本事的道士。 可我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里小子而已,他在我身上又有什么好图的? 而对于我的这一疑惑,老人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我,“林笙,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戊寅年庚午月丙午日壬辰时生人吧?” 我点点头。 而老人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生辰八字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看着我,接着说道,“恐怕你到现在都没明白,其实你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人,你是个纯阳之人,你身上流着的血对阴煞之物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恰巧是一个修道的好坯子!” 我是纯阳之人,身上流的是纯阳之血? 听了这话,我咋舌不已,但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没听爷爷提起过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我不禁怀疑这老人是不是在拿我打趣。 可很快,我突然想起先前陈道光放野猫追杀我们时,一只野猫咬了我,结果突然身上就冒起了青烟。 猫本属阴,莫不成就是因为我的血克制了它? 对此,我将信将疑看向了老人,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我手里的降魔杵上。 “林笙,这柄降魔杵的来历,你可曾有知晓?” 对此,我摇头依旧,事实上我也是在今天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个邪煞的东西存在。 “这根降魔杵,其实是你太爷爷早年从外边带过来的,可是一件让无数人眼红的大宝贝呢!它虽然是佛门法器,但里面蕴藏的又是极为邪煞的阴气,要想使用它,就必须催动上面的符文,要催动符文,就必须有阳气够强的血,不然就是一根破铜烂铁。” 老人简单地说起了这柄降魔杵的来历,“所以,刚才你爷爷对付那女人时,才会把给你也带上,因为只有你的血,才能用得了这柄降魔杵。” “只可惜你爷爷是借了他人之血,否则那个女人也不会再有还手之力,逼得你爷爷再祭出五雷号令了。” 直到这时,我才相信了老人关于我是纯阳之体的说法。 而我看了一眼这降魔杵,回想着从它身上散发的几乎凝结成鬼影的阴气,以及那女人被侵袭得原形毕露的模样,不觉一阵唏嘘。 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这降魔杵的秘密,或者爷爷有教过我任何一点道法,这几天来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了。 与此同时,我也忽然想到了什么。 以这老人的意思,莫不成刚才爷爷和那女人血拼的时候,他一直都有在旁边观战? 可既然这样,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出手,而是在事后才出手相救呢? 为此,我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满,可不管怎样,人家总归是帮了我们,也不便多有微词。 而这时,老人又继续问我,“林笙,我看你这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没猜错的话,你爷爷应该没教过你任何道法吧?” 我点了点头,事实上我也是直到昨天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原来是个有大本事的道士。 关于他为什么要故意隐瞒身份,又不愿对我传道受业,我也浑然不知。 “唉,林隐耕是个败家玩意!像你这么好的一块璞玉不去雕琢,放在这白白地糟蹋着,实在是让我这老头子看不下去了!” 说着,老人看向了我,却突然说道,“林笙,我问问你,你愿意修道吗?” 修道?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这个老人是想教我道法!? 这几天下来,我先是稀里糊涂被人牵下纸媒,又在念冰遭难时束手无策,而当那青衣女人找上门来,我也只能不停地落荒而逃…… 但凡我有那么一点点本事,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境地了。 “老爷爷,以您的意思,是想要教我道法?” 明白了老人的意图后,我当即欣喜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冲着这事儿过来的。毕竟我年纪太大了,总得找个人继承衣钵才行,不然这一脉到了我手里失传,可就对不起师祖师尊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异常激动了起来,没料到这次上门,居然是专程来收我为徒的! 我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对此,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随后又继续说道,“不过,老爷子我主要修行的是符道,不知道你想不想学?” “想,不管您教我啥,只要能让我自保的我都学!” 随后,老人从怀里拿出了一本皱巴巴的老书,对我说道,“这符道嘛,其实就是用符纸驱鬼镇邪。不过想要学画符,还得先学拆字合字,也是最难最需要悟性的。只要你能将它学会,那么符道就一点即通了,正好我这儿有一本符书……” 听着老人对符道的一通介绍,我有些纳闷地眨巴了下眼睛,“老爷爷,您说的这个拆字合字真的很难吗?” “当然,我当年修行符道的时候,为了参悟这个,可是学了整整三年,我这还是悟性高的呢!多少人终极一生,都没能摸到符道的门槛……” “可是,你说的拆字合字,我打小就会啊!” 我朝老人这么说道,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拿我打趣。 老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什么?你说你打小就学会了拆字合字?” 我点点头。 小时候爷爷教我写字时,就有教我怎么把不同字的偏旁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新的文字,以及怎么把一个字拆成多个字,然后再向我阐述这些字的意思。 因为打小受到爷爷的影响,我上学后就一直错别字不断,汉字默写阅读理解统统不及格,语文老师也直言不讳说我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好长一段时间都有怀疑爷爷是不是个文盲。 第三十二章 修道多年不自知 而听了我的话后,老人一脸半信半疑。 “既然你说会,那么我就问问你,‘武’字拆开,做何解?” 老人说着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武字。 我想了想,说道,“‘武’字如果是上下拆开,那么就叫止戈,意思是化敌为友;但如果全都拆开,就叫一代无人,到此为止,就是说谁家人已经断子绝孙了。” 听了这话,老人的眼神逐渐凝重了,又问,“那么,生生不息这句话合成一个字,你可知道怎么写?” 对此,我毫不犹豫地说道,“上竹下生,也就是我的名里的一个‘笙’字。” 听了我这话,老人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不知所云的笑容,“那我再考考你,五雷轰顶又该怎么合成一个字?” 我蘸了些水就打算在桌上写,可老人却摇了摇头。 随后,他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段被烧焦了半截的木板,对我说道,“林笙,如果你真会写的话,就在这块木板上写,并且是用你的血。” “这里边有什么说法吗?”我疑惑道。 “你写了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便用手指从伤口上蘸了点血,在木板上写了起来。 五雷轰顶的合字很简单,只要在‘雨’的下面写五个‘田’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我的血刚碰到那木板的时候,我立即感觉是眼前一片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被抽出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虚脱感席卷了我全身。 而本来几秒钟就可以写完的一个字,我竟然花了十分钟才写完,浑身也立即变得虚弱无力。 “老爷爷,我刚才……是怎么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虚汗,颇为惊骇的朝他问道。 老人笑而不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毛笔一盒朱砂,在那木板上的上面又多添了两个字:敕令!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皱了下眉。 我先前写的这个字看起来寻常,可再添上敕令二字后,却怎么都觉得像是一道符。 “林笙,我认为符道上,我已经没必要教你了。” 说话间,老人把那本符书又重新收回了怀里,“其实,你从小就已经在修符道了,只是自己还浑然不知啊!” 修道多年而不自知? 听了这话,我一脸茫然,不知他这话是啥意思。 对此,老人耐心解释道,“林笙你知不知道,‘武’字拆开后便是一代无人到此为止,如果把它写到符纸上,那么这就是一道降祸符,是能让人断子绝孙的禁术。” “如果把‘笙’这个字也写在符纸上,那么就成了一道救人性命的回春符!” “而你在木板上写的这些,在加上敕令二字后,就成了所谓的五雷号令!” 五雷号令!! 前面的听着我还不明所以,可听到这四个字后,我当即被惊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爷爷用来引天雷重创女人的那块木牌,上面就写着五雷号令这几个字! 也就是说,我现在画的这道符,就是爷爷先前使用的道法!? 我的心情顿时激动了起来,而老人则是叹了口气,“符文是道家的文字,不能让寻常人看透,所以才会用拆字合字的方法写在符纸上。” “看来,我是错怪林隐耕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教你符道,只是他没传你道行,也没告诉你是用来干什么的。所以你想画符就只能用自己的血,这才造成了身体虚脱。” 听了他的解释,我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也就是说,小时候爷爷教我的那些错别字,其实都是符文?距离变成一张真正有用的黄纸符,仅仅只差了‘敕令’二字? 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我岂不是早就一脚踏上道士的门槛了? 带着这个想法,我连忙跟老人借来了一张黄纸,就准备蘸血画符,验证这是不是真的。 可是,我的符刚画出第一笔,那种极度眩晕虚脱的感觉再度席卷全身。 与此同时,我感觉鼻子里眼睛里一热,用手一擦发现全是血。 “林笙,你现在还没有道行,用血画符是会伤根基的。” 这时,老人开口了,“刚才你已经画了一道五雷号令,如果再画第二张,弄不好会自伤其身!” 听了他的这番告诫,我的心里一阵后怕,也不敢再继续下去。 因为和老人聊得太过投入,时间不知觉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阴绵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可我依然意犹未尽,又朝老人问道,“老爷爷,既然符道我这边已经会了,那您能不能传我道行呢?” 老人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继续说道,“其实所谓道行,就是人心中之力,汇聚天地灵气于一身,起于心,发于指,要想修炼道行……” 咳咳!咳咳……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忽然从旁边的屋里响起。 我的心里一震,是爷爷醒来了!! 为此,我也顾不得和老人多聊,当即跑去了爷爷的房间。 没一会,念冰也从她的房间里赶了过来。 此时爷爷正费力地靠在床头,虽然看起来依旧非常虚弱,但精气神明显好多了。 见爷爷已经无恙,我的心里万分欣喜,随即把那老人到来的事儿和他简单的说了一遍。 “哦……原来我能保住这条命,是得了贵人相救呐?” 听了这话,爷爷的眼里也是露出一丝讶异,随后朝我说道,“给我搭把手,我得亲自去感谢他。” 对此,我和念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爷爷。 虽然昨天他被柳树根茎折腾得遍体鳞伤,可此时那一道道的伤口已经结疤,虽然行动还是不便,但还是能稍微走动了。 没一会,我们扶着爷爷来到了堂屋里,而此时老人正站在门口,看着屋外的绵绵细雨。 在看到这个老人后,爷爷先是一愣,随后脸忽然沉了下来。 而老人也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却是笑道,“林隐耕,你醒了?我可是很多年没见你动这么大的阵仗了,是不是已经打算好放弃退隐重归道门了?” 听着老人这话,爷爷的脸莫名抽了抽,“昨天是你救了我?” “那是自然,像你昨天那样的伤,除了我,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救得了?” “哦……原来如此。” 爷爷点点头,随后便弯下了身。 可就在我以为爷爷是打算向这老人鞠躬致谢时,爷爷转身却拿起了一杆扫帚,直朝着那老人甩了过去! “你他娘的!谁让你进我家门的,老子有说过要你救了吗!” 第三十三章 灵圣娘娘 我怎么也没料到,原本还一脸和气的爷爷,此时却突然冲那老人翻了脸。 而老人躲避不及,却是被那扫帚打了个正着。 “你他娘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有脸过来,你这些年给老子找了多少麻烦!” 一时间,爷爷像是仇人相见一般,朝着那老人骂咧咧起来。 他拿起一把椅子就想朝那老人砸去,却被念冰给拦住了,随后他又想掀桌子,可折腾了半天没能抬起来,无奈之下只好把一个水壶朝老人脚下扔了过去,引得水花四溅。 “爷爷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到爷爷突然这般,我当即朝他说道。 哪想爷爷气得直哆嗦,“救我命怎么了,我让他救了吗?救了我我就不能赶他出门了?我告诉你,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点!” 爷爷的这番话,让我不觉一阵错愕,一时搞不懂他的逻辑回路了。 而老人也被爷爷的三板斧给惹上了火气,“林隐耕你的老犊子,要不是林笙求我,你以为我稀罕救你?我是给你孙儿面子,少在自己脸上贴金!” “怎么,你又来打我家林笙主意,又想骗着他跟你学道了?我告诉你,我孙儿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当个农民,你少把他往是非恩怨里扯!” “你睁眼说瞎话,林笙刚才就说想要修道,你这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莫要耽误他的大好前程!” “说谁半身子进土了呢,说谁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个坑把你给重新埋了?” “你有这胆子倒是试试看!” “你以为我不敢?” “……” 听着这两个老人的斗嘴,我和念冰面面相觑。 从二人的语气里,我明显感觉出二人早已旧识,但似乎矛盾积深。 对此,念冰露出一丝牵笑,“爷爷,厨房里现在还热着粥呢,要不您俩先吃个早饭,有什么事情坐下再说。” “姑娘你瞎掺什么嘴,他配在我家吃饭吗,吃他的西北风去!” 爷爷像是气昏了头,却朝着念冰吹胡子瞪眼起来了。 “你个老犊子,一口一个姑娘叫的,有把她当你孙媳妇吗?要是没有,她请我吃早饭又跟你有个锤子关系!” 老人的嘴也是不饶人,可他们这话越听却越让人觉得过了界,念冰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抹阴霾。 而爷爷本来也打算继续和那老人争辩着什么,可看到念冰的反应后,却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随后,爷爷看了我一眼,“林笙,这老头不是好人,他说的话半个字你都不要信!” “罢了,就当我今天被猪油蒙了眼,救了一条白眼狼!” 老人此时也被气得不轻,他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也没多说什么,甩手就朝着屋外走去。 “老东西,你也莫急着走,我还有话没问你呢!” 可爷爷也不知道轴什么劲,却又突然冲着老人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老人回过了身,气得直哆嗦,“有屁快放!” “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还要我家的女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爷爷问道,原本尖锐刻薄的语气也突然缓和了下来。 “怎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 老人朝爷爷问道,脸色也逐渐认真起来了。 爷爷摇了摇头。 “哼,她可是你们这里的灵圣娘娘!要不是苏启山拦着,你那一道五雷号令一旦全落下,你可就造了天大的孽了!” 老人冲着爷爷这么说了一句。 灵圣娘娘!? 听了这话,爷爷身子一颤,随后腿一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对此,我也被吓得不轻。 关于灵圣娘娘的传说,我小时候也曾听村里老人说起过。 据说山中的草木鸟兽如果活的岁月够长,就能融汇一方山水灵气,通灵显圣化作人形。 而像这样的存在,村中的老人尊称他们为灵圣。 在其他的地方,灵圣还有着各自不同的称呼,比如土地公、山神、河神。 而灵圣通常都会被视为守护一方风水的存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由一方风水灵气所化,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必须庇护一方水土一方人。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灵圣娘娘! “老东西你胡扯什么,那女魔头怎么可能是灵圣!?” 对于老人的这番话,爷爷显然难以接受。 “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怎么处置也是你的事,老子懒得跟你掰扯!” 老人冲爷爷这么说了句,最后又看了我一眼,“林笙,你天生就是适合修道的,千万别和你爷爷一样,大半辈子都躲在这小山沟里,自以为身处道门之外,结果一直置身是非之中。” 留下这句话,这个神秘的老人颇为扫兴地离开了。 “爷爷,这个老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朝爷爷问道,从开始到现在,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 “一个没得担当只会祸祸他人的老朽木罢了,你就当今天没见过他!” 可爷爷似乎并不喜欢我提及关于那老人的事儿,心不在焉地朝我这么回了一句。 随后,他蹒跚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对我说道,“林笙……带我去一趟苏启山家。” 我虽然不知道爷爷究竟想去苏家干嘛,可还是同意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又把降魔杵藏在了身上。 苏启山是从我家离开的,可他的老白牛却留在了我家里,脑袋上的伤口已经让念冰敷上了草药。 在爷爷的吩咐下,我带上了钱纸香烛,又费了老大的劲把苏阳的棺材抬上了牛车。 弄完这些后,我们便启程去了荷塘村。 而当我们来到苏家时,发现他家的灵堂已经重新弄起,苏辉和苏凯的棺材依旧摆在灵堂中央。 可因为二人死得太过诡异的缘故,村民们怕惹事上身,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而在冷清的灵堂中,我也并不曾看到苏启山的身影,附近的邻居说,今天一大早苏启山就去了后山,说是给自己的儿子挖坟。 听了这话,爷爷叹了口气,随后找来了几个邻居,也把苏阳的棺材抬进了灵堂中。 做完这些,爷爷在我们的搀扶下,给苏家三兄弟上了一炷香,随后便转身去了后山。 第三十四章 失孤掘墓人 当我们来到后山时,便看到苏启山此时正在一处斜坡上。 此时,他正挥着锄头挖着坟坑,一盏白纸灯笼挂在了离他不远处的树上。 他双眼此时已经没有再蒙上纱布,每挥动一次锄头,血就从空洞的眼眶里滴出来一次,看起来分外瘆人。 而看着这个失孤的掘墓人,爷爷并没有记恨昨天他对自己的重手偷袭,相反却一脸悲悯和无奈。 在爷爷的示意下,我当即走了过去,拿过了苏启山的锄头,让他先歇息一会。 “林老爷子,您现在过来,是想找我算账,还是要找老大人的麻烦?” 我帮着苏启山挖起了坟坑,而他则抬起了头,一双空洞的眼眶朝向了近前的爷爷。 “苏师公你见外了,你对我下手有你的苦衷,我没有怪你。” 爷爷的眼神复杂,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是,关于那女人的身份,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知道她的身份了?” “刚才还不太信,但听了你这话,现在我确定了。” 听了这话,苏启山长叹了口气,随后摸索着点起了一根烟,“林老爷子,你也莫怪我,老大人她是谁呀,她是修道化形的灵圣,是掌管一方风水的山神,是庇护一方生灵的土地公。” “四十多年前,我们这爆发了旱灾颗粒无收,我全家眼看着就要饿死了,可有一天山里的竹子开了花,有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来了我们村,叫我们去山里采竹米为食。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我们村的灵圣化形,是她牺牲了自己的道行,让山里竹子开了花,也让我们全家活过了灾年。” “灵圣娘娘大慈大悲,她曾救过我全家的命,她如果要杀人,那也一定是人的错,即便不知道错在哪里,她也一定是对的。” “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她的身份,是因为灵圣作妖天当诛,一旦让外地的道士知道我们村的灵圣娘娘无端杀人害命,她的性命就不保了!” 听了苏启山这话,爷爷陷入了沉默,而我也一阵哑然。 如苏启山所说,我以前听及村民口口相传的灵圣,都是以大慈大悲救世菩萨的形象出现的,所有人提及灵圣时语气都是非常恭敬的,鲜有说及灵圣有不好的一面。 可此时这位有口皆碑的灵圣娘娘,却突然对我们施以毒手,甚至还残害了帮助过我们的人。 莫非真的是因为我们家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引得灵圣娘娘冒着大不韪也要对我们斩草除根? 而作为双方争斗的无辜受害者,苏启山的三个儿子更是死在了灵圣娘娘手里。 可因为灵圣娘娘曾经救过他家的命,因为自己对灵圣娘娘的虔诚,却选择独自吞下了所有苦果。 对于这个善良而又可怜的阴师公,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而爷爷此时的脸色也很是复杂,他想了一会,随后对苏启山说道,“苏师公,等你的儿子后事处置妥当,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位灵圣娘娘?” 在先前二人的斗法中,灵圣娘娘已经重伤,只怕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威胁到我们了。 正因为如此,爷爷才敢提出如此要求。 可是,苏启山却犹豫了,而他的担心自然也被爷爷看在了眼里。 爷爷说,“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但我想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害我们,我可不信她真的无缘无故。” 得到了爷爷的这句承诺后,苏启山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一会,三口坟坑已经挖好。 因为是灵圣所害,苏启山并没有给他们举丧事,也没有给他们做法事,当天上午就已入土下葬。 后事安置妥当后,苏启山没敢多看这三座新坟一眼,便带着我们来到了村口的山坳里。 山坳里的模样,与我上次过来已经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只见山坳四周的草木已经尽数枯萎,那棵参天的大柳树也像是遭了雷击一样,一道深长的焦痕从树冠一直延伸到树根,几乎将它劈成了两半。来自柳树的鲜红柳汁也从焦痕中流淌下来,将树干以及周围的地面染成一片猩红。 那细长的柳叶,以及缤纷的柳絮,此时都已经尽数枯萎,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无声的在风雨里摇曳。 来到柳树前,爷爷把事先准备好的祭品摆下,随后跪在地上朝柳树磕了三个头。 原本平静的大柳树,此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晃动。 伴随着一阵阵奇怪的咯吱声,我看到有一根根的柳藤从树的裂痕中探了出来。 这些柳藤不断错杂盘踞,逐渐演化出了一个人形。 “林隐耕……你来了。” 一个熟悉而又虚弱的女人声音响起,我看到有半张女人的脸从柳藤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这半张脸,正是先前要害我们的女人,也是眼前由大柳树所化的灵圣娘娘。 在降魔杵和五雷号令的双重道法下,灵圣娘娘此时已经不复人形,甚至可以说已经被打回了原形。 只怕在接下来的几年甚至十几年,她都难以恢复如初了。 爷爷点点头,眼神里也多出了一丝恭敬,“灵圣娘娘,我在这隐居了四十年,却一直不知道您一直在此地,以往冒昧不曾拜访,还请娘娘见谅。” 灵圣娘娘无言,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却早已不复以往盛气凌人,更多的是沧桑和绝境。 先前还斗得不死不休的他们,在两败俱伤后,却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甚至气氛还是如此平和,着实令人费解。 “你今天来这里,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非要害你们?” 过了好一会,灵圣娘娘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爷爷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一路上想了很久,可我并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自问无愧于心,还请灵圣娘娘告知与我。” 灵圣娘娘缓缓转过了头,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那一根根柳藤当即被拉扯得发出阵阵怪异的声响。 而灵圣娘娘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念冰身上。 “因为她,她的仇家要你们死。”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念冰的仇家?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难道灵圣娘娘之所以要害我们,是受了念冰的仇家指使? 对此,爷爷也是一脸凝重。 而灵圣娘娘那半张脸看向了爷爷,说道,“林隐耕,二十年前,念知秋来了柳泉村找你求救,事情的前后经过,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念冰的身体微微一颤,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爷爷。 作为念氏后人,念冰自是最想知道这段往事的。可最近这段时间风波不断,她想问爷爷,却又无从问起。 而爷爷也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念冰,不觉一声长叹。 “念氏,当年是一个名声在外的道门世家,可他们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全族五十余口人丁悉数罹难,只剩下怀有身孕的念知秋逃了出来。” “我的父亲和念氏老祖宗是旧交,念知秋逃出生天后,就来柳泉村找了我,想向我寻求庇护。可我已经归隐多年道行平平,林笙父亲尚年少,念氏仇家人多势众又在暗处虎视眈眈,我害怕自家也会赴念氏的后尘,所以选择了对念知秋闭门不见。” “三天后,我的父亲闻讯赶了回来,出手杀死了多人,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可念知秋终究没能幸免于难,并且在死后生下了念冰,我父亲把念冰带了回来,没多久也撒手人寰。而我害怕那些仇家再找上门,为了明哲保身,所以才把念冰残忍丢弃。” “可我没料到的是,那些人在和我父亲斗法时还带来了一头走蛟。事后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走蛟却留在了村里兴祸发难,我没办法只好出手调动了这一带的风水眼,把走蛟镇在了回龙桥下。” “过了好些年,那些念氏的仇家都没有再来找我麻烦,我以为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可直到前几天我得知了念冰的生辰八字,才知道念天明竟然就是念氏灭门凶手之一,甚至二十年来一直潜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后来,我想去找念天明,问他留在这里究竟有何目的,只可惜我晚来了一步,他已经死在了陈道光的手里……” 当着灵圣娘娘的面,爷爷终于道出了二十年前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而说完这些后,爷爷目光触动地看向了念冰,“念冰,你也莫怪我当年对你们母女见死不救,我林家早已势单力微,在你们念氏仇家面前,我们连自保都是问题,更何况是庇护你们呐!”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也一阵酸酸的。不曾想原来我的太爷爷并非死于染煞,而是为了保护念冰母女重伤而终。 在得知自己的亲人都已经悉数罹难后,一行清泪从念冰的脸上落下。 她满眼哀伤地看着爷爷,“爷爷,您并没有错,要怪就怪那些罪魁祸首。可是,您知道那些害死我家人的凶手到底是谁吗?” 对此,爷爷摇了摇头,显然避世于此的他,对于恩怨是非背后的真相,知道的并不多。 随后,爷爷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灵圣娘娘身上。 “念氏仇家是何来历,我也无从知晓。但林隐耕你惹不起,所以你选择了抛弃念氏母女;我也惹不起,所以只能选择杀了你们。” 灵圣娘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柳藤的咯吱声随即再度响起,“十天前,也就是念冰被念天明带来清水村的那天,我的头顶出现了一盏天灯。天灯要我杀几个人,林隐耕、林笙、念冰,还有和念知秋有过交集的所有人,其中就包括苏启山。” “我本不愿意,可天灯的主人深不可测,我在他的灯下卑微有若蝼蚁。他要挟我,如果我不动手,他就会让当年念氏的悲剧,在我所在的村子里重演。三五人的命重要,还是所有人的命重要?我别无选择。” “可林隐耕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这一带的风水眼,其实就在我的脚下。你为了镇压走蛟,强行挪动了风水眼,却也导致我的道行被封印。” “四十年来,你在村里藏山隐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点本事的风水先生,所以就请来了供奉我的陈道光,让他替我办成这件事。陈道光杀了念天明,可他没斗得过你。”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自己的命撞塌了回龙桥,放走蛟入江,也让风水眼重新回归了我的脚下,让我重见天日。我本想等你们死了,再亲自处置那条小畜生。结果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说着,灵圣娘娘看向了同样跪在一旁的苏启山,“苏启山,你也莫怪我如此毒手,要怪就怪念氏的仇家。我害你并不是因为你帮了林笙,而是因为你们继承了念家的衣钵。他们想要抹去所有和念氏有关的痕迹,其中就包括你。” 对此,苏启山不曾言语,可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无声映出他万分悲痛和绝望。 谁也不曾料到,灵圣娘娘害我们的动机,竟然是因为念氏仇家以村里人的性命为要挟,逼得她就范。 有念家惨案在前,没有人敢赌这句要挟究竟是真是假。 听了这番讲述,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疑惑,随即朝她问道,“可念天明不也是当年迫害念家的凶手之一吗,为什么你让陈道光把他也杀了?” “哼……念天明,他的主子要挟我杀生,我在他身上找回点利息也是理所当然。” 灵圣娘娘如是说道,显然对念天明一行人也是怀恨于心。 而爷爷的眉头此时也是一阵紧皱,“既然这些仇人真要对付我们,而且道行如此之强,为什么他们不亲自动手,甚至还让念天明在这潜藏了二十年?” “或许……是对你们林家有所忌惮吧,所以让我当了这个替罪羊。而他们害死念氏一脉后又盯上了你,恐怕是因为你家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东西。” 灵圣娘娘如是说道,对于其中真相也不甚了解。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时不时看了看我,似乎满腹心事。 而这时,灵圣娘娘又开口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是打算离开呢,还是打算送我一程?” 第三十六章 变故再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灵圣娘娘显然以为爷爷是来取她性命的,所以才会在临死之前,把事情经过一一告知了出来。 可这位灵圣娘娘并不是什么坏人,她只是在几条人命与几百条人命之间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而已。 她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至今仍藏在暗处的念氏仇家。 可偏偏关于他们究竟是谁,是什么来历,我们所有人都无从知晓。 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当即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 而对于灵圣娘娘这句试探性的话,爷爷摇了摇头,“我林隐耕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你是灵圣,你也有你的苦衷。正如你所说,你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你放心,我不会多记恨你,被你们放出来的那条走蛟,我会想办法收拾它,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留下这句话后,爷爷也没有再做逗留的意思,当即准备离开。 可灵圣娘娘却突然叫住了他,“林隐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四十年来你隐居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究竟是因为什么?” 爷爷的脚步停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迟疑,随后说道,“我只是厌倦了道门中无休无止的纷争,所以才会来到这儿隐居避世,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原来如此,” 灵圣娘娘点点头,随后意味深长地朝我看了一眼,“可现在看来,你想超脱世外,却依旧置身其中。那些你所厌倦的道门是非,现在好像也牵扯到了你的后人身上。” 她说的道门是非,自然是指的我的妻子念冰。 随后,灵圣娘娘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杀得了你们,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些大人物肯定得亲自上门。可至于他们是要你们的命,还是兑现先前对我的要挟,已经不是我这堆柴火能度量的了。” 对此,爷爷回应道,“你放心,我林家虽然人丁衰败,但破船终究还有三斤钉。他们要真敢来,我自会拼死应付。你就老老实实在这休养,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在我百年之后还能恢复如初。” “借你吉言。” 留下这句话,那一根根柳藤当即收回了那棵大柳树中,而灵圣娘娘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至此,爷爷也不曾再有多言,随即带着我们准备回家。 离开前,爷爷也颇为担忧地朝苏启山看了一眼,“苏师公,要不这段时间,你来我家暂住一阵子可好?” 不管原因如何,苏启山终究是这场是非恩怨中最大的受害者。 如今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死去,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爷爷怕他会一时想不开。 与此同时,灵圣娘娘如今成了这副模样,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念氏仇家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亲自出手。 而苏启山道行微弱,又因为念知秋的缘故平白受到牵连,爷爷很担心那些人会再对他下手。 苏启山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林老爷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昨天对你动了手,已经没脸再叨扰你了。我还是留在这里,过几天是几天吧。” 听了这话,爷爷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念冰也朝苏启山看了下,“苏师公,您珍重。” 一番简单的说辞后,爷爷便带着我们离开了,可一路上,爷爷的表情异常凝重。 “爷爷,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离开这里吗?” 路上,我朝爷爷问道。 对此,爷爷摇了摇头,“现在恐怕走不了了,灵圣已废,那条走蛟也只有我才能镇压。再者,万一我们离开了,念氏仇人真的把怒火发泄在了这一方生灵身上,这种罪孽不是我能承受的。” 听着爷爷这话,我的心里一个咯噔。 以爷爷的意思,是打算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并且直面这些未知的敌人了?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后怕不已。 没想到我们现在所遭遇的种种,幕后的主使者居然就是二十年前害死念知秋的那批人。 而爷爷想要隐居避世,却始终没有脱身道门是非之外。 见爷爷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言,而念冰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阴霾。 毕竟这一切的根源,是二十年前那场念家的灭门之祸。 但现在仇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实力究竟几何,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爷爷,如果那些人真的找上门来,那个老人会帮我们吗?” 种种担忧中,我想起了那个劝我学道却又被爷爷赶出门的老人,当即问道。 我虽然对他不甚了解,但从他救爷爷的那些手段来看,估计道行比爷爷只高不低。 “哼,那老东西就是个胆子比豆子都小的缩头乌龟,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老天睁眼!” 一提到那老人,爷爷不知为何又起了一阵无名火。 我咽了咽口水,随后也不在多言。 灵圣兴祸之事就此了结,时间也在难得的平静中过去了三天。 而在这三天里,爷爷也没有闲着,潜在的敌人虽然未知,但走蛟的隐患却实打实摆在眼前。 为了应付走蛟回头,爷爷这几天一直忙着重建回龙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念冰去了念天明家,说是要拿一些东西。 而我闲来无事,便也陪着她一起去了。 可当我们快要到念家时,却发现在念家的后山上,此时正聚着许多的村民。 这些村民围在念天明的坟前议论纷纷着,而当他们离开时,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惶恐。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拦住了一个从山里出来的中年男人。 “大叔,你们这是在干嘛?” 听了我这话,这个中年男人有些后怕地朝着后山看了一眼,“你……你是念天明的女婿吧?你快去看看,念天明他好像……诈尸了!” 诈尸!? 听了这话,我和念冰莫名一个哆嗦。 我当即朝着念天明的坟前走了过去,可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三十七章 念天明,死而复活! 只见念天明的坟头不知被谁给挖开了,棺材板被粗暴地掀开在了一旁。而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念天明的尸体,此时竟然不翼而飞! 而在棺材的旁边,我看到了一行沾满了石灰和糯米的脚印。 这行脚印从棺材旁一直延伸到坟墓外,最后消失在了旁边的大马路上。 这……这行脚印难道是念天明留下来的,他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看着这行脚印,我的心里一咯噔,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当即涌现。 我和念冰也顾不得再去念家了,当即原路折返,想要把这一事儿告诉爷爷。 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牛叫声忽然从前方响起。 我循声看去,却发现苏启山家的老白牛此时冲着我们跑了过来! 老白牛喘着粗气,冲着我们不断地晃着脑袋,两只眼睛也因为充血变得通红,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要向我们求助一样。 我和念冰面面相觑,而老白牛也随即原路折返,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着我们,示意我们跟上来。 老白牛一副焦急的模样,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即跟了上去。 就这样,在老白牛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苏启山家,却见在苏启山的家门口,此时也聚集了许多附近的村民。 这些村民都站在苏启山的门口,冲着里边不断指指点点的,时不时可以听到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我和念冰当即走了进屋,却发现苏启山此时就坐在堂屋正中央的一口太师椅上。 堂屋里此时满目狼藉,像是之前发生过什么激烈的打斗似的,各种棺材以及纸祭品横七竖八散落在地上。 苏启山的那把黑纸伞被拦腰折断了,那盏白纸灯笼也破了一个硕大的洞,里边的烛火俨然熄灭。 而苏启山此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鲜血止不住地从他全身的毛孔中渗出,将周围的地面染成了一片猩红。 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随即小心翼翼走了上去,却发现苏启山已经没有了呼吸。 苏启山……死了。 这……这怎么回事,前几天我们过来的时候,苏启山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呢? 而且此时他浑身渗血,并不像是无疾而终,更像是遭了邪煞,被人痛苦折磨死的! 老白牛此时来到了苏启山尸体的旁边,发出阵阵哀鸣,豆大的眼泪不断从它的眼睛里落下。 而我看着他那已经冰凉的尸体,眼睛也一下子湿润了。 “老人家,苏师公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吗?” 为此,我连忙朝住在隔壁的一个老人问道。 老人看着苏启山那凄惨的模样,也是一阵后怕,他告诉我,今天一大早,就有个浑身沾满石灰和糯米的中年人来了苏启山家,可没多久又离开了。 当时老人正好有点事情想要找苏启山做商量,可刚进门,就看到苏启山坐在椅子上,没了气…… 一个浑身沾满石灰糯米的中年人…… 难不成他所说的这个人是念天明,是他杀了苏启山? 眼前的变故完全超乎了我的控制,原本松弛的神经在这一刻再度紧绷起来。 老白牛之所以跑来找我们,应该是想让我们处理苏启山的尸体的。 可是,现在我也顾不得它了,当即带着念冰往家里方向跑去,想把这事儿告诉给爷爷。 如果真是念天明死而复活,并且害死了苏启山,那么接下来他肯定会有更多的大动作,届时我们也肯定难以幸免! 一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啪啦啦…… 然而,就在我们快走到荷塘村村口时,我忽然听到一阵树木被烧着的噼里啪啦声。 我抬头看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此时大火冲天,黑色的烟雾笼罩了半边天空! 村口的山坳,正是灵圣娘娘那棵本体大柳树所在的地方。 先前灵圣娘娘和爷爷斗法,导致山坳里的草木均已枯萎,而能造成如此大火势的,恐怕也只有灵圣娘娘本身了! 为此,我们当即朝着山坳里走了过去,却见在那棵已经枯萎的大柳树上,此时挂满了一道道黄符纸,燃起了熊熊大火。 柳树的枝干已经被烧得层层裂开,大量殷红的树汁不断从烧焦的树干中渗出。 与此同时,一阵阵凄厉的女人哀嚎声从山坳的四面八方响彻而起,一根根细长的柳藤从柳树的树干中生出,可眨眼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臭婆娘……你居然敢对我下手,是谁给你的胆子!看我不烧死你,烧死你……” 一个疯疯癫癫的声音在山坳里响起,我寻声看去,却见有一个中年人就站在那熊熊燃烧的大柳树前。 这个中年人浑身上下沾满了石灰和糯米,他的手里拿着一沓黄符纸,一边骂着,一边把符纸朝着那着火的大柳树上扔去,却也引得灵圣娘娘哀嚎遍野。 而这个中年人,正是七天前被陈道光杀死的念天明! 啊!! 一阵惊恐的尖叫当即响彻而起,可声音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一旁的念冰。 本已死去的念天明,此时竟然从坟墓中死而复活,甚至还来到来了这儿,烧毁了灵圣娘娘的本体! 不用说,那个浑身渗血惨死的苏启山,也定然是遭了他的毒手! 念天明并不是念冰的父亲,而是她的弑母仇人,甚至还把她困养在了一个偏远山村。 对于这个男人,念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她惶恐地后退着,脸色煞白。 而这时,念天明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动静,那充斥着癫狂的双眼看向了我们。他先前在我印象里和善慈祥的模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狰狞。 “哟,念冰,我的好女儿!没想到你和林笙真的走在一起了,你们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是来看望我这好父亲的吗?” 念天明这么说着,他把手里的黄符纸尽数朝着那棵大柳树丢了过去,一时间,来自灵圣娘娘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第三十八章 念家往事 “你……你怎么诈尸了!?” 我紧拉着念冰的手,惶恐地看着这个浑身沾满石灰的念天明,止不住的朝后退着。 如果是以前,看到念天明死而复活,我或许会欣喜不已。因为过去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慈祥和善的老好人。 可当得知他就是杀死念知秋甚至我太爷爷的凶手之一后,看到他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里满是恐惧。 “我的好女婿,我本来就没有死,又怎么能说是诈尸呢!” 念天明朝我这么说道,声音却是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我咽了咽口水,随后又朝他问道,“那么,苏启山也是你杀的?” “当然,这世上除了我,谁还会对这么一个失孤老瞎子痛下杀手?” 念天明点点头,“十多年前苏启山来跟我摊牌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他不要掺和我的事情。现在他以为我死了,居然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给我送棺材不说,还敢把二十年前的往事公之于众,我当然得兑现自己的承诺!” 念天明这么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杀死苏启山这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足挂齿。 哞!! 就在这时候,一阵牛叫声忽然从后面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老白牛此时也走了过来。 可是,面对这个杀死自己主人的罪魁祸首,老白牛并没有如我想象搬一头撞过去。 它只是站在我们旁边昂着头看着念天明,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一片猩红。 而看到老白牛后,念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癫狂的笑容,随后却突然朝着老白牛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而这时,念天明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冲着老白牛说道,“白大人,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请安了。我现在早已和念家决裂,还劳烦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端着架子。” 念天明这话令人匪夷所思,似乎老白牛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牲畜,而更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老白牛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头却不安地左右晃动着。 念天明随后也没有对它多理会,却是看向了旁边的念冰,“念冰,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念冰面若寒霜,“你是害死我母亲的仇人,是残害林笙太爷的凶手,是把我送去山村的人贩子。” “不不不!念冰,话可不能说的这么难听!” 念天明癫狂地笑着,“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念家人!只不过我并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家最卑微的门徒,我的姓也是你家老祖宗赐的!可我在你家中的地位,甚至连这头老白牛都不如!” 听了念天明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错愕。 也就是说,念天明其实也是念氏门人之一,而且是一个叛徒!? 一时间,无数疑云顿时笼罩了我的心头。 而念天明看了一眼还在熊熊燃烧的大柳树,说道,“罢了,这柳灵圣看来还得再烧上一会,趁着这会工夫,我也简单和你们说说吧。” 念天明告诉我们,他本是念氏门人,是为学道才改姓拜入其门下。 可念家的老祖宗觉得他心术不正,一直不曾委以重用,也不愿教他念氏正统五行道法,却也因此让念天明暗生芥蒂。 后来,在念氏老祖宗远行之际,有一位老大人找上了念天明,只说是念氏的仇人,让他作为内应,对念家实施报复。 作为条件,这位老大人允诺将给予他想要的道法与地位。 念天明同意了,那一天他打开了山门引狼入室,念氏门人一夜之间顷刻覆灭,唯有怀有身孕的念知秋在她丈夫拼死相护下逃出生天。 念天明知道她要逃去何方,就带着老大人和他的门人一路寻到了柳泉村,不曾想碰上了我太爷爷这颗硬钉子。 我的太爷爷叫林泯恩。 在这一战中,双方两败俱伤。 太爷爷为了救念知秋惨遭偷袭,老大人重伤而逃,前来的门人悉数死去,唯有躲在暗处的念天明安然无恙。 后来,念知秋和太爷爷都死了,可老大人没有杀刚出生的念冰,而是让念天明送去了一个道门山村。 事后老大人兑现了他的承诺,却让念天明安置在了清水村,让他监视我家的一举一动。 老大人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看中了我太爷爷手里的一样东西。 可他重伤未愈,又被太爷爷吓破了胆,直到二十年后才敢再度下手。 因为摸不清我家的底细,所以选择了让灵圣娘娘探路。 不想这时候,念冰却从山村逃了出来,老大人担心当年的事迹暴露,索性让念天明杀之后快。 但念天明养育念冰多年,他不忍动手,就把她嫁给了我,想借陈道光之手除之。 可念天明没料到,受到胁迫的灵圣娘娘虽然同意出手,却也将怒火发泄在了自己头上。 念天明自知斗不过灵圣娘娘,所以当陈道光上门时,他选择了诈死,直到现在才敢诈尸还魂……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平日里和蔼亲切的念天明,原来是个卖主求荣的利己小人! 可是,念天明对此毫不在意,脸上笑容癫狂。 “只可惜,灵圣娘娘虽然山高水深,可林隐耕更加深藏不露,却是落了这么个下场!” 说着,念天明看了眼正熊熊燃烧的柳树,随后又看向了我,“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通过灵圣娘娘看清了你爷爷的深浅,也该亲自出手了!” 如灵圣娘娘先前所说,念氏仇人逼她对我们下手,仅仅只是为了试探爷爷的底细而已。 但以念天明话中的意思,似乎我爷爷在那所谓的老大人眼里,俨然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危险了? 我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朝他问道,“你们害了念家满门不说,还费尽周章把主意打到我家身上,到底是看中了我家什么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然是你爷爷手里的那根降魔杵!” 降魔杵!? 第三十九章 雨过天晴龙回头 我怎么也没料到,念天明他们又是潜伏又是借刀杀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居然是为了那降魔杵! 我的心里万分不解,虽然这降魔杵是一把邪性而且厉害的法器,但也不至于被人如此惦记吧? 下一秒,我突然想起先前来我家的老人,他好像跟我说起过,这降魔杵是一件让无数人眼红的宝物…… “我以前听老大人提起,那降魔杵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可让他惦记得很呐!留在你们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念天明如此说道,可看向我们的眼神却变得越发狰狞起来。 此时的念天明,已经不是那个乐善好施的道士,更不是念冰的父亲,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那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呼吸逐渐急促,一只手下意识探进了怀里。 “干什么?” 念天明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我在想,如果我现在用你俩的命做要挟,再去对付林隐耕的时候,会不会更加轻松一些?” 说着,念天明面目可憎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我的心脏当即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当即拉着念冰就往后逃去! “想走,哪能这么容易!” 念天明一声冷笑,随后朝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鲜血像是沸腾了,在我的体内疯狂涌动起来,强烈的撕痛感瞬间充斥了我全身! 而我低头看去,却发现有一丝丝鲜血从我身上的毛孔中不断渗出,不过眨眼间就把我整个人染成了猩红! 这……这是他先前用来对付苏启山的手段! 一想到苏启山死时的那番凄惨模样,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惶恐。 见此,我当即拿出了先前老人教我画的五雷号令。随后学着爷爷当时的模样掐起了一个手诀,念起了法咒: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轰隆隆!! 随着我法咒念诵完毕,阴雨的天空当即响起一阵震耳雷鸣! 这一刻,原本还一脸玩味的念天明看了眼天空,顿时满眼惊愕,“怎么可能!林隐耕居然教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炸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念天明的身上! 念天明当即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随之抽搐倒地,身上也冒起了阵阵青烟。 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感顿时席卷了我全身! 一股灼热的液体也随之从我的口鼻中流了出来,伸手一抹发现全是淤血! 此时的我初谙符道,也没有来得及修炼道行,为此,不得不用自己的血来强行催动五雷号令! 这道雷虽然伤到了念天明,但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淤红的鲜血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而且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像爷爷一样连续招来五道雷霆。 当第一道炸雷击中念天明后,由我鲜血所画的符文便腾起了阵阵青烟,不过眨眼间就消散一空。 “念冰,我们快走!” 察觉到五雷号令已经失效,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当即搀着念冰快速朝山坳外逃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的这道符并没有对念天明造成多大的伤害,很快他就抽搐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淌出了一丝鲜血。 他面目狰狞的看着我们,迈着步子就要朝我们追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咯吱声忽然从那大柳树上发出! 我回头看去,只见在那大柳树上,一根根柳藤迎着大火腾空而起! 这些柳藤交织相汇,却是在化作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灵圣娘娘!? 没想到她在濒死之际,居然再一次化形而出! 可是,此时她的样子已然极度虚弱,熊熊的大火笼罩了她全身,那一根根柳藤刚生成而出,便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饶是如此,灵圣娘娘还是拖着她那如残骸一般的身躯,朝着念天明扑了过去! “林笙……快去找你爷爷,答应我一定要杀了他!!” 灵圣娘娘拽住了念天明的一条腿,朝着我一声大喊。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个关键时候,灵圣娘娘居然会对我们出手相助! “臭婆娘,快放开我!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念天明的怒吼声随之响起,他一脚接着一脚朝着灵圣娘娘的头上踹去,大量的木屑伴着余烬不断纷飞而起。 可是,灵圣娘娘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松开,终于在某一刻,她的头在念天明重踹之下轰然碎裂……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灵圣娘娘虽然害过我们,但她也是迫不得已,甚至本质上还是一个受村民敬仰的土地公。 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她甚至不惜一死,也要救我逃出生天。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对她如何评说,当即加快了脚步,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过了好一会,我们终于逃了回来,可是爷爷并不在家,而且大门紧闭。 我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却见很多住在河边的村民,此时正拖家带口拿着各种行李家什往村里高处赶着,一个个行色匆匆面露惶恐。 “大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见此,我当即拦住了一个从我家门路过的村民,朝他问道。 那人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林笙你还不知道吗,那天被陈道光放出来的走蛟,现在已经回头了!你爷爷说洪灾马上就要到来,叫我们立即搬走,现在他正在河边布法呢!” 说完,这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而我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才发现原本阴雨连绵的天已经放晴了,层层的乌云尽数散去,一轮骄阳挂上了正空。 爷爷之前曾说过,雨停之时,就是走蛟回头之日,也是洪灾爆发之期。 看到这一异象,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祸不单行,眼下念天明诈尸还魂,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恰好赶上了走蛟回头,如此一来,我们家岂不危险了? 第四十章 铁索镇蛟 念天明这次诈尸还魂,显然是有备而来,以灵圣娘娘的状态定然是拖不了他多久的。 为此,我和念冰没敢在家里多行逗留,当即前去了村口的河边。 在回龙桥原先坍塌的地方,一座临时搭建的索桥跨江而过. 骄阳当空,狂风大作。 这座索桥犹如一叶孤舟,在狂风中剧烈摇晃着,发出一阵阵不安的咯吱声。 而在索桥的下方,还悬挂着九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每一把铁剑的末端都有一根长长的锁链相连。 这九根锁链原本是用来锁走蛟的,此时它们一端系在剑上,一端没入江中。 而爷爷此时就站在离索桥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不动如山。 诡异的是,以这座桥为界,河道的下游风平浪静,上游却洪水汹涌,一个个高达五六米的浪头起此彼伏。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强行将洪水阻隔在了索桥之外。 见此,我吞了吞口水,来到了爷爷近前。 看到我满身是血,爷爷深深皱起了眉头,“林笙,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爷爷说了一遍,当得知念天明诈尸还魂,又接连害死苏启山和灵圣娘娘后,爷爷也是大为惊骇。 可是,爷爷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只是沉着脸,将一碗符灰水让我喝下。 喝下符灰水后,我身上不断流下的血终于止住,可心里还是万分惶恐不安。 “爷爷,念天明现在恐怕就要追过来了,您倒是快想想办法?” 我焦急的朝爷爷问道,可爷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来就来吧,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多应付一个敌人了。” 说话间,爷爷望向了河面,一股腥臭的气息伴随着水浪扑面而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道高达十几米的洪峰正朝着我们这边汹涌而来。 爷爷脸色冷沉,一把桃木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直到这时我才留意到,爷爷此时竟罕见地穿上了一身黑色的道袍,在他面前还放着一个法坛。 除了各种钱纸香烛外,法坛上还摆着一口镂刻着龙纹浮雕的青铜鼎,铜鼎当中盛着半钵水,上面还悬着九根筷子。 这九根筷子上,各贴着一张黑色的符纸。 也不知道爷爷是使了什么道法,这九根筷子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的牵引,竟然稳稳的悬空在铜鼎的上方,和水面隔着一寸的距离。 吼!! 这时,一阵震耳的嘶鸣声忽然从水中响起! 一时间,河面上风浪大作! 一个个的浪头朝着索桥拍来,整个桥面开始剧烈地晃动着,原本铺在上面的木板也一块块被掀飞。 洪浪此起彼伏,在快抵达索桥时却陡然溃散,河水始终没有漫过铁剑的剑尖。 可饶是如此,眼前的水势还是一次比一次凶猛,悬挂在桥底下的九把铁剑也发出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伴随着铁剑撞击声响起,青铜鼎上方的九根筷子也莫名震荡起来,绽开了一道道的裂痕。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座索桥显然挡住了来自上游的洪水,一旦桥断,只怕整个村子下游都要被洪水淹没! 对此,爷爷的眉头紧缩,豆大的汗水不断从他脸上落下。他挥动着手中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一血破业障,一剑镇风波,出!” 爷爷快速念起了法咒,他无名指的指甲莫名裂开了,殷红的鲜血随即落在了那桃木剑上! 而随后,爷爷挽起桃木剑,将其刺入了铜鼎的水中! 随着爷爷的这一动作,一根悬空的筷子突然落入鼎内。 几乎在同时,一柄铁剑也随之从桥底脱落,坠进了河里。 铁剑入水后,竟是贴着水面快速的朝着上游掠去,连在剑身上的铁链也随即被拉伸,在河底发出一阵清脆的碰鸣。 不消片刻,铁剑便携着锁链刺入了前方那道十多米高的洪峰当中! 只见那座洪峰内部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股红色的血水当即从水底泛起。 吼!!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刺耳的嘶鸣声响彻而起! 一条足足有七八米长的白蛇突然破水而出,它像是受到了重创一般,在水中剧烈的窜动着! 这条白蛇,正是先前从回龙桥下逃离的走蛟! 我怎么也没想到,它居然就藏身在这洪浪之中,并且抵达了我们近前! 走蛟的身上此时血流如注,那把入水的铁剑不偏不倚刺在了它的七寸处! 它痛苦地挣扎着,可连在铁剑上的锁链却死死拽住了它,让它不得脱身。 随后,走蛟猛地一甩尾,那道洪浪居然在瞬间又陡增数米之高,犹如一座大山朝着索桥压了上来! “该死的畜生,被我镇压二十年,当真怨气这么重吗?” 对此,爷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一道道水浪拍岸而起,将他浑身浸得湿透。 随着他掐起手诀,又有一柄铁剑落入河中,伴着一阵铁链拖拽声响起,这柄铁剑也当即朝着走蛟掠去,深深地刺入了走蛟头顶那一朵鲜红的肉冠中! 一时间,来自走蛟痛苦地嘶鸣声响彻山野,那股腥臭刺鼻的气味也随之弥漫当场。 饶是如此,那道如山的洪浪已然失去了控制,强势不停地抵达了近前! 爷爷面容铁青,当即快速念起了法咒,这道洪浪竟因此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然而,法坛上的青铜鼎却突然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水花不断从中飞溅而起,一道道裂纹也随之遍布铜鼎周身。 见此,爷爷当即祭出了桃木剑,来自他的鲜血顺着剑身不断流入那青铜鼎中。 可即便如此,这铜鼎不仅没有出现任何的消停,反而震动得更加剧烈了,而悬于上方的筷子也当即根根折断! 铮!!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碎裂声忽然响起。 我低头看去,却见这铜鼎突然四分五裂,化作一块块破铜烂铁散落一地。 随着这一异变发生,爷爷的脸顿时死白,他猛地张开了口,一股淤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第四十一章 洪灾将至! 这口青铜鼎,似乎是和爷爷本命相连的,随着铜鼎碎裂,他也像受了重创一样,当即口吐鲜血! 随后,爷爷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见此,我连忙过去扶住了他。他的脸色苍白,手中的桃木剑不知何时也碎成了一地木屑。 爷爷的身体剧烈哆嗦着,双眼死死地盯河面。 轰隆隆…… 这时候,一阵阵洪水咆哮声响彻而起。 只见在铜鼎碎裂后,那道恐怖的洪浪有若一头出笼的猛兽,夹杂着泥沙朝着河道下游倾泻而来! 洪水汹涌下,那座临时搭建的索桥瞬间被吞没,河岸两侧的木制桥桩也顷刻断裂,整座桥只在眨眼间就被轻易摧毁! 没有了阻碍,洪水一路下行摧枯拉朽,所过之处草木尽数连根拔起,依河而建的房屋也在瞬间坍塌。 由于我们村地处深山,洪水并未能祸及到两岸高处的房屋和田野。 可是,河道的下游就是地势平坦的荷塘村,一旦洪水过境,整个荷塘村恐怕都要化作一片汪洋! 我先前对所谓的龙回头还不以为然,可一想到这场洪水可能导致的后果,两条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而这场浩劫,却都是由念氏的仇家一手造成! 为了追杀念知秋,他们二十年前携走蛟而来,现在他们又以所有村民性命相胁,逼得灵圣娘娘不得不饮鸩止渴放走蛟脱身。 而今走蛟回头,却也让当年的那场洪灾即将重演! “爷爷……现在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慌了,当即朝爷爷问道。 爷爷刚才的做法,显然是想用这九根铁链锁住走蛟,再和当年一般将它重新镇入暗井之中。 可随着青铜鼎碎裂,一切都超出了计划之外。 而此时,走蛟在洪水中不断翻滚着,想要挣脱那两根被钉入它体内的铁链,引得血水翻涌。 爷爷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露出一丝冷色,“罢了,这头走蛟我恐怕已经镇不住了,只能把它宰了以绝后患!” 话落,爷爷当即掀开了道袍,拿出了那柄通体赤黑的降魔杵。 而走蛟此时也从洪水中抬起了头,那柄刺入它肉冠的铁剑已经被它挣脱,唯有七寸上的那一剑尚且留在。 可连在上面的铁链在走蛟的挣扎下,已经绽开了一道道裂纹,仿佛随时都要被扯断。 吼!! 又是一声嘶吼声响起,这头走蛟蠕动了自己的身躯,竟是朝着岸上的我们窜了过来! 对此,爷爷当即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不敢有含糊,当即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抹在了那降魔杵上。 一时间,降魔杵上那一道道的符文当即绽放出暗红的光芒,一股摄人心魂的阴气从中涌动而出! 随后,爷爷快速念起了法咒,浑厚的阴气当即在空中迅速凝聚出一道道鬼灵虚影! 这些鬼灵有的身穿马褂,有的仙风道骨,有的身着汉服,看上去各色各异,就像是死在不同朝代的人的魂魄! 随着爷爷手往前一指,他们当即卷起阵阵黑雾,带着鬼啸之音朝着那走蛟扑了过来! 不过眨眼间,一道道的鬼魅虚影当即没入了走蛟的体内,而走蛟也因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 只见在虚影侵蚀下,走蛟浑身的鳞片当即自内而外翻卷开来,大量的血水当即从伤口中喷薄而出。 可诡异的是,它的鲜血不知为何却化作了一抹黝黑的色泽,并且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仿佛它已经不是一个活物,而是已经腐朽发烂的尸体。 走蛟被爷爷镇压了二十年,早已怨气深重,所以才会自上游回头,裹挟洪水施以报复。 可和灵圣娘娘一样,走蛟似乎也低估了爷爷的本事。 或者说,是没有料到他的手里竟然会有这么一件诡异而又阴煞的法器。 随着那鬼影不断侵蚀,这头走蛟的身体开始迅速腐败,一层层的血肉化作尸水不断从它的身上流下,甚至许多地方都能看到森白的骨骼。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这头走蛟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惨死在降魔杵之下,这样一来,那个诈尸还魂的念天明…… 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只见在爷爷的身上,不知为何突然爆开了一个个血洞,灼热的鲜血当即从伤口中喷薄而出,化作血雾弥漫当空! 突遭重创下,爷爷发出一声惨哼,精气当即一泄,整个人也随即一个趔趄,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在了洪水汹涌的河岸。 “爷爷!” 突然的变故超乎了我的意料,我和念冰慌忙跑了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可我们刚走过去,却发现在不远处的山垅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后,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我们在山坳里遇见的念天明! 没想到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不用说,爷爷突遭重创,定然是出自他之手了! “念天明?你们这些家伙……难道只会干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勾当吗?” 爷爷面容扭曲的看向了来人,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已浑身血流如注。 此时,念天明正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一脸冷笑的看着爷爷,“林老爷子,你可莫怪我,毕竟你道行比我高深,若是不趁人之危,我来这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抽了抽,眼神流露一丝冷色,“可你信不信,我现在还是能杀得了你!” 话落,爷爷当即举起了降魔杵,朝着念天明指了过去。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在侵蚀着走蛟的鬼灵虚影,像是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转过了头,转而朝着念天明扑了过来! 念天明显然识得这些由阴气所化的鬼灵厉害,当即展开了双手,一股极度燥热的气息当即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只见在念天明的身上,此时竟然燃起了一股白炽的火光。 那些鬼灵刚接触到他的身体,便立即发出凄厉哀鸣,阵阵阴气不断溃散,那原本近乎实质化的身躯也随之变得虚幻缥缈起来! 而随后,念天明当即一步上前,隔着七八米朝着爷爷打出了一拳! 第四十二章 杀人,还是救人? 念天明这一拳离爷爷明明很远,可爷爷却是如临大敌,当即侧身躲避。 一时间,爷爷的道袍莫名破开了一道硕大的洞口,而他身后的一个柳树树干也突然绽开道道裂痕,一道拳印在树身上清晰可见! 而趁着爷爷闪身躲避的空档,念天明却也一步挺到近前,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摁在了爷爷的头顶上! 爷爷的身上顿时腾起了大量的血雾,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当即从爷爷的身上爆发而起。 “念天明……当年你们用来对付我父亲的手段,居然还敢用在我身上!” 爷爷发出一声怒吼,一张黑色的符纸当即从他的道袍中飞出,径直贴在了念天明的身上。 这是一道镇魂符,先前苏启山为了救灵圣娘娘,就曾对爷爷使用过。 一时间,念天明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身上当即腾起了阵阵青烟,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 而随后,爷爷也朝着他的胸口打出了一拳,念天明的身体立即像被火车撞上一样,当即倒飞了出去,摔进了五米开外的洪水里。 可很快念天明就从水里爬了出来,却早已不复先前的小人得志模样。 只见他口鼻之中鲜血横流,拱卫着他的那些无名火也在洪水中悄然熄灭,他的胸口更是凹陷下去了一块,血肉模糊。 而当他再看向爷爷时,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狰狞和忌惮。 “我说过,就算你偷袭在先,我现在还是能杀得了你!” 俨然化为血人的爷爷,朝着念天明怒喝一声,手中的降魔杵高高举起,一股更加额磅礴的阴气再度从中爆发而出。 “呵……” 然而,爷爷的这番话非但没让念天明产生丝毫恐惧,相反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林隐耕,你当然能杀得了我,可你有没有想过,待你费劲周章杀了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爷爷的眉头深皱。 对此,念天明不语,他把一张黄符纸吞下,却是看向了爷爷的身后! 铮!铮!! 就在这时候,一阵铁链铮鸣声忽然从水中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最后一根牵制住走蛟的铁链,此时正节节崩裂,眼看着就要被挣断! “林隐耕,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不要忘了,你想对付我,就应付不了走蛟。可走蛟不死,洪灾不息,届时即便你杀了我,可下游的村子该受灾还是得受灾。” 念天明冷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让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洪水重演?” 他的这句话,无疑戳中了爷爷的痛处。 念天明虽然自认不是爷爷对手,但二人也是半斤八两,即便爷爷杀了他,必然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届时以爷爷的状态定然无法再应付江中走蛟,待到洪水势成,那么受苦受难的还是当地的无辜百姓。 杀一个人重要,还是救所有人重要?爷爷别无选择。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爷爷颇为不安地看了一眼就要挣脱的走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奈。 “林老爷子,我也无意和你拼得两败俱伤,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证不会阻拦你屠蛟平祸,并且马上离去!” 说着,念天明指了指爷爷手中的降魔杵,“想必林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我们之所以对你动手,就是看中了你手中的降魔杵,只要你把它交给我,咱们的恩怨就两清。” 听了这话,我冲着爷爷摇了摇头。 毕竟念天明可是一个连自己师门都能残害的小人,鬼知道他拿了降魔杵后,会不会马上对我们动手! 再者,他们此时上场,本就是奔着灭门来的。 对此,爷爷却扯出了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原来,你们费劲周折对我们下手,居然是为了这个破疙瘩,要是早说我就直接给你了,何必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呢?” 说着,爷爷掂了掂手中的降魔杵,冲念天明说道,“你过来,我现在就把它给你。” 听着这话,念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警惕,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然而,就在念天明打算伸手去接的时候,爷爷的手一甩,竟是把这降魔杵扔进了洪水当中! “林隐耕,你这是干什么!?” 念天明没有料到爷爷竟然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当即大为震怒,朝着他怒吼道。 爷爷一声冷笑,“怎么,降魔杵我已经给出去了,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拿!” 听着这话,念天明的脸抽了抽,可他似乎对降魔杵极为看重,竟是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洪水中! 而爷爷的脸色一冷,却是一掌朝着洪水当中狠狠拍了过去! 一股无形的气浪当即迸发而出,直接砸在了那根禁锢着走蛟的铁链上! 铮!!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铮鸣,本就残破不堪的铁链当即轰然断裂! 这一刻,走蛟重获自由! 它昂起了遍布血水和尸水的头颅,一双幽蓝的眼睛看向了爷爷,充满了无尽的怨气和愤怒。 下一秒,走蛟的尾巴重重一拍水面,随后张开了血盆大口,就朝着爷爷扑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爷爷不慌不忙,他轻轻一弹指,一张黄符纸当即从他衣袖中飞出,正巧飘在了降魔杵落水的地方。 不知为何,这头走蛟却是受到了这张符纸的吸引,竟放弃了对爷爷的进攻,转而朝着符纸落定的地方扑去! 哗啦啦! 刚巧在这时,一阵破水声响起,只见念天明从水底冒出了头,手里还拿着那根降魔杵。 可他还没来得及上岸,受到符纸吸引的走蛟已经迎面而至,朝着念天明张开了血盆大口! 念天明顿时满脸骇然,“死畜生,你在干什么……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走蛟的大口已经重重合下,一阵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而起! 只见他原本握着降魔杵的手,竟被走蛟齐根咬断!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肩胛处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浑浊洪水! 第四十三章 天灯降世 我怎么也没料到,爷爷仅凭一张黄符纸,竟是祸水东引,使得走蛟对念天明发起了攻击。 这一刻,念天明痛苦地捂着自己左边的肩膀断茬,脸色一片煞白。 他的身体也因此失去了控制,顷刻间便被滔滔洪水给卷走。 而那条面目狰狞的走蛟合了合嘴,来自念天明的断臂竟是连着降魔杵一道被它吞入了腹中! 下一秒,走蛟缓缓转过了头,却再度朝着岸边的爷爷扑了过来! 走蛟的血盆大口瞬间即至,爷爷的瞳孔紧缩,当即伸手上前,死死地顶住了它的上下颚。 可这时,走蛟却突然一个翻身,竟是直接把爷爷卷入了洪水之中! “爷爷!” 见此,我和念冰心里大急,可随着一阵嘶鸣声和水花声响起,河面瞬间陷入死寂,足足过了一分多钟都不见有丝毫动静。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可我们沿着河岸找了好一会,都始终不见有任何人或者蛇的尸体从水中浮出。 然而,就在我万分绝望之际,在上游百米外的河面上,忽然有一大片血水从水底下涌了上来! 哗! 随着一阵破水声响起,我看到那头消失了的走蛟再度冒了出来,它头顶的肉冠已经彻底破碎了,冰冷的蛇血像喷泉一样不断从它头顶泵出! 而爷爷此时就趴在走蛟的七寸处,那把本已被走蛟吞下的降魔杵不知为何竟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时他身上沾满了蛇血和人血,面容狰狞得可怕! 只见他举起尖锐的降魔杵,朝着走蛟的头顶重重地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降魔杵每一次落下,走蛟都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它剧烈的挣扎着,蛇血随之把半道河面染成了通红。 终于在某一刻,走蛟停止了嘶鸣,它那腐朽而又庞大的身躯也慢慢浮出了水面,没有了丝毫动静。 走蛟……死了。 这一刻,原本还浩浩汤汤的洪水突然停止了咆哮,一个个硕大的洪浪也轰然溃散,原本已经漫过堤岸的河水也纷纷退回了河道之中,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喜。 随着走蛟的死去,这场声势浩大的洪灾,似乎悄然平息了! 而此时,爷爷连着呛了好几口血,艰难地回到了岸上。 只见他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烂不堪,脸上身上布满了一道道血痕,似乎在和走蛟的缠斗中也遭了不少的伤。 若是换做寻常人,在接连受到如此重创后,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可爷爷也不知道是修炼了什么道法,明明六十多岁的人了,整个人就像是铁打的一样,不仅没有倒地不起,甚至还拒绝了我的搀扶。 他朝着河岸四周张望了一眼,随后一瘸一拐地朝着下游地方向走了过去。 洪水平息了,而刚才被浪头卷走的念天明,此时已经被冲到了河岸上。 只见他脸上毫无血色,鲜血依旧不停的从肩膀断茬处流出,一声声的哀嚎也变得无比虚弱。 不一会,爷爷就拿着降魔杵来到了他的近前。 “念天明,我现在回答你,我既不会让二十年前的洪灾重演,也要你的命!” 爷爷喘着粗气,脸色一片铁青,“为了守住降魔杵,我在此地避世多年,为了它我妻离子散,它比我全家人的命都重要,你以为是你想拿就能拿走的!?” 爷爷这句话,让我倍感莫名。 而此时,他也不曾再有多话,当即举起了降魔杵,就要朝着已经濒死的念天明落下! 然而,面对爷爷的最后一击,念天明不仅没有丝毫恐惧,相反脸上还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他抬头看着雨后初晴的天空,胸口剧烈起伏着,“杀我?你已经来不及了……” 嘎!嘎!…… 随着念天明话落,一阵聒噪的鸦叫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有大量的乌鸦从四周的山林中齐齐飞出,仿佛受到什么东西吸引一般,却纷纷朝着我们的上空聚拢了过来。 一时间,我们的上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乌鸦,它们在空中不断盘旋着,遮蔽了耀眼的骄阳,使得我们所在的区域仿佛瞬间陷入了黑夜。 对此,爷爷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见在鸦群簇拥间,一盏诡异的天灯出现在了我们头顶上空。 一眼看去,只见这盏天灯共分有三面,每一面都浮刻着三张人的脸。 第一张脸面容欢愉,双眼微微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俨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第二张脸横眉怒目,五官粗犷而又狰狞,仿若怒火中烧。 第三张脸面容痛苦扭曲,犹如历经无尽苦难,满眼皆是悲凉。 天灯在空中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抹诡异的幽蓝光芒。 而浮刻在天灯上的三张人脸,似乎并不是死物,在天灯旋转的同时,他们的眼睛都始终看着下方,或者说,看着地面上的我们。 “老大人……您可算来呐,天明无用,没能对付得了这林家老朽,还请老大人责罚!” 这时,念天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却是挣扎着跪在了地上,他单手撑地,朝着那盏天灯磕头叩拜。 “你已尽力,现在可以离开了,去拿你应得的报酬。” 这时,一个慈祥而又和善的声音从天灯之中响起,浮刻在天灯上的那张欢愉笑脸动了动嘴唇,竟是口吐人言! 念天明连连拜谢,他蹒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后,当即起了身。 随着一阵空气波动,念天明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随后竟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 而这时,天灯上那张满目悲戚的人脸看向了爷爷,“林隐耕,二十年了……我们可又见面了!哦,还有念冰……你为什么要出逃,逼得我再对你斩草除根呢?” 对此,我浑身当即忍不住冒起了鸡皮疙瘩,念冰也顿时面若寒蝉。 这声音当中充斥着无尽的痛苦和悲彻,犹如厉鬼的哀嚎。 天灯旋转着,不一会,那张憎恶的人脸也从鸦群中显露,“哼,降魔杵!道门重物,岂能在一介隐世道人手中蒙尘!” 三张人脸接连开口,却分别呈现出喜、悲、憎三种众生相,诡异而又阴森。 爷爷不语,可他握着降魔杵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抬头看着那盏诡异的天空,眼神里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恐惧! 第四十四章 画地为符 先前灵圣娘娘曾说过,她之所以对我们动手,是因为受到一盏天灯的胁迫。 而刚才,念天明又对这盏天灯顶礼膜拜,一口一个老大人。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盏天灯应该就是二十年前残害念氏一脉的幕后主使者,同时也是杀死我太爷爷的罪魁祸首! 可这盏天灯太过诡异,在群鸦环绕间,它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恶灵。 在它的脚下,我感觉自己犹如一只蝼蚁,渺小而又绝望。 哪怕是爷爷这样的隐世高人,在看到这盏天灯后也是满眼恐惧。 而他的这一反应也让我清楚意识到,他和这盏天灯之间的实力,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你到底是谁!?” 过了好一会,爷爷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头顶的天灯,声音里也明显出现了一丝颤抖。 “我?我只是一个可怜见不得天日的鬼道人罢了!杀自己要杀的人,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张悲彻之脸看向了爷爷,如厉鬼的哀嚎响彻山林。 而下一秒,那张憎恶之脸也转了过来,“林隐耕,我来此目的你已知晓。你是自己将降魔杵奉上,还是让我亲自来拿?”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惶恐而又迷惑。 这盏天灯的主人,想必一定是道门之中的某个大人物,可为什么他对降魔杵如此感兴趣,这里边难道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对此,爷爷的脸抽了抽,“不知我双手奉上和你自己来取,究竟有何区别?” “区别不大,呵……但死法会有不同!” 这回开口的是那张欢愉之脸,可他虽然笑着,笑声却比鬼嚎更让人惊悚。 在那诡异的笑声里,爷爷的嘴角也勾出了一丝冷笑,“如此说来,你这次前来,是既要我们全家的命,也要拿走你们要的东西?” “当然,若不是你父亲余威尚在,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登门造访。” “让你多活二十年,又待你孙儿长大成人,呵呵……你要懂感恩!” “降魔杵本属道门,怎能随你尘归尘土归土?” 三张人脸接连说着,悲彻欢愉憎恶之音在山野里交相辉映。 “是吗,二十年前我畏惧于你,不敢现身出手,眼看着念知秋他们死在你的手里,现在既是绝路一条,我倒很想试试你的山有多高水有多深!” 见横竖都是一死,爷爷既没有求饶也没有逃,却是豁出去了说道。 对此,我和念冰互相看了一眼,一种无尽的惶恐和死亡将至的绝望也在这一刻充斥了我们身心。 “如你所愿!” 这一刻,三脸的声音同时响彻而起! 话落,这盏天灯开始快速旋转起来,而盘旋在空中的乌鸦,也像是受到什么指使似的,带着阵阵刺耳的叫声铺天盖地的朝我们俯冲了下来! 顷刻间,我们三人便被无数的乌鸦所包围! 这些乌鸦一个个眼睛里都泛着幽幽绿光,疯狂地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我护住了念冰,下意识伸手去打,结果手背上立即被抓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一股钻心的痛楚当即顺着手背传遍了全身,而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乌黑,流出来的鲜血更是如尸水一般恶臭而又狰狞! 我的心里万分惊骇,这些乌鸦的身上居然携带着尸毒!! 可因为我身上流淌着纯阳之血的缘故,这些乌鸦在抓伤我之后,身上也腾起了阵阵青烟。 但即便如此,这些乌鸦非但没有被我吓退,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过眨眼工夫,我的身上又连着被抓咬了好几下,衣服上立即沾满了黑色的血水! 而爷爷此时像是抱着必死之心,他也没有顾及被群鸦攻击的我们,两眼却是死死地盯着头顶的那盏天灯。 下一秒,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灼热的鲜血当即洒落在脚上的地面。 爷爷咬着牙,当即快速掐诀念咒,来自他的鲜血在地上有规律的流动起来,最后竟化作了一道诡异的符文! 他的这一举动,却是看得我目瞪口呆。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符文居然还有如此画法! 而随着这道奇怪的符文形成,一股极为暴戾而又躁动的气息当即在我们四周喷薄而出,直袭当空! 一时间,周围肆意袭来的乌鸦齐齐发出哀嚎,只见它们身上的羽毛和血肉突然迅速风化,眨眼间化作堆堆碎骨散落当空! 天灯仿若遭遇狂风侵袭般,忽然不安的晃动起来,其中的幽蓝烛火也开始闪烁不息。 咔擦! 一阵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我抬头看去,却见天灯的一处灯壁像是被人划破了,裂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天灯的裂痕之中,此时竟有一缕鲜血流淌下来,洒落当空! 这一刻,三张人脸纷纷侧目,朝着爷爷看了过来,每张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丝惊愕。 “你竟然让我受伤了,你好可恶!” “咦?失传百年的地字符!呵呵……真是不虚此行!” “符道传人,存世无多,唯有扼腕,根基尚浅!” 这一刻,三张人脸当即发出三种不同的声音。 他们对爷爷的这一手笔非常感兴趣,可在他们的字里行间,更多的却是玩味和好奇。 似乎……依旧没有把爷爷放在眼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灯中原本昏暗的幽蓝烛火突然蓬地一下飞窜而起。 咔擦!咔擦! 这时,一阵不安的碎裂声忽然响起。 我低头看去,却见爷爷脚下那画着血符的地面,不知何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不过眨眼间,地面尽数龟裂,这道血符也瞬间支离破碎! 噗!! 爷爷的脸色苍白,一口淤血再度喷涌而出! 他的整个人也支撑到了极限,却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而他的降魔杵,此时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却是浮空而起,朝着那盏天灯飘了过去! 伴随着天灯中烛火跃动,我和念冰忽然心智一片恍惚起来。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在那烛火的牵引下,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就要脱体而出! 然而,就在我以为山穷水尽之际,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却突然从当空响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有一根拐杖贯穿了那盏天灯。 三张人脸当即发出了痛苦哀嚎,大量的鲜血从天灯飞溅而下,整个天空立即下起了血雨。 那种灵魂呼之欲出的痛苦感消失不见了,而在我们的身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第四十五章 脸毁灯灭 老爷爷!? 我怎么也没想到,先前被我爷爷轰走的那个老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他所杵的拐杖,此时就刺在了那盏天灯上! 他的这一举看似无波无澜,可天灯却也因此发出凄厉哀嚎,鲜血横洒长空! 而那本要飞向天灯的降魔杵,此刻也悄然落下,落到了老人的手中。 “你……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张悲彻之脸看向了突然到来的老人,幽蓝的烛火时灭时现,阵阵青烟伴随着鲜血不断腾起。 老人的这一拐杖,似乎对天灯造成了重创。 可是,老人却对天灯的质问顾若惘闻,像个没事人似的扶起了爷爷。 “咳咳……老东西,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你怎么这么不识相又黏过来了!?” 没想到,面对这个老人救我们于为难之间,爷爷却依旧没个好脸色。 可不知为什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的声音却是莫名颤抖着,而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苍凉。 对此,老人干瘪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死鸭子嘴硬,冲我道声谢有那么难吗?” 爷爷的脸抽了抽,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而随着这个老人到来,爷爷先前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也忽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心事重重。 随后,老人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伤痕累累的我和念冰,“林笙念冰,过来搭把手,扶你爷爷回家里去!这老犊子恐怕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可是,那盏天灯……”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担忧,毕竟那盏天灯此时尚在。 可老人笑了笑,却是并没有把那盏天灯放在眼里。 我虽然不知道这老人的道行到底有多深,可从他的这一拐杖来看,应付这盏天灯应该问题不大。 我也索性不多想,当即和念冰走了过去,扶着爷爷就打算回家。 “老先生,你是否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憎恶之脸看向了老人,可语气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肆意。 听了这话,老人的脚步停了,直到这时他才抬头朝着那盏天灯看了一眼。 “我有说过把你放眼里了?” 老人语气云淡风轻,却是充斥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蔑视。 “呵……可恶!二十年了,可从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欢愉之脸此时侧目下方,来自他的笑容诡异而又狰狞。 蓬! 这时候,天灯中燃烧的幽蓝烛火却是倾泻而出,却是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张硕大的鬼脸。 一道道幽蓝的鬼火在这张脸上涌动不惜。 这时,那张鬼脸空洞的双眼看向了老人,却是带着阵阵咆哮之音朝着他呼啸而来! 老人无言,仅仅只是抬了一下手。 而在他抬手间,三声凄厉的哀鸣再度从当空响起。 只见那根刺入天灯的拐杖忽然挥扫而起,竟是将那盏天灯横空划成了两半! 随着天灯破裂,那盏幽蓝的鬼脸也随之在凄厉鬼啸之中消散一空! “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小小教训!” 老人伸伸手,那把拐杖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抬头看着天,“我虽然不知道你真实身份,但日后你若再敢踏足此地半步,就不是打了一拐杖那么简单了。” 老人的话平和沉稳,却是充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威胁。 而天空中,那破碎的天灯也当即燃烧起了熊熊鬼火,阵阵青烟不断在空中腾起。 “好熟悉……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是谁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呵……你竟然还敢待在这里!” “我不是你对手,但我认得你的仇家,你……离死也不远了!” 天空中,三个声音接连传荡而来。 可老人却是对这盏天灯没有多做理会,他朝我吩咐了一声,随后便杵着拐杖送了我们回家。 而我回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却见那天灯上的三张人脸,在鬼火的燃烧中悄然消散,最后化作了阵阵阴气消逝当空。 “老爷爷,那个鬼怪……是死了吗?” 我有些心有余悸地朝他问道。 “这盏天灯,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他的主人并没有现身。” 老人摇了摇头,“不过,今天我给他的这个教训,足够让他长一辈子记性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面对这盏天灯,爷爷哪怕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奈何,可老人却在弹指间就将其轻易击败。 也不知这老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更不清楚爷爷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反感。 而想着那盏天灯破灭前的时,我的心里也微微一咯噔。 至此,走蛟已死,沦为废人的念天明已经离去,那盏天灯也让老人破灭。 如果老人说的没错,天灯的主人只怕不敢再踏足我们这半步。 虽然念氏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尚未可知,但以老人的意思,应该是不敢再轻易上门了。 历经八天的人祸鬼灾,至此也终于得到消停了! 带着这个念头,我们回到了家里。 一路上,附近的村民都冲着我们指指点点着,一脸的心有余悸。 刚才的那一连番神仙打架,无疑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可因为太过玄乎的缘故,却也没人敢上前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爷爷和灵圣娘娘一战,就已经落得重伤差点身死,而今刚下床才三天,却又再度重创。 只见他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个的血窟窿和划痕,而刚才和天灯的一战中,似乎更是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到家后没多久,他又再次昏死了过去,气息显得异常虚弱。 处理完我和念冰身上留下的乌鸦尸毒后,老人一声摇头叹息,“唉,这老犊子,都六七十岁了还是让人不省心。” 话落,老人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却是盛了两碗自己的鲜血。 随后,老人默默念起了法咒,将两张奇怪的黑符纸烧成了灰,分别化入了这两碗血水中,又将其中的一碗喂给爷爷喝下。 做完这些后,老人不知怎么的,原本明利的眼睛变得浑浊了起来,一头雪白的头发也变得枯槁杂乱。 他的整个人也在瞬间变得越发枯瘦了,原本就已经八九十岁的他,眨眼间仿若步入迟暮。 “老爷爷,您没事吧?” 看到老人精气神忽然一泻千里,我有些担忧的朝他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以示无碍,可那浑浊的眼睛里却是布满血丝。 他替爷爷把了把脉,确定他无恙后,却是看向我,“林笙,趁着你爷爷还没醒来,我想再问问你,你当真想修道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这样问我,可还是点了点头。 从这八天所发生的种种来看,我家显然已经置身在一场云谲波诡的道门是非当中了。 虽然那盏天灯昙花一现又很快被老人打跑,但有着这根降魔杵在,只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安稳日子了。 而我身为林家独苗,不可能每次在遇到敌人后,都躲在爷爷的身后。 修道,对于我来说显然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的底子。 带着这个想法,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人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端起了另外一碗血水,“既然如此,那你也把这碗血符水喝下吧!” 我的心里颇有些疑惑,可还是伸手接过了。 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门,我一口把这血符水喝了下去。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浑身忽然燥热不堪,心脏也剧烈的跳动起来,浑身的血管仿佛要爆开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感顿时传遍了我的全身! 随着一声痛嚎,我当即栽倒在了地上,全身开始止不住地痛苦抽搐起来! 第四十六章 以血入道 我痛苦地捂住了胸口,感觉心脏随时要炸开一般,浑身的血液也迅速流淌,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来自它们的流动声。 随着血流的加速,我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火炉,灼痛感席卷全身! 过了好一阵子,这种如烈火烤炽的痛楚终于得以消停。 “老……老爷爷,您刚才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我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心有余悸。 老人不答,却是从旁边拿来了一张黄符纸一支毛笔,以及一叠朱砂墨。 “林笙,现在你再画一道符试试看。” “老爷爷,您这又是卖的哪门子关子?” “试试,你就知道了。” 老人笑着,却是一脸意味深长。 我的心里满是疑惑,可还是听着他的拿起了毛笔。 我想了想,随后便在符纸上画出了一道镇魂符。 然而,刚画第一笔的时候,我立即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股奇特的暖流忽然从我的心脏里产生,却是顺着血管传到了我的手心,随后又沿着笔锋出现在了符纸上。 当最后一笔落定,我发现符纸上竟萦绕起了一道奇特的力量。 这道力量我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清晰得感觉到,而且和我隐隐产生着一种共鸣。 “老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后,我惊讶地朝老人问道。 老人说道,“林笙,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有心力了吗?” 心力? 听了这话,我当即愣住了。 我记得老人上次来的时候就有说过,所谓道行,就是人的心中之力,起于心,发于指。 以他这句话的意思,莫不成让我喝下这碗血符水,是为了助我修得心力? 带着这个想法,我讶异地看向了老人,后者则点了点头。 “林笙,你爷爷虽然教了你符道,但没有教你如何修行心力。可现在你已经十八岁,从头开始为时已晚,所以我只好用自己的血,帮你提前把修道的根基打下。” 我的心里万分讶异,没想到仅仅只是喝了一碗血符水,我就成了道士了? 这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可感受着来自心脏中的那股暖流,以及那道由我所画的实打实的镇魂符,似乎又验证了所言非虚。 “老爷爷,您和我爷爷真的只是普通的旧识吗?” 我又朝他问了句,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我们了,先前给我言符论道不说,现在更是直接用血助我根基,怎么看关系都不寻常。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和你爷爷都是符道传人,帮你们是我分内之事。” 老人如是说,随后把那降魔杵交给了我,“林笙,你爷爷已经老了,这把降魔杵将来必然得由你守护,而且你本是纯阳之人,也是最适合它的主人。” 我看着降魔杵倍感疑惑,“老爷爷,这降魔杵到底有什么来历,为什么那些念氏仇人对它如此眼红?” “这降魔杵蕴藏着一个道门巨大的秘密,可你现在初出茅庐道行太浅,知道的太多了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还是叫我老爷爷吧,等你知道我名字的那天,估摸着我也大难临头了。”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老人也没有理会我,而是看向了念冰。 念冰本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子,在我们话谈间,她只是在旁边默默听着。 老人笑道,“小念冰,你想不想和林笙一起,修行符道呢?” “老人家,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符道并不适合我。” 念冰泯了泯唇,却是微微摇摇头,“事实上,我也有从小修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讶异,可这些天来我们频繁遇险,为什么却一直不见她有出手呢? 对此,老人也是微微皱眉,他看着念冰好一会,随后问她,“若是我没看错,你所修行的,应该是鬼道吧?” 念冰点点头,“当年念天明把我送去了一个荒村,那里的村人有逼着我学过,不过……鬼道害人害己,到万不得已用不得。” “哦,那就难怪了!” 老人若有所思道,“鬼道之术,本就是鬼魅邪煞的道法,强行相授与活人……看来念天明他们之所以留下你,是别有目的呐!” 老人和念冰的这番对话,让我倍感莫名。 鬼道之术,我还是第一次世上还有这种道法,当即就想问个究竟。 可念冰支支吾吾的,似乎并不愿多提及太多关于过去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候,爷爷带着一连串咳嗽醒来了。 当得知是老人用血符水救了他一命后,爷爷却是气得摔起了杯子。 “你个糟老头子,老子死就死了谁让你救的!还他娘用的本源之血,你是嫌命太长吗!” 当老人进屋时,爷爷又一次破口大骂起来,可他的声音却剧烈颤抖,他看着这个一夜枯槁的老人,两只眼睛通红。 哪想老人也没好气,“你以为我想救你?道行没到家还强行使用地字符,要不是我出手,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见二人一碰面就吵起了嘴,我连忙凑了上去打圆场。 可爷爷朝我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老东西,你的血符水……也给他喝了?” 老人点点头。 听了这话,重伤初醒的爷爷脸抽了抽,他冲着老人怒目圆瞪,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之所以避世于此,是因为厌倦道门纷争,所以他希望我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平凡过一辈子。 对于我修道之事,他一直是竭力反对的。 可趁着他昏迷的这个空档,我和老人却违背了他的意愿。 “林隐耕,我们都老了,迟早会有撒手人寰的一天,如今林家山雨欲来,你虽然保得了林笙一时,但保不了他一世,修道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老人的声音平和了下来,语重心长说道,“而且你守护降魔杵四十年,将来必然要有后人接手,而他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况且,从林笙迎娶念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这辈子无法独善其身……” 第四十七章 路见不平 老人的这番话,字字皆戳中要害。 爷爷虽然一心避世,可也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人,最终一声叹息。 “好了,你现在已经醒来,我也就放心了,就不继续待在这惹人烦呐!” 留下这句话,老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撑起那莫名枯槁的身躯,准备起身离去。 “老东西,你又是打算去哪里?” 见老人要走,爷爷却是叫住了他。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闲云野鹤,四海为家。” “哼,闲云野鹤,说得倒是轻巧!你他娘的都年近百岁了,还想在外边东躲西藏多久,就不怕哪天突然腿一抻客死他乡吗!?” 爷爷朝老人骂骂咧咧着,可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却是一片通红。 而老人听了这话,却也是身体微微一颤,并不曾有多言。 “念冰……你去腾个房间出来,让这糟老头子在这住下,省得他再说我是白眼狼!” 随后,爷爷朝一旁的念冰吩咐了一声。 听了这话,我们几个顿时愣住了。 我怎么也没料到,先前恨不得把这老人生吞活剥了的爷爷,此时态度竟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而此时他的双眼通红,似乎这个老人,和他的关系并不只是符道同门这般简单…… 可不管如何,老人能够在我们家住下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既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也能教授我更多的道法。 最主要的是,有他在这镇着,那些仇家宵小也不敢再寻仇上门了。 对此,念冰连连点头,随即便起身忙活起来了。 而老人只是表情复杂地看了爷爷一眼,他的嘴唇颤了颤,最终却也同意了。 随后,爷爷也没有继续搭理他,转而对我说道,“林笙,苏启山那边……怎么样了?” 先前为了应付走蛟,爷爷对于苏家个中事情并没有多顾及。 眼下一切归于平静,他也重新问起。 我不敢隐瞒,连忙把事情经过重新复述了一遍。 “哎,苏师公是个苦命人呐!” 当得知苏启山渗血而死无人迁尸后,爷爷一声悲叹。 爷爷红着眼看着我,“林笙,你现在就和念冰去一趟苏家。苏启山是为你们而死的,你俩身为晚辈,这几天理应为他守灵服丧。” 说着,爷爷吃力地挪了挪身子,把枕头底下的一个木盒拿了出来,里边放着的是爷爷这些年攒下的压箱底。 “这些钱你拿去给苏启山操办后事,省着点用。” 我点了点头,随即把钱接了过来。 待到给老人准备的屋子收拾完,我便和念冰准备动身。老人本也打算和我们一起去的,可爷爷却有话要跟他说,又把他拉了回来。 就这样,我和念冰出了门。 经过这一劫后,整个荷塘村早已物是人非。 灵圣娘娘死了,死在了念天明的手里,隔着老远我就看到村口山坳里烟雾弥漫,却已不再听闻灵圣的任何动静。 四周成片成片的柳树林,此时也像遭遇了一场酸雨侵袭,大量的柳絮柳叶纷纷枯萎凋零,仿佛转眼由晚春步入了深秋。 附近一带所有的柳树,都是灵圣娘娘的分支,如今灵圣已死,她的子孙自然也成了无根之木,纷纷步入了消亡。 灵圣娘娘虽然多次想要害我们,但她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坏人,想着先前她被念天明一脚踢碎头颅的情景,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蛟虽然死了,由它引来的洪灾也被扼杀在了摇篮,但洪水的余威还是波及了下游荷塘村的不少房屋田地。 此时,村民们正在自发救灾无暇他顾,而苏启山的尸体此时依旧坐在家中的堂屋里。 苏启山死了,死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没有留下半句遗言。 他的瞳孔早已涣散,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水也已干涸,许多的苍蝇正围着他嗡嗡作响。 而他家的老白牛,自打跟着我们去了一趟山坳后,此时却也不知所踪。 一时间,念冰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而我忍着悲痛,把他放进了旁边一口尚且完好的棺材里。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人死后通常得三天后才能下葬。 这天晚上,我和念冰留在了苏家,为苏启山草草搭起了一个灵堂,又在他的棺材前守了一夜灵。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让念冰照看好灵堂,随后便去了附近的镇子里,准备置办一些送葬用的事物。 可就在我把烟花鞭炮都购置妥当打算回家时,一阵嬉皮笑脸吹口哨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好奇地回头看望去,看到有一个女孩背着位老婆婆从旁边的医院里走了出来。 女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的脸孔清秀而又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 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却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土布衣,仿若是来自上个时代。 她背着的老婆婆穿着泛白的花布衣,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白糟糟的头发盘在脑后,上面还插着根用筷子削成的发簪。 老婆婆像是得了重病,她不停地咳嗽着,时不时有些许血丝咳出。 而在她俩的旁边还围着好几个小混混,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着。 “小妹妹你长得可真水灵,是要去哪里呀?” “要不来哥家里坐坐,晚上……哥哥再送你回去!” “哎呀,一直不说话呢,是不是同意了……” 这几个小混混,显然是见女孩生得漂亮故意上来勾搭的,时不时传来一阵粗秽不堪的话语。 可女孩没有说话,低着头背着老人要往前走,可这几个小混混却把她团团围住了,时不时伸出咸猪手要朝她身上揩去。 女孩没敢回应,只是慌忙往旁边躲着,她背上的老奶奶也一边咳着一边朝那几个小混混骂着,却引来后者一阵嬉笑。 这几个小混混在我们当地都是出了名的,看着他们在故意调戏女孩,周遭的路人竟是没一个敢上去制止。 对此,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冲他们走了上去。 “喂,你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当街欺负老弱要不要脸了!” 听了我这话,这几个人立即转过了头。 为首的一个黄毛看了我一眼,脸立即横起来了,“小子,你他娘骂谁呢?” “你就这么没眼力劲,没见我是在骂狗吗?” 我丝毫没有客气,朝着他这么说了一句。 “你他娘的找死!” 对此,黄毛的脸抽了抽,当即握起拳头要朝着我打过来。 而我轻易躲开,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黄毛哇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好几颗牙齿混着血水从嘴里吐了出来,他的半张脸也立马肿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其他的几个小混混也当即朝我扑了过来。 自打喝了血符水筑了修道根基后,我发现自己的力气和速度要明显高于先前了。 虽然在灵圣娘娘陈道光他们面前还不是个,但几个小混混还是收拾得了的! 三拳两脚间,这几个小混混很快就被我打趴下,而他们在放出几句狠话后,便落荒而逃了。 我也没有多去理会他们,随即朝老婆婆和女孩走了过去,帮她们把被扯掉的包袱捡了起来。 “小伙子……刚才谢谢你呐。” 老婆婆抬起了她浑浊的眼,咳嗽的声音显得颇为虚弱。 “小事一桩罢了,您也莫往心里去。” 我把包袱还给了老人,可看着她咳得一声比一声重,不禁有些担忧,“老奶奶,您这身子不要紧吧?” 老婆婆摇摇头,“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咳咳……我们祖孙本是来这探亲的,哪想刚走了一半老毛病又犯了,咳咳……” “探亲?那要不要我送送你们,这里我熟。” “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我这次去探亲,指不定会出上什么麻烦事,就不多叨扰了……” 说着,老婆婆轻拍了了下女孩的肩膀,“若初,我们走吧,外边的世道……真不比以前了……” 女孩点了点头,随后背着老婆婆离开了。 可在要消失人海时,女孩回过了头,冲我莞尔一笑。 她的模样迷人,却是让我心神不禁恍惚了起来。以至于她走了好一会,我的脑子里都满是她的那一抹笑靥。 随后,我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也准备动身回家。 可我刚转身过身,却发现近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陌生老人。 老人似乎打量我好一会了,却是带着丝嘲弄对我说道,“小伙子,下山的女人是老虎,你要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可得当心招桃花劫哟!” 第四十八章 孤女求棺 这老头看着有七十来岁了,他提着一口木箱,俨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了他这带着些戏弄的话,我当即没了好气,“老人家你说啥呢,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哪有你想的那么多花花肠子?” 说完,我也没多搭理他,转身就要往家走。 可老头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当即拦住了我,“小伙子,我就跟你打个玩笑而已,看把你急的!” “小伙子,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坟山怎么走?” “你问这个干嘛?” “我有个故人葬在那,可是很多年没来过这了,一时忘了路。” 我撇了撇嘴,怎么今天碰到的路人尽是些寻亲访友的。 我也不想和他多掰扯,随即指了一个方向。 老头点点头,却从箱子里掏出了一张折成三角状的黄纸,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接过了黄纸,发现上面竟画着一道道的符文,还有阵阵充沛的心力萦绕其中。 这是一张黄符纸,而且从上面萦绕的心力来看,似乎还非泛泛之物。 我有些讶异地看向了这个老头,他虽然看着一副随性的样子,但好像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道门高人。 “老人家,您给我这个干嘛?” “这不觉得你和我投缘嘛,所以一时兴起小礼相赠。” 老头笑道,“而且我看你印堂发红一脸桃花泛滥,说不定马上就有桃花运上门了,到时这张符也能给你防防身呐!” 听了这话我算是明白了,感情他还是拿着先前那个女孩的事儿在嘲弄我! 而且,我这哪是印堂发红,明明是被太阳晒的好吧! “老人家,我和你素不相识,你这么拿我打趣有意思吗?”我颇不满的回了句。 “是不是在打趣,你以后就知道了!”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老头提了提手里的木箱,也没有再和我多言,笑着就转身离去了。 “真是有毛病!” 我嘟囔了两下嘴,就打算把这黄符纸丢掉,可感受到上面的阵阵心力,又舍不得地塞回了兜里,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明天便是苏启山上山下葬的日子了,这两天工夫里,我和念冰一直在苏家忙上忙下脚不沾地。 在这段时间里,爷爷也想过要来,不过此时附近村里已经谣言四起,把水灾以及柳树枯死都怪罪到了他的头上来。 为了避嫌,爷爷也不便多露面,便让我和念冰全权操办苏启山的后事。 可等到下午的时候,念冰不知为何发起了烧,整个人也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对此,我连忙把她送回了家里,又请来了村里的郎中给她看病。 弄完这些后,我便又去了苏家,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可是,就在我把明天送葬用的钱纸花圈摆弄好,就打算继续为苏启山守灵时,一阵敲门声忽然从屋外响起。 苏启山的丧事虽然在办,但因为他死得太过诡异,村民们害怕惹祸上身,这几天来一直鲜有人前来吊唁。 可此时已是深夜,却突然有人叩门前来,这让我颇为奇怪。 带着这个念头,我随即走了出去,看到来人后,我一下子呆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在镇子里遇到的那个女孩! 女孩此时还背着那个老婆婆,眼睛里正噙着泪水。看到我之后,她的脸上也微微讶异。 过了好一会,她朝我张了张口,“请问……你这里还有棺材卖吗?” 女孩明明有开口,可不知为何,我感觉她的声音并不像是从口中发出的,而是来自其他什么地方。 而且她的声音很怪异,就好像指甲划过窗玻璃一样,令我忍不住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这……还有棺材卖吗?” 见我没有回答,女孩又朝我问了一声。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我现在所在的苏家,本身就是一家棺材铺。 对此,我连连点头,同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背着的那个老婆婆。 只见老婆婆的头耸拉在女孩的肩上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而她手背上那一根根的青筋也全都凹陷了下去,苍白而又僵硬。 这位老婆婆……死了? 我的心里一颤,连忙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姑娘,你奶奶这是怎么了?” “奶奶这些年一直重病缠身,她想趁着死前来探望一位她的故人,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她就……” 说着,女孩的眼泪就像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 对此,我也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白天看到这老婆婆的时候她还能说话,结果转眼就已撒手人寰。 而且刚巧不巧,这女孩却一路寻到了这里。 我也没有去做多想,当即把她请进了屋。 苏启山死了,满屋的棺材成了无主之物,我也索性慷他人之慨,把一口杉木棺材拖到了院子里,又帮着把老奶奶的尸体搬进了棺材。 随后,女孩走了过来,就问我要多少钱。 这女孩穿着一身土布衣,一看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也不忍拿着苏启山的东西去赚穷人家的钱,索性就没要了。 女孩对我说了声谢谢,而我也没有多理会她,便转身去了堂屋,打算继续给苏启山守灵。 可女孩却跟着我走了过来,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好像有些难以开口。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点起了一叠纸钱,朝女孩问道。 女孩的脸微微一红,“小哥,我……我可以在你这住一晚上吗?明……明天我就走。”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突然再提这么个要求。 “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毕竟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是让人知道我邀了一个陌生女孩在苏家过了一夜,鬼知道周遭的村民以及念冰会怎么想。 可是,这个女孩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先前白天都有小混混敢对她公然调戏,现在到了晚上指不定会遇上什么坏人。 更何况,这么一大口杉木棺材,她一个小姑娘也搬不动…… 一时间,我的心里万分纠结,对于她的这一恳求,我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人生如若初见 女孩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道,“你放心……就这一晚上,明天我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有些头疼的挠了挠脑袋,终究还是碍不住她那无助的眼神,索性一拍腿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这个女孩在苏家暂留了下来。 因为屋子里已经有一座灵堂的缘故,她并没有将她奶奶的棺材搬进来,而是放在了院子的一处凉亭里。 在给苏启山守灵期间,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女孩也跪在她奶奶棺材前,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显然她和我一样,也是打算为她奶奶彻夜守灵了。 如今虽是晚春,但夜晚的天气依旧尚冷,看着她在风里瑟瑟发抖的模样,我的心里有些不忍,随即拿了件大衣一些水果走了过去。 “谢……谢谢。” 女孩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披上了衣服。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瞅着那些水果就一顿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小哥,我问问你……你知道这儿有一位叫林泯恩的老人吗?” 好一会,女孩吃饱了,却是突然朝我问道。 林泯恩!? 这不是我太爷爷吗?这女孩找他有什么事?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产生一丝警惕,“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道,“我叫茹若初,林泯恩和我家是世交,也是我的太师公。” 茹若初…… 人生如若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 可我从没听爷爷说起过,我家在外边还和一个茹姓的故交。 我太爷爷是个道士,这个叫茹若初的女孩却称呼她为太师公,莫不成她也是来自某个道门世家? 带着这个疑惑,我看向了这个女孩,“你这次来找他,是想干嘛?” “太师公是我曾祖的同门师兄,也是我们茹家最重要的一个人。可二十年前他突然失了音讯,我奶奶担心他出了事,这些年一直在寻他,直到最近才打听到他住在这一带。” 茹若初说着,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来,“可我奶奶早已重病缠身,她本来想着在闭眼前能再看太师公一眼,结果刚走到半路就……” 听着茹若初这话,我不禁一阵咋舌,不曾想我太爷爷和茹家是师出同门。 而且以她的意思,似乎两家人的交情还不是一般的深。 她所说的二十年前失去音讯,却也和太爷爷当年的死难时间不谋而合。 “姑娘,你们也是符道传人吗?” 带着这丝好奇,我朝她再度问道。 “嗯,事实上现在整个道门里,修行符道的也只剩下我们茹家和林家这两脉了。” 茹若初点点头,却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小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女孩似乎也觉得我问得有些多了。 “因为我叫林笙,你说的那个林泯恩,其实是我的太爷爷。” 见茹若初的身份来历已经摸清楚,我也没有再多做隐瞒,当即开门见山道。 “你……你就是林泯恩的曾孙?” 对此,茹若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我太爷爷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仇家的手里。” “死了?可奶奶说过,林泯恩的本事通天,就算整个道门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怎么这么突然就死了?” 茹若初一脸的不相信,她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怪异,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对于我太爷爷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既然是故人来寻,我也随即放了心。 “这个我一时半会也答不上来,要不等明天我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我带你去找我爷爷吧,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我朝茹若初这么说道,而她狐疑了一会,也还是点点头。 至此,我对她也没有先前那么见外了,当即邀她进了屋里避寒,又在老婆婆的棺材周围遮上了白帘。 我怎么也没料到,太爷爷在外边居然有这么多的世交,先是念家,而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茹家,两家的同辈人更是一个个美若天仙。 只是,茹若初这声音太过怪异,和她静好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不知是修炼了什么道法还是怎么的。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早上,也到了苏启山出殡的日子。 按照传统的丧葬习俗,长辈是不能为晚辈送葬的,因为有着‘克长’的忌讳。 所以,在苏启山出殡的这天,爷爷他们并没有前来,而念冰刚巧在这时候又病了。 我只好软磨硬泡请来了附近的几个村民,让他们帮我把苏启山送上了后山,和他的三个儿子埋在了一起。 伴随着阵阵烟花鞭炮声的响起和消散,这个可怜的老人也终于入土为安。 做完这些后,我也没有继续在苏家待下去的意思,当即准备动身,带着茹若初去找爷爷。 可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担忧,虽然我和她只是初见,但念冰如果看到我带着她回来,也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我朝着苏家的牛棚看了一眼,可里边依旧是空荡荡的,那头几乎成人精的老白牛自打三天前消失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也不知道它是让人给偷了,还是不幸死在了某个地方。 无奈之下,我只好拉起了老白先前的牛车,又把老婆婆的棺材抬上了车。 做完这些后,我拉起了牛车,便打算和茹若初一道离开。 “林笙,我有一个冒昧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这时,茹若初却突然犹豫了,她朝说我说道,“在去你家之前,你可以让我去太师公坟前看看吗?” 我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而茹若初有些怅惘的看了一眼牛车上的棺材,“我奶奶是在寻太师公的路上死去的,所以我想先带她去坟前祭拜一下太师公,这样对她也有一个交代。” 至此,我也明白了她的心思,随即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我们俩离开了苏家,来到了附近的坟山。 坟山,并不是这座山本身的名字。 只是附近村里的老人死后,通常都会在这儿修坟下葬。久而久之,修的坟多了,大伙儿便习惯了这样称呼这座山。 和周遭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我太爷爷的坟冢也埋在了这座山里头。 可是,就在我们刚爬上一个小坡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个老人从山上跌跌撞撞走了下来。 而这个老人,正是昨天在镇子上,拿我打趣又送我护身符的那个! 第五十章 太爷爷还活着!? 此时,老头从山上下来,可整个人早已没了先前的精神朗朗。 只见他依然提着那口木箱子,手上衣服上全是泥土。 他的脸色显得异常憔悴,两只眼睛更是一片通红,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下走着,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来人,我有些担心地朝他问道。 可老人自顾自地走着,却是被我吓得一哆嗦,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哦,是小伙子你啊,刚刚……去探访了一下故人。” 老人擦了擦眼里的泪水,他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可悲痛却在他的脸上怎么都抹不去,“人有三苦,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我这老头子命苦呐,这三茬怎么全让我撞上了!” 听着这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是好,以他的意思,他这次来坟山探望的应该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至亲。 可当着俩后生的面,身为长辈的他也不便过多表露情绪,很快又竭力恢复了平和。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茹若初,嘴角不禁扯了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又和这女娃聚上了,看来这真让我说中,你的这道桃花劫是躲不掉了!” “老人家,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有心思拿我打趣?” 见这老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颇有些尴尬地朝他说道。 而老人好像也没多少心思和我再多打趣,当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还是由着你自己的造化吧,我自己俗事缠身,也懒得再帮扯你了。”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老人也没有再搭理我,踉踉跄跄地朝着山下走去,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姑娘,你知道那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有些不解的朝一旁的茹若初问道。 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阴霾,却也摇了摇头,“他应该是至亲去世,受到刺激语无伦次了。” 对此,我也微微点点头,随后也没有多做逗留,继续启程前去了坟山深处。 太爷爷的坟冢,就立在坟山南边的一处山坡上。 我爷爷对太爷爷很不待见,这些年来,他很少和我说及关于太爷爷的事情,每逢清明也鲜有来坟山给他祭拜。 当我们来到太爷爷的坟前时,坟头生满了杂草落满了树叶,如果不是墓碑上刻着‘显考林公泯恩老大人之墓’这几个字,我甚至都怀疑这是一座荒坟。 看到太爷爷的坟冢后,茹若初随即在腰上缠上了一截黑纱,又把事先准备好的钱纸香烛点上。 “奶奶,您听到了吗,我们终于找到太师公了,我这就代您看望他。” 茹若初朝那口杉木棺材说了一声,随后跪在了太爷爷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完后,茹若初并没有马上站起来,她跪在地上,却是看着太爷爷的坟冢沉思良久。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头看向了我,“林笙,你认真告诉我,你太爷爷真的死了吗?” 对此,我倍感莫名,可还是点点头,“当然了,这是我们村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有什么问题吗?” 茹若初秀眉微蹙,“可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死,而是活得好好的。” 没有死? 听了这话,我一阵咋舌,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可茹若初没有说话,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纸,随后默默念起了法咒。 当着我的面,她竟然把这张黄符纸,贴在了太爷爷的墓碑上! “茹若初,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当即大惊。 我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但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即大步走了上去,想要制止。 可就在这时,一阵青烟却突然从我太爷爷的坟头冒起,整个坟头开始不安地颤动了起来! 在坟冢的内部,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动着,许多的坟土不断从里边被涌出。 与此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从坟墓中传了出来! 吱吱!吱吱!! 就在这时,坟头的一块泥土破开了,我看到有一只家猫大小的老鼠从里边爬了出来! 随着这一只老鼠破土而出,整个坟墓突然冒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口,却是有大量的老鼠陆续从坟里边窜了出来! 这些老鼠一个个体型硕大无比,它们那幽绿的眼睛直盯着跪在坟前的茹若初,似乎对她很是忌惮一般,随后在一阵阵尖叫声里逃窜向了山林深处。 不消片刻,便有成百上千只老鼠从坟墓里窜出,已成空心的坟冢也在这一刻悄然坍塌,来自我太爷爷的棺材也暴露在了外边。 我的心里止不住哆嗦着,连忙走了上去。 却发现在那早已腐朽的棺材中,只有数件破烂不堪的老旧衣服,不曾见到太爷爷的半根尸骨! “茹若初,你对我太爷爷的坟干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我本以为她是真来祭拜我太爷爷的,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种邪煞的事! 可茹若初没有理我,她的眼睛里噙着眼泪,却是看向了那口杉木棺材。 “奶奶,他们没有骗我,太师公真的没有死,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奶奶……您也不能这么快就撒手人寰。” 茹若初朝着杉木棺材,说了这么一句莫名的话。 而我清楚的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张口的,那个怪异的声音似乎是从她的衣袖里传出来的! 嘎!嘎!! 就在这时候,一阵乌鸦的叫声忽然从茹若初的衣服里传起。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只白色的乌鸦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却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你到底是谁!?”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林笙,我没有骗你。林泯恩真的是我的太师公,是我曾祖的同门师兄,他对我茹家至关重要,也是我奶奶最敬重最挂念的人。” 茹若初的声音再度传入我的耳中,可她并没有张口,替她说话的赫然是肩膀上那只白色的乌鸦。 至此,我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说话如此怪异了,原来她是一个哑巴,而这只白色乌鸦便是为她传话的口舌! “那你为什么要动这种邪门法术,毁我太爷爷的坟?” 我的心里慌到了极致,因为在她的声音里,我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敌意。 “因为我想确定,他究竟是死是活。可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衣冠冢,他没有死,只是金蝉脱壳!” 什么? 我目光骇然地看向了茹若初,我太爷爷其实还活着!? 嘭!!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杉木棺材里传来了一声剧烈撞响! 似乎有什么人从里边诈尸复活了…… 第五十一章 杀祸再起 嘭!嘭!嘭!! 这一刻,杉木棺材里传来了一连串的撞响。 阵阵浓厚的阴气却是伴随着青烟不断从棺材缝隙里渗出,与此同时,一阵老人的哀嚎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后,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难道说……那个已经死透的老婆婆,此时也死而复活了!? 而听着棺材中的动静,茹若初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她转过了身,肩上的白乌鸦张了张口,“奶奶,您现在刚回来,还得好好休息,这儿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随着茹若初话落,原本不安的棺材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可来自棺材中的阴气却变得越发瘆人了。 随后,茹若初看向了我,“林笙,在你的家里可否有一根降魔杵?” 降魔杵!又是降魔杵!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颤,这个茹若初居然也是冲着那降魔杵来的! 对此,茹若初说道,“其实,降魔杵本是我家世传之物,可在二十年前,林泯恩和我家反目成仇,他重伤了我曾祖,降魔杵不知所踪。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苦苦地寻他,想知道他究竟是死于非难,还是藏身在了某处,直到最近才打听到了这儿。” 茹若初不语,她肩上的白乌鸦平和地说着。 以她的意思,这降魔杵竟是她家族之物,却让我太爷爷巧取豪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和先前那盏天灯一样,也要冲我家动手!? 在我思绪间,茹若初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林笙,我的奶奶对林泯恩很敬重。来时她曾告诉我,如果林泯恩死了,就让我一笑泯恩仇,不再计较过往是非;可如果他还活着,就让我为你们全家送终……” 话落,她脸上的所有情绪顷刻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冰寒。 而下一秒,一张黄符纸从她的衣袖中飞出,毫无征兆地朝我飞来! 仓促之中我急忙躲避,那张符纸几乎贴着我的脸划过,随后在我身后突然爆开! 以这道符为中心,一阵阵凛冽的劲风顿时肆掠而起,所过之处四周的草木尽数被拦腰切断! 这道劲风朝着我呼啸而来,不过眨眼间就将我完全笼罩! 撕啦啦! 这时,一阵阵清晰的撕裂声从我身上传荡而起。 一道道风刀子从我的身上迅速掠过,我身上的衣服立即被划开了无数道裂口。 而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先前在小混混面前可怜无助的茹若初,此时竟突然对我下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蓬!! 可是,就在这道风符要把我彻底绞碎时,我的身体突然炸开了,却是化作了大量的稻草飞散当空! 而我的本体却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却是出现在了距离原地十米开外的地方。 茹若初的眼神里流露一丝讶异,“稻草替身?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道法。” 我重重地喘着气,发现自己的衣兜里一阵灼热,伸手一掏,发现是刚才那老头送我的黄符纸,此时上面正冒着阵阵青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老人的这道符救了我一命。 而且这道符,竟和先前苏启山所用的道法一模一样! 对此,我也来不及细想太多,一番劫后余生后,也掏出了一张自己先前所画的黄符纸,快速掐诀念咒。 一时间,阵阵心力当即从我体内涌出,纷纷灌入了手中的黄符纸上,一阵阵躁动的气息当即凝绝而成。 随着我手一指,一道无形的刀影当即应运而生,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直朝着前方的茹若初飞掠而去! 经过这几天老人的口口相授,我也懂得了许多符道的具体用法。 而此时我所用的是为刀符,正是最开始爷爷用来对付灵圣的那一招! 然而,见到我出手后,茹若初仅仅只是微微蹙眉,却是不闪不避,反而弯下身捏起了一把泥土。 撕拉! 没有任何意外的,刀影径直落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可是,她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当场重伤流血,甚至连衣角都不曾破损万分! 倒是她不远处的一棵松树,却突然划开了一道深长的豁口。 我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刀符,一道道无形刀影朝着她飞掠而去,可每一次都莫名落在了旁边的那棵松树上!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茹若初似乎也使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替身术,让那棵松树承受了我的所有攻击! 随着频繁的刀影落出,我手中的刀符开始冒起了阵阵青烟,我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心力也逐渐枯竭。 但让我万分绝望的是,我的这一番手段,竟是没能伤及她分毫! 初行修道的我,似乎和这个同为符道中人的茹若初,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茹若初旁若无人的捏着手中的泥土,不过片刻,一个泥人在她的手中应运而生。 “林笙,我本不愿杀你,甚至还觉得你是一个挺好的人。可你不要怪我,你太爷爷活着,那么你就得死。” 茹若初的脸孔岁月静好,可她肩上的白乌鸦声音里却流露出一丝不曾掩饰的杀意。 话落,她便随手将那只泥人扔进了一旁的水洼里。 做完这些后,茹若初也没有再搭理我,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到了那口杉木棺材前。 “奶奶,这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在这休息一会,我先去一趟太师公家里,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在她说话间,我忽然发现自己变得无法呼吸了,一阵诡异的水鸣声从耳旁响起。 我下意识捂住了脖子,却是一口气都吸不上来。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水里一般,整个人竟离奇的从原地飘了起来,一阵阵山风犹如流水一般从我脸上划过,一种恐怖的窒息感顿时充斥全身。 痛苦挣扎间,我看向了那只被扔进水洼的泥人,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想要朝着那泥人靠近。 可是,漂浮在半空的我,犹如一个溺水的人,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而由窒息所带来的痛楚与恐惧此刻也不期而至!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溺死时,一阵浑厚的阴气却从坟山四周涌动而起! 在山风的吹拂下,这股阴气掠过了一座座荒坟,竟在荒坟智商凝聚出一个个鬼灵的虚影。 这些鬼影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号召,顿时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朝着茹若初飞扑而来! 原本打算离去的茹若初回过了头,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些鬼影已经转眼既至。 不过瞬间,茹若初就已经被众多鬼影团团笼罩,阵阵青烟伴随着鬼影的厉嚎弥漫而起! 随着茹若初突遭鬼祸,我立即感觉自己的胸腔一松,大量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我的肺部。我的身体也随之一沉,重重地摔到在了地上。 我一脸的劫后余生,难道是爷爷听到这边的动静,所以赶过来救场了? 踏踏!踏踏…… 这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我循声望去,却发现来人并不是爷爷,而是我的妻子念冰。 那只扔进水中的泥人已经被她捡起,冒起了阵阵青烟,一道道的裂纹也随之在泥人身上不断绽开…… 第五十二章 念冰:鬼道禁术 我怎么也没料到,念冰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此时她的样子却显得非常奇怪。 只见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原本清澈静谧的眸子,不知为何却漆黑如夜。 她长长的头发在阴风中飘扬着,一阵阵透体彻寒的阴气不断从她身上弥散开来,却在她的周围凝聚出一个个的鬼灵虚影,带着阵阵哀嚎掠向了前方的茹若初。 此时的念冰,早已不复先前那柔弱的模样。 而在我的感知中,她的身上此时竟然不曾留有丝毫来自活人的气息,彻寒的阴气萦绕在她周身内外。 她给我的感觉已经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个刚从黄泉道上归来的厉鬼! “念……念冰,你这是怎么了?”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地朝念冰问道。 可是,念冰没有理会我,那双犹如寒夜的眸子直望着前方被鬼影群袭的茹若初。 而在这时,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忽然响彻而起! 在那鬼影弥漫中,一股极度纯粹的阳气突然爆发开来! 阴阳相生相克,此消则彼长。 随着这股阳气的涌动,周遭的诸多鬼影仿佛遭到无数双大手撕扯一般,那缥缈的身躯瞬间碎裂,随后化作阵阵阴气飘散当空。 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念冰的身体也微微一颤,一丝鲜血也随即从她的唇角渗出。 似乎这些鬼影的破灭,也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鬼道之术……没想到,现在这世道,居然还有活人修行鬼道之术!” 这时,一阵怪异而又刺耳的声音响起。 随着鬼影的消散,茹若初的身影再度浮现。 在诸多鬼影的侵袭下,茹若初此时的模样也显得颇为狼狈。 只见她的头发凌乱散开着,身上的土布衣也划开了一道道口子,阵阵青烟不断从她身上散开着。 而她的手心不知为何却流出了血。 鲜血顺着她的手不断滴落在地上,却是在她的脚下凝聚出了一道由鲜血所化的符文,那蓬勃的阳气,也正是从这符文之中爆发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登时紧缩。 这种用鲜血在地上画符的方法我是见过的,先前爷爷为了对付天灯,也曾使用过类似的招数。 这一类符,名为地字符,是符道中不外传的强大道法。 可是,爷爷的道行太低,也因为强行使用地字符的缘故,导致根基受损。虽然得到了老人的血符水相救,但至今依然没有痊愈。 但让我没料到的是,眼下的这个茹若初,竟然轻易就使出了这一强大符咒!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的道行甚至要在爷爷之上! 可更令我意外的,则是念冰。 先前我们多次逢难,都始终不见念冰出手。 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一样都只是个普通人,却不想她又亲口说及自己曾修行过鬼道之术。 而今第一次看到她出手,也是把我惊得不轻。 只是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让我差点认不出她来了。 “没想到,我今天竟然会遇见一个修行鬼道的活人,太令人意外了。” 茹若初无言,她肩头的白乌鸦发出一阵如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声音。 “我本来是打算去探望母亲的,结果走到半路上,却看到我的丈夫在和别的女孩偷偷说情话,所以就过来了,想看看你这小三生得什么模样。” 念冰开口了,声音在阵阵阴气下冰冷彻骨,“可是没想到,竟是一个乡里土丫头。” “林笙已经结婚了?那可太遗憾了,我本来还觉得他这人挺好的呢!” 茹若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讶异,可更多的却是一抹不曾掩饰的敌意。 她俩的这番话,若是常人听来,定是两个女孩子为了男生在这争风吃醋,可在我的眼里却是杀机四伏。 然而,念冰显然也不愿意和茹若初多做纠缠,一番唇枪舌剑后,她便来到了我的身旁。 “林笙,我送你回家。” 说着,念冰牵住了我的手,就要朝山下走去,一阵阴寒的感觉顺着她的手心传遍了我全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念冰……你不要紧吧?” 我颇为担忧地朝她问道,可念冰摇摇头,那双如夜的眸子里流露一丝温和。 “怎么,你们真打算就这么走了?” 这时候,白乌鸦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 念冰回过了头,苍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寒,“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带着林笙逃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吗,可是逃回去之后呢?是等着我再追上来,还是等着林笙将你弃若敝履?” 乌鸦声音尖锐,却是令人倍感莫名。 念冰秀眉微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你可不要忘了,人鬼殊途!” 茹若初看着念冰,眼神里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丝可怜和嘲弄,“鬼道之术,本是来自鬼灵的道法,也是活人的禁咒!从你刚才用它对付我开始,就注定要遭到鬼道的反噬!” “届时,你身上的阳气将逐渐耗尽,阴气会不断蚕食你的身体,直到你的肉身彻底消亡,沦为厉鬼为止!到时候孤魂野鬼的你,还以为林笙会继续爱着你吗?” 茹若初这话,是在解释着修行鬼道之术的后果,却是听得我心生骇然。 这岂不是意味着,念冰为了救我而动用鬼道道法,其实和自杀无异? 感受到来自念冰手心的寒意,我莫名一阵揪心的痛。 念冰如夜的眼神出现一丝闪烁,“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也不是我此时该考虑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他离开。” 说罢,念冰也没有再搭理她,拉着我就快速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你们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先看一看……彼此将来的宿命吧!” 白乌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茹若初并没有追来,依旧站在太爷爷破败的坟前。 她看着我们,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着她的话落,一阵诡异的唢呐声和喜乐声凭空而起! 我朝着四周张望,并没有看到有奏乐的人。 可是,在我和念冰的左右两侧,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口黑木棺材以及一抬鲜红花轿! 而那诡异的唢呐喜乐声,正是棺材和花轿的周围传荡而来! 第五十三章 念母显圣 眼前的棺材和花轿,让我似曾相识。 先前陈道光化作纸媒人害我们时,也使用过这种类似的手段!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棺材和花轿的周围,并没有纸人的随行。 可饶是如此,它们却哐当一声浮空而起,像是被什么人给强行抬起,朝着我俩缓缓行来! 看到这一幕,我和念冰急忙朝前跑去。 可不管我们跑的有多快,棺材和花轿始终如影随形,并且距离也在不断拉近! 我的心里开始越发的不安,而当我再回头时,却见茹若初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迷离了。 就在这个时候,念冰却突然停下了了。 她看了看始终紧随在我们两侧的棺材花轿,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林笙,别跑了。那女孩说的没错,棺材花轿是我们的命数,我们是逃不掉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咯噔,不知她此话是何意,“那现在该怎么应付,难道束手就擒?” 念冰无言,却是忽然跪在了地上。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一线鲜血洒在了脚下的大地上,随后双手各掐出一个奇怪的手诀,开始默默祈祷了起来。 而让我感到万分骇然的是,在她的鲜血中,我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活人气息,相反却阴气弥散。 随着她的祷告开始,一阵阵黑色的阴气当即从她身上腾起。 不一会,一阵诡异的鬼啸之音忽然从远处响彻而起! 可与此同时,诡异的唢呐喜乐声已经贴近了我的耳旁,棺材花轿也已经抵达了我们的近前! 蓬!! 棺材和花轿在这时朝着我俩撞了上来,我的眼前当即一黑,耳朵里也是一阵嗡鸣。 当我再度恢复清明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那口花轿之中! 而念冰此时也莫名置身于那棺材之中,伴随着咔擦一声响,棺盖悄然合上! 交融在一起的唢呐喜乐声在这一刻再度分隔开来,在一种无形的力量承托下,那口棺材装着念冰一路向北,迈入了坟山脚下的河中,载着我的花轿一路向南,却是迅速地奔向了坟山之上! 我的心里顿生惶恐,开始用力地揣着花轿的门,可整个轿子像是用铁打的,任凭我使了吃奶的劲,却是不动分毫! 不过眨眼间,这口花轿竟载着我重新回到了茹若初的近前! 此时,茹若初隔着窗户看着我,“林笙,你不是要和你的妻子一起回家吗,怎么又坐着花轿来找我了?难道是想要嫁给我,当一个上门赘婿?”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朝着茹若初咆哮道,而我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口棺材已经噗通一声落入了河中,眼看着就要沉入水底! 可茹若初没有再多言,她轻轻招了招手,花轿却哐当一声落入了太爷爷的空坟中! 紧接着,我看到四周被掀开的坟土此时纷飞而起,开始朝着花轿之中涌来! 不过眨眼间,被困在花轿中的我,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被坟土所覆盖。 这时我才意识到,茹若初是准备将我活埋! 我开始疯了般踹着轿子的门板,可坟土却越堆越多,眼看着就要把我彻底埋没。 咔擦!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忽然响起。 原本如铁笼般坚固的花轿轿门,不知为何却突然碎裂了,一阵阵青烟在上面萦绕而起。 随着门被破开,堆积在花轿中的坟土当即倾泻而出。 劫后余生的我当即从花轿中逃了出来,发现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我回过了头,却看到念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轿的外头。 可是,念冰不是已经被棺材沉入水中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与此同时,我发现念冰有些不对劲。 只见她原本能在风中飘扬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头齐肩的短发。原本穿在她身上的红色连衣裙,此时也变成了一件老气的蓝色格子衣,在她的眼睛里,也充斥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留下的苍凉。 而更让我感到惊骇的是,此时她就站在茹若初的近前,可她的脚是没有沾地的,她的整个人也倍感虚幻,就好像……一个无根的孤魂野鬼! 茹若初看向了来人,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忌惮,“尘归尘土归土,你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本应该了却生前身后事,安心踏入黄泉,为什么偏要阴魂不散,干涉活人是非?” 这番话令人倍感莫名,可后者却是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河边即将沉底的棺材。 “我确实已经死了,可我的女儿是我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她得活着,更不允许你谋害她的丈夫。” 听了这话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念冰,而她的母亲念知秋! 可是,念知秋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眼下出现的赫然是她的鬼魂! 然而,念知秋的这番话,换来的是茹若初的一声冷哼,“你生前确实很强,可你的尸骨已经不在这,我倒要看看,你能保他们多久!” “呵,只要能让他们回家就够了。” 说着,念知秋回头看向了我,“林笙,你现在就带我女儿回家吧,她这辈子就托付给你了。” 我颇为惊骇地看着这个还魂显圣的念知秋,当即点了点头。 随后,我也没有再做多想,慌忙跑下坟山来到了河边。 随着念知秋的出现,原本即将沉底的棺材再度浮出,我连忙推开了棺盖,把念冰从里边扶了出来。 念冰身上并没有大碍,可阵阵阴气始终在她身上萦绕挥散不去。 “母亲……” 念冰回到了岸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坟山上的念知秋,一行清泪从她如夜的眸子里悄然落下。 而念知秋也看着山下的我们,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母女第一次相见,却已经是人鬼两途,二人也只是互望一眼,不曾有他言。 念冰微微一更咽,也没有表露过多悲欢离合的情绪,当即和我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而在我们身后,一阵凄厉的鬼啸和乌鸦的惨叫响彻而起…… 第五十四章 老人?太爷爷! 有着念知秋的庇护,我和念冰终于顺利回到了家里。 对此,正在门口晒太阳的爷爷正想要说什么,可看到浑身阴气弥漫的念冰,脸色瞬间凝滞了。 “念冰你……这是怎么了?” 爷爷瞪大了眼睛,声音里也立即出现了一丝悲凉。 念冰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阵阵寒意不断从她身上袭来,状态却是越发不妙。 我连忙把先前遇上茹若初,以及念冰为了对付她被迫使出鬼道之术的事儿告诉了爷爷。 爷爷听罢一个踉跄,差点就栽倒在了地上。 “念冰,你这么做是要害了自己的命呐!” 爷爷急得直拍大腿,似乎也明白这一邪术的后果。 可念冰摇摇头,“我暂时不要紧,但茹若初很快就要上门了,必须想办法应付她才行!”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色一丝凝重,随后朝着屋里望了一眼。 此时已是正午,恰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我看到老人正从厨房里走了过来,他系着围裙,手里还端着两盘刚炒好的菜。 他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却是对我们说道,“林笙,你们都在门口愣着干嘛,快来吃饭了,老爷子我今天可是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老人和蔼地说着,却是和如临大敌的我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一会,又有好几叠菜让他端上了桌。 老人做的这一桌菜很丰盛,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尖椒牛肉、辣子鸡、水煮肉片。 可他这些菜都是以麻辣为主,却和我们家乡的口味截然不同。 而听了老人这番话,爷爷的眼神五味陈杂,随后也没有再顾及眼前事,示意我们坐上了桌。 入座之后,老人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看向了屋外,茹若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家门口。 如我们所料,念知秋并没有拖延她太久,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她就已经找到了我们家中。 可即便如此,念知秋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只见茹若初身上此时青烟阵阵,作为口舌的乌鸦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根染着鲜血的白羽毛还沾覆在她的衣服上。 她站在门外,一双眸子直盯着坐于正堂的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哀怨,两只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远道是客,既然正好赶上了饭点,不妨进来尝尝老爷子的手艺。” 对于茹若初的出现,老人并不曾表示出任何意外,却朝她如是说道。 而后者也丝毫不见外,当即迈过门槛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拿起碗筷大口地吃起了饭。 茹若初的吃相还是和先前一样有伤雅观,老人则慈祥地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时不时还给她夹上几道菜。 若不是有先前的那番曲折,我还真以为她是来我家做客吃饭的。 “对了,你是叫茹若初吧?” 这时候,老人朝她问道。 茹若初点了点头,可手里却不曾停,又夹起了一块豆腐塞进了嘴里。 “若初……一个很好的名字。二十年前我从你家离开时,你才出生没多久,一转眼就出落得这么标致了!” 老人慈祥地看着她,却是一阵唏嘘,“当时我还和你奶奶说,将来我要是有了曾孙,就让他跟你成娃娃亲,让符道后继有人。可世事无常,如今林笙已经结婚,而你……” 听了老人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爷爷也察觉出了我的眼神变化,却是一声长叹,“林笙,现在也没必要瞒着你了。这个糟老头子名叫林泯恩,他是我那该死的父亲,也是你的太爷爷。” 虽然我已经有了些心理防备,可当这话亲自从爷爷口中说出时,我还是被惊得不轻,以至于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老人……居然就是我的太爷爷林泯恩!?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选择诈死,并且二十年来躲躲藏藏,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愿透露他的身份? “林笙,其实我们并不是本地人,我们的老家是在西南深山,和茹家即是符道同门,也有世代交情。可是我厌倦了道门的是非恩怨,所以在四十年前搬到了这里,只想避世于此。” 对此,爷爷点起了一根烟,脸上愁云密布,“可二十年前,你太爷爷和茹家反目成仇,重伤了他们老祖宗又抢走了他们的降魔杵,逃难到了我这。可他害怕茹家追杀上门,所以趁着念知秋为仇人所害之际,选择了诈死归隐。” “我本心向安定,不愿过问方外之事,可这老东西贼心不死,又忽悠着你父亲和他学道,所以我一气之下把他爷孙俩轰出了门,只把你留了下来。” “人算不如天算,他为了这降魔杵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可茹家的后人最后还是找上了门……” 烟雾缭绕间,爷爷说起了我们和茹家之间的恩怨过往,而这一切的源头,最终又落在了这根降魔杵上。 以他的意思,太爷爷岂不成了谋财害命背信弃义之徒? 太爷爷没有否认,他看着茹若初和煦依旧,仿佛爷爷说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而此时,茹若初已经吃完了饭,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也是带着一抹狐疑看向了太爷爷。 太爷爷和蔼说道,“若初,道门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当初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我的苦衷,用不了多久你自然会明白的。” “对了,你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茹若初是个哑巴,此时那只乌鸦已经不在,她随即打起了手语。 太爷爷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当即一声悲叹,“唉,这个大侄女,这些年来真是苦她了!” 说着,太爷爷蹒跚起身进了里屋,等他在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降魔杵。 随后,这件被爷爷他们看得比命还重要、天灯机关算尽而不得的降魔杵,竟是被他从容交到了茹若初的手里! “若初,你和你奶奶苦苦寻到此地,不就是为了这根降魔杵吗,现在我就把它物归原主,你可以走了。” 太爷爷朝茹若初这么说道,可声音里却多了一丝警惕,以至于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茹若初当即起了身,可她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将一滴鲜血落在了降魔杵上。 降魔杵当即震荡不安起来,杵身的符文也随即绽放出暗红的光芒,一股比先前更加凛冽瘆人的阴气磅礴而出! 可和先前爷爷不同的是,从这降魔杵涌动出来的阴气当中,竟然还掺杂着一种祥和而又神圣的气息!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当即鬼啸之音不绝于耳,却又莫名传来一阵诡异的诵经礼佛声。 阴气迅速凝聚,竟是在茹若初的身后形成了一尊古佛的虚影!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咯噔。 只见这尊古佛通体都由阴气所化,可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佛光。 看上去阴森胆寒,却又异常圣洁,让人不寒而栗! 而随着这尊古佛虚影的形成,茹若初手持降魔杵,眼神里的愤怒和哀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杀意。 随后,她朝着太爷爷打出了一个手语,却是让太爷爷眉头深皱。 “若初,以你的意思,降魔杵你要拿走,而我全家人的命你也不能留,对吗?” 茹若初点点头。 “看来,我还是我还是低估了你茹家对我的仇恨。” 太爷爷如是说着,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既然这样,那就莫怪我依老凌弱了!” 第五十五章 血咒 “既然这样,那就莫怪我依老凌弱了!” 随着太爷爷话落,要一道手诀当即从他的左手掐出,一股磅礴的心力当即在他的周围萦绕不息。 看到这一幕,爷爷急忙拉着我和念冰退开,脸上满是凝重。 对此,茹若初无言,阵阵佛光伴随着阴气不断从降魔杵中散发而出,萦绕在她的周身。 她的模样时而有若凶煞鬼灵,时而如同显圣菩萨。 对于降魔杵当中的奥秘,她似乎比爷爷参透得更加通晓。 而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笼罩下,我听到周围的家具突然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荡。 旁边的桌子椅子此时突然节节碎裂,而我身后的墙壁也莫名绽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就在这个时候,茹若初忽然朝太爷爷打出了一掌,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后面的古佛虚影也伸出了手,一道汇聚着凌厉阴气的掌印也随之应运而生! 掌印呼啸而起,却是在半途化作了一张恶灵的脸,直朝着前方的太爷爷侵袭而去。 可太爷爷不为所动,仅仅只是一挥手,那道恶灵的脸当即四分五裂,化作阵阵阴气溃散当场。 随后,太爷爷一手掐诀,口中不断念念有词,当即大步朝着茹若初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似乎太爷爷的道行依然远在她之上。 随后,茹若初展开了双手,那尊由阴气所化的古佛也在这一刻来到了她的近前,却朝着前方的太爷爷笼罩而去! 凌厉的阴气混杂着祥和的佛光,不过顷刻间就将太爷爷笼罩。 可下一秒,一阵刺耳的撕裂声忽然响起! 这尊古佛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一般,顿时化作了两半,消散一空。 随着古佛的破灭,茹若初的脸猛地一白,一丝鲜血当即从她的嘴角渗出。 可这时,太爷爷已经抵达了她的近前,却是伸出了右手摁在了她的头顶。 伴随着太爷爷的这一动作,我看到在那阴气弥漫间,竟是有一只只虚无的手影接连出现,纷纷随着太爷爷的这一动作,朝着茹若初的头上落了下来! 这一刻,茹若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哼,她就像是被无数只大手给生生抓住了一般,她痛苦地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挪动分毫。 而她手中的降魔杵,此时也应声落地,原本充斥屋子内外的阴气和佛光,也在这一瞬间归于平静。 “若初,你还是太年轻了,我敢把降魔杵交给你,自然是有对付你的把握。可你贸然对我出手,实在太不理智了!” 太爷爷的脸色冷沉,可声音里却并没有太多的敌意。 茹若初痛苦地挣扎着,但太爷爷不知对她使用了什么道法,整个人始终被牢牢困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她只是个哑巴,最终也化作了无言。 “若初,我不想害你,更不想和茹家从世交沦为世仇!你要拿降魔杵可以,要我的命我也不在乎,但我家人的命不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爷爷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旁边的念冰,脸色不知为何却露出一抹极大的痛苦。 随后,他拿来了一个碗,从茹若初手心的伤口中接了半钵血水,然后又带着这碗血水来到了我近前。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太爷爷的指尖在我手上一划,我的手腕当即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顿时血流如注! 我忍不住一声痛叫,可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看到他提起了我的手,把我的血也同样淌入了碗中! 紧接着,太爷爷开始念起了法咒,来自我和茹若初的鲜血当即在碗中翻滚冒泡,不过眨眼间,两股鲜血当即融为一体。 “林笙,来,把这血喝下。” 太爷爷把这碗血递到了我近前,沉着脸朝我说道。 他的这一做法,让我倍感不明,可一旁的爷爷却突然猛地一颤。 他当即冲着太爷爷怒目圆瞪,“老东西,你他娘的是在干什么!?” 说着,爷爷仿佛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当即冲了过来,就要抢走他手中的血碗。 可爷爷刚一步上前,太爷爷竟是像发疯了一样,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 爷爷怎么也没料到太爷爷会对他突然出手,当即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他浑身哆嗦着看着太爷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林隐耕,我是你老子,我做什么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太爷爷朝着爷爷怒骂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大动肝火。 我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这一刻究竟闹出了什么矛盾,可在太爷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下,我还是张开了口,喝下了半碗血水。 看到这一幕,太爷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随后他也没有和我多解释什么,当即拿着剩下的半碗血走到了茹若初的近前。 太爷爷朝茹若初这么说道,“若初,把这碗血水喝下。”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却多了一抹恐惧,她当即摇了摇头。 “只要你喝了它,从此以后不再为难我的家人,那么降魔杵还是你的,我的命你也可以拿走!” 太爷爷如是说道,“可如果你不喝,那么我现在就杀了你,断送你茹家的最后一丝血脉,符道也将在你这一代彻底断送传承。该怎么选,你自己考虑!” 在太爷爷这番威胁感十足的话语中,茹若初的身子颤抖着,她饱含哀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我,最终还是吞下了剩下的血水。 直到这一刻,太爷爷长松了口气。 随后他一挥手,茹若初的身体就像脱了力般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来自太爷爷的禁锢突然消失了,而茹若初慌张地捡起了地上的降魔杵。 此时的她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鼻翼一张一合,静谧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紧紧抱着那根降魔杵,愤恨地看了一眼太爷爷,又看了看我,随后打了一个手语。 做完这些,如如初也没有再多言,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我家,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口。 看着她离去,太爷爷原本凌厉的眼神也突然颓唐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见此,我连忙走了过去,搀扶住了他。 “太爷爷,你刚才给我们喝的那碗血水,究竟是什么?” 见茹若初喝完血水后突然性情大变,我不解地朝他问道。 太爷爷看了看旁边恨不得吃人的爷爷,摸了摸我的头,“那碗血水其实是一道血咒,将来她如果再害你们,那么她也会遭到血咒反噬,不得善终。” 听了这话,我微微点了点头,可爷爷的表情看来,似乎又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以为不会再来寻我们的麻烦了?” 对此,太爷爷没有回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了念冰的身上。 此时的念冰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茹若初前脚刚走,她却也一脚迈过了门槛,就朝着屋外走去。 “念冰,你是要去哪里?”太爷爷朝她喊了一声。 念冰身子微微一颤,“既然林笙无恙,我也得离开了,我得回我母亲坟前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 念冰的双眼如夜依旧,她碰了碰嘴唇,“刚刚我们回来时,我的母亲告诉我,她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现在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尸骨已经不在坟山上了!” 什么!? 听了这话,太爷爷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六章 老妪藏棺 念冰修行鬼道,对于鬼灵和阴煞之气本就非常敏感,她的这番话显然是错不了的。 而念家本就和太爷爷是世交,思量片刻后,太爷爷也没有多做细说,随即就陪着我们一同前去了坟山。 念知秋的坟冢,是二十年前苏启山立的,在这几天里,念冰也曾多次前去祭拜过,本还打算为她重新修坟立碑。 可当我们一家人再来到念知秋坟前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念知秋的坟前此时满目狼藉,只见她的坟头被人挖出了一个大洞,一口破旧的棺材从墓穴里背拖了出来,黑色的尸水顺着裂缝不断渗出,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这口棺材此时敞开着的,棺盖被掀飞到了一旁,当我们走过去时,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念知秋的遗骸……不见了! “妈!……”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亲眼看到尸骨无踪后,念冰还是失声痛哭起来,她一把跪倒在了棺材前,泪水流满了她的脸。 “这……这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干的啊!” 一旁的爷爷也是面露痛色,他来到念冰近前想要安慰她,可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念知秋的尸骨已经在这埋了二十年,先前念天明没有动她,那盏天灯也没有动她,可现在这一幕究竟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挖走念知秋的遗骸? 我猛地想起了先前在坟山碰到的老人,当时他提着口木箱子全身都是泥土,而且他正是从念知秋坟冢方向走下山的! 念知秋尸骨被盗,会不会和那个偶遇的老人有关!? 我不敢迟疑,连忙把那老人的事儿和太爷爷他们说了一遍。 听完我这描述,太爷爷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是往哪边离开的?” 我随即朝前面指了个方向,对此,太爷爷也觉得那人颇为可疑,便准备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寻去。 可我们刚走出没几步,却很快又停了下来。 在我们来时的山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口杉木棺材。 这口棺材我是认得的,是我先前送给茹若初的那一具,里边装着的是她奶奶的尸体。 但它不是一直停在我太爷爷的空坟前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在棺材的周围,此时还点着七根蜡烛,烛火在山风中忽闪忽现,看着分外诡异。 嗬!……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喘气声忽然从棺材里传来出来! 随着这一声响,棺盖也突然被推开了,我看到一只苍老而又干瘦的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 没一会,有一个老婆婆从棺中垂死坐起。 只见她穿着一身泛白的花布衣,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血色,白糟糟的头发盘在脑后,上面还插着根用筷子削成的发簪。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这个老婆婆正是茹若初的奶奶!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是我亲手把她抬进棺材的,可现在她怎么就突然活过来了!? 难道和念天明一样,她也是诈尸还魂! 此时,老婆婆蹒跚着从棺材里走了出来,她的身上时而阳气涌动时而阴气弥漫,一时间让我分不清她究竟是人是鬼。 “师叔,近来可好?二十年呐……没想到师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您一面,真是感激涕零。” 老婆婆杵着一根树棍,深深凹陷的双眼看向了太爷爷,却是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声音死气沉沉,如源幽冥,让人无不心生寒意。 太爷爷眉头深皱,他警惕的看着这个老婆婆,“刘月娥,没想到你重疾缠身,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嗬……是啊,身子骨不行了。” 老婆婆点点头,脚步蹒跚,“本来我在昨天就已经死去,可听闻师叔您还活着,所以跟阎王爷借了七天阳寿,回到了人世。” “刘月娥,降魔杵我已经归还,等我把身后事解决,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走。但现在我还有要紧事要做,劳烦你暂且让道。” 太爷爷没心情和她多做纠缠,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我孙女为了这事也受了不小委屈,她刚才在我面前还哭了很久。我作为她奶奶,是不是也得为她讨回个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老婆婆的眼神有意无意朝着我看了过来。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嗬,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话落,老婆婆手中的木棍重重地杵了一下地,她旁边的那口杉木棺材当即朝着太爷爷迅速撞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太爷爷脸色冷沉,当即伸出手,朝着迎面而来的棺材拍了过去。 嘭! 伴随着一阵重击声响起,这口好几百斤重的棺材,竟是被他一只手给挡了下来! 可这时,一张黑符纸忽然从老婆婆的手里飞出,落入了棺材当中。 下一秒,四周忽然阴风凛冽,一阵阵鬼灵的低语声当即从棺材之中响彻而起! 我看到有一只只的鬼灵从棺材之中爬了出来,朝着太爷爷扑了过去。 可这些鬼灵刚一近身,却立即发出阵阵哀嚎,眨眼间灰飞烟灭,化作阴气溃散当场。 饶是如此,众多鬼灵源源不断从棺材中涌动而出,却是让他困在原地脱不得身。 见此,太爷爷当即恰巧出一道手诀,再度朝着棺材重重拍去。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那些来自棺材的鬼灵,这一刻仿若成了无根之木,却是在哀嚎中化作了大片阴气,纷纷溃散开来。 见自己的攻击被太爷爷轻易所破,这个名为刘月娥的老婆婆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甚至没有朝太爷爷正看一眼,那双干黄的眼睛始终都盯着一旁的我和念冰。 伴随着一道道皱纹的拉伸,一个诡异的笑容从她的脸上聚了出来。 察觉到她目光所向,我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顿时从我的心中萌生。 随后,老婆婆杵着手中的木棍,朝着我俩走了一步。 而在她一步之间,她的整个人当即化作了一道残影,朝着我们飞扑了过来! 可是,她的本体依旧站在原地,朝着我们扑来的赫然是她的鬼魂! “刘月娥,你想干什么!?” 太爷爷也察觉到了我们这边的状况,当即脸色大变,就要朝我们出手相救。 可这时,来自她的鬼魂已经抵达了我们近前,她的面容分外狰狞,干涸的双手分别朝着我和念冰抓了过来。 我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她手中时,老婆婆的鬼魂却在我们近前突然溃散! 来自鬼魂的阴气顿时笼罩了我俩,我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也是嗡鸣作响,一种奇怪的吸力忽然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 几乎在同时,念冰的眸子里也突然生出了万千恐惧! 我回头看去,发现太爷爷和爷爷正焦急地朝我们赶来,他们朝我大喊着,可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太爷爷伸手想要抓住我,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到我近前,身影却诡异的消失了! 原本烈日当头的天空不知怎么突然阴沉了下来,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分外瘆人。 山下劳作的人们,还有河边吃草的羊群,也在突兀之间消失不见踪影,仿佛所有东西都瞬间蒸发一般。 偌大的坟山中,却突然只剩下我和念冰二人! 呜呖呖……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裹挟着落叶朝着我们吹了过来。 山风拂面而来,一片片的落叶随即落在了我们身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念冰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念冰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一片片的落叶落在她的身上,竟在她身上激起了阵阵青烟! 看到这一幕,我急忙朝着她走去,却发现这些落叶上竟然萦绕着一阵阵心力,这些心力交织错杂,在叶子上化作了一道道的符文! 而这些符文,赫然是净煞符! 第五十七章 念冰遭难 在符道之中,共有两种可以直接攻击灵魂的符文。 一种是镇魂符,一种为净煞符。 镇魂符可以直接攻击活人的三魂七魄,而净煞符则是用来对付阴煞的鬼魂! 山风吹拂间,这些萦绕着符文的树叶不断朝我们飞来,可因为我本活人而且阳气充沛的缘故,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伤害。 可是,念冰自从使用鬼道禁术后便已阴盛阳衰,此时更是浑身阴气激荡不受控制。 而这由落叶所化的净煞符,无疑成了她最大的克星!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当即拿出了一张火符。 我快速掐诀念咒,点点火星当即从火符上纷飞开来,那些迎风飘来的落叶一碰触到火星,当即快速燃烧,不曾再近身念冰分毫。 我连忙把念冰扶了起来,可她如夜的眼中此时已经流出了一行血泪,阵阵青烟不断从她身上腾起。 见她为了救我而变成这番模样,我的心里再度一阵揪痛。 我朝着四周张望着,可爷爷他们都已经不见踪影,眼前的坟山也突然变了模样,仿佛置身到另一个世界,我的心里也再度惶恐不安起来。 “林笙,这是一道净煞符阵,那个老婆婆在对付太爷爷之余,也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声音已是颇为虚弱。 “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我有些慌张地看着念冰,虽然这道符阵对我并不造成影响,但对她却是有着致命的威胁! “你别怕,你和她的孙女已经喝过了血茶,她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而念冰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面露黯然,“那个老婆婆……她这次出现在这里,恐怕并不是针对你们林家,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要对付我。” 对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道由老婆婆随手祭出的净煞符阵虽然困住了我俩,但对我没有丝毫影响,完全是在针对着念冰。 但让我不解的是,念冰虽然是我妻子,但她和那老婆婆无冤无仇,为什么却非要对她下手? 我愕然地看向念冰,可后者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出现在了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候。”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念冰的表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支蜡烛,伴随着周身的阴气源源不断涌入,蜡烛上立即冒起了幽蓝的鬼火。 “林笙,我们走吧。” 这时,念冰突然对我这么说道,“这道符阵虽然克我,但只要能从里边走出去我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真能走得出的话。” 话落,念冰朝着我家所在的方向张望了一眼,随后迈开了步子,沿着一条山路走下了山。 来自我的火符很快就烧成了灰烬,可念冰手中的这支蜡烛,似乎也有着和火符异曲同工之妙。 那些萦绕着符文的落叶飘落在她身上,却也立即冒起了阵阵鬼火,逐渐化作了灰烬。 可是,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山风始终如影随形,萦绕着符文的落叶始终飘飞于我们四周。 在符文的侵袭下,念冰有若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浑身的阴气激荡不息。 一丝丝的鲜血不断从她的眼中滑落,她手中的烛火也开始变得忽闪忽现,却是越发黯淡了起来。 伴随着烛火的跃动,念冰的气息也随之变得越发虚弱。 终于在某一刻,她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我慌了,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却发现她身体已经如寒冰般冰冷彻骨,整个人也变得气若游丝,我甚至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生气正在一点点消散。 “念冰,你……你撑住!” 我不知所措地朝她说道,同时脚步不停地朝着前方赶去。 念冰的声音显得异常虚弱,“放我下来吧,我的灯火要灭了……那老婆婆存心要我死,我好像逃不出她的毒手了……” “林笙,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在死之前能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已经弥留之际,念冰却忽然说起了胡话。 我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我的妻子,以后还要和我一起白头偕老生一大堆娃呢,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妻子……我虽然过了门,可我们并没有拜完堂……” “我……待会回去后,我马上就让爷爷给我们补办一场婚礼,我一定会对你明媒正娶,你这辈子都是我林笙的老婆!” 一时间,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原本昏暗的天空终于放晴,周围的山风渐渐消失不见了,那漫天飞舞的落叶也逐渐平息。 似乎……我们已经逃出了那个老婆婆所不知的符阵。 “媳妇,我们好像已经逃出来了,我们没事了!媳妇!?”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喜,连忙朝念冰喊了一声。 可是,我的话并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却发现她的头已经无力地依在我的肩头,而她手中的那根蜡烛,此时也已经悄然熄灭! “媳妇,你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待会太爷爷他们就会找过来,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不敢去看她此时的样子,更不敢去试探她的脉搏,只是疯了般朝着家里跑去。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的脚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我一个趔趄,念冰的身体脱手而出摔在了山路上,而我也重重栽倒在了地上,却是顺着路旁的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那一道道被石头灌木划开的血口,就想爬上山坡重新把念冰背起来。 可就在这时候,我的近前却多出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脸孔清秀白皙,她穿着一身土布衣,手里还抱着那根降魔杵。 我的心里顿时万分绝望。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要害我们的茹若初! 第五十八章 林笙,我想回家 “茹若初,你们茹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和我家有仇怨,尽管冲着我来就是,可我老婆是无辜的,你们为什么非要害她!” 身陷绝境中,我当即朝着她破口大骂起来,整个人也因为悲痛而剧烈哆嗦着。 听着我歇斯底里的咆哮,茹若初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朝我张了张口,可她只是个哑巴,终究化作了无言。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可和她相比我的道行实在太弱太弱,以至于愤怒也成了弱者无力的挣扎。 此时,念冰手中烛火熄灭,已然濒临死境。 我的身体剧烈哆嗦着,也顾不得茹若初究竟要对我意欲何为,当即站起身,想朝山坡上爬去。 可刚走出没两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当即从我双腿袭来! 我发出一声惨哼,立即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了地上。 我朝着腿上看去,却见自己双腿的膝盖上不知何时被碎石划开了一道豁长的血口,血流如注。 我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当即手脚并用爬向了念冰所在的山坡,而茹若初始终站在我的身后。 她既没有对我动手,也没有就此离去,她只是跟在我的后头,眼神里流露着一抹不知何处而来的幽怨。 过了好久,我终于拖着一路血痕回到了山坡上。 念冰依旧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阳气,大量的阴气在她的四周不断汇聚,却是化作了一个个鬼灵虚影,发出声声哀嚎。 “媳妇……你别吓我,快醒醒!” 我抱住了念冰,朝着她大声喊着,周围的阴气也没来由地一阵激荡。 念冰缓缓睁开了双眼,可那种死亡的气息却萦绕于她周身,挥之不去。 “林笙,我好想回家……” 念冰张了张口,可声音无力而且虚弱。 “好,我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去!” 我慌忙点头,抱着她就想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可我刚走没两步又不争气地栽倒在了地上。 念冰的身体再度重重摔了下来,可她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却是露出一丝凄婉的笑容。 念冰脸上毫无血色,她朝我摇摇头,“林笙,我……我想回娘家,我的母亲想我了,她要我去陪她,我得走了……” “媳妇你别瞎说,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身体虚弱了一点而已,你别乱想,休息一会就好了!” 我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捋她凌乱的头发,可我的手不小心碰了下她的胸口,顿时整个人呆住了。 念冰明明还清醒着,她还能和我说话,可她的心脏却已经停止了跳动! “媳妇……你坚持住,太爷爷他们很快就来了,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我朝念冰这么说着,我也这么安慰着自己,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念冰没有再回应我,她缓缓歪过了头,一双逐渐凝滞的眸子看向了远方的山路。 哞! 这时,一阵熟悉的牛叫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失踪多日的老白牛,此时却朝着我们奔了过来! 几天没见,老白牛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全身上下沾满了泥泞和血渍。 没一会,老白牛来到了近前,它伸着头朝我怀里的念冰拱了拱,豆大的眼泪也从它眼睛里冒了出来。 “媳妇你快看,是老白来了,我们这就回家!” 我的心里微微冒出一丝喜色,当即吃力地扶起了念冰。 念冰无言,她的双眼已经渐渐没了神采,我刻意回避着她的眼神,吃力地把她扶上了牛背,就想去找太爷爷他们求助。 可是,就在我以为老白牛会帮着我把念冰被回家时,它却突然一甩头,把我拱翻在了地上。 随后,它丝毫没有再搭理我,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却是朝着一条截然不同的山路跑了过去。 “老白!你这是去哪里,快给我回来!!” 我朝着老白牛大喊了一声,可它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速度却变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口。 这一刻,我彻底慌了,我不知道它要带念冰去哪里,连忙想朝着它追去,可我刚跑出几步,又再度栽倒。 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老白牛载着念冰不见了踪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了我的心头。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措手不及,以至于愣在地上不知所措。 老白牛是通人性的,念冰说想回娘家,老牛一定是带她回家了,她回家了,她再也不会回我家了…… 过了好一会,我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就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茹若初走了上来,她伸出手挽住了我,想要把我扶起来。 “滚开!” 我的身体就像触电了一般,狠狠甩开了她。 我剧烈抽搐着,红着眼看着她,“茹若初,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你奶奶害死了我老婆,现在你又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快感?” “我老婆是个可怜人,她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可从她嫁给我的那一天起,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茹若初是个哑巴,我的歇斯底里换来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神,却又继续走上前想要扶我起来。 此时的我早已失去了理智,当即摸索着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她打了过去。 茹若初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对她动手,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却是任凭这块石头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时间,她的头上血流如注,殷红的鲜血淌过了她的脸,染红她的衣服。 可她既没有痛喊出声,也没有丝毫愠怒,却是呆呆地看着我,原本寂静的眼神突然化作了一抹无尽的哀怨。 一行清泪不知为何从她的眸子里流了出来,混合着鲜血从脸上滑落。 她哀怨地看着我,双手在我面前比划着。 可我看不懂她的手语,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却再想朝我走来,可看到我手里的另一块石头,又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茹若初眼神里的哀怨,此时莫名化作了一抹黯然,而在这黯然的眼神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而我坐在原地失魂落魄,我呆呆的望着念冰离去的方向,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 过了好一会,太爷爷和爷爷赶来了。 老婆婆和太爷爷缠斗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念冰。在怼我和念冰偷袭布下净煞符阵后便很快遁身离去,太爷爷他们找了我好久,这才找来了这里。 “林笙,念……念冰呢?” 爷爷小心翼翼走了上来,朝我问道。 “我老婆她……老白牛带她回家了。” 我的脑子了一片恍惚,浑浑噩噩地回了这么一句。 听了这话,爷爷急得直拍大腿,却朝着一旁的太爷爷骂了起来,“林泯恩,都是你这老东西祸祸的!念冰好好的在我家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她泉下的母亲交代呐!” 第五十九章 老妪上门 此时,我早已六神无主,完全记不得太爷爷他们在路上和我说过什么话,脑子里满是念冰的影子。 他们把我背回家后,没多久我便发起了高烧,整整烧了三天。 在这段时间里,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每每想起念冰临前和我说的那些话,眼泪就止不住地从眼里冒出来。 我和念冰从认识到现在不过才十天的时间,我不了解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身世,可从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把她当做了要和自己共处一辈子的人。 纸衣新娘也好,鬼道门人也罢,哪怕我们并没有拜完堂入洞房,从她跟我说想要一个家的时候,我就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当做自己的家人。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念冰也不是,很多时候我们的相处都是一种无声。 可她想有一个家,我也想有一个家,我本以为我们可以和父辈一样从相亲到成亲,再在生活里慢慢培养感情白头到老。 可一系列的道门恩怨接踵而至,却让安定也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求。 现在,她惨遭茹家毒手,老白牛带她走了,爷爷他们寻了好几天未果,她就好像她的母亲一样,瞬间杳无音讯。 就这样,我半梦半醒在床上躺了四天,持久不下的高烧直到这时方才退去。 在这四天里,一切风平浪静,始终没有看到那老婆婆的再度造访。 今天,是苏启山的头七。 见一切归于平静,太爷爷也松了口气,这天早上便拿上了钱纸香烛去了苏启山坟前祭拜,可见我大病初愈,就让我在家暂且休息,只说很快便回。 可我没料到,就在太爷爷他们离开的这一小会工夫,我家紧闭的大门就被一阵阴风给吹开了。 我蹒跚着从床上起来,发现茹若初搀扶着她奶奶来到了我的家里。 老婆婆名叫刘月娥,她本已经死了,可她本事通天,却硬是借了七天阳寿死而复活。她不仅害了念冰,此时还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这里。 我虽然还活着,可心早已随着念冰死了,以至于她们祖孙俩走进我家门时,本应该万分恐惧的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老婆婆杵着木棍走进了我的房间,她没有和我说话,而是朝着屋子里四处张望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了我的床头。 她走了上来,看着我枕边厚厚的一叠黄符纸,却是朝我笑道,“林笙,这些符都是你画的吗?” 我点了点头,这是一沓清一色的净煞符,是我卧床这几天里画的,只为以画符的方式宣泄自己内心的悲痛和仇恨。 老婆婆显然也知道我画这些符的目的,却是笑了笑,“嗯,你的符画得真好,但你知道该怎么用吗?” 我点了点头,随后拿起了一张净煞符掐诀念咒,朝着老婆婆的身上拍了过去。 念冰是由净煞符所布的符阵害死的,而老婆婆的皮囊下本质上也是一个死而复活的鬼魂,净煞符无疑也能对她造成极大的克制。 随着符纸落定,老婆婆的身上当即冒起了青烟,我看到有阵阵阴气从她身上不断溃散激荡。 可是,也仅此而已。 我拿起净煞符,一张接着一张朝她身上拍去,可她始终保持着那丝平静的笑容。 她的道行高出我太多太多,我的出手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随着一道道符纸落下,我本就不多的心力很快就消耗殆尽,不过片刻,我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从我额头冒出。 “林笙,别费劲了,你这点道行是伤不了我的。” 这时,老婆婆伸手制止了我,朝我摇了摇头。 我喘着粗气,“你趁着现在过来,是想杀我吗?” 老婆婆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杀你?不不不……你和我孙女喝过了血茶,我怎么舍得杀你?可我斗不过林泯恩,你爷爷又是个不问世事的庄稼汉,这不一气之下,就把火撒在了你妻子身上。” 她的这句话,却是把我心里最痛的一道伤疤再度揭开,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就要挥起拳头朝她打去。 可老婆婆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千钧之力压住一般,身体重重砸在了床上。 “林笙,你是不是想替你的妻子复仇?别急,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老身这条贱命你尽管来取。” 老婆婆无所谓的笑着,却是将一支蜡烛点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茹若初露出一丝愕然,她上前似乎想要制止什么,可在老婆婆的一个眼神下,却又退了回去。 随后,老婆婆一挥手,我的无名指指甲突然裂开了,一丝鲜血当即溅出,落在了蜡烛的烛芯上。 蓬! 伴随着一声轻响,蜡烛在染了我鲜血后,烛火却突然蹦出了三四尺高,将原本昏暗的屋子照得通明。 而看到这冲天的烛火后,茹若初的眼里一阵惊诧,一旁的老婆婆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笙,你知不知道,人是一盏灯,人的魂就是灯的烛火,灵魂的阳气越强,烛火就烧得越旺,心力也就越发纯粹,修行符道也越发具有天资。” 老婆婆朝我这么说道,却越听越不明所以。 “老太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朝着她咆哮着,可我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摁住,竟是无法挪动分毫。 “你莫怕,我只是在测试你的修道资质而已。” 老婆婆喃喃说着,“现在看来,你的阳气很旺盛,甚至比我孙女还要强上三分,若是你从小修道,若是没有林泯恩的这一仇怨,恐怕还真能成为符道崛起的最大希望。”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老婆婆却拿出了一张黄纸一支笔,当即在上面画起了符文。 可她画符所用的颜料,却是我手指间的血! 随着符文落笔,一种久违的虚脱感当即从我心里油然而生,我徒劳地挣扎着,却犹如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那道符画完。 这时候,老婆婆的脸阴沉了下来,“林笙,若初舍不得你死,可你也莫怪我狠心,毕竟你的太爷爷太强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用你的命做要挟了。” 说着,老婆婆把那张新画的符纸放在了烛火上,点着了。 这一刻,原本蹦出三四尺高的烛火突然黯淡了下来。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出去了,脑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刺入灵魂的痛楚,我的眼睛里也因此出现了重影,大量的鲜血也从我的七窍之中不断淌出! 下一秒,我发现自己原本被禁锢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了起来,却是诡异地漂浮在了空中,先前的所有痛苦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可我眼前的世界也莫名化作了黑白二色。 老婆婆看着我,她在和我说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到她的任何话了,而我低头朝着床上看去,顿时万分骇然。 只见我的身体此时依然躺在床上,而飘在半空的赫然是我的魂魄! 第六十章 失魂,落魄! 我回头看向自己,我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着。 可我的魂魄飘荡在半空,我想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我的脚却沾不到地面。 老婆婆……她勾出了我的魂! 我的心里万分惊骇,可视界已然黑白二色,我听不到任何的声响,碰不到任何的实体。 而这一刻,老婆婆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古怪的青铜镜,却是把那面镜子朝向了我。 镜子散发出一股黑色的光晕,一种强大的吞噬力当即从光晕之中散发开来! 咔擦!咔擦!…… 这时,一阵不安的碎裂声忽然从我的灵魂深处响彻而起! 一道道来自我魂魄的阳气,此时竟然从我灵魂中剥离了出来,顺着那黑色的光晕被吸入了那面青铜镜中! 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在我心中油然而生,这个老婆婆她是在摄取我的魂魄! 我奋力逃窜着,可那光晕如影随形,在她的面前我只不过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魂魄被一点点卷入青铜镜中! 可是,就在我绝望之际,一道人影却突然冲进了屋子! 就在这时,太爷爷赶过来了,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后,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一道鲜血当即溅在了那面青铜镜上,镜子上立即腾起了阵阵青烟,转眼化作了黯淡。 而与此同时,一张符纸落在了我身体的额头上。 我那缥缈的灵魂猛地一沉,随后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那张符纸的牵引下,重新拉回到了肉身里。 灵魂重返身体,我的身体再度属于了我自己。可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身体变得极度陌生,仿佛灵魂与它产生了极大的排斥。 我想抬起手,可人却不自主地坐了起来,我想再躺回床上,却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此时的我,好像成了一个瘫痪的病人。 我能听见,我也可以看见,但我却说不出话,也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做出任何的动作。 这种无助的感觉,让我原本平缓下来的心再度陷入绝望! 而在符纸落定后,太爷爷并没有再多理会我,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老婆婆。 “刘月娥,林笙还是个孩子,我们两家的恩怨,难道非得牵扯到下一代的身上?” 老婆婆摇了摇头,却是从容把青铜镜收了起来,声音沙哑说道,“我并没有想要杀他,我只是在用他来对付你罢了。” “二十年前,你重伤了我茹家祖宗,偷走了降魔杵,老身虽敬重你,但这笔血债终究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太爷爷的面色显得狰狞,他的眼神里瞬间充满杀机,“可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能让你魂飞魄散,而且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林笙是你林家的独苗,现在他已经被我抹掉了天魂和天冲魄,已经成了失魂人。你虽然用符把他的残魂强行镇在了身体中,可也只能维持三天而已,三天之后他必死无疑。” 老婆婆笑了笑,“可现在如果你消耗道行对付我,那么就救不了他,如果你想要救他,我就有把握杀了你。究竟是你自己的这条老命重要,还是林家的血脉重要,你自己选。” 对此,太爷爷没有再说话,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脸上明显在抽搐,似乎是在做什么挣扎。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了口气,对老婆婆说道,“刘月娥,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去找你。” 老婆婆点点头,昏暗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满意,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茹若初的搀扶下,消失在了门外。 太爷爷的脸上,此时满是黯然。 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天魂、地魂、命魂。其魄有七: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 天魂是人的主魂,连通人间道,一旦有损,即便无病无灾,也会肉身腐朽魂归阴间。 天冲魄主宰人的思想,此魄消逝,即便人活着,在三天后也同样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老婆婆抹掉了我的天魂和天冲魄,却也以此作为筹码,给太爷爷出了一道两难的题:我和他的命,他究竟选哪个? 可最终,太爷爷还是选择了救我。 老婆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她真的给了太爷爷三天的时间。 在这三天里,太爷爷动用了自己全部的道行,以心力在我的上丹田和顶轮穴处布下了两道符阵,用来代替我被抹掉的天魂和天冲魂,让我得以继续活在世间。 可做完这些后,太爷爷原本瘦削的身体彻底佝偻了下来,苍白的头发不断从头上脱落,他的眼角也结出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仿若已近迟暮。 随着一魂一魄被修复,我终于能和以往一样自主行走活动,可看着太爷爷瞬间苍老,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太爷爷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林笙,修魂补魄本就是逆天而行,我现在还能撑着一口气……已经不错了。” “孩子,我虽然保住了你的残魂,但这两道符阵只能维持一年的时间,一旦符阵的力量消散,你必死无疑!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务必要潜心修道,只有你自己的道行得以精进,才能继续活下去,切记,切记……” 说着,太爷爷把他房间的钥匙交给了我,随后便起了身,和屋外的爷爷交代了些什么。 爷爷已经在此地避世四十年,不愿牵涉道门事物。 自打茹家上门寻仇发生一系列事件后,爷爷始终沉默寡声。 对于太爷爷的嘱咐,爷爷的脸色冷沉,只是不断地点着头。 交代完毕后,太爷爷也没有再多看我一眼,随后便迈过了门槛,走向了远处的坟山。 “爷爷,太爷爷他……这是要去哪里?” 我蹒跚着从床上下来,朝爷爷问道。 爷爷的脸抽了抽,一行浊泪从他的眼里落了下来,“老东西他……去迎接自己的宿命了。” 第六十一章 坟山上的复仇 第二天,一个噩耗传到了我家里:太爷爷死了! 当我们赶过去时,太爷爷的尸体就飘在村子下游的河里。 可诡异的是,他的尸体既没有下沉也没有上浮,更不曾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丝丝鲜血不断从他的身上渗出。 他头朝上脚朝下立在水中,未曾闭上的双眼始终看着河边的方向。 几个好心的村民撑着船想把他的尸体捞上来,可尸体在水中纹丝未动,直到爷爷跪在岸边朝他连磕了三个头,才缓缓从水面浮出。 就这样,太爷爷的尸体被抬回了家中,躺在了堂屋的草席上。 爷爷没有落泪,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嚎,因为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而年过花甲的他,也逐渐将生死看得淡薄。 也不知是这几天对死人司空见惯,还是我本就生性木讷,看着最心疼我的太爷爷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没有发出一声哭泣。 趁着爷爷出门置办棺材的工夫,我抬起了太爷爷的一只手,将他不断向外流淌的血水接到了碗中。 做完这些后,我没有再去搭理太爷爷的尸体,端着这碗血水跌跌撞撞出了门。 顺着太爷爷死时所望的方向,我一路来到了坟山。 坟山,是附近村里老人的埋坟之地,我早已记不起这座山本来的名字,可我只知道,从此以后这儿又要多添一座新坟。 今天,东边的太阳没有如期升起,连续好几日的大晴天,在此时也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 我来到了坟山上,坟山阴风呼啸,就好像厉鬼的哭嚎。我从一座又一座坟前走过,来到了坟山的半山腰。 山腰上,是我太爷爷曾经的衣冠冢,而此时那儿多了一座用茅草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旁边还停着那口我拖上山的杉木棺材。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正不断从棚子里传来,我走了上去,看到那个叫刘月娥的老婆婆正躺在棚子里。 此时的她看上去很虚弱,原本干瘪的脸完全塌陷了下来,就好像一颗包着皮的人头骨。伴随着她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 太爷爷为了救我损耗了毕生道行,最终死在了老婆婆的手里,可她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笙……你来呐?” 看到我出现在棚子外,老婆婆艰难地抬起了头,一双老眼流着昏光。 而在她的周围,此时还点着七根蜡烛,烛火在山风中忽闪忽现,看着分外诡异。 这七根蜡烛我是见过的,先前陈道光濒死之际也同样用过。 我从太爷爷房间里典藏的道书中了解过,这七根蜡烛其实是续命烛,为的是让将死之人能在阳世再弥留一段时间,一旦蜡烛熄灭,人也会随之死去。 我朝老婆婆点点头,随后盘膝坐在了地上,把那碗血水放在了近前。 我朝着四周张望,却并没有看到茹若初的身影。 对此,老婆婆一声干笑,“别看了,我已经把若初支开,让她去给我买早饭……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的。” 老婆婆这么说着,声音虚弱却早已没有了先前对我的浓浓敌意,相反多了一丝平和。 老婆婆问我,“林笙,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摇摇头,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十一天前,念氏的仇家找上了我,是他们告诉我,林泯恩还活着,他拿着我家族的降魔杵,藏身在了这个叫柳泉村的地方。” 老婆婆喃喃道,“二十年前,他们害了念氏满门,追杀着念知秋一路来到这里,他们看中了林泯恩手中的降魔杵,却又在他的威压下吓破了胆。” “后来,林泯恩的死讯传入了他们耳中,可仇家担心他是在诈死,所以二十年来一直不敢返村,只敢派个宵小潜伏于此。可如今二十年已过,你家又接连遭受横祸,却始终不见林泯恩人影。仇家以为他是真死了,才敢堂而皇之来到你家抢夺降魔杵,结果林泯恩却出乎意料的现出了真身,再次将他重伤。” “那厮求杵而不得遂心生恨,于是就找到了我,想利用我的手铲除林泯恩。而我本跟他有世仇,自然乐得其所,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对你们一家子动了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念氏仇家……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背后的幕后指使者依然是那盏天灯。 “老奶奶,那你知不知道念氏仇家究竟是谁?” 我朝老婆婆问道,同时向她借了个火,将一张净煞符点着了,化入了那碗血水中。 老婆婆看着我的这一动作,却并没有阻止,而是朝我说道,“当然,我虽然是遭他利用,但和他也有言在先,不便将他身份告知于你,而你知道他是谁,对你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随即默默掐出手诀,默默念起了法咒。 伴随着心力不断涌出,我的身上立即冒起了虚汗,而来自净煞符的符灰,此时也尽数融入了太爷爷的血水中,一股暴戾的阳气从中传荡开来。 “林笙,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股阳气让老婆婆感到有些难受,她朝我问道。 “嗯,上次我的净煞符没奈何得了你,所以今天我想再试试。” 我应了声,随后端起了这碗血符水,“老奶奶,如果你还想杀我,麻烦现在就动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我的道行太过微弱,我很清楚以我的本事是对付不了她的,所以我才会把符纸化入这碗血水中,因为这血水里还残留着太爷爷生前的道行。 听了这话,老婆婆哑然失笑,“呵,林笙,我虽然抹掉了你一魂一魄,本质上是为了对付林泯恩,并没有打算让你死。毕竟在符道年轻一代里,也只剩下你和若初了,你们……还得把符道的衣钵继承下去。” “唉,师门不幸!原本兴旺的符道一脉终究还是败于无休止的内斗,以至门庭凋敝人心尽失,哪怕只剩下我和你太爷爷这两个老东西,却还要因为仇恨斗得你死我活……怪不得你爷爷当年非要离开,退隐于这片穷乡僻壤……” 老婆婆唏嘘长叹着,而在她感慨间,我把这碗血符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一时间,大量的阴气伴随着青烟从老婆婆的身上腾起,那七根续命烛也随之在阴风中闪烁不息,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熄灭。 有着太爷爷的鲜血加持,我的净煞符水终于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我能清楚的感知到她的生命正在走向衰竭,她的三魂七魄正在逐渐肢解破灭。 老婆婆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鲜血,可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对我动手,她只是抬着头,一双浑浊的双眼凝视着我。 鲜血流淌间,老婆婆干瘪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林笙,我们老一辈的路,在这儿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你……要照顾好若初……”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老婆婆的表情眼神在这一瞬间凝滞,瞳孔也随之涣散开来。 在净煞符水的侵蚀下,她的灵魂已入不得阴间,存不了人世,却是当场支离破碎,化作了大量阴气溃散当场。 老婆婆死了,她甘愿死在了我的手中,尸体也随之无力倒在了草棚里。 她害了我妻子,杀了我太爷爷,眼下大仇得报,我的心里却没有应有的喜悦。 阴暗的天空此时下起了雨,轰隆的雷鸣不断响彻在我的耳畔。 我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就打算往家里走去。 可我刚回过头,却发现茹若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轰隆隆!! 一阵炸雷在我的头顶响起,幽蓝的雷光照耀了她的脸。 而她看着我,一行清泪无声落下,眼神里顿时无尽哀怨…… 第六十二章 新一代的恩怨 茹若初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稀粥,此时已经无声落下碎了一地。 阴雨伴随着雷鸣从天空倾落,淋湿了山上的我们。 茹若初在雨里啜泣着,她的肩膀在不停地抽搐,泪水混合着雨水从她的脸上不断滑落。 老婆婆害了我妻子害了太爷爷,而现在我出手杀死了弥留之际的她。 是啊,如今的林家和茹家已是血仇,血债血偿本就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没必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丝毫的自责抑或羞愧,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我挺着胸膛直视着茹若初,就等着她对我痛下杀手,就像我杀死她奶奶一样杀死我。 可是,茹若初并没有。 她饱含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和我擦肩而过。 她并没有理会同为血仇的我,而是背起了老婆婆重归冰凉的尸体,放入了那口我曾送她的杉木棺材中,合上了棺盖。 她的这一反常出乎了我的意料,却也让我变得不知所措。 我就像丢了魂般跌跌撞撞逃下了坟山,却怎么也忘不掉她眸子里那一抹无尽的哀怨。 当我失魂落魄地回来时,太爷爷的尸体已经被装进了棺材,可爷爷既没有为他下葬,也没有给他办丧事,只是任由他的棺材停在屋子里。 在我家的屋檐下,此时还莫名多出了一头骡子。 而爷爷看到我回来,也没有问我出去干了什么,只是坐在门槛上独自抽着闷烟。 爷爷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一双昏黄的老眼始终盯着坟山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样,时间从早上逐渐来到了黄昏,天空的阴雨也逐渐平息。 而就在天空即将黑下来的时候,一阵车轱辘的声响忽然从外边响起。 我看到茹若初拉着一辆平板车来到了我家门口,车上还放着那口盛有老婆婆尸体的杉木棺材。 茹若初此时的衣着很奇怪,只见她上半身穿着件绣有牡丹的鲜红衣裳,下半身着有一条黑色的长裙,而她的脚上则穿着一双白色的布鞋。 然而,她这次来,却并不是寻仇也不是要和我发难,她只是饱含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迈过了我家门槛。 她来到了太爷爷的棺材前,磕了三个头。 眼下茹若初的举止,让我倍感莫名,而爷爷似乎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甚至还递给了她三支香。 磕头上香完毕后,茹若初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走了上前,竟是想要搬动太爷爷的棺材!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连忙想去阻止,可一旁的爷爷却拦住了我。 棺材很沉,茹若初抬了好几下都没能抬动,见此爷爷竟是走了上去,帮了她一把手。 在爷爷的相助下,棺材很容易就抬起来了,随后被他二人运到了那辆平板车上。 随后,爷爷把骡子牵了过来,将平板车的曲木套在了骡子的脖子上。 茹若初擦了擦脸角的细汗,朝着爷爷深深鞠了一躬。 茹若初是个哑巴,没有白乌鸦的她心中有话却口难开,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我家的大门上写下了一行血字。 做完这些后,茹若初看了我最后一眼,带着一抹哀怨的眼神离开了。 她朝着骡子挥动了一下竹鞭,伴随着一声嘶鸣,骡子载着太爷爷和老婆婆的棺材离开了我家门口,没一会便消失在了前方的山路口。 “爷爷,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对此,我不解的朝爷爷问道。 林家和茹家因为一根降魔杵斗得你死我活互为血仇,老一代也因此两败俱伤撒手人寰。 可眼下,茹若初将恨之入骨的太爷爷带走了。 而爷爷却任由茹若初如此作为,甚至还不许我加以阻拦,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因为人死恩怨消,她把太爷爷带走,是想让他返回故里,落叶归根。” 爷爷这么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脸上布满沧桑,“老东西现在死了,他终于从道门是非中解脱了出来,可是你……该怎么办呐!” 爷爷最后一句话,充斥着无尽伤悲。 而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了那行由茹若初写在门板上的血字: 老一辈的恩怨结束了,新一代的恩怨才刚开始……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是啊,林家和茹家的恩怨并没有就此消停,死者已矣,生者还得将仇恨继续。 可因为她喝了血茶,遭了太爷爷的血咒,所以哪怕她看到我亲手杀死了她奶奶,她也没敢对我动手。 我也很清楚,我的一魂一魄已经被老婆婆抹去,除非遇到天大的机遇,否则无论我如何埋头修道,最终也逃不过体内符阵溃散身死魂陨的下场。 对此,爷爷不曾在有多言,却是踉跄着返回了屋子。 如今,以念氏仇家引发的一系列恩怨,在这一刻终究暂告段落。 陈道光、灵圣娘娘、苏启山一家……他们因为被迫卷入这场恩怨是非,接连罹难。 而今,太爷爷和念冰也去了,我却连清明节该去何处为他们上香都不知道。 我们所有人都是输家,最大的赢家却是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那盏天灯,可天灯的主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现出真身。 此时,茹若初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天也渐渐黑了。 我长叹了口气,随后带着无尽踌躇回到了家里,准备关门休息。 哞!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牛叫声忽然从屋外响起。 听着这声音,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这声牛叫我是认得的,正是来自苏启山家的那头老白牛! 难道念冰没有死,老白牛又带着她回来了!? 原本满眼黯然的我立即一喜,又慌忙推开了门,朝着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 一阵牛蹄声由远及近,不消片刻来到了我家门口。 在昏暗的灯光下,断角的老白牛拨开了夜色,来到了我家的土坪前。 随着它的出现,我满心的希望也随之化作了无望。 老白牛拖着一辆牛车回来了,车上也的的确确坐着一个人。 可来人并不是念冰,而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 这个老头我认得,正是先前我在镇子偶遇,随后又在坟山相逢的那个。 但让我不解的是,老白牛为什么会载着他出现在我家,而念冰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而这时,老头也看到了我,却是一脸阴沉,“林笙,我们又见面了。”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想来,只是我孙女一直挂念着你,所以托我过来找你。” 孙女? 什么意思!? 第六十三章 念夕朝,念冰爷爷? 老头的这话让我倍感莫名,但看着老白牛对他亲切的模样,似乎身份并不一般。 他从牛车上走了下来,也没经过我的同意便迈进了家门。 老白牛也跟着走到了门口,而在它的牛车上,还放着一把红纸伞一把白纸伞,还有一件红色的寿衣,以及一沓厚厚的纸钱。 这些东西,都是给死人用的纸祭品。 老头也没有多说明自己的来意,却是把这些纸祭品都搬进了屋子,摞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 而这时,爷爷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当即走出了门。 可看到这个老头后,爷爷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僵硬地张了张口,“念……念夕朝,你怎么还活着!?” 对此,老头点了点头,“林隐耕,咱们也有些年头没见过了。我孙女在你家的这段日子,有劳你费心了。” 听着二人的这番对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这个被称为念夕朝的老人,他所说的孙女莫不成就是念冰!? “老人家,你……你是念冰的爷爷?”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这老人问道。 老人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叫念夕朝,我孙女当然叫念冰。” “那……那念冰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里!?” 我的心里当即一喜,倒豆子般朝他问道。 “有我在,她现在好得很,我待会就让你去见她。” 对此,我连连点头。一听念冰现在无恙,我的心里当即激动起来,迫不及待想要老人带我去见她。 可是,念夕朝并没有多理会我,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爷爷。 不知为何,爷爷并没有故人到访应有的高兴,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祭品,相反却多了一丝警惕。 “念夕朝,你既然没有死,这些年来究竟到哪去了?”爷爷朝他问道。 “我?自从我家族覆灭后,二十年来,我一直苦苦寻找凶手的下落,做了很多错事,杀错了不少人。若不是这头白牛找上了我,我恐怕现在都不知道,原来二十年前我的女儿逃命到了你家,并且埋骨于此。” 念夕朝看了一眼门外的老白牛,如是说道,声音里徒添了一丝悲凉。 随后,念夕朝告诉我们,二十年前,在他远行之际,他的念氏家族突遭他人毒手,等他着急赶回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唯有女儿念知秋不知所踪。 直到前些日子老白牛突然千里迢迢找上了他,他才知道念知秋死在了我们这。 所以,他跟着老白牛过来了,不巧却遇到了我。也正是他挖走了念知秋的遗骸,只为让自己的女儿尸骨还乡,和族人团聚。 可是,念夕朝走后没多久,老白牛却又驼着垂死的念冰找上了他,向他求救。 而看了念冰的模样后,念夕朝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孙女。 他把念冰救了下来,可念冰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为此念夕朝才来到了这里。 “那么,这个凶手你知道是谁了吗?” 听完这番讲述,爷爷朝他问道。 对于念氏仇家,爷爷也同样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们惦记上了我家的降魔杵,今天这一系列的祸事也不会发生。 对此,念夕朝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摸清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了逼出他们的下落,我自己也落得一身血债,这些年来也被迫隐姓埋名。” 听了二人这番对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念家和我林家虽然相距甚远,可家中的道门长辈经历却如此相似,都在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而背后的念氏仇家,究竟是道门中一股何等强大的力量,竟能逼得这些本事通天的大人物如此狼狈不堪? 随后,爷爷也没有隐瞒,将念氏仇家近日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得知我太爷爷也因那凶手而死后,念夕朝的脸上微微抽搐,随后一声长叹,“祸不单行,看来那个王八蛋,是存心想想要把整个道门搅得天翻地覆呐!” 说完这句话,念夕朝注视我良久,眼神里意味深长。 随后,他又朝爷爷问道,“林隐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孙女虽然进了你家门,但是并没有和林笙拜完堂,对吧?” 对此,爷爷点了点头,可眉头却不由紧缩了起来。 “可怜我孙女,嫁到你家这么多天,到头来却落得一个无名无分。偏偏她在弥留时还一口一句念着林笙的名字,我这当爷爷的,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念夕朝如是说道,可声音已然不复先前友善,却是越发冰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念冰和林笙没有拜完堂,那么我身为长辈,就理应为他们重新补办一场婚礼,让他们洞房花烛,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也了了她的怨念。” 念夕朝的这番话,却是越听越让我觉得不对劲。 他先前明明告诉我念冰还好好的,但以他现在的意思,似乎念冰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随后,念夕朝又朝我问道,“林笙,我的孙女想和你成亲,想和你白头到老,你愿不愿意?” 我虽然知道念夕朝话里有话,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念冰失踪的这几天里,我每天都度日如年,甚至一度对将来丧失了希望。 而和念冰成亲,本就是我最大的夙愿,不管念夕朝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目的,我都得去看她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也好。 对于我的这一回答,念夕朝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跟我走吧,念冰……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念夕朝也没有再多行逗留的意思,拉着我就要往外边走去。 可这时,爷爷却拦住了我们。 他看着念夕朝,一时间竟如临大敌,“念夕朝,你究竟想干什么?” “带他去见念冰,了去这俩可怜孩子的心愿。” 爷爷的脸阴了下来,一股无形的杀意当即在他身上腾起,与此同时,一张黑符纸也随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到这一幕,我摇了摇头,“爷爷,您就让我任性一次,让我去吧,如果看不到念冰,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心安的。” 听了这话,爷爷一下子愣住了,他眼神颤抖地看着我,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 其实,在他们二人这三言两语里,我已经明白,念冰此时恐怕已经十死无生了。 念夕朝并不是真要给我和念冰成婚,因为他带来的这些红白纸伞红寿衣,并不是寻常的纸祭品,而是用来给人成阴婚的。 可不管他对我是善意也好,是想害我也好,我都得再去见念冰一面,哪怕是死我也满足了…… 第六十四章 生人禁地:方外界 “唉,我林隐耕命苦呐!当年你父亲为了你妈,跟我翻了脸分了家,现在你为了这个念冰又在这寻死觅活,你们这俩父子怎么都栽在了女人手里呐!” 听了我这话,爷爷气得直拍起了大腿,两只眼睛也瞬间通红了下来。 对此,念夕朝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林隐耕,今天不是我强迫林笙跟我走,而是他自愿离开的,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还希望你莫要阻拦。” 爷爷的嘴角抽了抽,他满眼不舍地看着我,张了张口,可最终还是化作了无言。 自从知道念冰的身份后,爷爷就一直反对和我跟念冰的婚事,一来不想让我牵扯到念家的是非恩怨中,二来是希望我能和他一样归隐避世,不涉道门半步。 可如今,一切事与愿违。 我和念冰认识的日子并不长,真正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可本着一个农村人最朴素的念头,她既然穿上了嫁衣迈进了家门,那么她这辈子就注定了是我林笙的妻子,无关家境贫富,无关感情深厚。 不管她现在依然活着还是已经罹难,无论念夕朝前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身为她的丈夫,我都必须去看她最后一眼。 爷爷也明白我的固执,却也没有多行阻拦,可脸上还是颇为不安。 过了好一会,他对念夕朝说道,“念夕朝,林笙跟着你去可以,你想让他们再婚我也不阻拦,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林笙父母背后的势力也不会放过你!” 爷爷如是说着,却是让我倍感惊诧。 从小到大,我很少听他说及关于我父母的事情,而以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我那素未谋面的爸妈,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念夕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今天来是为了了孙女的怨念,不是来找你恩将仇报的。等我孙女的事儿处理完,我自会把他完完整整归还给你。” 留下这句话,念夕朝也没有多言,随即招呼了我一声,准备离开。 而我看了爷爷一眼,也没有再多听他劝说,当即跳上了牛车。 伴随着老白牛的一阵哞叫,牛车缓缓驶离了门前,而我回头看了爷爷最后一眼,却见他满脸颓唐,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就这样,牛车载着我和念夕朝驶离了家,不消片刻便离开了柳泉村。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我的脑袋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不清起来。 而当我再回过神时,却发现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异常陌生了。 按照常理,待我们过河后,便是到了邻近的清水村。 可一路走来,我并没有看到那一幢幢熟悉的大别墅,原本一排排生长在路边的柳树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成片成片长得奇形怪状的老槐树。 在这些槐树的枝干上,却是挂着一具具猫的尸体。 这些猫尸也不知在树上挂了多久了,风吹日晒中早已没有了血肉的痕迹,只留下一具森白的骸骨,以及依稀难辨的毛发。 但让我万分惊骇的是,随着我们的经过,这一具具猫尸竟缓缓转过了头,看向了路上的我。 而在它们空洞的眼眶里,也随之散发出阵阵幽绿的暗光,看上去诡异非常。 对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是越发觉得诡异。可看着念夕朝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多久,前方的山路到了尽头,周围茂密槐树林逐渐变得稀疏,一座奇怪的镇子出现在了我们前方。 这个镇子很陈旧,一座座青砖黑瓦的房子错落其中,仿佛很久没有人来修缮了,房子上下生满了青苔和杂草,而在泥泞的地面上,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堆堆不知什么动物的烂肉,引来无数乌鸦争先夺食。 阵阵阴风吹过,空气里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道。 此时已是深夜,可镇子的街道上却人来人往。 可是,这些走在街上的人却显得格外诡异,只见他们一个个死气沉沉,浑身察觉不到半分阳气。 在他们的手里,却都提着一盏用人头骨做的灯,阵阵幽蓝的鬼火不断从头骨的眼眶中喷薄而出,将这个诡异的小镇笼上了一层诡魅的幽蓝。 当我们街上经过时候,这些人都会有意无意的朝我看上一眼,而眼神里却还流露出一种贪婪的东西。 “老道士,这个小娃子可不可以卖给我,我给你一个好价钱!”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一个拿着杀猪刀的屠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旁边。 只见这屠夫浑身生满了尸斑,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完全腐烂了,一条条蛆虫在他的血肉里钻进钻出,黑色尸水随之不断从他身上渗了出来。 他的这个样子,按理说早就已经死了,可偏偏他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这里,布满尸水的脸几乎贴到了我近前! 我被这个死人一般的屠夫给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而念夕朝则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滚!” “不卖就不卖,凶什么劲?” 屠夫吃了个闭门羹,他抖了抖身上密密麻麻的蛆,一脸悻悻然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镇子的人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以至于沿途走来,至少不下十人找上了念夕朝,问他愿不愿意把我卖给他们,最后都一个个念夕朝给轰跑了。 可无独有偶,这些人一个个都浑身腐烂遍布尸水,更有甚者连内脏都从肚子里漏了出来,却又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活人居住的镇子,而更像是一个鬼镇! “念爷爷,你到底把我带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 这一刻,我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朝念夕朝质问道。 对此,念夕朝却是显得颇为意外,他问我,“怎么,你爷爷难道从没和你说起过这儿?” 我摇了摇头。 “这儿是方外世界,是生人禁地,也是一个介于阳间和阴间交界出的罪恶之地。你看到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修炼过鬼道之术的鬼道人,可因为遭到了鬼术的反噬,导致阳气散尽浑身腐朽,才变成了这番不人不鬼的模样。” 念夕朝跟我解释道,“这些鬼道人难容于阳间,又不甘步入阴间转世投胎,所以就躲藏在了这方外世界当中。他们见你阳气足道行低,所以才想把你买去,用你的血肉补充阳气。” 听完念夕朝这番话,我浑身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不曾想在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隔绝于阳世之外的方外之地,还有这么多活死人模样的鬼道人。 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东西太多了整个人也麻木了,所以当他把这些告知于我后,我很快就平静接受了下来。 “念爷爷,可您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念冰吗,现在她人呢?”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我朝念夕朝再度问道。 而念夕朝向镇子的深处指了指,“我的孙女,现在被我安置在了这座鬼镇的墓陵当中,现在她正等着你上门迎亲呢!”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鬼镇尽头的一处山坡上,一座座的坟冢墓碑错杂林立,阵阵鬼火萦绕不息。 那儿,便是念夕朝所说的墓陵了。 第六十五章 再续纸婚 眼前的情景诡异非常,可一听念冰就在不远处的墓陵,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即催促着念夕朝快点赶路。 念夕朝没有多言,随即拍了拍老白牛的后背。 老白牛立即加快了脚步,不消片刻,我们便来到了这座方外世界的墓陵当中。 墓陵当中破败不堪,许多的坟墓年久失修,一口口破旧的棺材横七竖八的陈列其中,阵阵鬼火从裸露的人的尸骨中腾腾升起,将整个墓陵照耀得一片幽蓝。 而在墓陵的中央,此时还停着一口红木棺材,一阵阵由阴气所化的鬼灵虚影萦绕于棺材四周,发出声声凄婉悲嚎。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红嫁衣,遮着红盖头,脚上还套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棺材中,就好像一个待嫁的新娘。 一旁的念夕朝一言不发,可看着棺材里的这位新娘,我的心里顿生揪痛。 我在棺材前犹豫了好久,终于颤颤巍巍伸出了手,揭开了新娘的盖头。 盖头的下面,赫然是念冰那张熟悉的脸。 此时她的打扮,和当初我迎娶她进门时一模一样。 还是那么岁月静好,青春迷人,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可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我的手拂过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胸。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温度,没有了脉搏,也没有了心跳。 在来的这一路上,我一直骗着自己,念冰只是受了重伤,抑或还留着一口气,还在等着我来看她最后一眼。 可现在我来了,她却躺在了棺材里,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念冰……死了? 不,念冰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 我重重地摇了摇头,始终不敢接受眼前的这一真相。 在泪水朦胧中,我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支蜡烛。 这支蜡烛是念冰的本命烛,老白牛把她带走时,蜡烛落在了地上,后来又被我捡了起来。 正如老婆婆所说,人是一盏灯,人活着,灯火就会不熄,人死了,则如灯灭。 我无法接受念冰死去的这一真相,拿着打火机不断地点着本命烛,可烛芯每次冒出丝丝火光,眨眼又在阴风中悄然熄灭。 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一动作,可属于念冰的烛光始终没能再度亮起。 “林笙,别徒劳了,念冰已经走了。” 这时,念夕朝走了上来,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悲色,“念冰是在她母亲死后才出生的,本身就是一个阴气极重的阴生子。可现在她先是被鬼道之术反噬,导致阳气散尽,紧接着又遭了你们符道门人的净煞符阵攻击,三魂七魄都遭受了重创。我虽然勉强将她破裂的魂魄聚合,但也只能保证她能够平安步入阴间转世投胎,却已无法让她再生还阳……” 念夕朝的这番话,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那……那她还有没有可能,以别的方式留存在这世上?” 我更咽着朝念夕朝问道,还是无法承受眼前的一切。 念夕朝的眼神里流露苍凉,他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念冰的阳气已经散尽,她的身体终究会有走向腐朽的一天。如果我强行把她的魂魄留在阳世间,那么她要么化作孤魂野鬼,要么和其他修行了鬼术的鬼道人一样,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活着,是我和她都无法接受的,也只有转世为人,对她而言方是最好的解脱……”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黯然。 可悲痛中的念夕朝,并没有对同样悲痛的我多行安慰,他走了上来,将一件寿衣交给了我。 这件寿衣通体红色,上面还印着一个白色的囍字。 “林笙,念冰在死前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她说她在你这第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你是唯一给她温暖和安全的人,也是她这一生中第一位家人,可你们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婚礼。身为她的爷爷,我必须在她步入阴间之前,了却她最后的一个心愿。” 念夕朝对我这么说着,不觉已老泪纵横。 我没有做多言,当即接过了这件曾经让我避之不及的红寿衣,穿在了身上。 我伸出手,将念冰从棺材里抱了出来,随后对念夕朝说道,“冥媒正娶夫莫弃,阴阳两隔妻不离。爷爷,劳烦您为我和我的妻子主持婚礼。” 念夕朝点点头,随即掐着手诀念起了法咒。 伴随着一阵衣服的撕扯声,我看到念冰的嫁衣中有一根根的红线抽离了出来,这些红线在风中飘扬着,随后如一条条长蛇般牢牢缠住了念冰的身体。 而已然沦为死人的念冰,却是在这一根根红线的控制下,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般,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红盖头也重新遮上。 做完这些后,念夕朝坐在了一旁的棺材上,一声高呼:“夜半阴时迎来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随着念夕朝一声话,缠在念冰身上的红绳再度拉近,念冰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我的旁边。 “一拜家门谢天地,月老树下定今生!” 念夕朝手中掐诀,一把纸钱在他近前冒起了熊熊火光。 在他的控制下,念冰的身体缓缓转过了身,和我一起朝着鬼镇所在的方向跪地叩拜。 “二拜正庭敬高堂,祖荫赐福佑新婚!” 念冰的身体再度转头,和我一起面向了念夕朝,再度叩首。 “三拜佳人结良缘,三生石前子同归!” 我转过了身,念冰也转过了身,随后我们相互对拜。 “礼毕,新郎新娘且饮茶!” 说完这句话,念夕朝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茶杯。 随着他的指甲划过,念冰的手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丝丝鲜血随即淌入了杯中。 随后,念夕朝如法炮制,又将我的血接入了另一个杯子里。 做完这些后,念冰端起了那杯淌着我鲜血的茶杯,在红线的牵引下缓缓将杯中鲜血喝下。 而念夕朝看着我,也把淌着念冰鲜血的杯子朝我递了过来,“林笙,喝过这盏交杯血,你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从今以后,她的灵位得入你家祠堂,她的名字得写进你家族谱,你这辈子必须始终奉她为妻,不得再娶,你可愿意?” “爷爷,您莫担心,念冰虽然走了,但我始终从一而终。” 我没有犹豫,当即饮下了这杯血茶。 念夕朝悲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随后说道,“念冰已故,虽然无法与你共入洞房,但也应该由你送她入棺,送她走完最后这一程。” 听了这话,我朝着一旁的棺材看了眼,心里顿生悲凉。 刚刚步入新婚,可转眼却又亲手将妻子埋葬,个中痛苦不知作何言说。 我的身体微微一抽搐,点了点头,重新抱起了念冰,将她放入了棺材中。 我再度掀起念冰头上的红盖头,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我不敢再多看念冰一眼,随即在泪水中为她盖上了棺盖。 然而,就在我打算肆无忌惮放声大哭一场时,一阵轻响却忽然从我旁边传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那根预示着念冰本命的蜡烛,此时却‘蓬’地一声,闪烁出了昏暗的烛光。 念冰的烛火……重燃了!? 第六十六章 以血侍妻 阴风撩动间,来自念冰本命烛的火苗忽闪忽现,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可不管如何,这丝星星之火终究是重燃了起来。 本命烛的烛火,预示着人的生命,灯灭则人亡,灯亮则人兴。 而现在这支本命烛重燃火光,是不是意味着……念冰还没有死!? “念老爷子,您快来看!念冰的烛火又亮起来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朝一旁的念夕朝大喊道。 原本面如死灰的念夕朝,在听了我这话后,身体猛地一颤。 他愕然回头,当看到棺材旁由蜡烛散发出的微弱烛光后,黯淡的双眼也一下子亮了。 他当即明白了什么,随后慌慌张张走了上来。 此时,念冰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来自她身上的阴气萦绕飘荡依旧,可是在那阴气之中,竟离奇地泛出了一丝阳气! 阳气尚存,就代表着人的阳寿未尽,抑或说险死还生。 而察觉到这一丝阳气后,念夕朝当即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回事?” 对此,我摇了摇头,可这一丝若有若无的阳气,终究预示了新生的希望。 念夕朝向念冰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唇角。 在念冰的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来自我的鲜血。 念夕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一抹鲜血,他的嘴角抽了抽,却是突然发出了一阵狂喜的笑声。 “哈哈!纯阳之血,居然是纯阳之血!!我孙女有救了!真是天不亡我念家,我念氏还没有绝后!!哈哈哈……” 念夕朝大笑着,不知觉却已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听了念夕朝这话,我也猛地明白了过来。 念冰确实已经死了,她如果想要继续留存在阳世间,就只能像我先前所见的鬼道人一样,不人不鬼犹如行尸走肉般苟且在这方外世界。 只因他们的身上阳气散尽,阴气侵蚀着他们的身躯让他们沦为腐朽。 而我是纯阳之人,体内的鲜血本就蕴含着极强的阳气,却正好克制了念冰体内挥之不去的阴气! 正因为如此,在喝下我的纯阳之血后,来自我的阳气也随之涌入了念冰的身体里,让她的肉身焕发了新的生机。 只要能让她体内的阳气始终保持充沛,那么她依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继续生活在人世! 明白了这点后,我也没有理会一旁欣喜若狂的念夕朝,连忙来到了棺材前,割破了手腕上的大动脉。 一时间,灼热的鲜血涌入喷泉一般从我的伤口中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念冰的口中。 而蓬勃不息的阳气,也随着鲜血瞬间涌入了念冰的四肢百骸。 不过片刻工夫,念冰身上的阴气已经散得一干二净,原本昏暗的本命烛,此时也燃烧起了熊熊火光! 砰砰,砰砰…… 一阵阵微弱的心跳声随之从念冰的胸口里传出,顿时让我万分惊喜。 可不知为何,此时她的肉身明明已经和活人一样,有了呼吸有了心跳,但她依旧昏迷不醒。 “念老爷子,念冰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没醒来?” 我不解的朝念夕朝问道,因为短时间大量失血,此时我已经面色苍白虚汗直冒,眼前也随之出现了道道重影。 对此,念夕朝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连忙从身上扯出一块布条帮我包扎了伤口。 随后,他对我说道,“林笙,你的阳气虽然保住了她的肉身,可她的灵魂先前遭受过净煞符阵的攻击,我虽然将她三魂七魄重新聚合,但想要醒过来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行。” 听了这话,我不由长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本陷死境的念冰算是真正活过来了,而她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林笙,你是念冰的丈夫,我身为爷爷就不多说那些感谢的客套话了。” 这时,念夕朝逐渐收敛了脸上的喜色,郑重对我说道,“念冰本质上已经死了,她的本命烛之所以能够重新亮起,是因为有你的纯阳之血强行续命,一旦你的鲜血不再,她的身体照样会和那些鬼道人一样,逐渐腐朽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也就是说,以后我都得以血侍妻,让她的肉身免遭阴气反噬,对吗?”我朝念夕朝问道。 念夕朝点了点头。 对此,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一阵黯然,一种无力感再度涌上了心头。 念夕朝也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试探性地问我,“林笙,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强人所难?” 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念冰是我的妻子,为她续命是我的本分,可是我的一魂一魄已经让人抹去,我担心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了这话,念夕朝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问我究竟怎么回事。 而我不曾隐瞒,随即将这几天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经过告知了他。 “不,不可能的,那个刘月娥怎么会干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听完我的讲述后,念夕朝深皱起了眉头,说道,“现在道门之中尚且修行符道的,只剩下你们林茹两家了,而你是纯阳之人,恰好是符道最适合的传人。即便刘月娥和你太爷爷血海深仇,也不能够抹掉你的一魂一魄,这可是亲手断送符道的未来啊!”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一阵狐疑。 先前刘月娥不止一次告诉我,她没想过让我死,也有说我应该继承符道的衣钵,但她为了对付太爷爷,偏偏还是这么做了,也让我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而念夕朝此时也变得愁眉不展,他时不时看着我,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对我说道,“林笙,我认为你的一魂一魄并没有被抹除,而是被刘月娥完好无损的带走了。” 我的那一魂一魄还在? 我的心里当即一喜,可很快又黯然了下来,毕竟这只是念夕朝单方面的猜测而已。 而念夕朝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盒朱砂,对我说道,“林笙,我现在就帮你开天眼,你的残魂是灭是存,你看一眼便知。” 说着,念夕朝也没有问我是否同意,随后口中念念有词,拿着朱砂在我的眉心画出了一道符。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眉心像是要裂开一样,一种强烈的刺痛感顿时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我的双眼被蒙上了一层黑暗,犹如突然失明一般,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在念夕朝的符咒下,我的双眼看不见了,但天眼却已经睁开,眼前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这轮天眼,看向的并不是外界苍生万物,而是我自身,或者说是我的灵魂。 在天眼之中,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而这个人正是我的魂魄。 只见灵魂之中,我的地魂命魂尤在,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六魄也各自盘踞在灵魂本应有的位置。 而在我的头顶和丹田处,原本天魂天冲魄所在的地方,却已经被两道心力浑厚的符阵所取代。 三魂七魄共生共存,缺一则人亡,是太爷爷用这两道符阵强行为我续的命。 在天眼之中,我的意识在每一道魂魄间穿梭着,而它们也随之和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而这种共鸣的感觉,不仅来自于我本体的灵魂,也从千里之外传递而来! 我的心念一动,天眼的视线当即从我的灵魂深处脱离,而我的意识也在这一刻脱离了本体,朝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掠去,而我眼前的景象也再度重归黑暗。 过了好一会,这一抹黑暗终于消散,等我的天眼再度睁开时,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困进了一面镜子里! 这是一面青铜镜,上面生满了绿色的铜锈,当初刘月娥正是用的这面镜子对付了我的魂魄。 而此时我的意识所在的地方,赫然是在这面镜子里,或者说是在我的天魂天冲魄之中!!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惊,正如念夕朝所料,我的天魂天冲魄并没有被抹掉,而是被刘月娥封印在了这面青铜镜中! 我的天眼透过青铜镜,看向了镜外的世界,却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骡车上,骡车上还放着两口棺材。 正驱使着骡车前行的,赫然是茹若初! 第六十七章 灵魂摆渡 踏踏!踏踏…… 哒哒的马蹄声透过青铜镜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天眼透过镜子看向了外界,却见茹若初正驱使着骡车行走在一座小镇的古道上。 此时的她还穿着那身红衣黑裙白鞋,而车上放着的,赫然是刘月娥和太爷爷二人的灵柩。 和我现在所在的鬼镇一样的,茹若初此时所在的地方也是一片破败腐朽,一团团鬼火不断悄然腾起,将整个小镇镀上了一抹幽蓝。 随着骡车的走过,一个个犹如行尸走肉的鬼道人纷纷朝她侧目而来,和当初看着我一样的,眼神中流露无尽贪婪和欲望。 “姑娘……可不可以借你一碗血,我用一百冥币作为酬劳。”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透过镜子看去,我看到有一个满脸生满脓疮的老妪跳上了骡车,几乎是贴着茹若初的脸说道。 茹若初是个哑巴,老妪的请求自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可对此,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阴寒,随即掐了一个手诀。 伴随着这个手诀出现,这个老妪却突然一声惨叫,当即从骡车上摔了下来。 随后,她的整个人当即腾起了熊熊阴气,一块块腐烂的肉块开始迅速从她身上剥落,露出了森白的白骨。 不过眨眼间,这个鬼道老妪便惨死在了茹若初的手中,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堆残破的骸骨。 好好的一个鬼道人就这么死了,可对于茹若初而言似乎犹如杀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她面不改色,骡车也有条不紊地朝着前方行去。 其他跃跃欲试的鬼道人,在看到那老妪的下场后,却一个个露出惊慌,竟是不敢再上前半步。 我没想到,茹若初从我家离开后,竟然也来到了方外世界! 不过片刻工夫,骡车抵达了这座古镇外的一条江河前,而江河的岸口则是一片喧嚣的码头。 码头上一艘艘渡船来来往往,渡船上有着一个个面容腐烂的摆渡人,他们或是载着客人货物来到码头,或是从这儿离开,虽然场面看起来分外阴森,却也有一番别样的繁忙。 而这时,骡车踏上了一艘乌篷船,一个浑身生满脓疮的摆渡人看向了茹若初。 “尊贵的客人,您要去往何地?”摆渡人朝茹若初问道,声音森寒诡异。 可茹若初没有马上回应,却是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一旁的青铜镜。 茹若初明明是看的青铜镜,可她的眼神却是不偏不倚和我的天眼相触,无论我的目光投向何处,她的眼神始终如影随形。 难道说,茹若初已经发现了我天眼的存在? 很快,我的这一预感便得到了验证。 只见茹若初的脸色忽然阴寒了下来,一张符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随后被她贴在了青铜镜上。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随着符纸落定,这一轮由念夕朝所开的天眼随之支离破碎,我的意识也重新回归了自己的本体。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只见我的眉心此时冒起了阵阵青烟,一道长长的豁口随之绽裂开来,鲜血源源不断流淌而出! 我怎么也没料到,茹若初的那张符纸,竟直接攻击到了我的本体!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间惊魂未定。 “林笙,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见我天眼被毁,一旁的念夕朝连忙走了过来,朝我问道。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念老爷子,您猜的没错,我的一魂一魄被没有被抹掉,而是被茹若初封印在了一面青铜镜里!而她……现在也在方外世界!” “你既然看到她了,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具体何处?” 我想了想,在那小镇码头前的牌坊上,好像依稀写着‘秣马’二字。 “秣马镇?真是天公作美,没想到她居然去了那里!看来她这是想借着渡船早日归乡呐!” 念夕朝显然对方外世界颇为熟悉,立即确定了茹若初所在的地方。 “既然已经确定了你的残魂尚在,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着,念夕朝也没有再多言,当即把念冰的棺材搬上了牛车,就准备离开。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念老爷子,莫不成你是打算前去秣马镇,帮我把残魂抢回来?” 念夕朝点了点头,“你虽然有符阵续命,但魂魄不全终究是活不长的,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孙女,今天我都必须帮你把这件事办了。” 我的心里微微一喜,可也不禁一阵忧愁。 我虽然没见念夕朝真正动手,但茹若初的本事我是很清楚的,就连爷爷也远不是她的对手,而念夕朝真的斗得过她吗? 念夕朝也察觉出了我的这一质疑,却是笑道,“你莫担心,我的道行虽然比不上刘月娥,但她的孙女我还是拿捏得了的!” 对此,我也没有再多言,随即踏上了牛车。 随着念夕朝挥动竹鞭,老白牛当即载着我们快速离开了这片墓陵,不一会却来到了附近的一口水塘前。 念夕朝走了下来,却从怀里掏出了十几枚铜钱,扔入了水中。 哗啦啦! 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浪潮汹涌,我看到有一艘破旧的渡船竟是从水底下冒了出来,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摆渡人正站在渡船上,他一手握着船桨,一手捏着把铜钱,朝着念夕朝微微一躬身,“尊贵的客人,您是要历游方外深处,还是返回人间故土?” “秣马镇!” 对此,摆渡人点了点头,一道木桥随即从船上放下,落在了我们近前的岸边。 在念夕朝驱使下,老白牛踏上了木桥,来到了船上。 而摆渡人扬起那生满蛆虫的脸,朝着我上下打量着,却和先前的鬼道人一样眼神流露贪婪。 我那能让死肌新生的纯阳之血,对他们鬼道人而言,似乎有着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 可碍于有念夕朝在,摆渡人终究不敢有丝毫逾越,随即尽着自己的职责,撑起了船。 随着船桨划动,渡船缓缓离岸,来到了水塘中央。 “二位贵客,船该入水了。” 这时,摆渡人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念夕朝点点头,随即掐出了一个手诀,一股浑厚的心力随即在他周围涌动而起。 下一秒,原本漂泊在水塘的渡船,却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后整条船很快没入了水中。 随着渡船下沉,水流也很快淹没了甲板,淹没了头顶。 可让我奇怪的是,这些水在抵达我们近前后,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隔,竟不曾靠近我们半分。 而我眼前的世界此时也变得一片黑暗,可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渡船依旧在不断下沉着。 不一会,船的底部再度传来一阵震荡,显然已经沉到了水底。 紧接着,这艘渡船忽然受到一股奇特力量的推搡,竟突然从水底侧翻了过来。 这一刻,我的头朝着河底,船腹却朝向了水面,但我并没有因此落水,反而依旧牢牢站在甲板上。 随后,原本已经沉底的渡船,却又开始迅速上浮了起来。 哗啦啦! 随着一阵水花声响起,渡船在这一刻终于浮出了水面,周围的黑暗随之消散不见,阵阵鬼火涌动不息,让我好一会都没能睁开双眼。 可此时,眼前的一切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一眼看去,只见我们已经不在先前的那口水塘中,而是出现在了一个繁忙喧嚣的码头前,而在码头前方的牌坊上,赫然写着‘秣马’二字。 看着这个熟悉的码头,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这怎么回事,不过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怎么就来到了这座茹若初曾来过的秣马镇中了!? 第六十八章 枫林似火 渡船一沉一浮,转眼就从先前的鱼塘来到了秣马镇,这一幕让我万分咋舌。 船抵彼岸后,老白牛带着我们上了岸,我也顾不得理会其中玄妙,当即朝着四周巡视了一眼,却并不曾见到茹若初以及那辆载着棺材的骡车。 先前她所乘的那艘乌篷船依旧停留在岸口,可船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老人家,请问刚才你船上的那位姑娘,她现在去了哪里?” 我当即走了上去,朝正矗立在乌篷船上的摆渡人问道。 摆渡人看着我,黄色的脓水正不停地从身上流淌而出,“年轻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原来如此。” 摆渡人点点头,“可泄露船客信息是为摆渡一大忌,你若想知晓,还需许以重金。” 我微微一皱眉,感情这家伙是个敲竹杠的。 对此,一旁念夕朝有些不耐烦了,当即挥了挥手,“老东西别在这卖关子,要多少钱你直说!” “老翁分文不要,只许这位年轻人身上的一滴血。” 摆渡人如是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他的一滴血,可抵千百冥币。” 和其他的鬼道人,一样,这个摆渡人对我的鲜血也万分觊觎。 我也懒得和他多掰扯,当即伸出了手,将来自伤口的一滴血滴在了他的手心里。 摆渡人的眼睛立即亮了,捧着那滴血当即贪婪的舔舐起来。 伴随着阵阵阳气弥漫,原本如一滩腐肉的他立即焕发新的生机。 那一块块溃烂发脓的皮肉重新愈合,一层层新的肌肉在他身上应运而生。 不过眨眼工夫,他便从行尸走肉转眼化作了一个中年人模样。 “年轻人,感谢你的慷慨馈赠。” 感受到这一滴血所带来的变化后,摆渡人朝我鞠了一躬,随即手指向秣马镇的方向,“那位姑娘本欲行水道,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此时已择陆路去了秣马东南,估摸已远去三五里。” 听了这话,念夕朝没有迟疑,当即招呼我上车,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追去。 而摆渡人的声音也随之从我身后传来,“年轻人,以后若再有此番交易可尽情寻我,我定当宾至如归。” 在念夕朝的催促下,老白牛当即朝着东南方向狂奔起来,两侧的房子开始飞速地朝着我们身后倒退,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离开镇子,来到了一片枫林中。 此时虽是晚春,可方外世界已枫林尽染,鲜红的枫叶随着阴风不断飘落,将整个树林都化作了一抹殷红。 可在眼前的一条落叶遍地的山路上,我还是看到了一道新留的车辙痕迹,以及骡马走过的蹄印。 摆渡人是守信的,茹若初确实前往了此地。 随着老白牛的不断加速,一辆骡车逐渐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一眼看去,只见骡车上载着两口棺材,前头还坐着一个身穿红衣黑裙白鞋的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茹若初! 而此时,茹若初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缓缓转过了头,看着正快速追来的我,眼神里也是露出了一丝讶异。 “念老爷子你看,她在那!” 见此,我急忙朝念夕朝说道。 念夕朝不语,他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阵阵心力在他身上涌动不息,他的双手缓缓展开,随后又突然朝前重重合上。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骡车前方的枫树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随后竟根根折断,拦腰倒在了前方的山路上,挡住了车的去路。 骡车被迫停了下来,茹若初从车上下来,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念夕朝的身上,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小姑娘,你放弃水路选择步行,是不是因为行踪泄露,担心我们会顺藤摸瓜寻到你的老巢?” 此时,我们已经抵达了近前,念夕朝从车上走下,对她冷笑了一声,“可惜的是,你的骡子快不过我的白牛,还是让我们给追上来了。” 茹若初是个哑巴,自然无法回应他的话,随即打了一个手语。 念夕朝立即明白了她手语的意思,随即说道,“你放心,我无意介入你们符道的内部恩怨,也不想伤你性命,只要你交出林笙的残魂,我便放你离开。” 听了这话,茹若初看向了我,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怨恨。 而随后,她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就莫怪我欺负符道无人了!” 见茹若初回绝了自己的要求,念夕朝不曾有多言,阵阵心力在他身上涌动而起,他的双手缓缓展开,随后又猛地向前合上。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满地的落叶无风自动,纷纷从地上漂浮到了半空,随后在念夕朝的意志下,齐齐朝着茹若初飞射了过去! 这些枫叶有若刀刃,所过之处的树干上地面上,都留下一道道深长的切痕。 而看着念夕朝率先发难,茹若初并没有使用自己最擅长的符道,那柄降魔杵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随着一滴血落在杵身,一股浑厚的阴气当即涌动而出。 一个个有阴气所化的鬼灵此时凭空生起,却是将她以及身后的骡车层层环绕,一股腐朽与死亡的气息当即笼罩全场。 枫叶飞射而来,可刚抵达这些鬼灵近前,不过眨眼间便完全腐朽化为尸水,消散当空。 随后,茹若初的手一指,一股磅礴的阴气当即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涌动而来,这股阴气迅速凝聚,一尊两米高的鬼灵虚影随即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只见这道鬼灵虚影身穿袈裟双手合十盘坐于地面,俨然是一副僧人模样! 而在这鬼僧的眉心之中,此时还闪烁着阵阵佛光,看上去阴森而又庄严。 鬼僧无言,可鬼啸之音与诵经之声却响彻不绝于耳。 在这阴气与佛光的笼罩下,四周的草木时而化作尸水时而重获新生,生与死的历程不断循环往复。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鬼僧缓缓坐起了身,却是撩动了阵阵阴气,朝着念夕朝打出了一掌。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的眼中露出一丝警惕,随即伸出双手相迎。 蓬!! 伴随着一声闷响响起,二者的手掌当即碰撞在了一起。 鬼僧的身躯在这一刻悄然溃散,来自他的阴气竟是犹如一条条长蛇纷纷朝着念夕朝体内侵袭而至。 一时间,凄厉的桂晓生在念夕朝四周响彻而起,而在阴气的侵蚀下,他的身躯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丝丝尸水不断从他身上流淌而出! 与此同时,在念夕朝的脚下,竟莫名出现了一道泛着金色光芒的卍字符! 随着这道卍字符的出现,一股强大的镇压之力当即应运而生,朝念夕朝汹涌而来! 念夕朝一声闷哼,整个人当即跪倒在了地上,膝盖将地面砸出了一道深长的裂痕。 “都说符道悬棺门有一隐世法器,可融汇天地人之力于一身,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惜,你还年轻,道行尚且太低!” 对于这番攻击,念夕朝的嘴角抽了抽,一阵阵白炽的火焰当即从他身上燃烧而起。 他的这一举,却是和先前念天明所用一模一样。 这股无名火焰并不曾伤及念夕朝分毫,可对这股阴气却有着极大的克制。在火光的灼烧下,那充斥他身躯内外的阴气当即迅速溃散。 与此同时,念夕朝伸手按在了地面上,原本平整的地面莫名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这些裂痕不断扩张着,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其生生撕开一样,露出了一道道深长的豁口。 而随着大地龟裂,铭刻在地面上的卍字符悄然溃散,来自佛光的镇压之力也在悄然间消散一空。 随后,念夕朝站起了身,他身上涌动的火焰开始迅速地向着四周蔓延,那些飘飞在半空的枫叶都熊熊燃烧起来。 枫林似火! 第六十九章 闭口禅! 这一刻,整个枫林仿佛被瞬间点燃了,我和茹若初所在的这一区域瞬间化作了火海。 随着念夕朝手一指,浴火的枫叶再度向茹若初横扫了过去,她的整个人当即被无尽的火海所包围。 从降魔杵中所爆发出来的阴气也随即受到火焰的克制,却是在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中相继溃散。 一道接着一道的火舌不断朝着茹若初喷薄而来,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她的头发凌乱散开,裙摆也冒起了阵阵火光。 她旁边的骡子发出了阵阵不安的啼鸣,载着棺材的骡车也因火星落下,却冒起了阵阵青烟。 “念老爷子,不要烧了我太爷爷的棺材!” 我虽然对茹若初的安危无关于心,但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到棺材上,当即忍不住朝他喊了一声。 可是,念夕朝没有理会我,他朝着前方走了一小步,可在这一小步之间,他的整个人却出现在了茹若初的近前。 随后,念夕朝伸出手,朝着茹若初重重地打出了一掌。 这一掌距离茹若初足足有三五米,可一股无形的气浪却从他的掌心应运而生,朝着茹若初侵袭而去。 气浪所过之处,四周的火焰余烬纷纷朝着两侧翻卷开来,而茹若初的脸色一寒,当即拿出降魔杵挡于身前。 可这股气浪实在太过凌厉,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金属碰鸣声响起,降魔杵上当即激起阵阵火星,而茹若初的身体也像是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冲击般,顿时朝着后面倒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棵正熊熊燃烧的枫树上。 念夕朝的这一掌,先前爷爷和念天明他们都有用过。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道法,而是一种不秘传的古武,能够让人将体内的心力外发而出,达到隔空伤人的目的。 而这种古武,又被称之为气。 正如念夕朝所说,茹若初虽然有降魔杵傍身,但和这些修道多年的长者相比,她还是太过年轻,道行也太过微弱。 在这道气的攻击下,茹若初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她吃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手好像被震伤了,丝丝鲜血不断从她的手心流淌下来。 看到茹若初受伤落败,念夕朝并没有赶尽杀绝,他轻轻一挥手,四周熊熊燃烧的火光竟瞬间熄灭,只剩下阵阵焦烟弥漫当空。 念夕朝来到了茹若初近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姑娘,咱们都是体面人,犯不着弄得你死我活。把那面青铜镜交出来,我不再为难你。” 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色,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她只是个哑巴,又没了随身的白鸦,终究化作了无言。 茹若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警惕地看着念夕朝,脸上不知为何却露出了一抹挣扎。 随后,她再度朝念夕朝打了一个手语。 “我和林家虽然是至交,但我此次截你的道,并不纯粹是为了替他出头,而是为了救我的孙女。” 明白了手语中意后,念夕朝说道,“我的孙女念冰为你茹家所害,如今只有林笙的纯阳之血才能让她存活,可林笙的魂魄不全,这对他对我孙女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我不能允许。” 茹若初露出了一丝迟疑,双手又再度比划了起来,似乎在询问着念夕朝什么。 对此,念夕朝点了点头,“没错,林笙和念冰刚才已经在我的见证下,已经重办了婚礼拜了天地,现在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听了这话,茹若初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却是忽然一颤,脸色也瞬间化作了苍白。 过了好一会,她转过了头,目光越过念夕朝落在了后方的我身上。 一行清泪在她眼中无声滑落,她幽幽地看着我,眼神里不知为何却又蒙上了一抹无尽哀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仿佛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却也让我一直倍感莫名。 而对于茹若初的无言,念夕朝逐渐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有理会茹若初突然的情绪变化,却再度向前走出了一步,说道,“姑娘,我的脾气虽然好,但耐心是有限的,赶紧把封印了林笙残魂的青铜镜交出来,否则我就真不客气了!” 茹若初是个哑巴,她当然无言依旧,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却是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股极为躁动的气息也从她身上涌动而起。 而她手中的降魔杵,此时却忽然阴气消散,杵身上原本散发着暗红光泽的符文,也莫名化作了一抹璀璨的金色。 随后,茹若初抬头看向了念夕朝,哀怨的眼神化作一抹冰寒,却再度郑重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老爷子我也只好以老欺幼了。” 念夕朝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他不曾多言,随即展开了双手。 随着阵阵心力震荡,原本化作焦木的枫林再度熊熊燃烧起来,一道道的火舌喷薄而出,犹如一条条赤色的长蛇般,从四面八方朝着茹若初飞射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当即紧缩,此时的念夕朝,俨然是对她动了杀心! 面对念夕朝再度汹涌来袭的道法,茹若初却并不曾流露出丝毫恐惧,相反神色却变得越发冰寒起来。 不过眨眼间,那一道道火蛇抵达了近前,眼看着就要将茹若初吞噬烧成灰烬! 可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降魔杵竟是爆发出了万丈佛光,一股来自佛光的镇压之力随之应运而生,当即朝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 “滚!!” 茹若初是个哑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从没见过她说话,而她先前与人沟通,也是借用了乌鸦作为口舌。 但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哑巴姑娘,此时竟突然说话了! 她张了张口,只说了一个‘滚’字。 就在她这一字之间,四面八方忽然梵音响彻,来自佛光中的镇压之力席卷四周,那一道道逼近周身的火蛇只在瞬间崩飞离析,化作无数余烬溃散当场。 而站在她近前的念夕朝,此时更是首当其中。 在那镇压之力的侵袭下,他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碎裂声,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遍布他的全身。 蓬! 伴随着一阵炸响响起,念夕朝的身躯当即四分五裂,却是大量的稻草纷飞当空! 而原本站在茹若初近前的他,此时却诡异的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念夕朝虽然借了替身稻草保住了一命,可在茹若初这一字之间,他的胸口还是绽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不断从中渗出。 至此,他先前的从容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惊骇。 “闭口禅!你怎么会这种佛门失传秘法!?” 这一刻,念夕朝面若寒蝉,他几乎是咆哮地喊道,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七十章 红衣黑裙白鞋 随着茹若初开口,她的整个人气势完全变了。 降魔杵上原本的阴气消散一空,一股纯粹的佛力将茹若初层层环绕。此时的她就好像一尊活着的菩萨,庄严圣洁,却又令人无限恐惧。 在念夕朝的惊骇中,茹若初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降魔杵,阵阵佛力从她的身上倾泻而下,却是在她脚下鎏刻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茹若初竟然用佛力,在脚下画出了一道地字符! 咔擦!咔擦!…… 一时间,四周早已烧成焦黑的枫树忽然发出阵阵痛苦的碎裂声,就像被万钧之力当头压下般,却是一棵棵从上往下接连坍塌! 一股浑厚的镇压之力从那地字符中应运而生,朝着四周倾泻而来。 一旁的我顿时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极为沉重,连简单的从地上站起来,都显得异常吃力。 可是,这股镇压之力对我仅仅只是余威波及,而真正的目标赫然是念夕朝! 一道接着一道的镇压之力朝着念夕朝倾泻而来,以至于他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而这股镇压之力,与先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眨眼间,念夕朝的身体再度重重砸在了地上,却再也没能爬起来。 他想要借用稻草替身逃逸,可根根稻草在他周身翻飞不息,他的本体却依旧停留在原地,不曾挪动分毫。 这道由佛力所化的地字符犹如囚笼,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战斗的局势在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茹若初也在佛光笼罩中缓缓走了过来,降魔杵的杵尖抵在了念夕朝的眉心前。 “现在,你还觉得我的道行低吗?” 茹若初朝念夕朝这么问道,声音清亮,却又饱含着一种无以复加的威严。 对此,念夕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可一道道佛光在他身上流转,如同锁链将他层层困住,让他不能动弹。 此时的他,在茹若初的面前却瞬间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要降魔杵再往前落下一点点,便能让他身死当场。 过了好一会,念夕朝终究放弃了挣扎,却是一声长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已将佛法与符道融为一体,眼下又破闭口禅,老爷子我不是你的对手。” 听了这话,茹若初微微点头,可她并没有要杀念夕朝的意思,却是把降魔杵缓缓收回。 对手落败,可茹若初既没有丝毫的喜悦也没有任何的愤怒,相反却眼中哀怨依旧。 而在这抹哀怨的眼神里,茹若初看了一眼我,“林笙,我不想杀你们,可你的残魂我也一辈子不会还你,因为这是你家欠我的。” “不要再追来了,这位老爷子并不是我的对手。” 留下这句话,留下那抹哀怨的眼神,茹若初转过了身,却犹如先前的战斗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她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独自坐上了骡车。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起,茹若初犹如一个没事人般离开了,转眼消失在了枫林尽头。 而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已经消失的背影,脑海里回响的始终是她那抹不变的哀怨眼神。 没有仇恨,没有杀意,唯有一抹无尽的哀怨。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她的哀怨究竟从何而来。因为血咒的缘故她不敢杀我,为何偏偏又要带走我的残魂? 对于这个和我有着深仇大恨的女人,我心里越想越发觉得她的言行举止都完全超乎了常理。 随着茹若初离去,萦绕的佛光逐渐散去,那股将念夕朝牢牢困在原地的镇压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念夕朝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中的惊骇也久久不曾平复。 是的,念夕朝并不是她的对手,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道行却是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让人不知原从何起。 “林笙,你和我孙女的命,以后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她已经将佛法符道融为一体,我已不可能从她手中夺取残魂……或者说,放眼整个道门中,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 念夕朝如是说道,声音里却也透露出了一丝无力。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茹若初只是张了张口,怎么在念夕朝的眼里,却突然变成了道门巅峰般的存在? 对此,念夕朝说道,“茹若初不仅修炼了符道,她还修炼了佛门闭口禅。闭口禅是一种修行功法,噤声越久道法越深,如果持续修行下去,她的道行不可限量。可刚才她为了对付我,不得不破了闭口禅,使得封印在禅中的道行回归本身。其中玄妙三言两语也难说尽,还待你日后在道门中慢慢领悟吧!” “没想到闭口禅失传百年,竟在她身上重现。而从她的这身打扮来看,估摸不久后便要弃隐入世了。” 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里也一阵凝重。 原来茹若初先前之所以不曾开口,竟是在修行这般古怪佛法。 而念夕朝后面的这句话,也不禁引起了我的好奇,“念老爷子,她的这身打扮有什么说法吗?” “她之所以穿着这身红衣黑裙白鞋,其实是在遵循道门古礼。” 对此,念夕朝点点头,“黑裙代表家中有长者辞世,所以裹黑守孝;白鞋意味着她已放弃归隐,准备正式踏足道门;而红衣……则表示她新近大婚,已嫁为人妻。” “已为人妻?你是说茹若初结婚了!?” 听了最后这一句话,我不禁张大了口。 要知道,茹若初此次出行,是和她奶奶向我家寻仇的,没理由还在半道闪婚啊! 况且,从恩怨开始到现在,她的男人至今都没有出过面,也未免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虽然茹若初和我的恩怨复杂深重,但本着一枚直男的朴素观念,我还是打心里瞧不起她的那位所谓的丈夫。 与此同时,我也庆幸太爷爷给我和她种下了血咒,让她投鼠忌器,否则今天我们贸然追来,祸福可就真难料定了。 但依旧困扰我的是,我和她两家之间明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为什么每次她看到我眼神里都没有丝毫的仇视和愤怒,却总是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哀怨!? 第七十一章 念天明现身! 我对此颇为不解,可念夕朝对于这些所谓八卦并不感冒。 他拍了拍身上的稻草,随后对我说道,“林笙,既然她走了,我们也没必要再自寻无趣,夺回残魂之事就此搁置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念夕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懊恼和无奈,“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修道,唯有道行提升到一定境界,才能维持体内符阵不破灭,才能继续活下去。” 他的这番话,也让我从一番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可迎来的则是满心颓唐。 茹若初的这颗硬钉子,如今已是碰不得,若想在一年后符阵仍存,恐怕也唯有修道这一条路了。 “念老爷子,我的道行应该要精进到哪种地步,才能把符阵维持下去?”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念夕朝问道。 “只要达到你爷爷现在的水平,就基本高枕无忧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爷爷虽然在天灯和刘月娥这些世外高人面前不是个,但他好歹能屠走蛟,是能和灵圣娘娘叫板的存在。我要想在一年内青出于蓝胜于蓝,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此,念夕朝的语气中也没多少底。 可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后,念夕朝不曾多言,一番简单聊说后,便带着我坐上了牛车,随即打算离开。 “对了,念老爷子您刚才说的悬棺门,是怎么回事?” 路上,我不禁想起一开始念夕朝对茹若初说的这番话,随即疑惑道。 “怎么,你连自己所在的宗门都不知道?” 念夕朝回头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讶异。 我摇了摇头,对于其中所言倍感莫名,事实上关于符道之事我也是最近才听爷爷他们说起。 念夕朝告诉我,我们林家和茹家所在的宗门就叫悬棺门。 悬棺门是符道的发源地,曾经强盛一时,令道门众生万分忌惮。 可在百年前,一柄降魔杵突然现身悬棺门中,宗门中人为了争夺降魔杵,却是自相残杀内斗不断,以至于在区区数年里迅速走向衰落,门庭凋零。 至此,符道逐渐在道门之中销声匿迹,而悬棺门也只剩下了我们林家和茹家一脉,俨然名存实亡。 但哪怕衰落至此,悬棺门仅剩的这两脉也依旧为了降魔杵而斗得你死活我,最终落得双方老一辈尽数死去,只剩下了早已退隐的爷爷,以及我和茹若初三人。 可偏偏世事无常,仅存的两个传人如今也成了血仇……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咋舌,这柄降魔杵不仅导致我林茹两家斗得两败俱伤,甚至还直接导致了悬棺门的消亡。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在四十年前搬到柳泉村来,原来是早已厌倦了悬棺门内部无休止的内斗,却不想因为这降魔杵,又再度深陷是非之中。 “一柄降魔杵,葬送了一代宗门,真是令人唏嘘啊!” 说道这儿,念夕朝不禁一声长叹,“林笙,茹若初刚才不为难你,很大部分原因是顾及悬棺门日后传承,而她拿走你的残魂恐怕并不是要害你,而是有别的目的。” 念夕朝这么说着,却也让我满头是大。 可是,降魔杵背后究竟有着什么秘密,不仅引得悬棺门内部自相残杀,甚至还引来了念氏仇家的觊觎? 对此,念夕朝知道的也并不多,而茹若初也已经离开,一切也随之变得没了头绪。 我不曾再有多想,而老白牛此时已经载着我们原路返回,不消片刻便回到了先前的秣马镇。 那艘乌篷船依旧停泊在码头前,船上的摆渡人隔着老远就朝我们躬身相迎。 在我一滴纯阳之血的阳气中,这个摆渡人已化作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脸上掬出一丝笑容。 “二位贵客匆匆而去匆匆而归,想来已会友完毕,不知欲往何方?” 摆渡人如是言,声音中流露恭敬。 “人间故土,落雁山。” 念夕朝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十几枚铜钱。 可摆渡人摇摇头,“贵客太过见外,我蒙受滴血之恩,此行理应免费。” 没想到这摆渡人倒也慷慨,而念夕朝也没有多言,当即驱使着牛车上了船。 “念老爷子,落雁山是哪里?” 上船后,我再度朝念夕朝问道。 念夕朝回答,“那是我念氏一脉世代所居之地,如今虽人死房塌,但你已娶念冰为妻,按照家族规矩,还是得前去告慰念氏先灵。” 听了这话,我点点头没有多言,随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棺材,也不知念冰要何时才能醒来。 而此时,乌篷船已经缓缓驶出了渡口,朝着前方的河道驶去。 不消片刻,码头前的诸多桅杆陆续远去,乌篷船载着我们来到了一片空旷的河面上。 “二位贵客,船该入水了。” 摆渡人朝我们说了一声,将船桨往河面轻轻一拍,船只熟悉的震荡感再度侵袭而来。 不消片刻,乌篷船缓缓沉入了水中,我的世界随之化作了一片黑暗。 而念夕朝依旧捏着一个手诀,让四周的河水不曾近身。 念夕朝在对付茹若初的时候,先是操控枫林落叶,随后手撕大地,紧接着又招来漫天烈火,此刻更能让四周流水分隔周身开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所使用的应该是念氏家传的五行道法。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水声响起,乌篷船再度浮出了水面,可水面之上此时却是暴雨滂沱。 天不知不觉中已经亮了,连绵的暴雨令我猝不及防,可我看向周围,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和我想象中截然不同。 念夕朝明明是说要去落雁山,可我放眼望去,却并没有看到山的踪迹。 只见我们正身处一条湍急的河流之中,一道道的水浪咆哮不息。 而在河流的两侧,则是成片成片的泥沼之地,时不时可以看见一具具深陷泥沼的动物的尸体,瘴气丛生。 “念老爷子,好像不太对劲。” 看到这一幕了,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念夕朝不语,却是看向了河流对岸。 只见在岸边的一处滩涂上,此时正匍匐着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只见他的左手已经断了,仅剩的右手撑着地面,却是做出一副跪拜模样。 看到这人后,我的心里顿时大惊,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爷爷断去一臂的念天明! 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念天明抬起了头,面目狰狞地看向了念夕朝。 “不孝门徒念天明,恭迎老师祖尊驾!” 第七十二章 被困画中 不用说,定是这念天明买通了摆渡人,让他不曾送我们前往落雁山,却来到了这片瘴气丛生的泥沼地带。 而他之所以知道我们的动向,只怕早在暗中跟随很久了。 “尊贵的客人,摆渡者拿钱办事,可刚才我分文未收,所以并没有违了本行规矩,还望贵客见谅。” 一旁的摆渡人如是说道,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个叛徒给你了多少好处?”念夕朝皱眉问道。 “他许诺一旦你死,这位纯阳之人的血将分我一半。” 说话间,摆渡人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眼神里无尽贪婪。 “哦,看来这是一笔大买卖,可不知你能否得偿所愿。” “我拭目以待。” 话落,摆渡人请我们上了岸,随后拍动了船桨,随着阵阵水浪涌起,转眼消失在了湍急的河道中。 对此,念夕朝也没有多行为难,目光重新落回了念天明的身上。 “念天明,你欺师灭祖引狼入室,我本打算忙完眼前事便去找你,没想你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念夕朝对念天明说道,原本平和的声音瞬间充满无尽杀意。 当年,正是念天明引来仇家上门,使得念氏一夜覆灭,唯一幸存的念冰也被念夕朝掳走,不知从哪儿学了鬼道之术,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对于这个叛徒,念夕朝自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可是,面对自己曾经的师尊,念天明竟是没有丝毫的忌惮,相反笑容癫狂。 “老师祖,我也不想招惹您,可我毕竟联手外敌灭了你的家族,您若不死,我寝食难安。” “是吗,可凭你也想杀我,恐怕痴人说梦!” 念夕朝话落,脸色当即阴沉了下去,阵阵心力在他身上激荡而起。 没有多余的废话,念夕朝往前走了一步,迈进了脚下的河道中。 暴雨滂沱下,此时河流水浪汹涌,可念夕朝不知动用了什么道法,却是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之上,不动如山。 踏水而行间,念夕朝伸手一挥,一道水浪当即从河面激荡而起,犹如一柄长矛直刺向彼岸的念天明! 咔擦!! 伴随着一声轻响,水浪径直侵袭于念天明本体,他的身体竟出现了一道道放射状的裂痕! 可在念夕朝这一击之下,念天明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在那一道道裂痕中站起了身,面容狰狞依旧。 “老师祖,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吧?” 念天明这么说着,却是有恃无恐。 “什么意思?” 对此,念天明无言,那一道道裂痕以他身体为中心,开始迅速朝着四周蔓延。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一阵阵碎裂声响起,周围的一切仿若一面破碎的镜子,在那不断蔓延的裂痕中顷刻间碎裂破灭。 而我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瞬间从晚秋步入了严冬。 滂沱的暴雨化作了漫天鹅毛飞雪,湍急的河流瞬间冰封,周围的泥沼转眼化作白雪皑皑。 雪花飞扬间,阵阵阴风从我周身吹过,可我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雪天的严寒,只是心里寒意渐浓。 我下意识拿出了一张镇魂符,眼前的冰天雪地并非真实,而更像某种道法所营造出来的幻象。 刺啦!!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嘶鸣声忽然从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冰雪大地仿佛是被人犁过一般,却莫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残痕! 这道残痕自东南方数十米外开始,却是迅速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的脸色一冷,一柄通体锈迹斑斑的铁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他当即从冰封的河面回身,铁锏也随之脱手而出,带着阵阵心力朝那道残痕犁来的方向飞射而去! 嘭!! 铁锏在抵达残痕近前后,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却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金属碰鸣声。 而在这一声响下,一道道黑色的水花凭空飞溅而起,将四周洁白无瑕的雪地染得色彩斑驳,一股淡淡的墨香随即弥漫了四周。 在阵阵黑水飞溅中,这莫名的一击被念夕朝从容挡下。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道残痕在西南方向生成! 对此,念夕朝当即拉住了我,快速朝着旁边躲去。 刺啦!! 第二道残痕几乎贴着我的身体掠过,一直划到河流对岸方才停下。 对此,我不禁一阵心惊胆战,可当我看清楚这两道残痕的模样后,背后却再度生出一阵冷汗。 只见这两道残痕一长一短相互衔接,竟是在皑皑雪地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字! 而且这个人字笔锋厚重有力,就好像有人在以雪为纸,泼墨挥毫一般。 铮!铮!! 随着这个诡异的‘人’字出现,一阵阵诡异的琴音也随之响彻而来。 在这琴音之中,一道道的风刀子当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 风刃所过之处,冰雪上立即被划开了一道道的裂痕,一旁的老白牛腹部也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顿时血流如注。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猛地一跺脚,一时间,有大量的岩石泥沙突然破土而出,却是在念夕朝的控制下纷飞当空,将我们所在的区域层层笼罩。 无数风刃转瞬即至,可在那岩石泥沙的阻隔下,却并不曾能靠近我们分毫。 对此,我不觉一阵触目惊心,眼前的景色变化以及这一系列离奇的道法攻击,不用说定是有人在暗中对我们出手了。 可他们的道法却是如此古怪,而我甚至连他们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说念天明哪来的狗胆,原来背后是有琴棋书画四位道友撑腰!多年未见,难道就不想现身与我这老朋友叙叙旧吗?” 念夕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却是朝着四周大喊了一声。 可是,空气中阴风萧瑟琴音绵绵,却并不曾听到有任何他人的回音。 “既然四位不愿出来,那我只好亲自起身相迎了!” 念夕朝一声冷喝,手中的铁锏当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阵阵心力涌动下,这柄铁锏当即被他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一时间,铁锏上的火焰开始迅速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四周的地面当即熊熊燃烧起来,那皑皑的白雪不知为何,竟像纸张一样被烧得层层翻卷开来,大量灰烬飘飞当空,空气里也传来了阵阵焦味。 火势不断蔓延,覆盖了雪地,烧透了冰河,延伸向了头顶的天空。 伴随着灰烬的纷飞,这片冰天雪地犹如画卷般在顷刻间烧毁,而我眼前的世界也再度恢复了本来的面貌:暴雨滂沱、水浪汹涌、瘴气弥漫。 “你这糟老头子,我好不容易画出来的风雪载途图,谁让你在上面乱涂鸦的!?” “哼,老夫可是一字值千金,给你题字你倒还嫌弃了?现在好了,一把火全烧没了……” “你们俩要吵就一边吵去,别影响我弹琴!” “琴童说得对,老夫正在破解棋局,莫要扰我清心。” 这时,一阵喋喋不休的吵闹声忽然从前方响起。 我循声看去,却见念天明再度现身于河流彼岸,可在他的身后,却莫名多出了四个陌生道人。 只见其中一人面容瘦削白发苍苍,身穿素袍,盘膝于一副棋局前不言不语。 而在他的旁边,还有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小孩,他剃着光头,头顶还留着个小辫子,一脸稚气未脱。他坐在一棵倒伏的树上,手里还捧着一面古筝。 而在二者的旁边,还有着两个老道士。 其中一个秃头留着山羊须,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相,手里持着一支画笔。 另一人则身穿墨袍,他左手拿着砚台,右手拿着毛笔,却与前者吵得不可开交。 而在他们近前的树上,此时还悬挂着一张已经被烧焦的画卷。 一眼看去,只见画卷中所画的是一片皑皑白雪,一条冰封的长河贯穿画卷左右。 而在那冰河的岸边,还画着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旁边还跟着一辆载着棺材的牛车。在人物图的旁边,还写着一个大大的‘人’字。 看到这张画卷,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那个‘人’字与我们近前的这两道残影一模一样,先前我所看到的白雪冰河也与画中别无两样,而画中所出现的一老一少,赫然是我和念夕朝! 难道说,刚才我们是被困进了这张画卷之中!? 第七十三章 琴棋书画 随着我们的出现,这两个老人停止了争吵,小孩中断了琴音。 盘膝坐地的老者依旧潜心钻研着面前的棋谱,却是朝着念夕朝开了口,“念长老,二十年未见,您老可还是如当年一样身强体健呐!” “棋叟你也一样,还是如此执着于破解棋谱玄机。” 听了这话,念夕朝发出一声冷哼,“而今你们琴棋书画四位寨主同时现身,莫非是想取我性命?” 对此,一旁弹琴的小孩点点头,“念长老,您本是我隐山门德高望重之辈,当年你家族覆灭,你怀疑是宗门内部有人铲除异己,便对本门中人大开杀戒,引得无数同门遭受涂炭,这笔血债终归是要用血还的。” 小孩的面容稚气未脱,可声音中却充斥着来自岁月沉淀的沧桑,似乎是修炼了什么返老还童之术。 念夕朝的脸色阴沉下来,“琴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错杀了不少同门中人。但现在你们和念天明狼狈为奸,也恰好说明我当年的错杀并不算冤枉。” “念夕朝,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宗门与你家族覆灭之事并无瓜葛。我们和念天明同来此地,只不过是为了共同利益罢了。” 这时,那位留着山羊须的老道也开口了,可他的话换来的却是念夕朝一声冷笑。 “画痴,我本以为你只是对自己的画作迷之自信,不曾想说的话也如此恬不知耻!” 念夕朝一声冷哼,“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找到我,不妨让我先收拾了这个叛徒,再和你们这四位故友好好较量一番,你看如何?” 说话间,念夕朝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念天明身上。 而念天明顿时身体一颤,却是下意识躲到了那位身穿墨袍的老者身后。 墨袍老者缓缓摇头,“你报仇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我们和念天明有言在先,在找到你之后也必须保障他的周全,所以恕难成全。” “哦?那以你书狂的意思,今日我要杀这叛徒,还得先过了你们四人这关才行了?” “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的。” “既然我们都是要对方死,那还废什么话!” 念夕朝当即一声怒喝,蓬勃的心力再度从他身上激荡而起。 这一刻,原本滂沱的暴雨忽然在半空中静止了下来,汹涌的河流也停止了响彻。 随后,念夕朝手中的铁锏重重落在了地上,四周的河水雨水顿时飞溅而起,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浪,直朝着对岸的五人汹涌而去! 与此同时,念夕朝再度踏水而行,却是和那水浪一道直袭向了彼岸的敌人! 面对念夕朝的率先发难,被誉为画痴的长须老者当即从怀里拿出了一副画卷,而卷中所画赫然是一副万里长城图。 随着画卷展开,大量的土石当即纷飞而起,却是在他们近前化作了一道三米多高的石墙! 汹涌的潮水冲击而来,却都让那一堵石墙挡在门外。 “雕虫小技,还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见此,念夕朝不慌不忙,那柄铁锏再度脱手而出,竟是直接刺穿了那一堵石墙,随后携着余威继续扶摇上前,直扫向画痴本体! 画痴躲避不及,手中的画卷当即横中撕裂,而铁锏也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身上,却是让他带着一声痛哼倒飞了出去。 “书狂琴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画痴吐着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旁边的另外二人喊道。 念夕朝虽然不是茹若初的对手,但在琴棋书画四人面前,却展现出了一股压倒性的力量,仅仅一招之间,就让那画痴当场受创。 对此,书狂不曾多言,他将毛笔蘸上水墨,随后在隔空写出了一个‘鬼’字。 随着‘鬼’字的出现,那原本平静无奇的墨水,却在转瞬间化作了一股散发着恶臭的尸水! 这些尸水不断在半空凝聚,逐渐演化成了一道道鬼灵虚影,尸水弥漫,阴气滔天。 呜呖呖…… 这些由字所化的鬼灵,裹挟着尸水和阴气,带着阵阵鬼啸之音朝念夕朝侵袭而去。 鬼灵说过之处,四周的雨水河水竟统统化作了黝黑的尸水,四周的草木也随之被侵蚀得瞬间枯萎凋零。 与此同时,琴童也将古筝轻轻一拍,一根根细长的琴弦从古筝上纷飞而起。 那柄铁锏刚刚回到念夕朝的手中,可根根琴弦却接踵而来,将其紧紧缠住,随后琴弦迅速顺杆而上,又缠住了念夕朝的持锏的手臂。 阵阵琴音在那一根根琴弦间再度响彻而起,一道道的风刀子和由尸水所化的鬼灵一道,纷纷朝着念夕朝充斥而来! 这一刻,念夕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沉重,一阵阵无名之火随即在他身上涌动而起。 在这股火焰的笼罩下,这些鬼灵刚抵近他五米开外,便立即发出阵阵凄厉惨嚎,随即在阵阵阴气弥散间个个溃散。 可饶是如此,那一道道的风刀子划过了念夕朝的身体,却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你们这几个不务正业的家伙,道行倒也有所长进!”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念夕朝啐了一口,随后左手迅速掐动手诀。 一阵赤红的烈焰当即从他手心生出,却是顺着那一根根琴弦,朝着前方的琴童迅速扑进! 赤红烈焰所过之处,就连雨水也迅速燃烧起来。 蓬!! 火势转眼既至,那柄木制的古筝当即熊熊燃烧起来,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那一根根的琴弦也随之崩断,汹涌的烈焰喷薄而起,直朝着琴童侵袭而去! 一时间,琴童的身上当即烧起了熊熊大火,他立即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在地上痛苦地滚打挣扎起来。 可这火焰犹如白磷,饶是他在泥泞的地面上不断滚爬,可大火却并没有熄灭的意思,相反越烧越旺了。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书狂也顾不得再对念夕朝发起进攻,当即朝着琴童隔空写下了一个‘水’字。 随着这个字的形成,一股透着极寒气息的水流当即汹涌而起,笼罩了琴童周身。 直到这时,他的身上的烈火方才彻底熄灭,可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头顶的辫子也只剩下了根茬,看上去好不狼狈。 念夕朝这番出手,却在眨眼间连伤他们二人。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他们,一时间脸色瞬间变了。 但让人奇怪的是,饶是战况进行如此激烈,那位棋叟却依旧盘坐于地面,和我一样的充当了这场战斗的旁观者。 而我之所以旁观是因为道行太过微弱,倘若出手无疑是给念夕朝图添累赘,而他不曾出手,却是为了钻研棋谱。 可就在这时,棋叟的目光终于从棋谱上挪开,他并没有理会近前的念夕朝,却是隔着河岸朝着我看了过来,或者说,是看向了我旁边牛车上的棺材。 “念天明,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棺材里的那个女娃吗,现在是时候去取了。” 棋叟开口了,却是朝念天明说了一声。 眼下念夕朝和其他三人斗得如火如荼,念冰的旁边除了我之外,便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帮手。 听了棋叟这话,念天明当即看向了我,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第七十四章 极限反杀! 在棋叟的示意下,念天明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却也和念夕朝一般迈入了河中,朝着我和念冰所在的方向踏水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显然他们是打算乘人之危! 眼下念夕朝分身乏术,而四周又泥沼遍布寸步难行,我也不能抛下念冰独自一人逃跑。 为此,我明知自己不是念天明的对手,可还是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念天明和念冰棺材之间。 “念天明,你难道只会干这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勾当吗?” 看着念天明一步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我紧捏着手中的镇魂符,心里万分凝重。 “乘人之危?呵呵,我的好女婿,我是念冰的父亲,我今天来是接念冰回家的,怎么可以说是乘人之危?” 念天明笑着,脚步依旧不停,“念冰是从她母亲尸体里生出来的,本身就是一个阴气极重的阴生子。她生来就最适合做一个鬼道人,或者说是鬼道的炉鼎,她老家的人教了她二十年鬼道之术,我又喂了她二十年的符水,怎么可以把她白白便宜了你?”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显然他是想把念冰带走,带回她曾经所生活的那个荒村。 “林笙,你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话给我让开,我保证不会亲手杀了你。” 说话间,念天明已经从离开河面,来到了我近前的岸上。 念天明的本事足以和我爷爷抗衡,我拦在他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可念冰是我的妻子,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哪怕来人是念天明,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唉,真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 念天明摇了摇头,他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一道气当即从他手中外发而出,直朝着近前的我侵袭而来! 我躲避不及,胸口就像被一辆火车迎面撞上一样,一口鲜血当即喷薄而出。 可还没等我倒飞出去,念天明的一只手已经探了上来,死死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双脚随之离地,被他轻易提到了半空,一阵痛苦的碎裂声当即从我喉咙里传了出来!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起来,视线也变得异常模糊,而在自己即将被他活活掐死之际,我当即拿出了那张镇魂符,贴在了念天明的头上! 啊!! 意料不及的念天明当即发出一声惨叫,一阵阵青烟当即从镇魂符上腾起! 在这道符纸的心力侵蚀下,他的眼耳口鼻中当即渗出了阵阵灼热的鲜血。 念天明放开了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而我也随之应声栽落在了地上。 镇魂符攻击的是生人灵魂,以我的心力虽然没法直接伤及刘月娥这般不世出的高人,但用来对付念天明还是有些用的。 我止不住地咳着血,可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就在我拿出第二张符纸,打算朝念天明再度祭出时,念天明却缓缓抬起了头,布满鲜血的双眼正怒视着我,透露出一股实质性的杀意。 而我手中的符纸,此时在阴风席卷下莫名碎裂,化作了阵阵纸屑飞散当空。 “林笙,我差点忘了,你如今已经修道,不能再像对付普通人一样对付你了!” 念天明抹了一把鲜血,他的脸当即抽搐了起来,一阵阵心力从他身上激荡而起,却是朝着我扑面而来! 一时间,我体内的鲜血开始不受控制的暴躁涌动起来,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而我身上的根根血管,此时也突然裂开了一道道血痕。 噗!噗!噗…… 伴随着阵阵皮肉破裂声响起,我的身体当即被躁动的鲜血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大量的鲜血从我的身上喷薄而出! 我随之发出一声痛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而我的鲜血此时像是受到某种奇怪力量的指引一般,竟纷纷朝着念天明的手心汇聚! 极度失血下,我的脑袋瞬间变得无比恍惚,眼前的一切也出现了重重叠影。 而此时的念天明,俨然是要兑现先前对那摆渡人的承诺,要彻底榨干我体内的每一滴血! “念天明你这卑鄙小人,竟然对一个年轻后生下此毒手,不怕丢人吗!?” 这时,念夕朝的声音从对岸传了过来,在与琴棋书画中的仨人缠斗间,他也察觉到了我这边的异常。 见我危在旦夕,念夕朝也顾不得与他们多做纠缠,当即回过了身,一道水浪当即掀飞而起,隔着长河直袭向念天明的后背! “棋局已破,黑子先行!”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对岸传来。 一直没有出手的棋叟,此时从棋盒中拿出了一枚黑子,悄然落在了棋盘之中。 随着黑子落定,一股无形的心力当即从天而降,却是让那道水浪顷刻间溃散归于平静。 “黑子当头,白子为长!” 话落,又有一颗白子被棋叟置入棋盘。 本打算回身折返的念夕朝突然如临大敌,天空中仿若有一只大手轰然落下,去迫得他不得不举起铁锏相迎。 嘭!! 白子落下的瞬间,念夕朝也如当头遭到一记重拳,他的膝盖一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握着铁锏的双手也被震得直流鲜血。 随着棋叟突然出手,战况局势立即急转直下。 来自琴童的古筝此时脱手而出,却是带着阵阵火光直袭而来,重重地砸在了念夕朝的后背上。 念夕朝的脸一白,一口鲜血当即喷薄而出。而那一根根细长的琴弦再度飞舞而起,竟是刺穿了他的血肉,深入了他的骨髓! 与此同时,画痴书狂也在这一刻发动反击,二人一画一字分别从两侧朝着念夕朝侵袭而来! 原本占尽优势的念夕朝,随着一道道伤痕的累加,却是渐显疲态,以至于攻防之势瞬变,一时间陷入了无比被动。 “林笙,念夕朝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没人救得了你了!去死吧!” 见此,念天明面露狰狞,他的五指捏紧握成了拳,一股凌厉的气随之在他的手心凝聚,以至于周围的空气也出现了阵阵扭曲。 下一秒,他的拳头当即朝着我重重落下! 看着念天明迅速迫近的一拳,我的瞳孔当即紧缩。 念天明这一拳中的力道我是知道的,一旦落下我必死无疑! 可随着失血过多,我已没有了再行反抗的能力,而念夕朝此时情况也越发不妙,估摸也撑不了多时。 我的心里陷入万分绝望,一旦我和念夕朝尽数死去,那么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保护念冰的人了。一旦念天明把她带走,她又会遭到何种非人的折磨? 在无尽的不甘和担忧中,我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泽野! 可是,这声惨叫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近前的念天明! 念天明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身上,可就在那股气外发而出就要彻底绞碎我血肉的时候,我体内由太爷爷所种下的两道符阵却突然符文大亮! 一股蓬勃的心力当即不由自主地从我体内爆发出来,竟是顺着念天明的手,直袭于他自身! 在这股来自符阵的心力侵蚀下,念天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的身体上下也随之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伤痕,一时间浑身血肉翻卷。 “不……不可能!林泯恩怎么会把毕生心力都注入到了你的身上!!!” 念天明发出一声骇人嘶吼,他的人也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了我的旁边,整个人瞬间化作了血葫芦。 见大难不死,我也顾不得理会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即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直刺向近前念天明的双眼! 啊!!…… 第七十五章 符阵之力 啊!!…… 重伤垂死的念天明,再度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我的手指深深扣进了他的眼眶里,大量的鲜血混合着黑色的黏稠物从他的眼睛里流淌而出。 “我……我的眼睛!!你刺瞎了我的双眼!!” 在阵阵凄厉的惨叫中,念天明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躺在地上开始痛苦挣扎起来,看上去瘆人无比。 对此,我晃了晃无比昏沉的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从牛车上拿起了一根木棍,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念天明的近前。 当初,灵圣娘娘就是在念天明他们的指使下对我们下手,逼得苏启山自毁双目,而今我也让念天明赴了他的后尘。 重伤之下,念天明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强势,失去双眼的他此时更成了一只无头苍蝇,他在地上蠕动着,浑身沾满了血水和泥水。 可是,一想到他过去对念冰做的以及将来要做的事情,我对他俨然没有任何的同情。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色,当即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冲着他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时间,念天明的惨叫声响彻不绝,他的脑袋也随之血流如注。 “小伙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大家都不好做人了。” 然而,就在我打算把他活活打死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而我高举过顶的木棍也像被人给抓住了,一时间却没能扯动分毫。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发现棋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轻轻一扯,那根木棍当即脱手而出,被他扔到了一旁。 原本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的我,此时再度陷入绝望。 我喘着粗气看着这个一脸儒雅随和的老人,一种无力感再度陡然而生。 他的那两步棋我是看在眼里的,却足以对念夕朝形成压制,而他若对我动手,以我现在的本事,以及我体内那至今还不知有何玄妙的两道符阵,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棋叟来到了我近前,可他却没有马上对我动手,却是说道,“小伙子,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听见了,念天明此次带我们来寻念夕朝,作为条件我得保他周全,你若害了他性命,那便是让我等言而无信了。” 棋叟这么说着,声音平和而又文雅,不曾流露丝毫的杀意。 可我很明白,他对我之所以如此儒雅随和,是因为以我现在的本事,根本没有资格让他动怒或是杀意外露。 越是大人物,对于蝼蚁便越是表现得宽容。 哪怕他们想要碾死这只蝼蚁,脸上也会流露慈悲,可这并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刻入骨髓的对弱者的轻蔑,抑或是对将死者的所谓施舍。 棋叟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而我就是他眼中的蝼蚁。 明白了二者的差距后,我看了一眼对岸激战正酣的念夕朝,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牛车上,开始包扎起身上的伤口。 而棋叟冲我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将目光落向了倒在泥泞血泊里的念天明。 “念天明,如果你还没有死,现在就可以走了,不然我没法保证能再从这小伙子的手里把你救下。” 棋叟审视着念天明,而看他的眼神却与看我别无一二。 念天明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一支沾满泥泞的蜡烛不知何时握在了他的手中,亮起了星星火光。 “严大人,杀了林笙……我拿了这口棺材,马上就走!” 念天明抬起了沾满泥水和血水的空洞眼眶,他的身体剧烈哆嗦着,却依旧流露出了一丝不甘。 然而,棋叟摇了摇头,“在来之前,我只保证你的性命无忧,并没有再答应你其他的任何要求。” “你要杀这小伙子,要拿这姑娘的棺材,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义务为你出手。可现在你既斗不过他,又拿不走棺材,只能说你命本如此。” 棋叟如此说着,仿佛讨论的并不是一两个人的生死,而是一桩无关痛痒的生意。 听了这话,念天明的脸抽了抽,手中的烛火也闪烁不息,“严守柯,没想到你也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与虎谋皮,莫若如此。” 棋叟说着,竟也凑着我坐了下来,将棋盘放在了牛车上,“念家是隐山门的一个分支,可隐山门不欢迎叛徒。念夕朝是叛徒,而你是叛徒的叛徒,我们没有杀你甚至还留你一命已经仁至义尽,你应该感恩,而不是恼羞成怒。” 听着这话,念天明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哆嗦着。 可此时的他和我一样也只剩下了无能的狂怒,受到我体内符阵的重创,再加上双眼俱盲,别说对付棋叟,就连我也能轻易将他杀死。 “念天明,你现在若再不走,这位小伙子如若再对你动手,我可就拦不住了。” 这时,棋叟对念天明又说了一声,可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丝猫玩老鼠的意味。 念天明虽然将琴棋书画引路至此,设伏对付念夕朝,可他来自念家,本质上也是一个隐山门的叛徒。对于叛徒,任何人都不会给予好的脸色。 念天明自知自己已经沦为了他们眼中的弃子,在万分的不甘中,他一个翻身却是跃入了脚下的滚滚长河中,消失不见踪迹。 对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一个念天明,因为一个念氏背后的仇家,我从迎娶念冰到现在,就没过上一天太平日子。 而现在,我再度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我面前逃走,心里也颇为不愿。 日后他若再度现身掀风作浪,只怕我家也将永无宁日。 可我也明白,此时的局势我也只能让他走,因为在我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比他更具有危险的人。 “你叫林笙对吧?” 这时,棋叟看向了我,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太爷爷就是当年悬棺门中风云一时的林泯恩?” 我点头依旧。 对于我的回应,棋叟点了点头,却是饶有兴趣地朝着我打量了起来,“真是想不到啊,符道一脉的悬棺门如今没落至此,老一辈的死绝了,新一代的道行微弱,还让人勾走了一魂一魄,还是靠着两道符阵勉强维持生机。” “林泯恩巅峰时睥睨道门,就连我隐山门门主也要敬他三分,可如今他为了救你,却用了毕生道行在你体内筑下两道符阵,最后落得身死人陨的下场,枭雄暮年无外如是。”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再度生起一阵警惕。 这个所谓的棋叟,其实并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对我体内的两道符阵感兴趣,或者说是好奇于种下这两道符阵的我的太爷爷。 而在这时,棋叟把棋盘摆开,却将那一盒黑子推到了我的近前。 他看了一眼对岸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的念夕朝等人,“林笙,眼下既然你我二人都闲来无事,不如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你什么意思?”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棋叟干瘪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你体内的这两道符阵,蕴含了林泯恩毕生的道行。符阵在维持你灵魂不灭的同时,也给了你最强的庇护。所以刚才在你性命垂危之际,你体内的符阵才会自行催动,对攻击你的念天明予以重创。” “而现在,我斗胆和你体内的这两道符阵较量较量,看看自己和林泯恩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当即一咯噔。 以棋叟的意思,他这是想要以棋局摧毁我体内的这两道符阵,置我于死地! 第七十六章 生死棋 棋叟举手抬足间,无不透露出一种大家风范,哪怕是想要我魂飞魄散,也说得如此委婉随和,却以一棋以蔽之。 我感觉自己也是够倒霉的,半只脚刚踏进道门便历经无数坎坷。 先是遇到天灯,接着又是茹家,现在又是来自隐山门的棋叟。每一个几乎都是道门中的成名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而已,怎么把这些大人物全都招惹上了? 而我朝着对岸看了一眼,却见念夕朝自上次因我而分心之后,此时面对三人的再度来袭,已然疲态尽显,鲜血已经渗透他的衣衫。 琴童的琴弦深深刺入了他的血肉骨髓,书狂写出了一连串魑魅魍魉,画痴再度展开一副山河画卷,三人的道法也变得越发凌厉,却是让我眉头深皱。 虽然念天明仗着铁锏在手,一时半会还不会落败,可一旦棋叟再参与其中,那么他必死无疑。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棋叟的对手,可如果能拖住他一时半会,那么对于念夕朝而言也算是好事。 “围棋我并不精通,要不咱们来一把飞行棋?实在不行五子棋也可以。” 我郑重其事的对棋叟说道。 毕竟这个叫严守柯的老人,是以棋叟为尊称,哪怕刚才他们斗得死去活来,他依旧为了一纸棋谱置身事外,我和他在棋盘上的差距,恐怕比道行还要相差悬殊。 他的棋艺绝不是我这年轻后生所能相比的。 然而,严守柯摇了摇头,“老爷子我穷极一生只好围棋,你若存心耍滑头,那这盘棋可就没法下了。” “所以,你是想要我直接杀了你,还是在这棋局之中寻找一线生机?” 听了这话,我皱了皱眉头,“如果我赢了你,我是不是可以活?” “我只能保证我不会杀你。” 话落,严守柯将棋盒往我近前又推了推,“你是后生我是长辈,所以这局棋理应由你先行。” 我的心里一阵凝重,可一想着他若围攻念夕朝所带来的后果,还是点点头,从棋盒中拿起了一枚黑子。 “林笙,不要上他的当!他要和你对弈的是生死棋!” 分身乏术间,念夕朝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当即朝着我大吼一声。 他想要抽身回返,可那一根根刺入他血肉的琴弦当即紧绷,将他拉回了原地。 而画痴再度展开一张画卷,一道石墙再度凭空升起,阻拦了他的去路。 与此同时,由书狂所写的魑魅魍魉,此时也化作了无数凶神恶煞的鬼魅,大量的尸水和阴气充斥四周,将念夕朝层层笼罩。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紧,显然念夕朝此时自保都已勉强,更别说抽身顾及于我了。 我也索性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当即将手中的黑棋落入棋盘正中央。 严守柯满意的点点头,手中白棋随之落定。 而在他这一举之间,一切无波无澜,我也没有感受到来自他的心力涌动,也并不曾遇到任何来自他或者棋局的攻击。 因为围棋本是从古代围城战争中演变而来,排子布阵,分兵围之,围而歼之。越到最后,棋局便越发凶险,杀机四伏。 为此,我故意拖慢了对弈的节奏,“前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这几人用的究竟是何种道法?” 他们四人以琴棋书画为武器,却是让我闻所未闻。 严守柯显然也明白了我心里的小九九,只是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隐山门所修行的,是以金木水火土为核心的五行道法。” 棋子陆续落定间,他回答我,“琴童弦音主修金,画痴提纸主修木,书狂挥墨主修水,我辈恋棋主修土。我们每次对念夕朝出手,其实动用的都是五行法阵。” “至于念夕朝,他曾是隐山门四大长老之一,他早已集五行于大成。我们这四个老头子唯有一起出手,才有机会让他有来无回。” 从严守柯这话来看,念夕朝的道行在隐山门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但这琴棋书画四人的辈分显然也不低,也不知在严守柯没有出手的情况下,他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严守柯看出了我的这一担忧,说道,“林笙你放心,二十年前他为了一己私仇在宗门内大兴杀伐后又隐姓埋名,而今他因你再涉道门,自然也会因你而死于道门。对了,该你出子了。” 他的这话,却是让我的心里莫名又一阵沉重。 而在他的催促间,我还是仓惶出棋,再落一子。 对此,严守柯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将一颗白子插入了黑子的一道缝隙间。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只见他的白子从左右两侧连成一片,却是将我的棋层层包围,转眼被他杀了一大片。 “林笙,你的棋老夫笑纳了!” 严守柯笑了笑,随后他的脸色瞬间凝重,一时间如临大敌。 下一秒,他的手一挥,那被围困的黑棋在棋盘中逐渐碎裂,化作了碎石,化作了尘埃。 伴随着黑棋破碎,我察觉到一股浑厚的心力忽然从棋盘中涌动而起,却是朝着我灵魂深处侵袭而来! 而这股心力目标所指,赫然是灵魂中我体内的那两道符阵! 嗡!! 这一刻,我体内的两道符阵当即察觉出了莫大威胁,一道道符文当即大亮,一股蓬勃的心力随之外发而出! 一时间,来自严守柯的攻击当即被迫出体外,而符文中的心力此时也自我体内外发而出,直袭向了近前的棋盘! 咔擦!咔擦…… 随着两股心力的激烈接触,原本完好无损的棋盘,此时也裂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严守柯也因此受到创伤,他的手心裂开了一条条血口,鲜血潺潺,滴落在了近前的棋盘上。 一股狂风不知从何而起,在我和他之间肆掠不息,却是吹得他身上衣衫猎猎,一道道细长的血痕随之遍布他周身。 对此,我的脸色一白,一丝鲜血也随之从我的眼中流淌了下来。 他的这记生死棋攻击,虽然被符阵成功挡住,并且还给予后者以创伤,但在我的心力感知下,我察觉到自己的那两道符阵此时已经明显黯淡了下来,其中原本浑厚的心力,此时明显比先前颓势三分。 严守柯的棋没有杀得了我,但还是重创了我的符阵。 一旦让他继续攻击下去,我的符阵必然彻底崩裂,届时我也将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第七十七章 茹若初,我的老婆!? 严守柯捂着自己受伤的手,看向我的眼神已不再先前的儒雅随和,却是多了一丝惊骇。 “没想到,林泯恩虽然已死,可留下的心力还是有着杀人夺命之势!” 严守柯喃喃道,却也是一脸庆幸,“只可惜,他的后人道行低微,身怀重宝却不知如何使用。倘若你已修行符阵,那么刚才来自你灵魂的这一反击,便足以要了老夫的命!” “老东西,你不就是欺我道行低微不精符阵吗,何必再摆出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他这副充着世外高人的嘴脸越看越发不顺眼。 对于我的这番谩骂,严守柯没有动怒,却依旧保持着一丝平和的笑容。 饶是我体内的符阵足以让他受创,但我依旧没有让他愠怒的资本,因为此时正和他对敌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两道符阵,或者说是我已故的太爷爷。 “林笙,这你可就错了,道门之中圣人也好蝼蚁也罢,生死面前众生平等,并无恃强凌弱之说。” 严守柯说道,“你现在初入道门,便足矣以符阵施创于我,假以时日你的实力精进,再将道法和符阵融合,届时恐将成为一个棘手的敌人。而今你我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我便不得不斩草除根,以绝后顾之忧!” 后生可畏,防患于未然…… 严守柯嘴上说得好听,可明显已经对我萌生了杀心。 而此时,严守柯指了指我旁边的棋盒,示意我继续落子。 严守柯此时所上演的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作为强者的猫自然乐在其中,可身为鼠辈的我却是不得安生。 太爷爷种在我体内的两道符阵,本就只能维持一年的时间,若是任由严守柯继续肆无忌惮的攻击下去,那么别说一年,兴许不到半年,甚至眼下这两道符阵可能都会崩飞瓦解。 为此,我的这颗子迟迟不敢落下,因为除了被他杀掉的那一片棋,我的另一半棋此时也陷入了严守柯的包围圈。 一旦我的这颗子落下,那么接下来严守柯便能对我进行穷追猛打,最终使我以满盘皆输收场。 生死棋中奥妙此时我也略有参悟,我手中的每一刻黑子都蕴含着严守柯的道法,黑子抹杀,来自其中的道法便会立即侵蚀于我自身。 一旦棋输,只怕蕴藏于整个棋盘的心力都会对我群起而攻之。 届时,我的符阵能否抵挡住严守柯的这一全力攻击,我的心里是没有底的。 “林笙,这局棋你究竟还下不下了,若是下就请继续,若是不下还且认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对此,严守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再度催促起我来。 我的呼吸不觉一阵沉重,可面对这么一号强者,我终究没有丝毫的办法。 无奈之下,我只好重新硬着头皮再度落子。 严守柯的脸上也随之恢复了以往的儒雅随和,说道,“你这一子孤军深入,却把后方都留给了我,导致腹背受敌,如此一来可是十死无生呐!” 话落,他随即拿起了一颗白子。 我的棋艺远不是他的敌手,我也知道自己这一子落定后败局已定,可我除了输,却已没了任何选择。 对此,严守柯也没有多言,当即拿起了一颗白子,准备将这一生死棋彻底终结。 啊!!……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忽然从对岸响彻而起。 可这声惨叫不是来自念夕朝,而是来自琴棋书画当中的画痴! 我和严守柯当即朝着对岸看去,却见念夕朝此时浑身血迹斑驳,已是身受重伤。 一根接着一根的琴弦刺入他的身体,却是牢牢将他禁锢在了原地,书狂与画痴不断以自己所擅长的五行法阵对他迂回强攻。 在连番攻击下,念夕朝早已势微。 而在垂危之际,阵阵血雾伴随着浑厚的心力从他身上爆发而出,他的四周当即被一股诡魅的猩红所笼罩。 与此同时,一阵阵白炽的火焰从他的手心燃烧而起,却是在那铁锏之上喷薄不息。 而四周的灌木草地也仿佛脱水了一般,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一阵阵蕴含于植物深处的生命力量源源不断地从灌木中剥离,随后纷纷朝着念夕朝涌动了过去。 一时间,念夕朝那浑身累累伤痕,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起来! 随后,念夕朝猛地一跺脚,大量的碎石从地上腾空而起,在他的周围迅速环绕,那一根根的琴弦当即被无数碎石的绞杀下悉数崩断,来自书狂画痴的攻击也纷纷被阻挡在了碎石之外。 铁锏、血雾、火焰、碎石、植物的生命力量,五者赫然汇聚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 以念夕朝为中心,五个奇怪的符文当即出现在了他的周围,俨然构成了一座法阵! 来自五大符文之中的力量,此时纷纷朝着念夕朝手中的铁锏汹涌而出,来自五行的力量萦绕其中,整个铁锏随之发出阵阵不安的金属震鸣。 下一秒,这柄铁锏脱手而出,夹杂着鲜血、火焰、碎石以及植物生命之力,直朝着最前方的画痴飞射而去。 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随之充斥当场,铁锏所过之处四周的空气甚至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对此,画痴的瞳孔紧缩,匆忙遁身朝一旁躲避,可铁锏在那道法阵的加持下却如影随形。 画痴只好再度展开一张画卷,可一堵石墙刚刚在眼前浮现,却在铁锏的侵蚀下瞬间土崩瓦解。 而那凌厉的铁锏,顿时洞穿了他的腹部,从他腰后破体而出! 画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即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腹部此时出现了一道硕大的血洞,大量破碎的内脏伴随着鲜血以及花花绿绿的黏浆从他的伤口之中流淌而出! 一击之下,画痴俨然性命垂危,可那铁锏不曾停留,却再度朝着书狂与琴童二人返身攻袭! 书狂的砚台化作了碎片,大量墨水飞溅当空,他的笔断了,持笔的右手手掌更是被铁锏彻底搅碎。 而琴童那本已烧得焦痕累累的古筝也化作大量木屑飞溅当空,铁锏贴着他的胸口掠过,却是引得血肉飞溅,他的胸口随之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白骨森森,甚至隐约还可以看到肺叶下不断跳动的心脏。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性命垂危之际,念夕朝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势的攻击,几乎在瞬间就将这三人重创。 可是,这道法阵似乎也耗费了念夕朝极大的代价。 在瞬间击败画痴书狂琴童后,念夕朝脚下法阵悄然熄灭,那柄凌空飞行的铁锏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他自己更是直接口吐鲜血,仿佛被透支了所有,整个人当即重重栽倒在了地上,气势彻底萎靡了下来。 “五行俱灭……没想到念夕朝居然领悟了隐山门至高道法!” 看到这一幕,严守柯的眼神当即大变! “棋叟……你还要磨洋工到什么时候,快!快杀了他们!!” 这时,书狂哆嗦着捡起了断掌,朝着严守柯发出一声大吼。 严守柯的脸上此时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安,显然他对于念夕朝的实力大大的低估了,所以才会如此轻敌,甚至还有闲情和我对弈生死棋。 而现在,对岸已经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他也终于坐不住了,“林笙,眼下我在对岸还有要紧事要做,这局棋我便不陪你玩下去了,就此结束吧!” 说着严守柯起了身,一颗白子随之落下,就要将这局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对弈彻底终结。 白子落下了,可是并没有落入棋盘,而是落在了一张黑符纸上。 一张奇怪的黑符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棋盘之中。 随着白子落定,一股蓬勃的心力当即从符纸中爆发而出,却是将棋盘中的黑白子尽数化为了灰霾,整个棋盘也在瞬间四分五裂,化作大量碎石飞溅当空! 噗!! 突然的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棋盘的破灭也直接重创了严守柯,一口鲜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他的整张脸也顿时苍白了。 瞬间重创下,严守柯惊骇得抬起了头,可他没有看我,却是看向了近前的长河。 随着阵阵水花涌动,先前载我们前来的乌篷船再度浮出了水面。 一个身穿红衣黑裙白鞋的漂亮女人出现在了船头,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辆载着俩口棺材的骡车。 茹若初!? 我怎么也没料到,自从枫林一战后,她并没有离去归乡,竟也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茹若初站在船头,先前带我们前来此地的摆渡人,此时正跪在她的脚下,瑟瑟发抖。 这一刻,严守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姑娘,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与这位小生对弈,你一言不发便毁我棋局伤我根基,未免有失大家风范?” 严守柯如是说着,可他的声音却出现了一丝颤抖,或者说是恐惧。 茹若初看了他一眼,“可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大家,我只是一个女子。” “但我们两方相斗,是宗门内部的事情,你只是一个外人,更没理由涉足其中!” “是吗?” 茹若初冷哼了一声,“但我也不是外人,我是他的妻子,我的丈夫有难,身为妻子你怎能劝我见死不救?” 说这句话的时候,茹若初始终是看着我的,眼神里还保留着那抹不变的哀怨。 而听了这话,我的整个人当即懵住了。 茹若初居然说,她是我的妻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八章 以妻之名 随着茹若初这句话落,现场的惨叫声厮杀声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雨水的淅淅沥沥。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茹若初,一个个眼神中流露骇然。 而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茹若初竟然说我是她的丈夫! 在我的印象里,我既没有和她拜天地也没有跟她入洞房,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在苏家收留了她一晚,其他的时间彼此都是以仇人的身份相见。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成为我老婆的!? “你……你胡说八道!念冰才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刻,我几乎是咆哮了起来,不敢相信她所说是真的。 “林笙,你以为我真愿意嫁给你?” 茹若初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出那抹不变的哀怨,“是林泯恩害怕你死在我手里,所以用那一碗血茶,强迫我和你结下了血婚。”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抖。 我依稀记起,茹若初对我的态度转变,好像还真是从喝完那血茶之后开始的。 而在我和念冰成亲时,念夕朝也同样让我们互饮了血茶。 难道说,这血茶并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某种道门之中的成婚仪式?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茹若初岂不是跟念冰一样,也是我的妻子!? “林笙,你知道我奶奶在对付林泯恩的同时,为什么还执意要杀念冰吗?” 茹若初说道,声音里哀怨依旧,“因为奶奶同意了我俩的婚事,我们既有父母之命又有交血之约,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你却叫念冰为老婆,你说我奶奶该不该杀她?” 听了她这话,我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刘月娥和太爷爷因为降魔杵之争,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可符道一脉的悬棺门也因此彻底凋敝,他们都不希望这段没有尽头的血亲复仇继续下去,所以都心照不宣同意了我俩的婚事。 唯有如此,才能将来自上一代的恩怨彻底了结,才能给悬棺门的未来留下一丝火种。 一夫不娶二妻,念冰虽然没有和我拜完堂,但名义上终究是我的未婚妻,刘月娥对她痛下杀手,则是为了给茹若初这位所谓的正妻铺路。 哪怕我挥起石头把她打得头破血流,哪怕我当着她的面杀了刘月娥,哪怕我带着念夕朝截了她的回乡路,她都没有对我痛下杀手……只因她是我的妻子。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我怎么也没料到,林家和茹家之间的恩怨,竟是以这种荒诞的形式告一终结。 可我明白,茹若初也明白,我和她之间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甚至在天亮之前我还巴不得她马上死去。 念夕朝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我,我已不敢直面他的眼神,更不知该如何向依旧未醒的念冰交代。 此时的我,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这一真相,可一旁的严守柯却变得分外不安起来。 显然,茹若初的到来是一个变数,一个他无从掌控更无从改变的变数。 “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严守柯对茹若初问道,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儒雅随和,相反更多的是警惕。 “我是谁?” 茹若初眼神一变,先前的哀怨消散一空,却多了一丝对来人的轻蔑,“我是符道正统传人,是俗世茹家家主,也是现在的悬棺门门主。”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冒犯了。” 严守柯点点头,随后说道,“既然林笙是你的丈夫,你但可带他离去,老夫承诺不再为难他。可念夕朝是我隐山门叛徒,还望姑娘莫要阻拦我们处理家事。” 对此,茹若初摇了摇头,“念夕朝是因为林笙而重现道门,那么他当然也不能因林笙而身死道门,他的命你们也不可夺。” 听着这话,严守柯深深皱起了眉,“姑娘,以你的意思是打算插手我隐山门内务了?” “如果你这么以为,那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姑娘,我之所以敬你,是因你道行高深,而不是因为你身后的悬棺门!悬棺门早已名存实亡,现在更成了你俩的夫妻店,以你这点势力竟如此猖狂,就不怕我门主一怒之下,将你悬棺门最后的血脉彻底抹杀?” 严守柯勃然大怒道,可换来的却是茹若初一声冷哼,“是吗,你可以让你们门主前来试试,或者你代他试试?” 茹若初如是言,言语中充斥着不曾掩饰的挑衅,却是让严守柯敢怒不敢言。 光是为了对付一个念夕朝,琴棋书画就已有三人身受重伤,严守柯的棋盘也在一张黑符纸下彻底破灭,更不用说直面这个道行不知有多深的茹若初了。 “罢了,罢了!今日之杀伐看来就此止步,姑娘,我们给你这一个面子。” 严守柯也懂得知难而退的道理,并不曾选择与茹若初正面抗衡,当即对她做出了让步。 话落,严守柯踏过长河,就朝着他那三位重伤的道友走去。 可茹若初就叫住了他,“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便急着要走,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姑娘,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严守柯的脸抽了抽,可还是老老实实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林笙是我的丈夫,他的命是我的,寻常宵小寻他麻烦我不管,可你们这些大人物如若再敢对他动手,就别怪我符道无情。” 茹若初说道,“另外,你回去后也麻烦转告道门众生,悬棺门并未消亡,还有我俩尚在人间。而今我已放弃归隐,正式涉足道门之中,希望道门的各位前辈做好准备。” 茹若初最后的这句话意味深长,却是听得严守柯面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他才郑重点点头,“你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漏传达道门之中,告辞!” 话落,严守柯不曾再做丝毫停留,他看了一眼重伤的念夕朝,也没有再多为难他,便扶起了画痴书狂琴童仨人。 随着阵阵水浪涌动,三人随即消失在了滚滚长河间,不见踪影。 就这样,一场血腥的厮杀在茹若初三言两语间轻易化解。 始终跪在近前的摆渡人抬起了头,颤颤巍巍看向了茹若初,“大人……他们都走了,我是不是也能走了?” 听了这话,茹若初微微颔首,犹如俯视蝼蚁般俯视着他,“鬼道人,你先是为了一滴血出卖了我,又为了半钵血出卖了我丈夫,你太贪心了。” “我……我不敢,求求您饶我一命,日后我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不杀之恩!” 摆渡人当即面色煞白,不断地朝茹若初磕起了头。 可茹若初没有丝毫表情,那柄降魔杵随之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无妨,你就算死了,也照样可以做我的奴隶。” 话落,茹若初将降魔杵抵在了摆渡人的眉心,一股诡异的吞噬之力当即从降魔杵中爆发而出。 啊!!…… 这一刻,摆渡人发出一声凄厉哀嚎,他重塑完好的身躯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重归腐败,一时间尸水纵横溃脓遍体。 而他的灵魂此时竟从身体里生生抽离了出来,却是带着一声惨叫被吞噬到了降魔杵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惊骇,不曾想这柄曾让悬棺门斗得你死我活的降魔杵,竟然还有着摄魂夺魄的能力! 摆渡人死了,他腐烂的身体往边上一倾,随后落入了滚滚长河中,几个浪头间便不见了踪影。 茹若初往前走出了一小步,从船头来到了岸上,来到了我的近前,那柄降魔杵却是被她递到了我的近前。 因为有前车之鉴,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可茹若初并没有打算让我重蹈前人覆辙,却是对我说道,“林笙,这一路上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在你我之间,你比我更适合做降魔杵的主人。” 什么!?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要知道,为了这柄降魔杵,太爷爷和刘月娥可是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而现在,当着他们二老棺材的面,茹若初竟打算把降魔杵重新交还于我! 她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第七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不知道茹若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这柄降魔杵,这段日子我家已经出了太多事死了太多人,我如果再把它带回家中,指不定还会引出什么祸事来。 为此,我果断摇了摇头,“降魔杵我不要,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残魂还给我?” “林笙,你在想什么?” 茹若初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你娶了我,你的残魂是你送我的彩礼,而降魔杵是我陪你的嫁妆,这世上哪有丈夫向新娘索回彩礼的道理?” “可我的妻子是念冰,你我之间只不过是长辈们乱点鸳鸯谱。既然郎无情妾无意,那么我俩完全可以一纸休书各奔东西,从此两不相干。” 茹若初此次出手救我,让我意外,也让我感激。可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否则既负如来也负卿。 可我的这番话,换来的是茹若初的一声冷笑,“我还从未听闻血婚有休书一说,血婚若是能退,我何苦还寻来此地相救于你,将你林家老小挫骨扬灰岂不更好?” 我的心里猛地一抽,似乎血婚是一道捆住二人终生的死结,不仅是我,茹若初对此也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接受我是她丈夫的这一现实,也不得不前来履行她身为人妻的本分。 茹若初眼中满是怨念,我的心里尽是纠葛,而在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念冰,或者说念冰的棺材。 而此时,茹若初把降魔杵抵在了棺材前,再度对我说道,“林笙,我的嫁妆你究竟收还是不收?你若不收,我便把它带走,顺便带走你心爱的女人的灵魂。” 我没料到,她竟会以念冰的性命作为要挟,要我接过降魔杵。 为了得到这柄降魔杵,老一辈拼得你死我活,可新一代却在互相推让。 这一幕,是多么地戏剧与讽刺! 我不敢揣测茹若初是否在开我玩笑,终究有些不情愿地接过了这件是非之物。 “那么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我拿过了降魔杵,朝茹若初问道。 茹若初的身子微微一颤,却在一抹哀怨中一声叹息,“呵,不再相见……我也希望如此,可宿命啊!谁又能看得通透……”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茹若初也没有继续在此地停留,随即返身踏上了没有摆渡人的乌篷船。 一阵阵水花在乌篷船的四周涌动而起,在船即将下沉之际,茹若初看了我最后一眼。 “林笙,柳泉村并不是你的家,你的故土与我相邻。假以时日你了去身后事重归故里,我会在你列祖列宗的坟冢前等你。” 话落,阵阵潮水将茹若初淹没,伴随着乌篷船的下沉,她也随之消失在了漫漫长河中。 茹若初走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化解了我的为难,交还了我降魔杵,却留给我满心颓唐。 这时候,念夕朝撑着那柄铁锏踏着长河走了过来,表面的伤势虽然在五行法阵下已经愈合,可血依旧不断地从他的口鼻中流淌而出,他的灵魂似乎已受到了重创。 “没想到,茹若初的红衣竟是为你而穿,可我又阴差阳错地为你和念冰举行了婚礼,真是世事无常荒唐谬悠!” 和我想象中一样,念夕朝并没有给我任何好脸色,我的心中也是一阵苦涩。 我满心以为念冰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却不想茹若初也在阴差阳错中和我结为血婚,而这一切也同样超出了我的意料。 “念老爷子,我对念冰的情意您是知道的,只是老一辈想以血婚化解两家人的恩怨,才引发了如此误会。” 我朝念夕朝这么解释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对此,念夕朝也是一声无奈叹息,“罢了,等念冰醒来你还是自己跟她好好交代吧,我已经老了,你们年轻人的儿女情仇不是我这糟老头子能掺和的了。” 念夕朝也没有责骂我是虚情假意或是陈世美云云,毕竟这一系列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我和茹若初的婚姻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除了叹息,他也只能看着念冰的棺材出神,眼神里饱含担忧和牵挂。 在我的搀扶下,念夕朝坐上了牛车,随后将十几枚铜钱扔进了水中。 不一会,又有一艘渡船从眼前的长河中浮出水面。 “方外世界,秣马镇。” 留下这句话,念夕朝驱使着老白踏上了牛车,摆渡人捞起了铜钱,点了点头。 方外世界水路遍布,连通境内四处,接壤人间内外,有水的地方,便是方外通途。 而所谓摆渡人,则是运用了某种鬼道道法,以水为媒介,以渡船为载具,接送过往道人前往所向彼岸。 伴随着渡船一沉一浮,我们再度出现在了那口墓陵边缘的水塘中。 一番谢过后,念夕朝随即带着我上了岸,便朝着秣马镇内部走去。 “念老爷子,您不是说要带我前去落雁山祭奠念氏先祖吗,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路上,我不解地朝念夕朝问道。 此时的念夕朝,俨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面色却变得越发凝重了。 他回答我,“念氏老宅已不得归了,今日琴棋书画既到来,说明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我重现道门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隐山门。估摸不多久,那些曾为我所杀的人,他们的后人便要接踵而至快意恩仇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以他的意思,琴棋书画的离去并不意味着这场争乱的结束,相反只是一个开始。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恐怕还要面临更多无休止的追杀,直到念夕朝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念夕朝也是一声叹息,“当年我念氏一脉被灭,族中多人均死于五行道法,我以为是内部有人公报私仇,便杀了门中所有嫌疑之人,事后便逃出道门隐居世外。可如今看来,真凶依旧逍遥法外,而我错杀了太多人。” “现在我只能先带你去故友寒舍一避,待到风声过去,再好好筹划将来吧。”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没想到自己刚和茹家的恩怨何解,眼下却又稀里糊涂牵扯到了隐山门的是非当中。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跟着念夕朝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这样,念夕朝带着我来到了秣马镇南边的一户民居前。 这是一个大宅院,整个房屋院墙都是用青砖所砌,四周生满了各种槐树爬山虎,看上去颇为阴森。 这个宅院,正是念夕朝所说的故友家中。 可当我们过来时,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可里边空无一人,念夕朝朝屋里大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奇怪了,那个臭婆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今天有心情出去溜达了?” 念夕朝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请自来带着我进了屋。 可是,我们在宅院里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看到屋主人回来。 一夜未睡中,我早已人困马乏,随即走到院子的一口大水缸前,准备好好洗把脸醒醒神。 可当我刚把头埋进水里,立即感觉有一阵阵毛绒绒的东西从我脸上飘过。 我下意识睁开了眼,却发现水缸里竟飘着大量长长的头发! 在水缸的底部,我还看到了一张腐烂的女人的脸,她的口大大张开,整张脸极度扭曲着,一双血丝弥漫的眼睛正看着水面上的我! 啊!!…… 第八十章 五行杀人 啊!!…… 看到水底下那张女人的脸后,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尖叫,当即逃也似的抽水而去,却已吓得面色苍白。 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后,原本还在屋中苦等的念夕朝当即走了出来。 他一挥手,整个水缸当即四分五裂,一具湿漉漉的女人尸体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她的双手往前虚抓着,腐烂的脸上满是恐惧。 四周的流水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破开一个又一个的血洞,最后混合着尸水与血水流淌而出,反复不绝。 这具女尸不用说自是这屋子的主人了,但我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她竟然早已死了,而且还是死在院中的水缸里。 看着那一道道不断在她身上破开血洞的流水,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而念夕朝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拿出了铁锏,却是警惕地看向了四周,一时间如临大敌。 可过了好一会,宅院的周围鸦雀无声,并不曾传来任何的动静。 “念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惊恐未定,朝念夕朝问道。 “林笙,这里不能再待下去,我们得走了。” 念夕朝的脸色比腊肉还要难看,他没有收殓这位故友的尸体,也没询问鬼邻关于她死前的经过,却是逃也似的带着我离开了宅院。 这些年来,念夕朝为了躲避隐山门追杀,一直隐居于方外世界,而在方外之中,也有着不少他的尸朋鬼友。 没多久,在渡船的相送下,我们又来到了一处荒村,一座由茅草土坯搭建起来的房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茅屋的大堂里,有一个半身腐朽的中年人正坐在屋中央的一把椅子上。 念夕朝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当即迈过了门槛,可他还没来得及和屋主人打声招呼,这个中年人的身体却突然爆裂开来! 大量的稻草伴随着鲜血飞溅当空,屋里的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被染得一片腥红,看上去分外森然! 我怎么也没料到,继那女人之后,念夕朝的第二位故友竟也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凄惨死去! 对此,念夕朝面露痛色,“老张,是我害了你呀!” 随后,他没有多做停留,又行色匆匆带着我离开了这座荒村。 一路颠簸中,我们再度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河谷中,可隔着老远就看到前方大火冲天。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具人的尸骸从河流的上游飘了过来。 只见他的身上此时正冒着熊熊大火,衣服和皮肉已经被烧尽,他那被烧得赤黑的颅骨侧歪着,一双空洞的眼眶正朝着岸上的我们,随后在一阵水浪翻涌间沉入了河底…… 河面上青烟弥漫,念夕朝的双眼猩红,他的脸不禁抽了抽。 念夕朝一个踉跄,他朝着重归平静的河面摇了摇头,也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朝我摆了摆手,示意原路折返。 在这沉重的气氛里,我们又启程踏入了一片深山老林。 在这片瘴气丛生的山林里,念夕朝找到了一口山洞,而在洞口,我看到有一个老人双脚离地立在半空。 是的,立在半空。 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却被一根尖锐的铁杵自下而上挑起,立在了山洞前。 犹如古代战争中,战胜方将败者的尸体立于城墙,以此作为对对手的挑衅,抑或是一种物力的炫耀。 念夕朝无言依旧,而我面对接连的死人心里早已麻木,没等念夕朝做出回应,便拍了拍老白牛的后背,再度回身折返。 随后,我们又踏入了一片荒野之中。 这片荒野四处杂草丛生一览无遗,可一颗足足有半层楼高的巨石却莫名砸在了荒野的一座竹楼上。 竹楼没有任何意外的坍塌碎裂,大量的竹片飞溅四周。 而在巨石之下,此时鲜血横流。 死者的尸体已经尽数砸入巨石底下,让人看不见他死时的模样,唯有一只手裸露在外边,却也已血迹斑驳。 我的心里微微一抽,一路走来,这已经是念夕朝死去的第五位故友了。 第一个溺于水缸,第二个体内爆出稻草,第三个烈火焚身,第四个铁杵贯体,而眼前这个则是惨死石下。 五人的死法各有不同,却是和金木水火土一一对应。 念夕朝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来自隐山门的手笔。 如念夕朝所料,他重现道门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入了隐山门中,门中之人对他的追杀已经开始。 可是,隐山门的人并没有直接对我们动手,反而将毒手伸向了念夕朝想去寻求庇护的故人。 而且,隐山门似乎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以至于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先一步对念夕朝的故友动手。 以至于每次我们过来时,看到的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没有杀念夕朝,却像是在享受复仇所带来的的快感,让念夕朝亲眼看到他的尸朋鬼友一个个死在他的眼前。 可饶是如此,杀人者究竟是谁,现在又在哪个暗处潜藏窥视,我们却一无所知。 一种猫捉老鼠的恐惧感再度笼上了我的心头,而念夕朝的眼神里也露出了一丝苍凉。 他在这座破碎的竹楼前等了很久,可杀人者却始终不曾露面,无声的死寂似乎暗示着他继续走下去。 继续走下去,让他更多的故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你的眼前! 这一刻,念夕朝早已不复往日神采,却是在一脸落魄中挥动了手中的竹鞭,抵达了一条河流前。 几枚铜钱入水,没一会,一艘渡船浮出水面。 “人间故土,黄河古道。” 黄河古道,历游人间天险之称。 当渡船再度浮出水面时,我们已抵达了黄河边畔,久违的骄阳当头落下,让我一时没能睁开眼睛。 一眼望去,黄河之中水波泛泛,洪水携卷着泥沙汹涌直下,奔袭好似猛兽咆哮,令人胆颤。 在渡船的载行下,在这一天一夜的工夫,我已经不知去了多少个未知而又遥远的地方,以至于初到黄河心中也不曾泛起多少波澜。 念夕朝驱使着老白牛下了船,沿着河边一条崎岖的土路往前走去。 而在不远处的前方,还有着一座昏沉破旧的古镇。 “念老爷子,我们真的还要再继续走下去吗?” 看完了先前五人的惨死,我不禁担忧地朝他问道。 念夕朝不语,潜藏在暗处的隐山门人也不曾现身,可我还是很清楚的明白,如果念夕朝再走进这座古镇,那么他在镇中的另一位故友,也将因为他的到来而惨死当场。 听了这话,念夕朝满脸颓唐,终究没敢再往前踏足一步。 而在他昏暗的眼中,我第一次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看来宗门已对我恨之入骨,非得杀死所有敢于庇护我的人呐!” 一声无奈叹息里,念夕朝摇了摇头,随后调转了车头,不敢再踏足这座古镇之中。 可是,念夕朝不愿踏足古镇,古镇之中却有人朝我们走来。 这时候,我看到有一个中年人从镇子里走了出来。 这个中年人穿着身深蓝的中山装,戴着鸭舌帽,杵着一根崖柏拐杖,他的左腿已经断了,可脚步却显得格外轻快,不消片刻便抵达了我们近前。 “念老爷子,二十年不见,您又重归道门了?为何不来镇中饮茶叙旧,却又匆匆折返呐?” 第八十一章 落雁山,念氏坟冢 这个中年人对念夕朝的态度很恭敬,显然也是他的一位多年老友。 对此,念夕朝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随后瞧了瞧他已空荡荡的左腿。 “暮行舟,你也小不了我几岁,没想到却越活越年轻了……可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这个被称作暮行舟的中年人笑了笑,“当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高人,挨了一点小小的教训。” “念老爷子,您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暮行舟朝着我和念冰的棺材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念夕朝满身的血水,担忧道。 “还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宗门内斗罢了。”念夕朝故作轻巧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 暮行舟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不妨来我镇子暂避一会。我的潜龙镇虽然比不得你当年念家,但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念夕朝没有开口,可暮行舟却主动提及想出手相助,看来二人当年的交情也不是一般的深。 然而,念夕朝摇了摇头,“暮行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这趟浑水不是你能趟的。” “哦?不知此次要杀你的人,是隐山门中的哪位高人?” “隐山门门主,为了对付我,他老人家已经亲自出手了。” 念夕朝说道,“在这之前,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了我想要投靠的五位故人。我如果再踏入潜龙镇中,只怕你镇中门徒也要悉数遭来横祸。” 念夕朝这话说得平常无奇,却是听得我当即冒起一阵冷汗。 我怎么也没想到,此次在背后出手的,竟会是隐山门门主! 我虽然不识他庐山真面目,但从他的身份以及琴棋书画在侧面透露的只言片语可以看出,定然是道门之中屈指可数的绝顶高人。 而他出手,只怕我等已十死无生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绝望。 “原来是隐山门主,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暮行舟也是眉头紧皱,他思量了好一会,随后又对念夕朝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料理身后事?比如照顾这位小伙,以及棺中的那位姑娘?” “有一群你这样的故友,我念夕朝也不虚人间走一遭!” 听了这话,念夕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不过眼下我还有要紧事要做,便不多行言谢了。” 说着,念夕朝看了一眼滚滚黄河,“暮老弟,可否借艘船给我?” “不知念老爷子要前去何方?” “念家故里,落雁山。我老了走不动了,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 念夕朝这话,听得我心里一咯噔。 先前念夕朝之所以不愿返回故里,是因自己行踪泄露,念氏老宅定然已为隐山门所监视。 而现在他却再度开口说要回去,只怕是一心求死了…… 暮行舟没有多言,随即朝着古镇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没一会,一艘乌篷船从古镇边畔驶了过来,停在了我们近前。 一番简单告别后,念夕朝便带着我踏上了船,随着阵阵心力涌动,乌篷船当即逆流而行,朝着黄河上游迅速行去。 “念老爷子,刚才那位前辈是何方神圣?” 黄河风浪中,我朝念夕朝问道。 “他是这座古镇的镇长,是黄河捞尸人,同时也是我的一位多年老友。” 念夕朝如是回应道,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已没了先前的沉重,相反多了一丝释然和解脱。 而我也不敢多去询问关于隐山门的事情,以免给他徒添烦琐。 在念夕朝的心力催动间,乌篷船在黄河之中破浪而行,而我也架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终于沉沉睡去。 而当我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黄昏,乌篷船也停泊靠岸,一座遍布枞树的大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天已迟暮,夜鸟归林,成群的大雁发出声声啼鸣,纷纷归入了眼前的这片山林里。 如果我没猜错,这儿应该就是念夕朝所说的落雁山了。 念夕朝带着我走下了船,而老白牛也莫名的兴奋了起来,却是自行踏上了一条荒草丛生的山路,几乎是小跑着朝山林深处行去。 老白牛本是念知秋从念家带出来的,时隔二十年重归故里,自是无比高兴。 而念夕朝也没有多管它,任由它载着念冰的棺材消失在了我们视线中。 哞!哞!! 可没多久,我便听到了大山深处老白牛的哀鸣。 当我走过去时,眼前的一幕也让我分外愕然。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坟墓,每座坟墓的碑名都是以念氏为开头。 一眼看去,墓主人的生辰年份各不相同,但忌日都在同一天,而上面所写的立碑人,则都是念夕朝。 在这些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的墓群中,我还看到了一座新坟,上面赫然写着‘爱女念氏知秋之墓’。 这座新坟,自然是我的丈母娘念知秋的。 念夕朝将她的尸骨从坟山迁出后,又改葬在了这片念氏陵墓中。 我来到了念知秋的坟前,随即跪下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念夕朝已经帮老白牛把曲木卸下,它走在这片念氏坟冢中,不断拿头蹭着那一座座干裂的墓碑,豆大的眼泪不断从它眼睛里冒出,似乎也在悼念它罹难的家人。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酸。 而念夕朝就站在我的旁边,他满眼苍凉看着自己家人的坟冢,一时却是无言。 五十多口人丁,五十多条鲜活的人命,只在一夜之间便化作了一座座坟冢。 我不敢想象念夕朝当初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亲手为自己的后人门徒修坟立碑的,但如果换做我,我肯定会当场发狂。 这也难怪他会被仇恨迷失心智,错杀了太多同门无辜人。 但可悲的是,真正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 “念氏的子孙呐,我身为老祖宗没能护住你们,让你们一个个英年早逝,我这当家主的对不住你们呐!” 这时,念夕朝开口了,声音分外悲彻,“可是,我们念家还没有亡,我们还有念冰这一线血脉,现在她带着她的丈夫前来祭拜你们了,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将来能手刃仇人以报灭门之恨!” 说话间,念冰的棺材打开了,在那一根根红线的控制下,念冰从棺材中走了出来,和我一样跪在了念氏族人的坟冢前。 呜呖呖…… 这一刻,阴风四起,坟冢四周随之响彻起阵阵鬼魂的哀嚎。 我抬头看去,却见有大量的阴气从各个坟冢上空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个个人的虚影。 而在这一道道人的虚影中,我还看到了念知秋,此时她正牵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和其他人一样的,低头看着我和念冰。 这个年轻的男人,想来就是念冰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是我的岳父大人。 他和念知秋一样,都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英气夺人,却无奈在仇家的血手下少年早夭。 我和念冰随即再度磕了三个头,而在磕头间,四周的阴气悄然弥散,飘荡在坟冢四周的人的虚影,此时也逐渐模糊,最终消散于无形。 我抱起念冰从地上站了起来,当我回头看向念夕朝时,他的眼中此时已老泪纵横。 随后,念夕朝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可他跪的并不是自己的子孙后人,而是跪向了山下的黄河。 借着黄昏昏暗的光线,我看到在那滚滚黄河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帆船。 黄河之水滔滔东去,卷起一道又一道的洪浪,可那艘帆船在洪涛之中不动如山。 而在帆船的船头上,我还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我还是清楚感觉到,那个人影是在看着我们的。 念夕朝对那人影隔着山河而拜,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门主大人,夕朝当年因仇生恶犯下累累血债,今日重返故里自知死罪难逃,还望门主从重发落!” 念夕朝这么说着,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 对此,我的心里也猛地一颤,不曾想那位传说中的隐山门门主,竟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此地! 第八十二章 五行道法 然而,对于念夕朝的这番话,船上的人影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他一动不动站在船上,有若死物。 可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意却从船上一直延伸到山中,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忽然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却噗通一声再度跪在了地上。 “七天,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料理后事。” 好一会,一阵如源幽冥的声音从船上传来,却是令我从灵魂到身心都发出一阵剧烈战栗。 “谢……谢门主!” 念夕朝以头抢地,声音卑微而又渺小。 至此,船上的人不曾再多言,他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扭曲,眨眼间却是连着那艘帆船一道消失在了黄河之中。 隐山门主走了,他没有让念夕朝马上死,却给他的死定了一个期限。 或许,念夕朝在他的眼里也同样有若蝼蚁,而这七天的时间,则是这位大人物给予他最后的怜悯。 “林笙,你现在已经拜过念氏列为长辈,也算是我念家的人了,现在和我回家吧。” 念夕朝蹒跚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仿佛不知自己的生死已进入倒计时,说话的语气也莫名恢复了平静。 我有些担忧的朝黄河之中看了一眼,随后便抱着念冰,和他一起穿过了那一座座念氏坟墓。 在这片坟墓的尽头,便是念氏曾经的山门。 一眼看去,只见那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中式宅院,一座座古香古色的楼阁错落其中,而在院子之中有假山有凉亭水榭,看上去古香古色。 可是,因为二十年无人修缮的缘故,四周已杂草丛生,许多的围墙和楼阁已经坍塌,只剩下一段段断壁残垣,许多的鸟兽栖息其中,满眼荒凉。 念夕朝对此没有丝毫介怀,这儿毕竟是他曾一手撑起的家。 他带着我来到了一幢相对完好的楼阁,推开了早已腐朽的大门,点亮了蒙尘多年的油灯,扫去了积深如壤的尘埃,便在其中草草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被一阵烤肉的香味熏醒。 我从破旧的木板床上睁开眼,看了看睡在旁边依旧未醒的念冰,随即走出了门,便看到念夕朝正在院子里烤着一只打来的野鸡。 看到我过来,念夕朝把那只烤好的野鸡递给了我,而我早已饥肠辘辘,随即毫不客气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而念夕朝看着我,却是沉默不言。 看着我吃得满脸油星,他默不作声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淌入了一个破碗中,随后又将一张符纸点燃,化入了血水里。 做完这些后,念夕朝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来,原本还依稀可见的几根黑发,此时也瞬间化为苍白。 “林笙,既然你已经吃饱了,就再喝一点东西吧。” 说话间,念夕朝把这碗血符水递到了我近前,满脸疲惫的说道。 “念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 对此,我不解地朝他问道。 念夕朝摇了摇头,“林笙,我本打算处理完身前事后,再潜心教你修道,让你在一年后能独自维持符阵不灭。可现在看来,我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只能用这碗血符水,将你的修行提前。” 听着念夕朝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这血符水之前太爷爷也给我喝过,让我拥有了修行符道的根基,得以一步踏入道门之中。 可是,他们所用的血是本源之血,虽然看似平常,却是以折损自身阳寿为代价。 我自知这血符水的珍贵,也知道这是念夕朝的无奈之举,可心里还是不禁担忧。 我朝他问道,“但我现在已经和念冰成亲,同时也是你的家人。隐山门主要杀你,他会放过我和念冰吗?” 隐山门主既然能放心离开,自然是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而先前棋叟严守柯曾说过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们是没理由放过我的。 “我会求他的。” 念夕朝这么说道,可声音里却充斥着一抹无力。 显然,对于有备而来的隐山门主,念夕朝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可死马且当活马医,若是我们能侥幸苟且一命,也不枉了念夕朝的一番心血。 对此,我也不曾多言,当即接过了这碗血符水仰头喝下。 符水喝下后,那种熟悉的灼痛感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可是,这种痛苦的感觉,却是比先前太爷爷给的还要强烈数倍,我感觉身体像是被烈火煅烧,被无数只蚂蚁撕咬一般。 我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着,剧痛的感觉侵袭我全身,让我好几次差点昏厥。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我终于从这种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我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却发现自己的视听比以往更加清晰起来,我的力量也得到了非常显著的提升。 我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我四肢百骸不断涌入我的心脏,而这股暖流,正是来自血符水中的心力。 “念老爷子,多谢你。” 确定自己的道行得到提升后,我随即朝念夕朝说道。 “都是一家人无须见外,你若能照顾好念冰,我也死而无憾了。” 念夕朝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离我死期还有六天的时间,这六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教你一些五行道法,若能活着离去,将来也能多张底牌傍身。” “五行道法?可我是符道一脉悬棺门人,这样不大合适吧?” 我有些担忧的问道。 对此,念夕朝笑了笑,“你能否活过七日都尤未可定,何须如此顾东顾西?” 念夕朝这话也不无道理,我随即点了点头,便等着他为我传道受业。 “所谓五行,是为金木水火土,这五种道法既能分而用之,也可汇聚一体化为五行法阵,降魔伏敌。” 念夕朝说话间,阵阵心力涌动而起,院中水池中的死水随之汹涌起伏,潮起潮落。 “天地万物,尽归阴阳之中,皆收五行之内,五行道法若能大成,可操控天地。” 说话间,水池中的死水瞬间恢复了平静,可我们脚下本已枯萎的杂草却莫名生出新芽,绽开了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 “五行之中的木,掌控万物生死,花枯花荣只在一念间。” 念夕朝摘下了一朵野花,一时间,原本欣欣向荣的杂草纷纷枯萎,其中的生命力量被抽离了出来,涌入了念夕朝体内,而他手腕上的那道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而下一秒,这些枯草蓬地一声冒起了阵阵火光。 “火乃五行中至烈至强之元素,可焚神伤魔,但目前我对火的领悟还停留在意念之火,而最强的三昧真火,目前唯有门主将之参悟。”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震动,低头看去,却见有大量的碎石忽然纷飞而起,萦绕在念夕朝四周旋转不休。 “土主防御,可抵强敌进攻,若你将其明悟,在遇到不敌之劲敌时,还可遁地而走。” 话落,念夕朝再挥手,来自他的那柄铁锏脱手而出,犹如一柄长矛直刺向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树,整棵树随之四分五裂。 “金主进攻,是五行道法中除了火之外,用来对敌的重要道法。” 在一番简单的演示后,念夕朝便和我交代起五行道法修炼的具体要则,以及各类五行法阵的基本使用原理。 听完念夕朝的讲述后,我也随之有模有样的修炼了起来。 可我虽然得到他的一碗血符水提升,但五行道法想要精深,除了需要极高的修道天赋外,时间的沉淀也必不可少,偏偏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所谓的五行修炼,其实也是走马观花。 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不知不觉中,距离隐山门主所说的七日之期,也日渐邻近了…… 第八十三章 念夕朝之死 就这样,时间逐渐来到了第七天。 因为有着念夕朝那一碗血符水相助,再加上他没日没夜的教导,在这短短七天里,我也总算摸进了五行道法的门槛。 在金的修行上,我首选的自然是茹若初给我的降魔杵,我虽然不能像念夕朝一样将其飞射百米开外爆开大树,但也勉强能以心力牵引将其悬浮空中。 关于木,我做不到让草木瞬眼花开花败,但也让一棵小树稍微出现了一丝衰败的迹象。 关于水,在心力控制下,我不曾用笔便以鲜血在黄符纸上画出了一道符,也算有所小成。 关于火,我通过念夕朝所教的方法,成功以意念之火点燃了一张黄符纸,也让他颇感欣慰。 关于土,我也成功让诸多细石离地而起,环绕于我自身周围,念夕朝便点点头说勉强合格了。 “林笙,你是纯阳是人,在修道方面本身就具有先天的优势,只可惜我和你的太爷爷一样,能教你的时间都太短,能强塞给你的东西也没法太多,以后我们这些老人都不在了,修行大成与否就得看你个人了。” 当我把初入门槛的五行道法一一展示完毕后,念夕朝不禁一声感慨。 说这些话的时候,念夕朝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沧桑感,仿佛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对此,我点了点头,表示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好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你对五行道法已经有了领悟,我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指点一下你的古武吧。” 听了这话,我再度来起了精神,不曾想他居然还要指导我古武,这倒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这时,我忽然感觉一股很强劲的气从念夕朝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原本寂静的山林忽然风起,四周的杉树随之剧烈摇晃,发出阵阵频繁的呜咽声。 “林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念夕朝朝周围摇曳的树木看了一眼,颇具深意地问我。 “树未动,是人心动。” 我思索了一番,随后认真回答道。 念夕朝此时所用的,正是古武中的气,才使得林中风起,所以,真正让树动的并不是风,而是念夕朝心念所致。 对此,念夕朝点点头,“所谓古武共分为力和气两个阶段,古武当中,力发于心,作用于肢体四处,若你只是寻常人,那么修行到力这一阶段便已足够。可你是道士,以后还要保护更多你需要去保护的人,你要面对的是各种鬼道阴邪之人,如果只有单纯的力,显然是不够的。” “古武中,气凝于丹田,秉于心,心念所致,气方能顺势而来。气是古武的终极境界,同时也是一个合格修道人所必备的。在很多时候,虽然你的道法不如人,但若能在气上面稍高一筹,也能在对敌中多一份胜算。” 说话间,我隐隐感觉有一股气从念夕朝手心凝聚而起。 这股气不断壮大,不断递增,周围的空气随之出现了扭曲,随着他这一拳打出,十米开外的一堵残墙当即轰然坍塌。 “气外发而出,便可形成实质性的杀伤力,御敌于十步之外。而现在,我将教授你古武中气的奥诀,希望你能从中得到些许参悟。” 念夕朝如是说着,而我也点点头。 在这仅剩的一天里,我几乎什么都没干,一心都扑在了对气的领悟上。 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气的身影,山林间刮的风是气,人呼吸间喷吐的也是气,人在喜怒间的情绪变化同样为气,只是这些气是我们寻常最容易接触到,却又最容易被忽略的,只因太过平常。 可是,如果修道人对自身的气得到顿悟,那么,外界这些看似寻常的气就变得与众不同了,就如念夕朝一般,可以将其化为己用。 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我一拳打出,一股刚劲的气也随着拳风外发而出,落在了距离我一米外的一棵树上,这棵树明显地发出了一阵颤抖,树干上更是被我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你能够参悟五行术,在古武上又摸到了气的门槛,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而现在,我也没什么好能教你的了。” 念夕朝看着树上的那道拳印,略带欣慰的朝我说道,可眼神里此时已流露出了一丝黯然。 原本寂静的落雁山中,归林的大雁忽然纷纷惊恐飞起,一阵阵阴风从山林之外呼啸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在破败的念氏大院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当初和我对弈的棋叟严守柯,他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这人足足有两米之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孔。 而在他黑暗的面罩下,我隐隐感觉他的目光此时正落在念夕朝的身上。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可一种熟悉的肃杀之意却在他身上外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 而面对这么一个黑衣人,念夕朝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这一刻,念夕朝卑微地弯下了腰,朝着这名黑衣人跪了下来。 “夕朝拜见门主。” 是的,这个黑衣人正是七天前出现在黄河之中的隐山门主。 他是一个很守时的人,却是在第七天的黄昏准时到来,不早也不晚。 “夕朝,我多给了你七天的时间,你怎么不接着逃了?” 隐山门主开口了,声音如源幽冥,让我心中不禁生起阵阵寒意。 念夕朝把头低得更深了,声音里明显出现了一丝颤抖,“因为夕朝知道,此次门主亲自到来,我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出门主的手心。我已辜负隐山门对我的厚望,便不能再寒了诸多故友的性命。” 对此,隐山门主随之发出一声叹息。 “夕朝,宗门之中最忌内斗,当年的悬棺门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你身为长老却为仇恨蒙蔽双眼,在宗门之中大肆杀戮,你让我如何向死去的门人交代?” “门主,夕朝自知难逃一死,还望门主再宽限些许时日,让我寻得真凶。待夕朝报仇雪恨,自会以死谢罪!” 念夕朝匍匐在地上,发出卑微的恳求。 “同室操戈背叛师门,无论何种缘由皆罪无可赦。你求我再给你机会,可二十年前那些惨死的门人,你又何曾给过他们机会?” “那就恳请门主放过我的孙女和孙女婿,让他们为我念氏报仇雪恨!” “此事,可待你死后再议。” 听了这话,念夕朝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骇然。 而这一刻,一种极为躁动的气息从隐山门主身上涌动而起。 在他的双肩以及头顶上,此时出现了三团闪烁着白炽光芒的火焰。 这三道火焰在隐山门主的近前不断汇聚,却在转眼没入了念夕朝体内。 念夕朝的身体微微一僵硬,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屋内尚未醒来的念冰,最后目光落在了隐山门主身上。 “谢……谢过门主。” 念夕朝的脸上莫名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而在他的这丝笑容中,他的身体当即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下一秒,大量的火焰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他甚至还没能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在瞬间化为了灰霾,飘散在了当空。 “念老爷子!” 突来的一幕让我猝不及防,我趴在念夕朝原本所在的地方摸索良久,可在那三道火焰中,念夕朝的身体已经化为灰烬,我却连一根他像样的尸骨都找不到。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肩膀也不断地抽搐起来,在无比的悲痛和仇恨中,我哆嗦着抬起了头,看向了隐山门主。 可是,隐山门主也在看着我,一股如源幽冥的声音再度从他口中发出。 “年轻人,念夕朝已死,你现在可以对我出手了。” 第八十四章 天堑之隔 “你……你什么意思?” 听了隐山门主这话,我的心里莫名一颤。 “我杀了念夕朝,你理应出手为他报仇。可你若不出手,那么我便出手了。” 我算是明白了,隐山门主杀了念夕朝,可他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而他这句话,其实就是想要我死! “隐山门主,您好歹是道门中数一数二的前辈,碾杀我这种无名小辈,恐怕有失身份吧?” 我鼓起了勇气,朝他这么说道。 隐山门主摇了摇头,“你是念家人,念家中人道行不分高低,出生无关贵贱,都得死。” “可我也是悬棺门人,我的二房老婆就是悬棺门主,你就不怕得罪她吗?” “我不介意用你的命作为敲门砖,去会会那位新晋的悬棺门主。” “但我也是林家后人,我的太爷爷是林泯恩!” “他若活着,我尚且敬他三分,可他已经死了。” 眼下这位隐山门主油米不进,俨然铁了心陷我于死地不可了。 见自己报出各种身份都无效,我随即不再多言,当即掏出了降魔杵。 我不是隐山门主的对手,哪怕再修炼十年百年我也不可能达到他的这种境界,但如果继续充当一只不知反抗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也不是我所愿的。 “嗯?苍生杵!” 这时,隐山门动了动,声音里却第一次流露出了讶异。 而我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当即将一滴血滴在了降魔杵上。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降魔杵,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伴随着鲜血落下,杵身上那一道道暗淡无华的符文,此时当即散发出暗红的光芒,一股摄人心魂的阴气随之从降魔杵中爆发了出来! 与此同时,来自其中的阴气也不断地涌入了我的身体,却是和我体内的阳气交融相汇。 这股阴气噬体,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不适,相反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在阴阳交汇间,这柄降魔杵仿佛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蕴藏在符文中的每一道阴气。 在这降魔杵内部,我察觉到了一片未知的世界。 而我的意识所及,却见这片未知世界中阴气弥漫,有无数鬼灵盘踞其中,阵阵凄厉的哀嚎在我脑海响彻不绝。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中每一个鬼灵的情绪,有愤怒,有哀嚎,有恐惧,有悲彻。 在这无尽鬼灵中,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先前被茹若初剥夺了灵魂的摆渡人。 在我的意识下,他蜷缩在阴气之中,发出声声绝望悲嚎…… 察觉到降魔杵中的奥妙后,我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随后将降魔杵指向了前方的隐山门主。 呜呖呖…… 伴随着我的这一举动,原本响彻于我脑海的鬼啸之音当即外发而出。 一股蓬勃的阴气从杵身之中爆发而出,与此同时,一个个鬼灵也在我的意志下从降魔杵中抽离出来,带着阵阵惨嚎声朝着隐山门主呼啸而去! 一时间,整个念氏宅院阴气弥漫,四周的草木在阴气侵蚀下纷纷枯萎凋零,化作了一滩滩尸水! “不可能,你居然能动用苍生杵的力量!” 隐山门主那如源幽冥的声音里,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而在他的这番话中,来自降魔杵中的鬼灵已经蜂拥而至,弥漫四周的阴气也迅速将他笼罩。 蓬! 就在这时,阵阵意念之火却从隐山门主身上爆发了出来,那些鬼灵和阴气刚抵近他身,却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如我所料,来自我的攻击并未曾伤他分毫,毕竟我和他之间道行如隔天堑,完全不是一两件法器所能轻易拉近的。 可是,隐山门主身上的气息却是变得极为躁动起来,我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在看着我的,或者说是看着我手中的降魔杵。 为了这柄降魔杵,念氏仇家在我家乡潜伏二十年,林家和茹家更是为此斗得两败俱伤,而眼下隐山门主只怕也对它心生觊觎了。 我惊恐地看着来人,就等着他杀人夺杵,抑或夺杵杀人。 可是,隐山门主并没有太多的动作,黑暗的面罩下,他打量了我好一会,却问道,“你是纯阳之人?” 我的呼吸不禁急促,可还是应承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 隐山门主点点头,“为了这柄苍生杵,悬棺门内斗百年,不曾想在衰亡之际,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他这么说着,先前那种令人极度压抑的肃杀之气竟莫名消失了。 而他似乎对我手中的降魔杵非常熟悉,却是唤之为‘苍生’。 隐山门主打量了我好久,可迟迟没有对我动手。 而下一秒,他一挥长袍,转身就朝着念氏宅院外走去。 “你……你不打算杀我了?” 见他莫名要离开,我的心里一阵愕然,又不知死活地朝他问了一句。 对此,隐山门主回过了头,看了我一眼,“如今的道门已沉寂太久,由你活着,这个世界才会多些乐趣。” 听了这话,不仅是我,就连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严守柯也是分外惊骇。 “门主,这后生前途不可限量,而今我们已与他结仇,若是留着日后必成大患呐!” 严守柯当即朝他说道,可隐山门主对此置若罔闻。而严守柯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对我动手,无奈之下只好愤恨地看了我一眼,终究随着隐山门主一道离去。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隐山门主走了,既没有要我的命,也没有要我的降魔杵,就这么突兀离开了。 而我站在原地,一时半会却没反应过来。 他不给我太爷爷面子,也不给茹若初面子,却因为我是纯阳之人,能动用来自降魔杵的力量,却就此放过了我,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捉摸不透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了。 不管如何,他终究放过了我,留了我和念冰一线生机。 可是,念夕朝…… 这一刻,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冒了出来。 他是为了帮我夺回残魂,不得已重现道门,却也间接因我而死于道门。 可此时,他却连一丝残骸都没有留下,我甚至想给他立一个衣冠冢都做不到。 我的肩膀止不住抽搐着,可我也明白现在并不是难过大哭的时候。 死者已矣,可生者还要继续。 我不敢再在此地久留,连忙回了屋里背起了念冰,随即准备离开。 老白牛发出阵阵悲戚的哀鸣,连夜载着我和念冰离开了落雁山,准备回家。 我抱着念冰坐在牛车上黯然失神,任由老白牛载着我们走过了一个个陌生的村庄,一条条陌生的山路。 可是,就在我舟车劳顿昏昏欲睡时,躺在我怀里的念冰忽然动了一下。 念冰……醒了? 第八十五章 落魄归乡 在这七天里,我每天都有给念冰喂下血水。 在纯阳之血的静养下,她的身体有了温度有了心跳有了呼吸,可因为灵魂受到重创的缘故久久不曾醒来。 而现在,她终于醒过来了! 念冰缓缓睁开了眼睛,可身体依旧时分虚弱。 她看了一眼周围,又看向了我,“林笙……我们是要去哪里?” “我……我们现在回家。” 我支支吾吾地朝念冰说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和她说起关于念夕朝的事儿。 念冰的眸子一片黯然,“我刚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梦见了我爷爷,他带着我们回了念家,见过了家里的长辈。可我爷爷人呢,我怎么看不到他了?” 哞!! 这一刻,老白牛再度发出一声悲鸣,豆大的泪水从它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看着老白牛的反应,念冰仿若也明白了过来,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无声落下。 “媳妇,老爷子虽然走了,可你还有我,我们还得好好活下去,为念家罹难的族人讨回应有的公道。”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念冰是好,唯有紧紧地抱住了她。 念冰在我的怀里无言,可泪水却浸湿了我的衣衫。 她没有问我具体的经过,也没有问我杀死念夕朝的人究竟是谁,在那一行清泪落下后,她便一直沉默无言。 可她是鬼道人,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心里很清楚,也知道所谓凶手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一路走走停停中,老白牛载着我们连走了三天,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柳泉村。 当我们到家时,我看到爷爷正坐在门槛前独自抽着闷烟,他的头发已经彻底完全花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在我和念夕朝离开的这十来天里,他俨然操碎了心。 看到我和念冰坐着牛车回来,爷爷眼前一亮,隔着老远就朝我们迎了过来。 “我的孙娃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天我可是急得魂都没了啊!” 一时间,爷爷悲喜交加,仿若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见本已死境的念冰此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爷爷的脸上也是分外激动,连忙拉着我俩就要进屋。 可刚踏过门槛,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后猛地回头问我,“对了,念夕朝呢?那老东西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随着他的话落,我心里原本家人团聚的喜悦瞬间被冲散,转而化作了一抹沉重。 我朝一旁的念冰看了眼,“爷爷,念老爷子他……已经仙逝。” 听了这话,念冰的眼睛瞬间又红了,爷爷的脸上此时也是一阵黯然。 “唉,念夕朝为仇恨蒙蔽双眼,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他躲躲藏藏二十年,不曾想还是没有逃出宿命的因果啊!” 爷爷一声感慨,可看向念冰的眼神却也充满了复杂。 而我也随即把降魔杵拿了出来,交到了爷爷手中。 为了这柄降魔杵,太爷爷诈死二十年,爷爷也将它看得比自己命还要重要。 可现在失而复得,爷爷却没有伸手接过,相反脸上一片惊愕。 过了好一会,他朝我问道,“林笙……你见过茹若初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和她的事情……” “爷爷,念冰是在你的认可下过的我家门,也是在念老爷子的见证中跟我拜堂成亲,我这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妻子。” 没等他说完,我当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回来的路上,我也和念冰说起了关于我的事情,对于我与茹若初近乎荒诞的血婚,念冰也没有苛责什么,也不知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念夕朝的死令她无心他顾。 “唉,你太爷爷为了彻底化解两家人的恩怨,却是用一碗血茶耽误了三个人呐!” 对此,爷爷一身长叹,“可是,她既然把降魔杵还给了你,说明你在她眼里是最好的继承人,你便留着它当做自己随身法器吧。” 我应了声,随即收起了降魔杵,不曾再有多言。 可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念冰,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猛地把住了我的脉搏。 一股心力随即从他手心涌动出来,顺着我的心脉渗入了我灵魂深处,直抵那两道符阵之中。 可察觉到符阵的动静后,爷爷的脸唰地一下又白了。 “林笙,你体内的这两道符阵?” 爷爷的嘴抽了抽,身体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对此,我的心里一阵苦涩,来自严守柯的生死棋,俨然对我的两道符阵造成了重创。 先前念夕朝曾检查过我灵魂的伤势,只说符阵的创伤不可逆转,除非有高人相助,否则恐怕连支撑半年都已是难事。 可茹若初不肯将残魂归还于我,一旦这两道残破的符阵彻底破灭…… 一想到这儿,我对未来当即充满了担忧。 如果我死了,没有了纯阳之血的相侍,身为鬼道人的念冰,是否也会像我在方外世界所看到的芸芸众生一样,沦为行尸走肉? 我看着念冰,念冰看着我,爷爷看着我们俩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却都化作了悲彻和担忧。 “我们林家和念家的人命苦呐,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爷爷的眼里满是凄凉,对我和念冰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可事已至此,我们都无能为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只能在这个小山村里守着念冰好好修道,若能道行大成以自身心力维持住符阵自是极好的,若是不能便唯有自安天命了…… 在这种沉重的心情里,我们回到了屋里,而爷爷也默不作声去了厨房,只说要给我和念冰烧几个好吃的菜,可背影也显得异常沉重。 咚咚!!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昏,就在我们吃过了晚饭打算回房休息时,一阵敲门声忽然从屋外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有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我家门口。 只见这人穿着身深蓝的中山装,戴着鸭舌帽,他的左腿已经断了,手里杵着根崖柏拐杖。 暮行舟!? 先前我和念夕朝前去黄河古道的时候,就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可他怎么到我家来了? “林笙念冰,为了寻找你们,这几天我的这条残腿可没少折腾呐!” 第八十六章 再拜新师 “暮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后,我的心里也颇为诧异。他是念夕朝生前挚交,为此连忙把他请进了屋。 这时,爷爷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随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暮行舟先前与念夕朝在黄河古道匆匆一别,可因为追杀我们的人是隐山门主,所以未敢收留。 他是念夕朝的故友,在念夕朝死后,他因为放心不下我和念冰,所以暗中护送,跟着我俩一路来到了这里。 在表明来意后,爷爷当即请暮行舟入座。 而后者朝我屋里四处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悬挂在堂屋正前方的太爷爷遗像上。 “林老爷子,你们可是当年的悬棺门林家中人?” 暮行舟朝太爷爷遗像注视良久,随后对爷爷问道。 太爷爷当年在道门中好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暮行舟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爷爷点点头,“正是,只可惜老爷子还是没逃得过宗门内斗,在十天前不幸罹难了。” “原来如此,当年的一代泰山北斗就这么驾鹤仙去,真是可悲可叹呐!” 暮行舟摇着头,来到了太爷爷的灵位前,上了三炷香。 随后,他杵着拐杖缓缓转过了身,朝我看了一眼,而在这一眼之中,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林笙,你的一魂一魄是怎么回事?” 在这一眼之中,暮行舟显然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带着一丝讶异说道。 我对暮行舟的为人和底细并不清楚,但从他与念夕朝的那番对话来看,显然也是和念家有着过命的交情。 我也不曾隐瞒,随即把一魂一魄被勾走的缘由,以及太爷爷为我种下符阵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 “唉,可怜的孩子,刚入道门便被夺去一魂一魄,体内符阵也四分五裂,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听完我的讲述,暮行舟摇了摇头,随后却是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碗。 在我目瞪口呆间,暮行舟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蕴含着浑厚心力的鲜血当即从他伤口中流出,淌入了那道碗中。 “暮老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们所有人当即惊诧不已。 暮行舟摇了摇头,“念老爷子的后人已沦为鬼道,念冰若想继续留存阳世间,就必须以你的纯阳之血维持,可你已是失魂人,体内符阵又遭重创。我帮不了你多少,只能以此血水略尽绵力。” 说话间,来自他的血水已经淌满了碗,随着一张黄符纸点燃落入血中,他原本黝黑的头发瞬间斑白,一道道皱纹随之蔓延了整张脸。 原本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的他,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而他端着这碗血符水,却是递到了我的近前。 “暮先生,你这是何苦啊!” 一时间,我没敢去接,而爷爷对于他此举也是一脸愕然。 暮行舟和我们不过一面之缘,眼下念夕朝已死,可为了让我们能多一线生机,只在只言片语间却以牺牲自身阳寿为代价,为我化出一道血符水。 对此,我难以理解,爷爷难以理解,念冰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惊诧。 可暮行舟却毫不介怀,“喝了它,就当是我对故友的一番心意。”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他为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念夕朝和他的交情,我这时终于理解,为什么念夕朝当时会说能有他们这群故友而不虚世间此行了。 在万千感激中,我随即接过了这碗血符水,当即喝了下去。 一股熟悉的灼烧感再度朝着我全身四肢百骸袭来,令我痛不欲生。 在持续了约莫大半小时后,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方才得以缓解。 这是继太爷爷和念夕朝之后,我所喝下的第三碗血符水了,我能感受到体内心力汹涌澎湃,自己的道行也随之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可距离维持体内符阵运转,以心力弥补符阵自身损耗,却仍相距甚远。 “林笙,我不像你太爷爷有着逆天改命的本事,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以后你一定要潜心修道照顾好念冰,多行珍重吧。” 留下这句话,暮行舟没有和我们多做叙谈,也没有留下来吃顿晚饭,却是和我们一一告辞,就朝着屋外走去。 “暮先生,您先等等!” 见暮行舟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去,爷爷当即叫住了他。 暮行舟回过了头,“林老爷子,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爷爷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踌躇,过了好一会才张开了口,试探性的问道,“暮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委身为林笙座上恩师,为他传道受业?” 爷爷一直都不愿我修道,不想让我踏足道门,就连太爷爷意图为我传道受业,也能激得他当场翻脸。 可眼下我已为失魂人,要想活下去唯有修道一途,却也让爷爷不得不做出了违背初心的决定。 不仅是我,暮行舟也是一阵诧异,“林老爷子,您本是悬棺门人,又继承了符道正统一脉,完全可以对林笙亲传亲授,为何要让他拜入我的门下?” 对此,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实不相瞒,我虽然秉承符道一脉,但自从四十年前退出道门隐居世外后,便不曾再有修行。如今的道行依旧停留于四十年前,符道之途也仅仅只摸到地字符门槛,以我的能力若想让林笙修道有成,实在举步维艰。” 在这些天里,我也有听爷爷和太爷爷说起过关于符道的构成。 符道共分四境,天地玄黄。 所谓黄符,便是我平时最常见到的黄纸符,这是画符中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几乎毫无门槛,而我现在就停留在这一境界。 所谓玄符,则为比黄符更强一阶的符纸,虽然画法和黄符无出一二,但所需要的心力更甚,效果也越强。玄符通体黑色,当初苏启山就曾以玄符所画的镇魂符对付过爷爷,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至于地符,则是超脱符纸之外,以地为纸,以血或心力为笔,在大地之上布符结阵,也就是爷爷他们常说的地字符。爷爷当初对付天灯时就有曾用过,却也因为道行难以支撑,差点身死人陨。 而天符则是符道至高境界,据太爷爷所说,哪怕如他也不行修行,只因天符早在百年前就已失传,成为了符道一脉最大的遗憾。 暮行舟身为道门中人,对符道四境显然也有所了解。 “以你的道行,想让林笙青出于蓝在失魂中求得生机,着实不易呐!” 听了爷爷的讲述,暮行舟点点头,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迟疑,“可林老爷子,你知不知道我是所属何系?” 对此,爷爷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有此请求,只因对暮行舟的信任。 暮行舟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黄河古道潜龙镇一镇之长,我和我的门人修炼的都是为正道所摒弃的驱尸驭鬼的阴阳道法,世代都是与浮尸相伴为生的捞尸人。而你林家本为符道正统,林笙若是拜我为师,恐怕有辱符道清誉,不妥,不妥……” 阴阳道法? 听了这话,爷爷也不禁一阵愕然。 关于阴阳道法,我所了解的并不甚多。 但据我所知,阴阳道法和鬼道之术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将尸鬼化为己用,后者则是让自己变成与尸鬼无异的鬼道人。 因为这一道法太过阴邪,一直以来为道门正统所摒弃,见不得光日。 对此,爷爷的脸上也出现了稍许犹豫,但片刻便恢复了坚定。 “世间道法万千,并无贵贱之分,唯有高低之别。只要能让林笙修行大成,能让他好好活下去,又何必拘泥于这些毫末细节?” 听了这话,暮行舟也是一阵迟疑,他思量了好一会,时不时朝我看一眼,随后朝我问道,“林笙,如果我为你传道受业,你是否愿意拜我这老瘸子为师?” 我的心里一阵讶异,在爷爷短短几句话之间,暮行舟竟然就答应收我为徒了!? 第八十七章 苍生杵 “林笙,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跪下拜师!” 见暮行舟开了口,爷爷也没管他是否同意,当即把他重新请进了屋,让他坐于高堂之上,随即朝我呵斥了一声。 能有高人为我传道受业,正是目前我所迫切需要的。 我虽然不曾见暮行舟显山露水,可从他给我的那一碗血符水来看,他的道行只怕比念夕朝低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他一脸和煦看着我,却是我分外不解。 他先是给我血符水,又是默认为我传道受业,仅仅只因故友之托。 而爷爷也是因此对他产生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厚着脸皮请他收我为徒。 但这样一来,暮行舟所付出的心血也未免太大了吧? 我看着暮行舟,暮行舟此时也一脸和煦,朝我点了点头。 我不敢迟疑,连忙朝他磕了三个头,随即从爷爷手里接过一杯新茶,双手递了上去。 磕了头,喝了茶,我和暮行舟的师徒关系就这么匆匆确定了下来,哪怕我们仅有两面之缘。 “林笙,既然你已拜我为师,那么按照规矩,你便不能继续留在家中,而须随我步入山门。” 暮行舟泯了一口拜师茶,却是一脸和善笑容,“不知你愿不愿意在明日随我前去潜龙镇,或者说……林老爷子你愿不愿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暮行舟大部分目光是落在爷爷身上的。 在这十八年来,爷爷都是守着我长大,最不舍的无疑就是他了。 爷爷的眼睛微微一红,可还是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林笙已经长大,不能老让他窝在老巢里,也是该让他看看外边的世界了!” 对此,我也欣然答应,可看着爷爷那一脸不舍的模样,心里终究还是不忍。 “大孙女,林笙如若和我一起去潜龙镇,你是否愿意一同前去?” 最后,暮行舟看向了念冰,“潜龙镇距离落雁山不过百里,你若去了,也能随时与林笙一道回家祭祖悼念。” 念冰点点头,“谢谢老先生,林笙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听了我们三人这番话,暮行舟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欣然。 而爷爷虽然不舍,但也长松了口气,毕竟难得有高人造访,又肯为我传道受业,对于维系残魂也多了一线希望。 爷爷不曾迟疑,连忙去了厨房准备起了好酒好菜。 就这样,暮行舟在我家休息了一晚。 爷爷通宵未睡,吃完晚饭便出了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中,而他的手里则多了一沓厚厚的钞票。 念天明在清水村的豪宅已无人居住,爷爷便连夜去了他家里,拿光了他所有的钱财,又以念冰的名义变卖了他的家产,这才凑了这么一堆钱。 虽然有些慷他人之慨,不过对于念天明这种人而言,也无须介怀。 随后,爷爷将这笔钱交到了暮行舟近前,说道,“暮先生,你既愿收林笙为徒,我这当爷爷的也没什么好招待,这些小钱你就收下吧。” 对此,暮行舟连连推辞,“老爷子见外了,我之所以帮助林笙,表面上是因为和念夕朝的交情,可实际上还是冲着林笙这个人来的。” 冲我来的?我的心里颇为不解。 暮行舟说道,“其实,早在我看林笙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纯阳天命,天生就是修道的好材料。我本想着欲擒故纵让他拜我为师,不曾想林老爷子你却先开口了,倒也省了我不少周章,这些钱你还是留给他小两口吧。”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随后也没有多行客套,便把钱交到了念冰手中。 “爷爷,如果我们都走了,您怎么办啊?” 临别前,我有些担忧地问爷爷。 爷爷的嘴角扯了扯,“我名为隐耕,注定要在这小山村里隐耕一生。加以时日你那没良心的爹娘想起我来了,兴许我也会到他们家暂住一段日子吧。” “爸妈?爷爷你知道我爸妈现在究竟在哪里吗,他们现在是干什么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好奇,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对于自己的父母一直不曾有印象。 “他们俩现在已是是非中人,除非机缘已到,或者他们主动来寻你,否则你还是少打听他们的下落为妙,不然对你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爷爷如是说着,对我爹娘的信息不愿多透露分毫。 而在满心疑惑间,在爷爷不舍的送别里,我和念冰以及暮行舟坐上了牛车,如先前匆匆而归一样又匆匆离开了。 因为有暮行舟在,我也不必害怕方外世界中那些对我垂涎欲滴的鬼道人。 为此,今日之行我们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直人间道,而是选择以方外世界的水路作为中转,前去了潜龙镇。 伴随着渡船一沉一浮,不过须臾时间,我们便从柳泉村的河口抵达了黄河古道的码头。 虽相距千里却转瞬即至,哪怕我已经体会过了渡船的奥妙,可再度亲身体会依然咋舌不已。 踏上了这个熟悉的码头,走上岸边那条崎岖的黄土路,古朴昏暗的潜龙镇随之出现在了我的远方。 “林笙,但凡修道必然要有法器,不知你的法器是何物?” 牛车颠簸间,暮行舟朝我问道。 我的法器,自然就是茹若初送还我的降魔杵。 为了争夺这柄降魔杵,百年前的悬棺门因此没落,念氏仇家也为此在我爷爷眼皮子底下潜伏二十年,而隐山门主更是因为它而莫名放过了我。 我很清楚它的珍贵之处,为此先前一直没有拿出来给暮行舟一观。 可现在我既已拜他为师,自然无须过多介怀,当即拿了出来。 “苍生杵!?” 看到这柄降魔杵后,暮行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却是不经我同意,当即拿到了手中。 而他的眼神里,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 “师父,这柄降魔杵你也认得?” 看着暮行舟这番表情,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警惕,而在先前,隐山门主也曾称它为苍生杵。 “这柄降魔杵共分三面,一面为佛,寓意佛门;一面为鬼,代表鬼道;一面为人,则意味着道门。而佛、鬼、道三者一体,则代表着天下苍生,故名为苍生杵。” 暮行舟说道,“我曾经听我尊师说起,苍生杵的这三面,分别孕育着佛、鬼、道三系强大的力量,唯有纯阳之人才能动用它全部的力量,若是落入常人之手,却与一堆破铜烂铁别无两样。”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里的贪婪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也许是察觉到我眼神中的警惕,暮行舟随即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却是恋恋不舍地将他交还了我。 “林笙,你也莫怪为师失态,只是这苍生杵,实在令道门众生觊觎!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将其以真面目示人。” 暮行舟如此告诫道,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和,可还是时不时地朝苍生杵瞟上一眼。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即把苍生杵用布包裹了起来。 正如暮行舟所说,苍生杵在他人手里并无用处,所以爷爷在以它对付灵圣以及走蛟时,都需要借用我的血。 而来自苍生杵的力量,我目前只能动用其中的阴气和鬼灵,可茹若初却能以它招来佛光万丈,只因她修行了佛法。 她之所以把苍生杵交给我,是因为我的纯阳之血比她更加纯粹。 可是想要完全动用苍生杵的力量,恐怕我还得修行更多其他的道法才行。 我不曾多言,随即把苍生杵收了起来。 此时阳光明媚,可一旁的念冰却身体一片冰寒,我看到她正不断地哆嗦着,她的脸色苍白,阵阵阴气不断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她的身体,此时已再度遭到鬼道之术的反噬,体内的阴气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见此,我不敢迟疑,连忙划开了手腕,把伤口递到了她近前。 念冰饮下了我的纯阳之血,她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浑身弥漫的阴气也逐渐得到了消停。 咚!咚!咚…… 而就在念冰饮血的同时,一阵清澈的木鱼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我回过了头,却看到有一个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正敲着木鱼,不知何时跟在了我们的车后。 第八十八章 凡尘高僧 这个僧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袈裟,手里拿着个布满裂痕的木鱼,他的双眼深深凹陷了下去,身体枯瘦无比,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阿弥陀佛,老衲遥观此地阴气弥漫,以为有鬼道出没人间,不曾想原是念氏孤女前来。” 老僧人口喊佛号如是言。 听了这话,牛车停了下来,念冰随即走下了车,恭敬说道,“拜见大师,不知大师是何方高人?”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凡尘,已在此地静候念施主良久。”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这位叫凡尘的高僧,竟是冲着念冰而来的? “您就是凡尘法师?” 对此,一旁的暮行舟也是倍感惊讶,“我曾听尊师说起过您的大名,可这些年来您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又现身尘世了?” “随缘而去,随缘而归,凡俗尘世,皆逃不开一个缘字。” 凡尘法师如此说着,言语间和煦而且谦卑。 我虽然不知他究竟何种身份,但从暮行舟对他的态度来看,估摸着也是一位得到高僧。 我当即朝他问道,“法师,您说您是在这专程等我媳妇,不知所为何事?” 凡尘无言,却是在一阵阵木鱼声中迈出了脚步,来到了念冰近前。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阵梵音随即萦绕四周。 而伴随着梵音而来的,还有一股纯粹的佛力。 佛力自凡尘法师身上散发开来,源源不断涌入了念冰的身体里,给人一种无比祥和而且舒服的感觉。 而在这祥和的佛力中,我发现有大量的阴气从念冰体内爆发而出,凝聚出一个个鬼灵虚影哀嚎长啸,不过片刻间又在佛力之中化为乌有。 这一刻,来自念冰体内的阴气消散一空,可充斥于她体内的并非阳气,而是阵阵佛力。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阵阵佛力萦绕在念冰周身,竟压制住了她体内不断产生的阴气,却是和我的纯阳之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谢……谢过法师!” 感受到这股佛力的玄妙之处后,念冰的眼里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双手合十恭敬说道。 凡尘法师摇摇头,却是问道,“女施主,老衲之佛法,可否解你阴气噬体之苦?” 念冰点点头。 “若与纯阳之血相较,孰优孰劣?” “自是法师佛法更为玄妙。” “那么,今日老衲欲收你为徒,传你佛法以化鬼道之危,不知女施主意下如何?” 什么!?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 凡尘法师和我们不过一面之缘,可见面便以佛法化解阴气不说,现在又说要收念冰为徒,这事儿也未免太玄乎了吧? 对此,念冰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狐疑。 暮行舟是念夕朝故友,他收我为徒自是情理之中,可这位凡尘法师与我们素未平生,开口便要念冰与他修行佛法,这事儿实在太突然了。 念冰问道,“法师您这番美意,不知是出于何种缘由?” “老衲此次前来,是受故人之托。” “请问您说的故人是哪位前辈?” “老衲不可说。” 故人? 凡尘法师所说的故人,自然不会是念夕朝。否则他带走念冰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找凡尘法师求救了,而不至于无计可施。 但是,关于故人究竟是谁,凡尘法师不肯说,出于一种防人之心,我对他的好意不禁多了丝警惕。 而念冰的眼里也露出了一丝犹豫,朝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对此,我摇了摇头。 得到了我的回应后,念冰说道,“多谢法师美意,不过我现在已为人妻,我的丈夫去哪里,我便陪他去哪里。”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无故而来的利好总能令人心生戒备。 “阿弥陀佛,是老衲唐突了。” 凡尘法师似乎也明白了这点,“可这位年轻人的纯阳之血虽也能解你阴气噬体之苦,但他已然失魂,若长久以血相侍,恐损了修道根基,长此以往耽误的便是你二人。” “女施主,老衲此行皆为善意,你若不愿老衲不便强求,你若向往,我佛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 留下这句话,凡尘法师也没有多行停留,随即便转身离开了,留给我和念冰一脸莫名。 “师父,这位凡尘法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黄河古道前,我不禁朝暮行舟问道。 “他是一位世外高人,是我恩师当年的座上宾,也是二百里外悬河寺的主持方丈。可二十年前他云游四海不知去向,如今却为了念冰重现凡尘。这对你俩而言本是一个莫大的机缘,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暮行舟不禁唏嘘,对这位凡尘法师的评价甚高。 以他的意思,这位凡尘法师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道行高深。可凡尘所说的故人到底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请他出山相助于念冰? 对此,我开始对自己先前的决定有些后悔了,可一想着凡尘法师是想让念冰拜入佛门,却也颇为不情愿。 “林笙,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有你在我就满足了。” 察觉到我内心的矛盾,念冰随即朝我说道。 对此,我点点头,随即不再多言,便与暮行舟一道,去往了前方的潜龙镇。 先前我和念夕朝来时,对潜龙镇只是匆匆一瞥,而此时步入镇中,也终于明白暮行舟为什么说他们是终日于浮尸为伴了。 一路走来,只见镇中的房子均是依黄河而建,皆是一幢幢由木板与土石搭建起来的低矮房子。 一眼看去,河边停着一艘艘破旧的乌篷船,在房屋与黄河交界的土路边上,还堆积着一口口各色各样的棺材。 这些棺材经过风吹日晒,多数已经老旧开裂了,时不时可以看到有黑色的尸水顺着棺材的裂缝流淌出来。 而在一口破碎的水泥棺中,我甚至还看到了半具已经高度腐败的人的骸骨,蛆虫和老鼠在其中爬进爬出。 据暮行舟介绍,潜龙镇的所有人,多是修行阴阳道法的捞尸人。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为捞尸人的他们,则是以打捞黄河浮尸为生。 那些横七竖八摆在路边的棺材,里边躺着的都是这些年来打捞上来的无人认领的尸体。 捞尸人将他们捞起,摆在路边贴上标号,只待着他们的家人寻来将其带走入土为安。 而整个潜龙镇,也因此阴气弥漫腐臭熏天。 “大妹子,你老公的尸体是我拿命捞的,一千块钱的捞尸费真不多啊?” “你个发死人财的还有没有良心呐!我男人都死了你还要我掏钱,简直没天理呐!!” “实在不行,你给我一百块总可以吧……” 这时,一阵吵闹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寻声看去,却见黄河边上,有一男一女围着具尸体在河边讨价还价。 那具尸体已经浑身肿胀,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一个中年女人整趴在尸体上哭天喊地。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蓑衣人,正嚷嚷着让她掏捞尸钱。 这番讨价还价的样子,像极了在菜市场买菜的大妈。 看着此情此景,我和念冰面面相觑。 以后我在这儿修道,不会也要和那蓑衣人一样终日与浮尸相伴,靠着捞尸维持生计吧? 一想到这儿,我顿时欲哭无泪…… 第八十九章 面朝黄河,尸起棺开 “林笙你也看到了,我们潜龙镇就这么个情况,以后你和念冰就将就将就吧。” 暮行舟看出了我们的表情变化,却也颇为无奈地说道。 “师父您哪里的话,这儿虽然别具一格,但只要能修道,在哪里都是一样。” 虽然潜龙镇给了我太大的心理落差,可我是为修道而来,也无在乎所谓身处何地了。 毕竟和方外世界相比,这儿总归是阳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这当师父的就放心了。” 暮行舟点点头,简单的介绍了潜龙镇以及镇中人后,便带着我们去了自己的住处。 因为潜龙镇岸边浮尸较多阴气深重,为了避免对念冰造成影响,暮行舟特意把我们安置在了离河边最远的一幢二层楼的红砖瓦房子里。 与潜龙镇那些木板土石屋相比,我和念冰所住的房子已堪比豪宅了。 这红砖瓦房子的原主人在外边做生意发了财,不久前刚搬进了城里,而现在却让我和念冰鸠占鹊巢,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家。 屋子的环境还不错,地面贴着瓷砖,墙壁上还刷着腻子,基本的家具餐具一应俱全,客厅里甚至还摆着一台彩色电视机,却也让我颇为意外。 “媳妇,咱们就在这住下了,以后我就靠捞尸体养你!” 忙活着把屋子收拾干净后,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念冰的脸上泯出一丝笑容,“只要有你在,只要能有一个家,不管你在哪里,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就这样,我和念冰在潜龙镇住了下来。 在这段日子里,念冰每天都在家为我洗衣煮饭,暮行舟每天都有带我去他家中,传授我阴阳道法,又介绍镇里的人与我一一认识。 所谓阴阳道法,共分为两个部分,阳为驱尸,阴为驭鬼,操控阴气。 阴阳道法若是学有所成,便能操控人的尸体或者鬼魂化为己用,与方外世界的鬼道之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道门正统眼中无异于邪门歪道。 但已失魂的我急需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道行,也顾不得自己所修行道法究竟正道还是邪道了。 就这样,一个月匆匆过去,在暮行舟的潜心教导下,我的阴阳道法终于小有所成。 与此同时,我和念冰也抽空回了一趟落雁山,找到了念夕朝遗落的铁锏,将其埋入了坟中,做了一个衣冠冢以示悼念。 时间不知觉已从晚春来到了初夏,随着天空的太阳逐渐耀眼,我身上的长衫也逐渐褪成了短袖。 可念冰的情况,却变得越发不妙起来。 我们所住的屋子虽然远离尸棺遍地的黄河岸边,但镇子里的阴气终究太过深厚,身为鬼道人的念冰,她的阴气却与周围的尸体产生了某种共鸣。 自从修行阴阳道法以来,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岸边尸体的阴气,开始远远不断朝着我们家汇聚而来,纷纷涌入了念冰身体里,让她体内的阴气开始以成倍的速度滋长。 原本七天一次的纯阳之血,也随之变成了三天,最后念冰更是需要每天饮一次我的血,方能勉强维持体内阴阳平衡。 为此,暮行舟也专程前来查看过几次,却也一筹莫展。 自打修道以来,我的身体强度与恢复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但一连数天的连续输血,却也让我免不得四肢无力头晕眼乏。 这天一大早,我和往常一样为念冰留了一碗纯阳之血,随即出了门,准备去不远处的田里放牛。 隔壁的邻居也刚巧在这时出来,看到我两腿发颤面色枯黄眼圈深黑,不禁露出一丝打趣的笑容。 “小林笙,虽说新婚燕尔,但小两口生活还需节制啊,纵欲过度伤身伤神呐!” 说着,来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了这话,我撇了撇嘴。 我这哪是纵欲过度,明明是失血过多好吧! 再说了,我这几天失血失得头晕乏力,连抱念冰上床都费劲,还哪来的力气纵欲过度? “王泉,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故意挤兑我的对吧?” 我没好气地朝来人说道,却是让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尬住了。 我的邻居名叫王泉,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龄单身汉。 据了解,他是半哄半骗前来潜龙镇修道的,只因暮行舟认为他面容抽象能避鬼邪,是个当捞尸人的好苗子。 这些天暮行舟教我阴阳道法的时候,他也多在旁边,按照辈分我还得称他一声师兄。 因为是近邻,所以我和他也率先熟悉了起来,平日没少瞎甩嘴皮子。 看我牵着老白牛,王泉问我,“林笙,你现在又打算去放牛了?” 我点了点头。 “唉,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王泉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现在面朝黄河,尸起棺开,放牛砍柴是没有前途的,像我一样当个捞尸人寻条谋生创业之路才是王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摇摇头。 在潜龙镇的日子久了,虽然我已习惯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棺材,但一想着要亲自打捞那一具具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烂的尸体,我的心里还是不免一阵排斥。 “来了这里就别矫情了,捞尸就跟入洞房一样,第一次难免紧张,久了可不就上瘾了嘛!这不我正好接了一单活,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王泉没搭理这些,当即踹了一把老白牛屁股,让它自食其力。随后也没管我是否答应,拉着我就往黄河边上走去。 我虽然颇不情愿,但也架不住他的盛情邀请,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从明天起,做一个捞尸人 撑船,捞尸,畅游江河 从明天起,关心尸体和票子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黄河,尸起棺开……” 一路上,王泉念起了自己瞎改的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就算不当捞尸人,去写写小说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有更好的前途…… 就这样,王泉和我来到了黄河边畔,随即踏上了一条破旧的乌篷船。 上船后,他随即脱掉了鞋子,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又在腰间缠上了一根红绳,随后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嘟囔了几句,随即不情愿地上了船。 随着他一撑竹篙,乌篷船随即迅速驶入了黄河之中。 眼下我们所处的地段,位于黄河河道拐角口,水纹复杂,暗流涌动。 而此时更是骤雨初停,一眼看去,只见洪水携卷着泥沙奔涌袭来,一个个高达数米的浪涛此起彼伏,凶险异常。 黄河之中,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具具浮尸,他们有的是失足落水,有的是自杀,有的是他杀。 可因为黄河天险,死者的家人不敢贸然涉水,因而诞生了以打捞浮尸为生的捞尸人。 随着船入江中,王泉当即掐起了法咒。 一时间,弥漫在河面的阴气开始朝着我们这边迅速聚拢而来。 在他的阴阳道法下,周围的阴气纷纷聚拢在乌篷船的四周。 阴气逐渐实质化,渐渐托起了乌篷船,使得船只与水面始终保持着一道间隙的距离。 也正是因为有着阴气相托,所以河面上哪怕惊涛汹涌,乌篷船也能在河面迅速疾行,不被浪涛拍没水中。 这一幕,却是和念夕朝的五行道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王泉,你这单活的雇主是谁啊,怎么没见他们人来?” 一路颠簸中,我朝王泉问道。 王泉看了我一眼,“哦,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一个朋友失足落水,这不急得等捞人嘛!你别说,现在的年轻人出手可真大方,给了我整整五千块呢!”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随即不做多言。 没一会,船只在黄河正中央停了下来,波涛汹涌间,一具女性的浮尸出现在了船前。 只见这具女尸既没有下沉也没有上浮,更没有被洪水冲走,只是仰面躺在水浪之中。 从她的打扮她的发色看来,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可她的脸她的身体却仿佛被吸干了一般,尽数干瘪了下去,一股深深的怨气弥漫于尸体周围。 看着这具诡异的女尸,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第九十章 捞尸疑云 捞尸的雇主告诉王泉,这具女尸是在今天凌晨落水的,可此时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诸多腐败的迹象,时不时可以看到有黑色的尸水从她皮肤表面渗出。 而在她的周围,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 这抹黑雾,正是来自女尸身上的怨气。 既然是凌晨落水而亡,那么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现腐败,更不可能体内渗出尸水。 而她怨气如此深重,只怕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含冤而死的。 看着她那逐渐腐败的尸身,以及淌满了周边水域的尸水,我的心里一阵咯噔。 “王泉,这个女人死得有些蹊跷啊,更像是被鬼道人给害了。” 察觉到尸身上的不对劲后,我朝王泉说道。 鬼道人修行鬼术阴气噬体,想要维持肉身不腐,就必须依赖活人鲜血。 而这具女尸死后身体干瘪,俨然是让人吸干了鲜血,而不断从她体内渗出的尸水,又更像是来自鬼道人的手段。 “林笙,咱们捞尸人只负责拿钱收尸,不问死者生前身后事。她是意外也好被他人害命也罢,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 王泉显然也看出了这具女尸死得不寻常,却是一声叹,“看来,那俩小年轻出手这么大方,也不是没有道理呀!” 说着,王泉也没有过多理会,当即将一根黑麻绳绑在了竹篙上,朝着那女尸甩了过去。 这根麻绳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上面沾覆着黑狗毛。 黑狗属阳,有驱鬼辟邪的功效,也被捞尸人称之为捆尸绳。 可就在捆尸绳落水的同时,原本仰面躺在水中的女尸,却突然一个翻身,眨眼就被浪头卷进了水下! “小姑娘,我知道你怨气重不肯上岸,但如果你执意待在水中又如何入土为安,你父母又如何安心?” 看到这一幕,王泉一声大喝,那根捆尸绳也像是活过来了,犹如一条长蛇般,也紧接着钻进了水里! 哗啦啦! 没一会,捆尸绳像是缠住了水下什么东西,立即被绷得紧紧地,整艘乌篷船也随之一阵剧烈晃荡,引得水花四溅。 为此,我连忙动用了阴阳道法。 伴随着心力涌动,方圆百米内的阴气和尸体都进入了我的感知当中。 而在我的感知里,我看到河面四周阴气弥漫,那具入水的尸体正在迅速朝着河底下沉,却被紧接而来的捆尸绳牢牢缠住! 可女尸此时有若铅块,任凭我和王泉怎么使劲上拉,都没能将她从水中拽出分毫。 见此,我当即单手掐诀,开始使用驱鬼术,来自我的心力当即顺着捆尸绳直袭水下女尸。 而在这股心力牵引下,笼罩在河面的阴气随之没入水中,将女尸团团笼罩。 阴气萦绕,当即托起了不断下沉的女尸,而在王泉的拉拽下,那具女尸随即缓缓上浮,不一会她的头露出了水面,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唉,姑娘你要想开点,反正迟早都是要上岸的,何必在水里徒劳挣扎呢!” 王泉朝着女尸抱怨了一句,一边不断拉着绳子。 可是,王泉并没有马上把尸体捞上船,而是将她拖拽在了船舷边。 因为这具女尸的怨气太重,而河面上此时又瘴气弥漫。如果贸然请尸上船,那么前来捞尸的我们也很容易遭到怨气的反噬,不得安生。 把捆尸绳在船边的木桩上打了个结,王泉当即撑起了竹篙,朝着黄河对岸划去。请他捞尸的雇主,此时就在对岸等着我们。 没多久,船达彼岸,岸上此时正停着一辆轿车,一对青年男女已在河边等候良久。 这两人看上去都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王泉告诉我,这二人一个叫周苗苗,一个叫陈昊,和死者都是一同前来黄河垂钓的钓友。 可哪想昨晚夜钓时,却发生了意外。 对此,我感到颇为奇怪。毕竟喜欢钓鱼的大多是男生,一男两女在这夜钓却是不多见的事儿。 “谢谢,谢谢你们!” 看到我们把女尸搬上岸,那个叫周苗苗的女人随即走了过来,在看到自己同伴的尸体后,不知觉已泪眼婆娑。 而另一个叫陈昊的也是眼睛一红,帮着王泉把尸体用白布裹好后,便将其抬进了车子的后备箱中。 “二位钓友,你们的朋友死得可不干净呐,下葬之前最好先请道士办场法事,不然以后遗祸无穷。” 王泉点了点钞票,又朝二人告诫了一声。 二人点点头,随后在一抹悲伤沉痛中坐上了车,就准备带着同伴的尸体离开。 可让我不解的是,这二人虽然对同伴的死颇为悲痛,但对于女尸这番瘆人的死相,他们却没有感到丝毫吃惊。 要知道,哪怕我是道士,哪怕知道死者身上究竟有什么蹊跷,依旧被她那浑身干瘪尸水横流的模样吓得不轻,而与之相比,这周苗苗与陈昊二人则显得太过平静。 “姑娘,你的这位朋友,真的是意外落水吗?或者在落水前后,有没有发生什么蹊跷的事情?” 带着这丝狐疑,我朝周苗苗问道。 可后者神色有些慌张,当即摇摇头,“她……她是被鱼拉进水里的,这只是一个意外,真的是意外!” 随后,周苗苗也不肯与我再多言,招呼了一声旁边的陈昊,二人随即上了车,载着女尸匆匆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颇为狐疑,总觉得那女尸的死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可此时车已远去,我再想问个究竟也为时已晚。 “林笙,干捞尸人这一行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 这时,王泉走了过来,笑着朝我说道,“你看这黄河古道里,隔三差五就有数具浮尸过境,我们捞尸人只是负责捞尸,要是再去纠结每个人的死因,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说着,王泉从自己的捞尸费里掏出了五张百元大钞,交到了我手里,只说是给我的提成。 “你也别纠结了,今天咱们赚了这么大笔钱,晚上可得好好犒劳一顿才行……对了,叫上你的老婆!” 王泉搂着我的肩笑眯眯说着,对所谓浮尸早已司空见惯。 而我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也没有再多言。 这单活忙完后,我们随即坐上了乌篷船,重新驶入了黄河之中。 可是,王泉并没有马上带我回潜龙镇,而是在浪潮汹涌的河中心停了下来。 骤雨初停,河面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王泉,你把船停这儿干什么?”我不解的朝他问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王泉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投入了浑浊的河水中。 水浪汹涌,铜钱刚落水便没了影儿。 不一会,我感觉有一股蓬勃的阴气忽然从水底下涌动而起,与此同时,一个硕大的黑影也从水下慢慢浮现了出来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水花声响起,一艘通体墨黑的木船破水而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这艘木船上挂着一颗颗人头骨,幽蓝的鬼火不断从头骨的眼眶中喷薄而出。 而在木船的船头,还站着一个浑身淌满溃脓的鬼道人,而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几枚被王泉扔入水中的铜钱。 “捞尸人,你们今日从黄河捞走了一具女尸,需缴纳岁银十枚,可这儿的冥币还少了一个。” 鬼道人抬了起头,他张了张满是尸水的口,朝我们说道。 第九十一章 悬河寺 听了这话,王泉笑了笑,“鬼老头,咱俩打交道也不止一天两天了,睁只眼闭只眼这一冥币就算了吧!” 可是,这个鬼道人却摇了摇头,“交情是交情,规矩是规矩,坏不得。你若是不给,我便叫人去你镇上取。” “真是个老顽固,算我怕了你了行吧!” 王泉撇了撇嘴,颇不情愿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铜钱,扔在了那鬼道人的船上。 拿到钱后,鬼道人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伴随着阵阵水花声响起,这艘木船随即缓缓沉入了江河中,不见了踪影。 “王泉,你怎么和鬼道人打起交道来了?” 看到那艘木船消失,我不解地朝王泉问道。 “其实我也不想,但那鬼老头是方外世界的收税官,想不搭理他都难!” 收税官? 听了这话,我一头雾水。 对此,王泉告诉我,方外世界是为鬼道人地盘,而鬼道人则以水为载体控制着整个方外世界,也以水与人间紧密相连。 根据道门的规矩,但凡水中的尸体,皆是鬼道人的财产。 死者的家属若不将其收回,那么尸体理应归鬼道人所有。捞尸人从水中打捞尸体,也需向方外世界缴纳尸税,美其名曰岁银。 而这就是在道门内部,方外与方内之间独特的规则。 “林笙,你既然已经迈进了道门,以后迟早要和方外世界的人打交道,这些规矩你可得记住了,毕竟鬼道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最后,王泉这么和我说了句,随后也不曾再有多言,撑起竹篙逆流而行,返回了我们所在的潜龙镇。 王泉今天这单活所赚的钱之多,哪怕在整个潜龙镇也不多见,为此他今天心情大好,特意请我和念冰吃了一顿好的。 酒足饭饱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我和念冰也随即回到了家里。 晚上,我抱着念冰入眠,她的身体通体冰凉,而我也同样依旧。 可是念冰的身体冰寒是因为阴气噬体,而我则是因为长时间的失血过多。 在潜龙镇的这些日子,念冰体内的阴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却也让我逐渐力不从小。 “林笙,要不我还是去悬河寺吧,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了你……” 念冰的脸枕在我的怀里,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陷入了无言。 念冰现在的情况我很清楚,阴气弥漫的潜龙镇,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她待的地方。 对此,暮行舟这一个月来也不止一次的提起,只言佛门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而这段日子暮行舟也特意前去了一趟悬河寺,凡尘法师也承诺是收念冰为俗家弟子,而非让她剃度为尼。 只是所谓故人究竟谁人,法师却一直不愿说起。 随着念冰体内阴气的激增,来自我的纯阳之血也越发后继无力,我如果再任由自己的性子把念冰留在身边,对她对我都不是好事。 一想到好不容易终于和念冰有了一个家,还没来得及彻底深入了解对方,彼此却又要分隔两地,我的心里终究万分不舍。 可我也明白,自己不能太过自私。 “媳妇,以后我可以常去看你吗?” 我朝念冰问道,不得不接受了她的这一请求。 “我是你的妻子,来看望我是你应该做的。” 念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笑了笑,随即抱紧了念冰,可心里不免还是一阵惆怅。 让念冰前去悬河寺修行的事儿,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念冰便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向暮行舟提出了辞呈。 我虽然万分不舍,可还是跟王泉借来了他的乌篷船,决定送念冰一程。 “嘿嘿,昨天还笑我是老光棍,现在你也得守活寡了吧,以后咱哥俩可就是难兄难弟了啊!” 念冰要离开,恐怕最开心的就是我的邻居王泉了,毕竟这些日子我们楼上的声响,可没让他少受罪。 我没好气地给了王泉一个白眼,随即扶着念冰上了船,老白牛也紧跟了上来。 老白牛自小是在念家长大,虽然在苏家待了二十年,现在每天也是我放它出去吃草,可对于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这老伙计心里一门清。 所以,念冰要离开,它自然也会跟着走。 现在他们都走了,正如王泉所说的一样,我瞬间又成了孤家寡人。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我随即撑起了竹篙,缓缓开动了船。 暮行舟告诉我,悬河寺位于潜龙镇下游两百里开外,是方圆千里内有名的古寺。 在阴阳道法和五行道法的共同驱使下,小小的乌篷船在黄河之中快速疾行,河风呼呼地从而耳旁吹过,两岸的风景也迅速地在我眼前倒退着。 因为是顺流而下,我的船速丝毫不比岸上的汽车慢,不过五六小时的工夫里,乌篷船便载着我们来到了一段两侧皆为高山峭壁的河道间。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凡尘法师所在的宝刹为何名曰悬河了。 和我以前见过的寻常寺庙不同,悬河寺并不曾坐落于喧嚣繁杂但香火鼎盛的闹市区,也不曾隐于深山独一隅之偏安,而是修建在黄河古道旁的悬崖峭壁之下。 在靠近河面的峭壁上,凿刻着一个个的佛窟,一尊尊古佛菩萨的浮雕随处可见。 悬河寺的诸多寺院,皆是一侧嵌于峭壁,一侧悬于黄河,一眼看去仿佛悬空于黄河上方。 每一座寺院间,则是由一条古老的栈道一一相连。 因为所处地势险峻,此地并没有直达寺前的公路,前来此地的香客需在沿河公路前下车,随后沿着栈道徒步前行三五里,方能抵达寺中。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看到有许多的香客慕名前来。 而在悬空寺所在的河边,此时船来船往,过往者皆是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 虽处偏远一方,但香火络绎不绝,能有此番情景,自是有气运所至。 带着这种想法,我把乌篷船停在了峭壁边缘,随后如其他香客一样,沿着栈道走向了悬空寺。 此次我和念冰前来,并不曾提前通知于凡尘法师,可当我们即将踏入主殿时,一位高僧走了过来。 这位高僧看上去六十岁左右,手持佛珠面貌庄严,他来到了我们面前,却是恭敬说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是念氏后人?” “拜见大师。” 我和念冰随即双手合十,恭敬说道。 “今早住持方丈便言有贵人将前来鄙刹,特让贫僧寺前相迎,见二位施主一者阳气弥漫,一者阴气莹莹,想来便是住持所言之贵客了。” 高僧说着,便朝大雄宝殿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二位施主,凡尘住持已在殿后禅房等候多时,还请随我来。” 我和念冰点点头,随即和这位高僧一道,迈入了大雄宝殿中。 可是,就在我们走进殿中的瞬间,一件奇怪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原本庄严肃静的佛堂中,不知为何却突然梵音四起,悬挂于四周的黄账也莫名无风自动,佛前点着的长明灯也变得闪烁不息。 大雄宝殿中,有着一座镀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佛像足足有五米之高,而这阵阵无名梵音,竟是从佛像口中发出! 让我万分惊愕的是,这梵音之中蕴含着一股浑厚的佛力,却是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我侵袭而来! 与此同时,被我藏于衣下的苍生杵也随着殿中佛力的激荡,却也发出剧烈震动,阵阵嗡鸣声随之响彻于我耳畔!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二章 故人若初 来自佛堂佛像的佛力汹涌而至,却是和我的苍生杵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在我的感知中,我发现苍生杵上那一道道符文间,此时竟在不受我控制的情况下绽放出阵阵金色的光芒。 而苍生杵之中,此时也散发出阵阵佛力,与堂前的佛像交相应和。 “快看,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此时,佛堂之中除了僧人外,更多的则是慕名前来的善男信女。 不曾修道的他们虽然感受不到佛力浩瀚,但还是听到了来自佛祖佛像的梵音,也在佛力笼罩下心静平静舒适。 一时间,所有的香客纷纷朝着佛祖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发出对佛祖虔诚的祷告。 来自佛像的梵音,与苍生杵之中的佛力交相应和,直到好一会方才归于平静,却也让我和念冰万分惊诧。 暮行舟先前曾说过,苍生杵中孕育着佛鬼道三系的力量,却不想我带着它初入佛堂,竟引发如此异象。 前来接待我们的高僧法号慧德,可对于此番异象却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仿若没事人一般,继续指引着我们步入了殿后禅房。 而在哪僻静的禅房中,一名得道老僧正在佛前虔诚诵经。 这位老僧如上次初见时一样的,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灰色袈裟,手里拿着个布满裂痕的木鱼,他的双眼深深凹陷了下去,身体枯瘦无比,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林笙,念冰,你们来了?老衲已在此地静候二位多时。”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凡尘法师放下了手中的木鱼,双手合十朝我们说道,随即示意我们入座。 “拜见凡尘住持,上次在黄河边畔多有冒昧,还望住持方丈海涵。” 我朝凡尘法师恭敬说道,心中也是颇为过意不去,毕竟先前凡尘法师特意寻我们而来,却被我们给拒绝了。 而现在主动造访有求于人,难免有些冒失。 然而,凡尘法师摇摇头,却是和煦说道,“阿弥陀佛,舟载彼岸客,佛渡有缘人。二位既与佛门有缘,古道相见抑或佛堂重逢,皆是佛缘使然,施主无需介怀。” “而今,你二人同来,是否已决定归入佛门,在佛前参禅修行?” 念冰点点头,“还请法师指点迷津,解救弟子于苦海。” “既受故人所托,老衲当义不容辞,从此你便是老衲座下俗家弟子,唯有青灯古卷下虔诚修行,方能以佛法化解自身苦厄。” 凡尘法师如是言,“待你佛法有成,你若愿意,可继续留身佛前,你若放不开俗世,老衲也会恭送你离寺远行。” “谢过恩师。” 念冰低下头,朝凡尘法师虔诚叩拜,“可恩师,不知弟子何时才算佛法有成?” 凡尘法师面容和煦,他拿起了一个紫檀木盒,里边放着的是一枚看似寻常无奇的菩提子。 “待到菩提化玉时。” 说着,凡尘法师将菩提子交到了念冰手中。 念冰的眸子里流露一丝疑惑,随即点点头,“弟子明白了。” “你既接手菩提,便已是我佛门众生。” 凡尘法师脸上露出一丝平和笑容,随后又对一旁的慧德高僧说道,“慧德,你且安置一禅房,让念冰先行住下,来日修行便由你为她指点迷津。” “弟子谨遵主持吩咐。” 慧德高僧双手合十,随后对念冰说道,“姑娘,请随贫僧来。” 念冰点点头,朝我看了一眼,“林笙,我去去就来。” 说着,念冰便从蒲团起身,随着慧德高僧去了自己的住处。 而此时,幽静的禅房中,只剩下了我和凡尘法师二人。 “施主,老衲见你满心困厄,不知有何迷津需要老衲指点?” 凡尘法师看向我,问道。 “住持方丈,可否告知我,请您相助于我们的故人究竟是哪位高人?” 见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穿,我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开门见山道。 “施主心中其实早已如明镜,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念家虽然和悬河寺同在黄河流域一带,但他们显然交情泛泛,否则念冰阴气噬体之时,念夕朝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与凡尘法师求救。 如今,我太爷爷已死,爷爷又隐居山林不曾再涉道门,我认识的唯一和佛门有渊源的人,便只有修行闭口禅的茹若初了。 “是茹若初让您帮我们的?”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凡尘法师问道。 没有任何意外的,凡尘法师点了点头,“儿女情仇多是非,你虽无情,然她有意。知你一生之眷顾,故解你一心之纠葛,只因人生如若初见。”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都说人死恩怨消,在一纸血婚下,此时的茹若初已经不算我的敌人,可我也并不曾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而眼下,她先是为我化解了来自隐山门的追杀,又把苍生杵交给了我,眼下又托凡尘法师为念冰化解阴气之苦。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偏偏又带走了我的残魂,让我终日都活在惶恐与不安中。 一时间,我已经完全琢磨透她的心思了。 “林笙,茹若初自幼与佛结缘,而今你的妻子念冰亦入佛门,你身怀苍生杵,初入佛门便引来佛光普照,亦是与佛有不解之缘。不知你可愿常坐青灯古佛下,修行佛法?” 没想到,凡尘法师竟也对我抛出了橄榄枝。 “多谢住持方丈美意,但我本一俗人,又有太多的恩怨要报太多的仇,我如果前来,有恐玷污了佛门清净。”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绝了凡尘法师的好意,“况且,我现在已修行诸多道法,若再修行佛法,只恐到头来一身本事多而不精,反而误了修行。” 对此,凡尘法师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微微颔首,“贪多而不精,少年修道人能有你这番心境,已是难得。可你如今已是苍生杵的主人,若要动用其中佛力,终究还需修行佛法。” 说着,凡尘法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佛经,交予了我手里。 “此乃老衲少时参悟之佛法,你且拿去,闲时若能明悟其中一二,对你也是幸识。” 这回我没有拒绝,随即接过了凡尘手中佛经,却见上面写有‘伏魔心经’四字。 “多谢凡尘住持!” 凡尘法师不曾再有多言,而我再次表示感谢后,随即离开了屋中,去寻了念冰。 此时念冰的住处已经安置妥当,因为她是女生,和诸多僧人共处一寺多有不便,所以慧德高僧特意为她寻了一处最为僻静的禅房。 禅房紧贴黄河,还有着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老白牛就躺在院子里啃着僧人送来的水果,看起来颇为悠闲。 而念冰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僧衣,她的眼神里静谧而又祥和,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脸上,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她虽然没有喝纯阳之血,但来自悬河寺中的佛力此时正萦绕着她周身,却是与她体内不断散发出来的阴气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察觉到念冰身上的变化后,我在不舍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欣然。 此时天已向晚,我也不便再佛门清净地久留,在和念冰交代了要好生照顾自己后,便依依不舍离开了悬河寺。 就这样,我来到了悬河寺栈道前的码头。 眼下太阳已经西下,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烧香礼佛的香客均已陆续离去,码头前原本簇拥的渡船此时均已离去,独剩下了我的那艘破旧的乌篷船。 而在空荡的码头前,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孩。 老人头发花白,整个背已经深深驼了下来。而女孩看上去二十来岁左右,她穿着一件红衣裙,长长的头发用丝带扎了起来,模样也是颇为周正。 这一老一少的胳膊上都系着一条黑纱。 我朝着那女孩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孩眼熟,她的模样她的轮廓,竟是和昨天被我和王泉捞上来的那具女尸颇为相像。 女孩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所及,下意识避开了我的眼神。 可她犹豫了一会儿,却是朝我走了过来,“小哥,你现在是要出船吗,可不可以稍我和爷爷一程?” 第九十三章 又是一具女尸! “我要去的地方是潜龙镇,不知道和你们顺不顺路。” 看着眼前这个和那女尸颇为相像的女孩,我带着一丝警惕说道。 听了这话,女孩的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家就在潜龙镇前面五十里,你半道上让我和爷爷落岸就行了!” 此时天已向晚,载客的渡船已经尽数离去,见二人归心心切,我也随即让他们上了船。 这个女孩虽然和女尸颇为相像,但在我一眼之中,她身上的阳气却比寻常人都要浑厚得多,想来也不是邪煞之人。 女孩连忙像我道谢,当即扶着那位驼背老人上了船。 在五行道法和阴阳道法的共同催动下,乌篷船顺着江面逆流而行。 我朝着女孩和老人胳膊上的黑纱看了一眼,不禁问道,“姑娘,你们这次来悬河寺,是为烧香礼佛,还是因为别的事情?” 对此,女孩的眼神里流露一丝黯然,“我和爷爷来寺中,是为了请寺中高僧她的亡魂……” 这个女孩叫孙静,还有一个叫孙芳的双胞胎姐姐。 昨天有两个同学来了她家里,说想去黄河夜钓,想请她姐姐当向导。 姐姐欣然同意了,半夜和他们去了黄河,结果不小心失足落入了水中。等第二天早上回来时,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因为姐姐死得太过诡异,孙静爷爷担心她死后不得安宁,所以便前来了悬空寺,为她超度亡魂。 听了孙静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随即问道,“姑娘,带你姐姐去夜钓的那两个同学,是不是叫周苗苗和陈昊?” 孙静点点头,脸上露出讶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黄河捞尸人,昨天你姐姐的尸体,就是我和我朋友一起打捞上来的。” 我叹了口气,对她这么说道。 缘,妙不可言。 不曾想我昨天刚捞上一具女尸,今天却在悬河寺外遇见了她的亲人。 死者与孙静是双胞姐妹,也怪不得我会见她和那女尸如此相像了。 听了我这话,孙静不禁又流下了眼泪,一旁她的爷爷却仿若没听见一般,他满眼苍凉地看着脚下急流而过的黄河江潮,嘴里止不住喃喃自语着什么。 可捞尸人是只负责捞尸的,不管死者生前身后事,为此,我也没有多去问及关于她姐姐的事情,只是默默地撑着船。 不知觉间,夜色渐深,一轮圆月悬于黄河上空,可层层乌云不期而至,让夜色显得无比昏暗。 逆水行舟数小时后,孙静说她家到了,而我随即将船停靠在了岸边。 “小哥,谢谢你。” 孙静向我再度感谢,她在身上找了找,随即拿出了一百块钱。 对此,我摇了摇头,毕竟我送她也只是顺路。更何况,我昨天已经收了她姐姐的一份捞尸费,没理由再收她的渡船钱。 孙静和我道了一声别,随即扶着老人上了岸,而老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有化作了无言。 看着这一老一少消失在了夜色里,我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当即撑船继续前行。 等我回到潜龙镇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阴凉的夜风伴随着浪涛在黄河上方呜咽,潮湿的空气伴随着尸体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 看来,又要下雨了。 我把船停在了码头,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中。 念冰走了,老白牛也跟着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虽然她的离开对我们二人来说都是好事,也让我们找到了各自的修行之地。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难免还是一阵失落。 在这种失落中,我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匆匆睡下。 一场空梦中,天亮了,当我再度走出门时,屋外却已暴雨滂沱,阵阵雷鸣声响彻不绝。 我撑起伞走出了门,正打算前去暮行舟的家中。 可走在镇子的街头,我却遇到了两个熟人。 先前离去的周苗苗以及陈昊,此时竟来到了潜龙镇中。 他们二人脸色匆匆,挨家挨户地敲着门,像是在寻人求助。 可屋主人听完他们一番惶恐讲述后,却一个个摇了摇头,随即回进了屋里关上了大门,将他们拒之屋外。 在一次次被拒之门外后,他们二人随即失落地朝着镇子深处继续走去,可看到我撑着伞走了过来,周苗苗的眼睛亮了。 “林笙,原来你也住在这里!” 周苗苗立即走了上来,和我打起了招呼。 我点点头,就问她有什么事。 而后者的眼神流露黯然,她的面色苍白,身体也在雨中微微颤抖着,“你可不可以撑船下水,再帮我们捞一次尸?” “再次捞尸?什么意思?” 听着这话,我一阵愕然。 周苗苗的脸上满是惶恐,她朝着左右张望了一眼,“我……我有一个朋友,昨晚不小心也掉进了水里,她……她的尸体现在还浮在黄河里,你可以发发好心帮帮忙吗?” 对此,我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前天,她们邀朋友前去黄河夜钓,结果后者淹死,浑身鲜血吸干尸水横流。 可眼下,竟然又有一名同伴落水而亡,这事儿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联想到先前女尸的凄惨死相,以及周苗苗二人不寻常的反应,我的心里满是狐疑。 “那你先告诉我,你们这几天究竟是遭遇了什么鬼祸事?” 带着这分疑惑,我朝他们二人问道。 “林笙哥,我求求你别问了,这一路上我已经找了好多人,他们没一个肯帮我们的。你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周苗苗焦急地朝我说道,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在包里掏了掏,却是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我,足足有一万多。 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捞尸会出这么大手笔,同时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王泉还在家里睡懒觉,我也懒得去扰他清梦,随即再次征用了他的船。 在周苗苗和陈昊的带路下,我撑船来到了下游五十里开外的一座小镇前。 此时暴雨滂沱,一道道的水浪拍打起伏,发出一阵阵轰鸣的咆哮。 而在黄河岸边,此时正聚集着许多来自当地的村民,他们冲着水面指指点点着,一个个一脸惶恐。 在此期间,我看到有好几个来自潜龙镇的捞尸人撑船经过,他们驻足朝着水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很快又行色匆匆撑船离开了。 “我朋友的尸体,就在那里。” 回到岸上后,周苗苗朝着水面指去,身体止不住地哆嗦着。 而我顺着她所指看去,却见在距离岸边百米外的水面上,赫然飘着一具女尸。 令人诡异的是,这具女尸竟是直立在水中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衣裙。 她的头发在水中飘散开,只露出了半个头,早已瞳孔涣散的双眼始终面朝着河岸的方向。 暴雨间,这具女尸既没有沉入水底也没有被湍流卷走,反而逆着江水一沉一浮,不停地朝着上游缓缓飘动着,就好像在水中行走一般。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我深皱起了眉头,而我也随即撑船上前,可看到这女尸的模样后,我的心里登时猛地一咯噔。 和先前的那具女尸一样,死者体内的鲜血已经被吸干,她的身体完全干瘪了下来,一股浓浓的怨气弥漫河面四周。 可是,她身上穿着的这件红衣裙我是认得的,胳膊上还绑着一段黑纱布。 这具女尸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孙静!! 孙静……也死了!? 第九十四章 人死眼留影 昨天晚上,孙静还乘坐我的船回家,可转眼一大早,却也和她姐姐一样化作了一具黄河古道中的浮尸。 偏偏请人捞尸的,又是周苗苗和陈昊二人。 要说孙静孙芳两姐妹的死和他们没有关系,这肯定是假的。 可我看向周苗苗二人,却见他们皆面若寒蝉。 二人身上皆无心力波动,都是如芸芸众生般的寻常人。 孙家两姐妹鲜血抽干尸水横流,显然不是出于他们之手,但只怕也和他们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但二人不知是内有隐情还是确有不知,对于孙静她们的死因却说什么都不愿提及。 而现在,我已收了周苗苗的钱,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当即撑起竹篙,泊去了孙静尸体所在的方向。 在潜龙镇的这一个月里,我每天基本都跟着暮行舟修行阴阳道法,或者与念冰散步逛街,对于捞尸人这一行当并没有太多的考究。 此时,乌篷船已经抵达了孙静尸体近前。 孙静的尸体依旧直立在水中,在滔滔浪潮中一沉一浮,缓缓地朝着上游飘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尸体能立在水中的,不觉倒抽了口凉气。 随后,我便依样画葫芦,将捆尸绳扔进了水中。 可是,我控制捆尸绳所用的并不是阴阳道法,而是五行道法中的木行术。 在我心力牵引下,捆尸绳在江浪中沉摆了数下,稳稳地缠住了尸体的腰身。 可就在这时,孙静的尸体仿佛触电了一般,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激荡,大量的水花当即在尸体周围飞溅而起! 而在尸体之上,我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气,与此同时,我看到有大量的血水从她的身体里渗了出来,将周围的河水染成了猩红。 对此,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她的怨气侵袭下,捆尸绳上当即冒起了阵阵青烟,沾覆在上面的黑狗毛也纷纷化作了灰烬。 对此,我的瞳孔顿时猛缩。 只见在我身着的衣服上,此时也莫名流淌出了血水! 可我低头看去,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血水,而是来自孙静的怨气,把溅落在我身上的河水雨水染成了血红。 这股能让雨水变色的怨气,虽然不曾让我感到丝毫不适,但看着自己全身有若染血,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当即袭上了我的心头。 伴随着这一异象的发生,原本直立在水中的孙静仿佛失去了依托,她的身体当即脸朝下浮出了水面。 一个浪头打来,她的尸体当即被卷入了水下,但又被麻绳给牢牢拽住了。 我几乎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尸体从水里捞了上来。 而在我载尸而归的途中,来自孙静的怨气萦绕着我,也弥漫着整艘乌篷船。 从船舷以及船舱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此时也化作了一抹猩红,有若一艘血船阴森恐怖。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我把尸体载回了岸边。在看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后,岸上那些围观的人一个个无不面露骇然。 “这……这不是我们镇上孙佬的孙女吗?” “这是碰上什么鬼事了,昨天她姐姐刚死,今天她也淹死在了河里,而且这样子……太瘆人了!” “可怜的孙佬,俩孙女接连淹死,只怕他老人家受不住这么重的打击啊!” “咦,捞她尸体的捞尸人是怎么回事……” 随着尸体上岸,当即的村民很快就辨出了死者的身份,一个个面色惶恐。 见孙静死得太过诡异,他们有的面色慌张仓惶离去,有的连忙返身去了岸上镇里找她的家人,有的则好奇地打量着满身血水的我。 雇我捞尸的周苗苗颤颤巍巍走了上来,和陈昊一道就想要搬动孙静的尸身,却被我一把拦住了。 “林……林笙,还有什么事吗?” 周苗苗也被我这身血水吓得半死,有些后怕地问我。 我的呼吸不禁急促,“你老实告诉我,孙静她们姐妹俩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泉先前和我说过,捞尸人只管捞尸,不问死者生前身后事。 可眼下,来自孙静的怨气却莫名侵袭于我周身,却在我身上化作血水,却也让我不得不置身事内。 周苗苗摇了摇头,眼泪唰唰流了下来,“我求求你别问了,我……我真的不能说,如果说了,那么我和陈昊也得死!” 可是,面对她的这番哀求,我无动于衷。 毕竟我本意只是捞尸,但那挥之不去的怨气,却无故把我牵扯了进来。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么我只好问她了。” 我指了指船上孙静的尸体,没有半点玩笑话地说道。 周苗苗打了个寒颤,“你……你想干什么?” 对此,我不曾言语,当即拿起了一张黄符纸,默默念起了法咒。 俗话说,人死眼留影。 可实际上,寻常人是无法从死者的眼睛里看到他临死前最后画面的,不过符道中却有一道显灵符,能将死者死前所看到的东西重新显现在他的双眼中。 在阵阵心力涌动间,我把这张显灵符贴在了孙静的额头上。 下一秒,符纸开始在暴雨中缓缓燃烧起来,冒起了阵阵青烟。而孙静早已瞳孔涣散的双眼,此时也变得如夜一般漆黑,而她眼中的光景,也开始迅速变化起来。 在孙静的眼睛里,我赫然看到了一只诡异的手! 只见这只手通体墨黑,布满了因溃烂而流出的脓水,而在手指之间还连着一层奇怪的肉蹼。 这只手五指虚抓,露出一根根尖长的指甲,看起来是正要朝着孙静的头上抓来。 画面中孙静所处的位置,赫然是水波泛滥的黄河之中,涌动的潮水几乎和她的视界平行,天空中也显现着一轮被乌云遮蔽了半边的圆月。 而透过那只奇怪的手爪的手指缝隙,我看到在不远处昏暗的河岸上,竟然还站着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正是出钱请我捞尸的周苗苗和陈昊! 二人的眼神定格在了画面的正中央,而他们看着溺水江中的孙静,脸上却全是冷漠…… 第九十五章 捞尸禁忌 “周苗苗,那个把孙静拖入江中的家伙究竟是人是鬼,你们和他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我朝着孙静的双眼注视良久,一脸凝重地朝周苗苗问道。 孙静被那只诡异的手拖入了水中,可岸上的周苗苗陈昊对此却无动于衷,这一点自是非常可疑。 “你看到什么了?” 后者的肩膀颤了颤,小心地朝我问道。 随后她也看向了孙静的双眼,可此时显灵符已经烧成了灰烬,孙静漆黑的双眼也已经恢复如初。 “你还是如实交代吧,这样你我都省得麻烦。” 我朝周苗苗这么说道,因为我是纯阳之人,又有诸多道法傍身,来自孙静的怨气虽然暂时伤不着我的根基,可鬼知道将来会不会出什么祸事。 而周苗苗如果还是和先前一样含糊其辞,那么我也不介意用些强硬的手段。 毕竟我是来捞尸的,不是来当背锅侠的。 周苗苗摇摇头依旧无言,终于让我有些不耐烦。 我当即掏出了另一张符纸,想要上前逼问,可我的行动还没有付诸实际,一阵破锣嗓子的大喊声忽然从我身后的江面响起。 “林笙,你真是个愣头青啊,这种时候下水捞尸,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见王泉站在一艘小舢板上,迎着风雨朝我这边迅速划了过来。 不一会,王泉气喘吁吁抵达了岸边,他看了一眼周苗苗陈昊,又看了看船上孙静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了满身血水的我身上,却是一脸骇然。 “这……这具尸体是你捞上来的!?” 我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平日里喜欢和我嬉笑拌嘴的王泉,此时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却是把我拉到了一旁。 听我讲述完捞尸的具体经过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笙,你来我们潜龙镇才一个月,很多捞尸人的规矩我也没来得及和你细说。可你如果真想出船捞尸,多少也和我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贸然出船,可是闯了大祸了!” 王泉一顿捶胸顿足,他告诉我,捞尸人历来有着三不捞的禁忌。 其一不得在雷雨天捞尸,因为雷雨天江面的瘴气比寻常更深重十倍,容易和来自尸体的阴气交融形成煞气,伤人魂魄损人阳寿,可因为我是纯阳之人,所以并不曾察觉到这一异常。 其二对于连续三次都没能捞上的尸体,不得再行接触。因为死者不上岸,是因为生前有执念,所以才留在水中不肯离去,若执意将其捞出,捞尸人自己也会落得霉运缠身的下场。 而捞尸人最忌讳的则是直立于水中的死人,因为这种死人已经不再是尸体了,而是成了尸煞! 听了王泉这一通讲述,我的眉头也不觉皱起。 我来潜龙镇主要是修行阴阳道法,并不曾真正涉足捞尸这一行。 而此次捞尸,也是因为周苗苗的再三恳求,而且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王泉所说的三不捞忌讳,前两者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可对于尸煞,我了解得并不多。 “王泉,你说的尸煞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朝他问道。 对此,王泉回答我,“尸煞,是一种介于尸体和厉鬼之间的存在。尸煞虽然死了,但魂魄却在体内化作了无尽怨气,谁把尸煞从水中捞起,来自尸煞的怨气就会附着在来人的身上,让他变成你现在的这番模样。” 说着,王泉指了指我浑身不断流淌的血水,“也幸好你是纯阳之人,对这些阴邪之气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若是换做我或者其他的捞尸人,此时恐怕早就暴毙而亡了!可你如果长期留着这股怨气在身,长此以往你身边的人也照样不得善终!”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掉孙静留在我身上的煞气?” 我也明白今日捞尸是自己的冒失,随即朝王泉问道。 王泉吐了口浊气,说道,“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想选哪一个。” “说最简单的。” “最简单的嘛……” 王泉指了指依旧停在船上的孙静尸体,“那就趁着这具女尸还没有过头七,咱俩毁了她尸身,灭了她三魂七魄,让她入不得阴间存不得人世,这样一来她的怨气就成了无根之木,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听了这话,我连忙摇了摇头。 我和孙静无冤无仇,还有着一面之缘,而今她已死,已经够可怜的了,若是为了保我自身周全,而对已死的她如此戕害,实在有违正道。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最后一个办法,便是了去她生前身后事,让她的死沉冤得雪,这样一来,她的怨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不会继续纠缠于你。” 王泉说道,“可是,这孙静和她的姐姐并非意外,而是遭了某些邪道人的毒手。咱们要是贸然插手,只怕祸福难料。” 王泉虽然一直说捞尸人只管捞尸,但对于各具尸体的死因却都是一门清。 为此,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选择后者。我也很想看看,那个将孙静拖入水中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行,谁叫我是你师兄呢,今天这事儿我帮你一把!” 说着,王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子,却是从我身上拧了一丝血水放入了其中,随后念起了法咒。 在他的法咒声中,我发现那在我身上萦绕不休的怨气,此时竟源源不断涌入了瓶子当中。 不消片刻,我身上的怨气已经消散一空,身上的血水随之恢复了正常的色泽。 而被装进瓶子里的血水,此时已经红得发紫,从中散发而出的怨气,却也侵袭得王泉面色苍白。 做完这些后,王泉把瓶子盖上,又在上面贴了一道符纸,将它交到了我手中。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对我说道,“林笙,孙静的怨气暂时被我封印在了这瓶子当中,如果咱们能在三天内了去她生前身后事,一切自然无恙,否则就自求多福吧。” “那么,想要了她的怨念,我们应该从何处开始?” “当然是他们了。” 说着,王泉转过了头,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了远处正惶恐不安的周苗苗和陈昊。 第九十六章 孙记棺材铺 在王泉的这抹眼神里,他的手在我兜里掏了掏,却是没经我允许,把周苗苗的那笔捞尸费给拿了过来。 随后,王泉朝一脸惶恐不安的周苗苗走了过去,把这沓前还给了她。 “姑娘,我朋友和孙静有过一面之缘,为她捞尸本事情理之中,这笔钱他是不能收的。” 王泉又问她,“对了,你们既然和孙静俩姐妹是朋友,那知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 对于王泉此举,周苗苗的眼里流露疑惑,随后说道,“她就住在河边的一个镇子里,她的爷爷在这开了一家棺材铺。” “哦……你说的是孙记寿木店吧,她的爷爷孙鸿才我认得,以前还上他店里买过棺材呢!” 得知死者家住信息后,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又朝着旁边孙静的尸体注视了良久,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对周苗苗说道,“姑娘,我和孙静的爷爷也算半个熟人,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把尸体送过去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要寻孙佬。” 说着,王泉朝我招了招手。 此时,周围围观的村民已经陆续散去。我虽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还是走了上去,帮衬着把孙静的尸体抬上了他们的车。 就这样,我们四人一尸坐上了陈昊的车,朝着他们所说的镇子赶去。 孙静所住的镇子离河边只有两里距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当我们来到所说的孙记寿木店时,发现孙静的爷爷孙鸿才正孤零零地坐在棺材铺的门前。 围观的村民已早早将他孙女罹难的消息告诉了他,可他并没有起身前往,他驼着背坐在门槛上,满脸风尘仆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已经一整晚没休息了。 当看到孙静的尸体从车中被抬出来时,孙鸿才的脸微微抽了抽,可他既没有痛哭落泪,也没有过多追问孙女的死因。 他蹒跚着从门口起了身,却是推开了一口棺材,示意我们把尸体放入了其中。 “孙爷爷……对不起,我们只是想陪孙静去河边散散心,没想到她……” 看着孙静尸入棺中,周苗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脸色苍白满是惶恐。 见过孙静眼中留影的我,自然明白周苗苗是在撒谎,可孙鸿才却只字不言。 他吃力地为孙静合上了棺盖,随后又蹒跚着来到了一旁的货架上,拿出了一男一女两个纸人,以及各种花圈纸钱,都是些葬礼必备的东西。 “我的两个孙女虽然都是落水而死,但她们死得不干净,遗体不能办丧事,只能马上下葬。” 这时,孙鸿才开口了,他似乎对阴阳禁忌也颇为了解,这才对周苗苗说道,“既然你俩是我孙女的朋友,那么不妨也帮帮忙,送她最后一程吧。” 听了这话,周苗苗陈昊点点头,随即按照孙鸿才的吩咐,一人拿起了一个纸人。 随后,孙鸿才看向了我,“你是叫林笙吧?” “昨天我和孙女从悬河寺回家,是你送了我们一程,今天我孙女死了,也是你捞的她的尸,有劳了。” 孙鸿才这么朝我说道,声音里明显有着一种悲痛抑或愤怒的东西在压制着。 “孙佬,节哀顺变。”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是好,如是说道。 孙鸿才颇为疲惫地点点头,“捞尸人本不该管死者生前身后事,你们二位此次前来定是有事相求,既然如此,也陪我一趟,替我孙女送行可好?” “老爷子您见外了,我们这次来,本来就是来给你孙女送行的,顺便也来探望探望你。” 这时候,一旁的王泉开口了,他朝着一旁的周苗苗陈昊看了一眼,却是满眼意味深长。 孙鸿才不曾再有言语,在他的示意下,我和王泉随即走了上来,帮忙抬起了孙静的棺材,跟着孙鸿才出了门。 孙静的姐姐,就葬在离镇子不远的一座荒山中。 孙鸿才带着我们来到了孙静姐姐的新坟前,却是默不作声的挥起了锄头,在旁边挖开了一个新的坟坑。 尸棺入土,夯土新垒,不过一个小时的工夫,荒山里又添了一座新坟。 孙鸿才蹲在地上,默不作声地烧着纸钱,一男一女两个纸人也被他安置在了孙静坟墓的两侧。 “唉,可怜呐,年纪轻轻便已少年早夭,也难怪怨气如此深重。” 看着新坟初起,王泉也是唏嘘不已,他和我一人拿起了三根香,朝着坟前拜了三拜。 “姑娘,你的生前身后事,咱几个会帮你料理的,你既已入土,就暂且为安吧。” 王泉如此说道,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周苗苗和陈昊的。 而孙鸿才此时烧着纸钱,可目光也一刻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却是让二人如坐针毡。 “小周,你们这次来我家玩,我的两个孙女也在陪你们的时候接连死去,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吗?” 直到这时,孙鸿才才正式向周苗苗他们问及了自己俩孙女的死因。 周苗苗的身体没来由一个寒颤,“孙爷爷,真的只是意外,你信我!” 周苗苗和孙家二姐妹的死,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可她执意地撒着谎,却是漏洞百出。 “哦,看来真的只是意外。” 孙鸿才点点头,朝着坟前指了指,“既然如此,你俩也给她上柱香吧。” 周苗苗没敢拒绝,当即和陈昊走了上来,也学着我们的样子,拿着三炷香来到了孙静的坟前。 可诡异的是,他们手中的香刚刚点上,没一会却又莫名熄灭了,连着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 香点了又灭,灭了又点,却始终都没能点着。对此,孙鸿才摇了摇头。 “既然香点不着,就没必要再点了,你们俩现在可以离开了。” 孙鸿才如是说道,声音却是压抑得令人害怕。 “可是……” “如果你们不走,我便请你们走。” 没等周末没说完,孙鸿才立即下达了逐客令。 作为一个旁观者,眼前的这一幕让我颇为不解。 孙静孙芳二人皆是落水,而且两人死前都是被周苗苗陈昊约了出去,孙鸿才定然明白他俩是有着重大嫌疑的。 可是,他不仅没有过多追问,反而让他们赶紧走人,这在常理上着实有些说不通。 周苗苗抿了抿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着一脸严色的孙鸿才,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她拉了拉一旁的陈昊,朝孙静坟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二人便重新坐上了车,在一阵引擎声中离开了坟前。 二人走了,孙鸿才随即看向了仍在原地的我们。 “林笙,昨晚是你送我和孙女回的家,算是有一面之缘。至于王泉,你在我店里买过几口棺材,也不算是生人了。” 孙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对我说道,“而今天,我的孙女已死,不知道你们可否帮我一个忙?” “老爷子,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帮你办到!” 王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请你们帮帮我,再去黄河之中打捞一具尸体。” 说着,孙鸿才轻轻挥了挥手,而那原本立在坟前的男性纸人随即身子一歪,倒进了一旁的水洼里…… 第九十七章 水深火热,见死不救! 听着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刚才我一路过来,一路上黄河水域之中,我并不曾察觉到还有第二具浮尸的存在,可孙鸿才让我们再去捞尸,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孙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师弟林笙和你孙女随只有一面之缘,但也有不解之缘,这个忙包在我们身上!” 没等我做出反应,一旁的王泉当即应承了下来,似乎孙鸿才的所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可以启程了。” 孙鸿才说着,从火盆里取出了一张正烧着的纸钱,扔在了那个男性纸人的身上。 一时间,纸人的一半身子在水中泡成了纸沫,一半身子在火里化为了灰烬。 而王泉点点头,随即也不再多言,便带着我朝着山下走去。 “王泉,你们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一路上,我不解的朝王泉问道。 王泉明明是说要帮我化解身上来自孙静的怨念,可眼下又是给孙静送终,又是帮孙鸿才捞尸的,我已经完全搞不懂到底是在整什么幺蛾子了。 “待会到了黄河边,你自然就知道了。” 王泉当即卖起了关子,却是我一阵无语。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跟着王泉一路走去。 此时天已经放晴,脚下的黄土路上布满了泥泞,可王泉并没有带我直接前去黄河边畔,而是顺着周苗苗他们离开时留下的车辙印一路尾行。 而我看着地上的车痕,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眼下我们所在的是一条笔直的土路,可他们留下的车辙印时而大力度的左拐,时而又突然右转,仿佛是在酒驾抑或车辆失控。 最后,车辙印离开了路道,却突然拐进了一旁的斜坡下,坡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折痕,似乎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的车祸。 “世道轮回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对此,王泉一阵摇头,随后跟着车辙印走下了斜坡,而我朝着前方看去,却见车痕在地面上歪歪斜斜往前延伸着,最终消失在了百米开外的黄河边畔!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可王泉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甚至嘴角还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而在这一丝笑容里,我们来到了黄河边畔,却见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被冲进了黄河里,一道接着一道的洪浪接踵而来,不过眨眼间便将轿车卷入了黄河中央。 “救我!救我!啊!!……” 一阵阵救命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从轿车里边响起。 这辆小轿车我是认得的,正是周苗苗陈昊他们开的那辆。 此时,这辆车的车尾已经沉入了水中,露出水面的车头却燃烧起了熊熊大火,而陈昊此时就坐在这辆水火交织的车子里。 来自车中的火正燃烧着他的身体,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烧得皮肉翻卷露出了白骨,在凄厉的哀嚎中,他不断地挣扎着想要从车中逃脱,可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能从车中脱身。 眼看着陈昊就要被活活烧死,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下水救人,可一旁的王泉却拉住了我。 “林笙,黄河凶险,贸然只身涉水可是大忌啊!” 王泉如是说道,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紧迫感,相反一脸从容优先,“你放心,现在火势还不够大,一时半会是烧不死他的,咱们还是等船来吧。” 说着,王泉吹了吹口哨,阵阵阴气在他心力操控下当即飘向了远方。 对此,我的心里万分焦急,如果我单纯只是修行了阴阳道法,那么只身下水捞人定是有风险,但我同时也修行了五行道法,虽然不算精深,但下水救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可饶是如此,王泉却紧紧地拽住了我,不让我下水半分。而他一脸漠然地看着置身水深火热的陈昊,仿佛是在特意等着他死一般。 而在那大火里,陈昊的哀嚎声逐渐变得微弱,最终化作了无声。 透过车窗内的滚滚浓烟,我看到陈昊的头发衣服已经完全烧尽,原本血肉模糊的头此时也化作了一颗被烧得焦黑的头骨。 陈昊死了,被大火生生烧成了一具白骨,可站在岸上的我们无动于衷,却选择了见死不救。 我虽然和陈昊没什么交集,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惨死在我近前,我的心里终究不免一阵抽搐。 我颇为愤恨地看向了王泉,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拉住我,可王泉却一脸的不以为然,却是把目光投向了黄河的下游。 “林笙,船来了,咱们现在可以下水捞尸了。” 王泉朝我这么说了一句,而在他说话间,那艘本停在数里开外的乌篷船,却是在阴气的牵引下自行游弋到了我们近前。 直到这时,王泉方才松开了我,当即一脚踏上了船。 而我看着他,却是一时间有些认不出这个所谓同门师兄了。 “林笙,别愣着了,你不是要救陈昊吗,现在可以给他捞尸了!” 王泉回头看向我,却是朝我笑道。 我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王泉,孙佬让我们捞的尸体,莫非就是陈昊?” 此时的陈昊被困死在车中,他的身体一半没入水里,一半被大火笼罩,此番情景,却是和被孙鸿才推到的纸人极为相似。 王泉不假思索点点头,“当然啦,不然他还能让咱们捞谁?”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才故意拉住我见死不救?” 对于我的这一连串疑问,王泉丝毫没有回避,“林笙,这个孙鸿才可不是寻常百姓,他是一个本事了得的扎纸匠。孙家两姐妹死得太过蹊跷,这点就连你都看得出来,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王泉说道,“可是,周苗苗他们和孙家姐妹的死脱不开干系,却又死活不说出真相,所以孙佬复仇心切,这不就下了死手嘛!” “林笙,你身上的怨气是因孙静而起,孙静的死与周苗苗他们有关,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可你是师父特意交代让我代为照看的,我不能让你出现任何的差池。” 王泉这么和我说着,一方面同门情深,一方面却是无尽冷漠。 “所以,为了替我化解怨气,代价就是周苗苗陈昊二人的命?”我皱了皱眉。 “善恶皆有报,只有他们死了,以及那幕后凶手死了,孙静的怨气才会消停。” 王泉点点头,“为了你,我本来是打算亲自出手杀了他俩的,可既然孙静的爷爷是孙鸿才,那就不必劳我费心费力了。” 王泉此行此举,无疑超出了我这个初入道门的后生道德范畴,可他本意还是为了我好。 而陈昊的死,并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血亲的复仇,对此我也不便多做评说。 见陈昊已经身死无望,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随即一同上了船。 “开船捞尸咯!” 王泉一声长喝,当即撑起竹篙,划向了飘在河中的轿车。 此时,轿车依旧半浮在水面,车头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一个框架。 而我朝着轿车里边看了一眼,心中不觉一阵咯噔。 陈昊此时依旧坐在驾驶座上,他浸泡在水中的下半身完好无损,上半身被烧得只剩下一截截黑色的骸骨。 他的口大张着,一只手伸向窗外,依旧保持着死前求救的动作。 与他一同离开的周苗苗此时不知所踪,而在车的副驾驶位上,此时竟坐着一个诡异的女性纸人! 大火此时依旧在燃烧着,可这纸人的身体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既不成被火烧尽,也没有被水泡发,而它那用浆糊贴纸黏成的双手,此时正死死地抱着陈昊的腰身…… 第九十八章 河鱼寻尸 看到这一幕,我的身体莫名一个寒颤。 陈昊之所以被困车中不得脱身,难道是让这纸人给拽住了!? 不知是因为察觉到我们靠近,还是因为江风吹动,在我们泊舟抵近的时候,这个纸人的头却缓缓转动了一下,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朝向了船上的我们。 而在这时,一个大浪打来,原本半浮水面的轿车立即被卷入了涡流之中,顺着江流迅速飘向了下游,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踪迹。 王泉没有马上出手,却是对我说道,“林笙,我今天就教你一招,如何在黄河寻尸。” 说着,他走进了船舱里,在一堆破烂碎絮里寻了好一会,便端出了一盆猪血。 这猪血放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已经变得了黝黑的色泽,虽然用薄膜蒙住了,但我还是能闻到来自其中的恶臭。 随后,王泉便把这盆腐臭的猪血倒入了黄河之中,做完这些后,他坐在船头耐心地看着水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我看到周围的河面上忽然划开了一道道水纹。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大鱼忽然跃出了水面! 这些鱼是让猪血吸引来的,它们像是活了很多年了,每一条都足足有一米多长。 它们环绕在乌篷船的周围,不断下潜又猛地跃起,引得四周水花四溅。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目瞪口呆。 这种群鱼跃水的画面,我还是真是前所未见。 这时,王泉忽的一跺脚,这些鱼立即受到了惊吓,迅速地朝着远处窜去。 而王泉也第一时间撑起了竹篙,追向了前方的鱼群。 没一会,鱼群在两里开外的水域中停了下来。 只见它们在河中央快速聚集,它们簇拥在一起,引得水花飞溅,却是久久不曾离去。 见此,王泉当即把捆尸绳缠在了竹篙上,又将捆尸绳的末端抛入了鱼群聚集处。 没多久,捆尸绳仿佛缠住了什么东西,整根绳子忽然紧绷! 伴随着咔擦一声响,王泉手中的竹篙也应声折断! 看到这一幕,他连忙伸手拽住了捆尸绳,表情显得颇为吃力。 而整个乌篷船也随之猛地朝右边一沉,差点就侧翻进水。 他咬了咬牙,把绳子一点点往上拉,整艘船也随之发出阵阵不安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要破裂。 过了好一会,这个沉重的事物终于浮出了水面。 可是,绳子钓到的并不是什么大鱼,而是那辆被涡流卷走随后又沉入江中的轿车。 “林笙来帮把手,把尸体捞上来!” 王泉紧紧地拽着捆尸绳,颇为吃力的朝我说道。 对此,我不敢迟疑,当即动用了五行之中的水行术。 在我的控制下,一道道水流当即朝着破烂的车内涌动而去,轻易就将陈昊的尸体以及那具纸人拱出了车门,飘到了我们近前。 王泉随即松了口气,缠住轿车的捆尸绳自行松开,而轿车也随之在涡流中再度卷入了水下。 “好了,事已办成,咱们也可以去跟孙佬交差了。” 王泉捞起了陈昊的尸体,他想了想,随后又把那纸人给捞了上来。 我朝着这纸人看了一眼,却发现竟是先前立在孙静坟前的那一具。 而本应该和陈昊一道的周苗苗却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被河水卷走,还是半途下了车。 就这样,我们把陈昊的尸骸裹上了白布,随即将船靠回了岸上。 杀人害命,本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但因为是血亲复仇,身为捞尸人我们也只能尽自己的本分。 毕竟我自己也有血仇在身,若是遇见仇人,我定然也会如此痛下杀手。 带着这一想法,我们随即上了岸,返回了先前的荒山。 孙鸿才此时依然留在他孙女的坟前,而原本和陈昊一起离开的周苗苗,竟然也莫名出现在了这里。 只见周苗苗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先前纸人所立的地方,一脸的惶恐不安。 看着旁边水洼里被烧掉一半的纸人,再想起先前在黄河边畔看到的情景,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陈昊自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孙鸿才之手。 孙鸿才是扎纸匠,他用来对付陈昊的手段,赫然是我以前曾见过的阴斩。 正因为如此,陈昊的身体才会和眼前的纸人一样,一半被烧成残骸,一半存于水中。 而周苗苗之所以出现在此地,应该是被使用了某种替身法,使得本应在车中的她出现在了这儿,而原本在坟前的女性纸人却离奇地现身在车里。 “孙佬,你请我们捞的尸体,我们已经帮你捞上来了,接下来你自己处置吧。” 王泉走了上来,把陈昊的尸体扔在了坟前。 “有劳了。” 孙鸿才点点头,也没有看白布下陈昊尸体模样,却是将一张烧着的纸钱扔在了尸体上面。 一时间,阵阵鬼火当即从尸体上腾起,大量的阴气也随之从尸体中散发而出,却是在孙鸿才的近前逐渐凝聚。 随后,孙鸿才伸出了手,朝着那股阴气抓了过去,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当即响彻荒野! 烟雾缭绕间,一个人的虚影缓缓浮现在了阴气中,只见这个人影,竟是和陈昊一模一样。 而这道人影,赫然是陈昊的魂魄! 已经化作魂魄的他,却是被孙鸿才死死掐住了脖子,他在半空中痛苦挣扎着,发出阵阵绝望哀嚎。 “不……孙爷爷给我个机会,不要杀我!!” 陈昊发出一声惶恐的祈求,可后者却无动于衷。 “我要我给你机会,可你们给过我家人机会吗?” 孙鸿才问道,声音冰冷,“我的俩孙女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来我家做客,她们对你们又是好生款待又是带你们走访游玩,她们哪里对不起你们了,非得如此迫害她们?” 话落,孙鸿才脸一沉,他的手猛地一捏,这道来自陈昊的魂魄当即四分五裂,却是化作了大量的阴气溃散当空。 而他本就已经烧成残骸的尸体,此时更是在鬼火之中彻底化为了灰烬。 我怎么也没料到,孙鸿才这一出手,不仅毁了陈昊的肉身,更是让他魂飞魄散,存不得人世入不得阴间,彻底宣布了他的死亡。 随后,孙鸿才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跪在地上面若寒蝉的周苗苗。 随着他目光所及,周苗苗立即打了个寒颤,身体止不住地往后爬着,“孙爷爷,别杀我,孙静孙芳他们……真不是我们害死的!” “我知道不是你们害的,我的俩孙女被人吸干了血全身尸水渗出,这是遭了鬼道人的毒手。” 孙鸿才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昨天我大孙女死的时候,我没有责怪你们。为了找出凶手,昨晚我特意去了一趟方外世界,可等我回来时,邻居告诉我,我的二孙女也落水淹死了,也是让你们给带出去的。” “我不管你们是有什么苦衷,但孙静的死绝对和你们摆脱不了干系。你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那么我就让你赴陈昊的后尘。” 孙鸿才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苍老,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周苗苗的身体抽了抽,心理防线却是在孙鸿才的威胁中彻底击溃。 “孙爷爷……你的俩孙女是让鬼给害了,前天我们夜钓的时候,他从水里爬出来害死了孙芳,还说如果第二天我们不把孙静也带到河边来,他就让我和陈昊也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十九章 黄河水鬼 周苗苗告诉我们,前天她和陈昊约孙芳去河边,确实是冲着钓鱼去的。 可他们在河边下杆没多久,有一只水鬼突然从河里爬了出来,把孙芳拖进了水中。 当着周苗苗陈昊的面,水鬼吸干了孙芳的血,只因她体内阳气比寻常人更为充沛,是水鬼的最爱。 周苗苗他们想逃,却也被水鬼拉进了水中,周苗苗求他放过自己,可水鬼说,除非在次日子时之前再送一个像孙芳一样的姑娘给他,否则不管他们逃到哪里,水鬼都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而在水鬼的恐吓下,身为普通人的周苗苗只能言听计从。 所以,趁着昨晚孙鸿才不在之际,他们以陪孙静散心解闷为由,把孙静骗去了黄河边,把她推进了河里,眼睁睁看着她和她姐姐一样被水鬼拖入水中…… “孙爷爷,孙芳孙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她们,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个水鬼会杀死我们的!” 最后,周苗苗哭哭啼啼地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我的两个孙女都是在阳年阳月阳日出生,我本以为她俩将来能成为修道的好苗子,不曾想因为阳气充沛,却也无辜惹祸上身呐!” 听完这番讲述,孙鸿才不禁摇头悲叹,“可是苗苗,你们虽然是为了自保,但也不能这么祸害他人。哪怕真有水鬼,你们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就非得让我这糟老头子彻底绝后吗?” “孙爷爷,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周苗苗哭得梨花带雨,朝孙鸿才不断地磕着头。 对此,孙鸿才一脸疲惫,却是摆了摆手,“你俩只是普通人,自然是斗不过水鬼的,而现在既然已经说明真相,那么你也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周苗苗身体一颤,不知他所说的走究竟是何意。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你无关,你如果再不走,万一待会我改变了主意,你可就走不了了。” 孙鸿才对她没有太多的耐心,却是如是说道。 周苗苗看了一眼地上已成灰烬的陈昊的残骸,不敢有所迟疑,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逃也似的朝着山外奔去。 先前孙鸿才说过一次让他们走,结果事后一个人惨死河中,一个被纸人替换到了坟前。 而现在孙鸿才又叫周苗苗走,也不知背地里究竟又是卖的什么药。可因为我只是一个捞尸人,对于他的所谓打算也不便多行过问。 过了好一会,孙鸿才都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 随后,他开口了,“林笙,捞尸人只管捞尸,不管亡者生前身后事,可你们既捞了尸又安置了我孙女的后事,恐怕是因为自己被我孙女的怨气缠身了吧?” 孙鸿才是扎纸匠,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上的不寻常。 我也不曾隐瞒,当即点点头。 “陈昊已死,周苗苗也说出了真相,要想化解我孙女的怨念,就必须杀死那个害死她的水鬼。” 孙鸿才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这些扎纸匠和捞尸人就一同协作,把那水鬼揪出来可行?” 孙鸿才肯这么说,我自然也兴得乐意,毕竟从他这几番出手看来,也确实有些手段。 我随即朝他问道,“孙佬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水鬼引出来?” 孙鸿才看了看天色,在这几番折腾间,时间不知觉已经到了黄昏。 “黄河古道是捞尸人的地界,水鬼想要害人定然不敢光天化日,而现在天色渐晚,那个该死的畜生只怕很快就要出水兴祸了。” 随后,孙鸿才对我说道,“林笙,昨天我初见你时,发现你体内阳气充沛非常,应该是纯阳之人吧?” 我点了点头。 “纯阳之人的血,可是让那些鬼道恶灵万分觊觎的好东西,不知可否借我一些?” 我立即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感情他是打算用我的纯阳之血把那所谓水鬼勾引出来。 我没有多言,当即在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接了一小碗鲜血,交到了孙鸿才手中。 孙鸿才点点头,随即端着血水离开了荒山,朝着黄河边畔走去。 待我们到达河边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孙鸿才端着那碗血水站在河边,口中默默念着法咒,随后,一张黄符纸被他拿了出来,被他放入了血水之中。 可是,这张黄符纸上画的并不是什么符文,而是一串人的生辰八字,而八字的末端,赫然写着‘周苗苗’这三个字! “孙佬,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周苗苗这三个字,我的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朝孙鸿才问道。 然而,孙鸿才不语,那张黄符纸在落入水中之后,立即冒起了幽蓝的鬼火。 一时间,碗中的阳气和阴气涌动而起,其中的血水却被孙鸿才倒入了水中。 啊!!…… 随着血水倒下,一阵女人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那张染着我鲜血的黄符纸,在落水的瞬间却化作了一个纸人。 纸人入水,原本皱巴巴的身体突然变得饱满充裕起来,转眼间又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个人,正是再度离去的周苗苗!!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此时,周苗苗俨然化作了一个血人,她挣扎着想要爬上岸来,可一个又一个的浪头却一次次把她拍入了水中。 如我所料,孙鸿才在害死了陈昊后,并没有就此放过周苗苗。 而此时,他是利用了扎纸匠的不知名的道法,将我的血泼在了周苗苗身上。 他这是想要把周苗苗,当做引诱水鬼现身的诱饵! “周苗苗,我的孙女虽然不是你杀的,但她是被你们骗到了水边,也是你们亲手把她推入了河里,我身为她们的爷爷,怎么可能放过你?” 看着水中垂死挣扎的周苗苗,孙鸿才的眼神冷漠至极,仿佛是在审视着一个死人。 而周苗苗在几个浪头冲击下,眨眼间就被卷入了数十米外的黄河深处,来自她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彻江畔。 可孙鸿才对此无动于衷,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水面,或者说是看着水中挣扎的周苗苗。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阵阵水泡忽然从水面冒起,我看到有一只长得跟猴子一样的怪物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只见这怪物有一米来高左右,生着棕黑色长毛的身上满是溃脓,它的脑袋扁平,没有骨头,头顶上方生着一个洞,一股股的浊水随着呼吸不断的从那洞里喷涌出来。 而这只怪物在看到全身染血的周苗苗后,两只乒乓球大的眼睛里立即流露出了极度的兴奋,生满獠牙的嘴里发出一阵阵类似孩子的哭声,一只生着尖锐指甲的手当即探出水面,径直扣住了周苗苗的脖子! 这……这是黄河水鬼! 第一百章 轮战水鬼 在纯阳之血的引诱下,这只夺人鲜血的黄河水鬼终于现身了! 而此时,它张开了布满利牙的嘴,径直咬向了周苗苗的脖子,而周苗苗也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见此,我不曾有迟疑,当即催动起五行道法。 在水行术的催动下,阵阵心力萦绕于我四周的水域,却让我得以踏足水波之上。 没有丝毫犹豫的,我当即踏水而行,朝着水鬼的方向快速奔行而去。 可此时,周苗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只见她的鲜血开始疯狂地从脖子处迸射而出,源源不断被吞入了黄河水鬼的口中。 周苗苗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起来,她的眼耳口鼻中随即流出了丝丝黑色的尸水。 待到抵达近前时,她的哀嚎声已经渐渐消散,只剩下了神经反射的抽搐。 而水鬼似乎意犹未尽,依旧贪婪的舔舐着周苗苗周身来自我的鲜血。 “该死的畜生!!”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怒不可遏,一道净煞符当即朝着水鬼祭出。 呜呖呖…… 水鬼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对它出手,当即被我的净煞符打中,随之发出一阵阵类似婴儿的哭声。 在净煞符的镇压下,大量的阴气从它身上散逸而出,而原本被它吸进去的周苗苗的血,此时也混合着浊水从头顶的洞里冒了出来。 突遭创伤后,水鬼抬起了头,那张遍布脓疮的脸朝向了我。 可看到有道家人出手,这只水鬼不仅没有害怕,它那圆鼓鼓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后,却是露出了无尽的贪婪和兴奋。 纯阳之血,对于鬼道人以及水鬼而言,无疑是维持肉身长存的至宝,却也甘愿让他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阵阵奇怪的叫声中,黄河水鬼摆动起生有肉蹼的手脚,拍打着水面迅速的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不曾迟疑,当即捏紧了拳头,伴随着心力涌动,一股气当即从我手心凝聚而成,周围的空气也发生丝丝扭曲。 随后,我挥起拳头,朝着那飞扑而来的水鬼隔空打了一拳。 来自我拳心的气当即外发而出,在河面上卷起大量水花,直朝着水鬼打了过去! 蓬! 伴随着一阵闷响响起,来自我的气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水鬼身上。 一时间,许多的尸水伴随着腐烂的碎肉飞溅而起,水鬼的肩头当即被我的气破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坑。 水鬼虽然能拖人入水吸人鲜血,但它们敢对付的也只是没有道行的普通人,在真正的道家人面前,它们不过是一只弱小的阴煞罢了。 在我这一击之下,水鬼俨然受伤不轻,它的整个左手随之耸拉了下来,只剩下丝丝碎骨烂肉与肩头相连。 在这一拳之下,水鬼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它的动作在惨嚎中出现了些许的停滞。 可饶是如此,它对纯阳之血的渴望很快又战胜了恐惧,却是拖着那条残破的臂膀,朝着我急需前行!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据我所知,水鬼是一种胆子非常小的阴煞,若是感受到性命之危,均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逃窜。 可眼下这只水鬼明明不是我的对手,却为了尝一口纯阳之血,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而在我微微愣神间,黄河水鬼却是从水面一跃而起,眨眼就抵达了我的近前。 没等我反应过来,它那仅剩的右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张开了布满尖牙的口,就要朝着我脖子咬下! 可就在这时,一根黑色的捆尸绳甩了过来,牢牢地缠住了水鬼的脖子。 水鬼还没来得及对我下口,捆尸绳猛地一收紧,却是拽着它往我后方拖了过去。 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却见王泉已经撑着乌篷船赶了过来,他挥动着捆尸绳,很容易就把水鬼拽到了船前。 与此同时,同在船上的孙鸿才捏着一张钱纸,在阵阵青烟中,水鬼的身上当即腾起了熊熊鬼火。 来自鬼火之中的阴气,当即肆掠于水鬼周身。 水鬼原本还算完好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起来,大量的尸水伴随着鲜血从它周身流淌而出。 “孽畜,敢害我孙女,今日我便让你血债血偿!” 孙鸿才站在船头看着水中痛苦嚎叫的水鬼,又是一把纸刀出现在了他手里,随后纸刀轻轻一挥,水鬼那条残破的胳膊却是连着肩膀一道削落了下来。 在这一连串的攻击下,水鬼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无尽恐惧。 一时间,我看到有一股白色的浊水从它头顶冒了出来,流淌了它的全身。 哪怕是河水都不曾将之熄灭的鬼火,却在这股浊水的侵袭下迅速熄灭。 面对三个道家人的同时出手,水鬼终于选择了逃。 只见它猛地一翻身,迅速就朝着水底钻去。 水鬼在岸上弱小无力,在水面道行平平,可一旦深入水中,就会变得力大无穷。 随着水鬼入水,那根缠住它的捆尸绳再度紧绷,却是引得整艘船都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船头也随之一沉,大量的河水随之灌入船舱。 在我的感知下,水鬼正在水底下横冲直撞着,而王泉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紧握捆尸绳的双手也被扯出了一道道血痕。 哐当!! 随着水鬼再次一用力,王泉终于承受不住它的挣扎,却是身体一个趔趄,重重地栽进了水里。 落水之后,王泉的手一松,那根捆尸绳当即脱手而出,逃出生天的水鬼,也连着那根捆尸绳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了踪迹。 “该死的畜生,怎么就让它给逃了!” 王泉狼狈地从水里爬了上来,当即骂骂咧咧起来。 可此时水鬼已经不知逃去了何处,在我的阴气感知下,方圆百米内都不曾察觉到它的踪迹。 不曾想,这个几乎已成我们砧板上鱼肉的水鬼,却如此突兀地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开来。 孙鸿才的脸色显得极为阴沉,他朝着水面注视了一圈,随后弯下身,捡起了水鬼留下的那一截断臂。 水鬼的断臂和常人的差不太多,只是生着肉蹼长着长毛。 而在断臂的手腕上,我还看到了一环被去掉了锁链的铁质镣铐。 “这水鬼手戴镣铐,看来并不是寻常的野生阴煞,而是由人驯养而成的。” 看到这截镣铐后,孙鸿才当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水鬼吸了我俩孙女的血,恐怕并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供养它背后的主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咯噔,可此时水鬼已经扬长而去,要想再把它揪出来,甚至找出它背后的主人,又是谈何容易? 我伸手从怀里掏了掏,看着那个玻璃瓶子里来自孙静无尽的怨气,不觉深皱眉头。 “孙佬,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这一刻,王泉的脸上也已不复先前从容,朝孙鸿才问道。 “驯养水鬼吸人鲜血,它背后的主人恐怕是一个居身方外的鬼道人,可我对方外了解得实在有限。” 孙鸿才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泉,说道,“王泉,你们的师父在方外人脉甚广,不知可否请他出面,查出最近有哪些驯养了水鬼的鬼道人?” 听了这话,王泉面色难看的点点头,“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唉,要是让师父知道我连一只小小的水鬼都没处理好,也不知他老人家要怎么责备我了!” 随后,王泉撑起了竹篙,朝着仍在水中的我说道,“林笙,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返回潜龙镇一趟吧,请师父他来主持大局。” 我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返回船上,而是看向了依旧漂泊在涡流之中的周苗苗。 周苗苗的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身为捞尸人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更无权指责孙鸿才的害人手段。 可尽着一个捞尸人的本分,我还是踏着水波来到了她的近前,抬起了她的尸体。 人死恩怨消,而死者也理应入土为安,而不是继续沦为一具无名浮尸。 带着这一想法,我扛着她的尸体就朝着船上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朝着水面看去,发现那根沉底的捆尸绳,不知何时冒出了水面,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我看到有一团黑色的阴影从水底下快速地浮了上来,阵阵蓬勃的阴气在这一刻笼罩我全身! 一种不详的预感当即席卷了我的心身,我不敢有所停留,当即快步朝着船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一阵清澈的水花声当即从我身后响起! 哗啦啦!! 第一百零一章 再入方外 哗啦啦!! 一连串的水花声当即从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却见原本已经逃离的水鬼,此时却回身折返,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水鬼此时的模样颇为狼狈,只见它的左臂已经断了,一块块腐烂的碎肉不断从身上剥落。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而下一秒,这只水鬼再度朝着我扑了过来。 见此,我连忙想要躲避,可它和我的距离实在太近太近,却是一个措手不及被它扑进了水里。 “林笙,小心!!” 看到这突来的一幕,船上的王泉当即跳下了水,朝着我这边游来。 可此时,水鬼已经把我深深拽入了水中,我的眼前当即化作一片黑暗,耳边也只有窸窣不断的流水声。 出于一种对深渊的恐惧,我开始奋力挣扎着,可水鬼的手就像一只铁钳,掐着我的脖子不断地往水底下按去。 我的胸膛因为水压而感到异常痛苦,大量的空气随之从我口鼻中涌出。 为此,我也顾不得再理会周苗苗的尸体,当即运起了气,一拳接着一拳朝着水鬼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我虽然看不清水底下的情况,但在那拳拳入肉的闷响中,我能感觉到水鬼的身体已经被我打得千疮百孔,而它钳住我脖子的手,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终于在某一刻,来自水鬼的力量从我的身上消失了,而我也因此停止了下沉,身体又开始自主地朝着水面之上浮了起来。 可不知为何,伴随着身体的不断上浮,周围水域中的阴气却变得越发浓郁,以至于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哗啦啦!!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浮出了水面,可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黑影却是顺着水浪朝我迎面撞来,再次把我砸进了水底。 我费劲力气再度浮出了水面,却发现刚才在水中撞向我的,赫然是一具浮尸。 只见这具浮尸已经高度腐败,浑身生满了蛆虫,可在他的脖子上,我还是看到了一拍清晰的咬痕。 “王泉,帮我把船开过来。” 我把那浮尸推开,当即朝王泉喊了一声。 可过了好一会,四周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的眉头微微皱起,当即朝着身后看去,可周围哪还有王泉的身影? 我这才发现,在这一沉一浮间,我却莫名出现在了一片荒山野岭之中,而我本应身处的黄河,此时也化作了一条污浊发臭的小江,时不时有人或者动物的尸体从上游漂流而下。 而在江流的两岸,还生着一棵棵阴森的槐树,一具具挂在树上的猫尸随处可见,它们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双眼,却是齐刷刷朝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看了过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万分凝重。 此时我已经不在人间,却是被那黄河水鬼拖入了方外世界! 呜呖呖…… 一阵呜咽的哀嚎从我的旁边响起,我回头看去,发现那黄河水鬼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岸边。 在我的一通胡乱重击下,此时水鬼俨然重伤不轻,它的身上破开了一道道血洞,隐隐可见隐藏在里边的森白的骸骨,那些被它吸入体内的人血,此时正不断地从破损的内脏中渗漏了出来。 可水鬼似乎很舍不得这些鲜血,却是扒着岸上的泥敷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引得它不断发出阵阵惨叫。 正如孙鸿才所说,这只水鬼是他人驯养而成的,而它之所以拼了自己的命也想取我身上一滩血,想来也是为了自己背后的主人。 此时此刻,水鬼已经极度虚弱,只要我再随手祭出一张驱煞符,就能让它彻底魂飞魄散。 可我并没有对它动手,只是站在河面冷冷地看着它。 发现我并非软柿子的水鬼,此时眼神里也流露出了惊恐,它有些不知足地舔舐了几下淌在地上的血水,随后捂着伤口,却是顺着江岸朝着远处逃去。 驯兽在濒死之际,第一反应往往是逃回自己的栖身之所,这只水鬼自然也不例外。 随后,我也迈起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那水鬼的后头。 我倒想看看,驱使它在阳世间杀人害命吸人鲜血的主人,究竟是何方怪物。 察觉到我紧跟其后,水鬼发出阵阵不安的呜咽,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不消片刻工夫,它便带着我来到了一座荒村之中。 这座荒村坐落在江岸边上,有着几十户人家。 水鬼一路走进了村中,我也跟着它进了村中。 一路走来,只见村子里坐落着一幢幢由茅草土坯搭建而成的简陋房子,每家每户的门口还悬挂着一盏由人头骨制成的灯笼,阵阵鬼火不断从头颅的眼眶中喷薄而出。 受到来自我阳气的吸引,这些房子开始逐一打开,一个个与行尸走肉无异的鬼道人出现在了屋前,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我这个不速之客,眼神里流露贪婪。 若是以往,我定会被这些身躯腐烂的家伙吓得魂不守舍,这些鬼道人也会第一时间扑上前来,将我杀之后快再痛饮我的纯阳之血。 可在三道血符水的奠基下,再加上这一个多月的修行,我已不是先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年,身上多少也有了一些真本事。 居住荒村的鬼道人看着我不曾言语,而我扫了他们一眼也同样不曾言语。 我一手伸入怀中握住了降魔杵,一手掐诀燃起了意念之火,这是对他们的戒备,也是对他们的警告。 鬼道人终究是人,不是畜生,他们也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 虽然对我心生觊觎,可也看出我并不是什么好惹之人,竟是一个个没敢围上前来。 就这样,我一路上畅通无阻,跟着黄河水鬼来到了荒村的最深处,来到了一座到处都是破砖烂瓦的矮小房子间。 “小兔崽子,今天怎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不怕我把你剁了拿去喂野狗吗?” 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子里传出,紧接着一股阴气从屋子里蓬勃而出。 而水鬼随之发出一声惨叫,它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拽住,却是双脚离地倒飞进了屋子里! 吱吱!吱吱…… 下一秒,一阵贪婪的吮吸声从屋里头传了出来。 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戒备,同时也是一阵讶异。 屋里的主人我虽然不曾相见,但他的声音却是让我异常熟悉。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却发现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坐在屋子里。 只见他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溃烂,他的左手已经断了,两只眼睛也是瞎的,一盏冒着鬼火的颅骨灯笼摆在他近前的桌子上,充当了他的双眼。 那只水鬼此时就趴在他的怀里,发出声声不安的低鸣,大量的血水从水鬼头顶的洞口涌出,却是被这个中年男人贪婪地吸入了口中。 而中年男人身上那一块块腐朽的皮肉,也终于获得了新生。 啊!! 在看清这个中年男人的模样后,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下意识连朝着后面退出了好几步。 而这时,中年男人也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放开了水鬼,空洞的眼眶朝向了我,脸上也同样流露出万分惊诧。 随后,他那腐烂的脸上扯出一个弧度,却是朝我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 “林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一百零二章 狡兔死,走狗烹 “林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屋主人朝我狰狞的笑着,可笑声里却掺杂着一丝愤怒一丝意外一丝悲凉。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中也颇为惶恐,只因这个左臂残缺双目俱盲的鬼道人并非他人,而是我的老熟人念天明!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在上次让他逃走后,他竟然会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原本还是道士的他,此时竟沦为了一个宛如行尸走肉的鬼道人,只能躲在这个荒僻的山村不见天日,靠着水鬼杀人害命吸人鲜血苟且过活。 而更凑巧的是,他指使水鬼杀人摄血的黄河古道,赫然是我的修行之地。 看来道门的世界,果真很小。 “念天明,你怎么沦落到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我皱起了眉头,一边如临大敌一边朝他问道。 念天明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可他空洞的眼眶朝着我,却也多了一分贪婪,“林笙,你我虽是敌人,可终究也是故人,而故人相见你不备薄礼便贸然登门,是否有失礼数?” 听了这话,我不禁哑然失笑,不曾想这位看着我长大的故人,眼下也和方外芸芸众尸一般,对我鲜血心生觊觎。 对此,我也没有拒绝,当即一挥手,一缕鲜血随之撒在了脚下。 倒也不是我念及旧情,只因他这满身腐朽的样子实在太过瘆人,我害怕自己再多看他几眼,心中便会生出怜悯。 念天明也不曾估计形象,当即趴在了地上,贪婪地舔舐起地上的鲜血。 在鲜血中的阳气浸润下,念天明那半腐朽的身躯开始迅速生出新机,不过转眼间便化作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他意犹未尽地擦着嘴角的鲜血,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他看着我,却是一脸苍凉。 他没有对我动手,也没我邀进门,我也不曾出手,更不曾选择逃去。 念天明已经在我们手中连逃了两次,而今我不能再让他逃下去了,我也不能继续活在他所带来的阴影中。 哪怕明知自己和他道行相差甚大,我也必须在今日和他有一个了结。 带着这一想法,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固执地站在了门前,不曾再往后退出半步。 而念天明的嘴角流露一丝苦笑,“林笙,如果没有先前的事情,你现在应该还会叫我一声念叔叔吧?” 对此,我摇了摇头,“不会,因为诸事若不发生,你现在应该还在落雁山,是念老爷子的一名门徒,而你我也会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对,也对!只可惜当年我一步走错,却已落得万劫不复。” 念天明说道,“当年我对修道痴迷入魔,为了高深道法不惜欺师灭祖。可现在我没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主人给了我责罚,让我沦为了不见天日的鬼道人。” “若是我不曾心生邪念,那么我现在还在念家,会看着念冰长大。万一念家和林家联姻,我甚至还能以门人的身份赴你家中,喝一杯你俩的喜酒,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念天明似乎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话了,以至于面对我这么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时间竟是滔滔不绝起来。 而我看着他,不觉一阵可悲。 狡兔死,走狗烹。 为了所谓道法,他引狼入室灭门念家,又为了苍生杵在清水村潜藏二十年,最终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成为了一枚弃子。 我不知该对念天明作何评说,只觉得他即可憎又可怜,而这一切皆是他一念贪欲所至。 “林笙,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不耐烦吧?” 念天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却朝我问道。 我摇摇头,“你如果想说就继续,待你死后,我会前去落雁山,将你的话原封不动告知念老爷子,告知所有因你而死的念氏门人。” “呵,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 “当然,如果不是你,林家念家茹家的悲剧都不会发生,苏道公和灵圣娘娘也不会死,只有你死了,那些死去的人在九泉下才能安宁。” “嗯……有道理,我确实是一个该死之人。” 念天明缓缓转过身,那盏由头骨所做的鬼灯竟是离奇地漂浮在了半空,盘旋在他周围。 在阵阵幽蓝鬼火喷薄间,念天明身上的悲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杀意。 “既然你想要我的命,而我又渴求你的血,那咱们也没有往事重提的必要了。” 话落,念天明的脸沉了下来,一道鬼火从灯中喷薄而出,当即朝着我侵袭而来! 我不曾迟疑,当即念起了法咒,阵阵白炽的意念之火在我身上悄然腾起。 来自念天明的鬼火落到我身上,与意念之火发生了激烈的相斥,化作了大量的阴气腾飞空中。 就在这时,念天明隔着三五米朝我打出了一拳,一股凌厉的气随之外发而出。 我不敢小觑这一道气的力道,当即猛地一跺脚,大量的碎石腾飞而起,不过眨眼间就在我的近前化作了一堵土墙。 这道气落在了土墙上,整个土墙随即绽裂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不过瞬间便支离破碎。可气也在此时沦为强弩之末,落在我身上只是让我微微晃动一下。 然而,就在这道土墙破裂的瞬间,念天明却是一个箭步抵达了我的近前,一把锋利的柴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朝着我当头斩下!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连忙拿出苍生杵回身格挡。 嘭! 柴刀重重地砍在了苍生杵上,发出一阵剧烈的金属碰鸣声。 可他这一刀的力道实在太大,我的身体猛地一沉,膝盖随之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而我的虎口也被震开,一时间血流潺潺。 而来自我的鲜血,开始疯狂地被吸入到苍生杵中,杵身上那一道道诡异的符文泛起了暗红的光芒,大量的阴气也随之爆发而出! 啊!! 这时,本处于强势的念天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悲嚎,他停止了对我的攻击,却是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来自苍生杵阴气的侵袭下,他原本通过纯阳之血恢复如常的身躯,此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起来,黑色的尸水伴随着脓水不断从他身上淌了下来。 “降魔杵!它不是已经被茹家人拿走了吗,怎么又回到了你的手上!!” 第一百零三章 大仇得报? 在苍生杵的阴气侵袭中,念天明全身再度溃烂,而他看着我,却是满脸骇然。 而趁着他惊骇之际,我忍着来自双手的剧痛,当即挥起苍生杵,朝着他的胸口砸去。 念天明躲避不及,却是被苍生杵结结实实砸在了身上,他的身体随之倒飞而出,撞在了身后房子的墙壁上。 随着鲜血渗入苍生杵中,来自其中的阴气也不断涌入了我的身体,与我体内的阳气交融相汇,那种如源一体的奇妙感觉也再度应运而生。 而在阴阳交汇间,那片藏身苍生杵中的未知世界再度出现在了我的感知中。 这片未知世界阴气弥漫,来自其中无尽鬼灵的哀嚎,在这一刻响彻我脑海。 随后,我开始默默念起了法咒,一只只的鬼灵当即在我的意志下从苍生杵中抽离出来,带着阵阵惨嚎声朝念天明呼啸而去! 一时间,整个荒村阴气弥漫,四周的荒草槐树在阴气侵蚀下纷纷枯萎凋零。居住在荒村的其他鬼道人也发出声声惨叫,在苍生杵的波及下,他们的身躯也开始迅速步入了腐朽! 而处于阴气聚集最中心的念天明,此时更是凄惨无比。 在阴气的侵蚀以及诸多鬼灵的撕咬下,他体内仅存的些许阳气只在顷刻间消散殆尽,一块又一块腐肉不断从他身上剥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以及恶臭的内脏。 我的道行虽然不如人,可因为手握苍生杵,却也有了和念天明一较生死的底气。 在念天明为群鬼撕咬之际,我当即祭出一道净煞符,贴在了萦绕念天明上空的那盏鬼灯上。 念天明已经双目失明,他能看清方外路,纯粹仰仗着这盏鬼灯。 随着净煞符落下,这盏由人头骨制成的鬼灯当即在半空中发出一阵剧烈震动,燃烧其中的鬼火猛地喷薄了几下,随后悄然熄灭。 鬼灯在净煞符的侵蚀下,很快便失去了依托,有若死物跌落在了地上。 而我随即一步上前,重重地踏在了鬼灯之上。 这一刻,念天明再度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随着鬼灯碎裂,大量的尸水当即从他空洞的眼眶中喷涌而出,而他的整个人再次化作了无头苍蝇,在地上痛苦挣扎,满身污水泥泞。 见此,我的心里不曾有丝毫同情,当即咬咬牙,高高地举起苍生杵,随后又重重落下。 噗! 随着一阵破肉声响起,苍生杵锋利的杵尖径直刺入了念天明左边的胸膛之中。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悄然破碎,尸水伴随着暗红的鲜血从伤口中喷薄而出,却是溅了我一脸。 这一刻,念天明的悲嚎声停了,他那腐朽的身躯在地上猛地抽搐了两下,随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念天明……死了!? 我伸手探向了他的鼻子,却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呼吸。 此时的他,俨然化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身体莫名的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杀人所带来的恐惧,还是因为大仇得报后的喜悦。 是啊,念天明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 如果不是他,念家就不会一夜覆灭,念知秋就不会逃来求助爷爷,而他背后的主人更不会发现苍生杵的秘密,接下来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 而我也不必步入道门,可以无忧无虑的和爷爷继续生活在那个小山村里。 这一切,皆是因念天明而起! 而现在,他死了,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手中,以至于过了好半天,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很清楚念天明的道行的,他可是足以和我爷爷分庭抗礼的存在! 我虽然有三道血符水加身,体内有符阵护体,又有念夕朝以及暮行舟不分日夜的潜心教导,但我修道至今不过才一个多月,与修行了四五十年的念天明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哪怕他沦为鬼道人后道行大减,却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死在我这个初出茅庐的道门后生手里。 看着念天明渐渐冰冷下来的尸体,我的心里反而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在这种不安中,我随即起了身,也顾不得处理他的尸体,也没有理会四周对我觊觎却又害怕的其他鬼道人,当即仓皇朝着荒村的河边走去,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返回阳间。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股蓬勃的阴气突然从我身后爆发而出,阵阵凄厉的惨嚎声随之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发现那些来自苍生杵中的鬼灵,不知为何却突然一个个身躯破灭。 而来自他们身上的阴气,此时竟自行涌入了念天明的尸体之中! 念天明的尸体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腐烂起来,不过眨眼间便已蛆虫便体。 原本被我净煞符镇住的鬼灯,也在一阵轻响中浮上了半空,幽蓝的鬼火再度从中涌动而出。 这盏鬼灯在尸体前盘旋数圈后,却忽然一个闪动,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不好!!” 我的心里暗道不妙,一股极大的危险感突然从我的身后传荡而来,却是让我不禁激起一阵冷汗。 “林笙,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就这么被你给杀了吧?”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的心里一咯噔,当即回过了头,却发现念天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念天明死了,可死去的是他的肉身,而现在他又活了,可活过来的却是他的灵魂。 此时的念天明,赫然化作了一具厉鬼! 只见他的双脚离地,整个身躯在阴风中不断摆动,凛冽的阴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让我忍不住一个寒颤。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就想要拿起苍生杵对他发起攻击。 可在我出手的同时,念天明也出手了,仅剩的右手朝着我轻轻一推。 他的这一推力气明明不大,可我的整个人却当即倒飞而出。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顿时传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感,而我眼前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忽的化作了黑白二色。 在这个过程中,我朝着念天明看了一眼,却骇然的发现,我的身体依旧站在他的近前,而被他推出去的,赫然是我的灵魂! 念天明他……他竟然把我的灵魂从肉身中剥离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章 灵魂互换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原本已经确定死去的念天明,竟摆脱了自己腐朽的肉身,化作了一个厉鬼。 而在他这一掌之中,我的灵魂却也从身躯之中剥离而出! 在那黑白二色的灵魂世界里,我看到念天明朝前走了一步,他的魂魄直接没入了我的肉身之中。 而我的身体当即发出一阵剧烈颤抖,一股蓬勃的阴气与阳气随之爆发而起。 下一秒,我看到自己的肉身在没有得到我任何控制的情况下,竟缓缓地转过了身,朝着被拍飞至半空的我的魂魄看了过来。 肉身回头看向我,空洞的双眼在瞬间变得诡魅妖邪,而他看着我,朝我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念天明把我的灵魂拍出了肉身,可现在,化作厉鬼的他竟鸠占鹊巢,占据了我的身体! “念天明,你想干什么!?” 明白这一点后,我的心里一阵前所有为的慌乱,我朝他惊恐喊道。 此时,占据我肉身的念天明缓缓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苍生杵,他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脸上的笑容越发惬意。 “嗬……年轻的身体,奔腾的热血,多么朝气蓬勃的力量!” 念天明似乎对我的肉身很是满意,他扭了扭脖子抬头看向了我的魂魄,“林笙,初入道门的你,既继承了符道,又修行了五行道法,更是成为了这降魔杵的主人。这些我曾费劲心血而苦不可得的道法和法器,你却在轻易间一一占有,真是集天下气运于一身羡煞旁人呐!” “我的主人把我当成了弃子,剥夺了我的阳气,想让我永世如行尸走肉苟活在这方外间,可我没想到,在我万般绝望的时,你竟然出现了!而现在,你所拥有的的一切都将是我的了!” 说完,念天明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听着那一阵阵笑声从我肉身的口中传出,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愤怒。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我朝着念天明发出一声怒喝,大量的阴气当即在我周身激荡不休,朝着念天明扑了上去。 可念天明不慌不忙,他在我的身上找了找,却是掏出了一张净煞符朝我打了过来。 这道净煞符落在我身上,我立即感觉自己的灵魂发出一阵剧烈的痛苦,大量青烟伴随着阴气从我二魂六魄中腾起,让我忍不住发出一阵痛苦哀嚎。 “林笙,你怎么就急眼了呢?我虽然占据了你的肉身,但并没有打算让你化作一个孤魂野鬼呀!这不,我的身体还躺在地上呢,它可是再适合不过你了!” 听了念天明这话,我的灵魂一阵剧烈颤抖,我低头看向了他躺在地上的腐烂身躯,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袭上了我的心头。 而这时,念天明却是默默念起了法咒,我立即感觉自己的灵魂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我一般,却是拽着我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嗡!! 这一刻,我的耳旁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声,我的世界也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当即席卷了我的身心。 我从地上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和先前一样轻飘飘的,身体也有了知觉有了触觉,仿佛再度拥有了肉身。 可不知为何,我的眼睛像是瞎了什么都看不见,我的左手也莫名消失了,仅剩撑在地上,却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这个圆滚滚的东西,正是念天明那颗由人头骨制成的鬼灯。而在我摸到它的刹那,鬼灯当即再度喷薄出了阵阵鬼火。 鬼火涌动间,我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幽蓝。 我的意识在这一刻与鬼灯相连,透过那蓬勃而起的鬼火,我看到了念天明,占据了我肉身的他此时也在看着我,眼神里越发狰狞。 而我也看清了自己,自己的灵魂居然出现在了念天明呐腐朽的身体里,一块块的腐肉不断从身上剥落,黑色的尸水不断从裸露在外的白骨与内脏间流淌出来,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尸臭。 “不!不!!” 这一刻,我几乎陷入疯狂,念天明不仅占据了我的肉身,还把我的灵魂封印在他的尸体里!! “林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现在我和你,可是已经灵魂互换了!” 念天明看着我,脸上满是虐笑,“你的灵魂中有两道符阵的庇护,我自是不敢杀你。可从现在起,我就是林笙,而你则成了念天明,你会替代我留在这方外间,沦为一个不见天日只能靠着饮人鲜血苟且度日的鬼道人!” “而我将继承你的意志重返人间,我会代替你照顾你的妻子、你的爷爷,我也会亲手手刃你恨之入骨的仇人我的主人。而凭借着你的纯阳之体以及降魔杵,还有那诸多道法,我甚至还有缘登临道门巅峰!” “真是没想到,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可现在你来了,却又让我获得了梦寐中的所有,真是世事无常呐!” 念天明自顾自的说着,仿佛灵魂互换已成定数,一切都落在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念天明,你真的以为我所修行的,只能符道和五行道吗?” 我喘着粗气,内心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听了这话,念天明的脸微微一沉,“什么意思?” 我不曾回应于他,当即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默默念起了法咒,所有心力在这一刻完全爆发而出。 在我的法咒控制下,念天明突然痛苦地抱住了头,发出一阵凄惨哀嚎。 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心力当即不受他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却是源源不断为我所吞噬,融入了我的三魂六魄中。 而我体内原本黯淡下来的两道符阵,此时也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这是噬魂术!你竟然修炼了阴阳道法中的至高法诀!” 念天明的眼耳口鼻中冒出了大量鲜血,伴随着心力不断从体内散逸而出,他的灵魂当即受到了重创。 而他看着我,眼神流露出一抹我从未见过的骇然和恐惧。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人你不能杀 正如念天明所说,此时我所动用的正是来自阴阳道法中的噬魂术。 在和暮行舟修行的这一个月里,我不曾研究捞尸法诀,也不曾深谙控尸驭鬼之术,所有重心都落在了修行噬魂术上。 噬魂术,是阴阳道法之中的最强道法。 一旦学有所成,我便可以尽情吞噬活人灵魂中的心力,将其化为己用,强大自己的灵魂。 这一道法,简直是为我这个失魂人量身定制! 可因为噬魂术太过阴邪狠毒,我之前一直不敢动用。 而今,面对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念天明,我的心里也没有了任何顾及。 “念天明,你是不是没有料到,我除了符道和五行道之外,还拜了暮行舟为师,学会了阴阳道法?” 我朝念天明冷冷说道,当即加大了噬魂术的力度。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拜暮行舟为师!噬魂术更是他不传绝学,不管传授谁都不应该传授给你!!” 念天明对暮行舟的底细似乎很是熟悉,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极度惶恐。 他早已不复先前从容,也不敢满脸自负与我侃侃而谈,在心力不断散逸间当即一挥拳,一道凌厉的气随之朝我打了过来。 嘭!! 正在吞噬他灵魂心力的我躲避不及,却是被这道气打了个正着,伴随着阵阵尸水和碎肉从身上飞溅而起,我的整个人当即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后面的一棵槐树上。 在他这一击之下,我这腐朽的躯壳被破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尸水横流,而噬魂术也在他的攻击下被迫中断。 我发出一阵惨哼,吃力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这具躯体早已千疮百孔,我一次次挣扎着,却又一次次倒在了地上。 我抬起了头,满眼不甘地看着念天明,却发现念天明也在看着我。 他没有继续对我发起攻击,他看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一般,竟是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村外逃去。 可是,他刚跑出没几步,却又不自主停了下来。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水花声从荒村旁的河流里响起,一艘乌篷船破水而出,出现在了河面上,出现在了念天明近前。 而乌篷船上,此时赫然站着王泉和孙鸿才。 不曾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哎呀,我的林笙小师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王泉并不知道我的肉身已经被念天明占据,当即一脸兴奋地跳下了船,牢牢抱住了念天明的肩膀。 听了这话,念天明先是一阵愕然,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却是颇为慌张的朝他说道,“师……师兄,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你被黄河水鬼拖入方外世界后,我立即回去告诉了师父,可把他老人家给急坏了!这不马上调动潜龙镇所有人过来寻你,而我和孙佬则被安排了搜寻这片地界,没想到真找到你了!” 王泉脸上喜不自禁,可看着念天明满脸是血浑身心力激荡,不禁皱起了眉,“林笙,你这伤是谁弄的?” 念天明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看来,先前还无比惊恐的脸上,此时却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朝着我指了指,“就是他,是他打伤了我,也是他养了黄河水鬼,害死了那两个可怜的女娃。” 我的心里猛地一颤,没想到念天明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对我栽赃陷害! “哦,原来如此!那就让我这当师兄的,给你出出恶气!” 王泉朝我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杀意。 我被王泉这一眼神吓得直哆嗦,连忙朝他喊道,“王泉,你不要听信他的,其实他……噗!!”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口尸水当即喷薄而出。 一道无形的刀刃却不期而至,在我的胸口划开一道深长的血痕! 我忽然地抬起了头,却见孙鸿才正满脸狠色的看着我,手中还捏着那把纸刀。 “你……就是那个驱使水鬼害死我俩孙女的鬼道人?” 孙鸿才的脸抽了抽,当即红着眼朝我走了上来。 听了这话,我的瞳孔一阵紧缩。 此时的他们,俨然把我当成了念天明,我想和他们辩解什么,可我每每张开口,大量的尸水随之不受控制从口中喷薄而出,却是化作了一阵虚弱无力的咳嗽。 “师兄,还有这位老人家,这个鬼道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留下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念天明当即一脚踏上了乌篷船,行色匆匆地就要逃离。 而王泉则冲他点点头,却也随着孙鸿才走了上来,来到了我的近前。 “杀我孙女绝我后人,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这一刻,孙鸿才没有丝毫的废话,当即举起了手中的纸刀,却是朝着我的头颅重重落下! 看着那道当头落下的纸刀,我咳着尸水摇着头,眼神里无尽绝望。 难道说,今天我就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我的心里万分不甘,可不断夺口而出的尸水却呛住了我的喉,让我一时间竟丝毫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身死人陨的时候,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接住朝我落下的纸刀。 “王泉,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孙鸿才发出了一声怒喝。 替我拦住这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旁的王泉。他的手一捏,那柄纸刀当即支离破碎。 “孙佬,这个人你不能杀。” 王泉一步上前,拦在了我和孙鸿才之间,却是一脸阴沉。 “可是,是他放出水鬼,害死了我的两个孙女!” “我说不能杀就不能杀,你不是我的对手。可如果你执意要他死,我也不介意让你赴孙静她们的后尘。” 王泉好像认出我来了,原本针对我的杀意,此时竟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孙鸿才身上。 孙鸿才怒目圆瞪,他死死地盯着王泉,却似乎被他的这番话给镇住了,一时间竟真不敢再对我动手。 王泉回过了身,他看着我眼神里尽是轻蔑,随后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说罢,王泉也不曾再理会我,却是硬拉着孙鸿才就要回头走去。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搞不清他在干什么了。 因为他的这句话明显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冲着念天明这具腐朽的躯壳! 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来自念天明的惨叫声却突然从河中传来! 我艰难地撑起了身体,却看到念天明已经撑起了竹篙,可就在他打算乘船离开的时候,又有一艘渡船从水底冒出。 而在那渡船之上,还站着四个人,其中三人我是认得的,都是来自潜龙镇的同门师兄弟。 而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我的师父暮行舟! 在看到暮行舟的瞬间,念天明犹如失魂般一个趔趄跪倒在了船上,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一般。 而暮行舟冷眼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口,“林笙,我的好徒儿,你为何要突然对为师行如此大礼?” 第一百零六章 暮行舟出手 没想到,继王泉孙鸿才之后,暮行舟竟然也出现在了我们这里,来到了我们面前。 在看到他之后,占据我肉身的念天明,当即惶恐不得安身,却是如蝼蚁一样跪伏在了他的近前。 暮行舟低头看着他,眼神里丝毫没有先前待我那般和蔼,他的声音平和,却又流露出一抹不曾掩饰的危险。 “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对您的爱徒有非分之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饶我一命!” 念天明哆嗦着,不停的朝暮行舟磕着头,整个乌篷船被他磕得砰砰直响。 王泉和孙鸿才并不知情念天明占据了我的肉身,对于突来的一幕感到颇为不解。 “林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 王泉走了上去,想要扶起念天明,可念天明的身体却哆嗦得更厉害了。 这时,暮行舟冷冷张了张口,“要想认错,还请你先回到自己的肉身,不要糟蹋了我爱徒的身体。” 暮行舟这么说了一句,随即弯起了一根手指,朝着念天明的眉心隔空一弹。 啊!!…… 念天明当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在暮行舟这一指之下,他的灵魂立即从我的肉身中抽离了出来。 “这……这不是那鬼道人的魂魄吗,怎么出现在了林笙的身体里!!” 看到这一幕,王泉和孙宏飞的脸上都露出万分惊诧。 而念天明的灵魂被抽离出来后,却是被暮行舟如一只蚂蚁般捏在了手中。 可是,他并没有让念天明当场灰飞烟灭,而是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重伤倒地的我。 下一秒,暮行舟手轻轻一挥,念天明的魂魄发出一声惨叫,却是迅速地朝着我飞了过来。 嗡!!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念天明当即朝着我撞了过来,原本被困在他肉身中无法脱身的我的魂魄,却是被他直接撞出了体外,飞到了半空。 而随后,暮行舟的手一点,我立即感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席卷我全身,却是载着我的魂魄迅速朝着河边掠去,返回了肉身。 灵魂与肉身再度融为一体,那种来自对身体的掌控感让我内心的惶恐终于得到平复。 “谢……谢谢师父!” 我一脸心有余悸,当即朝暮行舟说道。 暮行舟点点头,随即走下了船,踏进了这座方外间的荒村。 本以为如获新生的念天明,此时再度回到了自己那具腐朽破碎的身躯中,大量的尸水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放过我……请大人再放过我一次……” 念天明朝暮行舟苦苦哀求着,而暮行舟带着我来到了他面前,微微摇摇头。 “林笙是我的爱徒,是我等了多年,终于等到的一个适合继承我衣钵的传人。可你却霸占他的肉身,甚至差点令他同门相残,我怎能放过你?” 暮行舟低头俯视着他,“而且,我听林笙说起过你的事情。你害了林笙妻子全家,又害得他家中长辈陨落,我身为他的师父,又怎能不杀你?”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您不能这样对我,您……啊!!” 念天明满脸惊恐,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暮行舟的手已经朝他重重落下。 一时间,大量的稻草伴随着尸水飞溅当场。 而原本应该毙命在暮行舟手里的他,此时却离奇地出现在了数十米开外! 没想到在自己垂死之际,念天明却是动用了稻草替身! “大人,你不可以杀我,你也不能够杀我!!” 念天明朝着暮行舟发出一阵恨声咆哮,他脚下的地面当即出现了一道深长裂痕,而他的身体也随之化作了大量的尸水,竟是纷纷钻入了那道裂痕之中! 而在我的感知里,那股由他所化的尸水竟是顺着地底的裂痕,正迅速的朝着远处逃遁而去! 不好,念天明这是使用了遁地术,他想要逃!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挥起降魔杵想要去追,可一旁的暮行舟却伸手拦住了我。 “林笙,这点小事就让你师兄去做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你交代。” 暮行舟朝我这么说道,随后转头看向了王泉,“王泉,念天明就交给你了,他如果还活着,就留他一条命,让林笙亲手解决,他如果死了,就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祭奠念家的亡魂。” 王泉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他这才点点头,“师父小师弟放心,他这次逃不掉了。” 说着,王泉掐起了一道法诀,一道由阴气所化的鬼灵随即在他近前缓缓浮现。 随后,这道鬼灵发出一声凄厉鬼啸,迅速地朝着念天明所逃遁的方向追去。 “王泉,这次我再要杀他,你不会再阻拦了吧?” 这时,一直心有不忿的孙鸿才朝他说道。 王泉的嘴角牵强的扯出了一丝笑,“当然,你若愿意,可以与我一同前往。” 孙鸿才不曾多言,随即和王泉一道,跟着那只鬼灵,朝念天明所逃遁的方向快速追去。 随后,暮行舟看了一眼身后随行的三人,说道,“那念天明是你们小师弟的生死仇人,你们也去帮王泉一手,务必把他带回来。” “谨遵师命!” 三人当即应诺,随后也顺着王泉他们所走方向而去。 念天明此时就在我们眼前逃走,可暮行舟并没有亲自出手追杀,更不让我前去,反而指使上了王泉他们,这让我颇为不解。 “你别担心,王泉的追魂寻尸之术,在整个潜龙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念天明逃不出他手掌心。” 暮行舟看出了我的担忧,说道,“而现在,你就跟着我去办点正事吧。” 正事? 我不禁一阵愕然,我现在要做的正事不就是追杀念天明吗? 暮行舟不语,却是走到了这座小荒村的中央,他朝着村子里个个茅草土屋看了一眼,“都别躲着了,给我出来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在阴气的加持下,却在整个村子里来回响彻经久不绝,同时也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在他一言之间,一阵阵吱呀的开门声当即响起,那些躲在屋里的鬼道人纷纷从里边走了出来,来到了我们面前。 和念天明一样的,这些鬼道人犹如蝼蚁般跪在了暮行舟的脚下,一个个惶恐不得安生。 “林笙,我教你的噬魂术,如今修行得怎么样了?” 暮行舟没有理会跪在脚下的芸芸众生,却是朝我问道。 “小有所成。” 我点点头,刚才在对付念天明时,我就有使用噬魂术,只可惜我和他的道行相差太大,却是让他轻易打断。 “噬魂术,是我一生之绝学,也是短时间内能迅速提升你道行的法门。而现在,你就给为师展示展示,这一个月来的修行成果吧。” 说着,暮行舟看向了跪在自己脚前的芸芸众尸,“林笙,杀了他们。” 什么!? 听了暮行舟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些鬼道人和我无冤无仇,暮行舟竟要我对他们动手! 而众多鬼道人听了这话,也一个个抬起了头,眼神里顿时流露无尽恐惧。 可是,在暮行舟无形的威压下,这些人却依旧跪伏在脚下,哪怕万千惶恐,也不敢挪身半步…… 第一百零七章 我无害人之心,人有杀我之意 “师父,我不太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我朝暮行舟问道,不知他此话究竟何意。 “我传授你噬魂术,为的就是让你吞噬他人的灵魂化为己用,好在短时间内提升道行,巩固你体内的两道符阵,从而绝了散魂之忧。” 暮行舟看向了我,“在你学有所成后,我本就打算带你来方外世界历练一番,而今既然你主动前来,我也乐得顺水推舟。” 我的心里一咯噔,暮行舟竟然要我吞噬这些鬼道人的灵魂! 我连忙摇了摇头,“师父,您的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我无冤无仇,我没有理由为了提升自己道行,而对他人无故戕害。” 听了这话,暮行舟不曾再有言语,他只是看着我,沉默地看着我。 而在他的眼神里,我明显察觉到了一丝失望。 过了好一会,他才在一阵摇头中发出一声叹息,“林笙,你和王泉他们不同。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是我的继承人。在我死后,你得接手潜龙镇,传承我的衣钵。我希望你是一个道行出众能决绝果断的青年才俊,而不是一个悲天悯人遇事只会求救的无能庸人。”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曾想这个与我认识才不过一个月的师父,竟会对我寄有如此厚望。 暮行舟继续说道,“林笙,你修道的年岁已经太晚,可你要面临的坎坷还有太多,你今时的一念怜悯,没准就是来日的一生恶果。为师再问你一句,这些鬼道人你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他的这番话字字珠玑,的确,我如果不吞噬他人灵魂,仅凭修行所获得的道行,定然无法维持体内符阵的运转,若无意外不久后必会身死人陨。 可我若是因此而对这些无辜旁人动手,那么我和念天明以及那盏天灯主人之流又有何区别? 为此,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林笙,你还是太善良,可他们未必与你相同。” 暮行舟冷笑了一声,却是不曾再理会我,转而看向了跪伏的众尸,“蝼蚁们,我本想让我的爱徒杀了你们,可他心有怜悯不肯出手。既然如此,我就请你们帮个忙,替我杀了他。” 听了这话,我的眼里顿时万分骇然。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暮行舟竟然要这些鬼道人杀我! 而跪倒在地的众人一个个也是面露惊愕的抬起了头,不曾明悟他这番话的意思。 暮行舟说道,“只要杀了林笙,他的纯阳之血就是你们的,你们便可以如正常人一样重新活在阳光下。” “而且我暮行舟在此承诺,林笙若不幸死在你们手中,我也不会做任何追究。” 他的这一席话,立即引得四座哗然。 这些鬼道人议论纷纷起来,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朝着我瞟来,原本惶恐的眼神里,此时皆流露出无尽贪婪和杀念。 “大人,您的这番话可曾当真?” 这时,一个鬼道人朝暮行舟问道。 “捞尸人开口,概无戏言。” 话落,暮行舟没有再理会我,转而踏上了渡船。 而在渡船即将入水时,他朝被留在村中的我看了一眼,“林笙,你有没有资格再继承我的衣钵,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道门的世界,不需要善男信女!” 留下这句话,渡船渐渐沉入了水中,载着暮行舟离开了此地,返回了人间。 暮行舟走了,在他威压下惶恐不得安生的芸芸众尸纷纷站起了身。 他们看着我,却是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还是痛痛快快的死去,这可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纯阳之血,鬼道之中的至宝,现在他就在我们的眼前!” “嗬……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外面的阳光了,若是能再看上一眼,死又有何惧?” 暮行舟不在,这些鬼道人当即喋喋不休起来,而我每退一步,他们便往前走出三步,待我退出三步时,他们已经抵达了我的近前,把我团团包围。 可因为先前他们都见识过我的手段,一时间却是一个个都不敢贸然先手。 “罢了,磨磨唧唧的的跟娘们似的,他的这口纯阳之血就让我先来尝一口吧!” 就在这时,一个半身腐烂的老妪终于按捺不住了,却是率先从尸群里走了出来。 她张开了布满蛆虫的烂牙大口,却是一个飞扑咬向了我的脖子!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当即拿出苍生杵,挡在了她的近前。 咔擦!! 老妪不曾咬到我的脖子,却是咬在了苍生杵杵身上,那仅剩不多的几颗烂牙当即嘎巴碎裂。 而她对此丝毫没有顾及,又伸出了那白骨嶙峋的手爪,就朝着我脸上抓来! “找死!” 我的心里一冷,一滴鲜血当即落在了苍生杵上,蓬勃的阴气伴随着一道道鬼灵当即从中爆发而出。 啊!! 下一秒,这个老妪当即发出一声凄惨哀嚎,大量的阴气侵蚀着她的身躯,萦绕的鬼灵蚕食着她的血肉。 不过眨眼工夫,她的整张脸彻底腐烂,只剩下一颗森白的头骨。 “血!纯阳之血!只要得到一滴,我就能重见光明!” 饶是如此,老妪那空洞的眼眶却始终朝着我,竟是抱着必死之心牢牢抓住了我! 我无害人之心,可人有杀我之意。 我不曾想到,这些鬼道人在得到暮行舟这句允诺后,竟瞬间没了忌惮,当真对我动起了手。 性命危急之际,我也顾不得所谓怜悯,顾不得所谓原则,阵阵意念之火当即从我身上腾起,顺着这个老妪的双手蔓延了她的全身。 老妪再度发出一连串惨叫,在意念之火的烧灼下,她腐朽的身躯她肮脏的灵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成灰烬化为青烟。 不过眨眼工夫,她的身躯便倒在了地上,化作了一具破碎的白骨,魂飞魄散。 老妪死了,而我看了一眼其他虎视眈眈的众人,并不曾再对他们出手。 本着杀鸡儆猴的念头,我朝他们说道,“各位,我的道行你们也看到了,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也无意用你们的命充当修行的垫脚石,还劳烦各位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我也没打算继续在此地逗留,当即转身朝着河边走去,准备坐船离开。 可我刚走出没两步,发现身后阵阵阴气逼人。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见那些鬼道人并没有为我的手段所震慑,反而一个个牢牢地跟在我的身后,眼神中的贪婪却是变得更加浓烈了。 我深皱起了眉头,“你们什么意思?” “纯阳人,你的道行我们确实看到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高深莫测!” 一个没了半边脑袋的中年人开口了,而在他的说话间,周围的这些鬼道人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竟是在阵阵亢奋的长啸中,纷纷对我群起而攻之! 大事不妙! 第一百零八章 毁尸噬魂 我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一出手,不仅没有形成威慑,反而让这些鬼道人看穿了自己的深浅。 而在这一刻,所有鬼道人纷纷朝我发起了攻击!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个老妪,不过是所有鬼道人当中道行最低的一个! 那个没了半边脑袋的中年人更是率先发难,被我的降魔杵径直刺穿了胸膛,可他的一只手却也在我胳膊上划开了三道长长的口子,当即血流如注。 中年人当即重伤退出好几步,而他舔了舔指间残留的我的鲜血,一股蓬勃的阳气当即从他身上腾起,而他那腐朽的身躯,此时也开始迅速获得新生,原本流淌在周身伤口中的尸水,此时也化作了赤红的血液。 “纯阳之血诚不欺我,果真有让我们褪腐还阳的能力!!”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后,中年人的眼神里顿时流露疯狂,他的身体也因为激动而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几乎在同时,他又快速朝着我扑了过来,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一指之血。 见他有置我于死地之意,我也不曾有刘青,当即将苍生杵指向了他,来自其中的阴气只在瞬间就将他笼罩。 在这些行尸走肉眼中,凌厉的阴气与高度硫酸无异,开始迅速地侵蚀着他的肉身。 而他原本因我的血而生出新肌的身体,不过眨眼间又化作了一滩烂肉,尸水横流。 与此同时,我往怀里微微一掏,一张黑色的符纸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随后,我默默念诵法咒,当即将黑符纸祭出,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中年人的额头上。 啊!! 这一刻,中年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那早已腐朽不堪的身体,当即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可很快,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只不过此时站起来的赫然是他的灵魂。 “这……这是符道之法,你一个捞尸人为什么会有悬棺门的本事!!” 中年人对道门似乎也有所了解,当即满脸大骇。 可在那张黑符纸的压制下,他的灵魂既入不得肉身,也逃不得远处,当即被我禁锢在了半空之中。 我的这道符,是为勾魂符,正是从当初刘月娥对付我的那番手段中学到的。 只不过寻常的黄符纸,只能用来对付不曾修道的人或者弱小的鬼灵。 可这中年人终究是个修行了鬼道之术的道士,由黄纸所画出的符对他收效甚微,因此还需以玄符对付才行。 “我身上的本事,还多着呢!” 我发出一声冷哼,就想再对他发起攻击,可一股强大的威胁感却忽然从我旁边陡然增生。 只见有好几个鬼道人身上突然冒起了幽蓝鬼火,纷纷朝着我扑了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脚。 来自我身上的意念之火,当即与鬼火发生激烈的相斥,阴阳二气瞬间弥散当场。 可这几个鬼道人的道行似乎比先前的老妪要强得多,在鬼火的庇护下,他们竟对我的意念之火浑然不惧,当即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我的腿我的身上咬下。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我当即举起苍生杵,就要朝着其中一人的头顶落下。 可我的手刚举到半空,却又被一股力量给强行掣住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对付那中年人的刹那,所有的鬼道人都朝我扑了过来,他们一个个擒住了我的手脚,就好像狼群分食猎物一般,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贪婪。 不过眨眼间,我便被这群行尸走肉扑倒,他们尖锐的手爪和牙齿,也纷纷嵌入了我的血肉,深入我的骨髓。 一种痛彻心扉的剧痛感,只在瞬间便从我全身上下传荡而来! 这些鬼道人……他们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都给我滚开!!” 在群尸撕咬间,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 性命垂危之际,我体内的两道灵魂符阵当即触发,大量的心力随之从中爆发而出,朝着我周身之外疯狂倾泻而出。 在符阵的被动触发下,周遭的鬼道人当即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来自符阵的力量侵袭于他们周身,他们的腐朽的身体犹如一一只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撕扯一般,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当即从他们身上纷飞开来,只剩下一根根森白的骸骨。 在我的灵魂符阵攻击下,这十几个围攻我的鬼道人,他们身上的血肉被撕扯殆尽,化作了一具具森白的骨架瘫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道法?你的灵魂中为什么会两道符阵!?” 这一刻,阵阵鬼啸声在我耳旁响彻不绝。 这些鬼道人死了,他们的魂魄从化作骷髅的肉身里爬了出来,他们漂泊在半空之中,一个个目光惊骇地看着我。 我的道行虽然被他们看在眼里,但我体内的两道灵魂符阵却超乎了他们的意料。 我没有多理会他们,而是朝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却是被惊得抽了口凉气。 在这些鬼道人的撕咬间,我的身上被留下了一道道深长的咬痕与抓痕,鲜血掺杂着来自他们的尸水不断从身上流淌而出,引得周身青烟弥漫。 而原本就已经受过重创的灵魂复诊,在这一次紧急救命后,却也变得比先前更加黯淡了,来自其中的心力较先前更是弱了三分有余。 我来潜龙镇修行,本就是为了提升道行巩固体内符阵,好让自己能长久得活下去,活到能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不想在他们的这番攻击下,我的符阵不仅没能得到巩固,反而对了对付他们再度心力折损。 一想到这儿,一团无名的怒火当即从我的心中腾然生起。 我的脸抽了抽,不曾再理会身上的伤势,朝着那些从行尸走肉转而化作厉鬼的鬼道人看了一眼。 “我本不愿与你们为敌,可既然你们非要我死,那么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情面可留了!” 我一声冷哼,当即把手按在了遍布尸水的地面。 察觉到来自我不曾掩饰的杀意,这些由鬼道人所化的厉鬼当即面面相觑,却是一个个不敢停留,纷纷朝着远处逃遁而去。 而我也没有对他们多行理会,随着阵阵心力涌动而起,再度催动了噬魂术! 呜呖呖!! 这一刻,四周当即响彻起阵阵凄厉的鬼灵哀嚎! 来自我的心力,顺着尸水涌入了周遭的诸多尸骸,侵入了他们主人的灵魂之中,而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随之在他们三魂七魄间爆发而出! 在他们凄惨的嚎叫中,来自他们灵魂的力量当即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汇入我的体内化作了一股掺杂着阴气的浑厚心力。 心力涌入了我的心脏,涌入了我的灵魂,涌入了我的两道符阵,上面黯淡的符文重新散发出亮光。 这些鬼道人已经化作了厉鬼,在我意念之火的笼罩下,虚弱的他们俨然对我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却也让我的噬魂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片刻工夫,周遭的鬼灵哀嚎逐渐寂静于尘嚣间,在噬魂术的吞噬下,这些攻击过我的鬼道人一个个魂飞魄散。 而属于他们的灵魂力量,也在这一刻尽入我的体内,化作了我心力的一部分。 可与此同时,本为纯阳之体的我,此时却也浑身阴气弥漫,以至于一道道鬼灵虚影在我周身缭绕不息。 我低头俯视,不觉深皱眉头。 只见在我周身的伤口中,原本涓涓流下的鲜血,此时竟离奇地化作了一丝丝黑色的尸水。 而涌动于我体内的阴气,却也在这一刻将我的阳气完全压制,我的肉身甚至因此出现了一丝腐朽的迹象。 噬魂之术,果真害人害己! 第一百零九章 苍生杵:吞噬! 在噬魂术的催动下,来自这些鬼道人的灵魂力量随之涌入了我的体内,化作了我道行的一部分。 可与此同时,来自他们灵魂之中的阴气,却也在这一刻侵袭于我自身,让我身躯腐朽,尸水弥漫。 但也幸亏我是纯阳之人,在吞噬了十几个鬼道灵魂后才出现此种变化。 若是寻常人如此作为,只怕早已被阴气彻底反噬,变得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了。 可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洼,却见水面倒映着的我的脸依旧出现了片片尸斑。 察觉到这一幕后,我当即收回了自己的道法,不敢再继续吞噬。 噬魂术虽然能短时间内将他人的力量化为己用,但反噬的后果也是极大。 带着这一连串想法,我随之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周遭仅剩的七八个鬼道人。 在纯阳之血的诱惑下,他们的眼神里依旧无尽贪婪,一个个对我虎视眈眈。只是在我的这一手段下,却也都心有余悸,不敢再上前。 “你们现在还想杀我吗?” 我朝他们说道,可声音之冰冷,却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似乎在杀了这么多人,吞噬了这么多条灵魂后,我的心境抑或气势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大人,请饶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这些鬼道人似乎也识得我的厉害,却是一个个卑微地弯下了双膝,朝我匍匐跪拜。 他们的道行其实和我差不多,但奈何我是纯阳之人,他们的尸水阴气对我并无太大作用,而我身上又有诸多道法与法器傍身。 正因如此,饶是他们对我群起而攻之,也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我点点头,随即没有再与他们多理会,转身便打算离开。 可我刚走出一步,一股蓬勃的阴气却再度从身后侵袭而来。 我不曾回头,只是将一滴血落在了苍生杵上,下意识地朝着后面刺去,一阵血肉破碎声和人的惨叫声当即从我身后响起。 直到这时,我才回头撇了一眼,却见原本跪地的鬼道人,此时纷纷站了起来,却是一个个再度朝我发起了攻势。 我的苍生杵,此时更是贯穿了其中一人的头颅,而他那燃烧着鬼火的双手,只差一点点就要扼住我的咽喉。 “我不愿与你们为敌,你们为何偏要飞蛾扑火?” 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朝着我近前的这人问道。 此人虽被苍生杵刺穿了头颅,可他依然还活着,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绝望与渴望。 “你身处阳间……永远不可能懂得我们这些鬼道人对阳光的渴望!若能再重活一次人间,九死一生又有何妨!?” 他哆嗦着说着,依旧固执地伸手朝着我脖子抓来,想要得到来自我的纯阳之血,哪怕只是一点点。 “是吗?可你们本也是阳世人,是你们自己选择了鬼道,选择了变成行尸走肉,既是你们自己亲口吞下的苦果,就理应自行承担,而非嫁祸于我。” 话落,我把苍生杵从他的头颅里抽了出来,连带一起被抽出的,还有他的灵魂。 在他灵魂的凄惨哀嚎中,一股诡异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爆发出来,却是将其吞入了苍生杵之中! 我此时动用的并不是什么阴阳道法,而是苍生杵本身蕴含的力量。 和当初茹若初对付摆渡人一样的,这个鬼道人的灵魂也被我收入了苍生杵中,化作了其中万千鬼灵的一员。 苍生杵本就蕴含佛鬼道三者之力,其中又有一个遍布鬼灵的神秘世界。其中的鬼灵可供我驱使调动,外界的鬼灵也能被我吸入其中化为奴仆,无疑是一件邪魅非常的法器。 只可惜来自苍生杵中的鬼灵,已与我奴仆无异,却是无法用噬魂术将之吞噬,不然我也不必再为道行不济而担忧了。 “这……这降魔杵,有吞噬鬼灵的力量!!” 看到我这一手段后,其他的鬼道人纷纷发出惊恐长啸,竟是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去。 他们已为鬼道人,成了不见天日的行尸走肉,为了能见一眼久违的阳光,他们或许不惧于死,但被封印于法器之中,沦为供人驱使的奴隶,从此失去自由之身,却不是他们所能接受的。 正因为如此,这一刻他们彻底恐惧了,开始真正选择了逃。 可我已经连着给了他们三次机会不与为难,可他们连着三次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而我也没有理由再给他们第四次机会。 带着这一念头,苍生杵在五行道法中的金行术的催动下,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四周逃散的鬼道人追杀了上去! 噗噗噗!…… 一个轮回间,苍生杵刺穿了一个又一个的鬼道人的身躯,他们的灵魂也在来自苍生杵阴气侵袭下纷纷脱体而出。 “不!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不愿被封印其中,我们不能失去自由,求你再放过我们一次!” 苍生杵中的吞噬之力此时作用于诸多鬼灵身上,却是让他们一个个声音惊恐,再度朝我发出了祈求。 可我摇了摇头,“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既然苦不听劝,就都来当我的奴隶吧。” 话落,沾满鲜血和尸水的苍生杵回到了我的手中,而来自苍生杵中的吞噬之力,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一时间,这些鬼道人的灵魂当即在阵阵惨叫中被吸入了苍生杵,归入了那片封印其中的鬼灵世界,成为了供我驱使的鬼奴。 不过转眼工夫,这个荒村中的几十号鬼道人,在我的手中已悉数化为了碎肉与骸骨。 心境归于平静后,我朝着地上的满目疮痍看了一眼,不觉倒抽了口凉气。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杀人,可在这一举之间,却是徒添如此多尸体。 这些人的死虽然不是我肆意为之,只因对我鲜血心生觊觎,可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死在我的手中,以至于事后我都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俨然从一个牛犊后生,化作了一个杀人狂魔。 而这一切,只因暮行舟一句话:杀了他,他的纯阳之血便是你们的! 因为这一句话,让两方人都陷入了疯狂,却都是为了生存。 我的心里不觉一阵苦涩,对于暮行舟那过往和蔼的形象也彻底颠覆。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曾再多看地面的尸体一眼,当即选择了离开,想要把今天的事儿跟他说道清楚。 我来到了河边,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扔入了水中。 不消片刻,一阵阵水花涌动而起,一艘渡船随之从水底下冒了出来。 受到冥币吸引的摆渡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可他看了我一眼,却是摇了摇头,把这铜钱还到了我的手里。 “尊贵的客人,很遗憾今天不能为您服务。” 摆渡人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朝我如是言。 我皱起了眉头,“怎么,难道是我给的钱还不够?” 摆渡人摇摇头,“您给的价钱自是足够,可潜龙镇的人已经放出话来,只言在这三天内,摆渡人不得为您服务,否则他们将拒向方外缴纳岁银。” 什么!? 听了这话,我一阵错愕。 第一百一十章 血战不止,杀伐无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错愕间,我深皱起了眉头。 “实在抱歉,不让渡船载您回彼岸,这是潜龙镇镇长亲口交代。” 摆渡人朝我说道,“潜龙镇与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渊源颇深,我们可不敢轻易得罪,如若不介意,你可以再寻他人。”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苦笑。 感情我的这位师父是存心要让我留在方外世界中,他这是逼得我成为鬼道人的众矢之的,让我不得不继续动用噬魂术强大自身。 为人师者以这种方式历练自己的门徒,我可是头一次见到。 “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明白了暮行舟的这一意图后,我一声无奈叹气,朝摆渡人摆了摆手。 摆渡人再度朝我深鞠一躬,在一阵阵水花涌动中,渡船缓缓沉入水中。 “纯阳之人,愿你在方外三日旅途愉快!” 留下这句话,摆渡人离开了,而我看了一眼四周的满目尸骸,也随即打消了马上离开的念头。 在吞噬了诸多鬼道人灵魂后,我的心力虽然得到了明显提升,但体内阳气也已被阴气完全压制。 阴气弥漫下,我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腐朽,如若不加紧时间调理,只怕用不了多久也得沦为鬼道人那番行尸走肉的模样。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四周张望了一眼,索性大步走进了念天明先前居住的屋子中。 念天明在我面前第三次逃走,也不知王泉和孙鸿才有没有追到他,抑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而我先前几次来到方外,都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自己并不懂得进出方外的法门。因此暮行舟这一句话,却是轻易就把我困在了方外之中,让我对念天明之事无暇他顾。 想到这儿,我当即来到了屋子里,将一张回春符点着化作了符灰水,随即一口饮下。 随着符水喝下,我的心脏之中当即滋生出新鲜的血液,沿着血管流入四肢百骸,来自血液之中的阳气随之涌动全身,终于勉强将那挥之不去的阴气给压制。 与此同时,我身上那一道道抓痕咬痕此时也停止了流血,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在这道回春符的作用下,身上的伤势和阴气都得到了一定控制,若想安稳度过这三天,还需再苟且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带着这一想法,我便在念天明家暂住了下来,毕竟我也不愿时刻活在杀人抑或被追杀的日子里。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真打算在这儿暂避三日再离开时,一阵阵鬼啸之音携卷着大量阴气从屋外传荡而来。 察觉到这一异常后,我当即走出了屋,却见在河边此时人头攒动。 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的鬼道人,此时竟是淌着河水而来,来到了这座已经没有了人烟的荒村之中。 他们有的杵着拐杖,有的衣衫篓缕,有的残肢断臂,看上去就有若一堆行尸走肉。 咿呀呀!! 就在这时,一阵类似婴儿咿呀学语的声响从人群中传来。 在念天明逃离后不知所踪的黄河水鬼,此时却出现在了这群鬼道人中央,它仅存的右臂朝着门口的我指了指,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不用说,这些突来乍到的鬼道人,定然是这黄河水鬼给引来的了。 “嗬……水鬼说得没错,这儿果真有一个纯阳之人。” 这群鬼道人看着我,他们一个个无不嘴角上扬着,眼睛里流露出贪婪与兴奋。 和这个村子的人一样,他们俨然也是冲着我的鲜血而来。 我皱起了眉头,当即指了指地上那一具具白骨和尸块,“既然你们这么快就赶来,想来也认识这个村子的人吧?” 为首的一人点点头,“当然,这些人还没死的时候,和我们曾是邻友。” “可这些人都是为了我的纯阳之血而死的,你们这次前来,是也准备赴他们的后尘吗?” 来人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们此次来,的确是为了你的纯阳之血,可是……我们的人比这个村子的多。” 哗啦啦…… 随着此人话落,一阵阵水花声当即不断地从旁边的河域中响起,却是有更多的鬼道人从水中走出,将我所在的屋子团团包围。 我朝着四周的芸芸众尸看了一眼,发现足足有百人之众,他们聚集在一起,使得四周阴气纵横,一道道鬼灵虚影在阴风中不断呼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句话是多么的有道理。 为了一口纯阳之血,为了能像正常人一样存活于阳世,这些鬼道人明知九死一生,却还是为了这渺茫的希望接踵而来。 对此,我不禁一声嘲笑,嘲笑着这些鬼道人的可悲。 当时为了修行鬼道之法,甘愿放弃为人沦为行尸走肉,今日为了一滴纯阳之血为了重见天日,又甘愿置生死于不顾。 人性之可悲,莫若然也! “既然你们这么想杀我,那还一个个的在这看着干什么?一起动手吧。” 至此,我有些不耐烦地朝他们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便以众欺寡了!” 话落,这些鬼道人当即齐齐发出兴奋长啸,大量的鬼火与尸水伴随着阴气在他们身上喷薄开来。 而下一秒,这些人纷纷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对此不曾多有在乎,一滴血当即落在了苍生杵上。 蓬勃的阴气从苍生杵中爆发开来,眨眼间席卷四周。先前被我所勾魂夺魄的荒村鬼道人,他们的亡魂也在我的意志下从杵中抽离,出现在了众人近前。 我初涉道门,道行并不高深,如果不是有诸多道法法器加持,我甚至连眼前的任何一人都对付不了。 可正如念天明所说,我俨然集天下气运于一身。 而此时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面对这些道行和我差不多的芸芸众尸,我也并非一人在战斗。 呜呖呖!! 这一刻,那些被我召唤出来的鬼灵齐齐发出声声长啸。 他们虽然化作了亡魂,但他们还有着自己生前的意识,也认得自己生前的人。 可他们以被收入苍生杵中,是我林笙手中卑贱的鬼奴,哪怕有着万分不愿意,他们也只能遵从主人的意志,朝着前方曾经的故友发起了殊死搏杀! “老张?你不是已经被那小子杀了吗,怎么又化作了厉鬼?” “你干什么,快从我肉身里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死老婆子,老子早和你没任何关系了,快松开我……啊!!” 这些从附近赶来的鬼灵,俨然和这荒村中的村民多为相识,而看着他们的亡灵突然出现,并且对他们发起攻击,却是一个个震惊无比,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而我也随之大步上前,身上所有的净煞玄符在这一刻统统祭出。 数十张黑色的符纸当即漂浮在了我的周围,在我的法咒声中,这些符纸纷纷朝着四周飞出,落在了周围朝我攻击而来的鬼道人身上。 一时间,周围青烟四起惨叫不断。 那些被净煞符命中的鬼道人,他们的身躯当即流淌起黑色的尸水,他们的灵魂也随之在符咒的镇压下四分五裂,化作阴气飘散当空。 玄符是比黄符更强大的存在,若是在以往,我在连续使出五道便已经心力不支。 可此时,我刚吞噬了十多个鬼道人的灵魂力量,根本就不用担心心力不济的问题。 而我的道行若是能再提升一个档次,甚至就能使出符道之中更强一阶的符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方外湖畔钓鱼翁 不过眨眼工夫,这些被净煞玄符击中的鬼道人,不是魂飞魄散便是灵魂重创,他们的残魂还没来得及逃逸,便被来自苍生杵中的阴气所笼罩,随后带着阵阵惨叫声被吸入了杵中。 可是,我杀的人虽然多,可悍不畏死的却更多。 一批敌人倒下了,却有更多的从水中冒出,踏上了河岸朝我走来。 一滴血所引发的战争,出乎我的所料。 可我此时体内阴阳二气已经失衡,自是不敢再动用噬魂术弥补心力缺失,面对不断赶来的敌人,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此次被水鬼拉入方外世界,身上除了净煞玄符,并没有携带过多其他攻击性更强的符纸,而眼下这番情况现画已经来不及。 而在刚才的那一番攻击中,我的心力也折损颇多,若是再与他们死缠烂打,一旦更多的人闻风前来,我终究要被活活耗死。 我默念法咒,又有大量的鬼灵从苍生杵中被抽离出来,代替我对周遭的鬼道人发起了攻击。 以我现在的道行,只能召唤出一些道行寻常的鬼灵,没有了肉身的他们,也只能替我挡住来犯之敌一会,若是想依靠他们逼退来犯之敌,无疑痴人说梦。 在这一连串的念头中,我当即选择了逃,或者说是战略后撤。 边战边退下,我来到了荒村的河边,一脚踏上了一根被从上游冲下来的浮木之上,就朝着下方逃遁而去。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个个的鬼道人却是从水底下窜了出来,就朝着浮木上的我飞扑而来! 见此,我当即催动水行术,一道高达两米的水浪当即逆流而上,将那几个跃出水面的鬼道人再度打入了水中。 在水行术的加持下,浮木载着我迅速地朝着河流下游疾驰,可越来越多的鬼道人却从后方追了过来,他们有的奔驰在两岸,有的赴水而来,黑压压的阴气弥漫了我的后方。 而在这一路上,周围也发生了一连串异常。 先前那一具具漂泊在水面的浮尸,此时竟纷纷翻过了身,那已成巨人观的尸体却是缓缓蠕动了一下,一只只的手趴在了浮木上,却很快被我以苍生杵一个个敲入了水中。 喵呜!! 此时,两岸槐树上挂着的那一具具猫尸,此时却也纷纷从树上落下,它们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双眼看向了我,竟是一个个拖着腐朽成骸的身躯,也朝着我追了上来! 在周遭鬼道人的阴气侵袭下,四周的这些死物竟然都统统活了过来! “暮行舟,这世上哪有你这么传道受业的!!” 这一刻,我忍不住抱怨出声,这种被人穷追猛打,而自己也被迫得不断逃逸的日子,我早就已经受够了。 可此时体内阴气未消伤势未愈,却也不是和众尸死缠烂打的时候。 就这样,我从深夜一直逃到次日黎明,直到自己已经逃出那片荒村的地界,那些鬼道人终于停止了对我的追杀,陆续散去。 而我也终于有了能喘口气的机会,拖着被掏空的身体爬回了岸上,却早已心力体力透支一空。 可此时的消停,并非是结束,反而只是一个开始。 暮行舟似乎将我前来方外世界的这一消息,告知给了这一带的所有鬼道人,以至于我不管走到哪里,始终都未能摆脱得了鬼道人的追杀。 我路过了一处荒地,遇到了一对打捞浮尸为食的鬼道夫妇,夫妇俩没意外地朝我发起了攻击,他们的灵魂力量随即被我吞噬。 我经过了一座镇子,镇子的人察觉出了我的阳气弥漫,在用苍生杵抽走了数具灵魂后,我抱头鼠窜。 在我睡觉时、喝水时哪怕是方便时,也时不时有好些个鬼道人对我突然袭击,以至于我无时无刻都神经紧绷着,仿若瞬间置身修罗地狱。 而就这种不断的逃杀中,时间逐渐过去了三天。 在这漫长的三天里,我也不知道用噬魂术吞噬了多少的灵魂力量,也数不清苍生杵中又添了多少新的鬼奴。 我的身上再度阴气弥漫,尸水流淌,曾经的旧伤未曾痊愈,新来的伤口又将之覆盖。 如果说我一开始杀人还各种犹豫,心中还会后怕,还会为自己寻各种不得已而杀之的理由。 可经过这几天几乎不间断的杀戮和逃命,杀人夺魂对我来说似乎犹如杀鸡宰牛一般平常不过。 以至于有时候自己看着那一个个朝我杀来的鬼道人,觉得他们的性命和普通的牲禽走兽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当这一念头首次产生时,却也让我自己吓得不轻。 杀人,已经成麻…… 我一声苦笑,一瘸一拐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不知觉已经来到了一座大山前。 只见在这座山的山顶上,有一条白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瀑布的轰鸣声。 在瀑布的下方,则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四周的草木葱郁茂盛,却是与阴森腐朽的方外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当我来到这片山下湖前时,那些在暗处对我虎视眈眈的鬼道人,仿佛遇到了什么令他们极度害怕的东西似的,竟是一个个停止了步伐,转而调头惶恐离去。 我也不去多想他们离去所为何,倒也乐得清闲,当即来到了湖边。 湖水清澈见底,一条条肥美的鱼在水中游弋,映出了岸上我狼狈的脸孔。 只见我身上血迹斑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泥水和尸水污浊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而我的脸上也是一片片凝结的血块和脓水,看上去分外瘆人。 此时的我,除了身上阳气依旧,此番模样却是与寻常鬼道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一声苦笑,见四周并无危险的存在,随即淌入水中,打算洗濯这满身的污垢。 噗通! 可是,我的一只脚刚踏进湖中,一阵水花声忽然从我旁边传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一条红色的锦鲤被鱼线勾住跃出了水面,随着鱼线牵引,这条锦鲤随即被拉回了岸上,落在了岸边的一个木桶中。 “年轻人,这片湖这座山是老夫的地界。你未经我的允许便擅入此地,可是违了礼数。” 一个老人的声音随之从耳旁响来。 我循着声音望去,却见有一个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岸上。 只见这人看上去六七十岁左右,他戴着一顶斗笠,左边的脸上密密麻麻生着一个个的肉瘤,他的手上他的脸上,还遍布着一道道脓疮。 青黄色的脓水不断从他裸露的皮肤上流出来,散发出阵阵恶臭。 他的两条腿已经断了,旁边的地上还落着两根拐杖。 而此时他就坐在我身后的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杆由紫竹做的钓竿,俨然一副钓鱼翁的模样。 “你是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鬼面再现 “你是谁?” 我的心里当即万分警惕。 在我刚来时,这片湖泊四周本空无一人,这个断腿老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甚至还悠闲地钓起了鱼。 “我是谁?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敢贸然闯入此地,叨扰我钓鱼的雅兴。现在方外之中的后生辈,都这么不懂礼数了?” 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模样,断腿老人发出了一声冷哼。 断腿老人看上去与寻常鬼道人并不相同,他的话语中虽然同样蕴含敌意,但眼神里并没有对我鲜血的贪婪。 也不知是我身上阴气太重,让他不曾察觉,还是压根就看不上。 我虽然涉世未深,但多少也看出这老人气势非同寻常,自是不敢轻易得罪。 随后,我缓缓一拱手,说道,“晚辈初临此地不懂规矩,还请前辈见谅,晚辈这就离去。” 说着,我便从回到岸上准备离去,可老人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扰了我的清净转身就想走,未免太过容易了吧?” “不知前辈还有何赐教?” “赐教没有,指教倒是可以。” 断腿老人朝我这么说着,那生满肉瘤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魅的笑容。 而在他的这一表情中,他举起了手中的钓竿,随后朝着近前的湖面轻轻一拍。 哗啦啦! 他的这一下力道并不大,可原本平静的湖面此时却惊起一阵惊涛骇浪。以他钓竿竿尖为中心,一道高达五六米的弧形浪潮当即平地而起,朝着四周涌去。 而这一道环形的浪潮,却是在转眼间化作了一抹黝黑的色泽,一个个由尸水演化而成的鬼灵面目狰狞,却是以那浪潮为载体,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岸上的我扑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不曾想这老人居然会突然出手。 我不敢犹豫,当即快速地朝着后方退去,与此同时,我重重地一跺脚,大量的土石随即在我近前纷飞而起,化作一道土墙屏障挡在了我的近前。 蓬! 虽说水来土掩,可在这道汹涌的尸水浪潮前,我的这堵土墙却是没能撑得过三秒便土崩瓦解,而我也在转眼间便被浪潮所吞没,当即被冲飞出十余米远,那些由尸水所化的鬼灵,也在瞬间纠缠于我周身。 在尸水与鬼灵的双重侵袭下,我艰难地站住了身,当即掐起法诀,阵阵白炽的烈焰随之在我身上腾起,来自鬼灵的尸水刚接触到我的身体,立即化作了阴气飘散当空。 与此同时,我再度动用水行术,举起降魔杵朝着前方席卷而来的尸水重重落下。 在这一杵之间,汹涌的尸水浪潮被我生生撕开了一道豁口,整个水浪也随之一分为二,朝着两边退散开去。 浪潮的余波逐渐平息,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随即朝着那断腿老人看了一眼。 断腿老人行动不便,他并没有直接对我动手,此时依旧垂钓于湖畔边,随着鱼竿拉起,又有一条红色的鲤鱼被他拉出了水面。 可鱼在接触到外界的尸水和阴气后,却在转眼间腐烂发臭。 “唉,好好的一条鱼啊,就这么给糟蹋了。” 断腿老人摇了摇头,一脸扫兴的把鱼扔在了一旁,却是让我满脸骇然。 要知道,刚才他的那一道尸水浪潮,我可是足足动用了三招才勉强挡下。可作为率先出手的他,却是一脸云淡风轻仿若无事发生。 虽然只是初次试探,但我还是清楚的意识到,这个断腿老人绝不是我能对付的。 我在方外世界待了三天,而现在是真碰上硬茬了。 而在这时,断腿老人放下了钓竿,支撑着两根拐杖从岸边站了起来。 在他的周围,此时浮现出一个个鬼灵的虚影,它们时而冲向长空发出亢奋鬼啸,时而钻入他的身体与他融为一体,看上去分外阴森。 “今天这鱼是钓不成了,索性就陪你这后生玩一玩吧。” 老人说着,手中的一根拐杖当即朝着我隔空一点,一股凌厉的气当即迸发而出,有若炮弹一般朝着我遁射而来,说过之处,地面的尸水泥水当即被席卷纷飞。 他的这一道气,却是比念天明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我不敢硬扛,当即朝着旁边闪身躲过,与此同时,我开始快速向前,苍生杵中随之爆发出磅礴的阴气,大量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纷飞而出,直朝着这个老人席卷而去。 苍生杵中的阴气蕴含着腐朽生灵的力量,为我所奴役的鬼灵虽然说不上很强,但都是近日为我所吞噬的鬼道人魂魄,道行与我相差并不算太大。 可是,来自我的攻击落到断腿老人的身上,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样令他身躯腐朽支离破碎。 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漩涡。 这道漩涡似乎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那些由我所召唤的鬼灵刚抵近他五米开外,竟突然摆脱了苍生杵的控制,在阵阵惨嚎声中伴随着阴气一道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呜呖呖!!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啸声从断腿老人的身后响起。 伴随着四周阴气的不断凝聚,老人背后的那道漩涡竟逐渐演化成一张巨大的鬼面。 鬼面张开了口,那摄人心魂的鬼啸之声响彻不绝耳。 在这鬼啸声中,置身近前的我身体出现了一阵晃荡,一种灵魂即将脱壳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鬼啸之声,竟是有着摄人魂魄的力量! 我的心里一阵咋舌,连忙掏出了一根红绳,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才将那灵魂呼之欲出的压迫感平复下来。 可饶是如此,我的鼻子里还是冒起了阵阵鲜血。 我的灵魂虽然依旧被留存于肉身,却也在这鬼啸之声中受伤不轻。 但断腿老人并没有给我丝毫喘息之机,只见他杵着拐杖缓缓朝着后面退了一步,他的身体随即出现了一阵虚晃,随后身影逐渐黯淡了下来,竟是直接融入到了那张鬼面之中! 由阴气所化的鬼面,此时开始逐渐实质化,一道道幽蓝的鬼火从脸上当即喷薄而出。 下一秒,这张鬼面发出一声震耳咆哮,竟是席卷着熊熊鬼火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一双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地面上的我。 一种比先前更加强大的摄魂之力与镇压之力从鬼面之上应运而生,直袭于地上的我。 在那鬼啸之声中,这张鬼面开始一点点地朝着我迫近,它每迫近一步,那强大的摄魂与镇压之力便强上一分。 置身鬼面之下的我,有若蝼蚁卑微不得安生。 我的眼睛里止不住流出鲜血,我的双膝重重砸在地面,引得泥石飞溅。 我痛苦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这张被鬼火与阴气笼罩的鬼面,身体却止不住的剧烈哆嗦起来。 当初念家仇人来犯时,那盏天灯也曾以鬼火在天空化出一张骇人鬼面,若不是太爷爷及时现身相救,我和爷爷只怕早就死在他的这一攻击下了。 而现在,这一来自鬼道人的招数,却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看着天空中的这道鬼面,我下意识想起了前段时间家中所发生的种种,无尽的仇恨伴随着愤怒应运而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符!拼死一击! “前辈,今日你是非得与我过不去,对吗?”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抬头看着那张不断朝我迫近的鬼面,怒声问道。 鬼面张了张口,“过不去?不不不,我只是在予你指教而已!” “哼,你们这些大人物,怎么每次杀人都要找那么多道貌岸然的理由?” 我一声冷哼,当即拿苍生杵在手腕划开一道深长的血口。 “既然如此,晚辈自当心领,更当以命相陪了!”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之中挥洒而出,洒落在了地面。 我咬着牙,当即快速掐诀念咒,鲜血当即以我为中心,在地面有规律地流淌起来,交织出一道又一道血色的符文。 伴随着这一举动,我的心力当即倾泻一空,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当即充斥我全身,我眼前的事物也随之出现重影。 可饶是如此,来自体内的所有心力却依旧没法支撑我将这一道符给画完。 我的道行还是太低,远不足以支撑如此高深的符道攻击。 但看着这张和先前在柳泉村出现的极度相似的鬼面,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即再度掐出手诀,一股比先前更加蓬勃的心力随之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在死亡与仇恨面前,我毫不犹豫地催动了体内的符阵,却是将其中的心力化为己用。 而在符阵之中的心力催动下,我脚下的血符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 就这样,一道以血为墨,以地为纸的净煞符应运而生! 由鲜血所化的符文,此时在地上闪烁出暗红的光芒,一股极为暴戾而又躁动的气息随之在我周围喷薄而出,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扭曲。 此时我所动用的,赫然是符道天地玄黄之中的地符! 可是,我现在的道行远没有达到使出地符的境界,哪怕我以血为笔掏空体内所有心力都无济于事,以至于不得已,被迫动用了来自符阵中的力量! “小子,你在干什么!?” 察觉到我的这一变故后,鬼面张了张口,声音里却是流露出了一丝惊诧。 “干什么?领教你的指教!” 我一声冷喝,当即将苍生杵指向了上空的鬼面。 我的这道地符,所用的是我最擅长同时也是最克制鬼道中人的净煞符。 在这一指之间,躁动于四周的暴戾气息开始朝着我迅速凝聚,一道无形的符印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随着符印出现,那侵袭于我周身的摄魂之力镇压之力,在这一刻消散一空。 在我的意志下,符印当即腾空而起,携卷着阵阵气浪直袭于天空中的鬼面!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快给我住手,不要命了吗!” 天空中,鬼面发出一声大吼,来自我的净煞符印当即命中了他的眉心,大量的青烟伴随着阴气当即喷薄而起。 在符印的这一击中,鬼面之上当即绽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痕,一缕黝黑的尸水随即从裂痕中流淌而出,挥洒当空。 鬼面之上,鬼火撩动不息,阵阵阴气此起彼伏,而他那空洞的双眼看着我,却是明显产生了一抹意外,以及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慌。 在我地符的攻击下,这张由断腿老人所化的鬼面受伤的,那些洒落长空的尸水,正是来自他的鲜血。 是的,他受伤了,可也仅此而已。 我用尽了自己全部道行,甚至还赔上了来自符阵中的心力,使出了本不属于我现在这个境界的地符,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让他受伤而已。 他的道行远强于我,甚至和暮行舟相比都差不到哪里去,看着自己全力一击所带来的成果,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当即袭上心头。 可是,在受到我的这一攻击后,这张鬼面并没有如我想象中恼羞成怒,更没有临头而至让我魂飞魄散。 他依旧漂泊于半空之中,俯视着地面的我,汹涌的鬼火在他身上波动不息,似乎在映射着他心境的复杂。 而此时我俨然强弩之末,强烈的虚脱感和恍惚感彻底笼罩了我的身心。 我擦了擦眼睛里淌出的暗红鲜血,终于难以再支撑下去,却是一个趔趄直挺挺地栽倒了下来。 可是,就在我即将倒地的时候,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把我给扶住了。 神情恍惚中,我回头看了过去,发现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年轻的道士。 只见他和我差不多高,面容冷峻,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而他穿着道袍的身上,还系着一条邋遢的围裙,看上去显得格外不搭调。 “张育泽,张老瘸子!你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说好的只是试探他的深浅,可现在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年轻道士朝着天空的那张鬼面大吼了一声。 随着他话落,那张来势汹汹的鬼面当即出现了一阵晃动,大量的鬼火和阴气开始迅速收敛。 不消片刻工夫,这张鬼面消失不见了,而那断腿老人也重新出现在了岸边,来自鬼面的力量在漩涡旋转间,尽数归于其身。 而被这个年轻道士一声喝,老人先前的庄严和威压消失不见,长满肉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我的本意也并非如此,其实只要他求个饶,或者直接报出自己的身份,我就不会为难他了。” 断腿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哪知道这家伙是个二愣子,一看到我动用煞行术就突然拼起了命,还把我给打伤了,唉!” 老人摇着头,而在他的眉心上,此时赫然有着一道细长的伤口,丝丝鲜血伴随着尸水不断从中渗出。 我的心里一阵苦笑,不曾想自己的全力一击,在他身上留下的竟是这么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而听着二人这番话谈,似乎他们并非是我的敌人,而更像和暮行舟是为旧识。 “那现在可怎么是好?你别忘了,暮行舟可是发了请帖,让我们待会便前去潜龙镇的。要是让他知道你把他爱徒折腾成这番样,他还不得把你这老骨头给拆了?” 年轻道士骂骂咧咧着,似乎对我的伤势很是担心。 “罢了,算老子倒霉,碰到了一头倔驴!” 断腿老人摆着手,却是撑着拐杖来到了我的近前,一团黝黑的尸水随即从他的指间流淌而出,在阵阵心力涌动间,漂浮在了我的近前。 “林笙?把它给我喝了。”老人朝我说道。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恍惚间朝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时间,我有些搞不清他们是在搞什么把戏了。 断腿老人说道,“我叫张育泽,是你师父的故友,也是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之主。你这纯阳之人步入方外的消息,也是暮行舟托我告知于这一带的鬼道人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得到更好的历练。而我刚才对你动手,其实是想试探你这几天是否有进步,哪想你倒好,直接跟我玩命了!” 这个叫张育泽的老人说着,又把那团尸水朝我递了过来,“把他喝了吧,你现在心力耗尽符阵受损,要是让你师父知道你经我这一遭损了根基,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一阵苦笑。 没想到自己在方外遇到的第一个强敌,竟是这古道一方的方外之主,而且转眼由化作了友人。 可是他既是友人,为什么使用的道法,却和那盏天灯如此相像? 我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拒绝了那团令人作呕的尸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方外之主,友人? “林笙,这尸水可是由我的心力精气所化,你若喝下且不说道行提升,至少能让你把折损的根基补回来,这可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呢!” 见我拒绝了他的尸水,张育泽如是说道,却是听得我身上直哆嗦。 既然不是敌人,我心里的那种危机感也随之荡然无存,我喘了口气,依旧摇了摇头,“谢谢前辈美意,但我现在已经阴气噬体,若再以尸水饮鸩止渴,只怕要落得与鬼道人无异了。” “明明可以一步登天获得更深的道行,却因为一具虚无的皮囊而畏惧不敢上前。唉,真想不通你们这些阳世人!” 张育泽一阵摇头,也没有继续强求,随即挥了挥手,将那滩尸水收回了体内。 而我还是不免警惕地看着他,“前辈,有一件事情可否赐教?” 张育泽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请问,刚才您使用的是何种道法?” “那是鬼道之中的煞行术,可让人化鬼而行夺魄摄魂,你若是想学,我也不介意教你。” 张育泽没有任何隐瞒,却是非常爽快地说道。 我摇摇头,“晚辈并非此意,只是想知道这一道法除了您以外,方外之中可还有其他人使用?” “煞行术虽是高深鬼道,但在方外和阳世皆有人修行,若要细属那可就多了……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育泽说到一半,朝我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我朝他敷衍了一句,并未曾说起我和念冰仇家的事儿,只因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番话谈后,我看向了一旁的年轻道士,“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戴明轩,来自归云寨,我义父与你师父是旧交,今日也是受邀前去潜龙镇,只是半道上闲来无事,便顺道前来此地拜访张方主。” 这个叫戴明轩的道士如是说道,他朝着满身伤痕尸水流淌的我看了一眼,一股心力当即从他身上涌动而出。 一时间,一股浑厚的五行之力以他为中心,开始迅速地朝着四周蔓延。 在这股力量的侵袭下,四周的草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来自植物本源的生命力量纷纷被剥离了出来。 伴随着戴明轩手一指,这些生命力量从四面八方朝我涌动了过来。 在这生命之力的滋润下,那黑色的尸水开始迅速排出体外,而我身上的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虽然此时我虚弱依旧,符阵也依旧受到不可逆的创伤,但肉身的伤势却在短时间内基本痊愈。 五行道法?这个叫戴明轩的道士居然是隐山门人! 我不禁想起先前隐山门主对念夕朝出手的那一幕,心中再度流露警惕。 不过道门之中关系错综复杂,同一宗门的人可能成为敌人,不同宗门又可能是为挚友,其中缘由也不是我所能看得透的,索性也不便多问。 “多谢,你的五行道法比我高深。” 我当即朝戴明轩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如此客气。” 戴明轩笑了笑,说道,“对了,我听说你的妻子是念夕朝念老先生的孙女,此事可为真?” 我点了点头。 “唉,我的义父与念老爷子也曾交情莫逆,听闻他死于门主之手,义父更是悲痛欲绝。” 戴明轩如是言,似乎也在有意无意暗示自己与我并非敌人。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絮叨了,明轩你现在不是还在做饭吗,赶紧的忙去,也顺便犒劳犒劳林笙。” 这时,张育泽走了上来,把先前钓的那条锦鲤交到了戴明轩手中。 戴明轩点点头,对我说道,“林笙,咱们先去张前辈家中一趟吧,待吃完饭后,我们便与你一通前去潜龙镇,你的师父现在可在等着你呢!”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二人随即带着我离开了此地,便沿着湖岸朝着远处走去。 没一会,我们便来到了那座大山的瀑布下方,一眼看去,只见瀑布侧方有着连片的水榭楼阁。 一眼望去,只见这片楼阁水榭间鸟语花香草木葱郁,看上去和阳世的大户人家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一个个游荡在楼阁槐树间的鬼灵虚影,以及一个个肉身腐朽的门庭仆人,告示着此地仍为方外。 没想到,已是鬼道人的张育泽居然有如此雅致,却是将自己的府邸安置得有若世外桃源的模样。 和这些天来我遇到的众多鬼道人一样的,身为一方方外之主的张育泽也同样向往阳世。 只不过张育泽向往之,就把自己的住处化作阳间模样;寻常鬼道人向往之,便只能铤而走险意图杀我性命夺我阳血。 而在张育泽的眼中,他掌控下的芸芸众尸与蝼蚁并无一二,所以他并不介意我在他的领地杀伐他的子民,也乐意于让我以其他鬼道人的灵魂铸就自己的修行。 只因在大人物的眼里,蝼蚁永远是蝼蚁,唯一的区别便是用途不同。 他对我和谐友善,也纯粹因为我是暮行舟的门生,若并无此身份,那么刚才我贸然闯入,恐怕就不是所谓指教,而是真正的虐杀了。 而来自隐山门的戴明轩,和张育泽似乎走动频繁,以至于他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在张育泽面前却丝毫没有晚辈的谦卑,来到这方外世界对他来说仿佛回到了家里一样。 在张育泽府邸入座后,戴明轩便系着围裙进了厨房开始张罗起来,不一会,那条锦鲤被做成了红烧鱼,和着其他的菜一道被端上了餐桌。 在先前的那番客套后,张育泽他们并没有再和我多言。 吃饱喝足后,张育泽和戴明轩随即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林笙,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便与我们一同前去潜龙镇吧。”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在方外世界逗留的念头,更何况经过这几天的历练,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告知暮行舟。 没多时,我们便来到了湖岸边,一艘渡船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张方主戴明轩,你们此次前去潜龙镇,是找我师父有何事?” 登上船后,我朝他们二人问道。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师父一句话都没告诉你?” 张育泽有些讶异地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 张育泽哑然失笑,“这个暮行舟,这几天来他的请帖几乎发遍了整个道门,却唯独没告诉最该先知道的你,办事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呐!” “晚辈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算了,多说无益,待会回到了阳世,一切你自然就明白了。为了你,暮行舟这几天可没少折腾呢!”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渡船在水花涌动间缓缓下沉,我当即动用水行术,将四周的流水拒之周身开外。 伴随着渡船一沉一浮,先前阴森讶异的方外世界不见了,那片独立于方外的静谧湖泊也消失在了眼前。 耀眼的阳光落在我的身上,却是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睁开双眼,过了好一会方才适应过来。 只见此时我已经回到了黄河边畔,久违的潜龙镇就在眼前。 可一眼看去,潜龙镇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一眼看去,只见停靠在镇子岸边的那一口口无人认领的尸体棺柩都被搬走了,镇中的捞尸人今天也没有下水揽活,所有的乌篷船皆在岸边一字排开。 与此同时,我看到有很多的我未曾见过的陌生人正陆续朝着镇中赶来。 他们有的步行,有的乘船,有的坐着牛车马车,偏偏没有一人使用现代的代步工具。 一时间,整个潜龙镇热闹非凡,似乎是有什么大喜事要发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潜龙镇传人? 道门是一个遵古礼守旧序的圈子,掌控道门话语权的多是活了几十上百岁的老古董,他们跟不上时代的迅速变迁,却将因循守旧的理念深深刻在了道门人的观念里。 正因为如此,当汽车飞机已成司空见惯的代步工具时,道门中人依旧乘坐着早已无人问津的牛马。在手机电脑早已普及的现在,他们也固执地以脚力抑或飞鸽来传达讯息。 唯独以往的煤油灯,如今被换成了电灯,也不得说是道门观念的一大进步。 此时,一辆辆的牛车马车不断前来了镇中,立即受到镇子里的捞尸人的热情款待,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看起来颇为喜庆。 对此,我没有多行理会,与张育泽戴明轩他们简单告别后,我便返回了家中。 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了这些天来身上的污垢,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做完这些后,我从先前穿过的脏衣服里掏了掏,发现那个玻璃瓶子里的河水不知何时已经从红色化作了透明。 瓶中的河水,是来自孙静的怨气。 而此时红色消散,着代表着她的生前身后事已经了去,怨气不会再纠缠于我身。 这抹怨气所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那黄河水鬼,以及它背后的念天明。 现在怨气消散,既代表了孙静已然入土为安,也意味着念天明也得到了自己该有的报应。 可回来时我特意朝隔壁王泉家看了一眼,却见他家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也落积了些许灰尘。 自打他追寻念天明而去后,在这几天里似乎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波折。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从屋外响起。 我打开了门,发现来人是镇子里的赵叔。 “哎呀林笙,你回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现在师父和其他道门前辈都在等着你呢,快点跟我走吧!” 赵叔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却是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急匆匆拉着我出了门,就朝着镇中的议事堂赶去。 在赵叔的拉拽下,一头雾水的我来到了议事堂里,却看到议事堂中此时尽是宾客,张育泽和戴明轩也赫然在其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些人有的是道士,有的是鬼道人,有的是僧尼,有的身着奇装异服。 除了戴明轩外,其他人看着都差不多花甲往上了,从他们的气势和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心力来看,似乎都是道门德高望重之辈。 当我过来时,这些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一个个的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抑或欣赏,私下不觉一阵纷纷议论或者啧啧惊叹。 看到我之后,端坐议事堂正位的暮行舟走了过来,他朝我上下看了一眼,先前的严厉与无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和蔼与慈祥,却是和先前判若两人。 “林笙,看来你在方外的这几天,没少受罪,也没少杀人呐!” 察觉到我身上未曾散去的阴气,以及那抹杀伐过后的杀意后,暮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朝我说道。 “承蒙师父栽培。” 我朝暮行舟如是说道,对他的尊敬已不复以往。 道门之中,不需要善男信女。 这句话是他三天前说的,也因为见我内心太过仁厚,却是以性命相逼,逼得我不得不杀人入魔,让我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憎恶的样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暮行舟虽为我授业恩师,虽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但这俨然违背了我修道的初衷。 为此,我本打算回来后冷静片刻,便向暮行舟提出辞行,不想马上又被赵叔拽了过来。 而当着在场诸多德高望重前辈的面,我一时却也不好开这个口。 暮行舟也察觉出了我的态度变化,他的脸上微微一僵,却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随后,他却也不曾有丝毫介怀,却是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拉着我,来到了堂中坐席间。 “林笙,这位是丁阳华丁老观主,与我曾有过命之交,日后你若在道法上有不解之处,可寻与他请教。” 暮行舟带着我来到了一位老道近前,朝我介绍道。 我不知暮行舟所为何意,和出于理解还是朝这位老道人拱手作揖,“晚辈林笙,见过丁老道长。” 后者点点头,“莫要多礼,不曾想你居然是纯阳之人,看来暮老先生苦苦寻觅多年,这回可真是觅得至宝了!” “老道长过誉了。” 我如是回应,随即在暮行舟的示意下端起一杯薄酒,与这位叫丁阳华的老前辈敬饮。 我端着酒杯,又和暮行舟来到了一位穿着蓝花布裙,头裹黄绸的老者近前。 “这位是苗寨李宏方李寨主,是个了不得的蛊道人,他日你如有机会前去苗疆,可别忘了与他拜会。” “这是东北马仙何经略……” “这是潇湘司公冯成安……” “这是摸金校尉胡巴一……” 就这样,暮行舟带着我从一个又一个席位走过,介绍我与这些道门德高望重之辈相识。 而我身为晚辈,也不停地与这些长辈敬酒作揖,因为有着水行术在,这些酒水刚入腹便化为了乌有,倒也并无大碍。 可这一路敬过来,我的心里却是越发吃惊。 因为这些人都是道门成名之辈,而且一个个和暮行舟交情匪浅。 据我所知,这些人都与暮行舟是为旧交,是他在整个道门之中的人脉所在。 这些人脉涵括道门、佛门、鬼道,而现在,他却是在这杯酒之中,让我融入了他的人际圈中。 一时间,我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在将在座各位宾客一一敬到后,暮行舟随即回到了正座上。 “林笙,你现在可以跪下了。” 暮行舟朝我这么说了一句。 我不明所以,只好按照他的意思跪在了正堂前。 而暮行舟看着跪下的我,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严肃。 当着诸多宾客以及镇中捞尸人的面,暮行舟郑重说道,“诸位道友,各位门人,今日我郑重宣布,从今往后林笙便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待我百年之后,我的衣钵将由他传承,我之潜龙镇亦由他接手。还望诸位道友与镇中门人与他多行辅佐!” 听了这话,在座的诸位宾客纷纷起座以表祝贺,在场的捞尸人也是一脸意料之中。 反倒是跪在近前的我,却是一脸错愕。 先前在方外世界时,暮行舟就曾说过要我继承他的衣钵。 我本以为这只是他为了激励我而一时兴起的话,却不想他竟是认真的。 甚至在我依旧身处方外历经杀伐逃杀时,便已广邀宾客为今日而筹备了。 可现在,我也终于明白张育泽他们那番话的意思了,感情他们前来潜龙镇,其实是来见证暮行舟继立传人的。 而这位继立的传人,正是我。 “林笙,恭喜恭喜,年纪轻轻便已成潜龙镇未来掌权人,后生可畏!” “恭贺暮镇长喜得爱徒,潜龙镇后继有人呐!” “纯阳之人千载难逢,日后捞尸人一脉只怕要振兴于道门之中……” 一时间,无数的道贺声响彻不绝耳,却是让我一阵恍惚,仿佛出现了幻觉。 我本是打算向暮行舟提出辞行的。可在这杯酒之中,他却突兀地宣布了我是他的传人,让我好一会没能反应过来。 要知道,我虽然拜暮行舟为师,但真正来到潜龙镇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我之所以修行阴阳道法,修行噬魂术,也纯粹是为了延续灵魂符阵不灭。 可以说,我对所谓捞尸人所谓潜龙镇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我前来此地的直接目的,是想让自己能够更长久地活下去。 可暮行舟却这么急匆匆地宣布我为他的传人,甚至是未来的潜龙镇掌权者,却是让我措施不及,也无法理解。 我这么一个纯阳之人,真的值得他寄如此厚望?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佛赠有缘人 “林笙,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这时,暮行舟扶起了我,一脸和煦的说道。 “弟子承蒙师父厚爱,可我只是初临潜龙镇,道行又是所有人当中最低的,恐怕不值得您寄托如此厚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没敢答应下来,相反选择了婉拒。 对此,暮行舟并没有赶到丝毫意外,脸上的表情也和煦依旧。 “林笙,我知道你对为师的一些做法很不满,你也无意当一辈子捞尸人,你之所以来我这只是单纯为了修道。” 暮行舟俨然把我的想法看得通透,“可你是我苦苦等了多年的弟子,我不会强求你留在这,也不会阻拦你完成自己的使命。也许将来我们会发生一些矛盾,也许不久后我将身死人陨,潜龙镇也会遭受灭顶之灾,但无论你在哪里发生何事,你都是我的衣钵传人。” “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深皱起了眉头,暮行舟的这一席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对弟子的深切嘱托,而更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 “我的意思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而现在,你是否答应为我衣钵传人?” 暮行舟朝我问道。 虽然暮行舟与我道不同,但我也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将我着重培养的。毕竟除了我之外,潜龙镇还没有第二人为他授予噬魂术。 再加上他的这一番语重心长,我若再行拒绝,就显得太不通事理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应诺道,“弟子定当不负师父重托。” 听了这话,暮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仿佛对于我是否愿意成为他传人之事,也是大不确定。 “我暮行舟泊舟一生,今朝终于觅得传人,幸甚,幸甚!” 他点点头,声音里却是流露出一丝激动。 至此,传人继立之事就此落幕,而潜龙镇今日也大摆筵席广宴宾客,仿若逢年过节似的好不热闹。 待到黄昏时候,诸多道人随之退席离去,和我一道前来的张育泽在和我寒暄了一句后,也返回了方外世界。 倒是戴明轩却在潜龙镇中暂住了下来,在众人皆散去后,他似乎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暮行舟相商,二人随即进了偏屋,关上了门。 而我也随即从议事堂离去,心事重重地走在了黄河边上。 暮行舟确立我为衣钵传人之事,突然而又仓促,让我不明所以也措手不及。 而身负血海深仇的我,也不知自己能否承担得起他的厚望,一时心中复杂不知作何言说。 此时已经是黄昏,黄河边畔水波泛泛,一艘渡船却在此时逆流而来。 咚咚,咚咚! 水浪冲击中,有阵阵厚重的木鱼声从船上传来。 木鱼声中,蕴含着一抹淡淡的佛力,却是让我杂乱的情绪多了一丝平和。 我当即朝着那艘渡船看了过去,却见来人是悬河寺的慧德高僧。 只见他身穿一袭黄色僧袍,盘腿禅坐于船头,在那阵阵木鱼声中,渡船载着他来到了我的近前。 见有高僧前来,我连忙双手合十恭敬说道,“晚辈林笙,见过慧德高僧!”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慧德高僧从船头站起,口喊佛号如是言,“恭贺施主确立为潜龙传人,贫僧本因代住持前来镇中道贺,只因今日镇中人员复杂,故不曾前往而于河畔久侯,冒昧之处还望施主见谅。” “高僧哪里的话,您能来便是晚辈的荣幸,让您在江河之中久侯,更是晚辈的失礼。” 我当即朝慧德高僧说道,同时又不禁问道,“高僧,请问我妻子近日在寺中如何?” “青灯古卷,佛下梵音,自是日常。” 慧德高僧说道,“而今她已与佛修行,体之阴气渐为佛法所克,还请施主宽心。” “那就好,感谢悬河寺对她的照顾。” 听闻念冰一切安好,我也放下了心,同时又说道,“高僧,您心有慧根,不知可否指点晚辈,我今日确立为师父的衣钵传人,这一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眼下我虽然修行了阴阳道法,但我也有念夕朝教授的五行道法,而我从根本上来说又是悬棺门人。 此时又成为未来潜龙镇的继承人,多少让我左右为难。 “施主若认为潜龙镇与你有缘,此番确立便为对,若是认为无缘,则是为错,一切皆缘分使然,独看施主作何念想尔尔。” 慧德高僧如是言,并不曾正面回答这一问题。 不过说来也是,暮行舟待我恩重如山,作为他的弟子,我本应为他的这一认可而感到庆幸才对,此时内心却尽是踌躇犹豫,确实有些厚此薄彼。 “我明白了,多谢慧德高僧指点。” 我当即双手合十,朝他说道,“高僧在此地久侯晚辈多时,不知是有何要是要与晚辈交代?” 至此,我也不再多行客套,开门见山道。 慧德高僧笑了笑,却是问我,“施主,前些日凡尘住持曾予你伏魔心经,不知你是否有曾翻阅?” 对此,我点点头,“心经七卷,字字珠玑,晚辈这几日一直都有拜读,只是佛法高深莫测,晚辈虽熟读与心,却无缘修行其中奥妙。” 我虽然对佛法了解不甚多,但很清楚佛法对鬼道人以及阴气的克制。 为此,在方外世界的这几天里,我没少钻研伏魔心经,本想着临时抱佛脚,妄图修行佛法对抗体内的阴气对付那些来犯的鬼道人。 可不知是我天赋太差还是与佛无缘,却是对其中佛法没能修得半分。 “阿弥陀佛,施主若要修行佛法,自当与佛相伴,身边无佛,又怎得佛祖庇佑?” 慧德高僧说着,从船上走了下来,却是将一枚玉佩吊坠送到了我手里。 这枚玉佩雕琢的是一尊拇指大小的佛像,在接手的刹那,我立即感觉有丝丝佛力顺着玉佩流入我的手心,缓缓流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贫僧来时,住持方丈曾有交代,你近日若有翻阅心经,便让我将这玉佛予你,助你修得佛法,如果你弃之敝履,则说明你与佛门无缘。而现在你身上杀念太重,还需以佛法平和。” 慧德高僧如此说道,却是为了赠我玉佛而来。 我随即合手拜谢,心中不觉一阵恍惚。 在一个多月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平凡的农村小伙子。 可自打进入道门以来,却是感觉自己集万千气运于一身。 茹若初给了我苍生杵,念夕朝教了我五行道法,暮行舟又立我为衣钵传人,而今更得到悬河寺的佛法相授。 也不知是受了祖荫庇佑,还是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一个纯阳之人。 “玉佛已赠有缘人,贫僧不便多做叨扰,天色已晚,贫僧也该离去了。” 交代完这些后,慧德高僧随即与我辞别,当即踏上了渡船。 哗啦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水花声忽然从旁边我们不远处的水域响起。 我下意识循声望去,却看到有一个肢体残破的人突然从水底下冲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渡船的船头。 突然的一幕把我和慧德高僧吓了一跳,我们随即朝那人看去,不觉脸色凝重。 只见那人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的双眼瞎了,左臂也已断掉,他的全身腐朽,胸口还有一个害人的血洞,阵阵尸水不断从他身上流淌了出来。 而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俨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虽然面目全非,但从他的大体形貌来看,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正是先前当着暮行舟和我的面,第三次逃脱的念天明!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尸香 看着念天明突然破水而出的尸体,我的心里又惊又喜。 念天明死了,他终于如我所愿地变成了一个死人! 可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而追杀他的王泉和孙鸿才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看到念天明的尸体突然落于船头,慧德高僧当即口喊佛号,原本和煦的脸上转而化作了凝重。 而我瞅着念天明的尸体,却见他身上并没有高度腐败后令人作呕的尸臭,相反阵阵浓郁的幽香却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在这股幽香里,我忽然心神一阵恍惚,眼前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化为一抹殷红。 我抬头看向慧德高僧,却见原本庄严祥和的他,却突然变得满身是血。 不仅是他,原本浑浊的黄河此时也突然化作了一抹殷红的血色,我看到有一个个的鬼灵在血色黄河中翻涌起伏着,一阵阵鬼灵凄厉的哀嚎在这一刻充斥了我的耳畔。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原本的潜龙镇此时大火燃烧,一个个满身是血的捞尸人在烈火中发出深深哀嚎。 这……这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一阵恍惚,却是感觉自己突然身陷尸山火海。 桀桀!桀桀…… 这时,满身是血的慧德高僧发出一阵令人心神战栗的笑声,只见他的头颅不知何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捧着自己的头,却是朝着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慧德高僧,你这是怎么了?你快给我停住!”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涌动了我的心头,我下意识拿出了苍生杵,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头颅断掉的慧德高僧来到了我的近前,却是拿起了手敲在了自己的头上。 咚!咚!咚! 手落在头顶,却发出一阵木鱼的声响,与此同时,一股金色的佛光当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弥漫了我的全身。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心乱。” 慧德高僧的佛号忽然响起,在他的佛光笼罩浸润下,我的身体微微一颤,心神立即变得极为安静祥和。 而在佛光下,我再度朝着慧德高僧看去,却见他已经恢复如常,丝毫没有了先前狰狞的模样。 原本尸山血海的黄河水波泛泛依旧,我背靠的潜龙镇也是一片宁静。 “施主,这尸体之上有幽香乱神,你刚才是着了道。” 慧德高僧如是言,却是让我不由得惊起一阵冷汗。 显然,我刚才看到的那诡异一幕并非真实,而是自己产生了某种幻觉。 我随即朝着念天明的尸体看去,那阵阵幽香不断从他身上传来,果真有着一种乱人心神的力量在作祟。 也幸好慧德高僧及时以佛法相救,所以我才无碍。 带着这一想法,我连忙画了一张宁神符塞入了口中,这才得以在佛光之外不被那幽香所迷惑。 哗啦啦!! 而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水花声从岸边响起,我回头一看,却发现又有三具尸体从水底下冲了出来。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猛缩,这三具尸体我是认得的,赫然是我们潜龙镇的捞尸人! 刚才暮行舟曾有告诉我,王泉和孙鸿才去追杀念天明后,他因为有所不放心,又多派了三个人手前去帮忙。 可我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工夫,追杀念天明的他们,竟然也化作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无独有偶,他们的身上也散发着一阵阵诡异的幽香。 “恶鬼,是你杀了我道友,杀死了孙老爷子,我要杀了你!” “你才是厉鬼,你得死!你得下去给王泉他们陪葬!!” 这时,一艘乌篷船蓬地一声从水底下冒了出来,而在船上,却是传来了王泉和孙鸿才的厮杀声。 我朝船上看去,却见王泉孙鸿才二人面容扭曲双眼猩红,阵阵幽香不断从他们身上传来。 而此时,他们二人却是扭打在了一起,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血流如注,不知是遭受了什么敌人,还是因自相残杀而造成。 看到这一幕,我和慧德高僧当即跳上了乌篷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二人给拉开。 可此时,遍体幽香的他们,俨然彻底失去了心智,化作了疯狂。 我死死地拽着王泉,可他却不断地哀嚎挣扎着,挥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朝我的身上招呼。 我不敢迟疑,当即将一张宁神符烧成灰,混着黄河水强行给王泉灌了下去。 而来自慧德高僧的佛光也在这时笼罩于孙鸿才身上,化解了他身上的戾气。 过了好一会,二人终于停止了哀嚎和扭打,却是腿一抻,直挺挺地昏死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潜龙镇的人也听到了河边的动静,纷纷朝着这儿赶了过来。 “林笙,发生什么事了?王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最先赶来的赫然是赵叔,看到王泉他们昏迷不醒,而一同前去的三名同伴也身死人陨后,当即深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多言,在那阵阵幽香下,赵叔的双眼却也变得一片猩红。 “鬼,鬼啊!!” 赵叔一声大喊,竟当即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柴刀,就要朝着我当头砍来! 我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个正着,显然他也在这幽香中丧失了心智。 我不敢犹豫,当即朝着一旁躲去,与此同时一张宁神符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这才让他得以好转,却是一脸心有余悸。 “你们都别过来,这奇香能乱认心智!” 看着正不断赶来的镇中人,我当即一声大喝。而他们在看到赵叔先前的反应后,一个个随即明白了过来,纷纷朝着后面退去。 不一会,暮行舟和戴明轩也过来了,他看了一眼昏死的王泉以及孙鸿才,又看了看那几具尸体,原本红光满面的他立即阴沉了下来。 在让众人做好防护措施后,随即把王泉他们一一背回了镇中。 王泉他们去追杀念天明,不想回来时却弄得这个样子,二人自相残杀身受重伤,而剩下的三人更是直接惨死。 原本一片喜庆的潜龙镇,随即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可此时王泉和孙鸿才昏迷不醒,要想知道在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能在他们醒来后才能问及了。 “师父,他们这香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镇中的郎中已经把王泉他们检查了伤势,索性并无大碍,而我也随即朝暮行舟问道,一脸心有余悸。 暮行舟脸色阴沉依旧,而一旁的戴明轩走上了前,他揩了一把王泉衣服上的水珠,放在鼻前闻了闻。 过了好一会,他说道,“林笙,这种香味来自于尸花,看来他们在追杀念天明的时候,还逢了某一大劫!” 尸花?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养尸地,养尸人 尸花,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从尸体中生出来的花。 因为是汲取尸水而生,所以尸花蕴含着极强的阴气与煞气,轻则令人心智错乱,重则发疯至癫。 这些我都是从潜龙镇旁人口中听来的,可尸花出现之地,必然是煞尸云集至阴至煞之地。 哪怕是在方外世界,这种地方也甚是罕见。 而王泉他们追杀念天明,究竟是追去了哪儿,竟会惹上这种存在? 对此,暮行舟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毕竟是他命王泉去追杀的念天明,而今王泉和孙鸿才失去心智身受重伤,后续相助的三人也接连惨死,却也让他颇为自责。 而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王泉忽然发出了一阵哼声。 见此,我们连忙围了上去,却见虚弱的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师父……” 王泉朝着周围的人看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暮行舟身上,眼神里却流露出万分愧疚。 他撑着床板艰难地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可重伤之躯下,他连着尝试了好几次,又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孩子,你现在伤势不轻,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先别起身了。” 暮行舟朝他说道。 可王泉摇摇头,却固执地从床上翻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再度被扯开。 随后,他竟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暮行舟脚下,重重地磕了下头。 “弟子无能,虽杀得了念天明,却遭尸花侵害残杀同门,铸下弥天大错……还请师父责罚!” 王泉的声音里悲愤而又内疚,豆大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听了这话,屋内众人皆是心惊。 以王泉的意思,莫不成那死去的三人,其实是被他所杀!? 王泉告诉我们,念天明逃跑后,他和孙鸿才等人便立即追了过去。 念天明已经重伤,本是很轻易就能将他生擒抑或诛杀,但孙鸿才想知道他的老巢在哪,故而特意放了他一条生路,让他继续逃下去。 而念天明一路逃着,从方外逃到了阳间,逃进了一座山村,跑进了一处寺庙里。 王泉本以为念天明来到这儿是有什么后招,结果一朵妖艳而巨大的尸花从地底生出,将念天明一口吞噬。 念天明死了,王泉和孙鸿才扒开尸花抢回了他的尸体,哪想又有大量的尸体从地底下爬了出来,朝着他们五人发起了进攻。 王泉等人被突来的行尸打得措手不及,当即狼狈而逃。 可从寺庙逃出后,王泉和孙鸿才受到尸花影响乱了心智,却是对自己人大打出手。 其他三人道行较弱,却是在返程途中死在了王泉他们手中,所以才出现了刚才在黄河边上的那一幕……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骇然,不曾想他们追杀念天明的时候,竟是遭遇了这等事儿。 而此时王泉涕泪俱下,头在地板上磕得砰砰直响,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唉,此事错不在你,乃为师失职。若不是急于历练林笙,而任由念天明出走,今日之不幸也不会发生。” 暮行舟摇着头,当即扶起了王泉,说道,“你们先是遭遇尸花,又受到行尸围攻,如此说来,你们所去的地方,可是一片养尸之地?” 养尸地? 听了这几个字眼,我深皱起了眉头。 在这些天里,我也常听镇里的长者说起一些道门的奇闻怪事。 据说在这世间还有一种邪道,名为养尸人。 他们会利用坟冢抑或洞穴,将收殓的尸体圈养起来,然后通过某些道法,让本已死去的人化作行尸,让他们重新拥有意识,获得道行,并且供养尸人所驱使。 而这种圈养行尸的地方,就被称之为养尸地。 养尸地中群尸汇集,阴气煞气自是极重,却恰好是尸花生长的极佳之地。 而养尸这一邪道,却是与阴阳道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更接近于鬼道之术。 但养尸为己用,无论是在阳世还是在方外,都为道门所不容。 阳世所不容,只因侵扰活人清净,方外所不容,则是因为尸体是方外的财产,而养尸无疑侵犯了鬼道人的利益。 不曾想在这一情况下,竟然还有养尸人的存在,并且还让王泉他们遇上了。 “若弟子猜得不错,那破庙之下应该是有一片养尸地所在。” 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一丝愤怒,他的表情纠结着,过了好一会再度开口,“师父,弟子在您膝下修行十余年,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而几位师弟更是为我所杀。您虽不怪罪我,但如果就此不了了之,弟子定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还请师父给我一个机会,为弟子再多派些人手,让我戴罪立功重返那片养尸地,将那背后的养尸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以祭我死去同门的亡灵!” 没想到王泉却是如此倔强,俨然重伤不轻的他,却是又打算再杀回去。 看来这次追杀念天明一行,给他留下的心理创伤着实不小。 而对于王泉的这一请求,暮行舟并没有拒绝,“王泉,你是一个骄傲的人,能让你说出如此话来,定是此行挫折不轻,为师若是不应允,那便是毁了你。” “谢谢师父……” 王泉脸上一喜,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暮行舟再度开口道,“可眼下你伤势不轻,还需休养为主,待你伤势好转,再择人前去也不迟。” “养尸人养尸地,这是人神共愤的邪道,即便我的几位门徒不曾罹难,但既然碰上了,身为道门中人也不可坐视不管!” 说罢,暮行舟看了一眼已经不早的天色,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后,便让王泉先好好休息,随即便和戴明轩一同离去了。 “阿弥陀佛,佛门寺中本清净之地,却为邪道化以养尸,此等罪行道门不允,佛门亦有不允。” 这时,一旁的慧德高僧口喊佛号,随后对我说道,“施主,此时时日不早,贫僧也先行返回寺中,今日你们所遇之事,贫僧会告知凡尘主持。若有能帮到的地方,悬河寺亦鼎力相助。” “感谢高僧美意。” 我当即双手合十,随后又对他说道,“慧德高僧,待您回寺之后,可否告知我妻子一声,让她明日前去落雁山一趟?” “不知施主前去念氏故土所为何?” “念天明是念家的叛徒,也是当年念家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而今他已死,我打算把他的尸体带去念家人的坟前,祭奠他们的亡灵。” 我如是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自会转告,还请施主放心。” 留下这句佛号,慧德高僧也随即选择了离去。 不一会,王泉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我和王泉二人。 而我看了一眼被重新搀回床上的他,说道,“王泉,这次你返回那养尸地,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修缮的念氏宅院 “林笙……你现在已经是师父指定的衣钵传人,现在的身份可是金贵得很,干嘛要和我去冒这个险?” 王泉有些不解地朝我说道,可声音里多少还是有着一些怨气。 毕竟他在潜龙镇修行了十几年,也是镇子里同辈当中天分最高的一个。可暮行舟最后却让我这个才来了一个多月的后生做他的衣钵传人,多少让他有些不服气。 对此,我也没有介意,毕竟他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潜龙镇是他的家,他把镇中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亲人,其中也包括我。 我说道,“你毕竟是为了帮我才遭遇如此重挫,我如果就这么站在后面冷眼旁观,就显得太不厚道了。再者,我也想看看,种下那片养尸地的养尸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并不是这么想。 王泉他们之所以任由念天明一路逃,是想揪出他的老巢。 毕竟狗挨了打,第一反应就是逃回家里着自己的主人求助。 这点道理,念天明自然会懂,而现在的他唯一的靠山便是那盏天灯的主人,他如果要逃,定然也是逃去他主人所在的地方。 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养尸人是否就是当年覆灭念家的凶手,而念天明为尸花所杀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但我今时今日所遭遇的一切,都直接间接引那念氏仇家造成,若是有一丝寻得他的可能,我就必须前去,哪怕前途凶险莫测。 王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他看了看我,“林笙,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能不能去,这事儿不是我决定的,还得看师父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曾拒绝,我也随即放下了心,见他已无大碍,我也没有再行多留,随即返回了自己的家中。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看望了一眼王泉后,随即前去了黄河边畔。 念天明死了,他的尸体被我第一时间装进了棺材,扔在了岸边。 他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也是在我同门师兄弟的追杀下而死。而让我庆幸的是,他虽然死了,但还有一缕残魂留于体内,当即被我以红绳封印在了尸体中。 来到河边后,我把念天明的棺材抬上了乌篷船,随即坐在船头等了起来。 约莫到了上午十点钟,一艘渡船逆流行来,有一个女孩正站在船头。 只见她面容白皙而且精致,眸子里清澈静谧,长长的头发此时被扎在了脑后。 此时的她正穿着朴素的僧袍,这番衣着和她漂亮的容貌相辉映,却又多添了一分庄重肃穆的氛围。 “媳妇,你终于来啦,我可想你了!” 看着念冰渡船而来,我隔着老远就朝她打起了招呼。 虽然我们分别才几天的工夫,但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过去了好几年,一时间止不住兴奋起来。 而念冰看着我,冲我莞尔一笑。 当两船接近时,她也随即踏上了我的乌篷船。 “林笙,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念冰问我,可不知是修行了佛法还是什么缘故,声音里没有了往日那么多的亲密,却多了一分平和,或者说是平淡。 “好着呢,就是太想你了!” 我嬉笑着说道,也幸好戴明轩利用木行术治愈了我身上的伤势,不然若是让念冰看到我先前那不人不鬼的模样,可不定得吓坏了。 我朝着念冰打量了一眼,发现她身上此时阴气依旧,但一股淡淡的佛力却在无形中笼罩着她的周身,让那源源不断散发而出的阴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在她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枚凡尘法师所赠予的菩提子,只见菩提子那粗糙的外壳已经剥落,露出了黑白交糅的好看花纹。菩提上面剔透明亮,竟是隐隐有了一丝玉化的迹象。 看来在悬河寺的这几天里,她在佛法上还是得到了颇多的参悟,哪怕不依靠我的纯阳之血,也能自行抵御阴气噬体了。 “其实我也很想你。” 念冰这么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可随着她微微低头,这抹笑容逐渐收敛了下来。 “林笙,这就是念天明的棺材吗?” 念冰看向了被放在船舱中的棺材,朝我问道。 我点点头,“没错,不过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吓人,咱们还是到落雁山后再开棺吧!” 念冰没有说话,默默表示了同意,可眼神始终都落在那棺材上,一抹沉淀了二十年的怨念在她眸子里无形散发。 而我也不曾再多折腾,随即催动水行术,缓缓开动了乌篷船,朝着上游落雁山所在的方向漂泊而去。 待到下午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落雁山脚下。 下船后,我随即扛起了念天明的棺材,和念冰一道走向了山顶的念氏故居。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上次我和念冰前来为念天明立衣冠冢时,山上的山路依旧荒草丛生。 可此时山路上的杂草不见了,而且还被铺上了一层细砂石,似乎有人前来此地修缮过。 当我们再来到念家人的坟前时,发现坟墓的周围也被撒上了生石灰,周围的杂草灌木都被除去,那一座座破旧的墓碑也被换新。 而当我们再来到念家家前时,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惊呆了。 一眼看去,只见这片占地数十亩并且破败不堪的念家宅院,此时已经焕然一新。 坍塌的围墙被重新建起,一座座崭新的楼阁错落其中。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也被重新修整,有假山有凉亭有水榭,而院内池中的污水也换成了清水,甚至时不时还有几条鲤鱼跃出水面。 念家的主楼正关着门,但上面并没有上锁,随着我轻轻一推,门便在一阵吱呀声中打开了。 只见里边的家具一应俱全,厨房里也堆放着一堆堆柴火,新置的桌子椅子上更是一尘不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我的心里不禁有些恍惚。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说是来错了地方。 这座早已破败的念氏家宅,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被人全部翻新了? 不仅是我,一旁的念冰也显得颇为错愕。 她朝着自己焕然一新的家看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林笙,我的家是暮行舟老爷子帮忙修缮的吗?” 我摇了摇头,却是和念冰面面相觑。 这被修缮的念氏宅院,究竟是处于何人手笔? 第一百二十章 以魂祭亡人 在这短短时间里,原本荒废破败的念家宅院,俨然焕然一新,而且还是按照二十年前的布局重新建造的,显然是用了心。 可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宅院想要重建,没有五六个月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上次我和念冰来落雁山,也不过是半个月前。谁又能这么大的能耐,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将房子重建如故? 我的心里不觉狐疑,而念冰看着这个自己从未真正待过的家,眼神里饱含怅惘。 “也许,是我爷爷的某位朋友的心意吧。” 念冰这么说着,可表情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朝着屋子内外四处张望着,可除了我们之外,四周并没有其他的人。 “好了,咱们也别想这么多了,不管是谁的手笔,总之对咱们都是好事,媳妇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有一个家吗,现在家有了!” 对于暂时未解之事,我也无意多行庸人自扰当即很乐天的对念冰说道。 是啊,念冰一直没有家,她也一直想要一个家,这就是她嫁给我的初衷。 而现在,她的家焕然一新,不管是谁在背后帮的忙,想必她的心里一定是非常开心的。 对此,念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可更多的则是疑惑,却也不做多言。 而随后,她的目光缓缓地看向了宅院的院门外。 院门之外,停放着的是念天明的棺材。 道门之中,历来有着落叶归根的说法,不管是门徒也好,叛徒也罢,他们死后都必须要回到自己的山门中。 念天明是叛徒,但按照道门的规矩,我还是在他死后将他带回了落雁山。 可他的尸体没有资格再进念家的门,所以被我置在了屋外。 我和念冰不曾有多言,随即走出了屋,来到了念天明的棺材前。 随后,念天明的棺材被我扛起,让我带到了念家人的坟前。 五十多条人命,五十多口山坟,只因念天明一时妄念而起,而今,念天明死了,他也必须给自己曾经的门人一个交代。 带着这一想法,我拿起了苍生杵,放在了念天明的棺材上,阵阵阴气伴随着吞噬之力随即萦绕而出。 啊!!……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棺材之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鬼啸之音。 在苍生杵的作用下,念天明被封印的残魂被我从尸身中剥离,出现在了半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潜龙镇……潜龙镇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这是在哪……不,不不不!我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念天明的残魂发出阵阵长啸,而在看到前方那成片成片的念氏坟冢后,他的表情由愤怒化作了惊骇,最终沦为了一抹恐惧。 “念天明,我的好‘岳父’,我们可又见面了。” 我抬头仰视着念天明虚弱的残魂,朝着他冷声说道。 念天明回头看向了我,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冷眼看着他的念冰,阵阵阴气立即激荡不休。 只可惜他只是一缕残魂,他的肉身成尸他的道行被毁,却早已没有了再对我们动手的资本。 “是你……是你把我带到落雁山来的?” 念天明朝我发出声声嚎叫,他的魂魄止不住的在阴风中颤抖着,却已是惶恐而不得安生。 我点了点头,“你死了,我虽然没能亲手杀了你,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回到念家,给所有因你而死的人一个交代。” 听了这话,念天明没来由地一个哆嗦。 而在这个时候,阵阵阴风吹过,原本平静的念氏坟冢前,此时竟腾起阵阵阴气,一时间鬼啸之音不绝于耳。 这些阴气不断在座座坟前凝聚,逐渐化作了一个个人的虚影。 而这一道道虚影,这是因念天明而惨死于二十年前的念家亡灵。 此时,他们残留在人世的怨念从坟中爬了出来,他们漂泊在坟前,盘旋在空中,一个个目光都落在了念天明的身上,眼神中无不充满怨念与杀念。 而在曾经的门人的怒目注视下,念天明的眼中流露无尽绝望。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逃,因为他知道这些亡人对他的恨,也知道我和念冰不会再让他再度逃脱,他无论做出何种挣扎,都将无济于事。 “念天明,人之将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协同你覆灭我家的那些人,究竟是谁?” 在周遭亡灵止不住的哀嚎中,念冰开口了,朝念天明问道。 念天明的残魂止不住地哆嗦着,他看着念冰,不知是绝望至极还是陷入癫狂,他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惨笑。 “念冰,我的好女儿,你们就这么想知道仇人是谁吗?呵……用不了多久,你们便会看到的,而结果……将会变得非常有趣!” 念天明惨笑着,目光却又落回了我的身上,“林笙,你的师兄弟都是一群残忍的家伙,他们追着我却又不杀我,逼得我跑去了我主人的巢穴,却让我为我主人所杀……” “想报仇雪恨吗?去那片养尸地吧!我的主人在那里等你,他会给你一个好的归宿!” 听着念天明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太了解念天明的性格了,他先前在频频死境中,怎么都不肯透露自己幕后主人的消息,哪怕已成弃子也是如此。 而现在,沦为残魂的他却突然托盘而出,反而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确实是有怀疑过王泉所说的养尸地,可能就是念氏仇家所在的地方,也打算前赴那儿,但念天明的这话,反而让我生出了一丝疑心。 “既然如此,你不妨直接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 我冷冰冰地朝他说道,没耐心再和他绕来绕去。 可念天明摇了摇头,“我今日必死无疑,又凭什么再告知你真相,你还是自己亲自往来养尸地走一走。在我死后,会有一场很有趣的大戏等着你!” 念天明癫狂地笑着,随后目光落在了周围环绕的念家亡人身上。 “念家人的阴魂呐!当年就是我引狼入室才使得你们满门覆灭!现在我回来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呜呖呖!! 随着念天明一声话落,四周的鬼啸之音顿时变得躁动不安。 而徘徊在坟前空中的鬼灵,双眼瞬间化作猩红,却是不经我和念冰的同意,纷纷朝着念天明的残魂呼啸了过去! 一时间,念天明的惨嚎与念家亡人的长啸响彻山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出发!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却为时已晚。 几乎所有的念家亡人都一拥而上,开始疯狂的蚕食念天明的残魂,不过眨眼工夫,念天明的残魂当即四分五裂,化作阴气漂泊当空。 魂飞魄散,留不得阳世,入不得地府! 而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凝重。 我本想着当着念家亡魂的面,让念天明告知当年的凶手究竟是谁,也好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自己找出一点眉目。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念家亡人却在念天明这番激将之下,顷刻间让他魂陨当场,却是超乎了我的意料。 “唉,念家的前辈们,你们太心急了!” 我的心里不禁有些丧气,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我知道那片所谓的养尸地确实和念氏仇人有关,至于凶险如何,而凶手是否真在那儿,还得自己亲自过去才知道了。 念天明的死了,失去了残魂的他,尸体也在念家坟冢的阴气下化为了一棺尸水,不得不为死无葬身之地。 先为叛徒,后为弃子,来回折腾二十年到头来机关算尽一场空。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念天明为了所谓修道,却把自己弄成这副境地,意义又究竟在哪里。 而现在他已彻底死去,人死恩怨消,我也不再过多的纠结这些问题。 原本鬼啸连绵的念氏坟冢,在这一刻重新归于平静,弥漫的阴气与怨气重新回归了各个坟冢之中。 我来到了念冰的近前,就想与她一道朝先人拜谢离去,却发现她的目光此时正落在念夕朝的衣冠冢前,久久不曾挪走。 “媳妇,你在想什么呢?” 我朝念冰问道。 念冰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我吓了一跳。 过了好一会,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修缮我家宅子的人,会是爷爷的哪位故人。” “别瞎想了,这几天我会去打听的!” 留下这句话,我随即和念冰跪了下来,朝着念家人的坟冢群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便打算离去。 可走了几步,念冰却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已经焕然一新的念家,“林笙,我还从没真正在自己的家里住过的,你可以陪我在我家待几天吗?”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 确实,念冰这些年来,一直都过着漂泊无依的日子,在遇到我之前,从没有过一个真正的家。 而今自己的家就在眼前,一切如初,就这么离去也确实说不过去。 王泉说要再赴养尸地,但以他的伤势估计还要再休养好一段时日,我也不必急于一时,随即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念冰在全新的念家住了下来,虽然不知修缮府邸的是何方神圣,也不知这么做的用意是好是坏,但终究弥补了念冰心中关于娘家的残缺。 我们在山下的集市买来了各种家用以及米粮蔬果,一起做饭烧菜,一起看落雁山雁起雁落。 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近在咫尺的道门也与我们并不相干。 可是,这种田园牧歌的日子总是短暂。 在第七天的时候,两艘渡船先后停在了落雁山下的河畔。 前来此地寻我们的,分别是王泉和慧德高僧。 此时,王泉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却也顾不得继续休整,急着想要重返养尸地一雪前耻。 因为答应过我的缘故,所以在前去之前,特意来了此地接我。 对此,我当即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舍地告别了念冰,打算和王泉离开。 “王泉,你们可不可以让我也一同前去?” 一听是去养尸地,再加上念天明魂飞魄散前的那番话,念冰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复仇的怨念,以至于阵阵阴气从她身上止不住激荡而出。 然而,王泉还没来得及回应,从后赶来的慧德高僧却摇了摇头。 “念冰,你报仇心切贫僧理解,然贫僧今日前来,是受主持方丈所托,邀你返还寺中。” 慧德高僧如是言,却是婉拒了念冰的这一请求。 念冰秀眉微蹙,“不知主持方丈有何要事召我归去?” “只因念家。” 说着,慧德高僧指了指已经焕然一新的念家宅院。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好奇,莫不成这念家宅院被修缮,是和悬河寺有关? 对此,念冰不曾细问,她看了眼自己的家,又看了看慧德高僧,随即双手合十道,“弟子明白了,这便与您一同返还悬河寺。” 随后念冰也没有多余的话,便默不作声地回了屋里收拾起了东西,为新起的念家上了一把自己的锁,便和我们一道离开了落雁山。 从落雁山到潜龙镇到悬河寺,一路皆是顺水而行。 不消三四个消失,两艘渡船便来到了潜龙镇前。 而慧德高僧却从船上踏上了岸,对念冰说道,“念冰,贫僧还有些许俗事需在此了去,你且先行归去,主持方丈在寺中等你。” 念冰点点头,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作别了慧德高僧也作别了我,在渡船卷起的波浪间逐渐远去。 念冰走了,我的心里难免一丝不舍,而我看向慧德高僧,不觉疑惑。 “高僧,不知您还有何事要做处置?” 我朝慧德高僧问道。 慧德高僧面容和煦,“阿弥陀佛,自是为那养尸地而来。” 养尸地? 以慧德高僧的意思,莫不成他也打算同我们一道前去那儿? 慧德高僧随即看穿了我的所思,点了点头。 他告诉我,自从他打潜龙镇回去后,便把王泉他们所遭遇的种种告知了凡尘住持。 阳世养尸,本为道门佛门所不容,和潜龙镇一样的,悬河寺也不愿袖手旁观。 所以在凡尘住持的示意下,慧德高僧便前来了此地,打算助我们一臂之力。 佛法对行尸鬼道本就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能有慧德高僧同行,我和王泉自是欣然同意。 而就在这时,客居镇中的戴明轩也来到了河边,他看了看王泉,又看了看我,露出一丝笑容,“林笙,你回来啦!正好,咱们也别都折腾了,现在就出发吧!” 听了这话,我一阵愕然。 “戴明轩,你该不会也打算和我们一起前去吧?”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佛陀山,卧禅寺 “身为道门人,养尸禁忌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正好我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寨子里,也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戴明轩朝我这么说道。 我对戴明轩虽然不熟悉,但他能和暮行舟同进同出,必然也是潜龙镇的老朋友,而且他的五行道法比我精进得多,有他相助自是最好不过。 而事实上,王泉此次重返养尸地,除了我之外,也只邀了戴明轩一人,而慧德高僧的到来则是计划之外。 王泉是潜龙镇最有天分的捞尸人,慧德高僧是悬河寺首席弟子,戴明轩更是隐山门翘楚才俊。 此次一同前去的四人,也只有我的道行名不副实了。 先前的孙鸿才在醒来后,便由捞尸人护送返回了家里,他和王泉追杀念天明只是为了给自己孙女报仇,对于养尸地之事他并不感兴趣,故而没有再与同行。 而我们四人也没有多言,在和暮行舟作别后,随即启程离去。 王泉告诉我,念天明当时逃去的那片养尸地,位于一座名为佛陀山的大山中。 那儿并非方外所覆盖的地界,若从方外中转,后续也还得走上很长一段路程。 而戴明轩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宝马,邀我们乘车前往。 就这样,我们一行四人上了车,按照王泉所指的方向,随即朝着黄河的西南方向行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时,车在佛陀山下的一个小镇子停了下来。 只因再往里边走,都是一片连着一片树木丛生的山林,这片山林车是开不进去的,而接下来的路还得靠双脚走才行。 王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镇子里简单吃过午饭后,他便让我们把行李事物都带上,随后拿起了一把油纸伞,径直走向了佛陀山。 这把油纸伞,我以前在王泉家见过,伞的外层为黑,内层为白,名为阴阳伞,是他随身的法器。 所谓的佛陀山,其实是一条不过千米高百里长的山脉,由三座高低有序的山峰共同构成,隔着老远望去,整座山就像一尊卧佛,而这也就是佛陀山这一山名的来由。 因为先前来过,王泉并没有走过多的弯弯道道,带着我们直接走向了佛陀山的第二座峰头。 而随着我们的不断深入,山林四周原本的竹林松树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成片成片的槐树。 此时正值正午烈日当头,可走在这片槐树丛生的佛陀山第二峰,我不仅没感到丝毫炎热,反而打心里生出阵阵寒意。 在这诸多槐树间,却是有阵阵阴气不断从地底散发而出,以至于寻常草木在山顶上根本无法存活,唯有喜阴的槐树郁郁葱葱。 对此,向来平和的慧德高僧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这座山取名佛陀,自是与佛结缘,偏偏山中不闻晨钟暮鼓,不见香火缭绕,却是阴气森森,无疑是对佛门莫大的亵渎。 “王泉,养尸地的具体所在地,你可知道是在何处?” 感受到四周越发浓郁的阴气,戴明轩朝王泉问道。 王泉摇摇头,“我上次追杀念天明的时候,虽然在一处寺庙中遇到了尸花和行尸,可因为遭到行尸围攻,并没来得及勘查它的具体位置,这不就叫了你们来帮忙吗。” 说着,他朝着上方的山顶指了指,“我们先去上次遭遇行尸的寺庙去看看吧,应该能寻出一点眉目来。” 我们不曾犹豫,趁着天色还早,随即加快了脚步。 而我们越往山上走,四周的阴气就变得越发浓郁,以至于在阴风袅袅间,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个由阴气所化的鬼灵虚影,徘徊游弋在一棵棵槐树下,发出声声低语。 没多久工夫,我们便来到了佛陀山第二峰的峰顶。 只见四周的槐树参天,将我们头顶的天空尽数遮挡,阳光透过那些奇形怪状的枝杈洒落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 从地底散发而出的阴气,也在山顶强烈到了极致。 而在那槐树密林间,我看到了一座破落的禅院。 这座禅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修缮了,寺院围墙上的红漆已经剥落,露出了下方的土石泥砖,成片成片的爬山虎从墙外一直蔓延到墙内,更显得此地荒凉衰败。 禅院的大门因为腐朽而断落,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旁,而在门口的一处牌匾上,我还看到了卧禅寺这三个字眼。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看着这座禅院的破败模样,慧德高僧的脸上露出一丝悲痛之色,“二十余年前,贫僧曾与主持方丈苦行游历至此,卧禅寺中尚且梵音袅袅香客如云。而今故地重游,却已衰败至此阴气丛生,贫僧痛心,贫僧悲戚!” 没想到,慧德高僧之所以愿意前赴此地,竟是因为与这卧禅寺有过苦行之缘。 我们不曾有多言,随即踏入了这座荒废的卧禅寺中。 只见寺内破败不看,满地皆是落叶与杂草。 一座座的佛堂尤在,但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屋顶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又一个洞口,一根根的石柱也多有坍塌。 端坐于佛堂之中的诸多佛像,在多年的风吹雨淋下都已经褪去了金身,加上雨水虫蚁侵蚀的缘故,早已让人辨不清原来的模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慧德高僧朝着近前的一尊佛祖雕像双手合十口喊佛号,眼神里无不悲彻。 而王泉带着我们也朝着佛像拜了拜,随即跨过了佛堂,来到了寺庙的后院。 卧禅寺的后院,通常是各个寺庙的佛门重地。 因为此地供奉着寺中舍利塔,塔中存放的多是寺内得道高僧的遗骨。 而舍利塔后方,则是寻常僧人的陵墓。 来到后院后,我看到卧禅寺的舍利塔已经坍塌,瓦砾和白骨散落得满地都是。 地面上也留下了许多不久前打斗过的痕迹,尸水和血迹随处可见。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花香也在后院中弥漫不绝。 在舍利塔不远处,我看到那由青砖拼接而成的地面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一棵奇怪的植物从地缝里生了出来。 这棵植物的样子很奇怪,只见它有着一片片足足有八仙桌大小的树叶,顶端还生着一棵硕大无朋的花瓣。花瓣上面还长着一根根细小的长刺,那阵阵诡魅的幽香,正是从这植物的花朵之中散发出来的。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缺水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棵植物已经枯萎凋零,化作了一堆皱巴巴的东西摊在了一堆。 “这……就是那所谓的尸花?” 我朝王泉问道,在那幽香的侵袭下,我的脑袋感觉一阵恍惚起来,连忙将几张宁神符分给了众人,让他们将其含下。 “没错,正是这朵尸花当初突然从地底生出,杀死了念天明,也引得群尸现身,让我和孙鸿才心智错乱……自相残杀!” 王泉的脸抽了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比的愠怒。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 王泉说过,当时尸花盛开后,紧接着便有很多行尸从地底爬出对他们发起攻击。 可从寺门外一路走来,除了满眼荒废破败外,我却并不曾见到任何一具尸体的踪影。 王泉不言,却是和戴明轩慧德高僧一道,不约而同的朝着后院深处看去。 后院深处,是为寺内普通僧人的陵墓。 而此时,阵阵尸臭与花香随着阴风从那边不断飘散而来,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一阵阵老人神神叨叨的声音。 “菩提已无树,明镜亦非台,佛门无清净,处处皆尘埃……不对不对!这是智缘的头,那是智净的身子,我怎么能把他们给拼错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缝尸鬼道僧 听着这神神叨叨的声音,我不觉皱起眉头,随后便和王泉他们一同朝着后院的僧人陵墓走去。 不消片刻,我们便来到了陵墓之中,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惊呆了。 一眼看去,只见陵墓之中矗立着一座座来自卧禅寺僧人的陵墓。 可这些陵墓不知为何,坟头却都尽数破开了,大量的石灰和棺木碎片散落一地。 而在陵墓旁的一块空地上,此时竟还摆放着多达上百具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腐朽破旧的僧袍,他们的尸身未曾彻底腐烂,黑色的尸水不断从中流出,引得整个陵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 但让我万分惊骇的是,这些僧人的尸体皆是无头尸,他们的头颅像是被什么利器给砍掉了,脖子断口处的腐肉都显得极为平整。 在这众多的无头尸的中央,我还看到了一个活人。 那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僧人,只见他说着一身邋遢破烂的僧衣,和周围的那些尸体一样,他的身体也已经尽数腐烂,一块块的烂肉耸拉在他的脸上仿佛随时都要剥落,尸水不断从他身上流淌而出。 而此时,他就坐在群尸中间,一具无头尸被他枕在了膝上,而在他的近前,赫然还摆放着一堆面目腐朽的人的透露! 老僧人一手拿着一颗头颅,一手拿着针线,却是将那头颅缝在了尸体的断颈上。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这个老僧人这番模样,俨然已经沦为了鬼道人。可饶是如此,在他的身上我依旧感受到了阵阵残存的佛力。 而此时此刻,这个鬼道僧竟是为这诸多的无头尸拼接头颅! 想来,这一具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无头尸,正是王泉所说的从地底爬出追杀他们的行尸了。 我朝王泉看了一眼,“王泉,这些尸体的头颅,是你们砍下来的?” 可后者摇摇头,脸上也是一阵疑惑,“当时我们只是将群尸击退以求自保,并不曾断其头颅。” 而在这时,正在缝尸的鬼道僧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动静,缓缓回过了头。 而当看到王泉之后,他那干涸的双眼瞬间化为猩红,“又是你,你又带着人来了,又想乱我佛门清净之地!?” 王泉先前来时,显然没有遇到过这个鬼道僧,以至于对于他的出现,也显得颇为意外。 但是,从他的僧袍以及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来看,显然也是这卧禅寺中人。 为此,王泉当即说道,“高僧莫要误会,我们此次前来,只因当日尸花生起,行尸出山,我们等道门中人认为卧佛山中有藏匿养尸地,此次重来,便是为将尸地抹灭,以还阳世安宁。” “养尸地?这儿是佛门清净之地,梵音袅袅佛光普照,寺内更是高僧如云香客不绝,哪有什么养尸地?明明是你们这些邪道人在作祟!!” 鬼道僧几乎是咆哮着,却是听得我们众人一阵错愕。 这卧禅寺早已破败,寺庙所在山顶更是阴气纵横,那朵尸花的残骸还躺在后院之中,而他自己更是由僧人沦落为鬼道人。 但在这一现状下,他却说一切安好? 我的心里不禁冷沉了下来,这个鬼道僧似乎已经……疯了? 对此,慧德高僧也看出了这个鬼道僧的不正常,随即走了上前,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慧德,乃悬河寺一介小僧,与贵寺曾有一面之缘,不知这位高僧法号?” 面对同为佛道人的慧德,鬼道僧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平和,“我只不过是卧禅寺中一扫地僧,守着这一方净土,照看着寺中僧眷,只待着游历沧海的方丈归来!” “可你们这些人,欺我寺方丈不在,先是你这肆伤我寺弟子性命,没多久又来一人斩下他们头颅!我想救他们,可我已分不出是谁的身体谁的头……” 说这话的时候,鬼道僧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王泉的身上,他那尸水横流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了狰狞。 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以他的意思,似乎既王泉之后,又有人来过这卧禅寺中,并且斩下了这些早已死去的僧人的头颅。 可那人究竟是谁,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鬼道僧现在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却是让人不明所以。 而现在,这个鬼道僧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俨然把以王泉为中心的我们一群人,当场了破坏他寺中安宁的罪魁祸首。 “佛门本清净,寺中存净土,却被你们这些邪道无端玷污,我虽一介扫地僧,绝不得放你们再行离去!” 鬼道僧狰狞咆哮着,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显然把我们当场了死敌。 而此时,阵阵佛力伴随着阴气从他身上不断激荡而起。 令我诧异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不仅没有产生丝毫排斥,相反却在他心力涌动间融为一体。 不过眨眼间,他的身后竟是逐渐凝聚出一尊古佛虚影。 只见这尊古佛通体都由阴气所化,可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佛光。 看上去阴森胆寒,却又异常圣洁,让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这片佛门陵墓之中鬼啸之音不绝于耳,但袅袅梵音也在四周缭绕不绝,诡异而且阴森。 眼下的这一幕我是见过的,当初茹若初夺得苍生杵并意图对付我太爷爷时,就曾使用过这一招。 可与之不同的是,茹若初是借助了苍生杵,而眼前的这鬼道僧,却是鬼佛一体,他的道法尽是来自他自身! 鬼道僧缓缓站起了身,他丢开了手里的头颅和无头尸体,随着往前走了一步。 在他的这一步之间,他的整个人当即化作了残影,却是瞬间抵达了王泉的近前。 一道卍字佛印在他的手心迅速形成,随即一掌重重朝着王泉胸前拍去。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那尊由佛力和阴气所化的鬼佛也抵达近前,和那鬼道僧一样的也是挥出一掌,来自佛光的镇压之力以及阴气的侵蚀之力,也同时侵袭于王泉之躯! 看到这一幕,王泉瞳孔紧缩,那把阴阳伞当即撑开,无尽的鬼啸之音在这一刻响彻禅院。 呜呖呖!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苦海无涯,佛渡众生 在阴阳伞撑开的瞬间,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 大量的阴气从伞上不断散发而出,和王泉身上的阳气交相辉映。 一时间,王泉脸上脖子上的血管化作了乌黑,而他的双眼也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抹黑暗。 一张带着诡魅笑容的人脸在那阴气涌动间浮现在了阴阳伞上,直接挡住了来自鬼道僧以及他身后鬼佛的双重攻击。 在这一击之下,佛力与阴气在阴阳伞上激荡不休,而这阴阳伞明明是用纸做的,可饶是鬼道僧这迅猛一掌,竟是没能破裂其分毫。 “疯和尚,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一刻,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色,随着手中的伞一转,那张伞上的人脸逐渐变得狰狞起来,转眼又变成了一张恐怖阴森的鬼面。 这张鬼面在阵阵呼啸声中,却是从伞中剥离了出来,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扑向了近前的鬼道僧。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这时,慧德高僧双手合十口喊佛号,阵阵金色的佛光从他的身上萦绕而起,在他的念经声中,一道卍字佛印立即出现在了鬼道僧的脚下! 几乎在同时,一旁的戴明轩也出手了,在五行之力涌动间,脚下的青砖开始不断从地面剥离,随着他的手一指,这些青砖纷纷朝鬼道僧砸了过去。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一道净煞玄符脱手而出,直指鬼道僧眉心! 那张鬼面顷刻间没入了鬼道僧的身躯,大量的尸水当即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而在那道卍字佛印镇压下,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双膝重重砸在了地上,可紧接着又被我的净煞玄符以及飞来的诸多砖石击中,整个人当即倒飞而出。 鬼道僧的道行不低,可在我们四人的同时进攻下,却是在顷刻间落败。 伴随着一声闷响,他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一处墓碑上,大量的尸水血水伴随着咳嗽不断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鬼面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躯,那道卍字佛印在他脚下如影随心,而在他的额头上,那张净煞玄符正冒着青烟。 一时间,他的身上尸水横流,阵阵佛力不断在他身上涌动,转眼又化作了阴气。 “孽障……你们都是孽障!” 重伤之下,鬼道僧红起了眼,“我虽为一介扫地僧,也绝不允许你们叨扰佛门清净!” 鬼道僧咆哮着,却是在重伤间盘膝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念诵起了经文。 咯吱!咯吱……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骨节响动声。 只见在他的身后,那一具具来自寺中僧人的无头尸,此时竟纷纷活了过来! 可是,他们并没有朝我们发动攻击,而是和那鬼道僧一样的,盘膝坐于地上。 而那一颗颗凌乱散落在地上的人头,这时也纷纷睁开了眼,他们早已腐朽的口舌微动着,响起了阵阵念经声,可声音却犹如指甲划过玻璃一般尖锐刺耳。 整个后院陵园梵音与鬼啸不绝于耳,大量的阴气伴随着佛力从众无头尸身上散发而出,纷纷朝着鬼道僧汇聚了上来。 在这阴气和佛力的涌动间,鬼道僧的身躯时而黑雾缭绕化为白骨,时而金光四射宛若圣人。 下一秒,这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上逐渐稳定了下来,只见他的左半身有若鬼煞白骨嶙峋尸水横流,右半身庄严肃穆犹如圣僧。 阴气和佛力分别萦绕于他的两侧,泾渭分明。 “佛说,佛法无量!鬼说,鬼道无常!” 鬼道僧开口了,蓬勃的阴气和佛力在他的周身爆发而出! 呜呖呖!! 这一刻,盘踞于他体内蚕食他身躯的鬼面,当即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却是当场溃散化为了阵阵阴气。他额头上贴着的那张净煞玄符,也瞬间化为灰烬。 而那不断镇压着他的卍字佛印,也在此时陡然破灭。随着他一眼望去,迎面而来的诸多砖石也支离破碎溅射当空。 看到这一幕,我们四人的脸上都无比凝重。 不曾想,这鬼道僧竟有如此怪力乱神之道法,居然能借用这些死去的僧人的力量强大于自身! 而在这时,鬼道僧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左手白骨嶙峋指甲尖锐,右手苍老有力微拨佛珠,却是再度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随着他这一动作,四周的无头尸也纷纷有了新的动静。 只见他们的头颅还留在地上念着经文,可身体却已站起,随着那鬼道僧朝着我们一窝蜂扑了上来! 不过眨眼间,鬼道僧就携着众多行尸再度抵挡近前,却是再度朝着王泉拍出了一掌!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有若坚盾的阴阳伞,竟是在鬼道僧这一掌之下被破开一道长长的豁口!随后,这一掌透过纸伞径直拍在了王泉的胸膛之上! 王泉的脸一白,却是带着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在众多行尸的道法加持下,鬼道僧的道行俨然不可先前而语,仅仅只是在这一掌之间,就把王泉给击败! 见此,我也顾不得理会他的伤势,只因那些行尸已经抵达了近前! 我和戴明轩无暇他顾,当即拿出苍生杵,大量的鬼灵随之从杵中呼啸而出,迎向了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诸多行尸! 王泉被击飞后,鬼道僧并没有理会我二人,目光转而落在了慧德高僧的身上。 “老秃驴子,你我同为佛门人,却引这些孽障入我寺中扰我之安宁,不可恕!” 鬼道僧吼着,先前被击溃的鬼佛虚影再度在他身后浮现,却是变得比之前更加实质化,阴气黏稠佛光弥漫。 这尊鬼佛在鬼道僧的意志下当即上前,一道阴气与佛力共生的手掌从天而落,直拍向了慧德高僧的脑门!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 慧德高僧一声长叹,从他身后散发而出佛光金灿无比,却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下来。 佛光弥漫中,慧德高僧伸出了手,一道金色的掌印当即呼啸而出,直迎向了从上方落下的鬼佛之手! 轰! 鬼佛之手与金色掌印相撞于半空,发出一阵震耳的轰鸣。 一股无形的气浪在这一刻席卷四周,慧德高僧脚下的地面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慧德高僧的面色一白,身体也出现了一阵虚晃,而他看着这尊鬼佛虚影,口中诵经声却不绝于耳。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时,阵阵佛门八字真言响彻而起,大量金色的流光从慧德高僧的身上萦绕而出,纷纷涌向了天空中的那尊鬼佛虚影。 然而,这股来自他身上的佛光,却并不如以往充斥着镇压之力,却是无比的祥和与悲悯。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疯狂地恶涌入了鬼佛的身躯! 一时间,鬼佛身上佛光四射,巍峨的佛力涌动四周。 我怎么也没料到,慧德高僧竟然是在用自己的佛力,强大这尊鬼佛自身! 随着佛光的不断侵入,这尊鬼佛开始变得越发强大起来,来自鬼佛的镇压之力也变得愈发浓烈。 而与此同时,鬼佛身上的佛力与阴气也逐渐失去了平衡。 在佛光的不断涌入下,萦绕鬼佛身上的阴气当即迅速被排出体外,随后纷纷涌入了慧德高僧自身! 不过眨眼工夫,鬼佛虚影中的阴气消散一空,而原本鬼魅无比的他,此时身躯金光四射,有若一尊真佛临世!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慧德高僧并不是要对抗这尊鬼佛,而是想以自己的佛力将之净化,或者说是净化与我们为敌的鬼道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佛门慈悲 这一刻,鬼佛之身早已不见丝毫阴气萦绕,唯有佛光袅袅,正气凛然。 而来自鬼佛之手的镇压之力,也因为慧德高僧的佛力涌入而强盛到了极致。 扑通! 一声闷响响起,在这股镇压之力下,慧德高僧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老秃驴!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来自鬼道僧的咆哮声响彻而起。 我回头望去,只见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慧德高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在慧德高僧无上佛力的净化下,这尊鬼佛俨然化为了圣佛。 佛力不仅净化了鬼佛,更是净化了鬼道僧。 这一刻,鬼道僧身上的阴气不见了,原本一半腐朽一半圣人的他,却是化作了一个面容枯瘦老态龙钟的老僧人,阵阵佛光在他身上涌动着,宛若菩萨临世。 他看着慧德高僧,眼神里流露出万分愕然。 扑通!扑通!扑通…… 鬼道僧是以阴气控制周围的这些无头尸的,而随着鬼道僧身上的阴气被净化,这些无头尸也随之脱离了他的控制,却是一个接着一个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你我为僧人,诸多行尸亦为僧人,皆是佛门同道人,又怎可于佛前同室操戈?你已置身苦海,贫僧自当渡你归岸!” 慧德高僧如是言,来自鬼佛与鬼道僧的阴气,此时尽数为他所吞噬,而现在的他,却是变得和先前的鬼道僧一般浑身腐朽阴气阵阵。 我怎么也没料到,为了救赎这个素未平生的鬼道僧,慧德高僧竟甘愿牺牲了自己! 置身佛门之外,我无法理解慧德高僧这一普渡众生的信念,我只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太不值当。 要知道,这个疯和尚可是把我们当成了敌人!可慧德高僧不仅不还手,甚至还出手救赎于他! 鬼道僧的脑子是不正常,可他也看出来慧德高僧对自己的善意,他面色凝重地瞅着慧德,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阿弥陀佛,众僧已故,宜当归于西天极乐,又怎可眷恋人间侵扰众生?” 慧德高僧一声悲叹,来自鬼道僧的阴气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却是笼向了四周倒地的行尸。 一时间,这些行尸却是再度从地上站起,在慧德高僧的阴气控制下,却是双手合十,朝着庭院后方的陵墓走了过去。 无头的行尸们捡起了自己的头,在阵阵鬼啸与梵音之间,竟纷纷自行步入了各自的坟墓。 我无法理解慧德高僧这一善举,可也明白入土为安这一道理,当即催动土行术,散落四周的夯土在我的控制下朝着那各个破开的坟头凝聚,使得诸多坟墓重新修缮。 这一刻,鬼道僧重新化为了僧人,而慧德却在阴气的侵蚀下沦为了鬼道僧,仿若瞬间置换了身份。 “阿弥陀佛,贫僧与众道人此来并无恶意,更无意扰寺内安宁,只因佛陀山中有养尸地所在,故而前往欲加除之,还望高僧莫要介怀。” 慧德高僧的模样狰狞无比,却依旧声音和煦,朝那鬼道僧开口说道。 “不……这儿是佛门清净之地,佛陀山更是在我卧禅寺之庇护下,哪有什么养尸地,没有……你们在说谎,你们说谎!” 鬼道僧朝慧德吼着,俨然一副癫狂模样,“这儿没有养尸地,没有!” “老秃驴,你是个好人,我不为难你,我也不为难你带来的这些孽障。但你们现在得离开,离开卧禅寺,离开佛陀山,永远不要再回来!我还要守着我寺中的子弟们,不许别人再扰他们的清净……” 鬼道僧神神叨叨着,却也不曾再理会我们,却是缓缓回过了头,盘坐在了那僧人陵墓前,念诵起了经文。 不曾想,慧德高僧这一出手,却是顷刻间化解了来自这鬼道僧身上的敌意。 但他鬼道僧俨然精神不正常,虽然不再对我们出手,却依旧对我们非常排斥,而我们想要知道这养尸地的具体位置,却也无从从他口中问起。 “这个鬼僧人……实力不低啊,看来在这寺中的身份不简单!” 这时,王泉拾起了那把破损的阴阳伞,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在鬼道僧一击之下,他可是伤得不轻,只见他的胸口渗出一大片血,口中也残留着血渍,但从他这状态来看,似乎伤势并不太严重。 倒是慧德高僧,此番模样颇为瘆人,若不是早已熟知,我恐怕会以为他是个从方外跑出来的行尸走肉了。 “慧德高僧,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随即朝他问道。 慧德高僧此时正不断念着佛经,为他所吞噬的阴气此时正在慢慢从他身上消散,但要完全抹去,恐怕还得待上一段时日了。 “佛陀山中,确是有养尸地所在,然并非位于卧禅寺中,而在于山中地底之下,卧禅寺也实为养尸地所害。” 慧德高僧如是言。 听了这话,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先前我们一路走来,佛陀山山下是没有阴气的,只有走到山腰才有阴气腾起,待到山顶上时才浓郁到极致。 山巅之上,凝聚天地灵气,自然也会凝聚天地煞气。 所以,这养尸地应该是在佛陀山山腹之中,来自的阴气纷纷涌入了山顶的卧禅寺,才使得寺内阴气丛生。 尸花属于阴生之物,是见不得阳世光的,所以眼前这朵尸花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就枯萎凋零。 而它应该是从地底下的养尸地中生出来的,所以才引得寺中陵墓的僧人尸体集体发生尸变。 可这尸花究竟是刚巧生出,还是有人有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但毫无疑问,这卧禅寺众多死去的僧人,无疑也是这养尸地的受害者。 而这鬼道僧,恐怕也是因为常年遭受地下养尸地中的阴气以及尸花的侵袭,所以才会变得这番疯疯癫癫不人不鬼的模样。 眼下时日已至黄昏,王泉为鬼道僧所伤,慧德高僧又在阴气侵蚀下不得安生,若在这儿度夜,只怕并非良策。 “既然这儿并非养尸地具体所在之处,我们就暂且离开吧,等明天上午阳气盛时,再来追寻养尸地的具体落处。” 戴明轩也和我一样的想法,随即开口说道。 对于他的这一建议,其他人也表示了同意。 我们朝着山下看了一眼,发现有一条山路从寺门直达山下,而山路的尽头有着一口占地十来里的湖泊,一座依湖而建的小村庄依稀可见。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我们便打算前去那座小村庄借住留宿,等到明日再返寺中。 带着这个念头,我们随即离开了,可就在我们起身下山的时候,一直在坟前念诵经文的鬼道僧竟然也跟着过来了。 可这一路上,他既没有再对我们出手,也没有和我们说话,只是隔着远远地警惕地望着我们,不知所谓何故。 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我们来到了山脚下,却看到在佛陀山和那村庄交界的拐角口处,有一个当地的村民在这儿等候良久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佛陀山往事 “慧难大师,您今日下山来得可有些晚呐,您的斋饭都要凉了!” 看到鬼道僧后,这个村民隔着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只见他看上起来约莫五十来岁,戴着草帽穿着件灰色的短袖,手里还提着一个饭屉,看向鬼道僧的眼神充满了恭敬。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么一个疯疯癫癫不人不鬼的鬼道僧,竟然还有人为他送斋饭。看来他以前在当地的名声定是甚好。 而借由这村民之口,我们也终于知道了这鬼道僧的法号。 慧难…… 也就是说,他在佛门之中,和慧德高僧俨然是同一个辈分。 “你……你把斋饭放那,走远点,免得让你沾了我的霉头。” 这个法号慧难的鬼道僧朝村民说了声,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村民当即应诺,把饭屉放在地上后,随即退出了几十米开外。 而他瞅着慧难大师好一会,脸上也显得颇为讶异,“大师,您今日气色见好啊,莫不成是寺中佛祖显灵了?” 此时的慧难佛光洋溢,一脸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无法把他和先前那身躯腐朽的鬼道僧联系在一起。 慧难不曾言语,当即拿起饭屉,用手扒拉着里边的饭菜一顿狼吞虎咽起来,似乎已经饿极了。 那村民随后又朝着我们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又落在了浑身阴气激荡尸水横流的慧德高僧身上,不觉一个寒颤。 对于我们这些和慧难一同下山的陌生人,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警惕,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此时我们也没有急着赶路,只是好奇的看着正饕餮而食的慧难。 没一会,斋菜吃完了,慧难随即把东西放回了地面,随后自己又退出了好远,示意那村民把饭屉拿回去。 显然,他也是担心自己身上的阴气侵扰其他无辜村民。 “慧难大师,这几位可是你的朋友?” 这村民拿回了饭屉,他指了指一旁的我们,朝慧难问道。 “哪是什么朋友,他们是一群孽障,扰我佛门清净,还想欺负我寺中弟子,也就那老秃驴算半个好人!” 慧难骂咧咧地说着,却也没有在此地多留。 吃干抹净后,他又神神叨叨地返回了山里,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了山腰间的槐树林中。 慧难走了,这个村民随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我们面前,“几位朋友,看你们这身行头应该不是寻常人吧,你们来这是干什么的?” 对此,王泉随即走了上来,“老乡你好,我们是来自黄河古道的道家人,听闻这儿有邪煞出没,所以特意前来除魔卫道,不想却遇到了那个疯和尚。” “我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敢去佛陀山呢,原来是道家高人,失敬失敬!” 听了这村民脸上当即一喜,“慧难大师已经疯癫好多年了,有冒失到你们的地方还请莫怪!” 这个村民名叫蒋志伟,他告诉我们,那个法号慧难的疯和尚原本是一个得道高僧,早年附近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谁家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都会无私相助,且不收分文馈赠。 可在二十年前,他所在的卧禅寺突然遭遇一场无端浩劫,寺内上百名僧人悉数罹难,只剩下了慧难一人。 可慧难要为死去的僧人守灵,要等候外出游历的住持方丈归来,执意留在了卧禅寺中。 不知为何,自从卧禅寺遭遇灭顶之灾后,整个佛陀山也因此怪事丛生,进入山里的当地人,不是疯了就是失踪杳无音讯。 曾经的佛陀山生满了菩提树,可不久后所有菩提树尽数枯萎凋零,一棵棵的槐树凭空出现,以至于每天晚上,当地人都能听到来自山中的鬼哭声。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香客信徒胆敢步入山中寺内烧香礼佛,而原本香火鼎盛的卧禅寺,也在一夜之间凋敝破败。 独自留守在卧禅寺中的慧难大师,也在不久后疯了,身体也开始发烂发臭,成了这番行尸走肉的模样。 可当地的村民感激他当年的无私相助,故而这些年来,村里每户人家每月都会轮流来到山下给他送吃的,而今天着轮到了蒋志伟。 “原来如此。” 听了这话,浑身腐朽的慧德高僧面露悲悯,“原来此僧竟为慧难,二十余年前,贫僧与凡尘住持苦行于此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沧海桑田间,卧禅寺佛荫消散,而他也沦为此番模样,实为佛门之大悲!” 对此,我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以蒋志伟的意思,这藏身佛陀山中的养尸地,应该是在这近二十年内才出现的。 而这卧禅寺之所以一夜被灭,恐怕也是出自那背后的养尸人之手,只因佛法能净化一切阴晦之气。有卧禅寺在,养尸地自是难存佛陀山中。 “蒋叔,既然你们都知道这山里不干净,为什么不去请附近的道士师公相助呢?”我朝蒋志伟问道。 “唉,怎么可能没请呢!” 蒋志伟一声叹气,“这些年来,我们村不知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人,可那些道士们一进这山里,不是死了就是疯了,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敢来相助,而这佛陀山也成了我们这一带出了名的生人禁地。” 蒋志伟诉说着这其中的苦水,但得知我们是为这佛陀山而来,却也是颇为热情恭敬。 没等我们开口,他便邀我们去他家暂住,待明日天亮再行前来。 对此,我们也欣然同意,随即和他一同前往了山前湖畔的那片小山村。 蒋志伟所在的村子名叫落花村,沿途走来,一幢幢白墙黑瓦的民宅错落湖畔一侧,时不时可以看到有附近的小孩在湖边钓鱼玩耍嬉闹。 落花村依山傍水,若不是这佛陀山阴气作祟,还真是一个鸟语花香景色宜人的世外桃源。 没多久,蒋志伟便带着我们来到了他家里,招待我们吃了饭,又腾了几间空房让我们住下。 可慧德高僧身上阴气侵身,还得用佛法再化解一段时间才行,为了避免阴气影响蒋家家宅,他却寻蒋志伟借了一匹草席,却是打算在屋外席地而睡。 “蒋叔,这家里就你一个人在住啊?” 吃饱喝足后,戴明轩朝蒋志伟问道。 蒋志伟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酒,“哪有,我这还有一老婆孩子呢,婆娘正好昨天回娘家了,儿子现在也十三岁了,天天在外边疯着不见人影,到现在也不见回来。” 蒋志伟这么说着,下意识朝着屋外张望了几眼,可外边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人回来的踪迹。 不知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天色也渐渐变得昏暗。 见自家的孩子还没回来,蒋志伟渐渐无心和我们闲聊,整个人开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可就在他准备出门找人时,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朝他焦急地说道,“老蒋,大事不好了!你家的阿宝被疯狗咬了!” 什么!? 听了这话,本就焦急不安的蒋志伟立即变了脸色,却也顾不得和我们多做言说,简单的问了几句后,便和那过来的村民赶出了门。 作为客人,我们几个也相互交换了下眼色,也随即跟了过去。 啊!!…… 没一会,我们便匆匆忙来到了落花村的村东口,隔着老远便听到一阵小孩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一眼看去,只见有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正被好几个大人抓住手脚按在地上。 他不断地挣扎着,脸色一片死白,双眼不知为何却化作了一片漆黑。 他的力气显得格外的大,随着他一通甩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直接被他给甩开了。 而在他右手的胳膊上,此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从上面流了下来。 “我的娃呐,你这是遭了什么事呐!” 看到这一幕,蒋志伟急得直拍大腿,就想上去抓住他,结果这小孩蛮横一推,却是让蒋志伟一屁股栽倒在地,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见此,我们几人随即走了上去,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上,我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幽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佛山溶洞尸花香 这个小男孩,不用说正是蒋志伟的儿子阿宝了。 此时的他不停发出声声类似野兽的嚎叫,整个人也变得力大无穷。刹眼看去,还真像是被狗咬了得了疯狗病。 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我却是非常熟悉的,却是和那尸花的香味一模一样! 把蒋志伟推开后,阿宝嚎啕着从地上站起,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伤口中的疼痛,却是淌着一地的血就朝着一旁的湖边跑去。 看到这一幕,我不曾迟疑,当即念起了法咒,一张宁神符随即脱手而出,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啊!! 这一刻,阿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也随之一阵剧烈抽搐。 伴随着宁神符中的心力涌入他体内,他的头一歪,随即软踏踏的倒在了地上。 蒋志伟连忙走上去扶起了他,可看着自己的孩子昏迷不醒,他瞪大眼睛看向了我,“林笙,你对我孩子做了什么?” 我说道,“蒋叔别担心,我只是用符稳住了他的心神,睡一觉醒来自然就没事了。” 蒋志伟信服了我的话,用鞋带绷住阿宝胳膊上的动脉后,便背着他赶忙回了家里。 “老蒋,你家阿宝身上有古怪呐!刚刚我们想制住他的时候,一靠近他就忽然心神错乱,真是太邪门了!” 刚才的几个村民心有余悸地说道。 蒋志伟点点头,对他们表示了感谢。而我担心蒋志伟也被那幽香扰乱心神,也随即拿了张宁神符给他,让他含在了嘴里。 就这样,我们一行又回到了家里,而我查看了一眼阿宝的伤势,发现他血流如注的胳膊上,赫然遍布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针眼大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针刺所伤。 见他血流不止,戴明轩也随即催动了木行术。 一时间,屋子四周的草木纷纷枯萎,来自其中的生命力量在他的调控下纷纷汇聚,涌入了阿宝手上的伤口中。 不过片刻工夫,阿宝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止血结痂,生出了新肌,最后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几位高人,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有真本事的大人物,看来我们这佛陀山有救了!” 察觉到我们几个人的手段后,蒋志伟满脸欣喜,当即朝我们再三感谢。 对此,戴明轩摆了摆手,他的脸色却是显得非常凝重。 随后他看向了我,问道,“林笙,你察觉到什么了没有?” 我点点头,“阿宝这伤势,并不是疯狗所至,而是遭了尸花攻击。” 先前在卧禅寺时,我曾有见过那尸花的模样。 而花瓣中那一根根细长的尖刺,却是和阿宝胳膊上那成片的伤口极为吻合。 阿宝不是疯了,是让尸花的幽香迷离了心智,所以才显得精神失常。 “看来这小男孩出去玩的时候,是不小心遭遇了尸花。” 一旁的王泉开口说道。 对此,我们不约而同的朝着躺在床上的阿宝看了过去。 看来不止是在卧禅寺,在这村附近的其他地方,也有着尸花出现的痕迹。 可至于阿宝究竟是在哪里遇到的尸花,还得等他醒来才能一探究竟了。 蒋志伟正焦急地守在他儿子的床边,而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我们告诉蒋志伟,只说待阿宝醒来后通知一声我们,我们有事想要问他,交代完这些,我们随即返回了各自的房间准备休息。 约莫过去了一俩小时,一阵小孩的哭嚎声把我从睡梦里惊醒。 我连忙闻声走了过去,却发现阿宝已经醒来了。 而蒋志伟不知为何却是一脸怒不可遏,拿着一杆藤条使劲地就往阿宝屁股上招呼,打得他嚎啕大哭。 “蒋叔你这是干什么,他才刚醒来,你这么一打可就把人打坏了!” 我急忙走了上去,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藤条。 蒋志伟气得身体直哆嗦,指着阿宝对我说道,“林笙,你去问问……问问我家这化生子昨天是去了哪里!” 听了这话,我随即看向了正蜷缩在床上满脸泪水的阿宝。 而阿宝抽搐着告诉我,昨天下午他和村里的伙伴闲来无聊去了佛陀山里玩耍,发现山上有一个奇怪的溶洞。 因为担心遭家里责骂,他的伙伴没敢前去,而阿宝出于好奇,却是把村里大人的告诫当成了耳边风,钻进了溶洞里想要一探究竟。 结果他刚跑进去,却突然迷糊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等他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你个化生子,我以前和你说过无数遍,这佛陀山上不干净,你非不听劝还往那里跑,你说你该不该打!” 蒋志伟骂咧咧着,扬起巴掌就要往他脸上招呼,可碍于我在场的缘故,却也没动真格。 这时,王泉和戴明轩也闻声赶来,随即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如果阿宝没有撒谎,那么他说的溶洞里边,应该也有尸花的存在。” 王泉想了想,说道,“反正现在我们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去那洞中一探究竟如何?” 此时正值本月十五,一轮圆月悬于空中,夜色也显得颇为明朗。 而我本就没多少睡意,随即欣然同意,而一旁的戴明轩也没有多少意义。 一番短暂的商议后,我们询问了一下关于那溶洞的具体位置,随即便一同出了门。 而此刻慧德高僧正盘坐于湖边的草席上闭目念禅,阵阵佛力伴随着诵经声在他身上涌动,来自鬼道僧的阴气,此时正被他一点点逼出体外。而他的面容也因此恢复了稍许,那遍体的尸水和腐肉不见了,但还残留着一片片尸斑。 见慧德高僧正在救赎己身,我们也不便去多惊动他,当即按照阿宝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佛陀山是由三座山峰构成的,最高的一座位于西侧,高约千米,最矮的一座位于东侧的落花村村口,最高处海拔不过五百米,而卧禅寺着位于中间的那座山峰。 月色之下,佛陀山的轮廓影影绰绰,看上去就好像一座卧寝的睡佛。 而位于落花村村口的这座山峰,坡度平缓,在那棵棵参天大树的映衬下,却是有若一颗佛头。 没多久,我们便重返了佛陀山中,顺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兽径,我们来到了阿宝所说的那个溶洞中。 一眼看去,只见溶洞四周,遍生着棵棵奇形怪状的大槐树,内部怪石嶙峋昏暗森寒,阵阵阴风不断从洞内呼啸而出。 这个溶洞位于这座山峰的半山腰,有若卧佛山的佛眼。 虽然不曾进去,可一阵阵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却从洞内传入了我的耳中,相伴而来的,还有阵阵来自尸花的诡异幽香。 我们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随即拿出了各自的法器,当即朝着溶洞内部走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潭尸藤 月色之下,溶洞之中一片黑漆漆的,我随即点起了一根蜡烛,朝着洞里探去。 我手中的这支蜡烛名叫显阴烛,如果烛火不熄,则代表四周一切安全,若是烛火熄灭,则意味着这一带有不干净的东西抑或未知的危险。 只见入了洞口没多远,便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一排排高低不一的钟乳石或是盘踞于地面,或是悬于洞顶,俨然一副犬牙交错的模样。 顺着斜坡一直往下走,却见山洞内部一片空旷死寂,空气显得颇为潮湿,阵阵水浪声不断从洞穴深处传来。 与此同时,那股奇异的幽香也变得越发浓郁了。 我不敢含糊,当即让王泉和戴明轩含下宁神符,一步步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随着我们不断前行,我发现地面上开始出现一根根不知名的植物藤蔓,这些藤蔓紧紧贴着地面,当我们踏在上面时,这些根茎竟是自行朝着周围挪开,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 呼呼!呼呼…… 这时,一阵阵阴风忽然从溶洞深处吹来,我手中的烛火开始变得闪烁不定起来。 我们三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家提防点,前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王泉也察觉到烛火的变化,已经修补好的阴阳伞在这时被他撑开。 可他的话刚落,又有一阵阴风不期而至,烛火在风中飘摇了两下,却是悄然熄灭。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随即涌上了我的心头,阵阵意念之火当即从我手中腾起,代替蜡烛照耀了前方的黑暗。 滋滋!滋滋…… 然而,就在意念之火刚刚生起时,一阵诡异的嘶鸣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我闻声看去,只见一朵妖艳而又硕大的尸花忽的从黑暗之中出现! 这朵尸花硕大无朋,直径足足有五米之多,而在那色泽猩红欲滴的花瓣上,还生着一根根细长的尖刺。 尸花在阴风中招展着,却是犹如一张血盆大口,直朝着我迎面扑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当即挥出手,一道气从我手上外发而出,化作一道无形气刃直袭向扑面而来的尸花! 噗! 伴随着一阵碎裂声响起,那肥厚的花瓣上立即被我划开一道深长的豁口,整朵花也随之摇晃了一下。 可没等我缓过气来,这朵尸花的片片花瓣却是突然大开,而在最中心的花蕊间,竟是有一股猩红的黏液冲着我喷薄而出! “小心!” 看到这一幕,王泉大呼不妙,当即一步上前,将阴阳伞撑在了我的近前。 来自尸花的黏液尽数被阴阳伞挡下,可黏液的残留溅在地上,溅在我的衣服上,却犹如硫酸一般,融出了一个个的坑洞,整个阴阳伞也在这时青烟直冒。 而随着黏液飞溅,来自尸花的幽香当即浓郁到了极致,哪怕我已事先含下宁神符,却依旧一阵神情恍惚,仿佛心智就要失控。 见此,戴明轩也不曾迟疑,一柄半尺长的匕首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那尸花的花蕊处迸射而去。 伴随着阵阵碎裂声响起,这朵尸花当即从中间被爆开,大量红色的黏液混杂着破碎的花瓣当即纷飞当场。 滋啦啦! 随着这朵尸花被灭,一阵诡异的怪响当即从四面八方传荡而起,而我脚下的地面,不知为何也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遍布于脚下的诸多植物藤蔓,此时一下子都活了过来。 大量的藤蔓纷纷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缠绕而来! 我随即挥起苍生杵,将那一根根近身而来藤蔓拦腰劈断。 可不消片刻工夫,却又越来越多的藤蔓自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缠住了苍生杵,缠住了我的手脚。 而在那藤蔓之中,竟是生出一根根的勾刺,深深扎入了我的血肉里。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鲜血开始快速的从体内抽离,纷纷涌入了那一根根缠绕我身的藤蔓之中。 这些生于洞穴的藤蔓,竟然有着吸人鲜血的能力! “滚开!”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当即一声怒喝,蓬勃的意念之火在这一刻涌动我全身。 伴随着阵阵噼里啪啦的烧裂声响起,那一根根缠在身上的藤蔓当即被烧成了灰烬。 和我一样的,此时戴明轩也开始动用意念之火,一团白炽的火球正盘旋于他的周身,一股极为躁动的气息随之爆发而出。 随后,戴明轩朝着前方走出了一步,靠近他五米范围内的所有藤蔓当即迅速脱水枯萎最终碳化。 而这时,王泉也开始迅速念起法咒,阴阳伞在他手中快速旋转,一张阴森的鬼面随之浮现在了纸伞之上。 鬼面张开了幽冥之口,在那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中,来自洞穴深处的阴气开始源源不断朝着我们这边涌来,皆尽数为鬼面所吞噬。 随着阴气的不断凝聚,整个鬼面开始变得逐渐实质化,最终化作了一股煞气十足的尸水。 蓬! 某一刻,这张鬼面悄然溃散,由阴气所化的尸水当即溃散于伞间。 以王泉为中心,这些尸水开始迅速的朝着四周溃散,那些藤蔓一接触到尸水,立即冒起阵阵青烟,随后迅速腐烂溃脓。 这些藤蔓,不用说定是来自尸花的一部分。 它们似乎有着趋利避害的意识,在察觉到我们几个都是惹不得的硬钉子后,竟纷纷朝着后方退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我们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在意念之火与那阴阳伞的拱卫下大步上前。 过了好一会,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座溶洞的尽头,却见溶洞之中有着一汪潭水,在火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那一根根几乎遍布整个溶洞的尸花藤蔓,此时正迅速地收缩着,纷纷掩入了这口水潭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口水潭约莫有百米见方,阵阵浓郁的阴气飘荡于水面之上,却是化作了一个个鬼灵的虚影。 而在水潭的旁边,我还看到一些散落的渔网和钓竿,看上去有好些个年头了。 显然,这口溶洞中的水潭在多年前以前是有当地人光顾过的,可因为养尸地的突然出现,所以才变得人迹罕至。 我朝着水下看去,可因为水太深的缘故,让我并不曾看清里边的动静。 “这水潭里的水并非死水,否则早就蚊虫滋生臭不可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水潭之下应该还连着一条地下暗河。” 王泉看着几条正在水中游弋的不知名的小鱼,如此说道。他常年生活在黄河边,自是对各种水纹再熟悉不过。 “王兄,不知你有什么想法?”一旁的戴明轩朝他问道。 王泉笑了笑,“要想知道这水中究竟,知道那尸花藤蔓是从何处延伸而来,当然还得入水一探究竟。” 听了这话,我和戴明轩面面相觑。 这王泉莫不是疯了,鬼知道这水潭底下遍布着多少尸花藤蔓呢,贸然下去万一被藤蔓缠身,不被勒死也该被活活淹死了! 然而,王泉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我此次就是为了那养尸地而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苗头,再畏首畏尾可就没意思了。” “林笙,戴明轩,你们俩在岸上给我护法,我去去就来。” 留下这句话,王泉也没给我们丝毫劝说的时间,当即一步上前,随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中,随着阵阵水花溅起,眨眼就消失了身影。 “王泉这个憨憨莽夫,他真以为这儿是黄河吗!” 看到这一幕,戴明轩气得直骂人。 而我也随即动用阴阳道法,可在我的心力感知下,却并不曾感知到水下有活人抑或死人的踪迹,显然他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感知范围。 我和戴明轩虽然都会水行术,但论水性自是远不及王泉的,却是一时间不敢贸然下水。 而王泉在我们仨人中道行也是最高,想来就算有尸花阻道,估计也难不着他。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时间不知觉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却依旧没见王泉有出水的意思。 “戴明轩,你说我的师兄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我颇为担忧的朝戴明轩说道。 戴明轩也是一脸冷沉,他和我对视了一眼,而我也随即点了点头。 随后,我们二人当即催动水行术,也打算下水一探究竟。 哗啦啦! 然而,我俩刚刚一脚踏进水,一阵水花声却忽然从前方响起。 我抬头望去,却见有一个人从水底下浮了上来。 可看到那人后,我的心里当即一咯噔。 因为浮出来的那人并不是王泉,而是一具无头尸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头尸,无头案 一眼看去,只见这具尸体的身上缠着一根根尸花藤蔓,他的头消失不见了,阵阵尸水不断从他颈部的断口中涌动而出。 在他的身上,还穿着一件早已辨不出颜色的僧袍,生前应该是一个出家僧人。 而这僧袍的制式,却是和卧禅寺的僧人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这具无头尸显然是来自于卧禅寺的后院陵墓。 可此地距离卧禅寺足足有四十里远,来自寺中的僧人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水潭之中? 在我们疑惑间,又是一阵水花声从潭中响起。 消失良久的王泉,此时终于浮出了水面。 而此时的他却是一脸狼狈,只见他面色苍白,因为憋气太久的缘故,眼睛里鼻子里已经冒出了鲜血,脸上也满是恐惧。 “尸体!好多的尸体,尸花!全都是尸花!!” 王泉像是疯了般,却是拍着水面失声咆哮着,而他一把抓住旁边的那具无名尸,却是一拳接着一拳往身上招呼了过去,两只眼睛一片猩红。 “王泉,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踏水上前,想要把他从水中扶上来。 可王泉那猩红的双眼看向了我,竟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胸口上。 噗!! 我始料不及,一口鲜血当即从我口中喷薄而出,溅在了那无头尸的身上,而我整个人也随即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连着打了好几个水漂,最终重重地摔在了岸边上。 我目光骇然地看着王泉,却见他的目光此时死死地落在我身上,满脸狰狞地扑打着水面,继续朝我冲了上来。 “戴明轩,快擒住他……他又被尸花迷失心智了!” 见此,我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艰难爬起身朝戴明轩喊道。 戴明轩不曾迟疑,随即一掐手诀。 一时间,王泉身上的衣服尽数碎裂,一根根细长的丝线从他的衣物中抽离而出,丝丝缠住了他的手脚。 随着他一挥手,一道水浪在潭中凭空生起,径直将王泉推上了岸,随后大量的土石从四面八方朝他汇聚而来,纷纷镇压于他身。 “放开我,尸体!你们都是尸体!水下的尸体是方外的财产,凡人不得私藏!!” 王泉大声咆哮着,可在五行道法的镇压下,却是无能为力。 我捂着血迹斑斑的胸口,当即将一张宁神玄符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王泉当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大量的青烟伴随着幽香的尸体从他的周身腾起。 过了好一会,他猩红的双眼终于恢复了黑白二色,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戴明轩随即退去了周围的土石,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后者则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是一脸心有余悸。 “王泉,你刚才在水潭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随后看了眼依旧飘在水中的无头尸,朝王泉问道。 王泉此时已经恢复神智,但脸色依旧无比煞白,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水潭……水潭底下果然有一条暗河,我顺着暗河一路潜去,发现河道两边都是尸体,都是尸花……” 没想到,王泉下水十来分钟,竟然直接潜入了暗河内部。 他告诉我们,暗河之中全是各种各样的人的尸体以及还未盛开的尸花。 而这具无头尸,正是他在暗河中遇到的众尸之一,当时尸体上还生着一根根来自尸花的藤蔓。 可因为这无头尸和卧禅寺中的僧人尸体太过相似,所以王泉就把他从水底捞了出来,哪想返回途中突然遭到水下诸多尸花攻击,却是在出水之前乱了神智。 “林笙师弟,你身上的伤不打紧吧?” 见我胸口鲜血淋漓,王泉有些担忧地朝我问道。 我摇摇头,“一点小伤而已没事,倒是你以后可别这么冒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师父刚确定你为接班人,万一你在我手里出了什么差池,我这辈子可就别想回潜龙镇了。” 王泉如是说着,却是一脸后怕。 “王兄,你说这暗河中有很多的尸体和尸花,会不会和那养尸地有关?” 戴明轩想了想,朝他问道。 王泉点点头,“这条暗河,十有八九是那养尸地的一个入口,这些尸花和尸体,也很可能是顺着暗河的水流从养尸地里冲出来的,延伸到了外界。” “不过,这暗河到底延伸到何处我还不得而知,想再一探究竟,恐怕还得准备好家伙事凑足人手才行。” 对于王泉这番话,我和戴明轩当即表示认同,毕竟这暗河之中尸花丛生,贸然进入指不定有什么危险。 更何况,四人当中道行最高的慧德高僧,此时尚未前来。 “既然如此,我们暂且先回落花村吧,待准备妥当后再来这儿过过招。” 戴明轩这么说道,随后扶着王泉就打算离开。 “可是,那具尸体呢?” 我朝着那具僧人的无头尸指了指。 “林笙,王兄刚才也说了,这暗河之中还有更多的尸体,我们想要一一顾及,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就让他随遇而安吧。” 戴明轩这么说了一句,却也没多理会那具无头尸,当即招呼一声就迈步离开。 而我回头朝着那具无头尸看了一眼,只见他破旧的僧袍被我的血染得一片斑驳,从血中散发的阳气也与来自水面的阴气相斥相融着,引得阵阵鬼灵虚影时兴时灭。 随后,我也没有再对那尸体多行理会,随即和戴明轩一道,扶着王泉离开了溶洞。 等我们再回到落花村的蒋家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外宿于湖畔的慧德高僧此时尚未休息,看到我们三人平安归来,随即起身上前,问我们这一路的情况,王泉则将所遇暗河以及尸花之事如实奉告。 “阿弥陀佛,如是看来,我等此行定甚为凶险。你们现在先且休息,贫僧还需再禅坐片刻,待体内阴气化净也好与你们一同前往。” 慧德高僧这么说了句,随即坐回了草席,继续闭目禅经。 不仅是慧德高僧,蒋志伟此时也没有睡,看到我们回来,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夜宵端上了桌。 “唉,现在这年头,像你们这种年纪轻本事大又乐意仗义相助的道士可真不多了呐!”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又看到我们几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蒋志伟连夜又把村里的郎中请了过来,却是一阵唏嘘不已。 “蒋叔,明天我们还得再去那溶洞一趟,你可不可以帮帮忙,再找村里借一条船给我?” 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后,王泉朝蒋志伟问道。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们肯帮忙还佛陀山一个太平,不管啥条件我们村都尽量满足!” 说着,蒋志伟又出了一趟门,等他再回来时,一艘渔船随即被一个当地的村民划到了门前的湖岸边。 我们几个到来的消息,早已被蒋志伟在村里传了个遍。而听闻我们要化解来自佛陀山的阴气,当地村民却是纷纷有求必应。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几个也随即满身疲惫的回了各自的房子,只待明天再行启程。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而我们也早早从睡梦中醒来,当即准备出发。 “蒋叔,我们几个就先走了,中午不用给我们留饭了!” 见厨房里此时正冒着炊烟,我当即朝着里边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蒋叔,你在厨房吗?蒋……啊!!!” 见一直无人应答,我随即走进了厨房,可看到里边的一幕后,我顿时浑身毛发倒竖,几乎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尖叫! 只见蒋志伟此时正一动不动半趴在厨房的灶台上,手中拿着一个汤勺,灶台的锅里正煮着一大锅的白面。 可是……可是他的头却不见了! 第二百三十章 消失的人头 蒋志伟无头的尸体就倒在灶台上,鲜血从他的断颈处涌出,源源不断淌入了锅中这翻滚的面汤里。 “林笙,发生什么了?” 这时,王泉他们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可看到蒋志伟的无头尸后,二人的脸色也瞬间凝重了下来。 惊恐之余,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在旁边的砧板上还落着一把染血的菜刀——这显然是杀死他的凶器。 我看了一眼他的脖子断茬处,发现伤口的边缘非常光滑。显然凶手是一刀干脆利落就砍下了他的头颅,而现场并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应该是遭了凶手偷袭所致。 “这么一把钝菜刀,就轻易砍下了蒋志伟的脑袋,看来杀他的人,无论是出手力道还是速度都远超常人。” 王泉朝着那把布满缺口的菜刀看了一眼,脸色也显得颇为难看。 对此,一旁的戴明轩不语,他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地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发现地面上还留着一行清晰的血脚印! 这行脚印以灶台为起点,一直延伸到了厨房的后门,最终消失在了外边的荒草路上。 这些血脚印应该是凶手杀人后离开时留下的,而在血脚印的左边还有着一行滴落状的鲜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血应该是从蒋志伟的头颅中流出来的——凶手带走了他的头颅!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慧德高僧拿手碰了碰蒋志伟的尸体,却是一声悲叹,“他的尸体还是热的,死去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想来凶手还未走远。” 对此,我的心情颇为沉重,此时阿宝还没醒来,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离奇被人砍掉了头,不知会有多痛苦。 “他娘的,这是哪来的变态,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泉当即爆起了粗口,虽然我们和蒋志伟只是萍水相逢,可此时他死于非命,身为道家人的我们自是不得不管。 我朝着王泉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随即拿出了一张引路符,在上面沾了一些蒋志伟的鲜血,随后念起了法咒。 没一会,一缕青烟从符纸上冒了出来,顺着阵阵阴风飘向了窗外。 看到这一幕,我们也没有再理会蒋志伟的尸体,当即顺着那屡青烟追了出去。 大约跑了十来分钟后,这缕青烟消失在了一口鱼塘前,而在鱼塘边上的茅草丛里,我们找到了蒋志伟失踪的头颅,而周围却并没有疑似凶手的人的身影。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捡起了蒋志伟的头颅,却见他断颈处的皮肉上,竟然有着被针缝过的痕迹,而他的脸此时已经开始腐烂,生出了片片尸斑,黑色的尸水不断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蒋志伟从死到现在,顶多不过半小时,按理说他的头颅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腐烂的。 “王泉,我觉得杀死蒋志伟的凶手,可能并不是活人啊!” 感受到来自头颅上散发的阵阵阴气,我皱着眉头说道。 仅凭一把破菜刀便在不经意间砍下一个人的脑袋,这俨然不是出自寻常人之手。而现在蒋志伟的头颅正快速腐败阴气阵阵,从我的经验来看,这凶手并不像什么活人,而更像我在方外司空见惯的鬼道人。 可是,这凶手为什么要无端害死蒋志伟,为什么拿走了他的头后,却又突然扔掉? 诸多的疑惑萦绕我的心头,我把一张显灵符贴在了蒋志伟的眉心上,可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在蒋志伟死前双眼留下的残影里,我只看到了灶台前那锅面汤,却并不曾看到凶手的身影。 一时间,我的心里没有了头绪。 “啊呀,原来是几位道长呐!我还以为是有偷鱼贼光顾呢,你们在这儿是有何贵干呐?” 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有一个村民正握着扁担朝我们走了过来,脸上很是恭敬客气。 这个村民看着我,也看到了我手里捧着的蒋志伟的人头,他先是愣了一会,随后一声惨叫吓得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 “老乡,你不要误会,蒋叔他……” “救……救命!杀人啦!杀人啦!!” 没等我说完,这村民几乎是嚎叫着,随后连滚带爬地就朝着后面逃去。 听到这边的动静,四周的村民纷纷朝着这边赶了过来,而当看到蒋志伟的头颅后,他们先是一阵惊愕,随后纷纷朝我们投来了仇恨的目光。 几乎是下意识的,村民们纷纷拿起了镐头柴刀,或是从地上捡起碎砖石头,俨然把我们当成了杀人凶手。 “是他们,是他们杀死了老蒋,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先前的那村民几乎咆哮着,一脸心有余悸,却是引得周遭不明真相的其他人朝我们怒目相视。 “你们这四个王八蛋,蒋志伟把你们奉为上宾无微不至,你们怎么忍心对他下得了手!” “我说你们哪有这么好心帮我们驱邪避煞,原来是一帮杀人害命之徒!” “打死他们,替老蒋报仇!” 在这阵阵骂声中,大伙儿的怒火开始迅速激增起来,一块块的砖头当即朝着我们迎面砸来。 见此,我们连忙后退躲避,而王泉则是一脸冷沉,他大声说道,“大家不要误会,蒋叔的死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我们也是见他遇害被人割掉了头,才一路追到这来的!” “是吗,那么凶手是谁,你倒是把他给我们揪出来!” “暂时还不得而知。” 王泉一边解释着一边躲着四面八方扔来的石头,可脑袋上还是重重挨了一板砖。若不是碍于道门规矩不得擅欺凡人,以他的性子只怕早就打回去了。 “不得而知?我看凶手就是你们,除了你们这四个外人,村里谁会对他下手!” 阵阵打杀声响彻而起,场面也彻底失去了控制,我看到开始有更多的村民闻讯朝这赶来,好几人的身上甚至还背着土铳猎枪。 “阿弥陀佛,民智未开民怨难平,我们还得走为上策。” 看着那一杆杆猎枪隔着老远就指向了我们,慧德高僧一声感慨,当即迅速地朝后退去。 我们仨自知百口莫辩,也索性懒得再解释,和慧德高僧一道,连忙朝着后方逃去,不消片刻就把他们远远甩在了后头。 而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村民并没有朝我们继续追来,相反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看向了后方的一块菜园子。 没一会,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当即从人群中爆发而出。 “杀人了,又杀人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头人,又一具尸体! “杀人了,又杀人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骚乱,那些追杀我们的村民此时停下了脚步,却是纷纷朝着不远处的一块菜园子跑去,一个个脸色都显得极为慌张。 “王泉,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这声响,戴明轩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远处那惊慌失措的众人,不觉眉头紧锁。 王泉摇摇头,却也没有继续后撤,而是留在原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不一会,我看到最开始的那个村民丢掉了扁担,一脸慌张的朝我们走了过来。 见他的眼里没有恶意,我们也随即放下了戒备。 “几……几位道长高僧,刚才是我误会你们了,我给……你们道歉,你们能否不计前嫌再帮帮我们?” 来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语气既尴尬又显得颇为恐惧。 “到底又出什么事了?” 对于先前这番冲突,我也没有过多在意,当即朝他问道。 后者咽了咽口水,“就在刚刚……又有一个死了,和蒋志伟一样,不知被谁砍掉了脑袋!” 听了这话,我们几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虽然刚才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人死为大,在一番简单的协商后,我们随即跟着来人又原路返回,来到了那片菜园子里。 此时,众人对我们的敌意瞬间消散,可一个个脸上惶恐不已。 有一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块菜地里,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正抱着尸体痛声哭嚎着。 和先前的蒋志伟一样,这个男人的头也消失不见了,一把锄头从他的后颈处挖下,深深陷入了菜地的土疙瘩中,却是让他身首异处,鲜血四溅。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有人被砍掉了脑袋!!” 看到又有一人以同样的方式惨死,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原本还对我们恶意相向的他们,此时却纷纷朝我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失声痛哭的女人是死者的妻子,她告诉我们,刚才她正要叫自己正在种地的丈夫回家吃饭,可刚来到菜园子,就看到有一个陌生人来到了他丈夫身边,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拿锄头挖掉了他的脑袋! “你有没有看清,那凶手长的什么样子?” 听了女人这话,戴明轩微微皱眉,朝她问道。 女人的面色寡白,她哆嗦着摇着头,“我……我只看到他的背影,没看到他的脸,他……他弓着身子,好像是一个驼背。” 女人的话中,并没有透露太多有价值的信息,而戴明轩随即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各位老乡,我们这次确实是为解佛陀山之难而来,蒋志伟更非我们所害,还希望你们能明清事理,如果继续与我们为难,受益的无疑是背后的杀人凶手。” 我朝众人这么说了句,一张蘸上死者鲜血的引路符再度冒起了青烟。 留下这句话,我们四人再度循着那青烟追去,过了好一会,却是来到了佛陀山山脚下的树林间。 来自引路符的青烟逐渐消散,而在树林的一条小路中,我看到有一人正在其中快速前行着。 一眼看去,只见他穿着一袭褴褛破旧的衣服,如那女人所说,这个人好像是一个驼背,因为我朝着他的背影看去,并没有看到他的头。 而在他的背上,还拽着一张破旧的渔网,在那渔网之中,赫然兜着一颗男人的脑袋! “阿弥陀佛,施主何故行色匆匆?” 这个提着人头的家伙,不用说定是在落花村中连杀二人的凶手!不等我开口,一旁的慧德高僧当即口喊佛号,一股强大的佛威从他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那人侵袭而去。 佛威所过之处,四周的树木纷纷朝着两侧坍塌开来,而这人的脚步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而,他似乎察觉到这股佛威的厉害,却也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随手就把那人头往天上一抛,当即快速朝着佛陀山深处逃窜而去。 这个驼背逃得很快,以至于他的身后还留出了一道残影。佛威刚至,他的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我们视线范围,没了丝毫踪迹。 嘭! 一声闷响响起,那颗人头从半空落下,沿着斜坡滚了好几圈后,最终落到了我的脚下,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而异常扭曲着。 瞅着这颗表情狰狞的人头,在恐惧与愤怒的同时,我当即从怀里再度掏出了一张显灵符,贴在了他的眉心上。 随着我的念咒声响起,人头的双眼当即化作一片漆黑。他临死前所看到的最后一眼画面,也逐渐在他的眼睛里浮现了出来。 我捧起了人头,朝着他的眼睛里看去,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个人影,却是吓得我一声尖叫。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几乎是咆哮着,心中满是惶恐与骇然。 出现在这人眼中的,赫然是一个没有头的人!! 只见他穿着一件辨不出颜色的僧袍,他的头没了,手中却攥着一把锄头,在目光的倒映中保持着一个抡起锄头挖下来的动作。 而在他身穿的僧袍上,赫然还有着一滩殷红的鲜血。 这个人我是见过的,昨天前去那溶洞时,就有这么一具身穿僧袍的无头尸被王泉从暗河中捞了出来,而他胸口上的那滩鲜血,正是来自于我! 可让我万分不解的是,当时我见到那具无头尸时,他的身上压根没有任何的灵魂波动,可他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甚至还在有意识的杀人害命,夺人头颅!? 我的心里惶恐困惑,而王泉他们此时也凑上来,看向了死者的眼睛,三人的脸上也随即流露出了凝重。 “阿弥陀佛,身披僧人则为佛门人,身为佛门人死后却化作鬼煞行不义,此为世间之祸,是为佛门之耻!” 慧德高僧第一次流露出了愠怒,以至于向来平和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憎色。 “林笙,你是纯阳之人,你的鲜血有着能让腐肉生肌的本事。这无头尸之所以能复活,恐怕是和你溅在他身上的那一口血有关。” 戴明轩审视着死者的双眼,郑重的分析道,“而他在复活之后,应该是一路跟着我们来到落花村的,所以蒋志伟才成了他手下的第一个受害者。至于他为什么要杀人害命夺人首级,其中动机我也不明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发虚,如果真是因为我的纯阳之血才让他死而复活,并且还得蒋志伟他们接连死去,那么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笙,且不论戴明轩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切也并非你的责任,毕竟这无头尸是我从暗河中拖出来的。” 王泉宽慰了我一句,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本来,我是打算马上就去那溶洞水潭一探究竟的,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诸般计划恐怕都得往后挪挪了。” 我们三人点点头,毕竟这无头人此时依旧逍遥阳世,若是对他不闻不问,天知道他还会不会对落花村的其他人动手,也不知道还会再割下几颗人头。 随后,我们顺着那无头人消失的方向追寻了好一段,可地上既没有留下丝毫脚印,也没有丝毫阴气的残留,仿佛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众杀人! 一无所获下,我们只好带着死者的头颅回了村子。 随着两人接连死去,整个落花村随之被一种恐惧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看到我们四人携头而归,村民们纷纷聚了过来,一个个脸上惶恐不已。 “四位高人,杀人的凶手……你们可抓到了?” 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走了过来,朝我们问道。此人是落花村的村长,村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他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对此,我摇了摇头,“那个凶手并不是活人,而是一个无头人。我们虽然追上了他,但还是让他逃掉了。” “无头人?他……他专门砍人脑袋,该不会是为了给自己换头吧?” “我可不想死,我得带着家人马上离开这村子,可不能像蒋志伟他们一样被砍掉脑袋……” “这可怎么办啊,四位高人,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随着我的话落,所有的村民都陷入了无尽惶恐,许多怕惹事上身的人当即匆匆离去,就打算收拾行李出村暂避。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一阵凝重,随即朝着王泉他们看了一眼。 “唉,想想办法解决了那无头人再说吧,否则就算我们毁了养尸地,这个村子的人也休想再有安宁了。” 王泉叹了口气,这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无力感让他很是挫败。 蒋志伟的老婆已经闻讯回来了,看到自己丈夫无首的尸体,当即抱着阿宝失声痛哭。 而眼下这家人的媳妇也因为悲伤过度直接昏死了过去,家中的其他人更是手足无措。 “阿弥陀佛,此番苦难境,非我佛门愿。” 慧德高僧一声悲叹,显然也是打算将这无头人的事儿管到底了。且不说那无头人杀人害命,仅凭他身穿的那件破烂僧袍,也不是佛门所能容忍的。 随后,我对那村长说道,“村长,那无头人神出鬼没,我们也不确定他是否还留在这村子里,不知您方不方便让我们在这多逗留一段时间?” 此时,蒋志伟已死,我们若继续暂住他家多少也有些不合适,随即朝村长提出如此请求。 村长当即欣然同意,“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们能帮我们村化解危难,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在料理完第二个死者家中后事后,我们也没有多行逗留,随即收拾好东西,就打算和村长一起前去他家。 而此时,死者家门口正聚着很多当地的村民,随着村长一声交代,这些人也随即各自离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我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却见在散去的人群当中,有一道血柱突然冲天而起,旁边的村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尖叫着朝四周逃散开来! 人群当中因此出现一个缺口,我看到有个人的头突然消失不见了,大量的鲜血从他被切断的脖子中喷薄而出。 可是,这具尸体仿佛还没有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却是在走出了十来步后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只剩下了阵阵反射性的神经抽搐。 “又死一个,又死了一个!!” 大伙儿惶恐尖叫着,一个个面若寒蝉。 这一刻,我的心里凝重到了极点,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又有一人被割掉了头颅!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阴气混合着鲜血的气息在风中飘散开来。 我顺着这阴气飘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在百米外的一条河边路上,有一个身穿破旧僧袍的人正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的头不知为何失踪不见了,断颈直接暴露在空气里。而在他的手中,赫然还提着刚才那个惨死的人的头! 这个人,正是我在先前死者眼睛中看到的那个无头人!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在逃跑之后,转眼间竟然又折返了落花村,甚至当着我们四人的面,又杀死了一人! “孽障,给我站住!” 我随即朝着那无头人怒喝了一声,其他人也都下意识朝着他看了过去,当发现他无头而行时,尖叫声再度响彻而起。 然而,面对我的叫唤,这个无头人只是微微顿了顿,随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沿着河边走着,就打算返回佛陀山。 见此,我们也顾不得料理第三人的后事,当即快步朝着那无头人追了上去。 “该死的东西,我看你还往哪逃!” 戴明轩也爆出了粗口,那柄匕首在金行术的牵引下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朝着无头人的后背飞射了过去。 可是,就在那匕首就要刺中时,无头人却突然一回手。 铮! 一阵刺耳的金属震鸣声响起,那把由心力控制的匕首,竟是被他轻易间徒手接住了! 见此,戴明轩的眼睛里颇为惊骇,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随后,无头人将那匕首轻轻一抛,这柄匕首却是沿着原路返回,反朝着戴明轩袭了过来! 而他的这随手一抛,却是引得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一阵爆裂声,匕首的后面更是被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不好!” 戴明轩自是识得这一力道的轻重,当即快速朝着旁边躲避。 可这匕首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竟是对他如影随形。 无奈之下,戴明轩只好狠狠一跺脚,脚下的水泥地面当即龟裂开来,一块块的混凝土当即被剥离到了他近前。 嘭! 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只见这把匕首劲道十足,竟直接破开了厚大三十厘米的水泥混凝土,匕首的尖端直刺入了戴明轩的左胸! 一口鲜血当即从戴明轩口中喷出,挡在近前的混凝土当即炸裂开来,大量的碎石溅射向四周,可更多的却直接砸在了他身上,却是让他直接倒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可戴明轩很快又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被碎石砸得四处淤青,心脏位置更是血流如注。 他的嘴角抽了抽,直接把那匕首从胸口拔了出来! 匕首的血线并不深,在厚重的混凝土阻挡下,无头人的力道在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而匕首只是卡在了戴明轩的肋骨缝隙间,并不曾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是颇为骇然,不曾想这个无头人的道行竟如此之强,我们甚至还没能和他真正动手,戴明轩却已经为他所伤。 “戴明轩,你怎样了?” 一旁的王泉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可戴明轩摇了摇头,可鲜血却止不住从他口中淌出。 而在将戴明轩打伤后,无头人也没有继续和我们刁难的意思,提着头颅继续朝前走去。 “你们别管我……杀了他!” 戴明轩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一种挫败感在他脸上油然而生。 见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们也不曾再多行逗留,拜托了村长一声后,当即追向了渐行渐远的无头人。 可是,这个无头人的脚步看似不紧不慢,但实际上速度却非常快,饶是我们奋起直追,可依旧和他隔着上百米的距离。 过了好一会,我们已经追到了佛陀山脚下,而在这时,无头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了身,面向了我们。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我察觉到有一股浑厚的阴气伴随着佛力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却源源不断涌入了他手中所提的那颗人头之中。 在阴气与佛力的共同侵扰下,这颗本已经死去的头颅,却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眼。 “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们,也不想得罪你们身后的人……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曾为佛,今已成魔 “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们,也不想得罪你们身后的人……离开!” 无头人是没有头的,而他手提的那颗人头,却是在阵阵肌肉抽搐间张了张嘴,一阵如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声音当即从他口中发出。 听着这诡异的声音,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这接连杀人?” “我……我以前是佛,可我现在已成魔。我没了头,所以……要找一颗头,找到合身的为止……” 刺耳的声音再度从那人头口中发出,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先前村民所猜测,这个无头人之所以在这漫无目的的杀人,俨然是为了给自己寻一颗可以用于替换的头颅! 若是我没有猜错,先前卧禅寺中诸多僧人尸体集体被切掉头颅,只怕也是出自这无头人之手! “阿弥陀佛,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佛祖割肉喂鹰,地藏王菩萨舍身入地狱,皆为佛门解救苍生之举。” 慧德高僧面露憎色,“而你同为佛门人,不以救众生于苦海为己任,却让地狱徒添亡灵,既负如来亦负苍生!” “嗬……我曾是佛祖最虔诚的信徒,我曾有佛门至高深的佛法,可佛不佑我,便只能为魔。” 说话间,那颗人头被无头人缓缓举起,朝向了前方的慧德高僧,“后生,你既心怀普渡众生之心,不如亦解救我于苦海,借你人头一用可曾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没想到这无头人竟然又打上了慧德高僧的主意。 慧德高僧皱起了眉,“阿弥陀佛,你已业障深重,既然佛祖临世,亦难予你救赎。” 话落,慧德高僧双手合十,阵阵梵音伴随着佛力从他身上涌动而起。 一时间,我看到有大量的泥沙开始从四周的水洼沟壑间剥离而出,开始在慧德高僧的近前不断汇聚。 不过片刻工夫,一尊由泥沙所化的泥菩萨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随着泥菩萨的出现,阵阵祥和的梵音当即响彻于整个山林,而那泥菩萨的周身此时也绽放出了璀璨的佛光。 啊!!…… 佛光之下,我感到身心无比的舒适,可无头人手中所提头颅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面部也以一个诡异的形状扭曲开来。 在佛光的笼罩下,大量的阴气开始从无头人身上溃散,他的身体也随之出现一道道伤痕,大量的尸水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此时慧德高僧再度动用无上佛法,并非和先前一般是为救赎,而是为了毁灭! 在我的感知中,一道道凌厉的佛力不断侵袭于无头人的身躯,破灭着他的身躯。而来自他周身的阴气,此时也纷纷涌入了泥菩萨体内,并不曾再反噬于慧德自身。 不消片刻,泥菩萨身上开始流淌出了黑色的尸水,无头人的身体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裂痕,大量的佛力不断从中散发而出。 无头人的身体一阵晃荡,他手中的那颗人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水干瘪。 而在这时,一阵佛光伴随着阴气也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一尊由阴气所化的鬼佛虚影随之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可与先前慧难大师不同的是,这尊鬼佛是没有头的,阵阵阴气在他身上激荡,化作了无数鬼灵的虚影。 随着无头人手一指,这尊鬼佛当即扶摇上前,席卷着众多鬼影朝着那尊泥菩萨呼啸而来! 下一秒,这尊鬼佛抬起了手掌,一道黑色的掌印轰然落在了那尊泥菩萨身上。 咔擦!咔擦…… 一阵土石碎裂声当即响起,在鬼佛的这一掌之下,来自慧德高僧的泥菩萨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后轰然坍塌,化作了漫天尘埃。 慧德高僧当即朝着后面退出了好几步,脸色也在瞬间化作苍白,一行鲜血当即从他的眼中流淌而出。 我虽然不懂佛法,但在二人的这番交锋中,慧德高僧一出手俨然就落入了下风。 为此,我也不敢有所迟疑,当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木牌,迅速掐诀念咒。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随着我的念咒声结束,原本晴朗的天空当即响彻雷鸣。 下一秒,一道凌厉的闪电当空落下,直朝着无头人的断颈劈了下来。 然而,无头人并不曾躲避,那颗已经枯萎的人头被他随手一抛,当即飞向了空中。 嘭! 伴随着一阵炸响,从天而降的闪电径直劈在了那颗人头之上,整个头颅当即四分五裂,化作大量碎屑与血雾飞散当空。 五雷号令,自是由五道天雷构成,一道落下后,另一道也接踵而至。 阵阵炸响声响彻而起,不断地朝着无头人身上招呼了过去。 而在这时,本与慧德高僧缠斗的那尊鬼佛虚影当即迅速撤回,回归到了那无头人的身上。 一时间,无头人身上阴气阵阵佛光弥漫。 五雷号令剩下的四道天雷不断朝着他身上落下,却尽数为那鬼佛所吸收,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而下一刻,他伸出了手,附身在他身上的鬼佛也伸出了手,一道由阴气尸水所化的卍字佛印应运而生,带着阵阵镇压之力直朝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的心里无比凝重,当即拿出了苍生杵。 伴随着噬魂术的催动,一股蓬勃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来自卍字佛印之中的阴气,开始疯狂地为苍生杵所吞噬,可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却在这一刻袭上了我的心头。 这道佛印虽然是由尸水阴气所化,可它本质上还是佛门道法,而在这佛印之中,赫然还孕育着一股浑厚的佛力! 伴随着阴气消散,那道卍字佛却是由黑雾萦绕化作金光璀璨,在佛力笼罩间,这道佛印直袭我自身! 嘭! 卍字佛印和我手中的苍生杵重重相撞,无尽的佛力和阴气随之朝着四周溅射开来。 一股无上的佛威从佛印之中爆发而出,在这佛威侵袭之下,我身上的衣服呈纤维状撕裂开来,我的身上也随之决裂开一道道长长的血口。 而我手中的苍生杵,此时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我握着苍生杵的双手,虎口处也随之绽开一道深长的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 “林笙,小心!” 这时,王泉也当即一步上前,却是挡在了我的近前,手中的阴阳伞随之撑开。 伞开的瞬间,一张鬼面随之出现在了近前,却是接替我承受了来自佛印的威压。 不消片刻工夫,这张鬼面也在佛威之下悄然溃散,可佛印的力量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尽头,不消片刻便消散当空。 王泉的脸色显得凝重,他当即护在我身前,那把阴阳伞当即被他抛飞空中,却是在无头人的头顶悬停了下来。 呜呖呖…… 随着王泉掐诀念咒,一阵鬼啸之音再度响彻而起。 一股喷薄的阴气与阳气,几乎在同时从阴阳伞中爆发了出来! 阴阳二气倾泻而下,而无头人的周围也开始刮起了劲风,凌厉的风刀子贴着他的身子不断划过,划开了他本已破烂的僧袍,也划开了他脚下的大地。 不过眨眼间,这一道道风刀子以无头人为中心,却是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阴阳太极图! 无头人的左右两侧,一边阳气弥漫,一股暴戾而又躁动的气息汹涌澎湃,一边阴气森森,大量的尸水在地上翻滚不休,鬼影阵阵。 “阴阳太极,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半部金身 “阴阳太极,夺!” 随着王泉一声怒喝,一阴一阳两股蓬勃的气息当即从太极图阴阳双眼之中爆发而出。 一阴一阳二气,在太极阴阳图中凝聚成两道鬼魅,疯狂地侵蚀着无头人的身体。阳气侵蚀他的灵魂,阴气则侵蚀他的肉身! 然而,面对王泉的这一攻击,无头人却矗立原地纹丝未动,一滴尸水从他的指间弹出,掠向了笼罩于他上空的阴阳伞。 这滴尸水刚接触到阴阳伞,立即迅速溃散开来,却是化作了漫天的鬼影,当即从四面八方朝着阴阳伞发起了攻击。 呜呖呖…… 鬼灵漫天,一次又一次被阴阳伞的阴阳二气所镇压,可这些由尸水所化的鬼灵仿佛不死不灭,却是不断溃散又不断凝聚。 终于在某一刻,阴阳伞开始发出一阵不安的嗡鸣,腾起了阵阵青烟。 咔擦!咔擦…… 一阵清晰的碎裂声响起,这把阴阳伞的周身却是绽裂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随后化作漫天的纸屑蓬然碎裂。 看到这一幕,王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愕然,而紧接着他的脸色化作死白,一口鲜血当即喷薄而出。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无头人的道行竟是如此之强,举手抬足间,却是轻易就让王泉以及慧德高僧受创。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大量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纷纷从苍生杵之中汹涌而出,噬魂术也在这一刻再度催动到了极致,直袭于他灵魂深处。 然而,一往而无不利的噬魂术却在此刻铩羽,来自我的心力刚接触到无头人的灵魂,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顷刻间消散一空。 噬魂术对这无头僧的灵魂不曾起到丝毫作用,纯粹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道行差距实在太大。 我不由得深皱起了眉头,却见他从容挥了挥手,来自苍生杵的诸多鬼灵,只在顷刻间便被他轻易抹灭。 “嗬……苍生杵……阴谋!!” 这时,无头人的身体微微顿了下,阵阵尸水从他被切断的气管中喷溅而出,发出了一阵阵漏风的怪异声音。 下一秒,这无头人没有再理会王泉,当即朝着我踏出了一小步。 而在这一步之间,本距离十余米开外的他眨眼就抵达了我的近前,他与那如影随形的鬼佛的手在同时朝着我重重落下。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拿起苍生杵匆忙格挡。 嘭! 一声闷响响起,无头人一掌重重落在了苍生杵之上,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泰山压顶一样,身体猛地一沉,双膝在地面砸出两个硕大的坑洞。 而在与他的这一击正面抗衡间,我听到自己周身的骨骼开始发出阵阵不安的嘎巴声,胳膊上的皮肉更是被震得绽裂开来! 就在我不得安生之际,无头人的五根手指弯曲了下来,直接握住了属于我的苍生杵,却是就要将其夺去! 这一刻我才猛地意识到,这无头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攻击我,而是想夺取我手中的苍生杵! 可他的力量实在太大,饶是我死死不放手,却是让他连杵带人一同提上了半空。 “杵……我的,你……滚!” 漏风的声音混合着尸水,再度从他破裂的气管中发出,而他随后又伸出一只手,一掌直朝着我胸口拍下。 蓬! 一阵闷响响起,在他就要将我一掌击飞之际,一个苍老的手掌从旁边迎了下来,和无头人的这一击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无尽的佛力与阴气以我为中心朝着四周激荡而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置身狂风中的落叶被冲击得倒飞而出,直到连着砸断两个槐树才堪堪停下。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几口鲜血当即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却发现替我承受住那一掌的赫然是慧德高僧! 原本要被夺去的苍生杵,此时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在他的这一掌之下,无头人朝后微微退了三两步,可慧德高僧则连退了十几步。 他与无头人对掌的手此时微微颤抖着,鲜血顺着五指不断流淌而出。 无头人无言,当即继续朝着慧德高僧走来,他伸出手,就要朝着那苍生杵重新夺去。 “阿弥陀佛,你的五毒心深种,已非佛门所能容。” 慧德高僧如是言,来自他的鲜血在这一刻挥洒而下,却是在地上化作了一道赤色的卍字佛印。 随着这道佛印的生成,阵阵梵音当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而他手持的苍生杵,也在这一刻爆发出万丈佛光。 佛光笼罩下,慧德高僧原本赤红的鲜血,在这一刻化作了一股金黄的色泽。 而此时的他周身也佛光万丈,有若菩萨临世。他的皮肤也在佛光之中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有若一副金身之躯!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佛门八字真言在这时萦绕四周,层层佛光在慧德高僧周身不断交织相汇,让他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了起来。 不消片刻工夫,一尊由佛光所化的罗汉以慧德高僧为中心应运而生。 只见这尊由佛光所化的罗汉高约一丈,犹如铜铃的双眼怒视着无头人,在他的手中,还持着一柄通体金色的降魔杵。 罗汉无言,可逐渐躁动的梵音映衬着来自佛的愤怒。 下一刻,这尊罗汉缓缓挪动了身,他高高举起降魔杵,直朝着那尊无头鬼佛的虚影刺下。 祥和的佛光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暴戾,一股强大的威压也伴随着降魔杵应运而生,直袭于无头人自身。 随着一阵嗡鸣声响起,这柄降魔杵深深刺入了那鬼佛虚影的胸膛。 咔擦!咔擦…… 一时间,整个鬼佛虚影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暴戾的佛光也随之从裂痕间喷薄而出,却是让这尊鬼佛顷刻肢解,碎裂当空。 鬼佛虚影消散了,无头人的胸口也莫名出现了一道深长的裂痕,阵阵佛光从他的伤口之中迸发而出,卷起了他身上的腐肉与尸水,露出下方森白的骸骨。 苍生杵中,蕴含着人鬼佛三系的力量。而我不曾料到,在借用了我的苍生杵后,慧德高僧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只在瞬间就将这无头人重创! “嗬……你借用苍生杵的力量,暂得了半部金身……不错,不错!” 无头人捂着胸前不断爆发出佛光的伤口,阵阵尸水从他的手中流淌而出,想要熄灭从中喷薄而出的佛光,可佛光却依旧止不住的照耀着他的身躯,使得他身上的腐肉不断被抹灭又不断新生。 “他的杵,你的头……都会是我的。” 怪异的声音从断颈处的气管中再度发出,可在受到这一记重创之后,无头人并不曾再行进攻,却缓缓朝着后方退出了一步。 在他这一步之间,无尽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朝他涌动而来,使得他的身体出现了一阵虚晃。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漫天的阴气随之溃散,而无头人也离奇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无头人,就这么走了?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错愕,不觉他走得实在太过突然。 然而,眼看着无头人从眼前消失,慧德高僧却并没有乘胜追击,由他所化的那尊罗汉在这一刻也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不消片刻工夫,这尊罗汉轰然崩塌,而慧德高僧也从那消散的佛光中现出了真身。 只见他的身躯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从手上留下的鲜血也在重新化作了赤红的色泽。 噗!! 苍生杵无声落地,慧德高僧的脸在这一刻化为苍白,一口鲜血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慧难下山 “慧德高僧,您没事吧?” 见状,我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而慧德高僧摇了摇头,“此无头僧道法高深,生前定非佛门泛泛之辈……若不是借助苍生杵将他逼退,只怕今日……我们三人都将登临极乐。” 强行动用苍生杵中的佛力,虽然使得自己暂得半部金身,却也让他差点油尽灯枯。 “他的道行之深,绝不亚于悬河寺凡尘住持,以我们几个的实力,恐怕是对付不得他的。” 看着飞落满地的阴阳伞碎片,王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如果我们真想要拦住他,恐怕还得再请帮手才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是一阵凝重。 此次我们只有四人前来此地,而在无头人的几个照面间,身上都受了不小的伤。 而此地并非方外世界所涉及领域,若是折返潜龙镇再请高手助阵,来回少说也要三四天时间, 若是此刻折返潜龙镇再请高手助阵,来回少说也要三四天工夫,等到那时候,这无头人指不定还会在落花村杀多少人,兴多少祸。 “你们说,如果我们再前去卧禅寺,那位慧难大师会不会肯帮我们?”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二人问道。 这无头人生前为僧人,他身穿的僧袍制式也和卧禅寺死去的众僧一模一样,想来也很可能是来自于卧禅寺中。 而慧难大师广受落花村村民尊敬,而今村中多人悉数惨死,想来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王泉点点头,“不过先说好,我和那老秃驴结过梁子,你要想请他出山就自己去,反正我是不会再碰那硬钉子了。” “阿弥陀佛,而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慧德高僧如是说道。 见那无头人没有再折返的意思,我也没有继续在这逗留的意思,随即与王泉扶起了慧德高僧,重返落花村中。 此时的落花村,早已陷入一片惶恐之中,很多怕事的村民开始收拾行李携家带口离开村子,去了外边暂避祸事。 原本还人烟鼎盛的落花村,在一天之间变得死气沉沉。 就连落花村的村长,此时也带着一家老小匆匆离开了。 而在临走时,他把钥匙交到了戴明轩手中,理由是邻村的亲戚家有事要过去帮几天忙。 村长的心思我们自然也很明白,若是换做以往不曾修道时,恐怕我也会这么做。 对于他的这一行为,我也不便去多说什么,而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想来慧难此时也该下山,等着村中为他送来斋饭了。 在四人之中,唯有我受伤较轻,在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我便带上了斋饭,朝着上次蒋志伟前去送饭的地方走去。 沿着山路一路前行,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我来到了佛陀山的山脚下,却见慧难大师已经在拐角口等候多时了。 “林笙,今天怎么是你给我送饭,蒋志伟人呢?” 慧难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可手里却没有含糊,当即一把拿过我的饭屉,蹲在地上一顿狼吞虎咽起来。 “呸呸呸!难吃死了,这是谁煮的饭,跟个猪食似的!” 刚扒拉了没两口,慧难当露出一脸嫌弃。 此时,蒋志伟已经死去,村里的村民大多也已经离开了,自然没有人再专门为他准备斋饭,而这顿饭菜,则是我为他做的。 “慧难大师,你就知足吧,蒋叔今早已经死了。” “哦,死了啊,死了好,死了就没了俗事扰心得其所哉……什么?你说蒋志伟死了!?” 慧难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以至于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话中的意思。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脸上手上满是饭粒,“臭小子你骗谁呢,昨天他还好好的,好端端怎么可能死!” “他确实已经死了,而除了他之外,村里还有两人已经死去,他们都是被一个无头僧人所杀。” 随后,我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如实地告诉了他。 “慧难大师,那个无头僧身穿的僧袍,制式和卧禅寺的一模一样,我怀疑他是从你们寺中陵墓跑出去的。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与我们前去村中一趟,若是再遇上那无头僧,您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最后,我朝慧难如是说道。 “胡说,胡说!卧禅寺乃佛门清净地,哪有什么养尸地,我看都是你们这些邪道孽障捣的鬼!再说了,我今早刚清点过咱寺中弟子人数,他们可都安安静静在厢房休息呢,谁会没事跑下山来,有毛病你……” 慧难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又是一阵神神叨叨起来,扒拉了几口饭菜后,却是匆匆朝着山上走去。 “慧难大师,落花村人感激你的恩德,二十年来一直为你施予斋饭,不嫌弃你神智不清,也不介意你这番行尸走肉的样子。而今他们村里遇到大难,很多人都已经逃出了村子,就连为你送饭的蒋志伟也死了,你当真忍心视而不见?” 见慧难要走,我连忙朝他大声喊道。 听了我这话,慧难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是僵硬地停住了。 他仿佛内心挣扎了好久,过了好一会方才回过头,“你是说,村里的人大多搬走了?” 我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今天天黑之前,村里的所有人都会搬出去,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具无头尸。” “荒谬!荒谬!落花村可是这些人的根,他们怎么可以为了一己小命,弃自己故土于不顾!?” 慧难突然勃然大怒,“再说了,他们一走,以后谁还来给我送斋饭,想把我活活饿死在这山上吗!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坐视不管!”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慧难是疯到了底还是脑回路短路,最关心的竟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有没有人再为他送斋饭。 而随后,慧难却是大步朝我走了过来,甚至不再需我邀请,却是拽着我就要往落花村赶去。 虽然慧难答应前去的原因出乎我的所料,但他终于肯下山帮忙。只要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除掉那无头人,无疑也是幸事。 对于佛陀山下的落花村,慧难显得很是熟悉,不经我引路便直接朝着蒋志伟家走去。 虽然在慧德高僧的净化下,他身上的腐朽已然消失不见,但一路上他还是畏首畏尾的,生怕惊吓到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 可此时,绝大多数村民都已经闻风搬出了村子,一路走来四周都是一片空旷死寂,却也让他的脸上添了一分凝重。 没多久,我们便来到了蒋志伟的家中。 和其他村民家一样,蒋家此时也是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可顺着四周飘荡而来的阴气,慧难还是找到了蒋志伟未经丧事便匆匆下葬的坟冢。 “唉,老蒋这人除了斋饭手艺差点,其他都还挺好的,就是他家阿宝讨嫌了些,老抢我的斋饭吃,可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慧难一阵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流露悲色。 随后,他又前去了其他几个死者的家中,在看到他们空无一人的屋子已经新立的坟冢后,脸色开始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 慧难虽然是个疯子,但终究道行还在,对落花村人的情谊还在。 在确定了我所言是真后,随后便让我带他去了村长家,和慧德王泉戴明轩等人汇合。 聚首之后,慧难再度问起了关于那无头僧人的详细情况,了解了个中细节后,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慧难大师,那个无头僧人的具体身份,你可曾猜出一二?” 一番概述后,戴明轩也随即朝他问道。 然而,慧难不语,他仿佛触电了似的,浑身猛地一颤。 随后他回过了头,看向了屋外的蒙蒙夜色,随后双手合十,突兀地跪倒在了地上。 踏踏!踏踏…… 在我们愕然间,阵阵清晰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响起。 我朝着门外看去,却见一个浑身腐朽的无头僧人踱着步子从夜色中走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而这个无头僧人,正是先前杀人害命的无头人,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然又回来了,又来到了我们近前! “住持方丈,您……您终于回来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头僧!天灯主人?仇人! 看到那无头僧人后,向来神经兮兮的慧难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口,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弟子慧难,拜见住持方丈!” 听了这话,我们四人无不万分惊骇。 以他的意思,这个衣衫褴褛的无头僧,竟然是卧禅寺的住持方丈! 先前我曾听蒋志伟说过,卧禅寺方丈法号凡念,一直云游四海不见真身,哪怕二十年前寺中遭遇横祸,寺内一百零八名僧人尽数罹难,也一直未归。 慧德高僧也曾告知过我们,凡念与凡尘大师早年曾一道于佛前修行,二人更属同一代佛门高人,关系莫逆。 可是,像这么一位供奉佛祖前端居莲花台的不世高僧,怎得沦落到此番不人不鬼的境地! 我们四人相互张望了一眼,当即如临大敌,而我的苍生杵在过血之后,也下意识交到了慧德高僧手中。毕竟此时此刻,只有他才能发挥出苍生杵的最大力量,也只有蕴含杵中的佛法才能对这无头凡念起到克制作用。 然而,这无头僧似乎暂时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他旁若无人的走上前,一只腐朽的手放在了慧难的头上。 慧难颤颤巍巍抬起了头,看着这位自己等候了二十年的住持方丈,神色不得安生。 “尊师,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佛陀山等您归来,等着您重振佛门荣光,可我等到寺内荒芜破败,等得自己不人不鬼,可是您……究竟去往了何方?” 慧难朝无头僧说道,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似乎也并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宛若鬼煞的无头人,却是他的授业恩师。 “嗬……我一直不曾离去,又谈何归来?我已置身佛门外,又如何重振荣光?” 尸水伴随着热气从无头僧的喉管中喷出,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既然尊师常在此山中,不知您究竟偏安何处?” 听了这话,慧难咽了咽口水,“二十年前,有一盏天灯不期而至,将我卧禅寺顷刻覆灭,全寺一百零九人唯有弟子一人幸存。师尊既在佛山中,为何不曾现身相救?” 慧难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无尽的怨念,却也听得我万分骇然。 二十年前,一盏天灯!? 听着这话,我不觉深皱眉头,因为念家的仇人也同样是一盏天灯。我此次之所以随王泉他们前来佛陀山,也是为了调查这养尸地,是否就与那天灯的主人有关。 “天灯……只因我本为天灯,天灯即为我,我要杀他们,又如何救赎他们?” 无头僧刺耳的声音响彻而起,却是让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 “也便是说,我寺僧人并非歹人所害,而是师尊您所降下的罪罚。” 而慧难的身体也猛地一个哆嗦,一股无尽的怨怒从他身上油然而生,“可是,寺中众僧是我的袍泽弟兄,是您一手培养的爱徒,他们虔诚于您信奉于您,为何您要对同门下此毒手?” “降魔杵,我沦落此番境地,只因一把降魔杵……” 无头僧挪动了身,无头的身体朝向了屋内的我们四人,或者说是朝着手握苍生杵的慧德高僧。 “二十年前……我看上了一把降魔杵,为此生了魔念。所以,降魔杵的主人惩罚了我,他以降魔杵破灭我金身,剥夺我佛力,让我从此为佛门摒弃,让我被迫投身鬼道。” 无头僧说话了,每一个字都让人心神颤抖,“想入鬼道,就得与佛门彻底决裂。寺内一百零八名弟子的性命,就是我给鬼道的投名状……” “从此以后,我不再为卧禅寺住持,却成了养尸地的主人,成了见不得天日的鬼道人……” 对于过往,无头僧并不曾有丝毫隐瞒,却是当着我们四人的面,将其中一切原原本本告知给了慧难。 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祸害一方,让佛陀山成为生人禁地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卧禅寺的住持方丈! 堂堂一代高僧,如今却沦为不见天日的养尸人,祸害的更是自己所曾庇护的众生。 多么地可笑,多么地荒谬! 与此同时,一种愤怒的情愫也在这一刻从我心中悄然升起。 天灯,降魔杵……他所说的这些,却是跟我与念冰共同的仇人却是越发相像。 慧难的头深深低下,在无头僧的阴气侵袭下,原本恢复如初的他,此时身上再度流淌起尸水,仙风道骨的脸上也再度生出了尸斑。 “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 慧难点了点头,声音显得异常痛苦,“在这些年来,有不少道士前来佛陀山中,只言山中有鬼煞佛门不清净。可我不信,我以为山中阴气是因寺门凋敝,我以为自己身陷腐朽是因待佛不诚,我以为只要尊师重返山中,佛门便能重获荣光。” “可师尊没有走,师尊一直身在此山中,弟子天资愚钝,方才发觉错的是自己,真正的孽障并非上山道人,而是佛门自身……” 慧难这一席话,悲彻而又委婉,字里行间无不蕴含着对自己尊师的愤怒与失望。 他虽然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可终究还能明了何为正邪对错。 他看着无头僧,看着他已经无头的断颈,张了张口,“师尊,您既已摒弃佛门投身鬼道,为何头颅却不翼而飞,这究竟是给鬼道的又一投名状,抑或造化使然?” 他的声音里,俨然没有了先前的恭敬,却是多了一丝刻薄与不忿。 “降魔杵,还是因为降魔杵……” 无头僧缓缓挪动了步子,却是在三步间抵达了我的近前,“两个月前,我以为降魔杵的主人死了,便前去了它所在的村子,可它的主人又回来了,在一杵之间粉碎了我的头颅。” “没了头,我不得活,所以我逃回了佛陀山,想借寺中弟子头颅一用,可僧徒无慧根,无一人头颅适合于我。我又返回了养尸地,却在行至洞口时油尽灯枯。若非得林笙一口阳血,此时我恐怕已化为厉鬼。” 听了这话,慧难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饶是他低着头,我依旧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我一样的无尽愤怒。 “师尊,其实你当初来卧禅寺时,我第一眼便认出了您,我亲眼看着您斩下所有人的头颅,可我一直不敢相信那个无头人就是您。您……太让我失望了。” 说话间,慧难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面对这位曾经的恩师,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丝毫恭敬,相反却流露出了一丝敌意。 “凡念,你说的降魔杵主人,可正是我的太爷爷林泯恩?就是你勾结念天明害死了念家全家,又害得我林家与茹家同室操戈,害得我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我的身体也止不住抽搐着,当即朝他怒声问道。 “是我……也不是我,可你想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却并非我的对手。” 尸水喷薄间,无头僧又往前走出一步,来自他的阴气在这一刻直袭我自身,“可恨之念天明,卖主求荣之辈百无一用,误传情报害我断送头颅,为求自保又带着敌人求救于我,却引得而今你等前来,是祸事……亦是幸事。” 这个被称之为凡念的无头僧,赫然是那盏天灯的主人,也是林家和念家共同的仇人! 现在,他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我的近前。而太爷爷当初以苍生杵破灭了那盏天灯,不曾想竟是直接粉碎了他的头颅。 “而今……你已是潜龙镇的人,我虽想杀你,但不得杀你……留下你的降魔杵,你可以走。” 说罢,无头僧的手指向了慧德高僧,“后生,你佛法高深独具慧根,我允许林笙将你的佛身带走,但你的头……得留下来。” 听了这话,我当即如临大敌。 有着暮行舟这座靠山在,哪怕强如凡念也忌惮三分。可也正如白天所说,我的苍生杵和慧德的头,他都想要。 听了这话,慧德高僧手中拨动的佛珠忽然停了,苍生杵在他手中也随之绽放出阵阵金色佛光。 “阿弥陀佛,出家人虽有好生之德,但头乃人之本命所在,万不可随意相赠。” “既然如此……我便自取之!” 话落,一股浑厚的尸水从无头僧手中应运而出,犹如一道长龙直袭于慧德之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灯再现 无头僧敢当面说出自己的身份,无疑是仗着自己道行高深,包括慧德在内的我们四人,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宵小后生。 随着他话落,磅礴的尸水当即如长龙游弋,萦绕于慧德高僧四周。 慧德不敢轻敌,连忙将我护在了身后,万丈佛光自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将我二人尽数笼罩。 一时间,佛威与迎面而来的尸水激荡不息,一尊古佛的虚影在这一刻从慧德高僧周围应运而生。 整个屋子里顿时梵音袅袅,无尽的佛威在这一刻涌动四方。 那些萦绕四周的尸水,顿时在佛光之下尽数化为阴气,溃散当场。 随后,慧德高僧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石碗,随即念起了经文。 一时间,一道道散发着金色流光的梵文当即萦绕于石碗周围,而在无头僧的上方,一道由佛光所化的金钵缓缓浮现。 金钵之中,阵阵佛光不断朝着无头僧倾泻而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无上的佛威。 佛威之下,无头僧身上的僧袍咧咧作响,被撕开了一道道细长的口子,而他脚下的地面也层层龟裂,大量的碎石纷飞而起,眨眼间又化作灰霾。 “无头秃驴,你虽然肯给我师父面子,可你的尸花让我失神失智,引得同门相残,你若不死,我的朋友泉下难得安生!” 这时,王泉也是一声怒喝,随着他一招手,来自外界的阴阳二气纷纷朝着他自身涌动而来。 不消片刻工夫,他的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番不人不鬼的模样。 在阴阳二气的笼罩下,他的一面形如常人,阳气蓬勃,一面阴气阵阵,仿若诡魅。 随后,他的整个人竟是化作一道残影,拨开了萦绕无头僧周身的层层阴气,抵达了无头僧近前,一道凌厉的掌印伴随着破空声轰然落在了无头僧的胸口之上。 嘭! 在金钵的镇压下,无头僧的行动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却是结结实实挨了王泉这一掌。 大量的尸水当即从他的喉管中喷涌而出,整个人也随之倒飞出了十米开外,砸到了屋外的湖岸边。 无头僧蹒跚着站了起来,想朝着慧德再度走来,可上空的金钵如影随形,在无上佛威镇压间,却是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哗啦啦!! 就在这时,戴明轩也动手了,随着他的双手高举又陡然落下,一道硕大的水浪从湖面汹涌而出,不过眨眼间就把无头僧尽数淹没。 与此同时,一股极度冰寒的气息随之笼罩当场,水浪刚刚退去,却又在瞬间陷入冰封,一层层的冰凌顺着水流从湖面一直延伸到岸上,蔓延到了无头人周身。 不过片刻工夫,无头人便被层层冰凌所覆盖。 随着戴明轩一挥手,一根尖锐的冰柱也从冰水之中飞射而出,结结实实地扎在了无头僧的后背之上。 咔擦!咔擦! 以他的后背为中心,一层层的冰凌当即绽裂开来,而那冰柱在刺入他后背三分后,当即节节碎裂。 看到这一幕,我也不敢迟疑,也再度祭出五雷号令,一时间,晴朗的夜空当即雷霆大作。 轰隆隆!! 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蔓延过半空,不断朝着无头僧的身上落下。 此时,无头僧的周身没有了鬼佛庇护,在雷电的直接攻击下,他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的口子,大量的尸水混合着青烟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 在我们四人的联手攻击下,无头僧俨然受伤不轻,可在他那阴气激荡的身上,我却并不曾察觉到丝毫恐惧抑或愤怒的气息,相反却是显得极为平静。 佛力、阴阳二气、五行之力、符道之力,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时在无头僧身上激荡不休,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灵魂和肉身。 可他浑然不顾来自我们的攻击,无头的身体微微转头,朝向了门口始终无动于衷的慧难。 “嗬……慧难,师尊有难,你身为座下弟子,真当要作壁上观?” 无头僧说话了,喉管中的尸水飞溅而起。 对此,慧难的身体微微一阵颤抖,他摇了摇头,“师尊,您确实是我的授业恩师,若你为佛,此情此景弟子理应以命相护,可如今您已为魔。” “佛也好,魔也好,一日师一世恩,不报授业之恩情,便了断师徒之情谊,这……有违礼数。” 对于慧难的回绝,无头僧并不曾有丝毫意外,怪异的声音当即响彻而起。 听了这话,慧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不知师尊要如何让弟子报答您的恩情,如何才能彻底了断于您师徒之情?” “他的头,他的杵,拿来给我,你我恩情两消。” 无头僧指了指佛光之中的慧德高僧,又指了指我。 慧难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他时而看了看无头僧,时而看了看我,最后却点了点头。 “师尊,弟子明白了。” 说罢,慧难却是朝着我和慧德高僧走出了一步,他原本已经与常人无疑的身躯,开始以肉身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起来。 蓬勃的阴气与佛力同时从他重归腐朽的身躯中爆发而出,却是在他周围凝聚成了一尊鬼佛虚影。 佛光弥漫,阴气阵阵,鬼啸四起! “慧难大师,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助纣为虐!” 见慧难突然调转矛头指向了我们,我当即朝着他一声大呼。 “是啊,我是在助纣为虐,可我身为师尊座下弟子,却不得不这么做。” 慧难一声悲叹,大量的鬼灵虚影在他周身不断萦绕,而他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狰狞。 下一秒,他又朝着前方踏出了一步,整个人当即化作一道残影,一道卍字佛印也随之应运而生。 可是,他的这一击并非针对于我抑或慧德高僧,却是直接抵达了无头僧的近前! 那道卍字佛印随着他的手掌直击于无头僧的胸口,蓬勃的阴气伴随着佛力从他身上不断散发而出,纷纷涌入了那道佛印之中。 一时间,慧难身上的腐肉不断从身上剥落,露出了一节节森白的骸骨,而那道佛印之中的阴气与佛力,也在这一刻强盛到了极致! “嗬……慧难,这就是你给为师的报答吗?” 无头僧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一丝意外,在慧难这全力一击下,他的身躯当即绽开一道道深长的裂口,以他的胸口为中心,层层的腐肉开始迅速溃烂,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尸水,流淌满地。 “师尊已为魔,弟子心中尚存佛,普度众生乃佛门之本愿,亦是尊师之初衷,弟子如今以下犯上,亦是拜谢尊师厚恩之举!” 慧难腐朽的脸扭曲到了极致,可换来的却是一阵类似水管开裂的笑声。 “嗬……呵!呵!” 无头僧的身体颤抖着,他的腐肉他的骨骼,在此刻却是迅速融化,化作一滩滩尸水不断横流满地。 “杀我,你还不配,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随着这一句话落,无头僧整个人尽数化作横流的尸水,而在金钵的镇压下,尸水开始迅速升腾消散,化作了漫天的阴气。 这股阴气在天空中萦绕不休,一种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莫名充斥我的心头。 嘎!嘎!…… 就在这时,一阵阵密集的鸦叫声忽然响彻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有大量的乌鸦扇动了翅膀,从佛陀山中齐齐分出,开始迅速地朝着我们所在的上空汇聚而来。 漫天的乌鸦在我们头顶上盘旋着,遮天蔽月。 而在这时,一缕幽蓝的光芒透过鸦群,照耀在了我们五人身上。 一盏闪烁着幽蓝鬼火的天灯,在那鸦群簇拥的天空中悄然浮现。 天灯! 又是这盏天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鬼面浮现 无头僧的身躯由尸水化作阴气消散当空,而那盏来自他的天灯,却在群鸦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然而,这盏天灯和我上次所见有所不同。 在我第一眼当中,这盏天灯共分三面,每一面都浮刻着三张人脸,分别对应欢愉、憎恶、悲彻三种众生相。 可此时,这盏三面天灯的两面却已经消失不见,熊熊的鬼火透过灯框不断朝外喷薄而出。 “我求杵而杵不可得,我求头可头不留身,弟子弃我,后生欺我,世道怎沦落如此!?” 那张悲彻之脸张了张口,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嚎之声自长空而起。 “师尊,您已成魔,弟子亦成鬼,可弟子尚有一丝佛性为泯。” 慧难如是言,阵阵佛力与阴气交织,化作硕大的魔爪,直袭向上空。 魔爪五指尖锐,不过眨眼间便拨开了层层鸦群,抓向了那盏只剩下一面的天灯。 呜呖呖…… 可就在魔爪即将抵达近前时,周围的鸦群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纷纷朝着两侧纷飞开,大量的鬼火从天灯中喷薄而出。 鬼火在半空中不断交织,弹指间竟化作了一张直径十米的幽蓝鬼面! 魔爪落入鬼面之上犹如石沉大海,眨眼间便为那熊熊鬼火所吞噬,消散于无形。 而在这一刻,鬼面携卷着无尽威压朝着下方的我们侵袭而来。每落近一步,那种威压便强盛一分,而当这张鬼面抵达我们上空不过五十米时,这种威压也随之达到了极致。 一时间,村长的屋子有若被风化一般,大量的瓦片顷刻间化作灰霾飘散当空,墙体也开始层层剥落,就连我们所在的地面也绽开了一道道放射状的裂纹。 而置身威压最中心的我们,身上的皮肉也开始自行开裂,大量的鲜血开始不受控制的从我浑身的毛细血管中涌出,在周身腾起了阵阵血雾。 “大伙,这无头秃驴的道行太过高深,有什么压箱底的活都拿出来吧,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鲜血淋漓间,王泉朝我们说了一声,阵阵蓬勃的阴气在他的控制下纷纷朝着他萦绕而来。 从他周身流淌下来的鲜血,刚接触到阴气便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尸水,而这些尸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纷纷朝着前方的湖泊之中流淌了过去。 不过眨眼工夫,湖岸近前的水域都被那尸水染成一片漆黑,而湖水也突然变得沸腾了,水浪翻滚不休。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水花激荡声,一道高达五米的忽然从湖面凭空出现,随着一层层的水浪被拨开,我看到有一尊恶灵缓缓从水面上站起。 只见它通体均由尸水所化,高约六米左右,大量由阴气所化的鬼灵虚影萦绕于它周身。 随着这尊尸水恶灵出现,王泉的脸色也苍白到了极致,显然为了动用这一阴阳道法,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 就在这时,王泉开始迅速掐出法诀,那尊恶灵当即拖着阵阵尸水从湖面一跃而起,直攻向了那张由鬼火所化的鬼面! “阿弥陀佛,你已沦落苦海至深处,即便佛已难渡你。” 慧德高僧一手吃苍生杵,一手持石碗,当即发出一声悲叹。 那尊由佛光所化的金钵,此时也朝向了空中的那尊鬼面,一佛一魔两股截然不同的威压在半空中激撞一处,眼前的空气也随之出现剧烈扭曲。 “林笙,我一个人的道行有限,你得给我帮个忙!” 这时,戴明轩也朝我说了一声,而在他的身上,此时五行之力激荡不息。 在五行之力的涌动下,周围的草木开始迅速枯萎,一块块的碎石纷飞当空,而他手中的那柄匕首此时也绽放出阵阵寒光。 而在他的脚下,一个由五道符文所构成的法阵应运而生。 可法阵之中,此时仅有三道符文亮起,剩下的两道黯淡依旧。 显然,戴明轩是想动用五行法阵,可他的道行太低,此时仅能凝聚木、土、金三行之力。 我不曾迟疑,随即也动用起了五行道法,大量的意念之火当即从我的手心腾起,与从我身上不断腾起的鲜血交织融汇。 随着我的手一指,来自我的意念之火与纯阳之血纷纷涌向了戴明轩脚下的那道无形法阵中。 这一刻,来自金木水火土的力量在五行法阵中得以齐聚,五道符文也随之大亮,来自其中的五行力量开始纷纷朝着戴明轩手中的匕首汹涌而去,整个匕首随之绽放出耀眼寒光,发出阵阵不安的金属震鸣。 下一秒,这柄匕首脱手而出,夹杂着鲜血、火焰、碎石以及生命之力,袭向了天空中的那张鬼面! 几乎是在同时,我们四人皆朝着那张鬼面发动了最强的一击。 尸水所化的恶灵跃上高空,两只硕大的手掌竟是生生抓住了由鬼火所虚化的那张鬼面。 在这一瞬间,恶灵的身躯当即溃散,一道尸水浪潮当即在半空中出现,直接将那鬼面尽数淹没! 在漫天尸水的侵袭下,这张鬼面立即变得闪烁不定起来,阵阵阴气随之激荡不休。 随着鬼面被削弱,来自慧德高僧的金钵也随之乘虚而入,无上的佛威在这一刻侵袭于鬼面之上,本已开始虚晃的鬼面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而在五行之力的笼罩下,来自戴明轩的匕首带着阵阵破空声,从那鬼面空洞的眼中掠过,直刺向了鬼面背后的那一盏天灯! 噗! 一阵划声响起,这柄匕首当即刺入了天灯之上,刺在了那张悲彻之脸的眉心! 一时间,来自其中的五行力量开始爆发开来,烧灼的烈焰、纷飞的碎石以及来自我血中的阳气,在这天灯之上侵袭不休! 一道道细长的裂痕当即遍布于整张脸,大量的尸水随即从天灯中挥洒而出! 在五行法阵的这一攻击下,这盏天灯受伤了。 蓬! 在尸水挥洒间,在尸水浪潮与佛威的共同侵袭下,那张鬼面顿时支离破碎,大量的鬼火纷飞当空,以至于夜色都化为了一片诡魅的幽蓝。 可是,我们四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很快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鬼面虽然破碎,可那鬼火却并没有由此消散,反而朝着四周盘旋的鸦群呼啸而来。 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一只只如苍鹰般大小的乌鸦,浑身竟然也冒起了熊熊鬼火。 嘎!嘎!…… 阵阵聒噪的鸦叫声响彻不绝,抬头看去,只见那一阵阵冒着鬼火的乌鸦拍了拍翅膀,撩起阵阵阴气激荡,却是在那悲彻之脸的意志下,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火中取首 “嗬……你们可真是厉害,破了我的煞行术,还让我受伤了,你们不过是几只小小的蝼蚁而已,这已经难能可贵!” 来自天灯悲彻的声音响彻而起,而在那天灯之上,已经破碎的悲彻之脸却露出了一个诡魅的笑容。 而在他的笑容间,那柄刺入他眉心的匕首发出一阵不安的震荡,一道道的裂痕当即遍布匕首通体。 咔擦!咔擦…… 随着一连串碎裂声响起,来自戴明轩的匕首当即支离破碎,化作漫天铁屑飞散当空。 由我二人所催动的五行法阵,只在这一刻悄然破灭,而戴明轩更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那些为鬼火所笼罩的鸦群,此时纷纷拍动翅膀从四面八方朝我们侵袭而来! 鸦群压境,夹杂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鸦群所过之处,天空中的尸水当即溃散,下起了一阵黑色的雨。 鸦群的鬼火喷薄,缭绕着那道金钵激荡不休,在佛威的镇压下,大量的乌鸦在惨嚎声中火光熄灭,化作一具具冒着焦烟的残骸陨落当空,可更多的鸦群接踵而至,来自它们的鬼火不断侵袭于金钵之中。 不消片刻工夫,这尊来自慧德高僧的金钵当即破灭,而他手中所拿的石碗也绽开一道道裂痕,最终支离破碎。 “可蝼蚁……终究是蝼蚁,任凭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上位者的手掌,苍生杵、佛头都会是我的!” 悲彻的声音再度发出,气势与先前的无头僧却已截然不同。 随着我们四人的道法相继被破,漫天的鸦群也随之抵达了我们近前。 不过眨眼工夫,好几只乌鸦撩动着鬼火朝着我迎面扑来。 见状,我当即挥动拳头,几道气当即迎面而上,那几只乌鸦的身躯当即支离破碎。 然而,这些乌鸦的身体虽然碎裂了,可那萦绕在它们身上的鬼火却并没有消失,竟又很快迅速凝聚,化作了一团团的幽蓝火焰,再度朝着我侵袭而来! 而在这鬼火之中,还蕴含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力量! 我的神情不禁一阵恍惚,背后也随之冒起一阵冷汗,阵阵意念之火在这一刻从我身上腾然生起,阻断了诸多鬼火的侵袭。 而在旁边,慧德高僧身上佛光笼罩,王泉为尸水所包围,戴明轩周身也是火光四起。 在各自道法佛法的庇护下,这些鸦群虽然不曾对我们造成丝毫伤害,却也将我们四人给牢牢拖住,难以分身再去应付那盏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天灯。 可天空之中,那些沐浴着鬼火的鸦群仿佛无穷无尽,一批被我们抹杀了,却又有更多的朝着我们纷飞而来!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脚下已经遍布乌鸦的尸骸,而不曾熄灭的鬼火却交织于我们四周,化作了一道道蓝色的火墙,将我们层层切割。 疲于应付间,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发现天空中鸦群萦绕依旧。 可是,那盏由无头僧所化的天灯却莫名消失不见了! “大家注意点,那盏天灯没了!”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朝着在场众人提醒道。 可我话刚落,一道黑影却突然穿过重重鬼火,在我的眼前飞速掠过!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先前从原地消失的无头僧,此时竟显化出了身形,他从那层层鬼火中迅速穿过,直击于我旁边的慧德高僧! “慧德高僧,小心!” 这一刻,我大呼不妙,当即朝着慧德高僧大喊道。 慧德高僧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随即缓缓回过了头,而几乎在同时,那个无头人已经抵达了他的近前,一柄柴刀从屋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透过层层的鬼火,我看到无头僧高高举起了手中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慧德高僧的脖子处砍去! 这无头僧化作天灯对付我们是假,想要分散我们注意,夺取慧德项上人头才是真! 无头僧的突然偷袭让慧德措手不及,匆忙间他当即举起了手中的苍生杵加以格挡。 铮!! 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那柄即将斩断慧德脖子的柴刀当即被苍生杵给挡住。可是,无头僧这一刀的力道太大,饶是慧德第一时间做出了招架,可柴刀还是顶着苍生杵,生生嵌入了他的半边脖子中! 慧德高僧当即发出一声痛哼,鲜血有若喷泉一般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 然而,没等慧德高僧做出进一步的抵挡,便已经被那无头僧摁倒在了地上。 透过那层层鬼火,我看到无头僧挥起了柴刀,开始不断地朝着慧德身上招呼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大量的鲜血伴随着慧德高僧的惨叫声飞溅而起,大量的鬼火在这一刻也纷纷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迅速凝聚。 “不好!” 看到这一幕,王泉等人一声惊呼,当即和我越过那重重鬼火,就想要去施救于慧德。 嘎!嘎!…… 这时,一连串鸦叫声陡然响起,天空中的鸦群似乎也察觉到我们接下来的举动,竟是纷纷朝着慧德与无头僧所在的方向飞来,萦绕于周围纷飞不息。 “师尊,妄造杀孽夺人头颅,此非佛门正道!” 见此,慧难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痛色,他从怀里掏了掏,一颗菩提子当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枚菩提的模样很怪异,只要它的一边已经玉化,佛光温润,一边却彻底腐烂千疮百孔。 “师尊,您的道行是很强,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您的对手。可您不要忘了,在您当初离去时,曾将自己的生舍利交予了我,我直到现在依旧好生保管着!” 说话间,慧难身上佛光大作,却是纷纷朝着手中的那颗菩提子侵袭而来。 在这佛力的侵袭下,这可菩提子竟是绽裂出一道道密集的裂痕! 噗!! 随着菩提子的龟裂,一阵尸水当即从幽蓝火海中喷薄而出。 “慧难……你在干什么,当真要欺师灭祖!?” 无头僧怪异的声音从火海中响彻而起,似乎这颗看似不起眼的菩提,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第一百四十章 天灯落败 伴随着这颗菩提子的碎裂,火海之中无头僧身上尸水喷涌。 虽然看不清他的具体状况,可从那突然激荡的阴气以及他首次出现惊骇的声音也可以看出,慧难的这一举动似乎对他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除魔卫道,这是师尊您过去对弟子的君君教诲,弟子并非欺师灭祖,而是在遵循您的意志行事。” 慧难如是说着,随着他一咬牙,那颗菩提子当即彻底碎裂,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钵尘埃。 呜呖呖!!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阵阵凄厉的鬼啸声当即响彻四方。 周围萦绕的火海开始变得异常躁动起来,时而喷薄不息,时而聚拢溃散。 终于在某一刻,这些鬼火扶摇上空,再度凝聚成了那张骇人鬼面。 可是,眼下的这张鬼面,却早已不复先前一般给人以威压与震慑感,相反却显得极为虚弱。 只见鬼面周身遍布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道道的鬼火不断涌动又不断熄灭。 而在鬼面阴气蓬勃间,我看到有一个个的鬼灵虚影正痛苦地抱着头颅,发出声声悲嚎。 “孽徒,孽徒!你怎可如此出卖我?” 这张鬼面痛苦地咆哮着,仿若已受重创。 然而,慧难无言,他缓缓地跪了下来,朝着这张鬼面磕了三个头。 而当他再抬起头时,脸色当即变得异常阴寒。 只见他手一挥,由菩提子所化的尘埃与萦绕的佛光一道,在他的近前迅速凝聚,再度化作了一道卍字佛印。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道佛印之中并不曾夹杂有丝毫的阴气,相反佛力纯粹无比,以至于阵阵梵音不觉间跌宕四起。这股佛力似乎并不是来自于慧难自身,而是来自于那钵由菩提所化的尘埃自身。 而在慧难一指之间,这道佛印当即扶摇直上,直击于天空中那尊早已虚弱不堪的鬼面。 嗡…… 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响彻,这张鬼面顿时支离破碎,一道道金色的佛光顺着它脸上的裂痕绽放而出! 在无上佛光的侵袭下,这尊鬼面顿时轰然陨灭,无尽的鬼火也随之熄灭,化作了阵阵阴气溃散当空。 对于这一幕,不仅是我,一旁的王泉和戴明轩也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刚才我们四人的联手攻击,都不曾对这无头僧造成多大创伤,甚至还让他乘虚而入重击于慧德。 可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慧难,仅用一颗菩提,便让这无头僧顷刻落败。 这一巨大的反转,完全超乎了我的所料,以至于当那鬼面彻底消散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鬼火散尽,一切归于平静,眼前更是满目狼藉。 地面层层龟裂,尸水混合着大量乌鸦的尸体淌满了我的脚下,而村长屋子的墙体更是遍布一道道深长裂痕,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孽徒……孽徒……”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在鬼火消散后,无头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只见他原本腐朽的身躯,此时竟是恢复了血色,随着他声音的发出,一阵阵赤色的鲜血不断从他破裂的喉管中喷出。也不知是因为受到无上佛法的度化,还是因为身上的鬼道力量被剥夺。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他就这么站在那儿,身体止不住地抽搐着,只是状态已显得前所未有的虚弱。 见此我微微皱眉,随即捡起了被甩飞在地上的苍生杵,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凡念,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无法正面击败你,但只有你彻底死了,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才能得到安宁。” 我如是说着,当即举起了苍生杵,就准备朝虚弱至极的他发动最后一击。 滋啦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怪异的声响忽然从地底之下响起。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本已满目疮痍的地面再度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这道裂痕由远及近,不过眨眼间就抵达了我的近前! 在我愕然的眼神中,我看到有一道道细长的藤蔓开始疯狂地从那长长的裂痕中飞舞而出,一朵巨大而妖艳的尸花破土而出,拦在了我和那无头僧的中间。 尸花张开了如血口一般的花瓣,一股红色的黏液当即朝我喷薄而出。 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几乎下意识就朝着旁边躲去,与此同时,苍生杵也脱身而出,直刺向了前方的无头僧。 噗!! 然而,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在我这一举之间,一朵接着一朵的尸花竟是纷纷从地底探出,它们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似的,立即横在了我的近前,竟是替那无头僧挡住了来自我的攻击! 滋啦啦!! 一阵藤蔓的蠕动声再度响彻而起,那一根根飞舞的藤蔓,此时纷纷缠住了无头僧重创的身躯,随后开始快速收缩,沿着那条裂痕迅速地朝着佛陀山所在的方向逃遁而去! “不好,这无头人要逃!” 看到这一幕,王泉当即大呼不妙,和戴明轩一道就想要朝着他追去。 可是,越来越多的尸花却在这一刻从地底探出,来自尸花的红色黏液也代替了尸水横流当场,那股熟悉的摄人心魂的幽香再度侵袭而来。 一时间,我们几人立即感觉神情一阵恍惚,动作也不由得一阵凝滞。 可是,当我们重新含下宁神符,打算继续追击时,那遍布于四周的尸花与藤蔓,却是随着无头人一道消失不见了踪迹。 “我……为孽徒所害,可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来自无头僧的声音,响彻于我们的四面八方,却是让我的心情万分沉重。 我知道的,此时此刻是我距离报仇雪恨最近的一次,如果真让他这么逃脱,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凡念肯定是逃入了养尸地,我们快去追!”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大步上前,就要朝着那溶洞所在的方向赶去,可这时,一个声音又从我的旁边响起。 “别追了,师尊他的生舍利已为我所陨灭,他的修道根基也随之被毁,他已经活不了多场时日了,你们还是去看看自己的同伴吧。” 说这句话的赫然是慧难,声音里充满了苍凉与疲惫。 听了这话,我这才突然想起了慧德高僧。先前在那鬼火之中,他的身上也不知挨了那无头僧多少刀,而此时他的情况…… 我停住了脚步,下意识转过了身,却见慧德高僧此时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穿的僧袍更是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我的心里微微抽搐了下,随即走到了慧德高僧的近前,可大概查看了一眼他的伤势后,不觉倒抽口凉气。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活舍利 只见慧德高僧的大半边脖子已经被砍断了,那把柴刀还深深嵌在他的颈椎骨中。 透过他脖子上的伤口,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断裂的喉管,大量的鲜血如泉水一般从他的大动脉中喷薄而出。 而在他的胸口之上,更是挨了不下五刀,每一道都撕开了肋骨,深及脏腑,大量的血沫随之不断从他胸口的裂口中拥挤出来。 察觉到慧德高僧伤势之严重,我不觉深深皱起眉头,不曾想无头僧的出手竟是如此凶残血腥。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从慧德高僧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他还没有死,哪怕在受到如此之多的致命伤后,依旧一息尚存。 见此,我不敢迟疑,当即催动了木行术。 一时间,周围残存的树木开始逐渐枯萎,一丝丝的生命力量纷纷从中剥离,涌入了慧德高僧几乎如一滩碎肉的身体中。 可是,我的道行实在有限,来自我的木行术也只能让慧德高僧勉强止血,却并不能让他起死回生。 为此戴明轩也走了上来,也和我一样催动了木行术,在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浸润下,他那一道道恐怖的伤口终于缓缓愈合结痂,却也已昏迷不醒。 看着慧德高僧此番模样,我们暂时也顾不得去追杀无头僧,当即手忙脚乱把他抬进了屋子里。 在我们二人的共同治愈下,慧德高僧表面上的伤势已经愈合,可他的三魂七魄却也遭受了重创,仿佛随时都要破灭。 而他先前还没来得及完全净化干净的阴气,此时再度在他的身上生起,以至于让他的身上再度生出一块块尸斑,在那生出血痂的伤口上,也开始泛起层层尸水与溃脓。 “重伤至此依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看来慧德当真有佛祖庇佑呐!” 查看了一番慧德高僧的伤势后,慧难长叹了一口气,一块块的腐肉不断从他身上落下,看上去瘆人而又悲戚。 “慧难大师,慧德高僧的灵魂受到了重创,您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快速复原醒来吗?” 我朝慧难问道,毕竟我们三人都是道门年轻一代,道行虽然不错但也比不过他们这些真正的高人。 “修魂补魄,这可是逆天而行之举,我可不像你背后的高人一样有着这番本事。” 慧难摇摇头,却是一眼看出我灵魂深处的门道,他叹气说道,“至于慧德的魂魄何时能修复,他何时才能醒来,恐怕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了,我们这些外人是帮不得他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着急,我朝着重伤昏迷的慧德看了一眼,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 “那个老……老和尚,刚才你对付你师父时,用的是什么法宝?” 这时,王泉走了上来,朝慧难问道。 “那是我师尊的活舍利,也是他的本命物……” 慧难的脸上露出一丝悲色,却是如是说道。 所谓舍利,同时是得道高僧圆寂之后,由毕生佛力所化之物,供奉于寺庙之中可庇佑一方安宁,鬼祸难生。 可许多佛门中人,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直接修行佛法,有的是因为慧根太浅,有的因为尘念太深,有的则因为恶念太重,所以必须借用一件佛家之物才能踏入佛门。 而这样一件佛家之物,则被称之为活舍利。 活舍利中,蕴含着佛门人的毕生修为,活舍利在则佛存,活舍利毁则佛灭,因此又被视为佛门人的本命之物。 凡念的活舍利,便是那颗菩提子。 慧难告诉我们,当年凡念离开寺中时,曾将这枚活舍利交予了他,只为在他离去之后,能让活舍利依旧庇护卧禅寺一方太平。 可慧难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的凡念,却在二十年前突然从佛门堕入鬼道成了养尸人,甚至还以寺中诸多弟子为代价,向鬼道纳出投名状。 正因为如此,刚才慧难才会将这活舍利摧毁,也因此毁了他的佛道根基,让他沦为了废人。 也就是说,凡念并不是被我们这五人所打败的,而是败于他自身。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豁然开朗。 先前念冰步入悬河寺时,凡尘住持也曾给了她一枚菩提子,如果没有猜错,那枚菩提子就是念冰的活舍利。 而此时,我也有一枚活舍利,那便是由慧德高僧转赠的那枚玉佛坠饰,而它的原主人,则是与我恩怨深种的妻子茹若初。 只可惜这一路匆忙,我并未对这活舍利有过多研究,待到此处事儿平定后,我也该把那玉佛好好钻研一番才行。 至此,我也不曾再想太多,当即把心思拉回到了现在。 “慧难大师,既然您说凡念已成废人,那么还请您在此照看好慧德高僧,我们三人这便去那养尸地追杀凡念,以免夜长梦多。” 我当即朝慧难说道,毕竟眼下凡念重伤,他唯一能去的藏身之地,也就只有那养尸地之中了。 可慧难没有说话,一旁的戴明轩却摇了摇头,“此事不可!” 戴明轩说道,“这凡念能用二十年的时间经营出一片养尸地,前后更不知有多少前来的道门高人死在了他的手中,其中凶险恐怕不是我们三人所能轻易抗衡的。如若真要前往,还需万无一失才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立即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所说的万无一失,自然是指的要等慧德高僧醒来。 是啊,凡念虽然落败,但并不是败于我们之手,而我们四人哪怕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只因我们背后的势力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贸然痛下杀手,才让我们侥幸得生。 而那养尸地我们至今依然一无所知,其中有何玄机凶险更是未知,贸然前去确属下策。 评估了其中利害关系后,我的心里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作罢。 看来在接下来的这些天里,我们能做的恐怕就只有等着慧德高僧醒来,等着他伤势痊愈了。 带着这种想法,我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慧难,“慧难大师,如果这次我们前去养尸地,您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对于我的这一请求,慧难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佛陀山中阴气纵横,而我也被侵得沦为鬼道,疯疯癫癫了二十年,直到现在才得一分清醒。我本以为是自己佛心不诚,不想是师尊兴祸,他若尚在,养尸地若不除,卧禅寺一日不得安宁,而我愿意与你们一同前去。” 慧难说道,“更何况,我自幼便相随尊师身边,他的一些东西……我还是很清楚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水潭浮尸 慧难虽然神智时好时坏,虽然已沦为鬼道,但他好歹曾经也是得道高僧,道行与慧德也在伯仲之间,有他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三人也不敢冒进,只好留在了这屋子里,就等着慧德高僧苏醒。 而随后,慧难也前去寻了那些逃离出村的落花村民,告知他们村中已暂告无恙,那些村民这才得以陆续返回了村里。 作为我们的暂住之地,村长的屋子早已在大战中破烂不堪,可因为我们也是为了村中安宁着想,村长的脸色虽然难看,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对我们盛情款待。 就这样,时间逐渐过去了三天,直到这时,慧德高僧才终于醒来。 在这三天里,我和戴明轩一直在用木行术治愈他的伤势,他身上呐一道道恐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伤疤。 可他灵魂的创伤依旧未曾痊愈,来自慧难的阴气依旧萦绕于他的身体之中,却也让他沦为了一番鬼道僧的模样。 那时不时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的尸水颇为瘆人,但见慧德高僧已经无恙,我们几人还是长松了口气。 而慧德高僧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敲了敲自己床边的水碗,只说自己饿了。 听了这话,村长连忙为他盛了一碗米饭,同时又张罗了一桌上好的斋菜。 慧德高僧蹒跚着起了床,可他并没有碰桌上的那些菜,而是拿着筷子光吃起了米饭,俨然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高僧,您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啊,是我婆娘的收益不够好不合您的胃口吗?” 看着慧德高僧将一整锅的米饭顷刻间吃光,村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阿弥陀佛,贫僧先前深陷苦海中,自以为已无缘再食上人间烟火,而今死而复生,一钵米饭已是弥足珍贵难能可贵,怎敢再多生贪念?” 慧德高僧摇摇头,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感叹。 随后,他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朝着我们看了一眼,“林笙,在我昏死之后,那位无头凡念如何了?” 我回答道,“只怪我们修行不济未能杀得了他,让他被尸花救走,目下应该是逃去了养尸地。” “养尸地……我们这次前来便是为了养尸地。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这就起身前往,将那危害佛陀山二十载的恶土净化,也送危害一方的凡念登临极乐,让他于佛祖近前忏悔?” 慧德高僧说着便蹒跚站起了身,声音里也不知觉多了一分戾气。 “可是,高僧您身上的伤……要紧吗?” 瞅着慧德高僧此时的模样,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可慧德高僧摇了摇头,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无碍,无碍,此次贫僧大难不死,自是有佛祖庇佑。若让那凡念继续逍遥世外,便是给佛祖蒙羞。” 慧德要除杀凡念之心已决,显然这已经无关王泉的雪耻,也无关我的血仇,而是佛门内部需要清理门户。 “既然慧德大师如此言,那么我们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吧,他若多留一日,世间便多一分不安宁。” 这时候,慧难如此说道。 听了这话,慧德高僧朝他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我们一行五人随即告别了村长,随后将借来的渔船抬上了岸,这便朝着佛陀山第一座山峰中的溶洞中赶去。 当我们来到溶洞时,一股先前未曾有过的凛冽阴气从洞中汹涌而出,一道又一道的鬼灵虚影随着阴风在洞穴内部飘荡不息,来自尸花的幽香更是摄人心魂。 见此,我们随即将宁神符服下,可花香浓郁,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把来自茹若初的玉佛挂在了脖子上。 来自玉佛的丝丝佛力,以及来自宁神符的宁神静气的力量,让我的道行虽然最弱,但也丝毫不再受花香的侵扰。 可是,当我们来到水潭边缘时,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让我惊呆了。 原本还清澈宜人的潭水,不知为何却化作了一潭漆黑的尸水。 而在散发着恶臭的尸水当中,更密密麻麻漂浮着一具具浮尸,每一具尸体上面还缠绕着尸花藤蔓。 这些藤蔓的样子几乎很奇怪,它们几乎是紧贴着尸体的脊椎生长的,一根根细长的尖刺刺入了尸体的心脏,探入尸体的大脑,看上去颇为怪异。 我们几人看着这遍布浮尸的尸水水潭,一个个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王泉,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有些不安地朝王泉问道。 王泉摇了摇头,“可能是凡念道行被废,所以导致这养尸地也发生了异变吧。” 对此,王泉也没有多想,随即将那渔船推入了水潭之中,引得尸水四溅。 哗啦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阵阵密集的水花声忽然从水潭里响了起来。 我闻声看去,却见那一根根缠绕着具具浮尸的藤蔓,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纷纷不安地搅动了起来。 在我的感知下,我清晰的察觉到有一股极为强盛的阴气从水底之下涌出,顺着那一根根尸花藤蔓源源不断涌入了水面上的浮尸体内。 而在这股阴气的侵袭下,那一具具已成死物的浮尸纷纷发出一阵剧烈的抽搐。 “大伙注意点,这些浮尸好像有古怪。” 戴明轩的脸色显得颇为凝重,手上也随即多了一把铁剑——这是那把碎裂匕首的替代品。 哗啦啦!! 在阵阵水花的响动声中,这些浮尸纷纷活了过来,他们一个个从尸水中站起了身,每一具尸体的背后都由一根尸花藤蔓相连。 这些浮尸睁开了被尸水浸泡得肿胀抑或溃烂的双眼,当即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咆哮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 见此,慧德高僧一声悲叹,随后双手合十,大量的佛光在他的诵经声中从身上蓬勃爆发。 佛光之下,一切阴邪孽障都无处遁身! 在那佛光弥漫间,这些浮尸有若被投入硫酸中一般,一块块的腐肉当即迅速地从他们身上融化,化作了一滩滩尸水。 不过眨眼工夫,这些浮尸身上的血肉散尽,化作了一具具森白的骸骨。 一眼看去,只见这尸花藤蔓所衍生出来的根须,竟纷纷盘踞于这些骸骨的脊椎、全身的骨骼四处。 他们身上的血肉虽然消散了,但他们却并没有死,那一根根连接着他们的藤蔓就好像木偶身上的提线一般,竟是控制着他们继续朝着我们扑来! 刺啦! 一具骷髅迅速抵达了近前,已化作白骨的五指探向了站在最前方的我! 看到这一幕,我急忙朝后退去,拿起苍生杵直击向了那骷髅的面门。 咔擦!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的头颅当即化作大量骨屑碎裂开来。 头颅是人的命门,哪怕鬼也是如此,可和那凡念一样,这具骷髅被我击碎了头颅后,却并没有就此消亡。依旧脚步不停地朝我扑了过来,森白的指节骨在我的胸口划出了五道长长的口子。 看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的尸水,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当即一掌拍出,一股凌厉的气直朝着那骷髅侵袭了过去! 蓬! 一阵闷响响起,这具骷髅的身体当即四分五裂,一根根腐烂的骨头四散飞开,散落了一地。 可让我怎么也没料到的是,这具骷髅虽然在气的攻击下当场肢解,但每一根骨骼上都连接着来自尸花的根须。 这些根须犹如藕断丝连一般,在我将那骷髅打散的瞬间,竟又迅速地将那一块块骨头迅速拼凑而起!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中一阵骇然,这些由尸花藤蔓相连的浮尸,赫然不死不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养尸地:暗河之途 这一刻,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浮尸从水底下爬出,朝着我们这五个不速之客发动了攻击。 可我每一次将这些浮尸,哪怕是让他们当场支离破碎,可他们破碎的身躯却又很快就重组起来,俨然是一支不死军团! 这些浮尸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奈何数量众多,却是源源不断从水潭深处浮出。 不消片刻工夫,水潭里岸边上四面八方都聚集了大量的浮尸,来自他们身上的阴气逐渐变得实质化,整个山洞上下都被一层浓浓的黑雾所笼罩,以至于让慧德高僧的佛光都黯淡了下去。 “这些浮尸只不过是傀儡而已,不要去管他们,快斩断他们身上的尸藤!” 就在这时,一旁的慧难一声大呼,只见他一记掌刀祭出,径直斩断了一根撩动而起的尸藤藤蔓。 而随着藤蔓被断,尸群中一具本完好无损的浮尸,却仿佛失去了活力一般,扑通一声有若死物重重地栽倒在了尸水中。 如我先前所猜错,这些尸群不过都是提线木偶,而真正控制他们的,却是那来自水潭深处的尸花藤蔓!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当即催动起了木行术。 在我的心力控制下,那一根根连接在浮尸身上的尸藤当即迅速枯萎凋零,大量的尸水伴随着红色的黏液纷纷从尸藤内部飞溅而出,萦绕于四周。 草木之中,本蕴含旺盛的生命力量,可尸花以尸体为生,却是尸水纵横阴气阵阵。 随着尸水和那尸花黏液被我的力量剥夺,那一根根尸藤当即化作了死物,由它们相连的浮尸却开始成片成片地瘫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戴明轩当即也如法炮制,在我二人的木行术催动下,那一根根浮出水面的尸藤纷纷枯萎断裂。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汹涌而来的浮尸终于安消停了下来,有若死物倒在地上浮在水中。 只可惜这些浮尸都是死物,并没有任何灵魂的痕迹,否则这儿倒是我利用噬魂术提高道行的绝佳圣地。 也许是察觉到我们的五行道法对尸藤的克制,过了好一会,水潭之中便早已没有看到尸藤以及浮尸的冒出,除了我们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水浪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看来,凡念道行虽然被废,但这养尸地的尸体应该还处于他的控制中,我们想要捣毁此地将他揪出来,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踢了踢脚边一具断了头的浮尸,王泉如此说道,随后一脚把那渔船推下了水。 对此,我表示认同的点点头。 这水潭前些日还清澈无比,今天却尸水弥漫,我们刚来便受到大量浮尸的攻击。 这显然不是来自尸花抑或养尸地的尸体本能所致,而是得到了某些人的驱使,而这个人自然是此地的主人凡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带着这种想法,我和王泉随即踏上了渔船,而慧难慧德戴明轩也紧跟着踏了上来。 随着王泉一撑竹篙,大量水泡当即从渔船的四周涌动而起,渔船也随即缓缓下沉,没入了那无尽的黑色尸水中。 我见状当即动用水行术,那即将漫上甲板的尸水当即被我的心力所拨开,不曾靠近我们身体半分。 阵阵阴气在王泉的驱使下,开始推动着渔船朝着水潭底下驶去,而在这水底之下,我看到一根根的尸藤盘根错节,上面生着一片片两面合拢的硕大叶片,以及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而在那尸藤之间,一具具浮尸有若虫子一般寄生在尸花藤蔓间,或者说是尸花寄生在了他们身上。 随着船只的不断潜行,那一根根的尸藤不断摆动着,那些浮尸随之一个个看向了我们,一只只腐朽的手掌拨开水流抓上了船舷。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上船,一道道的水流在戴明轩的控制下,有若无形刀刃从他们的身后划过,轻易就冲断了连接着他们身体的尸藤,让他们真正意义上化作了一具尸体。 与此同时,慧德与慧难此时盘坐于船头,默默念诵着经文,阵阵佛光伴随着阴气从他们身上萦绕而出,使得周围的尸水化作了阴气,最终消散在了佛光之中。 佛光之下,眼前的黑暗由此化作了光明,也让我们的视野变得更加光亮。 不消片刻工夫,船只来到了水底,而在那坑坑洼洼的潭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大小的水洞。 阵阵急促的水流从那水洞中湍流而出,撩起了根根尸藤,一股冰寒的气息也透过空气渗入我的身心。 船只穿过了水洞,随后开始快速上浮。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水花声响起,渔船再度浮出了水面。 只见此时我们已不再那溶洞之中,却是出现在了一条暗河的河面之上。 这条地下暗河宽约二十米,湍急的河水激荡不息,卷起一个又一个浪潮,而河面距离洞顶不过四米的距离,给人一种拥挤而且压抑的感觉。 一根根的尸藤犹如爬山虎一样遍布于暗河四周的石壁上,开出一朵朵硕大而又妖艳的尸花,一具具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尸体在尸藤的附着下紧贴在石壁两侧。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从墙壁上剥离,那一根根的尸藤在我们的攻击下当即应声而断,却是让他们无力地栽进了暗河之中,在湍流汹涌间不知被卷去了何方。 这些由尸藤所附着的浮尸,生前都是些没有任何根基的普通人,他们的数量虽然众多,但并未曾对我们太多干扰,而自打知道他们的弱点之后,在我们眼中更是有若无物。 渐渐的,暗河的河面逐渐变得宽敞了起来,头顶的石壁也逐渐拔高,原本湍急的流水,也在这一刻变得平缓。 一团团的鬼火开始在暗河的上空不断飘荡,将整个暗河镀上了一层幽蓝,而四周的尸藤更是密集到了极致,原本不过拇指粗的藤蔓,此时也变得有若参天大树一般粗壮,越来越多的尸花争相绽开,仿若万紫千红。 在撑船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这条暗河逐渐到了尽头,一片由岩石构成的河岸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只见这河岸颇为陡峭,上面更有着一条被人工开凿出来的石梯,石梯蜿蜒曲折,一直通往我们所看不见的黑暗尽头,而那诸多尸藤也顺着尸藤的方向不断往河岸深处延伸,犹如一道来自养尸地的指向标。 我们五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将船停靠在了岸边,拿出各自的法器顺着石梯一路前去。 在走了十来分钟后,石梯也来到了尽头,一座石门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这座石门高约五米,上面通体涂着朱漆,一颗颗拱形的门钉遍布其上。 只见石门的两侧还写着两行字:佛渡彼岸客,鬼迎阳世人。 而在石门的上方还悬挂着一块牌匾:卧禅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八臂尸佛 这道石门的背后,不用说定是那养尸地所在。 可讽刺的是,凡念当初背叛佛门,更亲手抹杀寺内一百零八名僧人,只为以此为投名状投身鬼道。 而今,他已沦为养尸人,却将自己一手毁灭的卧禅寺移步到了这养尸地之中,实乃荒谬至极! “阿弥陀佛,卧禅寺虽然已经荒芜凋敝,但寺中百年声誉绝不可断送于一魔头之手。” 看着自己所在山庙的寺名出现在了这养尸地的入口之处,慧难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一道掌印当即应声而出,直朝着门上的那块牌匾击去。这块牌匾当即四分五裂,化作大量石屑飞散当场。 刺啦啦! 可随着牌匾碎裂,那盘踞石壁之上如走蛟般粗壮的根根尸藤,却开始不安地蠕动了起来。 而在那一层层被不断拨开的尸藤中,有一尊观音逐渐浮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观音足足有三米高,他矗立于层层尸藤中央,双目紧闭,眉心还生着一颗竖立的眼睛。 这尊观音共有八条臂膀,只见他的两只双手合十于胸前,做禅悟祈祷状,其他的六只手中各持有弓、箭、斧钺、利剑、佛珠、金刚轮六种不同的法器。 这是一尊八臂观音,六臂各持法器,本寓意着观音菩萨修行圆满,佛智深广,能引领众生摆脱苦海入诸佛之境。 可这样一尊八臂观音像,却出现在养尸地这种阴晦邪恶之地,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在这尊观音像的身上,我并不曾察觉到有丝毫佛力的痕迹,相反却是有一股凛冽煞气萦绕佛身内外。 咔擦!咔擦! 就在这时,这尊八臂观音的周身发出一阵阵碎裂声,我看到他表面的石屑开始层层剥落,露出了下方腐朽溃烂的肌体。 不消片刻工夫,包裹于他身上的石屑尽数散落,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这尊所谓八臂观音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他的脸上腐朽溃烂,和寻常的死尸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的眉心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却是让人生生嵌入了一颗眼珠泡,仿若佛的第三眼。 而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赫然是由四具死人的胸体拼凑而成的,胸体相连的缝隙间,黑色的尸水伴随着脓疮不断流淌,看起来分外瘆人。 这并不是所谓的观音菩萨,只是一具由多个死人的尸体拼凑起来的八臂尸佛,而这一尸佛不用说俨然是出自凡念的手笔! “慧难,前日你毁我佛心,今日又引狼入室登临我山门,毁我山庙牌匾,是当真要将为师斩草除根了?” 这时,八臂尸佛张了张口,却是发出一阵如源幽冥的阴森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凡念,可他的这一声音并不是从尸佛口中直接发出来的,而是自四面八方萦绕而起。 “师尊,您已堕入魔道,身为弟子不能坐视不管,只有你死,才不负师尊多年来对弟子的殷殷教诲。” 慧难双手合十,却是显得颇为恭敬,可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必杀之心。 “可我已经被废,你就不愿看在往日的师徒之情下,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苟延残喘?” 凡念的声音再度响起,竟是流露出了一丝求饶的意味。 然而,慧难摇摇头,“就算我愿意,他们也不愿意,死在你手中的寺中僧人,还有村中百姓也不会愿意。” “哦……也对,看来我今日是真难逃一死了,真是可笑至极……” 凡念的声音逐渐消散了,可一种极为躁动的气息却从那八臂尸佛的身上涌动而起。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骨骼响动声,这尊八臂尸佛迈动了步子,从那错结的尸藤之中走了出来。 可与寻常浮尸不同的是,这尊八臂尸佛的身体并没有尸藤相连。在一个纵身间,他迅速扑到了慧难近前,手持的斧钺与利剑直朝着他当头袭来! 看到这一幕,慧难当即迅速朝着旁边退去,而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却是在尸佛的攻击下绽开一道深长的裂痕,激起土石飞溅。 “大家一起上!” 这尊八臂尸佛,俨然是养尸地的守门人,王泉一声高呼,当即高高跃起,一道蕴含着阴阳二气的掌印直朝着尸佛的天灵盖上落了下去。 咔擦!! 随着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八臂尸佛的头骨当即裂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大量的尸水伴随着红色的黏液从颅腔中喷薄而出。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倒下,只是身体微微一个踉跄,可紧接着,大量的尸藤却从他开裂的颅腔中飞射探出! 这一幕显然超乎了王泉的意料,他连忙迅速后退,可一条粗壮的藤蔓还是缠住了他的胳膊。那八臂尸佛也随即朝前走出了一步,手持的金刚轮重重落下,就要将他的手臂齐肩斩断! 我不曾有丝毫迟疑,随即催动了金行术,苍生杵在我的心力控制下带着阵阵金属震鸣声迅速飞出,直击向了十米外的八臂尸佛。 噗! 随着一阵血肉破碎声响起,在王泉的胳膊即将被斩断间,苍生杵却已率先一步抵达,径直洞穿了他持着金刚轮的手臂,引得血肉翻飞。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一招,可差点让我着了你的道!!” 趁着这一空档,王泉当即脱身逃离,却是一脸心有余悸。 而这时,戴明轩也一步上前,那把利剑也在剑鸣声中从那八臂尸佛的身上掠过,尸佛的两条腿当即应声而断,随后蓬地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尸佛没了腿,却是以手撑地,犹如匍行的蜘蛛一般,却是朝着一旁的慧德高僧扑了上去。 从来到石门前到现在,慧德高僧始终不动声色,他一直禅坐于旁边,也不知是在休养伤势,还是在禅悟佛法。 “阿弥陀佛,本是尸鬼相,何苦佛面人?” 察觉到八臂尸佛来袭,慧德高僧摇摇头,阵阵梵音当即在他四周萦绕而起,随着他双手一拍,一张金色的佛掌外发而出,直袭于尸佛的胸膛。 尸佛当即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佛光侵袭间,他那由多具尸体拼凑而成的身躯当即四分五裂,大量的尸水随之喷薄而出,又在佛光的进化下化为乌有。 这尊尸佛虽然模样狰狞怪异,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八臂菩萨,只是一具缝合怪罢了。 在我们几人的轮流招呼下,他很快就落败当场。 尸佛的身体开始迅速枯萎,可并不是慧德高僧的佛光在作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他的血肉一般,来自他的尸水和阴气不断地朝着他胸膛内部聚集,一股诡魅的幽香也随之从中传荡而出。 不过眨眼工夫,尸佛的身体彻底干瘪了下来,随着一阵阴风吹过,他的身躯随即层层坍塌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而在他的尸体余烬中,一颗锥形的种子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阴风吹动间,这颗种子晃动了一下,随后顺着台阶一路滚下,落入了不远处的尸水水洼中。 种子一触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根发芽,一根根细长的藤蔓从种子内部生出,不过眨眼间竟便蔓延生长,变得有若大树一般粗壮,一朵朵妖艳的尸水随之争相绽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尸地佛门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愕然无比。 这颗种子正是尸花之种,不曾想竟然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只在眨眼间便能茁壮成长开枝散叶。 而这具八臂尸佛显然比沿途我们遇见的其他浮尸高级了许多。 因为其他浮尸都是由一根根尸藤间接控制的,而尸佛则是被直接在体内种下了尸花之种。只在他陨灭之后,尸种方才反噬其主,落地生根。 “阿弥陀佛,高僧死后,毕生道行凝聚化为佛舍利,此尸佛覆灭,体内尸水阴气却生出尸种,看来凡念虽已入鬼道,但他修行鬼道之法,依旧与佛门极度相似。” 看着那颗在水洼中生机蓬勃的尸花,慧德高僧长叹道。 “哼,明明修行鬼道了,却还把自己强装为佛门人,真不知这老秃驴怎么想的。” 王泉一声冷哼,当即一掌重重拍在了那道厚重的石门上,可石门却纹丝不动。 见此,慧德高僧摇摇头,“他既已佛门之道修行鬼道之法,若要叩门入关,还需遵循佛门之礼才行。” 说着,慧德高僧走上了前,当即念诵起了佛经。 伴随着他的这一举动,大量的尘埃当即从石门之上挥洒而起,整个石门随之出现了一阵震动,随后竟朝着两侧分别拉开了。 我颇为讶异地看着慧德高僧,毕竟在我的印象里,这佛门之中好像并没有什么专门的叩门入关之礼啊! 可他并没有理会我的这番讶异,也没有对门内虚实多行探查,便大步迈入了其中。 见此,我们几人也不曾有多言,也紧随着他走进了石门内部,而里边的景象却是让我惊呆了。 只见石门内部,是一片更为空旷的洞穴,密密麻麻的尸藤于尸花遍布洞穴顶部,一团团的鬼火飘荡在洞穴上空,将整个洞穴照耀得一片通明。 而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禅院,禅院的地面铺着青色的砖石,除了时不时有阵阵尸水从砖缝间渗出外,整个看起来一尘不染,颇为洁净。 而在禅院的前方,前方以及左右两侧,赫然林立着一座座佛堂,而正前方的佛堂主殿赫然名曰大雄宝殿。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座座矗立于地底之下的佛堂,却发现它们的布局以及外形,却是和先前在佛陀山上所看到的卧禅寺一模一样。 只不过卧禅寺早已衰败凋敝,而眼前的这座禅院却焕然一新,只是与山中相比,此地阴气更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时候,一阵阵诵经声从大雄宝殿中响彻而起,不远处的钟楼上,一个浑身腐烂的小沙弥也随即撞响了铜钟。 我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就朝着那大雄宝殿的方向走去,而当我们来到殿堂前时,钟声已响了一百零八下。 佛堂内部,只见一个个僧人正跪在蒲团前,朝着供奉堂前的佛祖法身相虔诚诵经礼佛。 可是,这些僧人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具具腐朽的尸体。 在这虔诚的诵经声中,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所谓佛力涌动,相反阴气森寒。 殿内的长明灯被鬼火所取代,而供奉在供桌上的祭品,也由鲜果斋饭替换成了一颗颗不知是人还是其他动物的腐朽心脏。 堂前的佛祖法身相虽然被金箔镀上了金身,但并不曾给我一种庄严肃然起敬的感觉,相反却分外阴森瘆人。 随着我们的前来,那一阵阵诵经声戛然而止,所有僧人齐齐回过了头,一张张腐朽溃烂的脸孔均朝向了门口的我们五人。 “有道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你们叩关佛门面见佛祖,却为何不跪?” 这时,一个身穿紫金袈裟的老朽僧人开口了,朝着我们问道。 “既入佛门,已见佛祖,为何不跪?” 这时,所有的僧人都开口了,阵阵尸水从他们口中喷溅而出,看起来分外诡异。 “这里不是佛门,眼前的佛像也并不是佛祖,我们凭什么要跪拜?” 王泉发出一声冷哼,对于这些鬼僧却是不屑一顾。 “宵小之徒与佛不敬,当诛!” “当诛!!” 随着王泉一席话,原本还一片祥和的佛堂立即变得极为躁动了起来,那些鬼僧纷纷站起了身,在一声声鬼啸声中,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见此,王泉不曾迟疑,当即打出了一拳,正中了最近前的一个鬼僧的胸膛。 随着一阵血肉炸裂声响起,这个僧人的胸膛当即破开一个硕大的洞口,而在他的心脏位置,一颗尸种随即脱体而出掉落在了地上,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 这座佛堂,赫然是养尸地的腹地,而这些僧人和守门的八臂尸佛一样,体内都种下了来自尸花的种子。 我和戴明轩也随即走上前,以各自法器不断攻袭于扑身上前的鬼僧。 每一个鬼僧胸膛碎裂,都伴随有一颗尸种飞出,落在布满尸水的地上迅速生根发芽。 在我的感知中,这些鬼僧都是些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他们是没有灵魂的,只是那一颗颗深种于他们体内的尸种,赋予了他们新的意识,抑或说生命。 这些鬼僧的实力比外边的浮尸强了很多,可终究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在普通人和寻常道人面前或许如死神一般的存在,但在我们面前还是差上了一大截。 在我们三人的不断攻击下,这些鬼僧很快就消亡殆尽,整个大雄宝殿也仿佛步入死亡春天一般,到处都是尸水横流,到处都是尸花香艳。 可是,身为佛门人的慧德慧难二人却并没有动手,在源源不断的鬼僧袭来间,他们却旁若无人地来到了那座佛祖法身相前,双手合十。 慧德在前,慧难在后,二人口中默默念诵着经文。 过了好一会,慧德摇了摇头,“佛祖,不过一具抹上金粉的尸骸皮囊!” 话落,慧德高僧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厉色,却是一道佛印直击于这尊高达十米的佛祖法身相。 佛印落定,整个法身相开始发出一阵不安的激荡,那包裹全身的金钵当即四处绽裂开来,一道道黑色的尸水从中喷薄而出。 下一秒,这尊身形高大的法身相当即碎裂坍塌,大量的尸水混合着各种人的残肢断臂从中倾泻而出。 看到这一幕,正忙着应付进袭鬼僧的我们不禁一愣。 不曾想这尊佛祖法身相竟然和那八臂尸佛一样,都是由一截截人的残肢断臂堆砌起来的! “阿弥陀佛,佛门不幸,师门不幸!” 看着已经化作尸山血海的佛祖法身相,慧难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彻。 而慧德高僧面容平和依旧,随即朝慧难看了一眼,“慧难,而今你的身上,可曾还有你师尊过去留下的信物?” 听了这话,慧难点点头,随即将一串佛珠双手递到了他的手中,表情显得颇为恭敬。 慧德手捧佛珠,当即念诵起了经文,这串佛珠随即漂浮在了半空,随着一阵阴风吹过,竟是迅速地掠过了众多鬼僧,直朝着佛堂的后门处掠去! 尸身攒动间,我朝着佛珠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有一具无头的尸体正躲在众多鬼僧的后方。 他站在佛堂的后门门口,身体面朝我们,就像是在窥视着我们一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仇得报? 那具无头的尸体,正是先前落败而逃的凡念! 只见他还穿着那身破旧的僧袍,一根根尸藤藤蔓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在那一根根尸藤的驱使下,却是有大量的鬼僧源源不断从佛堂后门涌出,朝着我们直袭而来! 几乎在同时,我们五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无头僧的身上。 眼下这些源源不断袭来的鬼僧,俨然都是受到凡念的控制,只要将他彻底除去斩草除根,那么这些所谓鬼僧便成了毫无威胁的尸体。 “一起上!”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我们五人当即朝着凡念身影所在的地方追去。 而在这时,慧德高僧的手里出现了一只木鱼,一把木槌落在了上面,发出一阵咚咚的声响。 此时的慧德高僧不知使用了何种法术,木鱼每响一声,这些鬼僧的身躯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大手撕扯,当即四分五裂,藏身体内的尸花之种也被剥离而出,顷刻之间化为灰霾。 木鱼声声,不过眨眼工夫,整个佛堂已经堆砌起成山的残肢断臂。 看到这一幕,不仅是我,王泉戴明轩他们都是一脸愕然。 慧德高僧的此番手笔,却是残酷而且血腥,没有丝毫的悲悯以及渡化之意,根本不像是什么高深佛法,而更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邪术。 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为了对付凡念,覆灭这遗祸众生的养尸地。 慧德高僧率先上前,在他的木鱼声中,那些不断涌来的鬼僧瞬间形同虚设。 无头的凡念似乎也察觉到了威胁,那一根根的尸藤撩动,却众多鬼僧的掩护下,却是载着他就要往佛堂后院逃去。 “孽障,今日你已无处可逃!” 慧德高僧一声怒喝,那串飞射而出的佛珠当即出现在了凡念的上空,随即四散开来。 十四颗佛珠萦绕在凡念四周迅速旋转,在他的周围卷起一阵无形的风刀子。 风刀所过之处,那一根根连接着凡念的尸藤当即节节寸断,而处于包围正中央的凡念,却有若遭遇凌迟一般,一层层的血肉不断从他的身上被剥离,飞溅当场。 不过眨眼工夫,凡念的身躯便已经支离破碎,他的血肉化作了泥浆,他的骨骼沦为了灰霾,在慧德高僧的这一举之下,这个曾将我们玩弄股掌之间的凡念当即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凡念……死了。是的,他死了。 伴随着他的死去,周围鬼啸不息的鬼僧有若无根之木,当即一个个无力地扑倒在地,潜藏在他们心脏中的尸花之种也随之迅速生根发芽破体而出,眨眼间花开花败。 可他的这一死,死得太过突然,太过容易,以至于看着他洒落满地的血肉,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是真的。 要知道,他可是接连害了念、林、茹三个道门世家,为了一柄苍生杵,更是机关算尽二十载,而他为什么要覆灭念氏满门,缘由至今未解。 可是,我们五个人当中,本事最大的便是慧德高僧,可他的实力最多也就只有我爷爷全盛时期的水平。 凡念的道行深不可测,先前更是有很多次机会将我们像蚂蚁一样信手捏死,可因为忌惮潜龙镇而未曾出手,却在夺舍慧德头颅的途中被破灭了活舍利。 而今道行根基被毁的他,却是被慧德高僧须臾间轻易抹杀,这个过程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不合常理。 带着这种念头,看着这个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凡念化作泥浆的身躯,我的心里不仅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相反却充满了凝重。 “凡念的死,会不会太过顺利了点?” 这时,戴明轩也开口了,看着归于死寂的佛堂,他的眼里也充满了疑惑。 “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死了便是死了,何须要去计较是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慧德高僧如是言,声音里却莫名多了一丝不愠。 戴明轩不曾有多言,而我也下意识朝着一旁的慧难看了一眼。 不管如何,凡念终究是慧难的授业恩师,也是曾经的卧禅寺主持方丈,哪怕沦为鬼道,也终究有着一丝师徒恩情在。 可对于凡念的死,慧难的脸上既没有悲彻也没有如释重负,相反却是一脸过分的平静。 “凡念死了,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养尸地,想来定不会只有这些弱小的行尸走肉,我们不妨深入探查一番。” 慧难踏着凡念满地的血肉,语气之中无波无澜。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颇为怪异的慧难慧德二人,终究没有再多言。 慧德与慧难二僧相互看了一眼,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当即跨过了凡念的碎尸,便朝着佛堂后面走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里边还有什么不获至宝呢!” 这时,王泉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和他们一道,踏入了佛堂后门。 这座修建与养尸地中的禅院,与山上的卧禅寺几乎一模一样。 在大雄宝殿的背后,也是一片空旷的庭院,而在庭院的中间,还有着一座高达十米的舍利塔。 可是,佛门的舍利塔供奉的是高僧圆寂后的佛舍利,可眼下这座养尸地中所供奉的,却是一颗颗红色的尸花之种。 这些尸花之种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既可逢水而生,也能根种于尸体体内,让他们拥有新的意识,成为供养尸人驱使的提线木偶。 鬼火撩动间,我看到在这舍利塔的佛窗中,存放的尸花之种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如若遗落人间,轻则引得一方百姓不得安宁,重则引来死尸复活遗祸无穷。 我也不曾多言,一团意念之火当即从手中纷飞而出,直侵于舍利塔内部。 由层层尸木搭建起来的舍利塔,当即燃烧起了熊熊大火,那留存于塔内的诸多尸花之种,也随之化作了灰霾。 随后,我们的目光投向了庭院后方。 庭院的后方,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寺内僧人的坟冢埋骨地,可此地本为养尸地,四处皆为尸骸,自然也无须一处专门的坟冢供奉。 而在那本应是坟冢的后方,一棵参天大树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挂在尸树上的人 一眼看去,只见这颗大树高约百米,树干的直径足足有十米。 一片片硕大的树叶生长其中,一朵朵妖艳的尸花争相盛开。 可是,这并不是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而是由一根根粗壮的尸藤相互缠绕层层垒积而成的,说白了还是一片尸花尸藤。 但从这棵尸树模样看来,却是越看越像是佛门常说的菩提树。 我们五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朝着这棵尸树走去,抵达近前后,树上的种种让我触目惊心。 只见在这棵尸树上,一根根细长的尸藤从树上垂下,而在每一条尸藤的末端,都悬挂着一个人。 尸藤的尖刺探入了这些人的脊椎,深入了他们的头颅,将他们悬于半空之中,刹眼看去,仿若一颗颗从尸树上结出的菩提子。 树上悬挂的人众多,只见他们大多身穿道袍僧衣,俨然都是来自外界的道门中人。 和外边诸多鬼僧不同的是,这些人并没有死,在阴阳道法的感知下,我能明显察觉到他们的体内还有着三魂六魄,他们的鲜血还在流淌,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可他们已沦为尸树的囚徒,或者说是树的一部分。 这些人徒劳而又无力的在尸藤间挣扎着,来自他们灵魂的力量,犹如细水长流般为尸藤所吸收,随后纷纷朝着尸树的树冠顶部涌去。 而来自尸藤中的养分,也源源不断注入他们的身躯,帮助他们修复灵魂的创伤,让他们无法从容死去,周而复始没有止尽。 “救我,救我……” 这时,我们近前半空中的一个人低下了头,朝我们发出一声虚弱而又绝望的呐喊。 我朝着那人看去,只见他穿着一袭早已破烂不堪的道袍,因为常年受到阴气的侵扰,他的脸孔已经溃烂,黑色的尸水伴随着红色的尸花黏液不断从他身上的疮口中流淌而出,看起来分外瘆人。 “你是谁?” 我微微皱眉,朝他问道。 “我……我曾是山下镇中的道士,十八年前佛陀山阴气纵横,以为是有妖道作祟……山下的村民请我做法除妖,可我上了山却没能下山,被养尸人掳进了养尸地中。” 这人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沧桑,“十八年来,这些尸藤不断汲取我的灵魂,又以尸水反哺于我,不让我死去,亦不让我自由,把我变成了这颗尸树的活花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求求你们,救我……或者杀了我,只要能让我从无尽的痛苦中得以解脱,我感激备至……” 道士朝我们发出声声哀求,却是听得我万分愕然。 这……这个道士竟然在这尸树上待了十八年,并且成了尸树的活花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悬于树上的其他人,恐怕也和眼前这道士遭遇相差无几。 那个凡念究竟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对待这些道家人,而眼前这棵尸树当中,又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 我不禁深皱起了眉头,可还是掷出了苍生杵,刺向了束缚着他的粗壮尸藤。 尸藤断裂,这名道士当即应声落地,随后被王泉戴明轩接住了。 然而,重获自由后,他并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相反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却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只见他本以腐朽不堪的身上,突然绽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尸水混着红色的尸花黏液从中喷薄而出,而他的灵魂也在脱离尸藤的瞬间支离破碎。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的身体便迅速腐烂,化作尸水流淌一地,三魂七魄也尽数湮灭。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的突然死去超乎了我的意料,我看着这满地的尸水,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究竟做错了什么。 对此,慧德高僧摇了摇头,“他已经在树上悬了十八年,早已与这尸树融为一体。此时的他就犹如果树上的一颗果实,果实一旦落地自当腐烂化尘,又怎有继续存活的道理?” 对于慧德高僧的这番话,我也多有认同,可他的死毕竟是由我一手造成的,心中不免一阵愧疚。 “快看,快看……他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当中终于有一人死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被悬于树上的人也说话了。 我抬头望去,却见他们纷纷朝着我们望了过来,而看着那个已经化作尸水的道士,他们一个个眼中不仅没有恐慌,相反表情里均流露出一股无比狂热抑或羡慕的情愫。 “死了,他真的死了!他得到了解脱!!” “死,是我们多年来可望不可即的夙愿,却让他轻易实现了,真是羡煞旁人!” “年轻人,求求你帮个忙,快断了我的藤,让我赴他的后尘!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 “对对对,请你杀了我们,让我们早日死去早日解脱……” 这时,阵阵亢奋却又绝望的咆哮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所有人几乎都在同时看向了我们,却是央求着我们将他们杀死,让他们得以摆脱苦海。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痛苦,我也能体会到他们对死亡无比的渴望,可他们终究不比外边的浮尸与鬼僧,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我摇了摇头,不敢答应他们的苦苦哀求,而王泉戴明轩以及慧难也都选择了沉默,不敢直面这些人的殷殷诉求。 毕竟我们都不是邪门歪道,对于我们而言,无疑救人容易杀人难。 可在这时,慧德高僧却是朝前走了一步,看向了被寄生于尸树间的芸芸众生。 “阿弥陀佛,如若生为苦海死为彼岸,那么今日就让贫僧当一回阳世的罪人,渡你们脱离苦海早登彼岸吧!” 慧德高僧双手合十口喊佛号,朝着众人僧道人说道。 “老和尚,那你还等什么,快!杀了我们,我们解脱了,你也能功德圆满早日成佛!” 一时间,所有人都莫名兴奋了起来,冲着慧德大声喊道。 慧德的面容和煦,可层层尸斑却从他的脸上不断生起。 下一秒,萦绕在他身上的佛光消散一空,一直被他刻意压制的来自慧难的阴气,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呜呖呖…… 一阵凄厉的鬼啸声响彻而起,我看到有一个个的鬼灵从慧德身上呼啸而出,纷纷涌向了那树上的个个道人。 一时间,尸树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悬于树间的僧道人在接触到鬼灵的瞬间,顿时身躯溃烂化为尸水,他们的魂魄也随之支离破碎,化作阴气消散当空。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在持续了好一会之后方才消失。 现场重新归于平静,外发而出的阴气在这一刻回归于慧德高僧自身。 而在这一刻,慧德高僧的身躯在阴气激荡间也开始出现了阵阵溃烂,丝丝尸水再度从他身上流淌而出。 此时的他,俨然和鬼道僧没有什么两样。 “阿弥陀佛,贫僧历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若是解救苍生必须成魔,那么贫僧亦甘愿堕入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七星转生棺 “阿弥陀佛,贫僧历来以普渡众生为己任,若是解救苍生必须成魔,那么贫僧亦甘愿堕入魔道。” 慧德高僧如是言,而在他一言之间,他俨然化身成魔,被囚禁于尸树之间不得安生的数百道人,却是顷刻间化为尸水魂飞魄散。 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慧德此举俨然与杀人狂魔无异。 可看着这一幕,我们几人的心中虽然万分不忍,但终究也没有阻止,更没有指责慧德高僧的不是。 因为对于这些道人而言,活着便是深陷苦海,唯有死亡才能让他们重登彼岸。 慧德高僧只是做了我们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给予了他们渴求的解脱,却将孽障留给了自己。他违背了佛门教义,但他不负普渡众生的初心。 他没有错,这些道人也没有错,错的是亲手种下这棵尸树的凡念,而今凡念亦死于慧德之手。 道人们死了,慧德仿佛也被佛门彻底抛弃。 在他的身上,我俨然看不到丝毫的佛力涌动,相反阴气森森,尸水溃脓的脸孔与鬼道人已无一二。 “慧德高僧,您做的虽然没有错,但您普渡众生之心,似乎已成业障。” 看着慧德高僧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然而,慧德高僧摇了摇头,“贫僧只为秉承初心,无论佛法在身抑或离去,贫僧佛心如一。” 听了这话,王泉不曾再有多言,而一旁的慧难却一直抬头看着那高大的尸树上方,面色沉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慧难大师,您在想什么?”我朝他问道。 慧难收回了目光,看了我一眼,“林笙,当年我师尊佛法无量,却被你太爷爷一手剥夺,使得他为求自保投身鬼道。而他经营这片养尸地二十年,目的恐怕不只是养尸这么简单。在这尸树之上,应该还有着他所留下来的东西。” 听了这话,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养尸地的行尸固然多,但大多实力平平。而真正有价值的行尸,无疑是刚才那些从慧德手中解脱的道家人。 可这些道家人被凡念擒住后,却被封印于尸树之上,多年来他们的灵魂力量顺着藤蔓源源不断输入到尸树树冠之中。 而他的这一做法,怎么看都像是在供养着什么东西。 这一念头我想到了,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我们五人随即相互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朝着那棵高大的尸树走去。 眼下凡念已死,所有行尸在失去了主人之后皆沦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尸体,我们也得以毫无顾忌地来到了这棵尸树的近前。 顺着尸树间一根根错横的藤蔓,没多会工夫我们便爬到了尸树的树冠之上。 这棵尸树的根部与树冠皆一样粗壮,大量的树叶也顺着尸藤垂于两侧,并不曾探向苍穹,而在树冠的顶部,竟也有着三分平稳空旷之地。 那一根根束缚着道人汲取着他们灵魂力量的藤蔓,一直延伸到树冠之上,最终在树冠的最中央汇聚集结。 在树冠之上,我看到有三座由尸藤雕琢而成的法像分别矗立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这三座法像高约两米,每一座的模样都各不相同。 位于我们正前方的是一尊佛像,只见它身穿袈裟手持禅杖,可通体已经遍布裂痕。 一颗属于它的佛头被人斩落了,掉在了旁边的树枝间。可这颗佛头的脸上并无庄严和煦之色,相反面容痛苦扭曲,犹如历经无尽苦难,满眼皆是悲凉。 屹立在我们左边的则是一座厉鬼法像,只见它双眼微微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俨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第三座法像则是一座道士法像,他横眉怒目,五官粗狂而又狰狞,仿若怒火中烧。 看到这三座法像,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三座法像当中,一座为佛,寓意佛门;一座为鬼,代表鬼道;一面为人,则意味着道门。 佛、鬼、道三者一体,则代表着天下苍生,其中蕴意与我手中苍生杵不谋而合。 而这三座法像的表情,分别代表着悲彻、欢愉、憎恶三种众生相,与凡念所召唤出的三脸天灯也是一模一样。 三座法像均面向周围三个不同的方向,拱卫着树冠的正中心。 而在树冠的中央,赫然横放着一口巨大的泥棺。 一眼看去,只见这口泥棺足足有五米长两米宽,占据了整个树冠大部分的位置。 而那些束缚了众多道人的尸藤,它们的末端也都连在了泥棺的棺盖之上,残余其中的灵魂力量依旧在不断注入到棺材之中。 泥棺的周身铭刻着一道道的符文,阵阵黏稠的鲜血不断从泥棺中渗出,最终为地面的尸藤所吸收。 而在那潮湿的棺体表面上,还掺杂着一根根人的骸骨,这些骸骨一接触到人气,立即冒起了幽蓝的鬼火。 咔擦!咔擦…… 在我们的阳气侵袭下,掺杂在泥棺之中的骸骨不断冒着鬼火,在鬼火的灼烧下,这座泥棺的周身当即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裂痕开始不断变宽变大,一块块掺杂着鲜血的泥土当即从棺体上剥落。 泥土落地,其中的鲜血很快就受到尸藤阴气侵袭,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尸水,散发而恶臭。而在这被剥落的泥棺之下,赫然又是一口新的棺材! 棺中棺,这种棺材套着棺材的结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这口藏身泥棺之中的赫然是一具木棺,木棺棺身遍布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依旧有大量的鲜血不断从棺体上流淌而出,把这个棺材都镀上了一层殷红。 来自鲜血的腥味,以及尸花的幽香,随之传荡四周,让人心神不禁一阵恍惚。 和先前的泥棺相比,这口鲜血木棺要小的多,但尺寸依旧比寻常棺材大了一半。 而在这口木棺的棺盖上,赫然还雕刻着一道七星法阵。法阵中的每一颗星辰,都是由一枚奇怪的菩提子镶嵌而成,那源源不断淌出棺体的鲜血,正是从这菩提子中流淌而出的。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七星转生棺!??”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王泉像触电似的猛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灵胎 七星转生棺?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看向了王泉,却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兴奋,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七星转生棺?这是什么东西?”我朝王泉问道,只觉眼下开始越发不寻常了。 可王泉没有直接回答我,他按捺着自己止不住的激动朝我问道,“林笙,七星续命灯你听说过吗?” 我点了点头,之前在柳泉村的时候,我就曾见陈道光以及刘月娥用过这样的道法。 所谓七星续命灯,就是用七根蜡烛摆出某种阵法,可以让将死之人能在阳世再多留存一段时间,而一旦蜡烛熄灭,人也会随之死去。 “七星续命灯仅仅只能续命,可这七星转生棺却能让人转世重生!!” 王泉几乎是大喊着说道,看向这棺材的眼神也充满了渴望,“林笙你看这养尸地中,有僧人佛堂,有行尸鬼道,还有被囚禁的道家人。僧人梵音阵阵凝聚佛力,行尸遍布洞穴阴气纵横,而尸藤更是在直接抽取道家人的灵魂!” “这三者分别代表了佛、鬼、道,也寓意着天下苍生,佛力、阴气、灵魂之力融为一体,则化为了苍生之力!现在,这股苍生之力正源源不断涌入这口棺材之中,所以这口棺材定然就是传说中的七星转生棺!” “如果我没有看错,凡念之所以在此处建下养尸地,恐怕就是为了供养这口七星转生棺!而这口棺材中所孕育的,就是能让人转世重生的灵胎!” 王泉的模样状若癫狂,却是止不住神神叨叨喋喋不休起来,听得我满是愕然。 “王泉,你说的这所谓灵胎,真的就这么厉害吗?” 看着他这番亢奋的模样,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笙你初入道门,不懂得这玩意对道家人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王泉的脸因为兴奋而扭曲着,“这座养尸地已经出现了至少二十年了,这也就意味着,这棺中的灵胎已经吞噬了二十年的苍生之力!如果我将自己的灵魂附身在这灵胎之中,那么我现在就能从中年人变成初入襁褓的婴孩,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转世重生,并且马上拥有二十年佛鬼道三系道行!” “你想想,只要将灵魂附身灵胎之中,人生便可以重来,而且一出世就道行高深,这是多少垂死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王泉这么跟我说着,却是听得我不禁目瞪口呆。 七星转生棺,灵胎,转世重生!? 这养尸地中,竟然孕育着如此逆天之物! 我被王泉这番话给吓到了,呼吸也不禁变得沉重起来,我回过了头,看向了一旁的慧难慧德。 “二位大师,王泉……他说的是真的吗?” 对此,慧德高僧摇摇头,“阿弥陀佛,为了自己涅槃重生,却选择祸害苍生,凡念孽障深重!” “为了再生为人,师尊不惜入魔,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旁的慧难也是唏嘘长叹。 二人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间接说明了王泉所言非虚。 至此,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凡念被剥夺了佛力,沦为了鬼道,可他本质上是不愿意抛弃自己至高佛法的,更不愿成为一个不见天日的鬼道人。 所以,他才修建了这座养尸地,又掳来了诸多道人,还将养尸地修建得和卧禅寺一模一样,为的就是以佛鬼道苍生之力孕育灵胎,以便让自己转世重生,再生为人! 可为了自己的这一目的,这些年来他也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我本是为了给师兄弟复仇而来,不想竟然有如此意外之喜!这种天大的机遇,我们潜龙镇可不能错过了!” 王泉的眼中充满狂热,却是一把夺过了我的苍生杵,径直凿向了棺盖上那构成七星法阵的血色菩提。 叮! 伴随着社一声轻响,那镶嵌在棺盖上的菩提很容易就被王泉砸破,当即四分五裂化作了灰霾。 呜呖呖…… 几乎在同时,阵阵阴风忽然从四面八方朝着尸树之上吹荡而来。 阴风撩过了棺盖,剩下七颗血菩提也随之自行绽开一道道裂痕,沦为灰霾飘散当空。 “这……怎么回事?” 看到这六颗菩提突然碎裂,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嘿嘿,管他呢,我倒要亲眼看看,这里边的灵胎,究竟生得怎么一副模样!” 王泉的眼神狂热,却是满脸的不在乎,目光灼灼地直看着这座七星棺。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木头碎裂声从棺身响彻而起,伴随着一道道裂痕出现,大量殷红的鲜血如泉水不断从中涌出。 鲜血一接触到地上的尸藤,立即化作了黑色的尸水,而这七星棺也随之彻底碎裂。 可是,从血水之中浮现出来的,并不是如我想象中的婴孩,却又是一口透明的水晶棺! 泥棺套木棺,木棺套水晶棺,这是一口三重棺!三口棺材套在一起,这种事儿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一眼看去,只见这口水晶棺中充斥着如蛋清一样的乳黄色黏液,而在这黏液之中,还模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黏液涌动间,我有些看不清这个人影的具体模样,但依稀能看到遍布在他身上的一根根毛细血管。 而他的手脚已经生出,但手指和脚趾并没有来得及分开,看起来还没有生长成型。 “怪不得凡念没有马上附身到这灵胎身上转世为人,原来是这灵胎还没有长全,真是太可惜了!” 见这灵胎还没有生长成型,王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可狂热却并没有就此散去。 “不过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 说着,王泉当即大步朝着水晶棺走了过去。 “王泉,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终于忍不住朝他吼了一句。 王泉回头看了我一眼,“干什么?当然是把这水晶棺搬走,这个灵胎可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 我摇了摇头,“可是,这灵胎的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人的血,这是鬼道孕育出来的邪煞之物,不是我们能碰的!” “哼,林笙,你可真是愚昧,这道门之中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只有强弱之别!” 王泉毫不在意的朝我冷笑了一声,“再说了,这灵胎是凡念供养出来的,背后的罪孽也是他造的,而今他已死,我们带走他的遗产又有何不可?” 说着,王泉没有再理会我,径直来到了水晶棺前,就要把水晶棺扛起。 然而,他的手刚放到那水晶棺上,整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原本安静的水晶棺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声响,一个血色的手印顿时出现在了棺材的内壁上! 第一百五十章 鬼火凤凰 嘭!嘭!嘭! 七星转生棺中的灵胎,仿若突然醒来了,伸手拍向了棺材的内壁,每拍一次便在上面留下一道血色的手印。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而随着三声拍棺声响起,整个尸树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咔擦!咔擦!咔擦…… 矗立于七星转生棺周围的那三座法像,也在这一刻突然转过了身,朝向了最中央的这口棺材,一道道裂痕随即在法像上争相绽开。 不过顷刻间,这三尊法像尽数碎裂,佛力、阴气、灵魂之力分别从三者内部喷薄而出,直袭头顶洞穹。 与此同时,遍布于洞穴墙壁之上的诸多尸藤也在瞬间活了过来,纷纷朝着这三股力量汇聚的地方涌去,却在眨眼间化作尸水,化作阴气,最终化作了一抹滔天的幽蓝鬼火! 一时间,我们的头顶上方被无尽的火海所笼罩,一团团的鬼火如陨石一般不断自上空坠落,却是引得地面的尸藤也是火焰缭绕。 尸树上那一根根相互缠绕垒叠的尸藤,却是不断地朝着四周崩飞而出,原本不动如山的尸树也出现了松动,开始发出剧烈的晃荡。 “不好,这尸树好像要坍塌了,咱们快走!” 察觉到养尸地中的异常后,戴明轩当即大喊了一声。而慧德慧难也不曾迟疑,当即快速朝着尸树下方撤离。 而我点了点头,随后也顺着错横的藤蔓,连忙朝着树下逃去。 可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王泉没有马上逃离,却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口由水晶棺给扛了起来。 “林笙,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把手!” 见我一脸愕然看着我,王泉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露出一丝得偿所愿的笑容。 “你这家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怎么说王泉是好了,随即上前帮了把手,就和他一道离开。 我们五人刚回到地面,整个尸树彻底散裂开来,组成尸树的那一根根尸藤不断摔落地面,却让位于下方的我们仓皇躲避,不得安生。 而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蠕动了起来,交织于地面的尸藤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冲击,整个地面出现了一个个的隆起。 下一秒,大量的河水透过尸藤的缝隙,纷纷从地底喷薄而出,由尸藤交织成的地面,也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开始成片成片撕裂开来!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片养尸地并非建立于实地之上,而是在那密密麻麻的尸藤支撑下,悬空于地底暗河上方的! 而此时此刻,整个养尸地似乎正在逐步坍塌,走向毁灭! 我虽然不知道引起这一切的究竟是何具体原因,但恐怕和那口七星转生棺脱不开干系。 可我朝着那水晶棺看了一眼,却见里边的灵胎在留下那三道血手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需尽快返回地面才行,否则只怕凶多吉少!” 慧难的面色显得异常凝重,他看了看脚下不断渗出河水的地面,又看了看水晶棺,最终目光落在了鬼火弥漫的上空。 只见原本满眼于整个洞顶的鬼火,此时突然迅速朝着中央收拢起来,化作了一个椭圆的球状,一股极为躁动的气息从中爆发而出。 嘀呖呖!…… 就在这时,在这鬼火之中,竟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鸟鸣!鸟鸣刺耳摄人心魂,让我止不住一阵心神晃动。 某一刻,如球状的鬼火突然四散飞溅开来,有一只巨鸟从中翱翔而出! 一眼看去,这只巨鸟通体皆由鬼火所化,头顶生着一个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二十米之长,由鬼火所化尾羽在长空之中划出一道道蓝色幽痕,一阵阵鬼火的余烬伴随着鬼灵虚影在它的周身撩动不息。 这只巨鸟的模样优雅而又贵高,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可那在它身上翻卷不息的鬼火,又让人倍感心神战栗。 嘀呖呖…… 这时,这只鬼火凤凰发出一声啼鸣,当即扇动了双翅,卷着阵阵鬼火朝着下方的我们俯冲而来。 只见它张开了口,一股蓬勃的鬼火从当即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火柱朝我们倾斜而下! “不好,快逃!!” 我们几人识得这鬼火凤凰的厉害,慌忙朝着养尸地的入口方向迅速逃去。 来自凤凰的火柱瞬眼既至,熊熊的火焰倾泻地面,所有的尸藤有若浇上了汽油一般,开始迅速地燃烧起来,天上地下此时都化作了一片幽蓝的火海,鬼啸之声伴随着鸟鸣声响彻洞穹。 地面的尸藤瞬间烧做灰烬,没有了阻碍的河水当即迅速汹涌而出。 来自尸树的层层累积的尸藤被冲散了,后方那座与卧禅寺一模一样的寺庙也在水浪中顷刻坍塌,遍布于养尸地内外的众多尸体也纷纷被卷入水中。 在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浪头中,我们五人很快也被卷入了涡流之中。随着水行术的催动,我很快就在汹涌的水面定住了身形,而王泉一只手死死抱着棺材,一只手却伸向暗河下游,阵阵心力涌动而起。 不一会,那艘停在养尸地门外的渔船当即逆流破浪而来,抵达了我们近前。 “快走,这儿马上就要毁了!” 王泉大喝了一声,当即把水晶棺抬到了船上,一根捆尸索被他甩进了水中,相继我们四人拉上了船。 得到了灵胎,王泉也不曾迟疑,阴阳道法在这一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来自四周的阴气开始贴着水面涌动而来,推动着船只开始迅速地朝着暗河下游快速驶去。 那只鬼火凤凰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周,喷薄着烈焰的双眼却看向了顺河而逃的我们。 它扑打着双翅,竟也贴着河面朝我们追了上来,与此同时,又有一道火柱喷薄而出! 养尸地的内部虽然宽阔,可一旦步入暗河下游,就开始变得万分狭窄了起来,面对它的再一攻击,我们已无处可躲。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调动起全身心力,随后一掌猛地朝着水面拍去。 嘭! 伴随着一阵炸响声,一道高达十米的洪峰当即在从河面生起,随着我双手用力一推,当即卷挟着大量的尸藤与浮尸朝着后方迎了过去。 潮起潮落间,那道火柱当即应声熄灭,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只鬼火凤凰竟是破水而出,转眼间就抵达了我们近前! “这该死的畜生,怎么这么难缠!” 戴明轩怒骂了一声,一道道意念之火在他身上涌动而起,却在近前的水面上交织出一道直达洞顶的火网。 这只鬼火凤凰通体由火焰所化没有实体,寻常的道法对它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也唯有五行道法能对它造成一定的阻碍了。 鬼火凤凰的身躯重重撞在了由意念之火交织成的火网上,立即引得阵阵鬼火撩动。 在一阴一阳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碰触间,大量的阴气与阳气溃散当场,可是也仅此而已。 有若苍鹰撞上蛛网一般,这道火网仅仅只支撑了半秒工夫,紧接着便轰然溃散,那只鬼火凤凰夹杂着一股毁天灭地之势继续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而在这鬼火凤凰即将邻近之时,我看到船头方向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涟漪,一个黑色的阴影却是从水底之下迅速朝着我们这边潜了过来! 哗啦啦! 下一秒,一阵水花声响彻而起,有一条巨蛇突然破水而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九龙争棺 巨蛇的身躯足足有一米之粗,黑色的鳞片在鬼火之中反射出幽蓝的光芒。 它昂起了硕大的头颅,几乎和船上的我们处于同一高度,而它的大部分身躯更是藏身深水之中,引得四周暗流汹涌。 他吐着蛇信子,发出一阵令人毛骨发寒的滋滋声,而在它的头顶赫然生着一朵血色的肉冠! 这不是一条的大蛇,而是一头走蛟! 走蛟我是见过的,之前在老家柳泉村时,那头被爷爷镇压了二十年的白蛟令我印象极为深刻。 可是,走蛟过江是为了入海化龙,只有遇到邪煞之物的吸引才会突然回头。 而这头走蛟之所以会在此时此刻浮出水面,自然也是受到了邪煞之物的吸引。 因为它此时的目光就落在王泉身上,或者说是看着他身后的水晶棺,幽绿的双眼散发着贪婪的光芒。 下一秒,一条粗壮的蛇尾从水中探出,重重地砸在了渔船上。 这一幕让我们始料不及,伴随着蓬地一声巨响,整艘渔船当即被它掀翻于河面,我们几人也随之应声落水。 走蛟并没有选择再攻击我们,它的长尾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水面,而是追向了飘向了下游的水晶棺。 “畜生!灵胎是我的,是我拼了命才换来的!” 王泉从水中冒出了头,发出一阵嘶声咆哮,在层层阴气的裹挟下,他的整个人撩动水面也朝着那棺材迅速追去,速度却是与那走蛟不相上下。 走蛟见此不曾回头,在长尾拍打间,一道洪浪逆水而来,径直将追上来的王泉重新拍回了水下。 不过眨眼工夫,走蛟便抵达了那水晶棺近前,当即卷起了棺材,就要朝着水下潜去。 嘀呖呖…… 这时,那头火凤发出一阵类似于警告的啼鸣,却当即放弃了落水的我们,转而飞扑向了那头走蛟。 走蛟的身躯缠着棺材,高高昂起了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蛇液从它的口中喷薄而出,直袭向了上空的火凤。 这股蛇液似乎对火凤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鬼火凤凰立即发出一声哀鸣,被蛇液袭中的身躯立即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洞口,过了好一会方才恢复过来。 可饶是如此,火凤身上的鬼火也随之黯淡了一分,似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然而,走蛟似乎并没有恋战之心,一击得手后,却迅速拉着棺材沉入了水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鬼火凤凰在水面之上盘旋着,阵阵啼鸣从它口中响彻而起。 而在它的声声啼鸣中,四周的水流开始剧烈涌动起来,盘踞于水中的诸多尸藤以及浮尸,竟又重新活了过来,纷纷朝着同一个地方涌动过去。 滋滋!滋滋!! 不一会,一阵不安的蛇吐信子声从下游百米处响起。 抬头看去,只见潜入水底的走蛟此时又浮出了水面,一根根的尸藤紧勒着它的身体,一具具浮尸也趴在了它的身上,疯狂地撕咬着它的血肉,引得蛇鳞与鲜血翻飞不断。 走蛟在水中剧烈挣扎着,不断将那尸藤浮尸甩飞出去,整个水面因此被蛇血染成了猩红。 可饶是如此,它始终没有放弃这口水晶棺,依旧尝试着携棺逃离,可数不胜数的尸藤与浮尸不断浮出水面,一时间竟是让它裹足不前。 眼前的这一幕俨然是龙凤争相,看得我们几人瞠目咋舌。 只不过这头鬼火凤凰应该是凡念生前法阵所化,为的就是守护这口七星转生棺。只怕是因为王泉触发破坏了棺材,才使得养尸地异变,引来火凤现身护棺。 而这走蛟现身,纯粹是因为它们天生亲近邪煞之物的本质所致。 此时此刻,火凤与走蛟战得如火如荼,而身为当事人的我们反而成为了看客。 王泉从水中冒出了头来,看到二者厮杀一处,各种尸藤浮尸再度现身后,他咽了咽口水,却也不敢再轻易上前。 此时,火凤凰已经来到了那走蛟的上方,它拍打着双翼悬停在空中,一股比先前更加炽热的鬼火再度袭向了那头走蛟。 眨眼间,这头走蛟浑身鬼火涌动,层层的鳞片与血肉在火焰中焦黑翻卷化为灰烬,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当即身受重伤。 在这一来一回间可以看出,这头走蛟明显不是火凤的对手,可饶是如此,它破碎的身躯依旧紧缠着水晶棺,仿若把它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可是,就在火凤打算对走蛟施以最后一击时,又有数道涟漪顺着河道朝着这边迅速游来。 伴随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破水声,我看到又有好几口身形硕大的走蛟浮出了水面,腥臭的蛇液几乎在同时喷射而出,直袭向了上空的火凤。 火凤的哀鸣声当即凄厉到了极致,它的身上再度被破开好几个硕大的洞口。 交织于它周身的鬼火,此时再也无法维持住火凤的形态,却在悄然间崩飞离析,在哀鸣之中消散当空。 在群蛟共袭下,这头火凤当即化作鬼火余烬飘散河面,随着它的陨落,那些活过来的尸藤于浮尸再度归于平静,在水浪的冲击下被卷入了暗河未知的下游深处。 火凤死了,可我们心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喜悦,相反却变得更加凝重了。 我朝着水面看去,却见此时出现在河道之中的走蛟竟足足有九条之多! 这些走蛟每一条都足足有八九米长,此时它们已经汇集在了那口水晶棺前,粗壮的身躯缠在棺材之上。 它们昂着头,幽绿的双眼纷纷看向了我们,那阵阵密集的吐蛇信声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王泉,看来这棺中尸胎,你是得不到了。” 我这么朝王泉说了一声,如临大敌的拿起了苍生杵。 对此,王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失落,他不甘地看着被那九头走蛟所缠住的棺材,终究不敢做出任何的攻击行为。 常年生活在黄河古道边的他,自是与走蛟打过交道。 要知道,当初我爷爷为了对付一头走蛟,都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拼得重伤方才将其除掉。 可我们五人的道行都不如爷爷,更没有他屠蛟镇灾的本事,但眼前的走蛟却有九头之多,而且看起来比先前那头白蛟更为粗壮强势。 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吐血声忽然从我旁边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发现原本安然无事的慧德高僧突然面色一白,一口混合着尸水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薄而出。他的身体一晃,差点沉入了水中。 “慧德高僧,您没事吧?” 我急忙拉住了他,警惕之余也出于意料。 慧德高僧摇摇头,“无碍,无碍……只是此地阴气与蛇息弥漫,扰了贫僧气血,稍微平复下便可。” 听了这话我点点头,随即也不再多言,我们五人也下意识地聚在了一起,拿出了各自的法器。 滋滋!滋滋!! 来自走蛟的吐信声变得越来越急躁了,而下一秒,这九头走蛟翻动了水面,竟是拉着那口水晶棺,朝着我们五人所在的方向游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们五人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明镜本清净,奈何惹尘埃 九头走蛟拖拽着棺材,在我们五人的周围游弋不息,引得四周河水翻涌。 可它们的头却始终朝着水面上的我,或者说是我手中的苍生杵。 我的心里不禁凝重了起来,和这灵胎一样的,我手中的苍生杵也同样是邪煞之物,却是和二十年前在我们村回头的那条白蛟一样的,眼下这九条走蛟似乎也看中了我手里的苍生杵。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王泉也朝着我靠了过来,手中的捆尸绳也随即垂入了流水当中。 然而,就在我以为又有一场恶战即将开始的时候,一股灼热的气息突然从后方袭来,原本对我还虎视眈眈的走蛟,却立即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它们仿佛察觉到什么极大的威胁似的,竟是放弃了对苍生杵的觊觎,不约而同地潜入了水底,携着那口水晶棺逃也似的朝着下游的河道窜去。 突然的一幕让我万分错愕,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朝着王泉看去,却见他们此时的目光都朝向了养尸地所在的方向,一个个脸上满是惊恐。 我回过了头,瞳孔顿时猛地一缩! 只见后方的河道竟是有大量的火光冲天而起,从河面一直蔓延到洞穴顶部,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不好,快逃!!” 王泉一声高呼,当即把被掀掉的渔船翻了过来,带着我们快速朝着下游逃去。 烈火贴着河面而过,整条河道都在瞬间沸腾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河道都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我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险境当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配合着王泉将水行术催动到极致。 过了好久,我们终于通过水底回到了佛陀山溶洞的那口水潭中。 可我们刚从溶洞中走出,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惊呆了! 只见整个佛陀山,不知为何却突然火光冲天。 在阵阵狂风中,熊熊的大火从山的北面瞬间蔓延至南面,漫山遍野的槐树在火焰间化作了灰烬,整个天空也在火光的灼烧下化作一片通红。 透过层层浓烟与烈火,我们终于逃到了山下,落花村的村民也隔着老远看着大火冲天的佛陀山,一个个却是目瞪口呆。 火光中的佛陀山,有若一尊燃烧的卧佛,却又更像是末日降临。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整座山都突然烧起来了?”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我随后又询问了落花村的村民,可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只说是在突然间整个大山都冒起了火。 此时的火势已经完全超出控制,也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意料。 不知这场蔓延整座佛陀山的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因为这养尸地被毁后所遭来的人祸。 “好了,我们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接下来这里再会发生什么,已与我们没有太多关系。” 王泉这么和我说了声,可声音里却充满了失落,似乎还在惦记着那口九条走蛟拉走的水晶棺。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也不知要到几时方能熄灭,可诸多的槐树在火光中化作了灰烬,原本弥漫于整个山中的阴气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察觉到佛陀山内部的这一隐隐变化,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这场莫名的大火对这儿究竟是好事还算是坏事。 至此,养尸地被毁,凡念也死于慧难之手,见火势并不会蔓延到落花村中,我们几人也随即准备打道回府。 带着这种想法,我当即打算向慧难提出辞呈,可发现他已经不告而别,就朝着正火光冲天的佛陀山中走去。 “慧难大师,你这是要去哪!?” 见此,我急忙走了上去,想要拦住他。 “阿弥陀佛,你们意欲归去,贫僧自然也要归入卧禅寺中。” 慧难停下了脚步,朝我这么说道。 我皱起了眉头,“卧禅寺,可眼下山中大火,卧禅寺恐怕已经化为乌有,要不大师还是在村中先待些时日吧。” “呵……是啊,卧禅寺已经在大火中毁灭,而我身为寺中的一部分,又怎能独善其身?” 慧难看了一眼眼前的火光弥漫,却发出一声莫名感慨。 “慧难大师,晚辈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随同寺中弟子一道死去,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守护师尊的活舍利,等着师尊归来重振佛门荣光。可我错了,卧禅寺早已没有了佛光庇佑,我也不再为佛,早已沦入鬼道。” 慧难双手合十,阵阵尸水时不时在他身上流淌而出,“我被阴气侵蚀了二十年,也疯了二十年,直到你们到来才得片刻清醒,才发现自己二十年来执守的并不是什么佛门,而是一片遗祸苍生的养尸地,却也因此造下一身罪孽。” “而今,我既已入不得佛门,又何必徒存躯壳空留人世?” 慧难这么说着,俨然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 随后,他朝着我后面的同伴们看了一眼,却突然抵到我近前,压低了声音,“林笙,你我虽相识未久,但这几天来多少也了解你的过去。你要切记,小心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认可你帮助你,最终只是为了利用你。”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错愕,“慧难大师,我还是不懂您的意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之所以为潜龙镇所倚重,并不是因为你天分有多高,而是因为别的东西。” 说着,慧难下意识看了一眼我的苍生杵,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在这丝笑容里,慧难却是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火光冲天的佛陀山中走去。 “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奈何染尘埃……” 在阵阵佛号声中,慧难的身体没入了重重火海中,他身上的僧袍也在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他的背影也在烈焰当中逐渐化作了灰烬。 沐浴着火光,慧难一步一步朝着山顶已然烧为灰烬的卧禅寺走着,当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支撑到了尽头,缓缓坍塌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返镇中 对于慧难的这一举动,我没有阻拦,随后跟上来的慧德他们也同样没有上前制止。 因为我们很清楚,慧难的信仰已经崩塌,或者说他的佛心已经被彻底摧毁。 苦苦守了二十年的卧禅寺,却化作了养尸地的一部分,苦等了二十年的主持方丈,原来是养尸地的主人。 他在阴气侵蚀中沦为鬼道,已注定与佛无缘。善心未泯下,他又不得不选择欺师灭祖,帮着我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授业恩师,毁掉了他二十来年的心血。 若继续留存人世,那么他注定也只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圆寂于山火对他而言或许也是最好的解脱。 “林笙,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 这时,慧德高僧走了上来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只是让我们一路珍重。” 话落,我的心里颇为沉重,我的余光朝着王泉慧德戴明轩三人瞟了一眼,想着这段日子来与他们三人的同生共死,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慧难的这一死后善言,究竟是因为看出了什么端倪,还是纯粹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慧难是个苦命人,不愿负佛门却负了恩师,不愿负恩师又被拒之佛门之外,进退之间皆为苦海,唯有圆寂方成彼岸。” 慧德高僧如是言,随后默默念起了佛经,为浴身火海的慧难超度亡魂。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三天,一场大雨无期而至,浇灭了山中缭绕不息的大火。 而在这三天里,我们也暂留在了落花村中休养伤势,待到四人皆无大碍后,便起身向村长提出了辞呈。 大火烧山,虽然不曾祸及村中,但也对他们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可当察觉到山中阴气确实已经消散后,众人依旧感激万分。 在众多村民的相送下,我们一行四人随即启程,来到了先前暂行落脚的镇子。 在这一来一回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天,戴明轩停在镇中的宝马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我们便坐上了车,打算返回潜龙镇,将此地所发生的事儿告知给暮行舟。 然而,慧德高僧站于车前,却迟迟不曾步入车中。 “慧德大师,你还愣着干什么呢,上车赶紧回去了!” 王泉摇下车窗,朝慧德喊了一句。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出行理应俭朴,乘坐豪车未免有失古礼。” 慧德这么说了句,却突然变得有些神棍了起来。 听了这话,王泉笑了,“大师,您是记性不行了还是脑袋换掉了?我记得你之前坐车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哦,看来是老衲迷糊了。” 慧德似乎恍然大悟,却也不再有多言,当即跟着我们上了车。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我们终于在次日黎明时分来到了黄河古道,回到了久违的潜龙镇。 可我们刚从河边下车,便立即有一个年轻僧人从河边的船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我们近前。 这个僧人法号智明,先前念冰来找我时,就是他负责为念冰撑的船。 “弟子智明见过师叔!” 智明双手合十,朝慧德恭敬说道,“师叔,昨日住持方丈已如期启程离去,还请您速速归返寺中,暂替方丈主持寺中大局。” “凡……凡尘方丈离开了?他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慧德高僧微微皱起眉头,朝后者问道。 智明看向了慧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师叔难道您忘了,住持方丈一早就答应过念冰施主,要带她去寻找自己的宿命,而昨天便是他们启程的日子。” “哦,原来如此,老衲近日琐事缠身,却也将方丈这一交代抛之脑后了。”慧德高僧如是言。 寻找念冰的宿命? 听了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凡尘法师带我媳妇去了哪里?” 智明笑了笑,却是和我卖起了关子,“这事儿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主持方丈离开时曾告诫过我们,不得向你提及他们的去向,到时候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惊喜? 听了这话我一阵哭笑不得,这出家之人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 可他既然不愿多言,我也不好再行多问,有着凡尘庇护,我对念冰的安全多少还是放心的。 “既然寺中要务在身,老衲便不再贵地久留,假以时日再行相聚。” 慧德高僧双手合十,随即朝我们提出了辞呈。 在智明的带领下,慧德高僧随即踏上了船,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泛泛黄河间。 慧德走了,我们也随即回到了镇子里,而暮行舟已经等候良久了。 来到议事堂后,我们随即将佛陀山所遭遇的种种,都详细地朝暮行舟告知了一遍。 当得知那养尸地的主人竟然是我的血仇后,暮行舟却并没有显得有过多意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王泉,为师问问你,你真的确定凡念已经死了吗?” 暮行舟突然问道,却是让人倍感莫名。 王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错愕,随后点了点头,“弟子确定,我是亲眼看到他的无头身被慧德大师化为肉泥,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暮行舟摇了摇头,“我问的并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灵魂,你是否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了?” “师父……当时养尸地中阴气太重,我只见他身躯被毁,却没过多留意他的灵魂存灭……” 王泉的身体微微一颤,当即抬头看向了暮行舟,“师父,以您的意思,莫不成您觉得凡念并没有死?” 暮行舟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对他说道,“王泉,你也是我的得意门生,此次你们前去养尸地,既是匡扶人间正道,也是去雪耻复仇。可敌人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并不只是他的肉身,更重要的是他的灵魂。而你身怀阴阳道法,却不曾第一时间动用道法感知他灵魂存灭,这是断不可犯下的错误,若万一有所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暮行舟的目光始终是落在我身上的,他训斥的虽然是王泉,可教导的却是在一旁的我。 毕竟对付凡念时我也在场,也只是凭借肉眼断定了凡念的死去,但对于他的灵魂是存是灭,却并没有过多关注,而先前在对付念天明的时候,我就犯下过同样的错误。 对此,王泉当即承诺谨记教诲,而暮行舟的脸色时阴时晴,一时却不曾有言语,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修佛法 暮行舟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不曾言语,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事儿。 而王泉也时不时抬头看着他,好几次却都欲言又止。 暮行舟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说道,“王泉,有什么心事你不妨直说。” 听了这话,王泉的脸上立即浮现起掐媚的笑容,“师父,我听说您早年精于水纹,对九州各地的江河水脉都了然于心,不知您可曾知晓,佛陀山底下的那条暗河,最终是通往哪里?” 他之所以这么问,显然还是在惦记着那口被走蛟夺走的水晶棺,或者说是棺中能让人转世重生的灵胎。 暮行舟看着他,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怎么,你想要那具灵胎?” 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您当初之所以收我为徒,是因为我面容丑陋能镇鬼邪,却也因此三十有六未能婚娶,这辈子算是废了。同辈人里我的道行虽然不错,但潜力已挖掘殆尽,如果能让人生再重来一次,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 王泉毫无隐瞒地告知了自己的目的,坑坑洼洼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苦涩。 早已有家室并且是纯阳之人的我,自是无法理解王泉的这一想法,但若要为了那二十年的佛鬼道道行而转世重生,我定然是无法接受的。 毕竟一旦转世,那我就成了初入襁褓的婴孩,那岂不是还得管念冰或者茹若初叫声阿姨了? 一想到这儿,我浑身不禁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可王泉与我不同,却是对此殷殷渴望。 暮行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渴求更好的人生虽说是常人之心,但你要记住你是正道中人,邪煞之物不管诱惑多大,终究不是你该碰的。” “而这灵胎既已被走蛟带走,那也是它的一种宿命,你莫要强求。” 听了这话,王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黯然,可还是微微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暮行舟看向了我,“林笙,在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为师考虑了很久,认为你也是时候修行其他道法了。” “不知师父想再教我什么?” 见暮行舟又要于我传道受业,我的心里一喜连忙问道。 “噬魂术是阴阳道法的精髓,而你已经习得,其他的旁门左道对你提升已然不大。” 然而,暮行舟摇了摇头,“之前凡尘法师曾邀你修行佛法,却被你拒绝了,但前些日他又特意来潜龙镇跟我旧事重提,盛情实在难却。不如你就承凡尘之美意,去悬河寺待一段时间吧。” 我的脸上一阵愕然,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为人师者,竟然主动要求自己的弟子去修行其他宗门道法的,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暮行舟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林笙,你现在道行太浅,噬魂术也太不纯熟,虽能夺取鬼道之力为己用,但也容易遭到其中阴气反噬,还需辅以佛法净化才行。” 听了这话,我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是纯阳之人,自是与阴气相互克制,但一旦体内积压阴气过多,还是容易落得身躯腐朽不人不鬼,如果有佛力与阳气双管齐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噬魂术后遗症的好办法。 更何况先前慧德高僧以佛法催动苍生杵让我记忆犹新,若我也能动用苍生杵中的佛力,倒也多了一道依仗。 “可是,凡尘法师目前并不在寺中,现在去的话会不会冒昧了些?”我有些迟疑的问道。 “无妨,你向慧德请教也是一样的。” 暮行舟这么说了一句,随即缓缓起了身。 他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戴明轩,说道,“明轩,这一路上也辛苦你了,你先回客房休息,关于你所求之事过几天老夫再于你答复。” “晚辈告退。” 戴明轩点点头,也没有多做言说,随即离开了议事堂。 听了二人这番对话,我不禁一阵好奇。 自打上次戴明轩来了镇中后,就一直和暮行舟神神秘秘的商议着什么,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戴明轩走了,暮行舟也随即起了身,对我说道,“林笙,你一路舟车劳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待明天我便亲自撑船送你去悬河寺。” “师父,您撑船?”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王泉也是一脸震惊。 我来潜龙镇的时日虽然不多,但也听说过关于暮行舟的一些轩事。 暮行舟虽然长居黄河边畔,更是捞尸一行的泰山北斗,但这些年来,却鲜有人见他踏足黄河,更不曾见他再有撑船。哪怕有急事需要出航,走的也是方外水路。 身为捞尸人的领头人,不渡河也不撑舟,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奇怪的事。而现在听说他要开船送我,更是让人倍感惊诧。 “师父,您已经十几二十年没下过水了,要不这种小事还是让我来代劳吧。”王泉当即说道。 可暮行舟摇了摇头,“此行我一来是去送林笙,二来是想见见慧德。先前他走得匆忙,未能与我会面,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我和王泉随即也离开了议事堂,返回了各自的住处。 “林笙,师父对你实在太偏心了。” 快到家时,王泉突然朝我这么说了一句,声音里却明显多出了一丝嫉妒以及不甘的东西。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愣。 暮行舟将我视作继承者来培养,这在潜龙镇中是众所周知的。但向来跟我亲近的王泉却突然发出这么一声感慨,却是让我措手不及。 留下这句话后,他也没有再多言,随即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而我带着一头雾水,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而我也早早来到了黄河边畔,不消片刻工夫,暮行舟也过来了。 此时暮行舟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任何言说的走向了停在河边的一艘乌篷船,却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我心里一阵讶异,我们只是坐船出行而已,可师父他也没必要这么严阵以待吧? 可是,在暮行舟踏上乌篷船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只见暮行舟一只脚踏上了乌篷船,原本还算平静的河面上却突然狂风大作,一道接着一道的巨浪竟无期而至,直朝着我们所在的岸边拍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黄河抛弃的捞尸人 我不曾料到,在暮行舟这一举手抬足间,竟引得黄河边畔发生如此异动,当即下意识朝着岸上连退了好几步。 见此,暮行舟当即朝着河面伸出了一只手,那拍岸而来的层层巨浪,却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镇压,顷刻间便溃散。 然而,水浪退去了,一个个的鬼灵却从水面上站了起来。 这些鬼灵的模样很奇怪,只见他们的周围被阴气所笼罩,一道道流水在他们体内流淌交织,化作了他们的身躯。 他们踏着水面,卷起了层层水雾,纷纷朝着暮行舟扑了上来! 对此,暮行舟只是稍微朝他们看了一眼,便示意我离岸上船。而那些由河水与阴气构成的鬼灵,刚一接触乌篷船,便立即溃散当场。 我咽了咽口水,不知此番异象,究竟是因黄河而起,还是因为暮行舟到来所致。 可在他的示意下,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船,却发现暮行舟此时浑身阴气剧烈激荡,几乎完全超乎了他的控制。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阵阵阴气从暮行舟倾泻而出,渗入了下方的黄河当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黄河,再次变得大浪滔天。 暮行舟没有言语,他的左腿断了,此时一只脚站在甲板上,举起竹篙重重地拍了一下水面。 在这一杆之间,两侧滔天的巨浪仿佛受到一双无形的大手拉扯,竟是纷纷朝着两侧退散开来,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却变得越发浓郁了。 一时间,我们所在的水面都被一层黑雾所笼罩,周围的河水仿佛被烧开一般瞬间沸腾了起来。 来自他的阴气不断渗入水中,原本翻腾的流水逐渐化作乌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满是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在暮行舟阴气侵袭间,周围的河水竟然都化作了尸水! 尸水翻涌,我看到一个个由尸水构成的鬼灵从水中走了出来,可与前者相比,气息却是更为阴森可怖,哪怕是暮行舟也深皱起了眉头。 一眼看去,只见这些鬼灵身上尸水交织,他们的形态他们的模样,竟是和暮行舟极为相似,同样也是没有了左腿,一只脚站立在水中。 乌篷船此时已在黄河之中快速驶行,可这些与暮行舟一模一样的鬼灵却环绕于乌篷船四周,掠着水面如影随形。 此时,已经有许多捞尸人出船打算去寻找生意,可看到我们这边所发生的一幕后,一个个却面露惊恐,逃也似的回到了岸上,不敢染指黄河半步。 “暮行舟,黄河古道虽是你的地界,但黄河已不是你的故土,已不是你能踏足之地。” 这时候,所有鬼灵齐齐开口了,就连声音也与暮行舟一模一样。 听了这话,暮行舟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凝重,“可黄河本就是我的地界,我送我弟子出行一趟又有何不可?” 诸多鬼灵同时摇头,“你若下水,我亦下水,罪罚天降。你若上岸,我亦上岸,相安无事。” “可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趟浑水我暮行舟是淌定了!” 暮行舟的脸抽了抽,却对这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灵产生了一丝畏惧。 “嗬……既然如此,就让我再来会会你。” 鬼灵开口了,当即从四面八方开始迅速朝着乌篷船聚来。 在他们抵达的瞬间,一道道尸水浪潮也汹涌而至,竟是将整艘乌篷船都冲飞出了十来米高。 而那些鬼灵在接触到船舷时竟毫无征兆溃散开来,来自他们的阴气开始迅速朝着船上汇聚。 不消片刻工夫,重新凝聚的阴气再度化作了一个和暮行舟一模一样的鬼灵,站在了船头之上。 这个鬼灵通体黑雾萦绕,阴气近乎实质化,有若从暮行舟体内脱壳而出的魂魄。 鬼灵不再多言,踏起自己完好的右脚往前走了一步,而在这一步之间,这个鬼灵的身影却尽数没入了暮行舟的身体之中。 这一刻,暮行舟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他的身体就好像被扔入了高度硫酸中一样,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腐烂了起来! 一道道的阴气犹如利刃般从他体内外发而出,却是在他的身上破开了一个又一个骇人伤口,顿时血流潺潺。 但让我万分骇然的是,暮行舟的身体不断腐烂不断破裂,却又迅速地愈合,周而反复无休无止。 暮行舟虽然一声不吭,可从他抽搐的表情来看,此时似乎正承受着一种为我所不知的巨大痛苦。 原本手持的竹篙此时悄然落水,暮行舟盘膝坐在了地上,艰难的朝我说道,“林笙……为师已自顾不暇,这趟船还是由你来渡吧。” 我点了点头,当即催动起水行术,同时担忧的看了一眼暮行舟。 “师父,那个鬼灵是怎么回事,您现在不要紧吧?” 暮行舟痛苦地摇了摇头,一道深长的裂痕自他的腹部一直蔓延到咽喉,几乎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随后又悄然愈合。 “他不是要杀我,只因我再度涉足黄河,所以想要我生不如死。” 暮行舟如是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可在万分痛楚间,还是难免一阵颤抖。 在我的印象里,暮行舟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存在,却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虚弱的一面。 “林笙……你知道我的这条腿是怎么断的吗?” 暮行舟的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不断从脸上冒出,却强撑平静的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有提起过,只因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高人,挨了一点教训。 “当年,那位高人打折了我一条腿,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安然踏足渡船中,但他也在我体内种下了一道心魔,我现在这番模样……就是心魔在作祟!” 暮行舟咬了咬牙,“那人知我一生之执念是为黄河,他以心魔为我之业障,让我余生不得踏足黄河,空有一身水中本事,却无奈蒙尘。” 听了这话我一阵咋舌,也不知暮行舟所说的高人究竟何方神圣,竟然会如此惩戒于他。 而今他一踏足黄河,便立即遭到心魔反噬,浑身腐朽伤痕遍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黄河古道是暮行舟在道门中的地界,可因为这道心魔的缘故,他虽为黄河古道之主,却已被黄河所抛弃,虽是捞尸人,却再也无法从容撑船出航。 这对于干了一辈子捞尸人,眼下更成为这一行当的领头人来说,这一举动无疑直接摧毁了他的信仰,抹了他的道心。 但这位高人究竟是谁,和暮行舟又有着怎样的仇怨? 而他明知自己涉足黄河要承受如此代价,为何还要执意送我去悬河寺? 看着在毁灭与新生中不得安生的暮行舟,我的心里也一阵疑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入佛门 “师父,能给您种下心魔的那位高人是谁啊?” 看着暮行舟身上时而新生时而毁灭,我随即问道。 暮行舟摇了摇头,“这你就不该问了,不过你迟早会再见到他的,届时莫要忘了替我问候他。” 再见到他?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那位高人我是认得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我为数不多认识的道家人当中,能被暮行舟称之为高人的,似乎也只有隐山门门主一人。 难道这道心魔,是隐山门主种下的? 然而,暮行舟不曾言语,他的身躯不断破灭转而又获心生,却是无比痛苦。 而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乌篷船终于抵达了悬河寺的码头前。 悬河寺与潜龙镇各居东西两侧,一僧一道自成一方道门,而今暮行舟亲自前来,自是引得慧德及众高僧出门相迎。 心魔肆掠间,暮行舟缓缓站起了身,却并没有上岸,而是隔着码头看向了慧德。 “阿弥陀佛,暮施主携爱徒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 慧德高僧随即双手合十,朝暮行舟恭敬说道,可看着他的身躯不断腐烂而又新生,却也露出一丝讶异。 暮行舟摆了摆手,“本来我是不必亲自前来的,可你归返途中路过镇中而不入,我只好拖着这把老骨头亲自前来了。” “哦?不知暮施主寻老衲有何事?”慧德问道。 暮行舟无言,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阴阳二气也从他身上萦绕而出,缭绕于码头四周。 过了好一会,暮行舟才说道,“我之前听林笙说,慧德你为了对付那养尸人,脖子被砍差点死去,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老衲暂无大碍,还请暮施主宽心。” 慧德高僧说道,“只是施主眼下心魔缠身,倒是令老衲颇为担忧。” “待我归岸后心魔自解,倒是你现在体内阴气深重,若佛法不能及时渡化,恐怕难免沦为鬼道。” “无妨,来日方长。” “可日子已经不长了。” 二人的这番对话,让我不禁一阵愕然。暮行舟以遭受心魔噬体为代价,也要执意前来悬河寺,仅仅只是为了看望慧德? 可在我印象中,暮行舟与悬河寺并无过多往来,和慧德也只有几面之缘,可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关怀备至了? 而且,暮行舟的这些话表面虽然是在嘘寒问暖,可越听越让人觉得只是客套,甚至还带了一丝刻薄。 经过一番奇怪的嘘寒问暖后,二人随后也没有再多言,慧德高僧也知我此行是为修行佛法而来,便邀我前去寺中。 可在上岸时,暮行舟却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我。 我伸手接去,发现那是一只黑狗爪,一根根黑线紧缠于爪子之上,萦绕起淡淡的阴气。 “师父,这是干什么用的?”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是给你的防身之物,兴许能用的着。” 暮行舟这么说了一句,却听得我一阵迷糊。 他这次送我来悬河寺,是为了修行佛法,又不是去抓鬼除妖,这护身之物未免有些多余了? 但这终究是为人师的一番心意,在谢过之后,还是将它收入了囊中。 心魔缠身,肉身覆灭新生无休,在一番交代后,暮行舟也没有再此地多行逗留,随后便携着重重阴气匆匆离去了。 “林笙,当日凡尘住持邀你修行佛法,却为你婉拒,而今重归寺中,也算佛缘再续。” 暮行舟走了,慧德高僧和煦地朝我说道,只是依旧留存着尸斑的脸孔看起来颇为瘆人。 “慧德高僧,以后晚辈就多打扰了!” 我笑了笑,随即与众僧一同赴入了寺中。 就这样,继潜龙镇之后,我又在悬河寺中暂留了下来。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我按照慧德高僧的要求,与诸多僧人一道在佛堂之中做早课,诵读佛经。 虽然这是我第二次前来悬河寺,但寺中僧人皆知念冰是我的妻子,也知我此次前来是受凡尘住持想邀,故而待我也是热情有加。 我的身上一直戴着由茹若初转赠的玉佛项坠,在之前的这段日子里,来自玉佛中的佛力不断地浸润着我的身躯。 奈何我先前一直奔波并无闲心修心佛法,从玉佛所得佛力着实有限。 可如今重返悬河寺中,青灯古佛下诵读经文间,我能清晰的感受来自寺中诸多佛像中的佛力,正受到某种神奇力量的牵引,源源不断涌入了我胸前的玉佛中,小小的玉佛也随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佛光。 来自佛像中的佛力,也经玉佛之身,纷纷涌入了我的身体,流入我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我的灵魂当中。 经过这三天的修行,或者说是汲取来自寺中的佛力,我也终于铸成了修佛的根基。 这天一大早,我从念冰所住的厢房里醒来,正打算去佛堂做早课,可刚打开门,却见慧德高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外。 慧德此时脸上尸水纵横,阴气弥漫,把我吓了一大跳。 在回到寺中的这几天,慧德高僧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身上的阴气反而越发浓郁了,以至于与萦绕寺中的佛力都产生了排斥。 慧德高僧也自知自己的状况,虽然暂替凡尘方丈主持寺内大局,但为了避免惊扰香客,这些日子来也鲜有见客,而他每天一大早也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只说是为了化解体内阴气所用。 为了化解慧难阴气缠身之苦,慧德将其阴气强加于自身,落得今日这番模样,也不知是钦佩他的佛门慈悲,还是唏嘘于他对普渡众生的固执。 “慧德高僧,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向了慧德高僧,朝他恭敬问道。 慧德问我,“林笙,你有玉佛傍身,在寺中修行一日,可抵他人悟道半载,如今三日已过,你的修行如何了?” 我回答道,“已铸成根基。” 如慧德所说,茹若初送我的这枚玉佛还真是个好宝贝,饶是我现在连一部简单的般若经都背不通透,却依然在短时间内迈入了佛门门槛,着实让人欣喜不已。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慧德说着,却自行来到了我的厢房中,径直走向了被我放于桌上的苍生杵前。 他伸出手,想要将其拿起,可他的手尝试着伸了几次,最终合在了胸前。 “林笙,若老衲没有记错,你是纯阳之人,也是苍生杵现在的主人,对吗?” 慧德忍不住朝苍生杵又多看了两眼,问我。 我点了点头,“高僧,我记得这事儿您之前曾问过的,怎么突然又问一遍了?” “哦,年纪大了,有些老糊涂了。” 慧德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后指着那苍生杵对我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妨以佛力催动苍生杵试试?” 听了这话,我微微点头,随即上前拿起了苍生杵,有模有样地念起了一阵佛门八字真言。 阵阵佛力从我的手心涌动出来,纷纷涌入了苍生杵中。而杵身上那一道道的符文,也随之散发出阵阵金色的光芒。 一时间,我感受到有大量的佛光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纷纷汇聚于我周身。 我的身体也随之被佛光所笼罩,而透过桌前的镜子,我发现我的身后竟出现了一尊古佛虚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苍生杵:净土之地 我修行不过三日,所得之佛力是绝难凝聚出佛光的,更不可能使得佛光化形。 而我身后的这尊古佛虚影,自然是受到苍生杵力量加持所致。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不经我开口,阵阵梵音当即自四面八方涌动而来,一道道由金色流光交织而成的梵文也萦绕于我周身上下。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与四周涌动的佛力几乎融为一体,每一缕佛力就犹如我意识的延伸。 从苍生杵中爆发出来的佛力,透过大门萦绕到了屋外,萦绕在了整个悬河寺中。 我虽置身厢房中,但透过那丝丝佛力,我能清楚的看到佛堂中正在做早课的僧人,能看到在钟楼敲钟的小沙弥,还有寺外晨起踏来的善男信女。 苍生杵中的佛力,与整个悬河寺交相应和,阵阵梵音经久不息,响彻于庙宇内外,却引得诸多香客隔着老远便顶礼膜拜。 当我将一滴血落入苍生杵中时,我从杵身内部看到过一片恶灵世界,阴气阵阵,万鬼盘踞,尸水漫天。 而现在我以佛力再度将其催动,却在苍生杵之中又看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世界。 只见此时我所看到的世界,却是一片佛光弥漫。 出现在苍生杵中的新世界,有若一片佛门净土。 其中的地面并非由泥土构成,也不像恶灵世界一般遍布尸水,却是由无数的宝石构筑而成。 有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这些为凡人所毕生追求的财富,在这世界中却是如寻常土石一般遍地都是,映入我眼中一片五彩斑斓。 只可惜,我所看到的世界虽然触目可及,但伸手却不可及。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发现这片世界中有广袤的平原、崇山峻岭、万丈深渊,由一条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彼此相连。 我顺着这条康庄大道朝前前方看去,却见路边生长着许多的菩提树。有的高达数十米,有的不过齐腰深,有的刚从地底吐露新芽,每一棵菩提树上都散发出阵阵佛光。 据佛经上说,每一个步入佛门的僧人,他们都会在极乐净土之中留下一棵菩提子,生根发芽,最终成为参天大树。 菩提树枝繁叶茂,则代表它的主人佛法高深;菩提枯萎,则意味僧人背离佛门;菩提开花结果,则喻示着僧人圆寂归天。 在每一棵菩提树下,我隐隐看到有一个个僧人的虚影盘坐下方,他们或是在闭目修禅,或是念诵经文,或是虔诚膜拜,俨然众僧百态相。 而很快,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的虚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只见那人身影飘忽不定,盘坐于康庄大道的尽头,而在他的身后,一棵青涩的新芽破土而出,在佛光的滋润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不过须臾间便长成了一米多高,枝叶招展。 而这棵新生的菩提树苗,不用说正是由我自身的佛力凝聚而成,或者说是我留于佛门的佛种。 我朝着这棵树苗打量了好久,不觉一阵啧啧称奇。 出现在苍生杵中的这片世界,却是与佛经中所描述的极乐净土极为相似,也不知是为真实,抑或幻影。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苍生杵中收回。随着我体内的佛力渐渐削弱,从杵中爆发出来的佛光也渐渐消散,最终归于平静。 苍生杵之中,蕴含着佛鬼道三种力量,寓意着天下苍生。 通过纯阳之血,我能得以动用来自鬼道的力量,并且在杵中看到了一个恶灵世界。 现在我催动佛力,又获得了来自佛门的力量,更是在苍生杵内发现了一个净土之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恶灵世界与净土之地外,这苍生杵中应该还有一个类似人间抑或道门一般的世界才对。 然而,我虽然是道门中人,却始终无法调动苍生杵中的道家之力为己用,更不曾窥测到第三个世界分毫,也不知是何缘故。 “林笙,你在苍生杵中看到了什么?” 见我回归现实,一直在旁静候的慧德高僧开口了。 我把苍生杵放下,说道,“一片被佛光笼罩的净土之地,里边有很多高僧留下的菩提树,而且其中有一棵还是我自己的。” “哦,看来你真是这苍生杵再合适不过的主人。” 慧德高僧如是言,可声音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丝落寞抑或失落。 他看着我,久久地看着我,沉默不言。 过了好一会,他才发出一声长叹,“林笙,老衲现在很困厄,真不知你带着苍生杵踏足道门之中,究竟是道门之幸事,还是旁人的灭顶之灾。” “不过也好,如今的道门已沉寂太久,现在你来了,这个世界或许会多些乐趣。”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慧德高僧转过了身,却是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 “慧德高僧,您这是要去哪?” 我对他这话倍感莫名,随即朝他问道。 “老衲为阴气缠身,自身佛法已无法渡化,还需继续采药滋养方可。” 留下这句话,慧德便离开了,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何意。 我冲着他的背影嘟囔了几句,随后也收拾起东西出了屋,准备去佛堂做早课。 此时,悬河寺的晨钟已经敲响了一百零八次。 当我步入佛堂,还没来得及在蒲团上坐下,便有几个附近的村民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各位高僧,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忙啊!这……这几天,我们村子里闹鬼了!” 这几个村民一到寺中,却立即朝着众僧人哀求道。 所有僧人都停止了早课,而我也好奇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前来的这几个人。 而智明似乎认得这几个人,当即起身走了过去,朝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问道,“彭叔,您别着急,有什么事您慢慢说。” 那个被唤作彭叔的男人脸色苍白,哆哆嗦嗦说道,“就在前几天,我们村有几个人被疯狗咬死了,可今天早上,他们……他们突然诈尸,从坟里边爬了出来!” 诈尸!? 听了这话,我不禁深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村中行尸 这个中年男人名叫彭志飞,是附近洄水村的村民。 他告诉我们,就在前几天,村子里突然跑来了一条疯狗,连着咬伤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被咬后,立即浑身痉挛抽搐,发出声声惨叫,没多久便惨死而终。 死者的家属见他们死得不干净,也没敢大肆铺张兴办丧事,做完法事后就将他们匆匆下葬了。 可就在今天早上,这些死者竟突然诈尸,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听了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死后诈尸,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因被疯狗咬了导致,更像是某些鬼道人的手段。 “各位高僧,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咱们这个忙啊!死了人本是不幸事,现在又突然闹了这出,这以后咱村可就没好事日子过了!” 村民们苦苦哀求着,而智明也急忙走了上前,说让他们先别着急。 此时,凡尘法师已离寺,慧德高僧眼下又去了山上采药,智明再与众僧人简单商议了下后,便打算前去看看。 对此,我也朝智明说道,“智明小师傅,这几天我正好也闲来无事,便与你一同前去吧。” 听了我这话,智明显得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我是道家人,身上也兼具各家道法,多少也能给他些帮助。 就这样,我便和智明一道,随着这几个村民离开了悬河寺,前去了他们的洄水村中。 洄水村是一个位于黄河边畔的小渔村,总共只有不到五十户人家,距离寺中不过十里路程。没多久,我们便来到了村子里。 刚走进村子,一股笼罩于整个村子的淡淡阴气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有五个人正耸着双手有气无力地站在黄河边畔。 许多本地的村民则隔着老远看着他们,或是指指点点一脸惊恐,或是哭喊交加。 当我们走近时,那几个人的模样却是把我吓了一跳。 一眼看去,这五人一个个面色都异常苍白,他们的脖子像是遭到了什么野兽的撕咬,破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 在他们的体内,我已经察觉不到丝毫灵魂的存在,阵阵阴气萦绕他们周身。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几人应该就是彭志飞所说的诈尸的那个村民了。 他们已经死了,虽然诈尸而起,但并没有对周遭的生灵造成任何的威胁。 他们歪着头垂着双手,漫无目的的徘徊在黄河边畔,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二位高人,就是他们从坟里诈尸了,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入土,也好让他们的家人心安呐!” 彭志飞朝着那具行尸指了指,一脸心有余悸。 如果只是想让这几具行尸入土为安,对我而言自然小事一桩。 我点了点头,当即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黄符纸,就朝着他们走了上去。 可当我即将走到近前时,一阵莫名的阴风却忽然从河面上无期而至。 这一刻,原本一片沉寂的村子,突然狗叫声四起,村里的公鸡也随之发出阵阵刺耳的啼鸣。 而这五具原本人畜无害的行尸,却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们早已涣散的双眼,在这一刻变得漆黑如夜,纷纷朝着黄河看了过去。 “归去,归去……” 五具尸体齐齐张开了口,阵阵沙哑而又刺耳的声音从他们早已破碎的喉管中发出,引得尸水飞溅。 而随后,这五人转过了身,晃动着身子,竟是一个个接连踏入了黄河之中。 不好! 我的心里暗暗惊诧,当即一步上前,催动了水行术,一个浪头随即自黄河之中汹涌而来,重重地拍打在了岸上。 原本已经沉入水中的五具尸体,也在水浪的冲击下,被拍回了岸上。 可是,这些尸体很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脚步不停地朝着水中走去。 我不曾迟疑,手中的黄符纸当即祭出,径直贴在了着五人的额头之上。 在符纸的镇压下,这五人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生前终究是没有任何道行的普通人,虽然已经化作行尸,但终究还是太过弱小。 见这五人重新化作了尸体,我随即走了上前,朝他们打量了一眼。 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着一个硕大的血洞,两排齐齐的牙痕割开了他们的血肉,他们的喉咙与血管,干脆利落地咬下了一大片肉。 我审视了一番他们的内腑,发现他们体内的鲜血都已经流干殆尽,但他们沾满泥土和石灰的衣服上却并没有任何的血渍,就连伤口的边缘也显得异常干净。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几人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并不是什么野狗造成的,毕竟以狗的咬合力,根本不足以如刀切豆腐般从人的脖子上咬掉一大块肉。 他们体内的鲜血也并不像是失血流干的,而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吸走了。 就在刚才,这些尸体像是遭了某种召唤一样,前仆后继想要赴入黄河之中,怎么看都不寻常。 “各位老乡,我怀疑他们并不是死于疯狗,更像是遭了某些邪道人的毒手。”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随即朝在场的众人说道。 “邪道人?可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渔户人家,可没得罪过什么邪魔外道啊!” “就是,再说这儿就在悬河寺旁边,谁会敢在这儿乱动杀孽呐!” “……” 听了我这话,大伙儿变得更加惶恐不安了起来。 而彭志飞则走到了我近前,焦急说道,“小道长,你看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解决了这一难呀!” 我点点头,随后将一张显灵符贴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随后默默念起了法咒。 这五人的伤口都是在咽喉处,也就是说他们是从正面遭到了攻击,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在死前应该是有看到这所谓杀人凶手的。 蓬!! 然而,就在我探过头,打算朝着他眼中看去时,这人的眼球却莫名爆开了!黑色的黏稠物伴随着尸水从眼眶里喷薄而出,差点溅了我一身。 蓬!蓬!蓬…… 几乎在同时,其他四具尸体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他们的眼球也在瞬间彻底爆裂。 这突然的一幕,让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下意识朝着四周看了过去,似乎暗中有什么人在刻意阻止着我,不让我看到这些死者死前的最后画面。 “是谁在背地捣鬼,给我出来!” 我当即大喊了一声,可四周却鸦雀无声,只有阵阵阴风萧瑟。 然而,我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可就在这时,一股森寒的阴气却突然从不远处的一幢农宅中爆发了出来,紧接着里边便传来了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不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吸血怪物 不好!! 听到那声惨叫声,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当即快速朝着那农宅的方向赶去。 对此,智明也不曾迟疑,却是先一步抵达了那座屋前,一掌拍开了大门。 当我们赶到屋中时,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吓得不轻。 只见三四十来岁的妇女正瘫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只剩下一阵神经反射性的抽搐。她的脖子处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血洞,却没有一滴鲜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她的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出现了干瘪,俨然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鲜血。 呼呼……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浓浓的阴气伴随着风声从我面前呼啸而过。 我下意识看去,却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屋子里窜了出来,竟是夺门而逃就朝着外边快速飞去。 这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有一个人头大小,通体都被一股黑色的尸水所笼罩,让我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 “畜生,哪里逃!” 眼下这个女人的死,不用说正是这个怪物造成的,我当即大步上前,朝着地上狠狠一跺脚。 在我这一脚之下,这个怪物身体猛地一沉,一个趔趄从地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同前来的智明也随即念起了经文,一道佛掌印径直朝着那怪物当头落下。 嘭! 伴随着一阵闷响,这个怪物的身上当即尸水飞溅,在佛力的侵袭下腾起了大量的青烟,俨然受伤不轻。 但让我没料到的是,这个怪物很快又从地上挣扎了起来,重新飞上了半空。 随后,它缓缓转过了身,一股尸水从它身上喷了出来,直朝着我们袭了过来! 这股尸水中蕴含着强烈的腐蚀之气,我不敢轻易碰触,当即隔空拍出一掌,一股凌厉的气从我手心迸发而出,迎向了袭来的尸水。 在我这一掌之下,尸水当即在半空飞溅开来,化作大量水雾飞溅四周。而地面上的草木一碰触到尸水,立即迅速枯萎腐朽。 呜呖呖…… 怪物发出了一阵凄厉的鬼啸声,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当即快速朝着远处逃去,不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虽然不知道这怪物究竟是何物,但它的实力并不强,也就能祸害没有道行的寻常人家罢了,在真正的道家人面前终究不值一提。 而它敢当着我的面杀人害命,敢在悬河寺的脚底下兴风作浪,我们自然没有放过它的道理。 一张引路符随即从我手中飞落,飘在了由那怪物洒下的尸水上,阵阵青烟立即腾起,循着那飞走的怪物飘了过去。 我和智明循着青烟一路追寻,没多久便已经跑出了回水村,来到了一片山林之中。 可当我们气喘吁吁追到山林深处时,由引路符散发而出的青烟却在阵阵阴风中逐渐飘散,我动用阴阳道法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可方圆几百米内,并不曾感知到有任何阴邪之物的存在。 没有这个道理啊,只要我的心力还在,来自引路符的青烟就不会消散,直到我追上凶手为止。可此时青烟莫名消散,却是超乎了我的意料。 我和智明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了懊恼。 “我们还是先回村里吧,万一那怪物转头又跑回去祸祸村中人,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智明有些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对此,我点点头,无奈只好打道回府,也不知该如何向村里死去的人交代是好。 带着这种想法,我们顺着一条小路走下了山,可当我路过一道悬崖下时,却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 透过层层杂草灌木,我看到在距离我们五十米外的山崖下,隐约躺着一个人! 我给智明使了个眼色,随即拿出了苍生杵,二人一道就朝着那人走去。 但让我们怎么也没料到的是,此时躺在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一大早就去了山里采药的慧德高僧! 他像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背上的竹篓已经破烂了,各种草药散落一地,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头上更是被摔得血肉模糊,鲜血止不住地涓涓涌出。 “师叔,师叔?” 智明赶紧跑上去扶起了慧德高僧,又是喊他又是给他掐人中。 过了好一会,慧德的身体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慧德醒来,我也不禁长送了口气,“慧德高僧,您可算是醒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在智明的搀扶下,慧德高僧蹒跚从地上站起,看了一眼头顶十米来高的悬崖,“刚刚老衲在悬崖上看到一株灵芝,想把它采摘下来,哪知脚下踏空摔了下来,看来老衲真是老了,老了……” 听了这话,智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责怨,“师叔您也真是的,本来身上就有伤,还非要自己跑来山里亲自寻药,您把方子告诉我们,让咱们弟子为您代劳不就行了吗?” 智明擦了擦慧德高僧额头上的鲜血,却是露出了一道长达十公分的口子,歪歪斜斜一直从头顶延伸到额头。 然而,慧德高僧摇摇头,“凡尘方丈让老衲暂管寺内要务,我终日闭门不出已是有负重托,又怎可让你们放下修行,为我代行私事?” 慧德高僧充满了固执,而智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头上的伤口一阵愣神。 见慧德高僧并无大碍,我也算放下了心来,而他也看向了我们,“林笙智明,你们二人不在寺中修禅礼佛,为何却跑来了这深山之中?” 对此,我连忙把今天在洄水村发生的事儿简单的和他说了一遍。当得知有个神秘的怪物在村中杀人害命后,慧德高僧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阿弥陀佛,此处一带在悬河寺庇护下,已有百年未曾见鬼祸兴乱,而今阴邪再起,只怕非比寻常。” 慧德高僧口喊佛号,随即看向了洄水村的方向,“林笙,你们且带我去村里看看。” 慧德高僧佛法高深,是悬河寺中仅次于凡尘法师的二号人物,有他亲自出面,那个怪物若再出现,自是不得再从容逃脱了。 带着这种想法,我们便与慧德高僧一道重返洄水村中。 然而,那个怪物并没有再返回村中,可在接连死去了六人之后,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了无尽的悲痛中。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看这那个死去的妇人尸体,慧德高僧面露悲彻,随即念诵起了佛经,为死难者超度亡灵。 慧德的脸上此时还留着层层尸斑,看上去颇为瘆人。但因为他在这一带名声甚好,村民们虽然有些害怕,但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慧德又为那五个诈尸的尸体一一作法,让他们重归坟冢之中。 可不管如何,那个怪物终究还是没能被擒住,我们担心它会再返寺中兴风作浪。因此,这天晚上我们三人并没有回悬河寺,而是在彭志飞的家中暂住了下来,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对于我们的到来,彭志飞自是非常乐意,连忙准备了一桌斋菜招待慧德与智明。但见我是个道士,又特意买了些猪肉回来,给我做了一顿红烧肉。 在寺中的这几天里,我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咸菜羹,简直是度日如年,眼下终于能够再开荤,当即大快朵颐了起来。 然而,和先前在落花村一样的,慧德高僧并没有去碰眼前的斋菜,只是连着吃了好几碗白米饭,随即放下了筷子。 “高僧,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吗?”彭鸿飞朝他问道。 可慧德高僧看了看我碗里的肉,却是笑了笑说,“一钵米饭,已是足以,不敢多贪。”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慧德高僧随即起身离席,前去了彭志飞为他准备的房间。 为了提防那怪物再犯,我和智明打算在村里轮流授业,以防有任何的变故发生。 待到凌晨过后,智明回屋睡去了,而我则借着月色在村里晃荡了一圈,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的异常,随即返回了彭家。 可我刚走进屋,一阵锅碗瓢盆被掀动的声音忽然从厨房里响了起来。 出于警惕,我连忙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厨房。 可我刚走到门口,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却是让我分外咋舌…… 第一百六十章 梦中食肉 出现在厨房的不是别人,而是本应该睡去的慧德高僧。 只见他此时正坐在桌前,贪婪地咀嚼着一大块猪肉,俨然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这块肉并不是已经炒好的,而是刚刚宰杀下来的生肉,上面还沾着没有流尽的血水。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目瞪口呆。 要知道,慧德可是得道高僧,更是悬河寺的二把手,是凡尘法师的亲传弟子,可他在背地里怎么会干出这种有违佛门戒律的事情,甚至还是直接啃的一块生肉! “慧德高僧,慧德高僧?” 我小心翼翼走进了门,朝他喊了一句。 慧德被我吓得不轻,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转身看向了我。 他的嘴上沾满了猪血,整个脸也像是恼羞成怒一般狰狞而又扭曲,而更让人奇怪的是,他虽然看着我,但眼睛却是闭着的,口中时不时传来阵阵鼾声。 对此我一阵咋舌,此时慧德高僧竟是在梦游,甚至还在梦中破了酒肉戒! “孽障,竟敢打断老衲修行!” 闭眼之中,慧德高僧一声怒喝,却是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径直朝着我拍了过来。 我怎么也没料到,正在睡梦里的慧德竟会对我突然动手,一时间躲避不及,却是让他这一掌重重地落在了胸口上。 嘭! 一声闷响响起,在他这一掌之下,我当即朝后面倒飞了出去,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同时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慧德,却见他此时正朝我大步走来,阵阵阴气与杀气在他的身上激荡不休。 梦游当中的慧德,竟是对我动了杀念! 我的瞳孔不觉紧缩,当即吃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道宁神符随之祭出,落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阵阵阴气从他的额头上冒起,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惺忪和困意,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他有些诧异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万分警惕的我的身上,“老衲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林笙,你这是怎么回事,谁伤着了你?” 慧德高僧急忙走上来扶住了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慧德高僧,你真不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吗?” 我吃痛地坐在了椅子上,心有余悸的朝他问道。 慧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茫然,摇了摇头。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那半块生猪肉。 慧德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可当他发现衣襟上全是猪血后,整个人就像遭了五雷轰顶一般,却是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好一会,他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抽搐,当即大口呕吐了起来。直到将那些不洁之物都吐尽后,他方才面色苍白站起了身。 “罪孽,罪孽啊!贫僧潜心修佛数十载,一直严守清规克己自律,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慧德高僧悲痛不已,却是面朝西边跪下,不断磕头忏悔。 “高僧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您是在梦中破戒,并非出于你的本意。”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是好,只好这么说了一句。但我和慧德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可从没见过他还有梦游这种习惯啊! “心有所思,则梦有所为。贫僧梦中食肉之举,恐怕是受本心所驱。” 对于我的这番慰藉,慧德高僧摇了摇头,面露悲彻,“自养尸地归来后,贫僧……似乎已被心魔缠身。” 对此,我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慧德高僧,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他所说,自从回到寺中后,慧德高僧的很多举止确实太过反常。 “不知是因慧难阴气侵扰,还是因为在尸树下杀害了过多道人,在归寺的这几日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业障伴随于我,想要毁我佛心,让我无法摆脱。犹如我身上阴气一般,我一次次以佛法将其度化,却始终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慧德高僧如是说着,眼神里充斥着惶恐与害怕。也幸亏智明此时已经睡去,若是看到他所敬仰的师叔沦落这番模样,也不知会做何说法。 “林笙,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这时,慧德高僧忽然走了上来,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高僧您但说无妨。” 慧德高僧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丝挣扎,“我不知今日之举,是因佛心松动还是有心魔作祟,若有朝一日贫僧不慎身陷迷途由佛入魔,还请你出手相助,诛杀于我!” 我被慧德突然的一席话给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他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慧……慧德高僧,您在瞎说什么呢,你只是梦游了而已,怎么说得这么严重呢!” 我故作牵强的朝他说道,没敢应他的话,“对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要不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梦……若真只是一场梦便好了,我倒希望是场空梦……”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慧德高僧带着一脸忏悔与悲彻离开了,剩下我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一夜无事,待到次日黎明,慧德高僧没有吃早点,也没有和我们交代任何话,便不告而别回去了寺中。 虽然他不曾告知缘由,但我也很清楚,这次梦中犯戒对他的打击甚大,此时他恐怕是要去返寺受戒面壁思过了。 慧德高僧离开后,我和智明又在洄水村待了五天。 也不知那怪物是被我们给吓跑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兴风作浪,在这几天里,整个村子风平浪静,先前挥之不去的阴气也消失干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但那怪物却始终不曾再现身,若继续在这守株待兔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我在悬河寺还有佛法要学,而智明也有诸多寺务缠身,不便在此继续久留。 为此,我将净煞符贴在了各家各院的门口,又给了村里每人一道护身符,智明也在村中布坛作法,以确保即便那怪物前来,村中人也有自保之道。 做完这些后,我们也趁着彭志飞下水打渔之际,打算顺道返回悬河寺。 “林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当时在养尸地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来到河边后,智明朝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回来后,我总觉得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独具慧根爱戴弟子的好师叔了。” 不仅是我,就连寺中的僧人也察觉出了慧德高僧的不正常,只是碍于辈分并不曾当面絮叨。 可我也不是一个爱在背地嚼舌根子的人,草草敷衍了几句后,便没有再多言。 此时,彭志飞的渔船已经停靠在了岸上,我们二人也没有多做叙谈,随即准备上船离开。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们刚刚登船的时候,一连串凄厉的鬼啸声却突然从洄水村的后山中响彻而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群尸渡江 听着这鬼啸之音,我本已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紧绷。 我回头望去,却见原本村口原本静谧的山林中,此时却是阴气四起。 这鬼啸之音凄厉而又尖锐,刚准备外出的村民纷纷停了下来,一脸惊骇地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二位高人,咱这村子里……该不会又要出祸事了吧?” 彭志飞差点从渔船上摔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没有马上言语,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是从心里悄然腾起。 我和智明相互对视一眼,当即放弃了返寺的念头,就朝着那阴气侵袭的山林里走了过去。 洄水村的后山,远离黄河边畔,不曾受水中瘴气轻饶,同时又出于向阳之地,所以他们村的人死后,通常都会在后山之中下葬,以为风水宝地。 可当我们二人来到后山之中时,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让我毛骨悚然。 一眼看去,只见后山上下遍布着一座座或新或旧的坟墓,那不期而至的阴气,正是从这诸多坟墓中散发而出的。 而此时,这些坟墓不知为何却突然碎裂开来。 咔擦!咔擦!咔擦…… 坟土破裂声在这一刻响彻我的耳畔,我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坟墓看去,却见坟头上此时裂开了一道深长的豁口,一只沾满了泥土和蛆虫的手从中探了出来! 我朝着墓碑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老人,可身体早已腐烂殆尽的他,竟是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不仅是他,伴随着那清晰的碎裂声不断响起,却是有越来越多的故亡人从一座座坟冢中爬出。 这些埋在后山的尸体,他们当中有很多已经死了好几年甚至几十年了,他们的魂魄不是步入了阴间就是魂飞魄散。 可现在,他们俨然化作了一具具行尸,不断地从墓中走出。阵阵阴气自四面八方朝着这些尸骸凝聚,让他们周身那森白的骸骨间,渗出了恶臭不堪的尸水。 就连前几日被我们重新镇压的那五人,此时也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归去,归去……” 这些死难者张了张口,齐齐发出了一阵令人心神战栗的声音。 随后,他们空洞的眼眶纷纷朝向了黄河所在的方向,迈动了步伐。 从坟墓中死而复生的尸体,此时接连不断朝着黄河边畔走去,村民们一个个面露骇然,哪怕这些死难者是他们的亲人抑或友邻,当群尸从山中走下步入村中时,大伙儿依旧吓得四散逃离。 可是,这些行尸并没有攻击旁人的意思,和先前的那五人一样,却都有目的的走向了黄河边畔。 我不知道这些行尸前仆后继赴入黄河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背后究竟是哪方邪道人在捣鬼,但这些行尸若要弃墓入水,我定然不得允许。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追了上去,一道道的符纸朝着诸多行尸拍下。 每一道符落下,这些行尸当即浑身腾起青烟,在阵阵抽搐中坍塌到底,重新化作了一具尸体。 可是,这些行尸是没有灵魂的,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对符道的畏惧。 他们没有对我进行攻击,也没有躲避我的攻击,一具尸体倒下了,却是有更多的朝着河边走去。 不消片刻工夫,我所有的黄符纸都已经消耗殆尽,但其他的行尸依旧脚步不停。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恼火,当即催动阴阳道法,打算强行禁锢这些行尸。 可是,一旁的智明却拦住了我,摇了摇头,“林笙,治标不治本,这些尸体不会是平白无故复活的,背后肯定有人作祟,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前往哪里。” 智明所说不无道理,我点了点头,朝着那些眼看着自家先人赴入河中却手足无措的众村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可正如智明所说,若能根除村中祸患,还洄水村一个安宁,这些故亡人如泉下有知,定然也不会过多苛责。 一番短暂的心理挣扎后,我随即放手不在阻拦,任凭这些行尸离去。 “归去,归去……” 不消片刻工夫,诸多行尸纷纷聚集在了黄河边畔,在那一阵阵刺耳的长啸声中,竟是一个个步入了水中,汹涌的浪潮接踵而至,很快就将他们卷入了水底,不见踪迹。 “林笙,我们现在也走吧。” 智明看了一眼我,朝我说道。 此时,彭志飞早已吓得仓皇逃去,我和智明随即踏上了他的渔船,一束扎着红绳的稻草随即被我扔入了水中。 这束稻草名为救命稻草,是潜龙镇中常用来寻找落水人尸体的一种法门。 我站在船头念起法咒,这束救命稻草飘在水面上,开始缓缓旋转了起来。 不一会,稻草停止了旋转,直指向黄河的下游,随后顺着水流快速地飘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催动水行术,驱使着渔船紧紧跟住了稻草。 就这样,我们跟着救命稻草顺流而下,可随着船只不断下行,我们二人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在约莫跟随了近十里水路后,这根救命稻草终于停止了游动,它停留在湍急的水面上原地转了几个圈,随着一个水泡冒起,径直沉入了水中。 救命稻草所沉的地方,则代表着那些行尸最终所停留的位置。 而我朝着周围看去,却见此时黄河两岸为天险绝壁所环绕。 在靠近河边的峭壁上,凿刻有一个个佛窟,其中更矗立着一尊尊古佛菩萨的石像。 而在众多佛窟环绕间,还坐落着一座庄严古寺,整个寺庙一侧嵌于峭壁,一侧悬于黄河,一眼看去仿佛悬空于黄河上方。 此时正值上午,阵阵僧人的诵经声伴随着香火萦绕于寺中内外,俨然一幕庄严祥和的气氛。 眼下这座寺庙正是悬河寺,可我怎么也没料到的是,这根救命稻草竟然就沉在了寺门口的水泊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从洄水村中爬出来的行尸,最终聚集的目的地就是悬河寺!! “林……林笙,你这救命稻草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智明看了看稻草所沉的水面,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悬河寺,整张脸顿时苍白了下来。 对此,我的心情也分外沉重,可我俯视水面,阵阵阴气在我的调动下不断涌入水底深处。 在阴阳道法的加持下,阴气便成了我意识的延伸,可在我的感知中,那些来自洄水村的行尸却是真真切切停留在水底之下的,而此时他们纷纷抬起头仰望水面,就好像是在注视着我……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的轰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骇然发现,在河边那遍布佛窟的峭壁上,不知为何却突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端居其中的古佛菩萨法像也开始不安地震动了起来,随后竟一个个从佛窟之中倾倒,落入了下方滔滔黄河之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寺中异变 哗啦啦!! 一座接着一座的佛像从佛窟之中跌落,纷纷落入了下方黄河之中,引得水花飞溅。 整个寺庙也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众多僧人纷纷从寺中跑出,看着那遍布于绝壁之上的裂痕,以及不断落水的佛像,一个个面露惊愕。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万分惊骇,却见整个佛堂之中不知为何却突然发出震耳梵音,阵阵佛力也莫名从佛堂主殿中爆发而出。 这股佛力躁动而且暴戾,丝毫没有以往的祥和圣洁,那急促而又嘈杂的反应,不仅没有让人心静安宁,反而使得我倍感不安了起来。 这一刻,我们也顾不得去研究那些水下行尸,当即回到了岸上,就朝着悬河寺走去。 可当我一脚迈入大雄宝殿,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目瞪口呆。 佛堂之中阴风阵阵,四处的黄帘被吹得猎猎作响,长明灯也纷纷熄灭,而供奉于佛堂正中央的佛祖法像,此时正剧烈的颤抖着,镀于其身的金箔也在风中层层翻卷开来,整个佛身也裂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沉淀于佛像之中的佛力,正顺着那一道道密集的裂痕从中散逸而出,躁动而且暴戾。 不仅于此,佛堂中其他的菩萨罗汉表面也纷纷龟裂,多年蕴积的佛力也同样在不断散逸。 而这些来自佛像之中的佛力,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一般,正疯狂地朝着黄河之中涌动而去,而那儿正是诸多行尸落脚之地! “是谁,谁在对我们悬河寺下手!” 智明几乎是咆哮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剧烈颤抖。 伴随着佛力的消散,诸多佛像此时纷纷坍塌,化作了满堂石屑,但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如何阻拦。 不消片刻工夫,整个悬空寺已不复以往祥和庄严,伴随着佛力的散去,整个寺庙都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呜呖呖!! 而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鬼啸之声却突然从寺庙深处响彻而来。 我看到有一股黑色的阴气从戒律院的方向冲天而起,阴气交缠萦绕,演化成一道道鬼灵的虚影,在戒律院中肆掠不息。 “不好,慧德师叔此时正在戒律院中!” 一名僧人顿时高呼,当即大步朝着戒律院所在的方向跑去。 僧人们告诉我,慧德高僧自洄水村归来后,只说自己犯下佛门大戒,便去了戒律院面壁忏悔,以赎自己所犯下的罪过,五天来更是不吃不喝。 可没一会,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戒律院响彻而起。 我们当即赶了上去,却见先前的那名僧人已经躺在了院门口的血泊中。 只见他的两只眼睛圆鼓鼓的瞪着,嘴巴长得大大的,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极度恐惧的东西一般,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 而他的双手,此时正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透过指缝,我看到他的喉咙出被什么东西咬开了一道硕大的血洞,偏偏伤口之中不曾有一滴血流出。 “智远,智远!!” 见他死去,和我一同赶来的僧人当即围了上来,一个个极度悲痛。 而我的呼吸也不禁沉重了起来,我没有多去理会这名僧人的死,而是看向了戒律堂的偏门。 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此时正飘荡在偏门门口,它看起来有人头大小,通体被黑色的尸水笼罩,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而那充斥于整个戒律院的黑色阴气,正是从它身上爆发出来的! 又是这个怪物! 自从上次追丢之后,我本以为这怪物已经逃脱,不曾想它竟然没有走,甚至直接出现在了悬河寺中!而刚才智远的死,不用说正是出自它手! 察觉到我的目光所向,这个怪物不曾过多停留,当即朝着戒律院的内部飞了进去。 见此,我连忙冲了上去,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带着阵阵暴戾的心力直朝着它侵袭而去。 噗!! 伴随着一阵撕响响起,苍生杵贴着这怪物的下端掠过,在金行术的侵袭下,大量的尸水当即从它身上飞溅而起。 在我的这一道攻击中,这个怪物俨然受了重伤,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可是,它很快又跌跌撞撞飞了起来,猛地撞开了一旁的窗户,钻进了隔壁的受戒堂中! “不好,慧德师叔此时正在受戒堂!” 一旁的智明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也顾不得安顿智远的尸体,神情顿时变得万分紧张了起来。 受戒堂,是违反佛门清规的僧人受戒之地,我的心里暗道不妙,当即踹开了受戒堂的大门。 一声闷响,受戒堂的大门被我粗暴的踢开了,可里头的景象却是让我触目惊心。 只见慧德高僧此时正有气无力地瘫倒在了蒲团上,来自那个怪物的阴气在他身上萦绕不息。 而在他的脖子上,此时也破开了一道深长的血口,大量的鲜血混合着尸水不断从伤口中流出,将蒲团以及他的衣服都染成了猩红。 见此,我当即走了上去,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催动木行术,利用来自寺中菩提的生命之力治愈他的伤口。 与此同时,我小心翼翼地朝着受戒堂四周看去,可那怪物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竟再也察觉不到它的丝毫踪迹。 我的心情沉重异常,不曾想这个怪物竟会变得如此肆无忌惮。 可在我的印象里,这个怪物的本事应该不高才对,毕竟先前在我和智明面前几乎都毫无还手之力。可现在却明目张胆闯入了悬河寺,不仅当场杀死了智远,甚至还重创了正在受戒的慧德! 凡尘法师不在,慧德又身受重伤,在接二连三的变故下,整个悬河寺都乱了套,所有僧人都陷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悬河寺中佛像崩塌佛力散逸,而寺前水下更是群尸云集,不用说定是和来自洄水村的怪物有关。 但可悲的是,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那怪物的具体来历,而它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怪物!慧德心魔? 在我木行术催动下,慧德高僧脖子上的伤口终于停止了流血,随着一层血痂生出,勉强算是保住了一命。 我们手忙脚乱的把慧德抬上了床,可就当我打算起身时,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在慧德的身上,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丝来自我的五行之力残留。 可是,这一丝五行之力残留并非来自于木行术,而是出自我先前对付那怪物使的金行术。 我深皱起了眉头,当即揭开了慧德脖子上的纱布,看向了他的伤口。 和已经死难的智远不同的是,慧德脖子的伤口边缘并没有任何的牙痕,相反更像是被某种钝器生生刺穿。 而这种伤口,并不像是那怪物造成的,更像是为我的苍生杵所伤。 可是,刚才我的苍生杵击中的明明是那怪物,为什么这道伤口却出现在了慧德的脖子上?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敢去想其中原因是非,可我看着昏迷不醒的慧德,整个人也莫名警惕了起来,苍生杵也下意识的握在了手中。 我回头看向了智明,却见他此时也死死地盯着慧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深深戒备。 智明对慧德是万分尊敬的,可刚才我们把慧德从戒律院抬出来时,智明自始至终都没有上来帮忙,而是隔着老远看着,一脸阴晴不定。 “各位师兄弟,慧德师兄暂时已经无恙,你们也莫在屋内喧杂,各忙各的去吧,现在寺中乱成这样,总得有人善后才行。” 这时,智明朝着挤在屋里的众僧人说了一句。 智明在年轻一代僧人中的辈分不算低,得了他这句话,众僧人当即应诺,随后逐一出了门。 待众人离开后,智明当即在房间里紧张布置起来。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件袈裟,却是将其盖在了慧德的身上,随后默默念起了经文,大量的佛力当即从他身上涌出,凝聚在了这道袈裟之中。 这件袈裟上面铭刻着一道道梵文,这些梵文层层交织,仿若一道法阵。而在智明佛力汇入下,这些梵文当即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滋啦啦! 在阵阵诵经声中,这张袈裟猛地收紧,紧紧裹住了慧德的身躯,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从袈裟中爆发而出,直袭于昏迷不醒的慧德。 与此同时,一道道金光从袈裟之上散发而出,在床的周围不断交织,化作了一道佛光构成的牢笼。 智明此举,并非要救助慧德,相反是在囚禁于他! 可作为旁观者的我并没有出手阻止,因为我很清楚,智明和我一样的,也同样发现了慧德的不寻常。 将这道佛光牢笼布置完毕后,智明的脸色一阵苍白,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我说道,“林笙你和我出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点点头,随即与智明一道走出了屋。 此时此刻,悬河寺内诸多佛像尽数碎裂,佛窟之中的佛像也尽数坍塌入水,而寺前水下更有行尸莫名聚集,寺内寺外都乱成了一片。 “林笙,我刚才看你眼神不对劲,是不是也发现了慧德师叔的异常了?” 智明朝着厢房外的院子看了一眼,见并无旁人便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慧德高僧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并不是被那怪物所伤,而是我的苍生杵造成的。” “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怀疑那个出现在洄水村的怪物并不是什么妖魔邪道,而是慧德师叔自身。” 智明也没有多绕弯子,当即开门见山说道,“其实先前在洄水村遇到慧德师叔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当时师叔说他是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可他额头上的那道伤口并不像摔出来的,更像是遭了我的掌印所致,可那道掌印我明明是拍在那怪物头上的。” “而且你发现没有,每次那怪物出现的时候,附近都会有我师叔的踪迹,可他一离开,那怪物也消失不见。” 听了这话,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智明对于慧德的怀疑,却是比我更加直白透彻。 在之前的那几天里,慧德高僧一直在洄水村附近的深山采药,结果村里突然有人被怪物咬死诈尸。 而当我们去追那怪物时,怪物消失不见,紧接着又遇见了昏迷的慧德。 后来慧德走了,整个村子突然变得风平浪静。而早上整个村子突然诈尸,所有行尸顺水而行,却纷纷汇聚在了悬河寺河底。 现在,那个怪物又突然在寺中出现,可它出现的地方,也同样是慧德高僧受戒的戒律堂。而我们落在那怪物身上的道法攻击,也无一例外的落在了慧德的身上。 如果说慧德和那怪物没有任何关系,这显然是不足以让人信服的。 而先前在洄水村时,慧德高僧梦中破戒食生肉,梦醒后更直接告诉我他已被心魔缠身。 那个每次都与他一前一后出现的怪物,莫不成就是他所谓的心魔?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心魔为什么要让洄水村后山的故亡人都汇聚于悬河寺外,为何又要在悬河寺内兴风作浪,引得众多佛像坍塌佛力外泄? 一时间,种种疑团困扰在我心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智明,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他问道。 “那件袈裟是住持方丈离寺前交给我的,应该可以困住慧德师叔一段时间。” 智明回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说道,“而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笙,悬河寺在此已矗立数百年根基深厚,寺中的每一尊佛像都蕴含浑厚佛力,足以庇护寺中众僧。可现在这些佛像却突然碎裂佛力散逸,这事儿很不寻常,并不像是师叔所谓心魔造成的,更像是有什么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在背后作祟。” 智明说道,“这一切已经超乎了我们这些后辈的掌控,稍后我准备离寺出行,请凡尘方丈归寺住持大局。而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看在这几日的情分上,带寺中所有弟子前去潜龙镇暂避锋芒。毕竟你是潜龙镇的继承人,由你出面,暮老先生定然不会拒绝。如若他能出手相助,悬河寺也同样感激不尽。” 智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他心思缜密周全入微,却是我不能及。 此时寺中遭遇大变,而身为半个弟子的我自然责无旁贷。 我当即应诺,而智明也没有含糊,就打算召集寺中弟子,准备后续事宜。 可是,他刚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了,面色只在瞬间化为苍白。 他颤颤地回过了头,朝着慧德高僧的禅房看了过去。 撕啦啦!撕啦啦!! 一阵奇怪的撕布声忽然从禅房中响起,我回头看去,却见笼在慧德身上的那件袈裟突然被撕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口。 大量的阴气透过碎裂的袈裟,从慧德身上爆发而出,那由佛光交织而成的牢笼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终于在某一刻,整个牢笼支离破碎,而来自慧德身上的阴气没有了丝毫的阻拦,瞬间充斥于禅房内外! 噗!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怪异的血肉破裂声响起,我看到有一团弥漫着尸水的怪物从床上漂浮了起来。 这个怪物在空中飘了半圈,看向了门外的我们……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请你杀了我! 那个怪物为尸水所包裹,让人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可我还是清楚的感觉到它是在看着我们的。 呜呖呖!…… 这时,凄厉的鬼啸声从那怪物身上发出,它像是遇到了某个死敌一般,却是席卷着大量的阴气,直朝着我们二人扑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当即一道气朝它侵袭而去。 对此,智明也不曾迟疑,他默默念起经文,一道佛掌印外发而出,与我同时朝那怪物发动了攻击。 可让我万分骇然的是,这个怪物和先前相比已截然不同,来自它的阴气几乎已经实质化,在它的周身凝聚出了一张恐怖的恶灵面孔,让我不觉一阵灵魂战栗。 而来自我们二人的攻击,却是直接被他无视,径直朝着我们扑了上来! 啊!! 我见状急忙朝着旁边躲去,可当我返身祭出苍生杵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从我旁边响起。 我回头看去,只见那个携鬼面而来的怪物竟是抵达了智明近前,死死贴住了智明的脖子! 智明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脸只在瞬间便毫无血色,整个人也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 “畜生,快住手!” 我一声大喝,苍生杵重重地砸在了那怪物的身上。 那怪物在我怒击之下倒飞了出去,引得四周尸水飞溅。 可它没有死,在摇晃着飞起盘旋两圈后,仿佛已经心满意足,却是卷起阵阵尸水重新飞入了禅房中。 我朝着智明看去,却见他此时已经直挺挺地瘫倒在了地上,只剩下神经反射性的抽动。 而在他的脖子上,此时出现了一个骇然的血洞,来自他的鲜血竟是被那怪物顷刻抽干! 我走了上去,使劲地摇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可智明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瞳孔也渐渐涣散开来。 智明,死了。 他被那怪物杀死了,或者说是死在了慧德高僧的手中。 我没想到他刚刚将寺中后事安排完毕,转眼却落了这么一个凄惨结局。 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当即拿着苍生杵就要朝禅房中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床板响动声忽然从禅房里响起,原本昏迷过去的慧德……醒来了! 他吃力地从床上爬起,看着裹在身上的那件破烂的袈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门外,看向了正朝着屋里走来的我,转眼化作万分悲彻。 “智明……智明你这是怎么了?” 慧德高僧看到了我身后已经化作尸体的智明,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他张了张口,鲜血当即从他破裂的喉管里喷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无视着我跑出了门,却是抱住了智明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智明是慧德高僧看着长大的,也他亲手传授的佛法,智明死了,慧德自是悲痛欲绝。 可是,杀死智明的怪物是慧德的心魔,我是亲眼看到它从慧德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而眼下,慧德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悲哭之声响彻禅院。 我手里的苍生杵松了紧紧了又松,可看着慧德这番撕心裂肺的模样,终究没能忍心对他下手。 “林笙……智明怎么死了,是谁杀了他……我要替他报仇!!” 悲痛之中,慧德抬头看向了,鲜血伴随着他漏风的声音不断从喉管里喷涌而出。 我的呼吸异常急促,我看着这个浑然不知的老僧人,心中五味陈杂。 “慧德高僧,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智明是死于谁手吗?” 慧德眼中露出一丝愕然,随后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慧德,我们之前在洄水村遇到的那个怪物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而是你自身,是由你的心魔所化!”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或者说你的心魔,才是害死洄水村多人的凶手,而现在,你的心魔再次兴风作浪,引得群尸渡江,使得寺中佛像坍塌,不仅是智明……连先前的智远也都死在了你的手里!” “心魔?心魔!呵……” 慧德的身体一阵颤抖,他喃喃地说着,可表情却逐渐从悲痛化作平静,最后变成了满目狰狞,“这世上哪有什么心魔,心魔即我,我即心魔,妄论者当诛!” 慧德一声咆哮,大量黑色的阴气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他的整个人都被一股浓浓的黑雾所笼罩。 然而,就在我以为慧德打算对我动手的时候,他却突然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不不……林笙是悬河寺的贵客,是与我出生入死的道友,我怎么可以杀他?” “他必须死!悬河寺所有人都得死!对,对……还有潜龙镇,只有他们所有人都死了,我才能得偿所愿!” “阿弥陀佛,我在说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我……啊!!” 这一刻,慧德整个人像是精神分裂一般,他时而面露悲苦,时而杀意外露,身上的阴气也不断时而汹涌,时而消散,让人触目惊心。 而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慧德抱住了自己的头,却重重地朝着脚下的青石地板上砸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在咚咚作响的砸击中,慧德头破血流,整个人瞬间化作了血葫芦。 带着满脸的血水与泪水,慧德缓缓转过了身,却是哆哆嗦嗦地朝我爬了过来。 我下意识想朝后退去,可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抬起了血流如注的头,苍老的双眼布满阴霾,“林笙,快……快杀了我!”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一时间却是不知所措。 可慧德高僧此时却很是着急,将我的手捏得生疼,“你先前答应过我,如果我深陷迷途由佛入魔,你就会诛杀于我,予我解脱,而现在……时机到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魔从何而来,可它已经不受我的控制,它就要占据我的全身……趁着我现在还有一丝清醒,赶紧动手!否则一旦它彻底将我占据,那么寺中……将会有更多人为我所害!” 慧德朝着我苦苦哀求着,却是让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和慧德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可念冰的修行是他指点的,茹若初的玉佛是他转赠的,而我也是在他的教诲下初涉佛门。在佛陀山的那些日子,他更是多次救我于险境之中。 我们之间是忘年之交,也是亦师亦友,可现在当他求着我叫我杀了他时,我的悲痛无处安放。 当初在养尸地中,尸树上的众道人曾求我杀了他们,给予他们解脱,可我选择了逃避,是慧德高僧替我代劳。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眼下慧德也向我提出了同样的请求,可周围已经没有了能为我代劳的人…… “慧德高僧,晚辈对不住你了……” 我的声音抽搐着,泪眼模糊眼举起了苍生杵,重重地朝着他头顶落下。 慧德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我,鲜血淋漓的脸上露出了那丝久违的和煦笑容。 可是,就在苍生杵即将落下击穿他头颅的瞬间,一双同样血肉模糊的手却探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杵身。 慧德高僧看着我,和煦的脸上突然再现狰狞。 “杀我?呵……晚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僧佛之首,鬼道之身! “杀我?呵……晚了!” 一阵瘆人的凄笑从慧德的口中发出,原本还满脸悲彻的他,此时面目狰狞。先前已经被他压制下去的阴气,在这一刻从他身上汹涌重燃。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就要想朝后退去,可苍生杵却被他死死握在了手中,纹丝不动。 随后,他的另一只手探出,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当胸拍来! 蓬!!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这一掌已经重重落在了我的胸口。 随着一声闷响,我的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而出,重重砸在了一旁的院墙上。 我吃痛的从地上爬起,一口鲜血忍不住喷薄而出。 显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慧德再度为心魔所占据。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高僧了,却已经由佛入魔。来自我的苍生杵,此时也被他夺入了手中。 而此时,他并没有再对我出手,却爱不释手地审视着那苍生杵,脸上笑容癫狂。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苍生杵,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 慧德笑着,却是笑得我头皮发麻。 听着他这话,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错愕。 要知道,这苍生杵唯有纯阳之人才能使用,哪怕慧德是有心魔作祟由佛入魔,可苍生杵在他的手中与一堆破铜烂铁无异,他要之又有何用? 而他此时的神情,却是让我似曾相识。 一时间,我感觉慧德并非心魔作祟,他变成这副模样,更像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林笙,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慧德的目光从苍生杵挪开,落到了我的身上,脸上笑容狰狞。 我深皱起了眉头,“你并不是慧德的心魔,你到底是谁?” “心魔?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心魔!” 慧德笑着,一个个的鬼灵虚影随着阴气飘荡萦绕于他周身,他看着我,“林笙,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袭上了我的心头。 而在我的这种不安中,慧德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响动声。 下一秒,一道深长的裂痕从他的从他的喉咙处出现,一直延伸到他的后颈。 随着身体一阵晃荡,慧德的头颅竟自脖子上掉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无首的身体捧着头颅,慧德张开了口,大量的尸水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将他的整颗头颅尽数笼罩。 看到这一幕,我的身体猛地一哆嗦。 原来先前兴祸于洄水村的那个怪物,并不是慧德心魔作祟,而是慧德自身,是他的项上人头! 我还从没听说过慧德有能身首异处的本事,但之前在佛陀山时,我倒是见识过这类似的手段。 “你……你是凡念!?原来你并没有死,你夺走了慧德高僧的头颅!!” 我的思绪迅速转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咆哮。 “林笙,我没有死,我借着慧德的头颅跟着你们赴入养尸地,回到悬河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层层的尸水逐渐散去,那颗被捧在手中的慧德头颅朝我说道,声音如源幽冥。 他虽然没有直言,可话语中也间接证明了这些日子以来,陪在我们身边的并不是慧德,而是我们都以为已经死去的凡念! 我回想着先前在佛陀山的种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凡念应该是和我们第二次对战于落花村时,乘机砍下了慧德的头颅,并趁着满地鬼火的掩护,将头颅对接在了自己的断颈上。 而后来被尸花救走,最后于养尸地中化作肉泥的无头僧,其实就是被砍下了头颅的慧德! 慧德早就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被留在了养尸地中,他的头颅却被凡念带走,跟着我们回到了悬河寺。 “凡念,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呼吸急促的朝他问道,没敢对他动手,因为我清楚以自己此时的道行,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的目的?呵……我本为佛,普度众生乃佛门之本分,而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天下苍生!” 凡念将慧德的头颅重新接在了脖子上,可话语却让我倍感莫名。 “林笙,我和凡尘本为同辈中人,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皆为蝼蚁,你真以为凭借你们四个人,就能轻易杀了我,并且顺利毁掉我付诸二十年心血的养尸地?而我的亲传弟子慧难,你真觉得他会这么轻易背叛我,并且与你们皆为同盟共同针对于我?” 听了凡念这番话,我的心里万分沉重,也逐渐缕清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当初念天明遭到王泉他们的追杀,死到临头将他们带到了凡念的地界中,使得他的养尸地暴露于道门之中。 养尸地为道门所不容,为了避免遭受道门中人无止尽的追杀,本就急于寻找头颅的凡念夺舍了慧德的项上人头,并以他的身份留在了我们身边。 而后,他之所以和我们一道毁掉养尸地,恐怕只是想毁掉关于佛陀山的所有秘密,而那场山火只怕也是因他所致,为的也是掩盖养尸地的踪迹。 慧难虽然毁掉了凡念的活舍利,可凡念本已不再为佛,舍利存亡与否对他而言已无区别。 而慧难之所以和我们一同前往养尸地,只怕也是受到了凡念的指使,充当我们的引路人罢了。 可因为慧难善念为泯,所以在事成之后才会自行赴入佛陀山,圆寂于山火之中。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慧难在临死前为什么告诫我,叫我小心身边的人了,只因凡念就在我的身旁,只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凡念!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凡念苦心经营养尸地二十年,目的无非是为了培育灵胎,以便让自己转世重生。 但在养尸地毁灭之时,灵胎并未长全,他这么仓促和我们把养尸地毁掉,未免操之过急? 而且,盛放着灵胎的水晶棺已经被九蛟携走,而这一点是否也在凡念的掌控之中? 现在,他先是借着慧德的头颅在洄水村行风作乱,又引来群尸渡江,随后又让悬河寺所有佛像坍塌佛力散尽,这番作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恶战在即! “凡念,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慧德的头颅,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重归道门,为什么又要无端作恶,杀人害命不说,还毁了悬河寺百年根基?” 在戒备与恐惧中,我心中被重重迷惑所笼罩,我看着凡念朝他问道。 我和凡念的道行有若天堑,我在他的眼里俨然已是一个死人,他似乎也不介意将这一切缘由告诉我,毕竟死人不会泄密。 “我也不想徒添杀孽,只可惜我虽杀了慧德的肉身,但他的灵魂依旧留存头颅之中,一次次夺走了这副躯壳的控制权!” 凡念说道,“我不止一次让他杀了你,可他不肯;我让他夺走苍生杵,可他非但没有,反而告知了你苍生杵中的秘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杀人害命,以活人之血、荤腥之戒毁他的佛心,筑他的心魔,让他彻底沉沦为我所控!” “而现在,他的灵魂已经灰飞烟灭,我成了这具躯壳的唯一主人!” “凡尘、暮行舟,他们一个是我佛门师兄,一个是我道门旧友,我先前碍于他们的情面一直对你们手下留情,可后来我得知他们杀我之心已决,我也不必再有所顾忌!而今,慧德已死,悬河寺百年基业也毁于一旦,接下来……也该轮到潜龙镇了!” 道门的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我从入道到现在,所接触的多是道门成名人物,虽然派系不同,但彼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凡念的这番话,我并不曾有太多意外,也没有太多时间惊诧,只因此时他看着我,重重的杀意毫不掩饰的从身上爆发了出来。 “凡念,你现在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我吗?” 也许是无助到了极致所以才不再有恐惧,面对着我完全不可能对付得了的敌人,我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你虽为林泯恩之曾孙,但碍于暮行舟的情面我留了你一命。可暮行舟已有杀我之意,我自然无须将你多留。” 凡念说着,黑色的阴气在他身上不安的躁动着。 之前暮行舟忍受着心魔噬体,也要亲自渡船送我来悬河寺,却只为见慧德一面。 一开始我对他的这一行为不明所以,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猜出了慧德的真实身份,而他与慧德所说的那番话,好像也是在暗示着什么东西。 得知了凡念的真实身份,我在愤怒与恐惧之中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他,比如当年为什么要害念家满门,二十年来他为什么非要苦心竭虑夺取我家的苍生杵…… 可是,我来不及问,也没有资格多问,凡念更是没有耐心与我这后生多行掰扯。 呜呖呖!…… 随着凡念话落,阵阵鬼啸之音从他周围响彻而起,阴气笼罩之下,凡念不曾再有多言,却是化作一道残影,直朝着我奔袭而来! “林笙,多说无益,你也该去死了!” 凡念一声怒喝,一道道阴气在他手心迅速凝聚,化作了一道不断旋转的卍字佛印,可其中俨然没有丝毫佛力,却是充斥着无尽的毁灭与灵魂战栗的气息! 此时的他,俨然已有绝杀我之心,此时出手更是直接祭出杀招!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我避无可避,当即猛地一跺脚,大量的青砖土石从地面纷飞而起。 然而,这些碎石还没来得及垒积成盾墙,眨眼就在他的气息下灰飞烟灭,磅礴的阴气从他身上倾泻而来,却是吹得我身上衣衫猎猎作响,瞬间纤维化。 我的瞳孔不禁猛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迫近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很清楚,凡念这一掌若是落下,那么我必将魂飞魄散!可我更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他的这一掌,我根本无从躲避。 也许是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在这一刻,我体内由太爷爷种下的两道符阵突然符文大亮! 那一道道铭刻在符阵之中的符文,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一股熟悉而又躁动的心力随之不由控制的从我的灵魂深处外发而出! 心力汇聚,却是在我的近前凝聚出一道流光交织的重拳,直迎向了侵袭而来的凡念! 嘭!! 一声剧烈的炸响响起,来自符阵的心力之拳于凡念的掌印重重激撞在了一处,却是引得周围空气迅速扭曲。 以二者相撞处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迅速席卷四周,说过之处地面大量砖石翻飞,后方的院墙也顷刻坍塌,而我虽不曾被凡念直接击中,却还是在冲击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眨眼被振飞了出去。 我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见在符阵的攻击下,凡念也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石壁上。 那道由心力汇聚的重拳,破灭了他的卍字佛印,重重落在了他的胸膛,他的右边胸口当即出现一个透体的血洞,黑色的尸水伴随着红色的鲜血不断流淌而出。 “林泯恩!?你难道没有死!不……不可能的!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凡念,此时狼狈的从石壁的废墟中爬了出来,春风得意的他,却在瞬间化作丧家之犬,他的面色苍白,身体剧烈哆嗦着,周围的阴气也不断激荡,发出阵阵诡命哀嚎。 人的名树的影,二十年前我太爷爷仅一计苍生杵就剥夺了凡念佛力,让他被迫步入鬼道。二十年后太爷爷更是直接斩下了他的头颅,让他险些身死魂灭。 对于太爷爷,凡念自是有着来自灵魂的恐惧,哪怕攻击他的只是太爷爷留存在我体内的符阵,也依旧让他惶恐不得安生。 可是,太爷爷终究已经离世,没多久凡念脸上的恐惧也逐渐消散开来。 他看着我,目光透过我的身躯,深入我的灵魂,惶恐的脸上不知觉流露出一丝冷笑。 “我还以为林泯恩死而复生,没想到是他残留在你体内的心力在作祟,真是让我虚惊一场!” 凡念冷笑着,面容再度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没想到……他虽然已经死了,可留下的符阵还是这般强势,顷刻间将我重伤!” 说话间,凡念低头看下了自己胸膛的骇人血洞,“不过没关系,反正这具肉身的使命已经完成,用不了几天了!” 说着,凡念收敛了先前的所有惊恐,一张黑色的鬼面在他的身后应运而生!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整个悬河寺,而这鬼啸声来自于凡念,却也来自于我。 就在这个时候,被我藏在怀里的黑狗爪突然不安的躁动起来,一股磅礴的阴气突然从狗爪之中爆发而出,和这凡念一样的,竟也在我的身后,化出了一张骇人鬼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水火不容! 这只黑狗爪是暮行舟临别时送我的护身之物,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竟派上了用场。 大量的以前你从黑狗爪上爆发而出,却是在我的身后凝聚成了一道骇人鬼面,与来自凡念的鬼面对峙当场。 两道鬼面之中,均蕴含着磅礴镇压与摄魂之力,在这两股力量的侵袭下,周围大量的土石翻飞而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鬼面是来自方外世界的煞行术,唯有鬼道之人方能使用。 但此时这道鬼面却是从黑狗爪中应运而生,莫不成我师父他也会鬼道之法? “暮行舟,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 看到这张鬼面,凡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色。 “嗯,是有一阵子没见了。” 我身后的鬼面张开了,可声音却并不是从它口中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于遥远的黄河之外。 听着这话,凡念的目光从那鬼面上挪开,却是看向了水雾萦绕的黄河彼岸。 “暮行舟,我们俩可是多年的故友,年轻时一起除魔卫道,做过很多好事,也干过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凡念朝着河面说道,仿佛暮行舟就在远方,“而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我之间究竟是故友,抑或已成敌人?” “林笙是我的弟子,他与你血海深仇,那么为人师者自然得站在自己弟子这边。” 暮行舟自远方传来,听得我的心里一暖,却让凡念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弟子?呵……可笑,可笑!” 凡念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怨念与憎恨,“之前我见林笙动用了你独创的噬魂术,本以为你只是对他别有所图而已,没想到你竟然真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暮行舟,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姓林,他的根在悬棺门!他注定不可能成为你的衣钵传人,今日你为了他与我为敌,明日他就会为了悬棺门与你为敌,让你还有你的潜龙镇死无葬身之地!” 我迟早会为了悬棺门而与我师父为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万分惊骇,以凡念的意思,似乎暮行舟收我为徒,还有别的为我所不知的缘由在里边。 “你有你的选择,我亦有我的抉择,我们早已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可你选择的,注定是一条死路!” “是吗,可你又何尝不是?” 一番令人莫名所以的对话后,凡念不曾再有言语,他的身体一阵虚晃,随后身影逐渐黯淡了下来,逐渐融入了那张鬼面之中。 这一刻,原本阴气弥漫的鬼面,此刻突然燃烧起熊熊鬼火。 下一秒,这张鬼面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一道蓝色的火柱从他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近前的我侵袭而来! 阵阵阴风从我身后吹拂而过,风动之间,我身后的鬼面也掠过我来到了近前,近乎纸质化的阴气逐渐化作了一道道黑色尸水,萦绕鬼面周身。 随后,这张来自暮行舟由尸水所化的鬼面也张开了口,一股黑色的尸水直迎向了凡念。 嘭!! 二人的攻击激撞于半空之中,引得鬼火与尸水飞溅四周,周围更是阴气阵阵鬼啸四起,遍布寺中内外的菩提树也随之迅速枯萎凋零。 然而,二人动用的虽然都是煞行术,可暮行舟终究不在悬河寺中,根本不足以发挥出鬼面的真正力量。 在一番短暂的僵持后,来自凡念的鬼面鬼火突然激增,摄人心魂的火柱随之扶摇上前,所过之处尸水瞬间蒸发,不过眨眼间就抵达了近前。 而在火柱即将抵达尸水鬼面面前时,凡念竟从鬼火之中探出了身形,他的手掌之上喷薄起一道长长的火舌,犹如一把刀刃般自上而下朝着前方重重劈下! 呜呖呖…… 在这一刀之下,来自暮行舟的鬼面当即尸水飞溅,竟是直接被劈成了两半,来自鬼灵的悲嚎当即响彻耳畔。 水本无形,在这一刀之后,这张鬼面很快又迅速凝聚,可萦绕其中的尸水却是变得异常黯淡了起来,显然在凡念的这一击之上,暮行舟的煞行术实力大减。 “林笙,快逃!” 这时,来自暮行舟的声音忽然从我的耳旁响起。 眼下的这场战斗,根本不是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后生所能掺和的,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就拔腿朝寺外逃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来自凡念的咆哮自我身后响彻而来,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那鬼面之上发出一阵剧烈激荡,紧接着一颗颗由鬼火所化的骷髅纷纷从鬼面之中剥离而出,却是掠过了暮行舟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快走,别回头。” 暮行舟的声音再次响起,而由他所化的鬼面却是悄然溃散,在我的前方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水幕,那些朝我袭来的鬼火骷髅,在接触到水幕的瞬间便立即熄灭消散。 在暮行舟的掩护下,我很快就从悬河寺中逃了出来,而此时在寺外的码头上,正聚集着许多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的僧人。 “林笙,这……这禅房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鬼气汹扰?” 看着我狼狈逃出,一名僧人焦急的朝我问道。 “慧德……慧德其实就是凡念!他借着慧德的头来到了悬河寺中……大家快逃,逃去潜龙镇,我师父拦不住他多久了!” 我气喘吁吁地说道,也来不及跟他们多做解释,当即跳上了码头前的渔船。 众僧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到凡念这名字后一个个皆面若寒蝉,随后不由分说的纷纷踏上了渡船,和我一道就朝着潜龙镇逃去。 潜龙镇是捞尸人的地界,更有着诸多捞尸人坐镇,这凡念再怎么强,多少也会有些忌惮。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将水行术催动到了极致,一个个的浪头在我身后汹涌拍来,推进着渔船快速前行。 而在这时,一阵更加凄厉的鬼啸之声从寺内跌宕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那道由暮行舟所化的黑色水幕,在这一刻悄然崩塌。 来自凡念的鬼面也消失不见了,一头沐浴着熊熊鬼火的凤凰从寺中冲天而起! 这鬼火凤凰,不用说正是由凡念所化。 只见它在寺中上空盘旋数周后,便突然俯冲而下,直朝着江面上的我们汹涌而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拼死一击! 嘀呖呖!! 刺耳的啼鸣声从凤凰口中响彻而起,一股磅礴的鬼火也随之喷薄而出,贴着河面朝着我们侵袭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众多僧人脸上流露惊骇,纷纷念诵起了佛经。 整个黄河水面立即梵音袅袅,大量的佛力从各僧人身上散发出来,向着天空中汇聚。 不消片刻工夫,一尊高达十米的古佛虚影出现在了河面之上。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从古佛虚影之上响彻而起,一道金色的光晕从古佛身上激荡开来,顺着河面传荡四周。 佛光之中,蕴含着一股祥和的净化之力,那些侵袭而来的鬼火在接触到佛光的瞬间,立即被净化,消散于无形。 此时众僧人所动用的,是为佛门之中的降魔阵,以众僧之佛力降伏外侵之邪煞。 见此,我也索性放弃了逃跑,也和他们一样念起了佛经,大量的佛力也随之从我身上涌动而来,纷纷朝着那尊古佛虚影汇聚而来。 “我为佛时尔等尚为无知孩童,以你们的佛力岂能挡我分毫?” 这一刻,鬼火凤凰竟口吐人言,它扇动了两下翅膀,如一柄利剑般自长空而落,直袭向了那尊由众僧佛力所汇聚而成的古佛。 “佛说,佛法无量!” 众僧齐声如是言,那尊古佛随之缓缓抬起了头颅,一道金色的佛掌印扶摇直上。 与此同时,一道道金色的流光从古佛身上萦绕而出,犹如金色的锁链一般,自四面八方将那鬼火凤凰层层困住。 鬼火凤凰的动作立即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在无处不在的佛力侵蚀下,它身上的鬼火开始变得激荡不息,大量的阴气不断从它身上溃散。 可这时,凤凰颇有些吃力的拍打了双翅,大量的鬼火在它双翼间犹如雨下,却是掠过了层层交织的佛光,朝着那古佛当头袭来。 大量的鬼火不断从凤凰身上倾泻而下,犹如瀑布一般纷纷倾注于古佛之上,整个古佛随之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痕。 嗡! 终于在某一刻,整座古佛顿时支离破碎,所有的佛力瞬间溃散! 仅仅一个照面间,由我们众人共同布置的降魔阵瞬间溃散,仅仅只是阻挡住了凡念片刻。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道法法阵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没有了佛光的束缚,这只鬼火凤凰重新拍打起双翅,盘旋于我们上空,熊熊的鬼火不断从它身上倾泻而下,化作一颗颗鬼火头骨直袭向水面上的我们。 整片水域似乎也受到它的影响,一道巨大的漩涡随之应运而生。 “归去!归去……”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从漩涡之中响彻而起。 低头看去,却见有一具具行尸不知何时从涡流之中探出了身影,他们半浮着水面,顺着水流不断朝着四周的众船只飘了过去。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水花声响起,在这些行尸的推动下,一艘接着一艘的渡船纷纷侧翻,端坐其中的僧人也纷纷落水。 这些僧人刚从水面露出头,天空中的鬼火便转瞬即至,烧灼他们暴露于空气中的身躯。 他们潜入水中,那一具具行尸立即汇聚而来,抓住他们的手脚就朝着涡流深处拖去。 一时间,整个水域水深火热,哀嚎遍野,好些僧人不是被鬼火活活烧死,就是被行尸拽入水底凄惨淹死。 我所乘坐的渔船此时也侧翻开来,一道道的激流在我的水行术催动下萦绕我四周,那些朝我游来的行尸一接触到激流,立即被冲得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我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流淌而下的鲜血在我的意志下纷飞而起,混合着河水在我周围形成一道血色水幕。 水幕之中阳气弥漫,勉强抵挡着不断侵袭而来的鬼火。 此时的我,仅仅也只能做到自保而已,看着那一个个死于鬼火抑或行尸之手的众僧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我也知道的,凡念对付这些悬河寺的僧人,不过是顺手而为之,他最想要杀的人终究还是我。 带着这种想法,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却见由凡念所化的鬼火凤凰正悬停于我头顶上空,喷薄着幽蓝火舌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我。 “林笙,今日你必亡!” 在一阵刺耳的啼鸣中,这头凤凰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了大量鬼火自长空而落,朝着我当头袭来! 见此,我的心里流露出一丝决然,大量的鲜血开始毫不保留的从我手腕中挥洒而出,洒落在了波涛汹涌的水面。 我当即快速念起法咒,殷红的鲜血当即迅速在水面流转,交织出一道又一道血色的符文。 随着我的这一举动,我的心力瞬间消耗一空,来自体内符阵的力量紧接而上,顺着我的鲜血源源不断涌入了水中。 在符阵心力的加持下,来自我的鲜血顺利的在水面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符。 随着大量的心力消耗,我的面色顿时苍白,眼前的一切随之出现了层层叠影,可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这些由鲜血所化的符文当即在水面上绽放出暗红的光芒。 哗啦啦…… 一时间,水面激荡不休,一个接着一个的浪头在我周围汹涌起伏。 就在那重重鬼火即将朝我头顶落下,要将我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之际,我深深抽了口气,念完了最后一句法咒。 我的手轻拨水浪,一缕沾染着鲜血的水流当即漂浮在了我的手心,随后在我的意志下迅速重组,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血水人偶。 我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指,直刺向了那人偶的胸膛! 呜呖呖!! 随着我的这一举动,天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凄厉的鬼啸。 那从天而降的鬼火,在即将侵袭于我本体瞬间,却像是遭到某种重创一般,顿时四处溃散开来,飞溅当场。 潜藏于鬼火之中的凡念,此时也从半空中现出身形,他就像遭受了某种重创一般,鲜血与尸水在他身上喷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的河面上。 随着凡念受创,倾泻的鬼火瞬间烟消云散,水域中凭空出现的涡流随之恢复了平静,而那些不断从水底冒出的行尸顿时化作了死物,或是飘于水面,或是被卷入江底。 侥幸存活下来的僧人们纷纷爬上了船只,一个个心有余悸。 而我喘着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船,目光死死地盯着凡念落水的方向。 就在刚才我再度动用了符道之中的地字符,却也因此让体内符阵再度重创。 我审视体内灵魂,发现符阵已经气若游丝,萦绕其中的符文一个个支离破碎,仿佛随时都要溃散。 为了对付凡念这一强敌,这一次我几乎动用了符阵中所有的力量,却让符阵瞬间枯竭。 如果没有意外,用不了几天的工夫,这两道灵魂符阵便会彻底破灭,而我也将如长辈们所说将魂飞魄散。 可我也很清楚,如果我再不出手,那么我和悬河寺的所有僧人,都免不了被凡念肆意屠戮的下场。 若是能拼得自己一条命,换得跟我这生死大敌同归于尽,那么对我而言付出多大代价都是值得! 然而,过了好一会,水面之上都没有再传来丝毫动静。 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可出于警惕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一名僧人爬上了我的船,我示意他帮我撑起船桨,就朝着凡念落水的地方划去。 不消片刻工夫,船只抵达了凡念近前。 只见此时他正一动不动的躺在水面上,他的胸膛在我的一指之下破开了一道海碗大的血洞,破碎的内脏不断从中流淌而出,为流水所冲走。 可饶是如此,他依然没有死,他的眼睛此时还是睁开着的,漂泊在水面的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着,来自水面的阴气也自不断朝着他汇聚。 “悬棺门……拼死一击的地字符……果然……还是不能小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断首逃生 “悬棺门……拼死一击的地字符……果然……还是不能小觑!” 一阵沙哑而又痛苦的声音从凡念口中响起。 来自河面的阴气,正不断的朝着他汇聚而来,而他那破碎的胸膛之中,此时开始被大量的尸水所充斥。 随着尸水弥漫,原本极度虚弱的他,身上的气息却开始逐渐增长。 看到这一幕,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在我的地字符下,凡念确实受伤了,而且还是致命重创。 可此时此刻,他不知动用了什么鬼道之法,竟是在以外界的阴气修复着自己的重创之躯! 不! 我摇了摇头,为了对付凡念,我几乎亲手摧毁了体内的两道符阵,为的就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可眼下他没有死,他甚至还有力气动用道法治愈自身! 如果让他得偿所愿,那么我付出的这诸多代价,岂不是都要付诸东流!? 我的心里流露出万分不甘,当即扒着船舷翻入了水中,一只手摁在了凡念的头颅上,默默念起了法咒。 啊!!…… 这一刻,凡念发出了一阵凄声悲嚎。 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心力,此时正不受控制地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却是源源不断为我所吞噬,融入了我的三魂七魄中。 随着新的心力涌入,我体内那原本即将破灭的符阵,重新绽放出了微弱的亮光。 “林笙,放手,快给我放手……” 和我一样的,凡念此时也是虚弱到极致,他发出声声悲嚎,被他夺去的苍生杵随之出现在了手里,就要朝着我迎面砸来。 可是,他终究已经重创,在我的全力一击下,他早已不复先前不可一世的风采。 借着一丝来自他的心力,我很轻易就挡住了苍生杵,顺势将其重新夺回了手中,随后重重地刺入了他的头颅之中。 惨嚎声再度响彻黄河,来自凡念的心力混合着磅礴的阴气源源不断涌入我的体内,在符阵回春的同时,我身上也尸水涌动,血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朽。 可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来自我的鲜血迅速涌入了苍生杵中,大量的鬼灵当即在我的意志下从杵身中纷飞而出,开始疯狂地蚕食着凡念的身躯。 “凡念……我才是苍生杵的主人,它在你的手中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但在我的手里……” 我发出一声冷哼,刺入他头颅的苍生杵再度深入了一分,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也同样从杵身之中爆发而出,直袭于凡念灵魂深处! 凡念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他的身体也出现了一阵虚晃,在苍生杵的吞噬之下,我看到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僧人虚影在他身上激荡不休,发出声声凄惨悲嚎。 这个僧人虚影,正是凡念的灵魂! 而此时我不仅想要吞噬他的心力,更想将他的灵魂彻底剥夺,让他成为苍生杵下任我摆布的鬼灵! 唯有毁他肉身,奴其魂魄,才对得起我今日所付之代价,才得以告慰那些被他害死的我的亲人同乡的亡魂! 嘎擦!嘎擦!! 然而,就在我打算将凡念的魂魄一举抽离出来时,一阵骨骼断裂声却突然从凡念身上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看去,却见凡念的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深长的豁口,血肉与骨骼开始迅速撕裂开来! 不过眨眼工夫,凡念却再度身首分离!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想要抓住他无首的身躯。 哗啦啦! 可就在这时,一根粗壮的藤蔓却没有丝毫征兆的破水而出,直朝着我横扫过来! 我躲避不及,被这个藤蔓扫了个正着,整个人当即倒飞了出去,连着打出好几个水漂摔在了湍急的流水中。 我痛苦地从水面上冒出头来,却见那根从水下生出的藤蔓足足有碗口粗,上面生着一片片硕大的树叶,一个个如足球大小的花骨朵错落其中,含苞待放。 与此同时,一阵诡异的幽香从那藤蔓上散发而出,却是摄人心魂! 这……这是尸花藤!! 可是,这些尸花不是都生于佛陀山下的养尸地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黄河古道中!? 而此时,这根尸藤已经缠着了凡念无首的尸体,竟是携卷着他沉入了黄河水下! 不!不好!! 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当即从水面上站起,一瘸一拐地朝着他消失的水域走去。 在尸花幽香影响下,周围的许多僧人当即心神一乱,可很快就在佛法之中归于平静。 我朝他们看了一眼,随即将刺在苍生杵上的头颅交给了他们。 这颗头颅是慧德的,理应尘归尘土归土,而那无首的身躯才是凡念本体。 为了不让我吞噬其灵魂之力,不让自己的灵魂为苍生杵所奴役,他竟然选择了断首逃生! 而此时此刻,水面上一片平静,那破水而出的尸藤,还有凡念的无头身,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一刻,我的心里沉重到了极致。 我知道的,这是我最接近报仇雪恨的一次机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果就这么让他逃离,那么我恐怕到死也不得甘心! 凭借着从凡念身上吞噬而来的那些心力,我当即催动阴阳道法,四周的阴气化作我意志的延伸,开始迅速朝着黄河底下探去,寻觅凡念的踪迹。 可让我失望的是,哪怕阴气延伸到了极致,依旧没能察觉到他踪迹所在,而水底之下,唯有一具具行尸哆嗦着身躯,仰望着水面虎视眈眈对我。 黄河古道历来是为凶地,哪怕经验最丰富的捞尸人,也不敢涉足水底深处。 可眼下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为了不让凡念逃脱,我当即以水行术拨开四周流水,一举潜入了黄河深处。 然而,就在我刚潜下不到五十米时,一阵躁动的流水声忽然从我身后响彻而起。 出于警惕,我当即回过了头,意念之火在身上熊熊燃烧,照耀了周围的水域,瞬间瞳孔紧缩。 只见在那昏暗的水底之中,一根接着一根的尸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周围。 尸藤之上,本为骨朵的尸花一朵朵争相绽开,生着细长尖刺的花瓣犹如血盆大口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水下的我侵袭而来! 第一百七十章 捞尸人出动 一朵朵的尸花自黑暗的河流深渊绽放而来,我虽不知它们究竟源于何处,但此时它们已从四面八方将我环绕。 赤色的黏液从尸花花蕊之中喷薄而出,将我眼前的水域染成了一片猩红,诡异的幽香透过流水袭于我自身,让我不禁一阵意乱神迷。 我随即掐出一个手诀,一道道湍急的暗流当即涌动于我周身,这些尸花尸藤一经靠近我五米之内,立即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有大量的尸藤源源不断朝着我席卷而来。 这些尸花自然难不倒我,可它们的出现并不是为了杀我,仅仅只是阻止我进一步深入水底,追杀潜藏于暗处的凡念。 尸花尸藤蜂拥而至,却是让我在原地未能下潜分毫。 而此时的我本就在强撑着一口气在战斗,若长久和这些尸花纠缠,只怕到时候凡念没找着,自己倒先油尽灯枯惨死水底。 哗啦啦! 带着万分的不甘,我吃力地一拍流水,重新浮出了水面。 而当我刚从水面冒出头来时,却突然察觉到远处的水域涌动来了一股熟悉的阴气。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有一艘艘乌篷船在江面一字排开,正朝着这边迅速赶来。 潜龙镇……捞尸人来了! 我的心里一喜,随即踏着水面朝着他们迎了过去。 不消片刻工夫,一艘乌篷船停在了我的近前,而撑船人正是王泉。 悬河寺有变,镇中捞尸人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水路遥遥,终究还是见晚。 “林笙,你的魂魄……” 王泉伸手把我拉上了船,他朝着我审视了好一会,眼神里流露出万分惊愕。 我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苦涩,可更多的是心安。 只见暮行舟此时从船舱里缓缓走了出来。 心魔缠身下,暮行舟一经涉水浑身便不断的腐烂而又新生。也许不想让众人看到自己这番瘆人模样,此时的他却罕见地披上了一席灰色斗篷,兜帽也拉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 “林笙,是为师疏忽了,你先休息一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你的师兄弟们。” 暮行舟朝我这么说了一句,也没有再多做关切,随即踏上了船头。 心魔噬体下,暮行舟在黄河之中道行锐减,若是在平常时候,他还真不一定是凡念的对手。 可此时,在我近乎同归于尽的地字符攻击下,凡念也同样遭受重创,想要杀他唯一的难点,就是寻出他的藏身之地了。 站在船头的暮行舟,朝着众捞尸人看了一眼,他的手高高举起,随后又重重落下。 一时间,所有捞尸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阵阵阴气在他们的调动下纷纷朝着各自的乌篷船凝聚,一根根细长的捆尸绳也随之被他们抛入了水中,犹如长蛇一般在水面游弋,随后迅速钻入水底。 某一刻,这一根根捆尸绳像是缠住了什么东西,却纷纷紧绷了起来,所有乌篷船也几乎在同时一个侧倾,险些翻入水中。 随后,众捞尸人拿起了竹篙,重重地朝着水面拍去,所有乌篷船都拽着捆尸绳缓缓地朝着上游行去,在这众船拖拽间,一个个巨大的洪峰在后方此起彼伏,大量的泥水翻涌不息,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从水底下被拖出。 在众乌篷船拖拽了数百米之后,一个庞然大物终于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巨大的树根,一根根沾满了泥沙的根茎呈放射状朝着四周散开,足足有二十米见方。 而在树根上方,则是一道连着一道犹如大树般粗壮的尸藤,一片片树叶大如华盖,妖艳的尸花争相绽开,诡异的幽香弥漫四周。 在湍急的水流中,浮出水面的尸藤一直连绵江面近千米,整个河面顿时一副生机盎然阴气森森的模样。 被众捞尸人打捞上来的,赫然是留存于黄河之中的尸花本体! “凡念,别藏了,出来吧。” 暮行舟颇为疲惫地说了声,随后一挥手,一道阴气带着破空声掠过水面,直朝着那尸藤本体掠去。 刺啦啦! 伴随着一阵破裂声响起,尸藤上一颗直径足足有三米的花骨朵当即绽裂开来,大量红色的黏液从中分解而出。 而在那残破的花蕊中,一具无头人身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只见一根根尖锐的花丝深深扎入他的四肢百骸,来自尸花的阴气与黏液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而他那完全破裂的胸膛之中,更是被那红色的黏液所充斥。 这个无头人身,正是被尸藤救入水中的凡念! 而此时,他竟藏身于尸花之中,以来自尸花的力量治愈着自身! 但索性的是,他的计划终究没能得逞,及时赶来的捞尸人将他连人带花一道捞出了水面。 这时,那一根根扎入他身躯的花丝逐渐抽离,凡念无头的身体动了一下,缓缓从那破损的花心中起了身。 “暮行舟……你心魔缠身,我本以为你不会下水,可为了这个林家余孽……你还是来了。” 凡念说话了,尸水混合着血水伴随着尸花黏液从他断裂的喉管中喷薄而出,“可你不要忘了,今日你为了他诛杀于我,明日……他也会让你赴我的后尘!” 这已经是凡念第二次说这类似的话了,让我倍感莫名。 可心魔缠身间,暮行舟似乎已经没有耐心跟他多费口舌,竟直接对他动用了噬魂术!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黄河古道。 一股强大的吞噬力萦绕凡念周身,他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拽住,却是贴着水面迅速地朝着近前掠过,已经断裂的脖颈随之被死死捏在了暮行舟的手心。 暮行舟没有多行废话,也不愿意让他再多言半分,来自他的噬魂术在这一刻催动到极致,来自凡念灵魂中的力量开始迅速收入己身。 凡念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颤抖,我能感觉到他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向死亡,他那逐渐被抽干的灵魂也开始四分五裂。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然而,就在我以为凡念终于必死无疑时,一阵悲彻的梵音响彻当空。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却看到昏暗的天空中忽然金光璀璨,一道佛掌自长空无期而至,朝着我们所在的乌篷船轰然落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弃佛从魔,只为苍生 看到这一幕,暮行舟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也没有显露太多慌张。 不过眨眼工夫,这道掌印落了下来,可它并不曾攻击暮行舟,相反却落在了早已强弩之末的凡念身上。 这道佛掌印瞬间没入凡念身躯,他的身体猛地一阵颤抖,大量的尸水血水如喷泉般从断颈中喷薄而出。 下一秒,大量的佛光自他体内破体而出,犹如一柄柄利剑一般,将他的身体肢解得体无完肤。 “阿弥陀佛,暮先生,凡念的命还是留于老衲为好。” 这时,一阵洪亮的佛号自远处传来。 听了这话,我当即回头望去,却见一艘小船正朝着我们这边游弋了过来。 这艘船的速度看似很慢,可几个恍惚间却抵达了我们近前。 而在甲板上,此时正站着一位老僧人。 只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袈裟,手里拿着个布满裂痕的木鱼,他的双眼深深凹陷了下去,身体枯瘦无比,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这名老僧人正是悬河寺住持方丈凡尘! 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然返回了黄河古道! 我的心里一喜,当即朝着四处张望,可让我失望的是,除了这一艘小船外,并没有再看到其他船只的影子,而那小船的船舱里也是空荡荡的。 凡尘法师回来了,可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念冰却并没有出现,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我道是谁,原来是凡尘法师。” 暮行舟点点头,“凡念曾是你同门师弟,而今他杀你爱徒毁你宝刹,理应给佛门一个说法。” 话落,暮行舟也没有再搭理早已半死不活的凡念,随即把兜帽往下拉了拉,返回了船舱。 凡念本是佛门人,虽然与我有血海深仇,但他终究是佛门中人,而眼下佛门需要清理门户。 “凡念,你我二十载未见,今日相逢你为何沦落如此模样?” 看着与行尸走肉已无两样的凡念,凡尘法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心。 “当年,你我曾为师兄弟,曾修行礼佛于觉禅寺。你天分过人,弱冠之时便已悟得慧根,而立之年修得金身,不惑之岁已成卧禅寺方丈,而今寿登耄耋,为何又突然弃佛从魔,深陷苦海之中?” 凡尘法师之言字字珠玑,饱含失望与感慨。 “佛?我本为佛,我沦落为魔……只因我看到了佛的最高境界。” 凡念从水面上站了起来,尸水与佛光在他身上争相喷涌,“凡尘,我的好师兄,你可知道佛的尽头是什么?”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自然是普度众生。” “可我心甘情愿沦为这副模样,正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弃佛从魔,是为了拯救苍生于苦海!” 凡念说道,“凡尘,你虽然自称为佛,可你和悬河寺中芸芸众僧一样,都只不过是肉眼凡胎。你们口口声声要普度众生,可你们看到的只有眼前众生,唯有我才明白何为天下苍生!” “老衲不惑,还请师弟指点迷津。”凡尘法师如是言。 “迷津本自知,何故求明言?师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喜欢明知故问,一点都没有变。” 凡念跌跌撞撞地行于水面,却是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可在即将抵达近前时,他又停了下来。 “我指使念天明在柳泉村潜藏多年,我在佛陀山经营养尸地二十载……乃至于今日毁你悬河寺,都是为了林家的苍生杵!” 阵阵尸水喷薄间,凡念说道,“唯有苍生杵,才能成就我普度众生的宏愿,为了这一宏愿,是滥杀的魔抑或慈悲的佛对我而言并不区别。”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林家,没料到林泯恩原来还活着,更没想到会出现林笙这么个变数,而今已成王败寇,其他见不得光的东西……也理应随着我的死去而消亡……” 凡念这番话,却是听得我倍感莫名。 他想要普度众生,和我的苍生杵又有什么关系?而他又说我是一个变数,却是让我不知所以然。 可是,凡念的话我没有听懂,凡尘法师却听懂了。 “阿弥陀佛,师弟,你的良苦用心为兄明白了,愿你走得其所。”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随即默默念诵起了经文。 一尊近乎实质化的古佛虚影在凡念的身后缓缓浮现,他的整个人顿时也化作了金身,大量的佛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却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璀璨的卍字佛印,直朝着凡念镇压下来。 已成行尸的凡念,他的身躯在佛光之中逐渐化作灰霾,他的灵魂也随之层层抹灭,化作阴气消散当空。 “林笙,你已成苍生杵的主人,我今日没能杀得了你,所以我也不能再杀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若心存大义,那么过不了多久……你也将重蹈我的覆辙!” 留下这句话,凡念无首的身躯在佛光的镇压下支离破碎,他的肉身他的魂魄只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凡念死了,这一次我亲眼看到他身死魂灭,在佛光之下化为乌有。 可这一次,我的心中完全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相反满是踟蹰。 凡念的话虽然没有说全,但从他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中,我多少也察觉出这柄苍生杵的背后,还蕴藏着某个惊人的秘密。 可是,凡念终究已经死去,我想再问却无从问起,唯有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了凡尘法师。 而在这时,暮行舟却走到了我的近前,也同样看向了凡尘法师,“凡尘,今日你为佛门清除凡念这一大余孽,真是可喜可贺!” 听了这话,向来无波无澜的凡尘法师眼中流露一丝触动,却很快又恢复了平和。 “阿弥陀佛,佛门不净,老衲理应自扫灰尘,可暮先生你也不要忘了,出家人虽以慈悲为怀,但凡事皆有限度。” 说罢,凡尘法师下意识朝着旁边望去,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名站于渡船上的僧人,而他的手中还捧着来自慧德的人头。 “老夫自知分寸,无须法师提醒。只不过眼下悬河寺已毁,法师是否也该返回寺中料理后事了?” 暮行舟再言,可声音里却并不曾有丝毫恭敬之意,相反却多了一丝挑衅,甚至是敌意。 凡尘点点头,“暮先生所言甚是,既然如此老衲这便离去,至于凡念留下的遗物,且交由你打理便好。” 留下这句话,凡尘法师不再有多言,当即看了一眼周围的众多僧人,随后催动着渡船无声离开了。 在这番暗藏刀剑的对话过后,暮行舟脸上的客套也瞬间消失,他看了一眼众僧远去的身影,随即朝着众捞尸人招呼了一声。 “大家伙准备下,不世之物即将现身黄河古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龙拉棺 悬河寺与潜龙镇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刚才暮行舟与凡尘法师的这番话,更是蕴含有刀光剑影。 可此时凡尘法师已经离去,准备料理悬河寺善后之事,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但现在看来只能暂时搁置了。 随着暮行舟一声吆喝,所有捞尸人都忙活了起来,一摞粗长的铁索被他们从船舱中搬了出来。 这些铁索每一根都有胳膊粗,在经过尸水的长期浸泡后,上面被镀上了一层黝黑的色泽,阵阵阴气不断从铁索上散发而出。而在每一根铁索的末端,都悬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些铁索我是见过的,当初我爷爷在对付村中走蛟时,也使用过这种东西。 可现在,这些铁索却出现在了捞尸人手中,出现在了黄河古道间,让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 得到暮行舟的示意后,众人随即将铁索纷纷抛入了水中,悬在末端的铁剑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拽着铁索一路劈风斩浪,聚集在了百米开外的一片水域上,随后突地一个猛子钻进了水底。 一时间,这些铁剑像是扎到什么活物一样,大量的血水当即从水下翻涌了上来,整片水域自己被染成了猩红,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随之弥漫江面。 伴随着血水的出现,那一根根的铁索顿时紧绷,众多连接着铁索的乌篷船也开始一阵剧烈晃荡,随后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拖拽,朝着水底猛地一沉。 站在船上的我脚下当即一个趔趄,大量的河水随之漫入了船舱,眼看着就要沉默。 “娘希匹的,这小畜生劲还真大,可今天来的可是所有捞尸人!” 王泉骂骂咧咧了一句,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兴奋,手中的竹篙重重朝水里一拍。 原本风雨飘摇的乌篷船,立即在水面稳住不动如山,几乎所有捞尸人都转动了船上的绞盘,将那铁索一点点地往上拉出。 随着铁索的不断上拉,一道道黑色的阴影当即从水下浮现,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变得异常潮湿而且腥臭。 哗啦啦!! 这时候,一连串破水声忽然响彻而起,却是有九条巨蛇从水底下现出了身形! 只见这九条巨蛇通体赤黑,足足有八九米长,头顶上都生有一个红色的肉冠! 这些巨蛇不是他物,而是走蛟,正是先前在养尸地拖走水晶棺的那九条走蛟! 那一柄柄来自捞尸人的铁剑,此时密密麻麻地插在了它们的腹背上、七寸上、头顶上,连接在上面的铁索更是将它们紧紧缠绕,让它们一个个通体鲜血尽染。 此时,它们的头纷纷探出了水面,可它们的身体却死死地缠绕在一起,在那密密麻麻的蛇身间,一口通体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若隐若现。 这口棺材正是来自佛陀山养尸地的七星转生棺,里边还孕育着一枚可以转世重生的灵胎! 让我万分惊骇的是,当初我是眼睁睁看着这九头走蛟把水晶棺给拖走的,为什么此时它们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黄河古道? 莫不成那条地下暗河最终的汇入地,是在这黄河之中? “七星转生棺,哈哈,七星转生棺!我又看到你了,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没逃出我的掌心!” 这时,王泉发出一声兴奋的大笑,整个人也随之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他使劲地转动着绞盘,巴不得马上就把这走蛟以及水晶棺拉上船来。 滋滋!滋滋!…… 在众人的围捕中,九条走蛟鲜血淋漓,却突然一个个抬头望向了天空,发出一声声令人心颤的嘶鸣。 轰隆隆!! 伴随着群蛟的这一举动,我的头顶忽然雷声大作! 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道幽蓝的闪电划过半边天空,竟直接落在了近前的江面之上! 这一刻,天色顿时变得异常阴暗起来,天空仿佛被破开了一道口子,磅礴的大雨当即倾斜而下。 而本还算平静的江面,此时也变得狂风大作,狂风肆掠江面,却是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洪浪! “不,不好!!” 距我不远的一名捞尸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个高达十米的巨浪朝着他汹涌拍来,不过眨眼间就将他连人带船淹没在了水底。 捞尸人艰难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求救,由浪潮卷起的涡流又将他迅速吞没。 在洪水与暴雨的侵袭中,一艘艘乌篷船犹如狂风中的落叶一样肆意飘摇,仿佛随时都要被洪水所吞没。 走蛟过江只为入海化龙,走蛟止步只因有异物现世,走蛟回头则水祸横生。 为了摆脱众捞尸人的禁锢,这九头走蛟正拼命地朝着黄河上游游去,在那声声不安的嘶鸣声中,整个黄河古道顿时暴雨倾盆洪水滔滔。 在巨浪拍打下,一艘艘乌篷船支离破碎,一个个捞尸人被卷入水中。 虽然捞尸人的水性极佳又精通这一带水纹,可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洪水卷入水下,暮行舟还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九龙拉棺,天生横灾。今日它们执意要走,我们如果再强留,只怕这江中洪水便要漫过河堤,黄河两岸的百姓恐怕就得蒙受不白之灾了!” 看着远处水线不断上涨的河岸,暮行舟摇了摇头,当即朝众捞尸人挥挥手,示意就此作罢。 “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 听了这话,原本满腔激情的王泉顿时被泼了盆凉水,他瞪着眼直视着暮行舟,“这些天来,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能再见到这七星转生棺,现在它就在我眼前了,您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王泉的身体距离哆嗦着,却是死死地拽着绞盘不肯松手,俨然有着要忤逆的暮行舟的意图。 暮行舟没有回头,他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那张不断腐烂又新生的脸朝向了王泉,眼神凌厉异常,却是让王泉面色瞬间苍白。 “王泉,灵胎本就不是你能得到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如此放肆,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暮行舟的语气很平和,但明眼人还是看出,他已经动了怒。 见此,我连忙上前拉了拉王泉,他这才不甘地一拍大腿,松开了绞盘。 哗啦啦!! 这一刻,绞盘迅速倒转,缠在上面的铁索在走蛟的拉拽下开始纷纷落入水中。 几乎在同时,所有的捞尸人都松下了铁链。没有了捞尸人的禁锢,九头走蛟当即盘踞着水晶棺,开始迅速地朝着黄河上游逃去,紧栓在它们身上的铁索沉入水下,在河底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拖拽声。 “师……师父,灵胎近在眼前,您真的打算就这么任由走蛟带它离去?” 这时,王泉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朝暮行舟问道。 “我如今心魔缠身,已无法在水中降服九蛟,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该来了。” 暮行舟这么说了一声,伸手指向了走蛟逃离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笛驭九蛟 此时,落水的捞尸人都已经被同伴救起,在明白了暮行舟这一举动的意思后,当即撑起了竹篙,朝着走蛟逃跑的方向快速追去。 原本眼神黯淡的王泉,此时也重新流露出一丝光彩,几乎不由分说的将阴阳道法催动到了极致。 在四周阴气的推动下,我们所在的乌篷船犹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路乘风破浪,不远不近紧跟在了那九头走蛟的后面。 暴雨倾盆,狂风大作,伴随着走蛟的一路前行,洪水的浪潮一个高过一个,两岸河堤的水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高着。 看着越发严峻的水势,我的心里不禁变得万分不安起来。 要知道,黄河古道泥沙淤积,两岸的河堤都修建得远高地平线,一到雨季河水暴涨,水面高于地面,故而又有着悬河之称。 而现在,由九条走蛟引发的洪水一浪高过一浪,一旦洪水漫过河堤,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带着这种担忧,我看向了暮行舟,此时他正安然地坐在船舱之中,看着水面潮起潮落,却是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见暮行舟无波无澜,我心里的担忧也逐渐得到了缓和,随即不曾再有多言。 在这一路追逐中,走蛟不知觉已逃到了潜龙镇的附近,而在这时,河中的洪水几乎已经与河岸持平。 狂风暴雨间,一个个的波浪逐渐漫过了河堤的黄土路,浑浊的河水时不时被冲入了潜龙镇中,镇子的马路立即涨起了约莫半米深的水。 然而,就在我以为整个潜龙镇要被洪水所淹没时,正疯狂逆流而逃的走蛟却突然停下了,发出一声声不安的嘶鸣,仿佛前方有着什么令它们极度恐怖的东西一般。 我朝着走蛟的前方看去,却见有一股蓬勃的阴气正从水底下涌动而出。 在一阵阵水浪翻涌间,一艘渡船却是从水下浮出,出现在了洪浪之间,停在了九头走蛟的近前。 而在渡船的甲板上,此时还站着一个老人。 只见他约莫六七十岁左右,戴着一顶斗笠,左边的脸上密密麻麻生着一个个的肉瘤,他的手上他的脸上,还遍布着一道道脓疮。 他的两条腿断了,杵着拐杖屹立于船头。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河一带方外之主张育泽! “老张,都这么多年了,你这爱迟到的毛病怎么一点都没有变?” 看到来人后,暮行舟随即从船舱里站起了身,隔着老远就扯起了嗓子,“早在十天前我就知会了你让你帮哥哥一个忙,可你倒好,潜龙镇都快被走蛟淹了才过来。” 张育泽那生满肉瘤的脸上挤出一丝歉意,“还请暮老哥多多体谅,我家婆娘最近又从坟墓里爬出来了,所以我只好临时回了趟老家,这不就耽误了吗!” “哼,你那婆娘就是个事儿精,好好的鬼不当偏要想着当人,现在倒好,成了个只能睡在棺材里的活死人,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消停。” 暮行舟哼了声,随即示意王泉把船开到岸边,他看了一眼镇中横流的流水,“老张,这九条走蛟你赶紧给我打发了,不然我的潜龙镇真要被它们给淹了!” 留下这句话,暮行舟随即上了岸。 在登岸的瞬间,那萦绕在他身上的阴气顿时消失不见,原本不断腐烂的面孔也逐渐恢复了常态。 “想不到,堂堂的潜龙镇如今竟连九条走蛟都奈何不得,暮老哥现在可真是潜龙暮矣搁浅滩呐!” 张育泽不忘落井下石一番,随后意味深长的朝着我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由人的桡骨制成的骨笛。 老一辈的道门中人,虽然在晚辈面前一个比一个严肃,但在老友面前却丝毫没有半点道门高人的架子,相反更像两个闲来拌嘴的邻家老人。 说来也奇怪,在张育泽出现后,这九条走蛟既没有逃也没有对旁人发起攻击,却是环绕着水晶棺蜷缩在一团,仿佛张育泽的到来,给予了它们极大的威压。 而张育泽与暮行舟一番口舌过后,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随即将骨笛放到了嘴边。 嘀呖呖…… 一阵急促而又异常尖锐的笛音当即从骨笛中传荡而来,却是让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来自张育泽的笛音凄厉而又刺耳,犹如指甲划过玻璃一般令人身心极不舒服。 可在笛音涌动间,一道道音浪却是跌宕而起,以张育泽为中心不断席卷于四周。 音浪之中,蕴藏着一股强烈的阴气。 我虽然不懂音律,但还是从那阴气中感知到了一副尸山血海群鬼乱舞的地狱情景。 吼!吼!吼!! 音浪席卷间,河面上的阴气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个个鬼灵的虚影。 这些鬼灵漂泊于水面之上,朝着九头走蛟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声长吼。 这一刻,这些走蛟就好像九条无助的幼蛇一般,蜷缩于水晶棺周围瑟瑟发抖,那尖锐的笛音以及群鬼的吼声,似乎对它们造成了极大的恐惧。 吼!吼!吼!…… 群鬼咆哮声不断,原本暴雨滂沱的天空却突然雨停。 伴随着阵阵狂风吹过,黑压压的乌云不过眨眼间尽数退散,耀眼的骄阳照样了整个潜龙镇。 一层一层的音浪此起彼伏,我发现已经开始漫过河堤的洪水在此时也开始退散,岸边的水线开始一点点的下降,惊涛骇浪的江面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滂沱的大雨以及汹涌的洪水,是由走蛟一手造成的,而现在随着走蛟的怯缩,这场即将到来的天灾却是慢慢消停了下来。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吹奏着骨笛的张育泽,不曾想这个道行深不可测的鬼道人,竟然还有着戏龙驭蛟的本事。 这时候,张育泽的笛音忽变,逐渐悠长平缓了起来。 一层层的音浪不断冲击着那九头走蛟,它们原本幽蓝的眼睛化作一片灰暗,满目无神。 它们的心智像是被张育泽控制了一般,竟是在音浪之中摆动了身躯,卷起那水晶棺朝着我们所在的岸边游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放蛟入海 在那诡异笛音的控制下,九条走蛟逐渐来到了我们近前,它们的身体松开了,随着一阵水浪冲击,水晶棺飘到了岸边,飘到了我们脚下。 “七星转生棺!哈哈,终于到手了!快看,里边的灵胎已经长全了!” 水晶棺得获,最高兴的无疑是王泉了,他当即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扑在了那棺材上面。 我下意识朝着那棺材看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 只见水晶棺里那如蛋清一般的黏液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漂浮其中。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遍布着一根根毛细血管,他的眼耳口鼻、手指、脚趾都已经发育健全,阴气、佛力、灵魂之力在他的体内涌动不息。 这个小小人影,正是凡念本打算用来转世重生的灵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在养尸地见到他时,他的身体还没有长全,可此时距离我离开佛陀山不过才十来天而已,这灵胎怎么突然就生成完好了? 带着这丝疑惑,我下意识朝着暮行舟看了过去。 而暮行舟没有注意我的目光,却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九头走蛟。 笛音之中,这九条走蛟失去了神智,依然成了我们的砧板上的鱼肉。 然而,张育泽却并没有要杀它们的意思,回到岸边后却是缓缓放下了骨笛。 笛音停了,九条走蛟的眼睛立即恢复了清明。 它们发出一声声不安的嘶鸣,粗长的身躯拍动水面,引来阵阵水浪汹涌。 可因为对张育泽的无穷忌惮,它们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晶棺,竟是不敢再往前挪身半步。 “蛇生百年成蛟,蛟生千年化龙,念你们修行不易,今日便饶了你们一回,且过江入海去吧,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江中兴浪,就莫怪我把你们烹了广宴宾客!” 留下这句话,张育泽也没有再多搭理这九条走蛟,随即来到了暮行舟的近前。 九头走蛟吐着蛇信子,在发出几声不甘的嘶鸣后,却也不敢再觊觎水晶棺半分。 它们粗壮的蛇尾拍打着水面,缓缓退入了江中,在几个水浪翻涌间,朝着下游的方向逃窜而去,不消片刻工夫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和灵圣一样的,走蛟也是由一方山水灵气所化,若能入海化龙便可庇护一方安宁,不到万不得已道家中人是不会轻易抹杀它们的。 好比当初在柳泉村的时候,我爷爷明知那头白蛟是凡念带来的,也明知道白蛟的出现定会给村里带来弥天大祸,可他还是执意将其镇压,实在万不得已才下水屠龙。 而这九头走蛟在这个时候现身,显然并不是单纯的被灵胎所吸引,而是和那白蛟一样是受到了凡念的控制。可既然张育泽要放它们走,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此时,我满脑子想着的是刚才暮行舟对张育泽说的那句话。 他在十天前,就已经通知了张育泽前来助他镇蛟。 这也就意味着,师父他早就知道那条佛陀山内部的暗河是通往黄河古道,他早就知道这九条走蛟会携水晶棺前来此地。 而先前我去悬河寺时,他先是冒着心魔噬体之苦亲自送我,又给我黑狗爪傍身,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慧德已死,和我们一同归来的其实是借头的凡念。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下悬河寺毁于一旦,岂不是也在师父他的意料之中? “林笙,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见我愁眉不语,暮行舟朝我说道,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和蔼。 我抿了抿嘴,“恕林笙冒昧,请问师父当初送我去悬河寺时,是不是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结局?” 对于我这番近乎冒犯的话,暮行舟却是从容地点了点头,“当然,那日你们回来时我虽然不曾亲眼见慧德,但他身上散发的阴气就让我第一时间明了慧德已死,到来的其实是凡念。” “既然如此,那么师父您为什么还要任由他逍遥法外,以至于悬河寺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朝暮行舟如是问道,可他笑而不语,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众捞尸人先行离去。 众人当即会意,随即陆续离去,返回了潜龙镇中,唯有王泉依旧守着水晶棺不愿离去。 “师父,可这灵胎……” 王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暮行舟给打断了,“你先回去休息,灵胎之事为师自会安排。” 王泉的脸上虽然颇不情愿,可还是不敢违背暮行舟的意志,当即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镇子里。 没一会,闲杂人等都已经退散,现场只剩下了我和暮行舟以及张育泽三人。 而张育泽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背对着我们看向了黄河。 暮行舟朝着水晶棺中的灵胎看了一眼,“林笙,凡念为了这具灵胎苦心经营养尸地二十载,可你知道养尸地中最缺的是什么吗?” 他的这话让我倍感莫名,思索了一会后随即回答道,“当然是佛力。” 想要孕育灵胎,必须有阴气、灵魂之力、佛力共同培育。 养尸地中群尸纵横,最不缺的是阴气,凡念又掳来诸多道家人,多年来一直用他们为灵胎持续注入灵魂之力。 可是,养尸地中虽然有着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卧禅寺,但那些鬼僧再怎么虔诚,终究也是一些行尸走肉,佛像如何伟岸光鲜,毕竟都是由尸体堆砌而成。 即便能从中获得佛力,可所得之佛力定然不会纯粹。 我把自己的这一理解告知了暮行舟,却也很快得到了他的认同,“没错,养尸地中最缺的便是佛力。因为佛力匮乏,所以凡念花了整整二十年,都没能让灵胎完全生成,所以他也一直未能得偿所愿转世重生。可是,悬河寺在黄河边畔已有数百年基业,寺中佛力可是浩瀚如海!”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我愕然地看着暮行舟,仿佛一下子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了。 暮行舟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没错,凡念趁着凡尘离开之际赴入悬河寺,为的就是以寺中佛力培育灵胎。而我明知他此行的目的,依旧选择放任纵容。只因这具灵胎不只是他想要,我……也想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尔虞我诈道门中 听着暮行舟这话,我的身体不禁一阵颤抖。 以师父的意思,难道他也想借着这具灵胎转世重生,让自己的人生重新再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和视人命如草芥的凡念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自是不敢直言,随即又朝他问道,“既然如此,师父明知道慧德就是凡念,为什么还要送我去悬河寺修行?” “因为你已是道家人,又有阴阳道法噬魂术傍身,佛鬼道三系道法当中,你唯独缺乏佛力。” 暮行舟说道,“只有让你去寺中修行,奠定佛法根基,如此一来,你才能完全获得这具灵胎中的所有力量。” 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整个人愣在原地一片空白。 师父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是为了让我能继承这枚灵胎!? “林笙,当初你在方外遇到念天明,其中发生的事儿你还记不记得?” 在我错愕间,暮行舟话锋一转,再问了一个让我不明所以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那天的事情我虽然一直没有直言,但心里疑惑颇多。 在我与念天明身魂互换时,暮行舟及时赶来,可他明明一只手就可以将念天明捏死,却以历练我为由眼睁睁看着他逃脱,这一切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念天明是凡念身边的一条狗,凡念是我故友,我自然也认得他。” 暮行舟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念天明在你们村潜藏了二十年,甚至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凡念与你有着血海深仇,更知道他在佛陀山中种下了一片养尸地,孕育了一枚灵胎。” 我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沉重了起来,我看着他,惊愕的看着他,一时间却完全看不透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了。 对于我的眼神,暮行舟无动于衷,他朝着水晶棺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而这具灵胎,不仅与生俱来佛鬼道三系道行,并且还是凡念于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种下。假若凡念如愿以偿转世重生,那么他将和你一样,也是纯阳之人。” “林笙,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一些东西了吧?” 最后,暮行舟朝我这么说道。 我的身体止不住哆嗦起来,他的话外之意我自是明白。 从派出念天明到布下养尸地,凡念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家的苍生杵! 苍生杵需要纯阳之血方能催动,否则和破铜烂铁无异,又需修行佛鬼道三者道行,才能完全使用来自其中的力量。 而这枚灵胎,就是专门为苍生杵量身制定的! 暮行舟和凡念是故友,以至于凡念明知我和他有血海深仇,却依旧愿意卖他个面子不曾为难于我,直到明白暮行舟已有杀他之意,所以才对我起了杀心。 但让我不明白的是,暮行舟既然知道其中的内幕,为什么对于凡念当年所作所为都放任不管,而今却突然收我为徒,随后又突然为了我,对自己的故友痛下杀手? 而且我也突然意识到,从方外世界到养尸地再到悬河寺,其实我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在暮行舟的掌控之中! 一时间,我的身上不禁冒起一阵冷汗,这才发觉自己早已卷入一场为我所不知的阴谋之中。 “师父,您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晃了晃脑袋,甩去内心杂乱的思路,朝他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好人吗?” 暮行舟朝我反问,“林笙,我之前就和你说过,道门的世界不需要善男信女。为师不是好人,所有道门中人亦非善类。包括你的太爷爷,还有你那悬棺门的老婆,甚至是念冰,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只是你还没来得及适应。” “凡念这些年恶贯满盈,他的目的无非是成为苍生杵的主人。而我收你为徒,将毕生绝学于你倾囊相授,又不惜与凡念反目成仇助你报仇雪恨,只因我认为你比他更适合当苍生杵的主人。” 我的心里剧烈颤抖着,一时间分不清暮行舟是善是恶了。 可暮行舟待我如何,这些日子来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完全可以将这一切隐瞒下去,留给我一个为人师者的伟岸形象,可他没有,却将那些不光彩的一面完完全全告诉了我。 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他的不是,也不能评判他是对是错,只因他是我的恩师,只因这就是道门。 我也越来越理解爷爷当年为什么选择退隐田耕避世不出了,只因道门之中充斥着太多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师父,苍生杵中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朝暮行舟最后问道。 “苍生杵中藏着的……当然是一个关于苍生的秘密。” 暮行舟平静说道,却在这个时候又卖起了关子,“只不过,你现在的修行太低,资历太浅,虽然是它的主人,但目前还是少知道为好,否则你必死无疑。”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咯噔,“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放心,用不了多久了。只不过到时候我和我的潜龙镇,还有镇中的捞尸人,恐怕早已覆灭于道门之中。” 话落,暮行舟的脸上流露一丝苦涩,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在一旁看着潮起潮落的张育泽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暮老哥,你们师徒俩在这吧唧半天把我都听困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暮行舟点点头,指着水晶棺朝我说道,“林笙,二十年的道行就在眼前,取舍与否看你自己了。”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朝着水晶棺中漂浮的灵胎看了过去。 在剥夺了整个悬河寺的佛力后,此时的灵胎已经长全。 可是,如今的我有自己的妻子和家人,我对于现状很满足,并没有转世重生的念头。 而灵胎之中佛鬼道三系力量涌动不息,身怀噬魂术的我也不一定非得转世才能获得来自它的力量。 带着这种念头,我来到了水晶棺前,朝着灵胎高高举起了苍生杵。 可就在苍生杵即将落下的时候,我下意识回了下头,朝着我住处的方向看去。 我住处的隔壁是王泉的屋子,此时王泉就站在屋顶的天台上,隔着一幢幢土木房子看着我,眼神里流露无尽的不甘与不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灵胎之力 从见到灵胎到现在,王泉不止一次表达出自己对转世重生的无尽渴望,只因他知自己的潜力已到尽头。 王泉待我如何我是清楚的,好几次都是在舍命相救,我也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好师兄。 如若平时,我会毫不犹豫将灵胎给他,让他完成夙愿。可在和凡念的这一番大战中,我耗尽了体内符阵几乎所有力量,灵魂也行将走向陨灭,可身在道门中,我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师兄,今日师弟就自私一回了。” 我隔着镇子看着王泉,苍生杵随之重重落在了这口水晶棺上。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我的这一举动,水晶棺上当即绽裂开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原本沉睡于棺中的灵胎,此时察觉到了外边的动静,猛地睁开了双眼! 而在那一道道不断深入的裂痕中,灵胎像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威胁,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不曾与他多理会,当即拼尽自己所有的心力,催动起了噬魂术。 灵胎并非真正的肉体凡胎,他的身躯都是由佛鬼道三系力量凝聚而成。 在噬魂术的吞噬下,灵胎发出声声凄厉的悲嚎,他的身体如外边的水晶棺一般绽裂出丝丝裂痕,大量的鲜血也随之从他通体渗出,却是化作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我的身体,赴入我的灵魂。 残破的符阵犹如久旱逢甘霖,开始疯狂地汲取着来自灵胎的力量,那遍布于符阵周围的符文,时而金光璀璨,时而阳气弥漫,时而阴气纵横。 而随着这三股力量的涌入,我的身上也时而佛光四射,时而身躯腐朽,时而阳气冲天。 那曾经让我最为畏惧的阴气,和佛力与灵魂之力一道,纷纷深种于我的身心之中,挥之不去。 过了好一会,来自灵胎的力量已经尽数为我所吞噬,佛力、阴气、灵魂之力、以及灵胎本身的阳气,此时的它们竟共存于我身心之中,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 它们一部分涌入我的心脏,让我的道行瞬间陡增,一部分灌入了我的两道符阵,原本摇摇欲坠的符阵光华大盛,如若新生,而来自灵胎的磅礴阳气则融入了我的鲜血,让我的身躯得以不被阴气腐朽。 凡念苦心经营养尸地二十载,杀生无数甚至不惜毁掉了悬河寺百年基业,方才培育出灵胎。 可如今,灵胎中的力量却尽数为我所有,而他身死魂陨一场空,不可谓世事无常。 在得到了整个灵胎的力量后,符阵中的心力比以往更加充沛,让我得以免去了半年之后的魂灭之忧。 我轻轻捏了捏拳头,发现自己的力量比以往高出了数个台阶,蓬勃的心力在我体内躁动不息,舒适而又满足。 我展开了手掌,一团意念之火随之在我手心熊熊燃烧。心念一转,又立即化作了幽蓝的鬼火,转眼又成了一抹普照的佛光。 而今,我已集佛鬼道三系道法于大成,甚至在灵胎的加持下远高于同辈中人。 再加上先前太爷爷、念夕朝、暮行舟的三碗血符水,如今我的道行即便比不上爷爷,但在不动用符阵的情况下,强行催动地字符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万分欣喜间,我下意识朝着镇子里看了一眼,却见王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台上。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黯然,可我也很明白,身在道门之中,多少会有各自的所求,而我并非无所求。 只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成为我们师兄弟之间的隔阂。 带着这般复杂的心情,我朝着暮行舟和张育泽看去,却见二人的脸上皆流露出一丝欣慰。 暮行舟虽然是因为苍生杵而收我为徒,可从见面时的一碗血符水,到现在的灵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迫切等着我成长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还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但对我却掏心掏肺。 “林笙,可真是恭喜你!吞噬了这枚灵胎,现在的你在道门同辈之中已可谓出类拔萃了!” 张育泽首先开口了,却是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我随即朝他一拱手,正打算说些什么,可一股极为森寒的阴气却突然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呜呖呖! 一张骇人鬼面突然从他身后应运而生,却是席卷着一股灵魂镇压之力朝着我呼啸而来! “张前辈,您这是干什么!?” 突然的一幕让我猝不及防,我一声惊呼,几乎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出于一种战斗本能,我双手快速掐诀,一张净煞玄符当即从我手中飞出,携卷着我的心力直朝着那张鬼面迎面而去。 嗡!!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响彻而起,来自我的净煞符,此时却爆发出一股以往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以至于在符纸燃起青烟的瞬间,一道暴戾的气浪席卷当场,竟犹如一把弯刀般,将那道鬼面划开一道深长的豁口,大量的阴气溃散当空。 然而,这张鬼面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其中也不曾有磅礴鬼火萦绕,可张育泽这突然的一击,还是把我吓得不轻。 “嗯,不错,不错!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当下我一招半式了!” 张育泽一副仿若无事发生的模样,却颇为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显然他的突然出手,只是对我现在道行的试探。 明白了其中用意后,我也没有的多想什么,随后说道,“多谢前辈指教。” “指教?不不不,上次方面之时,老爷子我就已经指教过你了,现在嘛……恐怕已经到了教导的时候了。” 张育泽朝我这么说道,却是让我一阵愕然。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他是打算教我道法? 张育泽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林笙,你身为纯阳之人,又得了灵胎之力,如今阴气缠身对你而言已无影响,若再不修行鬼道之法可真是屈才了!” 如张育泽所说,如今的我身怀符道、五行、阴阳三种正统道法,初入悬河寺又得伏魔心经,如今尚在修行。 在阳气与佛力的庇护下,我虽然也能通过噬魂术吞噬阴气,但阴气对我而言并无任何的作用,相反很多时候还是一大累赘。 以我此时的情况,如若能再修得鬼道之法,自是再好不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举寺搬迁 带着这种想法,我当即朝着暮行舟看了过去,毕竟他才是我的授业恩师,哪怕有习他法之心,也得他同意才行。 “老张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林笙你若有心,自行答应便可,无须过问我的意见。” 暮行舟如是言,与张育泽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我点点头,随即对张育泽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感谢前辈不吝赐教,不过在前去方外之前,晚辈还得先回一趟悬河寺才行。” 对此,张育泽倒是毫不犹豫答应了,“这自是情理之中,悬河寺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跟你的师父自然是脱不开干系,现在由你出面前去拜会,兴许凡尘那老秃驴火气也不会太上头。” 身为鬼道中人,张育泽对佛门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在一番简单的交代后,他也没有在镇中多留半分,随即以回家钓鱼为由,乘着渡船消失在了黄河之中。 “林笙,这一天下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顺便消化一下这灵胎的力量,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去悬河寺或者方外也不迟。” 暮行舟也没有多催促我,留下这句话后便朝着镇子内招了招手。 我朝着镇中看去,却见戴明轩已经在镇子的路边等候了良久。 戴明轩如今已在潜龙镇常住了下来,并且是住在暮行舟的家中,每天二人都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可此时的他早已不复以往的神采飞扬,相反却显得格外憔悴,以至于胡子拉碴双目无神,十来天不见仿佛变了个人。 “明轩贤侄,又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吗?” 见戴明轩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暮行舟朝他问道。 戴明轩没有直言,而是先朝我看了一眼。 “师父,我先回屋休息了,明后天再去拜访凡尘法师。” 明白了戴明轩眼神中的意思,我也没有在这儿多做逗留,随即起身离开了。 走了好一段距离,我朝着河边看去,却见戴明轩突然泣不成声,扑通一下朝着暮行舟跪了下来…… 我不知道戴明轩此次来悬河寺,到底是对我师父有何所求,也无心去打探他人私事,随即返回了屋里,准备稍作休息。 然而,当我经过王泉屋前时,发现他的大门紧闭,一阵阵难闻的酒气从里边传了出来。 “师兄,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喝两杯?” 我敲了敲门,可王泉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复,一阵酒瓶被摔碎的声音随之从屋里传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叹气,却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说道是好,随即不再多言,回到了屋中。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王泉始终闭门不出,哪怕有人请他捞尸也一直不肯露面,翘首以盼的灵胎最后被师父留给了我,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戴明轩这几天也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影子一样天天跟在暮行舟后面,却是让师父也有些不耐烦了。 两个曾和我出生入死的同伴,如今都已不复正常人的模样,一个是因为我,一个不知是何缘故。 可我现在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一时也没去多做顾及。 不顾知觉中,两天的时间过去了,来自灵胎的力量也终于被我充分吸收,化作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而我按照先前的计划,随即踏上乌篷船,再涉黄河之中,前去了悬河寺。 此时的悬河寺,早已不复先前的香火鼎盛。 佛窟中的佛像都已悉数坍塌,石壁上也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痕,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在先前的大战中,不少庙宇院墙都已经坍塌,曾经生长茂盛的菩提树也纷纷枯萎化作朽木,沉淀着无尽佛力的佛像也尽数瓦解。 凡念的所作所为,给悬河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此时此刻,许多僧人正站在码头前念诵着经文,在他们的念经声中,一具具森白的骸骨不断浮出水面,随后被附近等候已久的村民捞起。 这些骸骨,是当初被凡念从洄水村山坟中摄出的故亡人,而今僧人们正在超度着他们的残骸回归彼岸入土为安。 许多的僧人在寺中进进出出,将一卷卷佛经与佛门法器送上了停靠在码头的渡船。 船达彼岸,我看着那一卷卷被搬入渡船的佛门之物,不觉皱起了眉头,随即拉住了其中的一个小沙弥。 “小和尚,你们这是在干嘛?”我不解的问道。 小沙弥显然是认得我的,说道,“林笙哥哥你不知道吗,悬河寺已经被毁,我们不能在这儿继续修行了。住持方丈说,要带我们前去觉禅寺,现在正张罗着搬运佛经呢!” 凡尘法师他……居然打算举寺搬走?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曾想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小沙弥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失落,显然舍不得这片佛门之地。与我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开始继续忙活了起来。 为了成就灵胎成就我,师父故意放任凡念毁寺灭佛,凡念虽然没有直言,但一寺一镇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身为潜龙镇的一员,又与悬河寺渊源深厚的我,此时却是里外不是人。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当即步入了悬河寺中,来到了凡尘法师的禅房。 禅房的门是开着的,里边的佛经早已被搬空,而凡尘法师正坐在蒲团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笙,你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候,凡尘法师便率先开口了,他伸了伸手,示意我在一旁坐下。 “凡尘法师,因为我而给贵寺带来这么多麻烦,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语。” 我的心里一番苦涩,纠结了半天却只说出这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然而,凡尘法师却一脸和煦,“阿弥陀佛,凡念之祸,灵胎之祸,与你无关,亦与悬河寺无关,只因佛门之中不清净,你也莫须自责。” 出家人是慈悲的,可越是慈悲宽厚却让我无地自容。 毕竟悬河寺一劫,最终的受益人却是我自身。 “林笙,恭贺你,如今你已修得佛力,又按照你师父的计划顺利夺得灵胎之力,而今的你终究融佛鬼道三者为一体。如此一来,也是该真正看一眼苍生杵中的世界了。” 这时,凡尘法师如是言,却是听得我一阵莫名所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自苍生杵的反噬 苍生杵中真正的世界?我的心里一阵讶异。 苍生杵中,蕴含有佛鬼道三种力量,在我的心力感知中,其中隐藏有一个尸鬼纵横的恶鬼世界,以及一个佛光洋溢的净土之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其中应该还有第三个世界才对,但我至今仍未知这片世界身处何处。 “佛鬼道三者,寓意天地苍生,你想要窥一眼杵中世界,当然得动用苍生之力。” 这时,凡尘法师朝我这么提醒道。 听了他这话,我当即豁然明悟,一滴鲜血随即落在了苍生杵中。 与此同时,佛力、阴气、灵魂之力从我的身上涌动而出,纷纷从我的手心涌动而出,彼此相互交织融合,最终汇作了一股紫色的流光。 而这道流光,便是由佛鬼道三者融聚而成的苍生之力。 在凡尘法师的示意下,来自我的苍生之力随之注入了苍生杵中。 一时间,整个苍生杵发出一阵不安的震荡,那一道道铭刻在杵身的符文随之绽放出璀璨的紫色光华。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苍生杵却没有如以往一样给我那种如源一体的感觉。相反在这一刻,苍生杵中也同样爆发出了一股苍生之力,这股力量躁动而又暴戾,竟从杵身中外发而出,直袭于我灵魂深处! 我的耳畔时而鬼啸四起时而梵音阵阵,我的眼前也一会群尸涌动一会又古佛庄严,我体内的气血也开始不安地涌动了起来。 没多久,这一切顿时化为死寂,我所看到的来自苍生杵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化为血色。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悲嚎,大量的鲜血从我的眼中涌动而出,将我视界染成了一抹猩红。 我的身体止不住剧烈抽搐,大量的鲜血从我的眼耳口鼻中不断渗出。 我怎么也没料到,身为苍生杵主人的我,此时竟遭到了它的反噬,来自苍生杵中的苍生之力,竟在瞬间令我灵魂受创! 而此时,苍生杵中的苍生之力一浪接着一浪,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向我的灵魂。如若我执意窥探,那么势必要落得双眼俱盲魂魄支离破碎的下场! 对此,我慌忙将自己的力量从苍生杵中抽离了出来,而苍生杵随之归于平静,化作了一件死物。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顿时心有余悸,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惊骇地朝凡尘问道,“法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老衲让你看的,是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而在这第三世界中,隐藏着一个关于苍生的秘密。” 凡尘法师如是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可是,你虽继承了来自灵胎的力量,可你的根基尚且太浅,虽有佛鬼道之力随身,不仅没能窥得苍生一二,反而遭其反噬。” “关于苍生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我问道。 然而,凡尘法师给我的却是和师父一样的回应,“林笙,你的修行尚浅,既不能窥得其中一二,那么知道的太多对于你而言只会有害无益。”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开始越发好奇了。 凡念、凡尘、暮行舟、张育泽,他们都想要知道这苍生杵中的秘密,只不过凡念选择了由佛入魔,可其他人却把希望寄托于我。 而先前茹若初之所以把苍生杵送给我,恐怕目的也是如此。 可这些大人物却以一个个以相同的理由不肯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便再多刨根问底。 而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从外边响起,有一名僧人来到了禅房门外。 这名僧人朝凡尘法师说道,“住持方丈,寺中所有佛经法器均已运送船中,诸位死难的弟子也已下葬安定,来自洄水村的故亡人也重归旧土。弟子们都已经打点妥善,就等方丈您离寺启程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凡尘法师,你们现在就要走?” 悬河寺被毁,寺中僧人要离去的事儿我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竟走得如此匆忙。 凡尘法师点点头,示意那名僧人先行退下,对我说道,“悬河寺被毁,预示着老衲与黄河古道的佛缘已尽,唯有携诸弟子离去,方能明哲保身。” “黄河古道之中,先是没了念家,现在又没了悬河寺,从今往后,便是你师父暮行舟一人的天下了。” 凡尘法师这番话语中,流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愠怒,随即缓缓从蒲团上起了身。 我没敢过多揣测他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另一层意思,随即问道,“凡尘法师,不知我的妻子现在何处?” 自打得知念冰已经离开后,我的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她,不知她究竟去往了何方。而今凡尘归来又要离去,可身边却并没有念冰的身影,让我很是不放心。 凡尘法师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林笙,你与念冰虽为夫妻,但她有她的命,你有你的路,儿女情长只会成为你俩的羁绊。” “什么意思?”我深皱起了眉头。 “待她夙愿已了,她自会归来。但在这之前,她并不希望你知道她的下落,否则既害了她,也害了你。” 留下这句同样让我莫名的话,凡尘法师也没有再多言,随即迈着步子离开了禅房,前去了寺外码头。 而我也跟了上去,却看到众僧人已经陆续登船,只等着凡尘一声令下,便准备出航了。 “林笙,你修行尚浅,路尤漫漫,你我来日方长。”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向我提出了告别。 我也拱手以做回应,想着曾经香火鼎盛的悬河寺,转眼之间僧走佛塌,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凡尘法师,那以后您还会再回来吗?” “有缘自会相见。” “一路保重。” “多多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凡尘法师便登上了船,与寺中诸僧泊舟离岸,潮汐潮落间,逐渐消失了在黄河古道之中。 就这样,一代名寺自此不复存在。正如凡尘先前所说,如今阳世间的黄河古道,只剩下了潜龙镇一家道门人。 而今,众僧已经离去,我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儿的意义,随即将几枚铜钱抛入了脚下的水中。 在一阵水流涌动中,一艘乌篷船缓缓从水底下浮出。 “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是想周游方外,还是阳世远行?” 浑身溃烂的摆渡人朝我恭敬问道,眼神里依旧流露不曾掩饰的贪婪觊觎。 “方外,张老先生领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二个仇人:严守柯! 而今,悬河寺之事暂告段落,我也是时候如约拜访张育泽了。 毕竟如凡尘法师所说,如今我的道行尚浅,还需多加修行。 “原来是主人的贵客,欢迎,欢迎!” 摆渡人的腰身下意识弯下了三分,他恭敬的朝我伸出一只手,邀我登船。 随着船一沉一浮,眼前的悬河寺消失不见了,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湖泊的前方是一条自高山而下的瀑布,水花轰鸣声响彻不绝,一片水榭楼阁在其中隐隐可见。 方外之中尸水纵横行尸繁多,唯有此处一片世外桃源的模样,这也是身为一方方外之主才能享有的特权。 “尊贵的客人,很荣幸能为您效劳,咱们下次再会。” 待我登岸后,摆渡人朝我鞠躬致意,随即沉舟离开了此地。 而我也没有多做停留,随即赴入了张育泽的府邸。 从开始到现在,我与张育泽加起来也不过三面之缘,可因为苍生杵以及暮行舟的情面,在我到来后立即受到了他的盛情款待。 与暮行舟的授业理念一样,张育泽并没有将所有的鬼道之术教授于我,唯独传授了我煞行术。 就这样,我在方外世界一待便是半个月。 然而,就在我煞行术小有所成,终于能化身鬼面时,戴明轩却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可十天半个月不见,戴明轩的状态却是比先前更加糟糕了。 只见他整个人枯瘦了一圈,蓬头垢面双眼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到戴明轩之后,张育泽与他寒暄了两句,没等戴明轩说明来意,他便以钓鱼为由,拿着钓竿匆匆离开了。 无奈之下,戴明轩只好将目光落在了正在院子里修炼的我身上,“林笙,你现在方便吗?” “戴明轩,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见戴明轩脸上憔悴双目无神,我朝他问道。 戴明轩朝着张育泽的背影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丝苦涩,“林笙,在你的印象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是张前辈和我师父的贵客,也是和我出生入死过的好朋友。” 我不知戴明轩为何如此问,想了想便回答道。 “哼,贵客?” 戴明轩冷笑了一声,“方外和潜龙镇待我宾至如归,只不过是因为欠我义父一个人情罢了。可这个人情他们不愿意还,所以才会对我这个后生如此客气……或者说是敷衍。” 戴明轩虽然没有直言,但从这番话中听来,他并没有我看上去的那么风光。 而他先是在方外待了一段时间,又在潜龙镇住了这么久,几乎每天都跟在暮行舟的身后。似乎并不是关系亲切,而是因为戴明轩有求于人。 从现在他的样子来看,张育泽和暮行舟显然都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林笙,我真羡慕你,一来潜龙镇就成了暮行舟的传人。” 戴明轩说道,“我的义父与你一样,他是我们归云寨的继承人,如果没有意外,在老族长归隐之后,他将成为归云寨新的族长。可现在,族长却找到了一个更中意的传人,却想让我义父退居幕后。” “为了这件事,我替义父来到了黄河古道,想请张前辈暮前辈助一臂之力,帮助义父重获继承之位。可他们却以各种理由搪塞,迟迟不肯答应。而今距离老族长归隐之日已不足半个月,我已经实在没办法,也实在等不下去了!” “林笙,我求求你,帮我跟你师父说说情,他那么的看重你,你只要一开口,他肯定会帮我的!” 听着戴明轩的这番话,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归云寨继承人废立之事,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若是妄自干涉,难免落人口舌。 这是在道门之中,而戴明轩所在的归云寨本质上是属于隐山门。 说的不好听点,戴明轩想让暮行舟以及张育泽出手相助,其实就是想让他们插手隐山门内部实务,而这无疑是道家宗门之间的最大忌讳。 更何况,隐山门主两个月前刚在黄河古道现身,又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念夕朝,想来张育泽与暮行舟也对他万分忌惮,能答应戴明轩的请求才叫怪事。 理清了其中利害关系后,我随即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是不想帮,但不能因为你,而让我师父以及整个潜龙镇留人把柄遭来后患。” 得到了我的这句回应,戴明轩一个趔趄,整个人也变得颓唐了起来。 他朝我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随即转过身,跌跌撞撞就要离开。 可就要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林笙,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妻子是念氏门人吧?” “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这时,戴明轩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丝光彩,“林笙,你知不知道,在两个月前,我们归云寨的族长,曾连同附近三个村寨的寨主来过一趟落雁山,杀死了念家的老祖宗念天明。” 听了这话,我的心脏猛地一停,整个人顿时两眼一抹黑。 原本还事不关己的我,呼吸不自觉沉重起来,我红着眼看向了他,“告诉我,你们寨子的族长是谁?” “归云寨是严氏宗族的山寨,我们的族长当然是叫严守柯!” 严守柯!? 这个名字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我咬牙切齿。 当初,他们琴棋书画在方外设伏诛杀念夕朝,又以生死棋妄图虐杀初入道门的我。之后他更是带着隐山门主问鼎落雁山,使得念夕朝身魂尽陨尸骨不存。若不是隐山门主放了我一马,只怕连我也已经被斩草除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和我出生入死过的戴明轩竟然是来自严守柯所在的山寨,甚至此时还请我说服师父对付于他。 “林笙,严守柯和凡念都是害你至亲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戴明轩再度朝我问道。 对此,我没有马上回答,脑袋里一片杂乱。 第一百八十章 师父之怒 “林笙,我义父此次命我前来此地,就是想借助方外以及潜龙镇的力量,推翻严守柯自立为长。你若肯帮忙劝说一句,对于你我而言可是双赢!” 见已经戳中我的软肋,戴明轩再度开口道。 念夕朝是因我而重现道门,也因为而身死道门,若说不想为他报仇雪恨,定然是假的。 但以我目前的道行,想要正面与严守柯抗衡无疑痴人说梦,如果有人相助,除掉他也不是没有希望。 可如果因为我的个人恩怨,而将师父以及潜龙镇都卷入到与隐山门的恩怨当中,这一幕显然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是躲在人后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走出一步快意恩仇,这一刻我已有自己的选择。 带着这一复杂心情,我朝戴明轩说道,“我只能保证我会以个人的名义帮你。” 听了这话,原本还一脸颓唐的戴明轩,立即恢复了神采,却是非常激动地点了点头,“好!林笙,有你这句话就已经足够,太谢谢了,太谢谢你了!”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归云寨?” 我朝他问道,经过这么段时间的修行,再加上各种有意或者无意的奇遇后,此时的我也很期待能和严守柯再见一面,毕竟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盘生死棋未曾下完。 “这几天,就这几天!” 戴明轩显得格外亢奋,以至于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你……你先和张老修行,明后天我再来通知你!” 留下这句话,戴明轩朝我再三道谢,随后没有在此地多行逗留,连忙告退。 戴明轩走了没多久,张育泽也杵着拐杖搭着鱼竿回来了,可鱼篓子里空空如也。毕竟他钓鱼是假,躲开戴明轩才是真。 “唉,戴明轩这年轻人,真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上了想甩都甩不掉啊!” 张育泽摇摇头,朝我说道,“怎么,你替暮行舟答应帮他义父夺权了?” “我只是答应我会帮他。”我如是说道。 可听了我这话,张育泽却是一声冷笑,“傻孩子,你在暮行舟眼里有多重要你不是不明白,他可是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想找严守柯报仇雪恨,他身为师父能坐视不管吗?” “你啊,是被戴明轩给套路了。你想报仇完全可以在修行大成之后光明正大前去归云寨,何必寻这小人行径?” 显然,张育泽也一早知道归云寨族长是我的血海仇人,可他和暮行舟一样都没有与我明说,只因在他们的眼中,我的道行还远没到快意恩仇的时候。 可我也很清楚,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自己成长壮大了,即便希望渺茫,哪怕其中手段为人不齿,我也愿意一试。 但按张育泽的说法,戴明轩此时匆匆而别,只是是跑去了潜龙镇,向暮行舟传达我的意思了。 明白了其中因果后,我也没敢在这儿多行停留,随即匆匆向张育泽提出辞呈,返回了潜龙镇中。 然而,当我刚回到潜龙镇时,却发现镇子里一片死寂。 镇中所有人此时都走了出来,却是一个个朝着议事堂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此时,一阵阵怒斥声以及家具摔打声不断从里边响起。 嘭!! 然而,就在我刚来到议事堂门口时,一道人影却突然从屋内倒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外边的土墙上。 我回头看去,却发现从议事堂中被打出来的赫然是戴明轩。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嘴角鲜血渗出,俨然是遭了重手。 可是,没等我做出任何的反应,暮行舟却从议事堂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浑身阴气阵阵,额头青筋直爆,怒不可遏地瞪着戴明轩,“戴明轩,我看在严世宽的面子上当你是客,你竟敢背着我在林笙面前嚼舌头,真当我暮行舟没得火气吗!” 我还从没见过暮行舟如此大动肝火,哪怕现在遇见凡念也不至于此。 可面对他的冲关之怒,戴明轩却没有丝毫怯意,他顾不得伤势紧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到了暮行舟的近前。 “暮老前辈,我义父早年待您如何天地可鉴,而今他族长之位不保,而林笙又有意助我,还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帮我们一把!” 戴明轩先前的傲气与冷静不复存在,他跪在暮行舟的近前,就好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可暮行舟没有再回应,直接一脚把他踢翻在了地上,随后朝着我瞪了一眼,“林笙,跟我进来!” 留下这句话,暮行舟不曾再理会戴明轩,头也不回了进入了议事堂中。 我的身体也没来由一哆嗦,随即跟着他进了屋中,等候着斥责。 然而,在关上门以后,暮行舟先前的怒色顷刻间消失不见,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平和。 过了好一会,他朝我问道,“林笙,归云寨的事情,戴明轩都已经告诉你了?” 我点了点头,不敢直视暮行舟的眼睛,也自知自己的复仇心切,在无形中也给师父添了烦恼。 “林笙,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的心思我何尝又不明白?你之所以步入道门,无非是为了活命以及报仇。” 暮行舟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无奈,“身为你的师父,我当然愿意为你免除后患之忧,所以我帮着你铲除了凡念,又夺了他的灵胎。” “但凡念是一邪道,又孤家寡人树敌众多,他死了不会带来任何后顾之忧。可是严守柯他不同,他虽然痴迷棋道道行中庸,但他的背后是一整个隐山门。我如果插手隐山门内政,那么潜龙镇很可能就要赴念家的后尘!” “也正是因为这一顾虑,所以我才一直没向你透露关于归云寨的事情,也一再警告戴明轩不要多说不该说的话,可没想到他现在竟言而无信!” 暮行舟的担忧,与我想的如出一辙。 我也明白这一问题的严重性,随即说道,“弟子莽撞,给师父添麻烦了。今天戴明轩和我所说的事,弟子就当不曾听起过。” “不曾听起?林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暮行舟苦笑,“如今你吞噬灵胎,佛鬼道三系道法均有小成,若明知仇人在眼前而佯装不见,只怕会毁了你的道心。” 听了暮行舟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答应让我前去归云寨了?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给潜龙镇徒添祸端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帮手 “林笙,你虽是我的徒弟。可在这之前,你是符道嫡系传人,是隐山门念家女婿。” 察觉出我的疑惑后,暮行舟说道,“如果你现在便与潜龙镇脱离干系,再以念家人的身份向严守柯寻仇,那么你和严守柯之间这就属于隐山门内部纷争。届时严守柯一死,即便隐山门心有不忿,也无法牵扯到潜龙镇身上来。” 我怎么也没料到,师父他虽然对此大动肝火,但他似乎并没有要阻止我向严守柯寻仇的意思,他甚至已经开始为我安排起了对付严守柯的后续事宜。 道门纷争,不像寻常的地痞流氓聚众打架,凡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给他人留下把柄。 而道门本就是一个守旧陈腐的世界,虽然尔虞我诈,但凡事都讲究一个规矩,讲究一个理字。 而我的多重身份,也给复仇一事留下了太多可供操作的空间。 “林笙,从现在起,你在名义上便不再是我的徒弟,明日我也会向道门宣布你不再隶属潜龙镇。届时,你就能以念家人的身份赴入归云寨了。” 这时,暮行舟说道,“在这之后,不管你成功与否,我都会带你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暂避风头,以免后顾之忧。” 三言两语间,暮行舟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却是听得我瞠目咋舌。 “师父,以您的意思,您是打算让我去归云寨了?” 虽然已明话中意,可我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问道。 “我很为人师,自然得化解门人心中之忧。这个计划我本就筹谋已久,本想着在你实力更近一层楼后实施。可既然现在你已知晓严守柯便在归云寨中,我也只能无奈提前了。” 暮行舟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显然已是同意了。 在一番权衡利弊后,暮行舟也没有再多言,随即从怀里掏了掏,却是拿出了一个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大堆电话号码。 随着暮行舟一声招呼,一名捞尸人随即走了进来,把一台老人手机交到了暮行舟手中。 随后,暮行舟便让我先回屋休息,而自己则一边翻着记事本,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是刘锦吧,十年前你欠我的那条命,现在该还回来了……”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匆匆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时,我看到有七个陌生人乘着渡船来到了潜龙镇中。 一眼看去,只见他们有的穿着得体的西装,有的穿着破旧的道袍,有的一副农民工打扮,有的披金戴银一副土豪模样。 而在这七人当中,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肚子高高隆起怀有身孕的中年女人。 因为担心我对付严守柯人手不够,而暮行舟又不便直接从潜龙镇抽调人手,所以只好请来了这些世外道人,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各位道友,这位是我的衣钵传人林笙。他的血仇我不便插手,就劳烦各位帮衬了!” 将七人迎入议事堂后,暮行舟随即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七人点点头,随后纷纷好奇地朝我打量了过来。而暮行舟告诉我,他们这些人曾经都得到过自己的恩惠,都欠着潜龙镇一个人情,眼下应邀前来偿还。 “暮老先生,你的这位传人体内气息杂乱的很,好像不止你潜龙镇一家的本事呀!” 互相介绍完毕后,那个怀有身孕的女人笑了笑,却是打趣说道。 这个孕妇并没有真名,刚才暮行舟介绍时,只称呼她为鬼娘,是一名苗疆养蛊人。 而让我感到颇为诧异的是,她说话的时候并不曾张口,声音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却是一种奶里奶气的婴孩声,给人一种极度违和感。 对此,暮行舟笑了笑,“年轻一代,自当集百家所长,多一道本事,便多一分前程。” “本事有多少我不知道,但他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都能当我儿子了。” 鬼娘露出一丝轻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暮老先生,您不要忘了你要我们去对付的人是谁。我可不想在对付严守柯的同时,还要像照顾亲儿子一样拖着这个累赘。” 婴孩般的声音再度从鬼娘的腹部响起,虽然一种人畜无害的语调,却是听得我颇为恼火。 从我步入道门到现在,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评价就是道行太弱。哪怕我如今已得灵胎之力也同样如此。 而鬼娘的这番话,不仅是轻蔑,更像是侮辱。 可我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牵强着露出了一丝笑容,“大姐您放心,我今天敢向严守柯寻仇,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是吗?那不妨就让阿姨见识见识,你的底气从何而来?” 鬼娘笑了笑,阵阵阴风却突然从封闭的议事堂中吹拂而来。 风起了,我看到鬼娘腹部的衣服口子开始自行解开,露出了高高隆起遍布血丝的腹部。 随后,她伸出了手,锋利的指甲在肚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而在她的肚子里,赫然卧着一个鬼婴! 这个鬼婴通体阴气阵阵,通体遍布着黑色的血丝。 我浑身不禁冒起一阵鸡皮疙瘩,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和大活人没什么两样的鬼娘,肚子里竟藏着这么一个邪煞之物! 而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伙儿会称呼她为鬼娘了。 而下一秒,这个鬼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朝我张开了口,那张小小的嘴巴里露出了一颗颗尖锐的獠牙! “林笙,是后起之秀还是懦弱后生,就我试试深浅吧!” 鬼婴话落,一个纵身就朝着我扑了过来,而他小小的手指上,也生出了一根根尖锐锋利的指甲! 嗖!! 鬼婴眨眼就抵达了我的近前,他那尖锐的爪子朝着我隔空一抓,竟是凝聚出数道凌厉的气,直朝着我的脖颈处掠了过来! 这个鬼婴居然会用气!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啧啧称奇,同时手头也不敢含糊,当即一步上前,一道净煞符直朝着他打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试身手 滋啦! 一阵轻响响起,净煞符在快要抵达鬼婴近前的时候,突然支离破碎,许多的藤蔓,在净煞符上凭空生成,散落一地,不曾对那鬼婴造成丝毫伤害。 而来自鬼婴的气贴着我的身子划过,在旁边的柱子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对于鬼娘的突然出手,暮行舟和其他人并没有出手,而是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似乎对我实力如何也很感兴趣。 “啧啧,竟然会用符道,可真有意思!” 鬼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那鬼婴嘤嘤笑着,却是脚步不停径直朝着我胸口蹬了过来! 见此,我也没有再多做客气,熊熊的意念之火在我的手心涌动而起,化作一团火球迎向了迎面扑来的鬼婴。 鬼娘不慌不忙,她轻轻一扯腹中脐带,那鬼婴的身体立即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停滞,随后竟突然改变了一个角度,险险避开了意念之火的侵袭,直扑在了我的脖子上! “纯阳之血,我这辈子可从没尝过呢!” 鬼婴露出一丝诡魅的笑容,随后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口,朝着我的脖子狠狠咬下!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鬼婴的牙齿深深嵌入我的血肉中,开始贪婪地吞噬其我的鲜血。 在纯阳之血的浸润下,鬼婴原本干涸的身体生出新的血肉,却逐渐化作一个正常孩童的模样。 “给我滚开!” 我朝着鬼婴发出一声长吼,一记重拳夹杂着凛冽的气直朝着他的身上砸去。 噗! 一阵血肉破裂声响起,鬼婴的胸膛当即被我打出了一个骇人的血坑,一根根肋骨随之凹陷了下去,引得鲜血与尸水飞溅,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若是换做正常孩童,挨了我这一拳只怕早就死了。可是这个鬼婴仅仅只是发出一声尖叫,他的身体在地上扑棱了几圈后,胸膛上骇人的伤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起来! 而他趴在地上看着我,圆鼓鼓的眼睛里不仅没有丝毫忌惮,相反尽是贪婪。 这个鬼婴,与我在方外所见的鬼道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若真要对付他,我完全可以催动噬魂术一举剥夺他的灵魂力量。 可是,我们终究只是在相互切磋,没必要一出手就要人命。 带着这种想法,我当即默默念起了佛经,一阵淡淡的佛光随之在我身上弥散而起。 佛光之下,邪煞之物无处遁形,鬼婴随之发出一声声不安的啼鸣,可在鬼娘的控制下,他还是重新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望向再饮上一口纯阳血。 我一阵冷笑,一道佛手印当即祭出,直击在了鬼婴的头顶之上。 呜呖呖!! 这一刻,鬼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在佛力的侵袭下,大量的阴气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而他瘦小的身体也随之绽裂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尸水喷薄不息。 佛光对鬼道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在我的佛法攻击下,这个鬼婴当即受了不小的创伤。 随后,我萦绕着佛力大步上前,一只手径直扣在了鬼婴的脖子上。 佛光侵袭下,鬼婴顿时惨叫连连,可他似乎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他的手在我的胳膊上胡乱抓着,似乎还想着要继续反抗。 对此,我也不曾客气,当即把他摁在了地上,苍生杵高高举起,就朝着他脑袋旁边的地面上重重落下。 嘭!! 一声炸响响起,苍生杵深深没入了青石板中,使得地面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 做完这些后,我随即松开了手,朝着一旁的鬼娘看去。 刚才我的这一击,如果是落在鬼婴的头上,那么他的整个脑袋都将化作碎片。 而鬼娘也明白了我的手下留情,她点了点头,那只鬼婴也随即不再对我发起攻击,有些不甘心地朝我看了几眼后,便慌慌张张钻入了鬼娘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嘤嘤哭啼。 随着鬼婴归位,鬼娘破裂的肚皮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起来,那道深长的裂口也随之消失于无心。 “林笙现在的道行,配得上潜龙镇传人这一身份了,只可惜心太善。” 至此,鬼娘也不曾再出手,她冲我点了点头,却做出了如此评价。 “鬼娘,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林笙刚才可是连潜龙镇的绝活都没用出来呢,要是他心狠一点,你这怀胎十年的鬼娘可就要老无所依了!” 这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朝着鬼娘打趣道。 这个中年人名叫刘锦,他是一个体面的生意人,而在之前也是一个有着大本事的道士,只因暮行舟曾救过他全家人的命,所以今天才会应邀前来。 可对于刘锦的这番话,鬼娘却发出一声冷哼,“可你也别忘了,刚才我也没出手呢,真要单打独斗,这后生可不一定是我对手!”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谁不知道你是杀人无形的苗疆养蛊人嘛!” 刘锦这么说着,看来和鬼娘平时的关系很不错。 鬼娘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我,“林笙,我的孩子对你的血很中意,以后可得请你多照顾照顾了!”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莫名一个哆嗦,随即敷衍迎合道,“大姐你说笑了。” 至此,鬼娘也不曾再有多言,而一直不曾开口的暮行舟也终于走了上来。 “各位,你们今日都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过来的,但请你们记住一点,你们此次陪林笙前去归云寨,目的是杀严守柯,不到迫不得已莫要干涉隐山门内政!” 交代完这句话,暮行舟随即打开了门,而戴明轩此时已在门口偷听了好久了。 “明轩,何时带他们前去归云寨,就由你自己决定了,但从今以后,我和你义父严世宽两不相欠。” 留下这句话,暮行舟一脸不悦地离开了,而戴明轩则露出一脸掐媚的笑容,哪怕后者离开好一会了,他还在不断的鞠躬致谢。 “有你们这些高人相助,再加上我父亲的人手,这次严守柯想不交出族长之位都难了!” 戴明轩如愿以偿,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抹亢奋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目的地:归云寨! 人手聚集后,戴明轩便没有再潜龙镇继续逗留,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我们离开了镇子,踏上了前往归云寨的路途。 而在我离开的同时,暮行舟也走了个形势宣布于我脱离干系,以免落人口实。 如今的道门与过往早已截然不同,很多的道家人也不再如常人想象中一般,甘心隐匿于深山之中精修,抑或一世清贫守在偏僻的山村里。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愿恪守陈规的道家人纷纷脱下了身上的道袍,投入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中,抑或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而舟车劳顿。 比如先前的刘锦就是一个做着红木生意的生意人,而鬼娘则是某个胎教中心的胎教师,据说还兼职过公园园丁。 除了他们二人外,其他的五人有的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有的是医院的外科医生,有的则是摄影师……总之虽为道门人,却都投身各行各业中。 然而,就在我们沿着河边离开,打算前去附近的停车场坐车时,一艘乌篷船却缓缓抵达了我们近前。 而出现在船上的,赫然是王泉。 自从上次我吞噬了灵胎之力后,王泉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既不见客也不出船捞尸。没想到在我即将离开之际,他却泊舟前来了。 “师兄,你来啦!” 我连忙朝王泉打起了招呼,可心里却五味陈杂。 王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打算前去归云寨,给念老爷子报仇雪恨了?” 我点了点头,“血仇未报,我寝食难安,倒不如早早来个了断。” “这倒也是,只不过你最近虽然道行精进,但多少还是有些操之过急,此行难免会有危险。” 说话间,王泉一脚踏上了岸,来到了我的近前,“你是我的师弟,身为师兄我理应保护你,刚才师父也同意了,让我陪你一道前去。”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错愕。 我本以为因为灵胎的事儿,王泉肯定早已对我心生芥蒂,而今他依旧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却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师兄……你不生我气了?”我咽了咽口水,朝他问道。 王泉笑了笑,一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上,“傻小子想啥呢,当师兄的哪有嫉妒师弟的道理!” 听了这话,我也会心一笑。可我依稀记得师父之前明确说过,不愿意让潜龙镇插手其中,可怎么就突然答应让王泉和我们一起前去了? 可看着王泉一脸热情,我也没有多言,一行十人随即继续启程。 让我欣慰的是,这七人并不像我们捞尸人一样都是身无分文的穷鬼。除了戴明轩外,刘锦这次也是开车前来的,这也省去了我们一行人转车劳顿的烦恼。 此次我们前去归云寨,目的之一无非是为了帮戴明轩。可因为他的一系列操作,让我对他心中暗生芥蒂。 为此,我并没有和他坐一辆车,而是和王泉一道上了刘锦的车。 两台车每台各坐五人,可鬼娘不知为何,在临开车之际却突然敲开了车窗,强行和另一个同伴换了车子,挤在了我的旁边。 就这样,车缓缓驱动,沿着河边道缓缓离开,朝着未知的远方行驶而去。 “刘大哥,严守柯道行高深,归云寨也同样高手如云,我们此次前去定然九死一生,而你们仅仅为了还潜龙镇一个人情,就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一路上,我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正开着车的刘锦唠嗑了起来。 “呵,这还不是因为人情债难还嘛!” 对此,刘锦摇头一笑,“道门之中最讲究的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昨天人家帮了你一个忙,那么想要把这人情还上,恐怕就得搭上自己的命。” “为什么?”我心里一阵疑惑。 刘锦没有回答,点起了一根烟,而一旁的鬼娘则开口了,“因为我们这几个人,都曾欠过暮老爷子一条命,现在他让我们还回来,我们自然不能失信于人。否则以后不管是在道门还是俗世之中,都难再有容身之地了。” “你们这话,我没大懂。” “你是潜龙镇的传人,是含着金钥匙步入道门的,哪会懂得我们这些俗家人的烦恼?要是哪天你真和潜龙镇脱离了干系,那么我们的难处你就能感同身受了!” 鬼娘这么说着,却是带着一抹贪婪的眼神看向了我,“林笙,我的孩子饿了,能不能借你一点血?” “……” 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谈中,我们不知觉在车中已经度过了五天,不知觉已经来到了距离潜龙镇东南一带的山区。 一座座繁华的城市逐渐退去,成片的山林与村镇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而此时此刻,我们也终于来到了归云寨所在的地界。 一眼看去,只见这儿随处可见一片片山林,因为地理位置偏僻的缘故,在多年以来,现代文明一直都止步于这片山林边缘。 可随着世代的发展,一条条的马路也终于得以贯穿山林,使得外界的繁华得以步入山林其中,也使得世代生活在山中的人得以从中走出,看一眼外边的世界。 据刘锦介绍,这些年来,他凭借着自己在道门之中的人脉,这些年来,一直在东南一带做红木生意,与归云寨也有过一定的接触。 归云寨并非简简单单的一个村子山寨这么简单,事实上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几乎所有的村落都对归云寨马首是瞻。 只因东南一带本就是宗族社会,而归云寨则是此地的百村之首,而严守柯更是他们所有人的族长。 靠着海量的红木资源,这些年来这一带的村民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很多人都陆续建起洋楼买起了车,甚至不乏离开深林定居于城市之中。 这儿的村民虽然慢慢富有了,但很多人也开始向往起外边的花花世界,不愿甘于清贫甘于栖身在枯燥的道门之中。 随着大量人员的流失,和很多当今的农村是社会一样,生活虽然越过越好,但归云寨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落。 车辆沿着山间公路不断前行,一路上我所遇到的村庄中,一幢幢别墅豪宅随处可见,一棵棵参天大树在伐木工人的锯斧下成片倒下,送入附近的木材加工厂,之后再装车运往全国各地。 就这样,我们又往山林深处前进了近百里。 原本的柏油公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崎岖坑洼的黄土路,先前随处可见的伐木工与货车消失不见了,眼前的密林萦绕,仿若原始山林。 至此,车辆无法继续前行,戴明轩随即下了车,告诉我们归云寨的核心地带到了,而接下来需要徒步前行。 这一切只因严守柯太过守旧,不希望外界的东西干扰归云寨的清净,所以在他的意志下,归云寨周边的山林都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拒绝了一切现代文明的破坏抑或建设。 然而,我们往前走了没三五里,却不自觉停下了。 只见眼前的群山密林突然消失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出现在了我们脚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初来碰壁 一眼望去,只见悬崖深不可测,下方云雾缭绕,让人不寒而栗。 见此,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而戴明轩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不用担心,这是族长为了避免外人乱入,故意布下的障眼法。” 话落,戴明轩一步上前,眼前的万丈悬崖立即一阵虚晃,出现了一道裂痕,而他也随即融入到那裂痕之中,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我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随即走了过去,而在接触到那悬崖的瞬间,整个悬崖就像画卷一样从两边被拨开,一座古朴幽静的山庄随之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山庄位于一片山谷之中,四周都被参天的古树环绕。 而在山谷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足足有千米高的巍峨大山,一条白色的瀑布自山顶倾泻而下。 因为受到岩石阻隔的缘故,整条瀑布看起来蜿蜒曲折,同时还分出了好几道支流,就好像一条千米巨龙攀附于山峦之上。 不知为何,道门之中的这些成名之辈,都喜欢待在这种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之地。 瀑布的下方,是一汪清澈的水潭,一条小河以水潭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山林深处。 一座座古朴的中式民宅,沿着水潭河流而建,淡淡的云雾笼罩着整个村庄。 而这座村子,自然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归云寨了。 一路走来,我看到有许多的妇女正在河边洗着衣服,调皮的孩子也拿着网兜在河里捞着鱼,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悠闲地坐在田垄边晒着太阳,俨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归云寨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一个远离喧嚣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若不是事先有知,我还真难将这座村子与自己的另一个仇人严守柯联系到一起。 在戴明轩的带领下,我们沿着碎石小路朝着归云寨内部走去。 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认出,我特意戴上了兜帽,阵阵阴气在我的调动下萦绕周身,逐渐掩盖了我身上蓬勃的阳气,化作了一个鬼道人模样。 然而,就在我们刚从山上下来时,立即就有好几个村民围了上来。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他光着脚卷着裤腿穿着一身土布衣,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像是刚从地里劳作回来。 他的目光掠过戴明轩,朝着我们一行人看了眼,“戴明轩,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然而,衣冠楚楚的戴明轩在这个庄稼人面前却显得格外谦卑。 他赔着笑,几乎躬着身子冲来人说道,“海山哥,这不是过些天咱归云寨就要进行族长交接了嘛,这几位都是受我义父之邀,特意前来拜会观摩的。” “哼,拜会?我看是你爸故意叫来闹事的吧?” 这个被称作严海山的人一声冷哼,“众所周知,你的父亲严世宽已不再为下一任族长,你在此时带人拜山着实让人不放心呐!” “严海山,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以为我是要谋反不成!?” 这一刻,戴明轩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冲着来人怒斥道——哪怕他确有此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严海山说道,“让你的这几位朋友从哪来回哪去,归云寨这几日不欢迎外人。如若不走,那我只好亲自开门送客了!” 话落,其他几人纷纷向前走出一步,一阵阵磅礴的五行之力也随之从严海山身上涌动而起。 对此,王泉刘锦他们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朝着各自的法器探去。 一时间,整个场面开始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附近许多的村民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如严海山所说,我们此行确实是不怀好意,但在遭遇严守柯之前,我们也并不希望提前与归云寨大动干戈。 而戴明轩也识得大局,饶是当众受得如此羞辱,也强行将怒火按捺了下去。 “严海山,今天这件事情我不会忘记。” 留下这句话,戴明轩却也没有再与他多做纠缠,一甩手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 见我们一行人离开,严海山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声冷笑后便扛起锄头和着同伴下了地。 “窝囊,真他娘的窝囊!我先前还以为戴明轩你在寨子里多么有声势,结果三两句就让这泥腿子给打发走了!?” 折返途中,王泉终于忍不住骂起了娘,丝毫没有给戴明轩好脸色。 对此,戴明轩也是满眼苦涩,“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义父的养子,本身就不属于他们宗族中人,再加上如今义父失势,他们这些人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现在怎么办,是强行找上严守柯让他血债血偿,还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朝他问道,也同样憋着一肚子恼火。 戴明轩摇摇头,“我先把你们在别处安顿下来吧,之后我会请我义父过来,让他和你们商议具体安排。” 留下这句话,戴明轩也没有再多言,一脸沉色的带着我们离开了归云寨。 此次前来归云寨,没能看到严守柯不说,哪想刚来便碰了一鼻子灰让人轰走,不得不说耻辱至极。 可寨中的人虽然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修行不俗的道家人,若在此时和他们闹出矛盾,能否报仇雪恨先不说,恐怕今日我们都休想安然走出这个村寨了。 在戴明轩的带领下,我们一行十人出了寨子,来到了附近一个叫南山村的村子里。 和我们一路上所遇到的其他村子相同,这个村子同样也是靠着红木发的家,家家户户都是独栋别墅小汽车,一条条泊油路通往各家各户。 而在村子的村口还有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木材加工厂,来自附近山林的红木纷纷被送往其中,在加工完后再运往外界。 不一会,戴明轩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座带有小院的三层大别墅前,却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告诉我们,归云寨一带的红木生意,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由他义父严世宽着手经营的。而他因为只是个养子,无法被归云寨所接纳,所以严世宽便掏钱给他在南山村建了这幢房子。 而村口的那个红木加工厂,就是戴明轩名下的财产。 他的这番不咸不淡的介绍,却是听得我这乡下出生的一阵瞠目咋舌。 怪不得戴明轩出门便是豪车开道,给人的感觉也完全和普通农村人截然不同,感情他这生来就是个富二代啊! 但在这宗族社会当中,有钱并不代表着就有地位,很多时候还得论资排辈。 所以哪怕戴明轩住着别墅开着豪车,但在扛着锄头的宗族嫡系眼中,依旧是个不入流的边缘人物。 将我们安置妥当后,戴明轩也没有在行久留,他把钥匙交给了我,随后匆匆赶回了归云寨。 等到夜幕即将降临时,戴明轩也带着他的义父严世宽来到了南山村。 可看着严世宽的模样,我们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下安有七十载门徒乎! 严世宽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让戴明轩用轮椅推着过来的。 当我们在别墅里遇见他时,只见他整个人完全佝偻了下来,他就像是一棵枯树一般,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肉,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骨骼,犹如人性骷髅。 他歪着头,头顶耸拉着几根白发,涎水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流出,看起来就像行将就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严世宽不过才七十来岁,可他不知是得了绝症还是怎么,精气神竟完全比不得已是耄耋之年的严守柯。 “晚……晚辈林笙拜见严前辈!” 严世宽的这番模样与我想象中出入甚大,可还是恭敬打起了招呼。 “林笙……原来你就是暮行舟如获至宝的弟子!” 严世宽深凹的双眼看着我,干瘪的脸上扯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你是不是很失望,身为曾经的归云寨继承人,竟然会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老头子。” “严前辈您说笑了。” 我如是说着,可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失望。 毕竟我此次前来,可是真仰仗着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对严守柯报仇雪恨。 可他这样子,指不定哪天就腿一抻撒手人寰了,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是绝不可能对抗得了严守柯外加一整个归云寨的。 “林笙,你和我们族长的恩怨我也了解,两个月前他回到村寨,也不止一次说起过念夕朝,提起过你。若是在以往,我还真愿意为他排忧解难,杀了你抹除他心中的隐患。” 严世宽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可世事无常,今日你我却联手站在了一起。” “严守柯无后,在我出生之时他就已钦定我为归云寨下一任族长,至今已过去七十载,可天下安有七十载之门徒乎?” “七十年来,我兢兢业业打点着归云寨的一切,又通过经营红木生意,让归云寨庇护下的所有村民发家致富衣食无忧,却也因此久劳成疾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能有朝一日能成为归云寨族长,可严守柯嫌我老了,活不长了,就想着找另一个人将我取而代之,试问我的心里如何才能甘心?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行清君侧之计,走向了他的对立面。” 严世宽这么说着,声音里满怀不甘与愤恨。 对此,我点了点头,问道,“严前辈,眼下归云寨中戒严,我们这些外人想要步入其中恐怕已不易,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严守柯不仁,就莫怪我严世宽不义,在他确立新一任族长,正式宣布退隐道门之日,我将与他彻底摊牌。届时我会联络本族亲信,以及包括你们在内的道门故友里外夹击,将归云寨重新洗牌。而在这之前,就委屈你们先在此地耐心等待。” 三言两语间,严世宽简单的交代了一番后续的计划,但关于具体细则并没有明说。 我正打算再追问些什么,可严世宽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手帕上布满了鲜血。 见此,戴明轩显得颇为焦急,连忙拿出了药为他服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打开门一看,发现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干爹,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村子里了呀?” 这个少年丝毫不见显得身份,立即绕过我们跑到了严世宽近前,保住了他枯瘦的胳膊。 看到来人后,严世宽干瘪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他摸了摸少年的头,“朗朗,这不今天有客人来了嘛,所以干爹才抽空过来看看。” “那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啊,我可想着干爹了呢!” “好好好,是干爹的不对!” 严世宽和蔼地说着,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据戴明轩所说,严世宽膝下并没有子女,这个叫朗朗的少年和戴明轩一样,都是他的义子。 只不过戴明轩因为自幼无父无母,又一直在严世宽身边长大,所以关系更为亲切。 在和朗朗聊了一会儿后,严世宽随即朝戴明轩使了个眼色,戴明轩立即会意,随即从厨房端了一碗水过来。 在我们几人目睹下,严世宽默默念起了法咒,一缕蕴含着磅礴心力的鲜血从他的手腕中渗出,淌入了那水碗之中。 “朗朗……来,既然今日来了,就把这碗血符水喝下吧。” 随着血水流下,严世宽的精气神却是比先前还落了一个档次,却依旧和蔼地说道。 对此,一直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女人急了,连忙走了过来拉住了朗朗。 女人看着严世宽,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严大人,朗朗前些天已经喝过血符水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严世宽看了她一眼,一缕厉色一晃而过,“朗朗是我义子,他生来就应该是道门中人,喝了我的符水……才能奠定更好的修道根基。” 和我的太爷爷一样的,严世宽也是在以牺牲自己阳寿为代价,以血符水为自己的后人修道铺路。 而在严世宽不容拒绝的眼神里,那个女人身体一个颤抖,却是没敢再阻挠。 当朗朗把血符水喝下后,严世宽紧接着又化了一碗血符水,递到了戴明轩近前。 “明轩,你也把它喝下吧,如果没有意外,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们化符水了。” 严世宽如此说着,而戴明轩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犹豫,却也不曾多言直接喝下了。 做完这些后,严世宽并没有再继续久留,他朝我们看了一眼,说道,“林笙,近日归云寨中对我看得正紧,我也不便在此地久留了。关于以后该何时行动如何动手,我自会让明轩转达于你们,眼下就先离去了。” 交代完这些后,严世宽招了招手,戴明轩随即应诺,推着轮椅带着他离开了,末了还把一沓钱放在桌上,只说应付这几日的衣食住行。 没一会,戴明轩带着严世宽离开了,可那女人牵着朗朗却始终站在门口。 她看着我们,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村中浮尸 “大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这女人迟迟不肯离去,我朝她问道。 女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她朝着屋外看了一眼,随后支支吾吾地对我们说道,“各位道长,你们是从外边来的,走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们母子俩也带出去?” “你是想去哪里?” 我不禁一阵好奇,随即朝他问道。 女人摇摇头,“哪里都行,只要能离开,去哪里都好!我……我不想让朗朗继续待在这个地方,更不想让他修道。” 听了这话,一旁的刘锦哑然失笑,“大妹子你在想什么呢,你儿子能修道不挺好的吗,更何况我看严世宽待他也挺不错的,那血符水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呢!” “你们是外人,这儿的事情你们并不了解,归云寨很可怕,很可怕……” 女人说着,像是魔怔了一般,没来由的一个哆嗦。 随后,她也不再和我们言语,神神叨叨地就拉着朗朗离开了屋,留给我们一头雾水。 “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啊?”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的背影,我有些纳闷地说道。 对此,刘锦笑了笑,“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对付严守柯,其他事情能不管尽量不管。” 我点了点头,随即也不曾再多言,一旁王泉却是唏嘘不已,“你们说,这严世宽膝下无后认得都是些干儿子,自己又是一副即将驾鹤西去的样子,非要争这族长之位干嘛?” “权力蛊惑人心呐!他得了族长之位,不仅能获得在道门之中的权力与地位,这一方的财富也能尽入他囊中。在他百年之后,族长之位更能传于他的亲信,利及后人,由不得他不争。” 刘锦这么说了一句,见天色已晚便没有再行多言,交代了一句大家早点休息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我们几个在寒暄了片刻后,也陆续回了各自的屋中。 就这样,时间逐渐过去了三天。 因为担心招来有心之人的注意,这三天来我一直都深入简出,除了偶尔外出散散步,大部分时间都在戴明轩的别墅中,等着严世宽的进一步消息。 倒是刘锦这几日在外边走动甚多,经常以做红木生意为由,与其他几个同伴出入于村子附近的伐木场。 可是,就在中午我们刚吃完午饭,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听到这声音,我们几人好奇地走出了屋,却看到那个先前我们见过的女人正跪在村口的一处水塘前。 这个女人叫王秀兰,此时她的手里捏着一双帆布鞋,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看着水塘的中央发出声声悲戚哭嚎。 而岸边此时也聚集了许多附近的村民,一个个唏嘘不已,好几个老人也乘着竹筏下了水,像是在打捞着什么东西。 “老乡,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鬼娘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后,朝旁边的一个村民问道。 因为知道我们是戴明轩的朋友,那村民也很是客气,随后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天一大早,朗朗忽然说想下水游泳,便穿着泳衣突然出了门。 可等到中午的时候,他的母亲王秀兰来叫他回家吃饭,却发现朗朗不见了,岸边只留下了一双他的鞋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朗朗应该是淹死在水里了,所以他的母亲才会哭成泪人,而村民们此时也在下水打捞着他的尸体。 “唉,可怜的秀兰呐,孩子刚出生就死了丈夫,若不是这些年承蒙严大人照料,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可现在……” 村民这么感慨道,随后目光落向水塘看起了热闹。 听了这话,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曾想我们前几天才刚见过朗朗,现在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找到了找到了!朗朗的尸体捞上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而王秀兰的哭泣声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悲痛了。 我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着水塘看去,只见有一具少年的尸体被老人们用钩子从水里拖了出来。而这具尸体,正是失踪的朗朗。 此时,他的脸半仰着朝着天,皮肤在泥水的浸泡下变得肿胀,泛起了一层层皮褶子,四道离奇的血痕从他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他的脸颊,看起来分外森然。 而他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又狰狞,似乎在死的时候经历了某种非常恐怖的事情。 尸体出了水,几艘竹筏都围了上来,老人们纷纷拉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他的尸体拖上船来。 可不知道为何,在他们用力的时候,这水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跟他们较上了劲,尸体猛地往水底沉了一下。 咕噜噜…… 然而,就在他们尝试着想再次捞尸时,一只尖长的爪子却突然从水底探了出来,却是将朗朗的尸体径直拽入了水中! 几艘竹筏当即一个趔趄,负责捞尸的老人在这一刻都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瞬间面若寒蝉。 “水……水鬼!这泥塘里有水鬼!!” “快,快去通知归云寨!” 几人当即吓破了胆,撑着筏子慌忙逃上了岸,而目睹了这一幕的村民们也是一阵哗然。 南山村虽然属于归云寨的辖区,但这儿的村民多半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或者木工,并没有太多修行道法的道士。 水鬼!?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 对于这玩意我自然是不陌生,毕竟先前在黄河之中,我也有曾见过。 “想不到,在归云寨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会有水鬼出没,真是让我大跌眼界!” 对此,一旁的王泉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当即撸起袖子走了上去,踏上了岸边的一个竹筏。 随后,他朝我看了一眼,“林笙,这几天闷在屋里恐怕也憋得慌吧,要不过来和我一起重操旧业?” 对于死难者,王泉向来没什么怜悯之心,不过下水帮忙倒是真心实意。 我点点头,随即与他一道踏上了筏子。 竹筏缓缓朝着池塘中央飘去,而王泉也掐起了一个手诀,大量的阴气当即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纷纷朝着尸体刚才沉下的水底涌去。 这些阴气在王泉的控制下不断深入水底,随后又从水下纷纷上涌,整个水面立即泥水翻涌起来,大量的气泡和泥泞不断从水底下翻出。 不一会,原本沉下的尸体再度出现在了我们近前,却也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在朗朗的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女性的粉色泳衣,而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枚铁质的如意锁。 随着塘泥的不断涌出,一根根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腐骨也随之被翻了出来,这些骨头一接触到空气便迅速风化,燃烧起了幽蓝的鬼火…… 第一百八十七章 鬼祸?他杀!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看到朗朗的尸体后,王秀兰哭声悲彻,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失控,竟一脚踏进了水中,就想朝着朗朗的尸体走来。 “他娘的,快来人拦住她,我可不想一天捞两具尸!” 王泉骂了一声,当即朝岸上的村民招呼道。 一同的前来的鬼娘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了就要下水的王秀兰,而看着水中朗朗的尸体,同为母亲的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悲痛。 咕噜噜…… 这时候,又有一阵水泡从水底冒了出来,而在朗朗的尸体旁边,那只水鬼却是再度冒出了头来。 这只水鬼和我们先前所见的大同小异,它大约有一米来高,浑身生满棕黑色的长毛,脑袋扁平,一股股浊水随着呼吸不断从头顶的洞中喷涌出来。 水鬼探出了爪子,想再度把朗朗的尸体拖下水。可在阴气的承托下,尸体浮在水面纹丝未动。 直到这时,这只水鬼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随即抬起了头,看向了同样正看着它的我们。 呜呖呖…… 看到我们之后,水鬼那乒乓球大的眼睛里流露出莫大的恐惧,它发出一声类似小孩的哭啼声,随后拍着爪子就想钻回水底。 可是,此次我们捞尸人前来,又岂有让它再度逃跑的道理? 我不慌不忙,当即动用起土行术,沉积在水底的泥石也随着浊水不断上涌。 这只水鬼不断刨着下面的泥水,可它每次钻进去,又很快被泥石给顶了上来。随后,王泉慢悠悠拿出了一张渔网,很容易就把它给抓住了,被拖上了岸。 水鬼在水里的时候力大无穷,哪怕是我都曾在它们手下吃过瘪。可一旦到了岸上,就变得软弱无力,那类似哭啼的叫声,也成了有一阵没一阵的惨叫。 怒不可遏的村民们当即围了上来,拿起锄头铁楸不断往它身上招呼,不一会水鬼就浑身皮肉翻卷尸水横流。 可饶是如此,它依旧没有死,相反挣扎得越来越激烈了。 “魑魅魍魉,要害人就冲着我们来,专挑手无寸铁的小孩下手算什么东西!” 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怎么,看到朗朗死去后,鬼娘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红,她把已经悲痛昏厥过去的王秀兰交到了村民手里,随后伸出指甲划开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呜呖呖!! 这时,另一阵小孩的哭啼声从鬼娘腹腔里传了出来,沉睡于腹中的鬼婴缓缓睁开了眼,随着鬼娘一声招呼,当即从肚子里爬了出来,一把扑在了那水鬼的身上。 一时间,鬼婴的手深深刺进了水鬼的身体里,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不断地朝着水鬼咬去,就好像在享受一顿难得的饕餮盛宴一般,开始贪婪地蚕食着鬼婴的血肉。 不过片刻工夫,这只水鬼在鬼婴的蚕食中惨死而去,只留下满地的尸水以及一张满目疮痍的渔网,还有一截截不知是哪里掉下来的碎肉。 事后,鬼婴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重新钻入了鬼娘的肚子里。 鬼娘的这一手笔,把周围的村民吓得够呛,若不是事先有知我们是严世宽的客人,恐怕早已把她当成鬼看待了。 “好了,水鬼死了,尸体也让咱给捞上来了,你们赶紧把他抬回去吧,在外边放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泉拍拍手上了岸,朝着众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拉着我打算转身离去。 可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朗朗的尸体。 “王泉,这朗朗的尸体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犹豫了片刻后,我朝王泉问道。 王泉皱起了眉头,“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着尸体脸上的伤口指了指。 在尸体的脸上,有着四道深长的抓痕,可在那翻卷的皮肉中,却有一团团已经半凝结的淤血流出。 看到这一幕,王泉也立即意识到了不寻常,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按照我对水鬼的了解,它们在水中杀人害命后,通常都会第一时间汲取死难者的鲜血,只因水鬼本就属于鬼道,唯有新鲜的活血才能滋养它们的身体。 可此时尸体中依旧有淤血不断流出,这就说明了在他死后,水鬼并没有马上吸他的血,这一点显然违背了水鬼的日常习性。 而我朝死者的身体看了一眼,却见除了脸上的那四道抓痕外,身体表面便没有了其他多余的伤口。 “嗯,这个朗朗的小娃死得确实不寻常。”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和我们一道前来的另一个同伴也走了过来。 这个人名叫赵文,戴着黑边框眼睛模样儒雅。除了道士这一身份外,他同时还是一名从业多年的外科医生,据说很快就要成为他们医院的外科主任了。 一番说道后,赵文蹲到了死者的旁边,他时而掰开死者的嘴,时而匍在死者的胸口,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赵文方才起了身,摇头说道,“朗朗并不是淹死的,更不是被水鬼所害。如果我没判断错,他应该早就下水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什么!? 听着赵文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对此,一旁的鬼娘有些不耐烦了,“赵仵作,有话你就讲完,别在这一停一顿的。” “我是外科,不是法医,鬼娘你可别说乱了!” 赵文一脸义正辞严,随后说道,“刚才我检查了他的尸体,死者的口鼻中并没有任何泥沙,胸膛里也没听到有积水的声音,所以他并不是被淹死的;而从他的鲜血凝结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四个小时之前。这也就意味着,朗朗早上刚出门没几分钟,就已经死于非命。” “依我看,是有人在他死后,将他抛入了水中,伪造出被水鬼所害的假象,至于他身上真正的致命伤嘛……” 说到这儿,赵文重新蹲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把朗朗的尸体翻了过来,随后掀开了他背上的衣服。 死者的后背显得颇为完整,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随着赵文轻轻一按压,死者背部靠近肾脏的两侧却出现了两道足足有十厘米长的细长划痕! 赵文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掰开了其中的一道伤口。 当头的阳光透过伤口照入了伤口的内部,可里边却空空如也。 里边的肾脏……不见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个人而已 谁也没料到,在朗朗的背后竟然还会有着两道刀痕,而他的肾脏却不翼而飞。 赵文朝着伤口内部仔细查看了一番,不禁一阵唏嘘,“这两道刀口非常平滑完整,血管经脉的切割手法也相当专业,看来今天我算是遇到同行了。” 听着赵文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他言下之意,显然凶手是一个有过从医经验的人,并且是专门冲着死者的肾脏来的。 “这位高人,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有专门摘器官的人对朗朗下的手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朝赵文问道。 对此,赵文说道,“我只是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做出的判断,至于凶手究竟是谁,他摘除了死者的肾脏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真是丧心病狂,这可是归云寨的地界,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杀人偷肾!” “在我们这,能开刀治病的郎中,好像就只有邻村的老张,可上午他可是一直在陪我下棋呢!” “啊呀,我家儿子现在还在外边疯闹呢,我得赶紧把他找回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村民都变得万分不安起来。 而我也来到了朗朗的身边,在他的眉心画出了一道显灵符。 可我朝着他的眼中看了一眼,顿时眉头深皱。 只见死者的眼睛里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的色彩。似乎凶手也知道人死留影的道理,却是在朗朗死后,特意抹去了他眼中所有影像。 “赵仵作,你有没有办法把这凶手找出来?” 这时,一旁的鬼娘朝他问道。 对于这一称谓,赵文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摇了摇头,“没有目击证人,死者的身上也没有嫌疑人指纹,周围的村民也没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更何况这儿不是我们的地界,依我看还是交给归云寨的人处理吧。” 听了这话,鬼娘的拳头紧捏,“可恶,这若是在苗疆,我非得掘地三尺把凶手揪出来,把他扒了皮抽了筋点成天灯!” 对此,赵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鬼娘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因为遭到邪道人所害,即将出生的孩子惨死腹中。但因为爱子心切,她去了方外求人把她的孩子化作了鬼婴,以鬼道的形式留存在了身边。 同为人母的他,看着王秀兰也同样遭遇着丧子之痛,无疑感同身受。 可正如赵文所说,这儿不是我们的地盘,若是为了一个无关的路人而妄自得罪某些不该得罪的人,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会毁了我们的原本计划。 而先前王秀兰还在求着我们带他们母子离开,可紧接着又发生了这种事情,也不知是巧合还有有着什么因果在里边……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我们也没有再多做逗留,随即起身打算离去。 可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我看到有五六个人正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快看,是归云寨的人来了!” 原本惊慌的村民立即喜出望外,纷纷高呼道。 可当来人抵达近前时,众人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一个个眼神里流露出敌意。 归云寨,是东南山区一带百村之首,寨中的每一股势力都有着各自的地盘与自己所管辖的村庄,南山村则是严世宽手下的地盘之一。 可是,此次从归云寨过来的并不是严世宽的人马,为首的竟是先前让我们吃了闭门羹的严海山。 “老孟,不是说叫你请严世宽严大人过来吗,你怎么把这小子给叫来了?” 严海山等人是一个叫老孟的本村人带来的,可他刚一过来,立即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责。 对此,老孟也是一脸无奈,“我也不想,可我刚一进寨子就被他们给拦了下来,这严海山非要过来一趟,我一个庄稼汉也不敢得罪他们呐!” 众人听罢暗暗咒骂了几句,却也不敢明言。 “哟,死了个孩子而已,怎么这么多人跑过来了,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这时,严海山等人走了过来,却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口吻。 说着,严海山走到跟前,朝着朗朗的尸体看了一眼,“怎么死的?” 虽然众人对严海山很是不满,可还是耐心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哦,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挺玄乎的啊!” 严海山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冲着众人摆了摆手,“既然死得不干净,那就赶紧埋了吧,免得影响了一方风水。” 留下这句话,严海山也没有再多逗留,转身就打算离去。 “可是,那凶手呢,归云寨不打算管吗?” 对此,周遭的村民急了,朝他追问道。 “凶手?这事儿重要吗?一个浪荡娘们在外边生出来的野种,死了就死了,何必为了他劳心劳神?更何况最近寨主族长更替在即,可没什么闲工夫张罗这些芝麻小事。” 严海山如此说道,声音尖锐而又刻薄。 他的这番话落,本就对他颇为不满的众人当即勃然大怒,其中一个老人当即指起了他的鼻子,“严海山,你如果是来帮忙的,我们村很感激,但如果只是来说风凉话,那么请你离开。不要忘了,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界!” “是,南山村现在的确是严世宽的地盘。但你也不要忘了,过几天我叔父就成了新任族长,到时候严世宽的地盘就将由我接手,而你们也得听我的!” 严海山一脸小人得势,“也就是说,我将是你们的主人!而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到时候若是站错了队,那么在这村子可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我们,从今以后你就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对吧?” “是,又怎样?” 随着这句话落定,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此时,在场村民虽多,但多半是年老体迈的老人,而对方虽然只有五人,但个个正值壮年,并且都是本事了得的道家人。双方若是因此爆发冲突,后果如何大伙儿心中都有明数。 为首的一个老人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好几个村民以送朗朗母子回家为名,扛着一人一尸迅速离去了。 而严海山此次来,只不过是提前给南山村一个下马威而已,他并不关心朗朗是何死因,更不是特意过来挨揍的。 为此,在明白了这老人的用意后,他也没有在这儿多留,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便转身打算离去。 可是,他刚转身,一个女人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菟丝蛊 原本一直守在朗朗尸体前的鬼娘,不知脑子抽了哪门子筋,突然拦住了严海山等人的去路。 严海山朝她看了一眼,“我记得你,是你戴明轩带来的那帮狗腿子,好狗不挡道。” 对于这番目中无人的话,鬼娘的脸上无动于衷,声音死寂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掌管南山村,可村里的孩子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残杀,你真不打算管吗?” “宗族内务,轮不到你们外人插手。” “可孩子死了,你却不闻不问,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是在故意包庇凶手,或者说杀人的就是你?” 听了这话,严海山的嘴角没来由抽了抽。 宗族之中的事务,田地水源也好,邻里纠纷也罢,就算是凶杀也都由族中内部解决,而严海山显然是不作为。 “有病吧你!” 严海山骂了一句,随后也不再与她多做辩说,转身就要离开。 鬼娘没有动,一阵风吹过,她长长的头发被吹了起来,掠过了严海山的脖子。 严海山微微一皱眉,可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脚步不停地朝着村外走出。 可是,他刚走出没十米,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疯狂地拿手抓挠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万千蚂蚁在撕咬着他的身体一般,不过眨眼工夫,他的身上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 与他一同前来的同伴急了,连忙凑了上去,掀开了他的衣服,一时间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在他身上的伤口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根根淡黄色的植物藤蔓! 这些藤蔓上生着一根根细长的根须,不断地从严海山的伤口中钻出,随后又刺入了他的体内,不过眨眼工夫,那一根根的藤蔓已经蔓延他全身内外! 这些藤蔓就像吸血鬼一样,正在疯狂地吸食着来自严海山体内的鲜血! 这种情况与我先前在老家遇到的极为相似,只不过这一手笔是出自柳树灵圣。 “这……这是苗疆蛊术!臭婆娘,你对我兄长干了什么?” 其中一人立即察觉出了其中门道,当即朝着鬼娘怒吼道。 这人名叫严海阳,是严海山的同族胞弟,看到自己的哥哥被藤蔓噬体,他当即焦急万分。 可鬼娘抬头望着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见严海山痛苦难耐,后者也顾不得与鬼娘多行纠缠,当即动用起了木行术。 随着这一道法的催动,立即有许多的藤蔓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出来。 可是,这些藤蔓在脱身的瞬间,却条件反射性的猛地一收缩,反而紧紧勒进了严海山的身体中! 这些藤蔓缠得更紧了,以至于我能清晰的看到严海山的皮肉呈现出一条条凹陷的痕迹,而他也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一股鲜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鬼娘,你要真看不惯他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了,不要把事情闹大。” 看着严海山痛得死去活来,我随即朝鬼娘说了一句。 我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下能有机会有意图对严海山下黑手的,也只有鬼娘一人了。 鬼娘嘟囔了一下嘴,有些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褐色的瓶子,朝着严海阳丢了过去。 严海阳有些狐疑地接过了瓶子,可还是将里边的东西给他兄长喝了下去。 随着解药喝下,那一根根盘踞于严海山体内的藤蔓逐渐枯萎了下来,随后化作丝丝浊水从他的周身流淌出来。 不过眨眼工夫,这些藤蔓当即从身体里消失殆尽,可严海山的眼耳口鼻中却流出了鲜血,而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农药的气味。 “臭婆娘,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严海山面色发青,像是中了毒一般。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双全紧捏,可因为忌惮于刚才鬼娘的这一手笔,却是没敢再度上前。 “我刚才给你下的是菟丝蛊,要想解蛊当然得先除草,要除草自然就要用农药了。” 鬼娘一声冷哼,“你放心,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罢了,若真要你死,我给你的可就是百草枯了!” “敢在我的地界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严海山嘴角一抽,却是招呼着大伙打算动手,而我和王泉赵文也随即往前走了一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喧哗声忽然从村子内部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有大量本村的青壮汉子从山里田里家里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他们的手里不是拿着铡刀就是举着用钢管削成的长矛,其中不乏有自制的猎枪,甚至还有一门土炮被好几人推了出来,远远地对准了严海山所在的方向。 “严海山,我今天郑重告诉你,南山村是严世宽严大人的南山村,永远都不可能屈从在你的膝下!” 这时,先前招呼叫人的老人一声长喝,所有人立即拿着家伙事聚了过来,把整条马路挤得水泄不通。 严海山虽然是道家人,可看着眼下这一阵仗,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怵。 “你们不要忘了,我可是归云寨的人,你敢对我动手,不怕小命不保吗?” 严海山怒道,可语调却比先前弱了三分。 “归云寨?你都明说了要骑我们头上来了,我还能再给你脸不成!” 几乎是不由分说的,随着那老人一挥手,好几个青年当即走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冲着严海山他们开起了枪。 嘭! 伴随着数声枪击声响起,大量的铁砂伴随着黑火药燃烧而起的烟火从枪膛中喷薄而出,直射向了严海山等人。 看到这一幕,严海山瞳孔紧缩,当即猛地一跺脚,大量的土石纷飞而起,方才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霰弹。 像这种射程短威力小的土制猎枪,自然难以伤及拥有五行道法的众人。可是趁着他们给枪换弹之际,严海山他们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逃跑。 因为在人群当中,一枚炮弹已经被塞进了炮管中,并且被点燃了导火索! 第一百九十章 两村械斗 道家人虽然在普通人面前是不可逾越的存在,但在热兵器面前终究不敢造次。 轰!! 伴随着一声炮响,那颗炮弹在离严海山他们二十米外炸裂开来,一时间土石纷飞,周围屋子的窗玻璃也纷纷被震碎。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都说东南一带民风彪悍,可眼下亲眼所见还是免不得瞠目咋舌,毕竟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打架是拿炮轰的。 而朗朗的死在此时已经不再是重点,在严海山的这番宣言中,潜藏在深处的宗族矛盾完全爆发了出来,现场当即剑拔弩张。 此时,严海山严海阳他们也顾不得找鬼娘算账,抱着头当即狼狈逃窜起来。 而南山村的人似乎也对他们动了杀心,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就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严海山一路逃着,可让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直接逃向归云寨,而是朝着北边的山区逃着。 南山村的北边是北山村,两村以一条小河为界一分为二。 而北山村则是严海山一系势力的地盘,在还没有发展红木生意的时候,两个村子曾为争夺水源爆发过很多次械斗,矛盾由来已久。 “话说,我们现在该去干嘛?” 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的老人外,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朝着严海山他们追了上去,而瞅着眼下已经没我们什么事,我朝众人问道。 赵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这几天闲来没事干,咱也跟着去看看吧,毕竟都说这一带民风彪悍,我可想见识见识呢!” 对此,其他几人也欣然同意,毕竟这种真枪实弹的大阵仗,想见一次可不是那么容易。 带着这种想法,我们几人也随即跟了上去,不一会,便来到了两个村子的交界地带。 以那条河为分界线,追上去的村民不知为何却突然停下了。 当我们走上去时,发现北山村的人此时也闻讯召集了人马,正不断的朝着这边赶来。 两个村子的人,当即在河边对峙起来,各种刀具农具枪炮齐齐上阵,俨然是要上演全武行。 “严海山,刚刚你不是很狂吗,躲在人后当乌龟算什么本事,有种就给老子滚出来啊!” “你们南山村以多欺少也配当爷们?有本事就迈过这条河,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哼,严海山找茬在先,你倒是让他先出来走两步!” “有种你过来啊!” “过来就过来,你以为我们不敢啊……” 一时间,双方都僵持在了河两岸,本以为的械斗却变成了一场骂战。 仗着人多势众,原本跑得最快的严海阳却是叉着腰来到了河边,却是动用起了水行术,引得一道水浪从河中汹涌而起,扑向了对岸的南山村民。 不少人被水浪冲飞了出去,引得骂声阵阵。 “怎么,我现在对你们动手了,你们倒还手一下试试……” 嘭!! 然而,就在严海阳骂咧咧打算耀武扬威的时候,不知是走火还是无意,一阵枪声突然从我们这边响起,不偏不倚打中了严海阳右边的腹部。 严海阳一阵痛哼应声倒地,身上的衣服顿时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谁,是谁开的枪!?” 看到这一幕,严海山紧忙跑了过去扶住了他,眼睛立即变得猩红了起来,朝着对岸咆哮了起来。 对此,南山村的村民也愣了一下,随后互相张望了一眼,似乎对于是谁先动的手并不知情。 可此时,严海山已经怒上心头,他招呼了几个村民把严海阳送去归云寨养伤,随后也不曾多做言语,缓缓挥了挥手。 一时间,北山村的村民不由分说,纷纷把枪上了膛,好几门土炮也被抬到了河边。 原本平静的河边顿时枪声四起杀喊震天,两边的村民纷纷淌入了河中,厮杀在了一起。 一个孩子的死,成为了两个积怨已久的村子爆发战争的理由,双方多年积攒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河面血流漂杵,在各种枪炮对轰刀矛互砍中,有的人断手断脚,有的被猎枪打的满脸铁砂,有的成了血葫芦…… 我虽然也经历过不少生死之战,可通常都是道门之争,而今第一次目睹常人械斗,依旧不免触目惊心。 “你们说现在事情闹到这地步,会不会把严守柯给惊动过来调停?” 身为外人的我们,没有理由参与抑或阻止这场战争,却是事不关己地聊了起来。 “谁知道呢,要是他能单独现身,自是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那可怜的孩子,已经没有人关心他的冤情了。” “时间不早,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打的不累我看得都累……” 我们几人在一边观望着一边唏嘘着,就准备抽身离去。 可在这时,我看到有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正是朗朗的母亲王秀兰,两村之间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已经没有人有功夫关心她死去的儿子。 而晕厥过去的她醒来了,不知为何却来到了这里。 “谁杀了我儿子,你们谁知道谁杀了我儿子吗?……” 王秀兰像是疯了,她走上来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衣服,朝我发出声声哀嚎。 “大妹子,节哀顺变,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鬼娘说着扶住了王秀兰,她虽然不像是什么好人,但也有着自己善良的一面。 然而,王秀兰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继续跌跌撞撞地朝着喋血的河边走去。 可就在鬼娘想把她拉住的时候,一阵惊呼声却突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严海阳死了!” 刚才送严海阳离去的几个村民跑了过来,面色极度惶恐的惊呼起来。 听了这话,正挥着铁棍打着人的严海山身体猛地一颤,随后一屁股栽倒在了水中。 北山村的所有人也这一刻微微一停顿,纷纷朝着来人望去。 虽然同是人命,但宗族之中人也分三六九等,而严氏宗族嫡系子弟的命,显然比旁系要重要得多。 过了好一会,严海山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巴掌扇飞了一个朝他打来的村民,随后朝着对岸的人愤怒的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当场。 主心骨走了,北山村的人也无心再战,要么且战且退回到了自己的村里,要么也跟着严海山一道离开了。 南山村也不约而同收了手,毕竟在这么一番真刀真枪的干仗中,他们的伤亡也不在少数。 对于这一变故,我也感到颇为意外。 严海阳是个道家人,怎么也不至于在挨了几颗铁砂就死了吧,况且他中枪的部位也不是要害处啊! 我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本着看热闹的念头也跟了上去。 南山村与归云寨交界的位置,是一片茂密的红木林,同时也是南山村红木出产的主要林场。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一个个砍伐后留下的硕大木桩,一辆辆挖掘机和大卡车正停在林子旁。 而当我们来到案发现场时,发现正在谈生意的刘锦等人也在这儿,他们和诸多村民伐木工聚在一棵花梨树前,一个个面露骇然。 穿过簇拥的人群,我看到了严海阳的尸体,可他死时的模样,却是让人触目惊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踪的肝脏 严海阳的尸体,就挂在那棵碗口粗的花梨树上。 他的双眼圆瞪,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了形,而他的衣服被扒开了,腹部还留着一道深长的十字形刀口,身体已然冰冷。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严海阳,转眼间就死于非命,以至于不少人看了都两腿直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弟弟的尸体,严海山的脸剧烈抽搐着,豆大的眼泪不断从他猩红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揪住一个护送严海阳的同伴,朝他大声质问道。 后者也是被吓得不轻,支支吾吾地交代起了原委。 在这之前,他们这几个人护送着严海阳回归云寨中疗伤,可就在经过伐木场的时候,严海阳突然说自己肚子疼,想去方便片刻,随后便甩开了他们跑进了林子里。 可过了好一会,大家伙都没有见到他回来,因为担心他伤势恶化,众人不放心就跑进了林子寻常,结果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那么凶手呢,知不知道谁杀的他?” “不……不知道,我们找过来的时候,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用的东西!” 严海山哆嗦着,当即一巴掌朝着那人扇了过去。 见此,我们几人也随即来到了刘锦近前,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可刘锦耸了耸肩,“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刚刚谈好了五车红木生意,正和工人们喝酒在劲头上呢,结果就听到外边说杀人了。” 和先前的朗朗一样,又是一次没有目击者的命案。 可当着严海山的面,我也不敢对死者使用显灵符,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倒是赵文出于职业习惯走了过去,甚至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双医用手套,检查起了严海阳的伤口。 “你干什么!别碰他的尸体!” 严海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就要把赵文给拽开。 可赵文只是看了他一眼,“我是名外科医生,也算是半个法医,你要想知道你弟弟的真正死因,最好不要插手。” 严海山虽然悲痛失了分寸,可多少还懂些道理,他的嘴角抽了抽,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赵文也没有再搭理他,伸手探向了死者的死者,随即眉头深深皱起。 “杀死严海阳的凶手,和害死朗朗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将沾满淤血黏液的手套摘下,赵文说道,“和朗朗一样,严海阳腹部的十字形伤口平滑完整,应该都是由专门的手术刀造成的。而且我刚才检查了一番他的体腔,他的肝脏被人摘除了。” “你说什么!?我弟弟的肝被凶手切了?” 听了这话,严海山一脸难以置信,随后也伸手往严海阳身体里探去,脸色瞬间变了。 赵文苦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玻璃试管,将来自严海阳的一滴血保存了起来。 对于赵文的这番论说,众人也是一阵哗然。 先是朗朗被人摘除了肾,紧接着严海阳又让人切掉了肝,这两件杀人案联系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出自器官偷盗者之手。 可是,朗朗只不过是个少年,虽然有着血符水加持,但因为尚未成年道行根基不稳,凶手想要害他自非难事。 但严海阳可是道家人,虽然受了枪伤,但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对付得了的。 可是,事发地点距离伐木场不过才百米远,而严海阳的身上除了那道枪伤与十字刀口外,便没有了其他多余的伤痕。 也就是说,凶手杀他的时候,甚至连让他反抗或者求救的机会都没给,就轻易将他开膛破肚切走了肝脏! 而这凶手,只怕是个本事相当了得的道家人,只是不知究竟是出自归云寨内部,还是来自其他的地方。 虽然严海山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嚣张跋扈,但在大事面前多少还是讲点道理的。 他抱下了严海阳的尸体,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并没有气急败坏以为我们就是杀人凶手。 毕竟我和王泉鬼娘赵文先前可一直都在河边看热闹,而刘锦等人也在伐木场陪工人喝酒,完全没有作案的动机与时间。 “这件事情,我会让我叔父亲自解决。若让我知道凶手是谁,那么我不仅要让他生不如死,还得让他的家人、邻居、朋友一同连坐!” 留下这句话,严海山便带着他弟弟的尸体离开了。 可是,他刚走出没两步,却猛地停了下来,随后转身一脸骇然地看向了我们。 “朗朗是让人挖走了肾……并且被抛尸水中,对吗?” 严海山朝我们问道,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没错,你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赵文点点头,朝他问道。 严海山一个踉跄,他弟弟的尸体随之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可他没有多做理会,却是飞快地掐起了手指,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来看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严海山一声怒吼,像是遭到什么极大打击似的。 他没有再理会弟弟的尸体,也没有返回归云寨,却转而朝着南山村的方向跑去,任凭他的同伴如何叫唤都没有反应。 “唉,好不容易谈成一笔生意,本以为能喝酒喝尽兴的,这下好了,兴致全搞砸了!” “看热闹就看到底,这严海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见严海山行为颇为反常,我们一行九人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严海山一路跑着,不消片刻工夫便返回了先前南山村中。 此时,村民们已经鸣金收兵,收拾着武器抬着伤员返回村里,看到严海山匆匆跑来,一个个顿时如临大敌。 可严海山没有搭理他们,却是径直朝着王秀兰的家中奔去。 当我们追上去的时候,王寡妇的大门已经被严海山粗暴地踢开了,而朗朗的尸体此时就停在大堂中央,还没来得及装入棺材。 可严海山没有对尸体多做理会,却是一头跑进了王秀兰的卧房,开始一阵翻箱倒柜起来。 “这……这孙子是要干嘛?” 追堵过来的村民一脸莫名,却也没敢轻举妄动。 而在村里人的搀扶下,疯了似的王秀兰也回来了,可对于严海山的这番举动,她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旁若无人地走了上去,不断收拾着被严海山扔到一旁的衣服家具。 她一时哭一时又笑,丧子之痛打击甚大。 过了好一会,一本厚重老旧的书被严海山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那是严氏宗族的族谱,上面记载着严氏每一辈族人的姓名、生卒年、血亲脉络。 严海山打开了族谱,开始一页接着一页翻阅起来,可当翻到末尾时,他的动作停了。 他瞅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好一会,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严海山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容,“造化弄人,真他娘的造化弄人!我严海山身为嫡系子弟,自以为出生显贵,怎么可能会落得这种下场!” 哈哈!哈哈哈…… 严海山的笑声一阵比一阵大,以至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而王秀兰看着他,也迎合着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惨笑。 而下一秒,严海山没有再搭理众人,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大堂中朗朗的尸体,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朝着屋外走去,让人不明所以。 可是,他刚走到屋外的马路上,一辆拖拉机却朝着这边飞速地冲了过来! 严海山顿时瞳孔紧缩,因为这辆拖拉机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开车的人,可它还是沿着村道拐了好几个弯,径直朝着严海山撞了上来! 嘭!! 一声闷响,血肉横飞!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五行杀人 几乎没有任何的躲避,这辆拖拉机径直撞在了路中央的严海山身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大量的鲜血当即飞溅四周,而他的身体也被挂在了车头上,直朝着远处拖拽了过去。 不好!!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 村民们虽然对严海山不待见,但看着他被一辆无人驾驶的拖拉机撞上并且拖行,一个个还是被吓得不轻,纷纷朝着车驶离的方向追去。 这辆拖拉机的驾驶座上明明没有人,可方向盘还是不断地左右旋转着,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自行避开了路上其他的行人,甚至在一个拐角处还来了一个九十度大漂移。 拖拉机拖行着严海山飞驰出了五里开外,直到撞上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方才停下。 众人慌慌忙忙追了上去,可严海山早就没了气。整张脸都被撞得变了形,浑身淌满了鲜血。 大伙把他的尸体从车头上扒了下来,却发现他的整个胸膛已经尽数破裂,看上去好不瘆人。 可让人万分骇然的是,他的肺腑不知为何却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谁干的!这兔崽子的肺呢,被谁给挖走了!?” 村民们一个个面若寒蝉,看着严海山空落落的胸腔惊恐无比。 对此,我们几人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严海山死时疯狂癫笑,连着喊了好几声造化弄人。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内情。 可没想到一转眼,他却被一辆无人驾驶的拖拉机撞死在了众人近前。 我们几个朝着严海山看了一眼,发现他空洞的胸腔边缘,伤痕也异常的平滑完整。 像是有一个精通人体结构的人操着一把锋利的刀,伤痕沿着肋骨的缝隙一路划下,又精确地掠过锁骨之间的缝隙,使得他整个主胸骨从身体剥落。 和先前的朗朗以及严海阳一样的,严海山表面上虽然是被拖拉机所撞,但真正的死因是出自一把神秘的手术刀! “猛鬼开车!这一定是猛鬼开车,杀死了严海山!!” 众人惶恐不已,却是一个个惊呼起来。 南山村的人虽然对严海山恨之入骨,但并不意味着真想杀了他,先前的炮轰也是故意打偏了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若不是先前不慎枪走火,河边的那场械斗恐怕也斗不起来。 毕竟南山村的人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不是要和严海山同归于尽。 对于村民的这番猜测,王泉摇了摇头,他伸手感知了下周围空气的流动,说道,“四周并没有任何的阴气,应该不是鬼杀人,恐怕是因为别的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对此,我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朝着拖拉机看了过去。 村里的村道狭窄弯曲,可这辆拖拉机在高速之中不仅能从容拐弯,甚至还能自主避开路上行人,就算是多年的老司机也未必有这种技术,可偏偏上面是没有人的。 我朝着拖拉机驾驶位查看了一眼,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驾驶位上,我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心力残留,那是一股来自五行的力量。 “林笙,以你现在的道行,能不能利用五行道法控制一辆汽车隔空杀人?” 这时,一同过来的刘锦也察觉出了不寻常,却是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目前的金行术,操控降魔杵倒是得心应手,但要远距离控制一辆拖拉机还远远做不到,更何况我现在还不会开车。” “看来,杀人者的五行道法,可远在你之上啊!” 对此,刘锦一声感叹,“以我看,凶手应该是归云寨中人,再或者是来自隐山门内部。他能用金行术从容控制车辆,并趁着我们追来之际,用手术刀切走死者的肺叶,着实不容小觑呐!” 透过四周残存的五行之力,如果我们终于可以确定凶手的来头,但关于他具体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而且,既然是归云寨内部在杀人,就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让我奇怪的是,朗朗是严世宽的义子,严海山严海阳又是下一任族长的侄子,归云寨两大势力的后辈如今都死于非命,看起来并不是二者之间在明争暗斗,而更像是有第三方的人在出手。 权力交替之际,归云寨中暗流涌动,其中细节我并不关心,要是能闹大起来给我们浑水摸鱼的机会,自是再好不过。 严海山的同伴此时早已跑去了归云寨通风报信,而村民们也收拾起了他的尸体,就打算往寨子里送去。 见热闹终于看完,我们几人也随即准备打到回府。可在路过王秀兰家时,我不禁停了下来。 此时,朗朗的尸体依旧停在大堂中,王秀兰正在旁边守着儿子的尸体,脸色苍白,泪水时不时地落下。一口红木棺材被本村的老人送了过来,放在了旁边。 看了一眼朗朗早已冰冷的尸体,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大步朝着屋中走去,来到了王秀兰的房间。 那本来自严氏宗族的族谱,此时还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来自严海山手上的血迹。 我将纸卷一路翻去,翻到了严海山血迹停留的最后一页。 而在那沾满鲜血皱巴巴的纸页上,我看到了朗朗的名字,以及他的生辰八字。 严朗,严氏宗族第四十九代,壬辰年、壬午月、癸亥日、子时生人。 带着这种想法,我们也没有在这儿继续多留,而村民们也收拾起了严海山的尸体, 朗朗尚未成年,再加上身为旁系的缘故,族谱上对他的介绍并不多,仅有寥寥数语。 可我看着他的生辰八字,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即掐起了手指,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壬辰年属水,壬午属水,癸亥日属水,子时亦属水。 这也就意味着,在五行当中,朗朗的八字纯水,是为水命人! 肾位于腰部,主藏精纳气、生髓,开窍于前后二阴,在人体无形当中属于水。 但巧合的是,朗朗身为水命人,最后却被淹死在了水中,五行属水的肾脏也被人给摘去! 那个一直潜藏在暗处的凶手,他杀人方式看起来并非无迹可循,而更像是围绕着五行之道开展的! 可是,一个个例并不能证明我内心的猜测,为此,我连忙再度翻阅起了族谱,查出了严海山严海阳而出的生辰八字。 而我掐指一算,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寻凶?徇私! 严海阳生于乙丑年癸未月乙卯日戊寅时,八字纯木,是为木命人,而他死时却让人挂在了一棵花梨木上。 肝脏位于肋部,主疏泄以及藏血,人体五行中属于木,可偏偏他的肝脏不翼而飞。 而严海山则生于庚午年庚辰月庚戌日乙酉时,八字纯金,是为金命人,却让一辆无人驾驶的拖拉机撞上活活拖行而死。 肺生于胸,上通咽喉,主气、司呼吸,通调水道,五行之中属于金,但他的肺也让人离奇摘除。 和朗朗一样的,严海山严海阳他们的生辰八字、死因以及对应失去的内脏部位,都与五行一一对应! 这并不是一般的谋杀,更不是寻常的宗族内斗,而是遵循这金木水火土规律的五行杀人! 虽然事不关己,但明白了杀人的动机后,我的后背还是止不住冒出一阵冷汗。 可是,凶手按照特定的五行规律,在一天之内连着杀死三人,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林笙,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见我捧着族谱久久沉默不语,一旁的赵文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刚才的猜测告诉了一道的同伴。 “既精通五行道法,又知道各个族人的生辰八字,而且能在我们几个都不察觉的情况下,接连杀死三人,看来这凶手定然出自归云寨内部,并且本事不小啊!” 说着,赵文端了端眼镜,朝着周围芸芸众生看了一眼,笑道,“接下来的这几天,归云寨有的是热闹看了!” 我的心里虽然还有诸多疑惑,但我们终究只是外人,而宗族的事情始终得由他们宗族内部解决,我们本就不是抱着善意而来,又何必心怀善意? 带着这种念头,我把严氏族谱放回了桌上,当即打算离去。 可在这时,村口方向忽然一阵人头攒动。 我回头望去,却见有四五十号人正来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南山村的一个小孩死了,对于归云寨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不到一天的工夫里,身为宗族嫡系的严海山严海阳也接连死于非命,立即惊动了整个寨子。 来自归云寨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近前,一前一后把所有村民都堵在了王秀兰的家门前。 我朝着他们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身上都隐隐有着阵阵心力涌动,道行都颇为高深。而为首的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的表情显得颇为憔悴,但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势,哪怕是我都不得不避让三分。 而看到这个老人后,南山村的人一个个都面露惧色,却是齐齐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扫视众人的眼神。 这个老人名叫严天成,是严海山严海阳二人的亲叔父,同时也是归云寨的下一任族长。 据村民们说,严海山的父亲英年早逝,是由他们的叔父一手拉扯大,而严天成也将他们视如己出。 可因为太过纵容缺乏管制的缘故,也导致俩兄弟嚣张跋扈,在这一带的名声甚是不好。 来自归云寨的人,随即接过了严海山的尸体,来到了严天成的近前。 严天成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整张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双老拳紧捏。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堂屋中朗朗的尸体,最终落在了王秀兰的身上。 在他的一个眼色中,这个可怜的女人被人拽着头发拖了出来,引得一阵惨叫。 而随后,一桶香油被严天成的手下从厨房了提了出来,却尽数倒在了王秀兰的头上。 本就已饱受丧子之痛的王秀兰,发出声声惨嚎,她无助地抱着自己早已被香油浸湿的身子,可在这一个个道家人面前,她的任何反抗都变得柔弱无力。 而看着这一 啪嗒! 一阵打火机声响起,严天成缓缓点起了一支烟。他虽然不曾有任何言语,但那近乎实质化的杀意不断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没有丝毫的掩饰,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一口浊烟吐出,他伸手合上了严海山圆瞪的双眼,这才正眼瞧向了众人。 “我的两个侄儿都是在南山村死的,那么凶手肯定也在你们这些人当中,自己站出来,别逼我动狠。” 严天成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有如蝼蚁。 可是,南山村身为严氏旁系一脉,都是些地道的庄稼人或者林场工人,并不曾接触五行道法,更别提有杀严海山两兄弟的本事了。 然而,身为下一任族长的他,严天成似乎没有耐心讲这些道理。 见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他再度开口道,“最后警告一次,凶手自己站出来,否则我每倒数三声就杀一个人,直到把你们村的人都杀光为止。” “三!” 说话间,严天成弹了弹烟灰,朝着王秀兰瞥了一眼。 “二!” 严天成再度开口,由内而外的杀意让在场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见始终没有人站出来,严天成摇了摇头,却是不再多言,把那冒着火星的烟头朝着王秀兰弹了过去。 这一刻,王秀兰绝望的惨叫声响彻村野。 看到这一幕,本打算当个旁观人的我终于看不下去了,当即一步上前,把那即将落在王秀兰身上的烟头拍飞了出去。 这一刻,包括严天成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而一旁的王泉也是一脸焦急,似乎是在指责我不该当出头鸟。 “小子,面生得很,就是你杀的我两个侄儿?” 严天成一声冷笑,来自归云寨的人立即聚了上来,将我围在了中间。 “人当然不是我杀的,你们归云寨的内斗我也不打算管,但你身为下一任族长,这番作为实在令人不齿。” 众人虎视眈眈间,我开口说道,“严天成,你和你的两个侄儿根本就一丘之貉,你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给他们讨回公道的,只不过是以寻凶之名,乘机打压严世宽的势力罢了。” 听了我的这番话,周围的村民当即窃窃私语起来,而严天成的脸也没来由抽了抽。 严天成阴沉起了脸,“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瞧不起你这种人罢了,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不是大丈夫。” “哼,真是没想到,在我即将上任之际,竟然要受到一个无名后生的说教,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严天成不怒反笑,“不过,你既不肯报上姓名,又自己站出来,那十有八九便是凶手,咱们也不必多言了。” 随着这番话落,所有的归云寨人当即面露狰狞,纷纷从怀里掏出了法器,就朝着我扑了上来! “唉,真是没事找事!” 赵文跺脚抱怨了一句,可看着我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他还是和其他同伴一道,朝着我拱卫了过来。 见我身边居然还有帮手,严天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随即一步上前,一记重掌径直朝着我的胸膛拍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也连忙携卷着五行之力伸手格挡! 嘭!! 双掌相撞,来自我们二人的五行之力涌动四周!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严守柯现身! 嘭!! 我和严天成的双掌重重相撞,来自双方的五行之力疯狂地冲击这对方。 在这强大的内劲冲击下,我忍不住朝后退出了十来步,而严天成则退出了三步,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朝我问道,“五行道法?你究竟是谁!?” 为了避免被认出,我在来之时就已经以阴气吞噬身躯,化作了寻常鬼道人的模样,也一直不曾动用其他宗门道法。 “我当然是隐山门人,而今受邀前来却受此礼遇,这就是你们归云寨的待客之道?” “哼,宗门中人又如何?你既然是严世宽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敌人!” 严天成面露冷色,大量的意念之火在他周身熊熊燃烧,化作一条火龙朝我席卷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双手一挥,一道道流水从旁边的水渠中飞舞而出,萦绕周身形成一道庇体水幕。 意念之火侵袭水幕之上,引得大量水汽腾起,而我也伸手朝着前方重重拍出一掌。 厚重的水幕在这一刻支离破碎,飞溅的水滴在瞬间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冰刺,冲着严天成扑面而去。 严天成见状不慌不忙,随着脚一跺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将来自我的冰刺尽数挡住。 与此同时他的手一招,那些来自村民的猎枪当即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自行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 一连串的枪声从我四周响起,大量的铁砂随着火光从枪管中喷薄而出,朝我飞射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也当即动用起了金行术,那一颗颗的铁砂在我的心力牵制下出现了片刻的停滞,随着我手重重落下,却是齐齐调转弹道,转而射向了前方的严天成! 严天成的脸色微微一凝重,当即快速闪身后退,当即避开了众多霰弹的攻击。 而随后,他颇为讶异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的道行感到很吃惊。 此时的我虽然道行和严天成还有着一定差距,但因为吞噬了灵胎的缘故,相差也不算太大。 五行道法相克相生,在不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时,一时半会想要分出胜负绝非易事。 “小小年纪居然能和斗得有来有回,隐山门中何时出了你这等后起之秀!” 严天成如此说道,却是觉得我来头不小,一时间却没有再继续朝我发起攻击,转而看向了周围。 此时,王泉刘锦赵文鬼娘他们也与来自归云寨的人斗得不可开交。 因为害怕把潜龙镇牵连进来,王泉一直不曾动用阴阳道法,却是全程以气御敌,虽说本事被极大克制,但对付这些喽啰也非难事。 而刘锦的手中则多了一个青玉算盘,随着他的手不断拨动,一颗颗算珠不断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各个敌人的眉心,在一阵头破血流后又原路返回。 赵文也身形敏捷地穿梭于众人之间,那柄锋利的手术刀不断从敌人身上掠过,就好像进行一场精湛的外科手术一般,却是避开了要害在每个人身上划开一道道细长的伤口。 鬼娘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碗水,被她水泼中的人,浑身立即生出大量白色的肉虫,引得惨叫连连。 同行而来的八人,每一个人的道行都不亚于我,对付这些喽啰自然手到擒来,可因为不想提前把事态闹大的缘故,却是处处都留了一手。 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严天成自然也看得出来,也明白我们的道行高深。 他有些恼火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厉色。 可是,就在他打算再对我出手时,又有一阵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严世宽……终于来了! 一眼看去,只见岣嵝有若垂暮的严世宽正坐着一口四人轿子朝着这边迅速赶来,与他一道的还有戴明轩以及三十来号人。 “都给我住手!” 严世宽隔着老远喊了一声,声音虚弱而又苍老,但在心力的加持下,依旧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身在道门中,自是要点脸面,严天成虽然对严世宽很不待见,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休战。 不过片刻工夫,严世宽等人便已经来到了近前,戴明轩有些讶异的看了我们一眼,随即扶起一旁的王秀兰。 严世宽跌跌撞撞地从轿子上走下来,却是掠过了我们,径直走进了王秀兰的家中。 “我可怜的孩子啊,义父才几天没过来,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你的命好苦啊!……” 严世宽抱住了朗朗冰冷的尸体,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严世宽无后,认了戴明轩与朗朗两个义子,而今突然死难,顿时声泪俱下。 “朗朗是我义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本想着传他道行,在我百年之后南山村也能有人庇护。可现在他死于非命,村里又闹出这么大的事,可我身为这村子的掌权人,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严世宽双眼猩红,看向了旁边无动于衷的严天成,“严天成,我还没有死,你现在还不是族长呢,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夺我的权杀我的人了吗?” 严天成虽是司马昭之心,可在这番质问下多少还是要点颜面,他冷冷说道,“我只是为我的两个侄儿讨回公道。” “公道?你严天成马上就是族长了,你现在心中还有公道可言吗,我这个被废的人,早就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严世宽哆嗦着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干瘦枯萎的脸,“既然如此,那么咱也没必要再虚与委蛇,就在这里撕破脸面好了!” 话落,严世宽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却是突地一掌直朝着严天成的头顶拍去! 可是,严世宽的身体终究不如以往,而他的所谓偷袭,在后者的眼中也实在太慢太慢,严天成只是从容朝后退了两步,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紧接着,严天成重拳紧握,也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 严世宽急忙伸手格挡,虽然得以成功,但这一劲道的冲击下,他的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朝后退出了三五米,可严天成却在原地纹丝未动。 “严世宽,你已病入膏肓,已经没多少时日可留,又何必人老而心不死呢!” 严天成冷哼着,对于衰老虚弱的严世宽充满了不屑,“待守柯老爷子退隐百年之后,归云寨是我的,整个东南山区都将是我的,你再怎么不愿也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没多少蹦跶时日了!” “是吗,可我还没有退隐,也尚未百年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平和却又充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南山村中,不知何时又来了第三批人,而为首的是一名长者,他身穿素袍,面容瘦削白发苍苍,手里还捧着一副青玉棋盘。 看到这名老者,我的心里猛地一颤,而王泉刘锦赵文鬼娘等人也顿时万分警惕起来。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归云寨族中,也是我的仇家之一——严守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自严守柯的邀请 南山村的一个小孩死了,这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可它就像蝴蝶效应一样,随着接连两场命案的发生,归云寨内的两大势力相继卷入其中,也使得二者潜藏在暗处的矛盾被摆上了明面,并且因此大打出手。 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失控,就连严守柯也闻讯赶了过来,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恭……恭迎族长!” 见严守柯突然到来,严世宽严天成当即停止了打斗,纷纷躬身抱拳恭敬说道,而南山村里的寻常村民连忙朝着来人的方向跪下顶礼膜拜。 严守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不一会便来到了我们近前。 他朝着严世宽严天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你们二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是归云寨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也不怕晚辈们看了笑话?” “族长还请您为我做主啊!严天成他此次来,就是想一手毁了南山村,对我赶尽杀绝呀!” 严世宽声泪俱下,却也让一旁的严天成微微一慌,“族长您莫信他谗言,我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侄儿讨回公道,并无任何非分之心。” 听了二人的这番叙说,严守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朝严天成看了一眼,“天成,我让你成为族长,是让你更好的经营归云寨,不是让你权霸乡里铲除异己,你若是这副姿态,归云寨交到你手里让我如何放心?” 严天成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是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前者的眼神。 随后,严守柯又来到了严世宽面前,拍了拍他佝偻的肩膀,“世宽,我不让你成为族长,是因为你身体已不如以往,不忍看你再身负重担过多操劳。这是我和其他三位寨主的共同决定,你也不应该因此记恨于天成,闹得同室操戈。” “今日你们二人的冲突,我就当没有看到,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严守柯留下这句告诫,随后也没有理会他们二人,他看了一眼近前严海山的尸体,又看了看停在堂屋门板上的朗朗,微微皱了皱眉。 “南山村的事情我大概有所了解,你们谁能告诉我,他们死因的来龙去脉?” 直到这一刻,终于有人真正关心起了死去的三人。 但讽刺的是,这人并不是朗朗的义父,也不是严海山严海阳的叔父,却是即将退隐禅位的严守柯。 听了这话,所有村民互相张望了一眼,却是迟迟不敢吱声。 终于,有一个人开口了,却是指着我们几人说道,“族长,朗朗他们几个人的死,这几位客人了解得更通透,要不还是请他们与您细说吧。” 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这个臭皮球竟然莫名其妙就踢到了我们这几个看热闹的人身上。 严守柯随即朝着我看来,我们几个也在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此时的我已经伪装成了鬼道人的模样,同时阴气也掩盖了我体内的蓬勃阳气,若非与我熟识的人,断然难以辨出我的身份,可出于一种心虚的心理,我的视线还是往下挪了三分。 眼下归云寨来人当中高手众多,若在此时对严守柯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王泉他们审时度势了片刻,也从容朝严守柯打起了招呼。 “族长,这小子本事不小,身怀五行道法又不肯自报来历,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严天成似乎对我先前的介入很是介怀,却是朝严守柯吹起了耳边风。 “哦是吗?这可真有点意思。” 严守柯点了点头,却是饶有兴趣的朝我打量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 可是,我和他终究只是一面之缘,有着伪装再加上时隔良久,他并没有认出我的身份。 随后,严守柯朝我问道,“这位后生,不知你姓甚名谁,可否告知于老夫?” 我的思绪快速飞转,随即抱拳说道,“晚辈楚江,隐山门七长老陈鸿宇座下首席弟子,此次前来只为拜谒严族长,观摩归云寨族长禅位典礼。” “原来是七长老的嫡传子弟,归云寨有失远迎。” 严守柯笑道,“十年前,我曾因为一步悔棋而与七长老争论不休一整日,如今多年不见,不知他贵体可曾安好?” 听了这话,我故作讶异地看向了他,“承蒙严族长关怀,可恩师已在五年前病发身亡。严族长莫非忘了,当初您来扶棺吊唁时,我就在身边。” “哦,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真的是老了!” 严守柯笑了笑,微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对此,我的心里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我在来到归云寨之后,严世宽就特意为我伪造了这么一个身份。 只因隐山门七长老已于近年仙逝,也曾常年不出没于宗门之中,旁人对他的了解并不甚多,伪造一个他座下弟子的身份,自是再好不过。 而刚才严守柯明知故问,显然是对我的这一身份有所怀疑,但好在被我从容化解。 “楚江,你既是七长老的弟子,那便是归云寨的贵客,为何不前去寨中让我尽上地主之谊,却留在了这南山村中?” 与死难者相比,严守柯似乎对我更感兴趣,却是继续朝我问道。 “只因我是受严世宽前辈所邀前来,不曾想刚入寨中就让人拒之门外。” “是吗,这次是我归云寨违了礼数。” 严守柯点点头,却又好奇的打量了我一眼,“可是,你身为隐山门人,为何却沦落成如此模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道鸡犬不宁。” 我苦涩地笑了笑,“严族长您也知道,恩师本就不受门主器重,在他百年之后,我们这些弟子虽然名义上还是隐山门人,但都已四散离去各走一方。而我在道门游荡了数年,也前去了方外,最终落得这副模样。” “唉,门主待七长老不公啊!” 听完我的这番叙说,严守柯唏嘘不已,“我看你道行高深,放眼整个道门也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被埋没实属隐山门的一大损失。” “族长言重了。” 在一番简单的寒暄加试探后,严守柯终于对我放下心来,却是对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我说道,“楚江你既是本门中人,又知村中命案经过,不如就随我一同归寨,再与我细细详说吧。” 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命案由你调查 听到来自严守柯的邀请,我的心里一阵错愕,而王泉他们脸色也微微不自然,都显得有些不放心。 严守柯问道,“怎么,你为隐山门人,又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若再留于这偏村之中,传出去宗门中岂不得说我的闲话?” 我的脸上当即流露出一丝犹豫,“既然如此,那么可不可以让我的同伴也一同入寨?” 可严守柯摇了摇头,“他们虽然是你的朋友,但他们终究是外人。相信经过今日之事,你也对寨中目前局势窥得一二,有些家丑实在不可外扬啊!” “至于你的朋友,可以继续留在南山村中,归云寨也定会以贵宾的礼遇厚待他们。” 说完,严守柯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严世宽严天成。 我犹豫了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晚辈这几日就冒昧叨扰了。” 一人单赴归云寨,一旦稍露马脚极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可我也很明白,我如果真想要对付严守柯,就必须要先赴入归云寨中,而有些事情晚做不如早做。 而严守柯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只要我自己小心谨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更何况还有严世宽作为内应。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便与我返回寨中吧,南山村的三起命案,稍后也请你与我细细说来。” 留下这句话,严守柯也不再多言,吩咐了一声族人安顿好死者及家属的生前身后事,便没有在此地多留,携我一同返回了归云寨。 至此,这场如滚雪球一般越闹越大的纠纷终于得以结束。 严天成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憎恨,而严世宽则长松了口气,可他看了一眼朗朗的尸体,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哀色…… 在王泉他们有些担忧的目送下,我随即离开了南山村,再次前去了归云寨中。 和初来时一样的,归云寨还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瀑布自高山而落,让整个归云寨都笼在一层淡淡的水雾中。 一座座古朴的民宅依水而建,寨中的族人悠闲自得,给人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可透过南山村的那一番争端,我也明白这座看似宁静的村寨,内部早已暗流涌动。 来到寨中后,严守柯打发走了其他人,让他们各自忙去,告诫了严世宽严天成二人自重后,便邀我前去了他的家中。 严守柯的家坐落于瀑布的旁边,是一幢古朴别致的庭院,一条条石板路从岸边一直延伸水潭之中,而在瀑布的下方,还有着一座被水雾层层萦绕的凉亭,给人一种颇有意境的感觉。 严守柯回到了家中,吩咐下人先行准备待客的酒菜,随后捧着那副不曾离身的棋盘,和我一道去了那水中凉亭中。 “楚江,现在和我说说那三人的死因经过吧。” 严守柯将棋盘摆下,他抿了一口茶后终于回归了正题。 对此,我也不曾迟疑,随即将自己所见所想如实告知了他,同时不忘朝着寨子四周窥视了一眼,记住了周围的几个重要地形。 “以你的意思,害死严朗三人的是我们寨中之人?” 听完我的讲述,严守柯皱起了眉头。 我点了点头,“凶手每杀一个人,都严格遵循着天地五行规律,想来凶手定然也精通五行道法并且本事高深,毕竟在这归云寨中,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严海山严海阳的人并不多。” 严守柯点了点头,朝我说道,“你也看到了,因为族长之位,我们寨子里最近可是明争暗斗无止无休。你觉得这三人之死,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两系中人所为?” 我摇了摇头,“目前看来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死者一方是严天成的亲侄子,一方是严世宽格外看重的义子,无论如何他们的各方势力都没有对自己至亲动手的道理。” “以我看,应该是有一方我所不知的第三者在作祟,为的就是将归云寨的水搅浑,自己好渔翁得利。” “嗯,你的这番推论不无道理。” 严守柯对于我的这一观点颇为认同,随后却不再言语,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了我。 我被他盯得一阵毛骨悚然,连忙赔笑道,“严族长,您莫吓我,想要在特定地点杀死特定的人,不是对宗族万分了解的人是做不到的,可我只是个初来观礼的看客。” 听了我这番解释,严守柯却是笑出了声,“你这后生,有意思!放心,我若对你有怀疑,也不会把你请入寨中。” 话落,严守柯收回了刚才的眼神,“既然你推断出凶手是在五行杀人,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新的动作?” 我想了想,回答道,“先前死去的三人,分别是纯水命、纯木命、纯金命,按照五行学说,那么接下来凶手还会再杀两人,而死者应该是纯土命和纯火命。” “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受害者是谁,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只要在宗族族谱上查找即可,但贵寨族谱太厚,恐怕想找出这两个人来还尚需时日。”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能有你这番洞察能力的人,道门之中着实不多。” 严守柯说着,将一盒黑棋推到了我的近前,“既然如此,那么南山村的这三起命案,就全权委托你为归云寨调查吧。” 我不禁一阵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族长,您是不是在说笑,由我调查恐怕不合适吧?” “不,只有你才最合适。” 严守柯说道,“这场命案,牵连到严天成严世宽两大势力,不管我派谁调查都会有失公允。而你是隐山门人,又非归云寨人,由你出面再好不过。” “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你,待到擒得真凶后,我自会给你应得的好处。而且在这期间,我特例允许你可以自由初入归云寨的每一个地方,旁人不得阻拦。” 对此,我在表面上虽然犹豫不绝,但内心却是一阵狂喜。 自由出入归云寨中,这对我而言可是梦寐以求的。 在假意推脱了片刻后,我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随后,严守柯指了指面前的棋盘。 “楚江,咱们来下一盘棋如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时局如棋 下棋? 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便已与严守柯下过一盘棋。 那是一局生死棋,差点让我身死魂陨。而今一听到下棋二字,我都忍不住一阵寒颤。 可此时严守柯并不知我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的敌意,所谓棋局,只不过是他这个棋叟与人常用的社交工具而已。 “晚辈棋艺拙劣,还望棋叟先生手下留情。” 我朝严守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也不客气,将一枚黑子落定棋盘间。 听到我直呼起他在道门之中的称谓,严守柯和煦一笑,一枚白子被他安置在了黑子旁。 “楚江,老夫这些时日一直在犹豫,你说归云寨族长之位,究竟由谁担任最合适?” 黑白交错间,严守柯忽然朝我问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棋叟先生,我只是一个外人,归云寨内部之事晚辈不便多做言说。” “我就想听听第三方之言。” 严守柯如是说道,随着一颗白子落下,棋盘左下角的黑子顿时被他杀了一大片。 “恕晚辈冒昧,以我这几日所见所闻,严世宽重病缠身,他若继承族长之位,一旦不幸病亡,归云寨中恐怕又要因权力之争而遭来一场莫大的腥风血雨。” 我想了想,随即如实说道,“严天成虽然正值盛年,但排他之心路人皆知,他一旦彻底掌权,那么严世宽一脉势力,以及他所庇护的诸多村庄,恐怕难逃斩草除根之祸。” 严守柯落子的手停了,“以你的意思,这二人都不适合成为族长?” “棋叟先生,您选择继承人自然有您的高见,晚辈只是如实所说罢了。” 对此,严守柯不禁摇了摇头,“眼下的时局,就像咱们眼下的这盘棋局,想要胜者顺心败者甘心,都实属不易啊!”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朝棋局看了一眼,却见黑子被杀去大片后,白子后方也出现一片防御真空。 随着我一颗棋落下,大片的白子也随之杀得片甲不留,俨然一副两败俱伤的局面。 以严守柯的棋艺,想要赢我自然非常容易,而现在他显然放了水。 可联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再看看这盘棋局,似乎又别有深意。 “太爷爷,你怎么还在下棋呀,已经开饭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十岁的小孩跑了过来,拉扯起了严守柯的手。 这个小孩是严守柯的曾孙,名叫严桓。 严守柯摸了摸他的头,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小桓,可太爷爷的这盘棋还没下完,谁输谁赢还没有定数呢!” “下棋就非要有输赢吗,双方和棋不就好啦?” 小孩说着,却是一手抓起黑子,一手抓起白子,在棋盘中逐一落下。 随后,他笑着对严守柯说道,“太爷爷您看,这盘棋已经和了,不分胜负!” 我们朝着棋局看去,顿时一阵愕然。 只见棋局之中,已然成了三劫连环之势,我只要不断重复一种棋路,那么这局棋就永远都下不完,故而是为难得一见的和棋。 看着自家的曾孙瞎捣蛋,严守柯不仅不生气,反而乐得合不拢嘴,“小桓可真聪明,棋艺可比太爷爷当年强多咯!” “走,太爷爷不下了,咱们陪这位贵客一起吃饭去!” 说着,严守柯抱起了自己的曾孙,便与我一同朝屋里走去。 吃饱喝足后,我随即告辞了严守柯,独自一人走在了归云寨中。 此次我来到归云寨,一是为了帮严世宽重夺族长之位,二是杀了严守柯报仇雪恨。 虽然表面和严守柯有说有笑,但我并不曾忘记自己的初衷。 此时时间已是黄昏,寨子的村民已经结束劳作陆续回了家中。 而我在一番闲逛后,随即走进了一个山坳。 见四处无人,我随即划开了手腕,一缕鲜血随即洒在了地上,在我的意志下,这丝鲜血开始自行在地上流淌了起来,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符文。 有了灵胎之力的加持,如今的我终于能从容催动地字符了。可一道符画完,我还是不免一阵虚脱,头上也冒起了阵阵凉汗。 做完这些后,我以草木将地字符掩盖,确定没有任何气息外溢便匆匆起了身,前去了严世宽家。 我是受严世宽所邀前来,而今成功步入归云寨,要想得偿所愿,自然免不得要与他多做商议。 因为有着严守柯这一句话,我在寨中并没有再受到任何的阻拦,在得知我是隐山门人后,原本对我颇为警惕的寨民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柔和。 没多久,我便来到了严世宽的家中,可隔着老远,我就看到王秀兰从他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只见她的面色苍白而且憔悴,整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唯一的儿子刚刚死去,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此时出现,不用说定是求严世宽为她寻回一个公道的。 看到我走了过来,王秀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我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在下人的指引下,我来到了严世宽屋中,可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后,我还是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的严世宽似乎正在疗伤,只见他的衣服已经褪了下来,浑身缠满了新换的绷带。 可他不知是受了某种重伤还是遭了毒害,他的身体似乎在不断腐烂,时不时可以看到有黄色的脓水从绷带缝隙间渗出。 而在屋子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药缸,里边浸泡了各种草药,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 “林笙,你来啦?” 严世宽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随即朝一旁伺候着的戴明轩招了招手,将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严前辈,您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不断从绷带缝隙间渗出的脓水,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年轻时好勇斗狠,结果不小心遭到邪道人的暗算,落得年迈之后一身病痛,多年来可一直是靠着这草药续命呐!先前气急之下与严天成动手,却也引得身上旧伤复发。” 严世宽指了指旁边的药缸,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随后,他蹒跚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戴明轩的搀扶下和我来到了客厅之中。 将所有闲杂人家等招呼出去后,严世宽问我,“林笙,严守柯没有怀疑到你吧?” 我点了点头,轻抿了一口茶,“目前看来一切安好,他见我同为隐山门人,还把调查真凶的任务委托给了我。” “嗯,严守柯这人没别的,对同门之人都非常亲近,有时候甚至亲过我们这些同族中人。” 严世宽说道,“如此看来,他对你还是颇为认可。不过你不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寻凶一事敷衍了事便行,一切还是以正事为主。” “晚辈心中自有分寸,还请前辈宽心。” 随后,我和严世宽谈及了关于他打算揭竿而起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人手,不知觉天已经黑了。 严世宽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林笙,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先回严守柯那吧,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是隐山门人的缘故,严守柯特意吩咐人为我准备好了客房。 在商议结束后,我点了点头,随即提出了辞呈。 可是,就在我刚走出大门时,戴明轩却也跟了上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们就像孪生兄弟 自从回到归云寨后,戴明轩便一直守在他义父的身边,与我们走动的时间甚少。 “明轩,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他跟了出来,我随即朝他问道。 戴明轩说道,“林笙,三天后便是我二十八岁生日,到时候我想请你们在我南山村的家中一聚,不知可否赏脸?” “当然,如果到时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一定捧场!” “好兄弟,谢谢!” “咱们好歹也出生入死过,这么见外干嘛!” 一番简单的客套后,戴明轩随即笑着回了屋中,而我也没有多做停留,便沿着原路返回了严守柯的家里。 “孩子……我可怜的两个孩子啊,你们怎么眨巴眼就没了,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呀!!……” 然而,就在我从河边经过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不远处的一幢大宅院里传了出来。 我下意识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宅院的门口挂着两个印有‘奠’字的白灯笼,一个个的花圈纸篮被摆在了院墙两侧。 这个大宅院,不用说正是严海山严海阳的家,我看到有很多寨民不断进出于屋中,吊唁亡者。 我对严海山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他终究是死于非命,而他死前所说的那番话,也是让我倍感莫名。 出于一种对真相的好奇,以及对死者的同情,我在犹豫了良久后,终究决定不先返回严守柯家中,而是朝着这大宅院走去。 当我来到宅院时,屋子院子里此时密密麻麻聚满了人,他们有的正张罗着布置灵堂,有的则在厨房忙碌帮着给来客准备酒菜,而更多的则是和我一样前来吊唁的人。 灵堂中,两具红木棺材并排架在屋子中央,前方的供桌上还摆放着两兄弟的遗像,二人的母亲此时正趴在棺材前,哭得死去活来。 据我所知,严海山严海阳的父亲早年因为宗族内斗死于非命,两兄弟是在母亲以及叔父严天成的拉扯下长大的。 而此时,严天成也坐在灵堂中,看着前来吊唁的芸芸众生,一脸愁眉不展。 可看到我过来之后,严天成随即皱起了眉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颇不友善地看了我一眼,“楚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听到我这名字,灵堂中所有人都下意识朝我看了一眼,一个个顿时对我流露出了敌意。 对此,我连忙说道,“诸位不要误会,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吊唁二位道友罢了,并没有任何恶意。” “哼,司马昭之心,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严世宽的人,我看你你来这儿吊唁是假,幸灾乐祸才是真!” “就是,白天若不是你出手阻拦,凶手早就被天成老哥给揪出来了!” “轰出去,轰出去!” 本就憋着一肚子怒火的严天成一派,却在瞬间将所有怒火发泄到了我的头上来。 而严天成此时走了上来,就要把我请出门外。 我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严天成,我知道你对我敌意颇深,我对你也同样如此。但你不要忘了,棋叟先生已全权委托我查找真凶,你身为继任者难道还想违了族长的意志?” 严天成吃软不吃硬,见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一时间却也被唬住了,没有再敢阻拦。 而我也没有理会周围的其他人,自行点起了三支香,朝着严氏二兄弟的灵柩拜了拜。 负责为故亡人谢礼的是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据我所知,这个年轻人名叫严旭,是严天成的亲生儿子。 在丧礼习俗中,长辈去世后,都需要有晚辈守灵谢礼,可严海山严海阳死时并未婚娶没有子嗣,所以此事只好由他们的堂弟代劳。 “楚兄弟,你知道我的二位族兄究竟是谁杀死的了吗?” 严旭显然没有他父亲那般的算计和心机,谢礼过后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暂未得知,不过我现在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相信用不了多久工夫,那凶手还会再现身。” 话落,我也无意在这久留,转身便打算离去。 可在这时,严天成却伸出了手,将我拦在了门前。 我朝他看了一眼,“严天成,你之前不是说要我走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我的直呼名讳,严天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刚才说已查出些许眉目,不知可否详细告知?我今日前去南山村抱有私心不假,但海山海洋终究是我的亲侄子。” 严天成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说话倒也直接了当。 而我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就打算将自己先前所知晓的一一告知。 可在开头的同时,我下意识朝严氏兄弟的母亲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严氏兄弟的母亲是罗氏,饱受丧子之痛的她,此时正抱着一本老旧相册失声落泪。 相册的里边放着一张张泛黄发旧的照片,是严海山严海阳二人孩时的留影。 而我隔着棺材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楚江,你到底什么意思,半天了不开口存心忽悠我是吗?” 见我一直不曾言语,一旁的严天成开始有些不耐烦。 而我也没有多理会他,当即快步朝着罗氏走去,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相册。 “你……你干什么,谁让你抢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孩子!!” 罗氏的情绪再度变得异常激动了起来,她疯狂地抓挠着我,想要把东西抢回来,却被我一把给甩开了。 而我盯着相册里的照片,整个人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我朝着其中的一张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中,两个男孩一左一右站在一条大瀑布下方,身上都穿着新的灯芯绒衣。 二人一高一矮,那个高个子男孩是严海山,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而矮个子则是他的弟弟严海阳。 我盯着少年时的严海山看了好一会,一种既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楚江,你他娘的是在搞什么花样!” 就在这时,严天成不耐烦的冲了上来,却是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相册,似乎以为我是在欺负他的弟妹。 我有些吃力地揉了揉眉心,随即指了指照片中的严海山,“正好你帮我看看,你大侄子小时候,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听了这话,严天成的脸色微微一凝,下意识也朝着照片看了一眼,他先是一阵错愕,随后整张脸都剧烈的扭曲了起来。 “不,不可能!不可能!!” 严天成发出一声愤怒咆哮,那本相册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后一脸怒色的看向了他的弟妹罗氏。 “臭娘们,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海山海洋他们究竟是我兄弟的儿子,还是你在外边跟着野男人偷养的!?” 严天成的这一声怒吼,使得整个灵堂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下意识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而罗氏的表情也一下子凝滞了,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情的众人,随即好奇的把地上的相册捡了起来,可看了里边的照片后,好几个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咦,海山小时候的样子,我今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想起来了,南山村死的那个小孩,我说先前看他怎么越看越眼熟呢,他竟然和海山小时候一个模样!” “天呐,还真是,你看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莫不成……” 一时间,灵堂之中众说纷纭,一个个都将目光落在了罗氏的身上。 如众人所说,严海山孩时的样子,赫然与已经死去的朗朗一模一样,就好像一对孪生兄弟……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杀祸再临 小时候的严海山竟然与南山村的朗朗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他们虽然都同属严氏一脉,但两者的血缘早已隔了十几代,生得一模一样显然不可能。 可若说只是一种巧合,这话在宗族中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先前严天成在南山村时,并未曾对朗朗多有留意,而今回想却勃然大怒,朝着罗氏发出声声质问。 本就遭受丧子之痛的她,此时脸色化作了死白,身体也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告诉我,海山海阳到底是不是我兄弟的亲生儿子!” 严天成朝罗氏再度问道,一股近乎实质性地杀意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 在这种强大的威压下,本为妇道人家的罗氏终于支撑不住,却在瞬间哭成了泪人,“海山海阳……并不是我和我亡夫所生,在结婚之前,我在寨子里还有过一个情人。后来我与他私会时被亡夫发现,无奈之下才杀人灭口……” 惊恐的罗氏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却是听得我们瞠目咋舌。 而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只是顺道过来看一看而已,怎么就莫名揭出这么一段狗血的婚外恋剧情了? “世态炎凉,世态炎凉……我们这一脉,怎就出了你这种贱人” 严天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蓬勃的怒火早已无处发泄,瞪着眼看向了罗氏,“说,你背后的那个贼汉子究竟是谁!?” 罗氏剧烈哆嗦着,她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随后朝着周围的众人看了一眼。 严天成也自知家丑不可外扬,随即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在他的指示下,我也没有多做停留,连忙和着众人一道出了门,不去管这些闲杂家事。 “楚兄弟,你说我的父亲会不会杀了他?” 这时,一旁的严旭朝我问道。 严天成虽然待我不满,可因为同龄人的缘故,他的儿子却和我还有两句话说。 对此,我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外人,你们的家事我不想管。” “唉,看来今天晚上家里又没得消停了,不过也好,我也免了彻夜守灵之苦。” 严旭对于这些破家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摇了摇头后便离开了宅院,返回了自己的屋中。 嘭!咔擦!…… 然而,就在严旭离开的瞬间,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以及骨骼开裂声忽然从灵堂之中响起,紧接着便是严天成的一阵愤怒大吼。 “臭婆娘,你干什么!……不!你还不能死,在告诉我那奸夫是谁之前还得给我活着!!” 突然的变故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一个胆大的寨民随即推开了灵堂的门,却见罗氏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她的额头上血流如注,而严海山棺材的边角上此时也在滴答滴答淌着血。 而严天成正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却早已没有了丝毫生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短短一瞬间的工夫,罗氏居然选择了撞棺自杀! 一时间,局面开始不可收拾起来,而众人看着灵堂中的一幕也都不知所措。 在确定罗氏已经死去后,严天成阴沉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没有多言就朝着灵堂外走去。 “严大人,这……他们母子三人的尸体,如何处置?” 这时,一个人朝他问道。 严天成朝后面瞥了一眼,“既然不是我族弟之子,那便是外人,既是外人还处置什么,统统丢山里喂狼!” 听了话,众人皆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主动去触他的霉头,连忙收拾起了罗氏的尸体,和着严海山严海阳的棺材一道抬出了屋。 然而,看着棺材被抬了出去,严天成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痛色,“罢了罢了,还是埋了吧!” 虽然不是亲侄子,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养育了多年总归有些感情。 其他人也不愿多刺激严天成,开始以各种理由选择了离开。 严海山与朗朗一模一样,在世俗人眼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出自同一个父亲。 这所谓的贼汉子的身份,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王秀兰的丈夫了,可他和严天成的兄弟一样,同样也是英年早逝。 而今罗氏已死,其中真相自然也成了无头案。 对此,我不免一阵头大,不想自己这一来就闹出一个这么大的新闻,连忙灰溜溜的就要转身离去。 可我一只脚刚迈出门,后背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寒意。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严海山的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楚江,你今天一来,可是让我颜面尽失,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大合适吧?” 严天成看着我,俨然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严天……严前辈,今日之事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您放心晚辈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 “哼,是啊,确实挺出人意料的,这点我可以不怪你。” 严天成说着,便一步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不过,我看你道行不错,白天咱们那一场比斗没能分出胜负,要不现在再来见见真章!?” “可……可我是棋叟闲来派来查找真凶的。” “真凶……死的人都不是我家人了,真凶对我而言不重要,而你现在对我很重要!” 听了这话我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想找一个受气包! 此时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希望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心力,为此我当即选择了走为上策,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宅院外边逃去。 “楚江,我已忍了你够久了,今日就算是族长来了也休想保住你!” 严天成一声咆哮,却是隔空一掌朝着我重重拍了过来。 羞愤之下,我和严天成的矛盾在这一刻顿时被无限放大开来,而他这一出手便是死手。 我不敢迟疑,连忙一个纵身朝着旁边躲去,而身后的院墙却是在他这一掌之下轰然坍塌。 “严天成,你是个疯子,你家出了丑事关我屁事,有毛病吧你!” 我朝着严天成骂了一句,可脚上却不敢迟疑,连忙翻过了墙朝着严守柯家所在的方向逃去。 然而,我刚跳过墙头没跑出两步,却不自觉停了下来。 一丝诡异的五行之力在此时忽然弥漫周围,可这股力量不是来自于我,也不是来自于严天成,而是始于未知的第三人。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出于警惕朝着旁边的大院看了一眼。 旁边的大院正是严天成的家,而那股诡异的五行之力,此时正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朝着院子内部延伸了进去。 “臭小子,今日你居然还敢不跑,看我……” 这时,严天成从宅院里追了出来,原本怒气冲天的他顿时脸色一沉,和我一样的停下了脚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过去。 啊!!……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严天成的家中响彻而起! 第二百章 第四人:土命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严天成家中响彻而起,这一惨叫并非别人,而是来自严天成的儿子严旭! 哐当! 就在这时候,严天成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边粗暴地撞开了,我看到严旭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但让我万分骇然的是,他并不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见他的双脚离地,脖子上被一根树藤紧紧勒住,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一样,却是在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中从屋里一路倒飞出来,一直拖向了远处的山林。 “不!不好,我的孩子!!” 原本怒气冲冲的严天成脸色大变,连忙朝着严旭被拖走的方向快速追去。 我虽然和严天成不对付,但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计较先前的纠葛,也急忙跟了上去。 我们朝着严旭使劲追着,可他的速度却是快得令人咋舌,只见他所过之处,四周的树木随之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动,一根根不知名的藤蔓自行垂了下来,纷纷缠住了严旭的身体,犹如接力一样,一次又一次将他朝远处荡去。 不用说,定然是有人在动用木行术,控制着周围的草木将严旭向远处拖行。 “是谁,谁在害我的儿子!!” 追逐之中,严天成发出一声咆哮,大量的意念之火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疯狂地朝着四周燃烧而去。 一时间,我们所过之处皆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可是,这个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似乎对五行之术造诣高深,每一次意念之火就要将藤蔓化为灰烬,可很快又有更多的藤蔓接踵而至,重新拽住了严旭的身体。 在这一路的拖拽磕碰中,大量的鲜血从严旭的口中身上流淌而出,而他的惨叫声也变得越发虚弱。 可敌人就好像有意在钓着我们似的,却是让追袭的我们始终与严旭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终于在某一刻,那一根根的藤蔓猛地一抽,却突然从严旭的身上一一剥离。 可严旭的身体因为惯性却被高高抛向了空中,随即又重重落下。 噗通! 伴随着一声闷响,严旭的身体重重地砸进了一个土坑中。 我和严天成气喘吁吁赶了上去,看到眼前景象后顿时心生骇然。 严旭落地的土坑,其实是一个新掘的坟墓,一块墓碑赫然立在空坟前方,上面写着:严氏宗族四十九代传人严旭之墓,旁边则是他的生卒年。 生年戊辰年己未月辛未日寅时,而卒年则是今日今时。 “儿子,儿子!!” 严天成一把跳进了坟坑中,想要把严旭扶起来。 可此时严旭浑身早已血肉模糊,一道道深及见骨的勒痕遍布于他的双手以及脖子。 此刻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逐渐放大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天空,身体也在不断的抽搐着,而他的手则捂着左边的腹部,大量的淤血正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渗出。 没一会,严旭的抽搐停止了,他的瞳孔也逐渐涣散了开来,没有了丝毫气息。 严旭……死了。 豆大的眼泪从严天成眼睛里落了下来,严天成老来得子,而今却已绝后。 我没有理会严天成的悲痛,死死的盯着墓碑上的生卒年,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戊辰年己未月辛未日寅时…… 严旭的生辰八字五行皆土,赫然是一土命人! 而今他死了,却是死在了一个事先被人挖好的坟墓中!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连忙也跟着跳进了坟坑中,拿开了严旭的手。 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看到有一条细长的刀痕出现在了尸体腹部的左上方,淤血依旧不断地从里边渗出。 我忍着恶心,把手探入了伤口之中,却发现本应处于左上位置的脾脏不翼而飞了! “楚江,你干什么,别碰我儿子的尸体!” 察觉到我的这一举动,严天成怒吼了一声,当即把我重重地推开。 而我一个趔趄,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起来,“严天成,害死你儿子的凶手,和杀死朗朗海山海阳的是同一个人,你儿子是五行杀人当中的第四人!” “你……你说什么!?” 严天成看着我,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对此,我将自己先前的猜测简单的和他说了一遍。 脾主运化,为气血生化之源,又主统血,在人体五行中是为土。 而严旭本为土命人,被杀于坟坑之中又被割除了脾脏,与之前的五行杀人如出一辙。 可与其他三名死者不同的是,凶手在杀严旭时,并不如对付前者一般干脆利落,相反却更像是在虐杀,而且他刻意让严旭与我们不远不近,似乎是有意要当着严天成的面将他儿子一点点残杀致死! “严天成,凶手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对你怨念颇深。” 将其中一切告知后,我朝严天成这么说道。 可对于我的话,严天成没有丝毫反应,一种近乎实质性的杀意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而他的双眼,此时正死死的看着前方的树林深处。 树林深处,是一片黑暗与死寂,昏暗的月光透过头顶枝叶的缝隙洒在地面,映出一片光影斑驳。 而在这昏暗的光线里,我隐约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树下,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样的东西,散发出阵阵寒光。 “就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 看到那道人影,严天成目怒凶光。 来人不语,他的双手缓缓展开,整个人开始迅速地朝后退去。 “给我站住!” 严天成一声怒吼,立即就朝着他追了上去。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树木响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一根根从树上垂下的藤蔓从周围萦绕而来,死死缠住了严天成的手脚。 这些藤蔓仅仅束缚了他片刻,大量的意念之火从严天成的身上爆发而出,只在瞬间就把所有藤蔓统统化作了灰烬。 可就在严天成挣脱束缚的刹那,一缕寒光却从那人影手中脱手而出,直朝着严天成的眉心飞刺了过来! 严天成瞳孔猛地一缩,当即一伸手,一道厚厚的土墙随之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刺啦! 然而,这缕寒光似乎极为锋利,却犹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易刺透了土墙,余威不减朝着严天成眉心刺下! 严天成脚步迅速朝后退去,与此同时双手快速掐诀,动用起了金行术。 嗡!! 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震鸣声响彻而起。 而严天成的金行术催动下,那把匕首一样的武器停在了距离他眉心十厘米的空中,发出一阵不安的震荡。 此时,远处的那道人影也微微一慌,阵阵五行之力也从他的身上萦绕而出,直朝着那匕首袭了过去。 这一刻,二人俨然陷入了心力之间的较量。 我虽然对严天成没什么好感,但无故杀人者终究不可饶恕。 为此,我当即一步上前,就打算助严天成一臂之力。 “楚江你给我让开,老子的仇老子自己报,犯不着你插手!” 不想严天成却冲我喊了一声,生生制住了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自知他此时复仇心切,索性也乐得清闲,只待他落得下风时再动手。 然而严天成的道行俨然要比那凶手强上三分,在他的金行术催动下,那把匕首竟是缓缓转过了刀锋,直指向了黑暗中的那道人影。 “敢杀我儿子,今日我就让你偿命!” 严天成一声怒吼,掐着手诀的双手重重地往前一推,那柄匕首当即倒戈,返身刺向了它的原主人! 对此,那道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当即朝着旁边躲去,可匕首还是贴着他的左手划过,在夜色中撩起一阵血花。 这一击不成反受创后,这人似乎察觉出了严天成不好对付,随着他一挥手,那柄匕首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随即迅速地朝后退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 第二百零一章 纷乱再起 “想逃,没那么容易!” 见来人想走,严天成吼了一声,双手当即重重地拍在了地面。 一时间,整个地面开始发生激烈的震荡,大量的土石纷飞而起,纷纷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轰射了过去。 可那人影招了招手,一棵棵粗壮的树木在他的近前不断倒下,轻易间就挡住了所有土石的侵袭。 而随后,那坍塌的树木后方便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动静。 严天成随即大步走了上去,随着他重重一挥手,那层层树木当即拦腰折断,纷纷朝着两边散去。 可此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残存在四周的五行之力也荡然无存。 见人已经逃离,我和严天成都不觉皱起了眉头。 那人的实力其实是比不上严天成的,只是在暗中偷袭间占了上风。 严天成在树林四周又找了好一会,始终没有寻出任何的人影,无奈只好失望而归。 “他娘的,大意了!” 严天成骂了一句,下意识看了一眼坟坑中的严旭尸体,原本狰狞的脸上再度流露出了悲色。 凶手未曾找到,可严旭的尸体也不可能一直置身荒野之中。以严天成的脾气,显然也不愿将自己的儿子葬在凶手亲手所挖的坟墓中。 本还凶神恶煞的他,转眼化作了一个垂暮沧桑的老人,他有些蹒跚地抱起了自己儿子的尸体,却是不曾再有言语,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我与他此时本就出于敌对状态,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劝导他抑或来句节哀顺变,也只好跟着他一起,打算返回寨中。 可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严天成却停了下来,转头朝我看了过来。 他朝我问道,“楚江,刚才凶手动手用的法器,可是一柄匕首?” 我想了想,随即点了下头,“是有点像。” “哦,我知道了。” 严天成点了点头,随后没有再多言什么,当即抱着尸体继续默不作声朝着寨中走去。 回到归云寨后,严天成把尸体送回了家中,而看着原本好端端的严旭转眼化作了尸体,严天成一系的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朝严天成询问着什么,可严天成不言不语,只是将尸体送回了家中。 对于这一幕,我也不敢上前多凑热闹,头也不回的就想返回严守柯家的客房,不愿再惹上一身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严天成家却是出现了一阵骚动,大量的喊杀声骂娘声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以严天成为首的大量寨民纷纷走了出来,每个人的手里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法器,浩浩汤汤地朝着寨子的另一端走去。 而他们所去的方向,赫然是严世宽家! 在来到严世宽家门口后,严天成却是不由分说,一记重拳当即落在了大门上,两扇门板当即支离破碎,化作大量的木屑纷飞当空。 这一刻,四周原本熄灭的万家灯火瞬间又亮了起来,来自严世宽一脉的族人此时也纷纷从各自家中走出,朝着这边聚集了上来。 一时间,双方人马对峙于严世宽家门口,情势再度变得剑拔弩张。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头大,这严天成不知道是丧子失了疯还是怎么,转眼怎么又跑去犯严世宽的霉头了? 出于对严世宽的担忧,我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而在这时,严世宽披着衣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随行的众人也是如临大敌。 因为旧伤复发的缘故,此时他的状态早已比不得先前,他看了一眼来势汹汹的严天成,当即皱起了眉头,“严天成,你他娘的闹哪门子疯,白天在我的南山村兴乱还不够,现在又想压我头上来了?”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来给儿子报仇的!” “哦,你儿子死了?那可太好了,看来老爷子我还得放串鞭炮恭贺你绝后了!” “严世宽,你莫要死鸭子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儿子就是你派人杀死的!” 一时间,双方掌权人却是开启了骂街模式,却是谁也没有敢动手,而严天成的最后一句话,却也让众人一阵愕然。 严世宽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干瘪病态的脸,“严天成,你的话老爷子我没有听明白。” “哼,还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 严天成怒道,“害死我儿子的凶手,用的是一把匕首,可在整个归云寨中,既精通五行道法又以匕首作为法器,并且有本事在我手中活着逃脱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的干儿子戴明轩了!”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一阵哗然,没想到严天成居然怀疑戴明轩是杀人凶手! 对此,严世宽一声冷笑,“真是胡闹,我义子今晚一直都在我身边,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时间与动机,你就是在这含血喷人!” “是吗,那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我一看便知。” 对于严天成的这一要求,严世宽的冷笑越发浓烈了,“严天成,你现在还不是族长呢,这是我严世宽的地界,还轮不到你在这发号施令!” “既然你不肯交人,那我只能视你做贼心虚了!” 话落,严天成不曾多言,随着他一招手,他身后的人纷纷扔掉了火把,却是拿起了法器,就要朝严世宽一方大打出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戴明轩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严叔父,刚才我听下人们说,您怀疑我才是杀人凶手,不知可有此事?” 戴明轩的脸色显得没那么好看,可话语中依然保留着一丝尊敬。 “没错。” 严天成一招手,立即好几个人走了上去,把戴明轩团团围住。 而后者朝着众人看了一眼,问道,“可凡事讲究人证物证,你说我是凶手,不知有何证据。” “凶手用的是匕首,而在刚才打斗时,他的左臂为我所伤,这点楚江可以为我证明。你且把左臂露出,我一看便知。” 说着,严天成不忘指了指正在不远处观望的我。 戴明轩的目光下意识朝我瞥了下,却是不紧不慢地挽起了袖子。 可是,他的左臂上完整无缺,不曾有任何的伤口,更没有丝毫被匕首划过的痕迹。 身为隐山门人,自是可以利用木行术治愈伤口,但想要完全治愈通常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而戴明轩左臂完好无损,也就意味着刚才出现在树林中的人并不是他。 这下轮到严天成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来是我弄错了,告辞!” 话落,严天成也没有多做逗留,随即返身就打算离去。 可他刚要走,一道残影却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严世宽拦住了他,“严天成,你儿子死了确实可惜,但你冤枉了我的义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严天成皱起了眉,“你想怎样?” “严天成,如今整个东南一带都知你我不对付,与其明争暗斗,倒不如把一切摆在台面上,今日干脆就做个了断!” 随着严世宽话落,却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聚了过来,熊熊的五行之力从每个人的身上涌动而出,让整个场面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双方借着严旭之死,似乎是想要在这儿大打出手! 我下意识朝着严守柯的宅院看去,发现各个房间里依旧亮着灯火,却始终不见有一人出来。 让我奇怪的是,眼下寨子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寨中的两大势力也即将兵戎相见。 身为族长的严守柯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才对,为什么却始终不闻不问? 第二百零二章 鹬蚌相争 因为严旭之死,因为对戴明轩的怀疑,两大势力原本已经被压制下去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开来。 噗! 不知是谁率先动了手,一根钢管忽然从严世宽的家中飞出,径直炸穿了对方一人的肩胛骨,顿时血流如注。 一时间,现场的僵局被彻底打破,双方人马发出声声嘶吼,却是在这一刻大打出手! 身为看客的我此时也咋舌不已,没想到白天刚看完一场村民的械斗,到了晚上居然又看到了一场来自道门的内斗。 隐山门不兴内斗,可因为权力之争以及深藏背后的矛盾,归云寨的两道势力却将宗门告诫纷纷抛之脑后。 严世宽的门前,这一刻杀声震天,双方此时皆动用起了五行道法,引得现场土石纷飞草木枯萎血雾萦绕火光四起。 严天成首当其冲,犹如莽夫一般直朝着严世宽冲了上去。本就重病缠身的严世宽不是他的对手,在连着对上数招之后,却是被一记重掌击中胸口,随即狼狈逃窜回了屋中。 后者见状立即追了上去,却被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铁网禁锢,紧接着好几个寨民冲了上来,拿起刀斧就冲着被困的严天成一顿乱砍。 在短短一个照面的工夫里,双方的领头人都各自受伤不轻,可很快双方的人都冲进了屋子内,乱斗在了一起,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可屋子的墙上地板上此时已满是鲜血以及残肢断臂。 我虽然是受严世宽邀请而来,但也只是出于同一个目的,并没有义务插手他与严天成之间的纠纷。 为此,我在观望片刻后便也转身离去,准备返回严守柯家中暂且休息。 可一路过来,我发现有许多的寨民也纷纷从家里探出了头,朝着严世宽家所在的方向张望着。 但他们和我一样也只是观望而已,并没有一人过去帮忙抑或制止,也不知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双方的内斗,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而在走到瀑布下方的水潭时,我的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 趁着四处无人或者被严世宽家所吸引之际,我弯下了腰,掐出一个手诀念起了法咒。 来自我的纯阳之血流淌而出,化作一个又一个血色符文沉入了水底之中,那种熟悉的虚脱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做完这些后,我头昏脑涨地从水边站了起来,随即装作没事人一样返回了严守柯家。 严守柯家此时灯火通明,寨子里边杀声震天,可严守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却是优先的在和自己的曾孙严桓下着棋。 “太爷爷,这盘棋你输啦!” “输了?没有啊,眼下局势可是一片大好呢!” “哼,那是因为你刚才把我的一颗白棋藏一袖子里了,我都看见了呢!” “哪有,太爷爷身为一家之长,怎会做出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你明明就有,不信你把手伸过来让我检查!” “喂喂……小桓你干嘛,不要忘了长幼尊卑……” 棋局下到一半,一老一少却是争执了起来,没一会,还真有一枚白棋被严桓从严守柯的衣袖中找了出来。 “太爷爷你耍赖,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严桓把那白棋落回棋局,却是一跺脚,嘟囔着嘴就离开了,任凭严守柯如何回应都没有搭理。 而我瞠目咋舌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也没想到道门人称棋叟的严守柯,居然会在棋局上耍起了无赖。 “棋叟先生,看来你曾孙的棋艺青出于蓝啊!”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笑着走进了大堂。 而严守柯看着严桓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流露和蔼,“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好事也是幸事!” 说着,他朝我伸了伸手,示意我在棋局前坐下,“楚江,我看你面色苍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道,“刚才严天成的儿子也死了,死于之前的凶手之手,和我严天成追了过去,结果没有抓到。” “哦,是这样子啊。” 严守柯点点头,可他的注意力却始终在眼前的这盘残局上,“真是奇了怪了,这盘棋我下的好好的,怎么就输了呢,没理由啊……”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棋叟先生,严天成严世宽他们正在外边斗得不可开交,可您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不知是为何?” 对此,严守柯只是不咸不淡笑了笑,“寨中族长之争,其实就像眼下这盘棋局,不破则不立。不管凭自身实力也好,还是暗中使诈也罢,只能破局便是正道。” “而他俩的内斗,晚来不如早来,趁着现在把各自的牌都摊开,以后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事。” “可现在距离族长交替已不过七天,如果局势依旧得不到控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哼,有我在,一切都尽在掌控中。” 严守柯说着看向了我,“楚江,你好像对我们归云寨内务很有兴趣。” 我连忙摇了摇头,“棋叟先生莫要误会,只不过一天之中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正常人都会被吸引注意罢了。” 严守柯的这番不闻不问,却是显得格外不正常。 此时我甚至怀疑,严天成严守柯之间的内斗,是他在一手挑拨纵容的,甚至那个杀死双方至亲的凶手也应该和他有着什么关系。 但真假与否,以及他能从中获得怎样的好处,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一番寒暄后,严守柯看了一眼窗外的火光冲天,只说自己累了,随即便返回了屋中歇息。 而我也不曾再有久留,也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中。 双方厮杀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黎明,而战火也从严世宽家一直蔓延到了严天成家。 当我起床来到外边时,却见双方的宅院都已经满目疮痍,一堵堵的围墙轰然坍塌,四周树木也连根拔起,水流混合着鲜血流淌一地,随处可见的是一根根铁制法器以及来自人的残肢断臂。 而在双方各自破烂的院子里,此时正停着一具具被遮上了白布的尸体,来自伤员的惨叫声已经死者亲属的悲哭声响彻于整个山寨。 在这历时一整夜的激战中,双方皆损失惨重死伤甚多,不可不说两败俱伤。 可是,寨子中的其他人对此并不曾有丝毫关心,该务农的务农,该洗衣服的洗衣服,生活井井有条,仿佛两大势力间的人间惨象与他们并不相关。 在这一整天的工夫里,严天成始终闭门不出,不用说也定是受伤不轻正在疗伤。 而当我来到严世宽家里时,发现他的腹部也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而戴明轩的脸上也满是血痕。 稍微看望了一番他们后,我也没有再多做理会,随即继续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爬到了瀑布上方的悬崖。 悬崖之上,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站在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归云寨,远处的各个村落也尽收眼中。 我念着法咒,鲜血再度从手中流下,化作一个个符文渗入了四周一棵棵参天大树中。 一时间,被我鲜血沾染的树木顿时迸发出蓬勃生机,纷纷生出嫩芽长出新叶。 就这样,第三道地字符已经画成,只待我意念一动,便会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可是,我要在归云寨画的符还有很多,但心力却是有限的,还需一些时间才行。 为此,在山上短暂的恢复了片刻后,我随即顺着山路走了下来,回到了归云寨中。 当我再来到严世宽家中时,之前一直避而不出的严守柯终于现身了! 第二百零三章 只因我是族长 严守柯带着他的曾孙严桓出了门,看到我行色匆匆的过来,朝我问道,“楚江,你这一大早就满头大汗的,这是去了哪里?” 我缓缓舒了几口气,说道,“哦,这不严世宽受伤不轻嘛,我是受他邀而来,所以刚才特意去探望了他一番。” “哦,是吗?” 严守柯点点头,“正好我现在也想去看看吧,不如你再和我走一趟吧。” 严守柯此举让我倍感莫名,但他既然开了口,我也只好同意。 就这样,我跟着他们爷孙俩又重新回到了严世宽家中。 此时,严世宽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他坐在宅院的大堂中,面色苍白受伤不轻。而他手底下的人此时正忙活着收拾残局。 看到严守柯过来,他在戴明轩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世宽见过族长。” 严世宽这么说着,可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恭敬抑或敬畏。 而严守柯也没有正眼看他,只是瞅了瞅四周收拾残局的人。 过了好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这才朝着严世宽看了过去。 “世宽,你这伤势怎么样了?” 严守柯说道,“唉,都怪我老了,昨晚睡得太沉,没料到村里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能第一时间过来劝阻,你们双方也不会落得如此。这是我族长的失职,也是归云寨的不幸呐!” 他的这一席话,虽然说得有声有色,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全是在客套与敷衍。 严世宽嘴角一阵抽搐,“族长,我这些年来虽然重病缠身,但也见过一些大风大浪,这点小伤身子骨扛得住,不值得族长如此关怀。” “哦,那就好,那就好。” 严守柯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且好好休息,若是因为伤势而耽误了族长交替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说着,严守柯拉了拉一旁的严桓,便没有再行多留,转身就打算离开。 “族长,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您可否赐教?” 就在严守柯一只脚迈出门时,严世宽突然开口问道。 严守柯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且说。” “族长,在过去这些年里,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可后来我遭歹人暗算,一天看着一天不行了,您要另立继承人我毫无怨言。可是,寨子中比我强的人有很多,哪怕您让自己的曾孙继承我也没有意见,但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了那个处处不如我且与我积怨极深的严天成?” 严世宽朝他问道,声音里充斥着不甘与不惑,却也是一番难得的真心话。 对此,严守柯没有马上回答,却是沉默了片刻。 过了些许工夫,他开口道,“因为我是族长。” “哦,我明白了。” 严世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他的这番话外之意,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抹不曾掩饰的怨念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然而,严守柯没有理会他的这一变化,仿佛没事人一般走出了门。 可刚走出去没多远,严守柯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楚江,你陪我再走走吧,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说。”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朝严世宽瞥了一眼,可严世宽却没有给我任何的示意。 为此,我也只好点点头,便与严守柯一同走了出门。 而严守柯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从严世宽家出来后,转眼又带着我来到了严天成家。 一番大战后,严世宽家的房屋大多已成断壁残垣,可因为严天成不是第一战场的缘故,倒也勉强算完整,但依旧伤亡惨重。 当我们来到严天成家时,伤死者已经得到安置,屋子的大堂也被布置成了灵堂。 在昨晚的一战中,严天成浑身上下尽是刀伤,经过草草的治疗后,俨然没有了大碍。 而他以及其他人的面色显得格外凝重,只因他的儿子严旭死于非命。 看到严守柯过来,严天成等人随即恭敬迎了上来。 严守柯点点头,朝着屋中央的棺材看了一眼,“天成,听说你的儿子也是被先前同一个凶手所杀?” 严天成的眼睛依旧红着,“没错,只可惜昨日我疏忽大意,让他给逃了。” “哦,那还真是挺可惜的。” 严守柯应了声,随即示意一旁的严桓替他给死者上了一炷香。 “族长此次来看望我的儿子,天成很是感激。” 这时,严天成开口说道,“可是,您既然已钦定我为下一任族长,并于六日之后正式禅位。可为什么昨晚严世宽发难于我,您却故作不知?” “因为我是族长。” 和先前回复严世宽一样的,严守柯给了严天成一个同样的回复。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倍感莫名,可严天成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他的脸没来由一阵抽搐,但碍于前者的威严不敢有发作。 “你和严世宽的恩怨,我不愿意掺和,但在族长交接之时,我希望你们俩都能停止干戈,否则以后的归云寨可就不太平了。” 留下这句同样莫名的话,严守柯没有多留,便再度离开了。 而先前还恭敬有加的严天成,此次却没有起身相送,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看着严守柯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尽的愤怒。 严守柯和严桓走在路上,这对爷孙却是有说有笑,仿佛两方势力的摩擦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小桓,你给太爷爷出出主意,你觉得他们俩哪个更合适当族长?” 走到水潭边,严守柯朝飞流直下的瀑布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朝严桓问道。 严桓想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世宽爷爷是个病秧子,天成爷爷是个莽夫,他们俩都不适合当族长。” “既然这样,那在这寨子里,又有谁更有资格胜任?” “太爷爷,您不就是族长吗,继续在这个位子上不是挺好的嘛!” “呵,还是小桓最懂我!” 严守柯和煦的笑着,却是听得我心里一阵咯噔。 而在这时,严守柯的笑容消失了,转而朝我看了过来,“楚江,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原来,严守柯的这番话,并不是说给严桓听的,而是说给我听的。 而此时此刻,我也终于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先前的举止如此反常了。 “恕晚辈冒昧,棋叟先生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想把族长之位让出。而您废严世宽却又立严天成,为的无非就是激起归云寨中最强的两大势力互相内斗算计,待到他们两败俱伤时,您再来渔翁获利。” 严守柯既然如此问,我也不曾隐瞒,当即将自己所理解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有此分析,后生可畏。” 严守柯并没有否认我的猜测,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 “族长之位,重若千钧,又怎能随意交付?” 严守柯说道,“严世宽时日无多,他已注定成不了族长,但归云寨目前并没有我所中意的人选,所以我只好假意选择了他的对手严天成,只有成功挑起两大势力的矛盾让他们两败俱伤,我才能顺理成章的给后来人铺路。” 话落,严守柯摸了摸严桓的头,眼神里充斥着慈祥以及殷殷期望。 这一刻,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严守柯心中理想的族长人选,既不是严世宽,更不是严天成,而是他的曾孙严桓! 严守柯道门人称棋叟,他对棋的痴迷几乎走火入魔。 而同样在棋道上天赋异禀的曾孙严桓,无疑成了他最偏爱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种偏爱,他不惜以族长之位为诱饵,引得严天成严世宽两大势力鹬蚌相争,随后趁机将这两个潜在的威胁铲除。 如此一来,待他百年之后,长大成人的严桓便可代替他成为归云寨新一代的族长! 感受到严守柯的老谋深算,我的后背不由冒起一阵冷汗,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我犹豫了好一会,随即朝严守柯问道: “棋叟先生,那个连着杀死四人的凶手……莫非是你麾下之人?” 第二百零四章 谋者好权取之有道 “棋叟先生,那个连着杀死四人的凶手……莫非是你麾下之人?” 当着严守柯的面,我大胆的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严天成和严世宽的彻底撕破嘴脸,皆因双方至亲死难而起。而那个至今未曾现出真身的杀人凶手,无疑成了点燃双方火药桶的导火索。 而严守柯既然有心要让二者相争两败俱伤,那么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可我的这番质问,换来的却是严守柯一阵失声冷笑。 随后他对我说道,“楚江,如果凶手真是我的人,那么在事发之后,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进入寨中,更不会让你介入,只因你是隐山门人。若是让门中知道,我为权力之争而妄杀同宗残害孩童,那么以后的隐山门,可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谋者好权取之有道,但这个道不能是邪道。” 最后,严守柯朝我如是言。 严守柯是一号大人物,他所做的一切皆为阳谋,没有当面撒谎的理由。 为此,我没有再多行过问,只当凶手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 而此时,凶手已经连着杀死了四人,如果没有猜错,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还将再杀第五人。 只不过现在第五人究竟是谁,凶手到底何种身份出于何种目的已经不重要了。 严守柯无意禅让族长之位的决定,不仅告诉了我,而在刚才的两次造访中,也间接暗示给了已经两败俱伤的严天成严世宽,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将要来临,而死去的区区五个人,在这山雨欲来间更是无足轻重。 “既然如此,棋叟先生为什么要将你心中所想告知给我?”我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自己权衡清楚其中的利害,不要瞎站队。” 严守柯说道,“楚江,严世宽不服我之心我早有知情,他邀你们这一行人来,无非是想聚众反我。可你是隐山门人,我与你的恩师也有过一段交情。我不想因为区区一个严世宽,而与他的门徒反目,否则将来也无颜与你恩师相见。” “我话已至此,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误入歧途。” 听了严守柯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咯噔。 我这才意识到,在我步入归云寨的时候,严守柯就已经知道我是他的敌人,可碍于我所谓‘恩师’的情面,依旧视我为贵客,而今更是把一切摆上明面劝我回头是岸。 不得不说,身为道门中的一号成名人物,严守柯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人格魅力,可显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更不知我和他的仇恨根本无从调和。 “谢棋叟先生提点,晚辈一时愚昧还望先生赎罪!” 明白了这些后,我当即佯装明悟,朝严守柯拜谢道。 至此,严守柯方才满意点了点头,“明白就好,现在你就去南山村中,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你其他的朋友吧,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手里粘上他们的血。” “待到禅位之日,严世宽严天成……他们两方的势力都将从归云寨连根拔除!” 留下这句话,严守柯也没有再多行逗留,带着他的曾孙回了家。 至此,我也没有再跟过去,在原地思量良久后,也决定先返回一趟南山村,将严守柯的意思告知给王泉等人,也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朝着归云寨四处张望了一眼,却见东南的山田间新起了一幢砖窑,此时正火光萦绕。 我来到了砖窑前,此时已是正午,负责烧砖的工人已经回了屋中吃饭,而我趁着无人将一缕鲜血撒入了熊熊燃烧的窑洞之中。 鲜血触火即化,化作血雾萦绕于火光之中,在我的意志下随之化作了一道道淡淡的符文,涌动其中的心力也随之渐渐平静,无声无息。 就这样,就这两天的工夫里,我的四道地字符终于完全画完,却也将我的心力压榨得一干二净。 而今万事俱备,就等着与严守柯彻底摊牌了。 摊牌之日,我和严世宽一样都选择在了六天之后,届时严守柯定要派人出手铲除已成威胁的两大势力,而我也将在他分神之际与他已决生死。 带着这一想法,我跌跌撞撞离开了归云寨,再度返回了南山村中。 见我回来,正在林场谈生意的刘锦他们纷纷赶了过来,唯独赵文并不在村中。 一旁的鬼娘告诉我,昨天一大早,赵文便独自驱车离开了村子,说是要去一趟附近的县城,有事情想找以前的同事帮忙。 赵文不在,可我还是把严守柯先前与我的一番谈话一一告知了他们。 得知了前因后果后,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丝凝重,而唯一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察觉出我的身份。 “管他阴谋阳谋,反正我们这次是来杀严守柯的,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对此,王泉却是毫不介意,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但该如何对付严守柯,具体战术恐怕还得重新商议才是了。 “林笙,此事非同小可,我看还是先告知严世宽他们一声吧,免得到时候出差错。” 随后,王泉朝我这么说道。 我摇了摇头,“先前严守柯对他已有暗示,严世宽是聪明人,相信他已经明白话中之意。” “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提前互通一下为好,毕竟凡事难免变数嘛!” 王泉说道,“你现在刚从归云寨出来,再回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要不就让我代你传话吧。反正寨子里的人知道我是你朋友,没人阻拦的。” 没等我有所回应,王泉便匆匆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对此,我不禁一阵叹气,只道这个师兄怎么突然这么急性子了。 王泉离开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村子。 而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赵文也开着车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他兴冲冲的声音。 “鬼娘、刘锦我回来了!我跟你们说啊,那几份死者的血液样本我已经分析出来了,结果你们肯定猜不到!” 第二百零五章 戴明轩是野种? 赵文兴冲冲地跑回了屋子里,将一沓文件丢到了我们手中。 我好奇的朝着上面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严朗严海山严海阳的名字,以及dna鉴定之类的文字。 可读书本来就不多的我,对里边所写的阴性阳性之类的完全没有概念。 “林笙,先前的三名死者虽然都是死于五行杀人,但如果只是为了杀人,完全没必要使用专业的手术刀切去每个人的肾肝肺,所以我怀疑凶手杀人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为了进行器官移植。” 赵文朝我们解释道,“但器官移植在目前并不成熟,即便血型相同也会与宿主产生极大的排斥。所以理论上患者最好的移植对象是他们的直系亲属。” “正因为如此,我特意收集了三名死者的血液样本,请附近县城的同事帮忙化验,结果发现他们三人的dna完全一致!这也就意味着朗朗、严海山、严海阳他们其实是亲兄弟!” 听了赵文的这一通分析,我们几个顿时目瞪口呆。 先前我在严海山家时,就察觉到他少年时的模样和朗朗极为相似,而今赵文更是将这一推测化为了铁证。 “赵文,以你的意思,真正要害他们的凶手,其实是他们的至亲,甚至就是他们素未谋面的生父?” 王泉皱起了眉头,朝赵文问道。 “极有可能是这样。” 赵文点了点头,认同了王泉的这一猜测。 可是,除了朗朗严海山严海阳外,严天成的儿子严旭也同样死于五行杀人,并且被切去了脾脏。 虽然没有直接的依据,但按照赵文的推论,那么严旭显然也和前三者均出自同一生父。 如此说来,严天成的嫌疑无疑最大。 但从当初事发时严天成的反应来看,似乎又不像是他所为。更何况当时凶手行凶时,严天成也是和我在一起的。 而现在,他和严世宽已经彻底撕破脸面,又被严守柯暗示已不再问族长继承人,我若在此时去质问他,恐怕免不得要碰上硬钉子。 “咱们只是外人,他们归云寨中人是偷人通奸也好,杀人害命也罢,咱还是别去管了,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对付严守柯的。” 对于凶手究竟是谁,刘锦并不曾有丝毫兴趣,却是如此说道。 对此,我也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先前为了所谓调查真凶已经惹得一身骚,再要插手下去,恐怕就得打乱了咱们原先的计划。 见我们如此决定,原本兴冲冲的赵文显得有些失望,可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们打开了门,发现来人是戴明轩。 戴明轩之前告诉过我,三天后便是他的生日,可遭遇了一系列事情后,却是把这一事情抛到了脑后。 此时,归云寨中的两大势力刚刚内斗结束,再加上严守柯的那番暗示,此时寨中虽然暂时无事发生,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而戴明轩虽然名义上是说要过生日,但实际上只是借着这一由头,暂避族中尔虞我诈罢了。 “明轩兄,生日快乐。” “谢谢。” 说这些话的时候,戴明轩笑得颇为牵强,显然这个生日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随后,他也不再言语,打开了客厅的一个酒柜,对我们说道,“诸位道友,我在归云寨中也没几个可以谈心的,唯独和你们能够聊上两句,不知是否介意与我喝两杯?” “喝酒嘛,嘿嘿,这个我最擅长了。” 对此,刘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随后径直拿出了一瓶有些年头的红酒,“不瞒你说,你家这瓶八二年拉菲我可馋了老久了,今天我可要喝个够!” 我对酒并不大懂,看着酒柜中的酒水琳琅满目,红的白的洋的各色各样都有,也还是应了一声。 “各位想喝就随意,不用这么客气。” 戴明轩说着,却拿起了一坛有些年头的女儿红,二胡不说就朝着嘴里灌去。 在我们目瞪口呆中,足足五斤的酒竟是被他一口气给喝完了。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喝啊,别客气。” 已空的酒坛被戴明轩随手丢在了地上,他有些讶异的看了我们一眼,略带醉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明轩,生日嘛喝喝酒是可以的,但你这么喝可就不太好了。” 王泉朝他这么说着,把一杯五粮液递给了我,而我只是轻泯了一口,立即呛得眼泪直流。 “今朝有酒今朝醉,到了明天,可能就无酒相随了。” 戴明轩摇了摇头,可他的这番话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我们纷纷看向了他,不知究竟所谓何事。 “你们知道,为什么身为义子,我可以一直陪在我义父的身边吗?” 戴明轩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突然问了我们这么一句。 可没等我们有所回应,戴明轩又拿起了一坛黄酒,“因为我本就是严世宽的亲生儿子,可我的母亲是一个出生卑贱的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他在外人面前都说我是他的义子,也让我随了母性,而非姓严。” “可是,寨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严世宽从外边带回来的野种,义子之名不过是我父亲为了名声扯下的遮羞布。” “而现在,族长之位已经彻底无望,父亲说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严守柯以及严天成,而他说的所谓代价……就是我。” 他的这番话听得我们几个人一愣一愣的,他居然说自己其实是严世宽的亲儿子,是他在外边留下的野种!? 这一伦理关系,却是变得越来越狗血起来,让我们几个不禁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我也没有我对他的最后一句话很是不解。 “代价就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朝他问道。 对此,戴明轩一声冷笑,正打算说些什么。 可在这时,又有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发现王秀兰此时出现在了门口。 自从朗朗死后,王秀兰一直都非常憔悴,没想到现在她竟然来到了这儿,她的手里那提着一个颇大的饭屉。 “明轩,今天是你二十九岁生日,严大人知道你不愿意留在寨子里,所以特意让我给你们备上了一些酒菜,你们慢用。” 说着,王秀兰把饭屉打开,里边放着依然热乎的美味佳肴。龙虾鲍鱼鹿脯松茸……都是我所未见过的山珍海味。 可对于王秀兰的这一好意,戴明轩非但没有丝毫感谢之词,相反面色一白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今天这饭菜可真丰盛呢,可真让我等不及了!” 王泉擦了擦口水,当即走了上去,帮着把饭菜拿上桌,却不小心碰了王秀兰胳膊一下。 王秀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随后也没有多言,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可在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戴明轩,“明轩,严大人说了,你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留下这句话,王秀兰离开了,大门也在阴风中吱呀一声关上了。 众人没有多想,当即享受起了这场难得的盛宴,可戴明轩却愣在原地,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而我拨动手指掐算着,想起王秀兰的那番话,却是越发觉得不对劲。 我朝他问道,“明轩兄,你今天二十九岁生日,也就是说你是丙寅年丙申月丙午日生人,不知你的生时是何时?” “申……申时……” 啪嗒!! 随着他的话落,正在啃着大龙虾的王泉愣住了,手中的盘子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愕然地朝着戴明轩看了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 第二百零六章 第五人:火命人 这也就意味着,戴明轩的生辰八字五行属火,是为火命人! 波及归云寨两大势力的五行杀人案,如今已经死去了四人,分别是水命人严朗,木命人严海阳,金命人严海山,土命人严旭。 而这场连环命案的最后一名受害者,莫不成就是眼前的戴明轩!? 就在刚才,戴明轩还告诉我们,严世宽其实是他的亲生父亲…… “明轩兄,凶手其实就是你的父亲,对吗?” 我快速地梳理着这其中的逻辑,朝戴明轩问道。 戴明轩没有回答,只是哆嗦着将坛中的酒水不断往口中灌去,似乎是想用酒精麻醉着自己。 “真是太荒谬了,这些日子来,我周转于方外好潜龙镇之间,只为寻得强人助父亲重夺族长之位,我以为我会是他最骄傲的儿子。可所谓的亲人在他的眼里……远不如权势来得重要。” 戴明轩的眼睛通红,“严朗死了,我假装不以为意,严海山严海阳死了,我也认为死得其所,后来严旭死了,我害怕了,可父亲并不满足,他说……他还得再杀一个儿子……” 戴明轩不知是酒后吐真言还是说起了胡话,但我们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 凶手行凶的情景我是见过的,次次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随着我一个眼神,所有人纷纷下意识聚了上来,将戴明轩护在了中央。 而王泉也当即动用起阴阳道法,周围淡淡的阴气成为了他意识的延伸。 在探查了一会四周的动静后,王泉说道,“方圆五百米内并没有可疑之人,如果要保明轩兄的命,我认为最好先带他离开这!” 对于王泉的这一决定,我们当即点头同意,连忙扶起了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戴明轩,急匆匆跑去了车库。 我们不知道严世宽弑子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也没有心情再管如何对付严守柯,毕竟戴明轩是我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下一具无名尸。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我们一行人分别开了两台车,打算把戴明轩送去县城中赵文朋友家暂避一段时间。 我怎么也没料到,先前垂暮失势的严世宽,转眼工夫竟成为了一个杀人狂魔,而他所动手的对象,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一反差着实出乎我所料,一时间倍感莫名。 没有丝毫的停留,我们一行人开始迅速地驱车离去,一刻都不敢在此地久留。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赶到村口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却出现在了路中央。 她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前来送饭的王秀兰。 此时的王秀兰早已不复先前憔悴可怜的模样,她的面容冷沉,看着疾驰而来的车辆竟丝毫不惧,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了路中央。 无奈之下,与我一道的赵文只好停了车,打开车窗朝着她看去,“王秀兰,你想干什么?” 王秀兰伸出了手,指向了坐我旁边的戴明轩,“你们要去哪是你们的自由,但严大人交代过我,明轩他得留在这里,等他和你们吃完送行饭,我便送他回归云寨。” “可你知不知道,严世宽要的是戴明轩的命,而他之前更是杀死了你的儿子朗朗!” 赵文朝她说道,声音也不禁提升了三分。 听了这话,王秀兰身体微微一个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朗朗死了,那又如何?我和严大人把他生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天。而戴明轩的出现也同样如此,不能因为他是严大人的儿子,而误了大人的千秋大计。” 她的这话冷漠到了极致,以至于让我听了都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 “王秀兰,你少在这发疯,赶紧给我滚!” 赵文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当即踩动了油门。 可王秀兰不动如山,“我是严大人的仆人,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帮他生儿育女也好,为他杀人害命也罢,他的决定就是我的使命。” “是吗,那我们几个现在就要把他带走,看你能如何!” “你可以试试。” 一番话落,赵文也没有再多理会他,随着刹车一松,车当即迅速冲了上去,几乎贴着王秀兰疾驰而过。 王秀兰没有追,也没有叫人阻拦,后视镜里,我见她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正在驶离的我们,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顿时从她的身上涌动而起。 “不好!!”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暗道不妙,急忙掐起了手诀。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旁边的山坡忽然发出一阵剧烈震荡,却是有大量的土石从中剥离,纷纷朝着路上的我们滚落了下来! 我见状当即爬出了天窗,朝着山坡方向重重挥出了一掌。 那些土石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当即支离破碎,引得阵阵尘土飞扬。 而我回头看向王秀兰,她此时正朝着我们走来,她的脚步明明不快,却始终与车辆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时,她的手朝着左边轻轻挥了下,我立即听到路边的树木传来一阵痛苦的碎裂声。 紧接着,一棵棵参天大树拦腰折断,纷纷朝着我们当头砸下!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继续动用五行道法,使得那一棵棵大树纷纷倾倒在了一旁,不曾伤及车中分毫。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柄匕首一样的法器出现在了王秀兰的手中,随即化作了一缕寒光朝着我们这边迅速飞刺而来。 噗!! 一阵碎裂声顿时响起,那缕寒光径直刺穿了车的后备箱,又连着穿透了两排座椅,最后几乎是贴着赵文的胳膊掠过,将整个方向盘齐根斩断。 随着方向盘突然断裂,整辆车顿时失去控制,重重得撞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在天窗外的我一时间反应不及,随即被强大的惯性生生甩飞了出去,砸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山林中。 我吃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想朝着侧翻的车辆走去,可刚走没两步,一根根藤蔓却从四面八方朝我缠绕了过来。 不仅是我,刚刚从车子里爬出的赵文等人也纷纷被藤蔓所牵制。 王秀兰的道行并不算太高,来自她的五行道法并不曾阻挠我们多少时间。 不过片刻工夫,这些藤蔓在我们的攻击下纷纷断裂。 可也在这片刻的工夫中,王秀兰已经来到了近前,随着她一伸手,那把匕首一样的法器当即从车身中抽离出来,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那匕首与寻常的匕首不同,只见它长约三寸,刀身又薄又窄,犹如一片树叶,而刃尖还有着一个大幅度的弯曲。 从匕首的形态看来,似乎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更像是古代刽子手用来给死囚执行凌迟所用的刀具! 此时,王秀兰蹲了下来,朝着侧翻的车中看了过去。 车中的所有人都已经逃了出来,唯独戴明轩尚在。 在这番车祸中,车辆已经彻底变形,一根钢板从底盘中翻卷而出,却径直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牢牢卡在了车后座上。 来自戴明轩的惨叫声响彻不绝,鲜血混合着汽油不断从车中流了出来。 就在众人赶来救援之际,一团意念之火从王秀兰手中缓缓落下,落在了已经流淌到脚前的汽油之上。 一时间,整个车辆顿时被熊熊的大火所吞噬,而戴明轩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响彻山野。 “还好,只差一点点,不然这颗心脏就可惜了。” 第二百零七章 虎毒食子 “还好,只差一点点,不然这颗心脏就可惜了。” 王秀兰这么说着,那把凌迟的匕首从她的手中飘了起来,落入了车中。 紧接着,来自戴明轩凄厉的惨叫声从破碎的车内响彻而起,不过转眼间又戛然而止。 熊熊的火焰中,一颗带血的心脏和那一匕首一道从车中飘了出来,落入了王秀兰的手中,很快又被她用白布包裹了起来。 戴明轩的瞳孔此时已经放大,四肢只剩下了神经性的抽搐,而他的左胸被切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大火弥漫间,他的皮肉开始迅速烧焦翻卷,一道道的火舌不断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将他的身躯逐渐化作了灰烬。 戴明轩……死了。 他的心脏被切走,身体也化作了灰霾。 看到这一幕,我们一行九人无不心中黯然,但对于害死他的凶手王秀兰,我们并没有做任何的为难,甚至在她切走心脏之际也没有进行丝毫阻拦。 只因我们已尽人事。 要害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而负责执行的则是严世宽的仆人。 道门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善终。 严世宽意欲弑子,身为他私生子的戴明轩所做的,也仅仅只是在死前与我们把酒言欢,将事情的真相作为他死后的遗言,却并没敢拒绝他的意志。 我们试图带他离开,也是交情一场在尽人事而已,而今王秀兰杀来,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家族内务,更没理由因此和严世宽反目成仇,只因我们本为外人。 “王秀兰,我本以为你是受害者,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居然会是你。” 看着王秀兰把戴明轩心脏装入先前盛饭的饭屉中,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对此,王秀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要杀自己的儿子也好,杀他的儿子也好,主人的意志我不得不从。” “哼,道门之中,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我无奈笑了笑,看着大火中已成灰霾的戴明轩,不禁一阵怅惘。 “当然,道门本就无善男信女,我不是好人,戴明轩也不是,他明知道那些被我杀死的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却装作不知情,他在乎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 王秀兰说着朝着王泉他们看了一眼,“而你的同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和严守柯有深仇大恨吗?没有!可他们还是因为一个人情来到了这里。本是一丘之貉,又何必自诩清高?” 至此,我不曾再有多言,只觉得眼前的道门和师父之前告诉我的越发相似,却和我想象中相差甚远。 戴明轩死了,王泉并没有过多在意,却是饶玉兴趣地打量着王秀兰,“王秀兰,依照你的意思,这严世宽是寨子内外四处留种,活脱脱就是个道门版段正淳啊!可是,他对自己的儿子生了却不养,养了却又生取脏腑,这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你们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你们得先让我知道,你们现在是想再给戴明轩报仇,还是和我家主人继续合作?” 王秀兰此时也没有任何的敌意,语气相反更像是在和我们谈生意。 对此,一旁的刘锦替我们做出了回答,“如果咱们的合作是一门生意,那么只要你的主人还有诚意,那么少一个牵线人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和我来吧,到时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留下这句话,王秀兰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即提起饭屉,沿着原路返回。 我们朝着那已经烧成骨架的车看了一眼,本想着收敛他的遗骸,却发现以无物可留。 一阵唏嘘后,我们也只好跟了上去。 在一番简单的沟通中,我们对王秀兰也有了一个重新的了解。 她的祖上本为清时大理寺提刑官,可到了她这一辈刽子手的手艺已无用武之地,所以后来她选择成为了一名医生,也算是和赵文是同行。 可后来在一次行医中,她在火车上遭歹人强暴并被抛之荒野,是严世宽救了她,并且杀死了害她的人。 为了报恩,王秀兰跟着严世宽来到了归云寨,见严世宽重病缠身,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而严世宽看中了她来自祖上的手艺,为她传道受业,将她安顿在了南山村,成为了一步暗棋。 王秀兰的过往充满坎坷,但她和严世宽之间的伦理关系更是超乎了我的认知范畴。 然而,王秀兰说要带我们去见严世宽,可她既没有前去南山村,也没有前往归云寨,却是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座偏远的大山之中。 沿着一条不为人知的兽径走了好一会,一个硕大的山洞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王秀兰朝我们看了一眼,随后步入了山洞之中。 我们跟着她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山洞的尽头。 山洞内部灯火通明,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在其中萦绕不息。 我朝着其中洞天看了一眼,却见在洞穴的内部,赫然布置着一个硕大的法阵,一个个的符文镂刻于洞穴的地面以及壁穴。 而在法阵的左上方,有着一座五米高的坟墓,坟头上插着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法阵的右上方则是一截有些年头的崖柏木桩,虽然表层已经开裂玉化,却依然有一根根嫩芽细枝不断从中生长而出。 我朝着正上方看去,发现还有着一口十米见方的水池,可池子里盛放的并不是水,而是殷红腥臭的鲜血,血水滚滚翻腾,冒起一股淡淡的白色热气。 法阵的右下是为一片火海,熊熊的烈焰不断喷薄,将整个山洞照耀得一片通明。 而在左下方的一个角落,此时还矗立着五座石制的雕像,我朝着这五座石雕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模样,赫然与死去的那五个人一模一样! 剑冢、崖柏、血池、火海、石雕,俨然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那蓬勃的五行之力,正是从这道法阵之中散发而出。 这不是一道普通的法阵,而是一座五行大阵! 而从符阵周围的痕迹看来,似乎已经布下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对五行阵法了解颇为有限,并不知这法阵具体是为何用,但联想着先前的五行杀人,多少也猜测到了一个大概。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血池中忽然传来一阵水花飞溅。 本应该身在归云寨的严世宽,却是突然从血池之中坐了起来! 此时的他浑身佝偻依旧,浑身被鲜血染成了猩红,看上去颇为狰狞。 “林笙,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对于我们的到来,严世宽似乎并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已经等了我们许久。 我微微皱了下眉,还是点了点头。 “大人,明轩我给您带来了。” 这时,王秀兰走了过去,替他把身上的血水擦净,随后把那个饭屉递到了他的近前。 在血水的浸润下,严世宽原本遍布全身的脓疮消失不见,生出了一层层新肌。 他缓缓从血池里走了出来,朝着饭屉中的那枚心脏看了一眼,他的身体止不住抽搐着,鲜血弥漫的脸上露出一丝悲色。 “唉,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对我尽心尽力奔波劳累,到头来却成了我手下亡魂,为父有愧于你呀!” 第二百零八章 五行归阳阵 看着饭屉中戴明轩的心脏,严世宽不觉老泪纵横,可旁人看来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大人,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王秀兰朝严世宽这么说道。 严世宽点点头,随后朝我们看了一眼,“林笙,戴明轩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杀的。如果你想为他抱不平,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如果你对严守柯仇怨依旧,就请让我忙完眼前事。” 对此,我没有言语,只是指了指那颗心脏,示意他继续。 “有你的这个回答,我就放心了。” 严世宽说着也不再理会我,却是来到了这座五行法阵的正中央,“秀兰咱们开始吧,我几个孩子的血绝不能白流。” 话落,严世宽在一张藤椅上躺了下来,同时催动起了五行法阵。 一时间,剑冢发出声声震鸣,崖柏之上新枝交替,血池当中鲜血翻滚,火海之中火舌喷薄,石雕之上尘土飞溅。 来自五行的力量在这一刻从法阵的各个角落纷纷朝着严世宽涌动了过去,严世宽的脸上露出万分痛苦之色,皱巴巴的皮肤被来自五行的力量撑起,绽开一道道血痕。 王秀兰走了上前,把先前割走的五脏一一拿了出来。 严朗的双肾,严海阳的肝脏,严海山的肺叶,严旭的脾脏,以及戴明轩的心脏。 将这些东西准备妥当后,王秀兰将匕首沿着严世宽的胸口一路划下,一直延伸到他的腹部,将他完全开膛破肚。 在这一过程中,严世宽都是清醒着的,更没有所谓麻醉剂一说,可他却一声不吭,但从扭曲到变形的表情来看,此时正承受着如源地狱的痛楚。 我朝着他的体腔内看了一眼,却见他的五脏早已腐朽发烂,生出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肉瘤。 看到这一幕,身为医生的赵文不禁啧啧称奇,似乎很惊诧他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接下来,王秀兰将匕首探入了他的体腔,依次将他腐烂的肾肝肺脾心切除了下来,又将来自他子嗣的各个部位内脏依次放入,用软线将各个衔接的血管经脉缝合。 做完这场恐怖而又诡异的手术后,王秀兰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用针线将他的体表缝合,这才收拾起东西离开了当场。 嗡…… 就在这时,整个五行法阵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偌大的山洞也出现了明显的震感。 一股比先前更加汹涌的五行力量从各个符文中彻底爆发了出来,犹如潮水一道接着一道朝严世宽涌动而来。 一时间,那一柄柄立于坟冢之上的铁剑有若风化,大量的铁锈纷飞而起,干枯的崖柏上生机盎然,一根根嫩芽只在转眼便化作参天大树,却又在瞬间枯萎凋零。 血池之中的血水仿若沸腾,大量的血雾腾飞而起,池中的水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而那涌动不息的怒火,此刻也演化出一个个人的虚影,发出声声哀嚎,那一座座的石雕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 啊!!…… 这一刻,原本一声不吭的严世宽终于发出一阵凄厉哀嚎,来自法阵中的五行力量,似乎已经达到了他所能强撑的极限。 而在他的这声哀嚎中,整个五行法阵瞬间支离破碎,剑冢沦为满地铁屑,崖柏化作朽木,血池干涸,火海湮灭,石雕尽碎,所有的五行力量在一瞬间尽数涌入了严世宽身体,涌入了他的五脏之中! 在这磅礴的力量冲击下,严世宽的身体像是被无数双大手撕开一样,全身上下尽是裂痕。 但即便如此,他并没有死,反而有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蓬勃生命力量从体内爆发了出来。 我下意识朝着他看了一眼,却见原本佝偻的他,此时却站直了身子,枯瘦的身躯生出了一块块结实健壮的肌肉,原本斑白落尽的头发也离奇地变得乌黑浓密。 那张干瘪病态的脸上,那一道道深长犹如沟壑的皱纹不见了,却是变成了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模样。 而我朝着他那张布满血痕血迹的脸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与刚死去的戴明轩格外相像。 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从他的这样子看来,在移植了他五个儿子的内脏,再加上这五行法阵的作用,严世宽依然返老还童,从原本的垂暮老人,成为了一个健壮的青年。 来自五行法阵的力量,虽然让他的身体裂痕遍布,但也让他的道行得以巨大提升,以至于现在的他站在我面前,却是给了我一种倍感压抑的感觉。 “多么年轻的身体,多么灼热的鲜血,嗬……谁道人无再少年!”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严世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亢奋的笑容,随着他一伸手,大量来自植物的生命力量开始疯狂地从洞穴外的树林里涌动而来,不断浸润着他的身躯。 不消片刻工夫,那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开始自行愈合,转眼恢复如初。 严世宽披上了衣服,擦去了脸上的血水,却是和戴明轩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秀兰,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将来我一定会给你应得的好处。” 严世宽朝王秀兰这么说了一句,这才看向了瞠目咋舌的我们。 “林笙,我的这一五行法阵你似乎并没有见识过。” 严世宽朝我问道,可他那如戴明轩一般的脸孔,再加上那苍老的声音,让我感到颇为不适应。 我点了点头,我对五行道法的理解目前也就停留在五行术的层面上,而五行法阵我现在最了解的也就只有五行俱灭了。 “这也难怪,你虽是半个隐山门人,但念夕朝也不过才教了你七天,想要有大成长着实不易。” 严世宽告诉我,这道法阵名为五行归阳阵,是为一道续命法阵。 四十年前,他遭邪道人暗算,体内五脏皆腐朽苍老,也让他未老先衰。正是这道法阵一直吊着他的命,让他苟且到了现在。 在各个派系的道法之中,都有着各自的续命之法,比如符道中的七星续命灯,鬼道之中的尸地灵胎,而这五行归阳阵也是如此。 但从他的这一过程来看,似乎也是一道见不得光的邪门阵法。 “严世宽,你连着杀死自己的五个儿子,为的就是让自己得以借助此阵返老还童?” 此时我们虽然还是合作关系,但我对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恭敬。 “没错,此事确实是我残忍无情,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而严世宽也并不介意我直呼他的名讳,点点头,“我有五个儿子,他们是我年轻风流时和他家妇人苟合而生,我让他们长大成人的目的,便是为了今天的万一。” “我本想着,只要严守柯将族长之位传承给我,我便让他们都好好活着,百年后把族长的位子传给自己最心爱的一个孩子。可严守柯最中意的继承人原来是他的曾孙,甚至不惜让我和严天成自相残杀。” “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得不步入邪道,以五个孩子的命成就这道五行归阳阵,让我得以重获新生,得以拥有与严守柯抗衡的资本。” 说话间,严世宽来到了山洞的一旁,看向了悬挂于墙壁上的一面青铜镜,看向了镜子里重归年轻的自己,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明轩就是我最心爱的孩子,他和我年轻时太像太像了,所以我才把他留在了身边,把他当成我的继承人来培养。” 严世宽的脸止不住一阵抽搐,“可我不敢与他相认,和对待其他孩子一样,要么素无往来,要么认为义子,只有骗自己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那么在万不得已动手之际才不会那么痛心……” “而现在,我的代价已经落下,也该让严守柯尝尝背信弃义的苦果了!” 话落,严世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色,一股磅礴的五行力量从他体内爆发了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恶战来临! 世人常说养儿防老,可像严世宽这般,以自己孩子的命成就自己返老还童,却也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他把这一事情原委说得头头是道各种无奈之举,但说白了还是对于权力的执念。 可我们也明白,身处于他的这一位子,很多东西也由不得他不争,否则他一旦失势,那么他所在的势力必然被连根拔除,倒不如破釜沉舟。 关于严世宽的权力之争,我一时间也无法评判是对是错是正是邪,我只知道他和我现在都有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严守柯死! “严世宽,以你的意思,我们要对付严守柯,似乎不用再等到族长交替之日了吧?”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严世宽问道。 “当然,揭竿而起便在今日!” 话落,严世宽不曾再有丝毫言语,当即离开了山洞,就朝着归云寨的方向走去。 归云寨中,此时看起来和寻常没有什么两样。 当我们来到寨子里时,青壮依旧在田野间劳作,孩童在村里奔跑嬉闹,老人们搬着马扎在屋前闲侃,仿若与世无争。 可在这平静的背后,却是杀机四伏,以至于我们回到归云寨时,我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朝我们扫来,似乎都在等待抑或是观望着什么。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王泉他们跟着严世宽离开了,准备召集人手,而我则独自来到了严守柯的家中。 严守柯早知严世宽有反心,而他先前的那番暗示,更是在逼着严世宽反,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如临大敌才对。 可当我过来时,他却独自一人坐在水潭间的凉亭中,看着一副残棋愁眉不语。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偌大的宅院里此时空无一人,家眷都已经被送走。 “楚江,你来了。” 看到我过来,严守柯朝我说道,“你快帮我看看,这局棋我该怎么走是好。” 严守柯道门人称棋叟,道法修行也好,处理宗族事务也罢,就连权力之争也都尽归于棋中,而眼下他的这盘棋必然又有着什么深意。 带着这种想法,我来到了凉亭中,朝着棋局看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 棋局之中,此时黑棋一方已经被分隔成三大块,只要有一颗白子从三者交汇间落下,三方黑棋都将被统统吃下,灰飞烟灭。 “棋叟先生,这局棋对您来说已成胜局,又何须愁眉不展?” 在即将摊牌之际,我依旧投其所好的朝他问道。 “这局残棋是我曾孙离开时留下的,他知道我棋艺不如他,所以故意让了我一手。” 严守柯摇了摇头,“可我乃堂堂棋叟,又怎有需人留手之理?所以眼下这三方黑棋,我想先杀掉其中的两方,再把最后一方留下,算是还我曾孙一个人情。” “但如何才能在一子之间杀掉两方而留下一方,这个难题我思索了一天一夜都未曾得解,真是折煞老夫了!” 说着,严守柯抬头看向了我,“楚江,要不这一残局由你替老夫代劳如何?” 听了这话,我再度朝棋盘看了一眼,发现要杀二存一其实不难,只需将本要落地的白子往右移三步即可。 但严守柯说他为此愁思一天一夜而不得解,却是让我分外不解。 随后,我替严守柯拿起了一颗白子,落入了棋盘中,三方黑棋瞬间被杀大半只剩其一,却也被诸多白子所包围四面楚歌。 “好,好,好!这可真是一手好棋!” 见此,严守柯连着喊出三个好字,一阵拍手叫快。 可我已无兴致再与他以棋论道,当即开门见山道,“棋叟先生,现在寨中即将变天,您就真的如此气定神闲?” 严守柯呵呵一笑,“归云寨是我的地盘,这儿出了什么动静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至于我该如何应对眼下变局,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一阵咯噔,猛地再朝棋盘看去。 如果把这棋局当成是归云寨,那么白子为严守柯一方,黑子则为他的敌人。 若我没有猜错,三方黑子代表着的应该是归云寨目前的三方势力,一方为严世宽,一方为严天成,另一方则是以我为首的外部势力。 可此时,三方黑子却已被严守柯杀二而存其一…… 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抬头朝着严守柯看了一眼,却发现严守柯此时也在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笙,你涉世未深,以你目前的棋艺想与我对弈,恐怕难有胜算。” 听了这话,我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朝严守柯问道,下意识朝后面退出了两步。 “不不不,你的伪装和你的假身份完美的骗过了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却是惊得我一身冷汗彻夜未眠呐!” 严守柯摇摇头,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沉重,下意识从怀里掏出了苍生杵。 既然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我来,那么他后来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我的言语有什么不妥,或者是被他试探出来了什么?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严守柯。 严守柯也看着我,脸上无波无澜,“林笙,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道门之中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严守柯也没有搭理我,而是朝着归云寨内部看了过去。 此时寨子里人头攒动,我看到有大批的人马正朝着这边浩浩汤汤赶来,而为首的赫然是严世宽以及严天成。 严守柯并不打算交出族长之位,他的所谓禅让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激起寨中两大势力的矛盾,以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今他已明牌,本无反心的严天成自知受了欺骗,却在这一刻和严世宽走向了合作。 “严守柯你这老匹夫,说好的禅位族长之位,现在却又反悔想留给自己的后人,你他娘的存心拿我开涮是不是!” 本为莽夫的严天成隔着老远扯起了嗓子,熊熊的怒火伴随着心力直朝着水潭中央传荡而来。 不过眨眼间,他和严世宽已经来到了水潭岸边。 可对于这番质问,严守柯却连正眼都没瞧一下,“严天成,你历来言行莽撞有勇无谋,寨子内外对你都怨言载道,你何德何能继承族长之位?你在我的眼中只不过一枚棋子而已。” 随后,严守柯又朝着严世宽看了一眼,“哟,世宽,一日不见你已再复少年时,看来你那五个儿子并没有白死。” 听了这话,严世宽的脸顿时猛地一抽,“严守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今日你我之间必然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留在归云寨!” “是吗,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严守柯这么说了一句,随即轻轻挥了挥手。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在劳作的寨民此时也一个个从田里走了过来,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农具,转眼拿起各自的法器,却是和来自严天成严世宽的人马对峙于水岸。 一场围绕权力而爆发的宗族内斗,在这一刻蓄势待发! 第二百一十章 以三敌一! 严守柯与严天成严世宽的两方人马对峙于水岸之间,一时间剑拔弩张。 可这种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让人打破了平衡。 历来莽撞的严天成一声怒吼,却是率先朝着严守柯发动了攻击。 只见他踏水而行,朝着凉亭所在的方向迅速疾行,随着手一招,一个个高达十米的巨浪在水潭中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朝着凉亭汹涌而来。 可严守柯只是看了一眼,脸上并没有浮现太多的波澜。 “莽夫永远是莽夫。” 说话间,严守柯拿起了一颗白子,从容落在了棋盘之上。 一股磅礴的五行之力顿时从棋盘上爆发而出,化作了一股环形的气浪,朝着四方袭去。 哗啦啦!! 在这股五行之力的侵袭下,那一道道的水浪顿时出现一个短暂的停滞,随后在阵阵水花飞溅中轰然坍塌,水浪的余波也随之朝着四周冲刷而去。 可几乎在同时,严天成已经抵达了凉亭近前,只见他一脚重重踏在水面,随后一跃而起,一把钢刀在这一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直朝着凉亭上方当头落下。 这把钢刀不过一米长左右,可在落下来的瞬间,却是化作了一道长达四十米的实质化刀影,肃杀之气充斥当场。 严守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他当即收拾起棋盘,整个人化作残影,腾挪出了十余米开外。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随着那道长长的刀影落下,整个凉亭当即被一分为二,紧接着支离破碎,下方的水面也被短暂地劈开了一道深长的鸿沟。 随着严天成出手,一旁的严世宽也随之踏水而来,一根崖柏拐杖轻点水面,顿时激起千重水浪,这些水浪以严世宽为中心开始迅速流转萦绕,一股阴冷森寒的气息立即笼罩当场。 随后,那根崖柏拐杖朝着前方重重刺出,四周水流立即迅速汇聚并且凝聚,最终化作一根长约十米的冰刺,直朝着前方的严守柯刺了过去。 严守柯见状,一颗白子当即从指间弹出,化作了漫天灰霾。 可这些由棋子所化的灰霾萦绕在前方经久不散,犹如护盾一般竟牢牢地挡住了那根冰刺的清晰。 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响彻而起,那个粗长的冰柱,在这一刻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转瞬间支离破碎! 随着严天成严世宽二人出手,水岸之上顿时杀声震天,双方的人马在这一刻大打出手,各种五行之力充斥当场。 而看着严守柯被二人围攻,属于他一方的寨民当即返身想要相助,却被严天成他们的人给牢牢挡在了岸上。 “拦住他们,严守柯交给我们来对付!” 严世宽朝着岸上的人马喊了一句,却是和严天成一道联手,同时对严守柯发起了攻击。 呜呖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鬼啸之音响彻而起,回头看去,一艘被浑厚阴气笼罩的乌篷船出现在了水潭之中。 此时,王泉也撑着船来到了战局之中,刘锦赵文鬼娘他们也纷纷站于船头,对今天的这一战事等候已久。 刘锦拿出了铁算盘,赵文掏出一柄锋利的手术刀,鬼娘则把一碗血水倒入了水潭之中,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从船上走了下来。 在阴气的承托下,刘锦他们纷纷朝着这边聚了过来,在同一时间对严守柯发起了攻击。 这一刻,严守柯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挥起苍老的手朝着下方的水面重重拍出一掌,一道厚厚的水幕当即在他周身迅速旋转。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水幕的瞬间,立即像石沉大海一般烟消云散。 见此,严天成当即高高跃起,却是绕过了那层层水幕,从头顶上空直袭向了严守柯。 与此同时,严世宽也一声冷哼,整个人当即潜入了水中,却从水下对严守柯发动了攻击。 归云寨中最强的两大势力,在此时从上空以及水下同时对严守柯发起了进攻! 轰!!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那道水幕立即支离破碎,消散于无形。 只见严天成的钢刀从上方直刺而下,眼看着就要刺入严守柯头颅之中,却被严守柯一只手生生抓住,不曾再前进分毫。 而在水底之下,来自严世宽的拐杖也从下方袭来,却被严守柯狠狠一跺脚,踩在了脚底下。 一时间,三方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对峙,被上下夹攻的严守柯也在这一刻门户大开。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喜,毕竟这一契机我已等候良久。 “晚辈林笙,今日斗胆向棋叟先生寻杀亲之仇!” 我一声冷喝,整个人贴着水面开始快速的朝前方掠去,眨眼间抵达了严守柯的近前。蓄势已久的苍生杵也在这一刻突刺而出,带着阵阵金属震鸣声直袭于他的胸膛! 嘭!! 一声闷响当即响起,就在苍生杵即将刺入他血肉的瞬间,那副棋盘却出现在了他的近前,和我的苍生杵重重相撞。 “林笙,趁人不备暗下黑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严守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艰难之色,同时应付我们三人的攻击,似乎已让他有心无力。 “棋叟先生,当初我初入道门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冷冷一笑,当即将金行术催动到了极致。 咔擦!咔擦!咔擦…… 苍生杵的震鸣声响彻不绝,而伴随着我不断用力,棋盘之上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潜龙镇人,你对我出手,就不怕来日潜龙镇为此付出代价!” “可我也是念夕朝的孙女婿,我现在对付你,是用的五行道法,是以隐山门人的身份!” 话落,我挥出一掌重重地落在了苍生杵首上,而苍生杵也随之猛地往前一突刺。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响起,那副棋盘立即被我彻底洞穿,而苍生杵杵尖也随之刺入了严守柯的胸膛! 严守柯的脸在这一刻化为苍白,一缕鲜血随之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我不敢有迟疑,当即加大了力度,就想着将他一击毙命! 但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能手刃仇人时,严守柯却突然松开了从头顶落下的刀刃,一记重掌朝着我重重拍来! 嘭! 我一时间反应不及,被这一掌印结结实实击中,整个人顿时倒飞而出,连着打了好几个水漂,重重地摔在了水中。 我顿时受伤不轻,一股鲜血当即从我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但此时的严守柯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没有了掣肘后,来自严天成的钢刀随之扶摇直洗啊,直朝着严守柯头顶刺下,后者虽然险险躲开,但眉心已经被划开一道深长的血口。 被压制的严世宽在这一刻也破水而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朝严守柯的膝盖处落下! 嘎擦! 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响彻而起,严守柯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了水面,而他的膝盖此时已经彻底变形,一截骨头断茬从他的裤腿中突了出来,脚下的水面更是被染成了猩红! 在我们三人的同时攻击下,严守柯俨然重伤!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地棋局 “都给我滚开!” 重伤之际,严守柯终于不复之前的从容,发出一声愤怒长啸。 磅礴的五行之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那一颗颗飞溅当空的棋子犹如子弹一般横扫周围。 铮!! 来自严天成的钢刀被棋子击中,却在一阵清脆的金属碎裂声中断成数截,他的虎口随之裂开,身上也被洞穿了好几个血窟窿,带着阵阵鲜血倒飞了出去。 见严守柯已动起真格,严世宽当即避其锋芒,崖柏拐杖轻点水面,整个人开始迅速朝着后面掠去。 “哼,严守柯,原来你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你也会流血受伤!” 严天成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却是手一招,一把铡刀当即从岸上厮杀的人群中飞出,落入了他的手里。 他双手持刀,整个刀身发出一阵阵不安的震荡,激起大量残影,一股蓬勃的心力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 一时间,远处的草木纷纷枯萎,岸上的土石瓦解纷飞而来,潭中的流水激荡不息,一阵阵意念之火也从严天成身上腾飞而起。 以铡刀为中心,草木的生命之力、土石、流水、烈焰翻卷交织相克相生,来自五行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于全身。 下一秒,严天成一声大喝,这把铡刀当即演化出一道黑色的虚影,席卷着浑厚的五行力量脱手而出,暴戾的气息席卷四周,所过之处流水飞溅当空,在潭中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浪,而这汇聚了五行力量的铡刀,刀锋直指严守柯! 几乎在同时,严世宽也催动起五行道法,流水、碎石、意念之火以及岸上残留的铁器,此时都在他周身萦绕不息,最后以那崖柏拐杖为中心,也同样朝着严守柯袭了过去。 鲜血从严守柯的眉心不断淌下,让他的脸显得分外狰狞,可面对二人的再度联手攻击,他的神色显得异常冷沉。 哗啦啦! 就在这时候,那已经化为碎片的棋盘突然脱水而出,在严守柯的念咒声中开始迅速重组,转眼之间恢复如初。 一时间,严守柯的衣襟无风自动,磅礴的五行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涌动而来,却是在他脚下的水面凝聚出五道硕大的符文。 金、木、水、火、土,五种强大的力量从这五个符文中爆发而出,整个水潭也因此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镇压,原本汹涌的水浪瞬间平息,一道道白色的水雾呈井字形在潭间来回交错。 不过须臾之间,大量的水雾在水面纵横交错,却是将整个水潭都化作了一副棋盘的模样! 归云寨的三大强者,在这一刻终于动起了真格。 严天成和严世宽,此时动用的都是五行俱灭,一者主金,一者主木。 但他们的这一至强一击却并没有先前念夕朝给人来的那般骇人听闻,只是纯粹的将五行之力交糅,并没有任何法阵的加持。 与之相比,严守柯的此番道法,却是让我闻所未闻。 只见严守柯捧起重新聚合的棋盘,两枚棋子先后放入了棋盘之中。 一时间,一黑一白两道残影从棋盘之中迸发而出,却是沿着那一道道交错的水雾飞速掠去,袭向了严天成严世宽两大来犯之敌! 蓬!! 其中的一道黑影与严天成重重激撞在了一起,严天成脸色顿时大变,只见那萦绕于铡刀之上的五行之力在瞬间便侵袭殆尽,整个刀身发出阵阵剧烈的铮鸣,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终于在某一刻,铡刀承受不住其中威压,瞬间支离破碎。而那道黑影在没有了任何阻碍后,直袭于严天成本体! 黑影在这一刻与严天成穿身而过,而严天成的身体也猛地一阵颤抖。 他的身体此时看起来完好无损,可他的脸色却是变得异常苍白了起来,他低头朝着自己的胸膛看去,却见有一道道暗红的血痕从他的衣服内部缓缓出现,与之一道的还有一股恐怖的五行之力! 噗!噗!噗! 一连串的血肉破碎声顿时响彻而起,只见有一颗颗黑色的棋子突然从严天成体内迸射而出,撩起阵阵血花。 来自严天成的惨叫声响彻不绝于耳,可这些棋子撩起道道血线纷飞当空,很快又再度返身,重新没入了他的身体。 在这些黑棋的反复肆虐间,严天成的身体顿时千疮百孔,仿佛被扔进了一台大型绞肉机中一般,大量的血肉伴随着内脏的碎片纷飞当空。 不过眨眼间,原本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却是化作了一地碎肉,整片水域都被染成了猩红。 在严守柯痛下杀手之际,身为归云寨两大势力之一的严天成竟是完全没有一合之力,而他到死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其实并非亲生…… “不……不可能,这难道就是你之前所说的天地棋局!这么多年来,你居然真的将五行法阵与棋道融为一体!!” 这一刻,严世宽发出了一声惊恐咆哮,在看到严天成的下场后,他当即毫不犹豫放弃了攻击,开始飞速地朝后退去。 可是,偌大的水潭此时都已成为严守柯布下的棋局,无论严世宽退向何方,那道白色的残影始终如影随形。 “秀兰,快救老夫一命!!” 眼看着退无可退,严世宽当即发出一声怒吼,随后一伸手,竟是将正在岸上与人鏖战的王秀兰隔空抓了过来! 王秀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已经被严世宽当做沙包挡在了近前。 啊!! 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响彻当场。 原本侵袭于严世宽的残影,此刻却尽数没入了王秀兰的身体当中。 王秀兰长长的头发凌乱飘散开来,她回头朝着自己所谓主人看了一眼,无尽的痛楚转眼化作了满目哀怨,最终归于苍白。 她是严世宽的仆人,也是他的情妇,更是他的一枚暗棋,可现在这枚暗棋却死在了严世宽手中,或者说是死在了严守柯的天地棋盘之中。 王秀兰死了,可身为作俑者的严世宽表情不曾有丝毫变化,他惊恐的看着屹立于水潭中央的严守柯,似乎眼下事态的变化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掌控。 原本信誓旦旦要揭竿而起的他,匆匆忙忙爬上了水岸,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 我怎么也没料到,为了今日一战筹备良久的严世宽,在最后关头竟选择了临阵脱逃。 严世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野心,他可以牺牲除自己之外的一切,其中包括自己的儿子与情人。 而今在察觉到自己和严守柯之间的巨大差距后,却当即抛下我们这些盟友以及他的手下夺路而逃,将自己利己主义演绎到了极致。 “哼,弑子杀妻背信弃义,如此小人竟曾为归云寨七十年之传人,实乃严氏宗族之耻辱!” 严守柯一声冷哼,随后目光缓缓看向了我,“林笙,而今你与这种小人为伍,也太让我失望了。” 此时此刻,我的眼前已出现了重影,可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严世宽所举是为人所不齿,可只要能杀了你让念老爷子在九泉之下多个人作伴,那么与谁为伍又有何不同?” 话落间,一股磅礴的五行力量也同样从我身上爆发了出来,来自我的鲜血顺着苍生杵不断涌入水中,将脚下的水域化作了一片殷红。 一时间,一个个由鲜血所化的符文在水中由模糊逐渐清晰,以苍生杵为中心旋转不休。 在严守柯对付他们二人的工夫里,第五道地字符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五行符阵 我知道严守柯很强,从复仇计划开始到现在,我无时无刻都把他当做自己第二号强敌来看待。 可到头来我还是高估了严世宽,低估了严守柯。 谁也没料到严守柯竟会悟出如此强大的五行法阵,更没料到严天成和严世宽在棋局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落得一死一逃的可悲局面。 但即便如此,在他们与严守柯拼死一击间,我依旧没有出手,只因第五道地字符,必须在此时才能祭出! 伴随着大量鲜血和心力的流失,我的身体再度陷入了虚弱,可五行的力量却在这一刻激荡于我周身,激荡于整个归云寨。 严守柯也察觉到了来自我的变化,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林笙,严天成死了,严世宽逃了,你难道还想和我抗衡不成?” “严守柯,你当初说我身怀重宝而不知何用,若修行符阵便可要你的命,而今晚辈已学成归来,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我朝严守柯如是说道,同时下意识朝王泉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离开水潭,我也随之放下心来。 “指教?你现在已经继百家之长于一身,我不过一个贪棋老翁,又怎有指教之理?” 严守柯如是言,“只是我很好奇,你现在与我为敌,是否还要固执地以隐山门人的身份?” 我点点头,“当然,我是隐山门念氏门人,念夕朝孙婿,今日前来是以妻之名为至亲复仇!” “今日之战,是为隐山门宗门内斗,与其他人等一概无关!” 听了我这话,严守柯朝着岸上如临大敌的王泉等人瞥了一眼,不觉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着天地棋盘一出,严守柯的真正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而此时的这场战斗也已经不是王泉等人所能参与的。 在吞噬了灵胎之后,此时我的道行俨然是众人当中最强的,而严守柯又和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我不得不与他正面抗衡。 但包括王泉在内所有人都是因为欠了暮行舟一个人情而前来相助,我也无意让他们为了我为了这么一个人情而枉送性命。 “林笙,你的身上总算还是有值得我欣赏的地方,” 严守柯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今日无论谁输谁赢,我绝不会杀他们。”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声嘲笑。 我对严守柯的性格太了解了,他之所以如此大度如此保证,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宽宏大量,只因王泉他们尚且还没有让他动手的资格。 严守柯虽然保证不杀他们,但不代表着他不会示意手下人这么做。 越是大人物,对于蝼蚁便越是表现得宽容。 哪怕他们想要碾死这只蝼蚁,脸上都会流露慈悲。这并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刻入骨髓的对弱者的轻蔑,抑或是对将死者所谓的宽慰。 当初他伏击念夕朝时如此,而今也同样如此。 可唯一不同的是,我这个曾经只能抬头仰望他的蝼蚁,现在终于有了让他平视的资格。 随着严天成死去,来自他的人马都已无心恋战,要么逃去要么选择了皈依。 而来自严世宽的人马依旧与严守柯一方都得难舍难分,以至于整个水岸都被鲜血染成猩红。 严世宽虽然逃了,但他的气息依旧留存此地,似乎已在暗中潜藏下来,等待着我们的两败俱伤抑或其他契机。 我已无心理会他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当即迅速掐诀念咒,苍生杵随即脱离了我的双手,淌着血水悬浮在了我近前的半空中。 一时间,我脚下的地字符大亮,爆发出一股耀眼的玄色光芒,而在这光华笼罩中,苍生杵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演化出一道道虚影,在一次次的震荡中,这些虚影逐渐实质化并且迅速分化,最终达到了九九八十一道之多,每一道苍生杵虚影都蕴含着一股磅礴的金行之力。 呼!呼!呼!…… 在村子的田野间,一阵狂躁的呼啸声响彻而起,位于田野间的一口砖窑此时突然间炸裂开来,大量赤色的火焰从砖窑内部喷薄而出。 狂风席卷中,那一道道的火焰不断交织相汇,并且迅速壮大,转眼间汇聚成了一道五米粗二十米长的火龙卷。 狂风之中,这道火龙卷开始迅速地朝着这边挪移而来,所过之处草木皆化为灰烬,原本泥泞的地面也在高温中陶质化。 不过眨眼工夫,这道火龙卷掠过了人群,出现在了水潭中央,在我的周围环绕不休,引得潭中流水沸腾不息,大量白色水雾腾起当场。 在不远处的山坳间,此时大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裂痕遍布于整个坡体之上,不过眨眼间支离破碎,裹藏其中的花岗岩碎裂成一根根尖刺,有若漫天飘雨遍布于半片天空。 瀑布上方茂密的树林,也在这一刻迅速的枯萎,来自众多参天大树的生命之力顷刻间被剥夺殆尽,顺着瀑布扶摇直下,纷纷融入了水潭之中。 而在水潭的底下,我之前曾布下的一道地字符也同时催动起来,在雄厚的心力加持下,那一道道血色符文开始向四周迅速扩散开来。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潭,顿时化作了一汪猩红血水,一个个由血水所化的鬼灵在水中不断上浮而又沉下,发出声声凄厉哀嚎。 至此,这些天被我陆续布下的五道地字符终于尽数催动,以苍生杵为中心,由五道地字符构成的符阵应运而生! 苍生杵的八十一道虚影在我周身萦绕不休,而本体则重归于我手中。 我抽了口气,缓缓弯下身,高高举起了苍生杵,直接刺入了脚下的水面! 这一刻,错落于归云寨各地的四大符文当即大亮,整个水潭周围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盘踞于上空的火龙卷瞬间溃散,漫天的火雨倾泻而下,来自植物的生命之力也纷纷从水中涌动而出,萦绕于我周身。无数的岩石尖刺也环绕在我周身,如一道道匕首,也如一道坚厚屏障。而水潭之中的血水,此刻也不断翻飞,大量的血雾腾飞而起,将我周围的区域化作一片猩红。 金、木、水、火、土,来自五行的力量从五道地字符中喷薄而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符阵随之衍化而成! 五行符阵! 第二百一十三章 殊死一战 念夕朝虽然有教授我五行道法,但也仅仅只教了我七天而已,所学的东西非常有限,很多时候只能自己摸索。 而此时我所施展法阵,既非符阵,也非五行阵,而是将二者融汇结合的五行符阵! 如今我虽然道行大增,但为了布下这道法阵,依旧耗费了数天的时间。 此时,我的脚下是为五行符阵的阵眼,我手中的苍生杵是五行中坚,随着苍生杵刺入水中,遍布于归云寨四周的地字符立即大亮! 大量的血水飞溅而起,纷纷萦绕在苍生杵虚影周围,熊熊的烈火也同样被分裂成九九八十一道,在苍生杵后方涌动不息。 随后我双手一合,那八十一道萦绕着苍生杵虚影当即呼啸而出,犹如一条长龙直朝着严守柯袭去。 与此同时,滔天的意念之火化作了滚滚洪涛,贴着水面朝着前方迅速推进,那萦绕周身的石刺,此刻也如漫天子弹一般飞射而出。 “以符道悟五行,自创符阵,林笙我还是真小瞧你了!” 这一刻,严守柯的眼中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凝重,一颗接着一颗棋子当即不断朝棋盘上落下。 一时间,整个水潭之中出现了无数道黑白虚影,以严守柯为中心,开始迅速朝着我呼啸而来。 嘭!! 九九八十一道苍生杵虚影,此时都已近乎实质化,躁动的五行力量在其中不断涌动,和那一道道虚影发出剧烈激撞。 两股强大的五行力量冲击于水面之上,一道道巨大的洪涛在水潭中此起彼伏,而在五行力量的影响下,甚至那轰鸣不绝的瀑布也出现了短暂的静止。 两道同样蕴含着五行力量的法阵在这一刻展开了正面对决,一时间竟是难分胜负。 代表着黑白棋子的残影在苍生杵虚影的侵袭下不断破灭,来自我的苍生杵分身也不断消散化为乌有,不消片刻工夫,我体内的心力已经消耗殆尽。 我咬了咬牙,一股比先前更加蓬勃的五行力量突地从灵魂深处爆发了出来! 在得了灵胎之后,如今的我修为已远超同辈中人,依仗着符阵也终于有了和严守柯正面抗衡的资本。 可我修道的时间太短太短,而严守柯的根基太深,为此,此时的我不得不动用了来自灵魂符阵的力量,以支撑着自己得以与严守柯继续对抗。 但我也很明白,我和他现在只能速战速决,如果让战事继续拖延下去,那么过不了多久,我的灵魂符阵也很快就要枯竭。 带着这个想法,我当即重重一拍水面,整个人当即贴着流水迅速地朝着水潭中央的严守柯掠去。 随着我一动,所有的苍生杵虚影也立即环聚于我左右,大量的血水和碎石环绕周身,化作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但凡是法阵,必然会有阵眼,五行符阵的阵眼是为苍生杵,而天地棋局的阵眼则为他手中的棋盘。 在五行元素的庇护下,那一道道朝我呼啸而来的黑白棋影不断破灭,不过眨眼间,我已安然抵达严守柯近前。 这一刻,严守柯终于变了脸色,当即迅速地朝着后方掠去,与此同时,一颗颗棋子从棋盘上纷飞出来,朝着我铺面而来! 噗!噗!噗…… 一阵阵血肉破裂声从我周身响彻而起,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有好几枚棋子突破了萦绕我周身的碎石与血水,在我的身上穿出好几个血洞。 我咬了咬牙,磅礴的心力自内而外爆发而出,终于将那几枚棋子从体内逼出,却已经受伤不轻。 可我没有丝毫停留,当即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直追向退去的严守柯。 严守柯虽然很强,但在先前的三人围攻中他也同样身受重伤,一条左腿更是完全瘸掉。 很快,我终于逼近严守柯近前五米,苍生杵当即隔空刺出! 所有的分身在这一刻重归于苍生杵上,与四周涌动的血水、石刺、火浪、植物本源之力一道,直朝着严守柯手中的棋盘刺去! 嘭! 一声炸响响起,在我的全力一击中,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棋盘再度绽裂开无数到裂痕。 随着苍生杵轻轻一震,整个棋盘当即彻底碎裂,化作了漫天灰霾飘散当空。 棋盘碎裂,整个水潭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水雾瞬间蓬然消散,不断从四面八方朝我侵袭而来的黑白棋影消散于无形。 噗! 这一刻,天地棋局终于被我所破,而严守柯的面色顿时一片苍白,一口淤血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停留,苍生杵继续迎击上前,刺向了严守柯的本体! 严守柯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可左腿重伤的他此时已没有了太多后退的余地,却是伸出了手,死死钳住了就要刺入他胸膛的苍生杵,同时催动了金行术。 我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在我毁掉棋盘之后,严守柯居然也想毁掉我的苍生杵! 在严守柯的五行道法下,苍生杵发出了一阵痛苦的震鸣,那附着其上的鲜血与烈火纷纷被震散,而整个杵身也剧烈震动着,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 察觉到这一变化,我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沉,当即默默念起了法咒。 呜呖呖…… 一连串凄厉的鬼啸之音从顿时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大量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从中纷飞而出,开始疯狂的朝着严守柯侵蚀而来。 大量的意念之火从严守柯的身上喷发而出,那些鬼灵刚接触到他半米之外,立即在阵阵哀嚎声中化为了阴气,消散于当空之中。 鬼灵终究只是鬼灵,想要对抗道行抢着无异于飞蛾扑火。 而我也没指望过这些鬼灵能对严守柯造成多少伤害,只要能微微干扰一下就足够了! 趁着严守柯分神的刹那,一股蓬勃的心力当即从我身上涌动而出,沿着苍生杵直袭于严守柯本体! 啊!! 这一刻,严守柯发出一声凄惨悲嚎,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心力,在这一刻开始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从体内肆意倾泻而出,随后顺着苍生杵源源不断融入了我的三魂七魄中! 而我体内已经开始黯淡的两道灵魂符阵,在此时再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噬魂术!?这难道也是五行道法?” 严守柯脸色大变,一抹明显的愠怒从他的眼中逐渐浮现。 “抱歉,我并非君子,只不过是一心复仇的少年!” 我一声冷笑,立即将噬魂术催动到了极致。 随着心力的迅速散逸,严守柯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涸起来,若他执意抵抗下去,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将油尽灯枯而亡! 对于这一道理,严守柯自是非常明白,而他的眼中此刻露出一丝决然,却是突然放开了双手。 噗! 在失去了禁锢后,来自我的攻击终于畅通无阻,而苍生杵也随之迎击上前,深深刺入了严守柯的胸膛之中,并从他后背透体而出! 以苍生杵为中心,来自整个五行符阵的力量当即肆虐于严守柯全身! 他的身体时而火光涌动,时而鲜血弥漫,大量的碎石也不断突刺于他周身,转瞬间就将他化作了血人。 这一刻,我压抑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丝畅然。 是的,我终于能报仇了,那只曾经任人宰割的蝼蚁,如今终于能够抬起头来,手刃曾经俯视着自己的大人物!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感充斥了我的心头,我当即将五行之力催动到了极致,就打算让严守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可不知为何,当我再次以整个五行符阵的力量侵袭严守柯内腑时,所有的力量却犹如石沉大海一般,瞬间归于无形。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却发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五行之力从严守柯体内爆发而出,而他的脚下,一道新的五行法阵应运而生。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严守柯,发现严守柯也在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审视着一个死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这道新的五行法阵是何时形成的,但在法阵形成的瞬间,来自我的五行力量却突然犹如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不仅不曾对严守柯造成丝毫伤害,相反还被他逐渐化解,消散于无形。 只见他脚下的法阵迅速转动,磅礴的五行之力从法阵之中直涌于严守柯体内。 可是,来自符阵的力量并不曾与我的五行之力相互对抗,反而共存共生。 来自我的五行之力,在他的体内流转一周后,竟转而归入了他的法阵之中,成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这……这是五行相生阵! 天地五行相克相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我之前曾听念夕朝说起过,五行相生阵就是以天地五行相克相生的原理应运而成,既能将他人五行之力化为己用,又能以他人五行之力反噬己身。 可这种法阵针对的是同样修行有五行道法的宗门内部之人,可隐山门不兴内斗,故而修行这一法阵之人在道门中并不多见。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法阵居然会出现在严守柯的手中。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当即抽身想要离去,可这时这道五行相生阵却突然旋转一周,五行倒位。 而来自我的五行之力,在这一刻从法阵之中爆发而出,瞬间直袭我身!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哀鸣。 在五行相生阵的反噬下,此时的我却是奔赴了严守柯的后尘。 在我自己的五行之力侵蚀下,我的身体时而时而火光涌动,时而鲜血弥漫,大量的碎石也不断突刺于他周身,转眼间整个人血肉模糊! 随后,严守柯缓缓抬起了头,一记重掌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我的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当即喷薄而出,整个人也随之倒飞了出去。 嘭! 我的身体重重摔在了水面之上,大量的血水伴随着烈火不断从我体内喷薄而出,直到我用尽最后一丝心力,方才将体内残存的五行力量化解。 我艰难地想要重新站起来,可很快又不争气的摔在了水面,此时的我浑身遍布着烧伤和贯穿伤,血肉模糊,体内的心力早已倾斜一空,两大灵魂符阵也重归于黯淡。 为了对付严守柯,我已经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好在这一击之后,严守柯也没有再继续对我发起攻击。 和我一样的,此时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一个贯穿胸膛的血洞更显得格外醒目,只可惜我的苍生杵偏右了一点点,没能洞穿他的心脏,让他一击致命。 可饶是如此,严守柯身上的生命气息已经衰弱到了极致,在这轮番的重创之下,现在的他显然也是重伤迟暮。 一番鏖战中,我与严守柯终究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看到这一幕,刘锦他们当即迅速赶了过来,将我扶起,而我摇了摇头,艰难地指向了严守柯。 “快,帮我杀了他,只要他死,我们这一行就再无憾事了!” 刘锦点点头,连忙就朝着严守柯走了过去,就打算给予他最后一击,可一把铁镐却突然从岸上袭来,阻住了他的去路。 “保护族长,杀了这些外来敌人!” 不仅是我们,严守柯一方的寨民此时也留意到了水潭中的动静,纷纷朝着水潭之中赶来,而严世宽一方的人马也随之追杀了过来。 一时间,原本只在岸上的混战立即转移到了水潭之中,而重伤垂危的严守柯,无疑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寨民们扶起了严守柯,开始慌忙朝着寨子外边退去,来自严世宽的人马士气大振,当即朝着他追杀而去。 可就在这时,一根崖柏拐杖却突然从远处侵袭而来,径直刺向了想要逃离的严守柯! 看到这一幕,严守柯一方面露凝重,我看到有一人竟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拦在了严守柯的近前。 噗! 伴随着一阵血肉破裂声,那人的身体当即被拐杖贯穿,整个人也随之爆裂开来,引得大量血肉飞散当空。 “严守柯,没想到你也有不敌的一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没想到,先前畏惧逃离的严世宽,竟在我们两败俱伤之际又重回了战场。先前狼狈逃窜的惊恐模样一扫而空,却是满脸狰狞杀意盎然。 我对他不禁心生鄙夷,血战之时选择了逃离,却在临近尾声之际前来摘桃子,实在难称大丈夫,但也把他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心眼演绎到了极致。 但无论如何,他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要严守柯死! 见严守柯重伤,严世宽立即变得战意高涨,立即带着手下朝着他追杀了上去。 严守柯已是强弩之末,而他手下的寨民在严世宽面前完全没有一合之力,却只能背着严守柯且战且退,一时间伤亡惨重。 “林笙,严守柯的命就由严世宽来处置吧,我们先带你离开。” 看着已经呈现一边倒的战事,王泉这么朝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要报仇不假,但只要严守柯能死,那么死在谁的手里在我看来并无区别,而他若是死于宗门内斗,对于我们来说也能少了不少麻烦。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没有落在我们身上,我在大伙的搀扶下缓缓起了身,就打算离开归云寨。 而在离开时,我下意识回头朝严守柯看了一眼,却见身受重伤的他正在众人簇拥下准备撤离,但在严世宽的追杀下,转眼损伤大半。 严世宽一马当先,在连着杀死数人后,转眼抵达了严守柯近前,一根崖柏拐杖直指严守柯眉心! 可是,就在严守柯的头颅将要被拐杖洞穿碎裂之际,一阵诡异的琴音却从归云寨上空响彻而起。 琴声萧瑟,人群中忽然有几道血柱冲天而起。 前去追杀严守柯的人马中,忽然有三五人头颅齐根削断,大量的血水从断颈之中泵涌而出,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具具无名尸体。 铮!铮!铮!…… 这一刻,琴声开始逐渐变得急促而且充满杀伐,以至于每一声弦音响起,便有一颗人头落地。 严世宽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他的人马也在此时惶恐到了极点,时不时地朝四周张望过去,想要寻到那个动手的人。 可就在这时,四周的空气开始逐渐扭曲,原本染血的水潭消失不见了,一排排的房屋也在闪烁间化为乌有,整个归云寨在转瞬间化作了一片荒漠,大量的黄沙弥漫当空。 黄沙吹拂间,一只只有沙尘所化的大手在狂风中凭空出现,却是轻易就刺入了数人的胸膛之中,随后连着一颗颗带血的心脏又从胸腔中抽出。 滋!滋!滋! 与此同时,沙尘弥漫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划痕,一撇一捺一横一竖折两点,突兀间,一个方圆百米的巨大‘杀’字出现在了地面之上。被那划痕波及的众人,只在瞬间就被碾成了肉碎,鲜血混合着碎肉挥洒大地。 在这几番突来变故中,原本优势占尽的严世宽一方顿时伤亡大半,而严世宽却在这时放弃了对严守柯的杀伐,转而朝着东南方向看了过去。 东南方向,有着一座由砂石堆砌而成的大山,可这座大山是归云寨瀑布所在的方向。 而在大山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人。 只见这三人当中,有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孩童,他剃着光头,头顶还留着个小辫子,一脸稚气未脱。他盘坐于地面,一面古筝在他手指弹拨间发出阵阵琴音。 在他的旁边,是一个秃头留着山羊须的老道士,他手里持着一支画笔,一副画卷正飘飞于他近前的半空中。 还有一名老者身穿墨袍,他的右手手掌已经断裂,却是左手拿着毛笔,冲着前者的画卷指指点点。 看到这三人后,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严守柯一起伏击念夕朝的琴童画痴书狂! 我怎么也没料到,他们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在了这里! 大事……不妙! 第二百一十五章 琴、书、画 谁也没有料到,在严守柯即将落败的关键时候,琴童书狂画痴三佬竟会同时到来! 在之前与念夕朝一战中,他们三人皆身受重伤。琴童的古琴碎裂断弦难续,书狂右手被废再难从容执笔,画痴更是五脏俱裂险些身死。 据我所知,三人自那以后便正式退隐不再过问道门事,连同寨中事物也一道交给了他们各自的族人打理。 而在这些日子里,严世宽也暗中对他们三佬进行了调查,并不曾见他们和严守柯有过多密切的来往,也没有要前来归云寨观摩严守柯的金盆洗手。 也正是因为确定他们三人不会前来,所以严世宽才有了揭竿而起的胆子,但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在即将尘埃落定之际,归云寨中风云再起。 “棋叟,平日里你对咱仨爱理不理,今天镇不住场子了才想起叫我们帮忙,真是不大厚道!” “唉,都快百岁的人了,怎么还对权力如此执迷?禅让退隐安然与琴棋书画相伴,岂不乐得晚年逍遥?” “你们不懂,棋叟是人老心不老,依我看,他现在恐怕还当自己是个六七十岁的年轻人呢!” 几道残影飞掠间,琴书画来到了重伤的严守柯近前,发出了一阵老熟人才有的幸灾乐祸。 三名老者你一句我一句,话语中尽是埋汰,可他们的手段却依旧在继续。 琴童看上去不过一黄发孩童,但实际上已至耄耋之年,一面新的古筝在他手中弦音悦耳,他的手指每拨动一次琴弦,来自严世宽一方便有一人死去。 书狂没了右手,左手执笔的他字迹犹如初学儿童歪歪斜斜,他没有随身的书卷,却在画痴的画卷上信手涂鸦,每一笔落下,归云寨的大地上便出现一道深长裂痕,笔锋如碾子般从人群中划过,引来大量血肉飞溅。 画痴惜画,被书狂此举激得大怒,却将一碟黄色的颜料泼在了他不堪的字迹上,一股遮天的黄沙当即从严守柯一方人群中呼啸而过,以至不少人为黄沙所活埋。 “让你们帮忙就帮忙,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严守柯颇为愠怒地说了一声,在来自多人的木行术治愈下,他浑身翻卷的皮肉已经结上了一层血痂,唯有胸口那道硕大的洞口依旧时不时往外渗着暗血。但从三佬对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性命已无大碍。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生黯然。 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只要琴书画晚来半刻钟,或者严世宽的手段再利落点,那么今日严守柯必死无疑! 可惜,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却让局势无法扭转。 为了对付严守柯,严天成尸骨无存,而我更是身受重伤动用了自己生平最强的一击,方才将他逼入绝境。 可现在,我已经无力再给予严守柯最后一击了,更不可能再去应付和严守柯伯仲之间的琴书画三人。 “逃,这笔血仇今天报不了了,若再留在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在万分不甘中,我朝众人如此说道,毕竟以王泉刘锦赵文他们的本事,要与琴棋书画其中一人周旋尚可,但要和他们正面抗衡,甚至同时迎战三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泉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即扶着我加快了脚步,就朝着归云寨的外边撤离。 “棋叟,这些反你的寨民,你自己说说应该如何处置是好?” 此时,我们已经逃到了千米之外,可琴童的话还是伴随着琴音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杀,他们两方势力在寨中内外生根已久,若不彻底清除,将来定为祸患!” 严守柯如此说道,声音虚弱,却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杀意。 “唉,都是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这么大动杀伐恐怕也只有你棋叟才干的出来。” 书狂声音怜悯,可出手却干净利落,每一笔在画卷上落下,都有数人殒命。 在琴书画三佬的联手下,来自严天成严世宽二人的残余势力,不过片刻工夫便杀戮殆尽,以至于四周地面随处都是人的残肢断臂,血流漂杵。 至此,严世宽大势已去,哪怕是我都选择了狼狈逃离,而他更是如此。 就在琴书画三人到来的同时,本还盛气凌人的他立即选择了抱头鼠窜,而三人的目光掠过了我们,最终停在了他的身上。 “培养了七十年的继承人,却被逼得不得不反,真是苍天无眼呐!” “说到底还是棋叟不厚道,想立孙为长就早说嘛,干嘛让人白等了七十年,简直就是膈应人。” “就是,现在居然还要卸磨杀驴,就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琴书画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抱不平的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实质化的杀意。 铮!铮! 琴童拨动琴弦,琴音四起,一根根细不可觉的铁弦从古筝上纷飞而出,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直袭于严世宽。 和我们一样的,此时严世宽也正朝着村口的方向迅速逃来,距离我们不过百米,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 可是,就在他逃到我们近前即将擦身而过时,那一根根铁弦却迅速掠来,从他的身上迅速穿过,撩起一道道血光。 严世宽当即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在了地面,身体也因为惯性朝前滑出了三五米。 可他的两条腿却留在了原地,竟被铁弦切成了三五截散落于地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严世宽的口中响彻而起,他看了看自己齐根断掉的双腿,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了起来。 “唉,琴童你也真是的,杀人就杀人嘛,干嘛要砍了人家的腿故意折磨人呢,太残忍了你!” 书狂发出一阵不忍,一道笔锋在画卷上随手而落,一道黑色的划痕当即从远处朝着严世宽碾了过来。 这一刻,严世宽的瞳孔顿时紧缩,“不,不……不要杀了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 滋啦啦! 一阵血肉搅碎声响彻而起,随着笔锋划过,严世宽整个人犹如被火车压过一般,在满地肉泥中惨死而去。 “尘归尘土归土,这辈子生在归云寨是你运气不好,下辈子长点心眼,可别再遇上严守柯这种不仗义的族长了。” 画痴神神叨叨着,又将一碟黄色颜料泼在了画卷之上。 漫天的尘埃立即飞扬而起,朝着已化作肉泥的严世宽飘了过来,随着不断的聚沙成堆,逐渐堆砌成了一座黄土坟。 严世宽死了,来自他们的人马,也在琴书画三佬的谈笑中全军覆没。 而现在,与严守柯为敌的三方势力已被除去其二,最后仅存的一方便是我了。 眼下尘埃落定,随着琴书画三佬的到来,原本陷入绝地的严守柯死灰复燃,局势也发生翻天扭转。 画痴收起了画卷,原本的黄沙荒漠消失不见,四周重新回归了归云寨原本的样子。 在众人的搀扶下,严守柯朝前走了一步,朝着正逃跑的我看了过来。 可眼看着我们就要逃出寨子,严守柯却并没有追来,反而和琴书画三佬一道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间惨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看着我们逃去,但身为胜者一方的严守柯并没有马上追来,却是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咯噔。 可不管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此时我们已经完全失势,除了逃已别无选择。 不过片刻工夫,我们一行人已经逃出了寨子,两台用来撤离的车也早早停在了村寨口的山路上。 我和王泉刘锦赵文鬼娘当即坐上了其中的一台车,其他四人坐上了另一台,当即踩动了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界逃逸。 “赵文,你这是要把车开去哪里?”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南山村,打算顺着村道驶离时,王泉突然朝正开车的赵文问了句。 赵文的脸色显得很慌张,“还能去哪里,当然是从这里逃出去了!” “可是,咱们从南山村这边走,会不会有不稳妥?” 王泉皱起了眉,“既然严守柯他们已有防备,就说明我们的计划其实早已泄露,而他明知我们和南山村来往频繁,又怎会任由我们借道离去,就不怕他们在半路设防?” 听了这话,赵文陷入一阵沉默,随即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们一眼,询问大伙的意见。 “师兄,你觉得应该怎么走?” 借着残存的一丝心力,我催动着木行术缓慢地治愈着全身的伤势,朝王泉问了一句。 王泉想了想,“要不这样,我们干脆从北山村方向走,那边山路众多人烟也相对稀少,也正好能避开归云寨的耳目。” 对于王泉的这一建议,我们也没来得及多想,当即同意了。 而赵文朝后面的车按了按喇叭,随即调转了车头,行驶向了北山村。 可是,当我们刚刚进入北山村的村道时,眼前的一幕却宛如地狱。 一眼看去,只见整个村子所有的房屋,竟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摧毁,一座座的房屋纷纷南边的方向坍塌下来。 而在马路的两边,一棵棵粗壮的大树均在一米高的位置被拦腰切断,横七竖八倒在了道路上田野里,连带着的还有一截截来自北山村村民的尸体。 在村子的四处各地,随处可见一道道黑色的划痕,这些划痕所过之处,草木皆化为灰霾,活人也沦为血肉,这些划痕拼凑在一起,却汇聚成了一个个百米见方的草书文字。 这一刻,整个北山村犹如死一般寂静,满目疮痍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除了我们车中几人急促的呼吸声外,便不曾再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而这一人间惨象,不用说正是出自琴童书狂画痴三人之手。 我们几人的心里顿时万分凝重,琴书画三佬他们其实早已到来,只不过在支援严守柯之前,他们正在外围帮着他清除来自严天成严世宽的俗家势力。 我们虽然并不曾步入南山村中,可看着北山村的这番惨绝人寰的景象,多少也猜测出了南山村的结局。 严守柯之前曾和我说过,他将要把归云寨的两大势力连根拔除。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出手竟是如此决绝如此惨无人道,就连这些依附于两大势力的俗家凡人也不放过,竟对他们施以如此绝户毒手! 这一刻,我也终于有些理解严世宽为什么要反,并且为了能抗衡严守柯,不惜杀了包括戴明轩在内的自己的五个儿子,以换得与之抗衡的资本。 只因他一旦失势,他的家人他的门人,以及在他庇护下的所有村民,都将成为这场权力之争中的牺牲品。 几个人的命重要,还是几百几千人的命重要?他无从选择。 只可惜,这些村民并不知道归云寨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场权力之争背后的代价。 他们有的人死在了田野里,有的人死在了林场中,有的人则被活埋在坍塌的房子里。 显然直到他们死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胜利者判决了死刑。 而同样的悲剧,相信已经在许多属于两大势力的村子中上演,而我们所看到的北山村,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我们快点走吧,宗族内斗实在太可怕了,我受不了了……他们这些人简直比鬼还要恐怖!” 鬼娘的身体止不住哆嗦着,只因刚才她看到了一具被拦腰截断的尸体。 那截尸体一半挂在树上,一半落在路边,而他前几天的时候还在和南山村的村民在河边械斗,转眼却已曝尸荒野。 在这之前,我见过很多死人,也杀过很多人。可我所杀都是鬼道中人,手上并不曾染上一丝普通人的鲜血。 看着这番人间惨象,我的胃部不禁一阵痉挛,却引得浑身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剧痛感顿时侵袭全身。 赵文的脸此时也是一阵发白,他有些哆嗦地点起了一支烟,车速不自觉越发快了起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我们终于从这来自身心的恐惧中解脱了出来。 车离开了北山村,驶入了一条柏油公路中。 由归云寨掌控的东南山区虽然村子众多,但和整个山区比起来依旧地广人稀。 而这条公路,是山区木材运往外界的交通要道,一路过来随处可见成片的伐木场和木材加工厂。 但无独有偶,这些工地上均已空无一人,也不知平日里忙碌其中的工人,是已经死去,还是接到通知提前撤离。 “唉,本来还想着以后搭上了严世宽这条线,将来能靠着倒卖红木发大财的,这下可好了,半点油水都没捞到!” 身为生意人的刘锦痛心不已,却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意经。 赵文没好气地丢给了他一支烟,“知足吧你,你丢的是生意,可其他人丢的……都是命!” 赵文的话刚落,却忽然脸色大变,猛地一踩刹车。 他的这一举动让我们措手不及,顿时人仰马翻,而跟在后面的车辆也发出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差点追尾。 “赵文你他娘的是不是有……” 刘锦揉着被车窗撞疼的头就要破口大骂,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在我们前方的道路上,原本畅通无阻的柏油公路忽然消失不见了,一座由无数人骨搭建而成的大门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阵阵黑色的雾气在大门周围缭绕不息,而在大门上方的牌匾上,阵阵幽蓝的鬼火不断闪烁。 这些鬼火在牌匾中有序排列,构成了三个阴森骇人的篆文古字:鬼门关! 而在这座鬼门关的后方,则是一条由人的骸骨铺成的路,这些骸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许多都已经化为了粉末,风一吹便飘散当场。 一根根粗长的胫骨竖立在路的两边,胫骨之上燃烧着熊熊鬼火,点亮了前方的路。 这条路,正是传说中的黄泉路! 当我们车停时,鬼门关的大门上传来一阵阵异动,一颗颗骷髅头骨从白骨之中探了出来,它们的双眼鬼火闪烁不息,纷纷盯向了车中的我们。 百年黄土无后忧,黄泉路上莫回头。了却生前身后事,来世再解今时愁…… 一阵阵如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鬼啸声顿时响彻而起,让我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一刻,我的心里凝重到了极点。 此时我们尚在人间,眼前的这个鬼门关自然并非来自传说中的阴间,若我没猜错只不过是画痴用来吓唬人的手笔而已。 可我也见识过画痴杀人的手段,一时间也不敢有丝毫轻敌之心。 我们之所以选择走这条路,为的就是避开归云寨的追杀。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我们在这一带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竟然还是陷入了他们的包围圈。 “大家小心,这场血战恐怕是免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画中喋血 “黄泉路上无老少,孤坟多是少年人,奈河桥上骨肉分,莫道老时方学道……” 鬼门关外,一个个飘飞在半空的鬼灵发出阴森的笑声,唱着一首不似阳间的童谣。 我们虽然自知此处并非阴间,而是来自画痴的一张画卷,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免不得一阵头皮发麻。 “什么牛鬼蛇神,不过都是一些卑劣的障眼法罢了!” 赵文骂了一句,当即继续重踩了一脚油门,就朝着鬼门关前冲去。 可他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一点都不敢含糊,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当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呜呖呖! 随着车子重新启动,一连串鬼啸声当即响彻而起,而整个鬼门关上也立即骚动了起来。 那一颗颗镶嵌在其中的人头骷髅从白骨中冒了出来,燃烧着凶凶的鬼火直朝车中扑来。 蓬! 一道流光闪过,赵文的手术刀当即从车窗飞出,连着刺穿了数个骷髅头骨,这些骷髅头立即炸裂开来,却是化作了大量的纸屑纷飞当空。 “哼,一点阴气都没有,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赵文骂了一声,径直冲过了鬼门关内,赴入关外由白骨铺垫而成的黄泉路,而后面的车辆见状也随即紧跟了上来。 一路上,我看到有大量的厉鬼和牛头马面朝我们扑了过来,可赵文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不断地朝着他们冲去。 可是,这些所谓阴间鬼灵不过是来自画卷中的幻象而已,当车辆撞过后立即现出原形,化作了一张张白纸飘飞当空。 没多久工夫,我们便从这所谓的‘黄泉路’上离开,可紧接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如常理所说的奈何桥,而是一堵高达百米的峭壁。 “同样的招数还来,一点创意都没有!” 赵文冷哼了一声,踩紧了油门当即朝着峭壁上撞了上去。 嘭!!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彻而起,坐在车中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是在剧烈的撞击中往前倾去,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堵峭壁并非出自画痴的画卷,而是真实存在的! 一时间,整个车头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冒起了滚滚浓烟,车身也扭曲变形。 “赵文你是不是有病,就算是画卷你也犯不着还加速吧!” 刘锦当即骂道,他的头撞在了车门上,顿时血流如注。 而赵文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量的玻璃渣子飞溅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道深长的伤口,他的整张脸顿时血肉模糊,一条腿也被卡住,鲜血潺潺。 我们几人艰难地从车中爬出,刘锦虽然骂着,但还是第一时间和鬼娘帮着把赵文从车中扶了出来。 车已经报废,已经无法继续使用,后面的同伴此时也停了下来,下了车和我们一道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眼看去,只见此地四处都是茂密的红木林,看起来和我们之前所见的东南山区没什么两样。 可是,一条笔直公路的终点却是一堵峭壁,怎么看都是不寻常。 带着这一念头,我打了个手指,一丝意念之火随即在我的手心冒起,落在了地面。 一时间,整个地面立即冒起了熊熊大火,我们周围的天地像纸卷一样在火光中被烧得层层翻卷开来,大量的火焰余烬飘散当空。 不消片刻工夫,那堵峭壁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辆报废的泥头车。 我们周围的景象也开始迅速变化,先前的柏油公路眨眼化作了一条泥泞小道,一个个由土砖木板搭建而成的临时厂房出现在了我们近前,旁边还有着一堆堆砍伐后没来得及运走的木材。 此时我们所处的地方,赫然是在一片林场当中。 因为受到画卷的误导,我们早已偏离了原来的主干道,出现在了这里。 可此时,林场之中空无一人,地上还散落着工人遗留下的电锯以及斧凿,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弥漫于周围的空气中。 这并不是一片荒废的林场,至少在刚才这儿还忙得热火朝天,只是不知那些在林场务工的工人尸体去向了何处。 “王泉,你用阴阳道法试试,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可疑人。” 见四周一片死寂,我有些不放心的朝王泉说道。 王泉应了声,立即调动了周围的阴气,可探查了好一会后他摇了摇头,“方圆五百里内,并没有任何的人影。” 听了这话,我稍微放下了心,但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刚才的鬼门关以及峭壁,不用说定是画痴在出手,可他出手之后本尊却不曾前来,着实有些反常。 “师弟你就别这么多疑了,那鬼门关说不定只是他们事先就布置下用来吓唬人的呢!” 王泉倒是显得毫不在乎,“而且你想想,我们逃得这么快,他们那四个老头子腿脚再灵活,此时肯定也追不上来的!”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吧,不能在此地耽搁了。” 刘锦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血,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我点了点头,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随后便打算和众人起身离去。 刺啦啦! 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电锯响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 听到这一动静,我下意识朝着身后看去,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一台遗落在地上的电锯,不知为何竟自行飘飞到了半空,直接砍在了我们一个同伴的脖子上! 电锯的锯齿深深嵌入了那人的脖子里,伴随着锯齿的转动,大量的血花飞溅而出。 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丝毫反抗,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瞳孔放大,只剩下了神经性的抽搐。 我们当中的一人……死了。 突来的变故超乎了我们的意料,我们几人顿时如临大敌。 铮!铮!铮! 这时候,一连串的琴音忽然从山林深处响彻而起。 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铁棍斧子,就好像和那琴音产生了共鸣一般,竟一把把自行从地上飘飞了起来,纷纷朝着我们几人砍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们几人当即下意识抽身躲避,而我伸出手,抓住了一把径直朝我劈来的开山刀,却见刀身上还缠着一根细长的铁弦,铁弦一段系于刀身,一段却延伸到了山林深处,延伸到那琴音传来的方向。 琴童! 以铁弦控制铁器,以琴音作为攻击号令,眼下的这一手笔正是出自琴童之手! 可刚刚王泉不是还说周围没有人吗,难道他的阴阳道法出了什么差错? 轰!轰!轰…… 这时候,一阵剧烈的马达轰鸣声忽然从我们旁边响彻而起。 停在路边阻我们去路的那台泥头车,此时却突然自行启动了! 车中明明没有人,驾驶室的方向盘却开始自行转动,而泥头车也突然一个九十度大转弯,加速朝着我们迎面冲了上来! 嘎啦! 又是一阵血肉搅碎声响起,有一人躲避不及,径直被车头撞飞了出去。可当他瘸着腿想要再从地上站起时,泥头车紧接着又追了上来,直接把他卷入了硕大的车轮下,碾成了肉碎。 “琴童,暗地杀人算什么本事,给我出来!” 我发出一声冷喝,顺着那一根根延伸而出的铁弦很快就锁定了敌人的方向。 我当即斩断了铁弦,催动着金行术将手中的开山刀朝着林场后方扔了出去。 刺啦! 一阵纸张撕裂声响起,在我的这一刀之下,那原本茂密的树林立即被撕开了一道豁长的口子。 紧接着,前方的景色出现了一阵剧烈晃荡,却是化作一张纸飘飞在了空中。 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片红木林,居然也是一副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琴音杀人 画卷的背后,依旧是一片茂密的红木林,只不过与之前相比,却出现了一些不同。 在树林的前方,此时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当地伐木工人的尸体,他们有的被削去头颅,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劈成两半……死相之凄惨,竟无一人是完整。 这些人不用说,自然是来自严世宽或者严天成一方势力,而今他们和北山村人一样的,都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而在这尸堆的后方,不知何时却已聚集了大量的人马,为首的赫然是本应该还在还在归云寨的琴棋书画四人。 有着三大高人相助,严守柯表面的伤口已经大致愈合,但在五行噬体之下俨然重伤未愈,他虽然出现在了此地,却是让人用轿子抬过来的。 而画痴此时依旧拿着画笔对着一副画卷看得入神,书狂隔着远远地看着,不断冲着他说三道四,可每次他想过来时,很快又被画痴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而琴童此时就坐在距离我们不过百米的位置,他不断的弹奏着手中的古筝,一根根铁弦不断从琴身中飞散开来,缠绕在了刀锯上,缠在了泥头车上,不断地对我们发起攻击。 “唉,我说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字画呢,那副鬼门黄泉图可是老夫珍藏了多年的佳品,今天就想拿出来和你们品鉴品鉴,结果一个个熟视无睹,最后还撞上了南墙。” “画痴我看你是江郎才尽了,画作就应该讲究天人合一,可你偏偏在阳间尽整些阴间的玩意,哪能吓唬得了他们?我看你还是算了,让我来吧!” “滚滚滚!我五岁的曾孙写的字都比你好看,而且我的画纸可稀罕了,宣德年间的呢,让你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画痴书狂如以往般斗着嘴,一场杀人夺命的屠杀,在他们眼里仿佛已无足轻重。 “你们要吵一边去,我的秦王破阵曲就要到高潮了,别在这打扰老夫的雅兴!” 琴童不耐烦地骂了一句,随着琴音越发急促,一根根纷飞而出的铁弦犹如蜘蛛丝一般蔓延了周围。 “哼,琴童你怎么跟我孙儿一样爱耍小孩子脾气了,八九十岁的人了羞不羞?” “就是,咱可不是在吵架,是在探讨艺术,可比你那弹棉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画痴书狂瞬间同仇敌忾,但还是有意无意地朝着后面退了几步,没怎么去招惹琴童。 琴童的琴音不曾停,可他的目光却从琴中挪开,看向了我们,那张如孩童般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听棋叟说,你们这次来归云寨,是为了里应外合杀他的。眼下棋叟重伤落败无力再战,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陪我玩一玩?” 我们朝着周围看了过去,却见此时有越来越多的人正朝着林场的方向赶来。 这些人当中有很多并非来自归云寨,显然琴书画三佬此次并非孤身前来,随行来带上了各自的门人。 不消片刻工夫,整个林场外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手持法器,涌动的心力弥漫四周,只待三佬一声令下便能让我们几个尸骨无存! 察觉到眼前的局势后,赵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琴童大人,想要找人玩就得予人好处,可你什么好处都不给就想让我们奉陪于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哼,果然心怀死念者心无畏。” 琴童也会之意一笑,“这样吧,如果你们赢了,我保证我和我的人马不会为难你们。” 琴童的这番承诺,和没说几乎没有两样,只因在他的身后,还有尚未出手的画痴书狂。 可此时,场内有着琴棋书画四佬坐镇,又有诸多来自各大山寨的隐山门人重重包围,我们已经插翅难逃。 这些人并不是追上来的,而是事先就已经在这儿布置好,只是来自画痴的画卷迷惑了我们的双眼,让我们一步步踏入了他们早已埋伏好的陷阱中。 “琴童大人开口果真阔绰,真是令人感激涕零。” 绝境之中,赵文用衣角擦了擦手中的手术刀,“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我的刀曾服务过很多俗家的大人物,却从未染指过道门中的大人物。” “今日有幸还望琴童大人多多赐教,看看到底是我的刀锋利,还是你的琴更胜三分!” 话落,本就重伤在身的赵文却是一马当先,拖着早已骨折的腿就朝着琴童冲了过去。 画痴书狂还在你一句我一句正指着,严守柯半躺在轿子上拿出了一个新的棋盘,仿佛一下子都成了局外人。 琴童不语,他的目光从赵文身上收回,继续弹奏起了古筝。 一时间琴音大作,在那越发急促的弦音中,一根根细长的铁弦如蜘蛛丝一般蔓延看来,犹如一把把细长的刀刃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赵文横扫而来。 赵文的身体在此时出现了数道残影,那把手术刀犹如流光一般不断流转于他周身,那一根根朝他横切而来的琴弦竟是被他从容斩断,而在那漫天的铁弦攻击下,他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不消片刻工夫便已抵达琴童五十步之内。 “反正横竖都是一丝,咱们和他拼了!” 见琴童的注意力都已经落在了赵文身上,刘锦啐了一口后,也拿着青玉算盘走了上前。 一颗颗青色的算珠从盘中飞射而出,轻易间就击断了数根抹向赵文脖子的铁弦,他二人一前一后,纷纷冲向了琴童。 看到这一幕,我旁边的两人也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也同样朝着琴童迎战了上去。 而这时,古筝突然开始变奏,一股洪亮的琴音当即响起,而在琴音中,仿佛有着千军万马冲锋而来,一时间杀声大作。 琴童弹琴的节奏逐渐加快,大量的五行之力在他的周围汹涌澎湃,而在那琴音之中,一道道拳影在他周围逐渐浮现,随着琴童猛地一挥手,这些拳影当即呼啸而出,直朝着他们四人飞射而来! 见琴童开始动起真格,赵文不敢正面抗衡,当即一个侧身朝着旁边躲去。 轰! 一声炸响响起,一道拳影贴着赵文耳边掠过,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一棵花梨木上,足足有两米粗的花梨树竟是在这一拳之下拦腰折断! 琴童的琴音之中,不仅蕴含着五行之力,更还有着气的奥妙! 赵文和刘锦从容躲过,可紧跟他们而来的一人却没那么幸运了。 有接连四五道拳影朝着他呼啸而来,那人虽尽力躲避,但仍有一记拳影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 在一阵可怕的血肉碎裂声中,他的整个胸膛当即支离破碎,大量的血肉伴随着气的残留从他后背透体而出,飞溅当场。 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哼,整个人便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在琴童的这番出手中,弹指间已经有四人死在了他的琴音之中。 对此,我倍感心痛,当即一步踏前就要和琴童厮杀。 可是一旁的王泉却拦住了我,摇了摇头。 “师弟,这里交给他们吧,为了对付严守柯,你现在早已强弩之末,此时迎战只会给他们添乱。” 王泉的力气很大,却是牢牢把我挡在了后面,不让我上前。 “他娘的,这生了几百年的花梨木,在外边可是能卖上百万呢,怎么就这么让你给糟蹋了!” 这时候,一阵来自刘锦的怒吼声响起,却见他弯下了腰,竟生生将那根被拦腰折断的花梨树抱了起来,自上而下朝着琴童所在的地方砸了下去! 琴童下意识抬起了头,脸色也出现了微微变化,可他并没有就此离开,只是稍微把琴音的旋律变了下。 一道道银色的弧光当即从古筝之上迸发而出,随后凝聚成了一道长约十米的刀刃虚影,就朝着那棵花梨树竖劈了下去! 刺啦啦! 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响起,在琴童的这一记刀影之下,这根花梨木竟再度从中被劈开,而凌冽的刀罡也在同时侵袭于刘锦周身,一时间刘锦的双手当即血流如注,虎口更是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无礼小儿,光凭一身蛮力还想与我分庭抗礼?不可恕!”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为什么要杀我 “无礼小儿,光凭一身蛮力还想与我分庭抗礼?不可恕!” 琴童一声冷哼,悦耳的琴音顿时充斥无尽杀机。 一时间,大量的刀影从古筝之中呼啸而出,朝着刘锦铺面而来! 看到这一幕,刘锦瞳孔顿时紧缩,他当即一拍地面,整个人迅速朝着茂密的山林之中退去。 刺啦啦! 刀影紧随而至,所过之处一根根粗壮的大树纷纷被拦腰斩断,不消片刻工夫,刘锦已经退至一处小处陡坡下,却已经退无可退。 刘锦一咬牙,手中的青玉算盘当即四分五裂,大量的算珠纷飞而出,笼罩于他周围。 凌冽的刀影转瞬即至,却被那一颗颗算珠尽数阻挡于周身五米开外。 密集的撞击声响彻而起,在那无尽的刀影侵袭下,诸多算珠纷纷碎裂,化作碎屑飞溅当空。 而趁着琴童分神对付刘锦的工夫,赵文也掠过四周那如蛛丝般密布的铁弦,带着一道残影抵达了琴童五步之内,他将手术刀藏于下怀,直击向了琴童手中的古筝! 琴童坐在原地不动如山,甚至都不曾正眼看他一下,随着一阵暴戾的弦音响起,一柄长约两米的关刀虚影直朝着他迎面袭来! 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当即挣脱了王泉,就朝着赵文的方向追了过去,苍生杵也脱手而出,直朝着琴童袭去。 滋啦! 可就在这时,一阵大地撕裂声忽然响起,一道黑色的划痕却突然从前方呼啸而来,本欲指向琴童的苍生杵,当即被那划痕迎面击中,顿时失去了准头,深深刺入了一旁的大树中。 “书狂你个老犊子,都说了叫你别动我的画,你又在这瞎捣什么蛋!” “唉,你这纸卷上有画而无字,可实在让我没忍住呐!” “滚滚滚,不要再碰我的画,不然我翻了脸,你三孙子和我小孙女的婚事可就没得谈了!” “你说啥?我孙儿的彩礼你可是收了的,要敢反悔信不信我马上派人去寨子里把你孙女给劫咯!” “你敢!” “要不你试试……” 画痴和书狂的吵架声再次响起,而那画卷上此时已多了一道黑色的墨痕,也正是这道墨痕轻易阻拦了我苍生杵的侵袭。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就想着再度上前,却发觉为时已晚。 那柄关刀虚影朝赵文迎面袭来,二者的距离实在太近太近了,以至于赵文根本无从躲避。 可赵文似乎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却是带着一抹决然重重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噗! 伴随着一阵血肉碎裂声,那柄关刀虚影径直刺入了赵文的胸膛之中,随着刀锋掠出一个小的弧度,直接将赵文的胸腹竖着切开,撩起大量的鲜血从他背后透体而出,消散于当空。 琴童的琴音停了,他缓缓抬起了头,有些讶异地看向了已抵达近前的赵文。 此时的赵文胸腹大开,整个人几乎都被劈成了两半,可他并没有马上死去,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手术刀缓缓落下。 铮! 锋利的手术刀划过了琴童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随后一路划下,在古筝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上面的琴弦也根根崩断,飞溅而起划伤了琴童的脸。 琴童那稚嫩的脸上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他看着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的赵文,一股蓬勃的怒意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你……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毁我的琴!你毁了我的琴!” 琴童愤怒的声音响彻而起,整个山林也在他的怒火中风声大作。 赵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惨笑,大量的鲜血止不住从他周身流淌而出,“我……平庸一生,今日能与你这种大人物较量……不虚此行……” “给我去死!!” 琴童发出一阵恨声咆哮,双手重重地拍在了琴身之上。 一时间,那一根根断弦纷飞而出,疯狂地朝着赵文全身上下挥扫而去。 赵文的表情凝滞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线瞬间遍布于他的脸上,遍布于他的全身。 下一秒,他的整个人轰然碎裂,化作了一滩碎肉流淌当场。 “不!赵文!!” 这时,刘锦的一声痛呼声从远处响起。 琴弦断后,那一道道侵袭他周身的刀影瞬间消散一空,而看着赵文几乎被凌迟处死,他的眼睛顿时红了,直朝着琴童扑了过来! 可他刚走出没两步,一道黑色的划痕不期而至,却从他身后一路碾来。 刘锦下意识回过了头,可他甚至还没有发出一声惨叫,那道黑色划痕已经从他的身上抹过。 刘锦的身体犹如被推土车碾过一般,整个人顿时支离破碎,鲜血混合着残肢断臂飞溅当空! “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跌跌撞撞地跑了上去,眼睛瞬间也红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受我师父之邀,前来助我报仇雪恨的。 我和他们之前虽然并无交情,但他们终究是为我而来的,如今却也为我而死。 我冲到了刘锦的近前,想要收殓他的尸体,可他的残骸落得满地都是,一时间让我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头哪里是手…… 我哆嗦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苍生杵随着我一招手回归己身,我朝着琴童看了一眼,无尽的愤恨在这一刻充斥于我的胸膛。 “琴!这帮臭小子毁了我的琴,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杀光,给我的爱琴报仇!!” 琴童此时一阵歇斯底里,他踏着赵文的血肉走上前,就要再朝其他人痛下杀手,却被一旁的画痴书狂给拦住了。 “琴童你也真是的,一把破琴怎么就让你这么失态了,回头我叫人锯根木头重新给你做一副。” “你懂啥,他这琴可是用千年阴沉木造的,据说光风干成型就花了十年呢,可不是他的命疙瘩嘛!” “得得得,但你把他们都杀光了,接下来我还玩啥?” 一番旁若无人的吵闹中,画痴好不容易拽住了大发雷霆的琴童,而书狂手一招,却把本属于画痴的画卷拿在了手中。 书狂往前走了一步,朝着我们仅剩的五人扫了一眼。 “刚刚你们已经欣赏了琴童的琴艺,接下来又有谁想观摩一下我的书法呢?” 画卷飘浮风中如影随形,书狂收敛了先前的说笑模样,一股蓬勃的杀意侵袭而来。 包括赵文刘锦在内,此时我们已经有四人相继死去,而以书狂的意思,他们琴棋书画是打算轮番拿我们几个练手了。 “书狂先生,要杀严守柯的人是我,他们这些人本与归云寨无冤无仇。我的命可以交给你们,但还请你放他们离开。” 我的心里流露出一抹绝望,当即朝书狂如此说道。 若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人,我们多少还有胜算,但琴棋书画此时同时到来,他们的门人也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在这有若天堑的实力差距面前,我们这几人已经注定了结局。 可赵文他们终究只是为了一个人情而来,他们不应该成为我复仇的牺牲品。 带着这一念头,我扔下了手中的苍生杵,放下了所有防备,一步一步朝着严守柯他们走去。 然而,书狂却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停下。 书狂说道,“林笙,你应该明白,你们在我们四人眼中只不过是卑微的蝼蚁,蝼蚁是没有资格和大人物谈条件的。” “我们不让门人出手,却亲自下阵对你们不吝赐教,就是想给你们一个体面,你们应该感恩,而不是说出这种荒诞话令人不齿。”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苍生杵重新回到了手中,“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完全没退路可言了?” “当然,在步入归云寨的那一刻起,退路就已经被你们自己给封死。”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向书狂大人讨教讨教!” 最后一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出自鬼娘之口。 这时,鬼娘和其他二人也走了上来,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她的衣服微微解开,藏身于腹中的鬼婴跳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看到鬼娘后,书狂微微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老夫平生所好,除了书画之外便是杀人放火,可老夫不杀女人,更不杀孩童。你的命……还是交由他人处置吧!” 噗!! 书狂话刚落,一阵血肉破裂声突然响彻而起。 鬼娘的面色瞬间苍白,她肩上的鬼婴也发出一声凄厉哀嚎,一根尖锐的钢管不知何时从她身后刺入,穿透了她的心脏从前胸透体而出。 鬼娘的身体哆嗦着,她颤颤巍巍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个对她暗下杀手的人,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第二百二十章 同门相残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鬼娘哀怨与不甘的声音响起,鲜血从她的口中潺潺流出。 可来人没有回应她的话,冰冷冷的将那钢管从她心脏中抽了出来,引得大量血水喷涌。 扑通! 一声闷响响起,鬼娘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生命气息开始迅速消散,而她不曾合上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后面的王泉。 王泉的脸此时异常狰狞,在所有人都没有丝毫防备时,他却默不作声拿起了一根钢管,残忍地杀死了鬼娘! “王……王泉,你这是干什么,啊!!” 鬼娘死了,可王泉的动作并没有停,却将那钢管刺入了另一名同伴的口中,贯穿了他的头颅。 随后,他在一阵残影间抵达了最后一人近前,五指深深刺入了那人的咽喉之中。 一股暴戾的阴气随之从那人体内爆发而出,他的整个人顿时迅速腐朽溃烂开来,化作黑色的尸水流淌一地。 不过短短几秒的工夫,包括鬼娘在内的最后三名同伴……都为王泉所杀! 看着这突来的一幕,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忘了阻拦。 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眼前的王泉其实并非本人,而是一个由敌人伪装而成的替身。 可死去的三人就在眼前,王泉的气息与之前并无不同。 王泉……杀死了鬼娘他们! 可王泉是我的师兄,他和鬼娘他们一样,都是来归云寨帮我复仇雪恨的,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师兄,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师兄?师兄!” 我哆哆嗦嗦地朝王泉问道,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王泉没有理我,甚至还刻意避开了我质问的眼神,他把沾满鲜血的钢管随手扔在了地上,随后竟是朝着严守柯他们走了过去,站在严守柯的旁边。 “林笙,先前在寨中时我就提醒过你,道门中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可你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在众人的搀扶下,严守柯蹒跚着从轿子上站了起来,隔着数十米看向了我。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变故。 王泉是我的师兄,他和我一样都是潜龙镇人啊,可为什么他要杀了鬼娘,甚至现在站在了严守柯的旁边,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林笙,初入道门时你任人宰割,而今却有了与我一较高下的实力。这才不到半年工夫,你成长得实在太快了,但内心却依然白纸一张,真是令人感慨,也令人可悲。” 严守柯看着我,满眼皆是惋惜之意,“就在昨日,你的师兄独自来了归云寨找我,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林笙,是专为杀我而来,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所以我才连夜把自己的家人都送出山寨,又请来琴书画三位老友助阵,又让王泉从中作梗将你们引来此地,否则今日我还真得命丧黄泉。” “我当初曾说过,由你活着迟早养虎为患,而今看来着实不假。” 听了这话,我猛地一个哆嗦。 昨日,王泉的确是去了一趟归云寨,以严守柯的意思,他其实寻严世宽是假,向归云寨告密才是真! “师兄,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你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受了归云寨的威胁?” 我朝王泉问道,一个劲的在为他的所作所为寻找合适的理由。 王泉撇过脸,始终不敢直视我的眼神,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愧疚。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师弟,我的好师弟,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这次跟着你来,就是为了杀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我早有预料,可听着他亲自把这话说出口,我的心里还是难以承受。 “不,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师兄,在这些日子里,你什么依着我让着我护着我,你在我眼里就像一个亲哥哥,你不会害我的!刚才鬼娘他们也只是你失手错杀,并不是你有意的!你只要点个头,我马上就相信你,我就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我一个劲的摇着头,可他留在我脑海中的那句话却始终挥之不去。 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林笙,你还是那么天真,还是那么喜欢自己骗自己。” “我是你的师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但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已经将我的未来完全毁掉!” “在你之前,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没有意外,我将是他的传人,是未来潜龙镇的主人。可师父太偏爱你了,在你没来之前他就每天念叨着你的名字,在确立你为继承人之后,你不知道师父那几天有多开心,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他如此高兴过!” “师父把本应给我的继承人之位给了你,我毫无怨言,因为你确实比我更有天分。可后来我九死一生得到了那枚灵胎,师父想都不想也给了你,你让我还如何从容地继续当你的师兄?” “现在只有你死了,师父才会抛弃寄托在你身上的所谓希望,才会重新器重于我,潜龙镇才会回归本来才有的样子。” “师弟,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得师父器重了,让我不得不对你心生嫉妒,以至于因妒生恨。” 留下这句话,王泉也不再多看了我一眼,转而看向了严守柯,“严族长,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林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希望你不要忘了之前的承诺。” 严守柯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点点头,“当然,事后我自然会遵守诺言放你离去,并把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在这之前,我还得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说着,严守柯朝着我指了指,“王泉,既然是你告的密,那么林笙的命理应由你来取。” “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师兄 “什么!?” 王泉惊骇地看着严守柯,“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让我亲手杀了我师弟!?” 严守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林笙是暮行舟的爱徒,我若亲手杀他,暮行舟势必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我。唯有死在你手中,我才不会落人口实。” 听了这话,王泉的身体止不住抽搐起来,“所以……你就让我背负同门相残的骂名?” “你现在所做的又何尝不是?” 严守柯一声冷笑,“所以,在林笙死后,还希望你将他的死归于他人,莫要栽赃到我的头上,否则我稍有不慎道出了真相……相信你知道暮行舟对待叛徒的手段。” 王泉的脸抽搐着,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狠狠地瞪了严守柯一眼,随后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目光颤抖地看着王泉,做梦都没想到,昔日同甘共苦的师兄,转眼却成了要杀我的人。 一行眼泪从王泉的眼睛里溢出,在那沉重地脚步间,王泉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拿过了我手中的苍生杵。 “师弟,你莫要怪师兄,要怪就怪你命太好了……” 我看着王泉,王泉也看着我,在他悲痛的眼神里,他高高举起了苍生杵,朝着我的眉心猛地落下! 噗!! 大量的鲜血喷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视界在这一刻化为猩红。 苍生杵锋利的杵尖,在抵达我眉心半分时生生停了下来,一个拐杖却突然刺出,从后背深深贯穿了王泉的胸膛,最终在他的左胸探出。 王泉的眼神凝滞了,他颤颤巍巍看向了自己的胸口,随后缓缓转过了头。 严守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随着他手一甩,那柄拐杖当即从王泉的胸膛里抽了出来,而王泉也是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不,不不不!!” 这一刻,我彻底慌了,连忙扶住了王泉,我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可鲜血依旧止不住的从我手指缝隙间涌出。 王泉的脸瞬间苍白了下来,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仰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俯视他的严守柯。 “王泉,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叛徒,自己人也好,敌人也罢,我对叛徒打心里不待见。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地下问念天明。” 严守柯说着,杵着拐杖缓缓坐回了轿子中,却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我。 我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虽然我明知道王泉想要杀我,但我始终对他产生不了丝毫恨意,眼看着他突遭重袭,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顿时充斥我的内心。 “师兄,你撑住,你不会死的!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一下子慌了神,当即动用木行术妄图治愈他的伤口,可他的心脏已经四分五裂,以至于伤口处刚刚生出新肉,马上又被泵涌的鲜血强行撑破。 我的脸上手上身上,此时沾满了来自王泉的血,我想要救他,却完全有心无力。 “师兄,我……我这就送你回去,你不要死……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了,回去后我马上和师父断绝关系,我不会再留在潜龙镇,不会再惹你生气让你为难了……” 鲜血混合着眼泪从我脸上落下,我没有再理会周围的群狼环伺,扶起了垂危的王泉,坐上了车。 “师兄,你撑着点,我……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我惊慌失措地盘弄着方向盘,发动了车。 王泉坐在副驾驶上,鲜血不断的从他口鼻中涌出来,他看着我,眼神剧烈颤抖着,“林笙……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我来这……就是为了让你死啊!” “不,师兄你本意不是这样,你只是一时犯了糊涂,你不会害我,就算所有人害我你都不会害我!”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不愿去想其中的前因后果,当即重重踩下了油门,沿着那条泥泞小道就朝着外边冲去。 严守柯他们并没有追来,围在周围的众人也下意识绕开了一条道,可汽车刚行出没百米远,却突然发生侧滑一头翻进了旁边的山坡上。 我的头被撞得鲜血直流,整个车辆也侧翻开来冒起了浓烟,可我没顾得上这么多,连忙看向了一旁的王泉,可他此时已经气若游丝。 “林笙……我真羡慕你,初入道门便能得到众多大人物的垂青,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大人物,可我……注定只是一介蝼蚁,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是我穷尽一生不可得的追求……” “噬魂术师父给了你,传人之位师父给了你……尸地灵胎师父也给你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对你多么嫉恨……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在道门中最幸运的事情,是认识了你……师弟……” 留下这句话,王泉的抽搐停滞了,双眼瞳孔也开始放大。我哆嗦着把手探向了他,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呼吸。 王泉……死了。 这个在我步入道门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每当我遇到危险都会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将我护在身后的师兄,这个我曾毫无保留予以信任的好哥哥,如今也死在了归云寨,死在了我的眼前。 一时间,我的眼泪停了,悲痛的表情尽数收敛。 我缓缓从破碎的车中爬了出来,看了已经逐渐冰凉的王泉一眼,“师兄,你再等我一会,很快师弟就来陪你。” 说着,我抬起了头,看向了山坡上方,而严守柯等人就在山坡上看着我。 琴童正在包扎着手上的伤口,画痴书狂停止了争吵,严守柯的脸色颇为沉重。 “林笙,现在闲杂人等已经死光,我们也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说着,严守柯走了上前,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谈?要谈什么?谈什么都可以,用什么方式谈都行,但首先……你们都得先陪我到地府去。” 我不曾压制自己的愤怒,我的身上此时染满了王泉的血,我那仅存的善念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我一伸手,苍生杵带着一阵破空之音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大量的鬼灵伴随着阴气当即从中爆发而出。 “严守柯,你说我的心太善,师父这么说过,师兄这么说过,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说过。可我想知道,如果我善念尽失化身成魔,会不会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 说话间,蓬勃的阴气开始迅速侵蚀我全身,我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朽。 游荡在四周的鬼灵发出声声惊恐的惨叫,却随着阴气的涌动,纷纷被吸入了我的肉身,融入了我的灵魂。 一时间,我的浑身黑雾缭绕,阵阵凄厉的鬼鸣响彻于我周身内外。 严守柯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林笙,你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弃道成魔!” 我一声怒吼,一道接着一道由阴气所化的黑雾从我身体中喷薄而出,直冲向坡上的众人。 扑通!扑通!扑通!…… 黑雾所过之处,一个接着一个的归云寨人倒了下去,但他们很快又爬了起来,只不过此时起来的已经是他们的灵魂! “不,这……这是鬼道之术,他怎么会是一个鬼道中人!!” 被抽取了灵魂的众人惊恐不已,可他们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在一阵惨叫中为黑雾所吞噬,被吸到了我的近前。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四周,这些人的魂魄只在瞬间灰飞烟灭,而来自他们灵魂中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涌入我的身体,注入我已然枯竭的灵魂符阵。 随着符阵的重新加强,那盘踞于我周身的黑雾开始迅速变得实质化,一张模糊的鬼脸在我身后运营而生!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然而,就在我打算搏命杀伐时,无尽的梵音突然响彻四周,掩盖了一方鬼啸,而我的胸前突然一热,一股蓬勃的佛光不受控制的从我身前爆发而出! 第二百二十二章 弃道成魔 这股突然爆发出来的佛光,并不是来自我自身,更不是来自苍生杵。 可在它出现的瞬间,一股圣洁而且祥和的佛力顿时笼罩了我全身,开始净化我的恶念与杀意。 而从我体内爆发出来的黑气,每每外发而出,却很快就被那无尽的佛光所压制,消散于无形。 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那枚玉佛坠饰,那蓬勃的佛光正是从玉佛之中散发而出。 “林笙,你想干什么?” 佛光弥漫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玉佛中传了出来。 我的双眼已经猩红,可听到这声音后还是一阵诧异,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赠我玉佛的茹若初! 而现在,她似乎是利用某种我不知的道法,利用这枚玉佛对我隔空传音。 “干什么?当然是杀人,杀了他们所有人!”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早已油尽灯枯,再动手会死的。” 话落间,越发璀璨的佛光从玉佛中涌动出来,将我层层笼罩,却也如囚笼一般牢牢禁锢着我周围的阴气,让它们不得外泄分毫。 与此同时,一股无尽的佛威也从玉佛中爆发出来,却是让我重重匍匐在了地上,瞬间动弹不得。 “茹若初,你给我滚开!你当你是谁,我干什么犯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我就好像一个想要打架的孩子被人按住了头,顿时恼羞成怒。 “可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时,茹若初平和的声音再度从玉佛中响起,却听得我心里微微一顿。 “林笙,你信我,就此离开,不要再斗下去了。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玉佛中,茹若初的声音语重心长,却也让我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我没有再理会她的言语,当即将那玉佛从脖子上扯了下来,用力地扔下了远处的山林。 没有了玉佛和佛光的羁绊,来自苍生杵中的阴气与我融为一体,来自众归云寨人的灵魂也被我蚕食。 当阴气凝聚到一个极点时,我的灵魂从身体里从容走出,与周围的黑雾融为一体,我的肉身被黑雾所笼罩,化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化身虚无间,我的灵魂伸出了手,轻易的就将苍生杵握在了手中。 一时间,苍生杵中的恶灵世界尸水翻涌,被封印其中的鬼灵发出声声凄厉悲嚎,却在我的意志间从中纷飞而出,整个山林顿时群魔乱舞。 随着我灵魂出窍,四周涌动的每一丝阴气都化作了我身躯的一部分。 由实质化的阴气所化的黑雾,也以我灵魂为中心迅速涌动,最终演化成了一张骇人鬼面。 呜呖呖!! 我下意识发出一声长啸,可长啸声刚出口,却变成了凄厉瘆人的鬼啸之音。 伴随着这一鬼啸响起,一股摄人心魂的力量顿时倾泻而出,袭向了在场众人。 琴棋书画道行高深,虽然对于我此举颇为惊诧,但他们屹立纹丝未动,但周围属于他们的门人却一个个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大量的鲜血不断从他们口鼻中渗出。 很多道行低微的门人,他们终究没能抵挡得住这股直击灵魂的威压,一个个魂魄纷纷被挤出了肉身,漂泊在了半空。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逃逸,一个个立即被我所吞噬,来自他们的力量随之化作了我灵魂的一部分。 鬼道是为邪道,鬼道的无上道法煞行术,更是正道人眼里的魔道。 在同伴尽折油尽灯枯之际,穷途末路的我终于选择背弃正道,化身成魔! 这一刻,化身鬼面的我带着阵阵鬼啸朝山坡之上呼啸而来,噬魂术也在这一刻催动到了极致,开始无差别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从未见过这一场面的归云寨人纷纷面露惊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后逃窜了出去。 可在煞行术和噬魂术的双重侵袭下,这些人犹如深秋的麦子一般开始成片成片地倒伏了下去,来自他们的灵魂也纷纷灰飞烟灭,他们的力量也尽数涌入我的灵魂,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原本油尽灯枯的我,在吞噬了数十人的灵魂后,体内心力再度丰盈。可因为频繁消耗灵魂符阵的缘故,两道符阵上的符文虽然都已光亮如出,但也因此出现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而这些裂痕此时还在不断朝着四周蔓延,深入了每一道符文之中。 但现在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符阵彻底碎裂之前,杀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为我们陪葬! “大家快闪开,这家伙是要玩命!” 严守柯也察觉出了我的意图,当即朝他的门人喊道,而众人也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后方撤离,唯独琴棋书画四人挡在了我近前。 “哥几个赶紧制住他,万一有所闪失,我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琴棋书画四人看着呼啸而来的我,一个个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画痴一步上前,一张画卷在他手中铺展开来。 四周的景色开始迅速变幻,琴棋书画的身影消散于无形,茂密的树林也消失不见了,灼热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大地仿佛融化一般,顿时遍布着炎炎烈火。 实质化的意念之火,在这一刻充斥全场,开始疯狂地蚕食来自我的阴气。 一道道由阴气化作的鬼灵虚影,在遍布脚下的意念之火侵袭下,在生生凄厉悲嚎中迅速溃散。 化身灵魂状态的我,当即腾空而起,一股幽蓝的鬼火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袭向了地面上唯一不被烈焰所笼罩的焦土。 嘭!! 一声炸响响起,本已消失不见的画痴在鬼火之中现出了身形,他的身上,以及他手里的画卷当即燃烧起熊熊鬼火,当场发出一声痛哼。 画痴的画卷被毁了,鬼火犹如汽油附着于他全身,来自其中的阴气开始疯狂地攻击着他的灵魂! 画痴道行饶是强大,却第一时间并没能扑灭身上的鬼火,而趁着他分神之际,我立即俯冲而下,一道汹涌的黑雾从灵魂深处涌动而出,朝着他铺面而来! 鬼火缭绕间,画痴的瞳孔紧缩,当即探出手,一支画笔朝着我隔空一画。 一道由土石所构成的屏障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近前,挡住了我黑雾的侵袭。 可是,这道土墙只支撑了不过片刻工夫,很快便在一阵碎裂声中崩飞瓦解,一道银色的寒光透过了土墙,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啊!! 一时间,画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大量的鲜血止不住地从中泉涌而出! 黑雾不过是一道幌子,真正用来对付他的是隐藏其中的苍生杵,而画痴显然轻了敌。 在撩起一缕血光后,苍生杵重新回归到鬼面之中,而我也不敢错过这一大好良机,在无尽的鬼啸之声中迅速俯冲而下,打算乘势给予他致命一击! 刺啦啦! 然而,就在我即将抵达他近前时,一道黑色的划痕突然在我近前的地面上出现。 书狂此时也出手了,只见置身远处的他手持毛笔,在纸卷上挥毫泼墨,一个工整的‘井’字随之在纸面上浮现。 随着这一井字的出现,我的两边以及身后均有一道划痕碾过,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将我重重包围。 蓬!! 硕大的井字浮现的瞬间,大量的意念之火从中喷薄而出,在半空中不断融汇交织,犹如一张火网从天上地下将我重重笼罩,围得水泄不通。 “都给我滚!”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赴死之战! 以地上这一巨大井字为中心,蓬勃的意念之火化作烈焰牢笼将我层层笼罩,并且开始迅速收紧,就要将我彻底镇压。 火海汹涌中,大量的鬼火从鬼面之中喷薄而出,直朝着这烈焰天穹呼啸而去。 可来自我的鬼火,却被那意念之火死死压制,笼罩的火网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朝着我收紧起来。 我的灵魂在燃烧,我的符阵裂痕遍布,我已经太多时间和他们的法阵再继续纠缠下去。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再度响起,大量的鬼灵当即从苍生杵中飞出,从鬼面之中飞出,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地朝着火网发起冲击。 井字法阵终有消耗殆尽时,可苍生杵中的鬼灵却无穷无尽。 在鬼灵们多番自杀式蚕食下,那层层火网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豁口,随着我一道鬼火喷薄,以那道豁口为中心,整张火网顿时四分五裂,地面上那巨大的井字也随之遍布裂痕。 咔擦!咔擦…… 随着井字符阵被破,书狂近前的纸卷当即被撕开一道道深长的口子,他的面色化为苍白,颇为惊骇的看着我,仿若受到创伤一般,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我不曾有停留,整张鬼面当即四散开来,化作漫天的黑色阴气从画痴书狂二人之间呼啸而过,而后又迅速在他们身后重组。 一时间,画痴书狂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在阴气掠过的瞬间,他们的身躯顿时遭受无尽阴气的侵蚀,他们的皮肉开始迅速腐朽,黑色的尸水随之从他们身上流淌而出。 一道道的黑雾,犹如锁链一般缠绕着他们的身躯,来自他们的灵魂力量也顺着黑雾不断散逸,最终化作了我灵魂的一部分。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再度从鬼面中响起,一道黑雾从我灵魂深处呼啸而出,卷携着潜藏其中的苍生杵,再度朝着画痴书狂二人掠去。 噗!! 汹涌的黑雾溃散于书狂周身,他的身躯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腐朽开来,来自其中的苍生杵也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蕴藏其中的鬼火也在瞬间彻底爆发开来。 啊!! 这一刻,书狂再度发出一声痛哼,他的身上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鬼火由内而外从他周身的伤口中喷薄而出,开始迅速蚕食他的血肉,抹杀他的灵魂! 然而,就在我打算将苍生杵刺入他的心脏,给予他最后一击时,阵阵琴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突刺而出的苍生杵突然停住了,一根根细长的铁弦纷飞而出缠在了苍生杵周身,将其生生从书狂身体里拔了出来! 我愤怒地回过了头,却见琴童就坐在百米外的一棵断树上,他的古筝已经断弦再续,在那悦耳的琴音中,一根根铁弦不断从古筝中纷飞而出,每一根铁弦上都燃烧着熊熊意念之火,犹如一条条火蛇从四面八方朝我呼啸而来。 此时的我已经弃道从魔,与恶鬼已经别无两样,而五行之中唯有意念之火才能与之相互克制。 为此,琴书画他们在攻击我的同时,都不约而同使用起了火行术。 “玩命?林笙你玩不过我们几个的。” 琴音瑟瑟中,琴童抬起头看向化身成魔的我,可声音里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是吗,那我今天倒想试试!” 在摄人心魂的鬼啸之音中,苍生杵挣断了那根根铁弦,重新归于我的灵魂,鬼火与阴气交糅融汇,化作一道蓝黑二色的流光,直朝琴童呼啸而来! 对此,琴童无动于衷,他依旧坐在那棵断树之上,音律在他的指间开始变得越发急促而且躁动。 那一根根燃烧着意念之火的铁弦不断从古筝中飞射而出,纷纷刺向了半空中的我。 伴随着一阵阵烈焰喷射,这些铁弦穿过了层层黑雾,竟深深刺入了我本虚化的灵魂之中! 十根铁弦,分别刺入了我的二魂六魄之中,其余的两根更是顺着那一道道裂痕,径直洞穿了我的灵魂符阵,没入了符阵深处! 无尽的意念之火也以古筝为起点,顺着那一根根铁弦,朝着我的灵魂深处汹涌而来!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在我周身响彻而起,大量的黑雾在烈焰之中纷飞缭绕,化作一个个哀嚎的鬼影相继破灭当空。 而几乎在同时,来自我的攻击也抵达了琴童近身,在阴气与鬼火的双重侵蚀下,那把古筝当即腐朽化为灰烬,琴童的身上也时而黑雾缭绕,时而鬼火喷薄,他浑身的皮肉翻卷腐烂,他的灵魂也出现了剧烈的创伤,可饶是如此,他却以十指死死扣住了那十根铁弦,持续的意念之火源源不断顺着他朝我侵袭而来。 此时的我已然是在玩命,而眼下的琴童显然也是在玩命。他这是打算拼着自己身死魂陨的代价,要跟我同归于尽!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从我的耳旁响起,在那意念之火的侵袭中,此时不仅是我的符阵,就连我的灵魂也开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一道道意念之火不断从裂缝中喷薄而出,随后又在阴气侵蚀下瞬间熄灭。 我的心里顿时沉了下来,鬼面空洞的眼眶也随着我的意志朝向了地面的琴童。 黑雾笼罩中,我隔空朝着琴童重重挥出一拳,一道黑色的拳影随之应运而生,犹如陨石一般朝他当头落下。 琴童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骇然,可他咬着牙,却硬是不曾从原地挪动分毫,一股更加蓬勃的意念之火从他身上爆发而出,顺着铁弦再袭于我灵魂深处。 锵!锵!锵……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道黑白棋影却突然在我和琴童之间落下,每一道棋影落下,一根连接在我和琴童之间的琴弦便随之崩断,待到第十枚棋影落下时,所有铁弦皆尽数瓦解。 与此同时,一道残影迅速从琴童身边掠过,却是带着他逃离了原地,出现在了数十米开外的空地上。 轰!! 一阵炸响响起,来自我的拳影重重落在了那棵断树上,整个树木顿时四分五裂,随后又在鬼火和阴气的侵蚀下化为了灰烬,沦为了尸水。 可我的这一攻击,并没有对琴童造成丝毫伤害,来自他的意念之火也随着铁弦断裂消散于无形。 我朝着他挪身的地方看去,却见严守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棋叟快给我放开!我们琴棋书画四人斗不过念夕朝也算了,而今若连他一个后人都收拾不了,日后也无颜再立足于道门!” 琴童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鲜血混合着尸水不断从他七窍中流淌而出。他不甘的想继续和我拼命,可严守柯却摇了摇头。 “琴童,你的身魂已遭重创,再斗下去你会真死的。” 就打算继续和我拼命,却被严守柯牢牢挡住了,一副棋盘在他的手中开始迅速旋转起来。 一时间,地面上顿时涌动起层层气浪,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开始迅速在山林间出现,不过眨眼工夫已遍布方圆百米。 以我为中心,又是一道天地棋局应运而生! “林笙,看来我们只有一分高下,才能好好谈谈了。” 严守柯这么说着,随着一颗颗棋子落入棋盘,天地棋局中随即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棋影,熊熊的火焰在其中喷薄不息。 而下一秒,这些棋影裹挟着滔天烈焰,直朝着我轰扫而来! 几乎在同时,同样身受重伤的画痴书狂琴童也纷纷走了过来,却是和严守柯一道,同时对我发动了攻击! 见此,我的心里一丝决然,骇人的鬼面当即溃散开来,黑雾与鬼火交糅融汇,犹如一颗颗黑色的陨石一般,铺天盖地朝着下方的四人砸了下去! 轰!! 来自我的全部力量,与琴棋书画四人的攻击激撞于半空之中,蓬勃的阴气与五行之力溃散当场! 黑雾与鬼火化作一个个恶灵,掠过了他们各自的法阵,开始疯狂地蚕食着他们的身躯。 而来自四人的五行之力,也开始毫无保留地侵蚀着我的灵魂,如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痕顿时遍布于我灵魂内外。 可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的,因为我知道眼下是自己的拼死一击,也可能是最后一击了…… 在那一个个恶灵的蚕食下,棋琴书画四人顿时尸水喷薄,他们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来自他们灵魂的力量也在迅速散逸。 是的,只要再撑一会,我就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或者说是同归于尽。 咔擦!咔擦!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偿所愿时,一阵不安且剧烈的碎裂声突然从我灵魂深处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朝自己看去,却见我的二魂六魄在五行之力的侵袭下已然彻底四分五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阴气迅速消散于天空之中。 而我的灵魂符阵,此时也已经支离破碎,距离彻底瓦解已只有一步之遥。 “不!不不不!!” 蓬!!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字符:七星续命阵 蓬!! 在四人的围攻中,我的灵魂终于支撑到了极限,瞬间四分五裂! 由阴气所化的黑雾消散了,喷薄的鬼火彻底熄灭,我的肉身在失去了依托后,和那苍生杵一道,犹如一具尸体般无力从空中落下。 可惜,可惜……就差一点点。 在灵魂彻底消散之前,我朝着下方的严守柯他们看了一眼。 此时的他们在我的阴气鬼火侵袭下,一个个已然浑身腐朽灵魂重创,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我的灵魂还能再多撑住半刻钟,那么也将奔赴我的后尘。 只可惜,就差一点点…… 王泉死了,和我同行的所有人都死了,我也要死了,严守柯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来自胜利者的喜悦,他看着正在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我的灵魂,相反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可我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在他那无尽的恐惧中,他们的脚步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了当场,接住了我从高空落下的尸体。 我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可就在他出现的瞬间,严守柯等人突然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可来人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大量的鲜血当即从琴棋书画四人身上喷溅而起…… 我已无心理会此人是敌是友,也无意查看琴棋书画是死是活,因为在我的头顶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七团灯火。 这七道灯火犹如七盏蜡烛一般,以北斗七星的形状漂浮于空中,每一道火光的下方,都环绕着一道道散发着流光的符文。 在这七道灯火的照耀下,我原本即将碎裂的魂魄却在一股强大的力量下又强行聚合了起来,但那遍布于灵魂和符阵之中的裂痕依旧在不受控制地朝着周围蔓延着。 这……这是天字符! 我抬头看着那七盏灯火,一丝讶异在心中一闪而过。 可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的世界开始变得黑暗,我的生命正在走向消亡。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眼前化作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叫茹若初,我可以在你这住一晚吗?明……明天我就走。” “林笙,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你要为了别的女人出手打我?” “柳泉村并不是你的家,你的故土与我相邻。假以时日你了去身后事重归故里,我会在列祖列宗的坟冢前等你……” 梦,一个漫长而又遥远的梦,可梦里重复着的都是茹若初与我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人难道还能做梦? 我睁开了眼,可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伸出自己的手,可我握住的却是一片虚无,我就好像游走于一片混沌之中,除了意识尚在,所有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林笙,你该醒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我的耳旁响起,清晰而且无比真实。 她的声音就犹如一柄定音之锤,轻易间便让我眼前的黑暗支离破碎。 一时间,耀眼的光华照耀在了我的身上,让我一度有些睁不开双眼,过了好一会方才适应过来。 视觉恢复后,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身处之前的山林中,却出现在了先前严世宽弑子返老还童的那个山洞,那座五行归阳阵依旧留存其中,而我就站在这座法阵的最中央。 可是,此地距离归云寨不过三十里远,是谁把我带来了这里? 带着这种疑惑,我缓缓从地面站了起来,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空中。 我这才发现,此时站在山洞中的并不是我的肉身,而是我的魂魄! 在我的头顶,那道先前尤在的天符尤在,只是原本亮着的七盏灯火,此时已只剩下了三盏。 蓬勃的阳气正不断从那三盏灯火中散逸而出,源源不断涌入了我的灵魂。 我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二魂六魄,此时已经完全聚合,深长的裂痕也逐渐恢复,而几乎就要瓦解的两道灵魂符阵,现在也重新归于完整。只是魂魄的诸多裂痕尤在,而符阵中符文的光芒也异常黯淡。 但可以肯定的是,是这一道天符救了我,而现在依旧为我修复灵魂的创伤。 而且,这道天符也非同寻常,它本是由七盏灯火以北斗七星形态组合而成。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能让人重生还阳的七星续命符阵! 以天字符构建七星续命阵,让本应该魂飞魄散的我再获重生,此番手笔哪怕在整个道门中都绝无仅有。 如今,符道一脉早已没落,随着我太爷爷林泯恩以及林月娥的死去,悬棺门更是绝迹于道门之中。 而今还能动用符道之中至高道法天符的,恐怕也只有我那所谓明媒正娶的妻子茹若初了。 看着那源源不断为我输送阳气的七星续命阵,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难道说是茹若初过来了? 我下意识朝着四周看去,可整个山洞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的人影。 可在这时,一缕佛光却从那七星续命阵中飞出,漂浮在了我的近前。 那是一枚玉佛项坠,上面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枚玉佛项坠,是当初茹若初托人转赠给我的,却在先前被我弃之荒野。 随着这枚玉佛项坠落下,我上空剩下的那三盏灯火也随之缓缓下落,与玉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枚玉佛之中并不只是有着浑厚的佛力,这道由天符所化的救我性命的七星续命阵,居然也是自玉佛而生! “是……是你救了我?” 我朝玉佛问道,因为我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玉佛的后面,看着佛前的我。 “林笙,你已经昏死四天了,我本以为你已经回天乏术,没想到还是活了过来,真是世事无常。” 玉佛之上佛光涌动,来自一个女人的微微叹息响彻整个洞穹。 这个声音我是认得的,真是茹若初!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她救了我,可看到我醒来,她似乎显得很失望。 “茹若初,你似乎并不希望我还活着。” 我朝玉佛这么问道,但声音里已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当然,你是我的丈夫,你死了我就成了寡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改嫁,对我来说本就是大好事。” 茹若初的声音里,流露着一丝刻薄,“真是可笑,你为别的女人的亲人报仇雪恨,落得身死人陨,最后让我来料理后事不眠不休,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违心的事情了。” 我的心里一阵苦笑,也明白这是她一时的气话。 “茹若初,谢谢你救我,这份情我将来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 我朝玉佛这么说道,对于先前对她的刻薄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你欠我的可太多了,你能拿什么还?还是请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而且我警告你,你的命比你想象中贵重得多,以后不要再为了几个狐朋狗友再与他人以命相搏的了。我的玉佛虽然能救你一次,但是救不了你第二次,你好自珍重。”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既然你能醒来说明你已无恙,我也不再守着你了,珍重。” 茹若初略显疲惫地和我说完这些话,随即向我提出了告别。 随着她的话落,那玉佛上的佛光逐渐消散开来,重新回归到了七星续命阵中,整个山洞也随之恢复如常。 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茹若初,但她来也匆忙去也匆忙,没能给我丝毫准备。 与此同时,我朝着自己周身看了一眼,立即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茹若初,你先别走,你回来!快告诉我,我的肉身在哪!?”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的尸身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灵魂虽然被这道七星续命天符阵强行挽救了下来,但肉身却并不在此地。 难道说,我的肉身已经消亡,而我已经成为了一个难见天日的孤魂野鬼!? 我的心里不禁一慌,可来自玉佛的佛光已经消散,重归于平静,任凭我如何喊着茹若初的名字,都不曾有丝毫的回应。 我想走出山洞,想去先前的山林寻找自己的肉身,可我刚到洞口,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我的浑身顿时腾起大量阴气,整个灵魂仿佛也要在烈日之下蒸发。 无奈之下,我只好退回了山洞之中。 没有了肉身的我,此时道行已经锐减,却连走在阳光下这种本极为普通的事情都成了一种奢求。 而今,王泉他们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尸身是已经曝尸荒野,还是让人给埋葬了起来。 在我彻底昏死时,严守柯他们也被一道神秘黑影重创,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此时我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需要去了解,却因为灵魂之身不得不困于山洞之中。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三天。 七星续命阵,总共由七盏灯火七道天符构成,每一道天符都蕴含着无上的符道力量。 一盏灯火可以为将死者强行续命一天,一旦七天过后七盏灯火皆熄灭,而将死者依旧未能复苏,便将彻底身死人陨。 可庆幸的是,我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已经醒来。 我不知道茹若初为了救我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在这七星续命阵中,我的灵魂终于恢复如新,灵魂符阵甚至比之前还要再亮上三分。 七星续命阵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在我头顶始终如影随形的三盏灯火也尽数熄灭。 至此,我的灵魂已经无恙,但最让我担心的是,我的肉身现在去往了何方?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一缕月光从洞口洒了进来,将山洞映上了一层朦胧。 借着月色的掩护,我离开了山洞,想去寻找自己的肉身。 可当我刚走到洞口时,一道长长的人的影子却从远处一直拉到我的近前。 我朝着夜色深处看去,却见光影斑驳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踏踏!踏踏…… 在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中,这个人影逐渐走到了我的近前,蓬勃的阴气与怨气萦绕他周身,哀怨而且凄厉的鬼啸之音盘踞他四周。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长得很高,一眼看去足足有两米,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看上去三四十岁左右。他面若刀削,皮肤仿佛多年不曾见阳光一般,显得异常苍白。 他看着已成孤魂厉鬼的我,眼神阴郁有若死水,却有如黑暗深渊,让我免不得打了个寒颤。 一口红木棺材漂浮在他的身后,伴随着他的到来抵达了我的近前。 滴答!滴答!滴答…… 殷红的鲜血正不断顺着棺材的缝隙流淌而出,将他身后的山路染成了一条血径,我看到还有五个鬼灵附着在棺材上,发出声声凄厉悲嚎。 而这些鬼灵,他们有的是农家汉,有的是道士,有的西装革履…… 这些形形色色的鬼灵看起来死去并不足七天,他们的阴气依旧充沛,他们的灵魂异常脆弱,他们依附在那口红木棺材上,和我一样的,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你……你是谁!?” 看到这个神秘男人后,我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他虽然不曾说话不曾流露丝毫气息,但不知为何,我对他却有着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 可是,这个男人没有回应我,他只是漠然地扫了我一眼,却径直穿过了我的灵魂,步入了山洞之中。 那些鬼灵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却还是随着那口红木棺材随着他一道赴入了山洞。 我下意识再朝着那棺材看了一眼,虽然棺材之中不断有鲜血渗出,但与此同时却也阳气涌动,一种不知何来的熟悉和亲近感油然而生。 在这三天里,一直都没有人步入这山洞,就连归云寨中人也完全不见踪迹。 虽然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可受到那口红木棺材的吸引,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回去。 来到山洞中后,那人把红木棺材放在了五行归阳阵的阵眼之中。 五行归阳阵的阵眼有两座,一座为阴一座为阳,而棺材则被放在了阳眼之中。 咔擦!咔擦!! 伴随着一阵推响声,棺材的棺盖被自行推开了,我朝着里边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只见棺材之中,盛着的都是鲜红的鲜血,这些鲜血仿佛沸腾了一般,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底下翻滚出来,将周围的地面都染上了一层猩红。 随着鲜血的翻涌,一具腐烂的尸体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一眼看去,只见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随处可见一块块森白的骸骨。但翻涌的鲜血却蕴含着充沛的阳气,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让这具尸体生出了新肌。 那个男人阴郁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则看着棺中的那具尸体,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浑身的衣服虽然已经被血染成了猩红,但从样式以及破损程度看来,却是和我生前所穿的一模一样。 而当一根苍生杵在鲜血翻滚中冒出水面时,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这是我的尸体!! “我……我的肉身,怎么会在你手中!?” 我惊恐地朝那男人问道,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后者似乎没有耐心与我解释前因后果,他看着我的灵魂指了指法阵的阴眼,“过去吧,我让你死而复生。” 这座五行归阳阵,本是严世宽为了让自己返老还童重归年轻而布下,而以这男人的意思,莫不成也是打算利用这座五行法阵,助我秽土重生? 我不知这个素未平生的人为什么要帮我,可我看了一眼那依附于红木棺材上的那五个鬼灵,立即确定了这一想法。 只因这五人身上都阳气充沛,那翻涌于棺材之中的鲜血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生前的他们! 而在五行之中,他们一人气息偏金,一人偏木,一人偏水,一人偏火,一人偏土,却是与催动五行归阳阵的要求一一对应。 虽然不确定来人是敌是友,但明白了这些后,我也不曾迟疑,当即按照他的指示飘飞在了阴眼之上。 毕竟重获肉身浴血重生这种事情,没有一个阳世人有理由拒绝。 咔擦!咔擦! 在我赴入阴眼的瞬间,旁边的红木棺材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眨眼间四分五裂。 我腐朽残缺的尸体瘫倒在了泥泞的地面,来自棺中的鲜血立即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迅速地朝着整个法阵蔓延,浸润于法阵的每一道符文之中。 而那五个鬼灵也齐齐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纷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向了各自的位置。 其中的一个鬼灵落在了剑冢之上,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当即从剑冢之中拔起而又落下,纷纷刺入了那鬼灵虚无的身躯中。 鬼灵发出声声凄厉哀嚎,他的灵魂开始迅速散逸,一股磅礴的金行力量随之从剑冢之中爆发而出,开始疯狂地朝着阵眼之中涌动而来! 与此同时,一根根藤蔓从旁边的崖柏枯木中纷飞而出,将另一个鬼灵层层缠绕,在他的体内开始迅速生根发芽! 在另一侧的血池当中,一名鬼灵痛苦地抱住了头颅,大量的鲜血竟在他的灵魂深处诡异流淌而出,整个血池瞬间鲜血弥漫。 躁动的气息在此时涌动当场,只见有磅礴的烈火突地从法阵右下方的一名鬼灵身上喷薄而出,在原地化作了一片汹涌火海! 而在符阵的左下方,最后一名鬼灵的魂魄突然遭到石化,大量的砂石开始朝着他聚集而来,却在瞬间让他化作了一尊石雕。 金、木、水、火、土、随着这五个可怜的鬼灵各归其位,来自五行的元素纷纷聚齐于法阵之中。 呜呖呖…… 阵阵凄厉的鬼啸声响彻而起,整个山洞顿时狂风四起,来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力量,纷纷从法阵五个不同的方向朝着我呼啸而来! 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沉舟不渡江边客 啊!! 磅礴的五行之力,犹如一道道千米浪潮一般,不断地朝着我和我的肉身冲击而来。 五行力量充斥于我灵魂内外,几乎就要把我的灵魂彻底撑裂,也让我忍不住发出声声凄厉痛嚎。 而我的肉身,此时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出新肉,生出皮肤,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但在那排山倒海的五行之力冲击下,却又在新生中一次又一次绽裂开深长的裂痕。 这一刻,整个五行归阳阵开始迅速运转起来,阴阳两大阵眼也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旋转。 而在旋转的过程中,我的灵魂和我的肉身开始逐渐靠近,逐渐融合,这一过程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归于一体。 随着身魂合一,整个法阵也随之归于平静。 剑冢上的铁剑锈迹斑斑,只剩下了些许的残裂碎片,崖柏枯木中的生机再度被剥夺,再度变得裂痕遍布枯如死物,汹涌于血池中的血水尽数干涸,蓬勃的火海彻底熄灭,由鬼灵所化的石雕也支离破碎。 而撑起整个法阵的五个鬼灵,也随着我的复生魂飞魄散,唯有丝丝飘荡在洞穴上下的阴气证明着他们曾经来过。 我的肉身,在之前动用煞行术时已经尽数腐朽,又在和琴棋书画四人轮战时多处受创,早已支离破碎。 而今得到这个神秘男人的相助,在五行归阳阵的救赎之下,不仅与魂魄完美融合,全身上下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连一丝伤痕的残留都不曾有。 茹若初以七星续命阵挽救了我支离破碎的灵魂,而眼下的这个男人则以五行归阳阵救赎了我破碎的肉身,来自符道与五行道的至高续命道法,竟是让我重获新生。 “晚辈林笙,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我拾起了苍生杵,将玉佛项坠重新戴在了脖子上,当即恭敬地朝来人感激道。 “为了救你,这七日我寻遍了道门与俗世,杀了很多不相干的人,终于凑齐五个与你五行相合之人,实在不容易。” 神秘男人如此说道,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阴郁非常,令人忍不住一个寒颤。 他看向了洞穴之外,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既然你说感激,那便随我来吧。” 留下这句话,他也没有再多留,当即朝着洞穴外走去,留给我一个高大的背影。 此人的出现是如此突兀,他既没有告诉我他的来历,也提及救我的目的,几乎没有任何废话就让我死而复生,着实有些不大和常理。 但以他刚才话中之意,他救赎我肉身似乎和茹若初救赎我灵魂是同时进行的,莫非他也是茹若初的一位故友? 而他居然知道此地有着一道五行归阳阵,并且还能从容将其催动,想来也是隐山门的一号大人物。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昏死之前,出现在山林中夺走我肉身并且一举击退琴棋书画的那个神秘人影,想来就是他了。 “前辈,不知您尊姓大名?” 带着这个想法,我急忙跟了上去,朝他恭敬问道。 “沉舟不渡江边客,病木难兴万顷山,你可以叫我沉江客。”对此,这个男人如此说道。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次日清晨,温和的阳光透过树的枝叶照耀在了我的脸上。 重获肉身的我,也终于不用再惧怕光芒,也终于可以如以往行走于阳光之下,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既陌生又让人心满意足。 “沉前辈,不知您要带我去往何地?” “去一个你该去的地方,为我杀一个你该杀的人。” 听了这话,我不禁愣住了。 这个叫沉江客的男人虽然与我仅一面之缘,但从他先前一招击溃琴棋书画来看,他的道行显然是远在我之上的。 而他想要杀人,完全可以自己出面,没必要再假借我这二流角色之手吧? 带着这种狐疑,我跟着他继续朝着山林深处走去,可他既不肯多言,我也不便多问。 过了好一会,我们便来到了山林之外,来到了先前的北山村村口。 此时,北山村和先前一样,到处都是满目狼藉。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散落于村子各处的尸体已经被收殓,一同埋在了村子的村口。 与此同时,有许多我所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出入于村庄之中,正在收拾着村中的残局。 破损的房屋残垣断壁被抹去,在五行道法的催动下,一块块的石砖开始自行垒积,不过须臾工夫一幢幢新的红砖瓦房子在村中重新矗立。 严守柯之所以下令抹杀北山村,无非是为了彻底清除严世宽严天成他们的俗家势力。 可俗家势力被摧毁了,一个好好的村子不能就此荒废,所以来自归云寨的道家人前来了此地,开始了村庄的重建工作。 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来自严守柯一方的俗家人入住其中,凋敝的北山村也将重归于往日的安宁祥和。 而曾经生活在村中的那一批俗家村民,也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被众人所遗忘,唯有那一座座矗立在村口的墓碑证明了他们曾经在人世来过…… 看着北山村的种种,我不禁一阵唏嘘,可很快心里便一咯噔。 我之前亲眼看到沉江客将琴棋书画四人一举击败,但此时北山村的重建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也就意味着,严守柯并没有死,与他一道的琴童画痴书狂也还活着! 而我的这一判断,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随着我们一路走来,周围的寨民无论远近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一个个匍匐了下来,朝着我们卑微的叩下了头颅。 这些人之所以跪下,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沉江客。 和我先前一样的,在看到沉江客之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弥漫出一种敬畏抑或恐惧的东西,以至于无一人胆敢抬头多看一眼。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我们二人来到了北山村与归云寨交界之地。 而在那儿的一条马路上,一行人已经静候良久。 为首的赫然是先前与我死战的严守柯,以及琴童画痴书狂!来自他们的门人也紧随其后,不过在沉江客到来之际,他们都纷纷跪倒匍匐下来,脸上尽是敬畏。 “大人,您的马车已经备好,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怪小人一时失职。” 严守柯牵着一匹马车走了上来,却早已不复先前的儒雅从容,他低着头不敢多看沉江客一眼,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近日之事,下不为例,否则后果你自知。” 沉江客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却让严守柯面若寒蝉冷汗直冒。 这一幕是如此的讽刺与可笑,素来视他人为蝼蚁的严守柯,在他人的眼中原来也只不过是一枚卑微的蝼蚁。 这让我不得不对沉江客的身份异常感兴趣,可一股无名的怒火顿时油然心生。 严守柯没有死,他的身上还背着两条人命,一条是念夕朝的,一条是我师兄王泉的。 但此时他们人多势众,而沉江客明显也是隐山门人,我虽然怒火中烧,但挨着沉江客的面却也不得不强行忍耐。 我的表情变化,沉江客注意到了,严守柯也注意到了。 他的目光从沉江客身上挪开,落在了我的身上,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了先前汹涌的敌意,更多的则是无奈。 “林笙,你我本不应是敌人,在你抵寨的这些日子,我也从未对你动有杀念。在不知你身份时如此,知你身份后亦如此。”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我下意识朝沉江客看了一眼,可后者无动于衷,似乎对我们的恩怨漠不关心。 严守柯看着我,“林笙,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当初我要你破解的那道棋局,究竟是何蕴意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调停 严守柯那道棋局我自然是记得的,三方棋子除去其二,独留一方苟延残喘。 而那道棋局本就是为我而设,虽然因为我这一变数而出现诸多意外,但现实依旧遵循了那副棋局的初衷。 严世宽严天成两方势力被尽数抹杀了,连带他的族人,我的人马也尽数惨死,独留我一人存活。 以严守柯的意思,莫不成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 “林笙,同门相残乃道门大忌,我们四人当初伏杀念夕朝,只因他犯下滔天大罪,就算我们诛杀于他也是匡扶正道,你虽然是他的亲人,但也无资格将仇恨的种子落在我的头上。” 严守柯说道,“而且,你在寻我复仇的时候,有问过你的妻子吗,她有同意让你代她为念夕朝报仇雪恨吗?”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严守柯,你什么意思?” “林笙,你真正应该对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二十年前那些灭念家满门之人。” “可凡念已经死了,他二十年的心血也尽归我所有,我仅剩的仇人便只有你们。” “凡念?哼,念氏门人虽然不多,但实力远强于我归云寨,以凡念一人之力就想覆灭整个念家,甚至还胆敢觊觎你林家苍生杵,简直是痴人做梦!” 严守柯的话,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以你的意思,念氏的仇家并非凡念一人,还有其他人一同卷入其中?” “我所言是真是假,你随这位大人走一趟便知。” 严守柯说道,“事后,也麻烦你再询问一句你的妻子,她若觉得我该杀,我们四人的项上人头你随时可以来取,她若说不该,还希望你我能化干戈为玉帛。” 说着,严守柯招了招手,一个骨灰盒被人捧了上来,递到了我的近前。 “林笙,按照我原来的想法,我本打算杀光你身边所有无干人等,再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我没想到你和王泉同门情谊如此之深,哪怕他存心害你,你都拼着命要为他复仇雪恨。” 严守柯说道,“这是他的骨灰,其他人都已葬入山林,你可以带他离开了。” 我哆嗦着接过了骨灰盒,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我知道王泉想要杀我,甚至赵文鬼娘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可因为过往的交情,我对他却始终恨不起来。而看着曾经乐天派的他转眼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一种潜在的悲痛与愤恨不由得油然心生。 当着沉江客的面,严守柯放下了敌意,开始与我坦诚相见,他的话语多少有着一些可信度。 同样是当着沉江客的面,我虽然心中悲愤交加,但也不便再度兵戎相见。 沉江客虽然不曾言语,但他救了我又把我带到严守柯等人面前,本质上就是一种调停,我也不能不知好歹。 “沉前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太确定严守柯所言是真是假,随即朝一旁的沉江客问道。 “他说的,是我想让他说的。” 沉江客如此回应了一句,声音阴郁如常。 沉江客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能和茹若初同时相救于我,想来也是茹若初的故友。 我虽然与他素不相识,但出于对茹若初的信任,我对他也选择了信任。 而在严守柯的三言两语间,似乎念氏灭门案的背后,还牵扯到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区区凡念不过冰山一角。 “严守柯,今日你我恩怨暂且搁置,但请你不要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不要忘了,我现在已经有杀你的能耐。” 当着沉江客的面,我给了严守柯一个台阶,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林笙,你步入道门应当心怀苍生,而非一心只为仇恨而活着,如此只会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无尽期望。” 留下这句话,严守柯跪了下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恭送我们的离开,或者说恭送沉江客的离开。 在一阵骏马嘶鸣声中,我朝着严守柯看了一眼,也朝着归云寨看了最后一眼,一时间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我此次前来归云寨,本就是为复仇而来,结果严守柯未能杀得了,却在救命恩人的调停下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了八位道友的尸体。 “沉前辈,晚辈冒昧问一句,您在隐山门中究竟是何身份?” 骏马载途中,我小心地收好王泉的骨灰,朝沉江客问道。 载着我们的是一匹大黑马,在我们上车之后,大黑马便载着我们自行沿着一条村道向外走去,俨然已经老马识途。 沉江客就坐在马车上,他似乎并不习惯阳光,将自己藏身在了车厢中,任凭黑马驶向远方。 听到我的回答,他看了我一眼,“你若非要问,可以认为我是执事堂长老。而我此次出山,是为调解你和严守柯的恩怨,也专为调查念氏门人一案而来。” “隐山门中不兴内斗,但宗门事物亦当秉公处理。念夕朝当年仇恨蒙心残杀同门,他理应受到应得的惩罚,严守柯当初对他动手并无不妥,而你向他寻仇则为隐山门不容。” “可是,念夕朝虽已伏罪,但他所受不白之冤隐山门也不能置之事外,在这几个月中的探查中,也查出了些许眉目。” “二十年前念氏一脉被灭,确实有隐山门人参与其中,而今这几人的身份我已调查清楚,现在正需清理门户。” “你是念家的女婿,又执意为念夕朝复仇,所以清理门户之事,我觉得由你出手更为妥当。” 说完这些,沉江客看向了我,“林笙,我知道不让你杀严守柯令你心有不甘,但严守柯只不过是公事公办,但与真正的凶手相比,你现在更想杀谁?” 沉江客的这番话,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的脸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前辈,不知你所说的那几个内鬼,究竟是何人?” 沉江客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去了,你一眼便知。” 话落,大黑马发出一声嘶鸣,立即加快了脚步,朝着山林之外快速奔袭。 出于救命之情,我对沉江客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毕竟像他这种大人物,是没有必要忽悠我这种小辈的,况且还是在耗费极大心血将我从鬼门关救过来的前提下。 经过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时间又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当我从颠簸的睡梦中醒来时,先前茂密的山林不见了,脚下的泥泞地面也变成了宽阔平坦的大马路。 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从一幢幢高楼大厦的玻璃窗反射出来的阳光映入我的眼帘,让我眼前一片五彩斑斓。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刹车失灵 从小到大,我去过最繁华的地方是我老家附近的小县城,但和眼前的这座大都市比起来,那个平均楼层不过十层的小县城却是显得渺小不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大城市应该是叫广深市,只因在城市的江边上,有着一座类似铜钱的巨大写字楼,而这座写字楼我曾在很多电视新闻里看到过。 广深市距离归云寨足足有千里之遥,但在一天一夜的工夫里却轻易抵达,不得不说路遥知马力。 然而,道行高深莫测地位非凡的沉江客,却在进城的那一刻碰上了钉子。 他的大黑马被交警拦了下来,只因在城市交规中,马路上不允许行驶马车。 “七十年前我还曾坐马车远赴京城,而今竟落得寸步难行,时代真的变了吗?” 饶是沉江客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交警的一番阻挠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随即把大黑马放飞在了郊外的荒野。 一路走来,路上皆是帅男靓女,他们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一个个就好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沉江客穿着一身中山装,我全身衣服也破旧不堪,看上去像是从几十年前穿越过来的,却是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沉江客不曾理会周围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带着我沿着江边一路走去,来到了一座百米高的大厦前。 大厦的停车场门口,此时车来车往,但沉江客朝着如流水的车辆中扫了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一台黑色的轿车上。 那是一台产自国外的新能源车,它的后面还紧跟着四辆路虎,依次从停车场内鱼贯而出。 “林笙,坐在黑轱辘里的人,去杀了他。” 沉江客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若是换做以往,他人不由分说就叫我杀人,我定会选择拒绝。可在经历这么多事,而且也知道是在复仇的前提下,我没有做出任何的犹豫。 看着那辆轿车缓缓驶入主道,我当即一步上前,动用起了金行术。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我的一根手指轻轻落下,驾驶位的方向盘当即应声折断,刹车的踏板也在瞬间彻底断裂。 在我的这一系列动作下,车子的制动系统瞬间失灵,竟是以一百八十码的速度直朝着马路前方冲去,最终撞在了立交桥下的一座桥墩上。 在这番猛烈的撞击中,整个车头瞬间凹陷了下来,车身内部也彻底碎裂,大量的火光伴随着青烟从车底盘下腾起。 “快……快看,这款车刹车又失灵了!” 突来的车祸,引得周围一阵哗然,许多的行人下意识驻足拍照,周围的车辆也下意识放慢了速度,朝着事故现场看了过去。 在俗世人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又一起刹车失灵导致的交通事故,但在我的眼里则是一次蓄意的猎杀。 三两步间,我来到了立交桥上,在呼啸的车辆与鸣笛声中,我朝着桥下看了一眼。 此时,车辆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青烟与火光不断腾起,跟在他后面的四辆路虎此时都停了下来,一群衣装得体的保镖打开门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却对着已成残害的车辆一筹莫展。 在这番剧烈的撞击下,肉体凡胎自然必死无疑,而我此时要做的,就是等着来人将火熄灭,将尸体抬出,也让我确定车主人已经彻底死去。 嘭!嘭!嘭!…… 然而,就在我佯装看客的时候,那破碎得不成型的车子中却传来一阵巨响,随着一个个清晰的拳印出现,整个车顶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不一会工夫,车顶破开一道硕大的豁口,我看到有一个人从中跳了出来。 一眼看去,只见那是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好不光鲜,而他略显富态的脸上此时淌满了鲜血,浑厚的五行力量涌动于四周。 我虽然事先并不知此人的身份,但看到他的脸之后还是忍不住一阵惊诧。 这人名叫徐怀谷,是广深市一带知名的地产大亨,据说他是在二十年前淘下第一桶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当地声名显赫的企业家。 之前在潜龙镇修道时,我曾在一张包油条的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以及生平简历。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和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富豪,竟然会和二十年前念氏灭门案有关系! 而此时,徐怀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甩开了周围想要保护他的安保人员,却是一脸惊恐地朝着四周张望着。 显然,他也知道这起事故并非因车而起,而是有同门中人在背后作祟。 对此,我不曾有丝毫迟疑,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了苍生杵,就打算予以他最后一击。 可就在这时,徐怀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却是猛地一抬头,看向了桥上同样注视着他的我。 一时间,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尽骇然。 “不,不!我早已经金盆洗手,我与你们这些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徐怀谷一声惊吼,却是在一个纵身间从车顶上跃起,跨过了宽达十米的马路,直朝着江边逃了过去。 对此我不曾有丝毫迟疑,当即翻过护栏一跃而下,直朝着徐怀谷逃跑的方向追去。 徐怀谷朝着前方逃着,不一会便逃到了江边,随后踏水而行,直朝着江对岸疯狂逃去。 看到这一幕,紧追上来的我也一步上前,就要迈入水中。 可在这时,徐怀谷突然回过了头,随着双手一招,原本平静的江面立即狂风大作,一道高达十米的浪潮自平地而起,瞬间将我吞没。 汹涌的水流席卷我周身,让我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控制,瞬间卷入了水底。 在涡流涌动间,我的身体在水下越卷越深,而我抬头看向水面,却见有一行双脚留下的涟漪正迅速地朝着前方蔓延。 想逃,没那么容易! 我的心里一冷,也随即动用起水行术,一道暗流当即自我周身汹涌而出,自下而上朝着行于水面的徐怀谷冲击了过去。 暗流破开了水面,直袭于徐怀谷自身,一时间我头顶的水面在阳光下波光泛泛,原本清澈的水面,也在瞬间被染上了一层猩红。 在我的一击之下,徐怀谷俨然重伤,他的身体也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了水面上,大量的鲜血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我猛地一踏水,整个人立即冲出了水面,朝着徐怀谷看了过去。 徐怀谷此时的模样显得颇为狼狈,他那一身名贵的西装在暗流冲击下已经支离破碎,他坐在水面上,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和身上流淌了出来。 “你……你是隐山门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斩草需除根 此时的徐怀谷,完全没有了在报纸上的那般光鲜模样,更像一条落水的丧家之犬。 俗世的纸醉金迷,早已让他的道行彻底荒废,此时的他在我眼里犹如一只信手可捏死的蝼蚁。 “是,也不是,但我是受隐山门执事堂之命,特意前来杀你。” 对此,我不曾有隐瞒,当即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在暗流的冲击下,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俨然已经重伤。 对于我自报身份,徐怀谷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他原本惊骇的脸色逐渐平静了下来,却是饶有兴趣地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 “年轻人,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大地方吧?” 徐怀谷冷笑了一声,习惯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但烟盒早已湿透。 汹涌的水浪在我的意志下涌动于我俩周围,阻隔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的道行与我相差太远太远,我想要杀他只需要动一只手指这么简单。 为此,我也颇有耐心的点点头,想看他接下来要耍什么花招。 “年轻人,你来杀我,恐怕是为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念氏灭门案吧?那场屠杀当年我确实有参与。” 我虽然没有直接禀明杀他的理由,但徐怀谷显然也猜出了一二,“念夕朝和我无冤无仇,我本不该杀他。但道门已经没落,出路只在俗世。” “像我这样的庸庸众生,无论在道门混迹多久,也始终是无名之辈,成不了掌权者,更达不到长生之境。与其在道门一生平淡,倒不如俗世潇洒走一遭。” “所以,后来有位大人物找上了我,也找了很多隐山门同仁,只要帮他杀了念夕朝,就会给予我们任何想要的东西。” “后来,念氏一脉落败,我们按照大人的要求以五行道法将他们一一诛杀,事后大人也满足了我们所有愿望,有的人选择了修行,有的人选择名扬天下,而我选择了财富。” 道门之中,不乏本事通天的人物,只要他们愿意,常人梦寐以求的万千财富他们唾手可得,可在我所认识的诸多道门人中,大部分都选择了一世清贫。 而我师父也曾教导过我,既置身道门则不宜过多眷恋身外之物,只因俗世的欲望容易让人迷失道心。 “徐怀谷,你和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我逐渐有些不耐烦,朝他问道。 徐怀谷说道,“你对我动手,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杀了我,你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不杀我,你可以得到无尽好处。” 说着,徐怀谷指向了对岸那一幢幢高楼大厦,“你看看这儿,整个俗世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哪怕一个小小的厕所都是普通人奋斗终生而不可得。但只要你开口,你想要哪幢房子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满足。”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冷笑,感情说了大半天,他居然是想像收买普通人一样收买我。 我摇了摇头,“可我是为道门人,并无还俗之意,钱财对我而言并无太多意义。” “道门?道门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没落,财富和地位才是我们这种人该有的追求,你何必食古不化?” 见我软硬不吃,徐怀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随后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我的近前。 “这……这里边是一千万,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加,能否饶下我这条命?” 我一声冷笑接过了卡,随着手指一弹,整张卡立即冒起了熊熊火焰转眼化作了灰烬。 “徐怀谷,我的妻子是念家人,我是念夕朝的孙女婿,你觉得究竟应该开价多少,才能买通我不杀你?” 听了这话,徐怀谷的身体没来由地一哆嗦。 他先前的从容模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恐惧。 一阵浑厚的五行力量从我的手心涌动而起,水面在剧烈的震荡中飞溅起层层水雾,笼罩于我周身。 “说吧,当年参与念氏灭门的,还有哪些人?” “如果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但我会给一个体面。” 听了这话,徐怀谷的面色苍白,他摇了摇头,“可我还有我的家人,我死了是小,他们……还得继续过日子。” “既然如此,你现在可以动手了,否则再想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我已没有耐心再和他套话,当即堵死了他所有的后路。 徐怀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的脚步开始迅速朝后退去,与此同时,他的手划过水面,引来大量水花飞溅,化作了漫天冰刺朝我侵袭而来! 我当即一脚踏前,一股蓬勃的气当即自周身外发而出,所有冰刺刚刚抵达我身前半米,立即在气的震击下溃散当空。 徐怀谷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一击过后不曾恋战,慌忙继续朝着对岸逃去。 他的速度很快,可我比他更快,不下片刻工夫便已经抵达了他的近前,蓄势已久的重拳朝着他面门轰然落下。 徐怀谷的瞳孔紧缩,慌忙举起双手格挡,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当即响彻而起。 啊!! 这一刻,徐怀谷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的双手在我的重拳下应声折断,拳的余威落在他的脸上,一口鲜血随之喷薄而出,整个人也随之打了好几个水漂,倒飞出了十米开外。 来自他的惨嚎声响彻江面,四周涌动的水花也被他的鲜血染成了猩红。 我踏着江水来到了他的近前,看着双手尽断痛不欲生的徐怀谷,“有钱又有什么用,能带进棺材里吗?我这穷小子想让你死,你不还得乖乖死去?” 话落,一股幽蓝的鬼火从我的手心落下,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 凄厉的惨叫由盛而衰,在鬼火的灼烧下,他的魂魄灰飞烟灭,他的肉身化作黑色的尸水消散于江流之中。 死无全尸!这才是杀人者理应付出的代价。 而此时,岸边已经警声大作,越来越的人开始朝着岸边聚集了过来,好几艘白色的快艇也在阵阵急促的警笛声中朝着这边快速驶来。 最近这段日子里我杀过很多人,但我的杀伐都只在道门之中,俗世杀人还是头一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缓缓沉入了水下,在水流的掩护下随即离开了现场。 当我再浮出水面时,已经离开了事发地点十余里,来到了先前沉江客放飞黑马的郊区。 而在郊区的一个菜市场中,我看到了正在偷吃着菜摊大白菜的黑马,而它的主人此时就站在一个小卖铺前,盯着一台电视机看得入神。 沉江客有着足足两米高的个子,表情阴郁有若死人,却是让小卖铺的店主人不得安生。 当我走过去时,发现电视里播放着的是一则突发新闻,镜头所对着的画面赫然是我先前所在的江岸边。 “据报道,千达集团董事长在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后,突然跳水自杀,一少年相救未果也被洪水卷走,二人至今下落不明……” 听着新闻里的报导,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我明明是去杀徐怀谷的,可普通人看不出道家人的门道,再加上水浪掩护的缘故,却误将凶手报导成了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 这时,沉江客缓缓转过了头,朝我看了一眼,“死了?” “死了。” 沉江客点点头,但他朝着电视又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不满,“可你办事没办干净。”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朝电视里看了一眼,却见此时许多记者正在采访着一对哭成泪人的母子——他们是徐怀谷的妻儿。 “林笙,斩草不除根,日后后患无穷。” 沉江客淡淡地和我说了一句,随后信手从柜台上拿起了两枚硬币,随着一阵五行力量的涌动,这两枚硬币被他抛飞到了空中,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硬币在我的眼前消失,但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却出现在了电视里。 正在镜头前接受采访的徐怀谷妻儿,不知为何胸前突然绽开一道血洞,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两人的身体也随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电视里尖叫声四起,一旁的小卖铺老板也是吓得一哆嗦,下一秒电视的信号便突然中断了。 电视中徐怀谷妻儿突然被爆头而亡,不用说定是出自沉江客之手。 我虽然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不轻,但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斩草不除根的后患,在我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走吧,他的事已经解决,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沉江客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大黑马叼起了一根胡萝卜,有些不情愿地走了上来,引得摊主人一阵臭骂…… 第二百三十章 拳有点大,你忍一下 魔都,又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璀璨的光华在夜色中衬起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而我行走在这座迷人的不夜城,周围的景周围的人都与我显得格格不入,仿若隔世。 不一会,一辆加长版的豪车从我的眼前疾驰而过,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的脚步轻快,跟着那辆豪车一路疾行,不一会来到了一座占地千平的大别墅前。 车停了,在一堆黑衣保镖的簇拥中,我看到一个打着耳钉的英俊青年从车中走了出来。 “你们在外边看着,我先回屋办正事。” 青年男子朝众人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便独自进了屋。 就着夜色的掩护,我翻过了围墙,绕开了所有巡视的保镖,却看到那男子径直进入了卧室。 不一会,一阵奇怪的晃动声从屋子里响起。 但这声音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便在一阵叹息和一阵打火机的声音里戛然而止。 至此,我也不曾在门外久留,当即推开了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卧室里,我看到有一个醉酒的女孩正睡在床上毫无醒意,那个青年男子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抽着烟,有若翩翩君子。 看到我突然出现在房中,他猛地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快给我出去,保安,保安!!” 青年男子一声怒吼,密集的脚步声立即由远及近朝着这边赶来。 可我只挥了挥手,一个个的衣柜桌子当即横移而起,牢牢挡住了大门。 “听说你的父亲在二十年前,还曾是一名道士?” 我没有理会门外众人的撞门声,朝他问道。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是……是又怎么样?你到底是什么人,快给我走,不然我就让你蹲苦窑!” “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你的父亲虽然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但他生前所造的杀孽,理应算在你的头上。” 说着,我一步一步走了上前,掏出了拳头,“我的拳头也有点大,你忍一下。” 话落,一记重拳轰然落下,径直朝那男子的面门落了下去。 嘭! 一声炸响响起,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血肉横飞,相反却是有大量的稻草突然炸开,而那男子的身影也随之从床边出现在了落地窗前。 稻草替身!?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这伙计在沉迷酒色的同时,五行道法居然还没有完全荒废! “你……你是隐山门人?你是来杀我的?” 青年男子这一刻惊恐至极,哆嗦着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你的父亲早年在宗门犯下杀孽,所以才成就了你今天的荣华富贵,这是隐山门所不允许的,理应斩草除根。” “不……不!我爹已经死了,而且我跟他不熟……他做过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迁怒于我!” 青年男子吼了一声,可在我木行术的控制下,大门严密如墙,任凭他的保镖如何歇斯底里的撞击,都不曾撼动分毫。 这男子显然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情急之下却是一头撞碎了玻璃窗,披着块浴巾跳了下去! 他的卧室在别墅的四楼,距离地面足足有十米。 可他跳下去之后,却是像没事人一样,一个翻滚后便从容站起了身,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别墅外逃去。 我冷笑了一声,随着手一招,一块长约七寸的碎玻璃缓缓从地面飘起,直刺向了正在黑夜中奔逃的他。 噗通! 一阵水花声响起,这男子跑出去还没十米,那块碎玻璃已经从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从他的胸前探出。 他的整个人随之一个趔趄,随之无力地栽倒在了旁边的泳池中,殷红的鲜血将水池染成了猩红。 屋中的保镖立即匆匆忙赶了过来,一个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报警又是打急救电话。 而我趁着夜色的掩护,在阴气中隐去了身形,在确定现场并没有来自我的指纹和脚印后,当即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离开了案发现场。 这个死去的男子,我已记不得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听沉江客说,好像是叫吴签。 可他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隐山门人,也同样参与了针对念家的灭门案。 为了躲避隐山门的追杀,他的父亲竟叛师弃祖,远渡重洋跑去了西方蛮夷苦寒之地,带着同门相残所换来的财富远离了九州,直到前几年方才客死他乡。 道门之中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人死恩怨消。 按理说他的父亲已经死去,那么他身上的血债自然化解,受害者的后人也不得将仇恨转移到他儿子的身上来。 为此,在我来之前沉江客曾特意嘱咐过我,如果此人家境清贫身不曾修行五行道法,那么便放他一马,不再为难于他。 可显然现实并非如此,靠着他父亲欺师灭祖所换来的财富,这男子俨然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好不快活惬意。 他不曾拜于隐山门下,却又修行有五行道法,显然也是他父亲生前私下所授。 以同泽之血荫佑后世,则后世于道门不可容。 弃以师者亦师后世于师道,则后世于道门亦不可容! 这个人,是我为复仇而杀的第八人。 而沉江客告诉我,当年参与到念氏灭门案的隐山门叛徒,总共有十人。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在这些日子里,我和沉江客辗转于九州之地的各个城市村庄小镇,杀死了一个又一个沉江客要我去杀的人。 一开始,我对杀人之事多少还有些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可久而久之,我对这一切已经麻木,或者说是已经习惯,习惯了自己变得冷血,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可为了防止被沉江客利用滥杀无辜,我也稍微多了一个心眼,在每杀一个人之前,都会询问他是否曾卷入到念家灭门一案中,而这些所谓仇家,显然也都是实诚人。 继这名无名男子死后,那些迫害念家的隐山门内鬼,如今只剩下了两人。 这一夜,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我按照沉江客的指示坐着公交车来到了一座偏远的小县城。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老县城,城里的建筑都保留着一股浓厚的八九十年代气息,水泥刷漆的房子高一栋矮一栋杂乱地杵在马路旁,许多地方的十字路口坏掉还没来得及修好。 随着公交车停下,我撑着油纸伞跨过马路,一座名为‘京沙京剧院’的戏馆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仅剩的两个仇家是一对夫妇,也是一对戏子。 在离开前沉江客也特意嘱咐我,这二人的道行不弱于严世宽之流,与先前的八人相比,个个都是颇为难缠的人物。 此时是晚上七点半,距离唱戏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可很多的看客已经和我一样的,早早赶来了戏院,戏院门口一时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我从怀里掏出一张门票,也随着他们一道步入了戏院门口。 所有的仇怨,在今夜过后终于可以迎来彻底的了结! 第二百三十一章 霸王别姬 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生的事物层出不穷,曾经那些老祖宗传承下来的艺术和手艺逐渐断代,犹如戏曲民谣,这些东西在繁华的都市中早已绝迹,但在一些偏远城乡还是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步入戏院后,我拿着门票坐上了戏台最前头的一处席位,一旁的工作人员也早早备上了茶点。 在等待了好一会后,戏台的帷幕终于被拉开,阵阵锣鼓笙箫声从戏台的两侧响起——一出好戏要开始了! 戏台上,此时正摆放着一张盖有龙纹锦缎的长桌,在一阵敲锣打鼓的伴奏声中,一名身穿黄袍甲胄背负旌旗脸绘黑白条纹谱戴着长须的老生从戏台后面走了出来。 “嬴秦无道动戎机, 吞并六国又分离。 项刘鸿沟曾割地, 楚霸东来汉占西……” 这名老生抚起长须,带着一口周正的四工腔开唱了起来,而戏台下,立即传来观众们的一阵叫好声。 对于戏剧我并不算太陌生,以前在老家每逢红白喜事,村里都会请来一组戏班子唱戏庆贺,而我小时候也没少跟着爷爷一起看。 只不过,我看的只是热闹而已,关于戏剧中的不同唱腔,不同角色,以及不同脸谱所蕴含的意义,我都是一知半解,属于典型的门外汉。 坐我旁边的一个老戏迷告诉我,现在台上所上演的是由方书知老先生以及他妻子联合出演的《霸王别姬》。 方书知是县城一带出了名的老戏骨,二十年前他就是靠着一曲《霸王别姬》在京剧圈里一炮而红。而今时隔多年这一戏曲再度重现于戏台之上,自是引得诸多戏迷接踵而来,偌大的戏场也因此人满为患。 就在这时,观众席上再度传来大量的喝彩声,只见有一红衣花旦手持双剑步入了戏台之中。 这花旦不用说正是这一戏曲中的虞姬了,而她的真实身份则是方书知的糟糠之妻苏婉秋,在成为这一带知名戏角前,他们夫妇还曾是隐山门人。 只是,他们的戏已经到了高潮,台下的人也喝彩一片,我也实在不应该在此时给所有人头上泼上一盆凉水。 毕竟在我来之前,沉江客曾嘱咐过我,方书知与苏婉秋是一对戏痴,在送他们上路之前,理应让他们唱完最后一出戏。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喝彩声与掌声此起彼伏,在一首《垓下歌》中,戏台上的虞姬拔剑自刎,将这一戏曲送上了高潮,也送来了落幕。 长达两个小时的戏剧终于迎来了尾声,戏台上的灯光也从明亮转向暗淡,戏台上的人员和道具开始陆续撤去,观众席上的看客也在意犹未尽中陆续离席。 不消片刻工夫,整个剧场已经人走楼空,只剩下我依旧坐在台前嗑着瓜子。 踏踏!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戏台上重新响起。 我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方书知从昏暗的舞台灯中走了上来。 此时,他依旧穿着那身旌旗戏袍,可脸上的妆容已经卸下,露出一张三四十来岁的脸孔。 方书知如今已有六十岁,可道门之中总有一些不愿服老的人,利用着不为人知或者见不得光的道法强行为自己保留着一张年轻的躯壳。 沉江客如此,严世宽如此,眼前的方书知也是如此。 “老生方才唱戏时,便觉台下有阵阵心力涌动,一时不知是何人,而今想来应该就是阁下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方书知站在了戏台边上,看向戏台下的我,他拱手面容颇为恭敬,“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是为观戏,还是有何道门事物要与老生相商?” 方书知朝我这么说着,声音儒雅随和,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还是保留着一丝警惕。 桌前的瓜子壳此时已堆成了山,我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方老先生,你和你妻子刚才的那曲霸王别姬很精彩,虽然我不懂戏,但肯定很精彩。作为回报,稍后我也将给你们夫妇俩送上一出好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京剧中的一大国粹,大部分人都知道里边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爱情,也知道戏中的夫妻俩也都双宿而亡。 听了这话,方书知身体微微一哆嗦。 他朝着我打量了好一会,眼神中的警惕开始变得越发浓郁,“听说最近这一个月里,俗世之中来了一位青年道人,在俗世中杀了很多来自隐山门的人,那位青年是否就是阁下?” 方书知能得知此事,我并不曾感到有丝毫意外。 毕竟先前被我杀掉的八个人当中,他们不是富豪就是知名企业家,在手机和互联网早已普及的今天,他们的离奇死亡早已传遍外界。 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看来,这些死者有的是因为溺水失踪,有的是失足坠落,有的死于车祸,但同为道门中人的方书知,显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如此说来,你是隐山门人?” “算是。” 听了这话,方书知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唉,该来的始终会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呐!” “我和我的妻子早在道门时因戏结缘,厌倦道门恩怨是非后,便想着退隐还俗以戏相伴,但屡屡尝试后接连碰壁。后来有一位大人找上了我,让我俩帮他一个忙,作为酬劳,他会给我们一座戏院以及一段好名声,我们答应了他,跟着他去了黄河古道的念家。” “后来,念家亡了,我们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功成名就后,我们夫妇俩终日提心吊胆,总害怕着报应会无期而至,而今时隔二十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方书知没有求饶,也没有逃跑,却是和我坦诚相见,脸上也露出一丝释然。 似乎这段杀孽在他心里潜藏二十年,俨然成了让他痛不欲生的心魔。 “念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我允许你自裁保留全屍。” 我朝方书知这么说道,毕竟像他这种年纪的人,生前死后都希望有着一份体面。 方书知点点头,随后试探性地朝我问道,“自裁谢罪当然可以,只是不知你能否放过我的妻子?”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毕竟他们夫妇俩的手上,都曾沾染着念家人的血。 “哦……如此说来,老生今日已无退路了。” 方书知有些憔悴地应了声,习惯的将手中长袖在面前信手一拂,一张形若饕餮的黑色脸谱却是突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眼下方书知所使用的戏法,和我以前所看戏曲中的变脸极为相似。可就在这张脸谱出现的瞬间,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伴随着层层阴气在戏台之中响彻而起! 呜呖呖!! 一道由阴气凝聚而成的饕餮巨兽从脸谱之中腾跃而起,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不自量力!” 见此,我当即发出一声冷喝,一道火掌印当即从我手中挥出,直朝着那饕餮虚影招呼了过去。 嘭! 没有任何阻拦的,这道饕餮虚影被火掌印击中的刹那当即溃散开来。而方书知也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那道脸谱四分五裂,化作灰霾飘散四周。 在出手的同时,我的整个人也迅速朝着他掠去,苍生杵应声划下,一股无形的气浪横扫而出,向方书知的腰腹间横中斩下! 我一出手便是死手,而方书知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备,这道气就已经抵达了他的近前,犹如刀削豆腐一般,径直就将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蓬!! 然而,方书知虽然被我拦腰斩断,可他的身体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血肉横飞,相反却有大量的衣絮从他身体断口中飞舞而出! 待到飞絮飘散,方书知被我一刀两断的身体,竟然化作了两个模样怪异的侏儒!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戏法,道法 只见这俩侏儒不过一米来高,他们的脸一黑一白,一人身穿青衫,一人衣着红袍,二人手中各持两面黄色旌旗,一根长长的铁链拴在二人腰间,使之连为一体。 眼下的一幕让我颇为诧异,显然这方书知和我先前遇到的琴棋书画一样,将道法与戏法融会贯通在了一起。 只不过除了五行道法外,他似乎还修行了来自方外的鬼道之术。 这两个由方书知所化的侏儒,他们的脸上流淌着一道道黑白条纹,二人双持旌旗,不断地朝着我发动了进攻。 见此,我一声冷哼,随着五行之力的催动,一张张椅子当即从原地飞起,当即朝着二人砸去。 然而,这俩侏儒个头虽然矮小,但身法却迅速而且敏捷,二人环绕在我周围不断翻滚,不仅轻易躲过了我的所有攻击,来自他们的铁链此时也牢牢缠住了我的腰腹! 俩侏儒死死地抓着锁链,与此同时快速朝着我逼近,锋利的旌旗一上一下朝着我飞刺而来! 对此,我不慌不忙,双手身处径直捏住了两根旌旗顶端的矛刺。 伴随着一阵碎裂声响起,两根旌旗瞬间折断,而我余势不减,两道掌印分别朝着这俩侏儒的脑门上落了下去! 刺啦啦!! 可就在这时,一阵碎布声忽然从剧场的后台中响起,我的双手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却是无法再往前探出分毫。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自己双手的胳膊上竟被一根根细长的红线给死死缠住。 顺着这些红线,我朝着戏台上看去,却见有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戏台上。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她浓妆艳抹粉脸红腮,让人分辨不出她的年纪,而那一根根缠绕我身的红线,正是从她身上的戏袍中纷飞而出! “臭婆娘,你来这里干嘛,赶紧给我滚回家!!” 看到这个女人出现,两个侏儒同时回过了头,颇为气愤地朝她骂了一句。 可女人对方书知的话置若罔闻,只见她展开了双手,一根接着一根的红线不断从身上纷飞而出,犹如蚕丝一般缠绕于我周身上下。 “夫妻本是同巢鸟,大难临头怎能各飞东西?” 这个女人,不用说便是方书知的妻子苏婉秋了,死到临头之际依旧不离不弃,倒也有一丝巾帼气节,奈何手中血债尚在! 刺啦!刺啦!! 一阵不安的碎裂声从我的周身响彻而起,那一根根的红线此时正不断地割裂着我的衣服,划破我的血肉,一种久违的窒息感瞬间充斥全身。 蓬!! 一声闷响响起,在那一根根红线的紧勒下,我的身体当即四分五裂开来,化作大量的稻草纷飞当空,而我的本体也随之出现在了十米开外。 稻草替身,是最基础的五行道法之一,我平时虽然用得极少,但在很多时候也有着奇效。 见一举击空,方书知并没有再朝我追来,只见其中的一个白脸侏儒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个黑脸侏儒的肩上,伴随着一阵轻响,两个侏儒合为一体,却是再度化作了方书知本身。 而苏婉秋看了我一眼,却是忽然折腰而下,挽于手间的长袖挥舞而出,一根根细长的红线随之从衣袖间飞刺而出,纵横交错化作一道密网,朝着我这边笼罩了过来! 红线所过之处,前方的茶几桌椅犹如被无数利刃削过一般,瞬间支离破碎。 苏婉秋的这一手笔,和我先前所遇见的琴童极为相似,只不过一者主金,一者主木,二人之间的道行差距更是有若天堑。 见此,我不曾躲避,阵阵狂风当即从我身后呼啸而起,一道道凌厉的气在我周身外发而出,伴随着狂风一道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那些纷飞而来的红线,只在瞬间便被我根根斩断支离破碎,飘散当空! 与此同时,我的气余势不减,继续朝着戏台上的他二人铺天盖地而来! “快逃!” 方书知一声惊呼,带着苏婉秋迅速地朝着后台退去,两侧的黄色帷幕也随之落下。 轰!! 磅礴的气侵袭于戏台四周,那层层的帷幕支离破碎,由实木搭建起来的戏台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木屑翻飞。 待到尘埃落尽时,朝着已成废墟的戏台看了一眼,却早已没有了任何踪迹。 “想逃,没那么容易!” 我一声冷哼,当即来到了剧场的后台。 看到我过来,后台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面若寒蝉,他们有的躲在了化妆台下,有的藏在了衣架后,惶恐不得安生。 而我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在扫了他们一眼后,目光便落在了正吱呀作响的大门外。 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从门外的雨夜中响起,紧接着,我看到有一台桑塔纳从我近前呼啸而过,引得水花飞溅。 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当即大步本奔向门外,就朝着那辆桑塔纳追了上去。 马达的轰鸣急促而且狂躁,显然已是一台多年的老爷车,但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桑塔纳在雨夜中疾行,时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车轮打滑声。 而我也将速度加快到了极致,死死地跟在了车的后面,可饶是我道行精进,终究还是快不过四个轮子,眼看着车车子离我越来越远,眨眼间便甩开了近百米的距离。 我的脸色一沉,在追击的同时一只手朝着桑塔纳的方向重重落下。 嘭! 一阵轰鸣声随之响起,五个清晰的手印立即出现在了车尾上,车辆在受到这一突击后车头当即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侧翻。 可就在这时,一股同样浑厚的五行之力从车内爆发了出来,却是将车尾的车箱盖一举撕裂。 随着车厢盖翻飞而出,我的道法立即落了个空,没有了阻碍的桑塔纳一往无前,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口。 “嘛买皮,早知道当初就该考个驾照!” 我骂咧咧地停了下来,在重重的喘气声中,我的双手缓缓展开,当即动用了水行术。 从空中落下的雨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流淌于地面的雨水开始不安地震荡,随着心念一动纷纷朝着我的脚下汇聚而来。 一时间,一道高达五米的水浪在马路上平地而起,在阵阵咆哮的浪潮中载着我疾速地朝着那车辆追行了过去。 眼下不过晚上十点,正值夜市喧嚣的时候。 方书知夫妇开着车在县城中疾速逃窜着,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一辆辆过路的车辆也被惊得紧急刹车。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大骂出口,却在一阵惊叫中匆忙关上了车窗。 水浪载着我在县城的闹市中迅速地追击着,浑浊的雨水从一台台车辆上呼啸而过。 在流水的加持下,我和桑塔纳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我轻轻一挥手,瞬间就能让其支离破碎,让车中人重伤抑或人亡。 但这儿毕竟是在闹事,四周尽是车辆与行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抑或狗急跳墙,我还是按捺了心中的冲动不曾出手,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方书知的后头。 方书知显然也和我一样的想法,在连着撞上好几台车后,桑塔纳突然一个急转弯,当即离开了闹事,就朝着城外了一片郊区快速行去。 不过片刻工夫,桑塔纳已经驶离了城区,进入了一条两侧尽是茂密山林的村道中。 而我不曾再有任何的犹豫,一掌重重地朝着车辆所在的方向拍了下去。 随着我的这一动作,大量的雨水瞬间停止,随后犹如一颗颗子弹般,就朝着车内的方书知夫妇飞溅而去! 嘭! 可就在这是,一阵炸响突然响起,桑塔纳的车顶突然裂开,而方书知夫妇却是先后从车顶跳了出来。 避开我的水滴攻击后,方书知面色苍白,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迅速的朝着山林之中逃了过去。 “快!快去向鬼婆求救!”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力降十会 “快!快去向鬼婆求救!” 这时,方书知一声大喊,带着他的妻子苏婉秋开始快速地朝着密林深处逃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一挥,一束烟花从他的衣袖中飞射而出,随后在半空之中绽开,火光演化出一条蜿蜒的长蛇,在空中经久不绝。 想不到,方书知竟是想搬救兵! 我一声冷哼,脚下的流水化作一道长龙,直朝着他们夫妇二人汹涌而去! 看到这一幕,方书知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凝重,他身上的戏袍无风自动,转眼化作一张硕大的屏帐,硬生生接住了来自我的流水冲击。 我的心里一沉,随着左手紧捏,汹涌的流浪顿时发出声声咆哮,不过瞬间便破开了来自方书知的阻挡,直袭于他本体! 哗啦啦! 水浪冲击下,方书知的身体一分为二,却是再度化作了两个黑白侏儒。 就在这时,一旁的苏婉秋也一步踏前,漫天的红线从她的衣袖间重新纷飞而出,朝着我缠绕而来! “哼,同样的伎俩竟然还敢在我面前用第二次!” 我一声冷哼,蓬勃的意念之火当即汹涌而起。 那一个个红线在碰到火焰的瞬间,立即被烧成了灰烬,可火势并没有因此而平息,反而扶摇直上,呼啸于苏婉秋自身! 随着火焰汹涌而来,苏婉秋的身上立即燃烧起了熊熊大火,不过眨眼间,她的身躯便被火焰彻底吞噬! 可让我略显诧异的是,在大火散尽后,苏婉秋身穿的戏袍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可她的人却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一股无形的危险感在这一刻从我身后汹涌而起,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见本应该身死的苏婉秋此时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她身上那件红戏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衣,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柄长剑,一上一下朝着我的胸腹突刺而来! 见此,我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去,可刚走出没两步,一根粗长的锁链却紧紧缠住了我的腰身。 由方书知所化的两个侏儒此时也朝我聚了过来,两个翻滚间将我的整个人牢牢缠住,他们一人手持一根旌旗,也朝着我的背后狠狠刺下! “都给我滚!” 我当即一声怒喝,手中的苍生杵当即出现一阵剧烈的震荡,不过眨眼间便在我的周身化作九道苍生杵虚影。 铮!! 九道虚影迅速的旋转于我周身,发出阵阵刺耳的金属震鸣声。 双剑与旌旗,在接触到我的瞬间便被苍生杵震断,化作一截截碎片飞溅半空。 随后,我一记重掌当即打出,带着阵阵破空之音攻向了迎面袭来的苏婉秋! 苏婉秋的瞳孔紧缩,下意识就朝着后面退去,来自我的掌印落在她先前后方的大树上,顿时支离破碎。 苏婉秋一个晃身,却是踏着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一路向上,随后双脚勾住了一根树枝杈,犹如蝙蝠一般倒悬于空中,一双冰冷的眼神直看着我。 随着她的挥动手中长袖,周围的树木开始发出剧烈的晃动,大量的树叶随之从四周的各个树木间纷飞落下! 一时间,整个山林狂风大作,大量的树叶当空飘落,齐齐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 唰唰唰!! 那一片片看似平平无奇的落叶,此时却是变得犹如刀刃一般锋利,落叶所过之处,地面上的岩石瞬间碎裂沦为尘埃,而两侧的树木也被齐齐削断轰然倒地。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愕然,下意识就朝着旁边躲去,可来自方书知的铁链此时正牢牢缠于我的腰间。 看到苏婉秋犯难,由方书知所化的两个侏儒此时已经远远的藏身在了两边的大树后面,他们一左一右死死拽着铁链的两头,俨然要把我困在原地,直面来自苏婉秋的攻击。 “方书知,你真以为我没看穿你的把戏吗?” 对此我一声怒喝,萦绕于我周身的虚影纷纷归于,苍生杵也随即回归到了我的手中。 我高高举起了苍生杵,阵阵不安的震鸣声当即响彻不绝耳。 在我的意志下,熊熊的意念之火笼罩于苍生杵周身,从空落下的雨水化作流水萦绕在我四周,脚下的大地也在震荡中碎石纷飞而起,周围的树木也随之迅速枯萎。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在这一刻尽数凝聚于苍生杵之中,朝着缠在我腰间的那根铁链狠狠刺下! 噗!! 苍生杵落在了铁链上,并没有发出如想象中一般的金属撞击声,相反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血肉破碎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痛苦的哀嚎声响彻而起! 铁链断了,大量的鲜血混合着五颜六色的内脏在我的周围纷飞而起。 藏于远处的两个侏儒蓬地一声碎裂开来,大量破碎的衣物翻飞当空,而方书知的本体,此时却诡异地出现在了我的脚下,或者说出现在了我苍生杵的两侧。 我的苍生杵明面上击中的是铁链,可实际上是落在了他的腹部,在五行之力的攻击下,他的腹腔他的脊椎轰然碎裂。 以苍生杵为中心,他的下半身被轰飞而出,两条腿倒挂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中,他的上半身则连带着大量的内脏躺于我的脚下。 可饶是如此,他并没有马上死去,在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中,他那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却是惊恐地朝后爬去。 我虽然修道仅仅半年,实力并不足以匹敌许多道门的大人物,但那也是和大人物相比,和道门中的其他人相比,我终究还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任何令人惊艳咋舌的花招技巧皆为苍白! 至此,我没有再多理会奄奄一息的方书知,转而看向了上空的苏婉秋。 在我的分神对付方书知的工夫间,大量的树叶从我的周身划过,我的衣服被划开一道道深长的口子,脸上也绽开了一道道血痕。 而此时,更加密集的树叶正朝着我簇拥而来! 对此,我不曾再有闪避,而是朝着前方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磅礴的木行之力从我体内爆发而出。 在我的五行道法下,朝我纷飞而来的树叶发出一阵剧烈颤抖,却是生生停在了我和苏婉秋之间的半空中。 我们二人的木行之力相交于半空之中,悬浮半空的诸多树叶也在我们俩力量的较量中层层开裂。 终于在某一刻,这些树叶尽数瓦解,来自其中的生命之力被我迅速剥夺,纷纷涌入了我的身体,而树叶也随之尽数枯萎,化作大量灰霾飘散当空。 “没时间和你们瞎玩了,去死吧!” 一声怒喝中,蕴含着磅礴五行力量的苍生杵呼啸而出,带着阵阵破空声朝着苏婉秋轰射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苏婉秋不敢硬抗,她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却是在各个树木间来回穿过,妄图躲过来自我的攻击。 可在我的意志下,苍生杵一击落空后,立即一个拐弯迅速调整了方向朝着她继续追了上去,一路如影随形。 苏婉秋的速度很快,但我的苍生杵更快,眨眼间就抵达了她的近前。 后者此时已经从树上落回了地面,看着瞬眼抵近的苍生杵,她的眼神里当即露出了万千恐惧! 噗!! 一声血肉破裂声响彻而起,苏婉秋妆容落尽的脸上当即溅起大量鲜血。 “不!老头子,老头子!!” 这一刻,苏婉秋发出一阵失声尖叫,紧接着,一阵悲彻的女人哭嚎声响彻于整个山林…… 一阵悲彻的女人哭嚎声响彻山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牧蛇人 在苍生杵即将刺入苏婉秋心脏的瞬间,本以濒死的方书知竟是拖着半段身子冲了过来,挡在了她的近前。 苍生杵瞬间刺入了他的后背之中,蓬勃的五行力量也随之在他体内爆发。 在五行力量的席卷上,他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化作大量的血肉爆裂开来! 苏婉秋悲哭着,她的脸上手上全是来自方书知的血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冷哼一声,并不曾对这个丧父的妇人报以丝毫同情。 随着我手指轻轻一点,苍生杵卷挟着余威再度上前,径直刺入了苏婉秋的心脏。 苏婉秋的悲哭停了,当苍生杵从她体内抽离后,她的尸体随即在鲜血泉涌中无力瘫倒在地,为她留下了一具全尸。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随着最后二人的死去,这段漫长的复仇之旅终于可以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但接下来我的道门生涯该如何继续,我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毕竟我是被动步入的道门。 大仇得报后,我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的喜悦。 正如之前严守柯所说,我这些日子来纯粹是为了仇恨而活着,而今仇恨的种子已经消散,心里却是万千迷茫。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我轻轻一跺脚,大量的泥沙从地面上纷飞而起,一个长三米宽一米的深坑随之形成。 随着我手一指,散落了满地的方书知的血肉重新凝聚,和着死去的苏婉秋一道,被我扔进了深坑中。 在这一个月来,在我杀过的所有人当中,也只有方书知夫妇在我手中享受到入土为安的待遇。 他们该死,不管如今的他们是否已经向善,但血债之下他们死有余辜。但他们夫妇俩的情谊也让我颇为触动,让我不禁想起了和念冰成亲后那段同甘共苦的日子。 念冰……你现在在哪里,距离上次潜龙镇一别,我和她已经阔别四五月之久。 也不知她现在是在青灯古佛下诵经礼佛,还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带着这一思念情愫,我草草地将方书知夫妇下葬,随即准备离开,前去和沉江客汇合。 绵绵的细雨从空中挥洒而下,在这一番追逐血战后,时间不知觉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黎明,东边昏暗的天空中开始泛出一丝微微光亮。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悠扬的笛音却忽然传入了我的耳畔。 我仔细辨了辨这笛音,发现是从深山远处传来的,可这笛音明明与我隔了好几里地,却在心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方书知在死之前,曾说要找鬼婆求救,并且还发出了信号,而这离奇的笛音,莫不成就是来自于他的援兵? 带着这种想法,我不觉皱起了眉头,可这时笛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一股潮湿而且腥臭的味道却在这一刻扑面而来。 滋滋!滋滋!! 就在这时,一阵蛇吐信子声忽然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在我身后的一根树枝杈上,不知何时竟挂满了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毒蛇! 我不知道这些毒蛇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可我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周围的树枝上草丛中,密密麻麻蠕动着大量的毒蛇! 滋滋!滋滋! 在一阵密集的蛇吐信子声中,这些毒蛇却突然从地面上以及树枝上窜出,它们露出口中长长的毒牙,纷纷朝着我扑了上来!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掐出了一个手诀。 一时间,这些毒蛇还没来得及靠近我身,它们的身躯立即爆裂开来,大量的血雾随之腾飞空中。 这时候,开始有大量的毒蛇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我迅速飞窜而来,但很快又在我周围一米之外便身躯爆裂。 不消片刻工夫,大量毒蛇的残碎身躯散落一地,泥泞的地面也被蛇血染成了猩红。 毒蛇虽然剧毒,但它们终究是一条条弱小的冷血动物而已,想要伤及于我无异于痴人做梦。 可这些毒蛇的攻击,还是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我朝着那笛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之前我在方外世界修行的那几天,张育泽就曾和我说起过,在这道门之中,还有着一种能用乐音控制毒蛇的道家人 他们能以蛇布阵划列,潜藏伏击他人,而这种人则被称之为牧蛇人。 “牧蛇人,难道这就是方书知夫妇迟来的救兵?” 我的心里一声冷哼,当即大步朝着笛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毕竟我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个胆敢以毒蛇侵害于我的牧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笛音悠扬不绝耳,随着我一路走来,周围的山林开始出现阵阵密集的晃动。 潜藏在树丛中的毒蛇随着我的移动而不断上前,所过之处一颗颗树木当即腐朽溃烂,空气中也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时不时的有毒蛇朝着我飞扑过来,但都在我手中尽数碎裂,腾飞在空中的毒蛇血雾,也因此萦绕于我周身,始终都挥之不去。 就这样,我穿过了两条羊肠小道,翻过了一个山坡,最终来到了一条浪潮汹涌的江河前。 这条河是我最熟悉不过的黄河,只不过是位于黄河古道千里之外的上游地带。 河边上,此时停靠着一艘渔船,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黄河边畔。 只见他光着脚,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若不是他手里拿的是一杆竹笛而非竹篙,我差点以为他是来自潜龙镇的捞尸人。 而这个站于黄河前的人,正是利用笛音控制毒蛇攻击我的牧蛇人! 那杆竹笛横在他的嘴边,吹奏着一阵阵幽幽笛音,而在笛音之中,周围的毒蛇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扑了过来,却是徒劳无益。 不消片刻工夫,我已经抵达了他百米范围内,在这个距离上,只要我愿意,瞬间便可折断他的竹笛,让他魂飞魄散。 看到我过来,牧蛇人放下竹笛停止了吹奏,那些紧跟我左右的毒蛇也发出一声嘶鸣,随即缓缓退回了草丛之中。 “方书知他们……已经死了?” 牧蛇人朝我看了一眼,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我点点头,“死了,不过你放心,我已将他们埋葬,并没让他们曝尸荒野。” “哦,看来我还是晚来了你一步。” 牧蛇人点点头,昏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 我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他,“牧蛇人,其实你不应该出现,我相信你很清楚,以你现在的本事远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苏婉秋是我的姨母,家人有难我不得不帮。” 说话间,牧蛇人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才没敢直接出面,而是先放出了毒蛇。” “这位高人,你难道还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听了他这话,我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我再度朝他看去,却发现自己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重影。 第二百三十五章 蛇战 这一刻,我的眼前模糊一片,牧蛇人在我的眼中化作了好几道叠影。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天色昏暗导致视线受扰,可听着牧蛇人这番话,我似乎……已经中了剧毒。 牧蛇人看着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位高人,你以为你把我的蛇都杀了,自己就真能安然无恙吗?毒蛇的毒性不仅来自毒牙,也沉积在蛇的鲜血中。我的蛇虽然碰不到你,但蛇血沾染你身,你照样在劫难逃。你的道行虽高,但五行道法却防御不了毒蛇。” 牧蛇人如此说着,声音里波澜不惊,仿佛此时的我早已是待宰的鱼肉,表情中更是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下一秒,他的脸色一沉,整个人朝着我快速掠来,手中的竹笛带着阵阵音啸声朝着我飞刺而来! 蛇毒之下,此时的他在我的眼里已经被分化出七八道虚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攻击了过来,让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我当即迅速地朝着后方退去,可毒蛇的吐信声却再度从我周围响彻而起。 随着牧蛇人出手,原本已经蛰伏的蛇群蠢蠢欲动,犹如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游窜而来! 对此,我的心里一紧,大量的意念之火当即从我的身上汹涌而起,开始胡乱地朝着四周扫到了过去。 意念之火所过之处,一条条毒蛇顿时灰飞烟灭。 可是,就在我分神对付这些毒蛇之际,牧蛇人却在一道残影间抵达了我的近前,那杆竹笛也直朝着我的咽喉处飞刺而来!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连忙伸手格挡。 竹笛重重地刺在了我的手心,一股剧烈的痛楚瞬间从手中传遍我的全身。 在这一击之下,我的手心传来一阵清晰的骨骼响动声,虎口和指间也绽开一道道深长的口子,鲜血随之飞溅而出。 受创之下,我沐浴着火焰朝后连连退出十余步,可牧蛇人紧追不舍,一道凌厉的气浪在阵阵笛音中呼啸而出,朝着我拦腰扫来! 我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这道气浪的侵袭,身后几棵大树也随之在气浪侵袭下支离破碎。 他娘的,这是要在阴沟里翻船! 我的心里怒骂了一声,这牧蛇人的道行明显不如我,但因为受到蛇毒侵扰,一时间却是疲于应付。 而这牧蛇人也知道我很难对付,却是朝我一路穷追猛打,根本不给我丝毫喘息抑或解毒的间隙! 一路闪躲间,蛇毒透过我的皮肤在血液中迅速扩散,丝丝鲜血从我的口鼻中流淌而出,却是化作了一抹诡异的墨绿色。 牧蛇人的长笛不断朝我突刺而来,一道道凌厉的气呼啸而至,可蛇毒发作间,我空有一身道行却使不出来,因为视线模糊的缘故,每一次反击都没正中目标,让他轻易逃开了。 这种窝囊的对决让我的心里感到颇为恼火,当即祭出了苍生杵。 呜呖呖!!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苍生杵周身的符文立即散发出暗红的光芒,一个个鬼灵随即从杵身之中涌动而出,出现在了我的周围。 我的双眼虽然因为蛇毒而变得模糊,但由我所控制的鬼灵却没有。 在我的意志下,诸多鬼灵带着凄厉的鬼啸当即朝着牧蛇人直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阴气也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开始无差别的侵袭向四方。 苍生杵中鬼灵虽多,但脱离的肉身的鬼灵灵魂都颇为脆弱,在和真正的大人物对决时除了转移视线外基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少动用恶灵世界的力量。 可是,眼下这个牧蛇人却并非大人物,他的实力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低上三分。 原本战意盎然的牧蛇人,在鬼灵呼啸而至时攻势戛然而止,诸多鬼灵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就涌入了他的身躯,开始疯狂地蚕食着他的血肉。 与此同时,漆黑的阴气扑面而来,他的身体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起来。 啊!! 这一刻,本该为攻方的牧蛇人发出一声惨叫,在阴气的侵蚀下,他的整张脸都彻底腐烂开来,黑色的尸水不断流淌。 那一个个的鬼灵不断在他体内钻进钻出,在他的身体中撕开了一道又一道裂痕。 “你……你明明是隐山门人,为什么会阴离门的鬼道之术!!” 牧蛇人声音里满是惊骇,阴气和鬼灵在他体内肆意侵蚀着,而他似乎并没有与之相克制的道法,面对我最不纯熟的攻击,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对此,我不曾回应,一张黄符纸在我的手心缓缓燃烧,混合着雨水化作了符灰水,涌入了我的口中。 随着符灰水喝下,我恍惚的头脑恢复了清醒,模糊的眼前也逐渐回归了清明。 早知道这家伙在鬼道之术前不堪一击,我就不必如此多费周折! 在之前的对战中,我之所以一直使用五行道法,只因我是受隐山门之命清理门户外加复仇,以本门之道诛本门之人于情于理。 而今,眼下这牧蛇人已经和隐山门无关,我也不必再顾及这些破规矩。 “现在,你可以尝试着再与我重新较量了。” 我看了一眼手心的伤口,朝牧蛇人冷冷说道。 看着转眼恢复如常的我,原本还一脸从容的牧蛇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骇然。 他知道的,以他现在的道行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撕咬的鬼灵与侵蚀的阴气,此时都足以让他殒命当场。 牧蛇人是个聪明人,在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投机取巧之机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逃。 几个纵身间,牧蛇人当即退出了山林,却是一举跃上了河边的渔船,逆着湍流迅速地朝着黄河上游逃窜。 “想逃?水中可是我的天下,你又能从何而逃?” 我一声冷哼,在一把大火烧光了飞窜而来的蛇群后,我也一只脚踏入了黄河之中。 渔船迅速逆流而行,笛音在浪潮的咆哮中急促而且尖锐,而我看着牧蛇人所逃的方向,大量的水浪在周身咆哮不休。 随着我双掌重重一合,四周的水域立即响起阵阵巨浪轰鸣。 一个个高达近十米的洪浪无期而至,从四面八方朝着牧蛇人所在的渔船铺天盖地而来! 轰隆隆!! 水浪轰鸣震耳欲聋,渔船没有任何意外的在瞬间支离破碎,牧蛇人的笛音戛然而止,被彻底卷入了洪水之中。 在阴阳道法的感知下,我察觉到牧蛇人此时已被卷入暗流之中,卷入了数十米深的水下。 他的双手在水中不断挣扎着,他一次次想要上游浮出水面,却又一次次被卷入深渊。 我站在水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将他活活淹死水中,化作一具黄河道上的芸芸浮尸,算是我给他最后的体面。 然后,就在我立于水面等着牧蛇人死去的时候,一阵水花声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却突然从我的身后传荡而起。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见在我百米之外的水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黑色阴影,这道黑影摆动着粗长的身躯,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迅速游窜了过来,一股极为腥臭的气息也顺着江风铺面而来! 哗啦啦!! 不消片刻工夫,那道黑色的阴影便抵达了我近前,伴随着一阵破水声响起,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水中浮了出来! 滋滋!! 一阵摄人心魂的嘶鸣声响彻而起,却让我不禁一阵神情恍惚。 我朝着这头突然出现的巨蛇看了一眼,顿时瞳孔紧缩! 第二百三十六章 蛟祸再兴,白牛重现 只见这头巨蛇有十五米之长,它的大半个身躯藏于水下,头颅足足露出水面五米之高。 它通体黑色,头顶生着一朵肉冠,坚硬的鳞片在水流中呈现出一种金属的光泽,它那幽绿的眼睛看着我,散发出摄人寒光。 这不是什么巨蛇,这是一头走蛟,一头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大的走蛟! 而且和我之前所见过的走蛟不同的是,它头顶的肉冠已经呈现出角质化,在眼睛的两侧分化出两个明显的凸起,仿佛随时都要生出犄角。 而这头走蛟明明什么都没做,它只是俯视着水面上的我,却是让我莫名产生一种久违的灵魂战栗感。 走蛟看着我,它的长尾在水中不安地搅动着,却并不曾对我张开血盆大口。 而我也从它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险感,一时间也没敢轻举妄动。 在僵持了片刻后,这头走蛟也没有再多理会我,却是一头扎入了水下,而当它再浮起来时,它宽厚的头顶多了一个人。 原本即将被溺死的牧蛇人,此时竟是被走蛟从水底下救了上来! 他的蓑衣斗笠已经被江流冲走,只剩下一杆竹笛依旧握于手中,他趴在走蛟的头顶,大量的河水伴随着咳嗽从口鼻中涌出。 过了好一会,牧蛇人方才恢复了过来,而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惊恐与愤怒。 而这头走蛟朝着我看了一眼,却是长尾一拍水面,载着牧蛇人就要朝下游离去。 我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却也没有再行阻止,毕竟此时的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这头走蛟。 但让我不解的是,这个牧蛇人本事平平,他能控制群蛇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将这么一头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走蛟驭为己用!? “不,不!蛟大人,您现在还不能带我走,得先为我杀了他!” 这时,牧蛇人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走蛟明显听懂了他的话,可它却晃了晃脑袋,依旧不停地朝着下游游去。 “听见我说的没有,我命令你杀了他!这人害死了我的姨母,他不死,我心难甘!你不要忘了,今天我是你的主人!” 牧蛇人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嘶吼,来自江面的狂风呼啸而过,却是让他手中的竹笛自行吹奏出一阵阵诡异的笛音。 牧蛇人与走蛟的这一幕,看的我心里一阵讶然。这头走蛟虽然救下了牧蛇人,但似乎并不完全顺从他的意志。 而从牧蛇人对走蛟的称呼来看,似乎这头走蛟的辈分比他还要高出一截。 终于,在牧蛇人的一再强势要求下,走蛟颇不情愿地停下了身,转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滋滋!滋滋!! 阵阵嘶鸣声中,走蛟的蛇尾在水下迅速摆动,犹如一根定海神针一般,竟是搅得周围水域的水纹彻底紊乱。 以走蛟为中心,一个足足有一里见方的巨大漩涡出现在了走蛟的周围。 随着它的长尾重重一拍,这道巨大的漩涡竟是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驱使,径直朝着我席卷而来! 我被走蛟的这一手笔吓得不轻,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调头逃窜,直朝着岸上跑去。 我与黄河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从没见过如此之大的漩涡,更没见过有着这种本事的走蛟! 饶是我身怀阴阳道法和五行道法,但若是不慎被卷入这道漩涡之中,恐怕都要九死一生。 毕竟走蛟通灵,它们本质上就是灵圣,掌控着一方风水。而由走蛟兴起的天灾水祸,就连我师父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是我自身? 哗啦啦!! 在我抵达岸边的同时,那道巨大的漩涡也瞬间抵近,犹如一张饕餮巨口一般,岸边的树木和山石在流水的侵袭下瞬间崩塌瓦解,支离破碎。 已逃到一处山坡上的我,惊恐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却见身后的地面和树木都消失不见了,汹涌的漩涡生生在岸边撕开了一道直径达五十米的巨大裂口! “对,对对对!就这样,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 见走蛟出手,牧蛇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极为亢奋的东西,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因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滋滋!滋滋!! 这头走蛟似乎并不愿意杀我,它不断地晃着脑袋,可是在牧蛇人的一再命令下,它还是摆动了身躯,来到了岸边,隔着满目疮痍看向了我。 下一秒,走蛟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暴戾而且灼热的气浪从它口中喷薄而出! 随着这股气浪涌出,周围的水流开始迅速沸腾起来,腾起了大量的白色水雾。 而我前方的草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黄翻卷,随后开始迅速碳化,最终在阵阵噼里啪啦声中化作了滔天的大火! 随着这股灼热气浪的侵袭,岸边的山林不过眨眼间便火光大作,哪怕此时暴雨滂沱,也完全无法将其熄灭。 而此时燃烧于整个山林的大火,并非寻常的火焰,它强过意念之火,更远强于鬼火,气息暴戾而且躁动,让我闻所未闻。 随着走蛟口中气浪涌动,四周的烈焰开始层层交织,化作一道白炽的火龙,直朝着山坡上的我侵袭而来! 我还从没见过具有如此毁灭气息的火焰,却是压根就没有与它较量试探的意思,当即头也不回地沿着河边山林逃去。 看到我要逃跑,走蛟甩动了长尾在牧蛇人的驱使下也贴着岸边朝我追了上来。 一时间,我左边的山林火舌喷薄不休,我右边的黄河江浪澎湃。 躁动的烈焰和暴戾的激流一道,一左一右朝我发起凶猛的攻击,让我瞬间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痛苦境地。 我想以江水熄灭火焰,可滔天的洪浪在我的控制下倾入火海,转瞬间便化作了大量的蒸汽,反而使得火势更加猛烈。 我想以土墙阻挡江流,但江流朝着我一路侵蚀而来,我身后的河岸在强大的水流冲击下都尽数坍塌,小小的土墙更是如蚍蜉撼树。 最终,我祭出苍生杵直袭向朝我追来的走蛟。但面对我的全力一击,这头走蛟竟是压根就没有闪避的意思,硬生生地用脑袋接住了我的攻击。 铛!! 一阵类似金属撞击声响起,来自我的苍生杵重重地刺在了走蛟的头部,可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头颅崩碎,相反却激起一阵火花四射,除了将它的一块鳞片打得凹陷下去外,并不曾再有丝毫建树。 这他娘的,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怪物! 我的心里一阵怒骂,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这么一根硬钉子。 牧蛇人杀我之意已决,这头走蛟看来是我不死则心不休了。 以我眼下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这头怪物的对手,要想对付它,恐怕也只能找沉江客求救了。 带着这种念头,我开始以更快地速度朝河边奔去,祈求着在这走蛟彻底追上我之前,能与沉江客成功汇合。 哞!! 然而,就在我狼狈逃窜惶恐不得安生之际,一阵牛叫声却突然从我前方传来。 随着这阵牛叫响起,这头凶神恶煞的走蛟不知怎么的,却突然停了下来。 熊熊的烈火在瞬间戛然而止,汹涌的江浪弹指间归于平寂。 哞!! 这时,那阵牛叫声变得越发清晰了,而走蛟像是遇到了什么令它极度恐惧的东西一般,竟是盘起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它的头不断晃动着,墨绿的眼睛里也流露出畏惧,任凭牧蛇人再如何驱使,都不愿再挪动分毫。 我惊诧地看着这一幕,这走蛟突然畏缩不前,莫非是因为那突然而来的牛叫声?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着前方看去,却见有一头老水牛正沿着岸边缓缓走来。 只见这头老水牛通体雪白,原本瘦骨嶙峋的躯干如今已变得壮实健硕,只是左边已经断了的犄角依旧没有再长回来的迹象。它扑闪着大耳朵,一边走着一边啃着路边的嫩草,看起来别提有多悠闲了。 “老白牛,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不禁一声惊呼,我怎么也没料到,在阔别数月后,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头喂不熟的老白牛! 老白牛被我吓了一大跳,一把嫩草叼在嘴边,两只圆鼓鼓地眼睛使劲瞅着我,却也一下子呆住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见念冰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个距离潜龙镇足足千里之遥的地方,居然能碰上念冰的老白牛。 而老白牛显然也认出了我,在呆愣了几秒后,便晃着大脑袋像个一千斤的小狗一样朝我蹦了过来。 “老白,你怎么在这……”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老白牛撞了个正着,一个趔趄差点栽进了水里。 老白牛拱着我,时不时发出一阵哞哞叫声,别提有多亲切了。 “蛟大人,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还有那老牛,你给我让开,不要在这添乱!” 这时候,牧蛇人焦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那头走蛟蜷缩在一团,它看着我身边的老白牛,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任凭牧蛇人如何驱使都不为所动。 这一幕让我感到颇为诧异,老白牛虽然能通人性,但它终究是一头老牛而已,这头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走蛟,为什么会对它如此恐惧? 而看着老白牛和我黏糊着,牧蛇人也随即察觉出了什么,“老牛,这小子你认识?” 哞!! 老白牛不是人,自然无法回应他的话,可在它的这声哞叫中,那头走蛟突然一个翻身,将牧蛇人掀飞在了岸边,随后逃也似的窜入了黄河深处,眨眼不见踪迹。 不过片刻工夫,一阵空灵清幽的埙乐声忽然从黄河上游传荡而来。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艘竹船正顺着江流朝着这边缓缓驶来,而那头走蛟此时正环绕于竹船周围,不断地翻滚游弋,始终看着船上的人,眼神也变得温和顺从。 一位妙龄女子此时正站在船头,只见她身穿一袭白衣,手里捧着一枚陶埙,长长地头发在晨风里飘扬着,晨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静谧而且祥和,就好像一副美丽的画卷。 “念冰!?”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与我阔别数月的念冰! 凡尘法师不是说她已经去迎接自己的宿命了吗,为什么她和老白牛会出现在距离黄河古道千里之遥的这儿? 日夜思念间,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与妻子再度相逢,心里又惊又喜。 念冰的埙声停了,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讶异,似乎也没预见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说不出来的温柔情愫,冲我莞尔一笑。 然而,眼神交汇过后,念冰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我说话,她依旧站于船头,看向了一旁的牧蛇人。 “龙女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看到念冰后,牧蛇人不曾再理会我,朝着念冰躬下了腰身低下了头。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惊诧,这个牧蛇人与我妻子居然是认识的!他的言行举止都显得异常恭敬,似乎念冰在他的眼里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而且刚刚我好像听他称呼念冰为……龙女!? 此时,那条走蛟从水中探出了头,朝着念冰不断吐着蛇信子,念冰轻轻拍了拍它的头,朝牧蛇人问道,“钱江止,你们二人为何会在此处大打出手?” 牧蛇人的腰弯得更深了,他有些诧异地瞥了我一眼,“龙女大人,请问这个青年道人可是您的相识?” 念冰点点头,她眼神里的温和恬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却让这牧蛇人不觉瑟瑟发抖。 “既然他与你认识,那么今日之事还请龙女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牧蛇人说道,“就在俩小时前,我看到姨夫姨母发出的信号,所以火速赶来此地,不料还是晚来了一步,二人皆死于此人之手。他若不死,他二老九泉之下难以安息。” “哦,原来如此。” 念冰点了下头,眼神里全是一片漠然,“所以你才不经我的允许,擅自将蛟王带离山庄,就是为了对付他吗?” 念冰这话,听得牧蛇人一哆嗦,以至于膝盖一软,当即跪了下来,“我……事出紧急,未曾及时告知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救人如救火,总免不得事发突然,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说着,念冰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我,“你觉得,这个人我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念冰的这句话回应的是牧蛇人,只不过是对我说的。 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牧蛇人却会错了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理应杀之而后快!” “嗯,有道理,” 念冰应了声,随后朝一旁的走蛟招了招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杀了吧。” 话落,走蛟的身体一个翻涌重新钻进了水面,可等它再从水中冒出头时,却是出现在了牧蛇人的近前。 牧蛇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走蛟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朝着他扑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牧蛇人口中响彻而起,他恐怕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先前供他驱使的走蛟,眼下却成了挥向他的屠刀。 “龙……龙女大人,这是……为什么?” 牧蛇人的大半个身体都被咬进了蛇口中,伴随着一阵骨骼开裂以及内脏破碎声,他骇然地朝念冰问道,大量的淤血从他口中泉涌而出。 走蛟甩动着头,将牧蛇人一点点地咽入口中,却得后者惨叫凄然。 而念冰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曾留有丝毫怜悯,“钱江止,蛟王已存世八百年,再过两百载便可化龙登天,你不经我的允许,便为一己私利擅自将它带离山庄。若是让有心之人遇见,那么我们数百年等待数十代人心血,都将化为乌有。此为重罪,我杀你天经地义。” 说话间,念冰回到了岸边,挽住了我的手,“更何况,你要杀的人是我在俗世相识并于道门成亲的丈夫,你区区一个下人,竟妄图对付我的丈夫,你说你该不该死?” 说完,念冰朝走蛟使了一个眼神,走蛟随即也不再犹豫,犹如小鸡啄蚂蚱一般,呱唧一声就把牧蛇人彻底吞入了腹中,随后便重新返回了念冰的身旁。 “蛟王,我和老白为了找你可没少受罪,你赶紧回去吧,下次如果再跟着别人离庄,我可就得生气了。” 念冰这么说着,似乎死去的那个牧蛇人对她无足轻重。 走蛟发出一声嘶鸣,却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了我。 “他是我的丈夫,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还有很多的话要和他说,一时半会还不能归去。” 听了念冰这话,走蛟也没有迟疑,它有些讨好地朝着老白牛吐了吐信子,随后一个返身跃入了水中,在江面上划开一道长长的涟漪,随即消失在了黄河上游。 此时,场内已经没有了其他闲杂人等,唯有老白牛不识相地在旁边啃着嫩草。 而念冰收起了先前的威严与冷漠,她伸出双手抱住了我,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与静谧。 “林笙,我的好丈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念冰,驭蛟人? 念冰拥在我的怀里,我能感受来自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可除此之外,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了,以至于她迎来时我竟然出现了一丝不知所措。 是啊,短短几个月不见,念冰在我眼里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或者说,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她与牧蛇人说话时的语气,以及那漠视的眼神,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就好像一个位高权重的上位者,而这种气质看起来并不像是刻意强装,更像与生俱来。 曾经在柳泉村柔弱无助的她,谈笑间便让一条人命陨落当场。 当初面对回头的白蛟,她被吓得面若寒蝉,而今却有一条比之更加庞大的走蛟盘踞在她周围,犹如一条乖巧的宠物。 而先前的那个牧蛇人,更是对她一口一句龙女,甚至还冠之以‘大人’这一称谓…… 这一切的一切,与我先前的固有印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以至于让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念冰的脸上,此时也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她看着有些错愕的我,露出了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林笙,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那头可怕的走蛟,会听从我的使唤?” 见我眼神里疑惑重重,念冰朝我问道。 我点点头,“如果你有苦衷,我便不多问。” “你是与我相濡以沫的丈夫,身为妻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丈夫有所隐瞒呢。” 念冰笑着道,“因为这里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而我在认识你之前本就是一名牧蛇人,或者说是驭蛟人。” 她的这几句话说得轻松而且随意,却是听得我万分震骇。 因为在柳泉村时,念冰就曾跟我说起过,她自打记事起就被念天明拐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每年都要喝一次难以下咽的符灰水。 按照我的第一想法,她在那个山村的童年应该是暗无天日毫无自由痛苦并且无助的。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在离开悬河寺后,她居然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可从她现在的样子看来,她在那个小山村生活的情况,似乎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 而所谓驭蛟人,据说是能控制走蛟为己用,甚至还能引导走蛟渡劫化龙的存在! 可是,这种存在仅仅记载于道门上古典故中,现实之中闻所未闻。 而念冰突然道出此种身份,更是把我惊的不轻。 “媳妇,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吗?” 我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可先前那条对她极为顺从的走蛟,却又让我不得不信。 “林笙,在遇到你之前,我的身上曾发生过很多的事情,我也一直没有跟我说起,而现在三言两语也已解释不清楚。不过既然你来了,就陪陪我几天吧,相信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说着,念冰高兴地挽住我的手,就要踏上船去。 而她不忘又问了我一句,“对了,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是悬河寺的高僧告诉你我在这的吗?” 我摇了摇头,“是沉江客沉前辈带我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杀光那些曾与念家灭门案有牵连的隐山门内应。” 我的所作所为,本质上是为了给念冰出头,也是为了祭奠自己死去的太爷爷。 为此,我简单的和念冰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所做过的种种,比如前去佛陀山对付凡念,以及近一个月来去过哪些地方,杀了哪些曾助纣为虐的人。 然而,当我说起这些曾戕害过念家的人的身份时,念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却是对沉江客这个名字感到非常吃惊。 “林笙,你刚才说的沉江客,是指的隐山门的那一位大人,是他带你来的?” 念冰朝我问道,原本还一脸从容的她瞬间面若寒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着莫名的害怕。 我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怎么,难道道门中还有与他重名的人吗?” “没,没事。” 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可她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惶惶不安。 过了好一会,她对我说道,“林笙,你……现在可以带我去拜访他吗,我想见见那位大人。” 对此,我不假思索点点头,同时也不仅好奇念冰对他的态度。 沉江客不过是一个执事堂长老而已,顶多也就和念夕朝平起平坐,而身为念老爷子的孙女,念冰怎就对他如此敬畏了? 带着这种想法,我和念冰没有登船,而是沿着山林旁的村道,再度朝着先前离开的县城走去。 这座县城名为京沙县,此时城里城外警声大作。 昨晚我为了杀方书知以及苏婉秋夫妇,先是大闹戏院,紧接着又席卷洪水招摇过市,引得无数路人行车遭了殃。 以至于一路走来,县城四处都是戒严,过往的车辆行人也都一一接受盘查,可幸好当时并没有人认出我来,所以一路上倒也没有遭遇太多的阻碍。 因为老白牛死乞巴拉地跟在后头,我和念冰没法乘坐出租车,路途遥远更不便步行,无奈之下只好花高价租了台专拉牲口的小三轮,一路磕磕碰碰穿过了县城,来到了郊区的一个小山村里。 车在村口停了下来,我们二人一牛下了车随即朝着村子里走出。 一路过来,整个村子一片寂静,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空无一人,仿若荒村。 这个村子是沉江客暂时的落脚点,之前他曾找上一个村里曾学道于隐山门的道士,让他给自己腾一个住处。 那道士对沉江客格外尊敬,立即将自己的屋子让给了他,为了避免这位尊贵的客人被打扰,他甚至还以为村中驱鬼作法为由,忽悠着全村人暂时搬出了村,仅仅只是害怕半夜有小孩哭闹影响了沉江客的清净。 当我们来到沉江客落脚的那幢大别墅时,院子里正冒着袅袅炊烟。 我和念冰走了过去,却见沉江客正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支起了一口大锅,各种青菜与不知什么动物的肉在油水里不断翻滚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以及一丝隐隐的焦味。 “林笙,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听到外边的开门声,沉江客回头看了我一眼,身上还披着一件围裙。 “嗯,最后两人已经死了。” “那就好。” 沉江客点点头,随后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锅中的肉汤,放在嘴边尝了尝。 “沉前辈,您这是干什么?厨房里不是有液化灶吗?” 看着沉江客的这一阵仗,我不禁瞠目咋舌。 “你说的那个灶既没有柴也没有火,不知道怎么捣鼓那玩意,只能在院中将就了。” 说着,沉江客那番和蔼的模样消失不见了。 他取下了身上的围裙,平和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我初见时的威严,看向了我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念冰。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念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她缓缓弯下了身,“晚辈念冰,拜见大人。听闻大人屈尊莅临此地,晚辈未经请示冒昧拜访,还望大人赎罪。”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惊诧。 沉江客是前辈不错,但对于一位来自隐山门的长老,念冰未免也太过恭敬了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请君一席饭 “大人,害我家人的那几个宗门内鬼,不过是区区蝼蚁而已,为何还需劳烦您亲自出山?” 一番恭维后,念冰朝沉江客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的好丈夫。” 沉江客对念冰并不陌生,淡漠说道,“林笙这小子如今满心思都是复仇,居然翅膀硬了前去归云寨妄图诛杀严守柯,二人差点同归于尽。” “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一是为了救林笙的命,二是为他了心中的怨。” 念冰脸色微微一白,“大人,我的丈夫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行此唐突,还望大人赎罪。假以时日我夫妇俩定会前去归云寨,亲自向严寨主当面道歉。”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以她的意思,莫不成我朝严守柯寻仇还错了不成!? 对此,一旁的沉江客看向了我,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林笙,你现在听明白了吗,既然连你妻子都觉得不应复仇,那么你的仇恨又从何而起?” 我的心里一阵沉默,而念冰则拉了拉我,“林笙,我爷爷的事情牵扯到太多的道门是非,你暂时先别管了。” 念冰朝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似乎在这一事的背后,还有着很多为我所不知的隐情。 至此,我也不曾有多问,而沉江客走进了厨房,拿来了几个碗。 “念冰,你在这儿已经待了有些时日,需不需要我顺手帮你?” 沉江客说着,从一旁的饭锅里盛了三碗米饭。 念冰回应道,“这是我的个人恩怨,还需我个人来了结,请大人宽心。” “如此也好。” 说着,沉江客把饭菜端上了桌,“既然该说的都已说了,不妨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听了这话,念冰却是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念冰不敢。” 对此,沉江客回答道,“你要想清楚,今天我的这顿饭,可是难得熟了的一次。” 念冰牵强笑了笑,“当今道门中,能有资格让您亲自掌勺并与您一同进膳的,恐怕也只有林笙一人了。” “可你是林笙的妻子,所以你同样有资格坐在这饭桌上。” “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明白,怎能违了道门礼数?” 二人的这番话都暗藏深意,让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沉江客也没有再强求,随即招呼着我上了桌,而念冰朝沉江客一躬身,随即退出了别墅的大院子。 在这一个多月来,我和沉江客去过很多地方,杀了很多人。 按照他最初所说,我每帮他杀一个人,他都会给我一笔世间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酬劳,可事后我才知道,这所谓的酬劳,便是他亲手做的一顿味如嚼蜡的饭。 而正如沉江客所言,他的这锅荤素乱炖确实是熟了,只不过一口下去满脑子都是一股抹不去的焦糊味。 一席饭后,我草草收拾了碗筷,却看到念冰正独自一人站在院子外边。 大黑马和老白牛此时正在糟践着一片农家的菜园,有趣的是,原本在蛟王面前都有恃无恐的老白牛,此时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怕大黑马有意无意瞥它一眼,都能把老白吓得一哆嗦。 道门之中等级森严,人如此,兽亦如此。 就在这时,沉江客走了过来,对我说道,“林笙,眼下的事情已经忙完,你也该随我去一趟隐山门了。” “你虽然不曾拜于隐山门下,但你修行的终究是五行道法,所以隐山门中理应要有你的一个位子。” 沉江客的这话,让我有些惊讶,却也在预料之中。 可我摇了摇头,“多谢沉前辈的美意,但晚辈恐怕难以从命。” “为何。” 我朝他说道,“晚辈虽集百家之所长,但师父却只有一个,那便是潜龙镇暮行舟,若再转投他处,恐有数典忘祖之嫌。更何况我今日难得与妻子重逢,也想在这儿多陪陪她。” “小别胜新婚,你要留于此我自是不得强求。” 沉江客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不过等你再返回潜龙镇时,那个捞了一辈子尸的暮瘸子恐怕就当不得你的师父了。” “前辈的话,晚辈不太明白。” 我皱起了眉头,不知他的这话究竟是何意。 “哼,待你归去后,一切自然明了通彻。”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也没有再与我多说什么,朝大黑马招了招手。 “林笙,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段悠然日子,过不了多久你的世界将再无安宁之日……” 沉江客骑着大黑马离开了,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时,来自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畔,却是让我更加一头雾水。 “林笙,你真的不知道这位沉江客的来历吗?” 待到他离去后,原本颇为拘谨的念冰如获大赦,朝我问道。 对此,我一阵疑惑,“他不就是执事堂长老吗,怎么了?” 听了我这话,念冰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玩味,“林笙,看来不止是暮行舟,就连整个隐山门,如今对你都充满了殷殷期望。” 我听的一阵头大,感觉他们都在有意和我卖着关子。 可念冰也没有再继续细说的意思,对我说道,“林笙,既然你自己的事情已经忙完,那现在咱们也走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念家还是林家还是潜龙镇?” “我家,我从小长大的家,待会咱们去城里买些好菜,我给你做好吃的!” 哞!! 一听到有好吃的,老白牛立即来了精神,晃着大脑袋便跑了过来。 就这样,我们二人一牛离开了村子,又重新回到了京沙县城里。 念冰似乎对这儿很熟悉,带着我穿过了一条条大街小巷,不一会便来到了当地的菜市场中。 “阿姨,这青菜多少钱一斤?” “一块。” “五毛钱行不行?” “你这小姑娘,怎么每次买菜都对半砍呀,看你也不像没钱样嘛……” 在一次又一次的砍价还价中,念冰和我买了一大堆的菜,随即准备离开,前去她所说的她从小的家。 可在我们打算离开时,一辆装菜的三轮车停在了我们的旁边,一股扑鼻的腥臭味从车子里传了出来。 “老板,快来接货,今天我可是给你收了足足两百斤大王蛇呢!” 开车的师傅朝一野味摊主大声嚷嚷了一句,随后将一个个硕大的网兜从车厢里搬了出来。 我朝着网兜里看去,却见里边却是一条条棕黄色的大蛇。 这些蛇的格斗非常壮硕,每一条都有两三米长,六七斤重,并且清一色都是非常少有的大王蛇。 从小在山村长大的我,对这种蛇并不陌生,因为数量稀缺的缘故,在十年前就可以卖到一百多一斤。 一旁的摊主乐不可支,在称完斤两后给了那师傅一大沓钱。 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菜市场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场菜肉交易而已,可念冰的脸却瞬间冷了下来。 在那开车的师傅正打算离开时,老白牛晃晃悠悠躺在了车前,干起了碰瓷的行当。 而念冰也走了过来,朝他问道,“大叔,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蛇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念冰朝他问道,语气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和睦。 开车师傅有些警惕地朝她打量了一眼,“小姑娘,你是想在我这买蛇,还是想查我的货源呐?” 念冰没有废话,从衣兜里掏出了差不多一万块钱,“带我去,这些钱都是你的。” 先前买菜时还抠抠索索的念冰,转眼出手却如此阔绰,让我不禁一阵咋舌。 而看到这么一大笔钱后,这师傅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连连点头,“得嘞!不看僧面看财面,上车,我带你们去!” 见钱眼开后,这个师傅当即让我们坐上了后备座,老白牛也随即若无其事爬了起来,跳进了车后厢。 随着马达轰鸣声响起,当即带着我们离开了菜市场。 约莫开了半小时后,三轮车把我们带到了一处工地上,一股浓浓的腥臭气味随即从工地内部扑鼻而来。 “快看,又是一个蛇窝,里边好多蛇呢!” “发财了发财了,今天我抓了三百多斤,可抵得上两个月工钱了咧!” “你们说这工地是不是撞了邪啊,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蛇窝,怎么抓都抓不完……” 第二百四十章 蛇祸 此时正值正午,烈日当头,可本应午休的工地上此时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这是一片用于建筑商品房的工地,四周已经用钢筋水泥筑好了地基,可不知为何,地面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我朝着那些坑洞里看去,却见那是一个个硕大的蛇窝,里边盘踞着一条条硕大的王蛇,密集的吐信声伴随着腥臭味笼罩了整个工地。 而在工地务工的工人大多出生农村,其中不乏有捉蛇的能手。只见有好些人拿着几个蛇皮袋,大胆地来到了蛇窝前,他们很娴熟地就抓住了那些大王蛇的尾巴,随后用力地甩了两下,这些蛇立即软绵绵垂了下来,任凭他人将其装进了袋子里。 此时,工地上人声鼎沸,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工人加入了捕蛇的队伍中。 许多附近的菜场酒店的采购人员也纷纷闻风前来,就地采购,和卖蛇的工人们一个劲讨价还价,施工现场瞬间变成了嘈杂不堪的菜市场。 带我们过来的师傅告诉我们,这片工地是半个月前开始施工的,可今天在打地基的时候,工地的地面突然塌陷,一辆挖掘机也被陷入了坑洞中,可当大家伙手忙脚乱想把挖掘机拉出来时,却见坑洞里边密密麻麻全是蛇。 如今的蛇价比工价贵,发现这么大个蛇窝后,这儿的工人也顾不得干活,纷纷忙起了抓蛇的行当,而包工头也对如何处理蛇患满头是大,便不得不停工,对于工人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而造就了眼下的这一场景。 听完他的描述,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按照我的生活经验,大王蛇通常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由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城市并没有它们生存的土壤。 随后,我动用起阴阳道法,可在我的感知下,整个工地下方几乎已经被掏空,密密麻麻全是蛇群!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我对蛇的正常认知,与此同时,我也不禁想起了今早的那个牧蛇人…… 带着这些想法,我看向了念冰,发现念冰的脸色在这时已变得极为难看。 “林笙,快……快让所有人离开,这里要出大事了。” 念冰朝我说了一句,她不断地朝着四周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表情也随之越发凝重。 我不曾迟疑,连忙走了上前,可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周围的工人,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楼房崩塌的巨响声。 轰隆隆…… 我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却见旁边一幢即将封顶的大楼,此时竟突然崩塌了!大量的砖石坍塌下来,好几台挖掘机工程车瞬间被砖石埋没。 “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兴致冲冲的工人恩愕然回过了头,顿时一片哗然! 可在这时候,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却从那已成废墟的大楼底下传来,伴随着那轰鸣声一起的,还有一股极为浓烈的腥臭味道! “大家快闪开!” 我的心里一紧,连忙朝着那些想要靠近了解情况的工人喊道。 听到我的这声长吼,所有人当即愣住了,纷纷朝着我看来。 可这时,那幢已成废墟的大楼中却突然有大量的土石迸射而出,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工人躲避不及,却是被一块两米长的石方直接击中,脑浆伴随着血肉溅射了一地。 呲…… 废墟之中,灰尘弥漫,让人看不清里边的景象,可一阵蛇吐信子的声音却从烟尘之中响彻而起,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阴影从烟尘中逐渐浮现了出来! 哗啦啦! 大量的土石被卷飞而起,朝着四周砸去,工人们万分骇然,也顾不得那个被砸死的同伴,纷纷朝着四周逃窜了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在浓烟之中,一头巨大的蟒蛇从里面钻了出来,这条蛇足足有十米长,浑身遍布着黑色的鳞甲,在阳光下发射出黝黑的光泽,而它的头顶上,却是生着一个鲜红欲滴的蛇冠,幽绿的双眼散发着一种摄魂的气息,让人看一眼,都不禁心神恍惚。 这……这又是一头走蛟!!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工地上在冒出大量王蛇后,竟又有一头走蛟莫名造访! 走蛟高高昂起了它的头颅,看着工人们手中所提着的那些王蛇,它原本墨绿的眼睛瞬间化作了猩红。 随后,它的蛇尾一摆,竟是一头没入了地底,整个地面也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轰隆隆…… 沉闷的轰鸣声响彻不绝,只见工地的地面上,此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由土石构成的地面仿佛蛋壳一般被掀开,一道道白气不断从地底喷出,一股浓浓的燃气味随之弥漫了整片空气。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在这工地的地底下,赫然埋藏着诸多天然气管道! 而在这头突然出现的走蛟破坏下,天然气管道显然已经断裂,一旦发生爆炸,所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然而,我的这一想法刚刚生出,却见在浓烟之中,一团橘黄色的火光顿时亮起! 嘭!! 在团火光出现的瞬间,下方地底下立即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地面上立即腾起了数道巨大的黑烟,周围的地面也随即发出剧烈颤抖。 天然气泄露引发火灾,可如果坐视不管,那么火势将顺着地底的天然气管道,届时受损的就不仅仅只是一小片工地,而是整个京沙县了! 我当即迎着那冲天的火光俯冲了下去,随即动用土行术,将那破裂的管道口层层封死,同时又动用水行术,引得一个个消防栓断裂,大量的流水侵袭于地底之下,试图扑灭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然而,就在我疲于阻止这场灾难进一步蔓延时,一阵空灵清幽的乐音响彻而起。 此时,念冰再度捧起了那枚陶埙,乐音动听而又迷人。 可就在这看似清幽的埙音声中,她近前的地面突然龟裂,大量的土石纷飞而出。 紧接着,那头本已钻入地底大肆破坏的走蛟从裂痕中探出了身形。 呲呲!! 走蛟不断发出声声痛苦嘶鸣,它卑微的低下了自己的头,看向念冰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无尽恐惧。 来自念冰的心力,此时顺着乐音不断侵蚀于走蛟身躯,它身上的鳞片开始层层炸裂,大量的血肉不断从身上翻飞而出。 念冰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曾掩饰的愤怒与杀意,我虽然不知她究竟动用了什么道法,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此时的所作所为,是铁了心要让这头走蛟当场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面对念冰的埙音侵杀,这头走蛟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惧,竟是不曾当场逃去,更不敢对念冰发动攻击,只是任凭那无情的乐音瓦解着它的血肉,撕碎着它的身躯。 过了好一会,念冰终于放下了陶埙,她抬头看向了这头俨然庞然大物的走蛟。 “告诉我,是谁让你在此兴祸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告诉我,是谁让你在此兴祸的?” 念冰朝这头走蛟问道,被惩戒得浑身鲜血淋漓的走蛟低下了头,朝念冰发出一阵细微的吐信声。 而那些幸存的大王蛇此时也纷纷从坑洞里爬了出来,环绕在了念冰的周围,吐信声响彻不绝耳。 我并不懂走蛟向念冰表达了什么意思,但念冰似乎听明白了。 她朝着周围的蛇群看了一眼,随后对走蛟说道,“看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山庄中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滚吧,带上你的子嗣,待我回去再和你秋后算账。” 听了这话,走蛟的头缩了缩,只见它张开了口,周围那一条条王蛇纷纷朝着它爬了过去,有的盘踞在了它的身上,有的钻入了它的口中。 待到剩下的王蛇都已过来,走蛟也没敢在这儿多逗留,趁着四周烟尘火光的掩护,窜入了附近的一条小河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媳妇,这走蛟是怎么回事?” 看着走蛟离开的身影,我有些不解的朝念冰问道。 “工地上的王蛇,是那条走蛟的子嗣,是有人故意把它们埋在了这里。而现在,这些王蛇被抓的抓被打死的打死,才引得走蛟下山,对这里的人展开了疯狂报复。”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脸色变得颇不好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我先前已经见识过牧蛇人的手段,根据念冰的说法,这些王蛇恐怕是某个牧蛇人特意引过来的,从而给这儿招来蛟祸。 可是,道门与俗世是为两个世界,历来井水不犯河水,除非像归云寨这种道门与俗世融为一体的宗族社会,否则鲜有人会以道门的手段对付弱小的俗世中人。 此时,四周警笛大作,大量的消防车与警车纷纷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紧急展开了救援工作,工地的周围也被拉上了警戒线。 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念冰随即离开了现场,来到了工地之外。 “唉,平河村的那群暴发户可真惨呐,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钱在城里盖房子,结果一开工就出了这么大事故,真是世事无常咯!” 围观的群众对于工地究竟发生什么事故并不知情,而我旁边的一名老汉如此唏嘘道。 听了这话,念冰秀眉微蹙,朝那人看去,“这位老伯,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汉瞅了念冰一眼,“小女娃,你是不晓得呐,这片工地是城外平河村的人承建的,本打算在这盖了房子把全村老小都搬进城里住的,现在事故一出,还闹了人命,可是有好戏看咯!” 听完老汉的讲述,念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也没有再这儿多久,拉着我的手匆匆离开了此地,来到了城区的河畔。 那艘原本停在几十里开外的竹船,此时竟离奇地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上船后,念冰把买来的菜放进了船舱,有些歉意的对我说道,“林笙,你今天来我本应好好招待你才对,但现在有件紧急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可能得晚点才能回家。” 我笑笑表示无碍,“你是要去刚才那大叔所说的平河村吗?” 念冰点点头,随后缓缓捧起了陶埙。 伴随着阵阵乐音响起,水面上立即泛起一道道涟漪,我看到有一条条粗长的水蛇从岸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它们的身子纷纷缠在船舷的周围,竟是拉着竹船载着我们快速地朝着河道下游行去。 我虽然能以阴阳道法以及五行道法载舟而行,但看着念冰居然能驭蛇渡船,还是不免一阵啧啧称奇。 念冰一脸行色匆匆,关于她为什么要前去平河村,这点她没有说,我也没有多问。 但从刚才所发生的种种看来,估摸着与这走蛟脱不开干系。 就这样,众多水蛇拉着竹船一路下行,不消片刻工夫便带着我们离开了城中支流,来到了我所熟悉的黄河水道之中。 在风浪中驰行了约莫一小时后,一座河边小村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朝着这户村庄看了眼,只见这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富裕村,家家户户都盖着两三层楼高的大别墅,马路的两侧也都是只有在城里才能见到的绿化带以及太阳能路灯。 在村子的东侧,则是一大片黑色的煤矿矿场,整个矿山被挖掉了一大半,一辆辆装满黑煤的货车就停在矿场的路边。可不知是休息还是什么缘故,此时矿场中空无一人。 而村子西侧,则是一片巨大的水库,波光粼粼,因为地势高的缘故,远远看去就好像悬于村子上空。 一眼看去,而在村子的马路上,我看到有许多的村民和私家车正源源不断的朝着村子中央聚集,最终来到了村中的一片空阔广场中。 村民们一个个神色紧张,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并不曾听清他们究竟在说着什么。 “林笙,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方便直接露面,要不你帮我去这平河村走一趟吧。” 黄河边畔,念冰有些犹豫的朝我说道。 念冰的要求我自然没理由拒绝,可还是不禁一阵疑惑,“可是,我去了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的城中房宅刚被毁,现在肯定是在谈与之相关的事情,你只需要听他们把话说完,然后再回来告知我即可。” 念冰如此说着,同时不断地朝着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我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按照她所说离开了黄河,走向了这座村子,可当我走出三五里再回头时,发现竹船上已经空荡荡的,念冰和老白牛竟是消失不见了。 念冰也许有她自己的目的,我对此没多做理会,不一会便来到了村中的那片广场上。 在广场的路边上,除了成片成片的私家车外,还有好几辆大巴车。 而广场中,此时人头攒动,村子的老老少少搬着马扎坐在场中,一个个议论纷纷,脸上都挂满了惶恐。 “你听说了没有,咱们在城里建房子的那块工地,今天被一头大蛇给冲垮了!” “什么大蛇,明明是一条走蛟,这肯定是九龙山庄的人眼红咱们有钱,故意在这兴风作浪!” “可是,能控制走蛟的不是只有龙女一人吗?可这些年咱们对龙女大人可是孝敬有加,她没理由这么害我们呐?” “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怪就要咱这几年赚的太多,遭人眼馋了……” 隔着老远,我便听到村里人的一阵议论。 而他们所说的龙女,不用说正是我的妻子念冰了。可从他们的语气中听来,似乎我妻子在他们眼中并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枪子才是硬道理 这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青壮年,抬着三五口大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个老人是平河村的村长,随着他一招手,那几口箱子被打开了,我隔着老远看去,发现里边放着的,赫然是一支支自制的土枪以及各种弹药。 在村长的示意下,这些枪支弹药很快就被发放到了在座的村民手中。 这些村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接过了枪,一个个利索的把子弹装枪上膛,就等着一个发号施令。 而这村长看了一眼在场众人,说道,“各位乡亲,相信你们已经知道刚才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这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些年来,我们村一直在给九龙庄上供,对那高高在上的龙女更是孝敬有加,甚至她那头白牛的牛棚都是我们出工出力建的!可他们不知足呐,知道这几年我们村开矿场发大财了,开始眼红了,要求我们每年上缴一半的利润供养他们,他们的这一蛮横要求被我拒绝了,哪想今天,他们居然就放出走蛟毁了我们的新家园!” “就在刚刚,龙女手下的一条走狗又跑了过来,说工地被毁只是一个警告,如果半个时辰内我们再不答应,就要把我们整个村子彻底抹除,这事儿你说我们能忍吗!” 村长的这番话义正言辞,活脱脱地把念冰描述成了旧社会的黄世仁,不禁让我大跌眼界。 “不能忍!不能忍!” “那龙女就一小丫头片子,凭什么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当人上人!?” “就是!他们九龙庄是本事大,可我们村也不是软柿子,跟他们拼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时间所有村民义愤填膺,纷纷高举起了手中的土枪。 这村长年轻时应该也是个厉害人物,他没有多啰嗦,朝着一旁的大巴车指了指,“村里十四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小孩,以及独生子女,现在都上大巴车,离开这里辟祸,其他人现在就跟我去一趟九龙山庄。” 随着一番话落,村里的男女老少开始忙活了起来,上车的上车擦枪的擦枪,甚至还有村民从家里搬来了好几箱几十年前民兵团遗留下来的手榴弹。 俗世人虽然没有怪力乱神的本事,但凭借着火器与炸药,却多少也能缩小自己与道家人之间的差距。 九龙山庄,就是念冰所说的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山村。 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村里人是要和九龙山庄火拼,或者说他们就是冲着我的妻子念冰去的! 虽然我对念冰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不知她在九龙山庄是何等地位,但我并不认为他们所说的念冰和我所认识的念冰是同一个人。 “诸位,我想这里边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见事态不妙,我随即走了上前,因为担心现场嘈杂听不清,又特意在声音中注入了心力。 一时间,我声音在村子里回响不觉,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我。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村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人。 “小子,你是谁?这儿没你的事,识相点赶紧离开,莫要在这找晦气!” 村长走了过来,朝我挥了挥手,就打算下逐客令。 “你们所说的龙女就是我的妻子,刚才你们待建楼工地被毁时,我和她就在现场,那头从地底冒出的走蛟,并不是她一手招来的,还希望你们调查清楚。” 对此,我当即开门见山道。 “什么?龙女成亲了,嫁的还是这么个乡里泥腿子?” “就算龙女要成亲,那么肯定也会广告四方大宴宾客,怎会毫无声息?” “对了,我听说龙女最近好像消失过两个月,莫非是在那段时间闪婚了……” 我的这番话,立即在众人当中掀起了不小波澜,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我走了过来。 然而,我想跟他们讲道理,可他们却有意无意地把手中的枪口都对准了我,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理。 “小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既然来了,还是顶着龙女的名头,还刚好撞上了我们的枪口……那就拿你祭天吧。” 村长似乎没有什么闲心听我解释,当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而平河村的人却也一点都不平和,随着村长话落,好几个滚刀肉还真把子弹上了膛,朝着我扣动了扳机。 嘭!! 几声枪响响起,大量的火光伴随着子弹从几把土枪枪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我射击而来!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怎么也没想到这村子的人居然如此民风彪悍,以至于二话不说就真对人下起了死手。 一时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念冰给坑了,她这感情是想让我来趟雷的啊! 对此,我不敢迟疑,几乎在他们扣动扳机的同时便动用了五行道法。 嗡!! 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响起,一道由五行之力凝聚而成的气墙瞬间在我近前凝聚。 那些子弹在飞射而来的瞬间,立即被这道气墙生生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随着我的手一挥,这一颗颗逼近我身的子弹当即一个拐弯,纷纷射入了一旁的大树上。 “你……居然也是一个道门中人!!” 看到我的这一举动,村里人顿时一阵愕然,一时间,所有人都把枪口对准了我。 “各位,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事实上我也是妻子让我过来的,为的就是调查清楚其中的原委,我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久违地耐住性子朝他们说道,毕竟若是换做道门人,恐怕我现在早就教他们做人了。 “坐下来谈谈?你们先是毁了我们的新家,紧接着又放出话来要再把平河村也毁掉,现在居然假模假样的说要坐下来谈谈,我看你是找死!” 随着村民一声怒吼,又有好几声枪响响彻而起,甚至还有一个村民拿出了一枚手榴弹,拔了引线就朝着我脚下丢来! 看到这一幕,我意识到自己碰上了一个大大的钉子,慌忙抱头鼠窜,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顿时从我身后响起。 之前在南山村坐看严海山他们被枪打得落荒而逃,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的工夫,同样的剧情竟也发生在了我自己身上。 我心里一阵骂娘,但一方面不愿与俗世人为难,一方面又不想正面挨他们的枪子,只好快速朝着村外逃去。 我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把所有人都抛到了后头,可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一阵马达的轰鸣声却从我身后响彻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好几个村民开着车朝我追了上来,甚至还有好几个村民爬上了车天窗,继续朝着我扣动了扳机。 “娘希匹,青山绿山出刁民!” 我大骂了一声,连忙朝着村子的西边跑去。 村子的西边,是一处生满灌木杂草的山坡,再往上则是一片偌大的水库,这些车辆显然是没法直接上山的。 不消片刻工夫,我便爬上了山坡,站在了水库边上。 而那几个追来的村民嚷嚷骂着,似乎铁了心要拿我祭天,却是纷纷从车上走了下来,端着枪也爬了上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当即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忽然伴随着山风扑面而来,与之一道的,还有一股幽幽的笛音。 我眉头微皱,下意识回过了头。 却见在我身后的水库中,不知何时却出现了一艘乌篷船,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坐在船上,吹奏着一把竹笛。 而伴随着笛音起,原本无波无澜的水库突然掀起一道十米高的巨浪,直朝着水堤的方向汹涌拍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事不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来自九龙庄的惩戒 轰隆隆!! 滔天的巨浪在水库中平地而起,只在瞬间就将岸上的河堤冲开一道硕大的豁口。 来自水库中的水浪,顿时化作一股滔天的洪水,从豁口中倾泻而下,朝着山下汹涌而去。 看着倾泻而下的洪水,朝我追来的那几个村民顿时满脸惊骇,却也顾不得近在咫尺的我,慌忙坐上车就打算逃窜。 可他们的车还没来得及发动,洪水便已抵达近前,将他们连人带车一道卷入了洪流之中。 平河村三面环山,南侧又是高高的黄河水堤,洪水一旦进村,根本没有足够的水渠用来泄洪,不消片刻工夫,势必会被淹没成一片汪洋! 对此,我也顾不得想太多,当即拦在了那洪浪近前,催动了水行术。 以我为分界线,汹涌的洪水犹如撞上一堵高墙一般,顿时发出惊天咆哮,不曾向前挪动分毫。 与此同时,我双手快速掐诀,四周的温度迅速降低到了冰点,而洪水也随之快速结冰,在那道被撕裂的豁口间化作了一堵坚厚的冰墙,使得来自水库的流水止步于岸堤。 潮水汹涌,终究不得漫过冰墙,而我也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蓑衣人身上。 这个蓑衣人,他的这身行头却是我和先前所见的钱江止一模一样,显然他也是一个来自九龙山庄的牧蛇人。 “隐山门人?” 这牧蛇人看出了我的这一道法,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位道友,隐山门与九龙山庄历来井水不犯河水,还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冷哼,“一言不合便放水淹村,况且还是对付的俗世中人,你这做法恐怕有违道门规矩吧?” 说着,我朝着山坡下看了一眼,却见那几辆车在洪水冲击下已经翻入沟壑支离破碎,好一会都没见有人从车中爬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九龙山庄办事,犯不着让道友你操心。” 牧蛇人说道,“这村中刁民目中无人,竟拒绝缴纳本应属于九龙庄的岁银,是龙女大人亲自下令命我覆灭该村,识相点就给我离去,否则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龙女之命?只是不知龙女是何时与你下达的指令?” “一时辰之前。” “是吗,可一个时辰前她还和我在一起呢,如何传令于你?” 我不觉一阵哑然失笑。 我对九龙山庄虽然不了解,但从话中听来,这牧蛇人十有八九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假公徇私,顺便又将脏水泼到了念冰头上。 “口出狂言,龙女何等身份,怎会与你这种人为伍?” 也不知是谎言被戳穿,还是觉得我有冒犯之嫌,竟是突地勃然大怒。 一时间,我看到有大量的毒蛇忽然从水中飞窜而出,朝着我飞扑了过来! 我不慌不忙,随着手轻轻一招,大量的寒气从我身后汹涌而来,这些毒蛇还没来得及靠近,立即被层层冰凌笼罩,化作了一根根冰雕。 与此同时,一道掌印从我手中发出,带着浑厚的霜冻之力直朝着船上的牧蛇人侵袭而去。 掌印所过之处,下方的水面瞬间凝聚成冰,一根根冰刺也随之从冰面纷飞而起,和那掌印一道袭向了那牧蛇人。 牧蛇人瞳孔紧缩,乌篷船开始迅速地朝着水中央退去。 可是,船的速度再快,又怎快得过我? 不过片刻工夫,我的攻击已经抵达他近前,周围的水域也因此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凌,将船只牢牢冰封在了原地。 一时间,大量的冰刺纷纷涌向了被困中央的牧蛇人! 咔擦!咔擦!咔擦…… 可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碎冰声却从周围响彻而起。 闻声看去,只见以乌篷船为中心,四周的冰盖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个庞然大物顿时从下方破冰而出! 呲!呲! 一阵刺耳的蛇吐信声响彻而起,一头长约十二三米的走蛟猛地从冰下钻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它的大半个身躯都浮出了水面,牢牢护着那艘乌篷船,一股躁动而且灼热的气息从它口中喷薄而出,在周围撩起层层灼热气浪。 气浪朝着四周冲击而来,所过之处,所有的冰刺冰凌瞬间蒸发化作了白色的水雾。 这条走蛟通体青色,头顶的肉冠更是红得发紫,一股躁动而且极其危险的气息从它身上汹涌而来。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继先前的黄河边畔以及京沙县后,一天下来,这已经是我见过的第三条走蛟! 这九龙山庄是个蛇窝还是怎么着,怎么走蛟一条接着一条来,还没完没了了! 轰隆隆!! 就在这时,走蛟的长尾重重地朝着水面拍了下去,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声。 一时间,原本还算平静的水库忽然掀起惊涛骇浪。 一道白色的水线从远处滚滚而来,当抵达近前时已经化作了一道高达十米连绵数公里的滔天巨浪! 无数的水浪从后方涌起又在前方落下,轰鸣声响彻不绝,却也让我心中万分战栗。 眼前这道平地而起的巨浪,对于我而言自然没有任何威胁,但在我的身后则是平河村,此时那儿还聚着一千多村民! 这道巨浪一旦涌入村中,无疑将摧枯拉朽生灵涂炭! “隐山门人,你的五行道法不是很强吗,我倒是很好奇以你的本事,能不能将这一天灾阻隔岸堤之外?” 牧蛇人朝我冷笑道,随后在那头走蛟的掩护下,退身到了那浪潮之后。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沉重。 走蛟虽然不是什么洪荒猛兽,但由它所引发的水灾,就连我师父那样的大人物都不一定能从容化解。毕竟走蛟本为一方风水所化,道家人虽然在常人眼里本事通天,但也终究是人,在天地自然面前终究是渺小的。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哪怕我倾尽全力动用水行术,在岸边筑起一座有一座冰墙,但在这连绵数公里的滔天巨浪面前依旧犹如蚍蜉撼树。 滔天的巨浪轻易就漫过了我的防御,疯狂地朝着下方的平河村奔涌而去。 洪浪所过之处,一棵棵大树连根拔除,位于水库下方的十几幢房子犹如积木一般瞬间冲垮,沿村的村道也在水浪冲击下被拦腰截成数段。 那些正气势汹汹打算前去寻九龙山庄火拼的村民顿时面色苍白,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土枪,玩了命的逃向了地势高的村东头。 可饶是如此,在不过短短一分钟的工夫里,半个平河村便已经被彻底淹没,化作了一滩汪洋。 “牧蛇人,你这一出手就淹掉了半个村子,身为道门人如此欺凌于俗世,未免太过分了?” 洪水汹涌中,我朝那牧蛇人问道。 可牧蛇人一脸冷漠,仗着走蛟护身更是有恃无恐,“俗世之人,弱小而不自知,身贱而不畏强,不将九龙山庄的警告放在眼中,甚至妄图挑战道门威严,此等刁民唯有得到应有的惩戒,才能摆正自身的位置。” “难道这也是龙女的意思?” “九龙山庄的意思,就是龙女的意思。” 话落,牧蛇人吹动手中竹笛,那头走蛟当即高高昂起了头颅,一道长尾再度朝着水面拍下。 一波洪浪已将平河村化作半边汪洋,而此时第二道洪涛却也在水库的远方应运而生! 显然,这牧蛇人已经铁了心,不将整个平河村彻底抹去不罢休了! 我的心里一冷,当即对此人动了杀心。 我虽然不知平河村与九龙山庄究竟有着什么瓜葛纠纷,但平河村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如此仗势欺人残害乡里,于情于理都不得容! 对此,我当即踏着一道道波涛迅速上前,苍生杵随即祭出,大量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呼啸而出,疯狂地涌向了走蛟庇护下的牧蛇人! 啊!! 然而,来自我的鬼灵还没来得及近身,可这牧蛇人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在那波澜起伏的水面上,却突然好几条花花绿绿的毒蛇破水而出,直袭于他自身! 一时间,牧蛇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青,鲜血不断地从他七窍间流出,却是化作了一抹黝黑的色泽。 盘踞在他周围的走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开始不安地在水中翻滚,声音极度痛苦。 而在不远处的水畔,一阵清幽的陶埙声响彻而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念冰的手段 陶埙的乐音响彻于水库内外,而在这一动听的乐音中,开始有大量的毒蛇不断从水中窜出,纷纷扑向了牧蛇人。 不过片刻工夫,牧蛇人的身上缠满了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毒蛇。 这些毒蛇张开了口,锋利的毒牙深深嵌入了他的血肉中。 牧蛇人在无尽的痛苦中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蜷缩佝偻着,止不住地发出阵阵剧烈颤抖。 原本庇护着他的走蛟也是惶恐不得安生,它的身体深深藏于水中,唯一露出水面的双眼则恐惧地看向了水库东边的岸堤。 我顺着走蛟的目光回头望去,却见念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水库边上,老白牛则在一旁悠闲地啃着嫩草。 来自念冰的埙声此起彼伏,大量的毒蛇在她的意志下纷纷爬上了乌篷船,在将毒液注入他身体的同时,又疯狂地撕咬起他的血肉。 眨眼间,牧蛇人已经化作了一个血人,黑色的鲜血将他整个人浇成了血葫芦。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哆嗦着爬起了身,朝着念冰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低下了头颅,“龙……龙女大人,还请大人饶过小人一命!” 随着他的求饶声起,念冰的埙声停了,可第二道洪浪眨眼即至,眼看着离岸边不过百米距离。 念冰朝着那头走蛟看了一眼,走蛟顿时一阵剧烈颤抖,随后长尾再度拍向了水面。 汹涌的浪潮顿时轰然坍塌,化作大量水花飞溅开来,最终溃散于无形之中。 “说,是谁让你假传我的命令,引得走蛟下山,先是祸害于县城之中,现在又在这引洪水倒灌于平河村?” 念冰踏着水浪走了过来,朝那牧蛇人问道。 牧蛇人哆嗦着抬起了头,他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草药倒入了口中,脸上的中毒症状随即缓解了些许。 他卑微地说道,“回……回大人,是庄主命小人这么做的。只因平河村人实在不识好歹,竟敢忤逆庄主意志,拒绝再缴纳岁银。” 念冰秀眉微蹙,“可我明记得,今年年初时,他们村的岁银便已如此上缴。” “大人,您有所不知,在您离开的这两个月里,庄主已经重修了上供条例,由九龙山庄庇护下的所有村寨,每年都必须向庄中缴纳一半的钱财作为岁银。而今各村各户的岁银基本已缴收完毕,唯独平河村却迟迟不交,甚至还妄图举村搬去京沙县摆脱我们山庄的控制。” “所以,庄主为了杀鸡儆猴,所以命令小人带着两条走蛟出山,先是毁了他们在城里的新家地基,紧接着便是引洪水覆灭他们整个村子。可因为龙女大人您正好不在庄中,所以小人才冒昧先斩后奏。” 在念冰的威压下,这个牧蛇人当即如实交代,却是听得我瞠目咋舌。 这个所谓九龙山庄庄主是怎么想的,让周围所有村寨每年上缴一半的收入,这可比旧社会的黄世仁还要黄世仁啊! 这一刻,我算是有些理解那些平河村的人了,自己辛辛苦苦忙了一年,转眼要把一半的家底分给他人,是个人都得拼命! “先斩后奏?我看应该你们是明知故犯。” 念冰的脸瞬间冰冷了下来,“庄主负责庄中事务,他要做什么我不管。但庄中的蛟蛇归我管,没有我的授意一条走蛟都不得出庄!可你们倒好,趁着我不在的这半天,竟连着调动三头走蛟出山,引得一方祸患,是不是真的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听了这话,牧蛇人顿时一哆嗦,头低得更深了,“小……小人真的是受庄主之命,并无任何越界之念,还请念冰从轻发落!” “别怕,毕竟你可是庄主的人,我虽是龙女,又怎能随便拿他的人开刀呢!” 念冰的声音表面上平和无比,却又暗藏着一股肃杀之意,让我忍不住一阵寒颤。 可牧蛇人却没有看到念冰的表情变化,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念冰朝着那头走蛟看了一眼,“滚回庄里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走蛟发出一声嘶鸣,却是不敢有任何停留,一个翻身便窜入了水中,撩起一道涟漪消失在了水库远处。 随后,念冰又对那牧蛇人说道,“我对平河村人的印象还不错,这几个月来,我家老牛的棚子是他们建的,草料也是他们来送的,我并不希望因此与他们闹得不快,所以还请你跟我去村中走一趟,以免糟了我的名声。” “这……” 听了这话,牧蛇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怎么,你是觉得我没资格指使庄主身边的一条狗吗?” “小……小人不敢。” 一番指示下,牧蛇人没敢再有停留,当即把船停靠在了岸边,和着念冰一道朝着平河村走去。 见此,我连忙走了过去,“媳妇,你刚才是去哪了,怎么一直没见你人影?” 念冰笑了笑,没有回答,可一旁的牧蛇人却愕然地看向了我。 “龙女大人,这位隐山门的道友,是您的丈夫?” 牧蛇人试探性地朝念冰问道,可眼珠子却直溜溜的在我身上打量着。 “嗯,他是我于俗世相识于道门成亲的丈夫。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念冰淡淡看了他一眼,让人揣测不出她的喜怒。 “没……只是这位少年刚才出手非凡,定然是道门难得青年才俊,与您可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牧蛇人陪着笑,可语气却在瞬间一转,“只不过,您身为龙女,在庄中地位尊贵非凡,人生大事理应告知庄主,更得获得鬼婆老祖宗的点头,否则就是犯了庄中大忌呀!” 念冰的脚步停了,“那么依你的意思,我私下成亲是违了礼数了?” “小……小人不敢,不过关于您已婚嫁之事,待回到庄中,我也定会如实禀报庄主。”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牵住了我的手。 她朝我问道,“林笙,在你老家,当主人吃饭的时候,狗却不识好歹爬上了桌,你们会怎么处置?” “当然免不得一顿教训,若再死性不改,说不定就成了年夜饭上的一盘菜。” “呵,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我从来不吃狗肉。” 念冰和我说笑着,却是听得那牧蛇人又是一阵哆嗦。 念冰和牧蛇人的这番对话,充斥着刀光剑影。 而身为局外人的我,多少也看了出来,念冰和这所谓的九龙山庄,以及庄主那个我还未曾谋面的庄主,关系似乎并不和睦,甚至还有着一丝敌对的意味在里边。 就这样,我们三人来到了平河村中。 此时的平河村已经被淹掉了大半,许多人此时正撑着筏子救着落水的乡亲,看到我们三人过来,站在东侧高地上的村民却是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脸上充满了恐惧。 念冰莫无表情地朝着众人扫了一眼,“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说要揭竿而起找我拼命吗,怎么现在我来了,你们却又行如此大礼?” 念冰的这番话语气很平淡,却听得在场众人面若寒蝉。 在这番洪水下,先前坚定枪杆子才是硬道理的村民无不被吓破了胆。 村长颤颤巍巍抬了头,“龙女大人,还请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这一村老少妇孺吧!不是老头子我非要反,只是您要我们将村中一半的财产都上供九龙庄充当岁银,这是摆明了不给咱活路呀!” 对此,念冰摇了摇头,“老人家,我从来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也鲜有过问俗世之事,这只不过是一些来自九龙山庄的小人,借着我的名义鱼肉乡里罢了。为此,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念冰看向了一旁的牧蛇人,“现在,这个毁了你们新家园,又差点将你们全村淹没的罪魁祸首,我已经把他带过来了,还请你们自行发落。” 听了这话,牧蛇人脸色一白,而众多村民更是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村长摇了摇头,陪着笑说道,“这……这怎么可以呢,事情已经澄清,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看来老村长您也是明事理的人,而我身为后辈,又怎能蛮横无理呢?” 念冰点点头,可脸色却在瞬间阴寒了下来,“犯了错就该惩戒,杀了人就应偿命,若是一再纵容包庇,那么规矩就不再是规矩了!” 话落,一条细长的铁线蛇突然从念冰的衣袖中飞出,毫无征兆地缠在了那牧蛇人的脖子上! 噗!! 牧蛇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条铁线蛇的身子猛地一紧抽,竟是生生勒断了他的脖子!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从他的断颈中喷薄而出,染红当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恩威并施 牧蛇人到死都没有料到,念冰竟会对自己突然痛下杀手。 以至于在他的头颅脱离身躯的刹那,他充满恭敬与敬畏的脸上,竟是短暂地浮现出了一丝愕然。 眨眼间,牧蛇人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带着一阵骨碌声滚到了众村民的脚下。 鲜血不断从他的断颈中喷薄而出,无首的尸体站在原地抽搐了好几秒,方才轰然倒地。 这些来自俗世的村民,哪见过如此恐惧血腥的一面,顿时发出一连串尖叫,一个个面如纸白。 “失礼数难为体统,无规矩不成方圆。凡是违背我的本意污蔑我的名声的人,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条人命瞬间抹杀,可念冰无波无澜,只是淡淡地朝平河村人看了一眼,“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听了这话,为首的村长顿时如跪针毡,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冒下。 “龙女大人能为我们主持公道,平河村所有村民不……不胜感激!先前要求的一半岁银我们保证上缴……还请大人宽宏大量,莫要计较我们的以下犯上……” 随着牧蛇人死去,这村长竟一改先前的话,却是对念冰变得言听计从起来。 念冰点点头,“如此便好,可你们村的水灾终究是因我一时疏忽,导致走蛟下山引祸而起,需不需要我再派一条帮你们料理后事?” “不,不……大人慈悲为怀我们感激涕零,但村中水祸我们自己人便可以处置,实在不敢再打扰大人您了!” “如此便好。” 直到这时,念冰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既然这样,你们就各忙各的去吧,那一半的岁银,记得七天之内送上九龙山庄,若是逾期了我可就不能再帮着你们了。” 留下这句略带警告的话,念冰也没有再搭理平河村人,转头朝我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林笙,咱们走吧。” 她的这一态度变化,让我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可念冰却已经沿着高处的村道走向了黄河边畔。 我紧忙跟了上去,可看了一眼瞬间被淹了一半的村庄,还是不免一阵心有余悸。 “媳妇,你刚才的这番处置手段,我好像没怎么看懂。” 和念冰重新踏上了竹船,我朝她说道。 “我这叫杀鸡儆猴。” 念冰一脸轻松的说道,“平河村人误信牧蛇人挑拨离间从而反我,所以我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杀了,一来是给平河村主持公道,二来是告诉他们以下犯上的后果。” 我有些似懂非懂,“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他们继续上缴一半钱财充当岁银呢?” “因为他们欺负了你呀!” 念冰笑道,“其实,钱财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但我在乎一个态度。今天他们敢对你动枪,明天指不定就真敢拿我开刀,这种臭毛病可管不得,必须施以惩戒才行。” “而我刚才之所以让你先去,就是为了试探平河村对我的态度。他们若是好说话,我当然会第一时间出面摆平,可结果你也看到了。所以我明知那牧蛇人就在水库之中依旧充耳不闻,等到走蛟兴灾了才出面调停,而这就叫恩威并施。” “林笙你要记住,道理是讲给自己人听的,对待外人没必要太过好声好气。你对他们客气,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只有把他们吓怕了打疼了,他们才会对你言听计从。毕竟这人呐,永远都是欺软怕硬。” 念冰的这番话却是越听越觉得跑偏了,她现在跟我说的似乎已经不再是关于平河村的事,更像在教我用人之道。 面对我的这番疑惑,念冰语重心长的说道,“林笙,我的好丈夫,你现在在道门也算有些名声了,将来你也会成为像你师父一样的大人物,身后也会跟着一群效忠于你的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这种处世之道,但你迟早会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还只有二十岁的她,有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和岁月沉淀。 我虽然不知道她在认识我之前的那段青春里,究竟经历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我很清楚身为她丈夫的我,与她之间相差的,并不只是两岁的年龄。 而此时的她,恐怕才是她本身的模样,当初我在柳泉村遇见的那个柔弱无助的邻家小姐姐,只不过是他乡异地的一种自我伪装。 为此,此时我的心里莫名多出了一丝失落和沮丧,只因在我认知里的妻子和现实中并非同一个人。而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依然把我当做她的丈夫。 在这种颇为复杂的心情中,竹船载着我们在黄河之中破风破浪,不消片刻工夫便拐入了一条支流当中。 沿着支流继续往前行驶了约三个小时,我们逐渐进入了一条山谷之中,一抹挥之不去的浓雾笼罩于山谷内外,伸手不见五指,让我无法辨清周围的景象。 可船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行驶着,在过了好一会工夫后,眼前的浓雾终于小时不见,而这条支流也缓缓抵达了尽头。 一眼看去,只见此时的我正置身于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湖泊当中。 湖水清澈见底,幽绿的水草伴随着清风随波荡漾,一股湖水特有的清香伴随着淡淡的水雾笼罩水面。 而在湖泊的四周,则有着九座高耸如云的陡峭大山,诸多草木植被沿着山间的沟壑蜿蜒生长,从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顶,犹如一条条苍龙盘踞于山峦之间。 一条条瀑布从九座大山衔接处如银河飞流直下,飞腾的水雾在温和的阳光中映出一道道气色彩虹。 整片山谷,乍看去山青水绿鸟语花香,犹如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 可我知道的,这个地方就是念冰所说的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九龙山庄! 道门中的一些大人物,总喜欢将自己的山门建在最好的风水宝地之中,念家如此,张育泽如此,严守柯如此,眼下的九龙山庄也同样如此,唯有我身为捞尸人的师父特立独行。 竹船载着波浪一路前行,朝着山谷的深处缓缓行去。 可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激起一道道长长的水波。 我看到有一道道黑影从水底下浮现,朝着竹船所在的方向迅速游弋而来。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破水声响起,我看到有一条又一条走蛟从水底探出头。 它们环绕在竹船的周围,不断地冲着念冰吐着信子,似乎在欢喜着她的归来。 这一幕让我感到颇为咋舌,我粗略一数,却见聚集过来的走蛟少说也有三五十条之多,而其中更不乏我的老熟人。 其中一条通体赤黑,头部的肉冠已成角质,化作了两个凸起,另一条浑身伤痕累累眼下已结出新疤,更有一条通体青色。 这三条走蛟都是我先前在外边所见,此时却都汇聚于这片湖泊之中,汇聚于竹船周围。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九龙山庄,往事重提 这些走蛟,随便一甩长尾,便能在外界掀起一场灭顶的洪灾,而今却如乖巧的小狗一般环聚周围,让我啧啧称奇。 而念冰朝它们摆了摆手,这些走蛟随即会意,伴随着阵阵水花声起,很快便四散离去了。 此时时间已近黄昏,在我们前行的同时,我看到有一艘艘木船也纷纷下了水,朝着湖水中央驶来。 在看到念冰之后,船上的人纷纷跪下行礼,得到了念冰的点头方才重新站起,继续忙活起了自己的事儿。 只见这些人在船舱里捣鼓着,将一只只的活羊活鸡甚至活牛不断从船中推入了水里。 随着一阵阵水花声响起,那些潜入水底的走蛟再度露出水面,却是纷纷聚集在了那些木船周围,开始贪婪的抢食着由他人投喂的活食。 从这一幕看来,这些走蛟显然不是野生,而是由人工养大的。 对于人工养殖我倒是见得多,但人工养殖走蛟我还真头一回见。 与此同时,这个九龙山庄也不禁给了我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当初九头走蛟横过黄河古道时的情景,所引发的洪水哪怕是我师父暮行舟都无能为力。 可眼下这个九龙山庄中,光是明面上就有走蛟五六十头之多,更多的则还潜藏于湖泊底下。 一旦这些走蛟离开此地窜入俗世,或者是失去了控制,那么造成的灾难几乎不敢想象。 “媳妇,这九龙山庄这么多的走蛟,可是养虎为患啊!” 带着这种担忧,我朝念冰说道。 可念冰却不以为意,“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些走蛟就不会兴什么乱子。就算哪天我离开了,我也会带着它们一起离开。” 我见识过念冰驱使走蛟的手段,也知道她是一个驭蛟人,但这么多条走蛟都听命于她一人,这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对此,念冰脸上的笑容停了,她认真的问我,“林笙,你还记得那条被你爷爷镇压了二十年的白蛟吗?” 我点了点头,对于那条由凡念带入柳泉村的白蛟自是记忆犹新。 念冰指了指面前的湖泊,“那条白蛟,其实就是来自九龙山庄。除了凡念之外,九龙山庄的一位大人物也参与了当年针对我念家的屠杀中。”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那么那个大人物,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本已熄灭的仇恨,这一刻从我的心里重新燃起,却也让我对此地再度增添了一分警惕。 念冰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虽然死了,但也活着,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 念冰朝我说道,“林笙,你知道当初我出生后,为什么念天明没有杀我,却把我带来了这里吗?” “当初我母亲被道门众高手围攻时,那头白蛟非但没有对我母亲动手,反而还护住了她,只因母亲的肚子里怀着未出生的我。” “也正因为如此,那头白蛟事后被九龙山庄抛弃,可那位大人物也看出我与走蛟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共鸣,便让念天明把我带来了这里,传授了我驭蛟之术和鬼道之术,当做下一代驭蛟人培养。”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当初我有听念冰说起自己的往事,但她对自己所生活的地方以及过去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并不曾多做细说。 而今再度听来,却是让我不禁浑身一阵寒颤。 可让我不解的是,那驭蛟人既然害死了念冰的母亲更害死了她全家,又怎么可能这么安心地将她留在身边,并且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如此一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对于我的这一疑惑,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其中缘由三言两语难以说得通透,但绝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然我当初为什么非要选择逃,甚至还要以嫁给你的方式来向林家求救?” 对此,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眼前的念冰确实本事很强,但她真正强的并不是她本身,而是能供她驱使的走蛟。正因为如此,她才被这儿的道人以及俗世人尊称为龙女。 除了驭蛟之术外,念冰便只剩下了鬼道之术,可鬼道对活人的弊端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正因为如此,当初念冰在我家中才会变得那般弱小无助,只因她自身所修行的道法,在外界并无太多用武之地。 “可既然这九龙庄是凶险之地,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有些不解的朝念冰问道。 “因为我知道这儿还有着杀我亲人的仇人,还有着我自己的宿命,更有着我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念冰的语气显得很平淡,“而现在你来了,正好也能帮帮我的忙。”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不仅是我,念冰在自己根基稳固后也同样走上了一条复仇的路,只不过并不曾与我言说。甚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我与她相遇,恐怕直到最后她都不会告诉我。 念冰的心里还埋藏着很多为我所不知的秘密,可她不愿说,我身为丈夫也不便追问。 而从念冰的这只言片语里,我也意识到除了凡念以及隐山门内部外,还有很多来自道门的其他大人物也参与了当年那场针对念家的灭门案,也间接的害死了我的太爷爷林泯恩。 关于九龙庄的那位大人物究竟是谁,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我正想再去问念冰,可此时船已抵达彼岸。 一眼看去,只见一幢幢古香古色的楼阁依次错落于山水之间,由一条条青石板路依次相连。 在我们泊舟抵岸后,庄中众人也纷纷跪倒了下来,朝着念冰行以跪拜之礼。 “拜见龙女,恭迎大人归临!” 众人对念冰恭敬无以复加,而碍于人多眼杂,我不便再和念冰细问过多的事情,随着她一道踏上了岸。 这一刻,念冰也一改先前待我时的温柔模样,却是恢复了先前的冷漠,随着她手一招,却是有三头走蛟突然从湖中破水而出,跟着她一道上了岸。 念冰没有理会周围跪着的众人,径直朝着九龙山庄深处走去,三头走蛟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我和念冰一路走着,许多人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纷纷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我这个突然造访的陌生人。 不一会工夫,我们便来到了位于山庄最中央的一座古楼前,门梁牌匾上赫然写着‘腾龙阁’三字,可大门却是紧闭。 看到念冰过来,看守于阁前的两个侍从当即走了上来,躬身恭敬道,“龙女大人,庄主今日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是吗,那可真是一个坏消息,但我这儿有些灵丹妙药,倒是可以给他治治。” 念冰话落,身后的一条走蛟当即窜了过来,一头撞向了大门。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由实木构成的大门当即支离破碎,溅起大量尘土。 “张鸿飞,给我滚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仇人相见,暂止刀兵 “张鸿飞,给我滚出来!” 念冰迈过了门槛,朝着屋中冷冷地喊道。 不一会,我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里边响起,在众多门人的簇拥中,我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双鬓斑白五官方正孔武有力,偏偏这么个牛高马大的人,在面对念冰时,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怯意。 而此人不用说,正是九龙庄庄主张鸿飞了。 “龙女,你这是干什么?我才是九龙庄庄主,休得在这目中无人!” 张鸿飞朝念冰如是说道,可声音里却是少了一丝底气。 “真正目中无人的,恐怕是张鸿飞你吧?” 念冰冷冷说道,“我在三个月前就警告过你,山庄内外事务由你负责,庇护一方也好为祸一方也罢,与我无关。但庄中走蛟归我管,没有我的允许,一头走蛟都不得出山!” “你要知道,这些走蛟是我们几十代驭蛟人培育而成,它们的使命是遇水化龙庇护一方生灵,而不是给你拿来公器私用的!” 念冰的这番话,完全不给张鸿飞脸面,却是气得他身体直哆嗦。 “可你也不要忘了,你虽为龙女,但对于九龙山庄而言,你终究只是一个外人!我才是庄主,这里我本应说了算!” 张鸿飞如是说道,额头上青筋根根爆出。 “对,在半年前确实是这样的,可现在你的母亲已成了活死人,父亲又躲着不敢露面,没有了你爹娘的庇护,你觉得还能你说了算吗?” 他的这番话,换来的是念冰一声冷笑,“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就像当年你父亲害死我全家一样,把你们所有人都杀光!” 在先前和念冰的对话中,我得知除了佛陀山外,九龙山庄也参与了当年的念氏灭门案,也为了苍生杵与我林家兵戎相见。可我本以为此时的山庄只不过是暗流涌动,却不料所有恩怨早已摆上了明面。 面对念冰这般挑衅的话,张鸿飞的脸色铁青,却一时间不敢说出话来。 而念冰也没有耐心再与他多费口舌,朝着在场众人扫了一眼,“说吧,除了钱江止他们二人,今日还有谁擅自调动过走蛟?” 念冰这话,充斥着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是好一会都没人敢回应。 对此,念冰微微摇头,“既然你们不肯主动承诺,那我只能让走蛟自己指认了。” 话落,盘踞在屋中的那三头走蛟突然冲上了前,直朝着人堆里扑了上去!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只见其中一名牧蛇人被走蛟死死缠住,随着蛇身猛地一收紧,那人全身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大量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另一头走蛟也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灼热的气浪直扫向它近前的三人,这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他们的身体就像被投入了浓硫酸中一般,皮肉瞬间烧焦融化。 接连的惨叫声从腾龙阁中不断响起,不消片刻工夫,屋子里便多出了足足十具尸体。 念冰的这番手段,是如此的明目张胆残忍决绝,哪怕是我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番杀伐过后,三头走蛟吐了吐蛇信子,在念冰的示意下带着满身人血缓缓退出了阁楼。 而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如麻,身份庄主的张鸿飞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制止,似乎整个九龙山庄真的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龙女……这几日你尽管嚣张,待到黄河潮信起,便是你的死期!” 张鸿飞的脸抽了抽,朝念冰如是说道。 念冰点点头,“是吗?我也期待着那天,看看到底是我死,还是你全家覆亡!” 话落,念冰也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对我说道,“林笙,我们走吧。” 我对眼前的这一幕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点点头,随后便和念冰打算离去。 “林笙?” 这时,王鸿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朝着我打量了一眼,“这后生便是你在俗世相识的丈夫,是那林家林泯恩的曾孙?”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朝他看了过去。 而后者则冲我一声冷笑,“林笙,你的曾祖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枭雄!当年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三大高手以及诸多道门成名人物,为了追杀念知秋前去柳泉村,却被他一人轻易击溃,死的死了,活着的也都变得不人不鬼。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如此。也幸亏他最终死于同门相残,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得不得安生。”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苍生杵随即落入了手中。 我虽然已经知道九龙山庄也是仇家之一,但不曾想身为庄主的张鸿飞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 “林笙,你知道当初是谁向茹家告知了林泯恩的下落吗?” 王鸿飞脸上的笑容越发猖狂,“是我!是我让茹氏找上了林泯恩,也是我命令念天明告密于隐山门,招得琴棋书画伏杀念夕朝!” “而现在你居然也来到了九龙山庄,可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张鸿飞,你找死!” 我的眼睛顿时猩红,苍生杵直朝着他胸口刺了过去! 然而,我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近身,念冰却拦在了我近前,冲我摇了摇头。 “林笙,我知道你想让他死,我也是,但今天不行,他的这条命还有其他用。” 虽然我的心里万分不甘,但在念冰坚决的眼神中,还是收回了手。 而张鸿飞却是一脸阴冷,“林笙,你妻子说的没错,你现在还不能杀我,就像我不能杀她一样,你妻子还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我如果死了,她的所有心血都将化为乌有!” “在这几天里,我会待你如上宾,待到黄河潮信起,咱们方能彻底做个了断!” 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觉皱起了眉头,随即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念冰。 “走吧,回头我再告诉你。” 念冰似乎不愿在此多做叙说,拉着我便出了门。 他们的对峙,早已不是阴谋,而是成了阳谋。二者都知道对方是不死不休的血仇,也都做好了杀死对方的准备,却都默契地没有动手,都在等待着一个特定的时期到来。 以念冰与张鸿飞为界,整个九龙山庄形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势力平衡。 就这样,我和念冰离开了腾龙阁,就山庄中人似乎对二人的争斗早已司空见惯,都在各忙各的一切如常。 据我了解,眼下的九龙山庄是为牧蛇人的山门,而留存于此的驭蛟人目前只剩下了念冰以及张鸿飞二人。 “媳妇,我有些看不明白了,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种疑惑,我朝念冰问道。 念冰缓缓呼了一口浊气,“因为在我们山庄中,有着一条活了千年的龙,如今已到它渡劫之期,在它还没有飞升之前,我和张鸿飞还不能彻底撕破脸面。” 活了千年的龙!? 听了这话,我万分咋舌。 第二百四十八章 龙的传说:锁龙井 蛇生百年成蛟,蛟生千年化龙。 关于龙的传说,我多少有些耳闻。 由蛇成蛟,由蛟化龙,这一过程需持续足足千年,更需汲取无尽天地灵气。而龙一旦成功渡劫飞升,那么它曾在阳世长留之地便会产生一条龙脉。 龙脉可以庇护一方风水一方人,使之不受外界阴邪侵扰,福及苍生。 我们修道之人体内所产生的心力,也是源于龙脉之中,在龙脉庇佑之地修行,更能大获裨益。 而黄河流域,本身就是九州龙脉之一,也正是因为这儿得天独厚的条件,才使得诸多道门中人愿意将山门建立于黄河边畔。 落雁山的念家如此,潜龙镇如此,悬河寺如此,方外世界如此,眼前的九龙山庄更是如此。 龙脉兴盛,则道门兴盛;龙脉衰落,道门亦衰落;龙脉不存,则道门不存。 可据我师父暮行舟所说,在我们所生存的九州之地中,已有两百年未曾有龙成功渡劫飞升。那些固有的龙脉也因为得不到新的龙脉之力融入,也开始走向了衰弱甚至消亡。 道门虽然看似繁荣,但因为龙脉之力的衰竭,也早已不复两百年前的辉煌,甚至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衰落。 而现在,我也终于理解念冰为什么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却依然选择隐忍了。 只因她和张鸿飞都是驭蛟人,他们天生就有义务帮助山庄中的蛟龙渡劫飞升,让新的龙脉再度出现在九州大地上。 福及道门,庇佑苍生,这确实是比复仇更加重要的事情。 明白了其中的孰轻孰重后,我的心里也随即一阵释然,索性也和念冰一样的,将血海深仇暂且搁置。 “媳妇,你说的那头龙不知是在何处?” 一路走来,我有些好奇地朝念冰问道。 念冰微微一笑,却是不曾多言,拉着我就朝着她的住处走去。 念冰在九龙山庄的家,就位于湖东岸的一处山垅间。 这道山垅高于湖面十米左右,四周生着许多让我至今都有些后怕的垂柳,各种不知名的花草在山垅周围争相盛开。 在这落英缤纷间,一幢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坐落其中,那儿便是她的家了。 念冰在嫁给我时,曾说过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个家。 但她在九龙山庄的家,却是比我们在柳泉村以及潜龙镇住过的都要豪华漂亮,但因为是仇人之地的缘故,终究难将他乡当故乡。 而在这幢中式庭院里,住着的也不只是念冰一人。 当我们过来时,许多的仆人正在忙进忙出,看到念冰过来后,纷纷躬身请安。 而在院子东边的一角,此时院墙已经拆去,一个占地百平的牛棚坐落其中,却是和整个院落的布景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牛棚不用说自然是为老白牛准备的,牛棚的地面铺着一层细沙,细沙上面又盖着一层柔软的干稻草,从稻草的色泽来看,应该每天都有人定时更换清理。 更加奢侈的是,这个牛棚中居然还安装着一台空调,四周甚至还点着用来驱赶蚊虫的檀香。 那头曾帮着苏启山拉了一辈子的老白牛,此时就悠闲的躺在空调下,就连草料也有专人伺候着。可它倒好,在啃了两口后,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跑去一旁的菜地拔起了胡萝卜。 这老白牛的退休生活,可是比人都要自在惬意啊! 来到家中后,念冰把刚才在城里买的菜交给了仆人,吩咐他们准备晚饭,而我则闲来无事在四周晃悠着。 而在距离念冰家中不过百米的一片空地上,一口奇怪的古井吸引了我的注意。 只见这口古井约莫有五米宽,由一块块花岗岩石层层垒铸而成,上面生满了青苔。 而在古井的周围,还矗立着九根高约五米的石柱,这些石柱根根挺拔,形象却是和九龙山庄外围的那九座大山极为相似。 清澈的流水源源不断从石柱的缝隙间渗出,沿着石槽淌入了古井内部。 而在九根石柱的上方,还拴着一根根长长的铁链,这些铁链以石柱为起点,一直延伸到五十米开外。 我朝着古井一带稍稍打量了一眼,不觉一阵心惊。 在古井周围的青石板地面上,赫然镂刻着一道道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排列有序,四周更有着九道深长的凹槽,穿过诸多符文一直延伸到古井井口。 我朝着井口之中看了一眼,却见里边漆黑一片,一种摄人心魂的气息伴随着一股腥臭味从井深处铺面而来,让我不禁一阵心神迷乱。 这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水井,而是一口锁龙井! 难道说,念冰所说的活了千年的龙,就被锁在这锁龙井中!? 就在这时,有好几个牧蛇人捧着一个个硕大的瓦罐走了上来,他们有些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跪在了锁龙井前,双手合十朝着井中不停地振振有词祈告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们缓缓站起身,将一旁的木桶落入井中,盛了满满一桶井水,又把井水倒入了那一个个瓦罐里。 我好奇地朝着那些瓦罐看了一眼,却见里边放着的,却是成堆成堆的蛇卵! 随着井水倒入,这些蛇卵的表面立即层层龟裂,一条条如蚯蚓大小的幼蛇纷纷破壳而出。 一时间,所有瓦罐都发出了阵阵不安地震荡。 幼蛇在出生后,却开始疯狂地朝着各自的同伴发起了攻击,它们张开了已生出獠牙的口,疯狂地攻击着彼此,撕咬着对方的血肉,大量的鲜血也随即从瓦罐中飞溅而出。 这些新生的幼蛇,似乎是在相互蚕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在厮杀中幸存的幼蛇,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不消片刻工夫便长到了一两米,可很快又被比它们更加壮硕的同伴所残杀吞噬。 这个相互蚕食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终于归于平静。 先前每个瓦罐中都有着至少上百条幼蛇,而此时都只剩下了一条,纷纷从各自的瓦罐中爬了出来。 只见它们个头大小不一,有的只有一两米,有的却足足长到了五米,而其中最大的一条,头顶甚至还生出了一朵粉色的肉冠。 这时,正在屋中忙活的念冰走了过来,那些牧蛇人见到来人后纷纷走了上前。 “回禀大人,今天的这批蛇卵总计两千枚,但经过孵化和血育后,只有一条成功化蛟。” 为首的一个牧蛇人朝念冰恭敬说着,像极了下属给领导回报工作。 念冰点点头,她朝着那条已生出肉冠的大蛇看了一眼,说道,“这条幼蛟可以先放养于九龙湖中,其他活着的你们可以自己带走。” “谢大人!” 众牧蛇人一一应诺,随即开始收拾起现场的残局,带着那些剩下的蛇以及坛坛罐罐离开了当场。 看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这些牧蛇人赫然是在培育走蛟! 要知道,按照自然规律,一条新生的幼蛇要想修炼成蛟,可是至少需要花费一百年啊! 可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在让众蛇相互蚕食之后,竟是在短短半小时的工夫里,便让一条幼蛇成功化蛟,这一幕简直闻所未闻! “林笙,你对这事儿是不是很好奇?” 念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他们的这一手段,俨然超出了我的认知。 念冰指了指那口锁龙井,说道,“我们山庄即将渡劫的那条龙,就藏身于这口锁龙井中。龙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被它浸润的井水自然也凝聚着天地灵气,可以让蛇群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成长。而在经过血育……也就是相互蚕食后,更能跨过漫长的修行岁月直接化身成蛟。” “只可惜有潜质化身成蛟的幼蛇千里无一,刚才这一批蛇卵已经是山庄一整年的存货了。” 念冰一阵唏嘘不已,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说这山庄的走蛟怎么多如牛毛,感情都是这么培育出来的! 而我也不曾忽略念冰刚才所说的龙,又好奇地朝着锁龙井中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拴在石柱上的那九根铁链忽然发出一阵阵晃荡,深不见底的井中也传来了阵阵奇怪的水花声。 吼!! 这时,一阵犹如洪荒猛兽的咆哮突然从锁龙井中爆发而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地变!天灯起! 吼!! 伴随着这声诡异的咆哮声响彻而起,整个九龙山庄顿时狂风大作。 原本平静的九龙湖顿时波涛汹涌,一道接着一道的水浪不断朝着四周侵袭而来,激起千层浪。 那些游弋于湖中的走蛟,也随即发出声声嘶鸣,它们的身躯不断在水中翻滚而又下沉,显得极为不安。 一股浑厚的威压之力也从井中迅速波及于整个九龙山庄,在这股威压的侵袭下,许多庄中之人顿时面色煞白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而位于锁龙井近前的我更是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灵魂战栗感,不远处正在菜地里啃萝卜的老白牛也被吓得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这样诡异的一幕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惊得我不禁冒起一身冷汗。 仅仅只是一声长吼,便引得整个九龙山庄天地变色,所有生灵更是在龙威之下不得安生。 而这还只是在它置身锁龙井,未曾现身的情况下。一旦它从井中爬出现身世间,也不知会是一个怎样震撼的情景。 “林笙,这条蛟龙最近不怎么安分,咱们还是先别去打扰它了。” 念冰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走过来朝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此时屋中的仆人走了上来——晚饭已经备好了。 天色渐渐黑了,吃完饭后,仆人们收拾完屋子便陆续离开了,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了我和念冰。 在所有人都散去后,我也终于按捺不住这几个月来的冲动,抱着念冰就冲进了卧室。 都说小别胜新欢,这么多天的光棍日子早已让我饥渴难耐。 可就在我的手伸进她的衣领准备大展身手时,又是一阵龙啸声从外边突地响彻而起。 吼!! 这一声龙啸,却是比先前还要震耳欲聋,磅礴的龙威也随即激荡四方。 原本已经转晴的夜空,却也突兀地雷声滚滚,与那龙吟之声交相应和。 吼!吼!! 声声龙啸不断传来,变得越发狂躁狰狞,整个大地也随之发出不安的颤抖,以至于屋中的家具乒乒乓乓不断掉在了地上。 我被这突来的龙啸吓了一跳,原本还含情脉脉的念冰也立即变了脸色,像是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一般,连忙穿好了衣服匆匆出了门。 “这条臭龙,存心的吧!” 良辰美景就这么被搅和掉了,我的心里不禁大为恼火,随后也骂咧咧地跟着念冰走出了门。 屋外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 只见昏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了成片成片黑压压的乌云,滚滚雷声响彻不绝。 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从云层中探出,直朝着屋外不远处的锁龙井劈了下来。 可诡异的是,这些雷霆在即将落下的时候,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阻挠,竟生生改变了先前的轨迹,沿着天边蜿蜒而下,最终落在了山庄周围的那九座大山上。 雷声大作中,我和念冰来到了屋外的锁龙井前,却见有大量的水雾从井口周围的地面上腾飞而起,许多的流水不断流淌于地面那一道道符文之间。 轰隆隆!! 轰鸣的雷声响彻不绝,幽蓝的电光照耀着整个九龙山庄,将这一带顿时化作了白昼。 每当雷霆落入山庄周围那九座大山间,锁龙井周围的那九根石柱便立即腾起一阵青烟,遍布于锁龙井周围的符文也随即绽放出幽蓝的光芒。 吼!吼!! 充斥着无尽威压的龙啸不断从井中发出,一声更比一声震慑人心。 山川间那一条条倾泻而下的瀑布,也仿佛失去了重力,大量的水花竟是悬浮在了半空,犹如一层水幕笼罩了山庄的半边天空。 而在这龙吟声中,一个个高达上十米的浪潮不断从庄外的河流中逆流而上,朝着九龙湖倒灌而来。 水浪沿着湖泊朝着山庄四周汹涌袭来,但在即将抵达岸边时,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摁住,顿时破碎瓦解溃散开来。 层层水浪前仆后继,不断汹涌而来又在瞬间轰然溃散,始终未曾迈过水堤。 可饶是如此,九龙湖的湖水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着,不过眨眼工夫,便已涨到了一米多高,许多建在湖边滩涂间的菜地尽数被淹没。 这一刻,九龙山庄天地变色,也不知是因龙吟起,还是冲着龙而来。 但随着湖水的上升,锁龙井中的井水也开始水涨船高,不消片刻工夫便已经上升了四五尺,大量的水花也在井中激荡不休。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阵激荡的水花声从井中响彻而起,我看到有一个庞然大物从井水之中浮现了出来。 只见它通体遍布着黑色的鳞片,在电光之中闪烁出阵阵幽暗的光泽,它的身躯足足有两米粗,大部分依旧藏身于水面之下,而在它裸露出来的背上,还生着一道长长的黑色鬃毛。 而在它的两肋之下,还有着两道强壮有力的爪子,每个爪子上都有着三根足趾,深深地嵌进了井壁的石缝中。 它的头高高扬起,两根巨大的犄角正不断地腾起阵阵水雾,如铜铃大小的双眼在雷霆的照耀下散发出暗红的光芒。 这头从锁龙井中现身的存在,正是传说中的龙! 只不过,此时的它身躯赤黑,每个爪子上都只有三根足趾,两颚也未曾生出象征性的龙须。 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龙,它身上来自蛟蛇的形态还没完全褪尽,唯有经过渡劫的洗礼才能完成真正蜕变化身真龙。 此时的它,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蛟龙,一种介乎于蛟蛇与真龙之间的形态。 蛟龙望着天空,它咆哮着想要从井中爬出,可就在这时,念冰却掐起了手诀,一缕鲜血从她指间流淌而下,滴落在了脚下的石板地面。 来自她的鲜血融入到层层水雾间,以她为中心,四周地面上那一道道符文瞬间化作一抹殷红,一股蓬勃的镇压之力从符文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锁龙井中侵袭而下。 吼!吼!吼!! 被困井中的蛟龙发出声声咆哮,妄图挣脱来自念冰的禁锢逃脱升天,以至于井口的周围都绽开了一丝丝细长的裂痕,一块块石屑也不断从井口崩落。 伴随着这些裂痕的出现,九龙湖的湖畔也莫名出现了一道道深长的沟壑,不少位于湖畔的山坡也发生塌方,大量的土石不断瓦解滚落水中。 念冰双手掐着决,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着锁龙井周围的符阵,牢牢地将蛟龙摁在了井中。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鬓角也冒起了丝丝细汗,似乎已经有些难以支撑。 呜呖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啸声自长空而起,我下意识抬头看去,一股无名怒火顿时在心中熊熊燃烧而起。 只见在那电闪雷鸣间,有大量的乌鸦从群山之中齐齐分出,与那层层乌云一道,黑压压地聚集在了山庄的上空,它们在我的头顶不断盘旋着,发出阵阵聒噪的啼鸣。 而在那群鸦拱卫间,一盏散发着幽蓝鬼火的诡魅天灯逐渐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盏天灯共分三面,可其中的左右两面却是空落落的,熊熊的鬼火透过灯光不断朝外喷薄而出。 而面向我们的那一面灯壁上,赫然浮刻着一张诡异的人的脸。 那是一张面容欢愉的脸,她的双眼微微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诡魅的笑容,俨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当初为了夺取我家的苍生杵,一盏天灯临世于柳泉村中。 天灯有三脸,分别对应欢愉、憎恶、悲彻三种众生相。 当初化作天灯出现在我们村中的,其实并不仅仅只有凡念一人,而是由三大道门高手共同演化而成,他们每个人都对应着天灯上的一张人脸。 其中悲彻之脸代表着来自佛陀山的凡念,而眼前这张欢愉之脸则代表着九龙山庄! 而现在,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山庄主人,同时也是我的血仇之人,却是在电闪雷鸣间终于现身了! 第二百五十章 黄河潮信起 我抬头看着天灯,而天灯也在电闪雷鸣中看向了我,那张令人恨之入骨的脸上始终浮现着一丝诡魅笑容。 “呵……林笙,没想到你也来了,九龙山庄欢迎备至!只不过……呵,现在还不是你寻仇的时候,你得再给我留一点时间。” 天灯开口了,一阵来自老妪的桀桀笑声响彻于夜空。 而在她的这一笑声中,大量的鬼火从天灯中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倾入了锁龙井周围的符阵中。 阴森摄人心魂的鬼火瞬间蔓延开来,地面上那一道道符文也随即绽放出幽蓝的光华,一股比先前更加磅礴的威压之力从符阵中爆发而出,却是和念冰一道,共同倾泻于锁龙井中。 被困井中的蛟龙发出一阵不甘的咆哮,可念冰与天灯此时均已催动符阵,在那磅礴的镇压之力下,它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朝着井口深处退去,大量的井水也开始漫过了它庞大的身躯。 与此同时,九龙山庄内部也传来一阵骚动声。 腾龙阁所在的方向此时灯火通明,大量的牧蛇人正聚着火把迅速的朝着我们这边赶来,而为首的则是白天差点和我们大动干戈的张鸿飞。 张鸿飞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仿佛之前的恩怨纠纷没有发生过一般,却也和念冰一道催动起了道法。 只见他张开了口,却是将一条通体花绿的毒蛇塞入了口中,随着双手不断掐诀,一股暗绿色的血色从他口中喷出,也同样飞溅在了那符阵之中。 这一刻,又是一股磅礴的威压从符阵中传荡而出。 伴随着三人的合力,这道以锁龙井为中心的法阵终于完全催动,磅礴的镇压之力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入了井中。 妄图从井中爬出的蛟龙,终于抵挡不住来自法阵的威压,在一阵阵龙吟声中一点点退回了水中,最终归于平静。 眼下的这条龙不过是蛟龙,在没有彻底蜕变之前,在天地力量间是非常脆弱而又渺小的。 而现在,似乎并不是它渡劫化龙的最佳时期,所以在天雷涌动间,念冰和天灯以及张鸿飞才会不计前嫌不惜代价让它重归井中。 传统意义上的锁龙井是用来镇压走蛟的,可这口锁龙井却是蛟龙的庇护之地。 那九根石柱代表着九龙山庄周围的那九座大山,锁龙井代表着庄内的九龙湖,而这座以锁龙井为中心的法阵,其实就是九龙山庄自身。 一条蛟龙若能成功渡劫飞升,对道门的意义有多重大我自是明白不过。 为此,在天灯留下那句话后,我也不曾趁人之危,而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将一切归于平静。 随着蛟龙入水,天地间再度恢复了平静,唯有天空中的鸦群聒噪依旧。 鬼火喷薄间,天灯上的那张欢愉之脸微微颔首,朝着念冰看来,“念冰,距离蛟龙最佳的渡劫飞升之期,还有多久?” 念冰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朝着不远处的九龙湖看了一眼。 在那一个又一个的浪潮间,湖水已经暴涨三米,不少位于低洼处的房屋都已经被湖水淹没。 “师母,此时黄河潮信已起,等到湖水漫过锁龙井时,方才是蛟龙飞升的最佳时期。” 念冰掐了掐手指,“依弟子看来,最少还需要三天。” “呵……三天,三天!三天后蛟龙就要飞升,我苦心栽培了二十年的得意门生,我像亲女儿一样呵护长大的姑娘,就要与我反目成仇,呵……三天,多乎哉?不多也!” 天灯笑着,可笑声却是分外凄凉,凄凉中又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杀意。 眼下的这盏天灯,是为覆灭念家害死我太爷爷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她同时也是九龙山庄的原主人,念冰的师母,同时也是庄主张鸿飞的母亲。 她的具体名字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附近的道门中人都称她为鬼婆。 听了这话,念冰秀眉微蹙,随后接着说道,“师母,今夜黄河潮信起,我们光是为了安抚蛟龙便已倾巢出动,若是待到它真正飞升之日,我担心以我们三人之力,恐怕难以帮助蛟龙安然渡劫。依我之见,可否将师父请来,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呵……你师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让林泯恩吓破了胆,从此道心尽毁浑浑噩噩,他若还有一点用,我又何必拼着这把老骨头,跟你与虎谋皮?” 天灯笑着,可笑声中却充斥着一股恨铁不成钢以及无奈的意味,“不过蛟龙渡劫不比寻常,我们天行宗内部对此也非常重视,届时会派遣一位护法莅临,相助于九龙山庄。” 天行宗,是一个由驭蛟人以及牧蛇人构建而成的宗门,而念冰所在的九龙山庄,便是置身于天行宗的庇护之下。 关于天行宗,我也是经念冰之口才第一次听及,对于其中细节并不甚了解。 对此,念冰若有所思点点头,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担忧,“天行护法愿来相助自是再好不过,但事成之后,他是否会干涉你我之间的恩怨?” “宗门护法,只管世外蛟起龙兴,山门内斗可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如此便好。” 念冰的脸也瞬间阴冷了下来,“那么三日之后,不管蛟龙是否成功渡劫,我和九龙山庄之间,都将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呵……当然!你能放下仇恨助龙飞升,便已让我心中甚微,又怎能不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不过……呵,我对你也不会留手!” 天灯笑着,笑声里悲凉又狰狞,“唉,都怪那个老瘸子!他若是能晚几天对念家动手,我的得意门生也不会成为仇人的后代,造化弄人呐!” 二人这番看似和睦却又刀光剑影的话谈间,张鸿飞以及众牧蛇人已经陆续离去,现场只剩下了我和念冰,以及头顶的这盏天灯,或者说是鬼婆。 就在这时候,天灯上那张欢愉的人脸朝着我看了过来,笑容也变得越发灿烂了。 “林笙,这条蛟龙有多重要我相信你明白,也希望你能将所有仇怨都压到三天后。” 天灯开口了,可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忌惮。 我点点头,按捺着心中的仇恨朝她问道,“鬼婆,我有一个冒昧之情,不知你可否告诉我,你的丈夫在道门中姓甚名谁?” 在前来九龙山庄的路途中,我也曾问起过关于仇人的事情。 据念冰所说,当初出现在柳泉村的那张天灯,其实是由三个道门高手所化,一个为凡念,一个是鬼婆,还有一个是她怎么都不肯说的人。 但是,鬼婆并没有卷入二十年前的念氏灭门案,也没有一路追杀念知秋来到我家,代替她出手的,其实是她的丈夫。 “我的丈夫?呵呵,他的身份你肯定知道!” 天灯笑着,笑声里有着一丝悲凉,“当年,你的太爷爷用苍生杵打断了他的双腿,又用一张符把他从阳世人打入了鬼道,从此偏安方外一隅,他的具体身份……应该不用我明说了吧?” 天灯卖起了关子,却是让我心里猛地一阵抽搐。 断了双腿的鬼道人…… 这样一个存在,却是让我越想越觉得熟悉起来,一张脸孔也随即在我心中定格。 可是,就在这张脸孔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时,我使劲地甩了甩自己的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不,不可能!你骗我!!”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一种悲痛与无尽后怕的感觉顿时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眼睛也因此变得猩红,朝着天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呵……世事无常!你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着你;你寻找黑暗,黑暗笼罩你左右……林笙,这就是你的宿命。” 第二百五十一章 道门往事 夜空中,天灯桀桀的笑声席卷四周。 此时此刻,她已不屑再隐藏事情的真相,甚至还裹挟着真相对我发出了声声嘲笑。 我的身体剧烈哆嗦着,以至于一旁的念冰产生了一丝担忧。 她拉了拉我,“林笙,你真的认识我的师父?” “不,我不认得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也永远不要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无尽的悲痛油然而生。 我极力说服着自己,不敢朝真相再踏出一步,但无尽的茫然依然席卷了我的心头。 “媳妇,我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我不敢在这儿多留一步,拉着念冰就打算往屋里走去。 可我想走,天灯的声音却再度响彻夜空。 “林笙,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非要得到你林家的苍生杵吗?” 天灯桀桀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让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天灯上那张笑容可憎的人脸看着我,“只因苍生杵中,蕴含着一个两百年前关于道门的秘密。” 天灯告诉我,两百年前,正统道门突然一夜覆灭,各大宗门诸多强者尽数湮没,各宗门中无数至高道法以及修行之道也随着他们的突然陨落而断送了传承。 后来,新一代的道门虽然崛起,但伴随着无数传承的断送,早已不复往日辉煌,走向了不可挽回的衰落。 如今这一辈的道门中人,都是在两百年后方才出生,关于两百年前道门为何覆灭,诸多强者因何尽数陨落,失传的道门绝学究竟散落何处,至今依然是一个谜。 而这个谜就藏在苍生杵中,苍生杵里藏着一个关于苍生的秘密,关于两百年前道门覆灭的秘密。 只因苍生杵曾见证过两百年前的那场道门浩劫,来自两百年前道门世界的缩影,以及那场浩劫的真实缘由,都藏身在苍生杵中。 凡念想得到苍生杵,只因他痴于佛道,最终由痴入嗔,由佛入魔,他不满足于普渡眼前众生,却妄想修得能普渡天下苍生的至高佛法。 所以,他看中了我林家的苍生杵,他用二十年时间培育灵胎,便是想借着灵胎之力,偷窥一眼苍生杵中关于苍生的秘密,想透过苍生杵寻找那些早已失传的佛法去向,结果却给我当了嫁衣。 鬼婆夫妇也想得到苍生杵,因为他们天行门的御龙之术也在两百年前失传,以至于这两百年来,再无一条蛟龙成功渡劫升天。 长此以往,九州各地的龙脉都将消耗殆尽,所以他们才妄图夺得苍生杵,找出当年道门覆灭的原因,寻找失传已久的御龙之术,让九州龙脉得以延续。 而当年的悬棺门也同样如此,他们得到了苍生杵,想通过苍生杵寻找传说中的神符,却因此爆发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宗门内斗,直接导致了悬棺门的彻底衰落。 “林笙,你手中的苍生杵,是道门复兴的希望,是所有人都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用尽所有卑劣的手段!” 伴随着天灯一声叹息,大量鬼火喷薄而出,“只可惜,我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林泯恩只是诈死,在我们都以为苍生杵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却划破了天灯,斩断了凡念的头,也直接要了我的命,让我化成了阳世的鬼,只能依靠这盏天灯留存人世间……” 听着鬼婆的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之前凡尘法师曾跟我说起过,苍生杵中蕴含着一个关于苍生的秘密,也试图让我动用苍生之力窥探杵中的第三个世界,结果因道行太低遭到反噬。 以鬼婆的意思,莫非关于两百年前道门覆灭的原因,就藏身在那第三个世界当中!? 这时,天空中再度传来天灯一声叹息,“可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苍生杵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两百年前道门覆灭究竟是为何,那些失传的道法是否还留存人间,这一使命就落在了你的身上。” “三天后,我希望你也能和念冰一样暂放仇恨助龙飞升,也算是为道门尽一丝绵力。事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留你一条命。” 留下这句话,来自天灯的鬼火逐渐由盛转衰,在那聒噪的鸦鸣声中,和着鸦群消失在了天际。 鬼婆走了,而我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苍生杵深深皱起了眉头。 来自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因为道行太浅,我至今依然无法窥测一二。 若是鬼婆说的不假,那么接下来我恐怕还得再加紧修行才行了。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杂乱如麻,那个断了双腿的鬼道人的脸孔一次次在我脑海中浮现,让我不禁产生一种揪心的痛楚。 蛟龙的风波已经过去,众人也都陆续散去,而我不敢再有多想,索性抛开了一些繁俗杂念,随即也和念冰一道回了屋中。 就这样,时间逐渐过去了两天。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置身锁龙井中的蛟龙依然时不时发出声声低吼,而自打第一次潮信起后,九龙湖中的水位也开始逐日激增,湖畔周围的田地房屋尽数被淹没,整个湖面也因此扩大了三分之一。 第三天清晨,一阵阵蛟蛇的嘶鸣搅醒了我的清梦。 我和念冰从宅院里走出,却见以张鸿飞为首,几乎所有九龙山庄的人都已经齐聚于湖边一处地势较高的码头前。由鬼婆所化的那盏天灯,此时也在光天化日下出现。 所有人站在原地严阵以待,表情都显得格外庄重和正式,他们看着远处九龙湖被迷雾所笼罩的水面,一个个翘首以盼,似乎在恭候着某个人的到来。 过了好一会,一艘由红木打造而成的大船在浓雾中缓缓浮现,在湖面划开一道长长的波纹,朝着九龙山庄深处行驶而来。 一眼看去,只见这艘大船通体镂刻着一道道龙纹,一面面印绘着苍龙的旌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刻,包括张鸿飞念冰在内的所有九龙庄人都朝着船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来自九龙湖的走蛟也纷纷探出了头,发出声声嘶鸣。 “恭迎天行护法!” “恭迎天行护法!” 一时间,九龙山庄所有人都恭敬说道。 在阵阵声浪中,船舱的卷帘被掀开了,我看到有一个中年女人从中走出,出现在了船头。 只见她约莫有四十岁左右,身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长长的头发在江风中飘扬着,给人一种庄严而又压抑的感觉。 她不曾言语,可一股威压在无形中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于九龙湖内外。 在这股威压下,所有走蛟逐渐变得不安,许多道行低的牧蛇人更是止不住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我对这股威压颇为熟悉,前天蛟龙在井中翻身时,它的龙吟声里也同样蕴含着这样一种威压。 这是龙威,这个被众人尊称为天行护法的中年女人,身上似乎有着来自蛟龙的力量。 对于那头即将飞升的蛟龙,天行门也给予了极大的重视,特意派遣了这位护法前来坐镇。 据念冰说,天行门中共有两位护法,而这个出现在九龙山庄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哪怕天行门直系门人,也鲜有人知道这两大护法的名字,也不知他们的来历。他们虽然不是天行门实力最强的人,但却是为数不多几个最有权势的人,即便门下长老都得对他们畏惧三分。 在一道道波浪的推行间,船终于抵达彼岸,这位天行护法也缓缓踏上了岸。 她微微颔首,朝跪在脚下的众人扫了眼,“起来吧。” 声音清冷,仿佛近前的并不是同门众生,而是一群卑微低贱的蝼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行门来客 随着女人话落,张鸿飞和念冰他们随即从地上起了身。 身为庄主,张鸿飞随即恭敬地迎了上去,一脸掐媚道,“护法大人,您今日能来,实乃我九龙山庄的荣幸,您下榻之所小人已为您安置妥当,还请你暂且先移步……” “鬼婆,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你来宗门上供之时,可几年不见,你还真成鬼了。” 女人微微抬头,看向了空中漂泊的那盏天灯,清冷的声音里却是带着一丝嘲弄。 天灯之中鬼火喷薄不息,那张脸上始终挂着的诡魅笑容也罕见地收敛了起来。 “承蒙护法挂怀,只因道门俗事难断。” “嗯,死了活着没关系,只要不妨碍渡龙要务便无妨。” 女人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念冰,“鬼婆,我知道你和你的弟子恩怨颇深,你们的私事我不会管,但还请你们分清孰轻孰重,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俩谁都别想活着。” “晚辈谨遵护法教诲。” 对此,念冰当即应诺,对这个中年女人颇为恭敬。 而女人也不再有多言,她朝张鸿飞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当即躬着身引她前往下榻之地。 可是,就在她从我旁边经过时,女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朝我打量了一眼,一缕心力突然从她身上散逸而出,直朝着我灵魂深处侵袭而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的灵魂深处也瞬间爆发出一股心力,将她的力量牢牢拒之于外。 “你不是庄中之人,是悬棺门人?” 刚才护体的心力,来自于我体内的灵魂符阵,却也让她看出了我其中的一个身份。 女人的眉头微微皱起,“悬棺门已经灭门了吗,为何还留有余孽?” 她的这话刻薄而又轻蔑,让我的心里不禁一抽。 可碍于她的身份,我并没有当即发作,和气的说道,“护法大人,我想您是说错了,悬棺门只是衰落,在道门中依旧留有一丝火种。” “是吗?” 女人发出一声冷哼,“我最近可是听说,林泯恩和刘月娥都死了,符道一脉就只剩了一个茹若初。靠着修行佛门闭口禅,她虽然勉强栖身道门绝顶,但根基尚浅且孤木难支,是灭门还是衰落,其实早就没区别了。” “对了,你可是来自悬棺门茹氏一脉?” 我只不过是九龙山庄的一个过客,可不知怎么的,这位来自天行门的护法却对我颇为好奇,或者说是好奇于我身后的悬棺门。 对此,我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我姓林,名笙。” “哦,林笙……就是那个林隐耕的孙儿?”女人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波澜。 “你也认识我爷爷?” 我有些讶异地看向了她,我爷爷已经退隐道门四十年,如今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莫不成当年的名气这么大? 然而,后者回应我的却是一声冷哼,“你爷爷不过一缩头乌龟罢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他父亲林泯恩生前是个大人物,但到了他这一代,碌碌无为不说,甚至还玩起了金盆洗手,早就成了道门一大笑柄,我怎么会不知道?” 听了这话,我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麻烦你放尊重点。” “尊重?道门之中,历来只有别人尊重我,而你爷爷还不配得到我尊重。” 女人的话语透露着一种毫无掩饰的轻蔑,却是让我顿时火起。 我走上前就打算跟她说道,一旁的念冰却拉住了我,摇了摇头。 随后,女人也没有再多理会我,便和张鸿飞一道离开了,只说准备帮助蛟龙飞升渡劫事宜。 这女人是有毛病吗,我在这没找她惹她,哪想一照面就冲我和我家人一顿冷嘲热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爷爷欠了她几百万。 对此,念冰也是感到一阵疑惑,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说先忍耐她一天。 我的心里颇为气愤,但无论如何,她是天行门护法,门中辈分也远在念冰之上,我也只好忍了下去。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等到下午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天行护法竟直接来到了我们的宅院中。 “这位大人,你自己的下榻不去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看到她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屋,我没给她好脸色。 可后者却丝毫不在乎主人的脸色,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下榻的饭菜不合我胃口,所以我才赏脸来了这里。” 听了这话,念冰连忙走了上来,恭敬说道,“大人,既然如此,我这便吩咐仆人准备酒菜。” 然而,女人却摇了摇头,“仆人?我不想吃下等人做的菜,还是你们夫妻俩去弄吧。” 对此,念冰随即应诺,拉着正打算开口的我进了厨房。 为了一条即将飞升的蛟龙,我们甚至可以暂时放下对九龙山庄的仇恨,而为一个天行护法做顿饭自然也不会什么为难事,但这种颇为刻意的找茬实在让我心里憋得慌。 “嗯……黄瓜片生了点,羊肉老了点,鹿肉的火烧得太过了,排骨蒸得太久……对了,鱼香肉丝里怎么没有鱼?” 女人一边吃着,一边鸡蛋里挑着骨头说道着饭菜的不是,唠唠叨叨的像极了街边的老婆子。 我顿时没了胃口,把筷子丢在了桌上,“这位护法大人,我们夫妻给你做饭,是因为你是护法,可你老在这冷嘲热讽的,未免太仗势欺人?” 对于我的话,女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生气,相反一脸理所当然,“可我在道门的辈分比你高,我是长者,自然有资格指出你们的不足,你们应该感激才对。” “辈分?” 听了这话我火气就上来了,“真按照道门规矩论资排辈,我的辈分还比你高出一截呢!你只不过是一个护法,但现在的悬棺门主可是我的……” 说到这儿,我不由得停了下来,却发现念冰的脸上逐渐笼罩了一层阴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嗯……这道糖醋鱼味道倒是不错。”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周围空气产生的微妙变化,却是罕见地夸赞了一声。 我不曾再有言语,只是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这女人的言行举止,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身为天行门护法,作为天行门几个真正掌握要权的人,她无疑是一个道门的大人物。 我见过很多来自道门的大人物,他们要想刁难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让他们想刁难的人以命相陪,完全不存在如三流小说抑或电视剧里一样,和一个地位完全不对等的人在口舌上一分胜负。 而这位来自天行门的大人物,却是和我印象中的其他人都截然不同。 过了好一会,女人终于酒足饭饱,满意地放下了碗筷。 “嗯,你们夫妻俩张罗的这席酒菜很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开心过了。” 随后,女人没有再停留,转身便出了门。 可在刚要迈过门槛时,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林笙,念冰这个小姑娘很不错,我也挺喜欢的。” 留下这句话,女人便离开了宅院,却是略带落寞地看向了九龙湖外即将落下的夕阳。 在外边散步回来的老白牛瞅了她一眼,随后好奇地晃悠了过去。可这女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给它塞了一棵大白菜。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我的心里嘟囔了一句,随即和念冰一起收拾起了饭桌。 而当我从厨房再出来时,却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一道道汹涌的浪潮在湖面上再度激荡而起,一股潮湿而腥臭的气息顺着江风扑面而来。 吼!! 第二百五十三章 蛟龙飞升!天罚临世! 吼!! 一声震天的龙吟从锁龙井中突然爆发而出,阴沉的天空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磅礴的暴雨当即倾泻而下! 一道道高达上十米的浪潮再度从九龙湖远方汹涌而来,不断地拍击着岸边,湖中的水势也一层高过一层。 随着湖水的上涨,不远处锁龙井中的井水也开始迅速递增,眨眼间便已经漫过了井口,渗入了四周的符阵之中。 吼!吼!! 一阵又一阵急促而又狂躁的龙吟声从井中响彻而起,井水也因此剧烈飞溅。 而在那溅起的水花中,我看到有一只粗壮的黑色利爪从井中探出,抓在了井边上。 汹涌的潮水在湖面此起彼伏,来自九龙湖的湖水也终于漫过了我们所在的山坡,朝着锁龙井侵袭而来! 湖水与溢出的井水相接触,却立即激起了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时间,现场水花四溅,白色的水雾也随之洋溢当场。 而在水雾弥漫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也从锁龙井中缓缓出现。 只见它粗壮的四肢抓在了井口周围的石柱上,巨大的头颅从迷雾中探出,看向了阴雨苍穹。 而此时,它那足足有三十米长的身躯已完全从锁龙井中爬出,通体黑色的鳞片散发出阵阵寒光,一股磅礴的龙威伴随着腥臭气息充斥当场。 吼!! 蛟龙仰天长啸,龙吟之声在山庄内外回响久不绝耳,无数蛟蛇在水中翻滚不休,发出阵阵不安嘶鸣。 而伴随着这一声龙吟声起,整个天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暗了下来,头顶的乌云也在狂风中迅速翻涌,竟演化成一个占据半边天空的人的虚影。 这道有乌云所化的虚影,宛若一尊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一双烟云涌动的双眼睥睨着九龙山庄中的芸芸众生。 一道道旋风在苍穹之中卷动不休,卷起大量残云,这些残云不断汇聚,竟是化作了一根刺破天穹的长矛,牢牢握在了那尊由乌云所化的虚影手中。 轰隆隆!! 这一刻,整个天空雷声大作,一道道蜿蜒的闪电从四周的云层中纷扰探出,纷纷集中在了那根长矛之中。 狂风涌动,那道虚影的双手高高举起,有若神明一般将那长矛重重刺下。 下一秒,这尊虚影在狂风中悄然溃散,大量的乌云再度充斥于整个苍穹,密集的雷光在云层间不断闪烁,整片天空都化作了一抹诡魅的幽蓝。 这时候,念冰急匆匆从家中赶了过来,而张鸿飞整个人也化作了一道残影,须臾间便从腾龙阁抵达了此地,那盏由鬼婆所化的天灯也出现在了锁龙井上空。 三位驭蛟人纷纷催动道法,人血、蛇血、鬼火挥洒于井外的法阵之中。 整个法阵大亮,一股无形的气浪从井口周围的那九根石柱上激荡而出,扫荡四方,却也引得山庄周围那九座大山出现一阵虚晃,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潮水已漫过锁龙井,是到了蛟龙飞升的时候了!” 张鸿飞掐着手诀,面色凝重到了极致。 对此,天灯上的人脸以及念冰都点了点头,磅礴的心力开始毫无保留地涌入了近前的法阵之中。 一时间,九根石柱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华,这些光华萦绕于锁龙井四周,最后纷纷涌入了蛟龙身躯。 我虽然对天行门的道法不甚了解,但我还是清晰地察觉到,来自这道法阵的力量,或者说来自三人的力量此时都已汇聚于蛟龙之身! 在这股白色光华的笼罩中,蛟龙的四肢缓缓离开了石柱,竟是踏着虚空腾空而起,飞向了那被无尽乌云阻隔的苍穹! 蛟龙……要飞升了! 身为看客的我,这一刻心不禁提到了喉咙尖上,一旁的天行护法也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躁动的心力在她身上涌动不休。 此时,蛟龙踏着虚空,朝着暴雨倾盆的天空不断飞去,它那庞大的身躯也随着距离的拉远在我眼中逐渐变得渺小,眼看着就要没入那乌云之中。 轰隆隆! 可就在这一刻,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却突然从云层当中浮现,直朝着将来飞升的蛟龙当头劈下! 一时间,天空响彻起一阵令人心神战栗的炸雷声,而那道本应落在蛟龙身上的闪电,在即将落下时却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突然一个拐弯轰在了九龙山庄的一座大山之上。 随着这一道天雷落下,那座大山山顶顿时土石纷飞,四周的林木也在暴雨中腾起熊熊大火,位于锁龙井周围的一根石柱,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冒起了青烟。 以锁龙井为中心的法阵,其实就是九龙山庄自身,而念冰鬼婆以及张鸿飞,正是在利用着整个山庄的力量,在帮助蛟龙渡劫! 随着第一道炸雷起,一道又一道天雷开始接连不断朝着蛟龙落下,但每次在即将落在它身上时,却又在法阵的庇护下转移到了群山之中。 轰鸣的雷声响彻不绝,但暴戾的雷霆之力最终都为九龙山庄所承受。 不过眨眼工夫,那九座大山均遍布裂痕火光冲天满目疮痍。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乌云中落下的天雷却是一道比一道粗,蕴含其中的雷霆之力也越发躁动而且强大,以至于潮湿的空气里也因此弥漫起了一道道密集的电丝。 终于,在第七十道天雷落下时,其中的一座大山终于承受不住雷霆侵袭,整个山头当即支离破碎,大量的巨石也随之飞溅而起,落在九龙湖中溅起阵阵惊涛骇浪! 一座山头被削平后,锁龙井旁的一根石柱也在顷刻间瓦解,化作大量的碎石激荡四周。 一颗碎石划破了念冰的脸颊,一丝鲜血随即从她脸上滑落,她的头发在风雨中凌乱着,脸色也在瞬间化为苍白。 随着这根石柱断裂,整个法阵开始不安地震荡起来,以锁龙井为中心,一道道密集的裂痕开始不断地朝着符阵四周蔓延开来。 这座法阵,本就是由整个九龙山庄演化而成,一座大山被毁,就预示着整个法阵也将走向破灭! 看到这一幕,身为天行护法的中年女人也不曾迟疑,一柄铁剑从她的衣袍间飞出,却是代替着那根破碎的石柱立在了锁龙井旁。 对此,我的心里颇为惊骇,这女人竟是打算以自己血肉之躯代替那座被毁的大山,替蛟龙承受来自天雷的谴罚! 随着铁剑的落下,原本激荡的符阵重新恢复了安定。 可与此同时,又是一道天雷当空落下。 然而,这道天雷并没有再轰击群山,却是绕过了天雷,径直朝着那女人的头顶落了下来!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可她依旧矗立于原地,开始默默念诵起了法咒。 吼!! 一声震天的龙吟响彻天空,可这一龙吟并非来自于天空中的走蛟,而是来自于女人自身! 只见女人周身的空气出现一阵阵剧烈的扭曲,一道蛟龙的虚影竟是带着阵阵龙啸声从她体内冲天而起,直接迎向了自头顶落下的天雷! 轰!! 一声巨响响起,天雷重重地落在了那道龙影之上,立即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整个天空都被炽热的雷光所笼罩,密集的电丝也顺着雨水倾泻而下,一种来自触电的痛楚也顺着身上的雨水传荡我全身。 可饶是如此,这个女人终究凭着肉体凡胎生生抗住了这一道雷击,但她似乎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脸色瞬间化作了死白,早已没有了先前威严高高在上的模样。 咔擦!咔擦…… 一阵阵令人不安的金属碎裂声响起,我闻声看去,却见那柄铁剑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细长裂痕,眨眼间便支离破碎! 大事不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渡龙劫 随着铁剑的破碎,整个法阵再度陷入了剧烈的震荡中,那剩下的八根石柱上,此时也开始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印刻于地面石板上的符文,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没有了第九根石柱的支撑,眼下的法阵正在逐渐走向破灭! 虽然九龙山庄与我注定为血仇,但此时蛟龙渡劫在即,所有仇恨都得暂且搁置。 我咬了咬牙,随即也一步上前,将一抹鲜血抹在了苍生杵上,学着那女人的样子将苍生杵矗立在了那个破碎的石柱先前所在的位置。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我的身体猛地一颤,立即感觉到有大量的力量从法阵的四周朝着苍生杵涌来,这股力量和我的心力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共鸣。 透过苍生杵,我能感受到这座法阵的每一道变化,能清晰地听到来自它支离破碎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念冰鬼婆以及张鸿飞的逐渐不支。 眼下的这座法阵,俨然已经支撑到了尽头,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灰飞烟灭,而伴随着法阵的破裂,整个九龙山庄恐怕也将化为乌有。 可即便如此,念冰他们依旧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却是铁了心想要以整个山庄为代价,也要助蛟龙成功渡劫升天! “各位再坚持一会,给我争取点时间。” 看到我的这一举动,女人苍白的脸上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又朝念冰他们这么说了一句。 随后,女人不曾多言,再度念诵起了法咒。 随着她的法咒声起,一滴赤红的鲜血从她的眉心间渗出,随后化作一抹血雾悄然溃散,融入到了四周的雨水当中。 一时间,她周身的雨水都被鲜血化作了猩红,不断在她的周围汇聚萦绕,眨眼间便化作了一道滔天的血浪。 只见女人的手高高指向了长空,那道血浪立即在她的意志下冲天而起,涌向了空中正不断攀升的蛟龙。 可与此同时,天空中破开了一道口子,又是一道天雷自云层中落下。 这道天雷给人的感觉比前者还要强上七分,却是化作了一道一米粗的光柱自长空而落,直轰向了下方的苍生杵,或者说是苍生杵主人的我。 对此,我没敢有丝毫迟疑,在这天雷落下之前,我便已念起了经文,一尊金色的古佛虚影随即应运而生,笼罩于我左右。 与此同时,大量的阴气也在我的意志下疯狂地朝我涌动而来,我的身躯也随之化作虚无,逐渐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骇人鬼面。 轰隆隆!! 滔天的雷声响彻,那道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天雷瞬间即至,落在了那尊庇护着我的古佛虚影之上。 现场顿时响彻起阵阵躁动不安的梵音,这尊古佛并没能支撑多久,便在天雷的侵袭下支离破碎,化作漫天佛光悄然溃散。 天雷的余威继续侵袭直下,再度轰击在了由我所化的鬼面之上。 呜呖呖…… 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当场,一种源自灵魂的剧痛感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来自天雷的力量竟穿透了那层层实质化的阴气,直接击中了我的本体! 噗!! 一股鲜血当即从我的口中喷薄而出,笼罩周围的阴气瞬间溃散,大量的鲜血也随之从我的身上飞溅开来。 一时间,我的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院墙上。 随着我的重伤,苍生杵也铿锵一声被天雷的电光击飞,甩飞到了远处的九龙湖中。 对此,我的心里满是骇然,不曾想自己接连动用佛道与鬼道的两大力量,却依然撑不过这一天罚! 而几乎在同时,又有一道天雷轰然落下,可与前者不同的是,这道天雷并没有直接落下,而是贴着天边划过了一道长长的弧形,化作了一道环形的闪电。 这道环形闪电一路蔓延,竟在瞬间掠过了九龙山庄周围剩下的那八座大山,最终轰射在了远处的九龙湖中央。 轰隆隆…… 震人心魂的爆裂声自山庄四面八方响彻而起,那一个个本已支离破碎的山头,只在瞬间便土崩瓦解,大量的碎石伴随着山火自长空而起,有若火山爆发一般朝着四周飞溅开来。 眼前的这一幕,有若末世降临,夹杂着山火的碎石不断砸落于山庄之中,大量的房屋随之轰然坍塌,一座座桥梁以及码头也因此支离破碎,随处可以听到来自牧蛇人的惨叫声与惊呼声,整个九龙山庄也在瞬间化作了一片废墟。 而伴随着雷霆落入水中,九龙湖的水面也激起阵阵蓝色的电光,无数的走蛟纷纷窜出了水面,发出阵阵痛苦的嘶鸣。在天雷的点击下,有大批弱小的走蛟浑身开裂,化作一具具尸体无力地浮出水面,最终又被浪潮卷入水底。 群山被毁,九龙湖也因此遭受莫大浩劫,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本就已经油尽灯枯的法阵终于支离破碎。 一时间,剩下的八根石柱也彻底碎裂,大量的井水从锁龙井中喷薄而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不断从井口绽开,迅速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裂痕所过之处,一块块石板支离破碎,化作大量的石屑纷飞而起,周围的大地也被强行撕开了一道道深长的鸿沟。 一口鲜血从念冰的唇角溢出,一道细长的裂痕也随之出现在了天灯的那张人脸上,其中的鬼火也变得时隐时现,而张鸿飞的身体更是剧烈颤抖着,鲜血止不住地从他身上潺潺流出。 在天雷接连不断的轰击下,这座法阵彻底毁灭了,而运作着法阵的念冰三人,此时也都受到了来自法阵的反噬,一个个受伤不轻。 然而,身为天行护法的女人,却并没有理会破灭的法阵以及受创的我们,她抬着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头腾空的蛟龙。 在这两道天雷的工夫里,来自她的血水冲天而起,犹如护盾一般,将那意欲飞升的蛟龙层层笼罩,它的身躯也因此在电光中散发出一股诡魅的猩红色泽。 轰隆隆!! 没有了九龙山庄的庇护,那一道道天雷立即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了蛟龙的本体之上,天空中再度爆发出一股耀眼的亮光。 一时间,长空之中顿时血水纷飞! 可这些鲜血并非来自于走蛟,而是来自于天行护法的血水。 天行护法也不知使用了什么高深道法,竟是替蛟龙承受住了来自天雷的毁灭之力! 可饶是如此,每当一道天雷落下,蛟龙身上的血水便黯淡一分,而当第五道天雷落下时,所有血水顿时纷飞四散,蛟龙的本体也彻底暴露在了天雷之下。 “我们已经尽力了,能否成功渡劫飞升,只能看蛟龙自身的造化了。” 一缕鲜血从天行护法的嘴角滑落,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声音也变得无奈与失落。 走蛟虽非池中物,但终究来自于凡间,想要遇水化龙本就是逆天而行,必然要遭受天罚承受劫难。 而蛟龙渡劫,避先经历九九八十一道雷霆天罚,方才得以修成正果。 天罚何等可怖,雷霆一道更比一道强,蛟龙想要成功渡劫又谈何容易? 为此,鬼婆他们不惜以整个九龙山庄为代价,而这位天行护法更是祭出了自己的本源之血! 而我们的孤注一掷,最终为蛟龙承受住了七十八道天雷。 正如那女人所说,我们已经尽力,而能否渡劫成功飞升化龙,让九州大地从此多出一条龙脉,只能看蛟龙自身造化。 蛟龙的身躯还在继续攀升着,逐渐没入了黑压压的云层中,而位于地面上的我们,已经完全看不见它的身影。 但就这一刻,云中的雷声顿时响彻到了极致。 我看到有一道道雷霆不断从乌云中闪烁而出,随后竟是层层交织,化作了一道几乎笼罩了半边天空的巨大电网! 不过弹指间,这道电网迅速收缩,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毁灭之力也随之在我们头顶上空的乌云间彻底爆发开来! 吼!! 一声凄厉的龙啸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云中坠龙 在蛟龙赴入云层的瞬间,却是有大量的闪电云层中爆发而出,不断交织汇聚,最终轰击于我们头顶上空。 震骇人心的龙吟声在云中响彻不绝,可因为相距太过遥远的缘故,我们已无法看清云中的具体情况。 可是,从空中倾泻而下的暴雨,此时却尽数化作了一抹血色,将满目疮痍的九龙山庄染上了一层诡魅的猩红,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也在血雨中挥之不去。 这些血水,来自于云中蛟龙,在这一骇人天雷下,它俨然已受重伤。 可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已经做了我们自己该做的,接下来唯有看它自身造化。 轰隆隆!! 无尽的雷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随后迅速朝着蛟龙先前湮没的云层中汇聚,所有的乌云也因此短暂的化作了一抹幽蓝。 来自蛟龙的哀鸣响彻不绝,一片片犹如落叶的东西伴随着暴雨从空中飘落了下来,我身上一抓,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龙鳞,上边遍布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以及残留的龙血。 看着从高空散落的龙鳞,天行护法的面色冷峻到了极致,她死死地盯着天空,神情显得极度紧张。 蛟龙的哀鸣还在,这也就意味着它还活着。 而现在,第八十道天雷已经过去,只要再承受最后一记天罚,这头蛟龙便可顺利渡劫飞升,成为传说中的真龙! 但这一时候,本就暴雨倾盆的天空再度风云变色! 在狂风肆虐间,大量的乌云开始被吹散抑或聚集,随着乌云的散去,踏入云中的蛟龙再度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极目远眺下,只见蛟龙通体鲜血淋漓,它的一截爪子已经断了,一块块破碎的鳞片在风中不断从身上翻飞而起,那粗壮的身躯也是血肉模糊,看上去分外瘆人。 蛟龙不断咆哮着,蕴含着无尽龙威的龙吟声让四方生灵皆不得安生。 可就在它的咆哮声里,云层在它的近前迅速汇聚,竟再度演化出一道横跨天际的人的虚影。 这道由云所化的虚影,宛若神明一般令人心惊胆战,萦绕着白雾的双眼凝视着那头蛟龙,狂风顿时肆掠而起。 云展云舒间,神明抬头,朝着近前有若蝼蚁般渺小的蛟龙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道由乌云所化的人影,我不知究竟是某种特殊的自然现象,还是真有鬼神在作祟。 可在他一指之间,他的整个身躯再度变得雷霆大作,这些雷霆在那云雾之躯中不断涌动,最后在指间凝聚成了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直接轰向了早已遍体鳞伤的蛟龙。 轰隆隆!! 震耳的雷音再度响彻而起,整个九龙山庄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而在那耀眼的光华中,我看到那道雷霆光柱却是径直洞穿了蛟龙七寸处的鳞甲与血肉,从它的后背破体而出! 吼!! 一声凄厉而又垂危的龙吟再度响彻而起,伴随着这一龙吟,四周的乌云瞬间溃散,原本光亮有若白昼的天空,重新归于黑夜。 磅礴的血雨自长空而下,染红了我眼前的世界,而在那血色的天空中,我看到有一道庞然大物重重地从高空落下。 蛟龙……渡劫失败了。 它终究没能承受住最后一道天罚,却是化作了一条坠龙,庞大的身躯伴随着大量的龙血与碎鳞当空落下,重重地砸在了九龙湖中。 噗通!! 蛟龙坠下,在湖中激起千层水浪,无数的走蛟随之发出凄厉悲鸣。 而与走蛟交相应和的,是在场所有人如死一般的沉寂。 拼尽了全力,以整个九龙山庄作为代价,依然没能让它平步青云。 “天道不公!两百年,整整两百年了!寰宇之中,难道就真容不得一条来自九州大地的真龙吗!” 天行护法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朝着天空发出声声质问。 可苍天无语,唯有滂沱的血雨不断倾泻而下。 我的旁边,张鸿飞的发须瞬间苍白,他满脸憔悴,无力地跪倒在了雨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天空中,天灯上的人脸撕开了一道道豁口,诡魅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灯中的鬼火显得极度紊乱,映衬鬼婆心中的不甘与愤恨。 念冰的嘴唇微微发白,她跌跌撞撞地朝着九龙湖的方向走了两步,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什么,对这一结局始终还是难以承受。 为了帮助蛟龙渡劫飞升,本已逃出生天的她再度重返九龙山庄,不惜放下血仇与鬼婆携手合作,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诸位,今日山庄坠龙,非人不济,实为天命。你们已经尽力,无须太过自责。” 天行护法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宗门禀报,山庄的财产损失,宗门也会给予报销……你们可以先忙了。” 说着,女人一招手,那艘红木大船随即从九龙湖中缓缓浮出,抵达了岸边。 吼!! 然而,就在女人打算载舟离开时,一阵虚弱不堪的龙吟声却从湖中响起。 一时间,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纷纷朝着那吼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自长空坠下的蛟龙,此时在水中缓缓抬起了头。 在接连最后的三道天罚侵袭下,它全身的鳞片都已经尽数碎裂,七寸处更是破开了一个宽约一米的血洞。 暴戾的雷霆之力沿着背部从龙头一直延伸到龙威,几乎将它的身躯撕裂成了两半,一截截破碎的脊骨在伤口间随处可见。 可饶是如此,蛟龙居然还没有死! 它破碎的身躯在水中翻滚着,想要再攀向长空,可它每每抬头仰望夜空,却很快又重重砸入了水里。 看到这一幕,女人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光彩,连忙一挥手,那艘大船立即载着她一路疾行,朝着那头濒危的蛟龙行去。 对此,我们几人也不曾有迟疑,也迅速踏水而行,来到了蛟龙的近前。 然而,在近处重新审视了一番蛟龙的伤势后,我心中的希望却再度被破灭。 它伤得实在太重太重了,虽然仗着千年的道行以及强韧的身躯强留了一口气,但终究也是强弩之末。 “护法大人,它还能活下去吗?” 虽然已明知结局,可念冰还是颇为不甘的问道,眸子里嵌着泪水。 念冰是为龙女,她是在众走蛟的陪伴下长大的,对这头与自己相邻的蛟龙更是感情深厚,而今眼看着它即将陨落,念冰无疑是最伤心的一个。 可女人没有给她任何的希望,摇了摇头,“它的经脉皆断身骨尽折,能留着一口气在已经是奇迹,也不会再有奇迹了。” 听了这话,一行泪水从她脸上无声落下。 而蛟龙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伤悲,半浮在水面的龙首缓缓看向了她,时不时发出声声低吟。 “蛟龙虽然还活着,但也活不长了,稍后我便会为它准备后事。” 女人这么说着,随后又朝着我们几个看了一眼,“而你们,现在也可以料理自己的后事了。” 留下这句话,女人没有再理会我们,一把奇怪的粉末被她撒在了蛟龙身上,却是引得蛟龙发出一声撕心哀嚎。 至此,念冰的泪水断了,她的目光从已命数已定的蛟龙身上挪开,看向了头顶的天灯。 “师母,蛟龙已矣,你我之前的师徒情分……现在也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蛟龙已矣,恩怨再兴 “师母,蛟龙已矣,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现在也该做个了断了。” 念冰微微更咽着,可声音却显得异常冰冷,一股肃杀之意随即从她身上弥散开来,笼罩了全场。 天灯也收起了对蛟龙的伤悲,浮刻于灯壁的人脸也再度露出诡魅的笑容,“呵……蛟亡而情义绝,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桀桀的笑声响彻雨夜,蓬勃的鬼火再度激荡于天灯之中。 “龙女,去死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鸿飞忽然一声冷喝,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挥出一掌,直朝着念冰迎面袭来! “哼,想和我妻子过招,是否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见此,我不曾有丝毫含糊,当即拿着苍生杵挺身上前,拦在了他和念冰之间。 一条条不知何时冒出的毒蛇纷飞而起,在张鸿飞的这一掌之下尽数碎裂,化作了漫天的毒液朝着我侵袭而来。 吃一堑长一智,大量的阴气当即从我周身升腾而起,化作了一个个鬼灵虚影汹涌直前。 漫天的毒液在和阴气接触的瞬间,便立即腐朽化为尸水,而鬼灵的虚影也继续上前,带着声声鬼啸笼罩于张鸿飞左右,开始不断侵蚀他的身躯。 对此,张鸿飞的脸上露出一丝冷色,随着双手一拍水面,整个人当即迅速朝后退去,与此同时,一团汹涌的鬼火也从他身上爆发了出来,犹如一条火龙直冲我而来。 张鸿飞虽是天行门人,可他父母一样的,却都修行有鬼道之术。 随着鬼火燃起,他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脸上也生出一块块黑色的尸斑流出了尸水。 “哼,鬼道之法,可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 看着张鸿飞瞬间化作不人不鬼的模样,我一声冷哼,熊熊的意念之火也随即从我身上腾起,与来自他的鬼火撞击于一处,引得阴气阳气激荡不休。 而与此同时,来自我的苍生杵也脱手而出,蕴含着磅礴的五行之力直朝着他胸膛刺去。 对此,张鸿飞连连后退,一道道气从他的手中不断打出,这才勉强滞停了苍生杵的攻击。 随着我们的出手,念冰也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属于鬼婆的那盏天灯。 一阵阵梵音从念冰的周围传颂而起,一抹淡淡的金色佛光从她的胸前散发而出。 当初凡尘法师送给她的那枚菩提子,如今已经彻底玉化,在梵音中涌动起庄严圣洁的佛力。 金色的佛光在念冰周身流转不休,逐渐在她身后化作了一尊菩萨虚影。 随着念冰一挥手,一道卍字佛印纷飞而起,直袭向了天空中的那盏天灯。 蓬!! 佛印瞬间破碎了天灯,整个灯笼当即支离破碎开来,可来自其中的鬼火却缭绕于天空久久不熄。 “念冰,没想到你终于找到了克制鬼道的法门,只可惜……嗬嗬!你的佛心掺杂了太多杂念!” 天灯破灭了,可鬼婆桀桀的笑声依旧萦绕长空,那漫天的鬼火开始迅速演化,却是和当初在柳泉村一样的,化作了一张骇人鬼面。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四周,在一股摄人心魂的威压之下,这张鬼面开始缓缓落下,一步一步朝着念冰逼迫而来。 念冰秀眉微蹙,周围的佛光在阴气的威压下逐渐变得紊乱。 她继续默念着经文,那尊菩萨虚影上立即生出一只只金色的佛手,每只手上都掐着一个个奇怪的手诀。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阵阵梵音再度响彻而起,与来自鬼面的鬼啸之音交相应和。 而在那一个个的手诀中,一轮七彩光晕出现在菩萨虚影的身后,缓缓旋转起来。 不消片刻工夫,这轮七彩光晕当即在佛光的推进下飞升而起,迎向了逼迫而来的鬼面! 一时间,佛光与鬼火在空中激荡不休,难舍难分! 念冰的佛力深度虽然不及我,但她所修行的佛法却比我高深得多,以至于区区几个月,竟是有了和这鬼婆一较高下的资本! 念冰、鬼婆、张鸿飞他们都是天行门人,只因走蛟是九龙山庄最宝贵的财产,身为驭蛟人的他们,在蒙受坠龙之痛后,却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让走蛟参与到他们的私人恩怨中,转而动用了佛门以及鬼道的力量。 而对于我们双方的殊死一战,身为天行护法的女人却置若罔闻,她站在蛟龙的旁边,聆听着来自蛟龙的声声低吟,面容无波无澜。 正如她先前所说,她此次前来只为蛟龙,其他一概与她无干。 张鸿飞很强,比我过去一个月杀的那些人都要强,以至于在鏖战三四回合后,他竟然还未落于下风。 对此,我的心里开始有些不耐烦,毕竟我这次真正的对手是鬼婆,并不想在他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熊熊的意念之火瞬间笼罩于我全身,阵阵金属震鸣声也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随着我重重一跺脚,汹涌的浪潮当即载着我迅速挺近,苍生杵也直指向了张鸿飞的眉心! 感受到我这一击的强劲,张鸿飞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凝重,一股磅礴的阴气立即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在那层层阴气笼罩下,我的攻击顿时扑了个空,而当我再回头时,却发现张鸿飞的身体已经从原地消失了,又是一道鬼面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 不修行佛法又不是纯阳之身,活人修行鬼道无异于自取灭亡! 面对来自我和念冰的复仇,张鸿飞俨然已经破釜沉舟! 可刚巧不巧,我同样也修行有煞行术,也知道这一高深鬼道之法的命门所在。 此时,九龙山庄的众人都在远远的观望着,一时间却是无一人胆敢参与到这场大人物之间的生死对决中。 呜呖呖!! 鬼面张开了口,一道汹涌的鬼火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化作了七八道幽蓝火龙,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涌动而来。 层层的意念之火笼罩在我周围,暂时替我挡住了鬼面的侵袭。 而在这一空档间,一地鲜血从我的指间落入了水中,迅速在水面上勾勒出一道道血色符文,磅礴的心力也随之在我周身激荡不休。 随着地字符画成,我随即掐出手诀,念起了法咒: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轰隆隆!! 这一刻,已经归于平静的天空再度雷声大作! 一道粗长的闪电沿着天际蜿蜒直下,瞬间便劈落在了来自张鸿飞的鬼面之上。 一时间,鬼面之上阴气激荡不休,无尽的鬼灵哀嚎声也随之响彻不绝耳。 一道闪电落下,第二道第三道也接踵而来,当最后一道雷霆落下时,张鸿飞却是再也无法维持煞行术的形态,那张鬼面也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噗!! 张鸿飞在半空中现出了本体,一缕黑色的鲜血从他的口中飞扬而出,整个人也无力地从空中跌落,狼狈地摔进了水中。 在阴气的反噬以及五雷号令的攻击下,此时张鸿飞浑身腐朽,一块块烂肉不断从身上剥落,一道道被雷劈下后留下的深长焦痕也遍布全身。 “林笙,你如果杀了我……我的父亲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张鸿飞无力地倒在水中,尸水喷涌间,他朝我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一种莫名的内疚感转瞬而过,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可你说过,当初向茹家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你的父亲我自会与他做个了断,但在这之前……你得先为我太爷爷偿命!” 我的心里一冷,苍生杵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磅礴的五行之力也随即爆发开来。 张鸿飞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大量的意念之火伴随着流水不断从他周身裂口中喷薄而出,疯狂地撕裂着他的肉身他的灵魂。 不过片刻工夫,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他的灵魂灰飞烟灭沦为了漫天的阴气。 张鸿飞……死了。 我有些沉重地抽了口气,却并没有那种快意恩仇后的喜悦,相反满心颓唐。 我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中的那盏天灯。 我当着鬼婆的面杀死了她的亲生儿子,可她那张印刻在天灯上的脸却并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秒,这一切显得格外不寻常。 来自她的鬼火还在和念冰的佛力激撞着,相互蚕食相互毁灭,而周围的世界却开始迅速地变化起来。 那些围观的牧蛇人不见了,山庄周围的群山也逐渐变得模糊。 伴随着一阵阴风吹过,环聚于九龙湖的走蛟,还有那天行护法以及垂死的蛟龙,此时都消失不见了踪影。 天空的雨停了,浓浓的尸臭伴随着阴风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的九龙湖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由尸水所化的泥泞沼泽! 而在沼泽不远处的岸边,一座由白骨搭建起来的祭坛清晰可见。 察觉到这一变化,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此时的我们已经不再置身于九龙湖中,却是莫名来到了方外世界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笛音、埙音 这片方外之中,阴气森森尸水泉涌,一只只腐烂的手从泥沼中探了出来,将张鸿飞的尸身拽入了黑色的泥泞里,消失不见了踪迹。 而原本悬于天空的那张鬼面,也在佛光之中突然溃散,来自鬼婆的天灯由此现出原形,却也在瞬间支离破碎。 一时间,整片区域显得格外死寂,只剩下了风的呼啸以及鬼的哀嚎。 鬼婆消失了,此时的她自然没有死,而是隐藏在了某个我们所不知的角落。 我和念冰下意识靠近了过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最终,我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岸边的那座白骨祭坛上。 一眼看去,只见那座祭坛以四根粗壮的槐木作为主干,一截截不知是人还是其他动物的白骨自下而上层层垒积。 一颗颗来自人的头骨被悬挂于祭坛的四周,幽蓝的鬼火不断从眼眶中喷薄而出,一个个由阴气所凝聚而成的鬼灵,此时也在祭坛周围游弋着,发出声声凄厉抑或欢愉的长啸。 而在祭坛的最上方,则是一片约五米见方的空地,一条由人的脊骨铺垫而成的台阶从南侧一路延伸而下。 在那片空地上,一口通体墨黑的棺材显得格外醒目。 我和念冰相互对视了一眼,踏着尸水来到了岸边,来到了祭坛上的这口棺材前。 咔擦!咔擦…… 棺材被推开了,一具老妪的尸体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只见她全身已经高度腐败,身上遍布着一道道骇人的裂痕,大量的尸水不断从裂痕之中喷薄而出。 而她那张生满尸斑的脸,却是和先前天灯上的那张人脸极度相似。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鬼婆的尸身! 在太爷爷当初一记拐杖下,鬼婆的肉身已经彻底死去,只留下魂魄游荡于阴阳之间无处安生。 可我没有料到,她的尸体竟会留存在这里,可这座奇怪的白骨祭坛…… 嘀呖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而且异常尖锐的笛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这道笛音凄厉而且刺耳,犹如指甲划过玻璃一般令人身心极不舒服。 一道道实质化的音浪此起彼伏,环绕于整个祭坛内外,而棺材中那具属于鬼婆的尸体,却是在笛音中层层碎裂,最终化作了漫天尸水飞溅当场。 随着尸体的破灭,那笛音的音调却再度高出了半分,我能清晰的从笛音中感受到一种尸山血海群鬼乱舞的感相。 磅礴的阴气在笛音间侵袭四方,远处的泥沼也仿佛沸腾一般剧烈翻滚起来。 滋滋!滋滋…… 这时,一阵阵蛇吐信子的声音响彻而起,一条接着一条的走蛟在这一刻从尸水中探出了头。 可这些走蛟与我先前在九龙山庄所见截然不同,只见它们身躯均已腐朽,浑浊的尸水不断从森白的蛇肋间渗出,阵阵幽蓝的鬼火也不断从它们的眼中喷薄而出。 这些走蛟都已死去多时,却是让人化作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诡异的笛音时高时低,像是在向众尸蛟发出某种指令,一时间所有尸蛟纷纷从尸水中窜出,直朝着祭坛中央的我和念冰扑了过来! “师父,您终于出手了!” 念冰的脸色微寒,朝着黑暗的远处如是说道,却是听得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可这时,尸蛟已经抵达了我们近前,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大股的鬼火伴随着滔天的尸水朝着我们汹涌而来。 我也顾不得理会那位久违的‘师父’,连忙和念冰快速朝后退去。 我的双手快速掐诀,在后退的过程中,一道接着一道坚厚的土墙破地而出,当初了诸多鬼火与尸水的侵袭。 这些尸蛟虽然死了,但是它们的攻击当中依旧蕴含着一部分来自生前的力量,却是让我不敢小觑。 一滴鲜血落在了苍生杵上,杵身的符文立即散发出暗红的光芒。在一阵破空声中,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直袭向了翻过土墙就要朝我扑来的一头尸蛟。 苍生杵瞬间刺入了那头尸蛟的口中,在金行术的加持下,苍生杵立即被分化出九道虚影,开始疯狂地侵蚀着尸蛟腐朽的肉身。 伴随着一阵阵骨骼碎裂声响起,那头尸蛟的身躯当即四分五裂,大量的白骨与碎肉纷飞当场。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灵魂吞噬之力也从杵身中爆发而出,开始贪婪地侵袭于它的灵魂。 不过眨眼工夫,这头尸蛟的魂魄便被吸入了苍生杵中,化作了恶灵世界中众多鬼魂的一员。 一头尸蛟死了,可更多的开始接踵而来。 念冰脖子上的玉菩提散发出微微佛光,不断抹灭着四周侵蚀而来的阴气,一枚陶埙被她捧在了唇边,响起了阵阵清远悠扬的乐音。 笛音与埙音交相应和,像是在合奏着一首壮美的乐曲。 而在这音律当中,所有尸蛟开始发出声声痛苦的嘶鸣。 在笛音的意志下,它们蠕动着庞大的身躯想对我们继续攻击,但随着埙音再起,却又突然折返,朝着笛音传来的远方蠕行而去。 此时,念冰和那未曾露面的吹笛人都在以乐音控制着尸蛟,都在争夺着它们的控制权。 一时间,所有走蛟不断徘徊于念冰和那吹笛人之间,惶恐不得安生。 一道接着一道的音浪不断侵袭于四周,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彻底扭曲。 两种不同的意志纷纷被强加在了这些尸蛟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音浪也不断侵蚀着它们自身,在意志与道法的双手撕裂中,这些尸蛟的身躯开始从内部逐渐瓦解,一根接着一根的蛇骨不断从它们体内翻飞而出,腐烂的碎肉也随之掉了一地。 见此,我当然不会错过机会,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席卷当场。 尸蛟的身躯开始迅速瓦解,它们的魂魄也从破碎的身体中剥离了出来,紧接着便被我的苍生杵一一吞噬,沦为了任我驱使的鬼奴。 念冰被庄中之人誉为龙女,在对走蛟的驾驭上自是精妙绝伦,再加上我手中苍生杵的缘故,不过片刻工夫,这些尸蛟已经死亡殆尽,沦为了一具具空洞的尸骨。 来自走蛟的魂魄在被苍生杵吞噬后,又在我的意志下纷飞而出,一道道蛟魂萦绕于我左右,发出声声嘶鸣。 我审视了一眼地面的众多尸骸,确定已无一蛟存活后,便朝着笛音传来的远方走去。 然而,就在我刚走出三步时,远方的笛音却突然变得异常急促起来,原本还算平和的音浪,也在瞬间化作了一道道无形的刀罡,从黑暗深处纷纷朝着念冰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连忙拦在了念冰近前,大量的尸水在我的意志下平地而起,化作了一道滔天浪潮直朝着侵袭而来的浪潮汹涌过去。 哗啦啦!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这股音浪却是轻易间震散了所有尸水浪潮,随后绕过了我,纷纷侵袭于念冰自身。 咔擦!咔擦…… 一阵碎裂声响彻而起,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念冰的面色忽然化作了苍白,一缕鲜血从她的唇角溢出,而她手中的陶埙也绽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痕,最终支离破碎。 陶埙碎了,念冰的眼神微微颤抖着,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和我一道看向了前方的黑暗深处。 尖锐的笛音在这一刻也戛然而止,一阵沉重的拐杖声随即从黑暗中响起。 踏踏!踏踏…… 拐杖声每一次响起,我的心里便是一阵猛颤,不过片刻工夫,前方的黑暗在阴风中消散,一个杵着双拐的老人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林笙,距离上次方外一别,如今已过去两月有余,我怎么也没料到,你我再次相见……竟然会是以敌人的方式。” 一声老人的叹息从黑暗之中响起,苍老而且无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只道仇人是故人 在这一声苍老的叹息中,那个老人的模样也清晰地落入了我的眼中。 只见这个老人戴着一顶斗笠,左边的脸上密密麻麻生着一个个的肉瘤,他的手上他的脸上,还遍布着一道道脓疮。 他的两条腿已经断了,杵着两根拐杖矗立于尸水横流的地上,而在他的右手间,还握着一根由人骨制成的骨笛。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冰的授业恩师,鬼婆的丈夫,张鸿飞的父亲,当年前来柳泉村追杀念知秋的大人物之一。 与此同时,他也是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之主,是我师父暮行舟的挚友,同时也是我的半个授业恩师。 而他……正是张育泽! “不,不可能!为什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愤咆哮出声来。 张育泽是驭蛟人,张鸿飞也姓张,在来九龙山庄之前,我便已经怀疑他是否会与山庄有着某种联系。 而当鬼婆说起她的丈夫曾被太爷爷打断双腿堕入鬼道时,我就已经明白此人正是张育泽。 但张育泽待我不薄,甚至将煞行术对我倾囊相授,我始终难以相信,这位为我传道受业解惑的方外之主,竟会是我的血仇之人。 为此,在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强行欺骗着自己,不让念冰说出他的名字,而今他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我的近前,让我所有的谎言都无处遁形。 “林笙,世事无常呐!我早就知道你我之间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却没想这一天会这么快,这么突然。让你前去归云寨,使得你第一次彻底脱离潜龙镇的控制……这是暮行舟最大的失策。” 张育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他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 黑暗之中此时也人头攒动,我看到一个个的鬼道人陆续跟着他走了上来,其中数人更是抬着张鸿飞的尸体。 我摇着头,不断地朝后退着,终究难以接受这一巨大的反转。 可我退出一步,张育泽便上前三步,而当我退出三步时,张育泽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满眼悲凉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与你有血海深仇,还要处处相助于我,还要将自己的鬼道之术倾囊相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朝着张育泽咆哮着,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始终难以接受这一切。 张育泽伸出一只苍老而且腐朽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眼神苍凉一片,“因为你身处道门中……孩子,你是我们道门的希望,我和你的师父一样,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他所说的希望,自然是指的我手中的苍生杵,指的二十年前道门一夜覆灭的缘由,以及失传已久的高深道法。 回想着先前在方外那段拜师学道的日子,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将他视为我的血仇之人。 对此,一旁的念冰眸子里也流露一抹愤恨一抹凄婉,随后朝张育泽缓缓躬身,“弟子念冰……拜见师父。” 张育泽点点头,他看着念冰,目光中五味杂陈,“孩子,二十年前我杀了念知秋,却将她的孩子带回了九龙山庄。我和我的婆娘待你如己出,将自己毕生的本领都对你倾囊相授,只因你生来就是驭蛟人,生来便是阴生子。你天生就适合修行驭蛟之术以及鬼道,这些年来,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心里既是高兴也是害怕。” “在这半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该多好,我可以让你成为九龙山庄未来的主人,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接管我的一方方外。只可惜,你最后还是知道了,你逃了,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成年了,也终于朝我露出了獠牙。” “念冰,你是九龙山庄的未来,而林笙则被我视为道门的未来,我在你们身上都倾注着毕生的心血,可是……你们终究是仇人的孩子。我一次次问自己,待你们得知真相后,我该以何面目面对你们,但现在,我知道了答案……” 说着,张育泽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冰冷的尸体,脸色也逐渐阴寒了下来。 他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整个人开始迅速朝后掠去,大量的尸水飞溅而起,转瞬间化作了一个个恶灵。 伴随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起,众恶灵瞬间就将我和念冰重重包围,发动了攻击。 随着众尸水恶灵的出现,我心中的悲痛瞬间烟消云散,一缕鲜血随即从我手心流淌而下,在地面迅速凝聚成一道净煞符。 一时间,蓬勃的阳气从符文之中爆发而出,朝着四周激荡而来,那一个个由尸水所化的恶灵在接触到净煞符的瞬间,便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随后轰然坍塌,溃散当场。 来自张育泽的第一拨攻击被我轻易瓦解,可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张育泽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跟随他一道前来的鬼道人并没有参与到战事当中,却是绕过了我们来到了那座白骨祭坛前,将一钵钵鲜血泼洒在了祭坛内外。 我不知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却从我头顶涌动而来。 我抬头看去,却见一张由黑色阴气所化的硕大鬼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上空,一道道由阴气所化的鬼灵萦绕周围,发出声声亢奋的鬼啸。 “张前辈,你待我情深义重,晚辈感激涕零,可希望也好赌注也罢,你终究害死了念家全家,也间接害死了我太爷爷,血海深仇晚辈不得不报!” 我压制住了内心的悲痛,冲着那道由张育泽所化的鬼面如是说道,磅礴的五行之力也随即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对此,张育泽不语一股强大的镇压之力从鬼面之中爆发而出,朝着我疯狂落下。 我的双腿猛地一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可我还是杵着苍生杵站了起来。 随着我双手快速掐诀,五道由鲜血所化的地字符在我脚下的地面迅速演化而成,最终化作了一道完整的符阵,蓬勃的五行力量也随之从符阵中爆发而出。 先前用来对付严守柯的五行符阵,此时再度被我祭出,将矛头指向了曾经最尊敬的前辈张育泽! 在五行符阵的加持下,我手中的苍生杵开始剧烈震荡,眨眼间便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虚影,金属震鸣声缭绕不绝。 四周的灌木草丛开始迅速枯萎凋零,来自植物的生命之力不断涌入我的身体,大量的尸水也飞溅而起涌动在我左右,蓬勃的意念之火也混杂着鬼火在我身上爆发而出,大量的碎石也从四周汇聚而来,将我周身层层环绕。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在我的周身不断激荡,随着我双手重重一合,那八十一道苍生杵虚影席卷着五行之力,有若一条长龙直袭向了天空中的那张鬼面。 见此,张育泽不曾闪躲,那张鬼面竟是迎着漫天的苍生杵虚影朝着我镇压而来,大量的鬼火伴随着无尽的威压之力直袭于地面。 噗!噗!噗! 蕴含着五行力量的苍生杵虚影,一次又一次地洞穿了鬼面,不过片刻便使得其千疮百孔,大量黑色的尸水犹如鲜血一般,从那一个个硕大的洞口中喷薄而出。 在我的全力一击下,张育泽俨然受了不小的创伤。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张育泽的道行有多高我自是清楚不过,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从容避开我的攻击,但他却并没有,反而迎着我的五行符阵力压而下。 不过眨眼间,那张巨大的鬼面便已抵达了我的近前!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念冰也会噬魂术!? 来自张育泽的鬼面,此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威压之力,五行符阵也因此发出一阵不安的颤抖。 在这一威压之下,那一道道由鲜血所化的符文开始迅速蒸发消散,我脚下的地面也龟裂开一道道深长裂口。 不消片刻工夫,来自我的五行符阵竟是被张育泽生生碾碎,从鬼面中爆发而出的镇压之力也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双膝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我看到有一只只由阴气所化的大手从鬼面中探出,不断地朝着我的身上落下。 一时间,我的四肢仿若有千钧之重,哪怕想要挪动分毫都变得万分艰难,我的身上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襟。 张育泽的道行很强,完全不是归云寨的琴棋书画所能相比,曾经将严守柯重创的五行符阵,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一击之力。 呜呖呖!! 我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着,大量黑色的阴气从我的体内蓬勃而出,笼罩我左右,引得四周鬼啸不绝。 当阴气达到一个顶点时,那强大的镇压之力消失不见了,我的灵魂从身体中走出,与阴气融为一体,而肉身也化作了阴气的一部分。 以我为中心,这些近乎实质化的阴气开始迅速涌动,最终化作了一张骇人鬼面! 和张育泽一样的,此时我也动用了煞行术,来自我的阴气与他融为一体,将整个区域都化作了一片黑暗。 透过那层层黑色的阴气,我看到了张育泽隐藏在鬼面之中的灵魂,随着我一招手,苍生杵随即回到了我的手中。 阴气涌动中,我的灵魂化作了一道残影瞬间抵达了张育泽的近前,苍生杵中也随之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朝他侵袭而去。 可张育泽的魂魄一个虚晃,却是带着一缕鬼火消失在了我的面前,下一秒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张育泽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动手,只是不断地闪躲着,而他在阴气中的速度却远超我的认知,来自我的工夫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一种无力感和挫败感顿时笼罩了我的心头。 蓬!蓬!…… 然而,就在我和张育泽缠斗间,前方的白骨祭坛上,却是突然喷薄出一道道鬼火,幽蓝的火光瞬间便将整个祭坛层层笼罩,一股极度瘆人而且危险的气息从祭坛中爆发了出来。 我下意识朝着祭坛方向看了眼,却见那层层的鬼火不断交织着,竟是在祭坛上方缓缓汇聚成一个老妪的虚影。 只见那老妪通体由鬼火汇聚而成,她的身体佝偻,随着鬼火的不断翻卷,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诡魅的笑容,却是和先前天灯上的人脸一模一样! 这个由鬼火所化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突然失踪的鬼婆! 她的肉身已经被毁了,而现在,她的灵魂竟然沐浴着鬼火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随着鬼婆的灵魂出现,那些跟随张育泽前来的鬼道人纷纷拱卫于祭坛的周围,虔诚地匍匐在地,纷纷吟唱起了一段拗口且繁长的咒语。 咔擦!咔擦!咔擦…… 周围的大地发出阵阵明显的震荡,以祭坛为中心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具具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腐朽尸体却是被唤醒,一个个从黄土之中下爬了出来。 随后,这些行尸和鬼道人一样的,朝着祭坛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来自他们身上的阴气,也开始疯狂地朝着祭坛之中涌动而去。 祭坛中的鬼火,蓬地一声窜出十来丈高,在鬼婆的身后逐渐演化出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虚影。 这一刻,众鬼道人的念咒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快,周围的阴风肆掠不息,无数藏身暗处的孤魂野鬼也从黑暗中飘荡而出,他们跪在地上或者半空中,一个个面朝着祭坛,有若虔诚膜拜。 “念冰,我的孩子,过来……过来!” 百鬼拜伏间,被火光笼罩的鬼婆缓缓转过了头,朝着念冰招了招手,声音有若指甲划过玻璃一般刺耳尖锐。 她明明没有张口,可一阵有若鬼啸的念咒声却也从她身上爆发而出,以至于四周的鬼灵都忍不住发出声声痛苦哀嚎。 在我和张育泽战斗的这段工夫里,念冰并没有出手,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座白骨祭坛上。 而在鬼婆灵魂出现的瞬间,念冰却鬼使神差的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枚玉菩提,随手扔在了地上。 这枚玉菩提是为活舍利,是当初凡尘法师所赠,为的就是帮助念冰顺利修行佛道,以佛力克制体内不断滋长的阴气。 没有了佛力的庇护,一股诡魅的黑雾瞬间将念冰所笼罩,她的头发散开了,长长的发丝在阴风中肆意飘扬着,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清澈见底的双眸也在瞬间漆黑如夜。 这一刻,念冰身上的佛力与阳气荡然无存,蓬勃的阴气不断从外界汇聚而来,也从她体内外发而出,整个人几乎与方外融为一体。 而随后,她朝前方缓缓踏出了一步,竟朝着那座白骨祭坛走了过去! “媳妇,你干什么!?” 我当即朝念冰喊了一声,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随即笼罩了我的心头。 可念冰不语,脚步不停地朝着前头走去,不过片刻工夫便已抵达了祭坛的近前。 下一秒,念冰的身体微微一个颤抖,随后头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她的肉身倒下了,可她的灵魂却从身体里站了起来,依旧不停息地朝着祭坛上方走去。 周围的鬼道人立即围了上来,扶住了念冰已成空壳的肉身,以尸水在她的眉心画出了一道诡异的符咒。 不过片刻工夫,念冰便已经来到了祭坛顶端,和鬼婆相互对视着。 和鬼婆一样的,此时她的灵魂深处也燃烧起了熊熊鬼火,一道高约十丈的她的虚影出现在了灵魂身后。 来自二人灵魂之中的鬼火相互交融,凌厉的阴气在周围凝结出一个个诡魅虚影,尖啸之声响彻不绝。 这时,念冰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大量的鬼火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从身上喷薄而出,直朝着近前的鬼婆涌动而去。 而在这股鬼火当中,竟是蕴含着一股令我极为熟悉的吞噬之力,开始疯狂地吞噬着来自鬼婆灵魂的力量! 一时间,来自鬼婆的灵魂之力开始疯狂地被吸入念冰自身,鬼婆身后的鬼火也因此出现了一道硕大的漩涡。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这……这竟然是噬魂术!念冰她居然会噬魂术!! 可是……念冰是天行门人,是鬼道中人,但我可从没听她说起过,她身上还有着来自潜龙镇的本事! 当初暮行舟将噬魂术传授于我时,都是关起门拒让任何人入内的,我也不曾将修行的奥决告知于念冰,她就算想偷学也绝无可能。 难道她和我师父其实早就认识?或者说,我师父和方外世界以及张育泽还有着某种更深一层的关系? 第二百六十章 鬼火夺魂 随着念冰动用噬魂术,重重的疑惑随之充斥了我心中。 就在这时候,鬼婆却也同样伸出了一只手,一股几乎一模一样的吞噬之力也同样从她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在念冰吞噬她灵魂力量的同时,她也在疯狂地蚕食着对方的灵魂。 此时的鬼婆,竟然也同样催动出了噬魂术,两道灵魂之间却是在相互蚕食相互毁灭,一时间却难分高下。 我的心里万分愕然,一时间有些搞不清噬魂术究竟来自潜龙镇,还是来自于方外。 而在二人的相互吞噬间,念冰的身体却是在阴气的笼罩下缓缓漂浮了下来,最终悬停在了祭坛的上空。 只见她眉心处的那道符文散发出阵阵暗光,从二人灵魂之中燃烧起来的鬼火,竟开始疯狂地朝着那道符文涌动而去。 不过眨眼间,原本还在互相吞噬着的二人的灵魂消失不见了,四周的鬼火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了踪迹。 念冰的肉身在阴气的承托下缓缓飘下,落在了祭坛中央。 可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灵魂力量,却在她的体内疯狂涌动着,一道道幽蓝的光芒也顺着她浑身的经脉涌动于全身。 下一秒,念冰猛地睁开了眼,她的眸子不曾恢复清澈,也不曾如先前一般漆黑如夜,却是萦绕起了幽蓝的鬼火。 环绕于祭坛四周的鬼道人此时深深低下了头颅,念咒声也变得越发虔诚。 本来毫无生气的念冰肉身,此时却突然爆发出两股截然不同的灵魂力量! 我的目光顺着阴气看向她的内腑,却骇然发现她的体内竟同时容纳着两个灵魂,一个是为念冰本身,而另一个则是鬼婆! 两道灵魂从祭坛中一直争斗到念冰的肉身当中,此时她们都在以噬魂术不断地吞噬着对方的灵魂力量,妄图将对方的力量化为己有,妄图夺得这具肉身的控制权! 念冰的肉身在此时痛苦地抱住了头,幽蓝的鬼火不断从她的眸子里流淌而下,看起来分外瘆人。 “孩子,你是阴生子,你是天生的驭蛟人,而现在我的肉身已亡,你这具年轻漂亮的肉身……可是我梦寐以求!” 这时候,念冰开口了,痛苦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魅的笑容,可她的声音却显得异常苍老而又狰狞。 可没一会,那抹诡魅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冰凉。 “我的肉身只属于我自己,而你只是痴人说梦,可你身上来自鬼道的力量,却是我梦寐以求!” “呵呵……可你知道的,你的道行本就不如我,化身成魂后更是不及,你能拿什么跟我斗?” “但你也不要忘了,我敢让你修建这座祭坛,就一定有着灭你魂夺你修行的资本!” “是吗,那我可拭目以待……” 这一刻,来自鬼婆和念冰的声音交替着从口中发出,她的脸上时而笑容狰狞时而面容冰寒,有若严重的精神分裂。 来自两者之间的力量此时依然在念冰的体内激战着,念冰的身上时而阴气森森,时而阳气涌动,时而鬼火喷薄,时而静若死水。 至此,我早已无形与张育泽继续缠斗下去,大量的阴气从张育泽周身抽离回归于己身,随后在鬼面的形态下朝着祭坛方向迅速掠去,想要助念冰一臂之力。 可就在我抵近时,一道道黑色的光柱却突然从天而降。 我抬头望去,发现张育泽竟是先我一步抵达了祭坛的上空。 可他并不曾出手相助于自己的婆娘,一道道已经完全实质化的黑色阴气不断从他的鬼面之中涌动而出,却是化作足足七七四十九道光柱矗立于祭坛四周。 这四十九道光柱,有若牢笼将祭坛与方外彻底隔绝,来自我的鬼面刚抵达近前,却再也无法向前挺近分毫,甚至于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也一丝不曾渗入其中。 外放的阴气开始逐渐收敛于我体内,我的灵魂在这一刻也重归于我肉身。 煞行术的鬼面形态消失不见,我在这一刻也重归于本体,随着阵阵佛光与阳气的浸润,我被煞行术反噬得有若行尸走肉的腐朽身躯开始渐渐生出新肉,重归于先前的模样。 我缓缓吸了口气,五行之力再度萦绕于苍生杵上,就想要破开这道由光柱所化的牢笼。 可来自我的全力一击,在落到牢笼上后却犹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的作用。 牢笼之中,鬼道人们的念咒声此起彼伏,而念冰的身上也不断喷薄出阵阵鬼火,肉身时而归于己有,时而为鬼婆所占据。 可身为她丈夫的我,却被这道诡异的牢笼阻隔于祭坛之外。 我抬起了头,愤怒地看向了张育泽,而那张悬于空中的鬼面也同样以空洞的眼眶朝着我。 “林笙,你的煞行术是我教的,而且还远远没有修炼到家,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破不了我的鬼笼,你也帮不了你的妻子,就像我也不会帮助我的婆娘一样。” 张育泽开口了,声音里丝毫没有面对敌人时应有的杀意。 “林笙,半年前你太爷爷就已经杀死了我婆娘,她的肉身早已破灭,只留下一具无处安放的鬼魂。可她不愿化鬼,她想要继续留存阳世间,所以她看上了念冰的肉身。念冰此次重返九龙山庄是为复仇而来,但她的鬼道之术境界太低,所以她也盯上了我婆娘的魂魄。” “而现在她们正在争夺着各自想要的东西,你我虽是她们的亲人,但也是这场争斗中的局外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阵颤抖,不曾想念冰除了归来复仇外,竟然还有这一打算,甚至事前完全没有向我透露半点口风。 可是,她想要吞噬的可是她师母的魂魄啊,不管她们的噬魂术从何而来,以鬼婆几十年的道行,又怎是念冰所能正面抗衡? “可是,你和你的妻子,甚至整个九龙山庄,都是害我至亲的仇人!” 我的眼睛瞬间红了,朝着张育泽咆哮道,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悲痛。 我直到现在都难以接受张育泽是我仇人的这一身份,而他也饱含无奈,也不曾对我真正动杀心。 层层的阴气从上空逐渐溃散,悬于祭坛上空的鬼面消失了,张育泽的本体杵着双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但那道牢笼仍在。 张育泽看着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你的仇人,二十年前是我引白蛟为祸你的家乡,也是我害了你的丈母娘;二十年后,是我妻子重返柳泉村,也是我儿子向茹氏通风报信,引得悬棺门同室操戈,我们一家三口对你而言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我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仗着道门的本事在俗世作威作福,枉费了道行失去了人心,他是一个失败的作品。而现在……他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已经让我冯家绝了后,如果你愿意,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给林家和念家的人报仇雪恨,但你必须承诺放过我的妻子,她是个苦命人。” 张育泽如是说着,声音里充满了苍老和释然,却是听得我心中杂乱如麻。 此时的他已经放下了所有防备,就连那根骨笛也被收入囊中,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只要我愿意,我完全可以趁着这一间隙杀死抑或重伤于他。 可是,我没有,我始终难以忘记他传授我煞行术的那段日子,始终难以接受这位待我无微不至的老人,竟是我的血仇之人。 就好像我的师兄王泉一样,我明知他要杀我,但我始终对他动不了杀心…… 察觉到张育泽并不曾对我流露敌意后,我也干脆不再理会于他,焦急地看向了牢笼内的祭坛,看向了祭坛中的念冰。 啊!! 就在这时,一阵痛苦的哀嚎声忽然从念冰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我和张育泽说话的这段工夫里,她的身体却是突发巨变。 一股我从未见过的蓬勃阴气从她的体内爆发而出,黑色的发丝在鬼火的浸染下瞬间化作幽蓝,而在她的身后,两道极阴的鬼火喷薄而出,犹如双翼一般在风中不断扇动。 念冰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幽蓝的流光,她抬起了头,唇角勾勒出一抹诡魅的笑容。 诡异而又妖艳…… 第二百六十一章 鬼火祭龙魂 这一刻,所有的鬼道人停止了吟唱,缓缓从地面站起。那萦绕于念冰周身的鬼火,也因此尽数敛入了她的体内。 “嗬……孩子,你的道行不及我,噬魂术也同样不及我,却执意想夺取我的灵魂,哼,你到底在想什么?” 念冰开口了,可声音却异常苍老而且阴森。过了好一会,她的这番话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 她舒展着自己的筋骨,缓缓朝着祭坛上走下,她似乎对这具新的肉身显得颇不适应,以至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也散发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陌生而又令人心颤。 我的心里猛地一个战栗,这具肉身虽然还是念冰的,但此刻控制着她的灵魂却已成了鬼婆! 这也就意味着,在刚才的拿饭魂魄之间的争斗中,念冰已经落败,她的灵魂之力已经被鬼婆尽数吞噬,她的肉身也已成鬼婆所有! 呜呖呖…… 一阵阵鬼啸之音响彻而起,先前笼罩于祭坛周围的黑色光柱,开始逐渐变得虚幻起来,最终化作阴气尽数敛于张育泽体内。 看着拥有了新肉身的鬼婆,张育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释然,也流露出一丝踟蹰。 “恭贺鬼婆重生归阳!” “恭贺鬼婆重生归阳!” 这一刻,所有鬼道人都躬下了身,朝着念冰……或者说是鬼婆齐声说道。 我心爱的妻子,这个曾和我患难与共的红颜知己,而今灵魂破灭,肉身也成了鬼婆的宿体,无尽的悲痛和愤怒在这一刻充斥我的胸膛。 牢笼消散了,我当即提着苍生杵一步上前,可张育泽却出现在了我的近前,拦在了我和鬼婆之间。 “林笙,我之前就已经说过,这是她们二人之间的私事,胜败与否皆由天命,哪怕是她们的亲人也无权插手。” 张育泽朝我这么说道,“而现在,她们的恩怨已经结束,你已杀了我儿子,现在我的命也可以交给你,但前提你得答应不再与我婆娘为难。” 说这些话的时候,一道道黑色阴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化作一堵虚无的幕墙阻隔着我与鬼婆之间的通途。 王泉想杀我,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敢把他当成我的敌人,张育泽是我的血仇,但我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杀他的勇气,只因他们都是我步入道门之后,给予过我莫大帮助的人。 “张前辈,我现在再尊称您一声前辈,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忍杀你,你的命自会有人了结。但是,你婆娘的命得留给我。” 我重重地喘着气,朝他说道,“如果我的妻子真的死了,那么我也理应为她复仇,她的尸体也应该入我林家的祖坟,我绝不会任由他人占据她的肉身,以她的身份再长存于人世间!” 张育泽的脸抽了抽,在一声长叹间,他回头看向了鬼婆,“婆娘,你现在先离开吧,走得远远的,我会拖住他。” 听了这话,鬼婆脸上重获新生的喜悦消散一空,瞬间阴寒了下来,“老东西,你真打算死在他的手上?” “这是我的宿命,当我在方外遇见他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已经注定,而我也必须为我俩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张育泽如是说着,声音里充满悲彻和决然,却是让人不明所以。 “老东西,珍重,来年我会在你的衣冠冢前烧香祭拜。” 至此,鬼婆不曾再有多言,却是裹挟着层层阴气,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方外的远方退去。 看到她要走,我当即朝着一步上前,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她追堵而去。 我的速度很快,张育泽却比我更快,几乎在我动手的瞬间,那一道道黑色光柱再度从天而降,犹如牢笼将我和张育泽牢牢困住。 “张前辈,你难道真要我杀了你你才肯罢手吗!” 这一刻,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一股熊熊的杀意也随即从身上爆发而出。 然而,张育泽摇了摇头,“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及我婆娘分毫。” 至此,我的所有耐心消磨殆尽,提着苍生杵朝着张育泽走去,就打算彻底翻脸绝情。 吼!吼!! 然而,就在我打算动手之际,一阵震耳的龙吟却突然从当空响起。 龙吟之中,蕴含着强大的龙威,在这龙威之下,由张育泽所布下的这道牢笼发出一阵剧烈颤抖,一道道裂痕也随即遍布其中。 张育泽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下意识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此时的鬼婆已经遁走出一里多远,可就在她即将彻底消失在我视线中时,她前方昏暗的天空却突然被撕裂开一道硕大的豁口,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从裂口中散射而出,将昏暗的方外一方照耀有若白昼。 一头足足有三十米长的蛟龙从裂痕中露出了身影,它的四肢踏着虚空,竟生生撕裂了阳间与方外之间的阻隔,出现在了我们近前,或者说是鬼婆近前。 这头蛟龙浑身的鳞片已经尽数碎裂,通体血肉模糊,一道由闪电劈开的裂痕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尾部,几乎将它劈成两半,模糊的血肉下脊骨清晰可见。 可饶是如此,它依旧没有死,却撑着一口气从九龙山庄来到了方外之中。 “不……不好!!” 这一刻,张育泽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度害怕的东西一般,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随后疯了一般就朝着鬼婆跑了过去。 而此时,蛟龙已经从长空落下,它破碎的身躯艰难盘起,将鬼婆环绕在了中央。 原本还春风得意的鬼婆瞬间面色苍白,她抬头看着这头仍旧留着一口气的蛟龙,身体不禁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蛟龙存活千年,本事之深绝非她们这等凡人所能媲美,哪怕鬼婆是为驭蛟人,在那磅礴的龙威下也同样不得安生。 “蛟龙,你干什么!?我张氏一脉几十代人世世代代供奉于你,为了助你渡劫,我甚至赔上了整个九龙山庄,你……你不能这样!不!!” 蛟龙的身躯越收越紧,它的头颅缓缓前伸,两个如灯笼般大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鬼婆,却是让后者方寸大乱。 吼!吼!! 蛟龙再度发出一阵震天龙吟,而在它的咆哮中,它那本已破碎的身躯像是被淋上了汽油一般,竟突然冒起了大量鬼火,不过眨眼工夫便充斥它周身。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鬼婆的口中发出,龙威伴随着阴气从蛟龙身上爆发而出,直袭于她灵魂深处,她痛苦地抱住了头,大量的鲜血从她七窍之中流淌而出,俨然灵魂受到了重创。 熊熊的鬼火在蛟龙身上燃烧着,它身上的血肉也随即层层翻卷开来,燃烧化为灰烬,不过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一具森白的龙骨。 可龙骨依旧在不断燃烧着,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最终在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中化为灰霾。 蛟龙的肉身被焚烧殆尽,可它的灵魂却从灰霾中探起了头,幽蓝的鬼火不断从它灵魂深处喷薄而出,雄伟而又诡异。 下一秒,来自蛟龙的魂魄再度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随后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周,竟直接朝着鬼婆发动了攻击! 嗡!!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响起,沐浴着鬼火的龙魂竟直接穿过了鬼婆的身体,撩起层层阴气从她的后背飞离而出。 而跟着龙魂一道从身体中飞出的,还有鬼婆的灵魂! 幽蓝的鬼火此时再度从鬼婆的灵魂内外燃烧而起,却早已不复先前的从容。 她的肉身无力的倒下了,可灵魂也同样痛苦地抱住了头,龙魂盘旋在她的周围,不断发出声声震天咆哮,鬼婆的灵魂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却是出现了两道灵魂的虚影。这两道虚影不断分开但很快又重新聚合,来自鬼婆的惨叫声也因此与龙吟交相应和。 蓬! 龙吟声中,来自鬼婆的灵魂终于被彻底撕裂一分为二,化作了两道魂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其中的一道魂魄自然是鬼婆,她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脸上因为恐惧而变得极度扭曲,大量的阴气也不断从灵魂之中散逸而出。 而另一道魂魄,赫然是先前已经消失了念冰! 只见她漂浮于半空之中,微微颔首俯视着地面的鬼婆,伴随着阵阵吞噬之力的涌动,来自鬼婆的灵魂之力,此时正疯狂地涌入她的自身! “师母,我的道行是不如你,但既然敢夺取你的灵魂之力,自然也会有我自己的底牌。” 说话间,念冰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那道正燃烧着熊熊鬼火的龙魂。 吼!! 第二百六十二章 龙魂的传承 吼!! 龙魂回头,朝着鬼婆再度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在无尽的龙威之下,一道道密集的裂痕当即从鬼婆的三魂七魄间散布开来,来自她的灵魂之力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开始疯狂地从周身裂痕中倾泻而出,随后被念冰以噬魂术尽数吞噬。 不过片刻工夫,鬼婆便已魂飞魄散,她的灵魂之力在龙魂的相助下迅速剥离,化为了念冰身体的一部分。 鬼婆……死了,魂飞魄散。 谁也没有料到,明明木已成舟,最后却会出现这样一个惊人的逆转。 这一刻,念冰的身上时而阴气涌动,时而鬼火喷薄,而在二者的交汇间,念冰回过了头,看向了那具倒在地上的本属于她的肉身。 随着她一招手,肉身立即在阴气的牵引下缓缓从地面飘了起来,出现在了她的近前。 念冰的灵魂在这一刻开始逐渐黯淡起来,来自她的灵魂之力,此时正不断地涌入她的肉身中,最终消散于无形。 灵魂和肉身再度融为一体,一道道的鬼火不断从念冰的身上喷薄而出,她长长的头发也因此化作了一抹幽蓝,看上去诡魅而且妖艳。 过了好一会,这些喷薄的鬼火终于平息,涌动于周身的阴气也消散于无形。 下一秒,念冰睁开了眼,那抹为我所熟悉的气息再度回归了她的身上,我也万分确定,此时的她正是我的妻子,而非先前鸠占鹊巢的鬼婆。 在吞噬了鬼婆的灵魂之力后,念冰身上的气息却是比先前强大了足足一倍有余,以至于当她重新以活人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却是无形中给了我一种大人物才有的感觉。 剥夺了鬼婆的力量,此时的念冰道行一跃千里,我甚至毫不怀疑她已有着与张育泽正面抗衡的资本。 可她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伴随着鬼婆的力量涌入,她在道行提升的同时,体内的阴气也进一步失去了控制。 她长长的头发在阴风中飘扬着,身体因为阴气的侵扰化作冰冷,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眸漆黑如夜,活脱脱化作了一个活死人模样。 吼!! 就在这时,龙吟声再起。 只见那道龙魂此时正在念冰上空不断盘旋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不知为何也开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那孕育着无上龙威的灵魂力量,也同样从它身上散逸而出,竟是自行涌入了念冰的身体! 磅礴的力量侵袭下,念冰秀眉微蹙,脸上露出了一丝痛楚。 但随着龙魂之力的不断涌入,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道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迅速拔升,本为蛟龙才有的龙威,竟在她的身上再度出现。 某一刻,这条渡劫失败的蛟龙终于魂飞魄散,而来自它的龙魂之力此刻却尽数归于念冰所有。 躁动的龙威萦绕于念冰周身,哪怕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种无形的威压依旧不自主地侵袭于四周,却也给我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感。 而在这股威压之下,所有的鬼道人面色苍白,却是出于一种灵魂本能朝着念冰跪了下来,惶恐不得安生。 对此,我的心里又惊又喜,不曾想念冰在复还之后,不仅吞噬了鬼婆的力量,来自蛟龙的龙魂也为她所有。 此时的她,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身上的气息也几乎和先前的那位天行护法一模一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天行护法之所以能散发出龙威,甚至有龙影从体内外发而出,恐怕也是和念冰一样的,曾获得过一道龙魂的传承。 但是,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了,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并不是念冰自己一手推动的,应该还有着一位幕后推手。 “不!不!!护法大人,您在来之前已经承诺过,不会干涉九龙山庄的私事,可您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帮助念冰杀我婆娘,甚至还将蛟龙之魂双手奉送于她!!” 一旁的张育泽彻底陷入了疯狂,他朝着空中那道裂痕咆哮着,大量的尸水脓水不断地从他身上飞溅而起。 “哼,为什么?因为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钦定了这位小姑娘做我的接班人。”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寻声望去,却见本应该身处九龙山庄的那位天行护法,此时却出现在了我们近前,出现在了那道裂痕下。 耀眼的光华透过裂痕洒落在她的身上,无形的龙威不断从她身上散逸开来,让原本就已不得安生的众鬼道人发出声声痛苦哀嚎。 “张育泽,我在天行门何等地位想来你也清楚,哪怕门主都得给我三分薄面。你以为你们山庄一条要渡劫的蛟龙,真犯得着让我移步劳驾?” 说话间,天行护法缓缓上前,来到了念冰的身边,“我此次来,便是为念冰而来。一个天生的驭蛟人,将来也注定要成为护龙人,又怎么可以明珠暗投,让你们这些乡野村夫所埋没?”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一阵愕然,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先前曾对我们百般刁难的女人,竟然是站在念冰这一边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张育泽的脸阴沉了下来,他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念冰,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天行护法的身上。 “若老夫没有看错,你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蛟龙会渡劫失败,你早就计划好了,想让念冰传承蛟龙的龙魂。可她太过年轻,道行也太低,所以你才会指使她夺取我婆娘的灵魂之力,以便有足够的本事与龙魂相融,对吗?” “张育泽,你虽已浑浑噩噩二十年,但心没有瞎。” 对此,天行护法点点头,“九州大地早已被诅咒,二百年来更无一条蛟龙渡劫成功,九龙山庄又怎会存有侥幸?与其让龙魂白白浪费消散于阳世间,不如将它当做我给他们小两口的一份见面礼。” 天行护法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念冰,而后者朝她微微施礼,表情恭敬而且谦卑。 “张育泽,人在做天在看。这些年来,你们夫妇俩一直极力隐瞒着念冰的身世,可她偏偏还是得知了,甚至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特意跑去了她母亲离世时的那座山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候,天行护法再度朝张育泽问道,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告诉她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念冰嫁给我的原因 天行护法看了看张育泽,又看了眼念冰,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身上。 天行护法说,半年前她便已经找上了念冰,告诉她九龙山庄并非她的故乡,她的生母早在她出生时就已经死在了一个偏远的山村里。而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便是九龙山庄中待她视如己出的张育泽以及鬼婆。 念冰相信了她的话,带着身世之疑离开了九龙山庄,来到了我的家乡,半途却遇到了念天明。 念天明道行平庸,念冰若想杀他轻而易举,但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计就计选择了服从。 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姑娘,让所有人都对她放下了戒备,只为了更顺利的调查自己的身世。 念冰本想着,在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的家族和父母下落后,便返回天行护法的身边,随后向当年害死自己一家的仇人复仇。 可是,因为她的离开,张育泽鬼婆凡念……这些曾参与过二十年前念氏灭门案的罪魁祸首方寸大乱。 为了避免当年的丑事被昭告道门,他们决定再度出手,一来是杀了念冰,抹灭念家灭门案的所有痕迹,二来便是除去我林家,夺得为他们朝思暮想的苍生杵。 因为不确定我太爷爷是否真死,所以他们找上了当地的柳树灵圣,用全村人的命威胁她,让灵圣杀掉所有他们想要杀的人。 后来,因为一纸纸婚,念冰阴差阳错迈进了我家的门,成为了我的妻子,找到了当年念家的那头老白牛,看到了自己生母的坟冢,也知道自己的家乡是为黄河古道落雁山的念家。 就这样,念冰对自己的过去终于一清二楚,却也因此让我林家在道门中的身份浮出水面…… 天行护法如是说着,却是听得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深深欺骗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心头。 我心情复杂的朝念冰看了一眼,随后朝天行护法问道,“护法大人,以你的意思,我的妻子之所以和我成亲……其实只是寻亲路上所发生的一个意外?” “意外?不不不,这应该叫顺水推舟。” 这个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念冰前去柳泉村之前,我就有告诉她,林家有个不错的后生,在弄清楚自己身世后,若是有缘可以考虑嫁到林家当媳妇,若是无缘也算结个缘分,而念冰显然是看上了你。” “说白了,你和念冰能成亲,说媒的并不是那所谓纸媒人,而是我!所以今天我让你们小俩口给我做顿饭,也是情理之中。” 天行护法这话,听得我一愣愣的,已经分不清她是真的有着运筹千里之外的本事,还是事后诸葛亮的夸夸而谈。 可是以她在道门的身份,她没有理由拿我这么个后生开涮。但是像她这么个高居庙堂之上的人,却对我这个避世隐耕的林家如此了如指掌,着实有些不寻常。 “可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盏由三大道门高手所化的天灯被林泯恩破灭后,九龙山庄却将林泯恩诈死的消息告知给了悬棺茹家,以至于刘月娥亲自前来,最终和林泯恩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而念冰也被迫动用鬼道之法险些化作了活死人。也幸好及时获得了悬河寺相助,否则今日你的这位妻子,恐怕就已和行尸无异了。” 这时,天行护法再度开口,让我不禁深皱起了眉头。 她刚才说的这些,若不是念冰事后转述的,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些日子来我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家的事情如此了解?” 带着这种想法,我看向了这个我极度陌生,但后者又对我颇为熟悉的女人问道。 “因为二十年前,我曾去过一趟柳泉村。” 女人不曾避讳,直言说道,“当时,道门盛传悬棺门林泯恩已经死去,我奉天行门之命前去你家调查此事,并且也逗留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只可惜啊,后来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说到这儿,女人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霾,一种深深的愤恨与怨念也逐渐浮现于她的脸上。 而随着她的这般话落,原本就已经离奇诡异的念氏灭门案背后,却再度增添了一丝迷云。 二十年前的凡念本为佛门,而张育泽隶属天行门,再加上半年前的柳泉村上演的一系列灾祸,毫无疑问的,道家、佛家、方外,几乎道门各个派系的势力都卷入到了念家灭门案以及针对林家苍生杵的争夺中。 太爷爷林泯恩本事通天,他想要对付凡念张育泽之流自是轻而易举,但这些人所代表的,几乎是道门所有的势力。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二十年前为什么要选择诈死了,只因这趟浑水太深,指不定还有着数不清的幕后黑手,他只能以诈死让一切息事宁人,同时又在这种生死不确定中为林家布下迷云,让暗中的黑手因忌惮而投鼠忌器。 “林笙,关于半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咱们可以暂且搁置,毕竟现在这儿还有一个外人呢!” 这时,女人的目光掠过了我,看向了不远处的张育泽。 在我们说话的过程中,张育泽始终沉默不言,他既没有逃走,也没有因为鬼婆的死而对我们复仇。 他只是杵着拐杖站在那里,旁边还有着他儿子的尸体,他的整张脸显得分外憔悴,仿若瞬间老了几十岁。 “张育泽,二十年前,你陷害过念家,也同样陷害了林家,身为罪魁祸首之一,你觉得自己应该受到何等处置呢?” 女人问他,声音无波无澜。 张育泽的脸角抽了抽,丝丝尸水不断渗出,“我之前已承诺,会将这条命留给林笙,以赎清我过往的过错。而您是天行护法,是掌控着我生杀大权的人,身为天行门人,我的这条命自然任由各位处置,只是恳求您放过我山庄中的其他门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我不喜欢杀人,你的门人我不会处置,我可以允许他们离开山庄归入世俗,而你的命我也不会要,甚至我还会允许你安然离开,为你的妻儿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女人开口了,却是口出惊人。 张育泽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她,“大人,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女人说道,“林笙不忍杀你,我也不会杀你。因为在来九龙山庄之前,有个老东西就曾特意嘱咐过我,让我把你的这条命留给他。” 听了这话,张育泽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但瞬间便颓唐了下来。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 留下这句话,张育泽也不再多言,他吃力地弯下身抬起了自己儿子的尸体,随后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当场。 但在他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张育泽又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后,方才冲我张了张口。 “林笙,你离开潜龙镇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你的师父很想你,再去看他一眼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重返潜龙镇 “林笙,你离开潜龙镇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你的师父很想你,再去看他一眼吧。” 就这样,张育泽走了,留给我满心疑云。 “护法大人,他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朝那女人问道。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女人打着哑谜,我也无心去琢磨其中的深意,在这一系列事件过后,我的内心早已杂乱如麻。 那个指名点姓要张育泽命的人究竟何人,我已无心细想,也生怕自己不小心再胡思乱想。 至此,九龙山庄的事情已经结束,或者说是我自认为已经结束,不曾再去细究其中的一些逻辑和疑惑。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看向了站在那女人身旁的念冰,心里五味陈杂。 我朝念冰问道,“念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此时的念冰身上阴气依旧不断弥散,但在来自蛟龙的龙魂庇佑下,她的肉身也不曾如鬼道人一般步入腐朽,相反平静如常人。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捡起了那枚被自己摘下了玉菩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种祥和圣洁的气息也再度回归了她自身。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林笙,在料理完所有俗事后,我打算和大人一同前去天行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我本以为短暂的分离后是长久的相处,不曾想原来是更久的别离。 其实在真正得知了念冰的过去以及她所在的九龙山庄后,我就很清楚的认识到,我和她在本质上并非同一条路上的人。 我虽来自道门世家,但我生于俗世,我步入道门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以及复仇而已。 而今,我的道行已经足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来,所谓的复仇也已接近尾声,我的道行之途也逐渐抵达了终点。 如果没有意外,事后我应该也会和当年的爷爷一样退隐避世,搬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买一幢不大不小的房子,继续自己不咸不淡的日子。 我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我至今坚守的依然是一个俗世人的世界观,可念冰却和我截然不同。 她来自道门,她也生于道门,除了复仇外她在道门中还有着很多自己想去也必须去做的事情,她有着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抱负。 我见过她过去真实的生活,也见过她在道门中的手段,更看到过这一带所有人对她的敬畏与敬重。 她是不会甘于平凡的,她也不会因为我而放弃自己的追求,我也同样不能让她为了我而委曲求全。 “这样啊,那……那也挺好的。” 良久的沉默后,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牵强的笑容,终究还是聚少离多。 “林笙,我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漂亮老婆,没关系,你也可以跟着她一起走,有我在,天行门的山门永远为你敞开。” 女人笑眯眯的朝我说道,仿佛我是一个她认识了多年的故人。 “这事儿我得想想……”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张育泽离开时的那句话。 是啊,自打归云寨一行到现在,我已经离开潜龙镇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潜龙镇是否还一切如常。 而师兄王泉的骨灰也一直留在我身上,也是该让他入土为安了。 “媳妇,既然这儿的事情暂告了结,我想我也该回潜龙镇了。”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念冰说道。 然而,念冰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女人却抢话了,“是啊,你也是该回去看看了,想来那位把你视若珍宝的师父,现在正急着等你归来再看你最后一眼呢!” “你什么意思?” “哼,林笙,我倒想问问你,你知道暮行舟是属于哪一宗门吗?” 我摇了摇头,关于处于何宗门一事,师父从来都未曾提及,我也一直只当潜龙镇是道门一散修。 女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暮行舟……其实是来自阴离门。你所在的潜龙镇,也是阴离门的山门之一。” 阴离门!? 听了这话,我皱起了眉,不觉一个寒颤…… 就这样,张育泽一事暂告了断,当我们三人从方外归来时,外界已步入黎明。 天晴了,温和的晨辉从东边的云彩中露出照耀在我身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了帮助蛟龙渡劫,整个九龙山庄已经毁于一旦,九座大山遍布裂痕青烟焦烟弥漫,从山谷间飞流而下的瀑布也因此断流,九龙湖中随处可见一具具蛇抑或走蛟的尸骸,四周的房屋尽数坍塌,一道道深长裂痕遍布山庄内外。 作为对张育泽的承诺,天行护法和念冰并没有为难山庄中的牧蛇人,让他们遣散归入了俗世,但前提不得再动用天行门的本事,也不得为祸人间。 众人陆续离开了,老白牛也跟着念冰一道踏上的天行护法的红木大船。 我站在岸边,念冰站在船头,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我,“林笙,你怎么还不上船?” 我有些苦涩的摇摇头,“我要去的是潜龙镇,可你们想去的是天行门,我们似乎已不顺路。” 听了这话,女人笑出了声,“傻孩子,我们可没说现在就要返回宗门。在这之前,我想先陪念冰去一趟落雁山,看望一下她的家人,你和我们正好在同一条水路上。” 我不禁一阵愕然,不曾想他们此行却是要回念家故地,而这天行护法和念冰究竟还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竟还打算去祭拜她的父母? 带着这种想法,我也连忙踏上了船,周围的水流开始迅速涌动,载着我们离开了九龙山庄。 而随着我们的离开,那些在昨夜浩劫中存活下来的走蛟也纷纷跃出水面,紧紧跟随在了船只的后方。 九龙山庄被毁了,留存的走蛟若是放任不管迟早祸害一方,为此天行护法打算将它们都一同带离。 从九龙山庄到黄河古道,中间足足隔着两千里的距离,饶是船速在众走蛟的加持下已达到极致,依旧花费了一天一夜的工夫。 一路奔波中,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晌午,潮起潮落间,黄河古道上那座久违的边陲小镇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阵阵波浪拍打声中,船只慢慢靠在了潜龙镇的码头前。 我抱着王泉的骨灰盒走下了船,回头时发现念冰她们仍在船上。 “媳妇,你不和我一起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吗?” 我朝念冰问道。 念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暮行舟现在已不会待见我了,还是不见为妙。” 她的这话,让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随后我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目送着她们渡船离去,消失在了落雁山所在的方向。 “师兄,师弟我带你回家了,你看!我们终于回到潜龙镇了……” 念冰她们走了,我看着手中的骨灰盒喃喃自语着,不觉悲从心来。 此时我的心里既高兴又悲痛,沿着河边的路一边走着一边杂乱的想着。 王泉死了,我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我肯定不能把王泉想要陷害我的真相告知师父,更不能说及他是为杀我才特意和我一道前去归云寨的。 是严守柯杀了他,对,是严守柯杀了他! 王泉是为了救我,所以才死在了归云寨,和赵文鬼娘他们一样的,都死在了严守柯的手中。 我的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可当我走上河边的岸堤看向潜龙镇内部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此时的潜龙镇却是变成了一副我完全不认识的残破模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最后一个捞尸人 一眼看去,只见停泊在河边的乌篷船均已残破不堪,用来安放无名浮尸的棺材也横七竖八地倾倒在路边上,尸水横流。 我捧着王泉的骨灰走在镇子里,街道上一片死寂,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屋檐上窗户上到处布满了破烂的蛛网,地面也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陈旧和腐朽的味道。 我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可整个镇子空无一人,那些曾生活在镇中的捞尸人,竟都离奇消失不见了。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心头,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就朝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可在这时,一个落魄的老人出现在了我前方的路口上,他的左腿已经断了,杵着根崖柏拐杖趔趄着走在路上,口中神神叨叨着,仿佛失了魂一般。 他原本乌黑的头发,此时已尽数化为花白,一道道如沟壑深长的皱纹遍布了他整张脸,原本锐利明亮的目光也变得黯淡无神。 我仅仅只是离开了两三个月,可他的模样却已经从中年回到了暮年。 看着这个落魄的老人,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我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而这时,老人也看到了我,他的脚步下意识停了,他的眼睛里随即露出了一丝神采,在一道道皱纹拉扯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久违的和蔼笑容。 “林笙,我的好孩子……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恩师暮行舟! “师父,我回来了,您怎么了,潜龙镇怎么了,我的那些师兄师伯他们人呢?” 我的声音颤抖着,怎么也没料到,我再度回到潜龙镇,竟会是这样一番凋零破败的场面。 “他们啊,他们都已经让我遣散还乡了,本来我也打算走的,可万一你回来了找不到人该怎么办,所以想了想又留了下来。” 暮行舟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我,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 可他越是笑着,我的心里便越发矛盾,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孩子,你怎么哭了?” 暮行舟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我撇过脸摇了摇头,“没……没事,风有点大,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呵,我就说,我暮行舟的亲传门人怎么会随便哭鼻子呢!” 暮行舟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着我,“来,陪师傅走走,我这守护了一辈子的黄河古道,可是看一眼就少一眼咯!” 说着,暮行舟来了精神,带着我就往黄河边上走去。 黄河古道,因为位于黄河河道拐角处,水文复杂,暗流涌动,自古以来便是天险之地。 如今潮汛虽已过去,但江面上还是浪潮泛滥,一个个高达数米的浪涛携卷着泥沙奔涌踏来,凶险异常。 那些他杀的自杀的失足落水的人,他们的浮尸从上游一路漂泊而下,最后泊入了黄河古道的水域中,也因此诞生了以打捞浮尸为生的捞尸人,以及供养捞尸人的潜龙镇。 而今,浮尸依旧漂泊黄河中,潜龙镇也依旧坐落黄河彼岸,只是不见当初的捞尸人,或者说……只剩下了师父这最后一个捞尸人。 暮行舟坐在岸边的一艘废船上,江风吹着他杂乱的白发,看上去孤独而且落魄。 我沉默的坐在他旁边,他看了我一眼,把王泉的骨灰盒从我手里拿了过来。 师父没有问师兄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前去归云寨,也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无声的揭开了骨灰盒的盖子。 江风呼啸而过,盒中的骨灰飘扬了起来,弥漫在江面上久久不曾尘埃落定。 “孩子,归来吧,落叶还乡!” 暮行舟喃喃说了一句,一阵阴风从他的身后吹过,一股蓬勃的阴气也随即从骨灰中散发而出。 骨灰翻卷不息,逐渐在江面上化作了一道白色的人的虚影。 而这道虚影,正是王泉的灵魂。 “不孝弟子……拜见恩师。” 阴风吹拂中,王泉的灵魂跪在水面,朝着暮行舟磕了三个头。 王泉死了,死在了严守柯的手里,他的尸体被烧成了灰,但怨气依旧留存于骨灰当中,跟着我离开了归云寨,走过了大江南北,走过了九龙山庄,最终回归了故里。 “孩子,你留着一口怨气到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师父听着。” 暮行舟说道,和蔼的语气里也流露出一丝悲痛。 王泉抬起了头,看了看暮行舟,最终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我……弟子执念深种,因妒生心魔,上次不告而别,只为在归云寨中趁机杀死林笙,拿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还请师父责罚。” “师兄,你……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也没料到,王泉竟会将一切如实交代,心里不禁急了。 王泉的魂魄摇了摇头,“师弟,你不必为我辩解,只恨自己生出心魔,直到死时方才明悟,我也理应如实相告,让师父给予应有的责罚。” 话落,王泉低下了头,等待着暮行舟的发落。 对于王泉的迷途知返,或者说人死恩怨消,对于王泉的所言所行,师父给予了极大的宽容。 “孩子,同门相残是道门大忌,也是我最痛恨的事情。可是,你的师弟已不愿深究过往,我身为师父自然也不会追究。” 说着,暮行舟不禁长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要怪我啊!我对林笙太偏爱太注重了,以至于忽略了你们所有人的感受,这番门中悲剧不是你的错,错在为师。” “孩子,你生于黄河自然也将沉眠黄河,既已落叶归根又已放下人世执念,该当归去了。” 话落,暮行舟挥了挥手,周围的阴风当即发出阵阵呜咽声。 “弟子谢过师父,师父珍重,师弟珍重……” 王泉再度朝暮行舟磕下了头,他的虚影在阴风中逐渐变得缥缈,他的骨灰也逐渐从空中飘落沉入水中,最终为浪潮所吞没。 王泉走了,他的骨灰沉眠在了黄河,他的魂魄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暮行舟蹒跚着从船上站了起来,回头朝镇子里看了一眼。 镇中的捞尸人早已尽数离去,可本已无人的潜龙镇中,此时却冒起了一缕炊烟,而这缕炊烟却是来自于我之前所住的屋子中。 可是,这个在我家做饭的人究竟又是谁?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疑惑。 “林笙,午时已到,咱们也该回家吃饭了。” 暮行舟看了一眼当头的烈日,朝我这么说了一声。 随后,他杵着崖柏拐杖离开了黄河岸边,朝着我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暮行舟给我安排在潜龙镇的家,是一幢离河边最远的二层楼小独栋,虽然和外界相比简陋寒酸,但相对于镇中的那些木板土石屋,却已堪称豪宅。 袅袅的炊烟不断从家里厨房的烟囱冒出,而屋子的周围,却还有好几个人正守卫于此。 这些人看起来都很陌生,他们身披着一袭灰色的斗篷,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支由青玉所制的竹笛,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毒蛇环绕在他们周围,时不时发出阵阵吐信声。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不是镇中的捞尸人,从他们的行头以及身上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息看来,却更像是来自天行门的牧蛇人。 “林笙,你回来啦!快来快来,爷爷可是亲手做了好多你喜欢的饭菜呢!” 就在我打算盘问这些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老人声音却突然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爷爷!!? 第二百六十六章 爷爷做的饭 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个声音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正是我半年未曾相见的爷爷! 我当即顾不得理会那些人,连忙跑进了屋里,便看到爷爷此时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系着围裙,将几碟做好的菜端上了桌。 半年不见,爷爷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精神了,比起先前在柳泉村,他的道行似乎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深厚了。 “爷爷,你……您怎么到这来了?” 我喜出望外,所有的烦恼事都抛之脑后,连忙朝爷爷迎了过去。 爷爷慈祥的摸了摸我的头,“这不挂念你嘛,想看看我的乖孙儿在道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所以闲来无事便找上门来了。”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早把你饿坏了,快坐下尝尝,看看爷爷的手艺还合不合你胃口?” 爷爷笑眯眯的把我按在了桌子前,又是盛饭又是拿筷子,让我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爷爷的突然到来,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可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来自天行门的人,也明白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这时,爷爷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外的暮行舟,“林笙他师父,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进来一起吃饭吧!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我孙儿,现在他回来了,我也该好好感谢感谢你了!” 爷爷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但语调却比寻常重上了三分。 暮行舟的脸角没来由抽了抽,点点头,“林老爷子,您早已不是当初的乡野村夫,在道门的地位更是今非昔比,能成为您的座上宾……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说着,暮行舟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爷爷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暮老哥你这就折煞老夫了,我能有今天,我的孙儿能有今天,可不都是托你所赐嘛!所以你也别客气,快!坐下吃饭!” 二人的这番对话,虽然看似一片和气热闹,但字里行间却又充斥着刀光剑影。 “既然如此,那么我身为潜龙镇镇长,就不客气了。” 暮行舟点点头,随即坐下动起了筷子。 关于爷爷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以及潜龙镇变成眼前这番模样是否于他有关,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有些狐疑地打量了那些守卫在门外的天行门人。 “爷爷,这些牧蛇人和您是什么关系?从他们对您的态度来看,好像是您的随从。” 我朝爷爷问道。 “哼,一群狗皮膏药罢了,你安心吃饭,别搭理他们!” 爷爷嘟囔了一声,随后也坐上了桌。 开饭了,爷爷不停的给我夹着菜,也不断的朝我上下打量着,却是止不住的点着头。 “林笙,看来这段日子暮老哥可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呐!你现在的道行,可比当初我在柳泉村时强多咯!” 爷爷一阵啧啧称奇,随后便对暮行舟不吝感激之词,而后者则是一番客套,双方看似其乐融融。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而我也终于酒足饭饱,随即放下了筷子。 一场朴实却又丰盛的家庭饭局,也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爷爷脸上的客套笑容消失了,他招了招手,一个守在门外的天行门人立即走了上来,撤走了桌上的残羹剩饭。 “林笙,我有些事情还要和你师父说道说道,你现在去一趟落雁山,把念家那女娃给我叫来吧。” 爷爷忽然朝我这么说了一句,却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念冰未曾前来潜龙镇,我也未曾告诉爷爷关于她的消息,可爷爷似乎早已得知我们的归来,以至于早早备好了午饭,也知道了念冰此次的去向。 我和念冰的此行,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中。 念冰是天行门人,那个被称作护法的女人也是天行门人,而这些保护爷爷的侍从也同样来自天行门。 爷爷虽已避世,但他终究出自悬棺,但从我所看到的来说,他似乎和天行门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爷爷,您叫念冰来干什么?” 我不觉疑惑道。 爷爷笑了笑,目光始终落在暮行舟的身上,“当初你和念冰来到潜龙镇,是暮行舟给了你们百般照顾,而今暮行舟即将上路离别,念家女娃理应前来为他送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外的众人纷纷侧目,朝着屋中的暮行舟看了过来,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敌意和戒备。 我的身体猛地一哆嗦,不觉悲痛从心来,我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眼师父,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暮行舟也察觉出了我的表情变化,他笑着看向了我,脸上波澜不惊,“林笙,这些日子来,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无微不至,恩重如山。” “那在你的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您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之一。” 我如实回应着暮行舟的问话,而后者则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未曾有过的释然。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也无憾了。” 暮行舟点点头,“去吧,去落雁山,把你的妻子叫过来……还有那些同在落雁山上的人。” 说完,暮行舟也不再看我,杵着拐杖离席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给我一个矛盾而且孤独的背影。 我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爷爷来到了潜龙镇,一来是为了我,二来是为了暮行舟。 而随着他的到来,我也明白,我与暮行舟,与整个潜龙镇,已经到了彻底决裂的时候。 但过去的那段日子里,暮行舟对我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了让我早日修成噬魂术,更是日以继夜对我倾囊相授;为了让我不再因残魂命垂一线,甚至不惜设计杀死自己多年故友,助我夺得灵胎修为暴增;而为了帮我向严守柯复仇,他动用了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脉,甚至赌上了自己乃至整个潜龙镇的存亡…… 哪怕我再没良心,也终究无法越过这如山的恩情。 可现在爷爷来了,天行护法也来了,这一切已经由不得我,更由不得暮行舟。 我朝爷爷看了一眼,可爷爷无言,仿若无事一般打开了电视,而我也只能在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里走出了门,走向了黄河岸边。 一艘破旧的乌篷船被我推下了水,可当我踏上船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先前和暮行舟来河边时不曾注意,而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在岸边的泥泞地面上,却是出现了一道道深长蜿蜒的划痕。 这些划痕光滑而且平整,却是像极了走蛟爬行过后留下的痕迹。 我当即动用阴阳道法,以阴气探向了深水之下,却骇然的发现,水底之下,此时正潜藏着一头又一头的走蛟。 我低下头俯视水面,这些走蛟也纷纷昂首看向了水面的我,一股走蛟独有的腥臭味也顺着水汽萦绕我周身。 阴阳道法探查的范围虽然有限,但透过这冰山一角,再联想到先前那几个出现在我家的天行门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意识到,整个潜龙镇,此时恐怕都已被数不清的走蛟所包围。 暮行舟之所以离开,恐怕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见我最后一面,而是已身陷重围。 我的心里再度一阵抽搐,不敢再去深思其中细节,当即催动乌篷船逆流而行,朝着落雁山的方向行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船终于抵达落雁山脚下,我沿着山路一路前行,穿过了层层密林,绕过了山门前的念家坟冢,来到了已经被修缮一新的念家宅院中。 当我进入这个熟悉的院子时,阵阵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有牛的哞叫声、女孩的哭笑声,以及老人的说话声。 念家的主楼此时大门正开,老白牛拱着脑袋在桌前不断转悠着,显得异常兴奋,而念冰抹着眼泪脸角挂满了笑容,天行护法坐在桌前一脸欣然。 在她们二人的旁边,此时还坐着一位久违的老人,喝着茶慈眉善目。 而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我的到来,纷纷回头看向了我。 那位老人的笑容和蔼,“林笙,我的好孙婿,你终于还是来了,咱们这一家人分隔半年,可算是聚齐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见念夕朝! “林笙,我的好孙婿,你终于还是来了,咱们这一家人分隔半年,可算是聚齐了!” 一个老人从念家宅院的主屋里走了出来,隔着老远朝我打起了招呼,一脸精神抖擞。 我朝着这个走过来的老人看了一眼,身体猛地一颤,一时间脑袋空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冰的爷爷、念家家主念夕朝! 可念夕朝不是已经死了吗?半年前,我是亲眼看着他被隐山门主烧成了灰烬,现在……怎么又死而复活了?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我不得不相信,念夕朝并没有死,而今活生生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时候,念冰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俨然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我上下打量着念夕朝,有些结巴地问道,“念……念老爷子,您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不不不,我是隐山门长老,也是当年门主最信任的人之一,又怎会因错杀几人而处以极刑?更何况还是遭故友陷害。” 念夕朝说着,便拉着我的手热情的往屋里走去,“当初在落雁山,门主并没有真杀我,只是为了借你之口向道门传达我已死去的假象,如此一来,那些曾祸害我的宵小才会展开进一步的行动,进而露出马脚,原形毕露。” 念夕朝这么说着,声音里无波无澜,却是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颇为诧异地看着念夕朝,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踏入落雁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入了来自隐山门的布局中。 当初念家宅院忽然被修缮一新,我本以为是念氏故友为止,而今看来,恐怕就是念夕朝在背地一手操办。 怪不得当初严守柯说我寻仇寻错了人,甚至念冰还说要去归云寨当面道歉,只因念夕朝并没有死,而我这一番兴师动众的复仇,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被彻底颠覆了,那些我自认为正义而且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如今看来恍若一场闹剧。 而今念夕朝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里本应万分高兴才对,可一种被人欺骗后的愠怒却悄然生起。 我在念家的屋中坐下了,呼吸不禁变得急促,我看了眼念冰,又看了看天行护法,最后目光落在了念夕朝的身上。 “念老爷子,既然你没有死,那么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却让我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险些酿成大错。”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朝念夕朝问道。 至此,念夕朝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了,显然也察觉到了我对此的不悦。 过了好一会,他才对我说道,“因为你的师父……是暮行舟。”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再度一阵抽搐。 师父……又是师父。 我爷爷此次前来潜龙镇,并不是只是单纯为了看望,更多的则是冲着暮行舟来的。 念夕朝早不露面晚不露面,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只怕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当年的念氏灭门案已经水落石出,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了。 “林笙,你现在来落雁山,应该不是叫我孙女回家吃饭的,说吧,什么事。” 见我的情绪并不大好,念夕朝也没有与我多客套,开门见山道。 我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后方才开了口,“我爷爷想让念冰……或者说是让您去一趟落雁山。” 对此,念夕朝点了点头,“嗯,你爷爷虽然已避世隐耕四十年,但为了你太爷爷的死,他最终还是选择重归道门了。” “既然如此,咱们现在便走吧,我念家沉积了二十年的血债,还有你太爷爷林泯恩的命,而今都该做一个了结了。” 念夕朝长叹了口气,朝我这么说了一声。 随后,念夕朝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天行护法,“这位道友,你是否也愿意与我们一同前往?” 女人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当然,我此次来,也是为了会一会这所谓的暮行舟,毕竟我的侍从和天行门的走蛟可都在他的镇子里呢!” 随后,她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对了,念夕朝,刚才我跟你谈的事情,既已说好,可就不许再反悔。” 念夕朝应诺了一声,“那是自然,本是一家人,何处不为家?” 二人最后这番对话让我倍感莫名,但他们也不曾再有多言,随即起身离开了念家,和我一道载舟步入了黄河古道。 一路上顺风顺水,不过一个小时的工夫,船只便再度返回了潜龙镇的码头。 随着我们的出现,周围的河水开始翻涌开来,那一头头原本潜藏在河流深处的走蛟纷纷冒出了头,朝着天行护法以及念冰吐着蛇信子,犹如仆从在对主人发出恭敬的问候。 我不知道爷爷和这天行护法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一直隐世不出的爷爷为什么会有能耐调动来自天行门的势力。 可随着我们踏上了岸,潜藏于潜龙镇四周的走蛟当即不再掩藏,它们从水里、屋中、山上纷纷爬了出来,跟着我们一道步入了潜龙镇,整个镇子立即被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所笼罩。 念夕朝朝着空落落的镇子看了一眼,随后径直朝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伴随着我们这一动作,所有走蛟也蜿蜒而行,不过眨眼工夫便将议事堂重重包围。 那些先前守护在我家门前的天行门侍从,此时都出现在了议事堂外,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堂中的正门此时大开着,我看到爷爷和暮行舟正坐在圆桌前喝着茶,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我们进门时,暮行舟放下了茶杯,他朝着念夕朝看了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容,“念老哥,原来你并没有死,害得老弟我担心后怕了好一段时间,呵……真是可喜可贺!” 念夕朝朝着堂中看了一眼,随后也坐在了圆桌前,“多谢你的牵挂,但当初我如果不诈死,你又怎么会这么急着现身收林笙为徒,又帮着照顾我孙女呢?说到底,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落雁山和潜龙镇同在黄河古道,念夕朝和暮行舟更是多年老友,而今二人再度相逢,客套的话语中,却都饱含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敌意。 在二人说话的间隙里,一股凛冽的阴气从暮行舟的身上散发了出来,念夕朝拿出了当初被我埋葬的铁锏,爷爷将一滴血滴入了茶杯,而天行护法则使了个眼色,屋里屋外立即响起一阵密集的蛇吐信声,而念冰也将一枚陶埙捧在了手心。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暮行舟流露出一抹深深敌意,一场隐忍多时的大战仿佛随时都要爆发。 而我夹在他们中间,一时间无处是从。 一方是我的亲爷爷、发妻的亲人门人,一方是我传道受业的恩师,他们双方爆发冲突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却也不是我所能阻止。 “各位长辈,我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去了。” 我的心里一阵抽搐,终究选择了两不相帮,于是便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不见为净。 “林笙,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师父的真正身份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怎能佯装不知?” 见我要离开,一旁的天行护法忽然一拍桌子,朝我说道。 我忍不住一个哆嗦,眼泪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暮行舟,发现暮行舟也在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苦涩。 “林笙,我的身份你知道了?” 暮行舟朝我问道,声音中带着颤抖也带着平静。 我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问,我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可你终究还是知道了,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这位来自天行门的大人告诉你的吧?” 暮行舟的眼中浮现一丝苍凉,“没错,为师来自阴离门,我本就是一个活在阳世的鬼道人,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其实幕后的主人便是我。” “而我……便是二十年前覆灭念氏满门的主谋!”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师父!仇人? “而我……便是二十年前覆灭念氏满门的主谋!” 暮行舟最后一句话,将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耳边而充满了令人眩晕的嗡鸣声。 是的,在天行护法告知我暮行舟所属宗门时,我便已经知晓师父的真正身份,也知晓他把我留在身边,是出于一个巨大的阴谋。 阴离门,是方外世界最大的一个宗门,而宗中门人都是奉行鬼道的鬼道人,遍布于九州大地的方外世界,皆在阴离门的统治之下。 张育泽本为天行门人,被太爷爷毁灭道心后沦为鬼道,最终成了黄河古道一代的方外之主。 凡念身处佛门,被太爷爷抹灭佛缘后也同样沦为鬼道,成为了佛陀山下的养尸人。 这二人都参与过二十年前的念氏灭门案,也都来过柳泉村,最终皆归于鬼道,同时也都是暮行舟多年挚友,甚至这些日子来张育泽还频繁往来于潜龙镇,帮助我修行煞行术。 可是,二十年前追杀念知秋来到柳泉村的共有三人,其中便有凡念和张育泽;二十年后再度前来柳泉村夺取林家苍生杵的也同样有三人,其中便有凡念以及鬼婆。 而今凡念已死,他的灵胎被做了我的嫁衣,鬼婆的灵魂也被念冰尽数吞噬,张育泽在妻死儿亡后黯然离去,唯独这第三人一直不曾现身。 当天行护法告知我暮行舟出自阴离门时,我就已经确定当初覆灭念家并让我家遭受弥天大祸的第三人,便是我最信任的恩师! 只因他出自鬼道,同时又与佛陀山九龙山庄关系莫逆,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他毕竟是我的师父,这一路上我虽已确定,但依然心存侥幸,我无法接受这位与我朝夕相处待我视如己出的恩师,竟会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血仇之人! 哪怕爷爷带着人杀到了潜龙镇,哪怕念夕朝死而复活,哪怕所有人此时都来到了潜龙镇,我都难以相信这一事实。 是的,只要师父他随便找一个借口,我便相信他,我可以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认他为师父。 可他没有,和师兄王泉一样的,师父的话语也同样如此直白,让我无处可逃。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怒目看向了暮行舟,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照顾我的师兄当着我的面说要杀我,因为我夺走了他太多的东西,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是灭门念家害死我太爷爷的罪魁祸首,是你造成了我们林茹念三家的悲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让我安然离开,然后死在我家人亲人手里,这样至少我还能找个借口为你收尸为你扫墓,在坟前再叫你一声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被我当做亲哥哥的师兄要我死,最照顾我的授业恩师竟是我的血仇之人,你们太残忍了!” 我的整个人彻底失控,朝着暮行舟歇斯底里咆哮着。 暮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林笙,我一开始就告诫过你,道门之中没有善男信女,道门中人不仅得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人,甚至对待自己也同样如此。” “在权力面前,一个家族的覆灭又算得了什么?在苍生面前,我们都只不过是蝼蚁,若是累累的白骨能让历史的车轮再往前挪动一分,杀身成魔又有何不可?” 我的身体抽搐着,一时间已完全认不得这位恩师了。 在他确立我为嫡系传人的那一天,他就曾亲口告诉过我,潜龙镇终有一日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他也将身死人陨。 我不止一次的揣摩着当初他这句话的深意,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现实。 “权力?哼……为了权力,所以二十年前你趁我回归宗门,便杀了我全家!?” 这时,念夕朝开口了,他瞪着暮行舟,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实质化的杀意,以至于近前的圆桌绽裂道道密集的裂痕。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一个小小的黄河古道,已容不得过多山门。” 暮行舟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了念夕朝,表情也从苍凉转为冰冷,“我本为阴离门在阳世的行者,我奉门主之命在黄河古道一带开拓方外疆界,可你念家占据古道以西,悬河寺坐拥古道之东,让我方外一方止步于此,所以你们便是我潜龙镇,是我阴离门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二十年前,我才会联合九龙山庄以及佛陀山,趁着你归入宗门对你的家族发动清洗,又以各种好处招纳了一批来自隐山门的势利小人,灭了你的门,又伪造出同门相残的假象,从而使得你将矛头转向了宗门内部,也因此让隐山门疲于内斗互相猜忌,也让我独善其身渔翁得利。” 暮行舟已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却是将其中因果全盘托出。 听了这话,念夕朝的手止不住颤抖着,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毕竟他已经忍耐了二十年,已不差这一时半会。 暮行舟继续说道,他本想着将念家满门覆灭,但不料念知秋的丈夫却以死相拼,让念知秋逃离了落雁山。 暮行舟他们一行人,在隐山门细作之一的念天明带领下,一路追着念知秋来到了柳泉村,不曾想村里竟隐藏着一位道门绝顶之人,而他便是我的太爷爷林泯恩。 后来,念知秋终于死了,但暮行舟他们也浮出了极大的代价。 太爷爷斩断了凡念的佛缘,让他永世与佛无缘,又彻底毁了张育泽的道心,使得他被吓破了胆一辈子庸庸度日,最后又打断了暮行舟的一条腿,在他体内种下了心魔,使得身为黄河捞尸人的他最终为黄河所抛弃。 柳泉村一战后,暮行舟他们所带去的门人尽数死觉,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但他们也因此发现了林家的秘密,看到了那柄蕴含着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的苍生杵。 为此,暮行舟找来了念天明,让他潜藏在了隔壁的清水村中,监视我林家的一举一动,没多久他便向暮行舟传达了我太爷爷已死的消息。 可对于我太爷爷的实力,暮行舟心知肚明,他无法揣测这一消息是真是假,以至于二十年来不敢再踏足柳泉村中。 但随着被收养于九龙山庄的念冰突然出逃,逃去了柳泉村,这一忌惮也因此被彻底打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残魂归来 暮行舟当初率众围攻念家,本是黄河古道一代山门间的势力范围之争,可随着苍生杵的现身,一切就此彻底改变。 苍生杵中,隐藏着两百年前道门突遭覆灭之谜,也有着关于当年太多的秘密。 凡念想要寻觅能普渡天下苍生的无上佛法,九龙山庄想找回失传已久的御龙之道,暮行舟也想从中知晓一个关于方外的传说是真是假。 为此,在这过去的二十年来,三方对苍生杵依旧耿耿于怀,凡念甚至为了苍生杵而开始构建养尸地培育灵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苍生杵的主人,探寻两百年前失落的真相。 当念冰逃入我们村子后,三方人马也终于忍耐不住二十年的等待,他们要挟当地的灵圣开始对我家犯难,以此试探我家的底细,事后更是以煞行术化作天灯现身村中,却不料本已死去的林泯恩却再度现身,将他们的企图化为泡影。 可饶是如此,众人依旧贼心不死,在发现了太爷爷的身份后,他们找上了茹家,使得刘月娥与茹若初找上了门来。 悬棺门最后的两位长者,因为过往的恩怨同门相残,最终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事后,他们又让念天明请来隐山门的琴棋书画四佬,让他们对重现道门的念夕朝暗下伏杀,最终使得念夕朝死在了落雁山上——或者说是在落雁山营造出一个死亡的假象。 至此,暮行舟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以为自己真的能将苍生杵归于己有。 可那天,念夕朝带着我来到了黄河古道,暮行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手中的苍生杵。 他这才意识到,身为纯阳之人的我,才是苍生杵最适合的主人,是最有机会让二百年前那段失落的历史重现道门的人。 暮行舟太想知道关于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太想知道那些被遗落于岁月长河中的方外秘辛,而这一切,就隐藏于苍生杵中。 可在遇到我的那一天起,他才意识到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为了苍生杵,也为了自己的执念,暮行舟停止了杀伐,却选择将我收为门人,让我成为了仇人的亲传弟子。 为了让苍生杵中的秘密早日重现世间,他传授我阴离门至高道法噬魂术,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在短时间内境界暴增。 为了抹平我心中怨念,他将一切祸水都引向了自己昔日挚友凡念。他设计杀死了凡念,将他多年培育的灵胎为我做了嫁衣,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大仇得报,也让我道行更上一层楼。 正如他所说,他把自己所有的厚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他在我身上下了这辈子最大的赌注。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只因我才是苍生杵真正的主人。 只可惜,在他本以为一切即将大功告成,眼看着我终于修得佛鬼道三系道法,终于能融汇苍生之力时,上门求助的戴明轩却成了最大的变数。 虽然我是仇人的孩子,但在暮行舟眼里却早已成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对于我对仇恨的执念,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成全。 可暮行舟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林家,在我前去归云寨不久,我的爷爷便来到了潜龙镇中。 直到这时候暮行舟才意识到,我家除了悬棺门这一背景外,身后还有着一股更为可怕的势力。 而这股势力,叫做天行门。 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暮行舟将事件背后的原委一一道来,每一句都听得我一阵揪心的痛。 他所说的这一切,与我所看到的经历的都完全吻合,原来这些日子我所遭遇的种种,其实都是在他的布局当中。 “孩子,这就是道门,每个人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利益,有的人害死了他人,有的则害死了自己,不外如是。” 最后,暮行舟长叹了口气,他朝我这么说了一句,转而回过了身,看向了在座的其他人。 而身为这一系列阴谋最大的受害者,念夕朝的眼睛早已一片猩红。 “暮行舟,该说的你也说完了,现在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念夕朝提着铁锏缓缓站了起来,蓬勃的五行之力也随即从身上爆发而出。 暮行舟的脸上满是苍凉,他点了点头,“是啊,该算算账了,但在这之前,可否先让林笙离开,我不想自己死在弟子的眼前。” 念夕朝不曾回应,可他看了我一眼,却当做了默认。 我也终于难以面对这一沉重的现实,当即头也不回地就朝着议事堂外走去。 吱呀!! 可我刚走到门口,一阵阴风却从外边吹来,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股浑厚的阴气立即从屋外涌动了进来。 这一刻,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咯噔。 在这股阴气出现的瞬间,我的灵魂深处忽然一阵颤动,竟是和这股阴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一种如源一体的感觉油然心生。 而伴随着这道阴气而来的,还有着一股庄严圣洁的佛力,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融相汇,却是直朝着屋中的暮行舟扑了过去!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迅速地朝后掠去,拦在了这股力量与暮行舟之间。 阵阵佛力也随即在我身上涌动而起,一道卍字佛印在我手心应运而生,直袭向了前方这个看不见的存在。 蓬!! 一声闷响响起,来自我的掌印与那股力量激撞于一处,整个议事堂立即佛光涌动阴气纵横。 在这一掌过后,只见有一道道金色的佛光在堂中流转不息,开始迅速地朝着我前方汇去。 一个缥缈的人影在我眼前缓缓出现,在佛光交织间逐渐变得清晰。 我朝着这个虚无的人影看去,身体止不住一哆嗦,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出了两步。 此时突然闯入议事堂的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而是一道人的残魂。 而这道残魂,竟是生得很我一模一样! 只见残魂身上佛光弥漫,他的天魂和天冲魄尚在,但其他的二魂六魄不知所踪,却是被八道蕴含着无上力量的佛法大阵所代替。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被刘月娥勾走并且封印于青铜镜中的残魂! 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被茹若初带走的残魂,竟然会出现在这儿,而在这八道不知何方高人布下的佛阵中,他竟然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出现在了这里,来到了我的眼前! 我神情大变的看着自己的残魂,而残魂也看着我,他的神智似乎还未开启,以至于看向我的目光空洞无光,但那蓬勃的佛力依旧让我触目惊心。 而随着他的出现,在场所有人纷纷转过了头,他们的目光从暮行舟身上挪开,朝着我的残魂看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极大的惊骇。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阵诡异的梵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一道道金色的梵文也随即萦绕于残魂周身。 浑厚的佛光涌动间,残魂木讷地转动了头,冲我张了张口。 “让……开,杀……人!” 第二百七十章 残魂融合 “让……开,杀……人!” 在我惊骇的目光中,残魂说话了,他呆滞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我身后的暮行舟。 我怎么也没料到,我的残魂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着茹若初将我的残魂带回宗门,究竟会做何处置。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在我的残魂体内种下八道佛法大阵,让残魂得以摆脱我的桎梏,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而这支撑着残魂的八道灵魂佛阵,显然不是出自茹若初自己之手。 要知道,当初我太爷爷为我种下两道灵魂符阵,都落得道行大跌,也因此死于刘月娥之手。 茹若初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她的道行决计没有我太爷爷高深,这八道灵魂佛阵俨然是出自某位不世出的佛门高人之手。 可现在,这道残魂之所以出现在此地,恐怕也是冲着暮行舟而来! 为此,我摇了摇头,“残魂,你与我本是同一人,我不管茹若初对你做了什么。但至少在现在,暮行舟依然是我的师父,你不能杀他。” “他……仇人!” 残魂再度说话了,声音木讷没有丝毫的感情。 “没错,他确实是仇人,他也是该死之人,他可以死在念老爷子铁锏下,也可以死在爷爷手里,但决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我朝残魂如此说道,同时下意识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本大战一触即发的局面,此时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只见念夕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爷爷也收敛了先前的杀意,天行护法正在和念冰小声的说着些什么,而暮行舟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我。 “冥顽……不灵!” 残魂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当即绕过我就朝着暮行舟走去,可暮行舟非但不闪躲,反而放下了所有防备,就等着残魂对他动以杀手。 我一个侧身,继续拦在了残魂近前,而残魂的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一道道佛光不断从他周身的灵魂佛阵中散逸而出,化作一道实质化的金光直侵我身! 金光之中,蕴含着一股蓬勃的佛威,我立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只大手牢牢摁住,转瞬间举步维艰。 见此,我咬了咬牙,阵阵黑色的阴气随即从身上爆发而出,与来自残魂的佛光重重激撞,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也随即席卷当场。 与此同时,残魂伸出了一只手,一道佛掌印当即应运而出,竟是直朝着我迎面袭来! 我怎么也没料到,我竟然会有和自己动手的一天! 涌动的阴气迅速朝着我手心汇聚,化作一道鬼魅带着阵阵凄厉尖啸,迎向了来自残魂的攻击。 蓬! 一声闷响响起,双方的力量相互激撞蚕食,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我猛地退出了数步,而残魂的身体也飘荡了起来,一直落到了门口。 “爷爷,念老爷子,你们现在可以对暮行舟动手了。” 我警惕地看着虎视眈眈的残魂,朝念夕朝他们说道。 然而,爷爷摇了摇头,“林笙,今日暮行舟必死无疑,爷爷和念老哥虽然都对他恨之入骨,但我认为,他死在你手里才是最合适的。” “为什么?” 我的心里一咯噔,不觉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曾经是你的师父,你只有亲手杀了他,才能摆脱和他的一切干系,才能在道门中有一个真正的体面,你的太爷爷在九泉之下也才能得以瞑目。” 爷爷这么说着,话语残酷到了极致。 爷爷说的没错,作为的一切的源头,身为苍生杵主人的我,我理应亲手杀了暮行舟,为自己的太爷爷,也为妻子的亲人报仇雪恨。 我这么做完全可以问心无愧,我杀他也是理所当然。 可我终究叫过他一声师父,我终究难以忘掉他对我的关怀。 不杀他,那么我对不起自己死去的亲人,对不起死去的父老乡亲,是为不忠不孝。 杀他,那么我便是欺师灭祖,不仁不义。 此时的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得以两全的选择,我只能假装无事发生的离去,我甚至还希望着暮行舟大敌当前选择逃离潜龙镇,最后死于亡命途中。 可暮行舟并没有,此时的他似乎也更愿意死在我的手里,而残魂背后的人,也没有让我得偿所愿的打算。 这一刻,残魂没有再继续动手的意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整个议事堂立即陷入一片死寂。 璀璨的佛光在这一刻弥漫四周,将整个大堂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 可这股佛光并非来自于残魂,而是来自于我,或者说来自我脖子上的那枚玉佛项坠。 “林笙,你在优柔寡断什么呢?杀了他,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这样不好吗?”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从我的耳旁响起。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这枚玉佛的原主人茹若初。 自上次山洞一别后,而今她也再度和我取得了联系。 “可是……他曾经是我师父!” 我看向了胸前的玉佛项坠,朝茹若初这么说了一句。 残魂是茹若初带走的,而今出现在此地自然也是得到了她的允许。残魂没有自己的神智,他只不过是在履行茹若初的意志。 “但他也是你的仇人,如果不是他,我和我奶奶就不会找来柳泉村,我们两家人也不会彻底撕破脸面。过不了几年,待你真的继承了苍生杵,有了能破解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的能力,届时奶奶也会明白太师公的良苦用心,两家人也能冰释前嫌。可因为暮行舟,一切都空枉了。” 茹若初平和的声音从玉坠里传来,“林笙,念冰是你的妻子,身为丈夫,你理应为她的家人报仇雪恨;可我也是你的妻子,你为我的亲人复仇天经地义;而林泯恩更是你的太爷爷,为自己至亲雪恨人之常情。所以……暮行舟最应该死在你的手里。” 我怎么也没料到,茹若初竟然会对我做出这般规劝。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反应,可我摇了摇头,“你们谁杀他都可以,我不拦着,但我绝对不行。” 茹若初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带着一声叹息回应道,“林笙,你总是这样,该权衡利弊的时候总是鲁莽,该过段的时候又犹豫不决。” “既然如此,我就只好替你做一次决定,强人所难了!” 话落,玉佛之上佛光大亮,原本木讷待在原地的我的残魂,却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径直袭入了我的体内! 我的身体猛地一个颤抖,却骇然的发现这道残魂竟是和我的主魂一点点走向了融合! 来自残魂的天魂和天冲魄,此刻完好无缺地融入了我的两道灵魂符阵中,而来自残魂的八道佛阵,竟也毫无排斥地与我的二魂六魄融为一体! 随着残魂和主魂的相融,我体内所有的灵魂法阵都绽耀出璀璨的光芒,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也随即从我体内爆发了出来!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咆哮。 无尽的佛力从八道佛阵之中爆发而出,瞬间充斥于我的四肢百骸,我感觉自己的肉身就要被这无穷的佛力给撑破,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不断从我身上爆发而出,而我的皮肤也在佛力的浸润下镀上了一抹金色。 我的视野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以至于空气中飘落的每一颗尘埃都能清晰可见,我的听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哪怕是一只蚂蚁轻微的响动都能清楚的听在耳中。 璀璨的佛光涌动在我周身,我的身后也因此出现了一轮七彩的佛光,在这八道佛阵的加持下,我俨然已化出半部金身,甚至一脚迈入了肉身佛的门槛! 袅袅梵音萦绕当场,伴随着残魂的融入,我感觉自己的道行瞬间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却是比过往强上了数倍有余。 可这股来自残魂的强大力量,却并不是我想要的,更是我现在最为恐惧的! 因为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催动下,我发现自己的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 玉佛佛光涌动间,我的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拔出了苍生杵,我的双腿也不断地迈出了步子,就朝着前方的暮行舟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茹若初将残魂归还了我,但她也利用了残魂的力量,控制着我就要对暮行舟出手!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绕的梵音突然变得异常躁动,从我身上流转出来的佛光,开始逐渐朝着苍生杵汇聚而来,杵身之上立即遍布起一道道金色的梵文。 一道卍字佛印出现在了我的脚下,浑厚的佛力不断加持于身上,最后通过苍生杵彻底爆发而出,直袭向了近前的暮行舟! “不!不不不!……” 第二百七十一章 茹若初,如若初见 残魂的八大灵魂佛阵中,蕴藏的佛力浩瀚如海,随着他和我主魂的相融,无尽的佛力也尽数涌入我的三魂七魄,灌入我的四肢百骸,让我的佛法瞬间提升到一个自己难以想象的至高境界。 可是,在这股强大修为的加持下,我的身体也立即失去了控制。 苍生杵中,此时绽放出万丈佛光,一股佛门镇压之力从中爆发而出,在残魂的裹挟下袭向了暮行舟! 呜呖呖!! 就在来自苍生杵中的佛力就要毁灭暮行舟时,阵阵鬼啸之声立即与周遭梵音交相应和。 在残魂出手的瞬间,我的主魂深处也同样爆发出一股蓬勃的阴气,一张骇人鬼面随即挡在了苍生杵的近前。 来自我自身的佛力与阴气立即爆发了正面的冲突,黑色和金色的光芒顿时充斥全场,一道道凛冽的劲风不断席卷。 在八大佛阵的加持下,我体内的佛力俨然强过阴气数倍有余,但无论孰强孰弱,它们都是来自我自身。 凄厉的鬼啸和庄严的梵音不绝于耳,在自身的两种力量内斗间,二者也随之反噬于我自身,我的脸色一白,一口鲜血随即从口中喷薄而出。 本体受到内伤,来自残魂的攻击终于消散于无形,原本就要刺入暮行舟胸膛的苍生杵随即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我的身上时而佛光涌动时而阴气纵横,我的模样也时而如佛时而化鬼,而我胸前的玉佛坠饰也再度散发出金色光辉。 “林笙,杀了暮行舟,你既复了仇,也能拿回自己梦寐以求的残魂,还能获得无尽佛法,为什么你偏偏还要犹豫呢?” 茹若初叹息的声音再度响起,对我的这一行为表示不解。 “没错,他是我的仇人,他是该死,但我曾经叫过他一声师父,他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但绝对不能是我!” 鲜血从我的嘴边不断淌下,我喘着粗气,一股强大的灵魂吞噬之力从我双手之间爆发而出,最后反噬己身。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痛吼,一种来自灵魂的剧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这一刻,我当即对自己动用了噬魂术!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碎裂声,这股法子灵魂的强大吞噬之力,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却是将我的残魂连带着八道佛阵从主魂之中生生撕裂开来。 随着我的手一推,我的身体一阵虚晃,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虚影随即从体内剥离出来,飘荡在了半空。 而这道虚影便是我的残魂,原本已经与主魂融合的他,再一次成为了身外之物。 伴随着残魂的剥离,先前浩瀚的佛力在我身上消散一口,我也因为灵魂撕裂再度受创,七窍之中流淌起了鲜血。 灵魂的撕裂,使得我再度受创,七窍之中流淌起了鲜血。 我抬头看向了残魂,残魂空洞的双眼也在看着我,玉佛中传来茹若初一声叹息。 “林笙,你这是何苦,曾经你想拿回残魂而我不许,如今我主动归还你又不要,一个暗藏祸心的师父,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因为我曾经叫过他一声师父。” 我的身体止不住哆嗦着,重复着先前说过的话。 “算了,算了,你的脾气像极了你爷爷。” 茹若初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胸前的玉佛随即收敛了佛光,回归了黯淡。 而在这时,一阵阵清晰的木鱼声忽然从潜龙镇外响起。 在这木鱼声中,漂泊身外的残魂一个晃动,立即受到了某种意志的召唤,在阴风吹拂间掠向了屋外。 这木鱼声很是熟悉,让我心里微微一咯噔,当即踉跄着走出了屋。 而爷爷和念夕朝一众人也察觉到来者不凡,也纷纷从议事堂走了出来,来到了镇外的岸边路上。 只见黄河之中,一艘大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风浪间,阵阵金色的佛光萦绕于船只周围,看上去庄严而且圣洁。 而在船头上,此时还站着一名老僧以及一个妙龄女子。 这位老僧身穿一袭灰色袈裟,他的眉须皆白双眼通彻清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手持念珠,一手持木鱼,俨然得道高僧。 老僧旁边的女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的脸孔清秀而且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可跟我们初见时一样的,她身穿的红裙子朴素依旧,与她漂亮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 在她的手心,还捧着一面青铜镜,镜面上的符纸已经被揭开,在她的念咒声中,我的残魂此时正沐浴着佛光被吸入了镜中,消散于无形。 这个女孩,正是我的妻子茹若初,而旁边的老僧,则是悬河寺的主持方丈凡尘法师。 悬河寺被毁后,凡尘法师便带着众弟子举寺迁离,而今再度重返,恐怕也是来找暮行舟秋后算账的。 “想不到,悬河寺的主持方丈竟也会在此时莅临,看来可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念夕朝也认出了凡尘法师的身份,却是掠过了茹若初朝他如是说道。 木鱼声停了,凡尘法师回头看向了念夕朝,“念老家主,你我上次见面尚在二十年前,别来无恙!” 二人说话间,船只已经停泊在了码头边上,凡尘法师双手合十,脸上笑容和煦,在众僧的追随下踏上了岸。 念冰也第一时间走了上来,对自己的这位来自佛门的恩师恭敬有加,而我也随即和凡尘法师打了声招呼。 悬河寺被毁,虽是出于凡念之手,但也是暮行舟在暗中布局,凡尘法师此次归来,自然也是为暮行舟而来。 此时,众僧皆已上岸,而船头上,此时只剩下了茹若初一人。 她的眸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我的身上,她无声地看着我,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的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容,目光却又令人寻味。 “你……你来了?”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半年之后,我和茹若初虽然未曾在见面,但透过她所赠予的玉佛项坠,我们二人多少还有着一丝联系,甚至她也出手相救过我。 过去对茹若初的仇视和痛恨,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散。而面对这个和念冰一样同为我道门之妻的女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场白。 “嗯,来了。” 茹若初莞尔一笑,似乎也没有找到何时的开场话题,而所有人的目光,此时也都陆续转移到了我们的身上。 原本还一副客套笑容的念夕朝,瞬间板起了脸,念冰看了看茹若初又看了看我,一抹恨色在眸子里一闪而过。 反倒是爷爷一脸眉开眼笑,隔着老远就朝她打起了招呼,“哟,这不是我的孙媳妇嘛,今天可算是团聚了!不对不对,我是该叫你孙媳好呢,还是该尊称你一声门主?” 对此,茹若初也没显得丝毫见外,她朝后者点了点头,“怎么称呼都行,只要爷爷你高兴就好。” “嗯,高兴,当然高兴了,毕竟你可是我家林笙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说着,爷爷突然朝我瞪了一眼,“臭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你老婆下船?” 我一下子愣住了,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对茹若初应该没什么好印象才对,怎么一晃眼的工夫,态度转变这么大了? 茹若初无言,依旧以先前的目光看着我,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 我下意识回头朝念冰看了一眼,可念冰却撇过了脸,不曾回应我征求的眼神。 念冰是我俗世之妻,而茹若初却是我道门之妻,当初茹若初和她奶奶又差点害得她身死魂陨。 而现在茹若初到来,最不高兴的无疑是念冰了。 在二人之间,我一时陷入了左右为难,但碍于爷爷的言说,也不忍让茹若初继续站在原地难堪,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前,朝茹若初伸出了一只手。 直到这时,茹若初才心满意足,拉着我的手从船上走下。 我想把手收回,可她却很自然地把手揽进了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来到了念冰的近前。 茹若初看着念冰,脸上布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念冰,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群雄汇聚 “念冰,我们又见面了。” 茹若初对念冰这么说着,眼神天真无邪,可拉着我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念冰的脸上微微一寒,可还是点点头,“是啊,又见面了。” 茹若初朝念冰打量着,脸上笑容依旧,“真是没想到,之前我看你不人不鬼,被林笙用一口棺材装着走过俗世与方外,自从修身佛门终于得了正常模样,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就是心机重了点。”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挽着我丈夫的手故意走到我面前来气我,你是真不知道林笙对你的态度吗?” 这一刻,念冰寸步不让,而被夹在二女中间的我立即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寒意,感觉随时都要被冻成冰疙瘩。 “师妹,之前是你再三委托我为念冰传授佛道,助她摆脱阴气之忧,而今再见何必争锋相对,还请给老衲一个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凡尘法师走上来打起了圆场,朝茹若初这么说道。 在凡尘法师的劝说间,茹若初这才不曾再言说,而念冰也出于对凡尘的尊敬,各自退让了一步。 “哼,我还纳闷林笙的小老婆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乡野丫头,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就在这个,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原本一直不曾言语的天行护法,此时却突然冲着茹若初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刻薄和刁钻。 “这位是?” 茹若初微微一愣,她并没有立马发火,一旁的凡尘法师随即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听罢,茹若初的脸上再度恢复了先前平和笑容,她松开了我的手,却是双手合十朝天行护法恭敬说道,“是我冒昧了,若初见过大人。” 话落,茹若初微微一躬身,俨然一副晚辈向长辈请安作揖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愣住了,道门之中等级森严,茹若初虽然年纪小,悬棺门虽然早已没落,但她好歹也是一代门主,怎么都没有向一个来自天行门的护法请安的道理。 可对于茹若初如此姿态,天行护法却丝毫不买账,“乡野丫头就是乡野丫头,以为放低了姿态我就能给你好脸色看了,没门!”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丝寒意,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而凡尘法师看了看她们二人,最后目光却停在了我的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笑容。 反倒是爷爷看不下去了,却立马走了上来,“说谁乡里丫头呢?臭婆娘,你是瞧不起我们悬棺门,还是瞧不起咱们乡里人呐?”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位不管到哪都满受众人尊敬的天行护法,却突然遭来爷爷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天行护法的脸一下子青了,“老东西,你刚才骂谁臭婆娘呢?” “谁回老子的话老子骂的就是谁!若初嫁给林笙,是有我老爷子之命,得了她奶奶之言。现在你当着我的面骂我孙媳妇,我不得替她出口气?” 爷爷俨然一副滚刀肉的模样,一时间口水飞溅。 “孙媳妇?婚姻大事理应你情我愿,更需父母之命,可林笙和这乡丫头呢?徒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甚至结婚了好久林笙都毫不知情,依我看就是在骗婚,赶紧一纸休书一了百了!” “血婚之契哪能说退就退的,倒是这念冰嫁到我家来别有用心,我对她可是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得很呐!” “哼,他们你情我愿郎情妾意的,犯得着让你这半截身子入土的泥腿子说三道四?” “你他娘的说谁半截入土了?信不信我和当年一样一巴掌把你扇回老家?” “老匹夫,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敢让你老无所依!” “……” 一个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一个是地位超然的护法,可当着众人的面,这两个人却是大吵了起来。 一时间,我有些搞不清事态状况了,明明是茹若初和念冰的唇枪舌剑,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两位长辈之间的斗嘴了? 爷爷此时带来潜龙镇的,都是来自天行门的牧蛇人,而这个女人又是天行门最具权势的护法,按理说他们应该关系很好才对,但这番围绕的我吵架却是令我倍感莫名。 见爷爷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茹若初连忙上前劝住了他,而念冰也拦住了就要上前理论的天行护法,一场无端的吵闹也随即告一段落。 “阿弥陀佛,家事外事且事后再议,而今宜正事为重。” 凡尘法师口喊佛号如是言,随后朝着潜龙镇中看了一眼。 因为二人的到来,此时我们都已来到了黄河河畔,唯有暮行舟依旧留于议事堂中。 可从堂中散发出来的气息看来,暮行舟并没有趁机选择逃离,只因整个镇子都已被牧蛇人以及走蛟包围,他已无处可逃,他也无心再逃。 天行护法虽然还在气头上,还是应了下来。 茹若初小声的在和爷爷说着什么,随后将那面封印着我残魂的青铜镜交给了爷爷,可爷爷却摆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接,茹若初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将镜子收了起来。 而我在见到凡尘和茹若初后,本来稍显放松的心情,也再度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啊,暮行舟的命,终究要有一个交代。 但就在这时,江面之上却又再度响起一阵古筝声。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回头望去,却见又有一艘白帆船迎着江风朝着这边飘荡而来,不一会也停在了镇外的码头前。 帆船泊舟彼岸,随后便见有四位老者从船上走下。 这四人不是他人,正是以严守柯为首的琴棋书画! 没想到,他们四人此刻竟也现身潜龙镇中。 看到他们到来,念夕朝立即皱起了眉头,“严守柯,你们几个来干什么?” “念老爷子,别来无恙!” 为首的严守柯丝毫不觉见外,捧着一副不曾离手的棋盘从码头来到了岸上路边,“我们四人本是陪门主一同前来的,可门主半途有事率先离去,便让我们先来一探究竟。” 说话间,严守柯上下打量了一眼念夕朝,“念老爷子,虽说我们当初是受念天明蛊惑,但对你和林笙是真动了杀心。我本以为门主已将你挫骨扬灰,而今看来只不过是一场布局。” 念夕朝一脸冷淡,“是啊,一场布局,但你也别指望事后我会给你们好脸色。” 严守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了我,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敌意,“林笙,现在这儿都是你的人,你还想要杀我吗?” 我的心里一阵抽搐,眼下念夕朝未死,而暮行舟却又成了我的血仇之人,不管我是为亲人复仇还是为朋友复仇都无从谈起,索性不曾理会。 而严守柯也不以为意,本就话多的琴书画此时也唠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暮行舟这二十年前竟然做了如此多骇人听闻之事,今日秋后算账,也毕竟轰动整个道门,甚至改变道门的格局,我们可是没有白来!” “就是,今天这儿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到时候我一定要把这一幕画进画里,让我寨中后生好生瞻仰。” “画痴说得多,我也会把详细经过记录下来,写进自己的列传当中!” “什么时候你们开打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琴童为各位大人奏乐助兴……” 琴棋书画虽然在我们这些后生面前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但此时汇聚于潜龙镇的,有着天行门护法,有着隐山门长老,有着悬棺门门主,还有佛门高僧,与之相比,他们四人反倒成了如看客一般的芸芸众生。 一番寒暄过后,一众人不曾再有多言,再度前去了议事堂。 议事堂中,暮行舟依旧如无事人般坐在圆桌前,似乎等候已久。 而在他的旁边,此时还莫名多出了一个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战爆发 出现在议事堂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从九龙山庄离去的张育泽! 在鬼婆和张鸿飞死后,天行护法和念冰并没打算杀张育泽,而是任由他离去,只因要将他的命留给想杀他的人,而我没料到,他竟然真的奉守承诺来到了这里。 “张育泽,你还算信守承诺。” 原本和爷爷吵闹得颇为失态的天行护法,此时恢复了以往的威严,朝他冷冷说道。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如期到来的代价。” 张育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若不来,那么我在天行门的师父师兄都将因为我而惨遭横祸,我已贱命一条,又怎能让他们徒受牵连?” “凡念和我婆娘已死,牵扯到二十年前念氏灭门案以及悬棺门内乱的罪魁祸首,如今只剩下了我和暮行舟,只是不知眼下要杀我们的人,是在场的哪位?” 说话间,张育泽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哪想所有人都朝前走出了一步。 “老张,你难道不觉自己这话有些多此一举?眼下道门群雄汇聚潜龙镇,都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 暮行舟此时却显得颇为从容,甚至还给张育泽倒了一杯茶。 “哦?我已不问世事太久,不知他们与我们究竟是有哪部分的恩怨?” 张育泽重新坐了下来,抿了口茶问道。 暮行舟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林隐耕念夕朝你是认得的,我也不多说了,本来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会暴露如此之快,但奈何出现了三位我们惹不得的幕后人物。” 说话间,暮行舟看向了念夕朝以及一旁的琴棋书画,“最难招惹的,便是隐山门人,二十年前我们一手酿造念家惨案,导致隐山门爆发内讧,身为一宗之主,他怎会坐视不管?这段时间我接连听闻有多位曾参与念氏灭门案的故友惨死,虽然都死于林笙之手,但他背后的人却是隐山门主。” “其二,便是悬棺门主,也就是林笙的道门之妻茹若初。当初,是我们派人通知悬棺门,告知了林泯恩的下落,也因此间接害死了刘月娥。茹若初对我们的身份一开始便已了如指掌,但她并没有马上对潜龙镇出手报复,只因我已收林笙为徒。而她之所以不曾对我下手,其实是想借助我之手让林笙步入道门,只因阴离门有能吞噬他人道行为己用的噬魂术,可以让林笙迅速强大,最终有资格动用苍生杵的力量。” “至于我最看不透的,便是这位来自天行门的护法。” 最后,暮行舟的目光落在了那女人的身上,“这位大人,这些年来,我可从没听说天行门与悬棺门有过往来。可林隐耕要找我算账,你便派来牧蛇人与群蛟任他调遣,又亲自现身对九龙山庄展开大清洗。不知是我在何处触犯了您的利益,还是你与林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哼,林家虽已没落,但当年好歹树大根深,人脉又怎是你这种边陲之地的人所能揣测的!” 天行护法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旁的爷爷却率先开口了,“现在该来人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而林笙这犟驴子又不肯对你动手,就只能劳烦我这身老骨头了!” 此时的爷爷似乎显得很不耐烦,只见他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随着他一击重拳打出,一道凌厉的气立即伴随着阵阵破空声外发而出! 对此,暮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当即一个闪身朝着旁边掠去,而他旁边的圆桌当即四分五裂,一道深长的裂痕从屋中央的地板一路延伸,将后方的墙壁轰出了一个硕大的破洞。 随着爷爷的这一出手,先前诡异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既然后一代的人不愿插手,那么老一辈的事情就理应老一辈来解决,还我全家人命来!” 几乎在同时,念夕朝也一步上前,蓬勃的五行之力在他的身上汹涌起伏,手中的铁锏在在前方画出了一道半弧,一道蕴含着金之力的刀罡立即应运而生,划拉着地面也同样袭向了暮行舟。 锵!! 一声金属撞击声响起,只见那道刀罡在即将抵达暮行舟近前时,一根拐杖却半路探出,将刀罡生生挡了下来。 这时,同来的张育泽也出手了,他挡在了暮行舟的前方,看向了念夕朝,“念老爷子,二十年前我也曾受暮老哥之邀一同覆灭了念家,不知能否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哼,今日你们俩都得死!” 念夕朝一声冷哼,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而他那苍老的双眼,此时忽然变得一片炽红,看上去有若烧红的烙铁一般。 呼! 就在这个时候,在念夕朝那炽热的双眼之中,赫然有两道火束飞射而出,直朝着张育泽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张育泽的眼中露出一丝愕然,只见他无腿的身体飘离于地面,两根拐杖交叉于胸前,一道由尸水所化的黑色漩涡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五行之中水火相克阴阳相克,可来自念夕朝双眼之中的烈焰,竟是直接超脱了这一天地规律。 只见那两道火束刺入漩涡瞬间,那阴寒的尸水立即剧烈的沸腾了起来,一道道火舌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蓬! 一声炸裂声响起,涌动的尸水瞬间仿佛化作了汽油,竟是被火束所引燃,化作了一股熊熊烈火,反噬于张育泽自身! 啊!! 张育泽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只见这些火焰瞬间将他的身躯吞噬,大量的阴气和尸水不断朝着张育泽汇聚而来,妄图熄灭周身火焰。 可那炽红的火光一次次被阴气熄灭,但很快又死灰复燃,不过眨眼工夫,张育泽的身体被烧得皮肉翻卷,一根根被烧焦的肋骨更是从胸前探出! “这……这是目光之火!不可能,门主他怎么会如此偏心,竟然还把目光之火也传授给了你!!” 就在这时,一旁的严守柯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皱眉。 我之前曾听念夕朝说过,隐山门中的火行术共分为四种,一者为最基础的意念之火,一者为目光之火,一者为气动之火,三者相互融合后,便能化成世间至强至阳的三昧真火! 从严守柯的这一激烈反应来看,目光之火应该是在念夕朝诈死后的这半年中方才习得,却也一举震惊四座,更是一举便将张育泽重创。 “念家家主,隐山门大长老,果真不容小觑。” 张育泽看着不断从身上喷薄而出的火光,眼中也流露出一丝骇然。 可念夕朝不曾回应他的话,从他双眼中喷薄而出的目光之火再度接踵而来。 后者不敢硬抗,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直朝着屋外飞遁而走。 目光之火,仿若有着万度高温,所过之处无论墙壁还是地面乃至于门庭石柱,都在高温中尽数融化,化作熔浆倾泻一地,整个议事堂也因此失去了支撑,顿时发生一阵剧烈的震荡,眼看着就要倾塌。 见此,所有人纷纷朝着门外退去,伴随着轰隆一声响,整个议事堂顿时轰然坍塌。 而暮行舟和爷爷也化作一道残影,一前一后冲出了屋外,却是在镇中大打出手! 半年未曾见,本应避世的爷爷此时道行竟也发生了一个质的蜕变,以至于当初直接被天灯碾杀的他,眼下竟有了和暮行舟正面抗衡的资本! 此时的仅仅只是用气和暮行舟对招,但每一道气打出,都蕴含着极强的毁灭之力,哪怕暮行舟也不敢硬抗。 而在他每朝暮行舟祭出一招,但伴随着有阵阵龙吟从身上发出! 第二百七十四章 潜龙镇本来的样子 龙吟!? 莫不成爷爷和念冰一样,都继承过来自蛟龙的龙魂? 我虽然不知爷爷和天行门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但蛟龙对于天行门之重要我是万分清楚的,而爷爷身为一个外人,又何德何能获得来自龙魂的传承? 而在这时,暮行舟开始快速掐诀念咒,一道黑色的鬼面却是在他身后缓缓浮现,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也随即从鬼面之中爆发而出。 在这股气息间,爷爷的身体微微一颤,而趁着这一空隙,我看到那鬼面之中立即爆射出数道黑色的阴气,有若一条条游蛇一般,直袭于爷爷自身! 在这数道阴气中,还蕴藏着一股强大的灵魂吞噬之力。 噬魂术!暮行舟此时对爷爷动用了噬魂术!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可爷爷站在原地非但不曾闪躲,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呜呖呖! 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起,只见那数道阴气瞬间袭入爷爷的体内,径直探入了他的灵魂。 来自爷爷的灵魂力量,此刻顺着阴气开始疯狂地朝着暮行舟汹涌而去! 眼下这一幕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熟悉,因为我已用噬魂术吞噬以及杀死了太多的人。 被噬魂术所命中,轻则灵魂重创,重则魂飞魄散! 但爷爷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灵魂剧痛感,反倒是动用噬魂术的暮行舟满眼骇然。 吼!! 一阵充斥着强大镇压之力的龙啸声忽然从爷爷的身上爆发了出来,一道巨大的蛟龙虚影,此时竟从爷爷的体内涌动了出来,随后顺着那一道道黑色阴气,直袭向了前方的暮行舟! 蓬!! 龙影径直穿过了暮行舟的身体,又从他身后的飞舞而出,最终又返身隐入了爷爷的体内。 而在这道蛟龙虚影来回间,暮行舟身后的鬼面蓬然破灭,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瞬间苍白。而他的身体此刻也莫名绽开了数道裂痕,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身上流出。 “哼,噬魂术!你以为这种鬼道之法对我有用?” 爷爷一声冷哼,依旧安然无恙。 “龙魂!?你和天行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怎么可能将珍贵的龙魂交付给你!?” 这一刻,暮行舟早已不复先前从容,他下意识撇了一眼不远处袖手旁观的天行护法,几乎是咆哮着朝爷爷说道。 “因为老子是天行门的祖宗!” 爷爷一声怒喝,丝丝鲜血不断朝脚下的地面淌下,在不断流淌间迅速化作了一道环绕周身的鲜血符文。 轰隆隆! 先前爷爷需要透支灵魂才能催动的地字符,此时已轻而易举的被他祭出,而随着地字符的画成,一阵水浪的轰鸣声忽的从黄河之中响彻而起! 高达数十米的水浪轻易越过了防洪堤,径直灌入了潜龙镇中。 水浪所过之处,一幢幢木板土砖房子尽数坍塌,可这道水浪却并不曾肆掠于镇子内外,而是径直朝着暮行舟侵袭而来! 哗啦啦! 汹涌的水流化作了一道涡流,瞬间就将暮行舟环绕,一阵凄厉的惨嚎声也随即从他的口中发出。 流水和暮行舟接触的瞬间,立即爆发出一股蓬勃的阴气,原本浑浊的黄河水浪,也在瞬间化作了一道道尸水浪潮。 尸水翻涌间,我看到一个个由尸水构成的鬼灵从水浪中走了出来,无论暮行舟出现在何处,滚滚尸水以及众多鬼灵始终如影随形。 而在某一刻,这些鬼灵开始迅速融合,却是化作了一个和暮行舟一模一样的鬼灵。 这个鬼灵通体黑雾萦绕,阴气近乎实质化,仿若是从暮行舟体内脱壳而出的魂魄。 “暮行舟,你虽不踏足黄河,但黄河之水却寻你而来——我们又见面了。” 鬼灵开口了,就连声音也和暮行舟极度相似,只是多了一分漠然。 随着鬼灵开口,暮行舟一阵剧烈哆嗦,他的身体就好像被扔入了高度硫酸中一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起来。 一道道凛冽的阴气犹如刀刃一般从他体内外发而出,在他身上破开一个又一个骇人伤口,鲜血混合着尸水不断流淌而出。 和先前一样的,暮行舟的身体不断腐烂不断破裂,但很快又迅速愈合,看起来分外诡异。 而这个鬼灵,正是暮行舟的心魔,或者说是二十年前太爷爷打入他体内的心魔。 让身为黄河捞尸人的他,永世不得踏足黄河,虽在黄河古道中,却为黄河所抛弃。 而此时,爷爷动用这一地字符,却是引得黄河之水岸上来,召出了暮行舟的心魔对付其自身! “是啊……又见面了!” 暮行舟的声音抽搐着,俨然承受着莫大的痛楚,他回头看了一眼爷爷,“林隐耕,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将当年你父亲留于我身的心魔,用来对付我!可你不要忘了,这道心魔是因何而起。” 对此,爷爷不曾回答,鲜血滴落间,却又有一道地字符应运而生。 这道地字符是为五雷号令,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立即响起一阵晴天霹雳。 爷爷不曾言语,可心魔却替他做出了回答,“我为你心魔,侵蚀的是你肉身。暮行舟你本为鬼道人,理应躲藏在暗无天日的方外,为何要贪慕阳间光明,强行套上一张人的皮囊?我为你心魔,便是让你在阳世人和黄河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心魔如是说着,随着他的手一指,周围的尸水再度沸腾了起来,来自其中的阴气开始疯狂地朝着暮行舟涌来。 这一刻,暮行舟终于无法再维持原本的正常人模样,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开始迅速佝偻起来,大量的血肉也随之腐朽干瘪,从身上流淌而下的鲜血也尽数化作黝黑的尸水。 腐烂的碎肉伴随着开裂的表皮不断从身上剥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暮行舟的两颗眼珠子伴随着尸水喷溅而出,两道幽蓝的鬼火也随之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浑身顿时打了个寒颤。 原来我之前所看到的那个如中年人一般的暮行舟,只不过是他在阳世的一副虚无皮囊,而眼前这个浑身佝偻双目俱盲的可怖鬼道人,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随着暮行舟被心魔打回原形,整个潜龙镇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眼看去,只见那一幢幢木板土砖房子瞬间变得残破衰败,原本平整的大街也瞬间变得泥泞不堪,黑色的尸水伴随着不知名的黏稠物在地面肆意流淌着,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潮湿而且恶臭的味道。 而在每一座屋子的前头,赫然都坐落着一个甚至多个无碑坟冢,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开裂声不断从坟冢内部响彻而起!一颗颗喷薄着鬼火的人头灯笼被悬挂于个个屋檐之上,整个镇子也随之被镀上了一层诡魅的幽蓝。 除了远处我和王泉的屋子依旧如常,整个潜龙镇竟是在转眼间变成了一座鬼镇,和方外世界中别无一二的鬼镇! 这是一个鬼镇,一个坐落于阳间的鬼镇! 阵阵冷汗从我的后背上冒起,我骇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变化,这才意识到,先前生活在镇中的捞尸人,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阳世人,他们和暮行舟一样的,都是来自方外世界的鬼道,只不过是披上了一层人的皮囊! 爷爷带着牧蛇人和走蛟来了,但这些捞尸人并没有被暮行舟遣散,而是回到了他们本应该身处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已经从各自的坟墓中爬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暮行舟的真实身份 “嗬……阳世之人,又怎能明白鬼道对光明的渴望?” 暮行舟抬起了头,流淌着鬼火的空洞双眼看向了头顶的阳光,一阵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扯出。 轰!! 这时,一道炸雷轰然落下,径直劈在了暮行舟的头顶。 一道深长的焦痕顺着他的头顶一直延伸到后背,大量的尸水也随即飞溅而起腾出阵阵水雾。 暮行舟的身体微微晃荡了一下,阵阵黑色的阴气不断从他身上萦绕而出,充斥于整个潜龙镇,晴朗的天空也因此化作一片昏暗。 第一道雷霆落下,第二道第三道随之接踵而来,不断地劈落在暮行舟的身上。 在心魔的禁锢下,暮行舟为黄河之水重重环绕,却是无路可逃,只能硬生生抗着来自爷爷的五雷号令。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劈下,暮行舟的身躯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腐烂的碎肉不断从他身上飞溅而起。 当最后一道雷霆落下时,他的身躯终于四分五裂,化作大量的残肢断臂飞溅当场,最后纷纷被卷入了那黄河之水中。 暮行舟死了,可死去的只是他早已腐朽的肉身,他的灵魂飘荡在原地,依旧保持着之前仰望苍穹的姿态。 “我……暮行舟,黄河捞尸人,方外于阳世之行者,阴离门座下首席长老,可我们鬼道不过心向光明,为何却永远无法为俗世与道门所接纳?” 诡魅的鬼火不断从暮行舟双眼中流淌而出,那一个个从坟墓中爬出的捞尸人也随即发出声声凄厉悲嚎,天空也在阵阵黑雾萦绕下化作一片昏暗。 重重阴气缭绕间,黄河之中响起百人长吼,却是有数之不尽的鬼灵从水底走了出来,踏上了河岸,来到了潜龙镇中,化作了一道尸鬼浪潮,朝着镇中生灵发动了攻击! 环伺周围的牧蛇人不曾迟疑,纷纷拿起手中玉笛,笛音缭绕间,众多走蛟纷纷冲入了尸群当场。 众僧人念诵起了佛经,金色的佛光从他们身上普照,净化着一切妄图靠近的鬼魅。 群鬼来袭间,暮行舟缓缓低下了头,看向了漂泊于尸水漩涡中的心魔。 “心魔,你之所以为我心魔,只因我慕黄河一川之水,贪尘世一隅之光,而今潜龙镇已付之一炬,我亦弃身化鬼,身为心魔的你又将何去何从?” 暮行舟凝视着心魔,朝他如是言。 尸水涌动间,心魔沉思良久,随后缓缓说道,“自当归去。” 话落,心魔的双眼瞬间化作昏暗,原本还有着独立意识的他,瞬间失去了灵智,矗立原地不再有丝毫动静。 暮行舟眼中鬼火涌动,一股蓬勃的吞噬之力从他身上汹涌而出,立即将心魔层层笼罩,而来自心魔的力量,此刻也疯狂地朝着他汹涌而来,不断融入他的三魂七魄。 伴随着心魔力量的涌入,暮行舟的模样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颗来自他的头颅从尸水中飞出,重归到了暮行舟的灵魂之中,幽蓝的鬼火从他的颅顶涌动而出,他的双眼也在火光间变得诡魅而且深邃。 一道道黑色的火焰不断从他灵魂深处喷薄而出,这些火焰在他的身上层层交织,在他的灵魂之上重新编织出由黑焰构成的血肉,也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长袍,幽蓝的鬼火在他仅剩的头颅上不断涌动。 此时的暮行舟,俨然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只见他的头部变得晶莹剔透,淡蓝的鬼火萦绕周围,他的身躯迎风而涨,竟变得足足有一丈之高,阵阵烟雾不断从他的长袍间泛起,一道道黑色的火焰也时不时从他的胸腔内部喷薄而出,蔓延于整个身躯。 他的样子看起来异常恐怖,就像一尊来自地狱的恶灵,却又给人一种优雅而带着诡魅的奇特感觉。 呜呖呖!! 这一刻,黄河内外不断传来阵阵悠长鬼啸,此番形态下的暮行舟,似乎对这些低等鬼灵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所有鬼灵以及鬼道人纷纷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单膝跪了下来,卑微且恭敬地伸出了一只手。 “冥鬼之身!?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这是当今阴离门主方才修行的人间禁术,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阴离门首席长老……原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哼,当下棋局,早已不在你我掌控之中……” 看到暮行舟这一变化,琴棋书画四人纷纷发出一阵惊呼,也对这一幕感到极为震惊。 而我这才意识到,这道盘踞于黄河之中的心魔,其实本就是来自暮行舟自身的一部分力量。 所谓的种下心魔,就是太爷爷在利用暮行舟的力量对抗他自身! 而现在,爷爷以黄河之水引心魔现身,却不料暮行舟竟自行放弃肉身重归鬼道,却也阴差阳错的使得心魔的力量回归其身,也让他变成了他本来的模样。 凛冽的阴气萦绕暮行舟全身,随着他手一挥,那涌动于周身的黄河之水四散溃去。 幽蓝的鬼火不断从他眼中喷薄而出,他看着爷爷,声音如源幽冥,“林隐耕,你虽有龙魂附体,但你终究不是你的父亲,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老爷子我今天倒想再试试!” 看到暮行舟这番模样,爷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凝重,他快速的掐诀念咒,强劲的江风从他身后不断呼啸而来。 此次前来潜龙镇的人,均与暮行舟有着莫大仇怨,可除了牧蛇人和走蛟在料理那些来袭的鬼灵与捞尸人外,几乎所有的大人物都么有动手,只是一旁作壁上观。天行护法和念冰在说着什么,凡尘法师手中念珠微拨,严守柯打开了棋局,琴童弹起了古筝,书狂画痴再度围在一张画卷前争论得面红耳赤,而茹若初则在这时来到了我的旁边。 “林笙,最适合杀暮行舟的人是你,你是他的爱徒,只有你出手他才能死得其所,才能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为什么你非要如此执着于师徒情分呢。” 茹若初站在我的旁边,发出一声叹息,“潜龙镇暮行舟,我本以为他只是阴离门的一方之主,不曾想他真实身份竟是多年前突然音讯全无的阴离大长老,是除了阴离门主陆消川之外权势与地位最高之人。而拥有冥鬼之身者,当今道门除了阴离门主外,便只有他了。” 听着茹若初一席话,我陷入了沉默。 是的,我确实是最适合杀暮行舟的人,只因我是他的弟子,我也同样算是一个阴离门人,我杀他虽是宗门内斗,但也是为亲复仇,哪怕宗门内部也难有二言。 可其他人一旦出手,那无疑就成了针对阴离门的挑衅,更何况暮行舟地位非凡,谁杀了他,谁的宗门可能就因此而遭来报复。 而此时,在场来自不同派系的大人物们,都不太希望因此而和阴离门结下死仇。 “我说过,我曾叫过他一声师父。” 虽已明白了其中利害,但我还是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暮行舟不管如何,我都曾叫过他一声师父,复仇也好捍卫正道也罢,我都无权夺他的性命。 “你啊,看来心还没被道门给染透。” 茹若初摇着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青铜镜,“对了,这个给你。” “你这是干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对于她的这一举动有些猝不及防。 “这是你的残魂啊,我今天过来就是特意要把它还给你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残魂是给你的彩礼 茹若初莞尔一笑,将青铜镜推到了我近前。 可一想着刚才残魂融合后自己身体立即变得不受控制的模样,我的心里一阵迟疑,并没有马上接下。 “茹若初,我已经完全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我颇为疑惑的说着,毕竟先前我为了夺回残魂,可是跟着念夕朝一路追杀过她,而当时她死活都不肯还,甚至不惜破掉自己修行多年的闭口禅。 而今,她不知请来何方高人在残魂体内种下八道灵魂佛阵,除了并无独立意志外,几乎已成一具独立的灵魂。 可眼下,她又突然说想把残魂归还给我,让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笙,其实你可以叫我若初,这样才不显得那么生分。” 茹若初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大乐意,说道,“当初,奶奶之所以夺走你的魂魄,是因为看透了你的命数,知道你才是苍生杵最适合的主人。你的一魂一魄没了,为了活命,你就只能修道,只能放弃田园步入道门,在道行精进后,才能有动用苍生杵的资格,才能揭开尘封了两百年的道门覆灭之谜。” 茹若初如是说着,和在场的其他大人物一样,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同样是为了苍生杵。 可茹若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又继续开了口,“而我留着你的残魂不给你,又在他体内种下八道佛阵,除了逼着你步入道门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哪天你死了,苍生杵没了主人。而现在看来,你的道行一跃千里,该有的磨难都已结束,自然就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而在刚才,我想托爷爷把青铜镜还你,可爷爷不要,说残魂是林家给我的彩礼,这世上没有新娘退还彩礼的道理,所以我只能再跟你旧事重提。” 茹若初坦坦荡荡,没有做丝毫的隐瞒,仿佛并无过多言语的我们,是一对久违的故人,或者说是夫妻。 残魂归位,本是理所应当,但这具残魂当中孕育着无上佛法,以至于我虽然想接,但背后的人情实在太过贵重,却又不得选择止步。 更何况,如今的我修行已成,即便缺失一魂一魄也能长存人世间,残魂虽然能让我如虎添翼,但如此一来,我恐怕就必须承认茹若初是我的妻子,而这是念冰最不愿看到的。 “残魂是给你的彩礼,苍生杵是你陪的嫁妆,爷爷说不能要,肯定有爷爷的道理,我听爷爷的。” 带着这一顾虑,我选择了拿爷爷当做挡箭牌,婉言谢绝了茹若初的美意。 “好吧。” 茹若初点点头,声音里微微带着一丝失落,“那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里,或者说,你知道自己的故土在哪。” “另外,残魂的封印已经接触,你随时可以通过开天眼残魂取得联系,也可以透过残魂来看望我……就像半年前那样。” 留下这句话,茹若初不曾再有言语。 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下意识把目光落在了念冰身上,发现念冰也在看着我。 发现我回首的目光后,她有些慌张地回过了头,避开了我的眼神。 自从茹若初现身后,念冰便没有再和我多说一句话,她始终待在那位天行护法的身边,有若一对久别相逢的母女。 呼呼!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忽然从四面八方袭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以爷爷为中心,一股凌冽的强风当即侵袭当场。 风声凛冽,一道道无形的风刀子从爷爷周身飞舞而出,朝着四周纷乱掠去。 一时间,潜龙镇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的地面上、墙壁上、树木上,均遍布着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刀痕。 这些刀痕看似杂乱无章,但我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些重叠交错的刀痕,在连贯起来之后,竟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符文。 这些符文我自再熟悉不过,都是用来驱鬼镇邪的净煞符! 而现在,这些净煞符随着刀痕的蔓延迅速遍布各处,就连从风中飘落的树叶也被镂刻出一道道文字。 符文是沟通天地鬼神的文字,但眼下这些已不仅仅只是一道简单的符文,而是一道笼罩一方的净煞符阵! 当年刘月娥用来对付念冰的符阵,此时竟被爷爷搬来针对于暮行舟! 这一刻,爷爷俨然已动了真格! 只见爷爷掐出一个奇怪的手诀,在他的念咒声中,那遍布于四周的净煞符立即爆发出一股滔天的阳气,化作一股实质化的气浪直袭向暮行舟自身! 可对于爷爷的这一攻击,暮行舟却不动如山,只是任凭那滔天阳气侵袭于自身。 呜呖呖!! 一阵凄厉的鬼啸声立即响彻四方。 阳气侵袭下,四周的鬼灵与捞尸人纷纷痛苦的抱住了头,发出声声悲戚哀鸣。 在净煞符的侵蚀下,捞尸人的身体有若陷入绞肉机中一般,浑身的血肉立即化作肉糜飞溅当场,露出了森白的骨骼,而骨骼也在瞬间沦为灰霾,最终只留下了一具脆弱的灵魂。 阳气肆掠不息,捞尸人的灵魂以及来自黄河古道的鬼灵甚至还没来得及逃逸,又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暮行舟的身体微微一晃,不自主地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位于风暴最中心的他,此刻无疑承受着来自整个净煞符阵的攻击。 只见那缭绕在他头顶的鬼火时隐时现,浑身涌动的黑焰时而熄灭时而燃起,露出了内部隐藏的灵魂。 但饶是如此,一刻钟过后,暮行舟非但并没有被诛灭,依旧牢牢地站在原地。 伴随着大量心力的消耗,爷爷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豆大的汗水也不断从脸上落下。 他愕然地看着暮行舟,似乎难以相信他还能安然立于此地。 暮行舟也看着爷爷,声音冰冷异常,“林隐耕,二十年前我落败而逃,只因我的对手是你的父亲。二十年后我为你所伤,只因我的一半道行为林泯恩所封印,化作心魔投身黄河。而今心魔不在,我的道行亦回归当年,你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说话间,暮行舟轻轻一挥手,一道黑焰从他的衣袂间纷飞而出,迅速凝聚成了一道烈焰之矛,阴气腾腾地直袭向了爷爷。 撕啦啦!! 阵阵破裂声顿时响彻当场,随着这一柄火矛抛出,磅礴的阴气也立即反噬四周。 火矛所过之处,周遭的阳气瞬间溃散,被铭刻于镇中各处的净煞符文也在阴风中迅速风化,化作了漫天灰霾。 爷爷的这一净煞符阵,若是换做平时,早已让暮行舟魂飞魄散,但眼下的暮行舟早已今非昔比。 他仅仅只是轻轻一招手,仅仅只是一缕黑焰,却在瞬间让整个净煞符阵支离破碎! 噗! 爷爷的脸瞬间化作蜡白,一口淤血从口中喷薄而出。净煞符阵被毁,他自身也因此受到重创! 符阵破灭了,可这道火矛余威未减,依旧不曾停息的袭向爷爷自身。 爷爷不断后退着,随着他手指一弹,从嘴角淌出的鲜血立即飞溅而起,在他近前的半空中迅速凝聚成一道地字符。 呼呼!! 地字符形成瞬间,一道高达十米的火墙当即出现在了爷爷近前。 轰隆!! 火矛激撞在火墙之上,犹如撞上一堵铁墙般发出剧烈轰鸣,整个潜龙镇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颤抖。 但下一秒,火矛之中黑焰暴增,一道黑色的气浪以矛头为中心,迅速朝着四周侵袭而去。 整个火墙因此发出一阵剧烈颤鸣,紧接着便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瞬间支离破碎! 没有了阻碍,火矛扶摇直上,眨眼就抵达了爷爷的近前! “不好!!” 看到爷爷有难,我终于无法再继续旁观,慌忙就朝着他掠了过去。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抵达身边,一道残影却出现在了他近前。 正在和张育泽激战的念夕朝,此时却拦在了爷爷前方,从他双眼之中爆射而出的目光之火喷薄不息,也同样迎向了那根黑岩长矛。 轰!!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二老死战 轰!! 一黑一白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相触,立即发生激烈的反应,剧烈的爆炸声随即轰鸣而起,一道道灼热的气浪也随即扫荡四周。 来自暮行舟的那道火矛,顷刻间烟消云散,念夕朝的双眼也从炽红恢复如常。 “林老爷子,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吧。” 说着,念夕朝朝着远处的张育泽扫了一眼。 张育泽虽然和暮行舟是一丘之貉,但与后者相比他的道行还是差了一大截,面对来自念夕朝的目光之火,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此时他的半边身躯已经彻底烧成灰烬,剩余的残肢断臂此刻在火焰中不断燃烧成灰,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尸水不但从身上喷薄而出,灵魂深处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早已没有了一战之力。 “暮行舟,过去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老友,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怎么也没料到,二十年前害死我全家的人竟然会是你!” 念夕朝的目光从张育泽身上收回,他伸手拦住了不甘想要上前的爷爷,冲暮行舟说道。 “莫要怪我,只怪古道黄河之水太浅,容不下两个山门同时存在。” 说话间,暮行舟回过头,看向正在远处作壁上观的凡尘法师,“按照我最开始的计划,覆灭念家之后,第二个要对付的便是同在古道中的悬河寺,只可惜后来我的一半修行被林泯恩封印化作心魔投于黄河,以至于一耽搁便是二十年。” “可到头来呢,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今你的命也得留在这黄河之中!” 话落,念夕朝朝着前方走出一步,就在这一步之间便已抵达暮行舟近前,手中铁锏带着阵阵震鸣声朝着他当胸刺下! 铁锏之中,蕴含着磅礴金行之力,随着铁锏没入胸膛的瞬间,一道道锏影随之震荡而起,疯狂地肆掠于暮行舟全身! 锏影纷飞,不断刺入他的灵魂深处随后又透体而出。 可令人愕然的是,这一道道锏影纷飞于暮行舟身体内外,他的身体也因此变得千疮百孔,但暮行舟却跟没事人一般,他的灵魂此时仿佛已不再为实体,他只是低着头俯视着念夕朝,由鬼火所化的双眼尽是阴寒。 下一秒,暮行舟抬起了手,一团黑色的烈焰直朝着念夕朝的头顶落下! 这道黑焰,比方外随处可见的鬼火阴气强盛不下百倍,见自己攻击无效,念夕朝也不敢硬抗,当即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朝后掠去。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再度喷薄出熊熊之火,却是萦绕于铁锏之上,随即脱手而出,迎向了暮行舟。 直到这时,暮行舟终于挪动了身躯,避着铁锏朝着一旁掠去,可饶是如此,他的衣袂还是被目光之火所侵蚀,萦绕其中的黑焰一阵躁动,撩起了大量阴气。 “冥鬼之身下,看来寻常刀兵对你已攻击无效,看来还是得以极阳克极阴!” 念夕朝似乎看穿了暮行舟的法门,当即将铁锏高高举起,随后重重地刺入了地面。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五个硕大的符文当即出现在了他的周围,而四周的地面也随之龟裂,大量的土石纷飞而起,环绕周身旋转不休。灼热的鲜血也从他手指间流淌而出,化作了一片血雾。 四周的树木随之迅速枯萎凋零,磅礴的植物生命之力迅速朝着念夕朝凝聚而来,来自双眼之中的目光之火,此时也喷薄而出,环聚于铁锏之上。 嗡! 一阵嗡鸣声响起,只见他手中的铁锏发出一阵剧烈震荡,每一次震荡都伴随有一道虚影剥离而出,这些铁锏虚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虚影环绕周身。 目光之火、鲜血、碎石、植物本源之力,此时纷纷凝聚于每一道铁锏虚影之中,一股令人感到极度压抑的五行之力随之充斥当场。 五行俱灭!! 继爷爷之后,此时念夕朝也动用起了自己的至强一击,八十一道铁锏虚影在五行之力的萦绕下,从四面八方直袭于暮行舟本体。 暮行舟头上的鬼火缭绕不息,映衬着内心对念夕朝的忌惮。 只见他一扫衣摆,身上由黑焰编织而成的长袍当即高高扬起,一股阴寒的黑雾随即将他尽数笼罩。 嗖嗖嗖!…… 众多铁锏虚影透过了重重黑雾,直袭于暮行舟本体,所过之处,地面上天空中都被划出一道道长长的烈焰。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当即从黑雾之中尖啸而起,蕴含五行之力的铁锏虚影所过之处,那层层的黑雾瞬间瓦解破败,黑雾也因此开始剧烈躁动并且迅速消散。 可就在这时,一股蓬勃的黑焰突然从天而起。 只见暮行舟先前的冥鬼形态已经彻底瓦解,整个人都化作了一股滔天的黑焰,来自他的那颗白骨头颅也随着烈焰扶摇直上,隔空俯瞰着地面的众生。 “念夕朝,你竟然能直接攻击于我自身,真不愧为隐山门长老!但你我道行伯仲之间,想要杀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颗白骨头颅开口了,声音如源幽冥,让人不禁心生战栗。 “废话真多!” 念夕朝啐了一口,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苍穹。 那一道道的铁锏虚影在他的意志下,在长空之中划过一道弧形的残影,再度袭向了暮行舟,或者说袭向了那颗隐没于黑焰之中的头颅。 蓬! 就在这时,滔天的黑焰轰然溃散,无尽的黑色阴气弥漫了潜龙镇的上空,整个镇子也在瞬间陷入黑暗。 下一秒,黑焰重新凝聚,逐渐在天空中汇聚成一道骇人鬼面。 暮行舟此时已动用煞行术,但与先前不同的是,眼下的这张鬼面并非由鬼火抑或尸水阴气所化,却是通体黑焰缭绕,一股前所未有的灵魂战栗感从鬼面之中倾泻而出,许多道行较低的僧人以及牧蛇人身体纷纷一阵虚晃,七窍之中也随之流出殷红的鲜血,俨然灵魂遭受创伤。 八十一道铁锏虚影紧随而上,直袭向鬼面的眉心之处,可在这一道道铁锏出现的瞬间,眉心处却自行裂开一道豁口,让众多攻击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镇压之力从鬼面空洞的双眼中爆发而出,从长空直朝念夕朝倾泻而下! 轰隆隆!! 阵阵剧烈的轰鸣响彻天地,这股镇压之力有若泰山压顶一般,在降临的一瞬间,四周房屋的断壁残垣顷刻间破灭化作大量灰霾,方圆百米内的地面也突然沉降,生生凹陷下去五米,大量的裂痕也随之响彻远处蔓延,引得大量房屋坍塌。 处于镇压之力最中心的念夕朝,也是一个踉跄,一个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面。 他手中的铁锏也变得仿若有千钧之力,他尝试了好几次想要将其举起来,可他想要抬头却是举步维艰。 伴随着大地的沉降,地面上的那道五行法阵随即灰飞烟灭,那些袭于暮行舟的虚影也在失去了控制之后纷纷消散于无形。 镇压之力犹如浪潮一般一层接着一层不断朝念夕朝降临,他浑身的骨骼因此发出阵阵不安的咯吱声,浑身的皮肉也在高压之下绽开,鲜血潺潺。 蓬!! 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响彻而起,只见被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念夕朝,他的身体忽然化作大量的稻草飞溅开来。 下一秒,他的本体竟是突兀的出现在了半空之中,蓬勃的目光之火再度从双眼中爆射而出。 “暮行舟,你以为我就这点能耐!?”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的命,只能由我! “暮行舟,你以为我就这点能耐!?” 长空之中,念夕朝发出了一声怒喝。 身为阳世人的他,并不能像暮行舟一样抛弃肉身凌飞当空,在半空中短暂停留了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开始迅速朝着地面落去。 但在落地之前,他的双手相合,缓缓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和无名指,来自双眼的目光之火不断朝着二指之间涌去,炽热的火焰迎风见长,竟是化作了一柄长达四十米的烈焰之刃! 怒喝之中,念夕朝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随后又重重落下,那柄烈焰之刃也随即当空劈落,竟是一举划开了那层层黑焰,将来自暮行舟的鬼面一分为二!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声再度响彻而起,随着念夕朝这一刀落下,暮行舟俨然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被撕裂成两半的鬼面开始发出剧烈的震荡,大量的黑焰不断从半空之中剥离,落入了下方的潜龙镇。 一击得逞后,念夕朝重新落回了地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中,暮行舟的鬼面已经彻底消散,残存的黑焰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长痕。 鬼面消失了,一盏诡魅的天灯却出现在了头顶上空。 这盏天灯共分三面,唯有一面有着灯壁,灯壁之上赫然浮刻着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横眉怒目,无关粗犷而又狰狞,仿若怒火中烧。 天灯本有三张脸,一张为悲彻之脸,是为凡念;一张为欢愉之脸,是为鬼婆;而眼下的这张憎恶之脸,正是来自暮行舟。 一道深长的裂痕从憎恶之脸的眉心一直延伸到下颚,几乎将整张脸撕成两半,一道道黑焰有若鲜血般不断从裂痕中倾泻而下,撩起阵阵阴气。 “念夕朝,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敢将山门建于卧虎藏龙的黄河古道,你确实有自己的能耐。” 天灯开口了,声音里充斥着一丝愤怒,也有一丝感慨。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以捞尸人的身份留存黄河古道数十年,直到现在才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真是让人细思恐极。” 念夕朝如是言,随后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这时,外围的厮杀已经结束。 此次跟着爷爷前来潜龙镇的牧蛇人,皆是天行门精锐,悬河寺一行更是有备而来。 在走蛟和佛法的双重度化下,几乎没有耗费多少工夫,镇中的捞尸人以及诸多鬼灵已经悉数死绝,阴气混合着尸水萦绕于整个潜龙镇中。 那些厮杀过后的走蛟,此时穿梭于镇中各个角落间,贪婪地吞噬着来自捞尸人的腐肉。 唯一幸存的敌人,此时只剩下了暮行舟和张育泽。 “暮行舟,此次潜龙镇中群雄汇聚,你应该知道自己注定了十死无生,为何还要做困兽之斗,为自己徒添悲戚?” 念夕朝这么问着,深深皱起了眉头。 阵阵阴风吹过,天灯在风中转过了一个角度,那张人脸微微颔首,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我。 “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暮行舟开口了,“我暮行舟的命何去何从,理应由我自己决定,由不得天,更由不得别人!你们要杀我,我心难平。” “哼,你命由你不由天?那么我念家人的命呢,你当年残害他们的时候,给了他们抉择吗?” 念夕朝的脸抽了抽,他的眉头紧皱,再次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段悲痛往事,“你今日注定要死,已无资格选择死在谁的手中,更无资格决定自己的命数,你……杀身难逃!” “是吗?我倒想看看,今天我这条命由不由得我!” 说话间,暮行舟看向了一旁重伤垂死的张育泽,“老张,用你这条命帮哥哥最后一个忙!” 来自念夕朝的目光之火,此时依旧燃烧在张育泽的身上,他的身体已经尽数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颗残破的头颅。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生满肉瘤的脸上挤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暮老哥……我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可……可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话落,张育泽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他的双眼也在瞬间空洞了下来。 汹涌的目光之火瞬间将他的仅剩的头颅吞没,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滩灰烬。 张育泽死了,可他的残破的灵魂却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从他的身上响彻而起,紧接着,我看到一个个鬼魅从他的三魂七魄中钻出,撩起一道道黑色的阴气疯狂肆掠于整个潜龙镇。 这些阴气不断凝聚,逐渐演化成一根根实质化的黑色光柱。 随着鬼魅的不断穿行,一道以张育泽灵魂为中心覆盖于整个潜龙镇的黑色牢笼随之应运而生! 牢笼,又是这道牢笼!!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而此刻,张育泽的灵魂深处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鬼火,为了支撑这道阴气牢笼,此时的他俨然在燃烧自己的灵魂之力! 阵阵鬼啸声中,一道直径十米的黑色漩涡逐渐形成,漩涡中心影影绰绰,通向着未知的远方。 “暮老哥,我今日来一为送死,二为帮你,现在你终于想通了,还是活着好,活着好啊!去吧,离开阳世,回到方外,回到门主大人的身边,你这一生还有太多的大事未能完成……” 张育泽颤悠的声音响彻镇中,他在笑着,却也流露出一丝决然。 “老张,今日你必魂飞魄散,你的恩情即便有来世,我亦无法偿还。” 暮行舟这么说着,来自他的那盏天灯随即从天空飘落,却径直朝着我扑了过来! “不好!”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的眼中露出一丝慌张,连忙带着一道残影朝着我掠来。 可暮行舟的速度实在太过,以至于念夕朝刚刚动身,那盏天灯便已抵达我的近前。 须臾间,天灯突然破灭,化作冥鬼之身的暮行舟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随着他手一招,一道道黑色的阴气有若锁链将我牢牢缠住,直朝着那道由张育泽所化的漩涡深处掠去。 滋啦啦!! 一道目光之火贴着地面扫向了暮行舟,却被他轻易避开了。 不过眨眼间,他已经把我带到了那道漩涡近前,他看了张育泽最后一眼,带着我直接没入了那道漩涡之中。 突然的变故让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我下意识想要挣扎,可那阴气有若锁链一般,竟是让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在错愕间朝着潜龙镇看了最后一眼,却发现在我被劫之后,天行护法以及凡尘法师都无动于衷,爷爷的眼神也颇为复杂,念夕朝在一招落空后,却也没有再继续出手。 而茹若初看了我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笙,旅途愉快!” 话落,茹若初的脸孔瞬间阴寒,一道符印随之应运而生,袭向了天空中正苦苦支撑着阴气牢笼以及漩涡的张育泽。 来自张育泽最后的惨叫声响彻我的耳畔,紧接着我的眼前便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约莫过了一刻钟,眼前的黑暗终于消散,我也终于恢复了知觉。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不再潜龙镇中,却是出现在了一片方外世界。 一眼看去,四周尽是一片由尸水所化的沼泽,一截截腐烂的人或者动物的骸骨在泥沼间不断沉浮,泛起幽蓝的鬼火,层层的黑雾笼罩于泥沼内外,阵阵鬼啸之音不断从远处响彻而起,压抑而又狰狞。 我的心里惊恐未定,回头望去,却发现暮行舟就在我的旁边。 他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高大而又诡魅的背影。 “林笙,这半年来我在你的身上倾尽心血,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结果,到底是对是错?”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师父的决定 “林笙,这半年来我在你的身上倾尽心血,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结果,到底是对是错?” 黑焰交织而成的长袍在阴风中撩起条条火舌,头上的鬼火时而躁动时而死寂,暮行舟背对着我,发出一声长叹。 肉身被爷爷以五雷号令彻底破灭后,此时的暮行舟俨然化作了鬼灵。 鬼灵即为灵魂,暴露于外界的灵魂本身是即为脆弱的,所以很多鬼道人宁愿成为令人憎恶的行尸走肉,也不甘化身成鬼。 但此时化身冥鬼的暮行舟,却比以往拥有肉身时更加强大,那种天然而然的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感,让曾和他朝夕相处的我都感到无处是从,无数游走在泥沼地带的鬼灵也都出于本能地跪下了身,伸出右手朝暮行舟所在的方向施以伸手礼。 听着他的这声叹息,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是对是错,你应该问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我心情复杂的朝暮行舟说道,毕竟在昨天之前,他还是我恩重如山的师父,可今日却成恨之入骨的仇人,这一转变直到现在我都无法适应过来。 “我自己?哼,我的内心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暮行舟开口了,鬼火在他头上涌动不息,“在送你去方外之前,张育泽就劝导我,收你为徒实为养虎为患不可为之,可我没有听信他的逆耳忠言;一个月前你爷爷带人杀入了潜龙镇,张育泽又告诉我让我尽快抽身以免身灭道陨,可我也没有理会他。而今张育泽为了让我逃命,却是把自己的命给丢在了潜龙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直到张育泽死时我方才明悟,我实在太愚昧了,我现在才明白,与其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倒不如自己取而代之!” 说这句话的时候,暮行舟缓缓回过了头,他低下鬼火头颅,俯视着前方的我,蓬勃的鬼火不断从眼中涌出。 对此,我的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林笙,之前在潜龙镇时,所有人都在等着你杀我,我也同样如此,可你却始终不愿对我动手,只因我是你的师父,来自我身上的恩情和仇恨让你无处是从。” 说话间,暮行舟迈动步子朝着我走了过来,身后的路边也因此留下一道长长的焦痕。 “可既然你的心里有我这么个师父,那么身为人师,我可不可以再恳求你一件事情?” 不知觉中,暮行舟已经抵达了我近前,那一道道黑焰不断从他身上喷薄,缭绕于我周围,一种压抑而且极度森寒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既然你不愿拿走我的命,那么你能否把自己的命献给为师,或者说让为师取而代之,就像之前鬼婆对念冰所做的那样?” 一股透骨的杀意在这一刻从暮行舟身上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让我顿时浑身发寒。 这一刻,我下意识进入了极度戒备状态,苍生杵也随即拿入了手中。 “暮行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我在不断的退着,暮行舟不停往前走着,来自他的黑焰始终萦绕在我周身挥之不去,“我为你倾注心血,只因你是苍生杵的主人,有着能帮助鬼道走向光明的希望。但现在希望已经破灭,如果我剥夺你的灵魂占据你的肉身,以你的身份留存世间,代替你探寻苍生杵中的秘密,是否会更加合算?”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骇然,以暮行舟的意思,他之所以将我掳走,竟是打算夺舍我的身魂并且取而代之! “暮行舟,你疯了!” 我朝着暮行舟咆哮着,难以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虽然是我的仇人,但这半年来,我能感受到他待我的真诚,在众道门佛门高手未曾汇聚之前,他对我所言所语皆掏心掏肺,以至于明知已成敌人,我都从没想过他会陷我于不利! “林笙,莫要怪我,因为二十年前的这一场恩怨,如今我已得罪了三大宗门一大佛门,整个道门都已无我容身之地,哪怕阴离门主都庇护不了我,我想再活下去,只能使用另一个身份,另一副身体!” 暮行舟狰狞的笑着,而在他的笑声间,他身后忽然有一蓝一黑二色烈焰从左右两侧喷薄而出,每一道烈焰都长约十米,看上去有若诡魅的双翼。 这对从他身后生出的烈焰双翼缓缓扇动,一股极强的吞噬力量立即朝着四周爆发而出。 以暮行舟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气旋涡流顿时出现,只见方圆十里内的阴气开始疯狂地朝着他涌动而来,最终都被吞噬到了他的灵魂之中。 呜呖呖…… 与此同时,阵阵凄厉的惨叫也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回头看去,只见那些游弋在郊外的鬼灵以及鬼道人,此时也哀嚎着被这股吸力牵引,纷纷不受控制的朝着这边飞来。 只见那些鬼道人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撕裂,裸露而出的白骨也在顷刻间碎裂化为灰霾,来自他们的灵魂,和着那些鬼灵一道紧随湮灭,化作了一股蓬勃的灵魂之力涌入那道漩涡当中,涌入了暮行舟的身体当中。 暮行舟的力量,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强着,而那种灵魂压抑感也因此变得更加令人窒息,无处是从。 而在这一刻,这股强大的灵魂吞噬之力忽然一转,却尽数朝着我汹涌而来! 我立即感觉自己的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大量的鲜血也随即从七窍之中流淌而出,我的身体在这一刻也变得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竟是在这股吞噬之力下,不由自主的朝着暮行舟横挪了过去! 我当即把苍生杵插进了脚下的地面,妄图阻止这股力量的吞噬,可此时我的周身仿佛多出无数双大手,却是生生拽着我强行朝前方拖行,以至于地面都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划痕。 我的道法是暮行舟教的,我现在的道行也全都是暮行舟给的,哪怕我早已非昨日阿蒙却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眨眼工夫,我便已经抵达了暮行舟的近前,来自他身后双翼的火焰也在这一刻耀眼到了极致。 “嗬!多么完美无瑕的作品,多么朝气蓬勃的生命,只可惜终究是我的敌人,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只能为我所用。” 在这番矛盾的话语间,暮行舟展开了双手,一股蓬勃的黑雾立即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将我尽数笼罩。 一时间,我感觉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涌动而来,开始疯狂地吞噬着我的灵魂,侵蚀着我的肉身,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剧痛感,也在瞬间传遍了我的身心! 我痛苦地抬起了头,却发现暮行舟也在看着我,鬼火从眼中喷薄不息,来自我的灵魂之力此刻也在不断涌入他身。 “林笙,你不愿杀我,但我现在很乐意杀你。你魂飞魄散后,我会便会成为下一个你,到时候我会回到你爷爷的身边,我会用林家苍生杵亲手杀了他,让他到死都以为自己是死在自己最爱的亲孙儿手里!” “哦对了,还有你的两个妻子,还有落雁山的念夕朝,我会找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杀掉,让他们与你陪葬!” 暮行舟狰狞的笑着,来自他的噬魂师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的灵魂此时开始支离破碎,鲜血也将我的双眼化作一片猩红,我的灵魂之力也不断涌入他自身。 “暮行舟,你敢!?” 在他的这一言语间,我本畏惧的心中顿时腾起熊熊怒意。 我和暮行舟的道行如隔天堑,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在他的这番威胁间,无尽的愤怒顿时充斥了胸膛。 我艰难地抬起了手,高高举起手中苍生杵,径直刺向了暮行舟的头颅,学着他一样的同样动用了噬魂术!! 刺啦啦!! 苍生杵落下,引得大量鬼火飞溅,苍生杵的杵尖此刻径直刺入了暮行舟的左眼眼眶中,来自他的力量此时正疯狂地朝着我汹涌而来!! 这一刻,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忽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发现暮行舟此时已放下了所有防备,他身后的鬼火双翼消失了,那摄人心魂的吞噬之力也随之消散一空。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张开,露出了一个诡魅的笑容…… 第二百八十章 暮行舟之死 我知道现在的暮行舟有多强,我的出手只不过是一种自知徒劳的反击,可直到我的这一杵落下,我才明白这是暮行舟苦等已久的结果! 来自我的苍生杵,暮行舟明明可以躲开,可他没有;来自我的噬魂术他明明可以抵抗,但他依旧没有。 在我攻击他的这一刻,暮行舟放下了所有防备,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任由着我将苍生杵刺入了他的眼中! 咔擦!咔擦…… 暮行舟左眼眼眶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在噬魂术的作用下,来自他的灵魂之力开始疯狂地朝着我身上涌来。 呵!呵呵…… 我愕然地看着暮行舟,暮行舟也在看着我,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林笙,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冲动,我说的这些话只是故意为了激你,可你竟然真的着了道,对为师我动了手,哈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 暮行舟笑着,朝我发出了声声嘲笑,可笑声却是那么凄凉,那么畅快淋漓。 “暮行舟,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这一刻,我顿时恼羞成怒,朝着暮行舟咆哮了起来。 我慌慌张张想要抽回苍生杵,想要收回自己的噬魂术,可暮行舟的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我,来自他的灵魂之力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我涌来,注入了我的灵魂深处,融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林笙,我之前就说过,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容不得别人替我做出抉择!从我死念已决时,我就已经决定将这条命留给你——林笙!” 暮行舟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对这一刻已经等候良久,而随着灵魂之力不断涌入我的体内,他身上的烈焰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暮行舟……我之前也说过,你该死,任何人都可以杀你,唯独我不行……只因我曾经叫过你一声师父。快放手,我不想沾上你的血,我更不想要你的命,你逃也好死在别人手里也好,我再也不管了……” 我朝着暮行舟发出苦苦哀求,在噬魂术的吞噬下,此时我的身上也腾起了大量的黑焰,一股灼热而且躁动的力量在我体内此起彼伏。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暮行舟的良苦用心。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把自己的毕生道行交给我,哪怕明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依旧如当初承诺的一样,把我当成他的衣钵继承人。 “孩子,你很清楚,我暮行舟罪行累累,我只能死在你的手里。” 黯淡的鬼火在暮行舟的脸上勾勒出一丝苦涩的笑,“隐山门、悬棺门、天行门还有佛门,他们这些人都想杀我。可不管谁杀了我,都是逼着阴离门与他们为敌,同时也将整个方外世界推向了他们的对立面。” “但阴离门还不想和整个道门为敌,众宗门也不愿因我而与阴离门再起刀兵。你是我的弟子,你本质上也是阴离门人,只有将我的命留在你手里,才能避免一场道门大乱。” “现在,我把我的命交给你,把我的毕生道行也交给了你,在我死之前,你能否再叫我一声师父?” 暮行舟看着我,朝我这么说着,却是听得我心中一阵颤抖。 在暮行舟的控制下,来自我的噬魂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正疯狂地吞噬着他自身。 伴随着这股空前强大的力量涌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也从我心中腾然生起。 我不敢回应暮行舟的这一问题,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苍生杵抽离出来,想要摆脱暮行舟的控制,可他在垂死之际依旧牢牢地禁锢着我,让我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助的哀嚎。 暮行舟也察觉到了我的这一惶恐,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你嘴上不愿意说,但你的心意为师已经明白,心中也无所憾了。” 说话间,暮行舟朝着方外的四周看了一眼,蔓延尽是尸水弥漫阴气纵横。 “孩子,当初我之所以觊觎你林家苍生杵,是为了方外世界,为了那些不见天日的鬼道人。” “我们阴离门本为正统道门,只因两百年前那场道门大劫,致使所有阴离前辈罹难,无数口传相授的秘术彻底断代,而现在阴离门所修行的,本质上都是残缺不完整的。导致所有修行鬼道之法的人,最终都沦为了不人不鬼的行尸走肉,最终为阳世人以及道门中人所不相容。” “可鬼道中人何错之有?为什么只能屈居于方外之中,这和阴间的鬼灵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能看一眼人间的阳光,为什么就不许为阳世所接纳?” “所以,我才需要苍生杵,需要解开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寻找那些阴离门失传的秘术,让阴离门人重见人间的光明!” “孩子,现在你已经是阴离门人,你是我最大的希望,也是阴离门最大的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否再继续继承我的意志,帮助阴离门实现这两百年未成之夙愿?” 暮行舟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沉默少言的人,可今天他的话却说得有的多,或者说是他的遗言憾事太多。 感受到暮行舟生命气息的迅速消散,我止不住地摇着头,“我听你的,你先松手!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松手!” “那就好,那就好……” 暮行舟的声音里流露一丝欣然,可他抓着我的手反而更紧了,来自他的灵魂之力犹如黄河之水般朝我汹涌而来。 原本涌动于他身上的黑焰,此刻已经彻底消散了下来,暮行舟的灵魂本体也从火光中缓缓浮现,佝偻而且瘦削,一道道裂痕更是遍布于他全身。 在他说话的这段工夫,他的灵魂之力已经尽数涌入了我的体内,而现在的他正在走向死亡,走向毁灭。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用着最后一丝力量死死抓着我,拼尽全力将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倾入我的体内。 “孩子,人死恩怨消,我死之后,你的怨念便能消散,你以后再也不必为仇恨而活着了。而我也必须死在你的手里,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成为我的衣钵传人,你才能继续作为一名阴离门人……” 留下最后一句话,暮行舟的三魂七魄轰然碎裂,化作大量的阴气飘荡当空,那颗他仅剩的头骨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尸水纵横的地上。 师父,死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跪倒在了师父的头颅前,可我还没来得及痛哭出声,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从我口中响起。 啊!! 鬼火、黑焰,爆体而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冥鬼,嗜杀之魔! 在噬魂术的吞噬下,暮行舟的灵魂之力尽数涌入我的体内,可除此之外,还蕴藏着一股并不属于他的力量……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点燃了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痛感瞬间传遍了我的身心! 一阵浓浓的皮肉烧焦味涌入了我的鼻息,我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此时冒起了阵阵青烟,一道道黑色的火光破体而出喷薄不息。 我的双手,我的身躯,我的脸孔,那些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翻卷,随后化为灰烬,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 “这……这是怎么了,不,不!!” 我目光颤抖地看着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嚎叫。 而在我的嚎叫声中,一道道黑色的火焰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这些黑焰在我周身层层交织,在我的裸露的骨骼之上编织出一块块由黑焰所构成的血肉,也化作了一袭黑色的长袍。 我脸上的血肉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颗森白的头骨,幽蓝的火焰在我的头上不断涌动。 我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看向了脚下的黑色水面,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和之前的暮行舟一样,也化作了一头可怖的冥鬼! 这冥鬼之身看起来并不像是由某种秘术修炼而成,更像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并不像是它的主人,却更像是它的一个宿体。 一股从未有过的嗜血感充斥了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的心神开始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暴戾与杀念牢牢地控制了我的身心,让我难以自控。 吼!吼!…… 一声声震天的咆哮从我的口中发出,或者说是由冥鬼自行吼出。 此时我的意识依旧清醒,我能感知到身上每一丝气息的流动,可这副已经化作冥鬼的身躯,却已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这具身躯的宿体就是冥鬼,却已非我自身。 下一秒,冥鬼缓缓弯下身,捡起了地上暮行舟的头颅,朝着未知的远方走去,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在黑焰的烧灼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焦痕。 随着这道焦痕的蔓延,冥鬼穿越了这片荒无人烟的泥沼之地,来到了附近的一座鬼镇中。 鬼镇之中,此时人流攒动,一具具行尸走肉行走其中,幽蓝的鬼火将整个镇子映衬出一抹诡魅的幽蓝。 随着我一步踏入镇中,镇子里的所有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纷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 在冥鬼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间,所有鬼道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朝着我施以伸手礼,一个个脸上敬畏而又惶恐。 冥鬼继续往前走着,所过之处一排接着一排鬼道人接连跪下,原本喧嚣热闹的鬼镇也在瞬间化作死寂。 我不知道冥鬼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此时的他俨然和我的灵魂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共鸣。 在这股共鸣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嗜杀之念从我的心中彻底爆发出来,或者说是源自于冥鬼。 嗬…… 一阵诡异的低吼声从冥鬼的口中发出,几乎是不由分说的,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忽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化作一道黑色的气浪直袭于周围的芸芸众生。 啊!!…… 气浪所过之处,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被气浪所侵袭的鬼道人犹如骨牌一般接连倒下,但很快又站了起来,可此时站起来的却是他们脆弱的灵魂。 “大……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一具具漂泊当空的灵魂发出了声声尖啸,他们看着近前仿若恶魔的冥鬼,又看着自己已经倒下的肉身,几乎不由分说的就朝着远处逃去。 可这些鬼道人的魂魄想逃,冥鬼却不想如他们的愿。 随着冥鬼手一指,一股和噬魂术一模一样的吞噬之力当即从指尖爆发而出。 这些可怜的鬼道人灵魂,在这股吞噬之力下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我这边飘来,在半途中,他们的灵魂开始迅速支离破碎,来自他们的灵魂之力也源源不断涌入了我的身躯。 不过眨眼工夫,数十条人命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冥鬼手中,或者说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看到这一幕,来自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内心对上位者的畏惧,其他的鬼道人此时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惨叫着四散而逃。 可冥鬼却不依不饶,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伐一般,一道道黑焰不断从他周身喷薄而出,所过之处,那些鬼道人的身躯瞬间烧尽化作灰霾,他们的灵魂也尽数溃散,来自他们的灵魂之力也源源不断注入我的身躯。 冥鬼在镇中肆掠中,街道两侧的房屋悉数坍塌,黑色的火光在镇中冲天而起,地面随处可见一截截腐烂的残肢断臂,天空中也响彻起无数孤魂野鬼的哀嚎。 不过眨眼工夫,整个镇子都已毁于一旦! “冥鬼,你干什么!快给我停下!!”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朝冥鬼发出一声大喊。 这个完全不受我控制的冥鬼,犹如一头从地狱闯入人间的死神,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有丝毫的动机,他想要做的就是杀光视野之中所有生灵,无论人鬼。 众鬼道人的死虽然非我意愿,但终究是死于冥鬼之手,而我从暮行舟身上继承了这头可怕的怪物后,他已然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届时所有的罪孽也势必要算到我的头上来! “该死的畜生,给我住手!” 我朝着冥鬼吼着,可冥鬼对于我的话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地屠戮着眼前芸芸众生。 情急之下,我当即利用自己的意志,强行调动起来自灵魂之中的力量。 可无论我动用阴阳道法还是五行道法抑或符道,却丝毫不曾对冥鬼造成丝毫伤害。 无奈之下,我只好动用起了佛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阵阵梵音当即响彻四周,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也在这一刻从我的灵魂之中爆发,随后化作一根根光柱从冥鬼身上破体而出。 吼!吼!! 佛光涌动间,冥鬼的杀伐停了,来自我的佛力似乎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克制,以至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得安生。 见佛法对冥鬼产生了作用,我的心里一喜,连忙加紧了念咒声。 来自灵胎十八年的佛力此刻尽数爆发而出,我的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黑焰纵横,一尊由阴气所化的古佛虚影也随即从身后应允而生。 “佛说:佛法无量!” 我的灵魂喊出一声佛号,一道卍字佛印随即在脚下应运而生,磅礴的佛光也从佛印中爆发而出,犹如一条条金色的锁链将冥鬼牢牢缠绕。 冥鬼此刻本已是我自己的一部分,而现在我已佛力相克之,无异于在以自己的力量对付自身。 而自身与自身之间的对抗,胜败与否无疑皆取决于自身的意志。 佛光之中,蕴含着无尽的佛为,在我的意志下纷纷朝着自身镇压而来。 我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咆哮,佛光镇压中,冥鬼身上那外发而出的黑色火焰,那缭绕周身的诡异阴气,开始迅速的朝着体内收缩,终于消散于无形。 随着黑焰的消散,先前那股令人窒息的灵魂威压感消失了,我被已被烧灼得只剩下白骨的身体上,此刻也神奇地再度生出一层层血肉,来自身体的控制权,此刻也从冥鬼逐渐转移到了我自己的意志中。 过了好一会,佛光散尽,而我也从冥鬼状态下终于回归自身。 我瘫倒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时的我,在那佛光之中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我不禁长松了口气,但内心却是显得越发的不安。 因为这头冥鬼并不是被我消灭,而是惧于佛威短暂的选择了潜藏,我能清晰的感受到灵魂深处来自他的气息,在他的影响下,那种嗜杀的欲望依旧笼罩于我心中挥之不去。 虽然被我短暂压制,但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头冥鬼恐怕又要死灰复燃,以我的身份大兴杀伐! “暮行舟,你千方百计的让自己死在我手中,将自己毕生道行传承于我,可你给我的却是一头嗜血恶魔,你的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看着一眼周围的满目狼藉,我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暮行舟的头颅,朝他喃喃问道。 可暮行舟已死,他的灵魂也已灰飞烟灭,他的头颅自然也无法回应我的话。 那些幸存的鬼道人,此时已纷纷逃离了镇中,来自逃命的尖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对此,我不敢在此地多留,毕竟一方方外皆有一方之主,无故大兴杀伐难免会招来此地主人的愠怒。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也顾不得自责,连忙捧起暮行舟的头颅就打算离开,想要返回潜龙镇,向茹若初和其他人求助。 然而,我刚想要走,一阵节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却忽然从身后响起。 “阴兵借道,活人回避!” 第二百八十二章 路遇赶尸人 “阴兵借道,活人回避!” 这时,一阵长喝声忽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望去,却见有一个中年道士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道士看起来很邋遢,身上的道袍沾满了血污水渍,完全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脸上皱纹的缝隙间也留着一丝丝黝黑的污垢。 他的身上挎着一个黄布袋,左手持着一个铜铃,右手则不停地朝四周洒着纸钱。 而在他的身后,此时还跟着十来个模样诡异的人。 从这些人的打扮看来,他们有的是道士,有的是西装革履的老板,有的是衣着朴素的庄稼汉。 只见这些人的手上脚上都戴着一副奇怪的镣铐,每个人的额头也都贴着一张由尸水所画的符纸。 他们的身躯都已经高度腐败,丝丝尸水不断从身上流淌而出,但从气息看来,这些人并非死人,而是依然活着的鬼道人。来自他们的道行抑或意志,似乎被某种不为人知的道法给强行封印了下来。 这个中年道士每晃动一次手中铜铃,这些鬼道人立即鬼使神差地朝着前方跳出一步。而当铜铃响起第三声的时候,这群人已经抵达了我的近前,这个道士也随即停了下来。 他朝着满目疮痍的鬼镇看了一眼,随后从布袋掏出了一本泛黄的记事本。 “茫山镇,今遭恶徒侵杀,三百幢房屋损毁一百零八,一千名镇民死亡九十七,无人受伤!今日奉客店之命,前来料理后事,追查真凶!” 这个中年道士拿起笔,一边在账簿上鬼画符,一边高喝道。 他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在阴气的加持下,却在方外之中久久回荡。 留下这句话,这个中年道士便看向了我,一脸笑眯眯的朝我问道,“这位年轻人,你可是茫山镇的镇民?” 此时的我虽然已经恢复了人形,但在阴气的侵蚀下却已和鬼道人无异,也让这个神秘的道士产生了如此误判。 对此,我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可我也没有急着离开,疑惑道,“这位前辈,不知你是何方神圣?” “我嘛,我叫何青云,是为方外赶尸人。刚刚我接到有人报官,说有一恶徒闯入镇中滥杀无辜,让我们前来救援。而你既是镇中人又是幸存者,能否告诉我那个恶徒生得什么模样,现在逃去了何方?” 这个道士倒也爽快,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 赶尸人!? 听着这个字眼,我的心里一阵讶异。 我之前虽然未曾亲眼见过赶尸人,但多少也有所耳闻。 在阳世之中,赶尸人和捞尸人是两个极为相似的职业。只不过一个是将死者从水中捞出让他们入土为安,一个是将客死他乡的亡人送归故里,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都是干着死人买卖。 可是,方外的赶尸人却和阳世颇为不同。 他们并不负责为雇主从异地运回亲人尸体,更多的则是充当着捕快这一角色,负责追捕胆敢在方外为非作歹的恶徒。 而刚才我所看到的这十几个被戴上镣铐的鬼道人,他们并不是亡者,想来应该都是被何青云擒住并且封印的方外囚徒。 以前在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中,我的身后站着暮行舟和张育泽,哪怕我杀人无数也从未有赶尸人胆敢说三道四。不想这二人刚死,先前销声匿迹的赶尸人,却前脚接着后脚找上了门来。 此时的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想把暮行舟的头颅送回潜龙镇,也想尽快和爷爷他们会合。 为此,我也没有继续跟着这个叫何青云的赶尸人多纠缠的意思,随即胡乱的交代了凶手的模样,又随便给他指了个方向。 何青云一边听着,一边按照我的叙说在记事本上画起了凶手的肖像。 待到一切交代完毕后,何青云合起了记事本,朝我点了点头,“这位朋友,感谢你对我工作的配合,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既然如此,晚辈告辞。” 我没有再继续停留,抱着师父的头颅匆匆离开了镇子。 而何青云却始终站在原地,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我,直到我察觉到一丝寒意回头看去,他才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摇晃着铜铃带着众囚徒离开了。 确定他没有再跟来后,我也连忙较快了脚步,不一会便来到了一条尸水纵横的河流前。 我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个冥币,投入湍流的水流当中。 哗啦啦! 没一会,一艘黑色的乌篷船在水花声中从水底下冒了出来。 “尊敬的客人,很高兴为您效劳,请问您要去往何方?” 摆渡人站在船头,谦卑的弯下腰身朝我恭敬问道。 我回应道:“阳间,黄河古道,潜龙镇中。” “潜龙镇?” 听了这话,摆渡人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这位客人,此方方外并非在黄河古道的管辖区域,很抱歉在下无法将您送达。” 什么?这儿不是黄河一方?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诧异。 所谓的方外世界,并非一个一体化的世界,而是呈碎片状分布于九州各地,彼此之间并无直接往来通道。 而从摆渡人的这番话听来,张育泽在临死时打开的那一道漩涡,并不是将我们送去了黄河古道一带的方外世界,而是送去了另一片方外之中。 明白了这点后,我朝摆渡人点了点头,“是吗,没关系,你把我送回阳世便可。” 然而,对于我的这一要求,摆渡人的脸上再度露出一丝为难,“尊贵的客人,很遗憾,今日我恐怕不能为您效劳了。” 说着,摆渡人伸出一截枯槁的手指,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的后背不禁冒出一阵寒意,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先前本已经离开的何青云,不知何时却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近前,而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小友,请问你有看到刚才在茫山镇杀伐兴祸的恶徒吗?” 何青云朝我问道,却是重复着先前和我说的那句话。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顿时感觉来者不善。 “你什么意思?” 我不愿与此人过多纠缠,朝他问了一声。 何青云从黄布袋里翻出了那本记事本,有些困惑地说道,“就在刚才,我按照你所说的凶手肖像,对所有嫌疑人进行了逐一排查,并没有寻到真凶。所以我才特意回头找你,就想问问你,那个凶手是否真如你所述的模样?” 说话间,何青云把记事本翻开,摊到了我的近前。 我朝着记事本上看去,一股浓浓的杀意顿时油然心生。 只见被何青云画在纸卷上的凶手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第二百八十三章 鬼佛之身 显然,这个叫何青云的赶尸人一开始就知道茫山镇的杀戮是由我一手造成,只不过出于对我的忌惮未曾第一时间动手,而是返身搬来了救兵。 我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在河边的山坡上,此时再度响起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镣铐的撞击声。 除了何青云外,此时河边又来了十来个赶尸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摇晃着一枚铜铃,一个个被他们囚禁的鬼道人在铜铃声中亦步亦趋,将河边团团围住。 “年轻人,根据你提供的凶手肖像,我怀疑你便是茫山镇中杀人者,还劳烦你跟我们去往死尸客店一趟。” 何青云将记事本重新收回了黄布袋,随后找了找手,那些个赶尸人立即从身后拿出了镣铐,朝我走了过来。 “何青云,我今天不想跟你动手,识相点就离开。” 我朝何青云冷冷说了一句,随即没怎么搭理他便要上船。 冥鬼的力量虽然被我用佛法压制,但躁动的黑焰依旧时不时在我身上喷薄,来自他嗜杀的本性也在不断侵扰着我的心神,稍有不慎,便随时可能让他再度控制我的身躯。 然而,我不愿和他们再起刀兵,但何青云并没有让我走的意思,随着他手一挥,一道尸水激流忽然从水面冲击而起,犹如一把斩舰刀将乌篷船瞬间劈成了两半,连带着那个摆渡人也为尸水所吞没,发出声声惨嚎。 “可现在船沉了,你走不了水路只能走陆路,还是让我为你引路吧。” 何青云笑眯眯的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挑衅。 “赶尸人,你这是在玩火!” 本就被嗜杀之念侵袭得无处可容的我,顿时勃然大怒,阵阵阴气在我手心不断凝聚,化作一道火光直袭于他自身。 但让我感到万分骇然的是,本应该从我手中外发而出的鬼火,此时却莫名化作了一团黑焰。 黑焰之中,蕴含比鬼火强烈百倍的至阴之气,随着它的出现,整个河边都变得阴风阵阵。 见我突然出手,何青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转眼化作满脸骇然。 他慌忙一招手,一阵惨叫随即响起。 就在黑焰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一个戴着镣铐的囚徒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近前,充当了他的挡箭牌。 来自我的黑焰瞬间没入了这个囚徒的身体,转而从体内突然爆开。 一道道黑色的火光喷薄而出,至阴之气随之席卷不休,以至于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烧焦腐烂,便已经直接气化,连带着魂魄一道化为云烟。 哐当! 沉重的镣铐跌落在了地上,泛起阵阵青烟。而何青云此时也是脸色一白,俨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小子,你虽未青出于蓝,但依旧不容小觑呐!” 何青云收起了之前的笑脸,转而变得无比阴沉了起来。 一把桃木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在一阵阵法咒声中,他手中的桃木剑几番虚点,却立即演化出十几道剑影,直刺向了那些为他奴役的鬼道人眉心。 撕啦啦!! 剑影穿过了这些鬼道人的眉心,也破灭了他们额前的符纸。 伴随着一阵阵哐当落地声,那些禁锢于他们手脚间的枷锁纷纷自行打开了,而这些鬼道人的双眼也随即恢复了短暂的清明,可下一秒,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只见有一道道幽蓝的鬼火突然从他们的身上喷薄而出,开始疯狂地蚕食着他们的身躯。 不过眨眼工夫,这些人的血肉被鬼火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具具阴森的白骨骷髅。 可饶是如此,这些人依旧没有死,他们的灵魂依旧留存于空洞的身躯当中,那一道道鬼火在他们森白的骨骼上不断交织,化作了他们新的血肉,新的脸孔。 这一幕,却是和当初冥鬼现身时极为相似,只是并不曾有那种令人压抑的灵魂窒息感。 随着何青云动手,其他的赶尸人也如法炮制,一时间,一具具燃烧着鬼火的白骨骷髅在众赶尸人的号令下纷纷走上前,朝着我猛扑了过来! “娘希匹,管闲事的人真多!” 我的心里暗骂了一声,当即祭出了苍生杵,伴随着阵阵金属震鸣声响起,一道道苍生杵虚影随即环绕我左右,在我的意志下直袭向了周围扑来的众鬼火骷髅。 蓬!蓬!蓬…… 一连串的破碎声当即响彻而起,在苍生杵的侵袭下,这些家伙身上当即鬼火飞溅,一根根的白骨也随即碎裂化作骨灰散落四周。 让我感到万分奇怪的是,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周围近百具鬼火骷髅无不彻底碎裂。 可即便如此,他们并没有如想象中般彻底毁灭,倒在地上挣扎片刻后,便重新爬了起来,熊熊的鬼火再度燃烧。 而在这一间隙间,众多鬼火骷髅已经抵达了我的近前,阴森的鬼火在他们每个人的躯体间来回流转,化作了一道密集的火网,将我重重环绕。 随着这道火网的出现,一股很奇特的力量顿时从火光闪烁中汹涌而来,却是让我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我朝着这道由众骷髅所构成的火网看了一眼,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些火网交织在一起,竟是在我周围化作了一个个硕大的鬼火符文,将我团团包围。 这些赶尸人并不是在胡乱指挥仆从攻击,而是利用他们,在我的周围化作了一道鬼火法阵! 呼!呼!呼!! 阵阵低沉的长吼声在法阵之中响彻而起,让人不禁一阵心神颤抖。 只见阵阵阴风忽然自平地腾空而起,大量的鬼火也迎风直向天空。 鬼火在我上空中不断交织不断涌荡,逐渐化作了一尊高约十米的鬼火恶灵! 一柄几乎与本体等长的巨型鬼火镰刀出现在了恶灵手中,恶灵低下了头,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地面如蝼蚁般渺小的我,随后高高举起了镰刀,直朝着我的头顶劈了下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万分骇然。 这他娘的什么鬼,怎么现在随随便便遇到一个赶尸人,都有着能催动鬼道法阵的本事了! 我自是不敢小觑,随即念诵起了佛经,阵阵梵音在我的周围响彻而起,一道卍字佛印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可让我感到错愕的是,此时从我身上涌动而出的,除了金色的佛光之外,还有着一股由阴气所化的黑雾。 金色的佛光和黑色的阴气在我周身不断弥漫交汇,却是在我身后化作了一尊高约两丈的鬼佛虚影。 鬼佛之身,时而佛光弥漫梵音袅袅,时而阴气四射鬼啸连连,圣洁而且阴森。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吞噬了暮行舟的全部道行后,在得到了那头该死的冥鬼后,自己竟是和当初的凡念一样,成为了一个半佛半魔的存在! “佛说,我佛慈悲!” 随着我高喊佛号,身后鬼佛的双手随即双手合十,在他的这一动作间,一道道黑黄交融的佛手印在佛身周围应运而生,逐渐演化出一百零八道之多。 在我的意志下,诸多佛手印当即迎空而起,袭向了天空中那柄朝我斩下的鬼火巨镰! 轰! 一声巨响响彻而起,大量的鬼火伴随着佛光以及阴气激荡四周! 第二百八十四章 黑焰弑敌 轰!! 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来自众赶尸人的鬼火法阵与我展开了正面的抗衡。 一时间,大量的鬼火冲天而起,四散当空,而来自我的一百零八道佛手印也不断瓦解与碎裂。 一击落下后,周围的那一个个鬼火骷髅通体皆绽裂开层层裂痕,鬼火在他们身上开始变得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要扑灭。 而我也下意识朝后退了三步,身后的鬼佛虚影也随之一阵晃荡,萦绕的佛力和阴气随即逐渐涣散。 在这一击之下,我和何青云俨然势均力敌。 对此,我不禁感到万分吃惊。 要知道,如今的我集百家之长,道行早已非普通道人所能相比,而此时更是获得了来自暮行舟的传承。 来自暮行舟的力量我虽然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暂时被镇压的冥鬼也在蠢蠢欲动,但也不是寻常鬼道人能妄图挑战的。而在方外世界当中,除非是有真正的大人物现身,否则是没有人能在我手下有一合之力的。 可是,区区一个赶尸人,不仅能动用鬼道法阵,甚至还有着能和我分庭抗礼的本事,这着实不同寻常。 “何青云,你到底是谁?” 明白了这点后,我皱着眉朝他问道。 “哼,想知道我是谁,跟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何青云笑眯眯着,随着他手中桃木剑一挥,那柄被佛手印击溃的巨镰重新凝聚而成,出现在了那尊恶灵的手中,再度朝着我劈了下来! 我不曾再去理会那尊恶灵,来自我身后的鬼佛虚影伸出了手,徒手接住了对方的强势攻击,梵音与鬼啸伴随着鬼火缭绕不息。 我朝着周围的鬼火骷髅看了一眼,却见在鬼火交织间,他们跪倒在了地上,一个个抬头望着天空,口中不断地吟唱着阵阵法咒。来自他们的鬼火也随即汹涌,注入恶灵自身。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声冷笑,当即高高举起苍生杵,随后重重地刺入了脚下的地面。 一道道黑色的裂痕从我身上喷薄而出,顺着苍生杵疯狂地注入了地面之下。 一时间,方圆百米范围内都被一股至阴的气息所笼罩,原本平静的大地开始发出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以我为中心不断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嗖!嗖嗖…… 下一秒,一道道黑焰当即从裂痕之中爆射而出,直袭于这座由众骷髅所化的鬼火大阵中! 这些黑焰本来自于暮行舟,或者说是来自于那头寄生体内的冥鬼,却是有着克制一切生灵的力量。 随着一道道黑焰喷薄,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不绝。 那些在我一杵之下尚且无恙的鬼火骷髅,在黑焰侵袭间顿时发出声声惨叫,他们浑身的骨骼连带着鬼火一道尽数化作了灰烬,在阴风见溃散四周。 黑焰所过之处,一切骷髅尽数湮灭,蓬勃的鬼火也瞬间消散于无形。 不过须臾间,这座由何青云所布下的鬼火法阵支离破碎,那尊有着和我正面抗衡之力的恶灵身形也逐渐虚化,最终溃散于长空之中。 如此轻易间,一道法阵便在黑焰中破灭。 法阵破灭了,何青云仿佛遭受重击一般,连着朝后退出好几步,他的脸一白,鲜血混合着尸水从口中流淌而出。 “我之前说过不想和你动手,但现在你把我惹火了!” 嗜杀的欲念悄然心生,随着话落,我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立即出现在了何青云的近前,苍生杵也朝着他的胸膛重重刺下。 所有的囚徒都已经伴随法阵而毁灭,何青云现在已经没有替身可用,只能挥起了手中桃木剑,妄图阻止我的攻击。 嘭! 一声闷响响起,苍生杵杵尖重重落在了桃木剑上。 何青云止不住的再次退出十余步,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遍布于剑身之上,随着一阵阴风吹过尽数瓦解。 “果然,我还是小瞧了你!” 何青云的笑容彻底烟消云散,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水,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忌惮。 我没有搭理他,杀意上了心头便已无停下来的意思,一个纵身间再度抵达他的近前,熊熊的黑焰从手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火龙直侵入他的胸膛! 然而,就在我打算一击将他彻底抹杀时,何青云的身体却化作漫天的阴气溃散当空,与此同时,一阵摄人心魂的鬼啸从天空中响彻而起。 我抬头望去,却见一张鬼面在上空应运而生。 “哼,煞行术?能修行此番鬼道之法的,难道只是一介平庸赶尸人?” 我一声冷哼,黑焰随即在我的意志下直袭于鬼面眉心。 我虽不知黑焰究竟为何物,但何青云对其却是有着一种不曾掩饰的忌惮,在我出手的瞬间,那张鬼面当即溃散开来,规避着来自我的攻击。 与此同时,一个个由尸水演化而成的鬼灵从鬼面之中钻出,纷纷跃入地面朝着我撕咬了过来! 这个何青云俨然不是赶尸人这么简单,若单论道行,在我还没完全将暮行舟灵魂之力化为己用之前,他恐怕还要在我之上,但奈何这股黑焰实在太过妖孽,几乎不用我大费周折,便能逼得他无处是从。 尸水鬼灵朝着我扑来,我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只是让黑焰涌动于全身,这些鬼灵一旦靠近我一米范围内,便在黑焰的侵蚀下尽数化作阴气溃散当场。 与此同时,这些黑焰在我的意志下不断朝着那张鬼面发起攻击,而何青云对此除了一味的躲避几乎无计可施。 而现在,杀了他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黑焰的不断蚕食,这张鬼面终于无法再继续维持先前的形态,最终轰然溃散,而何青云的本体也从空中落下,出现在了我的不远处。 只见此时的他颇为狼狈,缭绕的黑焰萦绕他周身,犹如先前念夕朝的目光之火一般不断的蚕食着他的血肉,挥之不去。 黑焰烧灼下,何青云脸上的皮肉犹如纸张一般翻卷开来,露出了一张腐烂且淌满尸水的脸。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愤怒,随后伸出手往脸上狠狠一扯,一张破烂的皮囊随即被他从身上扯了下来。 一眼看去,只见此时的何青云已经不复先前模样,却是化作了一个衣着褴褛身形岣嵝浑身高度腐败的赶尸人模样。 和暮行舟一样的,何青云本质上只是一个鬼道人,他只不过是披着一层画皮游走在方外间,伪装成了正常人的样子。 “哼,既已选择鬼道,又何必扭扭捏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朝何青云发出一声嘲笑,大量的黑焰从我周身喷薄而出,化作了十余道火舌,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侵袭而去,就要将他击杀当场!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打算将他彻底了结的时候,一阵诡魅的鬼啸声忽然从我身后响彻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镇压之力突然侵袭而来。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不能动弹,原本侵袭而出的黑焰也在这股镇压之力下悉数溃散。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下意识转过了身,却发现在河流的对岸,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黑雾缭绕间,我看不清这个人的具体模样,可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却是从他身上流露而出,令我不寒而栗。 这个陌生来客挥了挥手,一道黑色的鬼影顿时从他身上脱离而出,直袭于我自身。 这道鬼影的速度很慢,我完全可以轻松躲开才是,但这股镇压之力却超乎了我的想象,以至于我费劲了全力也仅仅只是挪动了一小步,但当我准备挪动第二步时,它已经抵达了我的近前。 嗡…… 一阵嗡鸣声响彻而起,我的眼前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身体也在一阵剧烈颤抖中失去了知觉……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死尸客店 黑暗,永无止尽的黑暗,笼罩了我的世界,笼罩了我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之中睁开了双眼,可我眼前的世界,依旧是一片黑暗。 嘭…… 我在黑暗之中坐起了身,可头却被一个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我四处摸索着,发现自己却被困在了一个狭小密布的空间里。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此时传遍了我的身心,那道来自陌生来客的黑影,似乎对我的灵魂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砰!砰!砰…… 我挥起了双手,不但地锤击着眼前的黑暗,却是发出一阵阵木板的撞击声。与此同时,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伴随着腐烂尸体的臭味涌上了我的脑门,让我一阵窒息。 一道道冰冷的流水不断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阴寒的气息充斥着我全身,我牟足了力气,将头顶的木板径直推开。 哐当! 一声闷响响起,这块木板终于被我掀开,一道幽蓝的光芒伴随着大量的泥土从我头顶洒下,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过了好一会,我的双眼方才适应外界的发现,却骇然发现自己此时正处于一片荒芜的坟地之中,而刚才禁锢着我的并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口被埋葬在坟墓中的棺材! 而我此时所处的地方,赫然是一座墓园。 只见墓园中怪石嶙峋,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槐树没精打采的生长在乱石之中,一座座年久失修的坟冢杂草丛生,遍地流淌着令人作呕的尸水,而在每一座坟冢前,都有立着一座破旧的无字墓碑,看上去沧桑而且诡异。 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这座墓园看上去占地约五亩左右,一座座由黑色岩石打造而成的魑魅魍魉雕像环绕于整个墓园,细细一数足有一百零八座之多。 一颗颗冒着鬼火的人头骨悬挂于雕像四周,将整个墓园照耀得一片幽蓝。 这座墓园中的坟冢不下千口,可坟冢并没有掩上夯土,一口口陈旧抑或崭新的棺材裸露在空气中。 这些棺材有的是敞开着的,有的则是紧闭。而除了我之外,我还看到了一个个同样游走于墓园中的鬼道人。 这些鬼道人有的在相互交谈着,有的则望着昏暗的天空沉默不语,有的则在放声大笑抑或哀嚎哭泣,俨然一副众生百态相。 “不,不!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让我离开,我不想待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从我不远处的一口新坟中响起。 在一阵咯吱声中,坟中的棺盖被掀开了,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鬼道人从中爬了出来,他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眼神瞬间陷入了无尽绝望。 此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对这座诡异的墓园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这位道友,这是什么地方?” 我来到了那人旁边,朝他问道。 此时的我虽然阴气笼罩和寻常鬼道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冥鬼的气息不断萦绕我身,却也让此人莫名一个寒颤。 他惊恐地看着我,说道,“这……这位大人,这里是阴离门辖区的死尸客店。所……所有在方外世界犯下滔天大罪的人,都会被赶尸人抓来关押于此。但凡进入客店的让人……最后都会被处以极刑,没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不,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抱负未完成,我不想死,我想要离开这……” 这个鬼道人喃喃说着,随后猛地一爬起身,就要朝着墓园外边逃去。 可是,当他刚跑到墓园外围时,那环绕周围的石像却突然发出阵阵嗡鸣,紧接着,一道无形的气墙突然出现在了那人的前方,却是硬生生将他给弹了回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阵晃荡,一层黑色的光幕在我眼圈一闪而逝,而在这光幕之上,我还看到了一道道密集的符文。 对此,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看错,这座被称为死尸客店的墓园,赫然让人布下了一道庞大的法阵,囚禁着所有被擒入其中的鬼道人。 “放我出去,赶尸人,你们抓做人了,我是被冤枉的,我还不想死!” 那个人不断哀嚎着,他一次次用头撞击着法阵,却又一次次被气墙弹飞了回来,不一会便已头破血流。 死尸客店? 看来,阳世的赶尸人和方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职业。 阳世之中,死尸客店本是路上用来供赶尸人以及行尸半道小憩的茅草棚,可在方外之中,却是成了用来囚禁亡命之徒的牢笼。 之前那个叫何青云的赶尸人,就不止一次说要让我前往客店走一趟,看来便是此地了。 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被暮行舟带入方外,紧接着却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名阶下囚。 而这一切,自然是出自何青云之手,或者说是那个陌生来客一手所致。 这让我感到颇为奇怪,那个陌生人影究竟是谁,他的道行似乎深不可测,举手抬足间却是将我轻易击败失去意识,最终成为了客店中的一名囚徒。 思索间,却下意识将手探进了怀里,不觉皱起了眉头。 苍生杵还在,可原本一直被我留在身边的暮行舟的头颅,此时却莫名消失不见了。 我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又在我先前爬出的坟墓中找了一遍,都没有见到那头颅的踪迹。 师父的人头呢,难道是先前我昏迷之际,让何青云他们给拿走了!? 暮行舟是我的血仇之人,但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人死恩怨消,我本打算将他的人头送回潜龙镇,葬于他守护了一辈子的黄河古道中,而今不翼而飞,却是让我勃然大怒。 我看了一眼再度被那法阵给弹飞回来的可怜鬼道人,随后也来到了墓园的边缘,来到了其中的一座石雕前。 呜呖呖…… 随着我的到来,这座面目可憎的石雕阴气涌动,发出一阵颇为不安的鬼啸之音。 我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那消失的黑色光幕随之再度出现,在那一个个符文的萦绕中,一股强大的反弹力突然从中爆发而出,生生将我的手给挡了回来。 “小小法阵也想囚禁于我?真是痴人说梦!” 我发出一声冷哼,当即调动了体内心力,一股蓬勃的五行力量随即从我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这座石雕侵袭了过去。 刺啦啦! 在五行之力的侵袭下,大量的碎石伴随着人的骨屑不断从石雕上纷飞而起,而石雕通体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座石雕就要崩碎时,一阵阵刺耳的石块摩擦声从整个墓园响彻而起。 那一座座本背对着墓园的石雕,此时纷纷自行转过了身,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所有石雕的双眼都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 下一秒,一道道黑色的光柱从各个石雕身上爆发而出。这些光柱在客店的上空汇聚,最后又齐齐落下,笼罩于我周身。 这些来自法阵当中的光柱,俨然和先前暮行舟所使用的道法如出一辙,而这一道道光柱犹如玄铁打造,虽本为虚无,可我挥起苍生杵连着重击了数下,可光柱不动如山,反而我的手被震得一阵生疼。 “真是烦人!” 见此,我心中顿时无比燥怒,一股黑焰随即因怒而生,直朝着近前的一道光柱扫荡而去。 蓬! 一声闷响响起,在黑焰至阴的气息侵袭下,饶是这之前在我眼里坚不可摧的光柱,也随之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熊熊的黑焰附着在光柱之上不断往前蔓延,最后直接侵袭在了尽头的一尊石雕之上。 这座石雕当即被黑焰所覆盖,石雕仿若活物一般,在烈火烧灼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一道道裂痕随即遍布全身。 轰隆隆…… 不过眨眼工夫,这座石雕终于轰然坍塌,而整个墓园也随即发生一阵剧烈的震荡,那隐藏于法阵之中的光幕此时完全显出了身形,而在那座碎裂的石雕旁,一道豁长的缺口赫然显现。 “快!快看,法阵被那年轻人给打破了,我……我们好像可以逃离了!” “太好了,我被囚禁了十年,自由,这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逃,大家快逃,趁着那些赶尸人还没有发现!” 随着一道缺口的出现,那些麻木绝望的鬼道人眼神里纷纷流露出一丝光彩,却是长啸着朝着那道缺口跑去。 啊!! 然而,这些人刚抵达缺口处,一股无形的磅礴力量却突然从天而降。 那些妄图通过缺口出逃的人,仿若被一座万钧大山给砸到一般,一个个顿时支离破碎,大量的尸水伴随着骨肉飞溅当场。 而在墓园之外,一个中年道士却是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这个中年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意图擒我的何青云! “你们是我请来死尸客店的客人,主人不在,客人却不告而别,后果是会很严重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何青云的初衷 “你们是我请来死尸客店的客人,主人不在,客人却不告而别,后果是会很严重的。” 何青云不慌不忙地说着,他的手不停的高高举起随后重重落下。 而每当他重复一次这样的动作,便会有一道磅礴的力量从墓园缺口上空落下,被击中的囚徒无不血肉横飞,惨死当场。 何青云的真是一个腐朽溃烂的鬼道人,可跟很多大人物一样,总喜欢以一副体面的正常人面貌示人。 先前的那张画皮被我烧毁后,此时的他再度换上了一张新的皮囊,只是左脸上来自我的黑焰此时依旧未曾熄灭,将他的画皮烧得层层翻卷,露出了下方腐朽的本体。 一个个鬼道人前仆后继朝着缺口处跑去,却又一个个在何青云的手段下化为亡魂。 在如此铁血残酷的手段镇压下,众鬼道人终于恢复了理智,却是不曾再有人胆敢上前。 “当客人就该有当客人的样子,如此才像话。” 见众人恢复了老实,何青云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赶尸人闻声赶了过来,可看到那座被摧毁的石雕后,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小子,你一来就毁了一座我精心打造的尸像,这让我很生气。” 何青云冷冷的朝我看了一眼,一只手朝着我重重落下。 一时间,我忽然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落在了我的肩头,我的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一个膝盖也重重砸在了地面。 我吃力地从地面站了起来,穿过光柱牢笼的缺口朝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地面都被陷入一个深深的脚印。 何青云的这一道法对于其他人鬼道人而言无异于屠杀,但落在我的身上却并不曾有太大的影响。 “何青云,是你把我抓来这的?我师父的人头呢,还给我!” 我朝着他吼道,一道蓬勃的黑焰再度在我的拳头上燃烧起来。 对于我的黑焰,何青云显然也万分忌惮,他连忙朝着周围的众赶尸人使了一个眼色。 随后,这些赶尸人开始催动起了法咒,一阵阵阴气随即在他们的调动下朝着法阵缺口处涌动而来。 阴气弥漫间,大量混合着尸水的泥沙在先前石雕坍塌的地方不断汇聚,眨眼工夫便凝聚成了一座新的雕像。 那些被何青云镇压致死的鬼道人的尸骸,此时也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引,纷纷附着于石雕之上,他们的亡魂也带着声声哀嚎被纳入石雕之中。 在我仅仅走出了三步的工夫,一座石雕便顷刻间修复完整,原本残缺的法阵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哼,这座法阵你能修我就能毁,我看你能困住我几时!” 我发出一声冷哼,随着我一记重拳挥出,一道黑色的火龙带着破空声直朝着那座修复好的石雕侵袭而去。 没有任何意外的,这座石雕二次崩裂,一道比先前更加豁长的缺口再度在法阵之上出现。 而黑焰的余烬,此时更是透过了法阵,直袭向了后方的何青云! 见此,何青云脸色大变,当即快速的闪身躲避,结果黑焰却落在了位于他身后的一名赶尸人身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那赶尸人在黑焰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绝望地挣扎哀嚎着。 可黑焰有若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燃烧着他的肉身燃烧着他的灵魂,不过眨眼工夫,此人便已身毁魂陨,化作阴气消散当场。 “他娘的,你这小兔崽子不要得寸进尺!” 看着自己的一个门人死去,何青云顿时勃然大怒,只见他双手合十念诵起法咒,遍布整个死尸客店的法阵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声。 一股比先前更加强大的镇压之力从法阵之中爆发而出,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道近乎实质化的阴气气浪朝着我侵袭而来。 气浪所过之处,客店当中所有鬼道人都痛苦的抱住了头颅,大量的尸水也随即从七窍之中流淌而出。 而出于气浪最中心的我,此时也是一阵头晕目眩,一种灵魂呼之欲出的感觉油然心生,一股比先前强上百倍的镇压之力也透过阴气直袭于我自身。 蓬勃的黑焰从我周身燃烧而起,蚕食着四周的一切侵袭。 在黑焰的庇护下,这股气浪虽然不曾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层层浪潮不断袭来,犹如一堵堵坚厚的墙壁将我夹在了中央,让我短时间内寸步难行。 “何青云,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这座死尸客店也是困不住我的。让我离开,把我师父的头颅还给我,我承诺不会杀你。” 我按捺着源自冥鬼的杀念,朝何青云如是言。 “哼,你师父的头颅?我看它大小合适模样精巧,已经被我拿回家当做盛酒的器皿,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你的命现在也是我的!” 何青云冷冷说着,与此同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赶尸人朝着死尸客店的方向赶来,将整个墓园层层环绕。 听着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顿时勃然大怒,一道道黑焰顿时不由自主的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开始疯狂的蚕食着我的血肉。我的身体也在这时变得无比生硬,仿佛随时都要超脱自己的控制。 伴随着怒火的爆发,原本已经蛰伏的冥鬼此时已经苏醒,眼看着就要再度占据我的身体主导权。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也顾不得再去理会何青云的挑衅,当即念诵起了佛经。 阵阵梵音伴随着鬼啸响彻而起,一道道金色的佛光混合着阴气缭绕我周身,最终在我身后化作了一尊鬼佛虚影。 如今我的佛力已不纯粹,但在梵音之中,我的心神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一道道黑焰也在佛光下陆续熄灭,消散于无形。 佛力镇压下,冥鬼消停了,而我也不禁一阵心有余悸。 “何青云……那是我师父的头颅,你若胆敢亵渎于他,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我不停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但声音依旧充满了杀伐和暴戾。 “师父?哼,好一个师父!” 听了我这话,何青云却是莫名一阵勃然大怒,“你口口声声说暮行舟是你的师父,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先是你的亲人朋友一举毁了潜龙镇,紧接着你又吞噬了他毕生道行让他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这就是你的待师之道吗,林笙!” 对此,我不禁一阵愕然,这个何青云似乎对我对暮行舟并不陌生。 何青云恼怒地撕下了身上的画皮,一张可怖的脸冲着我怒意喷发,“在不久前,张育泽曾前来找我,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暮行舟一命。我答应他了,在你们抵达这一方世界后,我便第一时间赶去迎接,想让暮行舟前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避锋芒。可当我赶来时……他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死在了他寄托了所有希望的爱徒手中!” “而早在他确立你为潜龙镇继承人时,他就曾和我说过,说他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你的手里,让我到时候千万不要为难你,还要我代他照顾你。可是暮行舟是我的挚友,我不甘心,整个阴离门都不甘心,凭什么他戎马一生,最后要为你这后生充当嫁衣?凭什么他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潜龙镇,就活该一夜覆灭!” “我不甘心,所有阴离门人都不甘心,我无法去善待一个害死我挚友的叛徒,我只能遵从本心快意恩仇,就像当初你对暮行舟所做的那样!” 何青云如是说着,身上飞溅的尸水映衬着内心的极端愤怒。 对此,我选择了无言。 暮行舟说人死恩怨消,他死了,我可以装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奉他为师,为他修坟埋骨。 可显然,所谓的人死恩怨消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那些他身边的故友却并不这么认为,比如眼前这个自称为赶尸人的何青云。 而何青云既然是暮行舟的挚友,那么暮行舟的人头他一定有妥善保管着,这让我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既然冤冤相报了无期,那咱们就把这段恩怨进行到底吧。” 话落,那一道道黑焰再度从我体内喷薄而出,开始疯狂的蚕食着我的血肉。 吼!!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赶尸人的成全 吼!! 震天的咆哮从我口中响彻而起,一道道黑焰在我身上不曾掩饰彻底爆发出来,我的血肉在火光中逐渐翻卷化作灰烬,交织的黑焰随即化作我新的血肉,化作一袭黑色的长袍,我的身躯也迎风而涨化作一丈之高,幽蓝的鬼火涌动于头颅之上。 随着我彻底放下防备,潜伏的冥鬼在这一刻彻底占据了我身躯的掌控权! 冥鬼占据身躯后,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嗜杀天性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一股对邪煞与生俱来的威压感也从身上爆发而出。 在这一威压之下,死尸客店中的众鬼道人齐齐发出一阵惊恐的哀嚎,随后仿佛有着一种不可逾越的意志在逼迫着他们一般,让所有人都颤颤巍巍地跪下了身,朝我施以鬼灵伸手礼。 可面对店中鬼道人的顺从,冥鬼给予他们的回报却是杀戮。 震天的咆哮声中,一道黑色的气浪从冥鬼身上爆发而出,所过之处这些鬼道人如秋后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他们的灵魂从尸体中漂浮了起来,又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被牵引至冥鬼近前,为他所吞噬。 不消片刻工夫,周围数百名囚徒,真正意义上变成了一具具死尸,来自他们的灵魂之力也尽归我身。 噬魂术虽然能吞噬他人灵魂之力为己用,但因为很多不是同根同门抑或掺杂了太多杂质,真正能助自己提升道行的不过一成,而多余的力量往往会在战斗抑或修行中逐渐散逸。 而且,这些人的力量虽然是被冥鬼剥夺的,但最后却都是涌入了我的三魂七魄以及四肢百骸中,收益的完全是我自身。 在接连吞噬了数百名鬼道人的灵魂之力后,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道行再度踏上了一个台阶。 而随着我道行的提升,我感觉冥鬼对我身躯的控制力开始逐渐变得力不从心,以至于我心念一动,原本要朝着客店中央走去的冥鬼,却突然一个转身,朝向了何青云等人。 可是,这种控制权转瞬即逝,眨眼功夫又被冥鬼彻底占据。 但我还是惊喜的发现,想要真正控制这头冥鬼,让他成为自己的附庸而非主人,唯一的途径便是让自己的道行更加强大,而捷径无疑就是眼前的芸芸众生。 和我同处死尸客店的鬼道人们,在看到自己同伴的此番遭遇后,却是一个个发出惊恐尖叫,强行忤逆着内心的意志从地上爬了起来,发了疯似的朝着墓园外逃去。 可此时,死尸客店的法阵已经被众赶尸人修复完毕。这群抱头鼠窜的可怜虫一次次地朝着法阵撞去,最后都被光幕给反弹了回来,磕得头破血流。 我和这些人无冤无仇,我也无心对他们赶尽杀绝,但冥鬼有此心。 此时的冥鬼犹如一头被放入了羊群的猛虎,疯狂地厮杀蚕食着疲于奔命的羔羊。 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何青云以及众赶尸人眼看着我不断的杀戮着来自他客店的囚徒,但整个过程中都始终无动于衷,他和他的门人所做的,仅仅只是在修复着先前被我损毁的法阵。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整个死尸客店中人烟寂寥,再也任何的厮喊哀嚎。 一眼望去,满地尽是腐朽的残肢断臂,鲜血混合着尸水肆意横流,黑色的阴气弥漫当空,有若人间炼狱。 这些鬼道人的灵魂破灭了,他们的力量不断朝着我涌动而来,我体内的两道灵魂符阵也在这一刻耀眼到了极致。 步入道门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如今天这般毫无顾忌的杀伐,以至于我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吞噬了多少灵魂。 我只知道,此时整个死尸客店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弥漫在空气中的最后一丝灵魂之力纳入了我的体内,冥鬼也随之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他在杀戮中变得猩红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幽蓝。 随着我意念所至,先前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在吞噬了整个死尸客店的灵魂后,此时我的道行终于达到了足以控制这头冥鬼的地步。 冥鬼的意志从我身体里消散了,可他嗜杀的欲望却始终留存心头挥之不去,现在的冥鬼才是我,而我也是冥鬼,两者入源一体,不再割裂。 随着这种熟悉的控制权重新掌控手中,我带着熊熊的黑焰转过了身,身上的每一道火焰在我的这一动作间不断流转变化,犹如肌肉的拉伸和收缩。 我紧捏着由黑焰所化的双拳,对于这一可怖的形态感到颇为吃惊。 可无论如何,我终于成功控制住了冥鬼,再也不必担心哪一天自己会再为他所掌控。 带着这一念想,我浑身的黑焰在我的意志下开始逐渐收敛褪去,一层层新的血肉在我的身上重新生出,使得我再度化作了本来的模样。 阴气和黑焰萦绕间,我再度朝着何青云看了一眼。 整个客店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可何青云依旧无动于衷,既没有出手制止,也没有动用法阵强迫我停止杀伐。他和众赶尸人就这么冷眼旁观者,仿佛自己并不是这座死尸客店的主人。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恍然醒悟,不禁一阵摇头苦笑。 随后,我拱手上前,朝着何青云郑重施以一礼,“晚辈林笙,多谢何前辈成全。先前晚辈不懂前辈良苦用心言行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将你困于客店中,便是为了杀你,休要在这溜须拍马!” 何青云怒气冲冲的说着,可眼神却是有些闪躲。 “我师父确实是因我而死,你是我师父的挚友,你恨我不假,但你也并没有忘记他对你的嘱托。” 我如是说道,言语间也逐渐变得恭敬。 何青云是暮行舟的故友,他之前突然出现在茫山镇,自然是为了救他而来,结果暮行舟以自己的命为代价,将毕生道行托付于我,以死了断这段注定左右为难的恩怨。 而何青云将我带至死尸客店,表面上是为了杀我或者囚禁我,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帮我。 来自暮行舟的冥鬼让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唯有通过不断的杀伐不断的吞噬灵魂,方能将控制权重新归于己有。 所以,何青云才会刻意的激怒我,逼得我完全释放冥鬼,从而使得我杀性大发对整个死尸客店施以毒手,由此快速提升道行将冥鬼化为己用。 为了让我得偿所愿,何青云付出了一整个死尸客店的代价。 “哼,我看你是噬魂过多走火入魔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青云的脸抽了抽,随后看了一眼天色,冲着周围的众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到饭点了,还不赶紧收工了吃饭去!” 说罢,何青云狠狠的一甩袖子,一脸恼怒的扭头就走,和着众多赶尸人一道离开了墓园。 何青云就这么走了,而我也没有继续在这片人间炼狱多做逗留的意思,随即也朝着墓园外边走去。 如我所料,原本阻挡着一切鬼道人逃逸的法阵,此时对我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恶意。仿佛能够自行分辨敌我一般,在我刚抵达法阵边缘时,那一道道的光幕立即浮现,随后自行拉开一道豁长的缺口,让我畅通无阻。 就这样,我在虚惊一场后从容从死尸客店走了出来,我朝着客店外围看了一眼,发现此地是为一片穷山恶水之中。 而紧接着,眼前的这一景象不禁让我惊呆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封门村 只见此时我正身处于一片荒山之中,而山野内外,满眼尽是一片片坟冢地,每一片坟冢地周围都环绕着大量的石雕。 这些坟冢,实则为赶尸人的死尸客店,用来囚禁犯下滔天恶行的方外恶人。 之前在墓园之中还不觉得,而今从法阵之中走出,耳边顿时响起了无数鬼道人凄厉的哀嚎声哭啼声,令人脊背发凉。 这些墓园一片连着一片,遍布着山野的每一个角落,随着阵阵阴气吹过,让身为半个鬼道人的我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何青云等人的脚步已经渐行渐远,而我也不曾迟疑,急忙朝着他跟了过去。 我完全可以确定何青云此次抓我并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帮我,可当我跟上众人时,除了何青云外的所有赶尸人都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甚至还有好几个赶尸人掏出了法器,就打算对我冲我动手,却都在同伴的劝阻下消停了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也是阴离门人,但和他们却注定不会是一路人。 我的善意逐渐收敛,有意识的拉大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将苍生杵握在了手中,以防不测。 何青云也没有理会我的意思,脚步不停的朝着荒山脚下走着,不消片刻工夫,一个偏僻的村落便出现在了前方的山谷之中。 这个村落破旧而且凋敝,仿若与外界隔绝百年。 只见整个村子里,坐落着一座座早已在阳世绝迹的茅草顶土坯墙的房子,一根根歪歪斜斜的烂木矗立在屋檐下充当着顶梁柱,仿佛随时都要坍塌一般。 村子的路面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流淌的尸水和不知是人还是其他动物的烂肉。 成群结队的乌鸦在村中寻觅着腐食,一只只如猫一般大小的硕鼠在村中招摇过市。 而让我感到万分奇怪的是,这个村子的风水布局,和阳世以及方外其他的地方都截然不同。 在村中每一户人家的门前,赫然都矗立着一座座坟冢,每一座坟冢的墓碑前都供奉着祭品,燃烧着钱纸香烛。 而在屋子的门槛外,都有一张太师椅被安放在屋檐下。 这些太师椅大多都陈旧破烂,椅子上也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根本没有人使用过。 随着我的到来,来自冥鬼的气息也不由自主的萦绕于整个荒村之中,一阵阵鬼啸之音也随即响彻而起。 所过之处,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太师椅上忽然发出一阵虚晃,我看到有一个个鬼灵在阴风中显出了身形。 只见他们大多都是苍老耄耋之年,他们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给面前的坟冢烧着纸钱。 察觉到我在看他们,他们也纷纷抬头看向我,朝我点头致意。 “爹,你搭理这种人干什么,他不是我们村的客人,是迟早的敌人……” 这时,一个赶尸人来到了自己的家中,朝着空无一人的太师椅如此说道。 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鬼灵眼神一阵讶异,随后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继续若无其事的烧起了纸钱。 每一户人家每一座太师椅上,都坐着一个年迈而逝的鬼灵,他们应该都是各户人家的至亲,在死后依旧留在了这个村子中,而他们的坟冢也被埋在了自家的门前。 我步入道门的时间尚短,我对方外的世界了解更是少之甚少。 对于这个村子完全颠覆于阳世的风水布局,我也没有多做细究,只是跟着何青云在村子里一路走着。 回到村中后,众赶尸人也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家家户户的厨房里要么冒起了炊烟,要么响起阵阵吞嚼生肉的声音。 可是,何青云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家中,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确定我还在跟着他后,便继续朝前走着,不一会便离开了这个村子,走进了一条四处皆为槐木林的碎石路中。 而我好奇地朝着村口看了一眼,却发现村口上方赫然立着一块牌匾,名曰:封门村。 “林笙,你现在已重获自由,还老跟着我干什么?滚回你的阳世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这时候,何青云忽然停了下来,朝我冷冷说了一句。 我点点头,“前辈,我现在确实有事急需返回阳世,但在这之前,还希望你能将师父的人头还给我。” “人头?” 何青云冷哼一声,“暮行舟是你的血仇之人,他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还惦记着他的人头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将他挫骨扬灰?” 何青云虽然不曾对我流露敌意,但终究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的心里微微一沉,可还是平和说道,“没错,暮行舟是死在我手里,但杀他并非我的本意。如今人死恩怨消,我理应将他的人头送回潜龙镇,葬于黄河为他送终,而不是让其漂泊他乡无所依。” 听了我这话,何青云陷入一阵沉默,目光复杂的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当初暮行舟执意收你为徒,我们所有人都在反对他,说这是养虎为患遗祸无穷,可他怎么都不听,结果落得现在这下场。不过从你话中听来,你这头虎崽子似乎还留着一点点良心。” 我点点头,随后伸出手,给了他一个眼神。 何青云一声冷笑,“哼,你师父的人头现在可不在我的手中,你要敢去拿,就跟我来吧。” “不过事先说明,你若真打算跟我走,就做好死于非命的准备。” 听了他的这话,我眉头微皱,“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林笙,你不会以为当初我在茫山镇派出众多捞尸人布下法阵对付于你,是真的为了帮你吧?” 何青云一声冷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我明确告诉你,当时我对你是真动了杀心。若不是门主突然出现,我一定会不惜代价将你手刃,为暮行舟复仇!” 何青云将此番目的说出,也算是光明正大真汉子一条,但他的这番话也让我一阵心惊。 阴离门主? 以他的意思,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在河岸对我出手的陌生来客,其实就是阴离门主本尊? 一想到他随意一出手,便让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瞬间昏厥,我的心里不禁冒出了一阵寒意。 “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当路人了。” 我收敛了内心的惊讶,语气沉重的朝何青云说道。 何青云不假思索点点头,“不只是路人,暮行舟在阴离门名望甚高,他的死如今早已惊动道门。待会若是再有人寻你报仇偿命,我也一定会见死不救。” 说罢,何青云指向了前方。 只见在树木幽深尽头处,一座巍峨的古城隐约可见。 而城门上方赫然还写着三个古体大字:阴离城!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阴离城,恩怨再生 槐木林的尽头,有着一条宽约五百米的护城河,河中尸水翻涌。 而在护城河的拱卫间,一座巍峨的城池赫然耸立。这座城池的城墙高达三四十米,方圆百里左右,通体由被尸水浸泡过的砖石垒造而成,而城门上方赫然写着‘阴离城’三个大字。 在方外这片始终灰蒙蒙的天空映衬下,给人一种极为震撼而且压抑的感觉。 在我印象中的方外世界,各个鬼道人聚集地,多为山村抑或鬼镇,人数虽多,但大多为乌合之众,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方外之中居然还有城池的存在。 此城既名为阴离,恐怕便是阴离门大本营所在之地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何青云,不知他所指是为何意。 “门主此时便在城中等你,跟我走吧。” 何青云没有和我过多言说,随即一甩袖子便朝着那座阴离城的方向走去。 我紧跟上了何青云的步伐,心中不禁惊起一阵惊涛骇浪。 阴离门主在等我? 我和阴离门主素不相识,唯一的交集便是暮行舟,而今暮行舟已死在我的手中,此次前去也不知是祸是福。 但现在已入方外之界,是去是离本身已由不得我选择,也只能跟着何青云一路上行听天由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我们终于离开了这片槐树林,来到了这座阴离城前。 护城河的上方,一座通体由人骨搭建而成的骨桥连通着城门与通往槐树林的道路,我看到有不少鬼道人以及阳世道人出入其中。 而在城门口的两侧,还有着好几个浑身散发着黑色迷雾的鬼灵,负责盘查着来往的客人。这些鬼灵,不用说正是隶属于阴离城的守卫。 看到我们过来,其中的两个守卫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朝着何青云迎了过来。 “七长老,您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光临阴离城了,不知您此次到来,是有何要事要与宗门相商?” 守卫恭敬地朝何青云问道,却是听得我一阵讶然。 何青云的道行很高,我之前就觉得他绝不是普通的赶尸人,不曾想身为赶尸人之首的他,却在阴离门中还有着长老这一身份,俨然和暮行舟处于同一级别。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带这位少年前去宗门让门主见见罢了。” 何青云呵呵一笑,指着我说道。 “不知这位少年是哪位大人座下青年才俊,竟能有幸获得门主大人亲自接见?”守卫有些好奇地看着我,问道。 “哦,当然是我们宗门大长老暮行舟亲传弟子——林笙呐!” 没等我有所反应,一旁的何青云却率先为我做出了回答。 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话音落下了好一会,依旧在城门外久久回荡。 一时间,城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来往的人群在这时突然都停了下来,一个个转过了身看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可这些人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的好奇抑或惊讶,相反都充斥着一种浓浓的敌意,以至于我不经意的一个举手抬足,都能引得所有人阵阵戒备。 “原来是暮老先生的得意弟子,真是失敬……失敬。” 守卫点点头,他那流转着黑雾的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朝后面的同伴挥了挥手,示意放心。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我是暮行舟亲传弟子不错,但何青云如此高声道出,总让人感觉是另有图谋。 得到放行后,我和何青云随即步入了城中,但因为之前的这一小插曲,我也因此进入万分戒备状态。 没一会,我们便进入了阴离城中。 和我先前所见的寻常鬼镇没什么不同,饶是这么一座方外都城,是为阴离门腹部地带,青石板转铺出的路面上始终浮现着一层怎么都抹不去的黑色尸水,腐烂的肉块也在地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一颗颗喷薄着幽蓝鬼火的人头,被一个个槐木支在路边,充当着沿途的路灯,也将整个阴离城镀上了一层方外特有的幽蓝色泽。 但与寻常鬼镇不同的是,留存在阴离城中的人,他们大多都衣冠得体,身上都有血有肉,看起来和阳世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阵阵阴气不断从他们身上散逸而出,暗示着他们本为鬼道人的身份。 这些鬼道人自是比城外众生高贵得多,与何青云他们一样的,其实都是披着一层虚伪画皮的体面人,骨子里依旧是一滩行尸走肉。 一座座由黑石打造而成的宫宇楼阁随处可见,皆是阴离门中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的住处抑或产业,只是那魂之不去的黑色阴气让所有的建筑都显得分外阴森瘆人。 而在这相对新奇的阴离城中,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占地百亩的斗兽场,周围更有着一排排看席层层环绕,聚集着许多观看取乐的人。 两个衣衫褴褛脚戴镣铐的鬼道人正在场中厮杀,台上时而一阵呼声,时而嘘声不断,时不时可以看到有起哄的看客将石头抑或其他的东西,朝着场内这两个以命相搏的可怜人砸去。 何青云告诉我,这座斗兽场是他的一个老友模仿着阳间格斗赛事创办的。 而在场中搏斗厮杀的鬼道人,都是死尸客店中穷凶极恶的囚徒,在何青云的张罗下被送进了斗兽场,成为了拿命供城中大人物取乐的玩物。 阴离城中禁止私斗,很多彼此有恩怨过节的人,也都会前来斗兽场中,以贵族决斗的形势快意恩仇。 “何青云,你不是说要带我觐见门主吗,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座斗兽场,何青云犹如向导一般介绍得异常详细,让我的神经不由紧绷。 因为此时此刻,何青云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斗兽场的大门,朝我使着眼色示意我跟上。 何青云笑看着我,“没错,此次我带你来确实是为觐见门主,但门主约定要觐见你的时间是午时,而现在距离午时尚且有一个时辰的工夫,在这之前,我也理应尽地主之谊,带你找找乐子才行。” 何青云笑着,可笑容却是显得越发不怀好意。 我不禁一个寒颤,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发现先前在城门口遇到的诸多鬼道人,不知为何竟都跟在了我的身后,一个个无不满眼敌意看着我。 与此同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犹如菜市场一般将斗兽场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阻断了我的退路。 “你们阴离门的人,难道都这般下作吗?” 这一刻,我的心里不禁腾起了阵阵怒火。 “哼,下作?” 听了我这话,何青云一声冷哼,“小子,我告诉你,我让你来是想帮你,并不是纯粹为了害你。你要知道暮行舟是谁,他是阴离门大长老,当年在阴离门的名望仅次于门主大人,城中更有着许多他的亲传弟子。门主此次要接见你,便是有意让你正式成为阴离门的一员,但你杀了暮行舟,你已遭来了所有人的怒火,若无雷霆手段镇住众人对你的不服和怨气,你以为自己能在这立足安身?” 对此,我不禁一阵苦笑。 说句实在话,我从开始到现在对阴离门都没有任何认同感,我也从没想过要和这群行尸走肉一样的鬼道人过多深交的打算。 而我得知潜龙镇其实是为阴离门分支之一,而暮行舟更是门中大长老这一身份,也还是在几天之前。 只要我愿意,悬棺门、隐山门、佛门甚至是天行门都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可我虽然这么想,阴离门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只知道我是暮行舟的衣钵传人,哪怕是我亲手杀了他,在他们看来也理应继承他的衣钵,归顺于阴离门下。 而同样在他们看来,在我正式步入阴离门成为门中一员之前,也理应将所有恩怨做一个了结。 我前来阴离城的消息,借何青云之口已经传遍了整个阴离城,斗兽场外的街道上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满眼皆是人头攒动,其中更是不乏道行高深者。 “没想到,我今日前来,竟然能引得这么多人注目,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也令人盛情难却!” 第二百九十章 斗兽场之变 “没想到,我今日前来,竟然能引得这么多人注目,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也令人盛情难却!” 我摆足了姿态,朝着众人从容说着,随后转身大步走进了斗兽场中。 步入斗兽场,和阴离门人就暮行舟之死了断恩怨,此事绝非我本意,我也没什么闲心跟他们这堆烂肉搞什么贵族决斗。 只是眼前的人实在太多,其中更不乏道行高深的强者,我如果继续冥顽不灵一昧举止,只怕真难活着走到阴离门主近前。 与其一再躲闪示弱,不如强硬应对,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方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带着这一念头,我步入了斗兽场内部,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也纷纷步入了其中,一种肃杀的气息由此弥漫于整个斗兽场。 掌管着这一斗兽场的,是为阴离门六长老洪高义,跟何青云一样都就职于阴离门执事堂。 何青云所在的封门村负责抓捕以及拘禁方外之中罪大恶极的恶徒,而洪高义则在斗兽场内以死斗的方式给予囚徒最后的处决。 当我们到来时候,洪高义也随即从最高处的看台上走了过来。 此时,场内的搏杀已经结束,一名囚徒的头已经被对手拧了下来,残存的灵魂也彻底陨灭。 活下来的人虽然还活着,但他的手脚尽断,身上遍布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俨然已经奄奄一息。 “这人已经废了,继续斗下去只会让看客扫兴,拖出去宰了吧。” 洪高义随后朝一旁的侍从说了声。 侍从当即应诺,没一会,便有好几个人步入了场内,却是用铁索拴住了那个幸存的可怜人的脖子,犹如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他拽出了场内,不一会一阵凄惨的哀嚎暴起,紧接着又戛然而止。 “林笙,从你步入道门的那一天起,暮行舟便每天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他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老去,而你将成为一代天骄,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好奇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不久前暮行舟死了,死在了你的手里,也让我对你更加好奇了!” 洪高义笑着朝我说着,和很多上了年纪的掌权者一样,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背地里却满是算计和权谋。 “看来,我虽然不曾接触阴离门,但阴离门对我似乎并不陌生。” 我客套地迎合着他的话,但心里却是一片冷漠。 洪高义点了点头,“方外何人不识君。几个月前暮长老返回阴离城,高调宣布自己已经找到了合格的继承人,你不知当初在门中造成了多大的轰动,所有人都想前去潜龙镇一睹你的风采,但都让他给谢绝了。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继承人究竟是何等青年才俊,而你的同辈中人也无不在羡慕嫉妒着你!” “而现在,暮行舟死了,死在了他引以为傲的传人手里,大伙对你也更加好奇了,好奇你究竟和他有着怎样的恩怨,居然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师背誓。与此同时,很多人也想亲手杀了你,为暮长老报仇雪恨——这也包括我。” 洪高义这么说着,毫无掩饰的袒露了自己的念头。 听着他的这番话,我不禁想起了先前暮行舟待我的那些岁月,心中再度一阵绞痛。 可很快,我便恢复了镇定,从容地朝他说道,“所以,洪长老您才会和何青云事先商量好,将我带到了你的地界,为的就是替我师父报仇雪恨?” “是,但又不是。” 洪高义点着头却又摇着头,“我和何青云隶属执事堂,代表着方外世界的王法和公正,自然不能做出以公谋私的勾当。我不会杀你,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个场地,让你和你的仇家了结私人恩怨而已,合情合理!” “洪长老,幸好您只是掌管着方外的王法,若是您不幸身在阳间,那么人世恐怕就无王法可言了!” 我毫不掩饰的嘲讽着洪高义的心无高义,若是放在阳世之中,这种人就是专钻空子以权谋私的典型。 同时,我也彻底明白了何青云他们内心的想法。 我虽然拜于暮行舟门下,但暮行舟事先并未透露他来自阴离门,所以我直到现在依旧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阴离门人。 只有觐见了门主,得到了门主的认可,成为法定意义上的暮行舟衣钵传人,我才能成为真正成为阴离门的一份子。 而现在,门主尚且未归,在这之前我对于阴离门而言依旧是一个外人。 阴离门的王法只牵制于宗门内部,但针对外人却并无约束。 所以洪高义他们也是想趁着门主未来之前,和我做一个了断,即便我死于非命,也是法不责众。 阴离门中的王法,可真是有意思!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我被暮行舟带去方外时,包括我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了,甚至茹若初还对我说了一句旅途愉快。 只因他们早就知道,暮行舟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本意就是想死在我的手里,身为大人物的他们,也早就知道阴离门主对我有着浓厚的兴趣,也知道我注定要成为阴离门的一员。 虽然有着深仇大恨,但茹若初以及凡尘法师他们都不曾亲自出手对付暮行舟,只因不愿招来阴离门的众怒。 而现在,阴离门的众怒却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些大人物不愧是大人物,哪怕是我的至亲是我的结发之妻,祸水东引的手段用起来无不轻车熟路。 “洪长老,既然咱将一切都说到了明面上,那么咱们也别墨迹了,该怎么了结你说了算!” 明白了这一切缘由后,我也索性不再多想,朝洪高义直言道。 洪高义点点头,随后冲着我朝着斗兽场内伸出了一只手,“如你所愿,请君入内!” 我没有再做回应,随即一道残影划过,步入了斗兽场的正中央。 而随着我的这一举动,先前跟来的人也迅速涌入了坐席之中,眨眼间将整个斗兽场围绕得水泄不通。 “诸位贵客,欢迎莅临阴离斗兽场,现在就由本长老为大家隆重介绍场中的这位贵宾!” “他是潜龙镇未来镇长,大长老暮行舟唯一指定继承人,道门年轻一代屈指可数青年才俊,同时也是杀死暮行舟的罪魁祸首,阴离门共同的仇人,他的名字叫林笙!” “我知道,在场诸位要么是暮行舟的亲传弟子,要么是他的多年故友。你们都痛恨于杀他的人,也都想手刃仇敌快意恩仇,而现在机会来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将是一场一对一无规则车轮决斗赛!在这一个时辰中,所有人都可以下场与林笙决斗。” “既了恩怨,亦决胜负,更定生死!”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既决胜负,亦定生死! “既了恩怨,亦决胜负,更定生死!” 随着洪高义的这一句话落下,所有闻声赶来斗兽场的阴离门人瞬间沸腾了起来。 看台上,无数人议论纷纷着,一个个看向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浓浓敌意,可过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人胆敢下场与我正面对峙。 虽说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我不过是一个后辈,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自然拉不下脸面亲自上场,而同辈中人想要与我快意恩仇,也得掂量一下能否活着从场中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一缕阴气忽然从看台上飘出,涌入了斗兽场中央,随着阴气的不断凝聚,一个双鬓斑白的鬼道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只见此人光着脚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腰间系着一条红布带,而他的手里还拿着两根缠有捆尸索的竹篙。 此人的这番行头,无疑是一个捞尸人,可我仔细地朝他打量了一会,发现眼生得很,并不是来自黄河边畔潜龙镇。 来到场中后,这人一挥手,将其中的一个竹篙丢到了我的近前。 “林笙,早在半年前我便已听起过你的名字,今日可算是遇上了本尊。” 此人朝我冷笑道,阴阳之气在身上跌宕。 “你是谁?” 我皱着眉头朝他问道。 “我?我叫马阳,和你一样也是捞尸人,是三十年前师父暮行舟在方外所收的弟子,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几个月前,在师父正式确立你为衣钵传人时,依照规矩我们这些方外的师兄们应该前去与你祝贺,但师父怕你对我们心有嫌弃婉言拒绝了。因为这事儿,方外的师兄弟们对你可是不满有加。” 说话间,马阳指了指东南侧的一方看台,却见那儿有着上百名身穿蓑笠的捞尸人,一个个都对我怒目相视。 “师父是我们最尊敬的人,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现在你却亲手杀死了师父。同为捞尸人,你觉得我们该何去何从?” 马阳如是说着,俨然他和我相斗,是为同室操戈,是为师兄弟之间死战。 这些日子来,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师兄这两个词,每次听有人提起师兄,我都下意识想到了当初死在我眼前的王泉,对于同室操戈更是避讳莫深。 可眼下的马阳以及看台上的众人,他们虽同为暮行舟的弟子同为捞尸人,但他们终究不是来自黄河古道,在我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素未平生的陌路人。 “既然是清理门户,那么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我也懒得和他过多废话,随即如是问道。 “捞尸人不兴以众欺寡,我这次来,便是代表所有方外捞尸人与你做个了结,无论胜负与否,事后我们两方互不相欠,今后亦为陌路人。” 我点点头,“听起来还算公平,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吧。” “当然,不过你我同出一脉,既然都是捞尸人,那么捞尸人就该用捞尸人的规矩解决问题。” 留下这句话,马阳朝着正在高台观望的洪高义挥了挥手,随着后者一声令下,斗兽场周围的四个闸门立即大开,大量的尸水随即朝着我们涌了过来。 不过眨眼工夫,整个斗兽场已经化作一片汪洋,一个个鬼灵的虚影不断从尸水浪潮间浮现,发出声声凄厉惨嚎。 先前还算和煦的马阳,立即脸猛地一沉,却是先发制人,盘在竹篙上的捆尸索也高高扬起,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我当空劈落。 而在捆尸索落下的瞬间,一道道黑色的鬼爪从绳索上冒出,纷纷朝着我探了过来! 对此,我当即朝后退出一步,一脚重重地跺在了脚下的水面上,与此同时,磅礴的阴气也从我体内倾泻而出,萦绕于整个斗兽场。 一时间,一道滔天的尸水浪潮在我身后汹涌而起,大量的阴气也随即朝着浪潮之中渗入,一尊高达十米由尸水所化的恶灵随即出现在了水面之上。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声响彻而起,恶灵卷起层层水浪,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直袭向了马阳。 马阳的瞳孔顿时紧缩,他的捆尸索还没来得及近身,可恶灵已经率先抵达他的近前,将他彻底吞噬。 一道接着一道的尸水浪潮在斗兽场内高高升起随后重重落下,一直持续了九次后方才归于平静。 可我站在水面,整个斗兽场却是显得空荡荡的,本应该重伤在前的马阳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忽然从我的脚下汹涌而来,我低头看向水面,却见一道巨大的漩涡不知何时出现,将我层层环绕。 下一秒,一掌足足有一丈见方的巨掌从尸水之中探出,朝着我直袭而来! 我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出数步,但这道掌印却如影随形,不过眨眼工夫便在我身后轰然落下。 蓬! 掌印击落在我的身上,化作漫天的尸水飞溅当空,一股强劲的腐蚀力和冲击之力顿时作用于我全身。 可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因惯性倒飞而出,一根细长的绳索却突然从水雾间探出,生生拽住了我的脖子! 水花落尽,马阳消失的身影从尸水底下浮出,捆尸索的一头勒着我的脖子,一头则攥在他的手上。 随着他用力一拽,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朝着他飞了过去,一记蕴积着熊熊鬼火的重拳,直朝着我面门落下! 嘭! 一声巨响响起,这一重拳在即将落在我脸上的瞬间,却是被我一只手轻易接了下来。两方力量的相撞顿时引起一道激荡的气浪,两侧的尸水也随即被划开一道深长的裂痕。 阴寒的鬼火从马阳的拳中不断喷薄,舔舐着我们二人的血肉。 我冷冷地看着他,随后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空着的左手落在了那捆尸索上。 伴随着一阵黑焰的冒出,这根捆尸索当即熊熊燃烧起来,在一阵不安的烧裂声中突然崩断。 嘎擦! 与此同时,我接住他重拳的右手也猛地一用力,一阵骨头摩擦的响动声顿时响彻而起,马阳的脸色瞬间苍白,在我的这一力道下,他的身体痛成了弓形,不由自主的跪在了水面上。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技巧都只不过是徒劳无益。 “马阳,你不是我的对手,可我也不想杀你,还请你替我跟这些所谓师兄们问声好,然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话落,我一把放开了马阳的手,也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转而看向看台,等待下一位要和我快意恩仇的鬼道人。 可哪想我刚罢手,马阳却并不愿就此罢休,竟趁着我转身之际,一记重拳直朝着我心脏处重击而来! 我也没有多搭理他,蓬勃的黑焰在身上爆燃而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我身后传来! 在黑焰的侵蚀下,他的拳中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化为灰烬,紧接着他的手骨也层层龟裂沦为碎屑。 此时的他依旧保持着俯冲出拳的动作,但拳头却以消失不见,整个右手也齐肘尽数成灰,断茬处还冒着阵阵青烟。 “马阳,我念你与我同为一脉,所以手下留情放你一马,你为何还要暗下偷袭非置我死地而不可呢?” 我皱着眉看向了马阳,此时他扑通一声摔在了尸水当中,痛苦的捂着右手的伤口处,痛嚎声此起彼伏。 豆大的汗水伴随着尸水不断从他脸上流淌而下,他目光惊恐的看着我,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惨笑。 “林笙……今日之战,既了恩怨,亦决胜负,更定生死。我是抱着必死之心为师复仇的……又怎能怀着畏死之心仓皇逃离?”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不懂规矩。” 我冷漠的点点头,索性也不再对他手下留情,蓬勃的黑焰从手心爆发而出,顷刻间遍布于他全身。 而他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丝毫的抵抗,被在黑焰的笼罩下顷刻间化为了灰霾,残存的骸骨还未来得及沉入水中便已经化为了碎渣。 眼下胜负已分,生死已决,便意味着我和同门捞尸人一脉的恩怨已经了结,或者说明面上的恩怨已经了结。 看着马阳死无全尸,场外的众捞尸人无不面露悲愤,可他们好歹也有着自己的脸面,也懂得方外的规矩。 在一阵眼神交流过后,随后捞尸人不曾再有废话,转身便朝着斗兽场外走去,离开了当场。 而我也没有理会他们,继续看向了斗兽场中其他人。 “捞尸人的恩怨已结,下一个要和我快意恩仇的是谁,还请上前赐教!” 我朝着众人高喝一声,声音回荡于斗兽场中久久不绝。 可过了好一会,整个场内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了我。 有的是为恐惧,有的是为惊骇,而更多的竟是面露贪婪…… 第二百九十二章 庶子无罪,怀璧有罪 “阴火!这……这是阴火,这个叫林笙的后生居然怀有传说中的阴火!” “这种火焰,在阴离门中不是只有门主和暮长老才拥有吗,难道说……暮长老将自己的灵种也传承给了他!” “不,不可能的!他可是欺师灭祖之人,暮长老又怎么将自己毕生心血交给一个叛徒,一定是这后生强行夺来的!” “嗬……灵种,多少道门人梦寐以求的至宝,种在这后生体内着实可惜,若我辈能取而代之该有多好……” 一时间,整个场内爆发出了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却也听得我眉头紧皱。 他们所说的阴火,无疑就是从我身上冒出的黑焰,而这所谓灵种,只怕就是那头苍生于我灵魂中的冥鬼。 从他们的话语和眼神看来,似乎和苍生杵一样的,这所谓冥鬼似乎也是一件为众生所觊觎的至宝。 随着马阳的死去以及众捞尸人的离席,场内的尸水缓缓退入了闸门。 而不远处的高台山,洪高义正在跟何青云低声商议着什么,而何青云只是不住的点着头。 随后,洪高义停止了言语,转而看向了场内的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还有谁?” 时间逐渐推移,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些不耐烦,当即再度高声朝众人喝道。 随着我的这一问话,众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但眨眼功夫议论之声再度四起。 “陈兄,要不你下去和这后生较量较量,若是你能杀了他,那他体内的灵种岂不就成了囊中之物?” “荒谬,他既已身怀灵种,只怕此时的道行已不亚于长老级别,我若去必死无疑。” “唉,成为阴离门绝顶强者的机会就在眼前,只可惜把握不住呀!” 众人喧嚣着,可过了好一会,却再也没有人胆敢下场和我分庭抗礼。 我不喜欢斗兽场,更喜欢这种被众人环视以命相搏的感觉。 在过了半刻钟后,见已无人胆敢下场对战,我也索性不再多言,径直从斗兽场中跃出,来到了何青云的近前。 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冲斗兽场转移到了高台之上,纷纷朝着我看来。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各人对灵种的渴求和贪婪,但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在没把握真正杀死我之前,是没有人愿意当一只扑火的飞蛾的。 “何青云,眼下场内无人胆敢应战,我看就没必要将这闹剧继续下去了,还是带我去见门主吧!” 我对何青云已然没有了丝毫恭敬,毫不客气的朝他说道。 对于我的这一要求,何青云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他没有马上回答,却看向了一旁的洪高义。 洪高义往前走了一步,却是笑眯眯的朝我说道,“林笙,看来暮大长老对你可真是不薄啊,甘愿死在你手里不说,竟然还将自己的灵种也传承给了你,若非真心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可是做不出这种惊人之举的!” “洪长老,有话你直说,没必要在这绕弯子。” 我已厌倦这些大人物的虚与委蛇,当即开门见山道。 “年轻人,果然心直口快。” 洪高义呵呵一笑,“既然其他的人都不敢再动手,那么让我和你比斗一番如何?” 听了洪高义这话,我不禁愣了一会,随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和我比斗!? 道门之中等级森严,长辈和晚辈之间皆长幼有序,晚辈向长辈挑战是为不尊师重道,长辈亲自下场对付晚辈更是为人不耻。 而洪高义身为阴离门执事堂一脉长老,居然向我这么个后生发起挑战,实在是闻所未闻! “洪高义,你在你的地界以长欺幼,这事儿传出去难道就不怕人笑话吗?” 我朝洪高义冷哼道,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懒得再维持下去了。 “不不不,怎么能叫以长欺幼呢,我刚才可听何长老说,你现在的道行已经不亚于他。我与你比斗,其实是以长者之尊为你指点一二,你应该感恩才对。” 洪高义如此说着,俨然屹立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那么,如果我输了,代价是什么?” “既分胜负,亦决生死,你若输了,自然得遵循这里的规矩,把命留在这里。” 说话间,洪高义的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一种不曾掩饰的贪婪,来自他的门人此时也纷纷朝着这边聚了过来,将出口处围的水泄不通。 我心里一阵冷笑,也总算看出了洪高义的目的。 庶子无罪,怀璧有罪。 随着我的这一出手,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从我身上喷薄而出的阴火,看到了那头寄生我体内的冥鬼,或者说是灵种。 所谓阴火,顾名思义是为阴间之火,是比鬼火还要至阴至寒的火焰。 关于这种火焰,在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有听闻,却不想自己此时却已拥有,甚至还是透过他人之口方才得知。 而洪高义,无疑是看中了潜藏在我体内的这股力量,以至于不惜不顾长老身份,也要在阴离门主接见我之前将其强取豪夺。 “呵,我本以为那头藏在我体内的冥鬼是头魔鬼,没想到竟然是一件为众人所觊觎的大宝贝,我可真是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我冷笑着,随后看向了一旁的何青云,“何长老,之前你曾说对我动了杀心,是否也是基于此目的?” 何青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光明磊落。 他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没错,我也想将暮大长老的力量据为己有,只可惜七大长老中我排名最末,道行也最为不济,对付你的时候畏手畏脚。后来门主来了,嘱咐我必须帮助你融合冥鬼,才使得我的念头被迫中断,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啊!” 此番前行,我还尚未见着门主本尊,可门中之人却是让我大跌眼界。 堂堂阴离门人,方外世界的主宰者,还有这一个个在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长老,这一个个所谓的大人物,原来都是这么一副嘴脸,毫不掩饰。 “如此看来,我今日就算觐见了阴离门主,恐怕也与阴离门无缘了。” 我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既然咱们已经坦诚相见,那么现在就刀兵相见吧!” 话落,我的眼神一寒,一道道黑色的阴火从我身后喷薄而出,汇聚成了一道火龙,直袭向了洪高义自身! 而对于我的突然出击,洪高义却是早已准备,几乎在同时两腿一蹬,直朝着后面飞速掠去。 随着一个手诀掐出,他的身体上却是荡漾起一阵流水方才有的波纹,不消片刻工夫,他的整个人立即化作了一个水人,阴气森森。 他的双手不断挥动,来自我的阴火瞬间涌入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只见阴火侵入他身躯的瞬间,却立即受到了他的调控,竟是随着流水迅速流淌于他的周围,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也伴随着流水充斥了全场。 在这股阴冷气息的侵袭下,地面上的尸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层层冰凌,一股浓浓的白霜也随即弥漫于潮湿的空气中。 整个斗兽场的气温,在瞬间降至了零点以下,一股浓浓的寒意也顺着毛孔深入我的血肉,探入了我的灵魂! 水火相克不相容,在这股极寒的水流涌动间,来自我的阴火竟是逐渐熄灭,不曾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与此同时,洪高义冷冷的看向了我,有流水所化的身躯也随即朝着我走了一步。 “林笙,现在就让你领教领教我的高招!” 第二百九十三章 水火不容! “林笙,现在就让你领教领教我的高招!” 洪高义一声大喝,他那由流水之躯化作了一道洪流,朝着我冲袭而来! 洪高义跟何青云虽然同为长老,但前者的道行俨然要高出太多,而来自他身上的流水,竟然对我的阴火造成了完美的克制。 汹涌的阴火在潮起潮落间迅速湮灭,流水从左右两侧朝着我拱卫而来,就要将我团团包围。 我不曾迟疑,一道残影立即朝着后方掠去,同时掐起手诀,催动起了水行术。 蓬勃的五行之力在身上应运而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水流随即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停滞。 趁着这一空隙,一股同样冰寒的气息也从我身上爆发了出来。 咯吱!咯吱!咯吱! 一层层的冰凌开始在水浪的表面凝结而成,随后逐渐加固加厚,化作了一堵冰墙阻隔在了我和洪高义之间。 “小子,你身为阴离门人,居然用隐山门的道法对付于我,实在是有违祖训!” 冰墙之外,一张由流水所化的洪高义脸孔悄然浮现,朝着我发出一声愤怒咆哮,可一层层的冰棱此时也在他的脸上不断凝结。 “哼,我未将自己当做阴离门人,而你们也从未将我视为自己人,即是如此,由何必拘泥道法之别!” 我发出一声冷哼,苍生杵在我的意志下飞舞当空,携卷着漫天的白霜直袭而出,径直刺向了洪高义的那张流水脸孔。 蓬! 凛冽的白霜瞬间将这张脸孔冰封,随着苍生杵的落下,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随后化作大量的碎冰飞溅当场。 见此,我不曾迟疑,立即快速飞升上前,接住了飞回的苍生杵,重重的砸向了前方坚厚的冰墙。 流水无形,然寒冰有形,眼前的这赌冰墙,正是洪高义自身! 轰! 一阵巨响响起,眼前的这堵冰墙在我的一击之下顿时轰然破裂,一块块厚达数米的冰块纷飞而出,砸落于四周看台。 可是,就在我再度挺进想要直接攻击于洪高义的本体时,一道浪潮却从冰霜之外高高涌起。 这道浪潮在半空中迅速汇聚,快速演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只见他的身形伟岸,足足有五米之高,他的整个躯体都是由快速席卷的流水所化,一道道水流在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在他的身上化作了一道水帘长袍,层层的寒意在他的手中凝结,眨眼间一柄与身高等长的冰矛也握于手中。 而这个由流水所化的人,正是洪高义本体! 来自我的霜冻之气从四面八方侵袭于他身躯,但一层层的冰棱还没来得及彻底凝聚而成,便在高速的流动中迅速破灭。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从洪高义的身上爆发了出来,他低头俯视着我,有若神明俯瞰弱小的蝼蚁。 “快看,洪长老居然动起真格来了!” “这洪长老算是彻底按捺不住了,毕竟放眼整个方外,能拥有灵种之力的,除了门主之外便只有这个后生了,多么诱人的宝贝啊!” “唉,洪长老今日以长者之尊动手,今后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扫地了!” “这有什么,名声都是自己拼出来的,只要他杀了林笙夺得灵种,指不定就是阴离门下一任门主了呢!” 我和洪高义的这番大打出手,立即引得所有人议论纷纷。也许是察觉到了实质性的威胁,几乎所有人都离得我们远远的,生怕遭到波及。 也许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蛰伏于我体内的冥鬼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一道道黑色的阴火不由自主从我身体中喷发而出,一种极度嗜杀的欲念也从我心中腾然生起。 吼!! 一声震天咆哮响起,我的血肉在火光中迅速翻卷化作灰烬,交织的阴火随即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我的身躯也迎风而涨化作一丈之高,幽蓝的鬼火涌动于头颅之上。 此时的我,再度化作了冥鬼之身,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之力也随之倾泻当场。 原本喧嚣的斗兽场瞬间陷入死寂,在我的这股气息之下,所有鬼道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恐惧,纷纷下意识的朝着我跪了下来,卑微恭敬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右手。 我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芸芸众尸,随着我意念一动,缭绕的阴火从我手心喷薄而出,瞬间将苍生杵尽数笼罩。 在死尸客店一番杀戮吞噬后,此时的冥鬼已经完全为我所用,不再如先前一般失去控制。 只是来自他的嗜杀欲念,却根植在了我心中挥之不去。 阴火萦绕中,我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由洪高义所化的流水之躯。 而洪高义也在看着我,他手中的冰矛在这一刻高高举起,随后携卷着无尽的流水朝着我当头落下! 见此,我不曾闪躲,苍生杵也裹挟着熊熊的阴火,直朝着他迎击了过去! 嘭! 一声炸响响起,一水一火两股极阴的力量在这一刻重重激撞在了一处。 周围的空气因此剧烈扭曲,一道无形的气浪冲击四方,使得斗兽场周围的墙壁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阴火与流水相互蚕食相互抹灭,最终都化作了大量的阴气倾泻当空。 来自洪高义的长矛,被我的苍生杵牢牢架在了半空,可他的这一力道却是格外的大,饶是我已化作冥鬼之躯,可身躯开始在重压之下火光激荡不息,脚下的地面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滋啦!滋啦! 就在这个时候,那根冰矛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只见有大量的流水顺着洪高义的双手不断涌入冰矛之中,在一次次的凝结冰冻中,冰矛的矛头竟开始一寸一寸增长,不消片刻工夫,尖锐的矛头便已抵达了我的眉心,冰寒的气息撩动得我头顶的鬼火缭绕不息。 “林笙,你的道行尚且不足于我,而我的道法也刚好克制了你的阴火,今日你体内的灵种我势在必得!” 随着长矛的不断挺进,洪高义探下了身,一道道的流水在他脸上翻涌,化作了一个狰狞贪婪的笑容。 “我的道行是不如你,但想要杀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我一声冷哼,阵阵金色的佛光却从阴火之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整个斗兽场中立即被袅袅梵音所充斥,一尊由阴气与佛力所化的鬼佛虚影随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在冰矛即将刺入我头颅的瞬间,鬼佛在梵音中抬起了手,一道卍字掌印轰然落下,直击在了洪高义的面门之上。 洪高义的身体顿时一个踉跄,他脸上那原本无色的流水,却在瞬间化作了黑色的尸水。 而趁着他分神的这一空隙,苍生杵重重地击在了他的冰矛之上,而我也借着力快速倒退,隐入了身后的鬼佛虚影当中。 “佛法?暮行舟他这是玩的什么把戏,他收你为门徒,竟然还允许你拜入佛门,真是个疯子!” 对于我的这一举,洪高义显得颇为惊骇,声音里也随即出现了一丝波澜。 可他没有停留,依旧提着长矛在水流的涌动间朝我掠来。 我不曾言语,当即快速掐起了手诀,一道硕大的卍字佛印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震耳的梵音响彻不绝,大量的佛光从卍字佛印中爆发而出,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贯穿于洪高义的身躯。 佛力对鬼灵阴晦之物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在佛法的度华夏,洪高义的身体却已无法维持原来的形态,当即轰然坍塌,重新化作了一股汹涌浪潮。 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佛光照耀于流水之中,整个浪潮瞬间沸腾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归成了尸水,沦为了阴气。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已将他成功克制时,涌动的水浪却在瞬间消失不见,一道人影穿过了佛光的包围,瞬间抵达了我的近前。 此时的洪高义,俨然放弃了先前的流水形态,重归本体出现在了我的近前,一道重拳带着阵阵鬼啸之音直朝着我胸口落下! 我不敢迟疑,连忙架起苍生杵格挡。 铛! 一声重响响起,这一拳重重的砸在了苍生杵上,我的虎口却是被震得发麻,冥鬼之躯也不由自主朝着后面连着退出了数步。 而洪高义却是不依不饶,紧接着高高跃起,一道掌印自半空中朝我落下。 这一刻,天空中仿佛被掘开了一道口子,一股滔滔的洪水竟是在这一掌印间凭空从上空出现,带着阵阵水浪咆哮声朝着我淹没而来! 轰隆隆!! 水浪的轰鸣在这一刻响彻我的耳畔,夹杂着无可阻挡之势,瞬间将我尽数淹没。 流水在我周身涌动,蚕食着我身上的火焰,蚕食着我身后的鬼佛。 不过眨眼工夫,我身后的鬼佛在极阴气息的侵袭下支离破碎,而我身上的阴火也在水流之中逐渐熄灭,重新归于本体。 一道道的水流冲击着我的身躯,我立即觉得自己像是漂泊于汪洋之中的扁舟,身躯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而蕴藏在水流中的极阴之气与腐蚀之力,此时也开始疯狂侵蚀于我自身! “林笙,你的命是我的!” 这时,我的耳旁传来一阵声响,我回头望去,却见洪高义已经破开了层层水帘,抵达了我的近前,一道重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面门轰然落下! 嘭!! 一道重响响起,有若深潭的流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突然朝着四周飞溅开来! 洪高义的这一重拳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一道黑色的令牌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我们二人之间,替我挡住了这蓄力一击。 踏踏!踏踏……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一刻从斗兽场外传来,包括洪高义在内的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纷纷朝着斗兽场门口望去。 不一会,一辆诡异的马车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封魂塔 踏踏!踏踏……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诡异的马车穿过了斗兽场的入口,抵达了众人近前。 只见这辆马车由两匹尸马拉行,尸马身上血肉溃烂尸水涌动,长长的鬃毛间散发出阵阵幽蓝的鬼火,浑身阴气缭绕,一阵阵黑色的阴气不断从它们口鼻中喷涌而出。 而这辆马车通体黑色,马车的四角各悬挂着一面白色的招魂幡,一个个鬼灵虚影萦绕在招魂幡周围,阴森而又诡异,而在马车上,此时还坐着一个衣冠得体的鬼灵。 那道阻挡了洪高义重拳的令牌,不用说正是出自这鬼灵之手。 随着鬼灵轻轻一招手,那道令牌随即回到了他的手中,被他高高举起。 “见过阴离使者!” “见过阴离使者!” 随着鬼灵的这一动作,洪高义很是不甘的朝我看了一眼,随后却是不曾再与我动手,恭敬的朝着马车上的来人说道。 而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抱拳躬身,朝来人恭敬作揖。 “林笙是门主请来的贵客,今日初临阴离城中,诸位门人便如此厚待于他,可真是给门主大人长脸!” 阴离使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朝着在场众人如是说道。 “还请使者莫要见怪,林笙此时虽入阴离城中,但在这之前,他还不是一个阴离门人,对他动手自是符合阴离门的规矩。” 洪高义抬起了头,客气的朝他说道。 听了这话,阴离使者眯起了眼,发出一声冷哼,“洪长老,你执掌执事堂执行的是门规戒律,但也是最会钻律法空子的人。偶尔来几次还行,若是多了门主大人也会生气的。” 对此,洪高义的脸瞬间白了下来,一时间却是不敢言语。 “本使者今日前来,是为带林笙觐见门主大人。洪长老,你现在若想和他继续打斗下去也无妨,我可以让门主大人先候着。” 阴离使者这句话,俨然是诛心之言,却是听得洪高义身体一哆嗦。 “使……使者言重了,高义哪敢耽误门主要事,您既然要带林笙离开,那带他离开便可。” 洪高义如是说着,声音也越发显得谦卑了。 阴离使者虽然道行并不高,但本质上就是门主在外界的口舌,代表的是门主的意志和威严,哪怕洪高义身为长老,也不敢轻易冒犯。 “看来,你的心里还装着门主这个人呢!” 阴离使者如是言,却让洪高义再度一阵寒颤。 随后,阴离使者不曾再有多言,目光朝着我落了过来。 “林笙,上车吧,门主日理万机,可别让他等久了。” 阴离使者朝着马车伸出了一只手,朝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有些警惕的朝着洪高义看了一眼,见他确实已鸣金止兵,也索性懒得再理会,径直朝着马车走去。 可在经过何青云面前的时候,我不禁又停了下来。 我朝何青云看了一眼,“何长老,现在我还活着,我和阴离门人的恩怨是否已经了结?” 何青云思量了一会,随后摇起了头,“恩怨这种东西太过复杂,怎是几番打斗就能轻易释然?还请好自为之。” “如此说来,我还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带来了这里。” 随后,我也懒得跟何青云废话,径直朝着马车走去。 而我也明白,不管此次面见门主结果如何,我和何青云乃至整个阴离门,都注定成不了一路人,只求不会是敌人。 “使者大人,我们走吧。” “当然!” 一番简单言语间,我随即上了马车,而阴离使者随即将那面令牌收入怀中,随着一声吆喝,尸马便载着我们缓缓离开了斗兽场。 我透过车窗朝着斗兽场内看去,却见何青云洪高义他们此时也纷纷召集了人手,紧跟着马车一路走了上来。 看到众人的这番举动,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阴离使者问道,“请问使者,门主大人是刚刚抵达府邸之中,所以才命你前来接我的吗?” 阴离使者似乎明白我的话中之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门主今日一直在城中,并不曾有要事出行。”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点点头,心里立即寒了下来。 原来,不止是洪高义何青云他们不待见我,就连阴离门主也是如此。 他一直留于城中却迟迟不肯见我,对于斗兽场之事亦充耳不闻,只待我真正遇到危险时方才派使者出面。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毕竟我杀的可是暮行舟,是阴离门的大长老,也是方外曾经的二号人物,哪怕这一切都是暮行舟自愿的,但阴离门却并不会这么想。 正如刚才何青云所说,这场恩怨,又岂是几番打斗就能轻易释然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何青云洪高义跟在后面如影随形,不仅于此,就连刚才离去的捞尸人一众也重新跟了过来,马车后面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头。 此时的我,俨然承受着来自整个阴离门的怒火,此行觐见门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的心里一阵沉闷,不曾再和阴离使者多做言说。 在哒哒的马蹄声中,车辆沿着城中主道继续前行,不一会便来到了阴离城的腹地,成片的宫殿群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眼看去,这些宫殿都颇为宏伟,通体都是由浸泡过尸水的岩石雕砌而成,层层黑色的迷雾萦绕其中始终挥之不去。 而在这些宫殿的上空,我还看到一个个喷薄着鬼火的人头骨正在来回飘荡着,将整个宫殿群镀上了一层幽蓝。 成对成对的鬼灵守卫在宫墙周围来回巡视着,看到使者马车过来后,一个个纷纷虔诚跪地,表以对门主意志的顺从。 这片宏伟而又诡异的宫殿群,赫然是阴离门宗门所在地。 沿着宫墙间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待到行至最深处时,一座巍峨的高塔在黑雾中缓缓浮现。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高塔足足有百米之高,四周阴气纵横。而在高塔的各个门窗间,还弥漫着厚厚的黑色迷雾,这些迷雾化作了一个个鬼灵虚影,不断打量着周围的芸芸众生。 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儿一片死寂,完全没有任何巡逻守卫的踪影,但这里又是阴离门最为戒备森严之地,只因高塔之上到底都镂刻着一道道无形的符文,一座肉眼不可见的巨大法阵,似乎笼罩着整个高塔。 我抬头看向高塔上方,看到上面赫然悬着一块牌匾,名曰:封魂塔。 “林笙,我只能送你到这了,门主正在塔中等你,还得你自行觐见。”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阴离使者朝我这么说道。 跟随而来的众人也听了下来,他们站在离我百米远的地方,一个个面露不善。 我点点头,随即一脚踏上了封魂塔的台阶。 吱呀!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封魂塔的大门悄然打开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阴离门主 门开了,封魂塔中一片漆黑,让我看不清里边的剧情模样,阵阵恶灵的低语声不断从我耳旁响起,像是哭泣,又像是欢笑,令人捉摸不透。 不一会,一个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鬼灵虚影在黑暗中浮现,他们朝着同样身处黑暗的我看了过来,恭敬地朝着黑暗的前方伸出了一只手,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 我冲着这些鬼灵点点头,顺着他们的指引在黑暗中踏步而行,阵阵阴风不断从我身后呼啸而来。 昏暗的鬼火闪烁间,我隐约看见脚下有着一道蜿蜒的台阶,一直延伸向封魂塔的上方。 我沿着台阶不断前行,过了好一会,一片偌大的大厅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座接着一座的鬼火火炬从四周的墙壁上蓬然亮起,幽蓝的火光驱散了周围无尽的黑暗,也让我看清眼前这一世界的模样。 只见此时我正身处在一个环形的大厅中,一道道虚无的鬼灵在大厅的上空来回游弋,而在大厅的四周,还有着十八个高大的拱门,拱门之中一片黑暗,闪烁的火光在两侧不断腾起。 而在这拱门的门口,此时还站立着十八具人的骸骨。 这些人骨很奇怪,每一具都高达两三米,他们的骨骼犹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每个人的手中还持着一柄巨大的骨剑。 他们安静的矗立在拱门之外,既像是镇守封魂塔的图腾,又像是封魂塔内部的鬼灵守卫。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还有着一座高约十米通体由白骨打造而成的王座。 幽蓝的鬼火在王座之中喷吐不息,而在这燃烧着熊熊鬼火的王座上,我隐约看到了一个人的虚影。 “嗯,林笙……你来了?” 这道人影开口了,声音苍凉如源亘古,让人心中不禁一寒。 原本涌动的鬼火在王座上逐渐黯淡,这道人影也终于清楚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只见王座上的人,是一具高达五米的人形骷髅,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骷髅权杖,身上的骨骼透明异常,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而在他浑身的骨骼之上,还萦绕着阵阵缭绕不息的阴火,阴火在他身上不断交织,在他的骨骼上凝聚成新的血肉以及一袭黑色长袍。给人的感觉诡异却又优雅,熊熊燃烧的双目中更流露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和我一样的,眼前的此人赫然也是冥鬼,只是与我相比,他的身躯更加伟岸,燃烧在他身上的阴火也更加纯粹,充斥着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方外之中,拥有冥鬼之身的如今只有两人,而此人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林笙见过阴离门主。” 我躬下了身,朝阴离门主恭敬说道,那种摄人心魂的力量不断从他身上侵袭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于我的问安,阴离门主良久不语,我试探着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此时依旧坐在白骨王座上,手中却在盘弄着一颗白骨人头,而在人头的左眼眼眶上,还绽开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这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来自我的师父暮行舟,此时却成了阴离门的囊中之物。 “林笙,按理说,在你离开封门村后,我便应第一时间会晤于你,只是刚才小憩了片刻,这才耽搁了时辰。” 察觉到我目光所及,阴离门主如是言。 阴离门主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客套乃至表以歉意,实则是在暗示我,他一直都在阴离城中,斗兽场之事也在他预料之中。 而他放任洪高义胡作非为,便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甚至是在告诉我阴离门并不曾将我视为自己人。 明白了这一话中意,我也客套予以回应,“门主言重了,门主大人日理万机,我这种小人物自然配不上大人您专程等候。” “小人物?林笙,这话若是半年前倒是真的,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小人物吗?” 一丝蕴意从阴离门主的声音中一闪而过,而他也缓缓从白骨王座上站起,撩起一地阴火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我,有若神明俯视凡间的蝼蚁,一道道黑色阴火从他身后两侧不断散发而出,有若一对诡魅羽翼蔓延整个大厅。 来自阴火之中的极阴之气,此时透过空气不断侵袭于我自身。 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一道道阴火顿时不由自主的也从我体内喷薄而出,燃烧着我的身躯,覆盖了我的血肉。 不过眨眼间,我的身躯在阴火缭绕中迎风见长,化作了一尊和阴离门主一模一样的冥鬼。 “林笙,看来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暮行舟在阴离门中究竟何等地位,你还是没有明白,身为暮行舟衣钵传人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说话间,阴离门主的视线从我身上挪开,看向了手中来自暮行舟的人头。 “暮行舟不光是诸长老挚友,亦为本尊至交,当年本尊门主之位,是在他倾力相助下方才夺得。他是大长老,曾是阴离门二把交椅,是本尊之左臂右膀,是本尊最信任之人,只可惜他不甘沦于鬼道,和诸多门人一样向往人间光明,并在四十年前离开方外,前往了黄河古道,建立了山门潜龙镇,披上了人的画皮。” “可半年前,他突然找上本尊,说自己终于觅得一位衣钵传人,有朝一日,这位传人将带领鬼道走向光明。可我问起此人究竟何人,方才得知是为他百般戕害的林家后人,也就是你——林笙。” “收养仇家之子为徒,无异于养虎为患,本尊问行舟为何如此,行舟言只因天意,也是埋葬他心中的冥鬼所做出的抉择。”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阴离门主指向了我,或者说指向了从我体内苏醒过来的冥鬼。 天意? 听着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门主大人,暮行舟之所以收我为徒,除了我是苍生杵的主人外,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冥鬼选择了我?” “没错,是冥鬼选择了你,他让暮行舟收你为徒,让你继承了他的衣钵。而现在,暮行舟终于引火自焚,而当初选择你的冥鬼,此刻也成为了你自身。” 阴离门主如是言,言语间不曾有丝毫避讳。 一时间,我的心里陷入万分迷惑,我本以为暮行舟之所以如此器重于我,是因为我手中苍生杵能揭开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为阴离门人寻得重归阳世的通途。 可现在从阴离门主的话中听来,似乎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秘密抑或阴谋。 带着这丝疑惑,我看向了阴离门主,等待着他的解惑。 可阴离门主并没有回应我,或者说对于暮行舟心中所想他自己也未能完全参透。他洋溢着鬼火的双眼始终死寂的注视着我,让我心中再生寒意。 “林笙,你知道作为暮行舟的衣钵传人,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阴离门主话锋忽转,突兀的朝我这么问道。 而他既然这么问,言外之意自不会如我表面所想这般简单。 我随即摇了摇头,“还请门主明示。” 阴离门主叹了口气,说道,“暮行舟是潜龙镇的主人,是阴离门大长老。按照宗门门规,暮行舟死后,你将继承他的意志,成为潜龙镇的主人,并且继承他在门中的大长老之位,从此以后在阴离门中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众门人亦将唯你马首是瞻。” “现在,暮行舟死了,可他却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觉得他在门中的大长老之位,还能不能由你继承?而你若留于阴离门中,又是否可以平息众人对你的不满与仇恨?” 什么!?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暮行舟之前所说的继承衣钵,原来不仅仅只是继承他的潜龙镇,更是要继承他在阴离门的地位,继他之后成为位高权重的大长老!?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上位者之谋 阴离门主的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我震惊在了原地。 在我心中,我还是从前的那个少年,没有丝毫的改变。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成为万众敬仰的大人物。 毕竟以我的资历和阅历,还远不足以在这些深谙道门多年的前辈当中游刃有余,更适应不了他们这些上位者之间的权谋与算计。 更何况,我杀了暮行舟,眼下整个阴离门的人都将我视为仇人,抑或将我视为竞争者。我虽已步入阴离城中,但也明白阴离门注定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事实上,阴离门主也没有为我留下一席之地。 之前我在斗兽场中所发生的种种,他身为门主自然能第一时间得知,可他不闻不问,也是在借此告诉我,他并没有为我在门中安排一个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现在他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来,无非是在暗示着我让我有自知之明,给双方一个共同的台阶。 明白了这点后,我的心里不禁一声冷笑。 所谓大人物所谓上位者,永远都是这么虚伪。明明想要拒绝一个人,偏偏自己不愿说出口,反而拐弯抹角要求被拒者自行离去,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和里子。 对此,我当然不吝成全,随后拱手说道,“门主大人,晚辈年轻尚需磨练,如今资历难以胜任阴离门大长老之职。而晚辈今日阴离城一行,发现门中人才济济,大长老之位理应能者居之。” “年少而不轻狂,怀才却不傲物,此番少年难怪行舟如此侧目。” 阴离门主点点头,并不曾多做挽留,随后又问我,“既然大长老之位你不愿担任,那么在阴离门中,你愿居何要职但说无妨,本尊定会为你安顿周全。” 阴离门主在拿我借坡下驴,我也索性成全到底,当即摇了摇头,“晚辈本为阳世人,无心旁顾方外事,只能在此多谢门主美意。更何况,晚辈祖上世代皆为悬棺门人,到我这一代若是擅自投入他门,只怕将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随着这句话落定,我和阴离门的渊源算是彻底断绝。 对于我的这番话,阴离门主脸上的鬼火缭绕,勾勒出一丝沉重的表情。 显然,他虽然不愿让我继承暮行舟的大长老之位,但也没有想过让我和阴离门彻底断绝干系。 可他是大人物,大人物的话一言九鼎,我这种小人物的附和之言也无可厚非,但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果断决绝。 身为大人物,不可能再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更不会屈尊挽留一个初入道门的后生。 良久,他的脸上恢复了平和,点了点头,“既然你去意已决,本尊便不再强求,自行去吧,方外前往阳世的通途将重新为你打开。” “多谢门主美意,晚辈感激不尽!” 说着,我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枚人头,“但在这之前,晚辈可否将师父的人头一并带离?” “暮行舟虽然是我的血仇之人,但他也的确尽了良师之恩,我身为他曾经的弟子,理应为他送终尽孝,送他返回故土。” 听着我这话,阴离门主的眼神显得颇为复杂,他看了看手中的人头,又看了看近前的我,最终伸出了手。 我当即恭敬上前,捧起了暮行舟的人头,随后再朝阴离门主鞠躬行礼。 “门主大人,晚辈林笙先行告退,来日方长。” 留下这句话,我带着暮行舟的人头离开了,我回头朝阴离门主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坐回了白骨王座中,陷入了沉思,而整个大厅也在瞬间归入了黑暗。 “师父,你死了,人死恩怨消,弟子也终于可以再称您一声师父了……师父,不肖弟子这就送您回家。” 黑暗中,我捧着师父的人头呢喃着,在先前的鬼灵引导下走出了封魂塔。 我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封魂塔的大门随即关闭,而我紧接着也停下了脚步。 封魂塔外,先前送我前来的阴离使者尚在,可除了他之外,此地还多了很多其他的人。 以洪高义何青云为首,诸多鬼道人此时都已齐聚封魂塔外,将这一带围得水泄不通。 我没有心思搭理这些人,就打算绕过他们离开此地,可好几个捞尸人却横着竹篙走了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与此同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走来,而这些人并不是先前在斗兽场所见的,而是来自阴离门中的其他势力。 “林笙,你此次觐见门主,是否将继承暮行舟衣钵,继任门中大长老之位?” 何青云走了上来,朝我如是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尚且年轻,对权力并无贪恋。” “哦,那就好,那就好。” 听了我这话,何青云不禁长松了口气,却也让我彻底看穿了他们的心中所想。 暮行舟身为门中大长老,如今他一死,门中必然会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而同为长老的他们,自然想要从中分得莫大好处,而我无疑就是他们眼里最大的竞争者。 而今我已回绝大长老之位,无疑是他们这些末代长老往权力巅峰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当初隐山门主不杀念夕朝的真正原因了。 和暮行舟一样的,念夕朝是为隐山门大长老,他当年虽然为家仇残杀同门,之后更隐世道门之中,但他只要还活着,大长老之位便一日尚在,他人不敢多行觊觎。 可一旦他真的死了,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别有目的,都将造成隐山门内部的巨大震荡,门中高层也将因为权力之争而陷入不可预测的内斗中。 所以,隐山门主只是让念夕朝诈死,以此避免了一场宗门动荡。 而今,暮行舟真死了,围绕大长老之位而展开的权力之争,却已在阴离门中山雨欲来。 听着我这话,何青云下意识回看了一眼背后的洪高义,而后者的眼神微冷,却也朝我走了上前。 “林笙,大长老之位何等尊贵,你如此从容而拒之着实令人惋惜!可你既不愿居于长老之位,那么不知门主为你安排了何等要职?” 洪高义如此说着,俨然是在试探着我现在的分量。 我摇了摇头,“我过去不属于阴离门,今后也不会隶属阴离门,还请诸位宽心。” “哦,既然如此,那你可就是外人了!” 洪高义脸色突变,却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既是外人,那你觉得自己今天还能活着离开阴离城吗?” 随着洪高义话落,几乎所有人都朝着我看了过来。 对此,我的心中一凛,苍生杵随即出现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现场众人皆剑拔弩张,一个个眼神里都流露出不曾掩饰的贪婪和杀意。 “封魂塔是为宗门圣地,尔等皆为身份尊贵之人,莫要违了规矩。” 就在这时,一旁的阴离使者走了上来,朝众人如是说道。 我是他带来的,而今众人冲我发难,身为使者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使者在此,原本就要将我围而杀之的众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使者大人,此子既已非阴离门人,那么杀他自然无可厚非,还望使者成全。” 何青云如是言,对我的杀意在这一刻不言而喻。 使者摇了摇头,“可他是阴离门的客人,而今他刚觐见门主,若转而又被门人戮之,此为对门主之不敬,还需请门主先行定夺。” 听了这话,何青云等人脸上露出一丝难色,随后纷纷看向了前方的封魂塔。 封魂塔上阴气缭绕,整个场内瞬间陷入无比寂静。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封魂塔,或者说等待着封魂塔主人的回应。 过了良久,阵阵及黑雾开始在封魂塔上激荡不休,一个如源亘古的声音突地从塔中传荡而来: “杀!”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方外风云起,封魂变故生 “杀!” 阴离门主的声音从封魂塔中传出,响彻于整个阴离城。 我的心中一凛,可现场包括何青云在内所有人都流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一个个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 “林笙,你还是太年轻太不知分寸,门主只是想让你放下大长老之位,可没说让你和阴离门一刀两断。可你既然不愿当阴离门人,那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吗?” 何青云桀桀笑着,不断的摇着头感慨着我的年轻气盛。 如他所说,阴离门主是想让我留于门中的,否则也不至于用一整个死尸客店的人命助我夺得冥鬼的控制权。 可阴离门主高估了我对宗门的感情,也低估了我的去意之决绝,对我的把控失了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成不了一路人,那么势必将成为敌人,而暮行舟传承给我的冥鬼他们自然也不会允许我带离阴离门中。 “杀了林笙,为大长老复仇!” “杀了林笙,为大长老复仇!” 这一刻,所有阴离门人均高呼道。 可这群人当中,恐怕也只有捞尸人一脉是真想为师复仇,而何青云洪高义等人,无非是觊觎我的体内冥鬼,以及暮行舟死后所留下的权力真空。 以洪高义为首,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朝着我冲了过来,无尽的黑雾从众人之中升腾而起,有若黑压压的乌云将封魂塔的天空瞬间笼罩。 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震天的龙吟忽然自长空而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原本黑压压的天空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来自人世的阳光透过豁口照耀于封魂塔之上。 一头足足有三四十米长的蛟龙龙魂,此时沐浴着光明从豁口之中探出。 它的四肢踏着虚空,生生撕开了阳世和方外之间的隔阂,从天而降抵达了我的近前,拦在了我和众阴离门人中间。 吼!! 蓬勃的龙威伴随着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从龙魂的口中喷薄而出,直袭向前方众人。 龙威之下,所有人下意识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许多道行较低的喽啰也在那灼热气息下发出声声凄惨哀嚎,转眼却在一股无名火中燃烧化作了灰烬。 突然的一幕出乎了我的预料,也出乎了所有阴离门人的预料,众人皆看向了前方突然出现的龙魂,却是下意识都停下了。 “哟,阴离门人可真是了不得,嘴上说着请林笙来做客,让他继承暮行舟的衣钵,实际上却是干着杀人掠货的勾当,真是令人不齿。”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荡而来,随着一道残影掠过,一个中年女人随即出现在了我近前,与那道盘踞当空的龙魂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灵魂共鸣。 这个中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天行门的那位女护法。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在我陷入险境之时,第一个现身出手的竟然会是她。 “是她?天行门那位传说中的女人,她竟然来到了这里!” “这女人在天行门中位高权重,她和林笙究竟是什么关系,竟敢为他胆敢冒犯阴离威严!” “护龙人久居山水不入世,而今现身只怕来者不善……” 看到这个女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凝重,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护法大人,您怎么来了?” 看到有熟人现身,我自是喜出望外,但心里也不禁一阵疑惑。 天行护法与我有交情不假,但多半是出于和念冰的关系,而她此时出现在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天行护法瞥了我一眼,“怎么,觉得我不该来吗?” “大人别误会,只是您此举太过冒险。” 我如是说着,也丝毫不敢放松警觉,苍生杵紧紧握在了手中。 而在这时,洪高义一步走了上前,看向了来人,“天行护法,我听说过关于你的传说,也知道你的能耐。可你不经通报擅自撕破方外结界现身阴离门重地,此乃对方外之大不敬,你就不怕自己以及背后的天行门,因此招来整个阴离门的怒火?”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林笙的妻子是我看好的接班人,他的爷爷是我天行门的座上宾,现在你们要置林笙于死地,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天行护法发出一声冷哼,却是对他的这番话不以为意。 “可你不要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个人,哪怕你道行通天,想以一己之力带他离开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洪高义也走了上来,朝天行护法发出了实质性的威胁。 “是吗,谁说她只有一个人!?” 这时,一阵老人的高喝声忽然从身后响彻而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念夕朝此时竟然也来到了封魂塔外,而在他的身边,还有念冰以及以严守柯为首的琴棋书画四人。 “念夕朝!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可能活着!” 念夕朝的出现,再度引来众人一阵惊骇。 可念夕朝没有多理会他们,带着念冰和琴棋书画径直朝着我走了过来,而其他人也自行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念老爷子,媳妇,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的心里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念夕朝的脸上一片和煦,“不来不行呀,暮行舟虽然有意成全于你,但这阴离门人可不见得呐!” 说着,念夕朝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不禁一阵感慨,“过去二十年来,我一直都隐居于方外之中躲避门中追杀,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与方外为敌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哟!” 念夕朝在道门中是和暮行舟有着同等地位的人,也同样曾为隐山门的二把手,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谨慎起来。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时候,阵阵梵音响彻四方,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从豁口之中涌动而出,照耀于黑暗的封魂塔外。 随着佛光的凝聚,一尊古佛的虚影随即出现在了场内,金色的佛光将四周镀上了一抹圣洁的金色。 呜呖呖…… 随着这尊古佛的出现,一道道鬼灵虚影随即发出阵阵痛苦哀鸣,诸多鬼道人也因惧于佛威纷纷后退。 过了好一会,佛光散尽,又有一群人出现在了封魂塔外,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以茹若初为首,爷爷以及凡尘法师以及众多僧人牧蛇人此时都已悉数到来。 随着众人的到来,所有人阴离门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汇聚了过来,或者说都看向了茹若初。 茹若初虽然是这批人当中最年轻也看着最人畜无害的,但来自她的上位者的气息却有意无意外发而出,让所有人无不心中凝重。 “这……这女子究竟何人,年纪轻轻为何身上气息竟如此之强!?” “我想起来了,她叫茹若初,是悬棺门新晋门主,是目前符道一脉最强之人!” “对,是她是她!我之前听人说起过,她也是林笙的妻子!” “符道一脉虽然没落,但后起之秀依旧登临道门绝顶,而今她也站在了阴离门对立面,只怕今日难以从容收场了……” 众人议论纷纷着,而念冰没有理会他们,率先来到了我的近前,一路上所有阴离门人均微微躬身,以示对道门中人对上位者的恭敬。 “若初,之前你曾说祝我旅途愉快,难道说这一切也早在你的预料中了吗?” 看着满脸温和笑容的茹若初,我开始越来越猜不透这个女孩子的心思了。 茹若初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暮行舟之所以留在潜龙镇不愿离去,为的就是将衣钵尽数传承给你。只可惜你的性子太过执拗,竟然敢拒绝阴离门主的好意,这才让他不得不将你杀之后快,也让我们不得不现身前来。” 和之前一样的,茹若初总是这么直言不讳的指出我的缺点和不足,完全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存在。 我的脸上略显尴尬,但这一决定也确实由心而生,毕竟我本就不愿长留在这暗无天日的方外之中,更不想和这么一群行尸走肉天天打交道。 “好了,这一切都过去了,林笙你既然无恙,就跟我们走吧,阳世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呢!” 茹若初的笑容如阳光灿烂,丝毫不曾理会周围群敌环伺,拉着我的手就打算离开。 “悬棺门主,你虽地位尊贵,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太不把我阴离门放在眼中了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若初的愠怒 茹若初想带我离开,可阴离门人却并不想如她的愿。 就在这个时候,洪高义却走了上来,拦在了我们近前。 听了洪高义这话,茹若初原本阳光的笑容瞬间消散,取代而知的则是一片如死水般的冷漠。 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洪高义,缓缓的说出了这么几个字,“你刚才说的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 茹若初的声音不大,语气甚至还显得颇为友善平易近人,却是让后者不禁面色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阵冷汗。 可饶是如此,仗着身在自家地盘,洪高义还是颇为强势地说道,“悬棺门主,你的宗门早已名存实亡,叫你一声门主是给你一个面子,而你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 随着洪高义话落,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包括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朝洪高义投来了极不友善的目光,而其他阴离门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和洪高义保持了一段距离。 对于洪高义如此挑衅的话,茹若初却并没有显得生气,显然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只是看着洪高义,无声的看着,却是让后者身体止不住打起了哆嗦。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道,“老先生,奴家想奉劝你一句话,如果主人没有发话,看门的狗却在旁边嘤嘤狂吠,是要挨揍的。” 话落,一股蓬勃的心力自茹若初身上外发而出。 洪高义没来由一阵剧烈颤抖,他下意识低头看向了地面,却见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地字符。 刺啦啦! 啊!! 随着地字符大亮,一道道风刀子自平地而起,开始疯狂地肆虐于洪高义之身! 一时间,风声和洪高义的惨叫声声声不绝,一道道风刃不断从他身上快速席卷而过,撩起一连串的尸水和碎肉。 随着茹若初这一声话落,洪高义有若遭遇凌迟一般,转瞬间身上便挨了数百刀,他的手脚已经胸口表面的血肉已经被尽数剥去,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可茹若初并没有真要杀他,每一道虽然凌厉残忍,但都刻意避开了他周身要害,并不曾让他身死当场。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惊骇。 要知道,这洪高义可是阴离门七大长老之一,之前和我的拼杀更是隐隐占据着上风。 而如今在茹若初面前,竟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俨然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是杀是剐纯粹看她的心情。 “你说的没错,悬棺门是已没落,但悬棺门强弱与否并不在门人多寡。只要我愿意,依旧可以颠覆整个道门。” 茹若初低头看着倒地惨叫的洪高义,她的声音不大,语气甚至还显得颇为友善平易近人,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一阵寒颤。 悬棺门虽然已成夫妻店,但茹若初好歹还是一代门主,门主之威严也不是这些所谓的道门强者所能轻易冒犯。 一条狗不懂规矩挨了教训,躺在地上嘤嘤惨叫血流如注,打狗的人没有对狗多做理会,却回头看向了封魂塔,或者说看向了狗的主人。 “悬棺门主初临阴离城,本尊未能出门远迎,且闹出此番笑话,实在有失待客之道。” 这时候,一阵如源幽冥的声音从封魂塔中响起。 吱呀! 封魂塔的门开了,熊熊的阴火自门中涌动而出,眨眼抵达了茹若初近前。 阴火缓缓凝聚,一尊高达五米的人形骷髅出现在了我们近前,缭绕的阴火在他身上不断交织,化作了他的血肉他的长袍,他杵着一柄骷髅权杖低头俯视着茹若初,如源幽冥的声音依旧在封魂塔内外久久萦绕。 “拜见门主!” “拜见门主!” 这尊人形骷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避而不出的阴离门主,随着他的出现,所有阴离门人都齐齐跪地,恭敬的顶礼膜拜。 阴火缭绕间,阴离门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将重伤的洪高义带离,目光始终落在茹若初的身上。 而茹若初抬头看着他,脸上依旧保留着先前的平和笑容。 “晚辈今日前来阴离城,只为接我丈夫回家,不知阴离门主可否给我这么一个面子?” 茹若初朝他问道,声音不卑不亢,俨然与阴离门主处于一个平起平坐的地位。 “妻子叫丈夫回家,自然无可厚非。但身为人妻的你非同常人,你的丈夫亦非常人,这一面子恐怕难给。” 阴离门主如是说着,声音苍凉,让人辨不清他的喜怒。 见情况不妙,一旁的爷爷连忙把我拉了过来,而念夕朝和天行护法也随即上前走出一步,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哦是吗,看来阴离门主是想与晚辈讨教讨教了。” 茹若初笑盈盈的说着,先前冷血决绝的模样消失不见,仿若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女孩。 缭绕的鬼火在阴离门主脸上翻涌不息,眼神里却也流露出一丝对这后生的忌惮。 过了好一会,他点点头,“半年前,你借隐山门之口宣布自己不再归隐正式步入道门,可事后半年却毫无动静,而今再度现身,却将剑锋直指我阴离门。本尊倒很好奇,新一代的悬棺门主山水是否高深,与前代相比是否已青出于蓝?” 阴离门主的这话,让众人无不心中一颤。 以他的意思,俨然是打算对茹若初动手了,只是碍于一门之主的威严,却是将动手前的宣言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对于这一不曾掩饰的威胁,茹若初无波无澜,她笑说道,“我奶奶虽然是上一代门主,但悬棺门上一代泰山北斗是我的太师叔林泯恩,与他老人家相比,我还有着一段距离。” “身居高位心怀谦卑,年少悟道而不骄纵,已然有大家之风范。” 阴离门主点点头,“既然如此,便让本尊与你指点一二,你若真青出于蓝,自可带众人平安离去,若修行尚有瑕疵,还请留于阴离门中,本尊将不吝为你指点迷津。” 和先前一样的,阴离门主明明是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偏偏还要说得如此道貌岸然虚与委蛇。 他的这番话我能听明白,茹若初自然也听得明白。 可和阴离门主一样的,茹若初的脸上也始终保持着那抹和善无害的笑容,“既然如此,若初在此就先谢过前辈了!” 话落,茹若初的身影一阵虚晃,却在瞬间后退出数十步开外。 随着她秀指微掐,一股磅礴的心力从她的身上冲天而起,整个封魂塔外顿时风声四起。 肆掠的狂风凌乱着茹若初的头发,她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封魂塔上空的黑暗,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破开,且是显得格外空灵。 而在这片洁净的天空中,一道道由纯粹心力所化的符文迅速凝聚而成,足足八十一道之多。 这些符文以特定的阵型错叠排列,浑厚的心力在各个符文间来回穿梭,将所有符文贯穿成了一个整体,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符阵! 而随着这座符阵的出现,一股充斥着沧海桑田的气息顿时充斥全场,一轮散发着祥和白光的天眼赫然显现于当空之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 神说,要有光 随着这轮天眼的出现,现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噤声,众人皆抬头看向了这轮天眼,眼神里满是凝重。 萦绕在天空中的九九八十一道符文,此刻也绽放出白色的光辉,犹如一颗颗星辰般,在天眼的周围不断交错排列,逐渐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人形星座。 以天眼为头颅,一颗颗明暗不一的星辰构成了它的四肢与躯干,一道道流光不断流转于各个星辰之间,构成了它的骨骼与肌理。 就这样,这么一个横跨天空数公里的巨大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璀璨的天眼睥睨着方外众生,一股浩瀚如潮的威压从天眼中挥洒而出,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刻,除了天行门主外的所有人无不面若寒蝉,天眼中此时正蕴含着一股足以令我感到恐惧的力量,令在场众生都未知胆寒的力量。 在闪烁着光辉的符文衬托下,它就好像一位盘古巨人,又好像一道星座,却更像是一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祥和的白光从天眼外发而出,与地面的茹若初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灵魂共鸣。 凉凉的阴风吹起了茹若初的长发,她的额前此时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那轮悬于当空的天眼,竟也映射在了她的眉心上。 与此同时,茹若初的身体以及四肢百骸皆亮起明暗不一的光点,其排列顺序竟是和天空中的那八十一道符文一模一样!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禁由心而生,仿佛天空中的这道人形星座就是茹若初自身,而茹若初便是这星座本体。 伴随着这一变化的出现,原本还一脸人畜无害的茹若初,瞬间变得庄严肃穆,原本清澈的眸子也浑浊了下来,充斥着一抹来自岁月长河的沧海桑田。 下一秒,茹若初朝前走了一步,转眼便带着一抹缥缈的白光抵达了阴离门主近前,一道掌印朝着阴离门主落了下来。 伴随着掌印的飞出,四周的空气顿时发生剧烈的扭曲,一个个来自茹若初的残影也在光华中凭空出现,与她本体一样的,朝着阴离门主祭出一道道掌印。 每一道掌印落下,便化作一道符文,随着这些符文爆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以阴离门主为中心,朝着周围的空气迅速蔓延开来! 蓬! 在茹若初的这一击之下,阴离门主的身躯悄然溃散,却是化作了漫天的阴火缭绕当空。 一时间,封魂塔外一方被白色的光华所笼罩,一方被漫天的阴火所占据,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随后,只见阴火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震荡,原本被茹若初击溃了身形的阴离门主,此时却卷起阵阵迷雾再度现身。 只见他在阴火涌动中掠着地面直袭而来,一柄被幽蓝鬼火所笼罩的骷髅权杖直击向了茹若初,一头诡魅的幽蓝火龙带着阵阵咆哮从权杖之中探出,携卷着无尽的毁灭之力侵袭而来。 阴风吹动着茹若初的裙摆,在一个弯腰折袖间,她的身体在一道道残影中从容掠过,避开了阴离门主的这一攻击。 轰!! 火龙贴着茹若初汹涌而至,后方百米的青石地面顿时绽裂开一道百米的豁长鸿沟,大量的鬼火伴随着鬼灵从沟壑中喷薄而出! 吼!! 随着阴离门主手中权杖重重一杵,一阵诡异的龙吼响彻当空,只见一头足足有四五十米长的巨龙以他为中心呼啸而出,却是踏着虚空再度扑向了茹若初。 可是,这头巨龙并非我之前所见过的龙魂,只见它通体由阴火所化,散发出阵阵黑色的光芒,俨然是由阴离门主的力量直接凝聚而成,但那股摄人心魂的气息却是与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巨龙的速度很快,犹如闪电一般不断朝着茹若初发动着攻击,喷薄而出的阴火将整个区域瞬间陷入黑暗,掩盖了周围的白色光华。 茹若初的动作很慢,一道道白色的残影不断从她体内激出最后又回归她自身,而每一次残影掠动间,她的身体都以一种我所看不懂的形式莫名出现在了一个个不同的区域,动作优雅有若舞蹈,但每一次都刚巧躲过了来自巨龙的攻击。 过了好一会,茹若初似乎厌倦了这一味的躲闪。 只见她忽然双手合十,她的唇角没有动,可一阵阵不知名的法咒声却从四面八方响动而起, 她的身体也因此出现阵阵虚晃,每一次晃动,便会有一道残影脱身而出,不过眨眼间,封魂塔外赫然出现了九九八十一道和茹若初一模一样的残影。 吼!! 阴火巨龙在天空盘旋一周,但很快从众多虚影中看到了茹若初的本体,却是喷薄着至阴的龙炎朝着茹若初咆哮而来。 这一次,茹若初终于没有再闪躲,她抬头看着携卷着毁天灭地之势而来的阴火巨龙,缓缓的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神说,要有光。”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股璀璨有若骄阳的光华从茹若初的眉心爆发而出,眼前的黑暗在这抹光华间顷刻烟消云散。 而悬于天空的那轮天眼也同样爆发出璀璨光芒,两道白光从天上地下一道照耀四方,使得整个阴离城瞬间有若白昼。 而在光华照耀的最中心,那头巨龙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光芒之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毁灭之力,在这股力量的双重侵袭下,只见这巨龙的身躯开始迅速瓦解,那看似怎么都无法熄灭的阴火,竟在光华下迅速湮灭。 不过眨眼工夫,这头可怖的巨龙顷刻间瓦解,化作漫天阴气消散当空。 咔擦!咔擦! 巨龙陨灭,一阵阵清晰的碎裂声随之传入了我的耳畔。 我回头看去,却见阴离门主手中的那柄骷髅权杖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眨眼间轰然溃散,在他的手心沦为了飘飞的骨灰。 “盛名之下无虚士,作为一代门主你当之无愧,但你尚且年少,若真只有这点斤两,恐怕今日走不出阴离城!” 阴离门主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波澜,一丝愠怒也萦绕于言语间。 而随着他的话落,一道道黑色的阴火从他的身后喷薄而出,犹如从脊背生出的双翼一般,笼罩于半边天空,一张骇人的鬼面也随之在缭绕的阴火间缓缓浮现。 随后阴火在天空不断延伸,鬼面也扶摇直上。 它扬起了脸,空洞的双眼看向了天空中的那道人形星座。 下一秒,这张鬼面发出一声低吼,只见那一道道黑色的阴火突地喷薄而出,带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朝着那道星座直袭而去。 轰隆隆!! 这一刻,整个天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那充斥着无尽毁灭力量的阴火,开始疯狂地涌入星座中的每一颗星辰。 一时间,茹若初原本光华明媚的身上立即阴气阵阵,那一颗颗映射在她身上的星辰却在转瞬间归于黑暗,一道道青烟也随之从身上腾起。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咯噔。 眼下阴离门主看起来虽然是攻击的这座来自天空的符阵,可实际上对付的却是茹若初自身! 从他的这一出手力道来看,俨然是想将茹若初诛杀当场! 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我颇为惶恐地看向了茹若初,却发现茹若初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嘴角还勾勒出一抹令人不明所以的蔑笑。 而身为进攻一方的阴离门主,此时脸上鬼火翻卷,却突然凝聚出了一个极为震惊乃至于愤怒的表情。 “茹若初,你太猖狂了!区区一个悬棺门,当真要和我阴离门乃至整个方外世界为敌吗!?” 阴离门主几乎是咆哮了起来。 而在他的咆哮声中,天空中那九九八十一颗代表星辰的符文悄然熄灭,唯有那轮天眼已经照耀当空。 轰!轰!轰!…… 伴随着诸多符文的熄灭,一道道巨响顿时响彻整个阴离城,大地也再度迎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 回首望去,原本侵入星辰之中的阴火,此刻却从城中内外冲天而起! 第三百章 天地符阵起,隐山门主现 天空中,九九八十一道星辰湮灭了,茹若初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唯有眉心依旧闪烁光华,盘踞周围的诸多残影也随之归于无形。 可原本还算平静的阴离城,此时却火光冲天。 在我的阴阳道法感知中,整个阴离城仿佛遭遇火山喷发一般,一道道黑色的阴火突然从地底喷薄而出。 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上,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座座宏伟的建筑轰然坍塌,而阴火从地底飞扬当空,随后又如雨水般倾泻而下,直袭于地面的芸芸众尸。 阴火对生灵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一时间整个阴离城火光四起哭喊震天。 被阴火点着的鬼道人此时都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他们有的在地上痛苦滚打,有的跳入了水中。 可阴火却始终不曾熄灭,哪怕是跳入了水中,火焰也依旧依附着他们的魂魄继续蚕食,直到将他们的身魂彻底烧成灰烬。 不过一转眼工夫,阴离城中四处火光弥漫,不知毁了多少房屋,死了多少人,可随着大量区域为阴火化为废墟,随着不计其数的鬼道人惨死火中,整个阴离城瞬间陷入了无比的混乱当中。 而这一切,只因两大门主之间的斗法,或者说只因我而起。 看到这一幕,包括阴离门主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得万分惊骇。 为什么阴离门主明明攻击的是这道天空中的符阵,可最后为此承受代价的却是整个阴离城? “这……这是天地符阵!不,这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一直身为看客的爷爷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茹若初,身体却是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 “若初,这……这怎么回事,天地符阵是为悬棺门至高符阵之一,它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吗,为什么还能再现人间,重现在你的手中!?” 爷爷满眼惊骇的说着,他下意识就要朝茹若初走过去,却是忘了眼下正值二位门主血战之际。 可茹若初脸上平静如水,带着一抹浅笑对爷爷说道,“爷爷,您别着急,只要您愿意,天地符阵我完全可以教给你,甚至门主之位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愿意带着林笙回归故里,重返悬棺门。” 听了这话,爷爷激动地无处是从,他急忙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有些迟疑的看向了我。 爷爷虽然在柳泉村避世四十年,但骨子里依旧是一个阴棺门人。 “哼,果然到老都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到爷爷的这番反应,一旁的天行护法突然冷哼了一句。 而爷爷瞅了她一眼,嘴边碎碎念的骂了几句,却也没有再多言。 而茹若初也没有再和爷爷多做闲话,转而看向了浑身怒火汹涌的阴离门主。 伴随着阴离门主的这一毁灭一击,天空中的那道人形星座,此时只剩下了一轮天眼,依旧散发着璀璨的光华。 可是,在这一击之后,阴离门主却并没有再动手,他看着茹若初,眼神里除了愤怒,更多的则是浓浓的忌惮。 茹若初眉心的光华也同样璀璨依旧,却是毫无忌惮的朝着阴离门主走来,抵达了他近前。 “阴离门主,奴家之前就说过,悬棺门强弱与否不在门人多寡,只要我愿意,依旧可以颠覆一方道门。” 说话间,茹若初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天眼,“而现在,你还想再试试吗?” 熊熊的火光在阴离门主空洞的胸膛中喷薄不息,可理智终究还是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过了好一会,他朝茹若初问道,“悬棺门主,告诉我,如果本尊毁了这最后一轮天眼,代价将是什么?” “天眼即我,我即天眼自身,你毁了天眼自然就能杀了我。” 茹若初笑着回答,一脸人畜无害,“但天眼一旦毁了,那么在场所有人,包括你所在的封魂塔都将与我陪葬。没有了封魂塔的阴离门,势必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天地符阵,以天为符,以地为阵,而我则为阵眼。你要伤我本体,自然得先毁我的符破的我的阵,可现在我既符阵,符阵既阴离城,你想打败我,又是否已经做好毁掉一座城的打算?” 茹若初的这番话,充斥着挑衅,也充斥着无尽的威胁。 若论道行,茹若初或许不及眼前阴离门主,但她却抓住了后者的软肋,让对方不得不投鼠忌器。 “悬棺门主,你虽年少但不轻狂,如此心计本尊佩服。今日你我二人之切磋可至此而止,现在你可以带你夫君离去了。” 阴离门主如是言,却是怒火中烧中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对我们放行,“可你不要忘了,你我之切磋只是暂止而非结束,今日你前来阴离城拜谒于我,本尊也定当礼尚往来,假以时日前往悬棺门拜访于你。” 他的这句话,听起来心胸宽阔不失风度,可实则向茹若初向整个悬棺门发出了宣战,却是听得我心里一阵凝重。 毕竟茹若初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也是为了救我,若是为了我而让悬棺门与整个阴离门乃至整个方外为敌,那么我欠茹若初的恐怕就真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可茹若初却不以为意,笑盈盈的说道,“我来你这为你我沏上好茶,你上门做客我自然会奉上美酒,人情往来莫过于此。” “但阴离门主,也请你莫要忘了,悬棺门强弱与否并不在于门人多寡,就如我先前所说,只要我愿意,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依旧可以颠覆一个道门,也包括你的方外。” 这番话若是经寻常后生之口,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茹若初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做出了证明,作为悬棺门主的她,没有人胆敢质疑她这句话的真假。 而看着这个当初初见时可怜无助的‘哑巴’姑娘,我突然变得完全不认识她了。 对于茹若初的这番话,阴离门主不曾再有多言,为送客而伸出的手此时已缓缓落下。 “林笙,我们走吧。” 茹若初笑着拉着我的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一同前来的众人,“爷爷、护法大人、凡尘法师、念老爷子,哦对了,还有林笙的小姨太,咱们走吧。” 茹若初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冲着念冰说着,原本平和的话语也因此无端多了一丝刻薄。 念冰的眼神里流露一丝寒意,可她没有多言,只是颇为愠怒的朝着我看来。 “茹若……若初,你在这瞎说什么?” “没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瞧你给急的。” 茹若初看着我,脸上洋溢着一抹如阳光般纯真无暇的笑容,却是让我微微一愣。 “呜呼哀哉,老朽今日可真不虚此行呐,居然能有幸一睹两大门主之间旷世对决,实乃三生有幸!” “就是就是,今儿阴离门可算是输了面子又输了里子,以后好一段时间可得成为道门人的饭后谈资咯!” “今日之事,必然要载入道门史册,只可叹我随身所带的纸笔有限,不能尽数记载呀,画痴……把你的画卷借我用一用。” “滚滚滚,我现在正在画着决战封魂之巅图呢,哪还有多余的笔墨伺候你,一边去!” 这一刻,一向话痨的画痴书狂为了笔墨纸砚之事吵了起来。 而棋叟严守柯看着眼前一副新的棋谱沉默不语,而琴童则将古筝装入囊中,看着争吵的二人止不住一阵摇头。 可是,就在我们一行人打算离去时,本就已经混乱至极的阴离城中再度传来了一阵骚动,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却是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这边侵袭而来。 对此,茹若初忽然停了下来,她松开了我的手,却是秀眉微蹙。 “林笙,看来今天我们不用这么急着回去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而在他话落间,只见前方忽然一阵人头攒动,却是有大批的人马正朝着封魂塔所在的方向赶了过来。 踏踏!踏踏!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一刻响彻众人耳畔,不一会,前方的层层迷雾被拨开,一匹浑身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在这匹大黑马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只见此人足足有两米之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孔。 他从容一挥手,大黑马停了下来,他虽然不曾有任何言语,可一种熟悉的肃杀之意却在他身上外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来人后,我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下意识朝着后面退出了数步。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在落雁山所见过的隐山门主! 而现在,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第三百零一章 众强汇聚 “拜见门主!” “拜见门主!” 看到这个身披斗篷的男人后,念夕朝和琴棋书画纷纷跪了下来,恭敬施礼迎接。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隐山门人如潮水般朝着这边涌来,沿途但凡有胆敢阻拦者,都犹如落入洪涛中的孤舟般瞬间被湮没。 谁也没料到,茹若初以一道天地符阵引得阴离城大乱,偏偏在这时隐山门主却携带众多门人趁乱杀来,也抵达了封魂塔前。 “隐山门主,别来无恙,我本以为今天你不来了,正打算带林笙回去呢!” 对于来人,茹若初并不显得陌生,隔着老远就打起了招呼,犹如往年老友一般。 “小姑娘,你虽同为门主,但年纪轻轻却敢孤身赴入方外,本尊今若不前来,日后岂不为同道笑话。” 隐山门主如是说着,他的声音阴郁,让人猜不透其中的喜怒哀乐。 随后,他一甩长袍从大黑马上走了下来,伴随着这一动作,上以千众的隐山门人从后面接踵而来,一个个皆严阵以待。 呜呖呖…… 与此同时,一连串类似鬼啸的鸣警声响彻阴离城内外。 火光冲天的阴离城内,开始有大量的黑雾腾起,一盏盏冒着幽蓝鬼火的天灯也浮空而出,纷纷朝着这边飘了过来。 哗啦啦! 在不远处的水渠中,此时也传来了一串串的水花溅落声。 只见一艘艘乌篷船忽然从水底之下悄然冒出,一个个浑身腐朽阴气纵横的人从船头踏出,和着那漫天天灯一道,纷纷朝着抵达了封魂塔外,将隐山门在内的所有人团团包围。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阴离城很快又恢复了秩序,此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鬼道人朝着这边赶来。一时间四周的天地黑雾萦绕,凄厉的鬼啸声此起彼伏。 “敌袭,戒备!” 随着一声长喝,众多鬼道人都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是,眼下封魂塔外出了隐山门主外,更有着茹若初,有着凡尘法师,以及天行护法一众强者。这些鬼道人虽有护主之心,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阴离门主,等待着他的发号施令。 阴离门主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回应,或者说眼前的局势本身也已超乎了他的掌控,若妄自开战,局势将彻底失控。 隐山门主显然也明白这点,对于周围如潮的鬼道人不曾有丝毫理会,黑色的兜帽下目光看向了我,“林笙,你我又见面了。” “晚辈见过门主!” 对此,我点点头,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那匹大黑马,却是越发觉得古怪。 可隐山门主打了一招呼后,也不曾再多理会我,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天行护法。 “天行护法,真是没想到,你忍了十八年,终于还是忍不住再度深入道门,前来了这里。” 对于这个中年女人,隐山门主似乎并不感到陌生,却是主动朝她问候了一声。 可天行护法却并不曾对他有多少恭敬之意,只是不冷不淡的说道,“多谢门主牵挂,但各人自扫门前雪,我家房顶落了霜,就不必劳你操心了。” 隐山门主微微一顿,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你的事本尊不会插手,但你代表的是天行门,也已不再年少轻狂,将来若想继续和我打交道,还请明白什么是敬重。” 二人这番话中有话,刀光剑影的同时却又别有深意,让我倍感莫名。 而和在场的主要人物一一问候后,隐山门主这才将目光落向了阴离门主,一阵瘆人的冷笑从兜帽中传来。 “哼,陆消川,四十年未见,你果真还是放弃了肉身,让自己彻底沦为了阴间恶鬼,真是惊煞他人!” 他口中的陆消川,自然是指的阴离门主本人,而声音里更是充斥着一抹不曾掩饰的敌意。 “是啊,四十年未见,而今重逢你便携众来犯,杀我门人入我阴城,是真的打算与我阴离门彻底为敌了吗?” 阴离门主不曾给后者好脸色,发出了郑重的警告。 “为敌,又有何不可?你以为今天的阴离门,还是以前的阴离门吗?” 隐山门主冷哼一声,“暮行舟是阴离门大长老,代表的是你陆消川的意志,二十年前他覆灭我大长老念夕朝之山门,便已得罪隐山门;他为了夺得林家苍生杵,使得悬棺门老一代自相残杀,与悬棺门更结下死仇;为了彻底成为黄河古道一方之主,又设计颠覆悬河寺,早已令佛门触怒!而今本尊若真举大义对付于你,你以为其他宗门会袖手旁观?” 隐山门主这番话,字字皆命中要害。 他说的没错,一旦自己和阴离门正式宣战,那么不仅是隐山门,悬棺门、佛门,甚至是天行门都会第一时间出手,让整个方外鬼道荡然无存。 茹若初念夕朝天行护法凡尘法师他们虽然表面是为了救我而来,可实际上却是对暮行舟仇恨的延续,本质就是冲着阴离门而来的。 对于这一点,我明白,隐山门主明白,阴离门主自然更是明白。 与方外芸芸众尸相比,我们这些人是少得可怜,可阴离门主终究不曾率众而攻之,只因我们代表的是当今主流道门。 一旦彻底开战,那么阴离门便是和整个道门为敌! “所以,你此次来究竟有何目的?” 阴离门主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声音比以往软了三分。 “道门当中,历来讲究人死恩怨消,而今暮行舟已死,本尊以为无需再将这一仇恨延续下去,便从暮行舟始,自暮行舟止,你看如何?” 隐山门主这么说着,但话语之中却又隐隐留着一记后手。 “那么,代价呢?” 而阴离门主也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却是如是说道。 “陆兄何必如此见外,又何来代价之言?只需将聚魂棺借我一用便可。” 隐山门主如是言,看他的话刚落,立即引得所有鬼道人震怒! “荒谬,聚魂棺乃我阴离至宝,怎有屈于强威交予他人之理!” “聚魂棺绝不可交予外人之手,就算和整个道门为敌又如何,门主让我们跟他们拼了!” “将聚魂棺交予隐山门,这就代表着阴离门从此居于隐山门之下,一旦成真,那么阴离门在道门中将再也抬不起头来,此事万万使不得!” 一时间,四周鬼啸之音四起,所有鬼道人均对隐山门此言表以无比震怒。 关于聚魂棺是何物我并不知晓,可从众鬼道人的反应看来,似乎对于阴离门而言至关重要,而隐山门主的这番话无疑触犯了逆鳞。 对此,阴离门主脸上鬼火涌动,一个愠怒的表情也在火光中油然而生。 “隐山门主,你今日前来,就是想挟强威,逼本尊就范的吗?” 话落,大量的阴火从他身后蓬然爆发,一对绵延百米的羽翼在阴离门主的身后突地展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面对前者的怒火,隐山门主却是无波无澜,话语中不曾留有丝毫情面。 “那就得看你自己是否有这能耐!” 话落,那一道道的阴火立即化作了一个个魑魅魍魉,带着凄厉鬼啸之音朝着隐山门主侵袭而来! 第三百零二章 隐山门主!沉江客? “哼,本尊倒想见识见识,化身冥鬼的你,道行是否已脱胎换骨!” 对于阴离门主的突然出手,隐山门主却是不以为意,相反一股盎然战意腾然而起。 而此时,那一道道化作诡魅的阴火从四面八方侵袭而至,眨眼间就将隐山门主尽数笼罩。 几乎在同时,阴离门主也在一道残影中抵达了他的近前,他胸腔中的火焰开始迅速旋转,最后化作一道冲天火柱直朝着隐山门主袭去! 不过眨眼间,隐山门主便被那至阴的阴火彻底笼罩,黑色的火光闪烁不息,让人看不清里边的具体情况。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 继承了冥鬼的我,也同样有着操控阴火的能力,可此时从阴离门主身上爆发出来的阴火,其中至阴之气却是比我的还要强上百倍。 阴火克制万物生灵,先前茹若初之所以能与之平分秋色也是仗着符道多妖,以一整个阴离城为要挟才逼得阴离门主不得不示弱。 而此时的二人都是道门成名多年的德高望重之辈,对于所谓投机取巧均不屑一顾,所展开的也都是硬碰硬的正面抗衡。 阴火汹涌,一道接着一道的火柱不断朝着隐山门主侵袭而来,似乎已陷入了被动招架的境地。 可不知为何,原本杀气森森的阴离门主脸上鬼火汹涌,却是突然脸色大变,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威胁,以至于身躯撩起阵阵余烬,开始迅速的朝后退去。 几乎在同时,一股蕴藏着躁动阳气的火光却突然爆发而出。 一时间,充斥于隐山门主周身的阴火突然爆裂开来,一道道白炽的火光顿时喷薄而出,使得周身阴火还没来得及飞散,便已化作漫天阴气散逸当空。 不消片刻工夫,阴火散尽,隐山门主也从无尽的黑暗中重现了身形。 在刚才的阴火侵蚀下,此时的他显得颇为狼狈,只见那袭黑色的斗篷已是千疮百孔,腾起了阵阵青烟。 他头上的兜帽也灰飞烟灭了,露出了那种躲藏在黑暗下的脸孔。 只见他的脸因为苍老而彻底干瘪了下去,犹如一张褶皱的皮包着个人头骨,上面更是生着一层接着一层的老年斑,如沟壑的皱纹更是在脸上纵横交错。 对此,我的心里颇为愕然,毕竟隐山门主的身形是如此高大,声音更是不喜于色,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中年人,而今看来,却也是一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者。 看着自己的兜帽被烧毁,隐山门主的脸上的皱纹一抽,似乎也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样一副模样。 而在他的双肩和头顶上,此时赫然悬停着三团闪烁着白炽光芒的火焰,那股暴戾而又充满阳气的力量,正是从这三团火焰当中散发而出。 火光涌动间,四周的阴火仿佛遇上了天生的克星一般,开始疯狂的朝后退去,最后纷纷归入了阴离门主自身。 “陆消川,你激怒了我。” 一个阴郁却又令我极为熟悉的声音从隐山门主口中发出,下一秒,他在火光缭绕中一步踏前,一记重掌直朝着阴离门主当胸落下。 伴随着这一掌落下,那三团火光也随之激荡不休,一道道火舌从中喷发而出,在他的这一掌之下化作一道长龙,也同样袭向了阴离门主自身。 对此,阴离门主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对这诡异的三团火光显得格外忌惮。 只见他手一招,大量的阴火在他近前凝聚,转瞬间化作了一轮幽暗的护盾,意图抵御前者的侵袭。 呜呖呖!! 然而,这一护盾只在转瞬间便彻底破灭,大量的阴火飞散当空,阴离门主的身躯内部也随之爆发出阵阵凄厉的鬼啸。 那道灼热的火光,竟径直洞穿了阴离门主的躯体!大量的阴气开始从阴离门主体内溃散而出。 而与此同时,来自隐山门主的火焰开始疯狂的蚕食于他的身躯,以至于那熊熊燃烧的阴火开始变得时隐时灭,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错愕。 隐山门主属于阳世人,而阳世人所能动用的自然皆为阳世之火。 可现在出现在隐山门主身上的,并不是我司空见惯的意念之火,也不像念夕朝先前使用的目光之火,却更像是传说中的…… “三昧真火!不,不可能的!三昧真火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于道门,隐山门怎么可能失而复得!” 这一刻,阴离门主发出一声嘶声咆哮,却是显得分外震惊,完全没有了一门之主应有的威严。 “三昧真火确已失传,但万千道法皆由人而生,虽已失传,却不代表后人无法再自行摸索寻出门道。” 隐山门主如是言,声音里依旧无波无澜。 这三团火光,我早在半年前便是见过的,当初在落雁山上,隐山门主假意杀死念夕朝时,动用的便是这一招。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当初在我看来平平无奇的一手,动用的其实正是三昧真火。 所谓三昧真火,便是人间至强之火、至阳之火,却是对这所谓至阴之火形成了极大的克制! “这个沉江客,果然是有备而来!” 对此,已经身为看客的茹若初笑了一句,犹如看戏的看客评头论足,却是让我万分惊愕。 “若初,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满脸骇然的朝茹若初看了过去。 茹若初有些讶异的看向了我,“你怎么了,隐山门主的本名就叫沉江客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沉江客!! 我的脑袋顿时一阵嗡鸣作响,顿时陷入了空白。 沉江客这个名字我当然是知道的,当初我在隐山门差点魂飞魄散,是他动用五行归阳阵将我的肉身和魂魄重新融合。 而在之前的一个月,我也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杀死了所有曾经参与过念氏灭门案的隐山门叛徒。 但当时他告诉我的身份可是隐山门执事堂长老啊,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了隐山门主了!! “这张苍老的皮囊,实在有堪大雅。” 也不知是听到我们二人的言论,还是无心之言,隐山门主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只见他缓缓展开双手,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顿时从他身上涌动而起,一道符文也随之在他的脚下浮现。 随着这一道符文的出现,一股蓬勃的植物生命之力顿时从阴离城外槐树林的方向汹涌而来,疯狂地涌入他自身。 在这股生命力量的滋润下,他原本干瘪的皮肤开始变得光亮,肌肉也逐渐开始变得饱满。 不一会,原本苍老有若垂暮的他,却是瞬间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只见此时的隐山门主面若刀削,皮肤仿佛多年不曾见阳光一般,显得异常苍白,眼神阴郁有若死水。 而重归年轻的隐山门主,赫然与我所认识的沉江客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回事,隐山门主……竟然和沉江客是为同一个人! 第三百零三章 聚魂棺 隐山门主……竟然就是沉江客! 怪不得当初琴棋书画都对他如此唯命是从,怪不得念冰始终都不敢与他同桌进膳,只因他本是道门之中登临绝顶之人,同时也是最具权势的人之一!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身为一代枭雄的他,为什么会亲自出山相助于我,为我复仇? 他完全可以随便指使一人前来,或者干脆跟我道明真相,完全没有必要这般拐弯抹角,以至于将一个月的时间都浪费在我这后生身上。 对于我的疑惑,沉江客无言,此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阴离门主陆消川身上。 炽热的三昧真火此时正疯狂地侵蚀着陆消川的身躯,来自他的阴火却是被完全克制,以至于在真火侵蚀下尽数湮灭,本体的白骨骷髅也在火光中变得越发清晰。 虽然同为一代门主,但沉江客的道行俨然要强上陆消川一截,在一番短暂的交手间高下立判。 可是,沉江客并没有因为居于上风而流露喜色,相反脸上充斥着无尽凝重。 呜呖呖!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鬼啸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原本在三昧真火的侵蚀下痛苦不得安生的陆消川,此时火光散尽的骸骨之中,却突然有大量的血水喷薄而出! 血水所至,原本所向披靡的三昧真火瞬间湮灭,如浪潮一般的鲜血当即汹涌于陆消川周围,犹如一片赤色汪洋。 水火相克相生,随着血水涌来,三昧真火仿佛遭受到一股极大威胁般,却开始停滞不前,纷纷倒回了沉江客的身躯当中。 哗啦啦! 沸腾的鲜血犹如潮水,顿时朝着沉江客反噬而来,无尽的腐蚀之力充斥当场,血水所过之处,哪怕是由岩石构成的地面也尽数侵蚀化为腐朽。 对于这突然冒出的血水,沉江客顿时如临大敌,以至于完全不敢硬接,开始迅速的朝后掠去。 鲜血浪潮穷追不舍,在地面腐蚀出一道深长的沟壑,追击着沉江客如影随形。 终于在某一刻,汹涌的鲜血将沉江客层层笼罩,化作一道赤色漩涡疯狂地侵蚀于他的身躯。 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从沉江客身上爆发而出,随着他一个手诀掐出,水行术当即催动。 一时间,澎湃的血水在五行之力下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停滞,但也只是短暂的停滞而已,不过转瞬间,沉江客的防御便被顷刻破灭,汹涌的血水瞬间冲袭于沉江客周身。 血水所致,沉江客的身躯犹如被抛入了硫酸中一般,开始迅速腐朽溃烂开来,在血浪的冲袭间,他的血肉犹如被流沙生生刮去一般,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与内脏。 道门之中万千道法,皆汇纳于阴阳五行之内,彼此相克相生。 至阳克至阴,血水克真火,无关道行高深,只因相生相克尔。 汹涌的血水,化作了一道道诡魅的利爪,每一次从沉江客身躯划过,便带走一大片的血肉。 而与此同时,以陆消川为中心,血水翻滚不息,而在那赤色的鲜血当中,一口诡异的棺材悄然浮现。 只见这口棺材通体由青铜打造,四周笼罩着一道道龙影云纹。 那蕴含着极致毁灭之力与腐蚀之力的血水,正是从这口青铜棺中不断涌动而出。 随着这口青铜棺出现,一股猩红的光芒突然从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整个阴离城都被一抹诡异的殷红色泽所笼罩,一股比阴火更加至阴的阴气也随之充斥当场。 而在血水翻涌间,一具诡异的浮尸从棺中悄然浮现。 只见这具浮尸脸上戴着一副黄金面具,浑身由浸满了鲜血的绸缎所包裹,有若木乃伊一般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 但随着这具浮尸出现,封魂塔外的众鬼道人均不由自主发出阵阵亢奋鬼啸,他们的灵魂也因此燃烧起一道道幽蓝的鬼火。 而他们的道行,却也因此在转瞬间提升一倍有余,从他们身上散发的阴气萦绕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道道黑色鬼面,鬼啸之音响彻方外,令人毛骨悚然。 陆消川此时也在血水当中浮现出来,可此时的他却也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原本燃烧于周身的黑色阴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赤红的血水,一股比先前更加浑厚的阴气从他身上爆发而出,一种实质化的死亡气息也蔓延四周,侵袭于在场众生。 “聚魂棺!阴离门主当真动用了聚魂棺!” 这时,一旁的念夕朝发出一声惊呼,原本还算从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罕有的恐惧。 “沉江客,你太小看本尊了,你以为以道门为要挟就能逼本尊就范?只要我愿意,本尊亦可为道门至尊!” 陆消川一伸手,一柄由鲜血所化的权杖随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权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大量的血水当即从那聚魂棺中爆发而出,化作一道道爪牙直朝着前方的沉江客侵袭而去! “不好,护驾!” 见此,众多隐山门人一阵惊呼,纷纷朝着沉江客簇拥而来。 伴随着众人掐诀念咒,一道硕大的五行法阵顿时将沉江客团团笼罩。 法阵当中,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层层笼罩,在内外流转不息,一轮泛着五色光华的屏障也随即出现在了众人周围。 汹涌的血水转瞬即至,却在这一屏障之前突然止步。 可在血水的冲击下,屏障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随之蔓延开来。 “区区五行法阵,也敢螳臂当车!” 陆消川一声冷喝,一道掌印轰然落下,转瞬间化作一具手持长刀的血色骷髅,瞬间抵达了法阵近前,手中长刀重重落下! 哗啦啦!! 赤色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重重地轰击在了那道屏障之上,却是犹如刀切豆腐一般,顷刻间轰然破碎。 由众人汇聚而成的法阵,只在瞬间破灭,一股高速飞溅的血雾瞬间从众隐山门人当中掠过,所有人在瞬间陷入了死寂。 只见血雾所过之处,所有人犹如时间静止一般,表情和动作立即停滞,一阵阵咯吱咯吱的破裂声顿时从每个人的身上响彻而起! 嘎拉拉! 下一秒,一连串骨骼碎裂声响彻而起,只见法阵中所有人身子猛地一颤,紧接着一道道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他们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可是,这股鲜血寻常认知中的截然不同,却是带着一股极强的阴气以及腐蚀之力。 在血水的腐蚀下,他们的身体犹如融化一般,迅速化作了一滩滩泥浆,和着血水一道喷洒当空。 不过眨眼间,近百名隐山门人尽数湮灭,以沉江客为中心,一片血色的泥泞沼泽赫然形成。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愕然,要知道,能随同沉江客一同前来的这些人,无意一不是隐山门的精锐,可由他们所化的五行法阵,不仅顷刻间灰飞烟灭,参与构筑符阵的众人亦在弹指间尽数惨死,无不令人胆寒。 一大批隐山门人死去了,陆消川抬起了头,流淌着血水的双眼朝着沉江客凝视而来。 “沉江客,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本尊的聚魂棺吗,今日本尊便成全你!” 话落,陆消川伸手探向了聚魂棺,由鲜血所化的五指从那棺中浮尸的面具上掠过,一道道滚动的鲜血当即从他身上翻涌而起。 紧接着,陆消川一指直指于前方的沉江客,一道高达百米的鲜血浪潮平地而起,一个个血色骷髅也从浪潮当中激荡而出,发出阵阵桀桀笑声,犹如一座巨山般朝着沉江客强势碾杀而来! 此时的陆消川,俨然已经对沉江客动了杀心! 至此,沉江客原本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骇然。 可饶是如此,沉江客并没有选择逃避,也没有立即动用道法发出反击,却是莫名朝着身为看客的我看了过来。 “林笙,借你的命一用。” 沉江客一言落定,一只无形的巨手突然禁锢了我的全身。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却不由自主的冲着沉江客掠去,被挡在了他和那鲜血浪潮的中间! 沉江客,你他娘的干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浮尸睁眼 这一刻,我忍不住大骂出口。 我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两大门主因为积怨爆发大战,按理说这是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们无从插手,也无权插手。 可他们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把我给卷了进来? 而此时,本为小人物的我,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他们二人争斗的漩涡中央,或者说让沉江客拿来充了挡箭牌。 我愕然回头看向了沉江客,可沉江客身上五行之力催动到极致,却在瞬间迫开了周围血水的侵袭,迅速地朝着远处掠去,转眼出现在了距离我百米开外的真空地带。 不仅是他,就连先前每逢我有难都会第一时间出手的茹若初,此时也在阵阵光芒间飞速朝后退去,似乎生怕殃及池鱼。 这一刻,我的心里陷入了万千绝望。 要知道,陆消川可不是暮行舟,对我完全没有丝毫恻隐之心,而此时他所祭出的赫然是自己强大杀招,沉江客莫名让我以身相护,不是让我送死吗! 可我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完全运转,那如山的血朝转瞬即至,裹藏其中的血色骷髅也挥起手中长刀,朝着我当头落下! 吼!! 这一刻,蛰伏于我体内的冥鬼感受到了这一致命威胁,却再度不受控制的自行苏醒,我的身躯顿时被大量的阴火吞噬,转瞬间化作了冥鬼的模样! 可在这血潮面前,先前所向披靡的冥鬼顿时显得万分渺小。 不过眨眼间,赤色的浪潮便将我瞬间吞没,燃烧于我身躯的阴火瞬间湮灭,森白的骸骨随即裸露于血水当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汹涌的血水犹如刀刃一般,开始不断划破我的灵魂,我的灵魂深处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来自我体内的两大符阵,此刻也爆发出耀眼的光华,蓬勃的心力涌动我全身,下意识庇护着我的身躯。 可符阵仅仅持续了片刻,其中心力却在万千血水中顷刻耗尽,血水再度毫无掩饰的朝着我侵蚀而来!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身死之际,阵阵鬼啸之音却从我灵魂深处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自己手中苍生杵突然爆发出殷红的光芒,蕴藏于苍生杵中的那一片恶灵世界,此时竟然也变得血海汹涌,一个个囚禁其中的鬼灵发出阵阵哀嚎,在血海的潮起潮落间不得安生。 下一秒,来自恶灵世界当中的血水,却是第一次超脱了我的控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与从聚魂棺中倾注而出的血水交融相汇。 来自恶灵世界的血水,似乎和这聚魂棺如源一体,一时间,原本就要将我身魂彻底冲刷陨灭的血水,却突然变得温和中庸起来。 血水不断汹涌,可蕴藏其中的阴气和毁灭之力却并不曾再对我造成丝毫影响,仿佛我本血水,血水即出我身。 苍生杵,本为我意志的延伸,而现在血水赫然也化为了我意志的一部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周围每一丝血流的脉动,能感受到那一个个蕴含在鲜血当中的鬼灵的躁动抑或痛楚。 这些鲜血开始毫无阻拦的淌入我的灵魂,又从我灵魂当中流淌而出,返回于那聚魂棺内,循环往返无休无止,而我的心里也猛地一颤,一种和聚魂棺与生俱来的灵魂共鸣感顿时油然心生。 咯吱!咯吱! 血水流淌间,一阵阵奇怪的关节摩擦声突然从聚魂棺中响彻而起。 那具躺在棺中的神秘浮尸,此时手指却突然动了一下! 呜呖呖! 伴随着这一动静,一股磅礴的威严之力从棺材当中爆发而出,在这股威压之下,几乎所有鬼道人都齐齐朝着棺材所在的方向跪倒了下来,卑微的伸出了右手。 而作为聚魂棺主人的陆消川,此时脸上也是一阵大骇,他一挥手想要将聚魂棺收回。 可那流淌的血水在这一刻却完全超脱了他的掌控,鲜血依旧不断往来于我和聚魂棺之间,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干扰。 相反,涌动于他身躯的血流也突然尽数褪去,汹涌的阴火再度从他身上蓬然而起,让他回归成了原本的冥鬼模样。 “沉江客,你对聚魂棺做了什么!” 察觉到这一异常后,陆消川顿时勃然大怒,朝沉江客发出声声质问。 沉江客无言,如潮的生命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涌动而来,治愈着他被血水侵蚀殆尽的肉身。 过了好一会,他看了看陆消川,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如今的道门已经沉寂太久,也是该让这个世界多一些乐趣了。” 沉江客如是说着,而这句话,当初他在落雁山时也同样对我说过,同样让我倍感莫名。 汹涌的阴火在陆消川胸膛中喷薄不息,映射着他内心的愤怒,可他终究没有再对沉江客出手,也不曾再对我出手,流淌着鬼火的双眼注视着我,却也和前者一般充当了看客。 咯吱!咯吱! 那诡异的关节摩擦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剧烈了,不一会我看到浮尸的两只手从血水中伸了出手,抓在了棺材的边缘。 淅淅沥沥的滴水声中,这具浮尸从血水中缓缓坐起了身,血色的黄金面具下,一双如夜的眼睛赫然睁开。 这具聚魂棺中的浮尸……此时竟然活了过来! 我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因为我发现,这具浮尸的双眼俨然是看着我的! 在一阵阵关节摩擦声中,这具浮尸朝我招了招手,那流淌于我们之间的血水,却再度变得躁动了起来,一股汹涌的血浪开始从我身后迭起,却是推着我就朝着那具浮尸横挪了过去。 我的心里立即出现一种本能的排斥,可血潮涌动,完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只在顷刻间就将我推到了聚魂棺前,推到了这具浮尸近前。 “沉前辈,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惊恐的看向了沉江客,向他发出了求助。 可后者无动于衷,就连茹若初也无动于衷,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和这具浮尸,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林笙……好久不见……” 一阵如源阴间的声音响彻而起,棺中浮尸……说话了! 可是,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于他,而是由周围众多鬼啸之音共同汇聚而成,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中。 我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剧烈哆嗦。 好久不见…… 这……这具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浮尸,他……他难道认识我!? 第三百零五章 尸毁棺灭 一句好久不见,让我感到万分骇然。 可浮尸说话,周围众人并没有因此有太多反应,似乎这一离奇鬼啸只有我一人能听见。 鲜血在我和浮尸之间流淌不息,化作了一道赤色的漩涡,阴冷的血水冲击着我的身躯,让我身上的阴火悄然消散,也让我的本体重新显现。 “林笙,救我,救我……让我解脱……” 浮尸再度说话了,我的耳畔顿时被无尽的鬼啸之音所充斥。 我对聚魂棺虽然一无所知,但显然是阴离门中的至宝,可在那一阵阵鬼啸之中,我能切身感觉到来自他的无尽痛苦,而我此时也无尽痛苦。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剧痛,一股灼热的鲜血开始疯狂的在我心腔中横冲直窜。 我感觉自己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当即喷涌而出,飞溅在了浮尸脸上的黄金面具上。 嗡…… 来自我的鲜血,瞬间便融入了那张面具之中,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响起,一股血色的光芒顿时从面具中爆发而出,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下一秒,那不断从聚魂棺中流淌而出的鲜血开始干涸了,一朵接着一朵妖艳的花接连从干涸的血液中争相绽开。 这些花朵看起来颇为诡异,只见它们并没有根茎也没有枝叶,花朵极为突兀的从血中生出,细长的花瓣自内而外弯曲,上面更生着一根根细长的尖刺,犹如一个个魔爪般分外瘆人。 不过片刻工夫,由鲜血所波及的方圆百米范围,却是均被这妖艳的花朵包围,美丽而又诡魅。 一阵风吹过,大量的阴气开始从花丛中散发而出,开始疯狂的朝着浮尸涌动而来。 不仅于此,在场曾和聚魂棺产生共鸣的诸多鬼道人,此时身上的鬼火蓬然熄灭,紧接着一朵朵妖艳的花突然从他们的体内接连绽放。 这些花朵就像在汲取土壤中的养分一般,开始疯狂的吞噬着这些鬼道人的灵魂,所有人纷纷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声声凄厉悲嚎。 可不过眨眼工夫,成片成片的鬼道人接连倒下,成片的花朵遍布于整个封魂塔外,化作了一片殷红的花海。 一丝丝细长花瓣在阴风中舒展,来自其中的阴气随之迅速反哺于浮尸自身。 咔擦!咔擦…… 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响彻而起,只见那缠绕在浮尸身上的绸缎开始节节崩断,一股犹如来自地狱的气息也随之充斥当场。 眼前的这一幕超乎我的预料,这具浮尸看起来像是在苏醒,或者说正在从某种禁锢中解脱出来。 而这一切,好像皆因我刚才的那一抹鲜血而起。 “你……你到底是谁?” 我看向了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朝着浮尸问道。 浮尸无言,呜咽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在我的耳中汇聚成了几个字,“故人……岁月长河中的故人……不要告诉任何人……” 听着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而伴随着鲜血的散去,我周身的禁锢也随之得以消散。 可我还没来得及再有多问,一股蓬勃的五行之力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 我下意识低下了头,却见以浮尸为中心,一道五行法阵不知何时应运而生,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道符文顿时爆发出耀眼的光华。 “林笙,回来!” 一个阴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拽住了我,生生把我带离了当场,带到了沉江客的身边。 此时的沉江客如临大敌,随着一个手诀出现,整个封魂塔外传来阵阵剧烈震荡。 一时间,周围的地面开始迅速龟裂,大量的尸水沸腾而起,磅礴的生命之力也从远处的槐树林汹涌而来,沉江客身上的三昧真火也汹涌迭起,由鬼道人散落的诸多刀兵也随之悬浮当空。 下一秒,来自外界的五行之力在沉江客的意志下,开始疯狂地朝着那具浮尸侵袭而来! “沉江客,你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陆消川发出一声爆喝,大量的阴火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也同样对沉江客发动了进攻。 可是,沉江客对他不曾丝毫理会,一旁的茹若初却突然拦在了二人中间。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尊古佛虚影出现在了茹若初的身后,磅礴的佛光在她意志间涌动上前,牢牢阻隔了滔天的阴火。 “阴离门主,我和沉前辈这次前来,一是为了帮林笙,二来……就是毁掉你的聚魂棺!” 茹若初的嘴角浮现着一丝浅笑,话语声从容无比,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应当。 “你们做得过火了!” 陆消川脸上的鬼火瞬间凝聚出一个极度愤怒的表情,却在一道残影间掠过了茹若初,妄图阻止沉江客接下来的行动。 可茹若初也在佛光中如影随形,以至于陆消川出现在哪,她瞬间也出现在了哪里,一尊古佛阻隔着前者的去路,让他根本无从近沉江客之身。 呜呖呖…… 一阵凄厉的惨叫这时响彻而起,只见在沉江客五行之力的全力一击下,这具浮尸的身躯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五行之力瞬间侵入了浮尸的身体,紧接着又从他体内彻底爆发而出,他那被绸带包裹的身躯当即碎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赤色的鲜血也随之从他体内喷溅而出,落地瞬间却是化作了一朵朵妖艳的无根之花,紧接着又迅速枯萎。 而浮尸身后的聚魂棺,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不过眨眼间轰然碎裂。 扑通! 随着聚魂棺的破灭,浮尸也仿佛无根之木般立即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丝毫气息。 先前争相绽放的花朵,也在这时尽数枯萎,化作了一股红色的灰霾飘散当空。 噗! 一股尸水突然从陆消川的口中喷出,随着聚魂棺破灭,他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灵魂重创,身上燃烧的阴火也在瞬间萎靡了下来。 他满眼愤恨的看着沉江客,却并不曾再有出手。 在茹若初的掩护下,沉江客此时来到了倒地的浮尸前,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具枯槁干涸的尸体,随着一阵阴风吹过,这具浮尸瞬间风化,化作了一缕飘散在了当场。 原本用来对付沉江客的聚魂棺,不过转眼间却被沉江客完全摧毁,棺中浮尸更是彻底破灭。 对此,我的心里满是凝重,我的脑海里始终回响着浮尸跟我说过的话。 故人,这具浮尸为什么会说是我的故人,甚至还像我求救? 可我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有这么一号故人来。 可是,现在他已经陨灭在了沉江客的手中,再多的疑惑也都成了无头案。 “沉前辈,刚才您是什么意思?” 看着沉江客拿着黄金面具朝我走来,我带着满心的不满朝他问道。 “因为聚魂棺的克星是你,或者说是你手中的苍生杵。” 沉江客阴郁的脸上扯出一丝冷笑,“聚魂棺和苍生杵一样,都是两百年前古道门覆灭时留下的存世之物,二者一阴一阳相克相生。”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阵凝重。 对于苍生杵背后的秘密,沉江客显然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而他朝我上下打量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林笙,刚才本尊好像听到你在和聚魂棺说话,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张了张口,正想要如实道出,可想着浮尸的最后一句话,却又摇起了头,“没,没什么,可能您听错了吧。” “哦,是吗,如此最好。” 沉江客点点头,随后也没有再多理会我,转而来到了陆消川近前,将那面黄金面具丢在了他的脚下。 “陆兄,聚魂棺已毁,这个你且留着当个纪念。”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充斥着强烈的挑衅与嘲弄,却是引得陆消川身上怒火中烧。 可没有了聚魂棺的陆消川,俨然以不是这位隐山门主的对手,伴随着聚魂棺的破灭,周围的诸多鬼道人也悉数湮灭,只有为数不多道行高深者尚且,无疑令阴离门元气大伤。 “沉江客,你我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一个暮行舟,你就真打算将我阴离门赶尽杀绝?” “不,方外本为道门的一部分,你死了,照样需要有一个新的阴离门主继位,本尊可没有闲心将精力都放在方外之中。” 沉江客摇着头,说道,“本尊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今后能活得像个人样。” 第三百零六章 苍生杵的第三个世界 “聚魂棺,确实是一件方外至宝,有了它,你便能获取到源源不断的阴气,得到高深的道行。即便鬼道秘术早已失传两百年,你的道行依旧能登临绝顶;依仗着冥鬼,你甚至完全可以摆脱肉身,以逸待劳轻松超过我百年的苦心修行。” 沉江客看着陆消川,如是说道,“可是,也正是因为聚魂棺,你早已失去了斗志迷失了初心,你开始变得偏安一隅,也变得不再向往光明。与之相比,归入阳世的暮行舟比你更有抱负。” 沉江客这么说着,像是在训斥,却更像对自己老友的一番由衷劝诫。 “所以,你就想以这种方式,断了我的修行通途,逼着我帮你寻找两百年前古道门覆灭之谜,寻找那些早就失传于岁月长河中的至高道法?” 陆消川显然听出了前者的话中之意,发出了一阵愠怒的质问。 而沉江客点点头,“你我皆为门主,不应该只顾着自己,在我们彻底老去之前,理应为后世做点什么。” 听了这话,陆消川火光涌动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最后却发出一声冷笑,“可是,你真的知道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吗,你又可曾知道这口聚魂棺的来历?” “我的师尊当年曾见证过古道门的陨灭,最终死在了归来的途中,而这口聚魂棺当初就在他的尸骨旁。本尊与暮行舟……或者说林笙体内的冥鬼,便是自聚魂棺中而来。” “但冥鬼……并不属于人间,那是来自阴间的魔!二百年前古道门之覆灭,只怕并不是人之祸,而是有不属于人间的势力参与其中!” “古道门覆灭了便让它覆灭,道法秘术失传了便让他失传,鬼道人既不容于阳世那就苟且于方外,若是一昧想要探寻其中缘由,说不定便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连累当下整个道门!” 二位门主的这番对话,俨然已经超出了我这后生的认知范畴,但其中的一句话我还是听明白了。 蛰伏在我体内的冥鬼,居然是来自阴间?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愕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陆消川是方外的帝王,与其他道门人相比,显然他更了解所谓阴间,他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开河。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我的心中,原本还因为得了冥鬼而暗自欣喜的我,立即变得无比忐忑起来。 然而,对于陆消川的担忧,沉江客却不以为意,“古道门之覆灭,人祸也好,鬼祸也罢,神罚亦无妨,不曾探寻,又怎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如何寻回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沉江客的目光是落在我的身上的。 不仅是他,茹若初也始终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感受到二人的目光,陆消川也朝着我看了过来。 在这三位门主的注视下,我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一时间如坐针毡。 “林笙,剥夺了暮行舟的道行后,如今你修行几何?” 沉江客开口了,朝我这么问道。 我咽了咽口水,“勉强可以称之为高人。” “既然已成高人,便意味着道行已一跃千里,既然如此,那就且由你再看你一眼苍生杵,再看一眼苍生杵中那个关于苍生的秘密。” 沉江客再度说道,却是直指于我手中苍生杵。 关于苍生的秘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心有余悸。 要知道,早在数月之前,凡尘法师也曾这么说过,让我看一眼苍生杵中的苍生,结果反遭苍生杵反噬,险些人毁魂陨。 虽然我现在道行一跃千里,但还是免不得一阵后怕。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我这么做,但在他们的这番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滴鲜血随即落在了苍生杵中。 与此同时,磅礴的佛力、阴气、灵魂之力从我身上涌动而出,三者彼此交汇融合,最终汇聚成一股紫色的流光。 而这股紫色的流光,便是由佛鬼道三者融聚而成的苍生之力,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苍生之力究竟有何用处。 在我的意志下,来自我的苍生之力当即涌入了苍生杵中。 一时间,整个苍生杵发出一阵不安的震荡,那一道道铭刻在杵身的符文也随之绽放出璀璨的紫色光华。 我的意识随之融入了苍生杵当中,我看到了恶鬼世界当中的血海翻涌群鬼哀鸣,也看到了净土之地中佛光弥漫梵音袅袅,一种如源一体的感觉顿时油然心生。 苍生杵蕴含佛鬼道之力,寓意着天下苍生,其中净土世界对应着佛门,恶鬼世界代表着鬼道,但代表着道门的第三个世界,我却一直未曾有机会窥得。 可这一次,除了恶鬼世界与净土世界外,一缕耀眼的白光却突然透过苍生杵闯入了我的意识当中,仿佛有着一扇尘封多年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过了好一会,我的视线终于在这白光中适应过来,一轮骄阳正迎面照耀着我。 我的视线逐渐下移,发现自己此时正处于一片茫茫大漠中,大漠的南侧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雪山,北面则为黄沙飞扬的沙漠隔壁,满眼尽是荒凉。 这片荒漠之地,不用说正是我先前欲窥而不得愿的第三世界,或者说是苍生杵中代表着道门的世界。而现在,它终于让我窥入了眼中。 我的意志开始迅速的在荒漠之中疾行,可一路过来,我的视界里除了黄沙便只有黄沙,完全没有看到任何的生气。 又过了好一会,一片诡异的绿洲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一眼看去,只见绿洲的周围盛开着成片成片刚才我所见过的红色花朵,一片血色的湖泊显现于群花拱卫间。 风尘从湖面吹过,撩起一道接一道的血浪,而在血浪翻涌间,一具具人的尸体却从血水深处被卷了出来。 这些尸体一层接着一层不断从湖水当中翻涌出来,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不过眨眼间,整个湖泊都被层层叠叠的尸体所覆盖! 我错愕的朝着这些尸体看去,却发现他们都留着长发插着发簪,每具尸体的身上都穿着制式不一的道袍,脚上套着各种粗糙的草鞋抑或布鞋。 这些尸体看起来并不像现代人,更像是来自古代,他们也不像是普通人,更像是有着高深道行的道家人。 这是怎么回事? 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古道人的尸体,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 在我疑惑之际,一阵阴风忽然从我意识中吹过。 而在这阴风当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忽然显现于这片血湖湖畔。 她背对着我,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她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而在那长袍之上,却是生长着一朵朵鲜红妖艳的花,细长的花瓣附和着阴风不断舒展张开,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我从未见过的浑厚阴气也从这个神秘女人的身上散发开来。 她虽然一动不动,但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还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让我不寒而栗。 可这时,女人身体动了动,仿佛察觉到了来自我的窥视,缓缓回过了头。 而在她的这一回首间,我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颤抖,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模样,视界便化作一片殷红。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从我口中发出,我的意识瞬间从苍生杵中抽离,随即痛苦地捂住了双眼,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从我指缝间渗出。 女人的这一回眸,瞬间重伤了我的双眼,重创了我的灵魂! 第三百零七章 尘埃落定 “林笙,你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我的这一突发状况,茹若初连忙走了过来,祥和的佛光从她手心散发而出,治愈着我在那女人回眸间重创的双眼以及灵魂。 我忍着剧痛睁开了眼,眼前一片猩红,各个人影也变得十分模糊。 “苍生杵的第三个世界……我看到了,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重创了我的灵魂……” 我哆嗦着将自己先前所见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不禁一阵心有余悸。 那个出现在第三个世界的女人,从她身上盛开的那些花,俨然和刚才从血水中生出来的一模一样。 而那个女人,和棺材中的那口浮尸究竟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心里万分困厄,而其他人听闻了我的讲述后也都眉头紧锁。 过了好一会,沉江客开口了,“林笙,你所看到的苍生杵第三个世界,其实就是两百年前的古道门,或者说是定格在了古道门毁灭的那一刻,你所看到的血湖中的尸体,只怕就是一夜陨灭的古道门芸芸众生。”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这个第三世界,竟然就是两百年前的古道门? 可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古道人的尸体都会聚集在一口血湖当中,而那个浑身生满了妖花的女人又究竟是谁?而这一切,和我手中的苍生杵究竟又有着哪种联系? 带着这种疑惑,我在鲜血中看向了沉江客,可沉江客摇了摇头。 “本尊只是听闻过关于古道门的传说,要想探查真相,恐怕还得等寻到那口血湖的现实位置,方能得以知晓。” 沉江客掐了掐手指,“黄沙之地、雪山之畔,九州之中能有此等地貌的地方并不多,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眉目。” 至此,我算是听明白了,沉江客显然是打算去寻找那片血湖的下落,寻出两百年前覆灭的古道门! 这时候,一旁的茹若初也开口了,“沉前辈,既然我们终于知晓古道门的覆灭之地,那么现在大家是即刻出发,还是稍作休整?” 沉江客摇了摇头,“这一天本尊已等待了两百年,自然也不急于一时,还需从长计议,已备万全之策。” “嗯,如此也行,我此次赴入道门,正好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茹若初盈盈笑着,目光不知觉的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如此,大家便先且离去,何时上下求索,届时本尊自会告知诸位。”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不曾再有多言,随即朝着那匹大黑马走去。 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陆消川,“对了陆兄,你意下如何?” 聚魂棺来自古道门,能为方外源源不断提供至纯阴气,能让陆消川即便不作任何修行,也能有着碾压道门众生的实力。 而今,在沉江客和茹若初的共同布局下,聚魂棺已经破灭。 陆消川虽然身上阴火涌动,但道行却也因此一落千丈。 随着眼前变故发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阴离门鬼道人朝着封魂塔外接踵而来,却已无一人再敢叫嚣,何青云和洪高义也是面色凝重,终究不曾再有丝毫言语。 一代方外之主,此时脸上鬼火萦绕,映射出满脸颓唐。 他虽然还是门主,但已然没有再和沉江客一较高下的资本,只要沉江客愿意,抹杀他不过是一个意愿间的事情。 “聚魂棺已为你破灭,本尊意志如何,与你而言还重要吗?” 过了好一会,陆消川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颓唐。 对此,沉江客冷然一笑,“本尊之前说过,方外是道门的一部分,你帮不帮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可你去不去对我很重要。” “陆消川,今日之事就此截止,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你若想寻仇,本尊会在隐山门恭贺你的大驾,你若要随我们前往寻觅古道门,本尊亦欢迎备至。”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不曾再有多言,当即跨上了大黑马,便朝着阴离门外离去,其他的隐山门人此时也纷纷紧随而去,不消片刻工夫,便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陆前辈,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茹若初朝陆消川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对我说道,“林笙,我们现在也走吧。” 道门之中强者为尊,随着聚魂棺灭,陆消川实力大不如前,已然沦为败者,而败者是没有资格得到尊敬的。以至于无论沉江客还是茹若初,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似乎毁掉一个聚魂棺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看着我们要离开,陆消川无言,周围其他的阴离门高人也都敢怒不敢言,哪怕心有万分不甘,也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任我们通行。 可就在我们一行人打算离去时,一道阴火却忽然从天而降,拦在了我的近前。 随着阴火的凝聚,原本后方的陆消川此时却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陆前辈,您已经没有了聚魂棺,若论单打独斗,现在恐怕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难道还想再加以阻拦吗?” 茹若初警惕了起来,她朝前走出一步,拦在了我和陆消川之前。 可陆消川并不曾理会她的言语,鬼火涌动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那枚来自聚魂棺的黄金面具在阴火的缠绕下,从他手中飘飞到了我近前。 “林笙,今日聚魂棺之所以破灭,只因你而起。而刚才本尊见你在与聚魂棺进行沟通,这恐怕不是苍生杵这么简单吧?” 陆消川朝我问道,却是问着一个和沉江客一样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对此,陆消川不曾再多言,萦绕在黄金面具的阴火也逐渐开始消散,“聚魂棺已为你所破,这张面具对本尊而言已无意义,你且留着它当个纪念吧。” 陆消川的这番话让我倍感莫名,可随着阴火消散,那张黄金面具随即从半空落下,落在了我的手心。 留下这句话,陆消川不曾多言,随即遣散了周围众多前来护驾的鬼道人,自己则在火光中颓唐地走向了封魂塔。 “陆前辈,今日之事,您就不会记恨我们吗?” 虽然我只是一个看客,但阴离城今日一劫的直接原因终究还是我,还是忍不住朝他问道。 “聚魂棺乃方外至宝,被毁又岂有不愠之理?可福兮祸兮皆命数尔。况且沉江客说得没错,身为道门泰山北斗,不该这么一直偏安一隅,总得为后世做点什么,留下些什么……” 陆消川一边说着,可脚步并不曾停留,最终身影和声音一道消散在了封魂塔中,为众多黑色阴气所隔绝。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些道门巅峰人物的套路了。 先前还是一副生死大敌的模样,紧接着又心平气和仿若无事发生,现在更是有了一种走向联合的遗愿。 大人物的想法,果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所能轻易揣测的。 而此时,茹若初在看着我,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不变的微笑——她也是个大人物。 “唉,经过今日这档子事,今后的道门恐怕要变天咯!” 这时,爷爷走了过来,同为看客的他不禁唏嘘不已。 “隐山门、悬棺门、阴离门今日于方外一战,事后双方却化敌为友,走向合作,这可是一件决定道门未来的大事啊!唉,可惜了这副画卷涂鸦过甚,笔墨已难着呀!” “书狂你要不要脸,我都把底卷借你了还嫌这嫌那的,不想要给我拿来!” “喂喂喂,急什么,老爷子这也不是有感而发吗!” 沉江客走了,可琴棋书画和念夕朝却并没有和他们一同离开。 书狂和画痴还是如以往般争吵着,琴童不语,而棋叟严守柯正在重新摆着一副新的棋局,面色却是显得极为苍白…… 我看着手中的黄金面具,不知陆消川将它给我究竟是有何深意,可既然尘埃已落定,我也索性不曾多想,将其收入了囊中。 而这时,天行护法和念冰也走了过来,我朝念冰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此时却变得很不对劲。 只见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眼更是一片漆黑,那本已压制下去的阴气,此时开始不受控制的从她身上疯狂肆掠而出,以至于她的周身萦绕起一道道鬼影,发出阵阵哀嚎。 “念冰,你……你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零八章 师父,弟子为你送终 “念冰,你……你这是怎么了?” 念冰的这番模样把我吓得不轻,当即慌忙问道。 今日阴离城之事,无非是三大门主之争,而刚才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沉江客和陆消川二人身上,却并不曾注意到念冰的异样。 现在她的样子,却是当初刚步入潜龙镇时一模一样,让我不觉一阵慌张。 可念冰看了眼我,又看了看一旁的茹若初,秀眉微蹙。 “和你没有关系,还是照看好你这位悬棺门的妻子吧。” 念冰的声音里一片冰凉,她挣开了我拉着她的手,手心也是一片冰凉。 “唉,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一旁的天行护法也不失时机的拱了一把火,把我想要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可我也不便多与她争辩,毕竟刚才我身陷重围时,是她率先出手现身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和我林家到底有着哪门子交情。 而对于念冰的这一反应,茹若初此时也是针尖对麦芒,“念冰,你我虽然不熟,但私底下我已经帮了你很多次,但你似乎并不领我的情。” “你的情?你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念冰看着茹若初,浑身的阴气缭绕不息,犹如一道道爪牙朝着四周弥漫,“茹若初,我知道你很强,事实上道门之中能强过你的人也没有几个。可是即便没有林笙,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只会是敌人。” “哦,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看看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大姑娘,将来会有什么能耐。” 原本就阴冷的方外,在二女的这番争锋相对间又凭空降温了好几度,让夹在她们中间的我不由一个寒颤。 而此时我老老实实选择了沉默,因为我知道,不管自己向着谁,最终都要得罪另一方,最终落得两头不讨好。 这时候,爷爷走了过来,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还在争吵的二女,摇头一声苦笑。 随后他看向了我,问我,“孙儿,天灯的主人已经全部死去,该了恩怨也已经彻底了去,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你有没有打算好去往哪里?”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沉默,看向了手中暮行舟的头颅。 “我……我想回潜龙镇。” “是想让暮行舟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吗?” 我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暮行舟是林家的仇人,是念家的仇人,更是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敌人。 面对这样一个共同之敌,按理说哪怕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可我终究叫过他半年师父。 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可还是在一声叹息中不曾阻拦,“人死恩怨消,既然他已经死了,又把毕生道行传承给了你,该报的仇已经报完,那么该尽的孝还是得尽,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留下这句话,爷爷没有再多言。 我朝念冰看了一眼,却见在凡尘法师的协调下,她和茹若初已经停止了争吵,而凡尘法师念诵着佛经,浑厚的佛力不断涌入念冰自身,这才让她身上阴气得以平抚,恢复如初。 我们也没有再行多话,一行人随后便离开了阴离城,来到了一条长河前。 在渡船的沉浮间,我们从方外回到了阳世,又经过好长一段路的车载舟途,终于回到了潜龙镇中。 爷爷是我的至亲,我想重回潜龙镇,他自然也一路陪着,念冰茹若初亦是如此。 念夕朝的山门本在黄河古道,他一道前来也是理所当然;天行护法想带念冰前去天行门,一同跟来也无可厚非,而凡尘法师以及众多僧侣本身处悬河寺,而今寺虽毁,一番故地重游也是情理之中。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一群人当中最没存在感同时也是我最没好感的琴棋书画,却也亦步亦趋的跟着,画痴和书狂更是吵了一路,让我倍感不耐。 严守柯没有说及跟着我前来的缘由,而我也索性把他们当成空气懒得过问。 随着船抵彼岸,潜龙镇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却已变成了一番我不曾认得的模样。 在先前的那番大战中,整个潜龙镇已经被彻底摧毁,化作了一片断壁残垣。 可在我被暮行舟带走的这段时间里,这片乱战之地已经得到了清理,所有坍塌的房子都已经被推平,满地的尸骨也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一眼看去一片寂寥,只有我之前住着的那幢二层小楼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儿。 来到岸上后,爷爷便直接回了我的屋子,只说一路舟车劳顿累了饿了想去做顿好的,天行护法以及念冰茹若初则跟着一同前去了,一同的诸多牧蛇人亦紧随而至。 念夕朝在和念冰告别一声后,也没有在这多做逗留的意思,便再度泊舟前去了落雁山,只言家中还有要事要做。 凡尘法师他们在路过悬河寺遗址时便已提前离去,说想要再返故地。而琴棋书画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对他们的不待见,刚抵达岸边便以到处走走为由去了他处。 不一会,黄河边畔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黄河古道,水浪滔滔依旧,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具具从上游冲下来的人或者动物的尸体,一切仿佛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黄河古道今尤在,不见当初捞尸人。 潜龙镇没了,最后一个黄河捞尸人的头颅此时也捧在了我手里。 我坐在河边的一口废船上,看着手里暮行舟的头颅默默发着呆。 “师父,我们回家了。” 我呢喃地说着,心里五味陈杂。 而在这时,一阵阴风从江面吹过,吹在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人的虚影就坐在我的旁边,和我一样坐在这艘废旧的木船边缘。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当即跪了下来,朝来人恭敬说道,“弟子林笙拜见师父,今日返回潜龙镇,特意为师父送行!” “呵,好孩子,好孩子,起来吧。” 和煦的笑声从他口中传来,却又更像阴风在呜咽。 我点了点头,随后在他的示意下,重新坐回了他的旁边。 一老一少坐在船头,看着黄河古道泥沙翻涌,仿若梦回从前。 那时候,我才刚入道门,我还不知道潜龙镇背后的秘密,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虽然对我严苛对所有人都非常残酷,但他是我最敬重的师父。 而现在师父死了,潜龙镇没了,尘埃落定时,我也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心结和仇恨,坦然地再叫他一声师父。 师父,弟子今日为您送终。 第三百零九章 棋局中的天机 暮行舟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已经尽数湮灭,此时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他的一缕残念,虚弱而又和善。 “唉,世事总无常啊!” 这时,暮行舟发出一声叹息,朝我如是言,“孩子,我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你,本以为你真能继承我的衣钵,成为阴离门的一部分,可奈何门中人心不古各有算计呐!继我之后,如今阴离门也成为了你的敌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是一阵苦涩。 事实上,不管是阴离门还是我自身,对于握手言和都有着莫大的抵触,再加上外在势力的推波助澜,致使双方落得了现在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门吧,正如师父您先前说过的,哪有什么善男信女?” 我有些牵强的笑了笑,朝暮行舟如此说道。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何去何从?”暮行舟再问我。 “我会暂时留在潜龙镇,为您守孝四十九天,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守孝?不不不,你无须为我守孝,将我埋骨黄河后,便赶紧离开吧。去隐山门也好,回悬棺门也好,你去哪里都行,但千万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如今道门的局势,都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掌控,你留在这里,只会徒添危险……” 留下最后一句话,暮行舟的残念支撑到了尽头,在阴风中逐渐消散。 “师父,您一路走好!” 我郑重地捧起暮行舟的头颅,朝着黄河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暮行舟的头颅开始逐渐龟裂,化作一片白色的灰烬飘散当空,最终在阴风萧瑟间湮没于泛泛黄河中。 最后一个黄河捞尸人,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心所向往的黄河,了去了生前所有牵挂…… 好一会,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黄河再看了一眼,随即回到了岸上,便准备回屋中陪伴自己的家人。 可我刚回过头,却见本说要四处走走的琴棋书画,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岸堤上,皆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四位前辈,有什么事吗?” 我对他们四人没什么好印象,但出于礼节还是客气问道。 “林笙,我们四人过来,是向你辞行的。” 为首的严守柯朝我如此说道,我朝他看了一眼,却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脸色异常苍白,眼角还留着一丝未曾擦尽的鲜血,浑身的心力也仿佛失去了控制般激荡不息,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抑或动用了某种超乎他能力范畴的道法。 “那棋叟先生一路珍重,晚辈还有俗事缠身,就不远送了。” 我如是说了声,随后也没有再搭理他们,就打算离去。 “林笙,等等!” 这时,严守柯忽然朝我喊了一句。 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林笙,老夫有一不情之请,待你忙完眼前事后,可否不计前嫌,与你的妻子再前来一趟归云寨?” “哦,不知所为何事?” 我的话语不冷不热,而后者踟蹰了片刻,对我说道,“是这样的,方才老夫通过棋局窥探了一眼天机,看到了你和你妻子二人未来的宿命,险些双目俱盲。” “既然如此,您完全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又何必让我再跑一趟归云寨呢?” “天机不可轻言,言之必遭天谴,我若现在说出,恐将老来死他乡。” 我认真的打量着严守柯,却见他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随后对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和念冰商量的,她若愿意我们自会上门拜访。” “一路珍重。” “一路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严守柯捧起了棋盘,随即脚步略带蹒跚地踏上了一旁的渡船。 “你们说,我们既然来了,要不再去拜访一下大长老?” “你爱去你去,半年前咱们可差点把念夕朝害死,现在要是上门,指不定要让人给轰出门来呢!” “嗯,也对,那画痴你说念老爷子会不会记仇咱哥几个?” “管他呢,反正我已经半退隐,道门的事能插手的可不多咯……” 画痴和书狂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多久,渡船便在水波泛滥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而我也没有再多留,随即返回了家里。 此时已是正午,厨房的烟囱里正冒着炊烟。可我一进门,便听到一阵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唉,我说你这姑娘,穿得土里土气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怎么干啥啥不会呢,这牛肉能这么切吗,待会林笙回来了,你叫他怎么吃?” “还有林笙不喜欢吃麻辣的,你在豆腐里放这么多花椒干嘛,存心膈应人是不是?” “唉!你对林笙一口一个丈夫的,要是他真跟你在一起,以后这日子可怎么得了?还是咱家念冰好,温柔又贤惠……” 此时,爷爷正坐在堂屋的桌前一边抽着烟一边等着开饭。 厨房里,念冰和茹若初却是难得聚在了一起,为家里张罗着一桌上好的饭菜。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天行护法却像个老妈子似的,叉着腰站在灶前一个劲的说道着茹若初的不是。 茹若初先前对付阴离门主时的那种上位者威严消散一空,她系着围裙在案台前切着牛肉,不管天行护法对她如何数落,却都在逆来顺受完全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对此我自是不敢掺和,随即也坐到了桌前,朝爷爷问道,“爷爷,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臭婆娘爱训人的毛病又犯了,只是委屈了咱家若初呀,在道门里德高望重,进了这屋就得受这女人的鸟气,我都替她不值呐!” 爷爷刻意压低了声音,冲着我这么说道。 可是,这话还是让天行护法听到了,她当即回头朝爷爷瞪了一眼,“老东西,想吃白饭就闭上你的臭嘴,要不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还真给你脸了是不是!” “臭婆娘,我跟我孙儿说话碍着你了!?你不要忘了,这儿是我孙儿的家,可不是你的家,真该滚也得是你!”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还真以为自己天王老子了?你别忘了,你的儿子虽然怕你,但我可不怕,把我惹恼了照样让你卷铺盖滚蛋!” “恰,你真以为老子稀罕你天行门?还不是你求着让我留下的,现在让我走也不是不可以,帮我把行李拿回来再说!” “成,我现在就让下人回宗门,把你那堆破皮烂袄拿来行吧?” “不拿你是瘪犊子!” “你……” 天行护法的怒火一下子就从茹若初转移到爷爷身上来了,二人顿时又大吵了起来,直到念冰过来圆场,这才得以善罢甘休。 爷爷和天行护法从一见面到现在,吵架就没停过,以至于我早已习惯。 可从他们的吵架声中听来,这位初来乍到的天行护法并不像是一个外人,而更像一位为我所不知的故人,甚至是亲人。 先前在九龙山庄时,身为山庄贵客的她却突然说要来我家吃饭,一边吃着还一边对我和念冰百般刁难。 而现在在潜龙镇,她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刁难的对象已经换成了茹若初。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天行门中那位最具权势的大人,更像老家农村里司空见惯的恶婆婆。 想起之前她和念冰一道前往落雁山看望念夕朝,以及在阴离城中第一个现身对我出手相救,我越发觉得这个女人身份的不寻常。 我朝着她的背影看去,心里猛地一抽,难道她是…… 第三百一十章 母亲?母亲…… “来来来,吃饭了!今天我可是主持张罗了好大一桌饭菜呢,可让我没少折腾!” 就在这时,天行护法端着好几盘菜走了过来,放到了桌前。 “这边是念冰做的红烧鲤鱼、芹菜回锅肉、清炒空心菜还有紫菜蛋汤;这边是那乡野丫头的麻婆豆腐、香辣牛肉、醋溜土豆丝还有西红柿蛋汤,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天行护法这句话是冲我说的,而在上菜时,还特意把念冰做的菜都推到了我近前。 爷爷一阵碎碎念,“哼,光动嘴不动手,还好意思说自己张罗的……” “爱吃吃,不吃一边去!” 天行护法白了爷爷一眼,“还在这坐着,赶紧去厨房盛饭去,真吃白饭了你!” 听着天行护法这番咒骂,爷爷的嘴边小声嘟囔着,可还是不情愿地挪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饭菜上了桌,我们五人也随即在桌前坐了下来。 “好了,这么多年了,咱们这一家子可算是聚齐了,吃饭,吃饭!” 天行护法笑眯眯的说着,随后率先动起了筷子。 她虽然在话语中对爷爷很不待见,但还是特意给爷爷备了一瓶白酒。 一家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颤,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对她问道,“这位大人,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 “呵,道门中人都称呼我为护法,你也跟着这么叫得了。” 天行护法笑着说着,随后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了我的碗里,“林笙你尝尝,这鱼虽然不是我烧的,但也是我亲手剖的,刀法肯定没得说。” “我是说,您在俗世中的名字。” 我郑重的朝她问道。 女人脸上的笑容凝滞了,随后突然变得一声不吭,只是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林笙,尝尝我做的回锅肉吧,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时,念冰将一块回锅肉夹到了我的碗里,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朝天行护法追问。 同样正在埋头大口吃饭的茹若初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将一块豆腐盛到了我碗里。 “试试这个,我已经尽量少放辣了,肯定合你的胃口。” “豆腐吃多了不好,还是多吃点青菜吧。” “这盘土豆丝口感很清脆,更适合下饭!” “还是喝口汤吧,老吃菜容易噎着。” “西红柿蛋汤适合下火,我去给你盛一碗……” 在念冰和茹若初三言两语间,我的碗里已经堆积了如山高的菜,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下口。 两个美貌天仙的女孩子争先恐后为我夹菜,在常人看来无疑是令人羡煞的美事,在我眼里却是一道修罗场。 不管我先应谁的话,或者先吃谁的菜,都会引来另一方的不满,最终受罪的肯定还是自己。 随后,我露出一丝牵强笑容,将菜夹到了天行护法的碗中,“您尝尝,她们俩的手艺都不错,相信您也一定都会喜欢的。” 对于我的这一动作,天行护法微微一颤,她看向了我,眼神里一丝闪烁一丝欣然,可更多的却是不知何来的慈祥和蔼。 “嗯,是挺不错的,她们的手艺都很合我胃口,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一顿饭了。” 天行护法点着头,同时冲着旁边的爷爷指了指,“你也别只给我夹菜,看看旁边这老头子,在这光喝着酒呢!” “老子愿意,管的着嘛你!” 爷爷骂咧咧的说着,可当我把菜夹进碗里时,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开心的笑容。 原本刀光剑影的一席饭,不知觉突然变得异常温馨起来,再也没有先前无休止的吵闹,和睦而又充满了暖意。 饭后,念冰和茹若初开始主动收拾残局,而天行护法只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会,随即便上了楼。 爷爷酒足饭饱后,也拉着我说让我陪他去江边走走消消食。 “爷爷,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那位天行护法的身份了吧?” 此时,江边上只剩下了我和爷爷,我也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情绪,朝爷爷问道。 可爷爷支支吾吾的,“天行护法的身份……可不就是天行护法嘛,这有什么好问的?” 我的脚步停下了,认真的看向了爷爷,“爷爷,孙儿已经长大了,你不应该再把我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哄着。” 听了我这话,爷爷的脸僵了下。 他回头朝着我在潜龙镇的家看了一眼,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叹息,“罢了,罢了!” “二十年前,这个女人曾来过一趟我们柳泉村,并且与你的父亲一见钟情,在林家族谱中,她的名字叫柳尘音……” 柳尘音…… 听着这个名字,我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眼泪止不住的从脸上落了下来。 柳尘音,是我母亲的名字。可自打我记事起,我就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与我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对他们二人的事绝口不提,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再人世。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当爷爷亲口告诉我这位高高在上的天行护法其实就是我亲生母亲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婆娑。 我这才猛地意识到,母亲当初之所以来九龙山庄,其实并不是冲着蛟龙以及念冰来的,而是专程来看我的。 她让我们为她做饭,并不是在刻意刁难,只因身为人母的她,想亲口尝一尝自己儿子儿媳的手艺。 我在阴离门中身陷重围,她之所以第一个现身,只因我是她唯一的儿子…… 一想到先前我对她的态度,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愧疚。 可是,这么多年来,爷爷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爸妈的下落,甚至母亲千里迢迢来看望我,也还要装成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我擦着眼泪,看向了爷爷,爷爷的嘴角抽了抽,眼里满是苦涩。 “人在道门身不由己,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有时候也不得不残忍放下,相见如陌路。” 爷爷看着我,“孙儿,天行护法便是柳尘音,柳尘音就是你的母亲,当今天行门的门主则是你的外公,你的父亲如今也同样身在天行门中。” “柳尘音……这个女人可恨呐!抢走了我的儿子,夺走了我的安宁,把我林家拆得七零八落骨肉分离,我现在都恨得她牙痒痒!……”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又到别离时 爷爷重新点起烟,在一阵长吁短叹间说起了关于我父母当年的事情。 二十年前,就在太爷爷诈死的半年后,有一个女子以探亲为由来了柳泉村,可探着探着却来到了我家。 当时,我的父亲尚年少,女子正值芳华,二人一见钟情。 后来,他们成了亲,办了酒席,生下了我。 当时的爷爷对母亲很是满意,以为这是一段天赐良缘。 可后来随着不断熟悉,爷爷方才发现,原来我的母亲是来自天行门,她之所以前来柳泉村,是为了调查我太爷爷是否真的已辞世,也是为了寻找林家苍生杵的下落。 她和我的父亲成亲也不是单纯的出于感情,而是看中了他修道方面的慧根。 后来,母亲向爷爷提出了辞呈,说要带父亲一同赴往天行门。 爷爷因为厌倦道门纷争早已归隐避世,他不喜欢道门,不待见道门中人,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因此卷入道门是非中。 为此,爷爷百般不同意,也因此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为了不让父亲离开,爷爷抱着刚刚出生的我死活不松手,可他没有料到,为了所谓的道门,也为了我的母亲,父亲竟然抛下了我和爷爷,和母亲私奔离家,毅然前去了天行门,至今已是十八年。 而今,我也同样步入了道门,老无所依的爷爷思亲心切,这才彻底放弃了归隐,重归了道门,前去了天行门,见上了那个十八年前抛下自己的儿子。 母亲对我也同样万分思念,所以当得知我和念冰前去了九龙山庄后,才会特意前来,只为看一眼多年未见的亲生骨肉。 而爷爷借助天行门的势力,终于调查出那群妄图抢夺我林家苍生杵的道门高人的身份,却骇然发现为首者竟然是一个黄河捞尸人,是不久前收我为徒的暮行舟…… “柳尘音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的父亲也同样如此。他走了,我相当于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我才会百般阻挠着你步入道门,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孙儿。” 说到这儿,爷爷又是一声长叹,“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十八年前你父亲为了你母亲丢下我前去了道门,十八年后你也重蹈他的覆辙,为了一个念冰,也同样前去了道门,却也逼得我不得不重返道门……” 爷爷的这番话,听得我身体直颤抖,也让我心中万分疑惑。 道门和俗世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并非完全隔绝,我父母虽然前去了天行门,但这些年来完全可以抽时间回村里看望我们,为什么却一直杳无音讯? 而母亲既然是专程来找我的,为什么却一直不肯与我相认,相反还要摆出一副相见如同陌路的样子? 带着这丝疑惑,我看向了爷爷,等待着他的回复。 爷爷摇了摇头,“人在道门身不由己,他们不是不愿相认,是不敢相认,只因他们早就身陷囹圄,这次你母亲来找你,本身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孩子,关于你母亲的身份我告诉了你,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既会连累了天行门,更会给我们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关于背后的隐情,爷爷并不曾细说,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再细问,唯有选择默然。 这一刻,我发现现实竟然如此魔幻。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却发现自己的身世越发的离谱。 我血婚之妻是悬棺门主,结发之妻的爷爷是隐山门大长老,所谓师父是阴离门大长老,太爷爷曾是道门巅峰人物,而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公居然会是天行门主。 一时间,几乎整个道门的大人物,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强大背景的根源,只因林家有着一柄来自古道门的苍生杵…… 可不管他们为何不愿与我相认,他们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苦衷,但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有着一个完整的家庭……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下意识朝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爷爷,我走累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我朝爷爷说道,后者点点头,不曾再有多言。 可是,当我们刚回到家时,却看到茹若初正在收拾着行李。 “若初,你这是干什么,就打算离开了?” 看着她的这顿忙活,我颇为吃惊地问道。 “是啊,该做的事做完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尴尬,倒不如走开了留大伙一个清净。” 茹若初笑看着我,“怎么,一听我要走,舍不得了吗?” 对于她这番略带暧昧的话,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虽然我一直不愿承认,但她终究是我的妻子。 “那……咱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撇过了脸,不敢多看她温柔的眼神,支支吾吾的问道。 “只要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 茹若初的话,每一次都能让我不知所措,而她也似乎乐得看我满头是大的尴尬模样。 随后,她也没有再拿我玩笑了,看向了一旁的爷爷,“爷爷,林家的老宅这些年我一直在帮着打理修缮,太爷爷的棺材也已垒上山崖,您就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这……” 听了茹若初这话,爷爷却是犹豫了,他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我,却是陷入了沉默。 “回家……这可真是一个难为人的问题呐!” 过了好一会,爷爷一声叹息,“我虽然在柳泉村生活了大半辈子,但那里终究不是我的故土。现在既已重归道门,该死的人已死了,该见的人也见了,既然一切安好,我这个在外漂泊了四十年的老头子,好像也是该落叶归根了……” 爷爷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毕竟他已经苍老年迈,归乡情结早已在心中深种。 “既然爷爷已有心还乡,那便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与我一同前往吧,若初已经在林家老宅中备好了一份礼物。” “这个嘛,我得跟那臭婆娘说下,毕竟在她那蹭吃蹭喝了这么久,总得……” “走走走,腿长你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少来烦我!” 没等爷爷说完,楼上便传来了母亲不耐烦的声音。 因为当年的事情,爷爷和母亲之间的矛盾中早已不可调和,身为晚辈的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爷爷的脸抽了抽,可当着我的面终究没有再和母亲针锋相对,随后他也不再做声,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茹若初想离开,所以爷爷也要跟着走,回到他的故土落叶归根。 对于他的这一突然决定,我也不便阻拦,只是爷孙刚相见没多久,这才一顿饭的工夫又有相隔两地,心中难免五味陈杂。 “孙儿,待到你为暮行舟守孝结束,也回来悬棺门吧,毕竟悬棺门才是林家的根。” 不一会,爷爷背着行囊从屋里出来了,依依不舍的这么说道。 “哼,悬棺门?你们林家老一辈已叛离悬棺,而今这一代又要回归悬棺,这事儿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依我看,林笙的老婆是念冰,念冰和我去了天行门,那么林笙也该跟着去才对!” 就在这时,母亲从楼上下来了,冲着爷爷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她的这话,可让爷爷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又和母亲吵了起来。 而我和茹若初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 母亲虽然因为某种苦衷不愿和我相认,可我很清楚,此时她之所以和爷爷争吵,除了由来已久的矛盾外,更多的是为了我。 她想让我去天行门,无非是想把我留在她的身边,哪怕不能相认,至少一家人也是在一起的,所以她才会更加中意念冰却排斥茹若初,只因前者与天行门的缘分更深。 爷爷虽然退隐,但自己的根却是在悬棺门,他之所以对茹若初印象大转,在根本上是因为她是悬棺门主。 两位长辈之间的唇枪舌剑,本质上是两大宗门对我的归属之争,是在让我决定该何去何从。 可我不敢轻易抉择,一来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二来不管我如何决定,最终伤害的都是自己的家人。 过了好一会,二人的争吵终于结束,爷爷在我依依不舍的送别中,终究与茹若初一道踏上了归乡的船。 可是,等我送别爷爷若初再回来时,却发现所有的牧蛇人都已集结完毕,念冰和母亲也收拾好了行囊。 她们,现在也要离开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孤家寡人 “母……护法大人,您……您也准备走了?” 看到母亲拿起了行囊,我一下子慌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母亲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慈祥,“是啊,就和那老头子说的一样,该了的怨已了,该见的人也见着了,我这次离开天行门已经太久,若再不归去,门中迟早要生大变。” “大人,天行门中究竟有发生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吗?” 对此,母亲摇了摇头,“孩子,你还年轻,大人的事情你能不知道尽量就别知道,但如果你真的想念我或者想念冰了,天行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连忙应诺,“您放心,等我忙完眼前事,我一定会前来探望您的。对了,您要不晚点再走?我……我这就给您做饭去,我去做一顿您最喜欢吃的菜!” 说着,我慌慌张张去了厨房,可进了门才意识到饭刚刚才吃过。 “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真的得走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记得随时和我联系,你记住,将来就算道门所有人都与你为敌,天行门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湾。” 母亲朝我这么说道,眼神里全是万般的无奈和不舍。 母子时隔多年再相见,明明知道对方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却不敢相认,这种感觉让人心中分外苦涩。 而我也很好奇,我的父母究竟在道门中遭遇了什么,他们都是有着大本事的人,到底出于何种原因,却落得亲人不能相见,相见不能相认的田地。 也许,只有等我真的前去了天行门,一切才能得以见分晓。 “好了,咱们也长话短说吧,去和你的妻子道道别。” 留下这句话,母亲不知是被沙子迷了眼还是怎么,她擦了擦眼睛,撇过不再看我,转而走向了门外,随着她一声令下,众多牧蛇人随即与她一道离去,前去了黄河边畔的码头。 念冰此时一直站在我的旁边,始终沉默无言。 从方外归来后,由凡尘法师留存在她体内的佛力逐渐消散,此时的她身上再度阴气阵阵。 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眸子漆黑如夜,在阴气萦绕间,我甚至还看到有些许鬼火不断从她身上泛起,看起来分外森然。 “念冰,你……你不要紧吧?” 看着念冰的这番模样,我一下子急了,我朝她的胸前看去,却发现那枚玉化的菩提不知为何已经彻底黯淡,遍布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没……没事,那口聚魂棺的阴气太盛,侵扰了我的灵魂,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念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着一丝牵强的笑容。 可我还是很不放心,连忙把脖子上的玉佛项坠摘了下来,想要给念冰戴上。 这枚玉佛中蕴含着强大的佛力,想要重新压制念冰体内的阴气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念冰却摇头拒绝了。 “她给你的东西,我不想要。” 听了这话,我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念冰本身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而自从茹若初到来后,她几乎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我们二人之间,隐约产生了一层厚厚的隔阂。 对此,我很明白,念冰也很明白,我不曾在言语,随即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为她盛了一碗纯阳之血。 念冰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喝下了,身上那萦绕不息的阴气也终于得到了遏制。 “林笙,在你的心里,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这时,念冰忽然朝我问道。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她,“念……媳妇,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念冰恢复清明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苦涩,“你知道的,我来你们村子只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我之所以嫁给你,也是你母亲的要求,我们的婚姻只是阴差阳错,这些日子来,我也一直都在骗着你。” “你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你的心里是有芥蒂的,而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你。林笙,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在过去,念冰很少提及我们之间的感情,在她看来,有我的地方就有她的家。 而现在她的这番言语,似乎在预示着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产生了裂痕。 “媳妇,咱们的婚姻是出于阴谋也好是长辈的强行安排也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愿意,你这辈子都是我林家的人,如果你另有所求,我也会成全你。” 我牵强地这么说着,心里顿时满是酸楚。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林笙,谢谢你,谢谢……” 念冰踮起了脚,轻轻拥抱了我一下,随后跟随着母亲一同离开了。 我跟在她们的后头,心里满是怅惘。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久违的母亲,可我似乎又得失去一个想要相濡以沫的妻子。 我不敢揣测念冰的话语和笑容中所蕴含的深意,只是失了魂一般看着她们踏上了船,看着船逐渐在江风中驶向了远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母亲、媳妇,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再团聚的,对吗? 我站在黄河边畔良久,一番小聚重逢后,此时的我却彻底沦为了孤家寡人,昔日热闹喧嚣的潜龙镇,眼下也只剩下了我一人。 而出于孝道,我暂时还得留于潜龙镇中,面对未来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这一刻,我的心里传来一阵阴凉,凉得我止不住打起了哆嗦。 我下意识将手探入了怀里,发现凉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而是一张黄金面具。 这张黄金面具来自聚魂棺中的那具浮尸,是临走时陆消川交给我的,只说做个留念。 只见黄金面具上,镂刻着一道道我所看不懂的符文,阵阵阴气不断从中散发而出,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不自觉凉了七八度。 我不禁想起浮尸当初跟我说的那些话,也不知其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深意。 可阴离门,我这辈子注定是不会归去了,在为师父守孝四十九天后,我也将和阴离门彻底断绝干系。 带着这种想法,我随手便将这面黄金面具丢入了黄河之中。在一阵浪潮汹涌间,这张面具也随即卷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我和阴离门的渊源源于黄河,而今也理应终于黄河。 轰隆隆…… 这时,阵阵雷鸣声忽然从我头顶炸响。 我抬头望去,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黑压压的乌云瞬间笼罩了整个天空。 黄河古道,又要变天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再度捞尸 黄河古道一带的天气,犹如小孩子的脸一般说变就变。 倾盆的暴雨连着下了七天,炸响的雷鸣更是响彻不绝,让人寸步难行。 直到今天的早晨,雨水才得以平息,我和之前一样来到黄河边畔,打算为暮行舟上香祭拜,可隔着老远,就看到有三五人东张西望的来到了镇子里。 这些人应该是附近镇子的居民,为首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他驼着背双鬓斑白,朝着早已物是人非的潜龙镇打量着,眼睛里充满了讶异。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以前见过的扎纸匠孙鸿才。 自从他和王泉从佛陀山归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没想到此时他竟然带人又来到了潜龙镇。 我看到了他,孙鸿才也认出了我,“林笙?这潜龙镇是发生什么了,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几个月,这些房子那些捞尸人都消失了?” 孙鸿才指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潜龙镇,颇为诧异的朝我问道。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孙佬,其中的是非经过我一时半会也跟您解释不清楚,您还是不要多过问了。” “嗯,也是。几个月前悬河寺突然一夜被毁,现在潜龙镇也莫名夷为平地,我还听说荒废了二十年的落雁山念家,最近又中兴了。看来,黄河古道一方的道门势力,真是水深得很呐!” 身为俗世道人的孙鸿才,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他指了指我胳膊上的黑纱布,“对了,你的师父呢,他老人家可是本事通天,不知是去往了何方?” “师父潜龙暮矣,如今已行舟西去。” “那……你的那位叫王泉的师兄呢,他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我棺材铺买棺材了。” “师兄他也已沉眠黄河。” “……” 听了我这话,孙鸿才的双眼颤了颤,却是没敢再问下去了。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有的是衣着朴素的庄稼汉,有的是身穿中山装的小领导,在我们二人谈话间,他们的脸上都尽是焦急与不安,似乎有着什么要紧事。 “对了,孙佬您这次来潜龙镇,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对此,我朝孙鸿才问道。 直到这时,孙鸿才方才明白自己前来的本意,随即对我说道,“是这样子,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潜龙镇……或者说是请你,帮我们下水捞几十具尸体。” 几十具? 听了这话,我心里不禁一阵愕然。 黄河古道虽然素来浮尸众多,但一次多达几十具的大买卖我还从没听说过,这怎么听都像是一起重大的伤亡事故。 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告诉我他是附近古道镇汽车站的领导,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车站的一辆城乡大巴车,在行至黄河边畔时忽然车辆失控翻进了河中。 可因为暴雨原因,黄河之中水势湍急暗流涌动,地方部门的救援船不敢贸然下水救人,束手无策下才托孙鸿才带他们来了这里,想请黄河捞尸人出手帮忙。 “这位小哥,你既然得了捞尸人的真传,想必也是有着大本事的,要不您好心帮帮忙?” 最后,这个中年人朝我这么问道。 我虽然是暮行舟衣钵传人,但真正意义上的捞尸也仅一次而已,而今听此人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是啊,黄河捞尸人! 捞最后一次尸,当最后一次捞尸人,也算是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思考了片刻后,我随即同意了。 对此,众人喜出望外,在我上香祭拜结束后,一行人随即邀我上了车,沿着河边道一路行去了事发地点。 古道镇,位于潜龙镇上游百里开外的黄河边畔。 当我们赶过来时,一座跨河大桥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在大桥下方的河边上,此时还聚集着许多当地围观的居民,河边上也停泊着好几艘救援船。 但此时黄河水势迅猛,一个个高达上十米的浪头此起彼伏,令人望而生畏。 “快……快看,又有一具尸体浮上来了!” 刚走下车,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寻声望去,却见在黄河中央,一具男性的浮尸在上涌的暗流中突然从水底冒了出来。 这是一具二十来岁的男性尸体,在他刚冒出水面的瞬间,一股浓浓的怨气便在顷刻间将他笼罩。使得他的尸体既不曾再沉入水中,也不曾被湍急的流水冲走,头朝上脚朝下立在水中一动不动。 对此,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阴气缠身,怨念过重,所以才会导致这具男尸不沉不走,留存原地。 为此,我不禁怀疑这起所谓的大巴车失控坠江事件,恐怕并不是一起寻常的交通事故,其中更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浑厚的怨气笼罩在河面上,久久不曾消散,而在这阴气弥漫间,一具接着一具的浮尸不断从水底下浮出。 毫无例外的,这些浮尸都是在大巴车落水后,被困在车中活活淹死的乘客。 而他们每个人都同样被一股深重的怨气所笼罩,尸体均直立在水中纹丝不动。 看到这一幕,有些阅历的老人无不惊恐不已,一个劲的呢喃着是有闹鬼,其他人也纷纷面若寒蝉。 我也不禁一阵心有余悸,毕竟当初孙鸿才的孙女孙静也是以这种直立的姿势死于黄河的,为了将她捞上来,我自己也被惹得怨念缠身。 但如今的我道行早已今非昔比,所谓怨念对我而言已然无足轻重。 稍作准备后,我随即催动水行术,踏着水波朝着黄河中央走去,借着眼角的余光,我看到岸边众人皆对我投来惊诧目光。 “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个有大本事的道士……”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我的耳中,我置若罔闻,不一会便来到了这些浮尸的近前。 据刚才古道镇车站负责人所说,这辆城乡大巴车是在昨天半夜出事的,事发时车上共有三十四名男性乘客。 这些人来自同一个村子,之前都在镇子的一个工地上搬砖干活,昨天工地收工一道回去,没想到半道上却出现了这等意外。 而此时,从水底下浮出的尸体共计有十来具,还有二十多个尚且被困于水底的车中。 为此,我随即催动阴阳道法,来自河面的阴气开始朝着众尸体萦绕而去。 在我的意志下,这些尸体开始自行划动双脚,乘着水浪慢慢地泊向了岸边,为了防止他们死得蹊跷侵扰生人,我在每个人的额前都特意贴了一张驱邪符。 没一会,这些尸体纷纷回到了岸边,有关人员立即围了上来,开展起尸体的收敛善后工作。 而我凝视水面,意念伴随着阴气一路延伸到水底,那辆沉入水下的大巴车随即出现在了我的感知内。 只见大巴车内,横七竖八浮着二十来具尸体,在暗流冲击中,时不时有一两具从破碎的窗口飘出,浮上水面。 这辆车是从百米高的跨河大桥上坠下的,距离事发时间也已过去了十个小时,按理说定然无人生还才对。 可我的意志探查车身内外,却还是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 这缕生命气息来自车中的一个女人,可能是大巴车落水后,车顶内部依旧留存了少量的空气,这才侥幸保住了她一命。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我虽然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存在,但并没能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我的心里还是一喜,当即掐出手诀,双掌重重地落在了水面之上。 在水行术的操控下,一道道水流当即河流底部冲刷而起,卷起了深陷泥中的大巴车,开始一点点朝着水面浮出。 哗啦啦!! 过了好一会,大量的水花声响起,在我的控制下,这辆大巴车终于从水底浮出。 我长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即收工朝着岸边走去,这辆大巴车也在暗流的推动下如影随形,抵达了河畔。 三十四名乘客,以及大巴车的司机,不一会,这三十五具尸体悉数捞回了岸上。 只见他们每个人死时,脸上的表情都极度扭曲,可这种扭曲看起来并不像是临死前的绝望,更像是看到了某种令他们极度恐惧的东西。 可除了这三十五具尸体外,还有一个女孩被医护人员从车中抬了出来。 “快看,这位姑娘还活着,她还有一口气!” 众人无不一阵惊呼,而我也随即走了过去,倒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是谁,被困水底这么久,居然还能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可在看到这女孩一眼后,我整个人顿时懵了。 因为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妻子念冰!! 可她不是已经跟我母亲前去天行门了吗,为什么七天后却依旧留在黄河古道,并且出现在了这辆出事的大巴车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失忆的念冰 这个从水中幸存的女孩正是我的妻子念冰! “在水下被困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活着,可事儿可真是邪门呐!” “你别说,这姑娘还挺漂亮的,怎么穿着却邋里邋遢跟个乞丐似的?” 众人唏嘘不已,而我也连忙焦急地走了上来。 只见她长发凌乱面色苍白,身穿的衣裳也显得异常破旧辨不清原来的颜色,她的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唯有那丝尚存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媳妇,你……你别吓我,你醒醒!” 我焦急地朝念冰喊着,大量的河水在我的水行术下不断从她口中涌出,可她对我的喊话毫无回应,已然彻底昏死。 而在这时,一位医生走了过来,对我说道,“先生,还请您莫要激动,经过刚才诊断,我们初步判定这位姑娘是因为过度缺氧导致脑休克,为了她安全着想,现在得马上送往医院抢救。” 步入道门后,我已经很少和医生打交道了,可此时我的脑子一团乱麻,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时,岸边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当地部门人员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有的开始对尸体进行拍照备案,有的则开始寻找事发时目击证人,有的进入车中调取行车记录仪。 本应前去天行门的念冰,却莫名其妙出现在这辆事发的大巴车上,并且落得昏迷不醒。 此时的我已无心搭理眼前的这档子事,也顾不得和他们询问捞尸费,在念冰被担架抬上救护车后,我也跟着一道前去了古道镇里的医院。 念冰是个道家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被送去抢救室没多久后,急救科的医生便告诉我她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即便如此,念冰依旧昏迷不醒,而我也在医院里陪了她足足三天。 在这三天里,孙鸿才和古道镇车站的领导也来探望过我好几次,并且帮我结算了念冰的住院费用。 而我每天也帮着念冰洗脸擦手,为她更换衣裳。 第四天早晨,我被一阵尖叫声从病床旁惊醒。 我顿时一个激灵,发现念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 为此,我的心里一喜,激动地想去抱住念冰,却被她用力地推开了。 念冰捂着被单蜷缩在床脚,眸子里满是惶恐和陌生,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刺激,阵阵阴气也止不住的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在病房里化出一个个鬼灵虚影。 我连忙安慰她,“媳妇别怕,我就在这里,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念冰的眼神终于慢慢变得柔和了下来,周围的阴气也尽数收敛,我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这次念冰没有再拒绝,只是身体依旧颤抖个不停。 “媳妇,你不是跟我妈去了天行门吗,怎么会出现在那辆大巴车上呢,你是打算回来找我吗?” 我拿着梳子帮念冰梳着头发,而念冰捧着镜子看着身后我,她张了张口,嗓子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却并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啪嗒!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手中的梳子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念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回过头朝我看来,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可终究只是无言。 “媳妇,你没事吧,你能跟我说句话吗?或者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一下子慌了,连忙朝念冰问道。 可念冰没有反应,她只是抬头看着我,模样迷人恬静,眸子里空灵清澈,有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纯洁无暇。 随后,她忽然朝我莞尔一笑,露出了一脸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人倍感舒适,却也让我倍感慌张。 我急急忙忙找来了念冰的主治医生,医生在为念冰二次诊断后告诉我,念冰因为溺水导致脑休克,从而引发短暂的记忆功能受损以及语言障碍。 念冰失忆了,而且还不会说话了? 听了医生的这番回答,我的整个人顿时懵了。 要知道,念冰可是道家人啊,她的本事虽然不如我,但在常人眼里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这种只有在言情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对此我完全无法接受,可看着念冰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却又不得不选择相信。 随后,我将自己的心力探入念冰身体,在确定她的灵魂以及肉身并无碍后,方才放下心来。 可让我奇怪的是,先前在她体内完全不受控的阴气,此时却都被压制在了她的灵魂深处,也不知是母亲为她动用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道法。 现在这一些已经不重要了,她既然没有跟我母亲走,那么不管她失忆也好哑巴了也罢,身为丈夫的我理应陪伴着她,照顾着她。 在得到医生的许可后,当天下午我便为念冰办理了出院手续,准备返回潜龙镇。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医院,走在了古道镇的大街上,准备去汽车站乘坐回家的末班车。 念冰似乎真的失忆了,她拉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好奇,先前一直冷漠的眸子也变得格外灵动,仿佛能说话一般令人分外着迷。 这一刻,我神情一阵恍惚,却忽然觉得念冰的失忆对我而言似乎是一件幸事。 先前别离时她的那番话依旧停留在我的耳边,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可一转眼却又与她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就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恋人。 这种感觉让我的心情倍感愉悦,甚至一度超过了当初我们成亲时的情景。 我们就这么一路走着,可在距离车站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念冰却突然停下了,瞅着路边的一个小饭馆久久不愿挪身。 我才意识到,她在住院的这三天里粒米未进,此时恐怕早已饿得头昏脑涨了。 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和她一起走进了这个小饭馆。 “红烧排骨、平锅草鱼、爆炒鱿丝、碎椒皮蛋……媳妇,你还想再吃点什么?” 来到小饭馆,我一边看着菜单,一边朝她问道。 念冰没法直接回答我,可脸上始终带着一抹令人无比甜馨的笑靥,每当我说出一个菜名时,她都会微微弯着眼睛,朝我使劲的点着头,似乎只要是我想点的,都是她想要吃的。 就这样,我难得阔绰的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等到菜上桌时,念冰立即拿起了筷子,开始一顿狼吞虎咽起来。 念冰就好像好几年没有吃过东西一般,各种鸡鸭鱼肉不断的往嘴里塞着,完全没有了先前大家闺秀的形象,倒是更像茹若初附体。 而当察觉到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才暂时放下了筷子,嘟着满嘴的食物看向了我,朝我露出了一抹青春而又无邪的笑容。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有种你倒是开枪啊! 念冰的身材很娇小,可吃起东西来,饭量却超乎了我的想象。 桌上有七八道菜,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却已经被她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顺带还吃了三大碗白米饭。 我的眼睛顿时看直了,医生只是说她短暂性失忆,可没说她是饿死鬼投胎啊! 不仅是我,饭馆里其他食客和服务员也朝着她投来了诧异的眼神。 而就在这时,一个满脸肥肉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来到了念冰的旁边。 “小姑娘,按照你的这吃法,你的这个穷酸男朋友恐怕是养不起你咯,要不以后跟我吧,保你吃香喝辣,你看怎么样?” 这个中年男人肥硕的咸猪手搭在了念冰的肩膀上,朝她这么说道。 失忆的念冰有若一张白纸,对于世间险恶没有丝毫的防备,她啃着一只鸡腿,带着一抹无邪的笑容冲那男人点了点头。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跟胖爷走吧,胖爷今晚保准让你吃个痛快!” 这个中年男人的嘴角咧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却是二话不说拉住念冰就要往饭馆外走。 “肥猪,不想死就放开你的手,从我视线里滚出去。” 见这中年男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的好心情立即阴沉了下来,朝他冷冷说道。 “哟,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呢!” 中年男人笑着看向了我,而他所在的饭桌前,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站起了身,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我。 “小子,是外地来的学生吧?学生应该学业为重切忌早恋,不然考试考砸了要挨妈妈骂的,你这漂亮小女友还是交给我吧!” 中年男人仰着头,朝着我重重推了一把。 我没有动,倒是前者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这时,还在埋头吃饭的念冰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她抬头看向了我,眼睛里流露一丝茫然。 为了担心念冰受到惊吓,我压着心头的怒火没发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便买单打算走人。 可是,我想走,这个中年男人却来了劲,一把拦在了饭馆的门口,“小子,这姑娘我今天就看上了,你想走可以,把她给我留下!” 这个中年男人显然是当地的地头蛇,见我操着外地口音看上去又稚气未脱,俨然把我们当成软柿子拿捏了。 对此,我也懒得废话,当即伸出手,重重地朝着他脸上呼了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这个中年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侧翻了过来,重重地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一排牙齿也伴随着血沫从口里吐了出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 我朝着这男人啐了一口,随即拉着念冰走出了门。 可我们想走,和那中年男人一道的其他几人却冲了上来,一个个手里拿着铁棍西瓜刀,把我们堵在了大街上。 “敢打老子,胖爷我今天崩了你!” 这个中年男人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从腰后掏了掏,竟然拔出了一把自制的手枪。 “怎么,小子你还叼不叼!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把这女人和身上的钱都留下,再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胖爷我就饶你一命!” 中年男人举着枪走了过来,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脑门。 随着这一幕发生,大街上顿时传来一阵尖叫,许多路人也不敢再看热闹,纷纷四散而逃,四周的店铺见点子不对,也连忙关张大吉。 “玩枪?保险都没开呢你玩哪门子枪!” 我二话不说,冲着他脸上又是一巴掌。 这中年男人似乎没有料到自己拿着枪我都敢扇他,整个人立即懵了下。 他慌忙打开了保险,把手指放在了扳机,“王八蛋,还敢打老子,你他娘……” 啪! 没等他话说完,我又是一巴掌朝他扇了过去。 “那你倒是开枪啊,只敢动口不敢动手是不是?” 我朝着他一声吼,一个接着一个巴掌朝他脸上落了下来,打得他两脸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你他娘的!” 在我这接连的巴掌中,这个男人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开来,他一把甩开过去扶他的两个小弟,“老子今天就崩了你!” 嘭! 随着他扣动扳机,一声枪响立即响起。 我能清楚的听到枪膛中顶针撞击子弹底火的声音,包裹在弹壳中的火药因为撞击而爆炸开来,剧烈压缩的气体将弹壳驳出,子弹也在火光中从枪管内推出,朝着我的眉心飞射而来。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太快,但在我的眼中还是显得太慢,我随即伸出两根手指,朝着那颗卷着涡流飞来的子弹探了过去。 铮! 随着一阵金属铮鸣声响起,这枚子弹很轻易就被我接住了,在双指间冒着阵阵青烟。 “这……这他娘的什么鬼?” 见我徒手接住子弹,这中年男人一下子愣住了,他看了看我指间的子弹,又看了看手里的枪,眼神里满是骇然。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我朝着这中年男人冷冷说道,“你的枪伤不到我,却能伤及你身边的人。” 话落,我看向周围那几个就要拿家伙朝我招呼过来的同伙,当即动用了金行术。 嘭!嘭!嘭!嘭! 中年男人手中的枪立即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连着开出了四枪,四声凄厉的哀嚎声当即响彻而起。 这四枪准确的命中那四个朝我打来的人的腿上,四个人的膝盖处顿时血流如注。 “胖爷,你……你在干什么,怎么对我们开枪了!!” 中了枪伤的人痛得大汗直冒脸色死白,朝着那男人痛嚎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这枪走火了!” 中年男人此时脸上也冷汗直冒,可此时枪口在他手中却突然调转了方向,冲着他两腿根部自行扣动了扳机。 咔擦! 一阵顶针撞击声响起,但枪膛里并没有传来我想要听到的枪声——子弹打光了。 奇了怪了,按理说手枪不应该都有六发子弹吗,怎么就哑火了? 我心里一个劲的骂着这自制手枪偷工减料,而这中年人的脸色一白,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裤裆里也被吓得淌出了不知名的液体。 “一天的好心情就都让你们给搅和了,真他娘倒霉。” 我冲着那吓得屁滚尿流的中年男人骂了一句,可看在他们都是普通人的份上,也索性懒得计较,随后来到了念冰面前。 此时,那些被吓跑的人一个个又走了回来,拍照的拍照议论的议论,许多人也都拿出手机开始报警抑或叫救护车。 “媳妇,咱们走吧,现在赶车应该还来得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我和念冰这么说了一声,随即便打算离开。 可念冰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些抑或地看向那个瘫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放心吧,他只是吓尿而已死不了,不过他当街持枪行凶,十年以上的牢饭是免不了的。” 我笑着朝念冰说着,念冰愣了会,一双单纯无邪的眸子又朝着那男人看了一会。 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收敛,但很快又再度洋溢出如阳光般无暇的笑容。 她弯着眼睛看着我,仿佛遇到了一件让她极为开心的事情一般,挽着我的胳膊就朝着街道外走去。 “啊!!死人了,死人了!!” 然而,我们刚挪动步子,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突然痛苦地扭曲了起来,一根根青筋从额头上爆出,整张脸也瞬间变得血红。 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胸口,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他一次次的从地上爬起来,但很快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想要朝周围的人求救,可他目光所及,所有人却都害怕地躲开了。 没几秒,这个中年男人的挣扎停了,一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口的手松开了,瞪得老大的双眼直直地朝我这边看来,可瞳孔却已经涣散开来。 这……这怎么回事? 我明明没有杀他,可是,这孙子怎么突然就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孙鸿才之邀 突然的变故超乎了我的预料,我随即走上前探了探这中年男人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丝毫气息。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阵警笛声从远处的街道响起,不一会,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便抵达了现场。 被枪击的四个人很快被抬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也对这个倒地的中年男人进行初步诊断,死亡原因是心搏骤停,也就是常说的猝死。 我虽然是道门人,但身在俗世自然得遵循俗世的规矩,随后便与念冰一道进了局子,配合案件工作。 很快,事发地点的监控录像被调取了出来,周围的路人也纷纷提供了目击口供,只说这中年男子酒后滋事与我发生矛盾,随后又因为枪支走火无伤了自己同伴,自己也被吓得猝死了过去。 我虽然是这起枪击案件的当事人,但在常人眼中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持枪的歹徒,他们的死伤和我并没有直接关系。 就这样,在局子里做了一晚上的口供后,第二天我们便顺利出来了,因为有人来保我了。 来保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请我来古道镇捞尸的孙鸿才。 看到我出来,孙鸿才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林笙,你好歹是个道家人,和一个喝醉酒的地痞流氓这么计较干嘛?断了他手脚和命根子就够了,至于一怒之下就要了他命吗?” 孙鸿才不是什么善类,他说的这一惩戒怎么听都是想让对方生不如死。 我摇了摇头,“孙佬,我如果真动杀心,那胖子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死去了,他不是我杀的,是被吓死的。” “哦,看来这家伙胆子还挺小的。” 孙鸿才点点头,随后也没有再多问。 “孙佬,你这次出面把我捞出来,不知是有什么事吗?” 孙鸿才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没什么要紧事是绝不会主动联系我的,为此没等他开口,我便直接朝他问道。 孙鸿才点点头,突然问我,“林笙,还记得昨天你从黄河中捞出来的那几十具农民工尸体吗?” 我应了声,那一车的人都是从同一个工地出来的,结果半道上遇上了车祸。但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念冰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辆车上。 “是这样的,在那几十个人死后,他们生前所在的工地上也突然闹起了鬼,可我过去看了一眼,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便向那工地老板引荐了你,想请你过去把把脉。” 孙鸿才是个扎纸匠,对于阴鬼邪煞自是手到擒来,要是连他都一筹莫展,只怕这个工地并不只是闹鬼这么简单。 我最近正好也闲来无事,随即便同意了下来。更何况念冰失忆后,俨然成了大吃货,再不赚钱养家糊口,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揭不开锅了。 而孙鸿才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却是将一沓厚厚的钞票交给了我,只说是那工地老板给我的定金,事成之后更有丰厚回报。 随后,我和念冰便在孙鸿才的带领下来到了黄河边畔的一处还没完全竣工的商品楼前。 孙鸿才告诉我,这片工地的老板名叫陈金泉,早年靠着倒卖刚才发家,后来乘着大型基建的东风,承包了附近三座矿山,十几年经营下来,已然成了古道镇首富。 而最近,因为古道镇将要升级为县城的消息传出,陈金泉嗅到了其中的商机,便转型开始经营起地产生意,在黄河边畔盖了这一幢商品楼,以待后期升值。 黄河雅苑,古道人自己的江景别墅…… 刚刚抵达工地,一块偌大的广告牌立即映入我的眼中。 可我朝着商品楼看了一眼,却见四周被层层的铝板围着,只见里边的楼房都还没有封顶,随处可见各种脚手架和塔吊,但是却不见任何的工人以及安保人员,仿佛废弃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阵阵浓浓的阴气也不断从楼房之中传荡而出。 对此,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朝孙鸿才问道,“孙佬,你说的陈金泉人呢?” 孙鸿才说道,“哦,刚刚来时我已经通知他了,想必很快就会赶来。” 我点了点头,随即也没有再多言,便扒开了一块铝板,走进了工地内部。 可我看了一眼里边的情景,顿时心里一咯噔。 工地内部,此时阴气阵阵,一股犹如尸体腐烂般的恶臭伴随着阴风不断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一阵作呕。 这片工地中,此时共有三幢在建的楼房。这些楼房明明是用钢筋混凝土搭建而成的,可当我走过去时,却发现在楼房的墙壁以及角柱间,竟都莫名渗出一丝丝黑色的尸水。 这些尸水从楼房的内部深处,流淌于建筑的表面,将所有楼房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黑色色泽。 阴风呼啸间,一道道的阴气不断汇聚,却是化作了一个个鬼灵的虚影萦绕周围。 不仅是这些楼房,就连周围的地面,眼下也纷纷软化,黑色的尸水不断渗出,将周围化作了一片黑色泥沼。也幸亏这些楼房的地基打的够深,否则只怕早已沉陷。 楼房的墙壁已经地面纷纷渗出尸水,这一幕完全超乎我的想象,若不是黄河就在眼前,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置身方外之中。 “孙佬,这些尸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朝孙鸿才问道。 孙鸿才回答,“说来也巧,就是在那一车人死后的当天,间隔不过一个时辰。所以我怀疑,会不会是那些死人死得有蹊跷,所以把怨念留在了他们生前的工地上,使得这儿发生了异变。” 对此,我摇了摇头,否决了孙鸿才的想法。 因为人的魂魄是非常脆弱的,哪怕道家人死后灵魂都难以兴风作浪,更何况常人自身? “孙佬,依我看,这尸水不断从地底和墙上渗出,只怕并不是死人作祟,更像是遭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鬼道道法?” 带着这种想法,我随即做出了自己的猜测,随后朝他问道,“你说,会不会是这工地的老板,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鬼道人?” 孙鸿才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想过,但你也知道,我这扎纸匠道行不高,有些事情不敢胡乱猜测,不然也不会请你出面了。” 听了这话,我的嘴角不禁抽了抽,我说这孙鸿才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局子保我,感情是想让我来淌浑水的。 不过现在钱也收了话也应了,再提反悔也晚了。 我随即朝他问道,“那行,这工地上的事儿咱暂且别管,那个叫陈金泉的老板既然没来,那咱们就去找他吧,有些事情不先问清楚我可不敢乱出手。” 对此,孙鸿才没有拒绝,他看了看时间,随即带着我离开了此地。 在走了约莫半小时后,我们便来到了古道镇的边缘的一座大别墅前,这儿正是陈金泉的家了。 一眼看去,只见这幢大别墅有五六层高,壮实得金碧辉煌恢弘大气。 透过铁栅栏围墙,我看到里边的院子足足有好几亩地大小,随处可见花坛凉亭水榭,院子的众银行还有着一个大喷泉,看上去就好像皇宫一般。 果然,做房地产的房子都装修得富丽堂皇。 带着这种想法,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别墅前,敲响了门。 可过了好一会,门内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一连串女人的凄厉的悲嚎声却忽然从屋子里传荡而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面具之祸 “我的儿啊,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死得好惨呐……” 女人的哭嚎声顿时响彻而起,一股凛冽的阴气也随着她的哭嚎从别墅内传荡而出,一种颇为不好的预感顿时从我的心中腾起。 喵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别墅里边窜了出来,落在了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围墙屋檐上。 那是一只硕大的猫,只见它足足有土狗大小,通体生着黑色的毛发,一道道黑色的尸水不断从它身上冒出。 它跳在墙头,也发现了正在门外的我们,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忌惮。 在一阵不安的嗷呜声中,这只猫猛地一窜,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随后和孙鸿才对视了一眼,当即强行推开了大门,走进了别墅当中。 而在别墅的大堂里,此时满目狼藉,地板上墙壁上沙发上随处可见人的血迹。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此时正抱着个五岁大的孩子,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着,旁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瘫倒在地上,他的脸扭曲到了极致,身体正在剧烈的抽搐着,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化作了一阵哀嚎。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幢别墅的主人陈金泉,旁边的妇人想来就是他的妻子。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被那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孩此时全身都是鲜血,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深长的抓痕,而他的胸腹更是被咬开了一道硕大的豁口,里边的脏腑却都被尽数掏空。 而在他们的周围的地面上,一个个血色的猫爪印随处可见。 “老陈,这是怎么回事?” 孙鸿才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朝陈金泉问道。 陈金泉身体剧烈抽搐着,“猫……猫,它咬死了我儿子!!” 陈金泉哀嚎着,整个人已经完全失控。 不用说,杀死陈金泉害死的,定然是刚才那只窜出去的鬼猫了。 这种鬼猫我是见过的,当初在柳泉村时,念天明也曾用这种伎俩迫害过我和念冰。 可是,鬼猫通常是由鬼道人养育而成,这陈金泉到底是结下了什么因果,竟会引得鬼道人如此戕害,先是将他的施工工地化作鬼地,紧接着又召出鬼猫残害其子嗣?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屋子内外张望了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屋中的一个茶几上。 只见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此时正摆放在茶几上,铜铃的表面遍布着一道道符文,顶上还缠着一个红绳。 这个铜铃我是见过的,当初封门村的赶尸人,他们赶尸时用的就是这种铜铃。 莫不成,要害陈家的人是来自封门村的赶尸人? 一种颇为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随即走了上去,朝陈金泉问道,“陈老板,你最近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或者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听了我这话,陈金泉的身体一阵剧颤,“有,有……前天中午,我在工地的砂石堆里,翻出了一面黄金面具……” 黄金面具?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随后看着陈金泉,等着他把话说完。 极度悲痛中,陈金泉哆哆嗦嗦告诉我,前天中午他去商品楼施工工地考察的时候,看到工地的工人突然都歇了工,齐齐聚在砂石堆前。 这些砂石,都是采砂船从黄河边畔采集上来的,工地的泥水工在挖沙时,却无意从中挖出了一面黄金面具。 陈金泉自打发家后,便有了收藏古玩的爱好,他见这黄金面具成色陈旧,想来是一件沉寂黄河中年代久远的古物,于是便想花钱买下。 可这些工人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他们吃准了陈金泉有钱,大口一开说要一百万。 陈金泉不缺钱,但也不愿当这冤大头,在一番讨价还价无果后,陈金泉干脆找来了当地的地头蛇,拿着土枪砍刀来到了工地,将那面具强行抢了过来。 事后,为了避免这些工人闹事,陈金泉索性给他们结了工钱遣散他们离去。 不曾想这些工人在返乡途中,所乘坐的大巴车却突然发生车祸,所有人尽数罹难。 可这一切已经和陈金泉没有丝毫关系,他如愿以偿得到了这面黄金面具,可刚拿回家,有一个人却突然找上了门。 来人想要他手中的黄金面具,作为回报,他将庇佑陈家三年,让陈金泉成为黄河古道一带家喻户晓的房产大亨。 陈金泉以为这人只是个空口说大话的骗子,并没有搭理他,而来人也没有做过多强求,只是说了一句如若不给将祸及全家,之后便离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在此人离去之后,陈金泉的工地突然泛起了尸水,新招来的工人以为闹了鬼,一个个都不敢前去干活。 无奈之下,陈金泉只好请来了孙鸿才,孙鸿才一筹莫展又叫来了我。 不曾想就在刚才,一只硕大的黑猫叼着个铜铃来到了陈家,当着陈金泉夫妇的面,活活咬死了他们的儿子…… 在陈金泉说话间,孙鸿才已经主动上前,开始收殓陈家儿子的尸体,而我的心里也满是骇然。 黄金面具…… 我朝他问道,“陈老板,可以把那面具给我看看吗?” 陈金泉点点头,随后慌慌张张前去了地下室,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面金色的面具。 只见这面面具通体由黄金打造而成,上面镂刻着层层诡魅云纹,一道道为我所不懂的符文更是遍布其中,淡淡的阴气不断从中萦绕而出。 这张面具我是见过的,正是来自聚魂棺的那具浮尸! 聚魂棺被毁后,阴离门主陆消川将面具交给了我,只说做个留念,却被我随手扔进了黄河之中。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时隔数天,这张面具居然会被采砂船捞出,出现在了百里开外的古道镇,也让陈家遭来灭门之祸! 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黄金面具来自聚魂棺,本身就是阴离门的至宝,赶尸人自然不愿其流落寻常百姓家,所以才找上了门来。 遭到了陈金泉的拒绝后,便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而这枚被鬼猫叼来的铜铃,只怕就是赶尸人最后的告诫。 面具不给,陈家将全员死绝!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身为方外赶尸人,如果真想要这面具,直接明抢就是,干嘛非要费这么大周章,害得陈家人不得安生才肯善罢甘休呢? 可这些已经不是我要考虑的了,虽然陈家的灾祸是因方外赶尸人而起,但这黄金面具是我丢的,也多少与我有关。 “陈老板,害死你孩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问你要黄金面具者,而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赶尸人。他问你要面具你不给,所以才遭来了他的报复。” “现在,这面具你还想继续留在家中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陈金泉问道。 “面具……我工地毁了儿子也没了,我还要这面具干什么!?可是……害死我儿子的那个家伙,必须应有的代价!” 陈金泉的脸抽了抽,朝我看来,“小道长,这面具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钱我也都给,只要你能帮我杀了他!” 黄金面具本就是我的,只不过已被我弃若敝履。但既然这场悲剧的源头是黄金面具,那么我自然不能置之事外。 “既然如此,这面具就先放我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赶尸人的挑衅 就这样,当天晚上我们在陈家留了下来。 我虽然不知那赶尸人究竟是来自封门村的哪号人物。 可他既杀了陈金泉的儿子又留下这枚铜铃以示告诫,那么想来他很快还会再度前来,拿走这张来自方外的黄金面具。 陈家的儿子草草下葬了,陈金泉夫妇也连夜搬走,因为对方是赶尸人的缘故,我没敢让孙鸿才淌这趟浑水,而是让他先行离开,顺带将念冰送回了潜龙镇。 时间不知觉来到了深夜,我坐在空无一人的陈家别墅中,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握着铜铃,等待着来客。 我等了好一会,在自己差点要睡着的时候,一阵阴风忽然从外边吹来。 吱呀! 院子里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了我的耳中。 不一会,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别墅的大门口。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中山装,得体而又整洁,与他年轻的外边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腰间别着一个黄布袋,脚上又套着一双陈旧的草鞋,怎么看都不伦不类。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阴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预示着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方外来客。 “咦?陈金泉他们人呢,怎么屋里还多了个年轻小道士?” 来人开口了,可声音却显得异常苍老,与他的年轻的外表完全不和。 “若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封门村的赶尸人吧?” 我朝着他腰间的黄布袋看了一眼,随后将那铜铃一扔,被他轻易接到了手中。 来人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小子有点眼光,鄙人封门村首席弟子吕学林,不知你是何人?” 原来,此时竟是何青云的大弟子。 不久前,我曾被何青云带去了死尸客店,在途径封门村时,也与众赶尸人有过一面之缘。 只不过当时我浑身腐朽,与寻常鬼道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今我再度重归阳世面貌,却也让这个叫吕学林的赶尸人未曾认得出来。 我一时间也不急着表露自己身份,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俗家道人罢了,听了古道镇的陈家最近闹了鬼祸,所以特意前来帮他驱鬼镇邪。” 说话间,我朝他指了指,“对了,你应该很多年没来过阳世了吧?本是鬼道人,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明明年岁已高,却要披着一层年轻的皮囊,就连穿着也如此不伦不类,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听了我这话,吕学林的脸抽了抽,可因为没看得透我底细的缘故,一时间未敢轻举妄动。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黄金面具,“小子,将这面具交于我,我便不计较你刚才的口无遮拦。” “哦?这面具虽然是金子做的,但看起来也平平无奇,不知你拿来是为何用?” 我饶有兴趣的朝吕学林问道。 “此面具对于你们阳世人而言只是一堆破金疙瘩,但对方外而言却有无限价值,我要它也非为了自己,而是想用来孝敬自己的师尊,还希望你能成人之美。” “哼,这面具你如果真想要,那么直接来陈家抢便是,何必弄得陈金泉家破人亡还不罢休?” “陈金泉弱小而不自知,无知却不怀德,我许诺他无尽功名利禄以换取此面具,然他却将我一番好意弃若敝履,此行可憎,此举当诛。” 吕学林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是听得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吕学林,看来你真的是和阳世隔绝太久了,也不看看你自己这番模样,你许诺再多的好处又如何,有人会信吗?” “嗯……看来是我唐突了。” 听了这话,吕学林沉默了片刻,如是言。 “既然如此,那么我再问你,陈金泉工地上的那几十号工人,可是你将他们推入黄河杀死的?” 对此,吕学林摇了摇头,“杀人讲究因果,若无因无果,我怎能滥杀无辜?道门的规矩我很清楚。” 吕学林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看着也像个实诚人,为此我也不曾再有多言。 而他则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朝我伸出一只手,“黄金面具还请你给我,陈家之事到此为止,而我也会记你一个人情。” “若是在方外,你此番处理自无不妥,但不要忘了这是在俗世,俗世杀人是得偿命的!” 听了我这话,吕学林的脸冷了下来,“年轻人,我念你是同道中人,故不愿与你为难,你若不知好歹,就莫怪我以老欺幼了!” “那你倒是试试!” 我一声冷喝,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抵达了吕学林近前,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记重拳已经落在了他的面门。 噗!! 吕学林当即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屋外的院墙上,披在身上的画皮也随之四分五裂,大量的尸水从脸上喷薄而出。 随着画皮碎裂,他的真实模样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浑身皆四处溃烂尸水横流,一块块腐烂的碎肉不断从身上剥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看起来分外瘆人。 原形毕露后,吕学林顿时恼羞成怒,去也满脸骇然,“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寻常俗家道人不可能有如此道行!” “哼,就连你师父何青云都要惧我三分,你区区一个门人竟然敢在我面前妄称前辈,真是不知死活!” 我一声大喝,一道道黑色的阴火当即从身上喷薄而出,犹如一条条黑色的长蛇从四面八方朝他侵袭而来。 “我……我记得你来了,你是林笙!是暮行舟的衣钵传人!不……不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吕学林的眼神里顿时流露出无尽恐惧,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屋外逃去。 可是,我杀他之心已起,又怎能让他轻易逃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夜空,来自我的阴火只在瞬间便尽数没入吕学林的体内,随后又爆体而出。 不过眨眼间,他的身躯顿时四分五裂,随后又在阴火侵蚀间化作了灰霾,仿佛从没有来到过一般。 不过片刻工夫,这个在常人眼中宛若恶鬼的吕学林,便已经身死魂陨,化为了漫天灰尘。 至此,古道镇陈家一事就此告一段落,我也随即通知了出去辟祸的陈金泉,告知他一切已经搞定,又以佛力净化了他工地上的尸水。 一切稳妥后,第二天早上我便离开了古道镇,托陈金泉借了一艘渔船返回了潜龙镇。 至于这黄金面具则被我留了下来,毕竟此时它已经被赶尸人看中,无论落在谁的手中,都难免惹来杀身之祸,为此,还是得给它找一个归处才行。 待到中午十分,船抵彼岸,就在我踏上码头准备回家时,却发现整个潜龙镇忽然变得阴气森森,一个个鬼灵不断在镇子的上空哀嚎着。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当即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却发现自己的家门口前此时正聚着许多的鬼道人。 看到我过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我的身上,一个个包含敌意。 “林笙,你可算回来,老夫在这儿可是等了你一晚上呢!” 这时,一个中年道士朝我说道。 这个道士看起来很邋遢,身上的道袍沾满了血污水渍,完全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脸上皱纹的缝隙间也留着一丝丝黝黑的污垢。 这个中年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封门村村长、阴离门七长老何青云! 除此之外,还有之前和我大打出手的六长老洪高义。 此时此刻,阴离门执事堂两大长老,却都聚集在了潜龙镇,或者说出现在了我的家中。 “何青云,洪高义,我和你们的恩怨已经了结,现在还跑来我的地界干什么!” 我顿时如临大敌,朝着众人如是问道。 对此,何青云冷冷一笑,“没错,自从上次封魂塔一行后,你与我确实已经恩怨两清。可就在昨晚,你却杀了我的弟子吕学林。” “要知道,他可是我的大弟子,是封门村未来的衣钵传人,你把他杀了就是断了我传承绝了我的后,这可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呐!”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血仇再续 不共戴天的血仇? 听了这话,我不禁突然失笑,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我与阴离门的恩怨其实并没有真正了结,只是他们缺少一个对我动手的契机而已。 而这吕学林,就是最好的开战由头。 吕学林是不是何青云衣钵传人不重要,只要他死在了我的手中,那么他在何青云眼里就会变得无比重要。 他一死,阴离门的长老们就有了和我重新开战的理由,就能以为弟子复仇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追杀于我,觊觎我体内来自暮行舟的冥鬼。 毕竟我已经和阴离门划清了干系,而今何青云以为弟子复仇的名义对我动手,那么在表面上,我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一时半会也不便多说什么。 “祸不及妻儿,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还请不要为难我的妻子。” 明白了这点后,我有些担心的朝屋子里看去。 此时,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袅袅琴音,念冰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陈旧的古筝,她的眼神空灵依旧,眼前的一切仿若与她无关,只是自顾自地弹奏着一段段美妙动听的琴音。 “念冰是隐山门念氏之后,如今似乎又已失忆,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于她,前提是你不逃才行!” 这时,洪高义走了上来,朝我冷笑了一声。 上次洪高义在阴离城中被茹若初以地字符施以凌迟之刑,他的手脚已经没有丝毫血肉,却被层层涌动的尸水所替代。 “既然如此,那你们还废什么话!” 该来的始终要来,想躲的始终躲不过,我当即先发制人,一缕阴火从身上爆发而出,直袭向了何青云。 何青云识得这阴火的厉害,当即快速的朝后退去,在他身旁的好几个弟子来不及反应,当即被我阴火侵身,顿时发出声声凄厉哀嚎,在阴火缭绕中惨死而去。 “众弟子,布阵!” 何青云一声大喝,随着众人一道道手诀掐出,只见有大量的泥土混合着尸水突然自平地而起,却在转瞬间化作了一座座犹如魑魅魍魉的石雕,将我团团笼罩。 与此同时,一道道的黑色阴气在石雕周围萦绕不息,形成了一堵阻绝一切力量的黑色光幕。 “雕虫小技,还敢继续在我这班门弄斧?” 我一声冷哼,蓬勃的阴火瞬间将我全身吞噬,我的身体开始迎风而涨,皮肉也在火光烧灼间层层翻卷,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黑色的阴火在我周身层层交织,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我的头颅之上也随即燃烧起幽蓝的鬼火。 吼! 这一刻,我再度化作了冥鬼的模样,一股实质化的气浪在我怒吼声中侵袭四方,引得这一座座石雕发出不安的嘶鸣。 轰! 我一步上前,就打算将这一座类似死尸客店的囚牢摧毁,可何青云手中桃木剑轻轻一挥,一股蓬勃的力量顿时从天而降,直袭我自身。 哪怕是冥鬼之身,此时我也顿感泰山压顶,整个人下意识一个趔趄,浑身的阴火也在重击下溃散开来。 “何长老,你牵制住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这时候,洪高义大喊一声,却是毫无阻碍地穿过那层层光幕,进入到了法阵之中,抵达了我的近前。 随着他掐起手诀,一道道流水在他周身交织不息,他的身体也随之化作了流水之躯。 “林笙,你我上次在阴离城之战无果而终,今日便在潜龙镇一决胜负!” 洪高义冷笑着,一道道流水在他的身后迎风见长,转瞬间化作一股滔天巨浪,朝我铺天盖地而来。 水浪侵袭间,我的身体止不住后退着,浑身的阴火也在阴寒的流水中瞬间熄灭,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见此,我不管不顾,索性催动水行术直掠上前,袭向了洪高义本体。 与此同时,阵阵梵音在我周身缭绕而起,阴气和佛光在我身边弥漫,在我的身后化作了一尊鬼佛虚影。 佛说,苦海无涯! 我猛地一回头,双手朝着前方重重合上,身后的鬼佛也重复着我的这一动作,一道金色的佛光也随之应运而生,犹如一柄百米长刀轰然落下。 轰隆隆!! 佛光所至,前方的流水当即被划开一道深长的裂痕,在佛光侵袭间犹如烧开般迅速沸腾起来,大量的阴气也随之汹涌而起。 佛光之下,流水开始迅速地朝着两边退去,最终化作阴气消散于眼前,化作水人的洪高义也随之在流水之中现出了真身。 他的流水克制着我的阴火,我的佛光克制着他的流水。 在这第一次的攻击中,我和他纷纷显出了本体。 “修行了鬼道之法,居然还能再修行佛法,真是妖孽!” 佛光之下,洪高义身上的尸水翻涌不息,却也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身为一代长老,却对我这后生缠着不放,真是恬不知耻!” “哼,庶子无罪怀璧有罪!” 唇枪舌剑间,洪高义再度一步上前,可这一次他不曾再动用流水之躯,一柄由实质化阴气所化的黑色长矛却出现在了他手中,直朝着我当胸刺来! 我不曾迟疑,当即拔出苍生杵,在阵阵金属铮鸣声中,一道道杵身残影当即激荡于我周围。 嘭! 长矛和苍生杵重重激撞在了一起,一股凌厉的气浪顿时侵袭四方。 我和洪高义的道法彼此克制,在一番胜负难分后,此时的我们却是展开了最纯粹的力量的对决。 洪高义每一次举矛刺出,一道道凌厉的气便犹如子弹外发而出,而我每一次挥杵迎击,都会激起漫天的杵影,周围的土石也在我的动机中纷飞不息,不断朝着洪高义铺天盖地砸来。 我和洪高义陷入了漫长的胶着状态,一时间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里也开始越发的不安。 只因何青云在布下法阵之后,便再也没有对我动手,而是念起了一串古老而且繁长的法咒。 我不知道何青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这种不安感却在我的心里越发强烈,如若我在短时间内不能结束和洪高义的战斗,那么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可是,洪高义何许人也,他是阴离门六长老,论道行在道门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 此时我和他看似难分胜负,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全力,毕竟我和他之间的道行差距不大,他即便能杀我,自己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他必须拖延,务必等着何青云出手,以最小的代价诛杀于我! 明白了其中利害后,我也自知与他之战必须速战速决。 带着这一念头,一道道苍生杵残影纷扰而出,直朝着洪高义迫去。 这些残影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洪高义不敢赌其中真伪,却是和以往先前一般快速退去,妄图继续与我消耗下去。 而我也抓住了这一空隙,蓬勃的心力顿时毫无保留的从我身上倾泻而出,冲天而起! 大量的心力从我灵魂深处以及四肢百骸透体而出,这些心力在我上空不断凝聚,犹如一支无形的笔,在半空出画出一道照耀着璀璨光华的符文。 可是,我的根基终究太浅,以至于这道符画了方才一半,体内的心力便已经倾泻一空。 我咬了咬牙,两大灵魂符阵顿时光芒大量,蕴藏其中的心力也在我的意志下汹涌而出,直朝着当空涌去! 在灵魂符阵的力量即将枯竭时,一道五雷号令的符文赫然出现于当空之中! 天字符:五雷号令! 第三百二十章 天字符:五雷号令! 鬼道之术、佛法、五行之道、符道…… 我所修行的道法虽然集百家之长,但我最擅长的终究是符道。 我虽然是半年前才开始修道,但自我幼年开始,便已在爷爷的潜移默化下修行符道,符道之最深奥妙,早在我尚未修道时便修得大成。 符文,是沟通天地鬼神的文字,我用之甚少只因修行尚浅,而今修行大成,我也终于有机会窥之天地最深之奥义。 现在,我倾注了自己所有心力,更动用了灵魂符阵中全部力量,终于祭出悬棺门至强符文天字符。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饶是最基础的符文,在最强的天字符加持下,也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力! 轰隆隆! 这一刻,天地风云变色,天空中随之聚集起黑压压的乌云,一道道幽蓝的电光不断从云层中闪烁而出。 而下一秒,只见有大量的电网开始在云层中层层交织,并且不断汇聚,一股极具毁灭气息的雷霆之力当即在上空孕育而出。 一道道雷霆之力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一道幽蓝的光柱,直朝着下方轰然落下。 轰!! 一声炸响响起,有若水桶粗的雷霆光柱落下,那原本密不透风的黑色囚笼,只在瞬间便轰然破碎。 在这一强大力量的反噬下,所有支撑着牢笼的赶尸人身躯犹如触电一般,纷纷皮开肉绽,大量的鲜血随之喷薄而出。 而这道看似牢不可破的牢笼,只在瞬息便灰飞烟灭,使得洪高义的本体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了外界之中。 洪高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神里顿时流露出一股发自本能的恐惧。 他当即放弃了对我的攻击,却是开始迅速的朝后退去,妄图避开我的这一道天字符。 可是,头顶的天字符本就是为洪高义而画,五雷号令在我的意志下也始终指向洪高义自身,他想要逃又谈何容易?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第二道雷霆也随之落下。 随着赶尸人法阵的破灭,此时洪高义犹如秃子头顶的虱子无处躲藏! 轰! 交织的电网连绵了半边天空,汇聚成一道耀眼的光柱朝着洪高义轰然落下。 “天字符!你修道才几时工夫,居然就掌握了符道至高奥义,这不可能!!” 这一刻,洪高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满上骇然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对此,我不曾言语,转瞬即至的雷光也容不得他有丝毫分心。 只见洪高义的双手展开,大量的流水淙他身上汹涌而起,化作了一道拱卫周身的水幕。 而在一股极阴的气息侵蚀下,层层水幕在瞬间便霜冻化作一堵坚厚的寒冰护盾,庇佑于周身。 轰! 炸雷之声震耳欲聋,蓬勃的雷霆之力也在这一刻倾泻而下,重重击在了那道由洪高义临时凝聚而成的冰盾上。 一时间,大量的碎冰纷飞而起,在电光闪烁间,一道道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遍布护盾周身,身在冰盾庇佑下的洪高义虽然身躯无恙,但在剧烈的冲击中,他的脸色还是瞬间煞白,大量的阴气在身上激荡不休。 “不,林笙,快住手!我想我们不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你我都是阴离门人,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不必如此生死相见!” 仅仅两道雷霆间,洪高义便已陷入万分恐慌,却也罕见的对我示起了弱。 “雷霆天罚既已起,又怎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今日,你必殒命于此!” 我一声怒吼,不曾对他的服软有丝毫理会。 此时的我已经倾尽全力,动用了包括灵魂符阵在内的全部心力,便是要强行催动这天字符,将洪高义当场诛杀之,又怎能让他有苟且之机成为将来大患? 这一刻,第三道雷霆已经开始在当空凝聚,万千道电光从乌云之中弹出,在半空中化作了一道球形闪电。 这颗球形闪电不过一米见方,可蕴含的毁灭之力饶是我也倍感忌惮。 在一道电丝的牵引下,这颗球形闪电陡然落下,犹如一颗被引爆的炸弹般立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在五雷号令的第三道天罚下,那层层的冰爪犹如薄纸般彻底破灭,而洪高义也被无尽雷霆所笼罩,悲彻的厉鬼哀嚎声响彻不绝。 在第三道雷霆的攻击下,此时的洪高义显得极为狼狈,完全没有了之前一代长老应有的风范。 只见他的身体在雷光中龟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尸水止不住的从他身上泉涌而出,一道道幽蓝的电光依旧萦绕在他周身,从他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阴气甚至还没来得及凝形化鬼,便在顷刻间归于云烟。 “不不不!林笙,还请饶老夫一命,从今往后,我绝不再与你为敌,并对你马首是瞻,还请你……啊!!” 洪高义的求饶声还没来得及落下,却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所取代。 几乎没有丝毫间隔的,第四道雷霆天罚接踵而至。 洪高义被遭凌迟的身躯顿时四分五裂,仅剩的腐肉也伴随着尸水纷飞而起,一根根森白的骸骨也彻底暴露于空气之中。 伴随着一阵炸裂声响起,那一根根白骨也随之灰飞烟灭。 四道天符雷霆间,洪高义的肉身彻底陨灭,只留下一具虚弱的灵魂漂泊当空。 这一次,他没有再向我求饶,而是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潜龙镇外狂逃而去,只因五雷号令的最后一道天罚已经当空降临。 至此,我也不再理会这个苟且逃命的可怜儿,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何青云的身上。 五雷号令针对的是个人,无论遭袭者逃亡何方,天罚始终身出法随。 轰! 最后,一阵炸雷声从数里开外的黄河彼岸响彻而起。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我已经听不清对岸人的惨叫声,可大量的阴气陡然兴起随后又陡然覆灭,清晰的落入了我的感知中。 洪高义死了,这个位高权重的阴离门六长老,这个曾以为能将我彻底克制的鬼道强者,最终死在了符道的至高奥义下!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庆幸,一股强烈的危险感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 随着五雷号令结束,天空中的乌云顷刻消散,刻我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却布满了漫天剑雨。 何青云的法咒声已经结束,来自他的攻击,现在开始了! “鬼剑阵——万剑归宗!”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金面之变 “鬼剑阵——万剑归宗!” 随着何青云话落,漫天的剑雨随即朝着我倾泻而下。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心力,由苍生杵所化的九九八十一道虚影犹如铜墙铁壁,再度拱卫于我周身。 铮!铮!铮! 万千剑雨化作一道长龙,直朝着我胸前命门激荡而来,每一道剑影都蕴藏着一股极为强劲的气,每一次激撞在杵影上,都能引来一连串不安的金属震鸣。 这一刻,我的心情凝重到了极点。 因为之前在方外有过交锋,我一直将洪高义视作自己最大的对手,所以才将自己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对付他之上,可现在看来,何青云似乎在故意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林笙,之前门主有意要关照你,所以老夫才一直未动真格,而今你为杀洪长老,眼下已成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今日你还能支撑到几时!” 何青云一声冷笑,手中桃木剑重重刺入地底,一时间,大量的剑影当即破土而出,与前者一道从四面八方侵袭于我周身! 杵影虽然将我围绕得密不透风,可在剑雨无休止的侵袭中,还是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纹,一道接着一道的杵影开始接连破灭。 我的心里一沉,面对何青云的这一猛烈攻势,此时的我俨然陷入了被动的防御状态。 无尽的剑雨此时已化作狂风暴雨,朝着我倾泻而来。 在那一阵阵不安的金属震鸣声中,不消片刻工夫,所有杵影尽数湮灭,而我的本体也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了何青云的攻击下! 刺啦…… 一连串碎裂声从我周身响彻而起,一道道凌厉的剑雨在这一刻将我笼罩,不过眨眼间在我身上划开数十道深长的口子,大量的鲜血随即从我身上纷飞而起。 嗡! 然而,就在我油尽灯枯以为自己要深陷死境之际,一阵诡异的嗡鸣声忽然从我身上响起,一股诡魅的阴气也随之从我胸前爆发而出。 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黄金面具,此时竟突然散发出一股黑色光华,一股凛冽的阴气从面具中爆发而出,不知为何却如潮水般疯狂渗入我的血肉,侵入我的灵魂。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嚎,在这一强势阴气的侵蚀下,我的整个身躯犹如被扔进了浓硫酸中一般,开始迅速的腐朽溃烂开来,一根根森白的骸骨清晰可见。 随着这股阴气的不断侵蚀,原本已经安分蛰伏于我灵魂深处的冥鬼竟是自行苏醒,一道道黑色的阴火完全不受控制的从我体内爆发而出。 阴火在我的骨骼周围来回交织,烧尽了我为数不多的血肉,我的身体也在烈焰中迎风而涨,转眼化作一丈之高,黑色的阴火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一袭黑色的长袍。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一死地之中,我体内的冥鬼竟然会自行苏醒! 冥鬼本非实体,寻常的攻击对其而言并无太多的奏效。 漫天剑雨朝我侵袭依旧,穿过我的胸膛又从我后背透出,撩起阵阵黑色火光,却并不曾再对我造成丝毫伤害。 而随着面具中的阴气不断侵入,冥鬼身上的阴火开始变得异常暴戾而且躁动,以至于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急剧扭曲,一股比之前更加摄人心魂的气息也随之笼罩当场。 在这一摄魂气息的侵蚀下,许多道行较低的赶尸人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伴随着一阵阵身体倒地的扑通声响起,他们的灵魂完全超脱了自己的控制,开始一个个的从肉身中剥离而出,漂浮在了半空当中。 见此,我也毫不犹豫,当即利用这股突然爆发的阴气催动起噬魂术。 这些漂泊在空中的赶尸人魂魄随即被一缕缕黑雾缭绕,来自他们灵魂深处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朝着我涌来,灌溉着我早已枯竭的灵魂符阵,蓬勃的心力也再度流淌于我四肢百骸。 更让人倍感惊诧的是,在那被阴火所包裹的骨骼间,竟然还萦绕有一道道殷红的鲜血。 这些鲜血我是见过的,和当初聚魂棺中流淌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这些鲜血,当初可是直接破灭了沉江客的防御,如今却流淌于我自身! “不,不可能!那道天字符已经耗尽了你的全力,你怎么还有催动冥鬼的本事!” 看到我的这一突然变化,何青云顿时面露大骇,眼神里更是充斥着一种对冥鬼发自本能的恐惧。 对此,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在这黄金面具的加持下,此时我身上的阴火和鲜血并存,一股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力量也随之加持于我自身。 可是,这股力量并非源自我本身,而是来自于黄金面具。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吕学林的赶尸人如此迫切想要得到这枚黄金面具了,只因和冥鬼一样,它也是鬼道中人万分觊觎的至宝之一! “陆消川,我已是你的敌人,可这样一件至宝你却轻易间就交给了我,你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看着这黄金面具,如获新生的同时,我的心里也倍感疑惑,已经完全看不透这些真正的大人物意欲何为了。 可疑惑归疑惑,该杀的人还是得杀! “何青云,你不是想要我的冥鬼之身以及这黄金面具吗,现在它们都在这里,你可以来拿了!” 我朝何青云冷笑了一声,将黄金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呜呖呖!! 面具戴上的瞬间,大量的鬼啸之声从我周身响彻而起,一道道黑色的阴火也随之从我身后呼啸而出,朝着四周蔓延开来,有若一对生在我背后的羽翼。 赤色的血水也呈经络状蔓延于双翼之中,极阴之气和腐蚀之力瞬间充斥整个潜龙镇。 鲜血和阴火在我周身流转,竟已水火相容, 随着我的手一指,鲜血与阴火当即迅速朝着我的指间涌动而起,化作了一道黑白交织的气浪冲击四方。 轰隆隆! 气浪所过之处瞬间摧枯拉朽,漫天的剑雨犹如幻象只在须臾破灭,而何青云手中的桃木剑也随之泛起阵阵青烟,紧接着大量的阴火从剑身上喷薄而出,将其化作了灰霾。 随着剑阵被破,何青云的面色化为苍白,一口鲜血随之喷薄而出。 趁他病要他命,我看着何青云,高高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随后又重重落下。 一道黑色的烈焰长刀应运而生,在地上划开一道深长的焦痕,直朝着何青云侵袭而去。 何青云的瞳孔顿时紧缩,慌忙朝着一旁避去。 他的反应异常迅速,很轻易就避开了这道烈焰长刀的正面攻击,可阴火与血水的余波还是沾染了他的身躯。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何青云口中响彻而起,只见那星点的血火沾染他身,很快便形成燎原之势,瞬间蔓延于他大半个身躯。 鲜血和阴火,此时共同侵蚀着他的身体,他的血肉他的骨骼,甚至还没来得及燃烧便已化为灰烬。 “不,老夫还不想交代在这里!啊!!” 这时候,何青云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却是以掌为刀,朝着自己的身体重重劈下! 刺啦啦! 在何青云这一掌之下,一道深长的裂痕以他的左肩胛为起点,一直延伸到右边腰腹间。随着一阵血肉破碎声响彻而起,他的整个身体竟是被自己活生生斩成了两截! 这一幕,让我不禁一阵瞠目咋舌,不曾想这个满心功利的赶尸人,对自己下起手来居然也如此残忍决绝。 被何青云割舍掉的大半个身躯,此时在血火侵蚀下已经彻底化为灰霾。可饶是如此,他并没有就此死去,他的脸因为无尽痛苦剧烈颤抖着,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只见他伸出了仅剩的右手,朝着前方的空中一划,一道黑色的裂痕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阵阵阴气不断从中传荡而出,而透过这道裂痕,我看到了成片成片坐落于群山之中的陵墓。 裂痕之外,赫然是封门村所在的地界死尸客店,随着何青云的手往地上重重一拍,他的这半副身躯当即离地掠入了那裂痕当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哼,还想逃?今日我便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血腥的代价!”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阴火封门 趁着那道裂痕还没有完全消散,我的身躯也在血火之中化作一道残影,紧跟着何青云一道没入了那道裂痕,追入了方外。 看到我追来,何青云顿时陷入万分恐惧,只见有大量的阴气在他周身快速凝聚,化作了三五个实质化的鬼灵,抬着他破碎的身躯朝着群山之外狼狈逃去。 “何青云,不管今日你逃去何方,你都必死无疑!” 我朝着何青云一声怒吼,当即开始穷追不舍。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追杀他之际,一连串鬼啸之音当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朝着周围看去,发现众多死尸客店的法阵突然被解开了,无数被囚禁于此的囚徒得到了自由,开始疯狂的作鸟兽散,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一时间,漫山遍野群鬼四起,杂乱的阴气也笼罩四周,以至于整片山峦都被一层黑色的迷雾所笼罩,掩盖了何青云的身影,也遮盖了他身上的气息。 对此,我的眉头深深皱起,可我巡视四周好一会,都不曾再看到他的身影。 “想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至此,我索性不再死尸客店多做纠缠,当即将目光落向了他的封门村。 封门村是何青云的大本营,是赶尸人的地界,我索性不再死尸客店多做纠缠,当即大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不消片刻工夫,我便已经离开死尸客店的地界,步入了封门村中。 此时的封门村还如先前我来时没有什么两样,但看到我过来,所有人都朝我流露出惊恐的眼神。 化身冥鬼的我鲜血与阴火并存,如双翼般绽开的血火流光在我身后争相展开,犹如一尊来自地狱的恶魔。 “何青云,滚出来受死!” 我朝着村子发出一声怒吼,声音在阴气的加持下在村中响彻不绝。 可过了好一会,村中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村中的众赶尸人也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开始争相恐后的逃向了村外,逃向了远方的阴离城。 可是,他们想逃,我又怎会如他们的愿? 一道道阴火在我的意志下沿着地面蔓延开来,在整个村子的四周来回交织,最终将整个封门村死死围住。 这些赶尸人想要逃离,立即在阴火的灼烧下发出声声哀嚎,灵魂与肉身俱灭。 见此,众人眼神里流露出万分绝望,阴火阻隔了他们所有退路,而犹如地狱修罗的我就在他们眼前。 “何青云,我数三声,每数一次我便对你封门村动一次杀手,若三声之后你再不现身,我便让赶尸一脉从此绝迹道门!” “一!” 一声话落,一道阴火当即从我胸膛侵袭而出,一连贯穿数座茅草土坯房子,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随即从坍塌的屋子中响彻而起,转眼又归于平静。 “他……他杀人了,他这是要将我们全都赶尽杀绝!” 看到我动手,所有赶尸人顿时陷入无尽恐慌,可道行低微的他们不敢对我动手,只能如蝼蚁一般不断朝着村口逃去,可由阴火交织而成的火墙却阻隔了他们所有退路。 出于对我的恐惧,好几个赶尸人竟是鼓着勇气一步上前,妄图穿过那层层火墙。 最终,他们成功了,可每个人都只有一小部分身躯残骸从火光中幸运逃离,最终又在阴火的余烬中化作了灰霾。 “二!” 一声嘶吼响起,两道缭绕在我身后的阴火当空落下,直袭向了村口人群密集处。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尸骸与残魂齐飞,在这一绝对实力的差距下,大量的赶尸人犹如蝼蚁覆灭,彻底消亡。 无尽的恐惧开始在村中蔓延,开始有大批的赶尸人争相恐后的迈过了火墙,可最终都无一幸免地沦为尸体,身魂俱灭。 我冷漠地审视着绝望中的芸芸众生,心中不曾有丝毫波澜,我聆听着无数厉鬼的悲嚎,却依旧没有听到那个我想要的声音。 至此,我不曾言语,随着我双手重重一合,那包围着整个封门村的阴火之墙开始迅速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合拢。 在这黄金面具的阴气加持下,我体内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与充沛,以至于一个意志间所爆发出的毁灭之力,都足以匹敌一道至强法阵! 火墙不断收缩着,原本一片诡异的封门村也随之在摧枯拉朽中夷为平地,众赶尸人也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被挤在了一处狭小的角落,进退不得,痛苦难以安生。 杀心之下,我已没有解救众生于苦海的善心,我也无心过问他人的悲欢冷暖,我不曾再理会这些生命进入倒计时的赶尸人,从容穿过了火墙,看向了阴离城的方向。 封门村与阴离城之间,隔着一片槐树林。 而此时槐树林中,群鬼悲嚎,在这繁杂的悲嚎声里,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林笙,你之前说的祸不及家人,可现在却食言残害我门人,你言而无信!” 何青云的怒吼声响彻而起,却是如此无奈而且无力。 “是啊,前提是你不逃才行,可现在你却逃了!” 我一声冷笑,“而且你不要忘了,你我为何会落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你我今日之战又究竟是由谁先挑起!” “当日初抵封门村,我对你毕恭毕敬,你妄图借斗兽场杀我,我不曾有丝毫微词。你与洪高义向阴离门主逼宫杀我,我只当无事发生,在离开方外后,我只当所有恩怨皆两消。” “是你!你觊觎我的冥鬼和面具,是你先对我动的杀心,是你先威胁我的家人!现在却说我言而无信,真是恬不知耻!” 话落,我的手一招,身后的层层火墙猛地聚拢化为一体,那原本凄厉的鬼啸声只在片刻归于死寂。 “林笙,从今往后我跟你不共戴天!只要我还活着,我定会用尽全力,让整个阴离门诛杀于你!” 何青云的悲嚎响彻而起,眼看着自己的门人覆灭,身为赶尸人之长的他,却也只剩下了悲嚎而已。 “哦,那我可得感谢你的提醒,今日无论你逃往何方,我都杀定你了!” 一声冷哼中,我也不曾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何青云所在的方向追去。 何青云的所言所语,在如今我看来已是弱者徒劳的呐喊,已经身魂俱残的他此时是万万不敢与我动手的,在我追来的瞬间,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 而他逃亡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阴离城的宗门腹地阴离城。 在冥鬼的侵扰下,此时我的杀心早已如脱缰野马完全不受控制,我的心里一阵犹豫,但很快还是决定继续向他追击。 今日过后,无论何青云死也好活也罢,我与阴离门的死仇势必将要结下,反正将来要面对的都是阴离门无尽的怒火,那么先杀死这个始作俑者又有何不可? 带着这一念头,我一路追杀着何青云抵达了阴离城下。 看着我撩起冲天阴火席卷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眼神里无不流露愕然。 而我此时如临大敌,大量的阴火和血水从我胸膛喷薄而出,随时准备一场惊天血战。 可诡异的是,对于我和何青云的这场追逐战,阴离城中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甚至在何青云逃入城中后,门口的守卫也自行让开为我打开城门,目送着我的入城而去。 “救我,城中守卫都瞎了吗,阴离城有外敌入侵,快给我拦住他!” 一路奔逃间,何青云朝着四处巡逻的鬼灵守卫发出声声嘶吼,但这些人对何青云的命令置若罔闻,依旧脚步不停地巡视着城中,俨然将何青云当成了空气。 这一幕不仅是何青云,就连我也倍感惊诧。 似乎这位德高望重的七长老,在阴离城中已经失了势…… 第三百二十三章 赶尸人,绝了! “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我是青云啊,快救我!你们人呢,为何都避之府内不出?” 何青云一路奔逃一路四处求援,可蹊跷的是,那些城内与他交好的大人物,却无一人肯现身为他提供庇护,似乎都在等着他死。 对此,我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却也不急着对何青云痛下杀手,而是如猫捉老鼠般一路追着他,想看看阴离城中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而在一路求援未果后,何青云穿过了重重黑色宫殿,抵达了封魂塔外。 封魂塔如以往一般大门紧闭,黑色的阴气伴随着鬼火缭绕于高塔上下。 这儿,是阴离城最深处,同时也是阴离门主陆消川的府邸所在处。 “门主……求求你,快救我一命,青云今日遭林笙追杀,他若不死,日后阴离门后患无穷!” 何青云残破的身躯深深趴在了地上,朝着封魂塔所在的方向发出虔诚的恳求。 此时此刻,陆消川已经是何青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可何青云的声音落下了许久,封魂塔都没有任何动静。 阴火缭绕间,我带着一路焦痕来到了何青云的近前,可我没有理会仓皇后退的他,而是看向了前方的封魂塔。 呜呖呖…… 这一刻,封魂塔中忽然鬼啸四起,我看到大量的阴火从塔中的各个暗窗中汹涌而出,最终在昏暗的上空汇聚成了一张黑色鬼面。 阴离门主陆消川,现身了! “门主,门主!快救我,林笙本是阴离门叛徒,而今他再闯城中,只要杀了他,门主便能以雪当日聚魂棺被灭之辱!” 何青云昏暗的双眼中,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可是,陆消川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天空中那张鬼面空洞的双眼却看向了我。 “林笙,今日你再抵阴离城中,是为何事?” 陆消川开口了,声音如以往幽冥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陆消川的明知故问,我也索性直言不讳,“当然是为了杀人!” “杀人?阴离城中每日都有杀人,区区小事,你又何须与本尊过问?”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愣,可伴随着鬼火缭绕,一个残酷的笑容很快在我脸上凝聚而成。 我看向了何青云,可何青云还在抬头仰望着陆消川。 “门……门主,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是青云啊,是您座下忠心耿耿的七长老,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何青云发出阵阵癫狂咆哮,残破的身体也因此剧烈颤抖着。 可是,鬼面无言,这个封魂塔内外也陷入死寂,除了何青云的绝望悲嚎。 “既然如此,晚辈谢过门主美意!” 话落,我也不曾迟疑,萦绕身后的血火当即一拥而上,直袭向何青云仅剩的半部残躯。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只在须臾间又重归平静。 何青云,死了。 当着阴离城的芸芸众生,当着阴离门主的面,死在了我的手中,身魂俱灭。 赶尸人,绝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无比畅快,也感到无比释然。随后拱手朝着那张鬼面说道,“谢前辈成全!” “林笙,你的杀心已了,哪里来且哪里去吧。” 透过鬼面,陆消川朝我如是言。 我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动身,有些疑惑地问道,“陆前辈,晚辈今日先后杀死洪高义与何青云,阴离门难道就不记恨我?” “这两位长老恃权傲物,有了太多自己的想法,一再违逆本尊之意志。今日即便你不出手,本尊迟早也将诛杀二人。” 听了陆消川这话,我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其实,陆消川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成敌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命令赶尸人以死尸客店中的群鬼相饲,让我得以控制冥鬼。 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我继承了暮行舟的冥鬼,却也因此遭到了太多人觊觎,其中权势最大者便有何青云与洪高义。 位高权重的他们,也以替大长老复仇为由,举着大义在斗兽场明目张胆攻杀于我,甚至又携众于封魂塔下逼宫主上,让我为暮行舟偿命。 陆消川虽为一代门主,但并不是孤家寡人,他需要权衡门中各大势力,也不得不顾及众门人的意愿。 所谓下令杀我,也是因为受门中民意裹挟,不得已为之之举。 事后,各大宗门强者悉数到来,毁了聚魂棺,又将我救走。即便如此,陆消川还是将那黄金面具交给了我,本质上还是在向我释放善意,不愿让我与阴离门彻底断绝干系。 可这一点,何青云他们并没有看到,却又以黄金面具为借口,以一个无足轻重的吕学林为由头,和洪高义一道杀来潜龙镇,妄图彻底诛杀于我,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这,也直接宣布了他们的死刑。 正因为如此,近在咫尺的封门村在我手中被毁,阴离门无动于衷,何青云逃入城中,所有人皆见死不救,甚至陆消川也对他的死熟视无睹。 只因当权者最为痛恨的,是不解自己隐意却又专断独行的臣子,哪怕他们所做一切都在规则之中。 在何青云洪高义开始对我体内冥鬼心生觊觎时,他们的结局便已注定。 “身为门主一言九鼎,本尊无法收回自己的旨意,也不能直接阻止门中人对你的复仇,所以才将黄金面具相赠,作为你的护身符。林笙,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时,陆消川再度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晚辈现在已空前强大,但这股力量并不属于我自身。” “可晚辈不明,晚辈何德何能,竟让门主您如此竭诚相待?” 陆消川幽冥的声音再度响起,“只因你是暮行舟的衣钵传人,本尊已经失去了暮行舟这条臂膀,又怎能失去他精心培养的传人?如我之前所言,本尊为了服众,无法让你继承暮行舟大长老之位,但阴离门的大门依旧会为你敞开。” “这张黄金面具,除了是给你的护身符外,更是本尊给沉江客以及悬棺茹氏的投名状。”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讶然,“门主,以您的意思,您是决定与他们一道,寻找消失的古道门?” 对此,陆消川点点头,“聚魂棺灭,本尊注定无法偏安方外一隅。与其将来自绝于道门,不如跟随于道门,做一些有利于后世的事情。” 陆消川的这一意思,在之前也曾隐晦的表达过。 至此,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毕竟若真与阴离门结下死仇,那么我这辈子恐怕都不得安生了。 而这时,天空中的鬼面缓缓挪动,空洞的双眼也从我的身上挪开,转移到了我身后。 “林笙,这位姑娘是谁人?” 陆消川再度开口,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却见本应待在潜龙镇的念冰,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封魂塔外,出现在我的身后。 也许是我注意力都集中陆消川身上的缘故,以至于全程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念冰的手里还捧着那面古筝,可她的弹琴已经停了,琴因却依旧从弦丝间发出,美妙而且动听。 她看着化身冥鬼戴着黄金面具的我,冲我莞尔一笑。 “这是我的结发之妻念冰,之前她也曾来过一次封魂塔,想来您也有印象。” “哦,本尊想起来了,只是皮囊虽然如出一辙,但本质却略有不同。” 听了陆消川这话,我不禁一阵苦笑,“我妻子她最近摔伤失忆,未能向门主施礼问候,若有冒犯唐突,还请见谅。” “哦,原来如此,只是并不见得如此。” 第三百二十四章 杀人者念冰? 所谓当权者似乎都这么喜怒无常,留下这句话后,天空中的那道鬼面逐渐消散,最终归于无形,让我在原地倍感莫名。 过了好一会,封魂塔中都没有再传来陆消川的任何动静。 在确定了他已经离开后,我也没有在这儿继续多留的意思,随即来到了念冰近前。 “媳妇,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朝念冰这么说着,可念冰似乎没有懂我的意思,只是满脸怅惘地看着阴火涌动的我,看着我脸上的那张面具,嘴角逐渐勾勒出一丝不明所以的浅笑。 而既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也无心继续留于阴离城,随即便和念冰一道离开了此地,来到了城外的一条河边。 “尊贵的大人,很荣幸为您服务!从今以后,方外摆渡人将免费为您效劳!” 没等我将铜钱落下,一艘乌篷船却自行从我近前水面浮出,站在甲板上的摆渡人朝我如是恭敬说道。 对此,我不曾再有多言,随即和念冰一起踏上了船。 阳间潜龙镇和方外阴离城属于两个不同的地界,摆渡船是无法直达的。 船只在方外与阳世来回沉浮游弋数次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终于抵达了黄河古道。 船泊彼岸,在确定周围并不曾有丝毫威胁后,我也终于放下了防备,摘下了面具。 萦绕在我骨骼周围的血水随之退去,喷薄的阴火逐渐收敛于身,而我也从冥鬼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扑通! 恢复人形后,我刚一上岸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无尽的痛楚随即席卷周身。 何青云洪高义虽然被我杀死,但他们留在我身上的伤痕尤在。 只见我浑身上下此时遍布剑痕,到处都是皮肉翻卷鲜血淋漓,没有一处完好。 我不禁倒抽了口气,可好在之前冥鬼形态时杀了太多的赶尸人,也吞噬了大量灵魂之力,本已枯竭的心力早已充盈。 随着木行术的催动,周围大量的树木开始枯萎,来自其中的生命之力开始源源不断涌入我身,治愈着我的伤势。 良久,身上的伤痕开始结痂生出新肉,我也长长松了口气,这才重新起身,准备和念冰返回屋里。 可我刚走上岸,便远远地看到孙鸿才正在我家门口焦急的徘徊着。 看到我回来,他急忙走了过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笙,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何青云看了看满地的焦痕以及人的残骸,颇为不解的朝我问道。 “去杀了几个人处置了一些私人恩怨,现在已经无事,对了,孙佬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假装不以为意,朝孙鸿才问道。 对此,孙鸿才没有急着言语,而是有些害怕地朝旁边的念冰看了一眼,拉着我就往一边走去,“林笙,你跟我来,咱们旁边说去……” 孙鸿才拉着我三步一回头,似乎对念冰充满了害怕。 直到走出一里来地后,孙鸿才这才停下来,问我,“林笙,你还记得三天前那坠河死的一车人吗?” 我点点头,不禁好奇孙鸿才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事儿了。 而孙鸿才颇为严肃的告诉我,“就在今早,那些死者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们并不是淹死的,而是在坠河之前就已经全部死去,死因全是心搏骤停,并且都集中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上!” 心搏骤停!?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孙鸿才告诉我,大巴车坠河一事,惊动了整个县市,大巴车沿途的监控以及目击口供都被调了出来。 据目击证人所说,当时车上的这伙工人回村时,沿途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大伙都以为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而其中的一个老光棍见小女孩生得挺周正,便起了色心,想把她拐回去当小老婆。 念冰不是自己上车的,是被车中的工人强行拽上去的! 说到这儿,孙鸿才在怀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了一台手机,给我播了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的画面,是在那辆失事的大巴车中,只听到里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鬼啸,紧接着除了念冰之外,车中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接下来又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以及落水声,画面随即化作了一片漆黑…… “林笙,这是那台大巴车中的行车记录仪监控录像,让我给拍了下来。” 孙鸿才的脸色显得颇为难看,“寻常俗家人虽然看不出其中门道,但还是骗不过你我的眼睛。杀死全车人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妻子念冰!” “半道遭歹人欺凌,为表惩戒杀上三五个也就罢了,但你妻子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听着孙鸿才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是的,正如孙鸿才所说,这一车人尽是死于念冰之手。 能让人瞬间心脏骤停猝死这种杀人手法,我之前可是闻所未闻,道门之中也鲜有这一道法的记载,而念冰是从哪里学来的? 况且在我的印象中,念冰并不是一个喜好杀戮之人,哪怕当初在九龙山庄中,她所杀的也都是该杀者,我还从没见她对俗家人动手的先例。 与此同时,我也不禁想起之前在古道镇中调戏念冰的那个中年混混,他最后也是死于心搏骤停…… 一时间,种种疑惑萦绕在我的心头,偏偏念冰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失忆,让我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我隐隐觉得,念冰在此次现身后,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为我所不知的变化。 “林笙,该带的话我已经带给你了。我看你还是带念冰离开吧,别在固执的为你师父守孝了。虽然道门中杀人是常有事,但道人滥杀俗家人,这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讳!若是让有心之人看到,你们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留下这句话,孙鸿才摇着头离开了,而念冰此时正朝着我走了过来。 她依旧保留着那一抹不变的笑容,可不知为何,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的妻子,此时却突然变得异常神秘和陌生起来了。 “念冰,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鬼使神差的,我朝念冰这么问了一句。 而后者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拉着我的手,一脸天真烂漫的就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我沉默不语,念冰虽然无言,但从她这一短暂的表情变化中我还是看出来,她是听懂了我的话的,但她似乎又在回避着我的话。 我心事重重,或许正如孙鸿才所言,我和念冰还是先离开这儿为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或许去找一趟念夕朝抑或凡尘法师,兴许他们能看出念冰身上的变化。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待我吃完饭打算关门休息的时候,一只苍老的手却突然从外边探了出来,抓住了就要合上的门檐。 “林笙,这么早便关门休息,可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的习惯呐!” 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打开了门,却见一个老人正站在门外。 只见这个老人穿着一身蓝色花布群,头上包着一顶黄绸头裹,俨然一副异人的打扮。 我朝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老人打量了好一会,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随即朝他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你是何方神圣?” 来人哑然一笑,“哼,林笙,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呐!老夫是苗疆寨主李宏方,当初暮老哥确立你为衣钵传人时,老夫我可是有亲临光顾呢!” 听了这话,我顿时恍然大悟,当初暮行舟在将自己道门的人脉故友介绍给我时,我确有见过这位老前辈。 而先前和我一起前去归云寨最后不幸死于王泉手下的鬼娘,也是他得意门生之一。 “原来是李老先生,失敬失敬!不知老先生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明白了这点后,我随即和李宏方说起了客套话。 可李宏方的目光却掠过我看向了身后的念冰,“老夫此次来,当然是为了你身后的这位姑娘!” 为了念冰? 我皱起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也由心而生。 第三百二十五章 捞尸人复苏 "李老先生,不知我的妻子是否冒犯您之处?" 我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朝他问道。 “林笙,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李宏方笑了笑,“前些日老夫听闻暮老哥不幸离世,所以特来吊唁,不想途径古道镇时,却听闻有邪道妄杀俗家人的事情,一经查探才发现,原来是你的妻子念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李宏方,你想怎样?” 我的心里顿时生出警惕,一只手下意识探向了苍生杵。 “邪道害人,不管在哪都是天理不容,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李宏方审视着我的这一动作,“只不过……我听说暮老哥是死在了你手,并且在死前还给了你一件大宝贝。要不这样,你将那大宝贝给我,我今日就权当无事发生放你们离开,你意下如何?” 他所说的大宝贝,自然是指的我体内冥鬼。 听了这话,我不禁哑然一笑,瞬间深感何为世间冷暖世事无常。 暮行舟在时,他是潜龙镇座上宾,是暮行舟的多年老友。 而今暮行舟已死,这位多年老友却对冥鬼心生觊觎,当初的人脉,却成了如今的敌人。 对此,我摇了摇头,“李老先生,我之所以还称您为先生,是对师父的敬重。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师父传承我的冥鬼不会给你,我妻子的命更不会交由你处置,还请你哪里来哪里去,晚辈恕不奉陪。” “可如果我非要那冥鬼不可呢?” “晚辈近日已经杀了太多人,如果李老先生非要强求,晚辈不介意手上再多一笔血债。” “是吗?老夫虽然是一介散修,名声比不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但道行和暮老哥也差不到哪里去。若真动起手来,你恐怕得死。” 对于我的威胁,李宏方不以为意,甚至还掏出烟斗点起了一支烟。 来自烟斗中的烟雾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恶臭,让我忍不住一阵迷糊。 “神仙难救找死鬼!” 我的心一横,两道阴火当即从我双手爆发而出,从两侧同时扫向了李宏方。 原本还一脸从容的李宏方神色大变,极为忌惮的朝着后方退去,可阴火如影随形,不过眨眼间便侵蚀于他全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李宏方口中响彻而起,阴火在他身上燃烧起来,疯狂地蚕食着他的血肉他的灵魂。 他想要将火焰扑灭,可阴火犹如附骨之疽,哪怕他跃入黄河之中,火光也汹涌依旧。 不过眨眼工夫,他的肉身和灵魂便在阴火蚕食中化为了灰霾,消散于黄河古道间。 庶子无罪怀璧有罪,我继承了暮行舟冥鬼的事儿一经在道门传开,却是引来了各路人的觊觎。 可饶是何青云洪高义这等阴离门长老,都为此付出了命的代价,李宏方区区一介散修竟然也胆敢心生贪念,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对潜龙镇这位曾经的座上宾没有丝毫怜悯,随即假装没事人一般与念冰返回了屋中,上床休息。 一夜风雨,一夜无梦,等我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次日黎明。 为了避免无休无止的麻烦上门,我还是听从了孙鸿才的话,决定离开潜龙镇。 这天一大早,我把念冰叫醒,准备先去一趟落雁山,与念夕朝告别。 可是,我们刚走出门,一股浓浓的尸臭和阴气却扑鼻而来。 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一眼望去,只见原本已被夷为平地的潜龙镇,此时地面上却莫名绽开了一道道裂痕,一截截埋藏地底的骸骨暴露在了空气中。 “捞尸人没有绝……没有绝,师兄师弟们,都给我出来,出来……” 一阵神神叨叨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循声望去,却看到有一个鬼道人出现在了镇子当中。 只见他浑身的皮肉尽数腐朽,露出了一截截惨白的骸骨,他身上的也赴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岁,早已破烂不堪,几只老鼠在他空洞的胸腔中钻进钻出,发出阵阵吱吱叫声。 这个鬼道人的双眼早已腐朽,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不断铲着脚下的泥土,一具同样高度腐朽的尸体被他从地底挖了出来。 “赵叔?” 我瞅着他的五官轮廓好一会,这才依稀辨出了他的身份。 赵叔是我的师兄之一,和潜龙镇其他捞尸人一样,在之前的那场摊牌大战中,都死在了牧蛇人以及走蛟的手中。 事后,捞尸人的尸体已经被尽数掩埋,按理说应该尘归尘土归土才对,可是,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咯吱!咯吱!…… 这时,一阵骨骼响动声忽然响起,只见那具被赵叔挖出的骸骨忽然动了动,在一阵阴气的涌动下,竟然也摇摇晃晃地从地下站了起来。 “沉睡的捞尸人呐,抬头看一眼天上的阳光,归来兮!” 赵叔忽然一声长啸,手中的铲子重重往地上一杵。 一时间,大量的鬼火从铲中涌动而出,顺着地面那一道道裂痕蔓延于整个潜龙镇。 地底之下立即传来阵阵颤抖,遍布地面的裂痕开始不断扩大延伸,一只只腐朽的手掌开始接连从中露出。 不消片刻工夫,一具接着一具的腐朽尸躯从地底之下爬了出来,遍布于整个潜龙镇。 随着阵阵阴风吹过,这些腐尸的身上开始生出了血肉,干涸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饱满。 我朝着群尸望去,只见他们在顷刻间均化作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那些曾经在潜龙镇中与我朝夕相处的捞尸人们,此时纷纷从地底爬了出来,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看着这些昔日故人重归眼前,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猛颤,不知该做何言语。 “林笙师弟,你就打算离开了?师父将潜龙镇交给你,你当真要弃之不顾,弃我们不顾?你这么做……对得起师父吗,对得起我们这些师兄吗?” 这时候,所有捞尸人都朝我看来,发出了声声质问,听得我心中一阵猛颤。 我万分确定,所有的捞尸人在之前一战中都已经死了,整个潜龙镇不曾留下一具豁口。 可现在,我的这些师兄们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是有着某种为我所不知的道法? 我不曾回应他们的话,可心中不禁万分疑惑,我朝着他们一个个审视过去,却发现他们身上的气息都颇为熟悉,并不像是某种障眼法。 “师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心虚了?难道真的不肯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时,所有人再度开口了,他们一个个朝着我走来,朝我发出声声质问。 对此,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当即摇了摇头,“各位师兄,师弟此次离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体谅我的苦衷。” “苦衷,何为苦衷?因为你的到来,师父死了,潜龙镇覆灭,如今连孝道都不愿尽便急忙离去,你是叛徒,叛徒!” “叛徒当诛,当诛!” 众人齐齐说道,一个个身上撩起层层鬼火,瞬间疯狂的朝我扑了过来! “各位师兄,尘归尘土归土,你们既已死去便应入土为安,何必再返阳世徒添祸乱?” 我朝众捞尸人如是说着,可他们完全没有听我话的意思,每次一出手便是杀招,原本平静的黄河古道这一刻也潮水涌动。 若在平时,我定然会毫不犹豫将胆敢侵杀我的敌人赶尽杀绝,可他们不同,他们是我的师兄,哪怕他们因我而死去,哪怕他们已将我视作敌人,他们终究是我的师兄。 我的手一挥,一道道镇魂玄符当即应运而生,朝着四周侵杀而来的捞尸人飞掠而去。 没有是要意外的,这些镇魂玄符精确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额头上。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些符咒非但没能将他们魂魄镇压,相反在落下的瞬间便冒起阵阵青烟,转眼化为乌有。 而这些捞尸人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朝着我冲了过来。 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女人凄厉的哀鸣声忽然从我身后响起。 疲于应付间我回头望去,顿时满脸骇然。 “不,不不不!”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声咆哮。 只见在攻杀我的过程中,好几个捞尸人却突然调转矛头,就魔爪伸向了一旁毫无防备的念冰! 一只腐朽的手爪洞穿了她的后背,最后从她的胸前探出。 念冰的脸瞬间化为煞白,鲜血止不住地从她胸前潺潺流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周公蛊:梦中杀人! “都给我滚!” 看到念冰重创,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一声怒吼间大量的阴火呼啸而出,将近身十来个捞尸人顷刻间化为了灰霾。 我慌张地朝着念冰走去,扶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可汹涌的鬼火此时却在她身上熊熊燃烧起来,烧灼着她的血肉,烧灼着她的灵魂。 我想要扑灭这些鬼火,想动用木行术治愈她的伤势,可不知怎么的,这些鬼火却怎么都扑灭不了,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涌入她的身体,却丝毫没有让她的伤势得到治愈。 不过眨眼工夫,念冰的身体在鬼火中化为了灰霾,消失在了我的怀里。 念冰……死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双眼瞬间化为猩红。 念冰怎么可能会死?她虽然已经失忆,但她同样继承了高深的鬼道之术,更有着我母亲赐予的龙魂护体。 以她的道行,哪怕是一般道门高人也难伤及她分毫,更何况潜龙镇中的芸芸捞尸人? 可即便如此,念冰的肉身和灵魂还是在鬼火侵蚀中化为了乌有,以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方式死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眼睛顿时猩红,一道道阴火也在情绪失控间从体内喷薄而出,侵蚀于四周。 这一刻,我的心中已然没有丝毫怜悯,阴火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人群,所过之处,一个个捞尸人皆化为灰霾,浑厚的阴气激荡当空。 可很快,一件令我更加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一个个被阴火烧得只剩下残肢断臂的捞尸人,此时身躯竟然重新生出新的血肉新的骨骼,缭绕他们身上的阴火在阴气侵蚀间莫名熄灭。 不过片刻工夫,这些按理说应该被我诛杀当场的捞尸人,又很快站了起来,犹如没事人一般朝我继续扑了上来。 阴火又一次摧毁着他们的身躯,可每当一阵阴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便重新愈合,仿若已是不死之身。 频繁的攻击中,我失控的情绪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我在潜龙镇待的时间也不短,只要是我愿意学的,暮行舟都会倾囊相授。 可自始至终,我还从未听说潜龙镇人修行过这种能让人不死不灭的高深道法。 我朝着所有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每次进攻我时,步伐和攻击频率竟然都出人意料的一致。 每一次他们的身躯被我湮灭,都是在一阵阴风中重新愈合。 而这股阴风…… 我下意识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在潜龙镇最东边的一处小山坡上,一棵高达十米的槐树赫然耸立。 那源源不断的阴风,正是从那棵大槐树中发出的。 只见槐树上挂着一张张黄符纸,每一次阴风从树枝间涌出,便有一张黄符纸燃烧化为灰烬。 可是,潜龙镇干的是死人买卖,常年来有不少无人认领的浮尸被暂留于此。 而在这种阴气本来就深重的地方,又怎么可能种下这种本就阴气浓厚的槐树? 带着这种想法,我索性不再理会周围聚集而来的众捞尸人,沐浴着阴火直朝着那棵突兀的大槐树奔去。 与此同时,我挥出了重拳,一道气势磅礴的气外发而出,直朝着这棵大槐树的树干落下。 嘭!! 一声炸响响起,这棵槐树的树干立即被我留下了一道深凹的拳印,大量的树叶伴随着符纸纷飞而起,不过眨眼间便尽数抹去,只留下一截截光秃秃的树枝杈。 呜呖呖…… 而随着我这一拳落下,原本不死不灭的众捞尸人,此时却突然齐齐发出一阵悲彻鬼啸,他们的身体也仿佛被风化一般,化作了大量灰霾飘散当空。 我说众捞尸人明明已经死去,又怎会死而复活,甚至还不死不灭,原来是这棵槐树捣的鬼! 明白了这一切后,我的拳头紧捏,再度朝着这棵始作俑的大槐树上落去,想要将之彻底陨灭。 蓬…… 一阵闷响响起,我的这一拳落下后,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将这棵大槐树四分五裂。 相反,这棵大槐树却莫名消失了,一只苍老的手掌突然探了过来,生生接住了我的这一重拳。 “林笙,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法门,真是让我出乎意料呐!” 接住我这一拳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前来造访的李宏方,他叼着个烟斗,怪异的烟味令人不觉作呕。 李宏方!? 我的心里万分惊诧,他之前不是已经被我杀死了吗,可现在怎么又活过来了? 而后者似乎也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哼,我乃苗疆蛊王,若就这么轻易死在你这等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手中,又怎有资格与暮行舟称兄道弟?” “林笙,恐怕你还不知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中了我的周公蛊,你已深陷在我为你编织的梦中!而你……也必将死于这场无止境的噩梦当中!” 周公蛊?梦中!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颤。 我下意识看向了李宏方嘴边的烟斗,难道从这烟斗中冒出的烟,有着能让人致梦致幻的作用? 我皱着眉,可心里也不禁一阵释然。 既然是梦中,那就意味着念冰并没有死,只要我将眼前的李宏方杀死,那么一切都将回归现实。 “梦中杀人?哼,你们这些苗疆蛊师总喜欢弄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既然如此,那我再杀你一次又有何妨!” 话落,阴火再度从我手心涌出,朝着李宏方侵袭了过去。 可李宏方不慌不忙,一口浓烟从他口中喷薄而出,他的整个人也随之诡异的变得虚幻,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而我的眼前也突然一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嘭! 伴随着一声重响,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部受到了重击,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的眼前此时依旧一片黑暗,但现在的我却已经不再置身潜龙镇外,而是回到了屋里。 此时,屋外漆黑一片,并不曾天明,而我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不断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冒下,脑袋也因为撞上床头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梦,原来真是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却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有些分不清先前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周公蛊…… 我回想着李宏方在梦中跟我说过的话,不觉一阵心有余悸。 可不管是真是假,我终究已从梦中醒来,我当即起了身,准备洗个澡冲去这一身的臭汗。 可是,就在我从床上下来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念冰呢? 今天晚上她不是和我睡在一起的吗,可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我急忙打开了灯,朝着床头下面摸索了过去,却发现被我放在枕头下的苍生杵,此时也不翼而飞了! 是念冰拿着我的苍生杵半夜离开了吗?还是说,我现在依旧置身梦中未曾醒来?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而很快,这种不安便得到了验证。 轰隆隆!! 一阵阵巨响忽然响起,我所在的屋子不知怎么的,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头顶的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只见周围的墙壁上地面上天花板上,此时忽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黑色的血水不断从裂痕里泉涌而出。 随后,一块块的墙壁接连坍塌,无数的石块伴随着尸水从我头顶落下。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也顾不得再去思索这些,慌忙朝着屋外逃去。 这幢房子……要塌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二重梦境 轰隆隆! 一阵巨响响起,在我刚从屋中逃离的瞬间,整幢楼轰然坍塌。 与此同时,大量的尸水从地底下蔓延了出来,转眼淹没了我的脚踝。 一只只惨败阴森的手骨也纷纷从尸水中冒出,紧紧抓住了我的双脚,开始将我不断地往水下拽去。 此时,我明明站在结实的地面上,可此时却像置身泥沼中一般,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我当即催动水行术,这才稳住身形,避免了被这些手骨拉入尸水的命运。 可脚下尸水水涨船高,不一会就已经淹没了周围一米多高的灌木枝杈,那些从尸水中探出的手还在紧拽着我,但很快便在意念之火的灼烧下蜷缩进了尸水当中。 我踏着尸水一步步往前走着,可每走一步,脚步都变得异常艰难,我低头看去,发现下方的尸水开始变得越发黏稠,那些原本腐朽的手骨,竟在尸水中生出了层层血肉,力道也比刚开始强劲了好几倍。 “真是没完没了了!” 我一声怒喝,一记掌刀朝着脚下尸水重重落下。 在这一刀之下,水面当即激起惊涛骇浪,大量的尸水纷纷朝着两侧拨开,水面随之出现一道硕大的豁口。 哗啦啦! 就在这时,这道豁口之中,却突然涌现出一道硕大的浪潮,我定睛看去,却见那浪潮汹涌间,一具高达十米的巨型骸骨突然从水下缓缓浮现! 这具巨型骸骨,身上还残留着破碎的衣服,在他依旧挂着些许腐肉的双手中,此时还捏着一把硕大的骨铲。 “林笙,你已中我周公蛊,既身处梦中,又怎会轻易从梦境解脱?嗬……欢迎来到第二重梦境!” 这个巨型骸骨不是别人,正是苗疆蛊王李宏方! 只见他矗立水面,尸水沿着他的脚踝不断朝着周身涌来,犹如一根根血管般遍布于他的周身,而李宏方硕大的白骨之躯,也在瞬间化作了黝黑之色。 随后他挥起手中的骨铲,在尸水中拍起阵阵惊天骇浪,一道高达十米的尸水浪潮随之朝我铺天盖地而来,尸水当中,一个个怨魂现出身形,他们在尸水中张开了血盆大口,朝我发出声声咆哮。 是的,如李宏方所言,此时的我并未曾醒来,而是依旧出于他所编织的梦境中。 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均为梦境,但我也很清楚,这些来自梦境中的东西,也同样能将我杀死! 阵阵阴火在我周身缭绕不息,这些怨魂在接触我的瞬间,便在阴火侵蚀间发出声声悲嚎,眨眼消散于云烟。 与此同时,我开始大步上前,踏着尸水一路上行,最终一跃至那道十米浪潮的顶端,正好与化作巨型骸骨的李宏方视线持平。 这时候,李宏方再次举起了铁铲,直接朝着我当头拍来。 我不曾与他正面相抗,当即朝着他旁边掠去,躲过了他这强劲一击。同时也趁着他收身的这一空档,一个纵身踏在了那把巨型骨铲的把柄上,顺着铁铲一路跳到了他那骨骼错横的肩头。 “现在该我了!” 话落,一击重拳当即朝着李宏方的肩胛骨落下,撩起大片的阴火。 咔擦! 一阵脆响,李宏方的肩胛骨立即被我震开一道长达一米的裂痕,阴火随即从拳心一拥而上,顺着裂痕开始疯狂地蚕食着他的身躯。 “嗬……找死!” 李宏方发出一声痛哼,随后伸手就朝着我抓来。 对此,我不慌不忙,一个闪身再度跳到了他的颈椎骨上,随后沿着他的脊椎一路滑下,一记接着一记的重拳也不断朝着他的脊椎骨轰然落下。 咔擦!咔擦…… 一阵阵骨骼碎裂声响彻不绝,大量的骨骼碎片不断从脊椎中崩飞而出。 哗啦! 一番攻击落定,我也重新落回了水面,回头再看李宏方时,他那脊椎已经彻底碎裂,庞大的身躯也瞬间失去了支撑,顿时层层肢解,化作一截截碎骨飞落当空。 身躯破碎,李宏方巨大的头颅也从半空轰然落下,落在了我近前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水花。 我走上前,一脚踏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李宏方的大半张脸没入了尸水中,可嘴角依旧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林笙,噩梦已经开始,唯有你死方能彻底结束。你可以在梦中杀我无数次,但我只要杀你一次,你便将身死魂陨……” 嘎啦!! 没等他话说完,我的脚重重踩了下去,李宏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头颅立即四五分裂开来。 李宏方死了,死在了我的梦中,可我很清楚,此时我所看到的都只不过是梦境而已,只怕用不了多久,他还会在梦中再度现身。 此时的我,俨然被李宏方困在了梦中,我的心情也颇为沉重。 能和暮行舟称兄道弟的散修,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如若我不能及时找到破梦之法,恐怕要真如他所言,迟早被他杀死于梦境之中。 可我对苗疆蛊术知之甚少,对于这所谓周公蛊几乎一无所知。 随着李宏方的又一次‘死去’,如潮的尸水缓缓退去,而我的眼前也随之重归于黑暗。 等到视线恢复清明时,我已经重回了家里的床上。 念冰与苍生杵依旧不在身边,就连黄金面具也不翼而飞,可此时天色已经来到了黎明。 我知道的,此时我依旧处于无休止的梦境当中,身边的人和物是存是留,其实都在李宏方的掌控之中。 对此,我也索性归于平静,不曾再去着急念冰去了何方,随即从床上走下,朝着屋外走去。 咚咚!咚咚! 然而,我刚刚走下楼,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打开了门,发现来人依旧是赵叔。 可他已不复先前的鬼道人模样,却是光着脚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俨然一副正统捞尸人打扮。 “啊呀林笙,你回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师父和其他道门前辈都在等着你呢,快跟我走吧!” 赵叔行色匆匆着,一把拉着我就紧忙紧赶带着我出了门。 早晨的阳光映入我的眼,我朝着周围看去,不觉脑海一阵虚晃。 一眼看去,只见原本已被夷为平地的潜龙镇,仅在一夜之间却有一座座木板土坯墙房子平地而起,一切竟是回归成我刚来时的样子。 原本寂寥的潜龙镇,现在也变得喧嚣热闹起来,我看到街道上车水马龙,撑着乌篷船的捞尸人在河畔码头前往返来回,俨然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潜龙镇,这才是我熟悉的潜龙镇啊,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亲眼看到。 虽然我很清楚,此时自己依旧置身梦境当中,但我并没有急着将这一梦境破灭。 是啊,潜龙镇!我是多想再回到过去再看它一眼,哪怕明知是噩梦一场,我也希望自己能慢一点再醒来。 在赵叔的拉拽下,没多久我便来到了议事堂中,却见堂中此时尽是宾客。 张育泽、王泉、戴明轩,这些早已死去的人都尽在其中,师兄看着我,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却也让我心中不禁一阵触动。 除了他们之外,屋中还坐着道门之中诸多德高望重之辈。当我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抑或欣赏。 议事堂中,同样也已仙逝的暮行舟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和蔼与慈祥。 “林笙,跟我来。” 暮行舟一手撑着拐着一手拉着我,来到了堂中坐席间,开始向我介绍起在座的各位道门前辈。 而在诸多道门前辈中,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便是李宏方。 在这片关于过去的梦境中,李宏方依旧是潜龙镇的座上宾。 “林笙,这位是苗寨李宏方李寨主,是个了不得的蛊道人,他日你如有机会前去苗疆,可别忘了与他拜会。” “这是东北马仙何经略……” “这是潇湘司公冯成安……” “这是摸金校尉胡巴一……” 此次前来的各位前辈,都是暮行舟在道门中经营多年的人脉,此时他开始挨个为我做出引荐。 我没有急着对李宏方动手,毕竟能在梦中再看一眼熟悉的师父熟悉的潜龙镇,对我而言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随后,当着诸多宾客以及众捞尸人的面,暮行舟郑重说道,“诸位道友,各位门人,今日我郑重宣布,从今往后林笙便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待我百年之后,我的衣钵将由他传承,我之潜龙镇亦由他接手。还望诸位道友与镇中门人与他多行辅佐!” 听了这话,在座的诸位宾客纷纷以表祝贺,而我也重重地跪在了暮行舟近前。 “师父,能在梦中与师父再相见,弟子深感高兴,但请恕弟子时间匆促,不便就留,还需破梦归去。” 说完这句话,我站了起来,可暮行舟没有理我,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他的旁边,正在和暮行舟一道接受众人的祝贺。 这一刻,我的本体仿佛化作了空气,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化作了虚无。 人声鼎沸中,我回头看向了李宏方,而李宏方的目光穿过人群也同样在看着我,他叼着个烟斗,脸上笑容诡魅。 “林笙,你既知自己仍在梦中,又何必沉迷梦中,自欺欺人呢?” 李宏方笑看着我,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烟雾不断从烟斗中涌出。 “只因我想在梦中再见一眼自己的师父,现在已经见到,那么此梦便无需再留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破梦人 梦境中,师父和我与众宾客正在把酒言欢,而我本身以及李宏方却已独立梦境之外。 眼下我正身处的,赫然是李宏方为我精心准备的第三重梦境中, 我不知道李宏方究竟为我准备了多少重梦境,但我很清楚,只要他不死,我就休想从这该死的噩梦中醒来,甚至最终身死梦中。 为此,我不曾迟疑,当即再度对李宏方发动了攻击。 议事堂中众人欢声依旧,却已彻底沦为了虚幻,现场之中唯有我与李宏方方为真实。 可见我出手,李宏方却并不急着反击,从烟斗中喷薄出的烟雾缭绕他身,载着他迅速朝后掠去。 在冥鬼的加持下,我的速度已经成倍增长,可我虽快,李宏方却比我更快。 烟雾缭绕间,他的身体就好像腾云驾雾般,却是很轻易就避开了来自我的每一道攻击。 “李宏方,一昧的躲闪算什么本事,真的就没种跟我实打实较量一次吗?” 这种有力气却使不出来的感觉让我颇为恼怒,当即朝着他怒声喝道。 烟雾弥漫,李宏方在我百米外凝聚出身形,“哼,我乃苗疆蛊师,擅长的本为蛊术,又何必避长扬短,以道法与你一较高下?” “你在梦境之中,但你却没有破梦之法,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一个个梦境耗尽你的所有力量,届时用不了多久,你自然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听了李宏方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 他说的没错,对蛊术一无所知的我,确实无从寻找破梦之道,我虽然会噬魂术,但眼下是为梦境,所有一切皆为虚幻,根本找不到任何能补充我心力的地方。 李宏方想要对付我,完全不用自己出手,他只需要慢慢和我周旋,待我被榨干最后一滴心力后,自然不战而胜。 对此,我焦急万分,偏偏李宏方完全没有要和我动手的意思,似乎真的打算将我活活耗死在这无止境的梦中。 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弦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原本还一脸从容的李宏方,面色突然化为煞白,缭绕于周身的烟雾也在瞬间溃散。 我循声望去,却见我所住的那幢屋子里,却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面古筝,随着秀指微微拨动,阵阵诡异的琴音随即从弦丝间迸发而出,缭绕四周。 念冰? 对此,我微微一愣。 眼下我所身处的,是李宏方所编织的第三重梦境,眼前的一切皆为虚妄。 可让我奇怪的是,她的幻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难道也是李宏方有意为之? 朴实无华的古筝悬浮于念冰近前,在她的指间发出阵阵动听的乐音,而念冰也开始朝着我们走来。 她的速度很慢,但是又很快,她明明只走出了三两步,却又转眼挪出数百米,抵达了我们近前。 她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眼神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邃,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沧海桑田。 天真无邪的脸上,那抹无暇的笑容也消失了,却被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所替代,让我也忍不住一阵心神颤抖。 不一会,她来到了我身边,看向了前方的李宏方,眼神冷漠异常,犹如在审视着一个死人。 “念氏后人?不,不可能!老夫并没有邀你入梦,你是怎么过来的!?” 在念冰的这一眼神中,李宏方早已不复先前从容,他浑身莫名一个哆嗦,止不住朝后连退数步。 似乎……念冰的出现,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入梦?呵……我已经沉睡了太久,一觉醒来便想出门走走,所以就走到了这里。” 念冰没有张口,可一个女人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涌动而来,在小小的潜龙镇中响彻不绝。 而让我万分惊愕的是,这个声音和我印象中的念冰截然不同,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以及一种来自岁月长河的深邃感。 她的声音明明很平淡,但字里行间又透露出一种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就好像当初我所遇见的沉江客陆消川一般。 “既然是无意路过,那么还请你离开,老夫此次前来,纯粹是冲着林笙来的,与你无关。” 李宏方如此说着,可呼吸却显得异常急促,竟对念冰有着一种发自灵魂的忌惮。 “我当然会走,不过得和林笙一起。” “可他不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这是我所编织的梦境,我才是这里的住在!” 李宏方歇斯底里的朝念冰哄着,身体依旧颤抖个不停,似乎念冰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恐惧。 “但很不巧,我是变数。” 念冰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那诡异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既能进入你的梦中,自然也能从你梦里带人离开。你在梦中杀林笙颇费周折,但在梦中杀你,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夫好歹是苗疆蛊王,希望你好自为之!” “苗疆蛊术?若我没有记错,蛊师一脉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失势,早已为正统道门所摒弃。你这么一个游离道门之外的小小蛊师,居然也敢在我面前称王,真是自不量力!” 念冰从容说着,却是听得我倍感咋舌。 因为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一个后生在与长者言说,更像是在训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眼前的念冰,和我印象中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身在梦中,若不是她那熟悉的脸孔,我差点以为又是某个道门巅峰人物到来。 “怎么,你是打算自己把梦撤走,还是让我亲自出手碎梦?” 最后,念冰朝李宏方如是言,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哼,乳臭小儿,真是大言不惭!” 李宏方恼羞成怒,只见他的手一招,却是有大量的毒虫从他身上振翅而出。 这些毒虫的身体瞬间破碎,化作了一股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毒水,直朝着念冰袭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上前一步想要替念冰拦下。 但让我没料到的是,念冰却先行一步走到了我的前面,只见她秀指微拨琴弦,那股汹涌的毒水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般,瞬间支离破碎,飞溅的毒水溅落在地面上,立即腐蚀出一个个深深的坑洞。 “不知死活。” 铮! 又是一道琴音响起,一股扭曲着空气的气浪当即从古筝中外发而出,直朝着整个潜龙镇扫荡而去。 呜呖呖!…… 这一刻,凄厉的鬼啸声响彻而起。 游走于镇中的捞尸人,议事堂中正把酒言欢的宾客,这些由李宏方在梦境中编织出来的幻象,此时纷纷痛苦抱住头颅,发出声声悲嚎,不过眨眼间灰飞烟灭。 众多生灵消失了,紧接着整个潜龙镇也开始层层肢解,一座座房子接连坍塌,溅起了大量烟尘。 潜龙镇,此时正在走向毁灭,或者说,是李宏方的梦境正在逐渐破碎。 不消片刻工夫,我所熟悉的潜龙镇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的我却是处于一片虚无之中,四周皆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暗。 而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却只剩下了我和念冰以及李宏方三人。 “不,不可能的!你不是念冰,她的道行不可能达到如此恐怖地步的!你……你到底是谁!?” 黑暗之中,传来了李宏方近乎疯狂的咆哮,他开始止不住地后退着,只见他手一挥,这片黑暗的虚无世界当即被划开一道散发着白光的豁口,就打算从这片自己编造的梦境中逃离。 然而,念冰无言,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仓皇逃离的李宏方,眸子里突然闪出一丝厉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而就在念冰的这一抹眼神中,李宏方的脚步停下了,他带着满眼惊恐回过了头,一只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左胸胸口,仿佛遭遇了某种令他极度痛苦抑或恐惧的东西一般,整张脸扭曲到了极致。 扑通! 下一秒,李宏方的身体重重倒了下来,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灵魂的消散,而他那也同属虚无的身躯,也在阵阵阴风吹拂间消散一空。 李宏方……死了。 念冰回过了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看向了我,只是在这抹笑容中,此时却又添了一丝别的东西。 “林笙,噩梦结束了,你也该醒来了!” 话落,念冰伸出手,朝我的胸前轻轻一推。 我立即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整个人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坠,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 嘭!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终于砸到了实物,立即引来一声重响。 我猛地睁开了眼,一缕璀璨的阳光随即从窗外透出映在我的脸上,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却发现已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却已浑身大汗淋漓。 “林笙,醒来了,看来这场噩梦,可真把你吓坏了。” 念冰裹着被单从我的身上坐起,她看着我,脸上浮现着一抹如先前一样的无暇笑容。 可她没有开口,来自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我的耳中。 和第三重梦境中,完全一模一样……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她的名字叫彼岸 念冰裹着被单,伏在我的身上,她面带笑容地看着我,眸子里风情万种,又似乎看透了人间。 此时的她,与我过往印象中截然不同,仿若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明明失忆了,可她看我的眼神却压根不似失忆人。 她明明没有开口,可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此时的她,无论神情还是气质,都和我在第三重梦境中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让我不觉一阵虚实难分。 "念冰,我现在究竟是醒了,还是在做梦?" 我在困厄中坐起了身,看着近前秀色可餐的妻子,下意识伸手朝枕下探去,原本在梦境中消失的苍生杵和黄金面具,此时已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如果你说的是噩梦,那么噩梦在你醒来时就已经结束,如若春梦……我倒觉得良晨难得。” 念冰妩媚一笑,向来淡漠的她,此时言语间却莫名多了一丝轻佻,“另外,我不喜欢你唤我念冰这个名字,我更喜欢你叫我妻子。” 念冰盈盈笑着,冷不丁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却是让我不禁一个哆嗦。 因为念冰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女孩,在这些同床共枕的日子里,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有肌肤之亲。 这一突然的转变让我受宠若惊,以至于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又置身春梦当中。 我吞了吞口水,可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自己的原始本能,当即拿起苍生杵走下了床,走向了屋外。 扑通! 然而,我刚打开门,一具人的尸体忽然从外边倒了进来,摔在了我的脚下。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对我种下周公蛊,妄图在梦中将我杀死的李宏方。 只见他早已涣散的双眼圆瞪,仿佛死前遭遇过令他极度痛苦抑或看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恐惧的事物一般,整张脸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形状扭曲着,让人毛骨悚然。而他先前一直叼在嘴边的烟斗,此时也掉在了地上,里边的烟火早已熄灭。 李宏方,死了? 我不禁回想起先前在第三重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幕。 难道说,是念冰在梦境中杀死的他,亦或者我现在依旧处于另一重梦境中尚未醒来? 接踵而来的梦魇,已经让我分不清自己所身处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这种虚实难辨的感觉让人分外愤恼。 这时,念冰走了过来,随着她一挥手,李宏方的尸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起来,不消片刻便化作了一具森白的骸骨,最后在一阵阴风中化为灰霾。 “你被李宏方带入了梦境,梦中的人和物,必须是造梦者之前认识或者见过的。你若真想验证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只需遇上一个为李宏方所不知的陌路人即可。” 念冰依旧未开口,但声音还是源源不断从周围涌入了我的耳中。 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妻子,我始终难以相信自己回归了现实,但她此番话也不无道理,况且我本身也已打算离开。 为此,我没有多做犹豫,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后,便出了门寻了一艘乌篷船。 念冰也踏上了船,和我一道逆流而上,前往了落雁山所在的方向。 这一路上,我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水中突然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可终究一路无恙,在阵阵水浪涌动间,我们终于来到了落雁山下。 哞!! 我们二人刚走上半山腰,立即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牛的哞叫声。 自打念夕朝归来后,老白牛便没有再继续跟着念冰四处漂泊,在念老爷子的建议下,留在了落雁山,留在这个它所出生的地方颐养天年。 当我们过来时,老白牛正悠闲地走在落雁山的小山道上,啃着路边新生芽的嫩草。 看到我后,这老伙计顿时兴高采烈,顶着一对大弯角从百米外的山坡上跑下,就朝着我怀里拱了过来。 我被老白牛撞得不轻,可心里也随即一阵释然。 李宏方显然是没见过老白牛的,所以它不可能出现在我的梦中。 这也就意味着,我是真的从梦境中解脱了过来,回归了现实,而李宏方也真的被念冰杀死在了梦中。 可是,老白牛对我虽然热情有加,但对它的小主人却一点都不显得亲近,甚至还有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 念冰只是微微朝它看了一眼,老白牛便像受到极度惊吓似的,顿时撒腿就跑,直到跑出数百米外方才停下,隔着老远冲着这边发出阵阵不安的哞叫。 老白牛已通人性,它是不可能不认自家主人的,可从它的这一激烈反应看来,似乎念冰的身上有着某种不同寻常。 我的眉头紧皱,不禁想起了李宏方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我目光复杂的看向了念冰,想问的话涌到了嘴边,却终究没能忍心说出口。 在我的安慰下,老白牛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终于肯回到我的身边,但它对念冰依旧有着浓浓的忌惮,以至于三步一回头,仿佛后者随时便会把它吃掉一样。 “哼,畜生始终是畜生,哪怕沾了点道门余辉通了人性,也始终是畜生。” 念冰淡淡的声音缭绕山间,却是吓得老白牛一哆嗦,差点摔倒在地。 听着念冰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揪痛。 老白牛对念冰有救命之恩,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眼中仅剩的亲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可能直呼老白牛为畜生的。 眼下的这个女人很可能并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个和我妻子生得相似皮囊的陌路人。 可是,这个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如我妻子般陪在我的身边? 她仅仅一指琴音,便轻易破灭了囚禁于我的梦境,只需一个眼神,就轻易夺去道行不亚于暮行舟的李宏方性命。 有此等本事的人,绝不会是道门默默无名之辈。 可是,她的身份她的意图,又究竟是什么? 带着重重疑惑,我们二人一牛朝着山上继续走着,没多久便来到了念氏陵墓群前。 出于孝道,我跪在念冰父母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可一旁的念冰却无动于衷,而是侧目看向了念家庭院的大门口方向。 念夕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和老白牛一样的,在看到自己的孙女过来后,念夕朝非但没有丝毫喜悦,相反脸色凝重到了极致,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位大人,不知您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披着一副和我孙女一模一样的皮囊?” 念夕朝拱起了手,竟是弯下了自己的腰身,朝念冰如是问道,声音里既是恭敬又有戒备。 “众生皮骨相,皆由天生来,我辈本如此,何须冒名身?” 念冰看着念夕朝,来自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念夕朝的耳中,却是让他面色分外苍白。 二人虽然不曾有任何的交手,但从这一番言语间所透露出的气势看来,这个和我妻子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道行远在念夕朝之上。 “如此说来,便是老夫冒昧了,今日老夫斗胆,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念夕朝再问,而后者则看了一眼山脚下,此时黄河之水滔滔东去,卷起泥沙翻涌不息。 她随后回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可以称我为彼岸。” 彼岸…… 这个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的真名叫做彼岸!? 如此说来,便已铁定她和念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昨天晚上,我还跟她…… 第三百三十章 再返悬河寺 得知了此女的真名后,我的心里一阵发虚。 如此说来,念冰并不曾归来,她真的跟着我的母亲前去了天行门,而这个被我从黄河中救起并且同床共枕的女人,其实是一个陌路人。 但是,这个叫彼岸的女人,为什么会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甚至刚巧不巧也出现在了黄河古道一带,并且为我所遇见?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着某种为我所不知的因果,抑或是存在着什么阴谋?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念夕朝听闻后,却是平静问道,“原来大人名为彼岸,失敬,失敬!” “可大人您生得与我孙女颇为相似,又正巧出现在我孙女婿身边,不知是意欲何为呀?” 这个叫彼岸的女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我的脑袋昏昏沉沉,我现在还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很多久远的事情……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了。” 听了这话,念夕朝莫名陷入了无言,他朝彼岸看了好一会,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林笙,当初你从方外离开时,阴离门主是不是将一枚面具送给了你?” 我点了点头,陆消川将黄金面具相赠,可当时的我却有眼不识泰山,随手将其弃之黄河。直到阴差阳错又回到了手里,才发现是一件难得的道门至宝。 也正是有着这面黄金面具相助,才得以让我所向披靡,一举击杀了洪高义与何青云,并且覆灭了封门村所有捞尸人。 但让我不解的是,念夕朝忽然问起这个干什么? “哦,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 念夕朝点了点头,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随后,他朝彼岸说道,“姑娘,人行道门中,自然得有明镜心。如若姑娘不介意,老夫倒是愿意帮你恢复那些尘封的记忆。” 听了这话,彼岸秀眉微蹙,“老匹夫,我的道行不知比你高出多少倍,你又何德何能帮助于我?” “姑娘若不信,可随老夫来。” 说罢,念夕朝朝着山下伸出了一只手。 彼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就朝山下走去。 对于彼岸的这一动作,我忍不住一哆嗦,就想要把手抽回。 可彼岸的身材看似很娇小,力气却格外的大,以至于我牟足了劲,依旧没能逃脱她的掌心。 随着彼岸微微一用劲,我的手掌当即发出一阵骨骼嘎巴响动声,疼得我直龇牙咧嘴。 “把我当成你媳妇睡了,事后就想抽身走人?哼,没那么容易!” 彼岸朝我冷冷一笑,声音伴随着山风灌入我的耳中,让我耳膜一阵生疼。 听了这话,身为念冰爷爷的念夕朝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 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在安顿好老白牛后,随即便带着我们下了山,坐上了来时的那艘乌篷船。 在念夕朝水行术的加持下,乌篷船在黄河之中顺流而下,穿过了一道道惊涛骇浪,路过了潜龙镇,最后竟将我们带到了悬河寺中。 自从上次暮行舟祸水东引,借助凡念之手摧毁悬河寺后,至今已四个月有余。 而今,随着暮行舟的死去以及潜龙镇的覆灭,原本已经离开的凡尘法师以及众弟子再度归来,开始了重建庙宇事宜。 一眼看去,只见蔓延于两侧峭壁间的裂痕已经被泥灰抚平,佛窟中坠入黄河的佛像也都被重新捞起安置原位,本已经四分五裂的栈道也被重新连接。 智字辈的年轻僧人们,此时正紧忙紧赶的进行着寺庙的修缮工作。 因为悬河寺声明甚好的缘故,周围的诸多村民在听闻众高僧重返黄河古道后,也都义务前来,帮着僧人们开展着重建事宜。 此时的悬河寺,有若工地一般热火朝天,一片片的脚手架高高架起,各种建材物料也在船只和推车的运输下源源不断抵达。 悬河寺的外围,此时已经大体修缮完毕,只是诸多寺庙悉数被毁,饶是僧人村民们加班加点,此时也只有大雄宝殿完全竣工,其他寺庙厢房想要彻底完善,也不知要待到何时。 对于悬河寺而言,我自然不是陌生人,当我们三人泊舟抵岸后,几个正在忙活的沙弥立即前去了寺庙内通报。 不一会,凡尘法师一身风尘仆仆的迎了过来。 “阿弥陀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此时的凡尘法师,俨然没有了先前得道高僧的模样。只见他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和木屑,原本寸步不离身的木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木匠才有的凿子,唯有临时披上的那身袈裟崭亮如新。 显然,在悬河寺重建工程中,身为住持方丈的凡尘并没有闲着,却也和众僧人一道在紧锣密鼓的忙活着。 “凡尘法师,身为一寺之主,却愿于众僧一道受苦劳作,可真是大境界呐!” 见凡尘法师过来,念夕朝当即迎了上前,满是客套地说道。 “阿弥陀佛,佛龛染了红尘,老衲自当亲自扫去,佛门断了梁柱,老衲也应亲手接上,此本分内事,何来境界言?” 凡尘法师满脸和煦如是言。 “法师谦逊了,只不过依我看来,这寺庙修缮若交由僧人和周围村民着手,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是修缮不得完的。要不这样,此事尽交由老夫即可,我以五行道法相助之,不过数日便能让你悬河寺焕然一新!” 念夕朝大手一挥这么说道,可他的话也并非胡话,毕竟当初偌大的念家宅院,也是在他以一己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重建,焕然一新。 “哦?念老施主今日如此慷慨,不知是有何事需要老衲排忧解难?” 凡尘法师也是人精,一听便知晓了念夕朝的话外之意,却也顾不得含蓄,当即直言道。 对此,念夕朝无言,而是看向了我和彼岸,或者说是看向了彼岸一人,毕竟此时我是被她生拉硬拽着的。 凡尘法师也同样循着他的目光看来,他审视了彼岸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还请诸位与我入寺一叙。” 说罢,凡尘法师朝我们做出了一个邀入寺内的手势,随后又叫来了几个正忙活的僧人,小声的在他们耳边交代起了什么。 这几个僧人听罢随即应诺,随后便停摆了现场的所有工作事宜,让众多前来帮忙的村民暂且回家休息。 从码头到大雄宝殿的栈道并不长,可等我们抵达寺门口时,所有的村民已经悉数离去,而众僧人也纷纷朝着大雄宝殿赶来。 这些僧人并没有入寺,而是在寺庙外的广场中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念诵起了经文。 一时间,袅袅梵音萦绕于整个悬河寺,金色的佛光也在半空中流转不息。 佛光浸润下,彼岸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身体也微微一个晃荡,放开了紧拽着我的手。 “念老施主,林笙,还有这位来自彼岸的姑娘,还请入寺!” 大雄宝殿门口,凡尘法师再度说道,可他先前的和煦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鲜有的庄严和郑重。 “哼,一座破庙而已,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祥和的佛光似乎让彼岸倍感难受,可她还是故作轻松如是说道,随后一只脚踏进了寺庙的门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一系列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悬河寺,此时忽然梵音大作,一股蓬勃而且躁动的佛力,却尽数朝着彼岸倾泻而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佛魔之战 大雄宝殿,是现在悬河寺唯一已修复完善的庙宇,同时也是寺中主殿。 殿中的释迦牟尼法身相已经重新矗立,表面亦镀上金箔,庄严而且圣洁。 可是,就在彼岸一脚踏入佛门时,袅袅梵音却突然从佛祖金身中响彻而起,金色的佛光也随之倾泻而出,直袭彼岸自身。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道佛光并不如以往般令人心境祥和,相反却充斥着一股镇压之力,暴戾而且躁动。 滋啦啦! 佛光之下,彼岸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是有一道裂痕忽然从她脸颊绽开,一时间鲜血飞扬,却又在佛光中化为了云烟。 我回头朝彼岸看了一眼,对这突发情况一阵愕然,可没等我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念夕朝却急忙把我拉了进了殿中。 “老秃驴,你们是想干什么!” 彼岸抹了一把脸角的血,立即花容色变,她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飘扬着,原本清澈空灵的眸子也在瞬间化为一抹殷红。 “阿弥陀佛,悬河寺乃佛门重地,僧可入、道可入、人可入、鬼可入,唯独魔不可入,还望女施主见谅。” 凡尘法师面容极为庄严,他双手合十,身穿的袈裟无风自起猎猎作响,却是对彼岸如是言。 “哼,以你的意思,我是为魔?” “女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话落,阵阵梵音也自凡尘法师身上而起,与佛祖法身相以及寺外众僧的梵唱交相应和。 来自三者的佛光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直朝着彼岸轰然落下。 蓬! 彼岸没有动,这一道掌印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身上。 彼岸的脸色瞬间化为苍白,她的身上当即绽裂一道道深长血痕,殷红的鲜血犹如喷泉从周身裂痕中迸射而出。 对于这一重创,彼岸无言,躁动的阴气开始在她身上萦绕不休,眸子也愈发腥红,嘴角勾勒起一抹诡魅的笑容。 下一秒,彼岸晃动着鲜血淋漓的身躯,却将另一只脚也迈过了门槛,踏入了佛门。 在她这一脚之间,整个大雄宝殿开始发出剧烈的震荡,原本已经修缮好的佛堂,此时墙壁上石柱上,顿时龟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老秃驴,今日我如果非要踏入这佛门,你又能耐我何?” 彼岸如此说着,笑容也变得越发邪魅,源源不断从身上流出的鲜血,却已将身穿的白色衣衫染成了鲜红。 豆大的汗水从凡尘法师的额头冒出,他说道,“佛行极乐土,魔居阴间处,佛魔自古不两立,你执意入之,佛必然诛之!”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守着的这尊佛,到底有没有杀我的本事!” 话落,彼岸再度朝前走出了第三步,一道长长的裂痕立即从她的脚下蔓延而出,直袭向了殿中央的金身佛像。 滋啦!! 伴随着一阵轻鸣,佛像前的供桌以及诸多贡品当即四分五裂开来,那道裂痕一路延伸下来,竟是从佛像基座开始,一直蔓延到佛像的眉心,有若一柄无形的长刀在身上重重划过。 原本贴在佛像上的金箔,此时也在凛冽的阴风中四处飘散,露出了佛像下方的岩石表面,如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纹也伴随着金箔的翻飞遍布于整个佛像之上。 彼岸和凡尘的突然大打出手,让我心中万分困顿。 念夕朝明明是说帮助彼岸寻回往日的记忆,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预谋的陷阱。 “念老爷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朝念夕朝问道,此时他正死死地拉着我,不愿让我掺和其中。 念夕朝的脸色异常凝重,“林笙,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眼,这个女人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她是一个披着念冰画皮的魔!若不趁着现在她尚处虚弱将之除去,那么日后后患无穷! 念夕朝的这番话让我一头雾水。 彼岸几乎与念冰生得一模一样,她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确实有着太多不符常理的地方。 但在我的印象中,她也并不像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否则也不会在梦中相救于我,为什么念夕朝却笃定她为魔,认为她非死不可呢? 带着这种疑惑,我看向了念夕朝,可念夕朝却没有耐心与我多做言说。 “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楚,但你待会就会明白了!” 说话间,念夕朝也拔出了铁锏,浑厚的五行之力在周身涌动而起,“这该死的陆消川,我家门主只是毁了他聚魂棺而已,他竟然故意埋下如此隐患施以报复,果真不是个东西!” 话落,一道五行法阵在念夕朝脚下赫然显现,五道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符文也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随着五行法阵催动,五行的元素开始疯狂地朝着念夕朝汇聚而来,他手中的铁锏也在一连串的震鸣声中迅速分化,化作了九九八十一道虚影。 五行俱灭! 只见念夕朝一伸手,那八十一道锏影当即飞散开来,携卷着磅礴五行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彼岸侵袭而来! 噗!噗!噗…… 一连串的血肉破碎声响彻而起,每一根锏影落下,都在彼岸的身上留下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犹如泉涌从身体迸射而出。 当八十一道锏影尽数落下时,她的身上早已血肉模糊,已无一块肌肤是完整。 可饶是如此,彼岸依旧没有死,从体内涌出的鲜血正在不断填充着她残破的身躯,她也随之化作了血人。 “呵,杀我……以你们二人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来自彼岸的声音伴随着阴风灌入了庙堂之中,本已修缮完毕的大雄宝殿开始剧烈颤抖,大量的碎石开始不断从屋顶落下,支撑着大殿的四根石柱也裂痕遍布,随时都有彻底坍塌的可能。 来自佛威以及五行道法的力量不断侵蚀于彼岸的身体,可除了在她身上撩起阵阵血雾外便毫无建树,偏偏这鲜血仿佛用之不尽一般,依旧源源不断修复着她的身躯。 彼岸的脚步依旧不断往前走着,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留下一道红色的血脚印。 当她走出第七步时,她已经抵达了那尊释迦牟尼佛像近前,或者说是走到了凡尘法师近前。 流淌的鲜血从她身上飞溅而出,化作一个个红色的魔爪,却是穿透了层层佛光直袭于凡尘法师自身! 凡尘法师的身体一阵虚晃,这一个个由鲜血所化的魔爪每落在他身上,便引来一阵佛光涌动,竟不曾对他的本体造成任何直接性伤害。 可是,他身后的佛祖法身相却突然鲜血淋漓,大量的血液从佛像的裂痕间潺潺流出,不消片刻就遍布整个佛身。 这尊矗立于大雄宝殿的佛像,俨然是替凡尘法师承受了所有来自彼岸的攻击。 而在这鲜血之中,竟是充斥着一股极强的毁灭之力,以至于来自佛像中的佛力与之刚刚接触,便转瞬间化为云烟。 在鲜血的蚕食下,蕴藏佛像之中的佛力顷刻便被化解一空,整个佛像也因此失去了佛性,化作了一堆碎石乱砖,轰然坍塌。 噗! 随着佛像坍塌,凡尘法师的脸色猛地一白,一口鲜血当即喷涌而出,他的整个人也随之萎靡了下来,似乎已受重伤。 没有了佛力的支撑,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大雄宝殿开始发出一连串不安的轰鸣声,一堵堵墙壁接连破碎,一根根石柱也随之断做三五截。 这座刚刚重建而起的大雄宝殿,眼下又有坍塌了!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当即暂止了攻击,连忙带着我朝着殿外掠去,而凡尘法师双手合十,整个人一阵虚晃,却也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广场之中。 轰隆隆!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整个大雄宝殿顿时轰然破碎,化作了一片废墟。 而在烟尘弥漫间,大量的鲜血从碎石中流淌而出,并且不断凝聚,再度化出了彼岸的身影。 鲜血涌动中,彼岸的双眼凝视着凡尘法师,凝视着在场众僧,一抹厉色在血色的双眼中悄然浮现。 “阿弥陀佛,老衲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女施主早已修成不死之身!”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她本为魔 “阿弥陀佛,老衲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女施主早已修成不死之身!”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如是言,身上的佛力在这一刻显得异常躁动。 对此,一旁的念夕朝脸色也凝重到了极致。 念夕朝的本事我是了解的,身为隐山门大长老的他,放眼整个道门都是排的上号的,可来自他的这一杀招,却并不曾对彼岸造成丝毫伤害,着实令人咋舌。 此时的我心情分外复杂,我很清楚彼岸对我毫无恶意,也知道她有心庇护于我。可此时要诛杀于她的,一个是我五行道法的授业恩师,一个是传授我佛法的引路人。 被夹在他们双方之间的我,此时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最终在一阵踟蹰犹豫间化作了无言,沦为了一个纯粹的看客。 “老秃驴,老道士,我只是信了你们谗言前来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并无意与你们为敌,为何又要一再相逼?” 这时,彼岸再度开口了,冰冷的声音里充斥着一丝不曾掩饰的愠怒。 “哼,妖孽,你还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在看你第一眼的时候,老夫便已知晓你是谁,自古人魔不两立,你若不死,今后的道门难安!” 念夕朝如是说着,躁动的五行力量在身上跌宕不息,却是再度酝酿起强势一击。 “阿弥陀佛,人间正道是沧桑!” 鲜血潺潺间,凡尘法师双手合十,缭绕的佛光在这一刻尽数敛入他身,他的血肉也因此被镀上一层金色的色泽,庄严而又圣洁,仿若圣人临世。 “人魔不两立?可你们杀不了我,最终也将也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身死魂陨!” 化作血人的彼岸这么说着,鲜血从她的背后不断飞溅而起,化作了一对诡魅的血翼。 而随后,彼岸的鲜血之躯从废墟中掠出,径直袭向了前方的凡尘法师。 然而,凡尘法师不曾闪避,一旁的念夕朝拦在了他与彼岸之间。 只见念夕朝掐动手诀,当即祭出了水行术。 哗啦啦!! 一股凛冽的心力从念夕朝手中倾泻而出,化作一道帷幕横在了半道之上,由鲜血所化的彼岸犹如撞上一堵高墙般,汹涌的血水瞬间止于帷幕前,血花飞溅不休。 与此同时,念夕朝的双眼开始变得炽红,两道白炽的火焰随即从双眼之中涌动而出,化作两道烈焰光柱直扫于彼岸自身。 此时此刻,念夕朝再度动用了目光之火! 目光之火侵袭的瞬间,彼岸身上的鲜血瞬间沸腾,红色的水雾随之弥漫当空。 可和先前一样的,来自念夕朝的杀手锏,并不曾对彼岸造成实质化的伤害,他此时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是阻拦彼岸片刻,仅此而已。 咔擦!咔擦…… 阵阵不安的碎裂声响彻而起,在鲜血的冲击中,那道由心力所化的帷幕开始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痕,来自彼岸的鲜血眼下竟是顺着这些裂痕不断渗入,萦绕在了念夕朝的近前。 而这些鲜血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只血手,只见这只血手探出了两根手指,化作一道残影,竟是迎着那目光之火,直刺向了念夕朝的双眼! 见此,念夕朝的脸色大变,当即收回了攻势,开始迅速后退。 蓬!! 下一秒,那道由水行术所化的帷幕轰然破碎,磅礴的鲜血在没有了阻拦后,犹如潮水般朝着前方涌动而来。 血潮之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毁灭之力,所过之处所有的草木尽数腐朽化为灰霾,由岩石所制的地面也如被一柄巨铲削过一般尽数抹去,留下一道鲜血弥漫的深长鸿沟。 而彼岸此时在血潮之上现出身形,只见她双手合于胸前,一道道血手印在她周身接连浮现,从四面八方朝着念夕朝抓了过来。 嘭! 不过眨眼工夫,这些血手印尽数没入了念夕朝的体内,他的身体顿时爆裂开来,化作了大量稻草纷飞当空。 在稻草替身术的庇护下,念夕朝险险躲过一劫,本体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近前,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道血痕,面色也很快变得苍白下来。 稻草替身虽然救了他一命,但眼下看来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林笙,老爷子我在这拼命,你这臭小子就只顾着看着对吗?到底她是你家人还是老子是你家人!” 念夕朝劈头盖脸将我一顿臭骂,可没等我有所反应,他的一只手却已探入我的怀中,将我随身携带的黄金面具夺了过来。 “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对于念夕朝的这一动作,彼岸的语气顿时大变,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干什么,当然是找你软肋!” 话落,念夕朝伸出了三根手指,重重地落在了面具的额头之上! 啊!! 伴随着念夕朝的这一动作,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来。 念夕朝的手明明是落在这面具上的,可彼岸却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她那由血水所化的头颅当即崩裂开来,化作了漫天血雾。 如凡尘法师所说,彼岸已经是不死之身,她俨然不死不灭,可她的头颅一次次想要愈合,却又一次次瞬间破灭,来自她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不绝。 而她原本强势的攻击,也在头颅一次次破灭间戛然而止。 念夕朝攻击的是面具,可受伤的却是彼岸自身,难道说……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立即充斥了我的心头,我骇然地看向了彼岸,身体猛地一颤。 “阿弥陀佛,她本为魔,寻常道法已无法诛杀于她,还需已佛法封印方可。” 这时候,凡尘法师走了上来,朝念夕朝如是说道。 众悬河寺僧人此时依旧盘坐地面念诵着佛经,来自他们的佛力也在源源不断涌入凡尘体内,他的皮肉他身穿的袈裟,此时金光弥漫,俨然已镀金身之躯。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凡尘法师了!” 念夕朝咬着牙点点头,随后又是一记重击落在了那面具之上,却是使得彼岸的身躯彻底崩裂。 而就在彼岸身体重新愈合的这一空档,凡尘法师念诵起了经文,只见他的双手手心忽然裂开,涓涓鲜血开始止不住流下,落在了那面具之上。 让人惊诧的是,此时从凡尘法师手中流出的鲜血,却是化作了一抹金色,一股纯粹的佛力在血液中涌动不息。 金色的鲜血在面具的周围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口金钟。 金钟朝着面具缓缓落下,一股磅礴的佛威也如潮水般朝面具倾泻而来,却是使得后者开始发出阵阵不安的震荡,阴气纵横。 伴随着凡尘法师的这一动作,一口由佛光所化的铜钟也在彼岸的头顶上空凭空出现,发出一阵洪亮的钟鸣。 金钟每一次响起,彼岸的身上便血水翻飞,却是再也无法凝聚出人形。 “凡……凡尘法师,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听着彼岸的惨叫声看着那翻飞的血水,我的心里顿时一慌。 佛光弥漫间,凡尘法师朝我看了一眼,却是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摇了摇头,“林笙,你其实已经明白她的来历,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了这话,我陷入了沉默。 是的,在念夕朝出手的瞬间我便已知晓,这个叫彼岸的女人,这个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其实就是来自于这张黄金面具,或者说就是面具自身。 陆消川将这黄金面具交给了我,恐怕并不是单纯的想送我一件护身法器,背后更有着其他为我所不知的目的。 可是,彼岸终究生着一副与我妻子一模一样的皮囊,虽然不知这是巧合抑或只是一张虚假的画皮。但看着二位前辈轮番对她出手,甚至要以无上佛法将其镇压时,我的心里还是猛地一阵揪痛。 可我也很明白,我无法说服自己帮助念夕朝和凡尘,可我也决不能相助于彼岸,或许这场亲人朋友间的纷争,只有看客才最符合我的定位。 啊!! 佛光弥漫,一声凄厉惨叫再度响彻而起!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佛血封魔 由凡尘法师鲜血所化的金钟,此时已经完全落在了那张黄金面具上。 伴随着这一动作,彼岸头顶由佛光所化的佛钟也随之轰然落下。 一时间,彼岸的身躯彻底溃散,化作大量的鲜血激荡,可鲜血每每触碰到那佛光,便立即化作阴气尽数湮没。 不消片刻工夫,来自她的所有鲜血已尽数被囚禁于佛钟之下,再也不能如先前一般兴风作浪。 这张黄金面具,俨然就是彼岸的命门所在,饶是她已不死不灭,但在凡尘法师的无上佛法下,终究无处可逃。 “林笙,救我,救我……” 这时,彼岸在血潮中抬起了头,鲜血涌动的双眼看向了我,她在阴风中朝我哀求着,可声音却已显得极度虚弱。 “不,不……对不起,也许你并不是恶人,可你本为魔,我无法忤逆这二位长辈的意志……” 我摇着头,不敢直视彼岸的眼神,对于她的恳求无奈选择了拒绝。 彼岸她只是有着一张和念冰一样的皮囊而已,可她本质上是与道门对立的魔,封印抑或诛杀于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无法阻拦,也无权阻拦。 可想着她先前和我说的那些话,想着她将我从梦中救出的情景,我的心头忍不住一阵揪痛。 可不知为何,这种揪痛感却突然变得越发强烈起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感觉随时都要碎裂。 我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化为了煞白,我愕然抬头看向了彼岸,却见鲜血与佛光交融间,她的双眼瞬间充斥着一抹无尽厉色,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噗! 我的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当即止不住喷涌而出,飞溅当空。 我没料到,彼岸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我动了手,就像对付那一车人以及对付李宏方一样的,朝着我多看了一眼。 也就在她这一眼之中,我的心脏险些破裂,口吐鲜血。 可也仅此而已,在对我施以此番惩戒之后,彼岸便已收回了眼神。 “男人,原来都是忘恩负义……”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万丈佛光从佛钟内倾泻而出,直袭于由彼岸所化的血潮之中。 佛光之中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所过之处,来自彼岸的鲜血当即层层溃散,不过眨眼之间便消失殆尽。 而来自彼岸的力量,此时也顺着佛光涌入了凡尘法师近前的金钟之内,回归到了黄金面具之中。 面具在这一刻显得极度躁动,在金钟内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引得钟身金血翻涌。 见此,凡尘法师脸上无波无澜,在阵阵梵音中,金色的鲜血依旧不断的从他双手流下,却是透过了那口金钟,滴落在了面具的眉心上,化作了一道卍字佛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佛门八字真言响彻而起,来自金钟的所有佛血开始不断朝着那道卍字佛印中涌去,黄金面具随之发出阵阵极为躁动的震荡,四周的空气也因此化作一团扭曲。 我看到有一个女人的虚影从面具中显现了出来,妄图摆脱佛印的禁锢,可她每一次浮现而出,很快又被佛威镇压了下去。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有余悸的朝着面具看去,那个从中浮现出来的女人虚影,正是彼岸自身,此时的她正在做着困兽之斗,却已越发显得无力。 过了好一会,来自金钟的佛血尽数淌入了那道卍字佛印中,洋溢的佛光也因此璀璨到了极致,磅礴的佛威随之毫无阻拦地倾泻在了面具上。 无上佛威间,彼岸的挣扎渐渐平息了,整个面具也犹如死物一般,顿时失去了光泽。 见此,凡尘法师缓缓松开了双手,来自卍字佛印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归于平静,唯有佛印依旧留于面具之中。 彼岸,或者说这张黄金面具被封印了,在凡尘法师的毕生佛法下回归常态。 一切风平浪静后,凡尘法师蹒跚着走了上来,拿起了这面黄金面具,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显然为了对付彼岸,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凡尘法师,今日之事可真是有劳你了,老爷子我代表道门向你表以衷心的感谢。” 念夕朝对凡尘这么说了一句,也是一阵心有余悸。 对此,凡尘法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朝着身后已化作废墟的大雄宝殿看了去。 “阿弥陀佛,世人皆言佛道本一家,可不想继潜龙镇之后,念老施主如今也祸水东引,却让我悬河寺再度雪上添霜。” 摇头长叹间,凡尘法师看向了念夕朝,“念老先生,你乃隐山门大长老,既遇上了魔,但凡请隐山门主出面即可,何必让我悬河寺再受不白之灾?” 凡尘法师声音虽然无波无澜,但语气间却已充满了埋怨。毕竟悬河寺才刚刚重建,眼下却再度被毁,即便是泥菩萨也难免有三分火气。 听了这话,念夕朝也是尴尬一笑,“唉,凡尘法师,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也知道,咱那门主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见上他一面都难如登天。可凡尘法师你是一代圣僧佛法无量,身怀镇妖除魔无上法,我之所以求助于你,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与滔滔敬仰呐!” 谁也不曾料到,堂堂隐山门大长老,此时竟然拍起了凡尘法师的马屁。 听了这话,凡尘法师嘴角微微抽了抽,“罢了罢了,老衲口拙,比不得你的巧舌如簧。但今日老衲寺中之损失皆因你而起,自得由你来偿。” “那是自然,这修缮房屋啊,我隐山门可是最擅长的,回头我再去门中叫几个精通土木的弟子来,保证一个月内让你寺中焕然一新!” 听了这话,凡尘法师的脸色方才得以缓和,他不曾再有多言,而是和念夕朝一道回头看向了我。 “林笙,现在你可已知此女为何人了?” 凡尘法师拿着黄金面具,朝我问道。 我不曾言语,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彼岸,其实就是黄金面具自身。 黄金面具被我丢弃后,又让在古道镇工地上的工人从黄河之中捞了上来。正因为如此,彼岸才会突然出现在镇中,只因她就是面具,面具便是她自身,面具出现在哪里,她自然也会出现在哪里。 可是,关于彼岸为什么会和念冰一模一样,我至今依旧没有想得明白。 念夕朝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朝我问道,“林笙,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从阴离城离开时,我孙女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在沉江客破灭了聚魂棺后,念冰便突然遭来阴气噬体,体内阴气开始受不住控制外放而出,变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其实,当时老爷子我也很纳闷,我家孙女的阴气早已被佛力压制,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遭其反噬了呢?如今看来,只怕是这黄金面具在作祟。” 念夕朝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孙女是阴生子,只怕当时是被这面具吸了一丝活人气,才使得自身突遭变故。而这个叫彼岸的女人之所以和我孙女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受到了这一丝活人气的影响。” “而所谓彼岸,其实就是聚魂棺中的那具浮尸!门主当时虽然摧毁了聚魂棺,但她并没有死,而是将力量寄生在了面具当中。陆消川将面具交给你,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借你之手让其复生!” 念夕朝说的这番话玄而又玄,却是让我心中一片狐疑。 如果真按照他所说,那岂不是意味着,阴离门主陆消川其实并没有跟我们重归于好的诚意?他将面具赠予我,其实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另有所图。 这些上位者的心思,俨然不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所能揣测的。我隐隐感觉,此时正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在缓缓展开,而我,就处在这一风暴中心处。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了那枚黄金面具。 此时,凡尘法师已经将面具交到了念夕朝手中,交由他保管。 “念老爷子,这面具你打算如何处置?” 念夕朝说道,“此物不祥,虽然已被封印,但若任由其留于世间,只怕会招来无穷祸端。我现在便回一趟隐山门,让门主定夺。” 说着,念夕朝也不曾在悬河寺多停留,就打算泊舟离去。 可是,他的一只脚刚踏上乌篷船,本已归于死寂的黄金面具却突然剧烈震荡起来,摆脱了他的控制飞到了半空之中。 滋滋!滋滋…… 与此同时,一阵细微的流水声忽然从我的脚下响起。 我循声看去,却见先前从我口中喷出的鲜血,此时竟自行在地面汇聚起来,化作一道红色的细流,直朝着黄金面具的方向掠了过去! 不好!!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来自我的这缕鲜血突然纷飞而起,化作一团血雾笼罩了黄金面具。 原本金色的面具,瞬间化作一抹诡魅的猩红。 吼!吼! 一阵可怖的咆哮声,突然从我体内爆发而出,完全超脱了我的控制……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古道门中的女人 吼!吼! 可怖的吼声在我的身体里响彻不绝,原本已经为我驯服蛰伏灵魂深处的冥鬼,此时却莫名超脱了我的控制,自行在我体内苏醒过来! 一道接着一道的阴火顿时从我身体各处喷薄而出,开始疯狂的蚕食我的血肉,我的身体也随之迎风见长化作三丈之高,一根根晶莹的骨骼随之暴露于外。 阴火在我的身上不断交织,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烈焰长袍,幽蓝的鬼火也在我的头颅之上腾然生起。 吼! 汹涌的阴火不由自主的从我胸膛喷薄而出,径直涌向了漂浮在天空的黄金面具。 “林笙,你在干什么!!” 突来的变故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念夕朝回头看向了我,眼神里满是骇然。 “我……我也不知道,冥鬼已经不受我的控制!” 我的心里也满是惊慌,我试图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冥鬼之上,可偏偏此时它犹如脱缰的野马,已经完全不听从我的使唤。 汹涌的阴火不断侵蚀于面具之上,面具眉心处的卍字佛印,也在烈焰烧灼间逐渐裂开,浑厚的佛力也因此不断从中散逸而出。 “快阻止他!” 念夕朝一声大喝,当即大步上前,炽热的目光之火从他的双眼之中喷薄而出,在冥鬼和面具之间化作了一堵白色火墙,妄图阻隔阴火与面具之间的联系。 见此,本要返回寺中的凡尘法师也当即回首,随着他双手合十,一道金色的佛掌印便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无上的佛威瞬间侵蚀于我自身。 呜呖呖!! 念夕朝和凡尘法师,并不是洪高义何青云这般泛泛之辈,在他们二人的目光之火以及佛威镇压下,冥鬼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一只膝盖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吼!吼! 冥鬼发出一连串不安的怒吼,妄图发动反击,可此时,念夕朝和凡尘法却已是动用了全力,饶是冥鬼万分不甘,可在一佛一道两者强势镇压下,浑身的阴火终究还是在闪烁不定中骤然熄灭。 袅袅梵音萦绕在我的周身,不断净化着来自冥鬼的阴气,度化着它的杀念。 过了好一会,冥鬼的力量终于在佛威之下尽数湮灭,重新归于我的身躯,而我也终于重获身躯控制权,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此时,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凡尘法师和念夕朝忽然变得不再言语,却是一脸极为沉重的看向了头顶上空。 对于我体内冥鬼的异动,他们二老虽然第一时间出手阻止,可一切终究已经太晚。 来自冥鬼的阴火,此时似乎与那面具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只见阴火此时依旧缭绕于面具周围,而在面具空洞的双眼之间,此时竟有潺潺鲜血从中流出,与那阴火交融相汇。 阴火和鲜血此时正不断朝着面具的眉心涌去,在一水一火的交替冲击下,用来封印面具的卍字佛印瞬四分五裂,镇压其中的佛力顿时冲天而起。 轰隆隆! 这一刻,天地间突然风云变色,原本还一片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阵阵雷鸣之声响彻而起。 悬河寺外的江面上,此刻也是狂风大作,一个个高达数十米的浪潮拍岸而来,引得周围的地面发出阵阵剧烈颤抖。 而在狂风之中,黄金面具却是逐渐飘摇于黄河上空,阴火与鲜血犹如瀑布般从面具的双眼中倾泻而下,在水面上方不断凝聚。 不过眨眼工夫,来自面具中的阴火与鲜血已尽数淌出,悬浮半空的面具在昏暗的天地间散发出一抹暗金色的光辉。 阴火与鲜血此时还在黄河水面不断交融,一股潮湿而又散发着诡魅幽香的气息从水面扑鼻而来。 下一秒,交融的血火仿佛受到某种意志的召唤,竟是开始疯狂的朝着内部凝聚,一个模糊的人的轮廓也随着浮现在了我们眼前。 阴火与鲜血此时正不断朝着那个人影涌去,并且不断辐射于周围的水域。 以那人影为中心,只见方圆百米的黄河水面上,此时竟盛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花。 而在周围的水面上,此时竟是盛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这些花朵看起来颇为诡异,只见它们没有根茎也没有枝叶,花朵极为突兀的从水中生出,细长的花瓣自内而外弯曲,上面更生着一根根细长的尖刺,犹如一个个魔爪般分外瘆人。 这种花我是见过的,当初陆消川对付沉江客时,从聚魂棺中流淌出的鲜血,也曾化出过与之一模一样的花朵。 而现在,这些花簇拥着那道人影,花瓣在狂风中不断舒展,将黄河中央的水域化作了一片花海。 花香弥漫间,阴火与鲜血已进入没入那人影的身体当中,一个女人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了黄河中央。 花海簇拥间,这个女人背对着我们,长长的头发在江风中飘扬着,她身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而在那长袍之上,却也生着一朵朵鲜红妖艳的花,细长的花瓣附和着风声不断舒展张开,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极度凛冽的阴气也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散发开来。 “不,不!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这一刻,我的情绪瞬间失控,忍不住嘶吼出声。 这个女人的背影我是见过的,当初在苍生杵的第三个世界当中,在两百年前古道门的定格画面当中,我就曾看到过这么一个一模一样的背影! 可我没料到,那个曾在两百年前的古道门当中出现的女人,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的近前! “呵,两百年了,我已在黑暗中沉睡了两百年,阳世间的光明呀,真是令人怀念……” 来自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了我们耳中,让人不禁一阵灵魂发颤。 她伸出了手,那张黄金面具随即从半空而落,回到了她的手中。 随后,她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岸边的我们,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簇拥周围的妖花也纷纷转过了方向,细长的花瓣朝向了岸边。 毫无意外的,这个浑身妖花萦绕的女人正是彼岸。 在冥鬼的阴火相助下,她已经从佛门封印中得以解脱,再度重现于阳光下。 可此时的她,气质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之前她记忆混乱时,言语间多少还带着一丝懵懂烂漫的情愫,可现在却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上的威严,一种令人发自灵魂畏惧的气息更是毫无掩饰外发而出。 在从封印中解脱后,此时她的身上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而在这时,彼岸的目光流转,却朝我看了过来。 “呵,林笙!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故人?仆人?或者说……是我的丈夫?”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忘川彼岸花,一岁一枯荣 “呵,林笙!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故人?仆人?或者说……是我的丈夫?” 妖花妖娆间,彼岸朝着我看来,她的面容妩媚依旧,可声音当中却留存着一丝愠怒,一丝杀意。 彼岸,就是聚魂棺中的那具浮尸,或者说是聚魂棺真正的主人。 之前陆消川曾说过,寄生在我和他体内的冥鬼,其实都是来自于聚魂棺中。 而在冥鬼与彼岸之间,显然存在着某种我所不知的灵魂联系。 刚才彼岸之所以对我动手,目的并不是要杀我,而是想借着我的一滴血,引得我体内冥鬼自行觉醒,帮助她从佛门封印中逃出生天。 而现在,她已摆脱桎梏再现世间,她的记忆似乎也已经苏醒,俨然化作了和我当初在古道门时所看到的模样。 一股比先前更加具有危险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以至于凡尘法师和念夕朝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在彼岸的一眼之中,我体内的冥火再度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冥鬼的意志也随之变得越发强烈,随时都要将我取而代之。 我不敢回应她的这番话,连忙念诵起了佛经,在阵阵佛力的度化下,躁动的冥鬼终于得到了平息,重新归于平静,却也让我背后冒起一阵冷汗。 “阿弥陀佛,原来施主是为阴间来客,身为阳世僧却待客不周,真是失敬,失敬!” 这时,凡尘法师双手合十,忽然如是言。 “老秃驴,你倒还有点眼光,刚才林笙的那一缕阴火,让我摆脱了你的禁锢,也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彼岸看向了凡尘,“既然你知道我来自阴间,不知可知晓我来自阴间何地?” 凡尘法师沉思些许,说道,“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间,花叶两相错。姑娘身上所盛开之花瓣,想来便是忘川河畔彼岸花。你名为彼岸,花为彼岸,定然是从忘川河畔来,并且执念深种。” 阴间来客? 听了凡尘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万分骇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彼岸现身阳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又会被囚禁在聚魂棺中,沦为阴离门主陆消川的一件绝顶法器? 而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聚魂棺是两百年前由阴离门前任门主冒死从古道门覆灭之地带出来的。而陆消川之前也说过,寄生在我们体内的冥鬼,其实也都来自聚魂棺,是来自阴间的魔……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本已经复杂的事情,此时却变得更加波诡云谲起来。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彼岸,可彼岸正凝视着凡尘,来自她的声音正在狂风中飘荡。 “凡僧,我已不愿再起杀伐,只是想了去人间红尘事,做我没做完并且该去做的事情,还请你莫要阻拦。” “阿弥陀佛,老衲不问你为何来人间,也不问你与当年道门覆灭有何渊源。但人间不欢迎阴间来客,你善也好恶也罢,你终究为魔,步入人间便是人间一大隐患。道门太平日久,无法允许你这样的变数存在。” 凡尘法师脸色罕见的凝重,朝彼岸如是言。 听了这话,彼岸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哦?可如果我非要留下来呢?” “若想留下亦无妨,只是还得委屈施主归入佛门,于青灯古佛下长做修行。” “哼,好大的口气,刚才你倾尽全力尚且不能封印于我,现在我已觉醒,你又有何本事再与我斗? 话落,彼岸朝着岸上的凡尘法师伸出了一根手指,一股蓬勃的鲜血当即从她身后喷发而出,朝着凡尘席卷而来。 只见那鲜血开始迅速演化,不过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朵直径数米的彼岸花,一根根由鲜血所化的尖刺也从花瓣之中纷纷探出。 看到这一幕,凡尘法师面色极为凝重,他当即双手合十,大量金色的佛血从手心间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化作一道掌印直迎了上去。 可是,这缕先前曾将彼岸镇压的佛血,此时在接触到那彼岸花的瞬间,却是犹如石沉大海般顷刻间被湮灭,大量的佛光在花中阴气侵蚀下灰飞烟灭。 彼岸花几乎毫无阻拦的就抵达了凡尘法师的近前,一根尖锐的长刺从花瓣之中飞出,朝着凡尘法师迅速飞来。 凡尘法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惊骇,慌忙朝着一旁躲避,可饶是如此,这根长刺还是洞穿了他的双掌。 凡尘当即发出一声痛哼,脸色瞬间化作煞白,浩瀚的佛力犹如决堤的洪流般,不断从他破碎的手掌间散逸而出。 可彼岸似乎杀凡尘之心已决,那道彼岸花继续迎面而来,细长的花瓣接连绽开,犹如血盆大口般就要将凡尘彻底吞噬。 “不好!” 这时,念夕朝一声不妙,身上的五行之力开始涌动不息,他当即拦在了凡尘的近前,炽热的目光之火从双眼中喷发出来,也朝着那彼岸花袭去。 目光之火,蕴藏着至刚至阳之气,可此时的念夕朝,似乎和彼岸已经有了一道深如鸿沟的差距,目光之火刺入花中的瞬间,却是眨眼便被无尽的鲜血所熄灭,而这朵彼岸花也在这个时候抵达了念夕朝近前。 噗! 一道细长的花瓣在念夕朝的胸前掠过,他的整个身体当即被拍飞而起,重重地撞飞在了十米开外的一根石柱上,顿时鲜血淋漓。 “我本不想杀你们,可你们却一再辜负我的仁慈,我也只能顺你们的意当一回魔了!” 彼岸一声怒喝,那朵彼岸花继续往前掠去,再度朝着凡尘袭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当即化作冥鬼冲了上前。 我虽然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但此时彼岸杀念已起,我若再不出手,只怕凡尘和念夕朝真要死在她的手中。 “林笙,让开,我待会再找你算账。” 彼岸的双眼猩红,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温和体贴,却是充满了怨念和杀伐。 “彼岸,咱们有话好商量,没必要……” 嘭! 没等我把话说话,一股鲜血却从花中迸发而出,重重地轰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身体立即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石阶上。 “凡尘,念夕朝,你们骗我、意图封印镇压我,我都没有与你们计较,还一再对你们释放善意。可你们却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对我施以挑衅,真是罪不可赦!” 此时的彼岸与先前俨然判若两人,道行也伴随着彼岸花的出现一跃千里,原本还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凡尘念夕朝,却在转瞬间成为了任人宰割的蝼蚁。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是,就在彼岸将要出手,彻底诛杀凡尘念夕朝时,一阵震耳的梵音却从她头顶上空响彻而起。 紧接着,有万丈佛光忽然自长空落下,直袭当场。 这股佛光之中,蕴含着一股比凡尘更盛百倍的佛威,原本势不可挡的彼岸花,在这一佛威镇压下,竟是顷刻破灭,化作血水溃散当场。 突然的一幕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彼岸脸色一变,却也停下了手,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原本乌云迷雾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耀眼的阳光当即透过云层的裂痕照耀人间,一个老僧的虚影随即从空中显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这名老僧身穿紫金袈裟,他的左半边脸丰腴慈善,白眉风中微扬,俨然仙风道骨相,右半边脸却枯槁萎缩,一道道深长皱纹纵横交错,仿若已近垂暮。 他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在阵阵清风中发出阵阵虚晃,应该是动用了某种佛门高深道法,将自己的一道虚影投射到了遥远之外的悬河寺上空。 “弟子凡尘,拜见枯荣师尊!” 随着这道老僧虚影出现,凡尘法师抹了一把鲜血,艰难地跪了下来,朝着来人施以最虔诚的礼拜。 而周围四散逃去的众僧人,此时也纷纷停了下来,朝着那道虚影顶礼膜拜。 我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扶起了一旁重伤的念夕朝,而后者看向空中的那位老僧,眼神里充满惊骇。 “凡尘,眼下局势已非你能左右,而今你已尽职,且先退去吧。” 高僧无言,可袅袅梵音响彻而起,庄严而又洪亮。 “有劳师尊,师尊还需谨慎。” 凡尘法师从地上站起,缓缓朝着黄河之外退去,而念夕朝也随即会意,拉着我远远的离开了黄河边畔。 “这位大师,你是何人?” 彼岸抬头看向了那个半枯半荣的老僧,却是收起了先前的蔑视。 “阿弥陀佛,老朽法号枯荣,乃天外山觉禅寺住持,亦为凡尘之师尊,此番冒昧前来,还望施主莫怪。” 这个叫枯荣的大师这么说着,虽然声音中依旧保留着佛家人的和煦,可浩瀚的佛威却不断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引得下方黄河之水汹涌咆哮。 觉禅寺枯荣大师?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愣。 之前我曾听爷爷说起过,道门之中共有五大宗门。其中天行门主掌天下走蛟龙脉,隐山门掌控五行之道,悬棺门代表世间佛道,阴离门是为尸鬼之主。 而除了这四者之外,还有另外一大势力名为佛门。 经历两百年前的古道门巨变,如今的佛门也已剧变,而所谓天外山觉禅寺,已然是佛门泰山北斗。 若按照道门的辈分来算,觉禅寺枯荣法师便是如今佛门之主,和沉江客陆消川等门主是为同辈中人。 可我没有料到,像他这般佛门至尊般的存在,此时竟会现身于此。 “女施主,你本为忘川河畔一缕怨念,人间并非你归处,今已苏醒,理应归入阴间,何苦人间彷徨?” 枯荣大师微微颔首,看向了屹立水面的彼岸,洪亮的声音响彻黄河古道。 彼岸发出一声冷哼,“大师,你们人间发生了什么我管不着,我想做什么也希望你们莫要过问,待我想归去时,我自会归去,无需尔等再三劝说。” “阿弥陀佛,自古以来佛魔不两立,施主若不归去,那么老朽只能送施主归去。” “哼,你若是本尊莅临,我倒惧你一分,可眼下到来的只不过是你一道法相,又能耐我何?” 彼岸的脸上终于流露一丝愠怒,只见她秀手轻轻一挥,一朵看似娇艳的彼岸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立即爆发出一股浑厚的阴气。 阴风凛冽间,这朵彼岸花迎风见长,一根根细长的花瓣眨眼间便化作了数米之长,一根根尖刺从花瓣上探出,犹如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一般,朝着枯荣大师吞噬而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见彼岸二话不说直接发起攻击,枯荣大师口喊佛号,原本虚幻的身体当中爆发出万丈佛光,这些佛光不断交织融汇,最终化作了一尊高达十丈的金色古佛。 随后,古佛伸出了手,一道蕴含着无尽佛威的掌印朝着下方轰然落下,与那恐怖的彼岸花发生剧烈激撞。 掌印在和那彼岸花相触后,立即爆发出万丈佛光,这些佛光犹如一柄柄利刃般,将那彼岸花洞穿开一个个硕大的孔洞。 “草木有尽时,有荣亦有枯!” 随着枯荣大师声音再起,一轮七色的光晕立即出现在了那古佛的身后,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这缕光华之中,赫然蕴藏着一股沧海桑田的气息,一经照耀在那彼岸花上,那一根根细长的花瓣竟然开始迅速枯萎凋零不断翻卷,大量的阴气从中散逸而出,最终化为枯骸。 第三百三十六章 钟声起,钟声灭 随着彼岸花的枯萎,天空中的那道掌印也随之溃散,只是七彩光华依旧照耀人间。 天空中,由枯荣大师所化的古佛双手合十,面容看上去和煦依旧,但身上的佛光却显得激荡凌乱,似乎在刚才的这一轮接触中,消耗了他太多的佛力。 而看着自己的彼岸花顷刻枯萎,彼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蔑笑,“能毁我的彼岸花,你着实担得起觉禅寺住持之名。可你本尊不在此,区区法相最多也就发挥出自身三成佛法,不过尔尔!” 说话间,彼岸展开了双手,大量的鲜血从她身后飞溅而起,化作了一道惊涛骇浪朝着枯荣大师汹涌而去。 血浪翻滚不息,却是演化出一副群魔乱舞的画面,阵阵鬼啸之音在血浪中起此彼伏,使得周围天地犹如地狱修罗。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枯荣大师如是言,只见那尊由他所化的古佛开始逐渐坍塌,大量的佛光开始朝着他的双手间迅速凝聚。 正如彼岸所说,区区一个法相是难以直接和彼岸相抗衡的,此时枯荣法师俨然是在调动着法相中的所有佛力! 浩瀚如海的佛力不断凝聚,当这尊古佛虚影完全坍塌时,一尊金色的佛钟却是出现在了云层的裂口处。 咚! 这时,一阵洪亮的钟声响起,在这尊佛钟之中,立即有一股七色的光芒外发而出。 钟声之下,那些凝聚成型的鬼灵当即发出声声凄厉哀嚎,他们的身躯也随之在瞬间溃散,重新融入了血浪之中。 而在七色光华照耀间,大量的血水开始干涸,在半空中化作一朵朵鲜红妖艳的彼岸花纷飞当空,最终枯萎凋零。 咚! 钟声再起,一轮七色光晕当即从钟口处迸发而出,袭向了扶摇直上的血浪。 哗啦啦! 光晕所过之处,层层血浪仿佛遭到一记无形的重拳侵袭,顿时支离破碎,大量鲜血随即飞溅当空。 与此同时,这口佛钟也随着光晕一道轰然落下,如先前凡念的佛法一样的,直朝着水面的彼岸镇压了下来。 “大师,我本从苦海而来,阳间便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彼岸,你既有超度我之心,又何必刻意阻拦我回头是岸的通途?” 彼岸抬头看向了那口佛钟,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随后,一股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阴火却也从她身上爆发了出来,直袭向了那口越发迫近的佛钟。 这股阴火所蕴含的极阴之气,比我自身的却是强上数十倍有余,可在抵达佛钟近前时,却在那气色的光晕下止步不前,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对于彼岸的话,枯荣大师不曾再有回应,袅袅梵音在这一刻响彻不绝,一道接着一道的洪亮钟声也随之接踵而来。 每一道钟声响起,便有一轮光晕倾泻而下,无尽的佛威也随之轰然落定,引得彼岸身上的妖花枯萎凋零。 可这些彼岸花似乎生之不竭,在枯萎之后紧接着又迅速盛开,大量的花瓣在狂风中缭绕于她周围。 至此,彼岸不曾言语,长长的头发在阴风之中飘扬,点缀在她衣袍间的彼岸花也纷舞不息,似乎在预示着她内心的怒火生起。 眼下这一佛一魔的战争,俨然超乎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此时所有的悬河寺弟子都纷纷朝着寺外退去,以免遭受波及,凡尘法师和念夕朝也不曾出手,只因此时的彼岸已经觉醒,局面早已不是他们所能掌控。 而在彼岸愤怒的眼神中,阴火与鲜血在她的手中再度交融,却是化作了一道黑红相间的光柱冲天而起,直袭向了空中那口不断迫近的佛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再度响起,可这一声响却并非源于佛钟自身,而是出自彼岸的攻击。 只见这道光柱直接穿透了那层层光晕,重重地轰击在了佛钟本体之上,整个佛钟随之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一道细长的裂痕当即在钟身上绽裂开来,丝丝佛光随之从裂纹间散逸而出。 这一次,彼岸开始了真正的反击。 鲜血和阴火交融,其中的阴气瞬间浓郁到了极致,以至于浑厚的佛光也无法将其彻底净化,却是让光柱一次又一次直击于本体之上。 轰!轰!轰! 光柱轰击间,佛钟发出剧烈轰鸣,与其本身的钟声在半空交相应和。 咔擦!咔擦…… 在彼岸不断的攻击下,佛钟的那道裂痕开始变得越发深长,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也不断从裂纹间泉涌而出,环绕于佛钟周围的七彩光华,也开始变得黯淡起来,整个佛钟也仿佛随时都要破碎。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凡尘法师和念夕朝也同样看在眼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骇。 要知道,枯荣大师可是比肩沉江客陆消川一般的存在,虽然出现在黄河上空的只是他的一道法相,但也绝非寻常魔头所能抗衡。 但从眼下看来,枯荣大师已然显露败相。 咚!…… 一阵洪亮的钟声再度响起,而在这一刻,这口佛钟已经撞响了一百零八次。随着彼岸最后一掌落下,整个佛钟当即崩飞瓦解,化作了一道道金色流光,消散当空。 这口佛钟,蕴藏着枯荣大师法相的所有力量,随着佛钟破碎,来自枯荣法师的佛光也随之崩飞离析,一缕金色的佛血也随之自长空倾落,最终归于云烟。 枯荣大师,败了! 身为胜利者的彼岸长发飘扬,脸上流露着一丝冰寒,“枯荣,我不愿与佛门为敌,今日你法相为我所灭,也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施主怨念如海,已非寻常佛法所能度化。不知施主此次长留人间,是否会再造杀戮?” 法相破灭了,可枯荣大师的声音依旧传荡于天地间,他的声音平和依旧,对于刚才的这一番战斗似乎无喜无悲。 “我本无意杀伐,但在你们这一再挑衅下,我恐怕得改主意了。”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是老朽冒昧了。若有机缘,还请施主亲临觉禅寺,老朽将亲自为施主赔罪。” “哼,我才没那闲工夫!” 话落,彼岸不耐烦地一挥手,天空中那道裂痕瞬间被无数乌云所充斥,来自枯荣大师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林笙……我想咱们该走了。” 这一刻,念夕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脸色显得极为紧张。 因为在乌云重聚之后,彼岸已经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此时她的眼神猩红欲滴,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朝着我们汹涌而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逃!! “凡尘,念夕朝,你们已经彻底惹怒了我。” 彼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汹涌而来,却是听得众人一阵毛骨悚然。 来自枯荣大师的法身相,是为悬河寺对抗彼岸的最大依仗,可现在,枯荣法身相已毁,念夕朝和凡尘也均已身受重伤,面对这个已经觉醒并且完全激怒的魔,悬河寺根本无从抵挡。 “快走!” 念夕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这两位道门德高望重的前辈此时也顾不得所谓体面,当即和众僧人踏上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山间小道,快速的朝着寺外撤去。 可这时,一道赤色的血潮从彼岸脚下腾起,带着这阵水浪轰鸣声当即拍岸而来。 血潮所过之处,一艘艘停在岸边的渡船尽数湮灭化为腐朽,整个码头瞬间支离破碎,不过片刻工夫,血潮便已载着彼岸重抵悬河寺前。 潮水汹涌,掠过了层层石阶,漫过了一个个山坡,很快便抵达了峭壁上方的一条栈道上,阻拦了我们所有人的去路。 彼岸不曾有多言,汹涌的血水发出声声咆哮,有若洪荒猛兽朝着在场众人扑面而来! “众弟子,且另寻他途!” 凡尘法师的脸色凝重到了极致,只见他双手合十念诵佛经,垂于身前的念珠蓬的一声破碎。 一百零八颗佛珠顿时四散开来,在他近前的半空中以一个特定的规律开始组合排列,一道道璀璨的佛光也随之延伸而出,在各个佛珠指间来回流转交相应和。 不过眨眼工夫,一道由佛珠构成的金色光幕便出现在了众人近前,佛光璀璨,庄严圣洁。 哗啦啦! 血潮重重地轰击在了这道光幕上,却是没能第一时间突破来自凡尘法师的防御,血花激荡声响彻不绝。 可饶是如此,光幕之上还是传来一阵阵剧烈震荡,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也随即遍布于各个佛珠之上。 彼岸已经失控,哪怕是黄河古道最强的两大山门寺宇,在她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而此时,凡尘法师却是动用着无上道法,想要阻拦住彼岸的攻势,以换得悬河寺众僧人的逃出生天。 吼!吼!吼! 血浪之中,一道道蛮兽的虚影在潮起潮落间不断显现,发出声声嘶吼,无休止地冲撞着眼前这道光幕,一颗接着一颗的佛珠开始在血色的侵蚀下冒起了青烟,随后支离破碎化为了灰霾。 众僧人不敢迟疑,他们自知眼下之战已不是自己所能参与,纷纷听从凡尘法师的话逃向了另外一条山道。 与此同时,阵阵浑厚的五行之力也开始在念夕朝身上躁动不安。 在木行术的治愈下,由彼岸花留下的外伤已经无恙,可来自其中的阴气却依旧残存于他体内,使得他面色苍白依旧。 轰隆隆…… 铁锏被念夕朝高高举起,随后朝着地面重重落下,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当即响彻山峦,周围的大地也随之陷入剧烈的晃荡。 只见以铁锏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朝着周围快速蔓延开来,山坡上,悬崖上,地面上,犹如被一记无形的重拳生生砸开般纷纷龟裂开来。 大地的晃动开始变得越发强烈了,就好像发生了一场强烈地震般,一块块重达千百斤的岩石碎块不但从山体之中剥落,朝着下方滚落下来。 蓬!!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虚空魄力生忽然响起。 在血潮的不断侵蚀下,由凡尘法师佛珠所化的金色光幕已经支撑到了极限,随着最后一刻佛珠在血水侵蚀间碎裂,整个光幕顿时支离破碎。 光幕破碎,凡尘法师止不住后退了数步,他的身体就像经烈日暴晒过的焦土一般,瞬间变得干如枯槁,一条条裂痕顺着他的双手不断朝着周身蔓延,最终引得大量鲜血从体内喷薄而出,血染袈裟。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彼岸发出一声冷哼,没有了光幕的阻拦,血潮当即一马平川,再度朝着前方众生铺天盖地而来!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 抬头望去,只见在彼岸上方的一处百米悬崖,此时突然绽裂开一道道深达数米的骇人裂痕,这些裂痕不断加深扩大,却是引得整个悬崖瞬间轰然破碎。 一块块重达万斤的巨石当即从上方落下,就朝着下方毫无防备的彼岸砸落了下来。 彼岸抬起了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异色,可没等她做出丝毫防备,来自一整个悬崖的巨石朝着她头顶倾泻而下,不过瞬间便将她彻底掩埋,原本汹涌的血潮也偃旗息鼓,却是忽然停止了进攻,不断地朝着彼岸退回,尽数收缩进了那堆如山高的碎石当中。 “快走,这座悬崖镇不了她多久!” 做完这些后,念夕朝非但没有丝毫喜色,相反面色凝重依旧。 以五行之力,生生将一堵高山悬崖坍塌破碎,这一举几乎耗光了念夕朝的所有心力,以至于脚步也出现一阵虚晃。 不仅是他,为了阻拦彼岸的攻势,此时凡尘法师更是油尽灯枯,浑身鲜血潺潺,俨然重伤之躯。 “这黄金面具中,怎么会封印着一个如此可怕的怪物,真他娘的失策,早知道老子就该请门主出山才对!” 念夕朝骂咧咧着,下意识朝着我看了一眼,早就没了好脸色。 眼前的这一幕,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此时也不断从碎石下方传荡而起,引得四周土石飞溅震荡。 在受了一整座悬崖的砸击后,眼下的彼岸依然还活着,而此时她就要从中脱困而出! 见此,所有人不敢迟疑,当即不敢停留仓皇离去。 凡尘和念夕朝都是道门之中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谁能料到二人联手,不仅未能克制强敌,相反身受重伤心力耗尽,最终落得狼狈而走的境地。 不消片刻工夫,我们一行人已经逃出了千米开外,终于翻过了山崖,抵达了悬河寺绝壁之外的俗世地界,来到了一条盘山公路上。 轰!!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天巨响。 回头望去,只见那垒积如山的碎石轰然碎裂,一股赤色鲜血破碎了无数巨石冲天而起,腾起重重血雾。 血雾缭绕间,一个通体由鲜血所化的人影缓缓从碎石废墟中走了出来,丝丝阴火与半凝结的血液缭绕在她周身,化作了她的肌肤,化作了她的长发,化作了一袭彼岸花开的衣袍。 彼岸……再度现身了! “惹恼了我还想跑,痴人说梦!” 彼岸的脸冰冷得可怕,阵阵黑色的阴气萦绕于她周身,随着她手一挥,一道道密集的血线从她手中纷飞而出,犹如密密麻麻的蛛网般朝着我们这边笼罩而来,转瞬之间便已抵达近前。 为了对付彼岸,念夕朝和凡尘法师都已经身受重伤心力耗尽,可后者却依旧完好无恙,看着她再度动用杀招,二老的眼中无不流露骇然与绝望。 吼!吼!吼! 一阵阵怒吼声我的体内响彻而起,层层的阴火开始在我周身燃烧,我的身躯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了冥鬼模样。 眼看着彼岸就要对二老施以最后一击,本为看客的我已然无法继续充当看客的角色,熊熊的阴火从我的身后喷薄而出,化作一对覆盖百米的黑色羽翼,挡在了二老的前方。 滋滋! 来自彼岸的鲜血与我的阴火相触,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却是从鲜血之中爆发而出,顺着阴火直袭于我的本体。 蓬! 这股毁灭之力直达我的胸腔,发出一阵剧烈的爆裂声,大量的阴火余烬从我体内喷薄而出。 我的身体随之发出一阵剧烈颤抖,一种灵魂撕裂的极度痛楚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对此,我的心里极度骇然。 要知道,冥鬼状态下,许多的攻击对我已然无效,除非将我的冥鬼之躯镇压下去,否则寻常道法很难再伤及我本体。 可来自彼岸的这一缕鲜血,还是在这个时候给予了我灵魂一记重创。 “林笙,刚才我要你救我的时候,你不是说两不相帮吗,怎么现在我要杀他们,你却坐不住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只要你肯娶我 “林笙,刚才我要你救我的时候,你不是说两不相帮吗,怎么现在我要杀他们,你却坐不住了?” 彼岸愤怒的质问声响彻而起,蕴含着一抹浓浓的怨念和不甘心。 我虽然替念夕朝和凡尘法师挡住了来自彼岸的攻击,可来自她的血线犹如一根根钢针般,不断刺入了我的灵魂深处,以至于我体内的两大灵魂符阵剧烈震荡,绽开了丝丝裂纹。 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和彼岸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完全如隔天堑。 “彼岸,一切因果都在我,能不能……放过他们?” 我吃力的朝她说道,苍生杵也随即飞出,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从中爆发了出来。 在这股吞噬之力的引导下,那原本朝我袭来的血线立即调转了方向,开始疯狂地涌入了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 这些血线看似细小,可一经涌入恶鬼世界,却立即化作一股鲜血浪潮,侵袭四方。 被囚禁其中的鬼灵因此发出阵阵嘶声哀嚎,他们由灵魂所化的身躯不断被腐朽随后又不断新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苍生杵中的这一突变让我感到颇为惊诧,而彼岸朝着苍生杵看了一眼,如血的眸子里一丝讶异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阴沉。 “哼,当初他俩对付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被困入梦中的时候,是我在帮你救你,可现在你怎么待我的?我有难了你冷眼旁观,我动真火了你又在拉偏架,是你薄情寡义,是你负我在先!” 来自彼岸的怨念暴增到了极致,以至于原本鲜红的双眼瞬间化为了漆黑,她周围的天地也像是步入了深夜一般,一片昏暗。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过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冲着我来就行!” 我虽然不知彼岸对我一片心意因何而起,可还是硬着头皮如此说道,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如若继续支撑下去,哪怕即便为冥鬼之躯,也将在她的血线顷刻间灰飞烟灭。 “放过他们?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给我一个不杀他们的理由。” 彼岸脸色冰冷依旧,可来自她的攻击却在这一刻变得缓和起来了,似乎并不急着对我动手。 “因为他们一个是带我步入道门的授业恩师,一个是将我领入佛门的知遇之人。” 我得到了短暂的喘息,随即朝她如是说道。 然而,彼岸摇了摇头,“这个借口还不够换他们的命。” “好吧,他们一个是我妻子的爷爷,一个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 “妻子?” 听了我这话,彼岸原本略显好转的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就是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看着彼岸的脸色变化,我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在她如夜的眼神注视下,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哼,这可是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已经足够我杀他们千百遍了!” 说话间,那遍布于天地间的血线立即调转了方向,却是绕过了我缭绕周围的鬼火,直接袭向了身后的念夕朝以及凡尘! “等等!”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急,连忙大喊道,“你……你说,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放他们一马?” 对此,彼岸没有马上言语,她的双眸逐渐从黑暗化为殷红,又从殷红回归常态,一片空灵。 “这个嘛……其实也简单,只要你肯娶我。” 啥? 我的身体莫名一个哆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这个从聚魂棺中跑出来,不知道在阴间活了几百年的女魔头,居然让我娶她? 可是,我和她真正认识也才三天而已,虽然确实有同床共枕,但也是因为她借了一张和念冰一模一样的皮囊,才引来这一极为荒诞的误会。 除此之外,我和她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她的这番突然言语,却是让我猝不及防。 更何况,鬼知道这个女魔头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一个怎样凶神恶煞的模样呢! “彼岸,你好歹是来自阴间的魔,在阳世也堪称顶尖的存在,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颇为尴尬地朝她问道,同时下意识朝念夕朝看了一眼,而后者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化为铁青。 当初念夕朝为我和念冰主持完婚礼后,得知我与茹若初已成血婚,便已经气得七窍冒烟,而今如若再娶一个妄图杀他的人为妻,也不知会要气愤到何种田地。 然而,彼岸却摇了摇头,“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说话间,那一道道血线犹如游蛇般迅速朝着念夕朝凡尘聚集而来,随时就要将他们围而杀之。 我不敢再质疑她这句话的真假,但一时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人逼婚,而且还是在以他人性命为要挟的情况下。 我下意识朝着念夕朝以及凡尘法师看了一眼,那一根根血线不断在他们周围游走,仿佛随时就有可能让他们身死魂陨。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放过他们,不在道门以及俗世再造杀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了妥协,毕竟眼下除了妥协,我已经找不出第二个选择。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在稳住彼岸,让念夕朝凡尘安然离开后,自己该如何从容脱身为好。 随着我的话落,那一根根血线却是立即从我们三人周围收回,尽数回到了彼岸的之身。 而原本在她周围汹涌的血水,此时也尽数消散。 原本还一脸杀意的她,此时浑身戾气尽敛,却在三两步间腾挪数百米,眨眼抵达了我的近前。 “林笙,既然你已经答应娶我,那现在咱们也该回家了。” 彼岸来到了我的近前,冲我莞尔一笑,却是和先前的女魔头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回家,干嘛?” “当然是准备婚事了,你刚刚答应我的,难道转眼就忘了?” 此时的彼岸眼神平静如水,她真的按照我的要求放下了杀伐,可现在,却已经到了我履行条件的时候了。 “阿弥陀佛,造化弄人,孽缘,孽缘……” 这一刻,凡尘法师不禁唏嘘长叹,对于这一极具戏剧性的结局也是一脸困厄。 “老秃驴,你就这么执意想要杀我吗?” 听了这话,彼岸的脸上微微一寒,朝凡尘法师如是问道。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浑身鲜血未休,“人与魔,自古以来水火不容。” “哼,水火不容?可你不要忘了,在阳世数千年的岁月长河中,杀人最多的始终是凡人自身。若说人魔不两立,那人与人之间岂不是不死不休?” 彼岸如是说着,声音里却是流露着一丝嘲弄。 听了这话,凡尘法师微微一愣,随后回答,“佛曰,世人皆苦,苦于苦海无涯。解救苍生于苦海,让人间安详太平,便是佛门中人毕生之夙愿。” “你们这些秃驴,说起话来一个个道貌岸然,可最后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和芸芸众生一样置身苦海之中,卷入道门是非之中。你们连自己都解救不了,又如何解救天下苍生?” 原本还势同水火的二人,此时却是开始了一番长谈,而他们二人的话语,却是越听越觉得是在谈佛论道。 彼岸的三言两语巧舌如簧,却是听着也颇具道理,让凡尘法师一阵语塞,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好一会,凡尘法师朝她问道,“这位女施主,老衲见你颇具慧根,敢问在阴间之时,是否曾有修行佛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凡尘法师俨然收敛了自己所有敌意,以一种非常谦卑的姿态朝她问道。 似乎在他看来,彼岸对佛法的精通更要在他之上。 彼岸摇了摇头,“佛法?没修行过,不过我倒是在阴间的尽头听一个老和尚念了几百年经,每当我失眠的时候都会去找他,他的经文可真是一副催眠良药。” 对此,凡尘法师不曾言语,他忽然变得满脸愁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他双手合十躬下了腰身,朝彼岸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女施主早已结下佛缘,那么今日之争便确是老衲无礼唐突了。” 留下这句话,在确认彼岸确实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杀念后,凡尘法师随即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甚至都不曾与我跟念夕朝道别。 “好走,不送。” 彼岸冲着凡尘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随后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始终不曾言语的念夕朝身上。 “老头子,我现在已经不打算杀你们了,你是打算哪里来便哪里去呢,还是一道前去潜龙镇,参加我和林笙的婚礼?” 听了这话,正搀扶着念夕朝的我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前世风流债? 彼岸的性格,如黄河古道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如女魔头的她,却是瞬间变得和初见时一般人畜无害。 听了她的这番话,念夕朝的脸抽了抽。 念夕朝虽然隐姓埋名二十年,但在道门之中终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今彼岸以他的命为要挟,逼迫我与她成亲,这无疑是对念夕朝最大的侮辱。 可彼岸不属于道门,她的实力也已远超乎了念夕朝所能抗衡的范畴,对于这一近乎耻辱的收场,他也不得不选择接受。 “姑娘,老夫有一事相问。” 念夕朝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此执意想要林笙娶你为妻,究竟是一见钟情,还是另有目的?” “情从何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彼岸微微一笑,“我只是见林笙对你恭敬有加,所以才对你发出邀请,去与不去你表个态便是,没必要在这问东问西。” “我对你们的过家家不感兴趣,眼下悬河寺被毁得一干二净,我还得张罗人手帮凡尘重新修缮才行,就不掺和你们的瞎胡闹了。” 说罢,念夕朝也没有继续留在此地的意思,随即转身下山,准备前去悬河寺。 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对了姑娘,老爷子我再奉劝你一句话。” 念夕朝回过了头,“我和凡尘虽然奈何不了你,但并不代表所有道门人都奈何不了你。你存在一天,便是道门的一大隐患,所有人都将视你为眼中钉,你若和林笙走得太近,那么他迟早也会为你所拖累,成为道门公敌。” “是吗,那就看你们这些道门人有没有这个胆子了,谁想杀我,我就杀了谁,若整个道门非要与我为敌,我也不介意灭了整个道门。” 彼岸一声冷哼,对于念夕朝的告诫不以为意。 “念老爷子,您这就打算走了?” 见此,我连忙追了上去朝念夕朝问道,显然对于眼下事,他已经打算高高挂起了。 念夕朝停下了脚步,朝着追来的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林笙,你的命运现在已经由不得你自己,也由不得我们了,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念夕朝便离开了,前去了山崖下早已满目疮痍的悬河寺,只留下我和彼岸依旧留于高山之间。 我回过头,发现彼岸正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林笙,他们这俩老头子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呢?”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寒颤,可碍于彼岸的强威,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而彼岸则笑着走了过来,没等我有所反抗,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虽然脸上笑容灿烂依旧,但骨子里活脱脱一个母老虎的形象。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朝她问道,“彼岸,我之前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你就非要我娶你?” 对此,彼岸不语,却是略显轻佻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划过了我的下巴。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我忍不住一阵抽搐,蛰伏在我体内的冥鬼突然发出骚动,一缕阴火自行从我身上喷薄而出,似乎是在迎合着她的这一挑逗。 “因为……这是你前世欠我的债!” 前世? 听了这话,我一头雾水。 彼岸的手在我的脸上缓缓滑落,一丝丝阴火也在她的触碰间自行从我身上涌动而出。 “林笙,两百年前你说好的要娶我,结果在成亲当天却逃了婚,让我在阴间丢尽了颜面。后来我一路追着你来到了阳世,你却死在了一场人间浩劫中,还让我也遭受了牵连,一直沉睡到现在。” “可你给我记住了,你逃得了来世,却躲不过今生,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丢掉我,你也休想再逃出我的手心了!” 彼岸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怨念,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前世今生…… 世人阴阳间,有死也有生,而一碗孟婆汤后,了去生前身后事,投胎转世开始新的轮回,周而复始,规则使然。 每一个人都有前世,可没有人能记得自己前世究竟发生过什么,我自然也不例外。 彼岸非要赖着让我娶她,竟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欠下的风流债? 我只是一个步入道门才半年多的后生犊子而已,虽然道行一跃千里,但对于所谓前世今生轮回转世完全一窍不通。 可现在,这么一个女魔头却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非要让我以身相许偿还前世欠下的债,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这一切,如果是从一个普通人的口中说出,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一个疯子。可以彼岸的本事,以她看我的眼神,我很难去质疑这件事情的真相,只不过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让我一下子完全接受不来。 更何况,即便我提出了质疑,她也肯定会说是真的,即便我想反抗,也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瞬间充斥了心头。 要知道,如果光是处理念冰和茹若初的关系,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不知所措,若是再以所谓前世之名,娶了这么个女魔头,我的人生还不得被闹翻个底朝天! “彼岸,如果我真娶了你,结果会怎样?” 我咽了咽口水,朝她问道。 彼岸抬头看了一眼重新放晴的阳光,“当然是告别这阳世,跟我一起返回阴间,当我的阴间赘婿咯!” 她说的倒是轻巧,却是让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以她这意思,不就是让我一成亲就去死吗? 可我年方十八,正值大好少年时,还有着大把的青春没来得及挥霍,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若是这么早就含笑九泉,岂不是枉来人世?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顿时生起无穷后怕,再也顾不得再和她多理会,转身撒腿就跑。 阵阵阴火在我身上撩动而起,腾起的热浪在我身后迅速涌动,推动着我的身体在山峦间迅速前行,卷起一路长长的黑烟。 不过几分钟工夫,我便已从山顶逃到了悬河寺外,也顾不得跟就在旁边的念夕朝凡尘打声招呼,便匆匆跳上了一艘乌篷船,逃之夭夭。 在水行术的加持下,乌篷船在黄河当中迅速驰行着,掀起阵阵翻天水浪。 而在逃窜的过程中,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彼岸在原地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那片山峦上,跟着云烟看着我,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随着船只的不断前行,彼岸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最终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见彼岸没有追来,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可速度却丝毫不敢减。 我现在得赶紧跑,找到一个能够庇护我的地方,寻一个能够真正抗衡彼岸的人。 可我仔细回想了一圈,真正愿意帮我并且道行登顶的高人,似乎也只有茹若初一人了。 可一想着先前彼岸对付枯荣大师法身相的情景,我的心里又不禁一阵发虚。 以茹若初的道行,想要对付彼岸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可就在我玩命逃窜间,一个红色的身影却忽然从我的眼前掠过。 “对了林笙,还是谈谈我们的婚事吧。到时候咱们结婚了,你只要烧点纸钱给我当彩礼就行,而我送你的嫁妆,就是你体内的冥鬼。不知道这样你满不满意?”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响起,却是吓得我一哆嗦。 我抬头望去,却见本来已经被我甩出十里开外的彼岸,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船头。 她坐在船舷上笑看着我,俨然一副吃准了我逃不掉的表情。 “彼岸,就算我真的前世欠了你的,你找我前世就行了,干嘛非要赖上我啊!” 我哭丧着脸,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逼得如此狼狈。 可彼岸似乎很乐意看我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笑得更加浓郁了。 “前世的债今生偿还,这在阴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容不得你赖账。” “可是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并且还有两个妻子,都比你漂亮温柔。” “没关系,我不介意跟她们和谐共处。当然如果你觉得感情应该忠贞不二的话,那么我也不介意替你杀了她们。” “但我对你真的没有感情,要不咱们好聚好散做个朋友可好?” “好聚好散?可以呀!要不我再顺便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让他们也和你来个好聚好散?” “……” 这一路上,我好说歹说,偏偏彼岸油米不进,俨然摆出了一副逼婚的架势。 可我既斗不过她,又说不过她,眼看着船就要抵达潜龙镇,我的心里不禁一寒。 从眼前的这一局面看来,似乎我和她的这段婚姻,真逃不掉了。 时间逐渐到了黄昏,而乌篷船也在我极不情愿的心情里抵达了潜龙镇外的码头前。 然而,就在我刚准备上岸的时候,却看到荒凉的镇子里人头攒动,鬼火通明。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四十章 砸场的?捧场的! 看着镇中鬼火通明人头攒动,本来还在和彼岸讨价还价的我,立即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后拿出了苍生杵踏上了岸,心中满是警惕。 一眼看去,只见早已荒凉的潜龙镇中,此时赫然多了数百号人。 只见这些人的模样看起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可阵阵滔天的阴气却止不住从他们的身上倾泻而出,一团团的鬼火不断在他们头顶上空游荡,照耀着已经昏暗下来的潜龙镇。 察觉到那滚滚阴气后,我立即意识到这些不速之客都是来自方外世界的鬼道人。从他们所散发的气息看来,每个人的道行都不算低,也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为了掩人耳目,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一层常人的画皮。 原本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潜龙镇,此时却犹如工地一般忙得热火朝天。 一堆堆的石材和木材被堆砌在了镇子的一角,这些鬼道人有的在砌着砖石,有的在搭着房梁,有的在修整道路,有的在干着木工,一座座新建的房屋罗列在街道遗址的两侧,却都已经初具雏形。 若不是我的那幢红砖瓦小楼尚在,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这离开潜龙镇才不过一天的工夫,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而从那一幢幢新建的房屋开来,这些人似乎是在重建着潜龙镇。 带着这一丝疑惑,我走了上前,正在忙活着的众鬼道人也注意到了我,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朝着我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进,我也算完全看清了这些人的模样。 只见他们每个人都身穿蓑衣戴着斗笠,腰间缠着一根红布带,俨然都是一副捞尸人的打扮。 “方外捞尸人,你们来这干什么?” 我立即辨出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不觉皱起了眉头, “林笙?我本以为你早已离开了潜龙镇,没想到却依然留居于此。” 这时候,一个年长的捞尸人穿过人群走了上来,朝我说道。 “你是谁?” “在下张进,当初你和马阳师兄在阴离城一战时,我也曾在场,不知你可还记得?” 这个叫张进的捞尸人朝我说道,可声音里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敌意。 张进我没有印象,不过马阳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当初在阴离城的斗兽场中,他曾以捞尸人的名义向我挑战,妄图为暮行舟报仇清理门户,最终惨死我手。 “林师弟,捞尸人说话一言九鼎。当初马师兄说过,他与你一战后,无论生死你我双方皆恩怨两清,我们方外捞尸人也信守了承诺,不曾再与你为难。” 张进示意众捞尸人退后,继续朝我说道,“而今,师父虽然死了,但这潜龙镇依旧是他的地界,是捞尸人在阳世的势力范围。可你既与阴离门划清了界限,又不愿继续当捞尸人。那么这潜龙镇理应由我们这些师兄弟来继承,不知你意下如何?” 至此,我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会在这修建房屋重筑潜龙镇,感情是打算来鸠占鹊巢的! 可我也清楚,他们的这一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之处。 毕竟我已不再是捞尸人,我之所以留在此地,也还是为了给师父守孝而已,日后必然还得离去,届时潜龙镇无疑将沦为一片荒地。 而他们的到来,却也完全可以填补潜龙镇的一处空白,也能让黄河古道的道门势力多一丝乐趣。 明白了其中缘由后,我点了点头,“你们想要入主阳世我不反对,但我不希望日后捞尸人与悬河寺或者念家再起纠纷。你们若是答应,那么你们将成为潜龙镇新的主人,若是不答应,我就只好请你们离开。” 对于我的这一要求,张进毫不犹豫就点了头,“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之所以从方外前来,只是为了继承师父的遗志,并不是来再起事端的,还请林师弟你放心。” 虽然彼此有摩擦,但怎么说都是同出一脉,再加上暮行舟对我的原谅,以及马阳与我的恩怨一战,此时的众捞尸人对我虽然说不上什么善意,但都有意给对方留了一丝情面。 原本正愁着逼婚难逃的我,更是如获大赦。 以张进为首的众捞尸人突然出现,也终于让我有了一个摆脱彼岸逼婚的完美借口。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抱拳朝张进说道,“既然如此,师弟我便先行离去,至于为师父守孝之事,就有劳各位师兄代劳。” “林师弟,现在天色已晚,你难道不打算休息一晚?” 听了这话,张进不觉一阵诧异。 对此,我摇了摇头,“多谢师兄好意,潜龙镇已非我故土,继续留下去也是徒添乡愁,不如早日离去为好。” “各位师兄,好好保重。” “师弟,一路珍重。”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在众捞尸人的相送下,返回了黄河岸边。 在我和众捞尸人谈话的时候,彼岸并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似乎并不喜欢和这些披着画皮的行尸走肉多打交道。 “彼岸,我们还是走吧。” 我强撑起一脸无奈,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听了我这话,彼岸秀眉微蹙,“发生什么了?” “按照道门规矩,现在潜龙镇已经让方外捞尸人给接管,不再是我的地界,那幢房子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的眼里满是遗憾,“彼岸,我想咱们的婚姻恐怕得搁置了。” “为什么?” “因为依照阳世的规矩,新郎新娘在成亲前,必须先有自己的新房。可现在我的家没了,婚事就只能推迟,待我赚够了钱买得起房子了,咱们再谈婚论嫁也不晚。” 彼岸来自阴间,对于阳世的规矩懂得并不算太多,在我的这一通忽悠后,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 “那你说,等你赚钱买房得等多久?” “唉,我现在身无分文,外边的房子又那么贵,如果我不吃不喝拼个十来年,应该就能交的起首付了。但这样一来,可就委屈了你……” 我脸不红心不跳一顿侃侃而谈,可彼岸的脸色却变得越发阴冷起来,让我下意识闭上了嘴。 她打量着我,“林笙,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娶我,所以才故意骗我的?” 我连忙摇头,“哪有,现在的阳世就是这样的,没房子怎么娶老婆成家立业?你要是不信,我……” “林笙,你又要成亲了?” 没等我说完,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生生打断了我的话。 我回头望去,却见张进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看向了我。 我被他的这一个‘又’字给憋住了,只好点了点头。 而彼岸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朝张进问道,“捞尸的,本姑娘问问你,现在人间成亲,是不是真的有必须要备婚房这个规矩?” 彼岸不怒自威,却是吓得张进一个哆嗦,差点就跪倒了下来。 他当即恭敬说道,“是……是有这么个规矩,不过我们虽然接手了潜龙镇,但并不代表不再欢迎林笙回来。只要他愿意,那幢楼依旧是他的家,照样可以用来布置成二位新人的新房。” “另外,我有个俗家弟子在经营房产生意,他最近刚盘下了一套豪华别墅,你们若是中意,我也可以让他将别墅双手奉上,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一份随礼钱。” 听了这话,本来还如释重负的我顿时整张脸都僵硬了。 我朝着张进看了去,一脸难以置信。 这……这帮捞尸人不是来砸场子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变成捧场的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逃婚! “林笙,现在你的师兄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彼岸拉住了就要离开的我,一脸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于张进这话,我的心里气得直打哆嗦,可现在我明明很生气,却还要客套的保持微笑。 “新房……有着落就好,有着落就好!” 我牵强的笑着,“可是,真要成亲,除了要有新房外,还需再择良辰吉日,但我掐指一算,接下来的这半年皆诸事不宜,人生大事恐怕还得推迟到……” “林师弟此言谬矣,依师兄所看,今夜子时便是你二人成亲的绝佳良辰!” 没等我说完,还待在旁边的张进却是不识相地又多起了嘴。 “张师兄,婚姻之事兹事体大,还需择吉月吉日吉时,你也莫要胡乱猜说,以免误了彼岸终身幸福。” 我如是说着,一个劲的朝张进使着眼色,示意他赶紧闭嘴。 “师弟莫要误会,且听师兄慢慢道来。” 可是,张进却误解了我眼神中的意思,不但没有谨言,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在我们鬼道人习俗中,最好的良辰吉日便是阴月阴日阴时,而今天恰好正值阴月阴日,待到子时便是一年当中最适合成亲的时机,真可谓三载难逢的天赐良缘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哆嗦。 以张进的意思,岂不是让我今天就跟彼岸把婚事办了!? 我一脸懵圈的看着张进,这位所谓的同门师兄,存心是想把我的后路堵死,将我往绝路上逼啊! 要不是之前已经和方外捞尸人恩怨两消,我现在连杀他的心思都有了。 我的心里叫苦不迭,倒是彼岸乐得合不拢嘴,“如此说来,现在婚房也有了,黄道吉日也已定,那是不是说本姑娘今天就可以成为林笙新娘了?” “当然没问题,弟妹你俩先回屋休息,待到子时再来拜堂便是,剩下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我们这些师兄了!” 张进拍着胸脯,一脸的责无旁贷。 对此,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还要笑着对他一再感谢。 这一刻,我也终于知道暮行舟在潜龙镇开辟山门后,为什么依然让张进这群捞尸人继续留在方外了,感情都是些不会察言观色的二愣子! 早知今日,刚才我就应该二话不说把他们统统杀干净了才对。可现在,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掌控。 或者说,已经尽数落入了张进的安排中。 “各位同仁,林师弟在离别前想为自己的爱妻准备一场婚礼,咱们这些当师兄的不能含糊,都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帮林笙师弟张罗张罗!” “大家都去准备下,看看附近有谁的弟子是开酒店的,让他们把最好的厨子都叫过来,不然耽误了婚宴老子杀他全家!” “绣球婚服剪纸都赶紧去附近的城里买来,要是店家关门了就把门砸了,决计不能误了林师弟终身大事!” “哦对了,成亲三金九礼不能少,你们谁有钱的就赶紧去买,没钱的就给我去抢,总之一定要用最好的……” 这一刻,我不禁怀疑张进在当捞尸人之前,是专门干着媒人行当的,在他三言两语间,我的婚礼流程布置却是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将一切安排完毕后,张进走了过来,对我语重心长说道,“师弟,你我先前虽无往来,但毕竟同门一场,今日之事你也无需感谢师兄我,这番心意就当是给你的饯别礼了。” “张师兄,谢谢你,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我咬牙切齿的说着,打死都没料到,张进的这一番自作聪明,却是把我的退路给活活堵死的。 可不得不说,这群捞尸人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 不过片刻工夫,就有一辆辆车陆续驶入了潜龙镇中,来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开始就地搭灶生火,甚至还有一整个婚庆公司的人在捞尸人的威逼利诱下颤颤巍巍抵达了镇子里。 一时间,原本阴气森森的潜龙镇顿时烟火味十足,大大小小的烟花筒在黄河边畔一字排开,不要钱的接连绽放。 重建潜龙镇的事儿一经暂且搁置,众捞尸人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操办着我和彼岸的婚事。 而彼岸也在一群化妆师的簇拥下进了屋中,说要试穿婚纱打理妆容。 趁着这一空档,我也终于有机会逃离了彼岸的视线,独自一人来到了黄河边畔。 “林笙,你还在这干嘛呢,弟妹叫你去试试新郎服呢!” 就在这时,张进一脸红光满面的走了过来,冲我说道。 看着这个张进,此时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可碍于师兄弟的情面,还是冲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待会就来。” 得了我这句话,张进没有再多言,在一个捞尸人的招呼下很快就离开了。 此时,黄河边畔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烟花绽放依旧,我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此时屋中张灯结彩,一个个红色的囍字贴满了门窗。 今晚,彼岸就要和我成亲,她的心里似乎是真的很高兴,为了不让这些前来的凡人受到侵扰,她甚至自行收敛了所有阴气,屋子里时不时传来阵阵女孩的欢笑声。 “彼岸,我不知道自己前世究竟是什么模样,与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现在我已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我无心与你结为连理,更无意与你共赴黄泉,很荣幸得你倾心,但我只能选择辜负。” 我朝着屋子的方向小声说道着,随着我一招手,大量的稻草从岸边的草摞中纷飞而起,在我的近前凝聚成一道人形。 随着一滴血落下,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画皮逐渐在这个稻草人的身上形成,最终化作了我的一道替身。 与此同时,来自我的灵魂之力也注入了稻草人当中,整个稻草人立即时而阴气涌动,时而阳气弥漫,时而阴火缭绕,所流露的气息与我别无一人。 临近拜堂之际,走投无路的我终究还是选择了逃婚。 可彼岸何等人物,这么一个替身若出现在她眼前,定然会被她第一时间识破。 为此,在我的意志下,稻草人随即踏上了码头上的乌篷船,在水行术的加持下,开始迅速地朝着古道下游驰骋而去。 看着稻草人逐渐远去,我的身体也在阴气之中逐渐隐去了身形,随即朝着已经走远的张进大喊了一声,“张师兄,师弟有事远去,就此别过!” 听了我这话,正在谈笑风生的张进愕然回过了头,可他并没有看到已隐去身形的我,转而看向了乌篷船上的那个稻草人,随即也发出一声惊呼。 “林师弟,这马上就要拜堂成亲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不好了,林师弟要逃婚了!” 随后,张进一声大喝,传遍了整个潜龙镇,所有人都下意识朝着河中已经泊远的乌篷船望去,都是满头雾水。 “果然是一个说话不经脑子的憨憨。” 我摇了摇头,随后在阴气的掩护下坐进了旁边的一辆奔驰,插上了顺来的钥匙,发动了车。 呜呖呖…… 几乎在同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啸声从婚房中响彻而起,原本明月高照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 已经开车离去的我回头望去,却见有大量的血线从婚房的门窗间渗透而出,随后在屋外化作了彼岸的身影。 此时的她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可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 阵阵阴风从她周围吹起,撩起了她长长的头发,一股浓浓的怨念随之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林笙,你还想要逃吗,给我滚回来!” 彼岸怨愤的声音,响彻黄河古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无路可逃 如我所料,我的再次出逃招来了彼岸无尽的愤怒,一股充斥着无尽威压的阴气顿时席卷整个潜龙镇。 在这股阴气的侵袭下,原本还人模人样的捞尸人齐齐发出一阵凄厉哀嚎,他们身上的画皮犹如被风刀子掠过一般,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大量的尸水从中渗出,露出了他们原本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一刻,已作新娘妆的彼岸面色冰冷得可怕,双眼也瞬间化作殷红。潺潺的鲜血开始在她脚下涌动,化作一道血潮载着她快速地朝着载有我稻草替身的乌篷船迅速追去。 见此,我当即将油门踩到了底,奔驰车开始以一百八十码的时速沿着江边公路背道而驰。 若单论速度,我是万万比不过彼岸的,所以我才特意以一道稻草替身吸引她的注意,希望趁着她追击稻草替身的工夫,给自己争取更多的逃离时间。 此时,我的意志透过稻草替身看向了身后,只见彼岸脚踏血潮,贴着黄河水面气势汹汹的追了上来。 见此,我当即动用了留存于替身中的所有心力,将乌篷船加速到了极致,不过眨眼工夫便已经逃窜出了十来里地。 可饶是如此,二者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在追逐了约莫一刻钟后,无尽的血潮便从两侧纷涌而来,将乌篷船团团围住,随后猛地收拢。 蓬! 在血浪四面八方的侵袭下,乌篷船瞬间支离破碎,破碎的木板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到水面,便已经在血水侵蚀下化为了乌有。 与此同时,一根根细长的血线从彼岸的手心探出,缠住了我的稻草替身。 “林笙,当年你一句花言巧语,骗得我在阴间等了你那么多年,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真的那么怕我,真的的不肯履行自己当初的诺言吗?” 彼岸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被血线缠至半空的我,眼神里流露无尽怨念。 可是,这只是我的一具稻草替身,自然无法回应她的话,而我本体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回应,开着车在夜色中继续一路奔逃着。 咯吱!咯吱!咯吱…… 随着血线的拉紧,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从稻草提升的身上响彻而起。 彼岸原本怨念的眼神瞬间凝滞了,转眼间便化作了一抹无尽的愤怒。 “林笙,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负心汉,你不是个东西!” 彼岸一声痛哼,来自我的稻草替身顿时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的草屑纷飞当空。 真是有毛病,要真是我前世欠下的风流债找我前世去,干嘛都算在我的头上来! 我的心里嘟囔了一声,在这番背道而驰间,我和彼岸之间已经拉开了至少五十来里地,灯火通明的潜龙镇也早已远远甩在了后头见不着影。 我极力隐藏着体内的气息,车辆的马达也因为疾速驰行发出阵阵剧烈的颤鸣。 此时的我正在玩命逃跑着,可至于该逃去哪里,我的心里一时间也没有底。 方外我肯定是不能去的,因为彼岸是从聚魂棺中被释放出来的,鬼知道那阴离门主和彼岸是什么关系。 而天行门太远,悬棺门茹若初独木难支,眼下我唯一的选择,便是奔往隐山门了。 沉江客的真正本事到底有多强我虽然不清楚,但只要他愿意,那么替我挡住这个女魔头或许没有问题。 “林笙,你给我回来!不然你信不信我把镇子里你所有的师兄弟都杀光!” 可就在这时,来自彼岸的声音瞬间阴气传荡四方,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原本蛰伏我体内的冥鬼受到她的气息影响,却再一次有了自行复苏的迹象,以至于一道道阴火开始不由自主从我体内喷薄而出。 在我的意志镇压下,冥鬼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丝消停,可车顶却依旧腾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青烟直冒。 “爱杀杀去,要不是他们这些二愣子,我今天也不会被落得逃婚的地步!” 我小声的骂了一句,稳着车辆继续一路疾行。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得以逃脱彼岸的魔掌时,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却突然从路边的黄河古道中传荡而来。 我下意识看向了车窗外,却见波涛汹涌的黄河水面上,一股血色的浪潮竟是乘风破浪,几乎与公路上的我并肩而行。 而在那血潮之上,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人正在看着岸边,或者说正看着路上的我,殷红的双眼充斥着无尽怨念。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本以为已经被远远甩开的彼岸。 我知道她的速度很快,但眼下我和她可是隔着几十里地啊,怎么可能眨眼间便现身于此! 可不管我信与不信,她终究察觉到了来自我的气息,并且追到了此地。 “林笙,你是自己主动回去跟我成亲,还是让我请你回去?” 彼岸朝我问道,深深的怨念引得黄河当中阴气撩动,阵阵鬼灵的悲泣声响彻不绝。 “彼岸,你有完没完,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完全就不认识你,你一再逼着让我娶你,这样有意思吗?”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憋屈,朝着她大吼了一声。 “不想娶我,当初就别招惹我,既然招了我,你就得为我负责,而不是一走了之。” “娘希匹,这该死的前世!” 我大骂了一声,任凭彼岸再说什么,我都索性懒得在搭理。 可就在这时,黄河之中的血潮一阵涌动,却是突然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彼岸一道无影无踪。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红色的人影却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本已消失的彼岸,此时却是拦在了马路中间,挡在了车的前方! 蓬! 一声的撞击声响彻而起,绕是我立马踩下了刹车,可疾行的车辆还是在惯性中一路疾驰,重重地撞在了彼岸的身上。 彼岸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大量的鲜血,将整个车窗玻璃都染成了血红。 车停了,我的心里猛地一沉,可我并不是因为担心彼岸的安危,只因那些覆盖车身的鲜血此时正源源不断朝着车厢内汇聚,最终在旁边的副驾驶位上凝聚,化成了彼岸的本体。 彼岸坐在我的旁边,她不曾再有言语,眼神怅惘地看着前方的黑夜,脸上浮现着一抹哀怨的神色。 我重重地一拍方向盘,索性放弃了逃跑,因为我很清楚,不管自己怎么逃,最终都难再逃出她的手掌心。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除了让我娶你让我去死,其他的我都答应。” 我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的朝彼岸说道。 彼岸无言,她就这么看着我,安静的看着我,眼中的怨念终究消失,却逐渐被一抹阴冷所取代。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了,“林笙,我突然觉得,我待你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应该对你这么温柔,或许不讲理一点会更好。” 话落,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紧。 低头看去,却见一丝丝血线不知何时从彼岸的身上探出,却是紧紧勒住了我全身! “彼岸,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绑回去跟我拜堂成亲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被迫成亲 一根根的血线缭绕我周身,随后纷纷刺入了我的血肉之中。 一时间,我感觉除了呼吸,其他的一切肢体活动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饶是我万分不愿意,可我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的离开了方向盘,整个奔驰车也在血水汹涌中支离破碎。 不过眨眼工夫,汹涌的血水蔓延而起,不过眨眼间便将我尽数淹没,凛冽的阴气透过鲜血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的灵魂,却是让我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置身于路边,而是再度回到了潜龙镇中,回到了自己在镇子的家中。 而我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新郎服,同样身穿红嫁衣的彼岸就站在我的旁边,脸上一片漠然。 此时的潜龙镇,已然不复先前的热闹,相反却一阵死气沉沉,压抑的可怕。 包括张进在内的所有捞尸人以及筹办婚事的俗家客,此时却都跪在了我家门口,一脸惶恐不得安身。 “好了,大家也都别跪着了,子时已到,该办正事了。” 这时候,彼岸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忽然开口了。 来自她的声音顺着阴气响彻整个镇子,让在场所有人无不瑟瑟发抖。 位于最前面的张进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大人,不知您所说的正事是何事?” “当然是我和林笙的婚事啊,这可是你主动张罗的,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彼岸如此说着,却是让后者顿时满头大汗。 “不,不敢!快……司仪,上来准备婚庆致辞!二胡唢呐继续奏,鞭炮烟花继续放,大家……都给我喜庆起来!” 张进满是惶恐的说着,一张脸笑起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之前彼岸勃然大怒,引得镇中鲜血漫天,终于让这些不开窍的捞尸人看出了她的不凡,却也为时已晚。 深入灵魂的血线,此时已经牢牢控制了我全身,使我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以至于我想说话,可我张开了口,却始终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此时的我,就像彼岸手中的提线木偶,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在阵阵唢呐与鞭炮声中,我终究不情愿的和彼岸拜下了天地。 婚礼落幕后,彼岸终于放开了对我的禁锢,在场的所有俗家人没等开席,便一个个以各种理由作鸟兽散,先前拱着火要帮办婚事的张进一行捞尸人,更是在得到了彼岸的点头后,逃之夭夭。 和先前一样的,小小的潜龙镇又只剩下了我和彼岸二人,可情况却已和先前截然不同。 “彼岸,我们终于拜堂成亲,你得偿所愿,现在可满意了,开心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得被人逼婚的地步。 人去楼空后,我扯下了不舍身的新郎服,看着凌晨的漫天星辰,很是愠怒的朝彼岸说道。 对于我的愤怒,彼岸无动于衷,她的脸上浮现着一丝丝淡淡的笑容,仿佛我的情绪与她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说道,“当然,我在岁月长河里不知等了多少年,我踏过阴阳抵达人间彼岸,便是为了这一天,现在你和我终于喜结连理,我又怎会不开心?” “可你很清楚,我的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即便你强迫我娶了你,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一碗孟婆汤,忘尽前生愁。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对我完全没有丝毫印象。可那又如何?你前世欠我的,这辈子理应还我,至于你心里怎么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这是你我的命数,你逃不掉的。” 彼岸风淡云轻的说着,可她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我这番决绝的话刺痛到了她。 我也懒得与她多理会,转身便走出了门,来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露天酒席中。 “林笙,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彼岸问我,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警惕,好像怕我又一次逃脱。 可我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回头朝她看了一眼,“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想喝杯闷酒难道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说着,我拿起了一瓶老窖,打开盖子直接往嘴里灌去,泛着刺鼻气味的酒味立即顺着口腔直入我的腹部,火烧火燎。 世人皆说,酒是解忧良药,因为彼岸而带来的烦心事已经太多太多,让我第一次产生了一醉方休借酒消愁的念头。 可让我感到万分痛恼的是,随着我的道行越来越高,酒精对大脑的麻醉却越来越弱,以至于三五瓶高度老窖下喉,非但没有丝毫醉意,反而越发的清醒。 “该死的张进,他娘的买的假酒是吗!” 我气得直摔酒瓶,就打算离开潜龙镇,前去附近的酒馆买酒。 可我的一只脚刚踏上乌篷船,一股凛冽的阴气却突然从身后侵袭而来。 却见有一道道血水从后面侵袭而来,将我层层环绕,一根根细长的血线也从中探出,纷纷朝向了我。 “林笙,我看这酒你还是别去买了。” 血水涌动间,彼岸的身影在我的近前出现,她的脸上浅笑依旧,可不知为何,笑容中却莫名多了一丝令人危险的气息。 “你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朝她问道。 细长的血线萦绕在我周围,竟是给了我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死亡意味。 彼岸明明在笑着,可她的双眼却漆黑如夜,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直袭于我周身。 我的脑子顿时一阵恍惚,一种灵魂就要脱壳而出的感觉油然心生。 “林笙,你别忘了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我这次来找你,不仅是要你和我成亲,还得让你跟我一起共赴阴间。” 彼岸喃喃说着,她的声音很温和,却又散发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杀意,“反正你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我也懒得再软磨硬泡了,既然成完了亲,那你也该去死了,这辈子也别再回到人世了。” 说话间,彼岸朝着我勾了下手指,一股尖锐的灵魂刺痛感顿时顺着脑海席卷了全身,而我的视线也短暂的陷入了黑暗。 而当我再度恢复清明时,骇然发现自己已经飘在了半空,可我的身体却扑通一声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我目光骇然地看向了彼岸,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勾出了我的魂魄! 呼!呼! 这时候,一阵阵狂风忽然自黄河而起,在江面上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旋,大量的阴气也开始疯狂地躁动起来,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迅速凝聚,整个黄河边畔立即阴寒到了极点。 而随着阴气的不断汇聚,一道黑色的漩涡逐渐在我的近前形成,一股如源幽冥的森寒气息从中传荡而出! 看到这一幕,已成鬼魂状态的我顿时瞳孔紧缩。 这……这是传说中的阴间之门! 阴间之门,这是阴离门早已失传的鬼道秘法,据说将此门开启后,便可以让阳世之人自由往返于阴阳间,只可惜随着二百年前古道门的覆灭,这一秘法也随之销声匿迹。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这道阴间之门竟然会经彼岸之手再度出现,并且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一股磅礴的灵魂吞噬之力从阴间之门中渗透而出,直袭于我灵魂周身,我立即感觉自己的魂魄变得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朝着这道黑色漩涡挪去。 “彼岸,你……你干什么,不,不不不!” 第三百四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 这一刻,我的心里惶恐到了极点。 虽然彼岸向来喜怒无常,但现在我很清楚的意识到,她是动真格的了! 此时的她是真的想要我死,想让我赴入黄泉! “妾虽有意可郎无情,既然到头来都是强迫,那我干脆强迫到底好了,反正在阴间的时间久了,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你自然也会习惯的。” 彼岸这么说着,却是踏着虚空走到了我的魂魄近前,拉住了我的手,就要带着我一同踏入这阴间之门中。 “不不不,彼岸,有话好好说!我……我在人间还有很多的遗愿没有完成,在这之前……我还不能死!” 我顿时方寸大乱,也顾不得所谓颜面,当即朝彼岸示起了弱。 “我本不是阳世人,你的遗愿完没完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带你同赴九泉而已。” 彼岸丝毫不以为意,却已经带着我来到了阴间之门的近前,来自阴间的气息从门中侵袭我周身,让我不觉毛骨悚然。 我的思绪快速急转,“可你不要忘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感情,你就算强行把我带去阴间,换来的也只是无尽痛苦。但你只要帮我完成遗愿,我……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对你百依百顺矢志不渝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在实质性的死亡威胁下,我昧着良心说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奉承话。而这些昧良心的话,似乎对彼岸很是受用。 她的脚步停下了,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但很快又陷入了冰冷,“你的这个条件倒是挺诱人的,可从我们成亲到现在,你却都不肯叫我一声妻子,你说我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呢?” “媳……媳妇。” 我咽了咽口水,可话说出口,却是比吃了只苍蝇还要难受。 听了我这话,彼岸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眸子里的黑暗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空灵,但眨眼又被无尽的幽怨和深情所取代。 “媳妇……呵!多少年了啊,我终于等到你对我说这两个字,我现在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彼岸喃喃说着,她明明在笑着,可一丝清泪却从她眼中无声滑落。 我虽然不知道前世和彼岸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从她的眼神中我还是看的出,她对过去的我俨然情根深种,而这种感情却转移到了现在的我身上。只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却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承受的。 看着她那和念冰一模一样的脸孔,看着那一行从她眼中滑落的清泪,我的神情也不禁一阵恍惚。 要是念冰也这么喜欢我就好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揣测着她对我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可事实证明,从她离别时那一抹释怀的笑容中证明,她只是将我当成了对家的寄托…… 而在彼岸的这一滴眼泪中,可怖的阴间之门逐渐消散,她松开了我的手,我的灵魂终于重获自由。 对此,我不敢迟疑,连忙返回了自己的肉身当中。 我瘫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一脸劫后余生。 而当我抬头看向彼岸时,发现彼岸也在看着我,眼神里重现温柔。 “林笙,我的好丈夫,告诉我你的遗愿是什么,我帮你完成。” 彼岸开口了,她虽然没有直接回应,但我明白,她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至少在我遗愿未完之前不会再催着我去死了。 我如释重负,思绪再度迅速飞转。 是的,我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在阳世留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一来,等到道门的那些登临绝顶的人物知晓了彼岸的存在,届时我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可我思来想去,不觉一阵黯然。 要知道,我之所以步入道门,一来是为了修道给自己续命,二来是为了给念家以及太爷爷他们复仇。 可现在,我的道行已经大成,即便没有一魂一魄依旧能长存人间,而罪魁祸首暮行舟现在也已经死去,我赴入道门的所有夙愿都已经得到了平息。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愿望需要再完成的了! 我总不能说想再去看爷爷最后一眼吧? 爷爷现在已经跟着茹若初回到了悬棺门,以悬棺门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对付得了彼岸都难说,万一不敌,只怕茹若初都得为此香消玉殒。这绝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 “林笙,你想好了没有,要是阳世没什么好留念的,我们就即刻启程,可莫耽误了行程。” 见我久久不曾回应,彼岸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想好了,我……我要去归云寨!那里有我的宿命!” 情急之下,我的眼前一亮,当即脱口而出。 是的,归云寨! 之前琴棋书画向我请辞时,严守柯曾说过让我前去一趟归云寨,只说透过棋局看到了我的宿命。 我对琴棋书画四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严守柯的那番话我事后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他所说的我的所谓宿命,恐怕就和这个从棺材里跑出来的女魔头有关。 我若前去一趟归云寨,恐怕今日之局势也能有所转机。 “宿命?阳世间历来看透了宿命之人,最终都难活到宿命应验之时。” 彼岸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你要去,我便陪你去,还希望你不要忘了履行自己的诺言。” “当然,当然。” 我点头应诺,终于长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自己暂时逃过一劫。 可此时,彼岸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阳光又流露妩媚的笑容,她走了过来,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腰身上,似乎……是在跟我暗示着什么。 我的脸上也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朝着她婀娜的身姿上下打量着。 “彼……媳妇,你今天穿得这身嫁衣真漂亮,要不我现在就去城里买台相机帮你拍几张照?” 说着,我转头就打算走,却被彼岸紧紧拉住了,回头看她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林笙,这些琐碎的小事明天再说吧,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彼岸朝我这么说道,却是不由我同意拉着我就往家里走去。 “最重要的不是拜堂吗,现在已经拜完了,还有啥事要干的?” “新婚燕尔时,洞房花烛夜。” “啥?可我还没准备好,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 “可刚才我喝酒喝高了,要不先让我跳黄河里洗个澡提提神……” “闭嘴!” “……” 第三百四十五章 梦回悬棺 夜深人静风雨后,彼岸在我的旁边睡着了,一只手搭在我的胸口。 我侧过脸朝她看了一眼,确定她真的已经睡着了后,我默默念起了法咒,我的眉心当即裂开,一丝鲜血从伤口中流淌而出。 鲜血在眉心缓缓流动,逐渐化作了一道血符,我的双眼被蒙上了一层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可随着这道血符的出现,一轮天眼在我的眉心睁开。 天眼之下,我虽然看不见外界的万物苍生,却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我的意识也随即涌入了灵魂当中。 只见灵魂之中,我的地魂命魂尤在,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六魄也各自盘踞在灵魂本应有的位置。 在我的头顶和丹田处,原本天魂天冲魄所在的地方,却已经被两道心力浑厚的符阵所取代。 来自冥鬼的力量,此时已经化作一丝丝阴火,犹如经脉一般盘踞在我灵魂的各个角落。 天眼之下,我的意识在每一道魂魄间穿梭着,而它们也与我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而这种共鸣的感觉,不仅来自于我本体的灵魂,也从千里之外传递而来。 茹若初早已与我化解恩怨,当初来潜龙镇时,曾有意将我的残魂交还,却被我婉拒。 而现在,她已经解除了对残魂的封印,也能让我的意识能够畅通无阻地与残魂取得联系。 当初念夕朝教我使用的开天眼,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我心念一动,天眼的视线当即从灵魂深处转移,我的意识也随即脱离了本体,朝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掠去。 没多久,所有的黑暗消散一空,我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出现在了一面镜子当中。 这是一面青铜镜,上面生满了绿色的铜锈,而我的残魂就是被茹若初存放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我的意识已经融入了残魂当中,出现在了这面镜子当中,浩瀚如沧海的佛力瞬间将我的残魂充斥。 残魂虽然只有天魂和天冲魄,但其中却融入了八道强大的灵魂佛阵,让其化作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随着我的意念一动,这具由灵魂佛阵所化的残魂却是从镜子中剥离了出来,步入了外界。 我的天眼透过残魂看向了外界,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一座古宅当中。 这座古宅看上去已经有好几百年年头了,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字画,各种由红木雕琢而成的桌椅屏风以特定的方位错落其中,各种雕纹古香古色。 而留存着我残魂的青铜镜,此时就悬挂在堂屋正上方的门檐上,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儿应该就是我的故土,是悬棺门山门所在之地,或者说是茹若初所在的家。 清风徐来,吹动了一旁由菩提子串联而成的门帘,一阵令人熟悉的气息也从门帘内部萦绕而来。 我控制着残魂,走到了门帘近前,却见里边是一处女子的闺房。 而在一张由红纱帐笼着的中式卧床上,此时正沉睡着一个女孩。 屋子里很暖和,置身梦乡的她只简单的穿着一件内衣,月光透过窗照耀在她的身上,映出如脂般洁白的肌肤。 她的脸孔洁白无瑕,迷人的同时又透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她抱着被单轻抿着嘴唇,也不知现在正做着一个怎样的梦。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血婚之妻茹若初。 我生来本是悬棺门人,我不止一次的畅想过将来会以怎样的形式重返故土,也不止一次纠结着将以怎样的方式面对这位身在悬棺门的妻子。 可我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自己会以开天眼的方式,借助残魂重返悬棺门中,更没料到再见茹若初,竟是是以一个偷窥者的身份。 我隔着门帘隔着红帐看着茹若初,眼前不禁一阵恍惚。 已经恩怨两消的我们,已经说不上是陌路人,也不是纯粹的同门人,却更介乎于朋友与夫妻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 在受够了彼岸一天一夜的折腾后,看着犹如睡美人的茹若初,我的心里不免一阵触动。 “谁?” 可就在我怅惘之时,沉睡中的茹若初忽然睁开了眸子,满怀警惕地说了声。 很快,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下意识将被单裹在了胸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 被发现后,我就像一个被当场发现的偷窥者般仓惶后退了数步,下意识转过了身。 “林笙,你……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你等一会,我先穿衣服。” 茹若初慌慌张张地说着,对于我的到来显然始料不及。 过了好一会,她才对我说道,“你……你进来吧。” 听了这话,我随即走进了她的闺房,在一张茶几前坐了下来。 此时,茹若初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色的衣衫,她有些慌乱地理了理头发,正打算给我泡茶,可茶水刚倒了一半,方才意识到此时的我只是一缕残魂。 “若初,真是抱歉,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打扰你。” 我颇为歉意地朝茹若初说道,虽然我和她有夫妻之名,但如此冒昧前来终究还是太过唐突。 而茹若初已经收回了先前的尴尬之色,她微微笑了笑,“其实,我知道这两天你一定会来找我,只是没料到会是在深夜。” “听说,你最近招惹了一个来自阴间的魔,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没等我开口,茹若初便已经先一步对我问道,对于我在潜龙镇所发生的种种,她似乎早已了如指掌。 对此,我苦涩一笑,“现在……我已经被逼着和她成亲了。” “你又成亲了?” 茹若初颇为讶异地看着我,‘又’字明显重了半个音调。 “那个女魔头叫彼岸,非说我前世欠了她的债,逼着我与她成亲,又让我跟她同赴阴间,否则便杀了凡尘法师和念老爷子,我被她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借着残魂之身前来找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看茹若初的眼神,却是越说越觉得心里发虚。 毕竟茹若初也是我的妻子,平日里我对她不闻不问,一出事儿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是个女孩心里都会极为不舒服。 更何况,还是在我梅开三度的情况下。 茹若初的眼神里,明显流露着一丝怨恨和醋意,可这一抹眼神只持续了片刻,便被一缕平和的微笑所取代。 “人有前世今生来世,对于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或许,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命数吧。” 茹若初捏着手指,朝我说道,“关于你的事情,枯荣大师先前已经传音告知过我了,我之前也尝试透过玉佛与你取得联系,可我找不到你,你的世界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而现在你既然过来了,不知道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茹若初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还是那么知冷知热,却让我的心里不免一阵愧疚。 我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可她却始终把我当成自己的丈夫,我不知道未来和她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也不敢向她许下任何的承诺,可她每次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帮我,不曾要求任何的回报。 她对我的感情不知从何而来,我也鲜有问及她的心意,只能选择无限的逃避抑或拖延。 我的心里微微一阵抽搐,一种愧疚感油然而来。 过了好一会,我对她说道,“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帮我……” 呜呖呖! 然而,我的话刚说出口,却被一阵凄厉的鬼啸声忽然打断。 呜咽的阴风忽然吹进了屋子,引得旁边的门帘叮铃作响,一股浓郁的阴气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 茹若初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了,转头看向了窗外,原本平和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得颇为凝重。 而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在月光的照射下,屋子的窗户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女人站在窗外,虽然隔着窗户纸让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可我还是清晰的察觉到她是在看着我的,长长的头发也在阴风中不断撩动,让我忍不住心中一颤。 “林笙,洞房花烛夜,你不肯陪着我,却神识出窍跑来这里与别的女人私会,难道不怕我生气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二女之争 “林笙,洞房花烛夜,你不肯陪着我,却神识出窍跑来这里与别的女人私会,难道不怕我生气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让我顿时毛骨悚然。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逼着我与她成亲的彼岸! 可我没有料到,置身千里之外的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茹若初的窗外! 滋啦啦!! 缕缕阴风化作了风刀子,划开了二者相隔的窗户纸,月光照耀下,彼岸那张迷人却又令人害怕的脸孔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可此时的她,却并没有先前在潜龙镇一般强大的令人绝望,相反却显得极为虚弱。阴风在周围撩动,她的身体也随之发出阵阵虚晃。 见此,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她并没有瞬行千里的本事,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她的一缕意识,来自外界的阴气以她的意识为中心不断凝聚,化作了一道她的虚影。 “林笙,你的花样可真多,婚前一个劲变着法子在逃,好不容易洞房了却又神识出窍。可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就躺在你的怀里,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一清二楚。” 彼岸并没有进来,只是隔着窗朝我这么说道。 “可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感情,委曲求全有意思吗?” 我的灵魂一紧,极度无奈的朝她说道。 “我说过,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 彼岸没有多理会我,眸子始终盯着我旁边的茹若初。 “先前林笙说过,他已经有两个妻子了,而且每一个都比我漂亮温柔。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就是她的血婚之妻茹氏吧?” 彼岸朝着茹若初上下打量着,声音里流露着一丝挑衅。 茹若初淡淡一笑,“没错,我正是林笙的正妻,是他真正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按照道门的规矩,你身为小妾现在就应该跪着进屋来,为我沏茶问安。” “呵,明媒正娶?你与林笙徒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与之相比,我倒是比你更加名正言顺。小姑娘,林笙根本就不爱你,他更爱我身上的这层皮囊,你又何必一心错付守着活寡呢?” 茹若初秀眉微蹙,可她并没有对彼岸的虚影动手,可秀拳已经紧捏。 此时的我,置身漩涡中央的我,此时再度沦为了看客,我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柳泉村,回到了茹若初和彼岸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只是念冰已经换成了彼岸,却依旧有着和念冰一模一样的皮囊。 “哼,来自阴间的客人,看来不止道行高深,原来还牙尖嘴利。” 斗嘴皮子并不是茹若初的强项,在彼岸这番诛心之言下,她选择了暂避锋芒,“我先前已经听枯荣大师说起过你,你居然能一举破灭他的法身相,真是让人大跌眼界。” “哦?你也认得那个老僧?” 彼岸似乎也不愿在名分之事上多做纠缠,饶有兴趣的朝她问道。 茹若初说道,“我虽出自悬棺,但幼时曾前去佛门修行,按照辈分,枯荣是我的师兄,我修行闭口禅,而他则修行枯荣禅。” “闭口禅?我听阴间的老和尚说起过这一佛法,可现在你已经破戒开口,佛门修行路已经到了尽头。” “可我的道门通途才刚开始,而你留在道门的日子已经没有多久了。” “怎么,你是见我和林笙恩爱有加,所以心生醋意打算杀了我?” 听了这话,茹若初摇了摇头,“你既能毁枯荣大师法身相,那么我在俗世之中便绝非你的对手。可如果你敢前来悬棺门,那我就有把握让你覆灭于人间。” “可是,我这次来只是想要带林笙返回阴间,可没心思与你决一死战。” “呵,你若想让林笙前去阴间,那么还非得来一趟悬棺门不可了!” 说着,茹若初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了我的这一缕残魂。 窗外的彼岸也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一丝诧异。 “没想到,林笙的一缕残魂居然在你的手上。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前来拜访你的,届时我不仅要拿走他的残魂,还会把你带入阴间,让将你置身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安生!” 彼岸这么说着,对我的这缕残魂似乎颇为介怀。 “行啊,那我拭目以待。” 茹若初这么说着,却是一把牵住了我的手,却让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我这次来找茹若初,只是想让她帮我搬救兵,最好前去一趟天行门把我那素未谋面的外公也请过来,一同对付彼岸。 可我没有料到,她竟然独自一人就将此事揽了下来,甚至还如此从容。 察觉到我的眼神变化,茹若初朝我笑道,“林笙,我知道你不善于处理感情的事情,我不介意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我也知道因为念冰因为过去太多的恩怨,让你始终不敢接受我。可我始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世上除了你爷爷,也只有我最关心在乎你。待这女魔头的事情处理完后,你如果厌倦了道门是非,就回到悬棺门,我会在你的故土等你。” 说罢,茹若初踮起了脚,朝着我轻轻一吻。 对于她的这一举动,我没有选择拒绝,我看着她饱含深情与包容的眼神,心中的愧意却变得越发厚重。 “若初,是我辜负了你……” 我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可呜咽的阴风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凄厉,让我的灵魂深处腾起深深寒意。 “林笙,你有完没完?你之前说过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现在却和她在这儿女情长,难道所谓承诺在你眼里只是废纸一张吗?” 一个怨念的声音忽然从我旁边响起,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彼岸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屋中,站在我的近前。 她看着我,一抹无尽的怨念充斥了双眼,让我不寒而栗。 “一缕残念,也敢踏进我的房间?” 这一刻,原本还一脸平和的茹若初,瞬间流露出一丝厉色,只见她手一挥,一道符文赫然出现在了彼岸的脚下。 蓬! 符文侵袭下,彼岸由阴气凝聚的身躯顿时四分五裂,化为乌有。 可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忽然变得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从残魂之中脱离而出。 彼岸的残念被茹若初击溃了,而回归现实的她,此时也正在召唤着我的意识! “若初,她在召唤我……我得离开了!” 我颇为惶恐地朝若初说道,整个残魂也随着意识的逐渐剥离,开始发出阵阵颤抖,一道道金色的佛光也不受控制的透体而出。 “林笙,你放心,你的残魂还在我这,在没有得到它之前,这个女魔头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的。你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茹若初这么说着,可她的眸子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而在她这抹担忧的眼神里,万丈佛光笼罩了我的视线,而我的意识逐渐归于模糊,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梦,犹如一个长长的梦。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归到了本体,回到了潜龙镇的这幢小楼房中。 而在苏醒的刹那,一种极度的危险感顿时油然心生,我几乎下意识要跳起来,妄图夺路而逃。 是的,我刚才去找茹若初的事儿被彼岸发现了,她听到了我们所说的所有的话,她一定会找我算账的! 我的心里万分惶恐,可我尝试了好几次,可一时半会没能站起得了身。 与此同时,一阵隐隐的啜泣声从我的旁边传来。 彼岸依旧躺在我的怀里,她满眼哀怨地看着我,丝丝清泪不断落下,浸湿了我的衣衫。 “林笙,为什么你总要一次又一次地骗着我,难道我在你的眼里,真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 昨夜情话 “林笙,为什么你总要一次又一次地骗着我,难道我在你的眼里,真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吗?” 彼岸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中流落,看上去凄婉可怜,却也让我灵魂深处猛地一个战栗。 这个来自阴间的彼岸,总是如此喜怒无常,她前一秒还在说很爱我,下一秒却对我痛下杀手,刚才还在大肆杀伐,转眼又楚楚可怜,之前仍笑容满面,紧接着又怒气冲天。 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隐隐之中左右着她的意识,让她的性格瞬息万变。 与这样一个实力深不可测但性情又极度诡异的女魔头共处,却也让我如履薄冰,惶恐不得终日。 我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喘,生怕彼岸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性情大变。 可彼岸的愠意已经消散,无尽的哀怨充斥着整个屋子,以至于风声中都掺杂着鬼灵的悲嚎。 “林笙,我爱你。” 彼岸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在我的耳边啜泣呢喃,“过去的那些岁月长河里,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重返阴间,会在万鬼朝贺中娶我过门。可我等啊等,等到自己忘记已经等了多少年,等到差点记不清你是谁。” “我等不起你了,所以我孤身来了人间,可你却死了,魂魄不知所踪,我也遭了劫难被困鬼棺中。” “后来,我终于在方外遇到了你,我在你的一滴鲜血里醒来了,我想让你履行承诺,想让你娶我,你终于娶了我。可你宁愿神识出窍,去找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女人,都不愿在我身边多留半刻。” “林笙,我这一生挚爱的人,在你的心里,我真的就这么遭你嫌弃令你厌恶吗?” “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想要是能再见你一眼该多好,哪怕不肯娶我也没关系。见到你了,我想如果你能娶我该多好,爱不爱我我不在乎。现在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我又开始奢望你能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你的胸口是热的,心却是凉的……” 原本凶神恶煞的彼岸,此时却在我的耳边说起了情话,她说了很多很多,让我不禁魂牵梦萦。 我看着她那张和念冰一模一样的脸孔,再度陷入一阵恍惚。 这话如果是念冰说出来的该多好,可她终究不是念冰,只是披着一层与她一模一样的画皮的魔。 我的心情颇为杂乱,下意识撇过了脸,不去看她看我深情的眼神。 对于我的无声,彼岸选择了叹息,在叹息声中她缓缓起了身,穿上了衣裳。 月光透过窗照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晚风萧瑟,她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微微颤抖,孤独而且单薄。 “也许,我爱你的方式一开始就错了。你早已忘记了前生忘记了我,你对我了解的太少,可我对你奢求的太多。” 留下这句话,彼岸从床上起来,伴随着一阵开门关门声响起,走出了房间。 可是,彼岸并没有真的离开,不断顺着门缝渗入屋内的丝丝阴气,预示着她依旧存在。 而现在,我与她之间只有这个一墙之隔,却在这一墙之间相背无言。 我从床上起了身,迎着月光走向了阳台,却也陷入一片沉思。 我没有再选择离开,因为我已经无路可逃,听着彼岸这番话,我的心里一片杂乱,不知该如何处置和她的关系。 是继续借助强者之手对付她,强行将她送返阴间,还是如彼岸先前所说,在这种痛苦煎熬中选择习惯? 我一阵苦涩,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好不容易从弱者成长为强者,终于不用再仰人鼻息,自以为不会再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却不想一个彼岸的出现,却将我瞬间打回了原型。 我隔着窗台看着月光,彼岸隔着门看着我,彼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间渐渐消失,皓月的光华逐渐消散,一缕晨辉从泛着鱼肚白的天边映入我的眼中,那始终萦绕在我身后的阴气也逐渐消散于无形,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再归来。 我下意识看向了门口,门缝外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影。 我以为彼岸离开了,可一股焦糊的味道却从楼下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乒乒乓乓的碗筷碎裂声。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连忙走出了屋,下了楼,却发现厨房里此时浓烟滚滚。 而在那呛人的烟雾里,我看到了彼岸手足无措的身影。 “你在这干什么?” 我以为厨房着了火,下意识准备催动水行术,朝彼岸问道。 此时,彼岸正在给炉灶中添着柴火,她抬起了头,原本白皙的脸上被烟熏得乌漆嘛黑,却也让我大跌眼界。 “我……我在帮你做早饭。” 彼岸说着,又将一大堆干柴一股脑地塞进了炉灶中,厨房里的浓烟也变得更加厚重了。 做早饭?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来自阴间的魔,这个昨天还在喊打喊杀的女人,居然还会下厨? 我连忙打开了窗,等到厨房里的烟雾散去后,我朝着里边看了一眼,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是的,彼岸真的是在做早饭。 只见炉灶中各种湿的干的柴火被她塞得满满当当,一大摞未经水煮的面条被她直接放进了锅里,堆了整整一大锅,却是在炊火的干烧下化作了一堆黑炭。 而在厨房的地面上,随处可见各种被摔碎的锅碗瓢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遭了打砸。 看着这满屋狼藉,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彼岸,我顿时一阵哭笑不得。 “你好端端的,跑来厨房做饭干什么?” 我朝彼岸问了一句,随着我手一招,那些破碎的碗筷当即飞出了窗外,炉灶中堆满的柴火也纷纷被抽离,锅中已烧成灰的面条也随之清除了干净。 “我……我突然想起阳世间的妻子,都会为自己的丈夫煮饭烧菜,我只想尽一下自己的职责,没想到弄得一塌糊涂。” 彼岸微微低着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彼岸,实在难以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自打昨天我利用残魂前去寻找茹若初后,彼岸的性情似乎受到了一个巨大的转变。在和我倾诉了一夜的情话后,她仿佛又一次换了一个人。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我颇为不适应,但也让我原本忐忑的心里多了一丝平和。 我拿来毛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垢,对她说道,“你先去客厅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吧。” 说着,我也没有再多理会她,开始重新生火烧水煮面。 一番忙碌后,两碗青菜鸡蛋面被我端上了桌。 可就在我返身去厨房拿筷子的这会工夫里,一阵嘶溜声从身后响起,而当我重新回到客厅时,整个人立即呆住了。 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两大碗面条突然空空如也见了底,而坐在旁边的彼岸却是拿纸巾擦了擦嘴一脸意犹未尽。 “你……全吃光了!??” 我瞪大了眼睛,朝彼岸问道。 彼岸点了点头,灰垢尤在的脸上满是愉悦,“能吃上一份丈夫亲手做的早餐,可真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呢。对了,可以再帮我煮一份吗,记得煮多一点!” 此时彼岸的样子,俨然又回到了我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大吃货。 我嘟囔了一下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后又返回了厨房,重新烧火煮面。 可饶是如此,彼岸的胃口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整整一大锅的面条居然被她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一扫而空,这才露出一脸心满意足。 彼岸来自阴间,她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还没投胎的饿死鬼吧? 望着桌前叠得高高的面碗,我的心里陷入了凌乱。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再临归云寨 饭后,我收拾完桌前残局,而在整个过程中,彼岸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却是欲言又止。 “林笙……昨天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看我走了过来,彼岸张了张口,朝我说道,让我倍感莫名。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许我待你的方式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这么蛮横任性,把自己所有的要求都一昧强加给你,完全没考虑你的想法。” 彼岸掰了掰手指,说道,“林笙,我不会再强求你继续叫我妻子,也不会再逼着你和我前去阴间,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不再让你为我徒添烦恼……” “彼岸,有话你直说。” 我没料到,向来直言直语的彼岸,竟然也学会了绕弯子,我索性打断了她的话,朝她问道。 彼岸微微犹豫,好一会才说道,“林笙,我爱你,我希望将来你也能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而不是将我当做仇敌或者陌路人。以后……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只要你能让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别再像前世一样把我随手丢掉,可以吗?”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愣神。 我从来没有料到,这个强横不可一世的女人,居然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和我说这种话,已然与先前判若两人。 也许是因为我的决绝冷淡,或者是因为茹若初临别时给我的那一吻,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可不管如何,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也是处理我们之间关系最好的方式。 我不必再害怕她有朝一日突然让我死于非命,也不必再口是心非唤她一声媳妇。我完全可以把她当做一个普通朋友甚至陌生人,若只是单纯的让她跟在身边,对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可? 权衡了其中利弊后,我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你得摒去阴间的杀性,不要再随意滥杀无辜。” “好,我听你的!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彼岸立即眉开眼笑,一把挽住了我的胳膊,而我牵强附和着笑了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的这一动作。 “林笙,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是继续留在潜龙镇,牧马砍柴,面朝黄河春暖花开?” 我摇了摇头,“潜龙镇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地界,我已经多耽搁了一晚上,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我便回了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和彼岸一道出了门,打算离去。 而现在,我也是时候前去一趟归云寨,看一眼严守柯所说的命数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和彼岸来到了黄河边畔,可就在我解开乌篷船的绳索时,阵阵水花声忽然从近前响彻而起。 我抬头看去,发现有一艘艘的渡船忽然破水而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只见船上的人,各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光着脚腰间系着一根红布带。 昨晚被彼岸吓跑的方外捞尸人,没想到现在又重新归来了! 潜龙镇,是暮行舟为捞尸人在阳世打拼出来的地界,对于方外捞尸人而言无疑是一片圣地,让他们趋之若鹜。 “张进,想不到你跑得挺快,回来得却是更快。” 看着站在最前的张进,我忍不住朝他挖苦道,毕竟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我昨天也不会招来如此多的麻烦。 张进颇为畏惧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彼岸,随后歉意地朝我笑道,“嘿嘿,小师弟,昨晚真是抱歉啊,我刚怀孕的婆娘突然早产了,这不紧忙叫着我回去接生嘛!没来得及帮你闹洞房,是师兄们的不对,我认错,认错……” 对于张进的客套敷衍,我懒得多做理会,“好了,你家的破事我不想听。现在我想请你帮个忙,送我们前去一趟归云寨,毕竟这方外的路我也不熟。” “当然没问题,能为小师弟送行是我的荣幸!” 说着,张进朝众捞尸人说道,“好了,大伙都别愣着,赶紧回镇子里盖房修路,我去送送小师弟和弟妹,稍后便回!” 话落,张进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我们登上了他的渡船。 渡船几度沉浮,在方外和阳世的水域间来回交替,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船只在阵阵水花声中出现在了一片茂密山林的山泉当中。 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整片树林红木林立,俨然已是来到了东南山区,来到了归云寨的地界。 “林笙,渡船只能走水路,师兄我便只能送你到这了。” 张进将船驶到了岸边,朝我说道。 “有劳张师兄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与彼岸登上了岸,便打算离去。 可这时,张进却朝我说道,“对了林笙,你这次离去,以后还会回潜龙镇吗?” 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与捞尸人缘分已尽,潜龙镇也不再是我的故地,你们放心,我既然离开了便不会再回来,更不会让你们为难。将潜龙镇交给你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暮行舟指定的衣钵传人,从法理上我才是潜龙镇的正统主人,方外捞尸人的到来,本质上是鸠占鹊巢,是以下犯上。正因为如此,张进对我才会颇为担忧。 得了我这一回复,张进应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身为师兄,我代表所有方外捞尸人,再次向你表以感谢。” “师兄保重!” “师弟珍重!” 话落,张进拿起竹篙轻轻一拍水面,渡船在水花涌动间逐渐沉入水中消失不见踪迹,而我和彼岸也寻了一条山间小路,离开了当场。 没多久,我们便穿过了山林来到了一条柏油马路上,正巧遇上了一辆运送红木归来的大货车。 货车司机是严氏宗族中人,当我禀明来意后,司机邀我们上了车,载着我们前去了归云寨。 车辆在盘山公路颠簸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东南山区腹地,一个熟悉的村庄也逐渐映入了我的眼中。 这个村子名叫南山村,当时我和王泉他们来到这儿后,便是在南山村暂行落脚。 村子的地貌没有变化,却已是物是人非。 曾经熟悉的房屋统统消失不见,一座座崭新的农舍拔地而起,那些曾隶属于严世宽的南山村村民们也都销声匿迹,出入于村子当中的村民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那幢曾属于戴明轩的别墅也已经被夷为平地,却是被临时改造成了一片猪舍。 在围绕族长之位而展开的权力斗争失败后,严世宽与他在宗族的势力已经被严守柯连根铲除。 和严天成一样的,严世宽庇护下的南山村也已经遭受洗牌,那些消失的村民不用说,定然也都死在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洗牌行动中。 一想到这儿,想到那些死在严守柯手中的朋友故人,我的心意不禁生起阵阵恨意。 可不管如何,如今我和严守柯已经冰释前嫌,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谈不上敌人,所谓仇恨更是无从说起。 在这复杂的心情中,货车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归云寨的外围,而此时前方已经没有车道了。 我和彼岸下了车,与司机道了一声谢后,便循着一条熟悉的小道步入了归云寨。 和我上次来时一样的,归云寨云雾弥漫,一条长长的瀑布从前方山顶垂下,落入水潭发出阵阵轰鸣,有若人间仙境。 阔别数月再度归来,虽然已不再是敌人,可因为当初的那一战,寨中的村民在看到我和彼岸后,却是纷纷绕道走开了,不曾与我有丝毫言语,眼神里更是充满了警惕。 而我也懒得搭理这些人,径直走向了严守柯的宅院。 在宅中仆人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严守柯的卧房,门尚未开,一股苍老凄凉的气息却从屋子里传荡而出。 “林笙,你来啦?要是再晚一日,老夫可就等不到你了……” 屋子里,一个衰老而且虚弱的声音响起,让我深深皱起了眉。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苍生棋局!棋叟之死! 当初在潜龙镇分别时,严守柯尚神采奕奕,可如今仅隔十余日,再于归云寨重逢时,他的样子却已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了。 门打开了,只见严守柯正躺在卧榻上,俨然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只余下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枯骨,挺拔的腰杆彻底佝偻了下来,原本满头的白发却也尽数脱落。 他的声音异常虚弱,体内的生命之力也变得气若游丝,仿若一个垂暮将逝的老人。 “棋叟先生,您这是怎么回事?” 严守柯的这番模样把我吓了一跳,我随即走进了屋,朝他问道。 此时卧房之中,聚满了严氏宗族直系中人,他们一个个围在床前,有的抹着眼泪,有的沉默无言,有的跪在床前痛哭出声,整个屋子的气氛悲痛而又沉重。 看到我过来,严守柯吃力的挥了挥手,众宗族至亲会意,随即纷纷起身离去,关上了门。 没一会,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彼岸以及严守柯三人。 “林笙你莫怕,老夫只不过行将就木罢了。” 严守柯已经干瘪的脸上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我。 对此,我不曾言语,等待着严守柯接下来的话。 严守柯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颤颤巍巍把一副棋盘摆在了我的近前。 这是一副残局,只见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俨然呈现出两败俱伤之相。每一颗棋子上面都遍布着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来自严守柯的心力正不断从裂纹之中散逸而出。 而棋盘的正中央却有着一片真空地带,一枚棋子突兀地落定其中。 这枚棋子看起来很奇怪,它周身的色泽在心力的萦绕中时而苍白如雪,时而漆黑如夜,却是在黑与白之间交替不息。 “林笙,这副残棋名为苍生,是老夫近些日子从棋局之中参悟出的占卜之术。” 严守柯吃力地说着,“为了苍生棋局,我耗尽了所有寿元,终于从这副棋局当中窥得了一丝天机。” 听着这番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当初严守柯从潜龙镇离开时曾告诉我,他从棋局当中窥探了一眼天机,看到了我未来的命数,险些双目俱盲。 如果我没看错,他所说的我的命数,应该就蕴藏在这副所谓的苍生棋局之中。 而现在,严守柯显然是在用自己的心力在维持着这副棋局,却也因此让自己的寿元消耗殆尽。 可是,眼前的这副棋局与我先前所见截然不同,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也没有任何一路与之相对应的棋路。 自认为棋艺还过得去的我,却是对这苍生棋局一窍不通,犹如无字天书。 “棋叟先生,我与你虽有交集,但远谈不上交情。你为什么宁可拼上自己这条性命,也要看一眼我的命数?” 种种疑惑间,我朝严守柯问道。 “嗬……我道门人称棋叟,本是以棋入道,也是因棋而生心魔。一生之夙愿皆为窥测棋局之中的最终奥义。而眼前的苍生棋局,便是老夫穷极一生所能及的至高境界。” 严守柯缓缓说道,“而老夫参悟棋局之契机,是于封魂塔外,在你以血破灭聚魂棺之时。老夫棋局之桎梏因你而破,苍生棋局自然也因你而兴,这……也是我的命数。” 我点点头,大致明白了严守柯的意思,又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棋叟先生您所看到的我的命数,又究竟是什么?” 对此,棋叟无言,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咔擦!咔擦!咔擦…… 在他的这一动作间,棋盘中早已遍布裂纹的棋子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一片黑白二色的灰霾。 白子所化的白雾在他心力牵引下在空中萦绕,凝聚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由黑色所化的黑雾在光幕间来回流淌,却是在光幕之上勾勒出一个个苍劲的文字。 这些文字排列组合,化作了一段箴言: 赤子入道命难测, 佛魔无常祸福依。 忘川错付万鬼灭, 苍天无眼苍生倾。 这段箴言,无疑是预示着我的命数,可我看了半天,终究没能明白到底有着怎样的一段寓意。 “晚辈愚钝,不知此箴言究竟有何深意,还请棋叟先生指点迷津。”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严守柯问道。 严守柯摇了摇头,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林笙,你步入道门……是上天给苍生开的一个莫大玩笑,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若我能早一日突破桎梏窥得天机,那么当日你前来归云寨,即便门主一开始便告诫我手下留情,我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只可惜啊,时也运也命也,一切冥冥之中早已……噗!!” 严守柯的话还没说完,一股赤红的鲜血却从他双眼之中喷薄而出! 他的双眼碎裂了,鲜血如泉涌一般从空洞的眼眶中喷涌出来,他的口鼻,他的双耳此时也渗出暗红的鲜血,整个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了起来。 不过眨眼间,他的抽搐停止了,枯瘦如若骷髅的头无力地往旁边一歪,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严守柯,死了。 为了这副苍生棋局,为了窥探一眼我的命数,他最终耗尽了自己所有道行和寿元,身死人陨。 吱呀! 几乎在同时,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我回头望去,发现严守柯的家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每个人均已换上了孝服,而屋外的大堂,不知何时已经扎起了白绸缎,贴上了挽联摆上了花圈,隶属严守柯一系的旁系族人皆以陆续聚集,齐齐跪在了灵堂当中。 严守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的家人也预料到了这一结局,都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没一会,在我的目送下,严守柯的尸体被众人抬起,放入了一口红木棺材中,他的儿子将一枚棋子放入了他的口中,随后依次在棺材中铺上糯米与生石灰,盖上棺盖,打上了棺钉。 “恭贺严氏宗族严公守柯老大人寿终正寝!” “恭贺严氏宗族严公守柯老大人寿终正寝!” “恭贺严氏宗族严公守柯老大人寿终正寝!” 在棺材被抬入灵堂时,所有人纷纷齐声道,每说一次便在地上磕上一个响头。 待到所有人皆以三叩首后,棺材随即被放在了灵堂中央的棺架上,唢呐鞭炮声响彻而起,众亲人的悲哭声随即响彻灵堂。 严守柯死了,他的丧事也已经开始。 我和彼岸走出了屋,却看到屋外此时一片白色。 一个个披麻戴孝的寨中族人纷纷三跪九叩朝着这边赶来,东南山区一带的俗世族人也陆续抵达寨中前来吊唁,一时间,整个归云寨人山人海,哭嚎震天。 可与此同时,一支手持铁器的人马却突然穿过人海,闯进了族长宅院中,将灵堂团团包围。 看到这支人马的出现,严守柯原本还在哭丧的直系亲人纷纷收敛了伤悲,一柄柄铁剑突然从如山的钱纸中飞出,出现在了他们的手中。 “严武,今日是我父亲仙去举丧之日,你率人持兵甲贸然闯入意欲何为?” 一个披麻戴孝的八十老者红着双眼,朝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喝道。 这名八十老者名叫严寿,是严守柯的长子,随着他这话落下,原本还悲痛的灵堂之中,顿时杀意四起。 听了这话,那个被唤作严武的中年人一声冷笑,“干什么?严守柯刚死,我当然是前来举丧吊唁了。” “而今,严守柯已死,族长之位兹事体大,一日不可空缺。依我看,还是趁着宗族各位长辈都在,还是将此事趁早落定为好!” 听了这话,身为旁观人的我一阵摇头。 看来,今日归云寨又免不得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三百五十章 权力之争!杀伐再起! 严守柯是为归云寨族长,把持族长之位七十年之久。 在铲除了严天成和严世宽两大势力后,族长之位却迟迟未能落定。 遭受大清洗的归云寨,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无时无刻在盼着严守柯死去,盼着自己能踏上族长的高位,掌控一方。 而今他刚死,便有很多族中人迫不及待,意图兴兵暴动,夺得寨中的至高权力。 这个叫严寿的中年人,无疑只是一个开始,背后还不知有多少蠢蠢欲动之人。 我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发现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族人正朝着这边赶来,他们大部分人虽然都披麻戴孝,但已不曾再遵循行拜吊唁之礼,纷纷前来,每一人的手中均持有铁兵,来势汹汹。 “严武,今日家父刚死,新任族长之事宜暂且搁置,待到家父入土为安后,再行商议也不迟。” 严寿颇为警惕地说道,隶属他一脉的族人此时也纷纷赶了过来,与严寿的人马对峙于灵堂之中。 可对于严寿的这番敷衍,严寿却不以为意,“族长之位兹事体大,空缺一日便多一日隐患,还是早早确立为好。” 严寿说道,“既然如此,家父在临终前曾立下遗嘱,授意我之独孙严桓为未来继承人,因他尚且年少,则由我代为摄政。你若是非要早立为安,我也不介意在家父的灵堂中,为严桓举行族长加冕大典。” “哼,遗嘱?只不过是一番口头之言而已,在没有将告示明确告知宗族众人之前,皆做不得数,毕竟谁知道,你有没有擅自篡改遗言呢?” 严武冷冷一笑,却是让严寿勃然大怒,“严武,你莫要不识好歹,真以为我难奈你何是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严守柯当初之所以铲除严天成严世宽,纯粹因为他偏爱自己的曾孙严桓,想要抹灭所有障碍,在自己百年之后将族长之位交由他手!只可惜,他权谋算尽,却没料到这么快就死在了自己痴迷一生的棋局当中。而今,既然他没有下达告示,那么族长之位就理应能者居之!” 话落,严武双眼流露一丝厉色,却是毫无征兆猛地上前,一记重掌直朝着严寿胸膛击去。 看到这一幕,严寿瞳孔紧缩,匆忙间也拍出一掌相迎。 蓬! 一声重响响起,二人的双掌重重撞击于一处,肆掠的掌风肆掠而起,在二人之间的地板上撕开一道长长的裂痕,整个灵堂也随即狂风四起,大量的纸钱纷飞当空。 随着严武一出手,现场的局势顿时失控,隶属严武一脉的族人纷纷持兵冲了进来,和严守柯一脉大打出手。 灵堂当中顿时杀喊震天,各种五行之力纷扰不息,铁器撞击声更是响彻不绝。 不消片刻工夫,双方死伤大量,鲜血染透了周围的白布,将原本白色的灵堂镀上了一层诡魅的猩红。 灵堂内杀伐正酣,可灵堂外的人却持以冷漠,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冷漠,充满了心计。 是的,现场当中不只有严武一方垂涎于族长之位,其他势力的人马也同样如此。 他们知道族长之位所带来的权力有多大,他们也想要掌控整个东南山区的生杀大权,想要掌控这一方的惊人财富。 而现在,他们都在等着,等着灵堂相杀的双方两败俱伤,等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赶来,铁器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更是响彻不绝。 灵堂之中,此时到处都是鲜血和人的残肢断臂,宛若修罗地狱。 “唉,凡人果真是愚昧而且短视,为了一丁点的权力就不惜自相残杀,殊不知蝼蚁始终是蝼蚁,哪怕爬得再高,在人的眼中也只是一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罢了。而这样可悲又可怜的蝼蚁,又怎是佛法所能轻易度化的?” 看着这场围绕族长之位而展开的血腥残杀,一直默默不发言的彼岸发出一声嘲笑,顺便不忘讽刺了一番先前与她谈佛论道的凡尘法师。 彼岸虽然是在幸灾乐祸,但她所言终究不无道理,而我也没料到竟然会发生如此变故。 可是,我虽然是受严守柯之邀前来,但我终究只是外人。正如当初严守柯跟我说的一样,我无权干涉归云寨的内政。 所以,我明知道在场众人均对严守柯一脉虎视眈眈,眼看着严寿被打得节节败退,也终究不曾施以援手,只因我是外人。 现在,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由苍生棋局所化的那一段箴言,以及严守柯临终前的那一段话。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箴言的第一句,无非是指的我步入道门之后的这段日子。心怀复仇而来,终日为残魂之事提心吊胆,性命朝不保夕。 我读的书并不多,除了明悟了第一句外,后面那三句模棱两可的话却是让我颇为费解,但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话。 “彼岸,你的见识比我多,你可以告诉我那句箴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彼岸问道。 对此,彼岸不曾回应,她朝我看了看,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阴霾,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的神色方才恢复如常,支支吾吾朝我说道,“凡人窥天,不过是惊恐一瞥,又怎能轻易看得通透?你无须当真便是。” “哦,这样啊!” 我点了点头,不自觉又看了彼岸一眼,却见她秀眉微蹙,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她虽然不言,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并没有她说的这般简单,而她似乎也在刻意隐瞒着我什么。 可是她不言,我也不便多行追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的目光从彼岸身上转移,再度看向了灵堂内部。 在严武的一再强势攻击下,严寿的身上俨然血痕累累,招架也逐渐变得乏力。 嘭! 这时,严武又是一道重掌拍出,狠狠地落在了严寿的身上,严寿的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的整个人也随即倒飞了出去,撞在了严守柯的棺材上。 咔擦! 在这一撞击下,严守柯的棺材从棺架上侧翻,嵌入其中的棺钉节节崩断,而严守柯的尸体也在冲击中从棺材里飞了出来,无力地甩在了一旁的地面。 “不,不!父亲!!” 看到这一幕,严寿顿时慌了神,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慌慌张张朝着严守柯的尸体爬了过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抵达,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从他口中发出。 只见严武已经走了上来,手中的铁剑重重落下,刺入了严寿的肩胛中,刺入了下方的地板中,将他生生钉在了地面上。 “严守柯一脉的都给我住手!否则我便杀了严寿,再将你们老祖宗的尸体挫骨扬灰!” 严武一只脚踩在了严寿的后背上,朝着在场众人一声冷喝。 看到严寿被制服,性命落入他人股掌之间,严守柯一方的人个个面色凝重,却是一时间没敢再发动攻击。 不一会,来自严武一方的人马纷纷上前,就打算将所有人制住,尚且年少的严桓也被人擒住,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引得他嚎啕大哭惨叫连连。 严武的这一架式,怎么看都是想将严守柯一脉连根拔除! 原本还和彼岸畅谈的我,朝着严守柯飞落出来的尸体看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以杀止戈 我虽然对严守柯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愿再多过问他的族中事,可看着他的直系一脉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人欺凌残杀,看着他的尸体从棺材中抛出横尸当场,一种无名的怒火还是从我心中陡然生起。 “够了,都给我住手!” 为此,我当即一声怒喝,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虚影萦绕灵堂当空,直指在场兴乱的每一个人。 如今我的道行,想要杀死眼前这些人如同碾死一群蚂蚁。 在我的强势震慑下,所有人下意识停下了手,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为首的严武也在瞬间变了脸色,朝着我看了过来。 “林笙,现在我们正在处置族中内务,你既是客人,还请一旁稍作等候,待到家事处置完毕,我自会向你赔礼以恕招待不周之过。但现在,还请你莫要逾越了规矩。” 我冷冷一笑,“不错,你们严氏宗族族中内务外人确实不便干预,你们要打要杀我不管,但现在棋叟先生仙逝,你先是掀翻了他的灵柩,又让他曝尸灵堂,那么我就不得不管!” 听了这话,严武的脸角一抽,他朝着横在一旁的严守柯尸体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惊慌。 “这……林笙,我只是不小心碰翻了族长大人的棺材而已,并非有意为之,快……快来人,将族长遗体请入棺中!” 我没有理会他的这番敷衍,随即一脚踏入了灵堂之中。 “棋叟先生是隐山门的老人,在宗门之中劳苦功高。而我身为隐山门人,眼见他死后遗体受辱,又怎能坐视不管?” 说话间,我朝前走了三步,走到了严武的近前。 我的突然出手,俨然超乎了严武的预料,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脚步不断朝后退着。 “你……你想怎样?” “从灵堂滚出去,日后若再敢为难棋叟先生后人,我必让你这一脉绝户于归云寨中!” 严武的眼中虽然万分不甘,可经过上次归云寨之乱,他很清楚我的深浅,也知道我有着兑现诺言的本事。 他颇为愤恨地朝着重伤倒地的严寿看了一眼,终究还是一挥手,带着众人马离开了灵堂。 可在他一只脚迈过门槛时,严武又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林笙,我知道你很强,你有着左右今日局势的能力。但你不要忘了,你终究只是一个外人,总有离开的一天,你保得了他们一时,却保不了一世。”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个咯噔。 我朝着严寿看了一眼,刺入他肩胛骨的铁剑已经被折断,可浑身鲜血潺潺,俨然身受重伤,年少的严桓已被他母亲抱起,也已经被吓得惊慌失措。 是啊,我只是一个外人,可严守柯的死虽不是我直接造成,却终究与我有关,他这一脉族人今日遭遇虽不是因我而起,也依旧和我脱不开干系。 若后患不除,我又怎能保得了他们一家安生太平? 一抹杀念从我的心中陡然生起,我回头看向严武离去的背影,眼神顿时一冷,苍生杵当即纷飞而出,直朝着他的后背突刺而去! 蓬! 一阵血肉爆裂声响彻而起,严武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整个身体顿时从内部爆开,化作漫天血肉飞溅当场。 可是,杀的他人并不是我,而是尚在门外的彼岸。 一道道血线从她的身上纷飞而出,刺向了严武一方所有兴乱造事之人。 和严武一样的,来自他的人马此时纷纷身躯爆裂,化作一堆残肢断臂飞散,从门槛到庭院前的青石小路上,此时已被染上了一片猩红。 数十号人瞬间尸骨无存,顿时引得在场一片混乱,一时间场内尖叫四起,所有人都下意识朝着外边退去,眼神里充满了无尽恐惧。 “哼,这一路装温柔装贤淑可憋死我了,杀几个人过过瘾也挺好!” 杀光了这些人后,彼岸一脸畅快淋漓,随后有些埋汰的看了我一眼,“林笙,你也真是的,跟这些蝼蚁讲这么多道理干什么,杀光了便是!” 对此,我不禁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杀伐果断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不一会,寨中族人便从恐惧中缓解了过来,一个个满目骇然地看向了我和彼岸。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瞎费工夫,还有谁想要惹是生非的,赶紧站出来,让本姑娘来跟你们讲讲道理!” 一提到杀人,彼岸一下子来了兴致,迫不及待的朝在场众人说道。 很多时候对于很多人,不讲道理才是唯一的真理。 在彼岸这番铁血手段下,所有人纷纷流露了惧色,好一会竟是无一人胆敢言语。 可是,此时前来的人众多,不仅是归云寨中,俗家之人此刻也大量云集,几乎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持有铁兵, 这些手持铁兵之人,无疑都是意图反严守柯者,或者是想在这权力中空的空档间分得一杯羹的投机之人。 可毫无疑问,大树已倾,严守柯一脉现在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二位大人,你们确实有着左右当下局势的实力,可现在我们已经撕破脸面,如若不反,日后我们的派系也必赴严天成严世宽的后尘!” “就是,严守柯把持族长之位七十余年,宗族内部早就对他心怀不满,而今又怎能让他的后人再继任之?” “除非你们能杀光所有人,否则严寿严桓他们来日依旧难逃一死!” 不曾想,人群当中还是有几个大胆的人走了出来,妄图挑战彼岸的意志。 彼岸秀眉微蹙,而在她的这一神情变化间,这些说话的人瞬间四分五裂、 “哼,居然还敢威胁我?本姑娘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彼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魅的笑容,看向了前方的人头攒动,“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群人也是杀,把你们杀光又有何不可?” “不可!” 听了彼岸这话,我的心里顿时慌了。因为我很清楚彼岸的性格,她不是在说着玩的,真的是那种能说到做到的人。 若是将这些人全部杀光,那么严氏宗族无疑名存实亡,届时又谈何控制整个东南山区? 毕竟我杀人的初衷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以震慑在场所有蠢蠢欲动之人,是为了保住严守柯的晚节,保住严氏直系一脉的安全。 但我没料到,严守柯一脉却已如此不得人心,饶是在彼岸这番血腥镇压下,依旧有人胆敢当出头鸟。 一时间,我的心里陷入了矛盾,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不知作何抉择。 铮!铮铮!!…… 可就在这时,一阵琴音忽然从远处响彻而起,紧接着一道凌厉的音浪忽然侵袭而来,直袭于前方人群当中。 下一秒,数十颗人头毫无征兆的从人群当中纷飞而起,数十具无首的尸体也随之砰然倒地。 “不,不好!” 这一刻,人群当中再度陷入无尽恐惧。 这些妄图叛乱之人,在彼岸的这一番杀伐间依旧铁骨铮铮,可随着这几十具无头尸的出现,却是瞬间陷入万分惶恐,像是看到了比魔还要可怕的存在一般,竟是纷纷夺路而逃,妄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滋啦啦! 可是,他们想逃,一道黑色的划痕却在族长宅院外陡然出现,受到划痕波及之人,犹如被火车重击过一般,纷纷支离破碎,化作满地碎肉。 与此同时,外边的景色开始迅速变化,原本烟雾缭绕的山庄瞬间化作了荒漠,大量的黄沙犹如浪潮般呼啸而来,吞噬着妄图逃离的芸芸众生。 我的心里一阵讶异,对于这一手笔我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我朝着后方看了一眼,却见不远处水潭间的一座凉亭当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人影。 一名孩童盘膝坐于水边,一口古筝在他的手中发出声声琴音,道道音浪不断席卷而起,引得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 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站在他的旁边,一张硕大的纸卷漂浮于二人近前,他们一人奋笔疾书,一人泼墨成画,在纸卷上留下一道道苍劲书文,留下一幕幕山水墨画。 棋叟死了,而现在琴书画也终于来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铁血镇压 琴童画痴书狂,此时终于到来。 在他们的这一手笔间,整个族长宅院顿时惨叫不断,大量的残肢断臂不断纷飞而起,眨眼间却已成地狱修罗。 他们三人给我的印象虽然玩世不恭,但杀人的手段残忍老辣,与彼岸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位大人,饶命,饶命!” 这些人虽然不惧我,却惧怕于琴书画。在他们三人无差别的杀伐下,这些妄图叛乱者终于被吓破了胆,却是一个个朝着凉亭的方向匍匐跪下,惶恐不得安生。 “唉,你们这些人呐,畏威而不怀德,林笙和你们讲道理你们不听,非要我们几个动手才知道认错,棋叟怎么会养出你们这群驴粪蛋子!” “就是,棋叟刚死你们就急着夺权了,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嘛!” “依我看,还是如这位姑娘所说,将作乱的都杀光了为好!”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没一会便踏着满地的残肢断臂,来到了宅院之中。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们哥仨与棋叟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谁要是有疑义但说无妨,咱们以理服人。” 琴童如是说道,俨然表明了立场,要充当严氏直系一脉的保护伞。 听了琴童这话,一人颤颤巍巍抬起了头,“可是,族长之位……啊!!” 这人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笔墨却从天而降,使得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顿时四分五裂。 “族长之位嘛,棋叟虽未给出告示,但曾明确告诉过我们几个,打算让严桓继承,这点你就莫要担心了!” 书狂随意把玩着手中的毛笔,冲着那一滩碎肉讲起了道理。 而画痴此时也走了过来,冲着众人说道,“书狂你也真是实在,他们的意思你还不懂嘛,就是欺负棋叟嗝屁了想要以下犯上,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惩戒他们是好吧?” “依我看,这些人今天既敢作乱,来日必成隐患,还是都杀了干脆,一了百了!” “全杀光?琴童你也太残忍了!你看看眼下想要谋反的,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全杀了这归云寨日后还怎么经营呐?依我看,还是断了手脚为好!” “不不不,此言谬矣,手脚都断了还得花钱供养,这不是徒添累赘吗,还是自毁双目划算!” “你……你也太损了,瞎了眼不就废了吗,要不就打个折,把他们腿打折……” 关于如何处置这些叛乱者,琴书画三人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争吵起来,却是听得在场众人瑟瑟发抖。 琴书画虽然不是归云寨人,但在这儿却有着足够的威信,一番商讨斗嘴过后,三人的意见终于难得达成了一致。 随后,琴童拨了拨琴弦,朝跪下的众人说道,“根据棋叟遗愿,严氏族长之位将由严桓继承,严寿代为摄政,不知在场诸位可还有疑义?” 在他们三人这番完全不讲道理的杀伐中,众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发出质疑,随即纷纷应诺。 对此,琴童满意的点点头,一旁的画痴紧接着开口道,“既然没有疑义,那我就宣布一下对你们的处罚吧!诸位今日叛乱本为死罪,但念在初犯,所以咱们决定网开一面。但凡手持兵甲入寨者,需自毁一目、断一腕、刖一足,以儆效尤!” “好了,我的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听着这番重罚,所有人脸上皆面露恐色,好几个人惊恐地抬起了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没等他们话说出口,一道笔锋却从身上碾过,眨眼便将他们化作了一滩肉泥。 一时间,众人万念俱灰,不敢再多做言说,纷纷将手中铁兵挥向自身,一时间整个场内惨叫连连,哀嚎不断。 在琴书画三人的这番雷霆手段下,原本声势浩大的叛乱瞬间偃旗息鼓,但凡参与者皆以致伤致残,短时间内已无法再造成任何的威胁了。 事后,遭受了惩戒的族人纷纷收拾起自己同伴的尸体,也拾起了自己的残肢断臂,在琴书画三人的注视下惶恐离去。 不一会,偌大的宅院里边只剩下了我们五人,以及严守柯一脉的至亲。 灭门之祸迎刃而解,重伤的严寿随即走了过来,朝我和彼岸以及琴书画再三道谢。 而此时,严守柯的尸体已经被重新放入了棺材中,家中受伤的亲人开始进行救治,死难者的尸体也被收殓,原本就拥挤的灵堂却也因此徒添了数口棺材。 “唉,棋叟之前治族之法太过霸道无理,人心也早散了。今日之乱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琴童朝严寿如是说道,他们虽然解了严寿一家之难,但对于他们的将来显然也充满了担忧。 “家父今日一死,便引来举寨反叛,看来宗族之中已经没有我们容身之地。待家父丧事完毕后,我们恐怕也得离开了。” 严寿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声长叹如是言。 对此,琴童不曾多话,随后朝着我看了过来,“林笙,别来无恙啊!” 我点了点头,“晚辈见过三位前辈!今日发生此等事,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嘿嘿,这是棋叟自找的,谁叫他平日不好好善待族人,这是活该!” 一旁的书狂笑咧咧的说着,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请帖,塞进了严守柯的棺材里。 “唉,我们哥仨今日前来,本是想着来给棋叟送请帖,让他来喝我孙子的喜酒的,没想到咱几个还没到,他却等不及去死了,真可谓双喜临门呐!” 书狂如此说着,却完全没有丝毫悲痛的意思。 不仅是他,一旁的琴童画痴也同样如此,甚至画痴还不忘尝了一口供桌前用来祭祀的苹果。 “三位前辈,今日棋叟先生仙逝,为何你们却丝毫不曾伤悲,反而还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带着这一念头,我颇为不解地朝他们说道。 听了我这话,他们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却是一阵哈哈大笑。 “林笙,你果然还是年轻呐!你可知道,我们琴棋书画四人的年龄,加起来都快五百岁了,早就到了看破生死红尘的年纪咯!” 画痴笑着说道,“而棋叟之死,是因为参悟了棋道的最高奥义苍生棋局,正所谓朝闻道而夕死,他这是功德圆满,是喜丧!我们几个羡慕他还来不及呢,又怎有难过之理?” 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确实以我现在的年龄,还真搞不通他们这些老寿星的心思。 “朝闻道夕死可矣?以你们几个的意思,莫不成只要参悟了各自道法至深境界,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彼岸却开口了,朝琴书画说道。 听了这话,三人的脸上流露一丝讶异,随后纷纷朝彼岸看了过来,眼神不觉变得凝重了起来。 都说人老成精,彼岸刚才虽然未曾显露出真正的身手,但他们还是看出了她的来历不凡。 随后,书狂却是难得的严肃起来,拱手朝彼岸说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不过我看你们杀人的手段,倒是挺和我胃口的,倒是可以给你们指点指点!” 彼岸笑了笑,却是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在我的印象里,彼岸就是个喜欢杀人放火的魔,难不成她还真和大家闺秀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个……严寿,赶紧把你爹给埋了,咱哥几个有要事在身,就不帮着张罗他的丧事了!” 下一秒,琴童捧起琴从地上站起,他朝灵堂里喊了一声,随后朝彼岸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姑娘,还请移驾详谈!”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人琴合一 在琴书画的邀请下,彼岸点点头,随即与他们一道前去了水潭中央的凉亭。 而我虽然不知彼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还是跟了上去。 凉亭周围水波泛泛,轰鸣的瀑布在水潭间溅起层层水雾,一道彩虹在阳光的照耀下悬于半山之上。 入座后,琴童为彼岸沏上了一杯茶,颇为恭敬的说道,“姑娘,您方才说能助我们参悟道法至深境,不知是如何指点法?” 彼岸泯了一口茶,说道,“那就得看你所执迷的道,是为何道了。” 听了这话,琴童低头抚了抚身边的古筝,“老夫此生执迷于琴,至今百年之久,然老夫毕生弹了无数琴曲,也自创了无数琴曲,却早已深陷瓶颈。若是能有幸亲奏一曲旷世绝伦的绝响雅作,说不定便可茅塞顿开,明悟琴道之大境界。” 说这些话的时候,琴童的脸上满是遗憾,对于琴道之痴迷,俨然不输于严守柯对棋道之执念。 “看来,现在你距离参悟琴道至深境,只差了一曲佳作,如此倒也简单!” 彼岸随口说着,随后伸出手沾了一下杯中茶,一滴茶水在她弹指间飞掠而出,落入了近前的水潭中。 蓬! 一时间,整个水潭发出一阵嗡鸣,紧接着有大量的水雾从水面纷飞而起。 在彼岸的意志下,这些水雾萦绕于我们前方的半空中,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水幕,一个个苍劲古老的文字随即在水幕上逐渐浮现。 宫、商、角、徵、羽…… 这些文字,其实就是来自古代的音符,又统称为五音十二律。 各个音符在水幕之上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副浩大的曲谱。 我对音律一窍不通,自然看不懂其中的门道,可琴童朝着曲谱审视了好一会,整个身体却是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姑娘,你所谱写的这一曲谱,究竟是……是何来历?” 琴童激动的说着,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起来。 可是,彼岸却卖起了关子,朝着他前方的古筝指了指,“你按照曲谱弹奏一次不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琴童愣了会,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当即捧起了古筝正襟危坐。 然而,就在他打算拨动琴弦时,却也突然停了下来。 琴童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如此旷世之作,又怎可用俗世之琴弹奏?画痴,快把我祖传的焦尾琴拿过来!” “琴童,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不懂礼仪尊卑的,小心我把你的琴砸咯!” 画痴骂咧咧的说着,可还是走了上来,将随身背着的一副由红布包裹着的琴递到了他的手中。 红布剥落,一口尾部被烧成焦黑的古琴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而琴童此时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阵阵心力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顺着双手涌入了焦尾琴中。 一时间,琴童和焦尾琴立即形成了某种共鸣,一道道如音律的文字在他周围不断萦绕。 阵阵清风不断朝着琴童吹拂而来,在他的心力加持下,来自风的声音不断地产生各种微妙的变化。 风声当中,时而萧瑟起,时而钟鼓鸣,时而笙笛兴。各种风声交糅一处,让人仿若置身于一场来自上古年代的合奏曲中。 而在百音齐奏间,琴童看向了前方的琴曲,终于拨动了手中的琴。 随着琴音起,整个水潭开始纷飞起大量的水雾,这些水雾在清风中漂泊当空,竟是伴随着音律产生万般变化。 我虽然只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土包子,这种隶属于文人雅士的琴筝箫瑟打小就和我无缘,可我还是透过这琴音,听到了琴童所弹奏的东西。 琴童的琴音时而低缓,时而紧促,时而如刀兵相接,时而如万马崩腾,时而如北风萧萧。 周围的水雾快速涌动,竟在水面上演化出一座宏伟宫廷,一柄同样由水雾所化的利刃自长空飞出,刺入了宫廷,刺入了一位端坐王位之上的君王胸膛。 一时间,琴音疾变,一股肃杀之意瞬间侵袭当场。被刺死的君王倒下了王座,整个宫廷也在徐来清风中悄然溃散,重新化作漫天水雾。 阵阵马啸之声响彻而起,一个个手持戈矛身披铁甲身跨高头大马的骑兵从水雾之中冲杀而出,萦绕的水雾也紧接着快速变幻,却是化作了一片古战场。 旌旗猎猎,杀喊震天,无数的铁骑战车奔袭于沙场之中,一个又一个士兵接连倒下,却很快又被后来者取而代之,而后来者最终也奔赴了前者的后尘。 须臾间,整个古战场血流漂杵,尸积如山,凉风萧瑟间,一抹悲凉肃杀之意充斥全场。 好一会,一个孤独的人影从尸体堆中缓缓爬出,他拔出了残缺的剑,却是一步一步朝着前方的水雾之中走去,而水雾之中,此时千军万马严阵以待…… 一种戈矛杀伐的战斗之意萦绕我的心头,却也让我身临其境,仿若真的置身于一片古战场之中。我的身体在这一刻止不住一个冷战,这才从这种意境中恢复了过来。 我看向了一旁的琴童,却见他的双手已经离开了琴弦——曲子,结束了。 琴童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原本如孩童的脸上,一道道深长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黑色的发辫也在瞬息间化为苍白,原本就侏儒的身躯更是深深佝偻下来。 仿若瞬眼之间,从童年步入了暮年。 为了弹奏这一琴曲,琴童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也使得他再也无法维持这副皮囊的年轻模样,回归了他本应该有的样子。 琴童老了,原本的焦尾琴也在他双手离琴的瞬间化为了灰霾。 琴童的琴毁了,可风声依旧,他的手指轻轻触动着空气,各种风声立即化作了各种美妙的乐音,在凉亭之中萦绕不绝。 这一刻,琴童仿佛与琴融为一体,他便是琴,而琴便是他,心念所至间,乐音便紧随而来。 “琴童,恭喜恭喜!你这老小子可终于达到琴人合一的境界了,只可惜再也当不得瓷娃娃,变成了小老头哟!” “唉,活了百余年不曾窥探得到的琴道之境,却在这位姑娘一曲琴谱中幡然明悟,可悲可叹呐!” 这一刻,画痴和书狂连连朝琴童道起了贺,却也如以往般不忘一顿冷嘲热讽。 对此,琴童无言,在从他身上发出的乐音声中,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那逐渐消失的琴谱,眼神里依旧浮现着那一抹不变的激动之情。 “姑娘……不,大人!您赐予我的这份琴谱,可是传说中的广陵散?” 琴童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彼岸弯下了腰身,恭敬而且充满震撼。 广陵散? 听了这三个字,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广陵散历来有古今第一曲之称,唯无数风雅之士倾心向往。 广陵散虽然在当世仍有流传,但多是由后人编纂更改修订而成,真正的乐曲早已随着创曲人的死去而成绝唱。 “琴童,除了广陵散这古今第一绝唱,你觉得还有什么古曲,能让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突破桎梏,琴人合一呢?” 彼岸云淡风轻的喝着茶,却是一脸不以为意。 琴童的表情显得格外庄重,随后却是突然跪在了彼岸近前。 “琴童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见琴童忽然行如此大礼,我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却被一旁的画痴书狂给拦住了,冲我摇了摇头。 “琴童感谢大人恩赐,让我在有生之年终于能有机会弹此绝唱,终于突破一生之桎梏,得以琴人合一之境!” 琴童郑重说着,而彼岸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很乐意接受他的这一大礼。 “好了,起来吧。我只是今天心情好,顺手点拨下你而已,瞧把你给感动的。” 听了这话,琴童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随后试探性的看了一眼彼岸,又问,“姑娘,小人冒昧一问,广陵散真迹已绝迹千余年,您是如何得此佳作的?” “哦,这个啊?以前我在阴间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抚琴的鬼,我见他弹琴弹的好,就把他留了下来为我弹琴解闷,直到我实在听腻了才放他去投胎。当时他弹的最多的一首曲子,便是眼前这广陵散。” 彼岸说的不以为意,却是听得我一阵愕然。 这……这个逼着我和她成亲的女魔头,莫不成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以手为笔,以血为墨 我不禁怀疑彼岸是在说笑,可琴童却信以为真。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彼岸,原本激动的脸上却莫名浮现一丝凝重。 过了好一会,他躬身朝彼岸说道,“原来是阴间来客,小人有眼无珠,多有怠慢,还请大人见谅!大人此行莅临人间,若有需要小人的地方,小人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好了,客套话就别说了,我都告诉你了,我只是今天心情好而已。” 彼岸摆了摆手,随即也没有再搭理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画痴书狂,“你们呢,想要我指点什么。” 听了这话,画痴一脸郑重,随即走了上前,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一旁的书狂推到了一边。 书狂笑着说道,“姑娘,我这辈子只好笔墨,一心想要得一佳作临摹参悟,不知您这可随身携带有绝世墨宝?” “我对书法并无兴趣,不过以前我在阴间倒是逮到过一个书生,让他给我写了十年挽联,我的记忆里倒也有着一些他的墨宝。” 彼岸想了想,随后从书狂那拿来一支毛笔,朝着前方轻轻一挥。 一滴墨水从笔尖飞出,却是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终在半空中挥散开来,一副墨卷随即在我们眼前展开: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墨卷之上,赫然是一行书,却是让我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这不是我小学课文上要求背诵的《兰亭序》吗? 而看着这副出现在眼前的《兰亭序》墨卷,原本还一副嬉皮笑脸的书狂立即收敛了不恭,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了起来。 “此篇行书,字里行间既有道家之飘逸,亦有儒家之文质,真可谓将华美与质朴融合到了极致!其中笔法更是自然天成,和谐畅达……莫不成,真是书圣王羲之之真迹?” 书狂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不平静,却是越说越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结结巴巴的朝彼岸问道。 彼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不是书圣我不知道,不过那家伙把这行书献给我时,确实是有自称王羲之,那就当他是王羲之吧!” 听了这话,书狂不曾再言语,却是连忙从画痴手里拿过一张纸卷,开始研墨临摹起来。 《兰亭序》真迹早已失传,留存后世的多为他人临摹之作。 可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临摹,其神韵意境早已背离了原作,成为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书狂浸淫书法多年,眼下他二话不说便开始挥墨临摹,显然就证明了此番墨卷是为书圣真迹不假。 一代书圣王羲之,在死后竟然被彼岸抓去写挽联,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我忍不住怀疑彼岸是在侃大山,可看着书狂这番认真模样,又不像是有假。 “不不不,书圣真迹本为孤本,若要临摹,怎可以寻常水墨相饲?” 在临摹了小段后,书狂却突然暴跳喝起,将手中的纸卷撕了个稀巴烂。 他犹豫了片刻,却是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书狂的右手,在当初伏杀念夕朝时,为念夕朝所废,自此以后只能以左手持笔,书法造诣也因此一落千丈。 他咬了咬牙,一股鲜血却突然从他右手手腕中喷薄而出,挥洒当空。 书狂挥动着残缺的右手,在五行道法的加持下,来自他的鲜血撩动而起,却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血色的墨字。 我怎么也没料到,此时书狂居然在以手为笔,以血为墨,临摹着这份来自书圣的真迹! 一个又一个苍劲却又透露着柔性的文字在半空中一一浮现,书狂的表情也时而从容娴和,时而气盛神凝,时而潇洒飘逸,时而神秘莫测。 和对琴一样的,我对书法同样知之甚少,只觉得书狂的字迹与书圣几乎一模一样,并不曾看出有其他的端倪。 可是,一旁的琴童画痴却是一个劲的赞不绝口。 “好,好,好!你看书狂这笔墨,已经完全和书圣浑然天成,神韵合一,尽善尽美,这可是历代无数文人所追究的书法至高境界!” “哼,书狂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本来应该是我先受点拨的,结果让他逞了先,待会要好好跟他算账去!” “无妨,无妨,你一百多年都等过来了,还急着这一时半会不成?” “不过你别说,今天书狂这笔墨,跟以往相比可真是惊为天人呐!我都忍不住想让他在我画作上题字了!” “那是自然,我看从今往后呐,咱们几家人过年的对联就都让他来写好了!” “有道理,到时候累死这个糟老头子!……”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一副由鲜血所书的《兰亭序》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由书狂所临摹的书法,与书圣真迹几乎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又略有不同,其中更留存着来自书狂自身的一层神韵。 多了一丝沧海桑田,多了一份快意人间,虽然是临摹,却又不似临摹,仿佛这本身就是来自书狂的旷世佳作。 “快哉,快哉!老夫右手被废后,本以为已无法在书法上更进一步,不曾想今日有幸一观书圣真迹,令我幡然顿悟,写出了我这一生最杰出的书卷!此生无憾矣,此生足矣!” 看着这副由自己鲜血所临摹而成的书法,书狂酣畅淋漓,连连发出声声大呼,却是一脸的满足与释然,仿若了去生平一大夙愿。 琴棋书画,他们每个人都活了百余年,但道行与同代人相比却显得平庸至极,只因他们并不曾痴迷修道,而是痴迷于琴棋书画。 他们所谓的闻道,并非道法的道,而是琴道、棋道、书道、画道。 从书狂的这一言语看来,显然此时他的书法,已经更上一层楼,达到了他所向往的至高境。 百年夙愿,一朝功成,又怎能不令人心中畅快? 一番话落,书狂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为了临摹书圣真迹,此时的他已经耗尽了鲜血,身体已极度虚弱。 在画痴骂咧咧的搀扶下,书狂坐了下来,可还是不忘朝彼岸恭敬说道,“姑娘,今日老夫书法之境大成,此番恩情重如泰山,日后若用得着我的地方,老夫定效犬马之劳!” 对此,彼岸微微点头,“好了,瞧把你们这些人给激动的,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会让你们还的。” 说着,彼岸转头看向了旁边急不可耐的画痴,“好了,现在就剩下你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想要一副绝世画卷吧?” 画痴连忙点头,“姑娘慧眼如炬,立马猜出了老夫心中所想。不过我想要的画作并未绝迹,依旧留存于人间。” 画痴说道,“老夫心中所向,是为清明上河图,以至于久念成魔,早几十年前甚至还为此行过偷窃之事,却被一群世外高人穷追猛打,险些丧了老命。而姑娘你本事通天,如若能帮我取来,老夫定当感激涕零!” 听了这话,我顿时一阵语塞。 以他的意思,感情是想让彼岸去当贼,为他盗取国宝!?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画痴,这老伙计可真是人老心不老,想得还是天真呐! “偷东西?本姑娘从不干这种龌龊之事,但凡我想要的,直接明抢便是了!” 彼岸如此说着,却是听得画痴喜出望外,可没等他表以感谢,彼岸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对那什么清明节什么图没什么兴趣,你若是真想以画入道,本姑娘给你画一副便是,我在画画上的造诣,可是碾压众生呢!” 听了这话,画痴的笑容僵硬了,一道道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脸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美人如水,江山如画 彼岸在我的印象里,素来是平日不修善果,最好杀人放火,可她却说自己画艺绝伦,却是让我怎么都无法相信。 对此,画痴的表情也显得很生硬,显然对彼岸的画艺并无兴趣,可因为珠玉在前,还是对彼岸表以深切感谢。 “姑娘,既然如此……就请您一显身手吧!” 画痴恭敬说道,朝彼岸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彼岸淡淡一笑,并没有马上有所动作,而是朝画痴问道,“对了,你平时最喜欢画的是什么?” 画痴谦卑回答,“老夫毕生之钟爱,是为仕女图。” “哦?想不到你人老心不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呀!” 听了这话,彼岸发出一声笑,“刚巧,我喜好的是山水人间。要不这样,今天本姑娘给你开个小灶,与你共绘一副画卷,你绘仕女,我以山水人间为衬景,你看如何?” 画痴点点头,“能与姑娘共绘一佳作,是老夫三生之幸,可老夫笔拙,若有不如意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说着,画痴拿出了画笔,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下一秒,画痴提笔踏波而行,来到了水潭中央,他伸出手,朝着水面之上击出一掌。 蓬…… 随着画痴一掌落下,整个水面立即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道道密集的水雾立即从水面腾起,萦绕于水面一米左右的半空之中,久久不曾消散。 江面上水雾缭绕,却成了画痴泼墨挥毫的画卷。只见他手中画笔轻挥,阵阵凌厉的气立即从笔间纷飞而出,侵袭周围水雾之中。 水潭中的水雾也立即发出阵阵涌动,物色的水滴也在光华的映射间散发出各种各样夺目的光彩,一道道细腻抑或粗犷的笔痕也随即在雾色中逐渐浮现。 画痴手中画笔挥落不止,水潭的水雾也随即纷扰不休,渐渐的,一名身穿绣袍落落大方的仕女像出现在了这片由水雾所化的画卷之上。 而画卷中这名仕女的样子,却是和彼岸一模一样,她身穿绣袍,朵朵彼岸花在她周围争相盛开,看起来美不胜收。 画痴所画,实为彼岸,可这幕由水雾所化的画卷还只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犹如现代绘画中的素描一般,并没有完全完工。及诶阿莱,画痴还需再为这张仕女图着色,唯有如此,才能堪称完美。 这时,画痴收回了手中的笔,此时西下的夕阳从西边斜照在水面上,在水雾的上空照耀出一道七色的彩虹。 阵阵五行之力在画痴身上腾然生起,只见他双手朝着前方一拍,那道低悬的彩虹轰然破碎,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华竟是被他强行剥离开来,撒入了仕女图中。 七色光华落入画卷中,整个仕女图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彩虹入画,红为唇、橙为袖、黄为袍、绿为绿为簪、青为巾、蓝为绣、紫为履,各色颜色点缀于画像之中的各个部位,却是让原本犹如素描的画像,一下子变得万分真实起来,栩栩如生。 着这画像中的彼岸,我心中不禁暗叹,画像中的她,简直比真实的还要美,这画痴果真是并非浪得虚名,光是这一手笔,就足以惊艳世人。 琴棋书画,他们四人虽然道行平平,但在各自领域的造诣无疑是道门至高者。我虽然是个乡里土包子,但今日能看到他们一展绝学,无疑与有荣焉。 对于画痴画中所画的自己,彼岸也显得颇为满意,她点点头,说道,“本姑娘在不见天日的阴间待了太多年,已经很久穿过这种鲜艳华贵的衣裳了呢,而今看一眼画痴为我所绘的仕女图,真是让我感慨颇多啊!” 彼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副绘于水面之上的化作,一阵赞不绝口,随后又朝画痴问道,“只是不知道,画痴先生打算为这副仕女图取何名字?” 也许是此画正合了心意,还是出于其他原因,彼岸竟是罕见的称呼了画痴一声先生。 “美人如水。”画痴想了想,随后回答道。 “美人如水……” 听了这名字,彼岸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嗯,好名字,当了这么多年鬼,我都差点忘了自己原来还是美人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彼岸朝着我看了一眼,“只可惜啊,在某些负心郎的眼里,我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我浑身冒起一阵寒颤,他们在这探讨艺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可好在彼岸留下这句话后,便没有再与我多做纠缠。 此时,画痴已经收笔,朝彼岸说道,“姑娘谬赞,只是不知姑娘打算如何衬景?” 画痴的意思很明显,此时他的绘作已经完成,而接下来,自然该轮到彼岸了。 彼岸想了想,“画痴先生既然画的是我,那么本姑娘自然得为自己添一些喜欢的景致了。先生既然为我取名美人如水,那本姑娘的衬景,就叫江山如画好了。” 美人如水,江山如画,听起来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这时,彼岸的手一招,一根细长的柳枝从对岸的柳树上折断,飘飞在了她的手中。 随着她手一挥,一抹金色的光华立即从柳枝间纷飞而出,洒向了前方的水雾画卷,一时间,整个水潭都被一抹金色的光华所笼罩。 金光缭绕不休,却是在画中仕女的脚下凝聚出一羽金色的凤凰,凤凰展翅而起,仿若就要载着仕女翱翔九天。 而在金色凤凰的下方,阵阵云霞缭绕,原本为静态的仕女,此时身上光华流转,竟是微微颔首,看向了云霞之下,那原本脉脉含情的双眸,也在这一刻变得肃穆,充斥着无尽威严。 云霞之下,阵阵金光不断缭绕,勾勒出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流淌为一条条奔流不息的长河,还有一片片麦浪翻涌的沃野。 繁华九州天地间,有着一座座村庄,一个个城镇,寻常百姓的烟囱中炊烟寥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俨然演化出一副世间百态相。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非肉眼所能察觉,这一幕幕关于人间百态的画卷,凝聚于每一片水雾中,浓缩于每一滴水滴中,我的心力一经触及,恢弘的画卷立即在我的意识当中层层展开。 意识之中,这片画卷不断铺开,不断朝着远处蔓延,而最终所演化出来的,赫然是整个九州之地! 或者说,是来自上古的九州之地。 每一片山河,每一座城池,每一个村镇,每一个人,此时都一一落入了彼岸所绘的这副画卷之中。 而云巅之上,这个与彼岸一模一样的仕女微微颔首,赫然是在睥睨着天下苍生! 随着这副画卷落成,彼岸身上的气息也突然发生巨大转变,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无上威严从她身上油然而生。 饶是琴童书狂,却也在这一气息下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可是,此时的彼岸云淡风轻依旧,她看向了画痴,“画痴先生,你觉得本姑娘画作如何?” 画痴无言,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这一画卷上,久久不曾挪开。 他看着这副画卷,看着画卷中的彼岸,却是带着一抹仰望的眼神,卑微而又充满了敬畏。 仿佛此时的他,仿若置身于画卷的九州之中,有若九州之中的芸芸众生,膜拜着显圣化形的神明。 画卷之中的山水人间,竟是与画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以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射在了画卷之中。 他的脸上流露喜色,画卷之中的随之放晴,他面露悲色,苍天之下风起云涌,江河咆哮。 这一刻,他似乎也达到了一种类似人画合一的境界,他就是画,画随心行。 “对,对对对!就是这种意境,人画浑然一体,我既为画,画随我行!这……这是多少古今多少画师梦寐以求的境界!哈哈,哈哈哈!我等到这一天了,我终于摸到了至高画境门槛!” 画痴的笑声畅快淋漓,却是不绝喜极而泣。 对此,琴童书狂也是一脸喜色,毕竟今日彼岸一番点拨,已然了去他们毕生之夙愿。 “好了,现在你们一朝悟道,已是功德圆满,现在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彼岸平静的说着,他人毕生所追求的,在她眼里却是信手拈来。 她轻轻挥了挥手,眼前的这幕名为美人如水江山如画的画卷陡然消散,久久不曾平静的水潭也终于回归了本应有的平静。 可是,画痴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依然激动非常。 他朝着彼岸打量了好久,纠结了好久再度开口问道,“姑娘,您刚才的那番化作,绝非凡人之手笔,哪怕境界再高深之画师,也无如此造诣让九州之地尽收画中,此非凡人之画也,乃帝王之画哉!” “姑娘,老夫斗胆一问,您既然是来自于阴间,不知在阴间是为何尊贵身份?”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万山庄 “姑娘,老夫斗胆一问,您既然是来自于阴间,不知在阴间是为何尊贵身份?” 画痴如是说着,态度卑微恭敬到了极致,俨然将她敬若神明。 “我只是一个在阴间丢了心剥了肉身的孤魂野鬼罢了,岁月长河中人来人往见的多了,懂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何须见怪。” 彼岸似乎并不想直接回应他的话,颇为敷衍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此,画痴不曾再有多问,又朝着身后的琴童书狂看了一眼。 二人立即会意,一道走了上来,三人齐齐对彼岸躬身说道,“姑娘,今日之恩我们仨人没齿难忘,可无功不受禄,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吩咐我等,我三人定义不容辞!” “我让你们做的事,算是有,也算没有。” 彼岸朝着他们三人看了一眼,说道,“这样吧,我这次来到人间,指不定会遇上很多的麻烦很多的事情,在这期间,我希望你们三人不该说的话别乱说,不该回答的也别瞎开口,这就够了。” “姑娘,您为我们点破桎梏一朝顿悟,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听了这话,画痴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呀,因为我本来就是心情好顺手而为,你们仨非要报恩,我只好随便找个由头咯!” 彼岸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是让原本惊愕的三人,面色反而凝重了起来。 他们看了看彼岸,又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丝犹豫从他们脸上一闪而过。 随后,他们再次躬身道,“谨记姑娘教诲。”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眼看着就要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琴书画三人功德圆满,随即向我们提出了请辞。 我的心里这一刻也不禁陷入迷茫,严守柯留下一句关于我命数的箴言,甚至还没来得及解释其中的寓意便已经撒手人寰。 一番波折之后,归云寨也算是重归平静,可此时的我已经离开了潜龙镇,自然没有再重新回去的道理,却是对于以后去往何方,却是没有了准数。 是前去悬棺门看望爷爷和茹若初,还是前去天行门陪伴父母以及念冰…… 我的心里犹豫着,可我很清楚,不管我去哪里,彼岸都会跟着,她虽然有言在先,但遇到我的家人后,指不定会造出什么幺蛾子了,却是让我举步维艰。 “书狂,你说咱俩是不是把什么事情给忘了?” 画痴刚走出凉亭就停了下来,朝书狂问道。 书狂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我记得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可今天一朝悟道乐不思蜀,一时半会却是记不起来了。” “唉,管他呢,今天归云寨一行,可算是了了终身憾事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嘛!” 书狂画痴一副心大的模样,随即对视一笑,就朝着归云寨外边走去,可刚走出没几步,二人又停了下来。 “我他娘勒,今天是咱孙儿孙女大喜之日!” 二人顿时齐呼道,顿时大眼瞪小眼。 “画痴你个老糊涂,今天你孙女要嫁我家来,你这个当爷爷的怎么能把这事儿忘了!” “你还有脸说,是你家要娶我的宝贝孙女,你身为一家之主居然抛之脑后,你这算什么人呐!” “哼,你孙女有这么个爷爷,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唉,新婚当日就遇到这茬子事,她日后真成了你家人,可不得四处受气啊,不行,我得退婚!” “退婚行呀,他小两口早就生米煮成熟饭怀胎三月了,有种你倒是退啊,看以后谁敢接你家的盘!” “我……信不信我待会回去就把你孙儿宰咯!” “你要是敢,我现在就把你这把老骨头挫成灰给扬了!” “是吗,那你倒是试试!” “试试就试试……” 俩老头和以往一样又斗起了嘴,却是让我和彼岸哭笑不得。 能把自家孙辈的婚事都给忘了的人,也不得不说太过心大了。 “彼岸,你刚才和他们说的那个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朝彼岸问道,此时书狂画痴还在吵着,一旁的琴童也象征性的充起了和事佬,可二人吵闹依旧不断。 “我的意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咯!” 彼岸朝我这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后朝着瀑布上方的高山看了一眼。 阵阵阴气,此时正不断顺着瀑布飘荡而下,笼罩在了下方的水潭中。 可不知为何,彼岸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丝阴霾。 书狂和画痴终于停止了争吵,却也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原路返回,来到了我们近前。 书狂朝我们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林笙,姑娘,你们看我这记性!今天是我和画痴的孙儿孙女大喜之日,二位若无事,可否赏脸光临寒舍,喝上一杯喜酒?” “好啊,人间的喜酒我可还没喝过呢,正好肚子也饿了,吃顿好的也挺不错!” 没等我回应,彼岸却第一时间开口了,对于二人的邀请却是欣然接受。 “如此甚好,甚好!一位是道门屈指可数的后起之秀,一位是阴间世外高人,由你们捧场,我们寨中可谓是蓬荜生辉呐!” 书狂画痴大喜过望,连忙朝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琴书画三人的镇压下,归云寨中围绕族长之位而展开的腥风血雨已经平定。 此时,严守柯的棺材已经下葬,来自琴书画三方寨中人马也陆续进入了归云寨中,用来保护严守柯直系一脉的周全,保证来日族长的权位顺利过渡,同时也用以震慑其他胆敢兴风作浪之人。 在一切已经了结后,三人当即马不停蹄的和我们离开了归云寨,在外围的一处水泊中叫来了一艘摆渡船。 船只在阳世与方外来回沉浮,待到入薄西山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幽静山水如画的山庄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山庄周围皆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秀丽高山,一行行白鹤不断穿行于山峦之间,仿若人间仙境。 而这儿,正是书狂的宗族一脉所在之地,名曰万山庄,比邻于严守柯所在的东南山区,又和琴童画痴二人的势力范围呈掎角之势。 因为本为同一宗门,双方都在同一片区域,且都是喜好风雅之士,为此多年来四人情同手足,一琴一棋一书一画,更是在道门之中一度被传为佳话。 在书狂的邀请下,我和彼岸当即朝着山庄内部走去,只见周围四处皆张灯结彩,一路路送礼的人也不断进入山庄又不断离开山庄,两侧的路边也堆满了鞭炮燃放后的残碎纸屑。 书狂和画痴是这对成亲的新人的长辈,更是两个宗族的族长,他们未曾到来,婚礼便不得开始,哪怕耽误了吉时也只能无限拖延。 看到琴书画和我们赴入庄中,好几个人立即急不可耐地走了过来。 “哎呀庄主,您和画痴先生怎么现在才过来啊,新娘子现在急得要退婚了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箴言之惑 看到书狂归来,山庄中人立即赶了过来,急急忙忙说道着。 书狂画痴一朝悟道,喜不自胜之际,却是差点忘了自家后人的成亲大事。 “知道了,此次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可曾有人提前离去?” 先前还一副老顽童形象的书狂,立即收敛了笑意,朝来人问道。 来人点了点头,“回庄主,因为婚礼本准备在正午,半天下来,好些人因为家中有事要忙,是提前离开了一些。” “哦?那时候你去告知他们,今日他们既然离去,来日便不用再来万山庄了。其中若有旁系族人,就让他们收拾好铺盖,从此滚出我的地界!” 书狂这么交代着,可脚步丝毫不曾停歇,一边说着一边步入了万山庄内部。 不一会,一座如宫殿般豪华的中式楼阁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四处张灯结彩,隔着远远便听到里边传来阵阵吵闹声。 双方族长皆不在,后辈们的婚事自然无法如期进行,却也让整个婚礼现场炸开了锅。 可随着琴童书狂画痴到来,原本吵得如菜市场般的婚堂立即安静了下来,包括新浪新娘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躬身施礼。 “哼,老夫几个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看把你们这些人给急的!时间不早,赶紧开始婚礼吧!” 书狂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声,朝着画痴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者点点头,随即与书狂一左一右坐上了高堂。 双方族长有事,其他人自然不敢质疑,而今交代婚礼继续,众人自然也不敢含糊。 一时间,鞭炮声唢呐声齐名,原本还在闹着性子的新娘也重新遮好了盖头,在红娘的搀扶下和新娘一道步入了正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耽搁已久的婚事正常进行,吵闹的婚堂也很快重归欢庆和谐的画面。 得到书狂画痴点头后,众多宾客纷纷入座,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也随之上桌。 对于临时到访的我和彼岸,书狂却是特意让我们坐在了上席。 看到满桌上好酒菜,本来还一副上位者自居的彼岸,却是立即放下了所有姿态,犹如饿死鬼投胎般拿起了一个大肉肘子,再度开始风卷残云。 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吃起东西来却毫无仪态,无不让同桌的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有多言。 毕竟彼岸是贵客,刚才画痴书狂过来敬的第一杯酒,就是与我和彼岸,所有人都明白我们二人在万山庄地位非凡。 对此,我也不觉一阵头大,下意识把椅子往远处挪了挪,表示自己和彼岸并不算太熟。 “那个书狂,你们这的肘子挺不错,赶紧再给我来一份!” 独自吃完一个肘子后,彼岸却是意犹未尽,隔着老远朝正在和客人敬酒叙旧的书狂喊了声。 “好勒姑娘!” 书狂当即应诺,随后竟是亲自去了一趟后厨,将一份虎皮肘子端到了彼岸近前。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界,毕竟在他们眼中,书狂是高高在上的族长,而今以如此低的姿态在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女娃面前唯唯诺诺,无疑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想。 对此,我见怪不怪,趁着彼岸和大肘子较劲的空档,我以去方便为由起了身,来到了画痴近前。 “画痴先生,晚辈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了我这话,正在和其他道门同仁共饮的画痴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他看了看我,又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正埋头吃着大餐的彼岸,脸色略显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和我一道离开了婚堂,来到了旁边的偏阁,关上了门。 “林笙,若老夫没猜错,你所要请教之事,应该是棋叟临终前留给你的那一段箴言吧?” 见四处无人,画痴朝我问道,却是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还请先生明示。” 对此,画痴无奈一笑,“林笙,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明白,先前彼岸对我们三佬说的话中的意思啊!” “她让我们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回答的别瞎开口,其实就是让我们别告诉你,关于这箴言的隐意。”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关于箴言之事,我先前问彼岸时,彼岸含糊其辞。而今突然为琴书画传道解惑,竟然也是为了收买他们,让他们不曾告知我关于我宿命之寓意,这让我颇为不解。 “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林笙,你的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你。” 对此,画痴叹了口气,说道,“况且,关于你妻子彼岸之事,我之前也略有耳闻,她的实力不是目前道门所能对付的。她今日心情好,能让我们一朝悟道,但她心情若是不好了,我们就有可能朝悟道而夕死,甚至还会连累身边所有人,老夫实在爱莫能助。” 说完,画痴也没有继续与我多话,随即转身离去,准备重返酒宴。 “画痴先生请留步!” 我连忙说道,“既然您不能直言,那么是否又可以给我些许暗示?毕竟这事关乎晚辈命数,还请先生暂开方便之门。” 画痴的脚步停了,他背对着我沉思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林笙,这段箴言的第一句说的是你的过去,第二句指的是你现在,而后面两句则是预示着你的将来。” “将来如何,请恕我无法看通透,但关于你现在,老夫倒是可以稍作提点。” 画痴想了想,说道,“林笙,你现在已融合冥鬼,本质上已化为魔。你虽修行佛法,但佛力尚浅。若要知晓其中福祸,老夫建议你前去一趟天外山,觉禅寺中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天外山,觉禅寺?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觉禅寺这个名我自然是知道的,凡尘凡念早年就是拜于觉禅寺门下,佛法有成后方才离寺云游,最终一人归入佛门,一人赴入魔道。 而觉禅寺住持枯荣我也有一面之缘,当初为了对付彼岸,他的法身相也曾昙花一现,而上次梦回悬棺门时,我也得知他还是茹若初在佛门的师兄。 现在,画痴却是让我前往觉禅寺上下求索,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林笙,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的妻子不是我们所能轻易招惹的,还希望你多多体谅。” 留下这句话,画痴便离开了,可他刚打开门,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却忽然停下了,整个人也忽然颤抖了起来。 原本还在婚堂里吃着酒席的彼岸,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门外。 她看着我和画痴,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诡魅的笑容。 “林笙,你离开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在和画痴聊天啊!” 彼岸的声音里无波无澜,却是听得画痴额头冷汗直冒,“姑娘,你切莫误会,老夫谨言慎行,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彼岸朝他看了一眼,“画痴先生,你这么急着辩解做什么,我又没说要责怪你,看把你给吓的。” 说话间,彼岸看向了我,“林笙,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如画痴所说,准备前去一趟觉禅寺了呢?” 在她的这番注视下,我莫名一个哆嗦。 此时彼岸虽然是笑着,但眼神却显得分外死寂,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更是让我不得安生。 “这……当然是你去哪我便去哪,一切听媳妇你的安排……” 我牵强的笑着,再度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拘小节慷慨馈赠的彼岸,其实本质还是一个喜怒无常的魔。 “行,既然你听从我的安排,那我们就去一趟觉禅寺吧!” 彼岸如此说道,却是听得我一阵愕然。 我没有马上回应她,一时间却是辨不清她这句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对我的试探。 “怎么,不乐意吗?” 见我不回答,彼岸朝我问道。 我连忙摇了摇头,“可是,你要前去觉禅寺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命数吗,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画痴所说,往觉禅寺走一遭。” 彼岸说道,“林笙,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妻子,身为妻子,自然得在乎丈夫的想法。你想要透过箴言知晓自己的命数,我又哪有阻拦之理呢?” 彼岸如是说着,随后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好了,你也别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真害怕我吃了你不成?要不这样,咱们今天先在这万山庄歇息一晚,等到明日就启程前去觉禅寺,你看怎样?当然,如果你想在这多住几日也没关系!” 彼岸这么说着,透过她那温和的声音,我也终于明白她并非别有他意,终于放宽了心,点了点头。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却莫名从身后袭来。 彼岸原本还满是笑容的脸上,却瞬间抹上了一层寒霜。 她看向了门口如坐针毡的画痴,淡淡的说道,“画痴,你可以走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血色婚礼 “画痴,你可以走了。” 彼岸朝画痴如是说着,从周围涌来的阴风却是变得越发阴寒了。 “遵……遵命,老夫告退!” 画痴颤颤巍巍的说着,随后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偏阁。 然而,就在他走出了门,就打算转身赴入酒席时,一阵诡异的骨骼响动声却突然从他的体内响彻而起。 画痴的脚步停了,他的手脚开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 他痛苦地转过了身,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着,他朝我们伸出一只手,张了张口,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画痴先生,你怎么了!?” 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急忙朝着他走了上去。 蓬! 可是,没等我走到近前,画痴的身体却突然从内部爆裂开来,大量的鲜血飞溅当空! 画痴,死了。 没有丝毫的征兆,没有任何的前缀,他的身体便已经碎裂,如此突兀而又凄惨的死在了我的近前。 我的呼吸停滞了,身体开始止不住剧烈哆嗦起来。 此时此刻,我的身上沾满了来自画痴的血,我的视线也在他的血光中化作一抹殷红。 我的脑袋在这一刻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并非幻觉。 我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这个始作俑者。 是啊,画痴道行高深,放眼整个道门之中,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在画痴毫无招架之力的情况下,将他轻易残杀呢? 画痴死了,彼岸无言,原本空灵的眸子在这一刻漆黑如夜,转瞬间又化作了猩红。 一朵朵彼岸花开始在她身上争相盛开,一丝丝血线从她的十指间飞舞而出,贴着地面蔓过了门槛,却是一路朝着门后的婚堂延伸而去。 而在她原本布满人畜无害笑容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张金色的面具,一股不曾掩饰的杀意顿时从中汹涌生起! “林笙,姑娘,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快,我孙儿孙媳正吵着要为你们敬酒呢!” 就在这个时候,书狂与那新郎新娘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 可他一只脚刚打算踏上门槛,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啪嗒! 书狂端在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低下了头,看向了那一根根来自彼岸的血线,看向了满地来自画痴的鲜血,脸上瞬间充斥着无尽的愤怒和恐惧。 “你……你杀了画……” 蓬!! 没等书狂说完,一朵血花却突然从他的胸口绽开,瞬间便波及了他全身。 和画痴一样的,书狂的身躯也在瞬间爆裂,化作了鲜血飞溅当空。 书狂……死了。 啊!!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一脸喜色的新郎新娘顿时失声尖叫,再也顾不得理会书狂满地的残骸朝着外边疯狂逃窜。 “彼岸,你他娘的干什么!?你杀了画痴书狂!!” 我朝着彼岸咆哮着,可后者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以那黄金面具为中心,一道道血线开始迅速地朝着她周身蔓延开来,她的整个身体却是突然化作了一道血浪,和着那面具一道,在浪起潮涌中直袭向了婚堂之中! 画痴和书狂突然惨死,整个婚堂顿时陷入大乱,所有人也顾不上抵抗,慌忙朝着山庄之外狼狈逃窜而起。 可来自彼岸的血线在周围纷飞不休,每掠过一个人的身体,便有一朵血花在其身上绽开,不过眨眼工夫,整个婚礼现场便已血流成河,四处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朝闻道夕死可矣……姑娘,之前您的那句话,原来是这番深意!” 仅剩的琴童如是说着,一道道琴音在他周身四起,妄图抵挡铺天盖地的鲜血侵袭。 可饶是强大如他,在那无尽鲜血之下也仅仅只是抵抗了片刻,下一秒所有防御顷刻破裂,一根根血线随之刺入他的身躯,转眼从内部爆开。 琴童,也死了。 朝悟道而夕死。 琴、棋、书、画,在明悟了自己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着的至高境后,转瞬间皆惨死而去。 他们的悟道,都与我有关,与彼岸有关,他们的死,也与我有关,与彼岸有关。 来自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眼,我在血色中抬头冲着彼岸看去,化作血浪的她与那黄金面具一道,转眼间冲出了婚堂,朝着向山庄外逃去的众人追杀而去。 而下一秒,原本哭喊震天的门外,瞬间陷入了死寂,无数的冤魂伴随着怨气冲天而起,又在须臾间归于了平静。 从画痴死到现在,一场毫无征兆的血腥杀戮仅仅只持续了十余秒便已宣告结束,可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却已无一人幸存。 我没有勇气走出这血色的婚堂,可我也很清楚,逃跑的那些人此时的下场。 我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魔,始终是魔,她假装温柔也好,楚楚可怜也好,说要对我百依百顺也好,她始终是魔。 待她撕下了伪善的外衣,待她重新戴上魔的面具,她面向世人众生的便只有血腥和杀伐。 可当初,我怎么就信了她的鬼话,以为她真的会回头是岸,以为她真的会善心未泯,却天真的将这头恶魔带入了人间。 只因为画痴对我的一句暗示,却在轻易间激起了她的无尽杀意。 因为我对所谓箴言所谓命数的执念,她杀光了眼前所有不相干的人。 我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了一瓶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拿出了苍生杵,站起了身。 酒精早已无法麻痹我的神经,我明明没有醉,可眼前却一片模糊,耳边也是一阵嗡鸣。 踏着泥泞的鲜血,我走出了婚堂,跨过了门槛,来到了外边。 在无数冤魂的哀鸣声中,彼岸终于心满意足,她重新回归了原来的模样,穿着一袭红袍站在前方的台阶前,她背对着我,凝视着漫天冤魂,身体却是止不住颤抖着。 “不,不……我这是怎么了?我并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可……可他们怎么都死在了我的手里!?” 彼岸语无伦次的说着,她回过了头,看向了正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我,脸上充满了无尽惶恐和慌张。 “林……林笙,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存心想要杀他们,就在刚才,我的意志忽然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我……” 我一步步朝她走来,可她却止不住朝后退去,她退出一步,我往前走出三步,等她退出三步时,我已经来到了她的近前。 我已经没有耐心听她的解释,我早就厌倦了她的各种理由,而我……也再无法容忍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魔。 浑厚的心力涌动于我周身,五行之力开始疯狂地朝着双手凝聚。 我高高举起了苍生杵,用尽了全力刺向了彼岸的胸膛!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纸休书 来自我的苍生杵,深深刺入了彼岸的胸膛中。 可彼岸是魔,就连凡尘念夕朝用尽毕生道行都无法伤及她分毫,我的攻击又怎会伤害得到她? 潺潺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流淌而出,化作一道道血线萦绕在我周围,仿佛察觉到了某种威胁一般,纷纷朝着我指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可彼岸却像是受到了重创一般,脸色瞬间化作苍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看着我看她杀意如潮的眼神,止不住地摇着头。 “林笙,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谁啊,你来自阴间,你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魔想杀人天经地义,你又何须解释何须自责?毕竟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因为顺手踩死几只蝼蚁而心生愧疚,你说对吗?” 我朝彼岸说着,明知道自己的所有攻击都是徒劳,却依旧固执地用上了自己的全力。 心力,佛力,在这一刻纷纷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袭她体内,却最终石沉大海。 “林笙,你真的就这么恨我,真的就这么希望我死吗?” 彼岸朝我问道,原本惶恐的声音里,却是多了一丝怨念。 我不曾顾及来自她的威胁,点了点头,“没错,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在得知你身份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盼着你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前去了阴离城,将你这头恶魔带入了人间!” “像你这种十恶不赦的魔,就理应永世封印在聚魂棺中,永世不得见天日!” 听了这话,彼岸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行血泪从她的眼中无声滑落。 可在我的眼里,这不过是来自鳄鱼的眼泪。 而在这一血泪之中,彼岸的表情逐渐阴冷了下来,她伸手抓住了苍生杵,将其一点点从胸口拔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杀我,那么就请你不要忘了,更想要杀你的人是我。” 来自我的佛力和心力在苍生杵中不断散逸,彼岸看向我的眼神在这一刻也逐渐化作了一抹如夜的漆黑。 我冷冷一笑,第一次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向了她。“是啊,你不就是想让我去阴间吗?现在你不用再依着我了,不必委屈自己继续留在阳世。杀了我,就像刚才你杀死这儿的所有人一样!但你最好让我魂飞魄散,否则只要我的意识尚在,我就绝不会爱你,有朝一日我的道行得以精进,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你为妻,只会视你为仇人,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灰飞烟灭!” 我朝彼岸发出声声最恶毒的诅咒,体内的冥鬼也因为我的愤怒开始发出声声咆哮,大量的阴气开始不由自主的从我身上爆发而出,顺着我的手涌入了苍生杵中。 心力、佛力、阴气,在这一刻于苍生杵中汇聚,一缕紫色的光华随即从中爆发开来。 在我怒火中烧之际,人鬼佛三种力量却是在苍生杵中相互融合,最终化作了一股苍生之力。 对此,彼岸深深皱起了眉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痛色。 来自我的苍生之力侵蚀于她身躯,她握着苍生杵的手,在这一刻却莫名腾起了阵阵青烟,那原本缭绕在我周围的血线,也仿佛遭受了莫大痛苦一般,突然扭曲成了一团。 一时间,彼岸的面色大变,连忙松开了苍生杵,朝着后方连退了数步,可阵阵青烟依然不断在她身上腾起,全身的气息也随之发出阵阵不安的躁动。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也是一愣,来自我的苍生之力,似乎伤及了彼岸本体。 莫不成,这苍生之力才是彼岸的克星!? 带着这一念头,我的心里一秉,心力佛力阴气开始毫无保留从我体内爆发而出,纷纷涌入了苍生杵内部,一股磅礴的苍生之力也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光呼啸而来,直袭于彼岸自身。 流光所过之处,浸染四周的彼岸的血浪却是仿若遭了烈火烧灼,只在瞬间便蒸腾干涸,化作大片枯萎的花瓣飘散当空。 而彼岸似乎也不敢直接与苍生之力接触,一个闪身间便已后退百米,隔着老远面露惶然的看着我。 无尽的愤怒中,我也不曾顾及自己与她之间如隔天堑的差距,当即笼罩着苍生之力紧追而上,手中苍生杵也直朝着她刺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真的是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我真的无心要杀他们,你不能这么待我,这里边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彼岸朝我这么解释着,可我早已无心再听她的解释,已经无法再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来自我的苍生之力不断侵袭于她周身,她的身躯一阵虚晃,大量的青烟不断从身上腾起,她体内熊熊的血潮竟也因此虚弱了一分。 可苍生之力虽然能克制于她,却犹如三岁孩童手中的刀,虽是威胁,却不甚威胁。 面对我的愤怒和杀念,彼岸没有选择还手,却是一昧的躲闪,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我竟是未曾再触及她衣角半分,可在长久的徒劳的攻击中,我的力量也终于枯竭。 噗通! 油尽灯枯间,我颓丧地坐倒在了地上,看着前方彼岸近乎哀求和哀怨的眼神,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 我嘲笑着自己,竟会天真的相信一头魔能心怀善念,饶是我杀心再起,可在他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徒劳蹦跶的跳梁小丑。 我无力复仇,我甚至连彼岸的丝毫都无法碰到,所谓的愤怒也成了弱者的悲嚎。 我蹒跚着从地上站起,不曾理会身后不断呼唤着我的彼岸,踏着满地泥泞的鲜血朝着大堂中走去,关上了门。 天已经黑了,我坐在满是鲜血的婚堂中,不断地往口里灌着同样沾满了鲜血的酒。 可酒越喝越清醒,心中的颓唐也变得越发深厚。 月光撒入了血色的婚堂中,一个女人的影子也透过镂空的门窗映在了我的脸上。 彼岸没有离开,她依旧站在门外,隔着窗满眼哀怨的看着我。 可她没有言语,也没敢进门,和当初在潜龙镇一样的,双方隔着一道门彻夜无言,也彻夜无眠。 时间在无声中悄然散去,朦胧的月光渐渐化作黯淡,清冷的晨光透过窗映入了我的眼中。 是啊,天亮了。 我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了门,彼岸依旧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显得分外憔悴,可看到我出来,她的眼神里流露一丝光彩,就打算和我说些什么。 可我转过了身,避开了她的所有解释,随后跪在了血色的婚堂前,磕了三个头。 我和琴童书狂画痴谈不上什么交情,可他们却是因我而死。 我无力为他们复仇,也无法让他们入土为安,因为我已分不清那满地的鲜血究竟谁是谁。 做完这些后,我从地上起来,这才看向了身后的彼岸,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沾满鲜血的纸卷,扔到了她的手里,随后与她擦身而过,踉踉跄跄朝着万山庄外走去。 “林笙,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彼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停了下来,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林笙的妻子。” 第三百六十章 人魔殊途 “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林笙的妻子。” 听了这话,彼岸一个踉跄,脸色瞬间煞白。 “不,林笙,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苦等了你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娶我为妻,你不能像当初那样二话不说又把我甩掉,我……我错了,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 彼岸的眼泪瞬间断了线,她想要拉我的手,却被我狠狠甩开。 我早已不相信她的任何言语,她的所谓认错都只是一番拙劣的表演,只因魔始终是魔,反复无常,一怒众生喑。 “彼岸,休书我已经给了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这一世都不再是我妻子,从今以后,你我人魔殊途不共戴天。” “对了,你不是说想要带我去阴间吗?现在你可以如愿了,你随时可以来杀我。可如若你不杀,并且执意留在人间,那么我就会穷极一切杀了你。” 留下这句决绝的话,我放下了所有防备甩手离去。 而在我的身后,一声女人悲彻的哭嚎声响彻而起,整个万山庄顿时狂风大作,凛冽的阴气在山庄上空不断凝聚,化作黑压压的一片。 阴气涌动间,一个个的鬼灵虚影从中探出身形,发出声声悲彻哀嚎,和尚处山庄内部的女魔头交相呼应。 我走出了好远,不知觉已经来到了万山庄的入口处,我的脚步也随即停了下来。 我深深地抽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前行,而是驻足原地久久等待着。等待着彼岸的恼羞成怒,等待着她的血腥杀伐。 可我等了好久,一切风平浪静,唯有她的哭泣声依旧缭绕阴风中。 我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随即离开了万山庄,来到了不远处的水潭前。 可我手中的铜钱还没来得及落水,一阵温和的佛光却从我的胸前洋溢而出。 那是茹若初曾送我的玉佛,此时正散发着璀璨的光华。而在这抹熟悉的光华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林笙,那个女魔头离开你了?” 茹若初温和的话语响起,却也让我繁杂的心情得到了一丝释然。 在过去的这些天,来自彼岸的阴气隔绝了玉佛中的佛力,而现在随着我的远去,也终于让茹若初重新和我取得了联系。 “她没有离开我,是我离开了她。” “发生什么了?” “琴童书狂画痴,还有万山庄的所有人,昨天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我简单的交代着事情的经过,而茹若初听后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来自她的声音从玉佛中传来,“那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长叹了口气,“人魔殊途,阳世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听了这话,彼岸说道,“阴间的魔,已非凡间道门所能轻易抗衡,若想请君归去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林笙,如果你已是自由身,现在可以前去天外山觉禅寺寻求庇护,待我处理完门中事物后,便会在那儿与你会合。” 天外山,觉禅寺。 没想到继画痴之后,茹若初也要让我前去那儿。 似乎这座佛门圣地,冥冥之中与我有着莫大渊源。 茹若初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我没有问她的理由,随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笙,你现在就准备启程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道门就要变天了。” 留下这句话,茹若初便打算告辞。 见此,我连忙拦住了她,“若初你等等,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件事?” “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你……真的喜欢我?” “不然呢?” 茹若初笑着反问了一句。 “可我不知道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 “呵,你啊,是被念冰彼岸折磨疯了,总以为任何一件事情的背后都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如果没有,那就一定有阴谋。一来二去,简单的感情也被你想得过于复杂。” “可缘因何生缘从何起,总归会有一个契机,只是我一直没能明白。” 我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身陷囹吾。 茹若初平和说道,“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当时有小混混欺负我,你帮我打跑了。我半夜无处可去,你留我在家中暂住。我奶奶死了,是你为她准备棺材,又送她上山。当时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还是愿意尽力帮我。我避世俗尘静言止语,只有你让我心生触动。” “或许,这就是我所向往的红尘人世吧,正如我的名字,人生如若初见。若不是因为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我也不至于这般若即若离。” 这是我第一次听茹若初如此诉说心肠,不觉心中一片苦涩。 我爱念冰,我一直奢求着和她携手共老,可我们的感情自始至终都被阴谋和算计所笼罩,让我不得不一次次心生质疑,她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迁就?而最终,她在一抹释怀的笑容里选择了离开。 我怕彼岸,可彼岸对我爱得痴狂如惊涛拍岸,让我猝不及防惶恐不得终日,最终在一次次忍受无果后一拍两散,人魔殊途。 我羡慕若初,她总能把复杂的事情看得通透,把简单的往事视为美好,她的言语她的笑容让我一次次心生挛动,让我不知该从心而来还是违心而走。 “男人啊,遇到了心仪的人总是这么左右为难,殊不知你在桥上看着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桥下看着你。” “好了,就说到这吧,爷爷刚才去镇子里买菜和人吵起来了,我得去当说客了,咱们觉禅寺见。” “嗯,觉禅寺见。” 留下这句话,玉佛中的佛光渐渐消散,却也让我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与彼岸相比,茹若初温柔犹如天使,和念冰相比,她对待感情如此简单纯粹。 不知为什么,在这些日子里,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起了她来。 我不觉一阵摇头苦笑,随着几枚铜钱落下,一艘摆渡船随即破水而出,船上的摆渡人也朝我深深弯下了腰身。 “尊敬的大人,请问您今日要前往何方?” 我深出了口浊气,“天外山,觉禅寺。” “大人,您要去天外山自是可以,但您若是离开,另一位大人又该如何交代?” 摆渡人生满脓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遥指向阴气弥漫的万山庄深处。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下一站:天外山 摆渡人所说的另一位大人,自然是指的彼岸。 摆渡人说道,“大人,万山庄的怨魂彻夜长悲,哀哭之声早已传荡方外。所以大人,还请您体谅摆渡人的难处。不是小人不愿意护送于您,只是不想让方外也赴入万山庄之后尘。” 彼岸喜怒无常,杀性难驯,让周围所有道门人都惶恐不得以,以至于一整夜过去,四周的道门中人都无一人胆敢介入其中,只因出于对魔的恐惧,而眼前的摆渡人如此,整个方外亦如此。 我长叹了口气,也明白了他的这一难处,随后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你为我指一条前往天外山的通途。” “一路向北重返黄河,再沿黄河往西而去,待见两岸山峦顶峰化雪,既为天外山之境。” 摆渡人如是言,随后朝我躬身请辞,在一阵水花翻涌间消失在了近前的水潭中。 彼岸现世,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生怕我将祸患引入他人地界。 我对此无可奈何,唯有一声叹息。 此时此刻,彼岸以及留在万山庄中,无尽的鬼灵哀嚎声在山庄深处此起彼伏,我已无心理会她的一举一动,随即在路边寻了一辆无主的车,离开了这儿。 有着方外摆渡人这一特殊的存在,千里之遥不过转瞬间,可当真的徒步上下求索,千里之遥却显得格外漫长。 我虽然学会了开车,但对于俗世的交通规则一窍不通,在闯了不知道多少红灯躲了多少次检查,连着驱车一天一夜后,我终于回到了黄河边畔。 夕阳下,看着江面水波泛泛,我的心里唏嘘不已,我本以为自己离开了潜龙镇,与黄河的缘分也将就此终究,却不想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这一水之间。 此时的我,正在一处陌生的码头前,几艘渔船正停泊在岸边,只是船主人已经归去。 我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在岸上留了一沓钱,随后踏上了其中的一艘船。 然而,就在我打算泊舟逆流而去时,阵阵阴气却从江面泛起,萦绕在我周身。 阴风呼啸,发出声声哀怨的啼鸣,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我朝着四周巡视了一眼,可周围空无一人。 可这股阴气我却是万分熟悉的,它来自于彼岸。我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何处,但我很清楚她还是跟着我过来了,在某个为我所不知的暗处窥视着我。 “彼岸,一纸休书后,你我已无夫妻之名分,你若还想让我与你共赴阴间,现在就可以来取我的命,如若不取,来日我依然会对付于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黄河大喊了一声。 呜咽的风声席卷不休,犹如阵阵厉鬼的哭嚎。 可我等了好一会,依旧没有等到任何死亡前兆的来临。 阴气在我周围不断凝聚又不断溃散,似乎在应和着彼岸内心的挣扎,最终皆归于平静。 我不曾再有言语,随即催动了水行术,朝着夜色下的黄河上游泊舟离去。 我知道的,彼岸并没有打算离开我,从万山庄到黄河,不管我去了哪里,她其实都如影随形,只不过强大如她,让我无法捕捉到关于她的任何行踪。 我知道自己斗不过她,我也索性随波逐流,直到某一天她的魔性大发杀了我,或者我寻到契机杀了她。 破旧的渔船在黄河的浪潮中又漂泊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黄河源头的边缘地带。 原本还算平坦的河道,在进入高原深山地带后开始变得湍流起伏,一道又一道的悬崖瀑布也阻隔了船只的去路。 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了渡船转而回岸步行。 远远看去,只见在夕阳下,三座并排的高山映入了我的眼中。 这三座大山高约三千米,山顶上方为白云笼罩,依稀可见皑皑白雪沉积其中,仿若隆冬之际,而山腰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犹如盛夏繁茂。而山脚下方则为万家灯火,成片成片的麦田呈井字形遍布。 此时正值深秋,可麦田中的麦子方才新种,蔓延都是绿意盎然生机迸发,预示着来年将有一个好收成。 而在那三座大山之上,我隐隐看到有阵阵佛光涌动,在半空中化作一轮七彩的光晕,让人惊诧之余,也让心神不自觉变得平静。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三座大山应该就是所谓的天外山了,也正是觉禅寺的所在之地。 这三座大山虽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外,与我尚且隔着上百里的距离。 来自彼岸的阴气依旧萦绕在我左右,而我早已视她如空气,随后便认准了一个方向,准备朝着天外山的方向走去。 可没多久,一辆黑车停在了我近前,当得知我是想前去觉禅寺烧香礼佛后,司机很热心的将我叫上了车,顺便讹了我一千块的车费钱。 觉禅寺在道门之中,是为佛门正统所在之地,可在俗世之中却默默无闻,除了当地人之外,外地鲜有人知道此地还有一方宝刹。 待到傍晚时分,黑车载着我在一个名为兴田镇的镇子里熄了火。 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小伙子,这去往觉禅寺的山路不好走,我看你还是先在这个镇子里休息一晚吧。我有个朋友正好是在这开旅店的,到时候可以给你打个折,一晚上只要九百,你看咋样?” 我颇为诧异的看向了他,感情宰客还有宰二道门的?更何况现在离天外山起码还有着三四十里的路程呢!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俗世人,我也没有拿他较劲的意义,随即敷衍笑道,“不用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在镇子里走走吧。” 说着,我将一沓钱交给了他,随即下了车。 司机点了点钞票,心满意足的驱车离开了,而我也懒得搭理他,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饭馆走去,毕竟一路舟车劳顿,我也确实饿乏了。 “卧槽他奶奶个腿,这好端端的一千块,怎么突然变成钱纸了!?” 一阵刹车声伴随着谩骂声在我后方的十字路口响起,而我已经消失在人潮汹涌中。 虽然天已向晚,可兴田镇却显得格外热闹。 此时镇子里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盛大的法事,我看到有成群结队的僧人此时正敲着木鱼拨着佛珠念着经文行走在镇子的街道上。 一路上,他们不断地烧着符纸念着法咒,而街道两侧的居民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将各种寿面水果摆在了街前的桌子上,整个街道也因此被围的水泄不通。 “老板,你们这镇子里是在干什么?” 我以为这是兴田镇的某种风土习俗,在点完菜后,便朝饭馆的老板问道。 对此,老板摇了摇头,“我们啊,这是在秋耕之际祭秋老虎呢!” “秋老虎?”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秋老虎!? 我打小在农村长大,对于秋老虎这一说法并不陌生。 所谓秋老虎,就是指立秋之后,天气忽然变得无常,早晚寒冷刺骨,中午却高温干燥,最终导致地里的庄稼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旱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所谓的祭祀,无非就是类似于祈福求雨,保佑风调雨顺罢了。 对此,我没有太过当真,随即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可那些敲着木鱼颂着佛经的僧人从街上走过,每经过一户人家,便在他们所摆出的贡品上贴上一张黄符纸。与此同时,凡是他们遇见的每一个路人,都会被送上一道护身符,而这些路人也都双手接下,真诚致谢。 没一会,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僧人来到了我的近前,习惯性的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一道护身符,同时说道,“施主,如今正值秋虎兴祸时,平日还望深入简出,若不幸逢难,且将此护身符佩于胸前,以避灾祸。” 说着,老僧人将这道护身符交到了我的手中,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我,随后缓缓将护身符收了回来,朝我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每一个道家人的身上,多少都会有意思心力波动的迹象,这位老僧人一眼便认出我的身份,倒也情理之中。 而我朝着这老僧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却见他白眉长须,俨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来自他的佛力虽然已经尽力内敛,但在我的感知中,却是浩瀚如海,俨然不是佛门泛泛之辈。 而那道护身符他虽然给我,但我还是看清了上面的符文,上面赫然写着:佛法无量避鬼难,菩萨显圣镇妖邪。 我修行佛法也有一段时间,这种护身符看起来并不是用来祈福求雨,而更像是在辟祸着某种诡魅妖魔。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这位高僧双手合十回以一礼,恭敬问道,“法师,你们在这举办着这么大的法事,真的只是为了祭秋老虎吗?” “阿弥陀佛,此秋老虎非彼秋老虎,正如施主你于符纸上所见,实则是一种妖魔邪兽。” 老僧人告诉我,在最近这几年里,不知怎么的,每逢深秋之际,都会有一头神秘的邪兽突然兴乱于天外山一带的俗世之中。 但凡邪兽所过之处,便会莫名引来当地成片干旱,麦田的麦苗,山间的树木一夜之间枯萎,甚至好几度还闯入了兴田镇中,引得人心惶惶。 而待到深秋过后,这头邪兽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这头邪兽历年都出没于秋季夜黑之时,所以久而久之,这一带的人都称其为秋老虎。 也正是因为这头邪兽的兴祸,兴田镇一带的村民们已经连续好几年颗粒无收。绝了地里刨食的路子后,许多当地的年轻人也逐渐远走他乡不肯回来,镇子的有钱人也纷纷搬走了。 为此,在得知此事后,觉禅寺也多次派出高僧前来兴田镇,妄图镇压住那头秋老虎。可秋老虎强大而且狡诈,觉禅寺在过去多次的围捕中,都让它给逃脱了。 在这些年里,这一带村民因为没了粮食来源,一直都是在仰仗着觉禅寺的救济。 而在这段时间里,觉禅寺众僧人一直都留于兴田镇中,就待着那秋老虎自投罗网。 显然,这位老僧人正是来自于天外山的觉禅寺,在听了他的这一席话后,我也一下子对这所谓的秋老虎来了兴趣。 “法师,既然你们想要对付那秋老虎,那么晚辈可否也尽一点绵薄之力?” 我朝这老僧人说道,毕竟天色已晚,已经错过了拜访觉禅寺的最好时辰,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借此先与觉禅寺结个善缘。 老僧人朝我上下打量着,点点头,“小道长虽年纪轻轻,但体内浑厚如渊,同时又兼佛鬼二道之力,此番年纪此番修行,放眼整个道门都不多见,只是不知尊姓大名?” “法师谬赞,晚辈林笙,自黄河古道而来。” “林笙?你就是凡尘座下之俗家弟子,茹门若初之血婚之夫?” 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这老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朝我问道。 我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他,“法师,您认识我?”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凡心,凡尘凡念皆为贫僧同门师兄。只可惜贫僧慧根太浅,无缘与二位师兄一般云游人间开山立寺,便一直留于这觉禅寺中。” 老僧人说道,“关于你拜入悬河寺后伏杀凡念之事,贫僧皆有耳闻,只谈佛魔无常,善恶皆在一念间。” “原来是师叔,弟子失敬!” 见这位见凡心的老僧人自报来历,我当即躬身说道。 凡心和煦笑了笑,,“林笙,前几日我听闻住持方丈说,有一个来自阴间的魔缠上了你,不仅毁了凡尘师兄的悬河寺,更破灭了住持方丈的法身相,不知那头魔如今何去何从了?” 听了这话,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 可不知为何,在进入天外山的地界后,来自彼岸的阴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不知她现在究竟蛰伏在哪个地方。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弟子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枯荣大师现在如何了?” “住持方丈法身相破,不慎伤了根基,如今正在闭关之中,想来很快就无恙了。”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不禁担忧了起来。 毕竟我此行天外山,除了明悟那箴言寓意外,更是为了借助觉禅寺之手送彼岸回归阴间,若稍有差池,只怕办事不成,还恐祸水东引。 而现在,我正和凡心法师说起此事,若是让那彼岸听闻,也不知她是否还会再魔性大发,再兴杀伐。 可是,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已来到此处,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在我和凡心法师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待我吃完饭离去后,饭馆的老板立即合上了门关门大吉。 不仅是这个饭馆,整条街道上的民宅、商铺、杂货店全都已经关上了大门,昏暗的路灯光下,除了我和众多僧人之外,街道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那些被桌子上的贡品,也没有被当地人给收回去,依旧摆放在街道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随后也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在这条街道上,稀稀疏疏摆放着许多张放着贡品的桌子,这些桌子显得杂乱无章,可隔着老远看去,却很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法阵,并且每一个相邻的桌子间,都连着一根根拇指粗的红绳。 “师叔,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僧人走了上来,朝凡心法师说道。 凡心法师点点头,“如往日一样,诸位且先隐蔽起来,等待秋老虎现身。” 所有僧人当即应诺,随后拿起各自的法器,小心的隐藏在了各个小巷间。而凡心法师也带着我,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中。 “林笙,稍后秋老虎若是现身,你切莫马上出手,且由众僧人先行。” 凡心法师朝我如是告诫道。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在这漫长且枯燥的等待中,时间逐渐来到了凌晨。 然而,就在大伙都以为秋老虎今夜不会再现身时,一阵燥热的狂风却突然从镇子中席卷而起。 呼呼!呼呼! 狂风侵袭不休,却是犹如烈火一般侵蚀着整个兴田镇。灼热的气浪所过之处,路边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周围桌上的水果也迅速被风干化作灰霾。 嘭!嘭!嘭…… 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在狂风中响起,我透过街道的黑暗循声望去,却见在那夜色当中,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镇子的前方,朝着我们所处的街道上走来。 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秋老虎,真的现身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方天镜 只见这所谓的秋老虎通体褐黄,足足有两米之高,阵阵灼热的气浪不断在它周围翻涌不息,形成了一个个扰动的气旋,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变得极度扭曲,让人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 咯吱!咯吱!咯吱…… 干燥而又灼热的气息不断从它身上喷薄而出,席卷于整个街道,周围由木材搭建而成的房屋也随之发出阵阵不安的干裂声,眨眼间便已悉数碳化,摇摇欲坠。 来自秋老虎的灼热之气,很快就漫过了兴田镇,朝着四周的沃野蔓延而去。 在我的感知中,以兴田镇为中心,方圆五里范围内的麦田中,原本生机盎然的麦苗只在瞬间便尽数枯萎凋零,来自其中的植物本源力量纷纷被剥离了出来,开始疯狂地朝着那秋老虎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处于气浪覆盖范围内的水渠也开始迅速沸腾,流动的水流瞬间化作大量的蒸汽飘散当空,不过眨眼间便已干涸见底。 察觉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头秋老虎,赫然是在吞噬着周围植被的生命本源力量。而这一手笔,更像是某种类似于木行术的道法,通过不断的吞噬来强大抑或治愈自身。 这所谓的秋老虎,并不像由天地生灵自行演化而成,更像是某种为我所不知道的人圈养出来的邪兽,说不定还跟擅长木行术的隐山门有着莫大关联。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一旁的凡心,“凡心法师,这秋老虎究竟是什么来历,您可否有知晓?” 对此,凡心法师摇了摇头,“关于其来历贫僧并不得而知,只是在前几年突然出现,危害一方。之前住持方丈也曾亲自现身对付于它。可这肆却狡诈非常,竟是让它一再逃脱了。” 话落,凡心法师不曾再有言语,面色凝重地看向了秋老虎所在的街道上。 而此时,秋老虎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近前,来到了凡心众僧事先布置好的法阵当中。 沙沙沙…… 随着秋老虎的到来,那些贯穿于各个供桌间的红绳,立即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忽然在半空中纷飞不止,扭曲成一个个诡异的形状。 “动手!” 看到这一幕,凡心法师当即发出一声怒喝。几乎在同时,所有隐藏在暗处的众僧人纷纷双手合十念诵起了佛经,一股蓬勃的佛力从众僧身上涌动而出,顺着那一根根红绳侵彻当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响彻而起,周围原本黯淡无光的红绳立即绽放出璀璨的佛光,那一道道贴在贡品上的符纸也迅速烧干成灰,化作了一个个硕大的卍字佛印。 一时间,被佛光浸润的红绳也朝着那秋老虎纷飞过来,犹如锁链一般将其牢牢捆住,囚禁在了原地。 随着众僧人掐出一个手诀,那七七四十九道卍字佛印也纷纷对准了秋老虎,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伴随着浑厚的佛威朝着它直而来! 在佛威的镇压下,秋老虎的身体犹如黄沙一般层层溃散,一片片灰褐色的灰烬不断从它的身上纷飞剥离。 吼!吼!吼…… 正打街道走过的秋老虎突然受袭,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咆哮,那种干燥灼热的气息在它的身上开始变得越发浑厚。 只见它庞大的身躯在原地剧烈挣扎着,那一根根紧勒在身上的红绳也随即发出阵阵不安的开裂声,一道道密集的裂痕伴随着青烟不断从绳索上浮现。 吼!! 一声比先前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只见那秋老虎沉沉的挥动了四肢,那一根根缠绕在身上的红绳尽在瞬间节节碎裂,转眼又在热浪侵袭间干涸化作了灰霾。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颇为愕然,在众多僧人佛法大阵的伏击下,这秋老虎非但没有受伤,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挣脱了佛阵禁锢,此等实力,已经远超出我的认知。 吼!! 突然遇袭后,秋老虎顿时勃然大怒,一双散发着昏黄光泽的铜铃大眼当即朝着周围众僧人扫了过来。 随着它的血盆大口张开,一股充斥着凋零之力的气息随即喷涂而出,直朝着其中的一名僧人扑面而来。 看到这一幕,这僧人面色凝重,一轮金色的佛光在他近前凝聚,迅速化作了一道佛光屏障。 然而,在这股凋零之气的侵袭下,来自他的佛光屏障形同虚设,只在瞬间便轻易破灭,这股气息一经接触那僧人的身体,他的整个人就像瞬间苍老一般,原本饱满壮硕的身体迅速枯瘦佝偻,一道道深长的皱纹也随即遍布他全身,来自他的生命力量,却也瞬间被尽数剥夺,涌入了秋老虎的身躯之中! 这……这个秋老虎,竟然还有吞噬他人生命之力的本事!?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愕然。 “不好!”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凡心法师面容大变,当即在一片佛光笼罩中从暗处现身,一道金色的佛掌印随即从天而降,直朝着那秋老虎当头袭去。 蓬! 掌印落下,一道道金色的流光犹如风刀子般不断侵袭于秋老虎全身,引得它浑身灰烬纷散不休。 可是,凡心的这一攻击却并无建树,秋老虎的身体仅仅只是晃荡了数下,很快便恢复如常。而被它攻击的那名僧人甚至都没做出像样的反击,便在顷刻间被生命之力耗尽,化作一具枯骨轰然倒地。 “阿弥陀佛,佛无从恶意,魔有杀杀心,不可恕!” 看着自己的弟子死于非命,凡心的眼中流露憎恶,阵阵狂风当即以他为中心席卷不休,卷起了他宽厚的僧袍。 与此同时,分布于佛阵周围的七七四十九道卍字佛印纷纷转向,来自其中的佛光随即涌向凡心法师自身。 一时间,来自整个佛阵的佛力纷纷凝聚于凡心法师周身,凡心的身体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一轮七彩的光晕也随之在他身后浮现。 此时的凡心法师,有若菩萨临世,浩瀚如海的佛力在他周身汹涌,一道道金色的梵文飘荡左右。 在众多僧人的佛力加持下,在这一佛阵的庇佑下,凡心和凡尘一样的,俨然也已步入金身之境! 随着凡心法师双手合十,一道道金色的流光从他身上纷飞不休,如一道道锁链朝着秋老虎突刺而去。 噗!噗!噗…… 这些由佛光所化的锁链,却是已经实质化,竟直接刺穿了秋老虎的本体,将它牢牢禁锢了在原地。 吼!吼!吼! 身形受禁后,秋老虎发出声声怒吼,开始疯狂地在原地窜动着,妄图摆脱来自凡心法师的禁锢。 可秋老虎越是挣扎,佛光锁链便越束越紧,最终使得其无从动弹。 然而,看到秋老虎被禁锢,凡心法师并没有丝毫懈怠,只见他伸出食指与无名指,双手直指苍穹,万丈佛光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冲天而起,在秋老虎的上空逐渐凝聚成一面金色的镜子。 只见这面镜子直径约三米见方,在四周缭绕的梵音中,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镜子中倾泻而出,直袭于秋老虎周身。 “方天镜,收!” 随着凡心法师一声冷喝,这面由佛光所化的镜子轰然落下,重重砸在了秋老虎的身上。 蓬! 随着一阵嗡鸣声响起,这面镜子并没有如我想象般顷刻碎裂。在撞上秋老虎的瞬间,秋老虎那庞大的身躯却瞬间在原地消失了! 方天镜此时正悬停在秋老虎消失的地方,阵阵可怖的咆哮声随之从镜子中传荡而来! 方天镜不断旋转,而我愕然发现,那头从原地消失的秋老虎,此时竟然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一道道黄褐色的迷雾不断从秋老虎身上激荡而出,那生出五指的爪子不断朝着镜面抓挠着,留下一道道深长的划痕。它庞大的身躯也不断地撞击着方天镜,引得镜子发出阵阵剧烈颤抖。 眼下这方天镜,和先前凡尘法师由鲜血所化的佛钟一样,也有着封印邪魅的能力。 秋老虎不断朝着镜子发出冲击,可过了好一会,依旧没有任何挣脱出来的迹象。 最终,镜子当中一切归于平静,唯有佛光不断弥漫左右。 至此,凡心法师长松了口气,外放的佛力也逐渐收敛于身,他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豆大含住,显然刚才的这一出手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 见此,众僧们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松弛了下来,一名弟子走了上来,朝凡心法师问道,“师父,眼下秋老虎已被擒,我们应当作何处置?” 凡心法师不言,朝着旁边那个已经化作干尸的弟子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贫僧本意将其带回寺中,以无上佛法感化度化之。而今它既杀我觉禅寺门人,自不可再留之,当诛之!” 话落,凡心法师双手掐诀,一道硕大的卍字佛印当即在他胸前应运而生,可其中早已没有了丝毫佛家慈悲与善念,却是充满了无尽的杀念和憎念! 嘭! 一阵震耳欲聋的炸响响起,卍字佛印重重地落在了方天镜上,整个镜面随即连着被封印其中的秋老虎支离破碎! 第三百六十四章 恶战再起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凡心法师为什么法号凡心了。 他虽剃度为僧佛法无量,但凡心尚在,依旧留着俗世人的杀念与憎念,也就是所谓的六根未净。 正因为如此,凡尘法师数十年前便可离寺修行,在黄河古道开山立寺,而他依旧留于觉禅寺中。 可是,这一切和我并没有太多关系,毕竟在我眼里,包括凡尘慧德在内的这些六根清净的高僧,难免太过迂腐泯善,最终落得欲诛魔却又不得诛之,最终落得两头都不讨好,倒不如凡心法师这般快意恩仇来的干脆。 看到秋老虎被灭,在凡心法师嘱咐下一直留在原地的我,也终于走了出来。 可此时,凡心法师非但不曾有丝毫喜色,相反表情却变得越发凝重了,他不断的朝四周张望着,似乎在警惕戒备着什么。 “凡心法师,还有什么不妥吗?” 见凡心举止不寻常,我小心的问道。 凡心朝方天镜碎裂的地方看了一眼,“奇怪,方天镜被破,按理说那秋老虎也该支离破碎才对,可我却并没有看到它的尸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那秋老虎并没有被诛杀,而是让它给逃脱了? 一时间,原本长松了口气的众僧,再度进入了戒备状态,一股熟悉的灼热气息,也突然从我身后涌动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那本消失不见的秋老虎,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我刚才藏身的那条小巷中,一双如铜铃般的昏暗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芸芸众生。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再度响起,只见那秋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褐色的气浪从它的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接到上的众人侵袭而来! “不好,大家小心!” 见此,我一声大呼,当即催动了水行术,大量的流水随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近前汇聚而来,化作了一道水幕,而在极寒之力的侵袭下,水幕又很快凝聚成了一堵冰墙。 滋啦啦!! 来自秋老虎的灼热气浪转瞬即至,可让我万分骇然的是,来自我的冰墙却犹如置身于地狱岩浆中一般,仅仅只抵抗了数秒工夫,便已蒸腾烟消云散。 见此,我不敢迟疑,当即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朝着旁边躲去,而正在四处戒备的众僧人也随即反应了过来,纷纷朝着四周躲避开来。 然饶是如此,还是有三名僧人闪躲不及,却是遭到气浪迎面袭来,和前者一样的,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临死的哀嚎,身躯便迅速脱水风干,化作一具干尸轰然倒地,来自他们的生命之力也尽数被秋老虎剥夺。 三名僧人死后,这股气浪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却是继续朝着前方的民宅侵袭了过去。 民宅顿时冒起了熊熊大火,由砖石堆砌而成的墙面也随之被烧得通红,最终竟化作了一团团滚动的岩浆! “不,不不!该死的畜生,你都干了什么!!” 看到又有三名弟子死于非命,凡心法师勃然大怒,来自佛阵的万丈佛光再度朝着他汇聚而来,就打算重塑金身朝它再度出手。 秋老虎虽是邪兽,却一眼就看穿了凡心法师的意图。 没等佛光重新凝聚,那黄褐色的气浪却已侵袭而来,只在顷刻间便将整个法阵烧灼化为了灰烬。 与此同时,那秋老虎的四肢一跃,转瞬间便已抵达了凡心法师近前,一记爪印重重地击在了凡心的胸膛之上。 噗! 凡心的金身还没来得及凝聚而成,一口鲜血随之喷薄而出,在秋老虎的重击之下,他整个人当即倒飞了出去,大量的焦烟也从胸前腾起,倒飞而出的身体也连着砸穿了好几撞民宅,最终被掩埋在了废墟当中。 嗬! 在凡心落败后,秋老虎发出一声低吼,昏暗的目光再度看向了周围惊慌失措的众僧人。 凡心虽说和这秋老虎打了数年交道,可显然他还是过于低估了秋老虎的实力,却也因此承受了莫大的代价。 此时的秋老虎已经被彻底激怒,它似乎并不愿意放过这些想要对付自己的僧人,灼热的气浪再度从他身上侵袭而出,就要朝着众人发起攻击。 见此,我随即起身相迎,拦在了秋老虎的近前。 在水行术的加持下,凛冽的寒风伴随着白霜侵袭不休,当即笼罩了我和秋老虎周围。 灼热气浪所向睥睨,来自我的霜风依旧只抵抗了片刻工夫,便轰然破碎。 但这一切已经够了,在这一空隙间,众僧人已经纷纷退去,不曾再出现任何的伤亡。 “孽畜,让我来会会你!” 我朝着秋老虎一声冷喝,随着手一抬,由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地面顿时纷飞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石方朝着秋老虎轰然落下。 嘭!! 石方结结实实砸在了秋老虎的身上,引得一阵剧烈轰鸣。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来自我的这一直接攻击,却也没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石方下爆发而出,整个石方立即被烧灼成一片赤红,转眼便尽数融化,化作了团团岩浆。 吼! 惊天的咆哮再起,整个石方轰然碎裂,大量的岩浆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伴随着滚热的气浪朝着我扑面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当即快速的朝后掠去,不敢触其锋芒。 以我现在的道行,想要避开攻击自然不是难事,但纷飞的岩浆却不断朝着周围的民宅溅射开来。 一时间,许多的房屋冒起了熊熊大火,原本被嘱咐躲在屋中的人们,也纷纷惊恐地逃了出来,惶恐不得安生。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秋老虎,饶是我们这些道家人都自顾不暇,这些普通人一带误入战局,无疑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可好在我的挑衅已经成功激起了秋老虎的怒火,此时的它却是对周围人视而不见,犹如洪荒猛兽般直冲着我追了上来! 见状,我不敢久战,当即快速地朝着兴田镇外撤去。 兴田镇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秋老虎追着我一路杀来,所过之处满眼尽成焦土,成片成片的麦田开始枯萎凋零,纵横于田间的水渠也在瞬间干涸,田间湿润的泥土也被蒸发干了水分,龟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而来自沃野的植物生命之力,也随即源源不断涌入秋老虎体内,成为了它自身的一部分。 眼前景象,绝非我所希望看到的,但为了这一整个镇子的人的生命安全,此时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这样,我一路后退,在确定秋老虎不会伤及无辜他人后,终于在离兴田镇十里开外的一片田野间停了下来。 秋老虎也停了下来,灼热的气浪顺着它的四肢不断侵入地底,大量的焦烟随即从周围遍布裂痕的地面中腾然生起。 吼! 一声怒喝间,秋老虎蠕动了四肢,直接朝着我迎面扑了过来。 见此,我不曾有躲避,一道道黑色的阴火开始在我周身侵袭不休。 不过转瞬间,我身上的血肉消失殆尽,缭绕的阴火交织于我周身,化作了我新的肌体,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我的身躯也因此迎风见长一丈之高。 冥鬼形态下,极阴的阴火有效的抵御了来自秋老虎灼热的气浪,不曾让我感到丝毫不适。 看到这肆朝我飞扑而来,我也随即大步上前,一道道阴火在我的手心凝聚,化作了一团黑色的光球,直朝着逼近的秋老虎轰然落下!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阴火与那黄褐色的气浪不断吞噬不断排斥,使得我双手间的火焰层层翻卷,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而此时,我的手也刚巧落在了那秋老虎的头上,阴火吞噬间,那萦绕在它周身的黄褐色迷雾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消散,也终于让我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只见这所谓的秋老虎,并不是所谓的邪兽,也不像是鬼灵,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老虎。 阴火缭绕间,一张诡异的人脸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枯槁,而且狰狞! 第三百六十五章 殊死之斗 是的,这个所谓的秋老虎并不是什么邪兽,而是一个人! 只见他的手脚犹如蜘蛛腿般细长,支撑着他佝偻的身体,一道道黄褐色的迷雾不断从他身上喷薄而出,散发出一股灼热而且狂躁的气息。 而他的整张脸干涸而且枯瘦,一双昏暗的眼神满是狰狞的看着我,最终更生有根根尖锐的獠牙。一道道呈块状的裂痕以他的头为起点,一直蔓延至全身。 看到这秋老虎的真面目后,我微微一愣。 若说他是鬼,可他的身上竟没有丝毫的阴气,若说他是人,可他那诡异的身躯又完全超乎了人的范畴,身体更像是干枯的大地般,裂纹纵横。 吼! 然而,就在我愣神之际,秋老虎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那足足有两米长的手臂重重甩下,犹如一杆鞭子般直扫于我的胸膛。 我的身体当即倒飞而出,在那灼热气息的侵蚀下,那涌动在我胸腔之中的阴火竟是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熄灭! 在倒飞出数十米后,我一脚后踏勉强停住了身形,心里万分骇然。 可是,这秋老虎一击之后,却是紧接着就朝着我扑了过来,足足有一尺长的五指犹如匕首般直冲着我的胸腔之中刺来! 咔擦!咔擦…… 一阵轻微的碎裂声从我的胸腔中响起,我低头看去,却见自己那晶莹的胸骨竟是在他的五指间绽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 化身冥鬼形态的我,寻常的道法攻击已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在这秋老虎看似平平无奇的攻击下,我居然受伤了! 对此,我不敢迟疑,又是一记重掌祭出,汹涌的阴火也接踵而至,重重地轰向了秋老虎的头颅! 蓬! 一掌之下,秋老虎的头颅发出一声重响,大量的褐黄灰霾飘溅当头,他那细长的四肢也随之一崴,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阴火与那灼热气浪,俨然存在着相互克制的关系,所以冥鬼形态下的我能攻击到他本体,他也能伤及我自身。 看来,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此祸害一方?” 我颇为警惕地问道。 在一番除此接触后,这秋老虎对我也是颇为忌惮,一时间没敢再贸然动手,而是徘徊在我周围,妄图伺机而动。 听了我这话,秋老虎的瞳孔散发出阵阵黄色的暗光,张了张那满是利牙的口。 “魔……当诛!” 话落,秋老虎发出一声长啸,一道由沙尘所化的龙卷风暴自平地而起,转瞬间便笼罩我全身。 狂沙风暴中,那灼热的气息顿时浓烈到了极致,在风暴的侵袭下,我身上的阴火犹如狂风中的蜡烛般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滋啦啦! 一阵阵黄沙蠕动声从风暴之中响彻而起,只见那秋老虎透过风中的层层黄沙,突然便抵达了我的近前,一记利爪朝着我身后重重划下。 五道细长的抓痕立即出现在了我的肩胛骨上,可等我再回头时,秋老虎却已经重新隐入了黄沙之中。 风暴席卷间,秋老虎的身躯不断从黄沙中显现,又不断从黄沙中消失,而他的每一次出击,都在我的身上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 一时间,我立即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却是让人心中好不窝火。 “该死的畜生,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我勃然大怒,一道道长达数十米的阴火从身上呼啸而出,犹如一对黑色的羽翼般生于后背,直指长空,成为了我身体向外界延伸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苍生杵纷飞而出,遍布其中的符文当即散发出暗红的光芒。 呜呖呖! 在我的意志下,杵中的恶鬼世界大开,无数的鬼灵伴随着阵阵哀嚎声从中呼啸而出。可在狂躁的气浪下,这些鬼灵刚刚现身便顷刻间化作阴气溃散当空。 我本无心顾及这些奴仆的死活,在鬼灵涌出的同时,一股血浪也从中呼啸而出,直袭我自身! 这是来自彼岸的鲜血。 当初彼岸以血潮对付凡尘念夕朝时,我曾以噬魂术相救,将她的一部分鲜血吸入了苍生杵中。 如今,黄金面具虽然重新归了彼岸所有,但借着她的这些鲜血,我依旧能释放出面具的一部分力量。 殷红的鲜血在我的体内迅速流淌,萦绕于我周身的骨骼间,也融入了我浑身喷薄的阴火中,一种黑红交糅的光华从我的身上绽耀开来。 在这股鲜血的加持下,我身上的阴火开始变得异常暴戾而且躁动,周围灼热的空气也因此剧烈扭曲,一股比先前更加摄人心魂的气息随之笼罩当场。 “给我滚出来!” 我一声怒喝,高高举起了苍生杵,一道长达四十米由鲜血与阴火共同汇聚而成的烈焰长刀赫然显现。 随着手一挥,这柄烈焰长刀带着磅礴的毁灭之力轰然落下,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伴随着刀罡侵袭四周。 蓬! 一声震鸣声响起,那禁锢于我的狂杀风暴顿时被一分为二,转眼间轰然碎裂。 这一刻,我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清明,我顺着烈焰长刀朝着前方看去,那灼热的气息已然尽数收敛,汇聚于一处。 我的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秋老虎的身上。 只见他的双手正死死地握在刀身上,来自他的灼热之力此时不断朝着双手凝聚,妄图抵御我鲜血与阴火的侵袭。 可鲜血正源源不绝从苍生杵中涌动而出,不停的注入到了长刀之中。 至寒的阴气在这一刻不减反增,却是让这秋老虎的抵抗愈渐乏力,阵阵不安的哀嚎随之从他口中响彻而起。 “没工夫和你闹了,去死吧!” 我一声冷喝,长刀随之重重落下。 秋老虎的抵抗瞬间化为乌有,鲜血和阴火贴着地面朝着他迎面扫来,自上而下划向了他的身躯。 滋啦啦! 伴随着一阵血肉碎裂声响起,一道深长的裂痕从他的头顶一路撕裂而下,几乎将他一分为二。 吼!吼!吼! 秋老虎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竟是有大量的鲜血从他干涸的身体内部挥洒而出。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鲜血淋漓间,他抬头看向了我,可昏黄的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威风,相反充满了浓浓忌惮。 “魔!魔!魔!……” 秋老虎朝着我连喊了三声魔字,竟是不敢再和我多做纠缠,在热浪汹涌间开始快速的朝着后方撤去。 “祸害了一方还想逃,没门!” 趁他病要他命,我一声冷喝,也在阴火涌动中朝着他快速追去。 秋老虎在逃着,逃向了远方的沃野,所过之处,所有的麦苗尽数化为枯朽,湿润的田野也沦为了旱地。来自植物的生命之力,也开始疯狂地涌入他自身,不断治愈着他重伤的身躯。 见状,我的心里暗道不妙,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带着熊熊的血火直冲着他后背刺去。 噗! 又是一道血柱伴随着黄褐迷雾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秋老虎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魔!魔!魔!” 秋老虎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却是继续重复着先前的那三个字。 可是,他的目光并不是看向我,而是落在了我的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一股似有似无的阴气,不知何时飘荡在了我后方。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女人身影,正矗立在远方的黑夜中。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秋老虎之所以逃,并不是惧怕于我,而是惧怕那个站在我身后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不用说,正是彼岸了,如我之前所料,她并没有离开,依然跟着我到了这儿,来到了觉禅寺的地界。 她纹丝未动,她也没有说话,她就这么站在这里,却是让这秋老虎陷入无尽恐惧。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理会她,身躯在阴火缭绕间瞬间抵达了秋老虎的近前。 苍生杵回到了我的手中,在阴火与鲜血的缭绕中再次朝秋老虎的头颅重重落下! 第三百六十六章 觉禅寺 蓬!! 一声炸响响起,随着苍生杵落下,秋老虎的身躯当即化作漫天迷雾飘散开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胜券在握的我内心凝重到了极致。 因为我很确定,自己这一杵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并没有死,可他也没有逃,却更像是被某种为我所不知的道法强行收走了一般! 我没好脸色地回头看向了远处黑夜中的彼岸,怀疑是不是她做了手脚。 可我无言,她也无言,在阵阵阴气涌动间,她的身体也随之消失在了远方。 一纸休书后,彼岸虽然依旧在暗处跟着我,但我与她早已形同陌路,我没有问她要去哪,也没有问秋老虎消失是否与她有关,彼此如若陌生人。 彼岸离开了,而我也收敛了浑身的阴火,重新回归了原本的模样,一股剧烈的灼痛感也随即从全身席卷而来。 我下意识朝身上看去,却见秋老虎原本落在冥鬼之躯上的伤痕,此时都映射在了我的肉身之中。 只见那一道道伤口像是被烈焰暴晒过一般,纷纷干涸翻卷开来,看起来好不骇人。 我随即催动了木行术,在植物生命之力的治愈下,那难耐的灼痛感终于得以缓解,层层新肉也重新在伤口间生出,暂且无碍。 而就在这个时候,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兴田镇的方向传来。 “林笙,你怎么样了,秋老虎现在下落如何?” 此时,凡心法师和众僧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朝我问道。 在受了秋老虎一掌后,凡心法师的面色显得颇为苍白,胸口更是出现了一道骇人的手掌印,周围的皮肉也因此焦枯。 我不确定秋老虎的离开,究竟是和彼岸有关,还是与其他人有关系,随即摇了摇头,“我没能杀得了他。但我很确信的是,这秋老虎并不是什么邪兽,而是一个修行了某种邪术的邪道人。” “可据凡心法师您之前所言,这秋老虎已经在此地为祸数载,想来定是居于附近之道家人,不知法师对此等人可有印象?” 通过刚才的战斗,我对秋老虎的底细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随即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凡心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手掌印,对我的话并不曾有丝毫质疑。 他皱着眉回想了好一会,最终摇了摇头,“天外山多有散修灵圣,但贫僧久居山中多年,并不曾听闻此地有邪道人栖居。而且该秋老虎每年仅在深秋时方才现身,之后便杳无音讯,关于其来历,贫僧也甚为困惑。” “那么,枯荣大师可曾了解?” 我再度问道,可凡心摇头依旧,“住持方丈之前为除虎患,也曾多次坐镇兴田镇,但秋虎惧其佛法畏之不敢现身,最终不了了之。” “近日,住持方丈为魔所伤,索性有林笙你前来助阵,否则今日兴田镇不保矣!” 说罢,凡心法师双手合十朝我施以一礼,却是向我表达了感谢之情。 可看到凡心这一举动,我的心里不禁一慌。 因为我很清楚,凡心法师深具世俗气,并不似凡尘一般道谢便是道谢,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似乎是另有他求。 为此,我欣然接受了他的这一施礼,随后索性开门见山道,“凡心法师,您在辈分上也算是我师叔,今日秋虎之患暂解,不知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听了我这话,凡心法师会心一笑,“林笙言重了,今日你出手已经是帮了大忙,贫僧又怎好意再得寸进尺呢?” “只不过,林笙你本与佛有缘,又和觉禅寺关系莫逆,若是能送佛送到西,贫僧更是感激不尽。” 我的心里一阵苦笑,果然凡心法师还是世故,绕了一大个圈子,最终还是有求于我。 我点点头,“法师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的,必当尽力而为。” “阿弥陀佛,秋虎眼下虽走,但难保来日不会再折返,不知可否委屈你先不入觉禅寺,暂且与贫僧等人于俗世镇守几日如何?” 凡心的世故毕竟是出于对苍生悲悯之心,再加上眼下枯荣大师受伤闭关,我即便去了寺中也是空等,倒不如随他们一个人情。 为此,我当即痛快答应了,而凡心也不曾再有多留,随即邀我一道重返了兴田镇中。 经过秋老虎这一番兴乱后,此时兴田镇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哀声连连,俨然一片人间炼狱相。 “阿弥陀佛,佛门脚下魔兴乱,贫僧却无力能助,贫僧之罪过,佛之罪过!” 凡心法师面露痛色,在吩咐了几名弟子将死难的僧人送回觉禅寺安葬后,他随即和其他人一道忙活了起来,开始了灾后救助工作。 凡心虽然慧根不通彻,但在这一带的名声却是甚好,他在镇中从晚上一直忙到清晨,经常可以看到有附近的村民前来为他以及众僧人送来清粥果品以表谢意,而他也欣然接受不曾造作。 在秋老虎这一遭中,兴田镇虽然损伤惨重,但好在无村民死难,几个重伤者也很快在佛法下得到了治愈。 有着凡心在,镇子里的人心也很快得到了安定,并不曾出现大规模逃离的现象,难堪的局势也终于得到了平静。 就这样,时间逐渐过去了七天。 在这七天里,兴田镇和天外山周围一带的村庄都安然无恙,并不曾再见到了秋老虎的踪影。也不知是惧于我或者背后的彼岸所以不敢现身,还是真被人给收了去。 受伤的弟子已经治愈,死去的僧人也都入土为安,在守了七日未果后,凡心也终于不再执着徘徊俗世,邀我一道返回了觉禅寺。 天外山共由三座大山构成,中间一座高达三千六百米,是为天外山之主峰,即便是盛夏时节,山巅之上也依旧白雪皑皑,是为觉禅寺所在之地。 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走了三五小时,待到时间从早晨来到正午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天外山主峰的半山腰上,脚下的磕绊的石砾小道也逐渐被青石板台阶所取代。 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一座宝刹逐渐逐渐显现。 只见这座寺庙一半错落于葱郁的林叶间,一半矗立在皑皑白雪中,夏冬两季在寺中泾渭分明。 待到走近时,我才发现这座寺庙颇为陈旧,红漆剥落的寺墙上布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屋檐上也到处落满了树叶,而在寺庙的大门口,一块刻着“觉禅寺”的陈旧牌匾清晰可见。 觉禅寺作为道门中的佛门正统,在我的印象中理应是非常大气宏伟才对,可现在终于一睹真容,却看起来与寻常的落魄山庙没什么区别,和我想象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要知道,凡尘凡念都是从觉禅寺走出来的,悬河寺坐落黄河绝壁之上,各种佛窟石雕古朴庄严,卧禅寺屹立佛陀山巅,未曾衰败时也是菩提满目肃穆壮美,可与之相比,这觉禅寺未免也太落魄了吧? 带着这一想法,我颇为僵硬地看向了凡心法师,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祸起佛堂 凡心法师也看出了我眼里的诧异,他朝我和煦一笑,“阿弥陀佛,佛者,小隐于林,大隐于市。高宇庙堂也好,偏远陋室也罢,不过是人间表相。心中有佛,即便身处阿鼻地狱亦是极乐,此为觉禅寺祖师立寺之初衷。” 听了这话,我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和凡心一道来到了寺庙门口。 没一会,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小沙弥从里边打开了门,看到凡心法师后,小沙弥立即双手合十,“凡心法师,您回来啦!” 凡心法师应了声,说道,“智净,今天本寺有贵客来,待会你让师兄们腾出一间上好厢房,为他休憩之所。另外我之前让你们布置的法坛是否已经就绪?稍后贫僧将为死难的弟子做法超度。” “法师您放心,法坛早就准备好了,厢房我这便去安置。” 这个法号智净的小沙弥如是言,随后按照凡心法师的吩咐离开了,而我也跟着凡心步入了觉禅寺中。 刚来到佛门禅院中,一座巨大的佛祖佛像便映入了我的眼中。 只见这座佛像仪态庄严双手合十盘膝坐于莲花台,通体贴满了金色的金箔,足足有百米之高。 阵阵佛光正不断从这尊佛像之中散发而出,在身后凝聚成了一轮七彩的光晕,萦绕的佛光从中挥洒而出,圣洁而且令人心神宁静。 这尊佛像,给我的感觉非常震撼,先前远远就看到的寺中佛光,显然就是从这尊佛像之中散发而出,净化着周围一切不洁之物。 我双手合十,恭敬地朝着这尊巨大的佛像拜了拜,随即与凡心一道步入了大雄宝殿。 可除了这尊佛像之外,正如凡心先前所说,整个寺庙都显得极为简陋破旧,就像几百年未曾修缮过一般,主殿的大门早已裂痕遍布,门槛也因为踩踏过多中间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去,青石的地板更是裂成了颗粒状,一根根石柱也尽数佛漆剥落,若不是寺中的每一座佛像熠熠生辉依旧,我差点以为自己闯入了某个不知名的荒庙之中。 “凡心法师,佛门中人虽说要清心寡欲,但这一方宝刹好歹也是佛家的门面,为何一直不曾修缮啊?” 我四处打量着,好奇的朝凡心法师问道。 对此,凡心法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阿弥陀佛,这是住持方丈于两百年前立下的规矩。在无常祖师成佛之后,觉禅寺便再也未曾有过修缮。” 祖师成佛?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秉。 关于觉禅寺的无常祖师,我之前是有听凡尘法师提起过的。 据说,无常祖师是道门佛家近千年来唯一一个肉身化佛的圣僧,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从两百年前的古道门中活着离开的人。 只不过在他重返觉禅寺后不久,便忽然一朝得道,成就肉身佛,从此脱离了人间,步入佛门极乐净土。 也正是因为这尊肉身佛的存在,所以觉禅寺虽然在俗世之中寂寂无名,但在道家人眼里却一直都是佛门正统。 而如今道门之中的泰山北斗,除了茹若初之外,都是活了两百年以上的人,都经历过道门由盛转衰的一幕,对于过往繁华无不心神向往。 也正是因为这种向往,所以枯荣大师才执意不愿修缮,妄图继续保留觉禅寺两百年前的模样,只可惜终究无法摆脱衰败的命运。 至此,我也收起了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不曾再有多话。 此时,枯荣大师依旧闭关未出,凡心法师在和众僧人交代完毕后,便暂时离去为死难的弟子作法超度。 而我跟着凡心他们在兴田镇白白折腾了这么多天,早就已经身心俱乏,在用过了斋饭后,也前去了自己的厢房之中,打算先休息一会。 啊!! 然而,就在我困意正浓的时候,一声僧人的惨叫忽然响彻庙宇。 我猛地睁开了眼,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侵袭全身。 只因原本清凉的厢房之中,却突然有一股灼热的气浪侵袭而来,让人仿佛瞬间置身盛夏。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当即起身冲出了门,直奔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追去,转眼间便抵达了大雄宝殿中。 而在大雄宝殿的门口,我看到了一个小沙弥。 他叫智净,是刚才为腾置厢房的小和尚。 此时,他背对着我正看着门外,单薄的身体却是在剧烈的颤抖着。 “小和尚,小和尚?” 我警惕的朝他喊了几声,而后者缓缓转过了头,眼神里充斥着无尽恐惧。 而在这抹恐惧的眼神中,一股灼热的气浪自门外而来,瞬间侵袭于他全身。 在这股气息的侵蚀下,他的整张脸开始迅速枯萎干涸,来自他的生命气息也迅速流失,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了一具干尸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智净,死了。 在他倒下之后,一个被褐黄色迷雾笼罩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突然消失的秋老虎!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原本已经销声匿迹的他,竟然会再度现身,并且还是现身在了觉禅寺中! 七天未见,秋老虎身上被我留下的伤口已经尽数消失,整个人似乎重新回归到了全盛状态。 “魔!魔!魔!当诛!” 秋老虎发出一声咆哮,竟是丝毫不惧那佛光镇压,直朝着我迎面扑了上来! “混账!” 我的眼睛瞬间红了,层层阴火当即从我全身上下喷薄而出,整个人随即化作了冥鬼形态。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就在这个时候,佛堂之中忽然响起阵阵梵音,万丈佛光从殿中各个佛像身上散发而出。 不仅如此,那座屹立于禅院之中百米巨佛的此刻也爆发出阵阵佛光,一股浑厚的佛威从佛像之上倾泻而出,直袭我身。 佛威镇压下,我一个趔趄,一只膝盖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浑身的阴火时隐时灭。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秋老虎也朝着我侵袭而来,一记重掌落在了我的胸膛上。 蓬! 我的身体当即倒飞而出,径直砸穿了后方的石墙,狼狈地摔进了殿外的后院中。 我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心里满是骇然。 “这他娘的佛是瞎了眼吗,寺中杀人的又不是我,你专门冲着我来干什么!” 我忍不住骂起了娘,冥鬼本为魔,一经现身却是让诸多佛像自行触发佛性,以无尽佛威镇压于我。 可是,对于真正的杀人凶手秋老虎,众佛像却是无动于衷,这着实超乎了我的意料。 吼!吼!吼! 这时候,阵阵咆哮声从我的上方响彻而起,我抬头看去,发现那秋老虎此时竟站在了大雄宝殿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阵阵热浪翻涌中,秋老虎两腿一蹬,犹如泰山压顶般朝着砸了下来。 佛光镇压下,化身冥鬼的我早已不得安生,更是无暇招架这头本不弱于我的秋老虎。 此时,佛堂内部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众多僧人也纷纷朝着事发现场赶来。 可我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秋老虎的对手,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也为了不遭受佛威镇压,我当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个纵身间朝着寺外快速逃去。 我在逃着,而这秋老虎也不知是记了仇还是怎么的,却是铁了心咬着我不放了,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消片刻工夫,我已经退出了觉禅寺,来到了距离寺庙五米开外的雪山之上。 那令人不适的佛威终于消散,而我也随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那头秋老虎。 此时,秋老虎带着阵阵咆哮朝着我扑了上来,而我也不曾躲闪,当即提着苍生杵迎了上去。 刺啦啦! 秋老虎如匕首般的五指,深深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对此我不管不顾,一只手也死死地捏住了他如枯木干瘦的脖子,与此同时,苍生杵血光大亮,一股至阴的鲜血从杵身中喷发而出,汇聚成一道洪流直接刺向了秋老虎的头颅! “去死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槐树显圣 “去死吧!” 我一声怒喝,无尽的鲜血顿时倾泻于秋老虎的头颅之上。 蓬! 然而,就在我满以为自己能一举将其诛杀时,秋老虎却再度化作了一抹黄烟,消失在了我的手中。 又不见了!?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这次我很确定,他并非逃跑也非死难,是直接在我的眼前凭空消失的!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大骂了起来,在万分的懊恼之中就打算重返觉禅寺。 可我刚走出两步,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秋老虎所过之处,灼热气浪席卷八方,万物生灵皆化为枯朽。 以我为中心,此时方圆五里范围内的草木尽数凋零,皑皑白雪也尽数蒸发,露出下方干涸的地面。 可在这满目苍凉中,唯有一棵老槐树突兀地矗立在我前方百米处。 这棵老槐树足足有三十米高,粗壮的树干上生着一个又一个的木瘤子,繁绿的树叶在寒风中不断招展着,来自刚才秋老虎的灼热气浪,似乎对它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我冷喝了一声,那棵槐树随即发出一阵颤抖,缭绕的阴气随即从中散发而出。 不一会,槐树的树干上开始生出一根根细长的藤蔓,这些藤蔓不断纵横交错,逐渐演化出了一个人形。 阴气缭绕间,一个老僧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老僧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穿着一声黑色的僧袍,手里持着一根槐木拐杖,一根根槐树的嫩枝从他的背后生长而出。而原本生在树干上的那一根根木瘤子,也变成了他头顶的戒疤。 “阿弥陀佛,贫僧乃天外山槐灵圣,在此见过大人!” 看到我之后,这个老僧人深深弯下了腰,朝我恭敬说道。 见此,我随即放松了警惕。 和当初老家的那棵大柳树一样,眼下的这个老僧人也是一方灵圣,只不过是由这棵大槐树演化而成。 槐树喜阴,是能凝聚阴气吸引鬼灵的阴树,因此他的身上阴气弥漫。 可因为就生在觉禅寺外的缘故,在化形之后竟然成了一副老僧人的模样,阵阵佛力也萦绕在他周身,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鬼道僧。 “槐灵圣,你在这山上活了多少年了?” 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槐灵圣,朝他问道。 槐灵圣抬头看了我一眼,“贫僧本为区区草木,乃觉禅寺无常祖师亲手种下,至今已修行千年。” 槐灵圣对我的态度颇为恭敬,也不知是因为我的道行高深,还是出于对我体内冥鬼的敬畏。 “哦,你既然在天外山存活千年,自然也庇佑着一方风水,对山中万物想来也了如指掌。既然如此,那么方才入寺为祸的秋老虎,你可知他是何来历?现在又藏身何处?” 我当即朝他问道。 “他的来历贫僧自是知晓,但还请大人饶恕贫僧冒昧,此事不得轻言说。” 听了他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为何?” “不可说,不得说,亦不敢说。此乃天外山之劫数,乃佛门之命数。贫僧若是轻言,只怕遗祸无穷,大人就莫要为难于贫僧了。” 槐灵圣的眼中流露一丝为难,可更多的却是恐惧,似乎对那所谓秋老虎深深畏惧着。 这秋老虎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让这槐灵圣明知却又不敢说,甚至还能无视佛威镇压,光明正大步入佛堂杀人兴祸? 我的心里一阵疑惑,却也不禁摇了摇头。 “哼,你们这些灵圣,怎么一个个都这般胆小如鼠?” 我朝着槐灵圣冷嘲热讽了一番,却也不便再行追问,毕竟他是无常祖师亲手种下,本质上也算得上是觉禅寺的一份子,而我本是客,自然无欺主之理。 一番话落后,我随即化为了人形,懒得再搭理这个老僧人,转身就打算离去。 可在这时,槐灵圣却突然叫住了我,“大人,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大人,贫僧虽老眼昏花,但还是看得出,您身上的力量是来自阴间的恩赐,想来那位来自阴间的大人也已随您而来。若有机缘,不知可否让贫僧一堵那位大人尊荣?” 槐灵圣犹豫了一会,朝我如是请求道。 他说的那位阴间的大人,自然是指的彼岸了。 可此时,彼岸并不在,我在周围也并不曾察觉到来自她的气息。 我微微蹙眉看向了槐灵圣,“你问这个干什么?” 槐灵圣和煦一笑,“阿弥陀佛,贫僧虽为灵圣,又在佛光度化下悟道成僧,但贫僧本为槐,本为鬼道之辈,拜见那位阴间的大人,无非朝圣尔!” “你这棵老槐树,可真有意思。” 我不禁一笑,不曾想彼岸这么一个女魔头,在鬼道的眼中地位竟是如此高深,“我和她已经断绝了干系,想去见她自己下山找去。” 留下这句话,我也没有再搭理他,当即移步离去,准备重新返回觉禅寺。 “阿弥陀佛,千载之缘分,又怎有说断便断之理,大人您欲逃离其中,实则深陷其中,且不自知。” 听了这话,我回过了头,可槐灵圣却在一脸和煦笑容中隐去了身形,重新归于了那老槐树之理。 一堆烂木疙瘩,还真以为活得长就看得通透了? 我的嘴里碎碎念了一句,随后便没有再搭理他,几个纵身间再度回归了觉禅寺中。 可此时,觉禅寺中的浩瀚佛光并不曾消散,梵音与僧人的惨叫声依旧响彻不绝。 我的心里一沉,当即大步步入了大雄宝殿,却发现原本已经消失的秋老虎,此时竟再度折返于佛堂之中! 正在超度着死难僧人的凡心与另外一名老僧此时都已来到了佛堂之中,一座覆盖于整个觉禅寺的巨大佛阵随之出现。 而那折返的秋老虎,就处在那佛阵的阵眼当中。 另一名老僧,是为凡心的师弟凡天,在他们二人的诵经声中,一道道金色的佛光犹如利刃,不断刺入那秋老虎的体内,引得秋老虎浑身迷雾激荡,惨叫连连。 他那枯槁干涸的身体一次次化作迷雾从原地消失,却又在那一道道佛光镇压间重新显露身形。 随着凡心凡天二人的同时出手,再加上整个觉禅寺佛力的镇压,秋老虎俨然已被镇压,再也不能像先前我出手时那般再能从容逃脱。 “该死的畜生,伤及俗世百姓荒芜了一方沃野,又杀了我寺多名弟子,今日竟敢堂而皇之赴入佛堂,不可恕!” 凡心一声怒喝,大量的佛光自寺中佛像当中萦绕而出,纷纷汇聚于他身躯,他的僧袍和皮肤随之化作一抹璀璨的金色,一道蕴含着暴戾佛威的掌印从他手中祭出,朝着那秋老虎轰然落下。 蓬! 一声炸响响起,掌印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秋老虎的胸膛之上,万丈佛光随即从他体内倾泻而出,大量的鲜血随即飞溅不休。 在凡心这一借势重击下,秋老虎再度重伤,惨叫之声响彻不绝。 看到这一幕,凡天微微皱了皱眉,“师兄,此祸害今日竟敢直入佛堂,其中定有不寻常的地方。依我看,不如先将其镇压于此,待到住持方丈出关之后再做发落如何?” 然而,凡心法师此时早已杀意冲天,双眼更是变得一片猩红。 “我看还是没必要了,此祸在这一方危害多年,更杀了我诸多心爱之弟子,他若不死,我心不甘!” 一声怒喝下,凡心法师一步上前,又是一记借势重掌朝着秋老虎落了下来。 秋老虎的惨叫声变得越发凄厉,干涸的身躯也随之彻底撕裂开来,俨然已无多少活日。 见局势已经被控制,匆忙赶来的我也没有再急着出手,只是作壁上观在一旁打量着,不觉一阵蹊跷。 我和这秋老虎也算是打过两次交道了,在每次我真要诛杀他时,他都会第一时间逃离。他似人似鬼似魔似妖,明显是一个开了灵智的存在。 可是,像这么一个懂得如何趋利避害的家伙,为什么会堂而皇之的一再闯入觉禅寺中呢? 要知道,他虽然斗得过一个凡心,但并不代表能斗得过整个觉禅寺,他一再闯入其中,在我看来简直和自寻死路无异。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然而,就在我狐疑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八字梵音声却从四面八方凭空而起。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佛手忽然出现于佛堂之中,直朝着那早已重伤的秋老虎拍落了下来。 嘭! 一声炸裂声响起,这秋老虎甚至没来得及多发出一声惨嚎,身躯便已四分五裂,随后在一股比先前还要暴戾百倍的佛光席卷间,化作灰霾消散当空。 秋老虎,这次终于死了。 “阿弥陀佛,凡心所言甚是,擅入佛门兴杀祸者,佛难渡之,当立诛之。” 一个苍老却又洪亮的声音在佛堂之中响彻而起。 我回过了头,却见一名圣僧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大雄宝殿中。 枯荣大师,终于出关现世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只见这位圣僧身穿紫金袈裟,面容丰腴慈善,白眉风中飘扬,俨然仙风道骨相。 是的,这位圣僧正是觉禅寺住持方丈枯荣大师,可他的右半边脸如今已重生肌血,不再如先前在悬河寺所见一般枯槁萎缩皱纹纵横。 在这段时间的闭关修行中,来自彼岸的创伤俨然已尽数痊愈。随着他一出手,这个难缠的秋老虎终于一击毙命。 “见过住持方丈!” “见过住持方丈!” “见过住持方丈!” 众僧人当即收敛了佛光,双手合十朝枯荣大师恭敬说道。 枯荣大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智净的尸体,眼中生出一抹悲色,“阿弥陀佛,老衲闭关数日,寺内外突生不幸,实乃佛门多事之秋也!” 听了这话,凡心法师也是一脸悲痛,随即抱起了智净的尸体,无声离开了佛堂。 在枯荣大师的吩咐下,其他僧人也陆续处理起了善后事宜。不一会,偌大的大雄宝殿便只剩下了我和枯荣二人。 “林笙,在这半年中,老衲曾无数次听茹若初提及过你,如今你终于佛缘已至,赴入觉禅寺中了。” 枯荣法师看向了我,和煦说道。 “枯荣大师,晚辈此次前来,只为一纸箴言而来,不知大师可否为晚辈指点迷津?” 我朝枯荣法师这么说着,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不管是去悬河寺也好,来觉禅寺也好,背后都有着茹若初的安排。可我们明明是悬棺门人,不知为何反而与佛结缘更深。 枯荣大师点了点头,而我也随即上前,将一份纸卷交到了他的手中。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看着纸卷上关于我的命数,枯荣大师微微皱眉。 过了好一会,他把纸卷交还到了我的手中,问我,“林笙,请恕老衲迂腐,关于你的命数,老衲不能告知于你。” “为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 “只因人定胜天。” 枯荣大师说道,“你若得知了命数,是否又会遵循宿命的安排?若不遵循宿命之安排,那么命数于你而言,知抑或不知又有何区分?无非徒添困扰尔!” “未来之奥妙在于未知,在于上下求索,若一眼之间既可得先知,未来又何以为未来,无非再另入歧途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屹立在道门巅峰的人物,在婉拒他人的时候总喜欢扯上一堆的大道理 而且我突然发现,那些对这箴言有所了解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我,都不愿告诉我关于命数的真正喻义。 犹如严守柯,留下箴言之后便撒手人寰;犹如画痴,含糊其辞让我前来觉禅寺,而彼岸则干脆说叫我别当真。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忌讳着什么,可类似的话再次从枯荣大师的口中说出,却让我干脆放弃了对这命数的探求,毕竟我算是看出来了,不知道的不会跟我说,知道的也不会告诉我,继续钻牛角尖无异于自寻烦恼了。 “既然如此,晚辈先且谢过大师指点了!” “阿弥陀佛,未能为林笙你解惑排忧,老衲实属惭愧。” 枯荣大师继续朝我说道,“林笙,三日之后,便是敝寺无常祖师两百年忌辰,不知你可有兴趣在寺中小憩几日,共赴觉禅盛典?” 对此,我点了点头,毕竟我此次前来觉禅寺,一来是为了所谓命数,二来便是为了想法子对付彼岸,将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枯荣大师,不知若初何时才能抵达寺中?” 我再度朝枯荣大师问道,毕竟茹若初曾告诉我,她会在这里与我会合。 听了我这话,枯荣大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阿弥陀佛,你心本自知,何须再问出家人?” 我微微一愣,忽然发觉胸口传来一阵温热。 我低头看去,却见悬于我胸前的玉佛项坠,不知何时散发出了淡淡的佛光。 心力萦绕在玉佛之上,立即与之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一种似曾相识故人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这种感觉并非来自于玉佛,而是源于俗世之中,源于觉禅寺百里之外。 茹若初,来了! 我虽然没有见到她真人,但从玉佛中的淡淡佛光中,我还是很清晰的察觉到她已抵达了天外山的地界。 “枯荣大师,晚辈先行离去,稍后再与您畅谈佛法!” 我的心里一喜,随即和枯荣大师道别,连忙朝着寺外赶去。 我前脚刚踏入觉禅寺,茹若初紧接着也前来此地,无疑让我喜出望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一路奔袭间,约莫一个小时后,我又回到了已经修缮完毕的兴田镇。 走出镇子沿着村道又走了十来里,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夕阳下。 只见她脸孔清秀而且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衣裳,与她漂亮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血婚之妻茹若初。 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头骡子。 这头骡子是当初爷爷送给茹若初的,用来运送太爷爷和刘月娥的棺材落叶归根。 骡子拖着一口平板车,车上还载着一口古怪的棺材。 在我愣神的这会儿工夫,茹若初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 夕阳从她的身后洒来,她看着我,莞尔一笑。 “这么快就来了?” “是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一直都不擅长于跟茹若初做开场白,两句话落后,我便已经词穷语塞,只是看着她姣好的脸孔尴尬地笑着。 “呵,今天天气不错。” “好像是挺不错的。” 夕阳下,我和茹若初并肩走着,骡子拖着棺材很识趣地远远跟在了后头。 茹若初微微低着头,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我时不时地朝她偷看一眼,在她有所察觉并回首时又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人生如若初见,何须秋风悲画扇。 此时,秋风正暖,风景正值迷人,未见时心心念念,相见时却不知该作何言,若问不知情为何物,恐怕便是我这般了。 “若初,你这次来觉禅寺,怎么还带着口棺材来了?” 手忙脚乱脚,我朝骡车上的那口棺材看了一眼,努力的寻找着共同的话题。 这口棺材的样式我从没见过,只见上面镂刻着一尊尊古佛浮雕,一个个奇怪的符文遍布其中。 棺材通体明明由实木打造,可骡车的车辙印却很深,看起来似乎重达千钧。 茹若初也察觉到了我的尴尬,随即应和了我的顾左而言他,“过几天不就是无常祖师的两百年忌辰吗,这是为祖师大人奉上的一片孝心。” “哦,那也真是别出心裁呢……” 我挠了挠脑袋,继续与茹若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了,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呢?” “要不待会到镇子里吃点东西,我请客。” “嗯,好啊。” “那你喜欢吃什么菜,喜欢啥口味的……” 一路上,我对自己的木讷脑袋叹服得五体投地,东拉西扯掰拉了一大堆,尽是一堆没有营养的废话。 也不知是被我的废话听得不耐烦还是怎么的,身后的骡子忽然一声嘶鸣,却是晃着脑袋不断地往后退着,死活都不肯往前走了。 几乎在同时,茹若初脸上恬静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看向了前方,眸子里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在兴田镇入口处的马路上,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袍,阵阵阴气有意无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撩起了她长长的头发。 一直置身暗处的彼岸,此时竟然也现身了! 第三百七十章 二女的共识 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和茹若初小别重逢,高兴之余竟是忘了彼岸依旧在暗处跟着我,和我一样也同样留在天外山的地界之中。 而现在,她就站在兴田镇的路口,远远地看着走来的我们,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让人猜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我不禁想起之前在梦中彼岸和茹若初的那番对话,也很清楚二女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的敌意,后背不禁冒起一阵凉汗。 我下意识拉了拉茹若初的衣袖,想要暂避锋芒。 可茹若初摇摇头,“没事,该来的始终要来,不该来的咱们也躲不过。” 说着,茹若初拍了拍骡子的头,骡子虽然很是不乐意,终究还是顺从了主人的意思,继续朝前走去。 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镇子的入口,来到了彼岸的近前。 阴风缭绕间,一朵朵彼岸花在风中争相盛开,我的周围也被一股诡异的花香所笼罩,静谧而又阴寒。 彼岸的目光掠过了如坐针毡的我,最终落在了茹若初的身上,她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诡魅的笑容。 “这不是前些日林笙跑去偷偷私会的小姑娘吗,今天怎么离开了你那棺材窝,跑来这里了?” “呵,我说谁在这半路截道呢,原来是林笙新纳的一枚小妾,见到我都不知行礼,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二女一见面,却如当初初见一般针锋相对起来,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不自觉冷了八九度,让我忍不住一个寒颤。 “茹若初是吧,你之前曾说自己在悬棺门无敌,可现在你已经离开了悬棺,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本事,还能不能对付得了我呢?” “离开了山门,我自然不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如果想要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哦,是吗?要不现在试试?” “悉听尊便……” 眼看着二女一言不合就打算动真格,我的额头顿时冷汗直冒,连忙拦在了二人中间。 “彼岸,道门的恩怨在道门解决,眼下身在俗世,希望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没好脸色朝彼岸说道,可碍于她的强大,又不敢将话说得太绝。 可我的话换来的只是她一声冷哼,“林笙,你已一纸休书与我断绝干系,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你……” 我一阵语塞,方才明悟我和她的关系已经与过往不同,而我又能如何再劝说于她?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要不先吃个饭再说?” 我立即服了软,毕竟彼岸喜怒无常的性情我太了解了,她若和茹若初真大打出手,茹若初或许能自保,但兴田镇这一方百姓恐怕就难免生灵涂炭了。 “嗯,好像是到饭点了。” 彼岸的脸色变了变,她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炊烟袅袅,咽了下口水。 而茹若初随后也点点头,“这好像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我怎么也没料到,原本势同水火的二人,竟然在吃饭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暂放了干戈,以至于过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 随后,彼岸大步朝着镇子里走去,走出了好远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陈世美,你不是说要吃饭吗,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朝茹若初看了一眼,而茹若初点点头,牵着骡子和我一道来到了镇子里。 不一会,我们来到了先前的那个小饭馆中。 之前秋老虎在兴田镇兴祸,使得镇子里损失惨重,而在那七天里,我一直和凡心法师及众僧人忙着处置善后工作,一来二去也和镇子里的人混熟了。 “哟,这不是林笙小道长嘛,您是要吃饭吗,快请快请!要吃啥您直说,我请客!” 看到我过来,饭馆的老板一脸热情的走了上来,随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茹若初和彼岸身上,“想不到您身边竟然还跟着两位如花似玉的仙女,这可真是好福气呢!” 我不觉一阵苦笑,殊不知此时正如履薄冰。 在之前的这七天里,饭馆的老板一直都有在免费包揽我的饭食,我也索性懒得客气,便和茹若初彼岸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里。 可三人刚上桌,我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正热情倒着茶的饭馆老板也一下子傻了眼。 “老板,给我来一份鱼香肉丝,一盘麻婆豆腐,一盆石锅鱼,一斤红烧牛肉,两碗三鲜汤,一碟菌茸炒肉,另外再来……” 茹若初拿起了菜单,如沙场秋点兵一般洋洋洒洒报出了一长串菜名。 一旁的彼岸瞥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较上了劲还是真饿空了肚子,也拿起笔画了一整个菜单的勾勾。 我一下子傻了眼,猛地记起这两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吃货。 好心请客的饭馆老板脸上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最终一副欲哭无泪,当他接过了二女的菜单后,甚至手脚都不自觉哆嗦了起来。 见此,我于心不忍,把钱包里所剩不多的钱都拿了出来,“老板,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这回,老板倒是毫不犹豫就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数了数,“应该够了……吧。” 老板一脸颓丧地离开了,不一会,一叠叠美味的菜肴陆续上了桌。 原本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茹若初和彼岸,先后放下了矜持放下了架子,开始一顿风卷残云起来。 而我坐在她们中间,眼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消灭,也是被吓得不轻。 也幸亏我和她们吃饭的次数少,幸亏我及时步入了道门。如果我现在还在柳泉村中,还不得被她们吃得倾家荡产家徒四壁了。 而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茹若初和彼岸似乎都懂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会儿工夫,除了盘子声吃饭声外,二人竟是颇为默契地不曾再有任何言语上的冲突,只是偶尔会为了争夺一块牛肉或者鱼肉而在双筷比划间有来有回。 “可真是撑死本姑娘了,连着几天没吃好睡好,今天总算沾到人间的饭菜了!” 一个时辰后,彼岸喝完了最后一碗汤,一脸心满意足。 “口味还可以,只可惜多了只抢食的苍蝇。” 茹若初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腻,不忘朝彼岸发出了一声嘲讽。 听了这话,彼岸原本还算惬意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怎么,吃饱喝足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茹若初微微一笑,直视着前者充满敌意的眼神,“我为人,你为魔,人魔本不两立,不管有没有林笙,你我迟早都会有一战。既然如此,趁早撕破脸皮又有何不可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在林笙将我休掉后,我就无时无刻在想着,要把他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杀光,我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哼,好大的口气!还真以为自己能横行道门了?” 茹若初这么说着,随后挽住了我的手,就朝着门外走去。 看到她的这一举动,一抹醋意在彼岸眼中浮现,转而化作了一抹不曾掩饰的怒火,“怎么,不是说要和我一较高下吗,这是打算去哪里?” 茹若初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我若在此地交手,必然会祸及一方生灵,何不寻一荒僻之所?” “呵,想不到你还挺有慈悲心!” 彼岸冷哼了一声,随即也走了出来,“既然如此,咱们挑个地?” “当然!” 说话间,我们三人已走出了饭馆,停在门外的骡子也拉着车自行跟了上来。 彼岸远远地走在前头,不去看我和茹若初的眉目传情,可浓浓的杀意却在她身上越发浑厚,让我忍不住一个寒颤。 在这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中,我们三人终于走出了兴田镇。 “若初,你真的要和这女魔头动手?” 一路上,我颇为担忧的朝茹若初问道,毕竟我对彼岸的实力是非常清楚的。而先前茹若初也亲口说过,在俗世之中,她并非彼岸的敌手。 “林笙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什么傻女孩子!” 茹若初盈盈笑着,却突然拉着我停了下来,阵阵佛光忽然传荡而来。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我们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地字符阵,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顿时作用于我们全身。 而在这时,彼岸也察觉到异常,猛地回过了头。 “茹若初,你居然想逃!” “是,又如何?” 茹若初微微一笑,随即打了一个响指。 见此,彼岸勃然大怒,一根根细长的血线在她身上探出,顿时从四面八方朝着茹若初侵袭而来。 可在她出手的同时,脚下的这道地字符阵也完全催动,我的眼前也瞬间一黑。 一股非常奇特的吞噬之力此时正作用于我全身,我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一般,被这股吞噬之力拉向了未知的远方。 不过眨眼工夫,这股奇特的吞噬力量便消散一空,一缕璀璨的金光也随即映入了我的眼中。 在这道地字符阵的作用下,我和茹若初竟是瞬行了数十里地,出现在了觉禅寺中! 而此时,觉禅寺早已严阵以待,包括枯荣凡心凡天在内的所有高僧皆悉数出动,一个个不约而同看向了前方的黑夜。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顺着秋风扑鼻而来,让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几乎在我们逃回觉禅寺的同时,彼岸也追过来了! “哼,逃?你以为区区一个破庙能保得住你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与魔论禅 “哼,逃?你以为区区一个破庙能保得住你吗!” 来自彼岸愤怒的声音从寺外传来,紧接着,一道血浪自平地而起,竟直接漫过了寺墙! 而彼岸就站在血潮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大雄宝殿前的芸芸众生,一道道血线从她身上盛开的彼岸花中纷飞而出,径直朝着茹若初飞刺过来! 见此,茹若初不曾有闪躲,一旁的枯荣大师双手合十,朝着来势汹汹的彼岸看了一眼,“阿弥陀佛,阴间来客,别来无恙。” 随着枯荣大师话落,整个觉禅寺梵音袅袅,矗立于寺中各个佛堂中的佛像随即爆发出无上佛光。 原本所向披靡的血线,一经与佛光相触,立即受到其中无尽佛威镇压,顿时层层溃散。 佛光在上空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道拱卫于整个觉禅寺的金色光幕。 光幕之上浮刻着一道道金色的梵文,璀璨的佛光照耀不息。 随着彼岸一挥手,她脚下的血浪犹如洪水猛兽咆哮而来,朝着那金色光幕发起强势冲击。 轰! 一连串炸响响起,无尽的梵音与鬼啸之声随即响彻当场,环状的气浪也不断侵袭四周,引得周围土木尽裂。 这一刻,整个觉禅寺也发出阵阵剧烈颤抖,尘埃不断从大雄宝殿上方纷落而下。 可饶是如此,眼前的光幕完整依旧,佛光与血浪相互吞噬相互毁灭,化作一道道流光消散当空,不曾让鲜血染指寺中半分。 “佛说,佛法无量!” 枯荣大师口喊佛号,一轮七彩的光晕随即在他身后浮现,几乎在同时,屹立于禅院之中的那尊百米巨佛周身浮现出一道道金色梵文。 这些梵文以特定的规律排列组合,以巨佛为中心化作了一道硕大的佛阵。 佛阵之中,七彩的光辉绽耀,疯狂的涌入了那百米巨佛中。 下一秒,一道七彩的光柱从巨佛的眉心处爆射而出,带着一股无尽毁灭之力穿过了光幕,直朝着彼岸轰击了过来。! 蓬! 七彩光柱所过之处,汹涌的血浪犹如遭遇烈火烧灼般,顷刻间化为阴气溃散当空,前方随即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而彼岸的本体也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了光柱的近前。 见此,彼岸的脸色微微一愣,漆黑如夜的眸子里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而在她的这一抹眼神中,这道七彩光柱转瞬即至,深深贯入了她的胸口,随后从她后背透体而出! 呜呖呖…… 无尽的凄厉鬼啸之音从彼岸周围响彻而起。 随着这一硕大伤口的出现,她脚下的血浪开始疯狂翻涌起来,一个个由鲜血所化的鬼灵在浪潮中沉浮不休,发出了声声悲嚎。 大量的鲜血开始从彼岸身上的伤口中喷薄而出,在枯荣法师的这一攻击下,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以至于再也无法维持人形,最终轰然碎裂,原本攻势汹涌的血浪也因此尽数退去,退到了寺门百米开外。 “呵,佛门正统果然名不虚传!” 一声女人的冷哼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那涌动的血浪开始迅速的朝着内部凝聚,彼岸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此时,她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飘散着,双唇也微微发白,似乎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可她本是来自阴间的魔,本体不死不灭,来自觉禅寺的佛法大阵,也仅仅只能将她逼退,却并不能将其诛杀。 对此,枯荣大师不语,他的双手掐诀,那七彩的佛光再度从巨佛眉心中爆射而出,袭向了重新化形的彼岸。 然而,彼岸不慌不忙,几个掠身间又朝后退出了数百米开外,退出了佛光普照范围。 “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僧可入、道可入、人可入、鬼可入,唯独魔不可入,还望女施主见谅。” 枯荣法师双手合十如是言,来自他的声音伴伴随着佛光传荡四周。 彼岸的脸上无波无澜,对于眼前这一局势丝毫不曾感到愠怒,相反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句空话。” 彼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觉禅寺中,“现在,就有魔潜藏在觉禅寺中,潜藏在这道貌岸然的佛门之中。而之所以他入得我却入不得,无非佛魔只在你们这些秃驴的一念之间。” 说这些话的时候,彼岸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掠过,最后看向了枯荣大师。 “阿弥陀佛,林笙乃承佛缘而来,是为佛门座上宾,施主纵然百般挑拨,亦为徒劳。” 枯荣法师这么说道,并没有直接回应彼岸的话。 可是,他的这番言语,换来的是彼岸又一次的嘲笑。 “枯荣,我当然很清楚林笙的身份,可是我所指的魔并非是他,而是你!” 彼岸这么说着,听得我一阵愕然。 她竟然说枯荣大师才是魔?这是怎么回事? 对此,枯荣大师也显得颇为困惑,“不知女施主此言何意?” “枯荣,你于佛门修行两百余载,如今虽已修得半佛之身,可你人鬼不分,佛魔不分,何以配得上这青灯古卷,又如何普度众生?” 彼岸是魔,她虽然不曾修行佛法,却深谙佛理,以至于当初凡尘法师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听了这话,枯荣法师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曾言语,只是远远地看着彼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彼岸接着说道,“本姑娘在阴间时,曾结识过一个老和尚,闲来时也听他念了几百年的禅,对于佛门多少还是有些了结的。” “佛门之中共有三大禅,三生禅、闭口禅、枯荣禅。其中三生禅至强至霸,是为佛门第一禅,可两百年前道门浩劫,使得此禅彻底断绝于佛门。而闭口禅……如若我没记错,必然是传授给了这位外家弟子茹若初。至于最后的枯荣禅,如今留存于世的只剩下了半部,剩下的一半早已失传。而枯荣你之所以选择修行此禅,无非是因为自己已成半佛之身,妄图以自己无上佛法领悟其后半部,让真正的枯荣禅再现佛门。” “只可惜啊,你虽然凭借慧根参悟了枯荣禅的真谛,却也因此埋下了无穷祸根。” 彼岸说了很多,竟是对佛门了如指掌,对佛家密辛更是如数家珍。 而听完彼岸的这番话,枯荣大师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 他双手合十,颇为恭敬地朝彼岸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枯荣禅定数载有余,自以为已参悟通透,不知女施主所言之祸根从何而来?” 彼岸说道,“在这几日里,有秋虎忽现世间,于寺内外兴祸多时,引得人心惶恐生灵涂炭。而我也在暗处观察了一段时间,多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说话间,彼岸话锋一转,“老和尚,我倒想问问你,枯荣禅一岁有一荣枯,荣时禅者可一步登佛,枯时又会为何物?” 在彼岸这番言语间,枯荣大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却突然一片煞白。 他原本和煦的表情不复存在,却是显得极为凝重,以至于双手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还望女施主不吝赐教,为老衲指点迷津。” 和之前的凡尘法师一样,枯荣大师竟然也罕见的放下了自己的姿态,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口吻朝彼岸说道。 彼岸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想知道是吗,那就请你从寺中出来。” 枯荣大师露出了一丝短暂的犹豫,随后竟真听信了她的话,就要朝着寺外走去。 “师兄,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还请三思。” 这时,茹若初拦住了枯荣大师,摇了摇头。 而我也随即上前,说道,“若初说的没错,彼岸喜怒无常,大师您若出去,只怕要着了她的道。” 凡心凡天等一众高僧也走了上来,妄图劝阻枯荣止步。 可枯荣大师却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她虽为魔,可佛理却比老衲更精深,老衲理当上下求索。” 话落,枯荣大师摆了摆手,不顾我们的阻拦,犹如着了魔一般固执地迈出了步子,朝着寺外走去。 因为担心彼岸会再使出什么花招,所有人都是满是戒备,各种佛法和道法皆掐于手中,以防变故发生。 不一会,枯荣便已走出了光幕,来到了觉禅寺外。 见此,彼岸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一缕缕鲜血也随即在她周身纷飞不休。 下一秒,她的脸色一寒,却是突然化作一道残影,直朝着枯荣大师冲了过来。 没等我们有所反应,她便已探出一只血雾缭绕的手,深深刺入了枯荣的胸膛,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殷红的鲜血当即从枯荣的身上喷薄而出,他的身体也随之发出剧烈的颤抖,一股诡异的躁动气息也随即从体内汹涌而出。 吼!吼!吼…… 震天的咆哮响彻寺内外,一股灼热的气浪也在狂风中侵袭四方。 第三百七十二章 枯荣!秋老虎? 吼!吼!吼! 随着枯荣大师突然受袭,一种诡异而又分外熟悉的咆哮声当即从他口中响彻而起。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万分骇然。 枯荣大师的胸膛已经被彻底洞穿,可他并没有死,当彼岸将手从伤口中抽出时,他的身体发出了一阵剧烈颤抖。 从他破碎的胸膛喷出的鲜血很快干涸,一阵阵褐黄色的迷雾犹如黄沙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阵阵灼热的气浪也以他为中心席卷四周。 在热浪的侵蚀下,枯荣大师的身体犹如被风干了一般迅速脱水枯萎, 他的躯干完全佝偻了下来,手脚在阵阵不安的咯吱声中快速变细变长,一根根尖锐的獠牙也从他的口中生长而出! 此时的枯荣,已经和先前仙风道骨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见他的整张脸干涸而且枯瘦,他的手脚犹如蜘蛛腿般细长,支撑着他佝偻的身体,一道道黄褐色的迷雾不断从他身上喷薄而出,散发出一股灼热而且狂躁的气息。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枯荣大师,竟然就是先前在兴田镇以及觉禅寺中兴祸的秋老虎!!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住持方丈已成半佛身,终有一日也能化身真佛登临极乐,他不可能是秋老虎,更不可能是杀人害命的魔!!” 这一刻,凡心法师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化形秋老虎的枯荣大师,双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为了对付秋老虎,凡心已经连着死了好几个弟子,蓦然回首却骇然发现,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枯荣大师自身,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住持方丈绝不可能是魔,一定是你这妖女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一定是你!” 凡心法师双眼猩红,愤怒之中竟是失去了理智,冲出了受佛阵庇护的觉禅寺,沐浴着佛光直朝着彼岸冲了上去。 然而,看着进击而来的凡心,彼岸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可她并没有对凡心动手,而是朝后面退出了一小步。 “枯荣禅,荣时为佛普度众生,枯时为魔荼毒众生。枯荣和尚,你自以为参悟了禅中奥义,实则早已误入歧途。如今,我为魔,你亦为魔,可你置身佛光之中,却言佛魔不两立,看似睿智至极,实则愚昧至极!” “而现在,去做你最想去做的事情吧!” 彼岸如是说着,丝毫不曾理会已迫近而来的凡心。 来自觉禅寺中的佛光,此时纷纷涌入了凡心的体内,让他得以塑成金身。 只见他手中掐出法诀,一道金色的佛光从他双手之间爆发而出,凝聚成一柄长约三丈的金刚杵,直刺于彼岸眉心。 可是,彼岸没有动,只是带着一丝嘲弄的蔑笑看着他。 而就在金刚杵即将抵达彼岸近前时,化身枯朽形态的枯荣大师却猛地睁开了眼,只见他伸出了一只细长的手,竟是牢牢抓住了金刚杵。 灼热的气浪在他的手心喷薄而出,来自金刚杵的佛力,竟是在这股气息的侵蚀下迅速溃散,不过眨眼工夫便消散当场。 吼! 枯荣昏黄的目光直视着凡心,双脚猛的一蹬地,犹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向了凡心,如匕首般的五指也舒展开来,重重地抓向了他的头顶!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呼不妙! 凡心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以他的道行,是远不足以对付得了化身成魔的枯荣的,枯荣这一击若是落到他的身上,那么他必死无疑!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一步上前,就打算施以援手。 可是,一旁的茹若初却是比我更快了半步,两张符纸率先纷飞而出,一张掠向了枯荣,一张掠向了凡心。 嗡! 符纸抵达了枯荣近前,却是瞬间化作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牢牢阻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那庞大的身体也重重撞在了前方的空气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 而凡心的脚下,一道道符文也应运而生,没等他有所反应,他的身躯却立即失去了控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般,快速的朝着后面退去,退回了我们的身边。 “若初师叔,我现在要杀了那妖女,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自己强行被茹若初拉回,凡心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可茹若初摇了摇头,“你明知不是她的对手,又何必白白送命?还是交给我吧。” 说着,茹若初示意众僧人将凡心拉回禅院,随后朝着一旁伸出了一只手。 随着她手指微动,那口由骡车载着的古怪棺材当即飞出,落在了她的近前。 此时,化身成魔的枯荣正不断地冲击着由符文所化气墙,墙壁上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茹若初无言,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前方的彼岸,而彼岸漆黑如夜的双眼,也在凝视着她。 “彼岸,你引得枯荣师兄心魔再现,扰得觉禅寺鸡犬不宁,莫不成又想在此地大开杀戒不成?” 好一会,茹若初朝彼岸问道,声音里充斥着一丝不曾掩饰的忌惮。 然而,彼岸摇了摇头,“不不,我对佛门的印象不算差,又怎会有弑僧灭佛之念想?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杀人取乐之人。” “我之所以现身此地,只是为了你,只要杀了你,断了林笙和你的缘分,我自然会离开。”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手微微捏紧,可还是露出了一丝浅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命你拿不走,我和我丈夫的情缘你也斩不断,今日你必当无功而返。” 说话间,整个觉禅寺再度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那原本拱卫于整个佛门的佛光,此时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涌入了茹若初的体内,涌入了她旁边的那口棺材。 佛光萃化间,茹若初白皙的皮肤逐渐化为了圣洁的金色,一轮七彩的光晕竟然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万丈佛光照耀于身,仿若一尊降临凡间的女菩萨。 而她身边的那口古怪棺材此时也佛光大盛,遍布其中的符文也绽耀出璀璨的金光,那镂刻于棺身的诸多古佛浮雕,此时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一道道佛的虚影萦绕棺材左右,阵阵梵音响彻不绝。 在来自整个觉禅寺的佛力加持下,茹若初竟然也化作了半佛之身,浩瀚如海的佛力涌动周身。 “哼,借助外力而成的半佛之身,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想要与我抗衡,恐怕还差了些火候!” 看着被佛光笼罩的茹若初,彼岸依旧回之以一声不屑冷哼。 “是吗,那你倒是试试!” 话落,茹若初的脸色冷沉了下来,她的身体在金色流光的包裹下瞬间抵达了彼岸近前,朝着她一掌拍出。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一道道金色的手印应运而生,伴随着她的这一掌尽数落在了彼岸的身上。 孕育着无尽毁灭力量的佛光顿时尽数侵入彼岸体内,随后由内而外透体而出。 在佛光的侵蚀下,彼岸的身体立即千疮百孔,化作了大量的鲜血溃散当空。 这些鲜血悬浮于半空之中并不曾散去,在浑厚的阴气笼罩下,却是迅速化作了一朵硕大无朋的彼岸花,在阴风之中花枝招展,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也伴随着花香从中倾泻而出。 “今日,我便让你殒命觉禅寺!”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千手观音!彼岸花! “今日,我便让你殒命觉禅寺!” 彼岸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彻而起,那硕大无朋的彼岸花花瓣也在阴风中舒展开来,有若一道魔爪从天而降,朝着茹若初抓了过来。 茹若初无言,她的双手合于胸前打出禅指,她的身体开始在佛光中迎风见涨,她的模样也在瞬间变得无比圣洁而且庄严,一只只金色的玉手在她的身后浮现。 这一刻,茹若初俨然化作了一尊千手观音,无尽的梵音在她周围响彻不绝。 “佛说,菩萨闭眼不救世。” 一声佛号声中,茹若初缓缓闭上了双眸,一股浩瀚的佛威冲天而起。 蓬! 佛威与彼岸花相触,立即化作漫天的佛光与鲜血飞溅当空! 茹若初身后的佛手缓缓挥动,一道道金色的掌印接连拍出,每一掌落在那彼岸花上,便引得大量鲜血暗涌,花瓣之上也随即出现一个个硕大的血洞。 呜呖呖! 彼岸花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啸,深根花瓣之中的尖锐长刺也纷纷自行剥离,犹如无数柄利刃朝着茹若初倾泻而下! 一时间,佛光与彼岸花发出剧烈的激荡,以至于梵音变色,鬼啸悲戚。 以这一佛一花为中心,方圆百米范围内的地面龟裂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土石也飞溅而起,仿若失去了重力一般悬浮在了半空,最终归于灰霾。 我满是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咋舌不已。 半佛之身下,茹若初爆发出了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强大佛力,一时间竟是有了和彼岸分庭抗礼的能力。 佛光和鲜血不断激撞着,对双方都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千手观音的佛手开始接连破灭,化作佛光飞散当空,而那妖艳散发着迷人幽香的彼岸花也已千疮百孔,一片片细长的花瓣也随即碎裂长空。 这一刻,二人百米范围内俨然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任何置身其中的草木生灵皆化为了灰霾,佛光和血浪不断冲击着,金色与血色的光晕也不断冲击当场。 这种相互蚕食相互毁灭的局面不断持续着,双方的力量竟是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以至于战局也由此变得僵持了起来。 看到茹若初和彼岸斗得不分胜负,在场众人无一人胆敢上前。只因双方的攻击已经陷入无差别状态,但凡有人涉入其中,定然必死无疑! 见茹若初当真有着抗衡彼岸的实力,我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一种浓浓的不安便由心而生。 吼!吼!吼! 已然枯化的枯荣大师,此时正不断发出声声震天咆哮,不停地冲击着由符文所化的气墙,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遍布其中。 咔擦!咔擦…… 此时,茹若初的精力已经全部放在了彼岸身上,依然无暇他顾枯化的枯荣。 在他一次次的撞击下,这道气墙囚牢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阵刺耳的开裂声中支离破碎。 “魔!魔!魔!……当诛!” 和之前一样的,枯荣又是连着喊出了三声魔,那昏暗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这枯荣也不知道是记了仇还是撞了邪,每次枯化之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萌生无尽敌意。 气墙破灭的瞬间,他当即化作了一道残影,直朝着位于寺中的我发起了攻击。 枯荣在枯化之后俨然变作了魔的形态,可他本是半佛身,虽然杀意汹涌,可在步入佛门后,却并不如冥鬼一般立即遭到佛威镇压,相反畅通无阻。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槐灵圣为何说这秋老虎之事说不得了。 槐灵圣扎根天外山已有千年,对于寺中一切早已看得通透,他早就看出那兴风作浪的秋老虎其实就是枯化的枯荣本身。 可他不能言,也不敢言,一旦让道门中人得知枯荣参悟枯荣禅失败,成了一个亦佛亦魔的存在,无疑是佛门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凡天法师,还请您看好凡心,住持方丈就先交由我对付!” 看着凡心蠢蠢欲动,我急忙朝一旁的凡天如是说道。 我很清楚,此时此刻,唯有我才能对枯荣造成有效的压制。 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避免遭受佛威和枯荣的双重攻击,我当即毫不犹豫的朝着寺外逃去,跑出了觉禅寺的佛法镇压范围。 一道道阴火在我周身汹涌而起,我的身躯也随即迎风见长,化作了冥鬼的形态。 殷红的鲜血从苍生杵的恶鬼世界中汹涌而出,迅速的朝着我的拳心凝聚,随后朝着进击而来的枯荣重重地挥出了一拳。 轰! 鲜血之拳重重地击在了枯荣的左手掌心间,至阴至寒的鲜血当即顺着他的掌心侵袭而入。 吼! 这一刻,枯荣当初发出一声吃痛的长吼,在鲜血的侵袭下,他那如匕首尖锐的五指节节折断,长长的胳膊也仿佛浸入了硫酸一般,开始迅速腐蚀开来。 冥鬼形态下,借用着来自彼岸的鲜血,我无意对枯荣形成了单方面的压制。 可枯化的枯荣已经失去了心智,对于危险也没有了任何的畏惧,饶是明知与我不敌,却依旧固执地挥出了自己的右手,化作一道黑色的爪影朝着我的脸上抓了过来。 “枯荣大师,晚辈今日便得罪了!” 我的心里一冷,鲜血伴随着阴火从我的手心呼啸而出,化作了一柄长约一丈的烈焰长刀。 在枯荣朝我袭来的瞬间,我也随即一步上前,手中长刀朝着他那如蜘蛛般的身躯重重斩下。 哗啦啦! 一阵血肉破裂声响彻而起,在我这一刀之下,一道深长骇人的伤口以枯荣的左肩胛为起点,一直延伸到他的右腹,几乎将他开膛破肚。 凄厉的惨叫声从枯荣的口中响彻而起,而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裹挟着赤色鲜血的苍生杵在我的意志下当空落下,紧接着长刀朝着枯荣的头颅重重击下。 一声碎响响起,一个硕大的血洞在枯荣的头上赫然出现,丝丝鲜血顺着他早已干涸的血管瞬间充斥于他全身。 来自枯荣的哀嚎声响彻寺内外,这些鲜血犹如一柄柄利刃疯狂侵蚀着他的身躯,使得他的身体瞬间千疮百孔。 可饶是如此,枯荣并没有死,依旧抬起了破碎的头颅,那昏暗的双眼朝着我凝视而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不甘。 我不曾有丝毫留情,染尽鲜血的重拳再度朝着枯荣的胸膛落下。 蓬! 然而,随着我的这一掌祭出,大量的黄色迷雾随即腾起,弥漫当空。 可是,这一次我的这一拳并没有击空,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实处。 原本浑身枯槁的秋老虎消失了,一个老僧人赫然出现在了迷雾当中。 在鲜血和阴火的共同压制下,枯化的枯荣终于回归了本来的模样,他的左半边脸丰腴慈善,白眉风中微扬,俨然仙风道骨相,右半边脸却枯槁萎缩,一道道深长皱纹纵横交错,仿若已近垂暮。 可是,重拳一出已然覆水难收,在我的全力一击下,毫无防备的枯荣大师当即口吐鲜血,身体也随之被远远地击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后方的寺墙上。 在鲜血和阴火的共同压制下,枯荣之祸终于了结。可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怎么的,却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除了凡心之外,周围的众僧人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扶起了枯荣大师,将他抬入了寺庙之中。 看到枯荣被打回人形,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若是面对正常状态下的枯荣大师,我绝迹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是单方面被碾压的存在。可枯化形态下的他,化身成魔心智混乱,实力早已一落千丈,而我凭借着一丝来自彼岸的鲜血,也终于有了可乘之机,有了压制他的资本。 可与此同时,一种浓烈的不安感却从我的背后袭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那朵妖艳的彼岸花在佛光之中舒展着,殷红的鲜血中,仿若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在盯着我,让我不禁冒起了一阵凉汗。 “林笙,你这个负心汉!当初以一纸休书与我断绝干系,现在却又在利用着我的力量破坏我的好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悬棺封魔 “林笙,你这个负心汉!当初以一纸休书与我断绝干系,现在却又在利用着我的力量破坏我的好事!” 彼岸虽然未曾回归人形,可她愤怒的声音却从花中响彻而起,让人心生寒意。 “彼岸,你是一个魔,我接受不了你,人间也接纳不了你,你应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我如是回应着彼岸的话,随后也不曾再搭理她,归于人形后便重新赴入了觉禅寺中。 枯荣虽然被我伤的不轻,可已经半佛之身的他,饶是已经昏迷,可来自体内的佛力依旧在自行治愈着他的伤势,不过片刻工夫便已无大碍。 可是,枯荣在枯化为秋老虎时,害死了太多的人,造了太多的祸。身为一代宗师的他,却造下如此杀孽,也不知待他醒来后,一切该如何是好。 带着这种念头,我朝着茹若初看了过去,神经却再度紧绷了起来。 只见茹若初身上原本浩瀚如海的佛力,不知为何却突然锐减。以至于原本还能和彼岸平分秋色的她,瞬间被彼岸压制了下去。 那尊由她所化的千手观音,此时身后佛手已经尽数消散,金色的菩萨身上也绽裂开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也随即响彻而起。 我朝着觉禅寺内部看了一眼,却见来自大雄宝殿的佛力,此时已经虚若游丝,矗立在禅院之中的百米巨佛,浑身缭绕的佛光也迅速转向了黯淡,巨佛身后的那一轮七彩光晕,更是消散一空。 我深深皱起了眉头,茹若初之所以能化作半佛之身和彼岸抗衡,纯粹是借用了整个觉禅寺的佛力。 可现在,她并未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彼岸,可沉淀于诸多佛像之中的佛力却已经提前消耗殆尽,也终于无法再支撑她的半佛形态。 终于在某一刻,从寺中涌入茹若初体内的佛光消散一空,那尊千手观音也如玻璃般支离破碎,露出了茹若初的本体。 “哼,茹若初,我早就说过,你的佛门之路已经到了尽头!借助外力所造就的半佛之身,还远不是我的对手!而现在,枯荣已枯,觉禅寺多年沉淀的佛力已尽,你还凭什么跟我斗!” 来自彼岸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只见那朵彼岸花花枝招展,彼岸熟悉的身影也随即在花心中缓缓浮现。 她看着已经愈发乏力的茹若初,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笑容。 “我能得到的,我不介意与他人共有,但我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染指半分!而现在,就让你和林笙阴阳两隔吧!” 话落,那朵妖艳的彼岸花化作了滔滔血水,尽数涌入了彼岸的体内,她的身体迅速的下坠,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手印直朝着茹若初的头顶重重落下。 看到这一幕,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惶恐,她想要闪躲,可鲜血犹如瀑布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阻隔了她所有的去路,来自她身上的佛力也在至阴至寒之气的侵蚀下尽数湮灭。 不好! 见此,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就打算上前阻止。 可是,彼岸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以至于我刚迈出了一步,来自她的血手印已经轰然落下! 嘭! 一声炸响响起,血手印重重地落在了茹若初的头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竟是突然四分五裂,随后在鲜血的侵蚀下化为了乌有。 茹若初,死了? 我的眼睛一红,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茹若初的道行我是知道的,即便她不是彼岸的对手,但想要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哪有被彼岸一击必杀的道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她们战圈之中不断张望着,却怎么都没有看到茹若初的身影。 而彼岸在一击落定后,原本得意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仿佛出现了某种出乎她预料的变故一般,转而愤怒的朝着我看了过来,或者说看向了我的身后。 “彼岸,我的佛门之路确实已经到了尽头。但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我的道门之路才刚开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发现茹若初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而在她刚才身躯碎裂消失的地方,一口镂刻着古佛浮雕的棺材竟是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一道散发着血色光华的天字符阵赫然出现在了天空之中,蕴藏其中的磅礴心力倾泻而下,作用在了那口棺材之上。 棺材的棺盖被打开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吞噬之力从中汹涌而出,朝着近前的彼岸笼罩了过来。 彼岸的身体一个趔趄,大量的血雨从她的身后纷飞而出,却是在那吞噬之力的作用下,开始疯狂地朝着棺材之中涌去。 “茹若初,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不,不不不……我不想再回到这该死的棺材中了,快给我住手!” 这一刻,彼岸的表情大变,竟是对这口棺材显得分外恐惧,以至于露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然而,茹若初无言,却是再度掐起了手诀。 原本佛力枯竭的觉禅寺,此时竟然再度爆发出万丈光芒。一道道佛光自寺中每一尊佛像身上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不断汇聚,化作了道璀璨的光柱朝着彼岸轰然落下。 蓬! 彼岸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在佛光镇压下化作了大量飞溅的鲜血。而来自她的血流,此时正源源不断地被吞噬进了那口棺材之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梵音响彻而起,整个棺材佛光万丈,竟是在棺材的周围演化出八尊古佛虚影。 这八尊古佛皆面向棺材,同时伸出了一只右手,随后朝着下方重重落下。 伴随着诸多古佛的这一动作,彼岸就好像遭受泰山压顶一般,那好不容易就要重新凝聚的身躯却再度溃散。 只见她时而化作漫天彼岸花,时而化作滔天的血潮,却怎么都无法重塑人形。 彼岸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来自她的鲜血如潮水被灌入了棺材之中,在棺材的内部卷起一个偌大的血色涡流。 可这口棺材像是怎么也灌不满一般,贪婪地吞噬着彼岸的鲜血,不过眨眼工夫便将其吞噬一空。 棺材之中犹如沸腾了一般,大量的鲜血飞溅而起,妄图摆脱棺材的禁锢,可在佛力和天字符阵双重镇压下,其中的鲜血波澜却是越发虚弱,最终归于平静。 “彼岸,你太过自负了,自负地以为自己真的人间无敌,最终一步步步入了我为你准备好的陷阱!” 茹若初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觉禅寺立寺千年,佛法底蕴深厚至极,又怎会轻易枯竭?我其实是在故意示敌以弱,为的就是让你放下戒备之心,让我能安然布下这道天字符阵。” “彼岸,我现在虽置身佛门,但我本为悬棺门主,我最强的道法是符道,最强的法器自然是悬棺!你本从棺材中来,自然得回到棺材中去,就像两百年前悬棺门老祖宗对你做的一样!” 随着茹若初话落,棺材的棺盖悄然合上,原本凄厉的鬼啸之音也在这一刻瞬间归于无声。 彼岸,被镇压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枯荣之惑 在佛力和天字符阵的双重镇压下,原本不可一世的彼岸,终于被镇压在了这口佛纹悬棺中。 这一刻,一切均已已经归于平静,如临大敌的众僧人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可我的心里此时却五味陈杂。 之前彼岸在万山庄大兴杀伐,我确实对她动了杀心,可现在看着她被茹若初镇压,不禁想起和她相处的这段并不算长的日子,又是一阵不是滋味起来。 可不管如何,她终究是魔,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间,阴间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随着彼岸被镇压,半空中的那道天字符阵逐渐消散,其中的心力尽归于茹若初本体,而萦绕在佛纹悬棺周围的八尊古佛虚空,此时也逐渐消散,隐入了棺身符文之中。 一切落定后,茹若初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为了对付彼岸,她显然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林笙,你好像有些舍不得她。” 我目光怅惘的看着那口佛纹悬棺,茹若初看着我,眸子里露出了一丝不高兴。 我的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摇摇头,“没,她本就是一个女魔,若留在人间一天,人间便多一天的不安宁,你把她封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茹若初点了点头,“但愿你真是这么想的。” “对了,彼岸既然已经被镇压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对此,茹若初想了想,“彼岸本为魔,已是不死之身,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前,杀她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如若送她去阴间,指不定哪一天又会卷土重来遗祸无穷。依我看,还是将她带去悬棺门,永世镇压于高岩之上。” 永世镇压?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又要如先前在聚魂棺中一样,再也见不得天日?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咯噔。 我朝茹若初看了一眼,而她也在看着我,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的心思不言而喻,而我也不便再有多言。随着她一摆手,佛纹悬棺漂浮而起,落在了禅院之中。 茹若初不再理会我,转而走向了大雄宝殿。 枯荣大师回归本体后,一直昏迷不醒,众僧人随即将他安置在了佛堂之中。 枯荣的周围聚满了众多僧人,一个个一筹莫展,唯有凡心站在门口怅然若失,显然得知了杀害诸多弟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万分敬重的住持方丈,让这个憎爱分明的老僧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凡心,你虽修佛数十载,可如今看来,似乎依旧意难平。” 察觉到凡心不悦的情绪,茹若初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凡心当即双手合十躬身说道,“阿弥陀佛,师叔教训得是,可我众多弟子死去,兴田镇也因此蒙受大难,贫僧实在心难甘。” “可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得黑白分明善恶分明,佛门也好道门也好俗世也罢,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对错。至于好坏如何取舍,这一切尽在你心。” 茹若初如是言,看似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却是对这位古稀老僧人指点教诲,着实有些违和。 凡心点点头,却是不曾再有言语,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茹若初的话。 茹若初也没有再理会他,转而迈过了门槛,来到了昏迷的枯荣大师近前。 “师兄,你该醒来了。” 茹若初朝枯荣这么说道,一道由佛力所化的宁神符随即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在这道宁神符的作用下,枯荣大师的身体一阵微微颤抖,伴随着纯净佛力的涌入,他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周围的众僧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变得万分苍白。 他拒绝了周围弟子的搀扶,萎靡地跪在了殿中佛前,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冒出。 “佛祖,弟子万恶不赦!” 枯荣方丈朝着佛祖像重重地叩下了头,眼神里满是罪责和悲痛。 “弟子当初参悟枯荣禅,只为让佛门无上法重新世间,以解众生之苦厄,却不料慧根不济佛心难宁,本以为佛至禅定,殊不知早已为禅所噬,堕入魔道遗祸众生!” 枯荣大师不断地朝着佛祖磕着头,不一会便已经头破血流。 见此,众僧人并没有阻拦,一个个皆心有余悸。 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所敬仰的住持方丈,身体中竟潜藏着一头万恶的魔,甚至刚才还在佛门之中大肆杀伐。 茹若初也发出一声无奈叹息,终于还是上前拦住了他。 “师兄,佛门道门在两百年前就已经中落,你之所以强行参悟枯荣禅,也是为了重振佛门往日荣光。而今参禅失败反噬成魔,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时也运也命也,这本就是佛门之劫数,是觉禅寺之命数。” 茹若初这么说着,劝导安慰着枯荣大师。 可枯荣大师不断地摇着头,“化身为魔,虽非老衲本意,可魔祸众生,终出自老衲之手。老衲愧对佛门,愧对弟子,愧对苍生,已无颜再端坐佛门中。” 说话间,枯荣法师脱下了自己的紫金袈裟,放下了手中禅杖,看向了依然在门外凡心。 “凡心,老衲如今已无法再担任觉禅寺住持一职,宜当离去于人间苦修以救赎身上之罪孽。住持方丈之位,还请你代为担任。” 听了这话,不仅是我,在场所有人都瞠目咋舌。 枯荣大师竟然要辞去住持方丈一职! 原本还满脸不忿的凡心,顿时被吓得一个踉跄,他连忙摇了摇头,“不可,不可!住持方丈,您为枯荣禅所胁罪孽深重,弟子对你确实颇有怨言。但弟子深知自己轻重,当初您之所以赐予我此法号,只因弟子凡心未定,我若身在住持位,无异于给觉禅寺蒙羞,此事绝对不可!” 凡心爱憎分明,同时也直言不讳,枯荣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凡天身上。 可凡天也连忙退出数步,“阿弥陀佛,在凡字辈四大弟子当中,贫僧道行最低,辈分最低,这些年来只是在寺中整理佛经并无建树。若论功德,贫僧不如凡心,若谈佛法,贫僧不及凡尘,若问佛理,贫僧难敌凡念,还望住持方丈三思而行。” 枯荣大师想要辞去住持方丈一职,可凡字辈二位高僧却无一人敢继承他的衣钵。 觉禅寺,多年以来与道门四大宗门并驾齐驱,更被誉为佛家正统,除了本身之底蕴外,更是因为有着枯荣大师在坐镇。 凡心凡念虽然佛法高深,但与这些道门巅峰人物相比依旧有着如天堑般的差距。若在此时由他们继承衣钵,那么觉禅寺将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落,最终泯为众人。 对此,凡心凡天很明白,他们都很清楚枯荣之罪孽,但也很清楚觉禅寺不能离了枯荣,否则后患无穷。 接连被拒后,枯荣又朝着茹若初看了过来。 “师兄你何必拿我开玩笑,我只是一个俗家弟子,又是悬棺门主,如今更是已成有夫之妇,哪有剃度为尼入主佛门的道理?” 说话的时候,茹若初下意识拉住了我的手,“师兄您的住持之位是祖师大人钦定的,依我看还是别擅做变动,待到三日后无常祖师忌辰之时,再交由他老人家定夺如何?” “如此也罢。” 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枯荣终究没有再强求,“可是,老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三日,老衲当面壁思过,以忏悔往日之罪孽。若再成魔,还望若初林笙莫要手下留情,且当场杀之。” 对此,茹若初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而枯荣也随即匍匐在了佛前,参禅思过。 至此,一切归于平静,时间也步入了深夜。 待到一切了解后,茹若初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林笙,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休息? 看着茹若初看着我的眼神,我愣了好一会,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天色是不早了,呃……但天气还不错啊,我出去逛逛!” 我的心里一慌,连忙躲过了茹若初的眼神,装作没事人一样就朝着佛堂外走去。 可我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却下意识停住了。 原本庄严圣洁的禅院之中,不知为何却又有阵阵阴风袭来。 一股浑厚的阴气,顺着狂风侵入了禅院内部,没等周围的众佛像反应过来,却是尽数没入了停在巨佛前的那口佛纹悬棺中。 呜呖呖!…… 接连起伏的鬼啸之音,从悬棺之中响彻而起! 第三百七十六章 毁寺灭佛 呜呖呖!…… 接连起伏的鬼啸之音,从悬棺之中响彻而起! 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觉禅寺,却在始料不及间意外再生! 只见那些没入佛纹悬棺的阴气,转瞬间竟是化作了一个个由尸水构成的鬼灵,开始疯狂地蚕食着悬棺内外! 在遭遇如此变故后,禅院之中的巨佛像立即梵音大作,万丈佛光倾泻而下,浑厚的佛威直袭于悬棺之上。 佛光降临,大量的阴气从诸多鬼灵身上腾然生起,可这些由尸水所化的鬼灵竟是出乎意料的强大,却是不曾第一时间被镇压抹灭,相反依旧牢牢附着在悬棺之上。 “大事不好!” 原本还和我眉目传情的茹若初立即脸色大变,她当即一招手,一道地字符阵立即出现在了佛纹悬棺下方,浑厚的心力犹如风刀子般朝着众多鬼灵侵袭而来。 呜呖呖…… 在佛光和符阵的双重镇压下,这些鬼灵很快就被覆灭。 可饶是如此,茹若初的脸色却丝毫不见好转,相反身子却深深颤抖起来。 鬼灵湮灭了,可那遍布于棺体上的古佛浮雕,却已经在它们的蚕食下变得千疮百孔,整口棺材也从内而外发出了剧烈的震荡。 咔擦!咔擦!咔擦…… 一道深长的裂痕忽然出现在了棺盖之上,在阵阵碎裂声中,瞬间遍布了棺体周身,丝丝鲜血也顺着那裂痕不断渗出了棺材。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一切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就发生了如此变故? 我颇为慌张地看向了茹若初,却发现后者已面色死白,她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一缕鲜血忽然从口中喷出。 嘭! 几乎在同时,佛纹悬棺支离破碎,如潮水般的鲜血再度汹涌而出! 这些鲜血在巨佛前不断凝聚,凝聚成了彼岸的身影。 “你……你居然也敢用这口破棺材镇压于我,不可饶恕,我要杀了你!” 在无上的佛光镇压下,彼岸的身体一半光鲜如常,一半鲜血横飞,她的眼睛漆黑如夜,不曾掩饰的杀伐之意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一张我万分熟悉的黄金面具,此时也再度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摆脱了封印的彼岸,犹如从天而降的魔,竟浑然不顾周遭佛光镇压,化作了一股鲜血浪潮,直朝着大雄宝殿内汹涌而来! 佛纹悬棺被破,却也导致茹若初身受重伤,此时的她完全无力再与彼岸相抗衡。 蓬!! 而就在这时,一道卍字佛印忽然从大殿之中飞临而出,落在了那血浪之上。 无尽的佛威倾泻而出,竟是将血浪生生阻拦在了大门之外。 此时此刻,正在佛前忏悔的枯荣大师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轮七彩的光晕也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枯荣?你参禅失败,早已堕入魔道,如今竟还有脸留在这佛门中,竟还敢再阻挠我的好事!” 一个戴着面具由鲜血所化的人影从血浪中显现,隔着佛光看向了枯荣大师。 枯荣大师脸角微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自知罪孽深重,但女施主若要执意兴祸佛门,老衲又怎可不闻不问?” 无尽的血浪不断冲击着门口,但在这道卍字佛印的阻隔下,终究毫无建树。 虽然没有了茹若初相助,但此时枯荣毕竟也调动了一整个觉禅寺的佛力,却是和彼岸不相上下。 鲜血淋漓中,彼岸的笑容却是变得异常狰狞,“哼,老和尚,你现在之所以能和我平分秋色,无非是仗着觉禅寺千年底蕴,可一旦觉禅寺毁,你以为自己还有和我抗衡的资本吗?” 听了这话,枯荣脸色大变,“女魔,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毁寺灭佛!” 彼岸一声冷哼,一根根血柱从她身后冲天而起,尽数袭向了禅院之中的那尊百米巨佛! 戴上了面具的彼岸,实力远胜于以往,以至于原本还能将其压制的佛光,此时效果却是遭到了大幅削弱,而那一根根的血柱此时也重重轰击在了巨佛之上,引得一阵轰天巨响。 嘭!嘭!嘭! 血柱不断冲击着巨佛像,原本金光璀璨的巨佛随之被镀上了一层血色。 而这鲜血犹如硫酸一般,开始不断地腐蚀着佛像本体,那一片片贴于佛身的金箔,在鲜血之中开始迅速剥落破灭。 不过眨眼工夫,金箔尽数碎裂,露出了里边的石胎本体。 没有了金箔的加持,那源自巨佛像中的佛光彻底消散,瞬间化为凡物。 巨佛之中,蕴藏着觉禅寺大部分的佛力,而今随着它归于平凡,来自枯荣大师的佛力锐减,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异常凝重。 哗啦啦! 就在这时,彼岸朝着前方伸出了一只手,一滩殷红的鲜血竟是直接透过了那卍字佛印,淌入了佛堂之中。 “不好,众弟子快走!” 这一刻,枯荣大师的脸色凝重到了极致,当即朝着众僧大喝道。 众僧人不敢有迟疑,连忙朝着后门仓皇退去。 可在这时,那一滩鲜血忽然疯狂涌动,化作了一根根细长的血线,直朝着那些逃窜的僧人袭去! “想逃?今日我便要血洗佛门!” 在彼岸愤怒的声音当中,来自她的鲜血掠过了芸芸众生。 蓬!蓬!蓬…… 血线所过之处,众僧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躯便已爆裂开来,化作了漫天鲜血。 不过眨眼工夫,便有十数名未能逃出的僧人身死当场。 “觉禅寺,不过如此!” 一声残酷的笑声中,彼岸的身体已经完全穿过了卍字佛印,在鲜血飞溅下堂而皇之的步入了佛堂之中。 随着她的到来,整个大雄宝殿发出阵阵不安的震荡,那镀于诸多佛像身上的金箔层层开裂,蕴藏其中的佛力也随之迅速溃散。 不消片刻工夫,来自觉禅寺的佛力已尽数从枯荣身上退散。他虽然依旧是半佛之身,却早已没有了抗衡彼岸的实力。 彼岸沐浴着鲜血来到了他的近前,那沾满血迹的面具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 “佛,早在两百年前便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留在人间的,尽是欺世盗名迷惑众生之徒,灭了也好!” 在彼岸冷冰冰的声音里,一股鲜血呼啸而出,直朝着枯荣大师的胸膛侵袭而去,就打算给予他致命一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佛堂。 可之声惨叫不是来自于枯荣,而是来自于我。 就在彼岸出手的瞬间,我也化作了冥鬼,拦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孕育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鲜血,疯狂地涌入了苍生杵中,也侵入了我的灵魂之中。 萦绕全身的阴火瞬间熄灭,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可在鲜血的疯狂侵蚀下,一道道密如蛛网的裂纹遍布骨骼全身。 嘭! 我的白骨之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可鲜血依旧在不断侵蚀着我的身躯我的灵魂。 在我万分痛苦的挣扎中,我浑身的骨骼已经尽数碎裂,灵魂也瞬间遭受重创,俨然随时就要魂飞魄散。 “林笙,你这是在干什么!” 来自彼岸惊慌的声音响彻而起,她目光愕然的看着我,原本充斥着无尽杀意的脸上,却是变得惊慌失措。 她连忙收回了自己的力量,神色慌乱的朝我走来,想要将我扶起。 可我拒绝了她,用尽全力拿起了苍生杵,徒劳地刺向了她的心口。 此时的我,早已无法动用苍生之力,可在我的这一动作下,她就像受了重创一般栽倒在了地上,泪眼婆娑。 “彼岸……你被镇压的时候,我对你还有一丝不忍……可等到你摆脱了禁锢,我才意识到魔……始终是魔!” 我虚弱地朝彼岸说着,在她的全力一击下,饶是化作冥鬼的我也完全不堪一击。 可我明白,只要我还活着,彼岸便会如影随形,我去一个地方,她便会杀一方的人,为祸人间。 而现在,也是该给这场没有止境的杀伐做一个了了。 同样重伤的茹若初也连忙走了过来,一道天符从天而降,没入了我的身躯。 和彼岸一样的,她的脸上也满是慌张,一滴清泪从眼中落下,滴在了我的脸上。 此时的我,已经回归了本体,可我的肉身早已千疮百孔,浑身的骨骼更是尽数碎裂,也是在这道天符的庇护下,暂且留下了一口气。 弥留之际,我看向了彼岸,彼岸也在看着我,脸上的黄金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大雄宝殿外退去,像是发了疯一般,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不不,我这都干了什么?我没有想过要祸及他人,可……可他们怎么都死在了我的手里?林笙……不,不不不……” 啊!! 来自彼岸凄厉的哀嚎响彻佛堂。 而我的头一歪,眼前也彻底化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青死不葬,悬棺高岩 黑暗,无尽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夕阳映入了我的眼中,让我重见光明。 我赫然发现,本应身在觉禅寺重伤垂死的我,此时竟出现在了一处悬崖绝壁之上。 这堵悬崖峭壁高达数千米,犹如一根擎天石柱矗立在这片天地间,从山脚到山巅尽是一条笔直的绝壁,唯有凿刻于石壁之上的栈道从下方一路延伸,作为上山的唯一通途。 在这绝壁之上,还有着一个个奇怪的石窟,这些石窟沿着栈道密密麻麻错落在整座悬崖间,每一座石窟的周围还镂刻着一道道奇怪的文字,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某种祭文。 我现在不应该身在觉禅寺吗?可这是在哪里,我怎么莫名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朝着四周张望着,此时我正处于距离山巅十米左右的一处栈道前,眼前是一口宽约三米深不见底的石窟。 我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脚并没有落到实地,圣洁的佛光不自主的从我身上散发而出。 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肉身已经消失了,此时的我赫然是处于灵魂状态。 可这并不是我的主魂,而是我留在悬棺门的残魂,八道佛阵外加天魂天冲魄构成了我新的魂魄。 先前我遭到彼岸鲜血所伤,导致身魂重创,而此时,我的意识竟然在弥留之际,鬼使神差的转移到了残魂之上,来到了悬棺门中。 可是,我对悬棺门所知甚少,上次神识出窍前来求助茹若初,对这片自己所在的故土也只是惊鸿一瞥,未曾看得通透。以至于此时虽身在悬棺门中,却又不知究竟置身何处。 “孙儿,你回来啦?” 然而,就在我困厄之际,一个熟悉的老人声音忽然从石窟里响起。 我循声望去,却见爷爷不知什么时候从近前那石窟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那面青铜镜。 “爷爷,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我没料到,竟然会在这儿遇上爷爷,心里不由多了一分欣喜。 爷爷如今虽然回归了悬棺门,但也是落叶归根,准备在故土颐养天年,不再过问道门是非。 对于我的到来,爷爷并不显得有多少意外,朝我说道,“就在刚才,若初说想让你前来一趟悬棺门,熟悉一下门中的大好河山,所以我索性把你带到了这儿。” “对了,你们这次前去觉禅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原来,我的意识回归残魂,是出于茹若初的一手安排,也不知我的肉身和主魂,现在究竟如何了。 而显然,茹若初并没有告诉爷爷关于彼岸的事情,为的就是不想让他过多操心。 明白了其中隐情后,我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在觉禅寺一切安好,爷爷你就别担心了。” “哦,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爷爷点了点头,他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多说。 随后,他朝着自己来时的石窟指了指,“罢了,过多的话我也不问了,既然到了这里,就顺便去看望看望你的太爷爷吧。” 太爷爷? 我的心里一凛,莫不成这石窟就是太爷爷的坟冢之地? 我随即应诺,便和爷爷一道朝着石窟之中走去。 可走进石窟后,一种奇妙的感觉立即油然心生。 不知为何,我忽然听到石窟周围传来了大量的低语,有无数个人在轻声说着我的名字,像是在和我问候,又像是在惊奇议论。 可让我奇怪的是,这些低语声并不是来自什么鬼灵,而是来自于一道道镂刻于石窟壁面上的符文中。 而在那符文之中,一股奇特的灵魂之力不断涌入我的身躯,与我发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灵魂共鸣。 石窟不深,只有十米左右,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洞穴的尽头,一口普通的杉木棺材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在棺材的前面,还立着一块简单的灵位,上面写着:悬棺林氏七十八代传人泯恩之灵位。 这口棺材中安葬着的,不用说正是我的太爷爷林泯恩了。 见此,我随即跪了下来,朝着太爷爷磕了三个头。 可我不大明白,悬棺门中为什么会有这种丧葬习俗,竟将死去的门人置身绝壁石窟之中。 爷爷明白了我的心思,说道,“悬棺门成立至今已有两千年,门人死后悬棺高岩是老祖宗一早就定下的规矩,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山,是为高岩的一部分,悬棺于此的都是林家的列祖列宗。而这儿,就是我们的故土。你刚才在石窟中所听到的低语,便是林家祖先对你的呼唤,他们似乎都很喜欢你。” “爷爷我老了,落叶归根后,便只想着在这儿守着林家列祖列宗,此生足矣。可孙儿,你在道门的路还有很长。” 说着,爷爷代替我给太爷爷上了三炷香,事后便背着手带着我走出了石窟。 此山安葬着的,皆是林家列祖列宗…… 我走出了石窟,朝着这陡峭打高山上下打量,那些遍布绝壁之上的石窟,少说也有十万来口,却是让我咋舌不已。 “爷爷,我们林家过去真的很辉煌吗?” 看着山体上那密密麻麻的石窟,我朝爷爷问道。 “当然,林家曾是悬棺门第一大家族,老祖宗更是胆敢向神明发起挑战的人物。只可惜,两百年前的那场道门浩劫,让林家险些覆灭,后来又经历了那场宗门内乱,最终只剩下了我们这一脉。” 爷爷一声叹息,将家族的兴衰一言以蔽,随后朝着前方云雾深处指了指,“悬棺门山门所在地名为高岩峰,共有石山七七四十九座,埋葬着曾经悬棺门四十九个家族的先人。” 我顺着爷爷所指望去,在云雾缭绕间,一座接着一座的陡峭石山映入了我的眼中,而山峦底部,则是成片成片与世隔绝的古建筑群,却早已破落衰败。 这一座又一座的石山,也同样在诉说着悬棺门过去的辉煌,可时过境迁,如今却只剩下了林氏和茹氏两个家族,并且都是一脉单传,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爷爷,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也会被埋葬在这石窟之中?” 看着这一座座代表着悬棺门坟冢的石山,我朝爷爷问道。 可爷爷摇了摇头,“青死不葬,悬棺高岩。林笙你还太年轻,按照祖宗规矩,若是少年早夭,是入不得这石窟的,只能悬于峭壁之上,任凭风吹雨打。” “所以,就算你不为了爷爷,哪怕是为了能入祖坟,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虽然没有明说,但爷爷多少看出了端倪,话语中透露着一抹深深的担忧。 而我这才发现,除了那一个个的石窟外,还有很多的棺材被木桩孤零零的钉在峭壁上,而且大部分都已经破碎不堪,犹如朽木。 “爷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看着这些林家青年的埋骨之所,我当即朝爷爷承诺道。 “有你这句话,我在这也就放心了。我可不想为了你,再次置身在那是非无常的道门中。” 爷爷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我,“你今日前来,虽对悬棺门有所了解,但也是白驹过隙。等觉禅寺的事情一了,还是回来一趟吧。毕竟悬棺门最强的道法是符道,但最强的法器却是悬棺。你修道的日子已不算短,悬棺门的衣钵将来还是得由你来继承。” 爷爷朝我这般叮嘱着,却是对我寄托了厚望,而他也更希望我能以悬棺门为重。 我点了点头,不曾忘记爷爷的教诲。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现在你也该回觉禅寺了,切莫忘了早日归来。” 话落间,爷爷的眼神里流露万分不舍,可他还是掐出了一张符,贴在了那青铜镜上。 一时间,我的残魂发出一阵剧烈震荡,我的意识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没等我来得及和爷爷告别,我的眼前再度陷入了黑暗,随后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感传遍了我的身心,也打破了我眼前的黑暗。 爷爷将我的意识从残魂之中抹去,此时的我再度回归了本体之中。 我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禅房的床上,眼前佛光弥漫。 我吃力地抬起头朝着自己身上看去,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我浑身的骨骼已经尽数断裂,来自彼岸的鲜血还没能尽数除去,此时依旧留存在我的体内,让我的骨骼血肉在佛光之中一次次愈合,却又一次次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一只女孩子娇嫩的手正搭在我的胸口。 我侧过了头,却发现茹若初此时正睡在我的旁边。来自她的佛力顺着她的手心源源不断涌入我的体内,正在一点点的净化着那噬体的血流。 察觉到我的动静,熟睡的茹若初呢喃着醒来了。 她睁眼看向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林笙,你回来啦?”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与妻共枕 “林笙,你回来啦?” 茹若初看着我,疲惫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开心的笑容。 “你……你怎么和我睡在一起了?”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不免一慌,我就打算起身下床,可刚一动弹,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感再度袭来,让我痛的龇牙咧嘴,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茹若初饶有兴趣的审视着我的惊慌失措,“林笙,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为了救你我可是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呢,现在好不容易合上了眼,被你吵醒了不说,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这样会让我难过的。” 茹若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也带着一丝挑逗,却是让我不觉一阵面红耳赤。 在感情方面,不管是对彼岸也好,对茹若初也好,我一直都处于被动,现在更是不知所措。 我看着茹若初,她虽然像没事人一样在笑着,可面色却显得格外苍白。 本就被彼岸所伤的她,为了救我这两天来一直在源源不断为我输入佛力,早已损耗巨大疲惫不堪。 “若初……谢谢。” 我支支吾吾好一会,这才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茹若初抿嘴一笑,“这样多见外呀,你是我的丈夫,救你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好像我是你的妻子,也理应与你同床共枕。” 说着,茹若初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我能感觉到她的佛光她的体温,让我不觉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已经是茹若初第二次救我于濒死之际了,可每一次的舍身相救,都会被她归纳为妻子的本分。 而在多次的相遇和神交中,我也知道很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更明白自己无法再继续逃避和她的感情。 可念冰,却是我和她之前一道永远难以跨过去的隔阂。 “对了,若初,觉禅寺现在怎么样了?” 我甩了甩头,甩开了那些让我怎么都理不清的感情债,随即转移了话题,朝茹若初问道。 与此同时,我将一滴血弹在了一旁的苍生杵上,妄图动用恶鬼世界,将我体内来自彼岸的鲜血吞噬。 可是,残存体内的鲜血格外暴戾,面对苍生杵的吞噬之力却是毫无波动,反而让我痛得几乎抽搐。 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了放弃,只能依靠着茹若初的佛法慢慢将其净化。 茹若初看着我的这一动作没有制止,她说道,“师兄暂时没有大碍,可寺中弟子死伤惨重,凡心凡天正在料理他们的后事。只可惜寺中诸多佛像金身被毁,蕴藏其中的千年佛法底蕴也毁于一旦,想要再重新修复,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听了这话,我在剧痛之余也不禁一阵苦涩。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觉禅寺也不会遭来如此横祸。于情于理,我欠觉禅寺的也太多了。 “林笙,你也不用感到自责。彼岸的出现本就是一个变数,道门与她注定是势不两立的。即便今日她不曾踏入佛门,那么明日也同样会到来。而你的出现,只不过是将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茹若初看出了我的心思,朝我安慰道。 “那……那彼岸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在误伤了你之后,她在寺中哭了一整夜,后来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茹若初朝我这么说着,她看着我,犹豫了好一会又开口道,“林笙,身为你的妻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怎么了?” “我觉得,她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爱你,而且她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杀人如麻。” 对于茹若初的前一句话,我并不曾有丝毫怀疑,毕竟她在阴间等了我千年,哪怕爱的是我的前世,但也如惊涛骇浪,让人难以承受。 可她的下一句话我却无法认同,毕竟彼岸刚刚一出现在人间,便杀了一车无辜之人,之后又血染万山庄,而现在,更是有数十名僧人死在她的手中,觉禅寺也险些覆灭在了她的手中。 “如果彼岸都不算杀人如麻的话,那么我师父暮行舟都能堪称圣人了。” 我如是回应道,可茹若初却摇了摇头,“但我怀疑,万山庄也好,觉禅寺也好,那些死去的人恐怕并不是她有意杀之。她的心智,看起来并不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对她一手操控。” 听了这话,我不禁皱起了眉,“以你的意思,在彼岸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而彼岸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 我忽然想起,在每次彼岸情绪失控大兴杀伐的时候,周围都会袭来一股奇怪的阴气。而在每次杀伐过后,她都会突然变得懊悔不已惊慌失措。 在万山庄时如此,在觉禅寺时更是如此,而那阴气甚至还直接化作了鬼灵,帮助彼岸摆脱了佛纹悬棺的桎梏。 莫不成,彼岸的杀性突发,皆是因为那缕阴气在作祟? 可既然如此,那个一直未曾现身的敌人又会是谁?而他借助彼岸之手在道门之中接连兴祸,又是为了什么? 带着这种疑惑,我看向了茹若初,可茹若初摇了摇头,“我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做出猜测而已,她虽然是魔,但在和她打了几番交道后,我觉得她应该还是善心未泯的。” 对此,我不曾再有言语,心里顿时陷入了万分困顿。 “好了,咱们也别想这么多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这时,茹若初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禅房外已经不早的天色,朝我这么说道。 几乎在话落的同时,茹若初疲惫地合上了双眼,不一会便睡着了。 夜,又一次深了。 月光透过窗洒在了床上,笼在了茹若初的身上,映出了她洁白如雪的肌肤。 她就这么依偎在我的怀里,温暖而又让人心生安宁,治愈着我的累累伤痕。 我侧过了头,就像一个偷窥者一般偷看着熟睡的她,不觉一阵心跳加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不禁想起了这首关于她名字的诗,初见之时不识诗中意,如今一番分别离合,彼此却已渐成诗中人。 人生如若初见…… 我的心里一阵触动,见她确实已经熟睡过去了,便鼓起了勇气探向了前,想要亲吻她的脸颊。 可我的这一小人行径,却立即牵动了浑身的伤口,忍不住失声发出一阵痛哼。 “林笙……你怎么了?” 茹若初被吵醒了,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 “没……没事,刚才房顶上掉下了一只老鼠。”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肉身佛 一夜无话,一夜漫长,一夜无眠。 与若初共眠的时间里,时辰逐渐从深夜来到了天明,东边的天空逐渐露出了鱼肚白。 在若初的佛光净化下,我体内残留的来自彼岸的鲜血终于被净化干净,我浑身累累的伤痕也因此得以痊愈,终于有了下床行动的能力。 第二天清晨,我在茹若初的搀扶下下了床,觉禅寺中,经过彼岸一劫,如今诸多佛像浑身金钵均已尽数碎裂,露出了下方灰白的岩石,一道道裂痕遍布全身。 可对于满目疮痍,众僧人早已无心理会,只因今日已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今日的觉禅寺也显得格外忙碌。 在众弟子的簇拥间,一具浑身镀满金箔的干尸被众弟子请入了大雄宝殿,端坐于莲花台上。 听若初说,这具干尸便是觉禅寺的祖师,觉禅寺的开山圣僧无常,同时也是人间千年来唯一参悟成佛登临极乐之人。 而他悟道成佛登临极乐后,肉身便长留于人世间,千年不腐,成为了传说中的肉身佛。 一眼看去,只见无常祖师肉身佛身穿紫金袈裟,头顶五佛冠,在历经百年岁月长河后,他的肉身早已干涸佝偻,可依旧有一股纯净的佛力洋溢于周身,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无常祖师肉身佛落座莲花台,环绕周围的众僧人诵经声也变得越来越庄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有大量的佛力伴随着诵经声从每一个僧人的身上洋溢而出,与肉身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今日是无常祖师二百年忌辰,同时也是祖师真佛归位之日。 僧人们的诵经声源源不绝,那些伴随着梵音洋溢而出的佛力,此时也源源不断汇聚在了无常祖师肉身佛的周围。 茹若初和我也同样跪在了肉身佛前,发出了虔诚的祈祷,我抬起了头,朝无常祖师看了过去,却见有浑厚的佛力正不断的朝着肉身佛身上凝聚,而肉身佛的背后,一轮七色的光晕随之缓缓浮现,淡淡的金色佛光也笼罩在了肉身佛周围。 时隔两百载,无常祖师肉身佛依旧留有浑厚佛力,甚至在众生祈祷声中绽放佛光,这让我一时间肃然起敬,也不知无常祖师身前是一个怎样的佛法通天的圣贤。 佛光起,大雄宝殿也被一股纯粹而且浑厚的佛力所萦绕,原本已经化为平庸的众佛像,此时竟然也传来了阵阵梵音,与寺中众高僧的诵经声交相呼应。 “阿弥陀佛,佛缘已至,时辰已到。” 这时,枯荣大师口喊佛号,从蒲团上缓缓起身,来到了我的近前。 枯荣大师面容和煦,却是朝我和蔼笑道,“林笙,无常祖师肉身佛归入极乐岁月长久,若要再临人间,还需一丝至阳之气,不知可否借你一滴纯阳血?” 纯阳血? 我一阵愕然,我本以为此次无常祖师肉身佛佛身归位,自己只是一个无干的看客,不想竟也与此有关。 我点了点头,随即朝枯荣大师伸出了手。 而后者则从僧袍中取出一根金针,在我的手指上轻轻扎了下,待到金针收回时,一滴属于我的纯阳之血出现在了针头。 随后,枯荣大师小心的拿着金针来到了无常祖师肉身佛前,将那一滴纯阳之血点在了肉身佛的眉心。 这滴鲜血滴入镀满金箔的肉身佛眉心,就好像落入了海绵之中一般,竟然直接渗入了他的肉身之中。 随着这滴血的沁入,佛堂之中顿时梵音响彻,一道璀璨的佛光从天而降,从苍穹透过了大殿的屋顶,径直照耀在了肉身佛的身上。 肉身佛身上所萦绕的佛光大亮,显得异常祥和而又神圣,一股浑厚的生命之力也随之在肉身佛身上涌动开来,让人心生敬畏。 咔擦!咔擦!咔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碎裂声从肉身佛的身上传来。 我微微侧目,却见那镀在肉身佛身上的金钵,此时竟然在佛光之中层层裂开,不断剥落,而无常祖师的真容也一点点显露在了我们眼前。 只见原本早已干涸形如干尸的无常祖师肉身佛,此时身体竟开始生出了新肉! 随着新肉的生成,他的体态逐渐变得丰腴,原本佝偻的身躯开始变得挺拔,下颚间也生出了长长的银须,那凹陷干涸的双眼逐渐露出了生气,在佛光之中缓缓睁开了…… “恭迎无常祖师佛身归位!” “恭迎无常祖师佛身归位!” “恭迎无常祖师佛身归位!” 这一刻,在场所有高僧皆顶礼膜拜,朝无常祖师恭敬虔诚说道。 对此,我万分诧异,仅仅只是因为我的一滴纯阳血,竟然能让已经圆寂两百年的无常祖师再度恢复血肉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随着无常祖师肉身佛恢复血肉,佛堂之中的梵音戛然而止,那从天而降的佛光此时也尽敛于身。 “阿弥陀佛,极乐佛前苦禅一日,人间已逝百载。沧海桑田,唯佛秉心。” 一声蕴积着无尽岁月的佛号响彻而起,无常祖师肉身佛睁开了眼,看向了眼前芸芸众僧。 “不孝弟子见过师尊,今日弟子犯下人间万千罪过,冒昧惊扰师尊极乐修行,还望师尊见谅。” 枯荣大师常规于肉身佛前,他深深低下了头,朝无常祖师如是言。 “此劫本是命中有,凡人遵天命而行之,避不得,躲不得,皆命也,运也。” 无常祖师点点头,那充满睿智以及岁月沉淀的目光落在了枯荣大师的身上。 枯荣大师双手合十,虔诚聆听无常祖师教诲。 “枯荣,你可曾知,本尊两百年前允你归入佛门,何以许你法名枯荣?”无常祖师问道。 对此,枯荣大师如是回答,“众生生死如草木,一岁一枯荣,荣时为生,受人间疾苦,尝人间百态。枯时为死,得地狱煎熬,待重生转世。一枯一荣,既为轮回。” “枯荣,你虽不忘本尊百年之教诲,然心中执念所致,却已误入歧途。” 无常祖师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还请祖师解惑!”枯荣大师恭敬说道。 “本尊许你法号之初衷,本为让你遵循天命,于人间修行顺势而为。而你却以枯荣禅为天命,妄图以此禅恢复佛家荣光,参悟佛门至高境,以至于身陷迷途。” 无常祖师言,“而今枯荣禅下,你荣时为佛,枯时为魔,佛也是你,魔也是你,普渡众生,也祸害苍生,而你法号枯荣。” 在无常祖师说话间,一股祥和而且蕴含着无尽佛力的佛光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笼罩了近前的枯荣。 这股佛光圣洁而且祥和,却让枯荣大师面露无尽痛楚,一股灼热而且躁动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他原本丰腴的身体也因此迅速脱水风干,逐渐佝偻。 “阿弥陀佛,祖师……弟子一心向佛,一心以普度众生重振佛门为己任……弟子并无成魔之念,更无遗祸苍生之心,可……可枯荣禅下,弟子无处安生!” 这一刻,枯荣大师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嚎,悬于胸前的佛珠崩飞破碎。 他的身躯迅速枯萎佝偻,手脚也迎风见长,一股褐黄色的迷雾随即从身上腾然生起! 此时此刻,在无常祖师的佛光之下,枯荣大师的身躯已然枯化! 第三百八十章 我的前世 吼!吼!吼! 大雄宝殿中,枯化的枯荣大师已然化魔,发出声声震天咆哮。 可在无常祖师万丈佛光之中,他终于无法再兴灾祸,在佛光中惶恐不得安生。 “阿弥陀佛,人间如草木,有枯既有荣,荣时盛世,枯时乱世,轮回往复是为命数。人间如此,人生亦如此,唯有遵循天意。若执意逆天而行妄图常枯常荣,必然堕入魔道赴身歧途。” 无常祖师口喊佛号如是言,是在告诫枯荣,也是在口传相授枯荣禅之真正奥义。 而在无常祖师的梵音中,已经枯化的枯荣大师眼中暴戾尽去,流露清明。 他颤颤巍巍再度跪了下来,形如妖魔的他竟朝着无常祖师顶礼膜拜,“弟子谢祖师点化枯荣禅失传之精深奥义,谢祖师令弟子迷途而返,重归佛门。” 说话间,枯槁的枯荣大师双手合十,原本已经魔化的他,此时周身竟佛光涌动,梵音袅袅。 而在这佛光之中,他那干涸的身躯重新生出了血肉,他的左半边脸丰腴慈善,白眉风中微扬,俨然仙风道骨相,右半边脸却枯槁萎缩,一道道深长皱纹纵横交错,仿若已近垂暮。 此时的枯荣大师,再度恢复了半枯半荣的形态,他长跪于佛前,浑身佛光圣洁而且庄严。 “枯荣,枯荣禅之奥义本尊已相授于你。从今往后,是枯是荣皆在你一念之间,你无需再承受枯荣之苦,世间也不必再承受你枯荣之祸。潜心修禅,诵经礼佛,登临极乐指日可待。可你枯化成魔在先,遗祸众生在先,虽为变数,却尽因你而起。待到今日之后,你且人间修行去,承受世间万千疾苦,已赎己身万千之罪过。” 无常祖师如此言,给予了枯荣大师救赎,也给予了他罪罚。 枯荣大师双手合十顶礼膜拜,“谢祖师教诲,谢祖师训诫,弟子谨记!” 我虽然不懂枯荣禅,但从无常祖师的这番话谈中还是可以看出,那困扰枯荣的魔念如今已经尽数消除,在那浩瀚佛光中,枯荣大师俨然已明悟枯荣禅之真正奥义。 对此,众僧脸上皆流露欣喜,也流露一丝遗憾,毕竟按照无常祖师的意思,枯荣大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旧承受了自己应有的罪罚。 而随后,无常祖师转过了头,却朝着茹若初看了过来。 “弟子若初,见过师尊!” 这一刻,茹若初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朝无常祖师顶礼膜拜。 无常祖师眼中的严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和善。 他点了点头,“若初,你生时本尊已圆寂,过往虽未相见,但神交已久,而今见面,你已由稚嫩孩童成为翩翩少年。本尊授你闭口禅,只为让你明悟佛门至深境,重振悬棺昔日荣。而今你闭口禅破,佛门之路已抵尽头。道门之路是通途抑或绝路,只待自身修行。” 无常祖师朝茹若初如是告诫。 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茹若初之所以得以修行佛法,显然是得到了无常祖师的显圣相授,也正因为如此,弱冠之年的她,才得以佛法如此高深,以至于能和活了两百多年的枯荣大师平起平坐成为同辈。 茹若初抬起了头,“谢师尊挂念,但弟子本为悬棺人,自然需行道家路。师尊授弟子闭口禅,已为弟子打开通途,使悬棺已得自保身。而今弟子佛门之路虽抵尽头,但道门之路方才开始。况且,如今悬棺门也并非弟子一人,未来宗门之通途,还在于我丈夫己身。” 说话间,茹若初朝着我看来,流露出一抹殷殷期望的目光。 “如此说来,你已修得尘世之缘分。” 话落,无常祖师的目光掠过了若初,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看着我,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波澜,一丝复杂。 “弟子林笙,见过无常祖师!” 察觉到无常祖师目光所及,我也随即双手合十如是言。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显圣的无常祖师,但我曾由凡尘大师相授佛法,自然也算佛门的一员,也同样是无常祖师的门生。 无常祖师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也带着一丝戒备,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和善。 “林笙,二百年前本尊初见你时,你俯瞰众生,人间因你而惶恐不得终日,本尊之于你,不过佛门草芥。而今两百载已逝,你已前世陨灭,弃去生前身后事,轮回今生。一切从头起,也终于学会何为谦卑,何为平和,何为人间向善,难能可贵,苍生之幸。” 听了无常祖师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无常祖师说的两百年前,自然是指的我的前世。 “无常祖师,您见过弟子的前世?” 我惊讶地看向了无常祖师,朝他问道。 无常祖师点了点头,“二百年前,古道门覆灭之日,你亦在其中。你道行难测,佛法无尽,堪比神明,众生因你而惶恐,神明因你而震怒。而本尊之所以一朝顿悟登临极乐,也是经由你点化。而今你于本尊前自称为弟子,实为世事无常。” 无常祖师的这番话,让我再度震惊不已。 以无常祖师的意思,两百年前我的前世居然是堪比神明的存在?甚至他之所以肉身成佛,也是由我点化? 对此,我万分咋舌,不禁怀疑无常祖师是在晃点我,可尊贵如他,又不像是说这种玩笑话的人。 “无常祖师,可不可以告诉我,两百年前古道门究竟是因何爆发浩劫,而在古道门覆灭之时,弟子又是扮演着何等角色?”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无常祖师问道。 毕竟他是人间唯一见过我前世的人,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善是恶,是人是魔。 “不可说,不可说。古道门覆灭之事,是为人间浩劫,是为苍生定数,是为不可喻之天机。本尊若轻言,必将遭临天谴。若想知其惑,还需长修行。” 然而,无常祖师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出于畏惧,却是一言以蔽之。 “只可叹,那位在阴间等待你千年的红颜,为了你逆天而行赴入人间,不惜与万人为敌。可你留给她的,唯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却也让她陷入万千灾祸。而今你转世今生,忘去生前身后事,淡去来世前生缘,无常世事,可悲可叹矣!” 最后,无常祖师如是叹息。 听了这话,我的身体微微一颤。 无常祖师说的那位来自阴间的红颜,自然是指的彼岸。 以他的意思,莫非他也曾在两百年前的古道门中,见到过彼岸? 第三百八十一章 红尘泪 无常祖师是千年来人间唯一成为真佛登临极乐之人,同时也是二百年前古道门活下来的唯一一人。 而今他佛身归位,竟然在二百年前古道门中见过前世的我,也见过从阴间追寻我而来的彼岸。 关于过去,关于古道门何以覆灭,关于我的前世,他无疑是人世间最了解之人。可这一切却被他喻为天机,心知而口不言,令人费解。 “无常祖师,既然您曾在古道门见过彼岸,不知可否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我朝无常祖师如此问道,毕竟我也很想弄清楚,彼岸与我究竟缘从何来。 可无常无言,却举目看向了殿外,洪亮的铜钟声忽然从禅院之中响彻而起。 “阿弥陀佛,林笙你想问的人,她来了。” 无常如是言,浑厚的佛光萦绕于他的周身。 无常所说的她,自然是指的彼岸,只因此时,有一股浑厚的阴气从寺外涌动而来,转眼便抵达了大雄宝殿之外。 先前彼岸兴祸,使得觉禅寺沉淀千年之佛力一朝尽毁。没有了佛力的庇护,阴浊之气自然也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原本还虔诚膜拜的众僧人,此时纷纷起了身,如临大敌朝着门外看去。 阴气弥漫间,之前毁寺灭佛的彼岸却再度来到了大雄宝殿外。 几日未见,她的模样看起来分外憔悴,眼神中也充斥着无尽的困厄与蹉跎,早已不复先前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就站在这里,看着我,看着若初,也看着无常祖师,终究不曾再迈入佛门半步。 我不知道她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身为遗祸众生的作俑者,她的憔悴她的困厄看起来却反而更像一个受害者。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化为了无言。 而我朝她看了一眼,终究也选择了沉默。 无常祖师是为肉身佛,他的佛法早已超乎了凡人的范畴,以他的本事,想要克制彼岸恐怕并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而今天,无常归位,彼岸到来,这场关于佛魔之间的恩怨,自然也得在今日做一个了结。 有着无常祖师坐镇,众僧人虽然心生忌惮,但也终究有了一丝底气在。 “弟子槐灵圣,拜见无常祖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僵持住的时候,一直在彼岸旁边不曾开口的老僧人朝着佛堂跪伏了下来,对无常祖师恭敬说道。 这位老僧人,正是先前我在觉禅寺后山遇见的槐灵圣,他的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纵横,有若鬼道僧。 当初他明明知道秋老虎便是枯荣大师心魔,却始终不愿告知于我,只因顾及佛门的威严与颜面。 而现在,他竟然跟着彼岸也赴入了觉禅寺中,并且对彼岸毕恭毕敬犹如一个卑微的老仆人。 无常祖师的目光落到了槐灵圣的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老槐树,你我曾深根觉禅寺千余年,见了太多潮起潮落。如今人间重逢,别来无恙。” 槐灵圣杵着拐杖从地上站起,躬身说道,“弟子本为一朽木,若非祖师当年将弟子移栽于觉禅寺下,受佛光香火之染化,恐怕早已被人劈成了柴火。能有今日造化,皆因祖师栽培。而今祖师归位显圣,弟子心中甚喜!” 说着,槐灵圣又看了看一旁的彼岸,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流露一丝为难。 无常祖师慧眼如炬,很快就明白了槐灵圣的心思,说道,“老槐树,你心虽向佛,但你身本为鬼。你虽身在佛门,却心向阴间。而今入寺拜会,除去叙旧之外,恐怕也是为了这位姑娘吧?” “祖师明鉴,佛门之于弟子是为故土,阴间之于弟子则为归宿,弟子今日确实是为这位大人而来。” 槐灵圣如是言,“关于寺中近日所生之祸,弟子尽入眼中,也知大人罪孽之深重,但她毕竟是阴间的贵客,弟子斗胆,还请祖师开恩,留她一条归路。” 不曾想,在彼岸众叛亲离之际,槐灵圣竟然会为了她而向无常祖师求情。似乎在他的眼中,彼岸俨然如圣人,却也并不是无常的对手。 “归路与佛,不在于你,亦不在本尊,而在于她自身。” 对于槐灵圣的恳求,无常祖师如是言,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 “这……” 槐灵圣的眼神里流露一次迟疑,他看了看无常,又看了看一旁的彼岸,随后往后退去了一步,选择了无言。 而无常则朝彼岸问道,“彼岸,时隔两百载,你我终于再见于人间。你曾在寺中犯下滔天罪孽,却于我归位之时再登佛门,不知是有所欲,还是有所求?” 彼岸微微吸了口气,她颇为憔悴地朝着无常祖师点了点头,说道,“无常,两百年前你我曾有交手,也算得上是老熟人。如今我深陷困顿,不知你可否看在过去的面子上,为我指点迷津?” 听了这话,包括茹若初在内的所有人都流露出一丝错愕。 这个堪比神明杀人不眨眼的魔,居然罕见的放下了自己高傲冷漠的姿态,向无常低下了头! 对此,无常应道,“你且直言。” 彼岸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掠过,带着一抹无尽的遗憾和愧疚。 她说道,“无常,我这次前来人间,只为寻找自己的未婚夫。我本抱着善意而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滥杀无辜。”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到林笙,成为他的妻子,如果可以,我会带他回阴间,他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留在人间。可不知为何,在我从聚魂棺中醒来后,我的心性开始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在魔念中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也差点害死了林笙……” “可我曾在阴间禅佛数百载,自以为心性风起无澜,可人间的这些日子,杀心却一再失控。你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我本就为魔,而人魔注定不两立吗?” 彼岸诉说着自己的困厄,也让我想起昨晚茹若初的那番猜测。 如茹若初所料,大兴杀伐并不是彼岸的初衷,她的突然杀戮更像是不由自控,受到了某些不知名的力量在操控。 对此,无常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强大如你,心性依旧如白纸,殊不知人世间最险恶的并非妖魔,而是人心。”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彼岸深深皱起了眉头。 “万山庄也好,觉禅寺也罢,众僧道虽是死于你手,却也并非死于你之手。是有人借用了他人之血,意图成全你的命数。” 无常祖师是为肉身佛,他的话便是圣言。而以他的意思,显然彼岸滥杀无辜,是受到了他人的摆布,与茹若初所想不谋而合。 “有人想要借他人之血成全我的命数?恕我愚昧,并不懂其中的深意。” 彼岸摇了摇头,朝无常说道。 无常看着她,“彼岸,时至今日,你难道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我当然就是我,一个来自阴间的魔,一个在人间寻找丈夫的鬼,而我本名彼岸。” 对于她的这番回答,无常祖师却是摇了摇头,“你并非是你,你非人非佛非神非魔。你只是一滴染尽了千年怨念的红尘泪,是一缕迷失在忘川河的执念,可你至今依旧未能明悟自己到底是谁。” “你的执念因林笙而起,泪因林笙而落。而今你已如愿成为林笙妻,如此一来,你的命数便已抵达了尽头。这滴落在阴间的红尘泪,也必将枯涸于人间。” 无常这话玄而又玄,可我还是从他生晦的话语中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想要杀了彼岸,让她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彼岸也听懂了他的深意,原本还算谦卑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你想要杀了我?” 然而,无常摇了摇头,“不是本尊要杀你,是你的命数已至,如今的人间和阴间,都已经留不得你。而你……将于今日彻底陨灭!”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我死了,你会落泪吗? 无常祖师早已登临佛门,他看到的知道的,远远比我们这些肉眼凡胎更加通透。 他说彼岸会今日陨灭,那么彼岸必然会陨灭,只因此为佛门圣言。 我的心里狠狠一抽搐,我虽然对彼岸恨之入骨,但她终究和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她杀了再多的人犯下再多的杀孽,我所想着的也只是杀了她,让她回到阴间,回到自己本该待着的地方。 可无常祖师的意思,却是要让她留不得人间,入不得阴间,彻底香消玉殒。 我当即上前,就打算说什么,可一旁的茹若初却拉住了我,摇了摇头。 “哼,无常,如今你已成真佛,我或许不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我执意想走,你终究是留不住的。” 此时,彼岸却是回之以一冷笑,并未将无常祖师的这一威胁放在眼中。 无常祖师脸上无波无澜,“可你不会允许自己抱憾离开,你因林笙而生,自然也会因他而死。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你们的劫数,更是苍生的定数。”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自己能否逆天而行!” 彼岸如是言,随后转身一脚踏出佛门,就打算离去。 可她的这一动作很快又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后回头朝着尚在佛门中的我看了一眼,冷冽的眼神瞬间饱含怅惘。 “林笙,如果今天我真的死了,你会为我落泪吗?” 我没料到彼岸会突然问我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过了好一会,我还是如实回应道,“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带回老家的坟山,会在墓碑上写下你的名字,会告诉家乡的人,这里埋葬的是我的一位妻子。” 听了这话,彼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可紧接着她又问我,“但如果我侥幸活了下来,你会跟我走吗?” 我摇了摇头,“我在人间还有太多的眷恋,我的根生在道门,与你注定是殊途。你应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让苍生因你的到来而终日提心吊胆。” 话落,彼岸的笑容瞬间化作了黯然。 “果然,你早已忘记了阴间,忘记了我。你在墓碑上写下我的名字,也只是你身为丈夫的本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我爱你成魔,却终究一心错付。” 彼岸呢喃着,一行清泪从眼中无声落下,“忘川错付万鬼灭,忘川错付万鬼灭……呵!原来在你的宿命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结局!言尽于此,缘尽于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此,我选择了无言,我不想让彼岸留于人间,也不想看她陨于人间,可她的话语中,却无形中透着一丝万念俱灰,让我不知该作何应对。 而这时候,彼岸又朝无常祖师看了去,“无常,你说的对,我不应该抱憾离开。你不是说想要杀我吗,现在也可以出手了,我倒想看看,你这尊来自极乐净土的佛,究竟强盛到了何种地步!” “而你们既然都说我是魔,那今日我便顺了你们的意,遵循我的本心!” 话落,大量的彼岸花在彼岸的身上争相盛开,一根根细长的血线从她的身上延伸开来,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眸漆黑如夜,俨然已经魔化! 下一秒,无尽的残影从彼岸身上纷扰而起,朝着端坐莲花台的无常祖师迅速汇聚,一道由鲜血所化的掌印朝着他的头顶重重落下!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 无常祖师口喊佛号,一轮七彩的光晕从他身上弥散开来,扫荡四周。 来自彼岸的掌印甚至还没来得及触及他佛光半分,便已经化作漫天鲜血溃散开来,在那七彩的光芒中化作了云烟。 而彼岸的身体也连着退出了数十米,直到被迫出佛门方才停下。 她的头发在阴风中凌乱,身上的彼岸花也在佛光下不断盛开却又迅速衰败,在和无常祖师的第一次正面抗衡中,似乎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下一秒,无常祖师掐出一个禅指,他那原本丰腴的身体迅速干涸佝偻起来,转瞬间便重新化作了先前的干尸模样。 无常的佛身归于常态,可万丈佛光却从寺中冲天而起,在觉禅寺的上空,化作了一尊百丈巨佛。 无尽的梵音声响彻苍穹,一道道浩瀚如海的佛威倾斜而下,镇压于彼岸自身。 一时间,彼岸却已无法维持本体的形态,化作了漫天的鲜血。 血液涌动间,无尽的血潮纷涌跌宕,一个由鲜血所化的女人屹立于血潮之上,一道道冲天的血柱喷薄而出,在她的背后化作了一对遮天蔽日的血翼。 随着血翼扇动,彼岸竟是腾空而起,在飞扬的鲜血中莅临巨佛近前,她的身躯也迎风见涨,瞬间化作十丈之高,滔天的鲜血与佛光泾渭分明。 此时的彼岸,俨然动了真格,犹如神明,也有若血魔临世,让众生惶恐不已。 “大人,您这是何苦啊!所谓感情不过过眼云烟,何须为了一个忘记你的人,枉顾自身!” 这时,槐灵圣跪倒在了地上,朝着彼岸发出苦苦哀求。 可彼岸无动于衷,随着她双手相合,一道蔓延百米的血刃在她双手间应运而生,直朝着那尊百丈巨佛斩落了下来! 蓬! 血刃重重落下,在天空中激起滔滔血浪,可巨佛悬于苍穹不动如山,一道七彩的光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巨佛的近前,挡住了来自彼岸的所有攻击。 与此同时,巨佛的眉心缓缓裂开,一只竖立着的佛眼赫然在眉心之中悄然睁开。 一时间,万丈佛光从巨佛的眉心中普照众生,原本虚幻的巨佛身竟是一点点变得实质化,有若佛祖临世,一股比先前浑厚两倍有余的佛威也从他的身上应运而生。 随后,巨佛抬起了手,一道掌印伴随着日月光辉朝着彼岸轰然落下。 天空当中,瞬间传来万道鬼灵悲嚎,在他的这一掌之下,彼岸由鲜血所化的身躯瞬间被破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大量的鲜血飞溅长空,随后又在佛光之中尽数消散。 掌印的余威透过彼岸的身体,落在了白雪皑皑的天外山之巅,一道百米见方的掌印也随之出现在了雪山之上,整个觉禅寺的大地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而这一刻,那道七彩的光幕也龟裂开一道道裂痕,最终在血刃的侵蚀下尽数破灭。 没有了阻隔,鲜血长刃长驱直入,重重地劈在了巨佛的胸膛之上,一头头赤色的血兽随之应运而生,开始疯狂地侵蚀着巨佛的身躯,不过眨眼间,巨佛之身也千疮百孔,大量的佛光从中倾泻而出。 化身血魔的彼岸与演化佛身的无常祖师,在全盛状态下的这番争锋,双方互有损伤俨然势均力敌。 而眼前的这一战斗,俨然是魔与佛的战争,完全超出了我们这些凡人的认知范畴,也早已不是我们这些自诩道门高人所能插手的了。 看着彼岸与无常血战于苍穹,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强大如她,堪称神明,她如果想要走,无常是绝对留不住她的。 我恨她,我怕她,我不想让她活着,可我也不想让她死,她应该有她的归处。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人间并不是她的天地,她与无常此时虽然能平分秋色,但听着无常先前的那番话,我的心里开始越发的觉得不安。 “林笙,你知道吗?彼岸之所以选择不逃,是因为她的心已死,她之所以选择与无常祖师决战,是想放过你,顺应她的宿命。而她的宿命,就是陨灭。” 茹若初看懂了我的心思,她略显失落地朝我说道,“林笙,彼岸真的很爱你,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更爱你的人了,可你刚才的那句话,已经将她送上了绝路……” 我的一句话,将她送上了绝路?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莫名一阵揪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间碎掉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诸强会聚 彼岸爱我,我当然知道。 但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承受不了她的爱如潮水。 可当茹若初说我已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时,我的心里还是不自禁一阵剧痛与悲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难许。” 茹若初一声唏嘘长叹,“林笙,彼岸跨过阴阳来找你,她找到了你,自然不会愿意与你阴阳两隔,可你也不会为了她,抛弃所有与她前去阴间,所以她只能跟着你留在人间。可人间不允许这样的一个变数存在,所以她留在这里,结局便是陨灭。” “而这一结局是她的命数,也是她的劫数,更是你们二人之间无解的情劫。她将因你而死,你也将为她抱憾终生。”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再度猛地一抽搐。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我只看到彼岸的蛮横无理以及残酷,却完全没有在乎过她的执念和怨恨。 我只将她当做一个喜怒无常的魔,根本不曾考虑她的千年思念之苦。 就连无常祖师都说,彼岸为了我逆天而行赴入人间,不惜与万人为敌,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 互为敌人的茹若初也为彼岸惋惜长叹,可我身在其中,却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从没在乎过她的感受。 而今仔细一回想,却发现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想到这儿,一种浓浓的愧疚油然心生。 我张了张口,朝茹若初问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还能阻止她吗?” 可茹若初摇了摇头,“已经晚了,无常祖师这次归临人间,便是为了彼岸而来,只因人间不允许这一变数出现,道门的安危,更不能寄托在她的善恶之间。她不愿意离开,她就只有死。” 我的心里惶恐着,我抬起了头,却见天空中佛光与鲜血已经完全交融,彼岸和无常祖师的战斗已然白热化,任何一方妄自收手,结局势必身死魂陨。 如茹若初所说,他们的战争我已无从阻止,也无法阻止,唯有希望最终结果不会真如若初所言。 “今天的觉禅寺,看来是不太平了,也要难得热闹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茹若初忽然这么说了一句,随后看向了寺外的一口寒潭。 这口寒潭不过百米见方,因为地处高山的缘故,水面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棱。 可在这时,一阵阵震荡声却从寒潭之中响彻而起,那坚厚的冰层也随之层层龟裂,一道道水流不断从缝隙中喷薄而出。 哗啦啦! 伴随着一连串的水花溅落声响起,只见在这小小的寒潭之中,竟然是有一艘艘乌篷船从水底下破冰而出。 不一会,我看到有大量的人马从船舱中陆续走了出来,踏着破碎的冰水来到了岸上。 而为首之人足足有两米之高,他身穿着一袭黑色的斗篷,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他的兜帽拉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孔。 这个人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他正是隐山门主沉江客! 可我没料到的是,今日他竟然会亲率众隐山门人前来此地! 除了他之外,念夕朝也紧随其后,本应在悬河寺修缮寺佛的凡尘法师,现在居然也返回了师门。 见有黄河故人来,此时我心里非但没有任何的喜色,相反却格外凝重。 在之前,彼岸几乎将整个悬河寺彻底覆灭,又在万山庄中大兴杀伐,使得琴童书狂画痴三位隐山门德高望重之辈一夜殒命,更是将他们三人背后的直系宗族尽数抹杀。 可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却在彼岸与无常祖师大战之际抵达觉禅寺,意思不言而喻。 “阿弥陀佛,弟子凡尘见过祖师,见过师尊!” 天上的佛魔之战还在继续,可地面上的礼节丝毫不曾含糊。 凡尘法师恭敬如是言,可无常祖师此时无暇顾及他的言语,枯荣则踏出了佛门,朝他点了点头。 凡尘随即明悟,站在了枯荣大师近前,他的眼中余光从我身上扫过,对枯荣大师小声地说起了什么。 而枯荣大师面容和煦,随即对前来的沉江客说道,“阿弥陀佛,隐山门主,今日你携门中众生莅临觉禅寺,真是让敝寺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意欲何为呀?” “自然是为了她而来。” 沉江客抬起了头,看向了那挥洒于长空的鲜血,“阴间的魔现身人间,道门永无安宁,我隐山门也已因她不得安生。” “数日前,她杀死了琴童书狂画痴,更覆灭了他们三大宗族的无数强者,使得隐山门于东南一带苦心经营了百年的基业一朝崩坏,致使本尊不得不亲自前往以平祸乱。” “而现在,也是该和她好好谈谈了。” 沉江客的声音阴郁非常,透露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愤怒与杀意。 可他话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回头看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口破冰的寒潭中,此时忽然涌动起阵阵阴气。原本已经平静的湖水,此时再起破烂。 哗啦啦…… 一连串的水花声再度响动而来,又有一批乌篷船从寒潭内破水而出,一股散发着至阴至寒气息的阴火从水下呼啸而出,直冲苍穹。 而这一次到来的,赫然是阴离门人。 阴离门主此时依然保持着冥鬼的模样,他的身躯足足有五米之高,晶莹的骨骼上,喷薄着阵阵缭绕不息的阴火,交织成了他的血肉化作了一袭黑色长袍。给人的感觉诡异而又优雅,燃烧着熊熊鬼火的双目更是流露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在众多鬼道人的相随下,阴离门主踏着水波,也同样来到了觉禅寺,迈入了佛门。 “陆消川,你来这里做什么?” 沉江客看向了赴入寺中的陆消川,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悦。 寺中诸佛在彼岸先前的鲜血侵袭下均已破灭金身,同为魔的陆消川步入寺中,并不曾再引来佛光镇压。 “你我同为道门人,你能来,本尊何以不得来?” 陆消川如是言,声音之中却是流露出一丝敌意。 随后他抬起了头,也同样看向了那鲜血与佛光交融的苍穹。 “阿弥陀佛,方外与佛门鲜有往来,而今阴离门主不请而至,是否也是为她而来?” 枯荣大师朝陆消川这么问到,可声音里已没有了先前对沉江客的和煦,相反对了一丝敌意一丝戒备。 “过去两百载岁月中,主上一直沉眠聚魂棺,留存于封魂塔中,本尊与林笙之冥鬼,皆为她所赐。而今她有逢难,本尊身为她的鬼仆,又怎可不来?” 陆消川回应道,却是听得我一阵愕然。 要知道,陆消川可是阴离门主,放眼整个人间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却将彼岸奉为主人,甘愿以鬼仆自居,着实令人大跌眼界。 而这也意味着,其实他早就知道彼岸化作念冰的模样来到了我的身边,可关于这件事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我透露半句,甚至当初我追杀何青云抵达了封魂塔外,在面对彼岸时,他也照样装作浑然不知。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有着怎样的目的。 陆消川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以示招呼,随后又对枯荣大师说道,“枯荣,虽然主上犯下万千罪过,但她毕竟是阴间来客,不懂人间的规矩。不知贵寺可否高抬贵手放她一马,让她归入黄泉?” 枯荣摇摇头,“阿弥陀佛,无常祖师今日显圣,便是为彼岸而来。她的生死,已非老衲所能左右,皆在祖师一念之间。” “哦?那么无常祖师又打算做如何决算?” “祖师之意,便是让她留不得人间,入不得阴间,陨灭于佛门。” 听了这话,陆消川不曾再有言语。 凛冽的阴风从他周围呼啸而来,一道道黑色的火蛇也随之冲天而起,在他的身后化作了一道覆盖半倾庙宇的黑焰双翼。 “她如果死于佛门,那么佛门必将为她陪葬!”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围魏救赵 “她如果死于佛门,那么佛门必将为她陪葬!” 对于枯荣大师的回应,陆消川给出了如是威胁。 随着他的话落,随行而来的诸多鬼道人纷纷上前,一时间整个觉禅寺内外鬼啸连连。 对此,众僧人立即如临大敌,纷纷来到了枯荣大师的身后。 “让佛门陪葬?陆消川,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不要忘了,本尊还在这。” 这时候,一旁的沉江客也开口了,原本还和诸鬼道井水不犯河水的隐山门水,瞬间也是剑拔弩张。 陆消川的脸上鬼火撩动,浮现出一丝凝重,“怎么,你打算为了觉禅寺与我为敌?” “佛门与本尊无关,隐山门和觉禅寺也素无往来。但现在,我们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谁若是胆敢阻拦,谁就是下一个。” 沉江客这般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可置疑。 我不曾料到,陆消川居然会对彼岸有如此忠诚,他身上的阴火闪烁不定,饶是强大如他,一时间却也不敢轻易与道门两大巅峰人物为敌。 在互相的忌惮与实力权衡中,三方人马虽然剑拔弩张,但一时间都没敢真正动手,不约而同看向了天空。 彼岸和无常祖师的实力相差并不甚多,双方的血战也俨然陷入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 鲜血与佛光交织长空,各种为我所不知的道法相继祭出,彼岸的血魔之躯此时早已无法维持人形,大量的鲜血不断挥洒长空。 可是与之相比,无常祖师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由他佛法所化的巨佛此刻也龟裂出无数道裂痕,那不曾抹灭的鲜血由彼岸渗入他的体内,随后又在那一道道伤痕中渗透而出,一个个由鲜血所化的血兽不断蚕食着他的身躯,浑厚的佛光不断散逸。 鲜血与佛光不断挥洒而下,大雄宝殿中那依旧端坐莲花台的无常本体肉身佛,此刻也是千疮百孔。 彼岸的每一道血流刺入巨佛体内,肉身佛的身上也随之绽开一道裂痕,一丝丝金色的佛光也顺着裂痕不断从肉身佛中散逸出来。 “枯荣,如果无常祖师与这女魔继续苦战下去,结果将会怎样?”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沉江客,在见识了二人激战所产生的毁灭之力后,却也无声打消了助阵的念头,朝旁边的枯荣大师问道。 “阿弥陀佛,一佛一魔难分高低水火难容。此役过后,彼岸势必殒命佛门,可无常祖师也必将佛光散尽,坐化圆寂。从此长居极乐净土,再也登临不得人间。” 枯荣大师如是言,声音里也无不透露着一抹担忧。 “可无常祖师还不能离去,如今的道门一蹶不振,人间也陷入前所未有之脆弱,还需有一尊真佛庇护芸芸众生。” 沉江客长叹着,他那死寂无澜的声音里,竟是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挣扎和犹豫。 枯荣大师锁眉,“不知隐山门主有何高见?” “依本尊所见,你我还需助无常祖师一臂之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沉江客朝着我看了过来。 一阵阴风吹过,掀起了他黑色的兜帽,露出了那张阴郁苍白了脸。 而他看向我的眼神,却逐渐从冷漠变得充满了杀意。 “枯荣,你我虽然不是那女魔的对手,但若攻击她的软肋,让她分身乏术……这点咱们还是办得到的!”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彼岸在人间的软肋,自然是我。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想要对我动手,借此分散彼岸的注意力,让她无暇全力应战,进而给无常以可乘之机? “沉前辈,你……你想干什么!” 在沉江客凝视的眼神里,我浑身顿时一阵冰凉,下意识朝后退出数步,拿出了苍生杵。 “林笙,为了人间大局,本尊今日只能以老欺幼了!” 话落,一股浑厚的五行之力从沉江客身上涌动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猛缩,几乎第一时间就举起了苍生杵,一道道杵影当即环绕周身。 可沉江客是谁,他乃隐山门主,是如今人间道门屈指可数的巅峰人物,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修道半年多的江湖后生。 蓬!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在沉江客这信手一击下,我周身的诸多杵影瞬间破灭,霸道的五行之力直袭于我本体!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躯像是被无数双大手给生生撕裂一般,一道道密集的裂痕顿时遍布全身,鲜血飞溅,我的双脚也离地而起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佛堂前的石柱上。 我先前遭受彼岸重创,至今依旧未曾痊愈,面对不是一个层级的沉江客,此时的我完全就没有一合之力。 吼!! 本体重创之际,一声怒吼下意识从我口中响彻而起,一道道阴火随即从周身裂痕中喷薄而出。 蛰伏在体内的冥鬼,此时自行觉醒了过来,我的身体也迎风见长,化为了魔。 “沉前辈,今日你真要与晚辈为敌吗?” 蓬勃的阴火在我胸腔中剧烈喷涌着,映衬着我内心的惶恐。 沉江客无言,却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只见他的双肩和头顶上,此时赫然浮现出三团闪烁着白炽光芒的火焰,一股暴戾而又充满阳气的力量,从火光之中涌动而出。 随着这三团火焰的出现,我身上的阴火瞬间变得忽闪忽灭,开始不断地朝着我的胸腔内退去,露出了一根根晶莹而又布满裂痕的骨骼。 这……这是三昧真火! 只见沉江客朝着前方踏出了一步,一记重掌朝着我隔空拍来。 而那三团火焰随之激荡不休,一道道火舌从中喷薄而出,在他的这一掌之下化为了长龙,再度朝着我自身侵袭而来!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不曾想沉江客真的动了杀心,他是真的打算要置我于死地! 我和沉江客的道行有着如天堑的差距,此时的我也完全没有抵御三昧真火的能力。 为此,我当即选择了逃,化身一道残影就朝着后方退去。 可让我万分骇然的是,不管我逃到何方,这道由三昧真火所化的长龙始终如影随形,并且和我的距离正在迅速拉进。 哗啦啦!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这三昧真火吞噬化为灰霾之时,一股血水如瀑布般从天而降,阻隔在了我和沉江客之间。 那些三昧真火刚刚接触到血水,便在瞬间湮灭,为血水尽数吞噬。 而在那涌动的鲜血瀑布中,一张金色的面具悄然浮现,一个由鲜血所化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沉江客的近前。 随着她手一招,无尽的血线从中纷飞而出,直袭于沉江客自身! 见此,沉江客的脸色凝重到了极致,一股强大的水行之力从他身上涌动而出,直朝着那漫天飞来的血线侵袭了过去。 在水行之力的牵引下,那一根根纷飞而来的血线瞬间支离破碎,化作血雾飞溅当空。 可没等沉江客松一口气,一道赤色的血柱却忽的涌动而出,竟是无视了水行之力的桎梏,径直冲向了沉江客的胸膛! 噗! 层层防御犹如纸张瞬间破灭,一股鲜血当即从沉江客的口中喷薄而出。 可来自彼岸的血液依旧留存于他身,不断地蚕食着他的身躯。 在木行之力和鲜血的共同作用下,沉江客的身躯时而化为腐朽时而恢复如初,他也随即发出一声惨哼。 面对全盛时期的彼岸,饶是沉江客这般的存在,依然没有一合之力! “想当着我的面杀林笙,痴人做梦!” 那道属于彼岸的血水分身透过面具凝视着沉江客,朝他冷冷的说道。 沉江客艰难地从地上站起,可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阴间的贵客,本尊之所以对林笙动手,不是为了对付他,而是为了对付你!” 话落,沉江客抬起了头,看向了血色的苍穹。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震耳欲聋的佛光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而血水当中,那道属于彼岸的分身突然鲜血飞溅,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嚎!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四方混战 就在彼岸分身对付沉江客之际,无常祖师双手合十,牵动万丈佛光。 一道金色的光柱当即从巨佛的第三只眼中爆射而出,直袭于天空中彼岸血魔本尊! 轰! 一声震天巨响响起,只见那道金色的光柱径直击在了彼岸的眉心中央,她那有鲜血所化的头颅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漫天的血花飞溅开来。 为了不让我免遭毒手,彼岸在和无常祖师对抗间,竟然分身过来对付沉江客。 可强者对决,一棋下错满盘皆输。她的这一刹那的分心,却也让相持不下的无常祖师找到了一丝破绽,让她当场重创! “人世间的僧与道,如今都已经这般不要颜面欺软怕硬吗!” 天空之中,彼岸的血魔身在佛光冲击下再也无法维持原型,而她留在地面的那一道鲜血分身也随即溃灭开来。 没有了彼岸的阻隔,沉江客也不曾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势,熊熊的三昧真火重新涌动而起,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抵达我的近前,一记重掌就要朝着我当头落下。 蓬! 然而,就在沉江客打算对我动死手之际,一股比我身上更加浑厚的阴火却突然降临,代替彼岸抵达了我的近前。 不曾想,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的陆消川,此时竟然拦在了我的近前,替我挡住了沉江客的致死一击! “主上,还请您莫要分心,消川会保护林笙的周全!” 陆消川抬头看了一眼彼岸,朝她如是说道。 血水凝聚间,彼岸点了点头,随后一道血浪划过了天际,径直冲击在了巨佛的眉心之上。 鲜血漫眼,那道光柱顷刻间赴入湮灭,可彼岸身上的气势还是比先前明显弱去了三分。 “陆消川,你可知道,你今日阻止我动手,可是与整个人间为敌!” 看到陆消川突然到来,沉江客的脸逐渐狰狞了起来,三昧真火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直灌入陆消川的胸膛。 可陆消川的体内,此时也涌动出大量的鲜血,虽然不及彼岸来得纯粹,却也和三昧真火相互蚕食相互毁灭,二人之间顿时水火泾渭分明。 鬼火萦绕的脸上,陆消川挤出了一丝冷笑,“人间?本尊早已不向往人间。阴间才是本尊的圣地,而彼岸,则是我在阴间的主上。” “可现在,你竟妄图借林笙之手对付我的主上,身为她的鬼仆,本尊又怎能答应!” 听了这话,沉江客的脸抽了抽,“堂堂阴离门主,身无苍生之念,无大局之心,竟甘愿拜作魔的奴仆!与你齐名,实在令人不耻!” “你有你的人道,我有我的鬼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话间,那一道道演化成双翼的阴火在陆消川的身后迅速凝聚,化作了一张覆盖了半边天空的黑色鬼面,一股如源幽冥的气息随之从鬼面空洞的双眼中传荡而出。 “沉江客,上次在方外你我未曾分出高下,今日于觉禅寺中,你我且一战定胜负!” 话落,陆消川伸出了一只手,直朝着前方的沉江客重重劈了下去。 “是吗,如你所愿!” 沉江客一声冷喝,一股金行之力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在这股金行之力的作用下,位于禅院中央的青铜香炉瞬间融化,滚烫的铜水重新凝聚,化作了一柄长达三米的长刀出现在了沉江客的手中。 刀入手间,一道凌厉的刀罡冲天而起,与陆消川的阴火长刃重击于半空之中,涌动的气浪随之侵袭四方。 随着二位门主出手,整个觉禅寺瞬间杀声震天鬼啸连绵。 隐山门人和阴离门人,这一刻也终于放下了一切顾忌,大打出手,杂乱的五行之力伴随着阴气纵横于庙宇内外。 而这些人当中,唯独站在凡尘法师旁边的念夕朝没有动手。 是的,他是我的亲人,虽然念冰已经离去,但我和他终究还是亲人。 看着自己的门主对我动手,两大宗门的人也因此彻底撕破脸皮刀兵相向,他无法阻拦,他也不能加入任何的一方,最终和我一样的,沦为了这场围绕宿命而展开的战斗中的看客。 凡尘法师时不时在他旁边说着什么,念夕朝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摇了摇头,可目光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充满了无奈。 “枯荣,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真想看着贵寺祖师和那女魔同归于尽吗!” 可是,就在和陆消川正面较量间,沉江客却突然朝着枯荣大师大喊了一声。 听了这话,枯荣的身体微微一颤抖,随后缓缓抬起了头,也朝着我一步一步走来。 察觉到他的这一动作,一直闭口不言的茹若初张了张口,就想要上前制止。 可她一步走出,却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终究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选择了噤言。 “枯荣大师,为了对付彼岸,您……也打算对我动手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点点靠近的枯荣,朝他问道。 枯荣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无奈,“阿弥陀佛,林笙你与佛门佛缘深厚,老衲自始至终都未想要与你为敌。可正如隐山门主所说,你才是彼岸最大的软肋。对付你,能让祖师有可乘之机,杀了你,可让彼岸归入阴间,老衲实在别无选择!” 话落,一轮七彩的光晕从枯荣大师的身后逐渐浮现,一股浩瀚的佛威从他身上降临,只在瞬间便覆灭了我全身阴火,将我打回原型。 浩瀚佛威下,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有千钧之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我目光骇然地看着枯荣,可枯荣眼中的慈悲早已消散一空,一抹杀意却是逐渐变得实质化,一道道金色的梵文也随即萦绕他的左右。 “阿弥陀佛,枯荣你想对林笙动手,是否也得经过师兄我的同意?” 然而,就在枯荣打算对我动手的时候,一声佛号却忽然响起。 在一阵拐杖声和脚步声中,先前一言不发的槐灵圣却走了上来。 只见他浑身阴气弥漫,和枯荣一样的,身后也凝聚出一轮代表着半佛身的七彩光晕。 初见槐灵圣时,他对我唯唯诺诺,不曾想道行高深如斯,以至于在他佛光和阴气的双重镇压下,枯荣的脸色微微一白,外发而出的佛力瞬间破灭。 枯荣下意识朝后退出了一小步,眼中杀意尽散,朝槐灵圣说道,“槐师兄,还请您行个方便。” 槐灵圣是为无常祖师千年前亲手种下,身上佛法也均由无常传授,虽然是由槐树化形,但和枯荣也是同一辈。 可对于枯荣的这一恳求,槐灵圣摇了摇头,“祖师之前曾说过,贫僧虽身在佛门,却心向阴间。阴间之于贫僧是为圣地,彼岸之于贫僧亦同于主人。他人妄图对付林笙贫僧不管,但师弟你不行。” 听了这话,枯荣大师皱了皱眉,“那么敢问师兄,如果老衲执意要对林笙动手,你又将意欲何为?” “当然……是和你探讨探讨佛法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青龙临世 “当然……是和你探讨探讨佛法了!” 话落,槐灵圣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立即引得周遭地面尽数龟裂。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却是有一根根槐树根茎破土而出。 槐树根茎之上,时而佛光涌动时而阴气纵横,它们奇形怪状的扭曲在半空中,犹如魔爪般朝着枯荣侵袭而来! 见槐灵圣为了我而冲自己动手,枯荣大师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却也不敢与之正面抗衡,他手中禅杖轻轻点地,迅速的朝后掠出百米。 “阿弥陀佛,众生皆草木,有枯亦有荣!” 枯荣大师口喊佛号,原本如常人的半边脸立即迅速枯槁了下来,一股令我极为熟悉的灼热凋零气息也伴随着一阵气浪侵袭四方。 气浪所过之处,来自槐灵圣的槐树根茎立即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干裂声,诸多根茎开始迅速枯萎凋零,转眼间灰飞烟灭。 这股灼热之气不断蔓延,瞬间侵蚀于槐灵圣自身。 “枯荣师弟,经由祖师点化,如今你的枯荣禅终于得以完整,枯荣一念间,真是可喜可贺!” 气浪侵袭间,槐灵圣的身体开始层层干裂起来,一片片犹如树皮的褶皱皮肤从他的脸上不断剥落,露出了下方如树干一般的纹路。 这股灼热之气,对本就由草木化形的槐灵圣而言无疑是先天克制,可槐灵圣非但没有丝毫的忌惮,反而甚为欣慰,朝枯荣如是言。 “阿弥陀佛,师兄谬赞,师弟化魔已久,时至今日,你依然愿意称呼老衲一声师弟,老衲心中甚是惭愧。” 二人虽然正值交锋,可言语间却甚是和睦。 随着枯荣大师双手合十,那灼热的气浪顿时变得异常躁动,竟是化作了一道龙卷风,将槐灵圣尽数笼罩。 槐灵圣的身体一个晃荡,一层层的树皮伴随着木屑不断从身上剥落,转瞬间竟是被侵蚀成了一堆枯朽烂木。 可饶是如此,他的语气却平和依旧,那如木疙瘩般的头不禁左右摇了摇,“枯荣,你的枯荣禅虽成,但根基尚浅。如今的你还未修得大成境,虽然有枯有荣,却荣不得众生,亦枯不得苍生。可老衲于山中耕耘千年,如今天外山便是贫僧,贫僧既山中万灵。你想要与贫僧讨教佛法,尚且欠了些许火候。” 说话间,槐灵圣朝着前方走出了一步。 在他这一步间,整个天外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只见山中内外的草木无风自动,一棵棵参天大树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弯曲了下来,树梢直指于槐灵圣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这一变化,一股浑厚的生命之力开始疯狂地朝着槐灵圣涌了过来,使得他的身躯在枯萎中迅速复原。 “枯荣,你为觉禅寺住持,你可以调动一寺之佛力为己用,而贫僧为天外山山神,山中万物亦为贫僧所用。” 槐灵圣说着,立即有大量的松针从四面八方纷飞而来,犹如漫天钢针朝着枯荣大师侵袭而去,“可如今,觉禅寺佛法底蕴已不复存在,以你一己之力,又能否抗衡一山之生灵?” 刺啦啦…… 无尽的松针朝着枯荣大师倾泻而来,饶是枯荣大师有气浪庇体,可在浑厚的植物生命之力的包裹下,依旧有不少的松针未被气浪化为枯朽,直刺于枯荣自身。 枯荣立即身上的僧袍被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血迹斑斑,看起来好不狼狈。 可槐灵圣并不曾给他丝毫可乘之机,随着手中拐杖再度杵地,又有无数的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 这些藤蔓根根皆有一米之粗,在槐灵圣的意志下迅速交织汇聚,却是化作了一尊高达十丈的藤佛。 藤佛身上,时而阴气阵阵时而佛光弥漫,一轮七彩的光晕萦绕于身后。 在那灼热气浪侵袭间,这尊藤佛迅速枯萎,可佛身却并不曾因此倾塌,反而在无尽的梵音鬼啸中抬起了一只巨手,直朝着地面的枯荣当头拍落。 “阿弥陀佛,佛法无量!” 枯荣大师口喊佛号,浑身当即爆发出万丈佛光,一尊巨大的古佛随即以他为中心出现于禅院之中。 蓬! 古佛也同样伸出了手,两道掌印重重地激撞在了半空之中,引得四周梵音瞬间变得异常尖锐而且刺耳。躁动的佛力也伴随着阴气不断扫荡四周,四周的寺墙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接连坍塌。 阳世佛门的两大得道圣僧,此时竟是大打出手,将各自的半佛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看到这一幕,众僧人皆咋舌不已。 可即便如此,却无一人劝阻二位圣僧,只是一行沦为看客。 凡尘、凡心、凡天,三位凡字辈的高僧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一切,只是不断的拨着手中佛珠念着经文,并不曾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就连茹若初也在一旁作壁上观。 毕竟此时二位圣僧的佛门内斗,无关对错,无关正邪,只因各自的信仰与立场各不相同,从而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林笙,现在这里的局势已经完全超乎了每一个人的掌控,你还是先离开这吧。回到悬棺门,门中的先人会给予你庇护。” 这时,茹若初发出了一声叹息,朝我这么说道。 置身佛道之间的她,此时内心显得颇为矛盾。 身为无常祖师的弟子,身为悬棺门人,她很清楚何为大局为重。如若遵循她的本心,她自然是希望彼岸能彻底陨灭于人间,从此除去一大隐患,而彼岸最大的软肋则是我。 可与此同时,她也是我的爱人我的血婚之妻,身为妻子,她又不希望我蒙受劫难,更不愿意让我因为彼岸的陨灭而抱憾终生。 现在她的心情无疑是最杂乱的,偏偏眼下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 陆消川和沉江客斗得如火如荼,槐灵圣和枯荣大师也在佛光阴气中大打出手。这一刻,几乎整个道门的势力都在此展开了一场殊死之战。 可这四方混战的源头,却是因为我和彼岸。 听了茹若初这话,我的心情也极为沉重。 是的,眼下他们混战的直接原因是因为我,如果再这么混战下去,那么整个道门无疑将走向撕裂,而我若是离开,或许才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茹若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那一片寒潭,就打算离开。 哗啦啦! 然而,我的一步刚刚踏出,却又是一阵水花声从寒潭之中响起,一股诡异的腥臭味道也随之从水中传荡而出。 吼!吼!吼!…… 就在这时,一阵摄人心魂的龙吟声忽然自水下响彻而来,整个寒潭瞬间沸腾了起来,一道道水柱伴随着龙吟从天而起,在四周撩起层层水幕。 伴随着龙吟声起,原本激战到白炽化的四方人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纷纷朝着寒潭的方向看去。 哗啦啦! 在众人的侧目间,我看到有一头粗壮的蛟龙从寒潭之中冲天而起,睥睨苍穹。 只见这头蛟龙通体遍布着青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散发出阵阵幽绿的光泽,它的身躯有三十多米长两米粗,后背更是生着一道长长的青色鬃毛。 四道强壮有力的龙爪踏着虚空,每个龙爪上都有着三根足趾。它的头微微低下,两根巨大的龙角正不断腾着阵阵水雾,如铜铃大小的双眼正俯瞰着觉禅寺芸芸众生。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龙!” 五行之力萦绕中,沉江客抬起了头,声音里流露着一丝不曾掩饰的诧异。 “觉禅寺看来是越来越热闹了,就连一直游离道门之外的天行门主,如今也按捺不住寂寞,现世人间了!” 阴火中烧的陆消川喃喃说道,二人的注意力均被这头突然出现的青色蛟龙所吸引,停下了如火如荼的战斗。 “阿弥陀佛,青龙乃天行门圣兽,而今青龙临世,想来天行门主此时也已到来!” 梵音袅袅间,枯荣大师双手合十,抬头看向苍穹,喊出一声佛号。 “天行门主……这个老小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槐灵圣一声冷笑,却也默契的收回了自己的无上道法。 一条青龙的出现,使得觉禅寺的混战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人的目光均被它所吸引了过来。 而我极目远眺,这才看到在那青龙的头顶之上,有一个男人正矗立于双角之间。和青龙一样的,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 “隐山门主、阴离门主、觉禅方丈,哦还有那棵老槐树,今日的道门可真是热闹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天行门主!外公! “隐山门主、阴离门主、觉禅方丈,哦还有那棵老槐树,今日的道门可真是热闹呐!” 一个冷沉却又充斥着无尽威严的声音自长空之中响彻而起。 而伴随着这一声音的响起,这头青龙踏着虚空缓缓从天而降,落在了觉禅寺外。 关于这头青龙的来历,我之前是有听爷爷说起过的。 据爷爷说,在天行门中,曾有着一头活了近两千年的青龙,是当今世上唯一一条可以直接飞升化龙却又长留于人间的蛟。 而它一直长留于天行门中,庇护着天行门的一方安宁,唯有听从历代天行门主的意志。 它的每一次出现,便意味着天行门主已经亲至。 这一刻,我的内心不由得万分激动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那个站在青龙身上的人。 那人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模样,可眼神却异常深邃明厉,沉淀着一抹数不清的沧海桑田。他束着长发,留着长须,身穿一袭黑色华服,腰间别有一柄古老的青铜剑,犹如一个穿越到现代的上古之人。 青龙唯有天行门主方能驱使驾驭,而这个男人既然有资格屹立于青龙之首,那么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吼! 青龙再度发出一声长吼,随即缓缓低下了尊贵的头颅,将那人送到了地面之上。 来自青龙的这一声长吼,立即引来无数的共鸣。 一时间,整个寒潭水花飞溅,一条接着一条的蛟龙不断从寒潭之中浮现翱翔长空,盘踞于觉禅寺上空周围,粗略一看,足足有八头之多。 寒潭水声接踵而起,一艘接着一艘的乌篷船在众走蛟的拖拽下显现于世,一个个牧蛇人与护龙人在众蛟的庇护下来到了岸上,径直走向了觉禅寺。 这些人虽然不曾言语,但他们的出现,却让混战的隐山门和阴离门人一分为二,无形中也阻隔了双方继续鏖战的可能。 “枯荣师弟,今日你我的佛法且探讨到这吧,这位天行门的贵客咱们可不能有怠慢。” 槐灵圣朝枯荣大师这么说了句,随着他一招手,那凝聚成藤佛的藤蔓立即四散开来,顺着来时的规矩重新钻入了地底。 而枯荣大师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那个从青龙上走下来的人。 “阿弥陀佛,天行门主今日亲临,着实出乎敝寺所料,招待不周,还望门主大人见谅!” 枯荣大师和煦说道,先前的战意与杀意尽敛,仿若无事发生。 “匆忙到访,未曾提前告知,该表歉意是应是老夫才对。” 天行门主朝着天空看了一眼,随着彼岸一时分神失势,此时俨然陷入了被动状态,在无常祖师浩瀚佛威下,本来还能平分秋色的漫天血潮,却已逐渐被压缩在了天边一角,开始不断为佛光所蚕食,却也让我心中万分担忧。 “道门沉寂了两百年,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了。先是有无常真佛临世,又有一个阴间的魔降临人间,三大宗门的门主更是亲至。此等盛事老夫若是不来,岂不遗憾终生?” 天行门主如是说道,声音化作音浪袭荡苍穹,却也让彼岸和无常为之侧目。 说话间,天行门主朝着众人走来,他的目光掠过了沉江客陆消川枯荣以及槐灵圣,却是说道,“哦对了,你们现在不是在内斗吗,怎么我一来就突然停下了?你们犯不着给我这个面子,还请继续!” 天行门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曾掩饰的嘲弄,似乎这些和他齐名的道门巅峰人物,在他眼中均不值一提。 “天行门主,百年未见,你这臭脾气还是没有半点改变。而今难得再聚,何必如此见笑?” 陆消川朝他说道,化作双翼的阴火此刻也尽数隐入了胸膛。 天行门主一声冷哼,“老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毕竟我也无意叨扰你们的正事。我今日前来,除了赶一番热闹外,主要还是为了探望一位故人。” 说话间,天行门主朝着在场众人扫了一眼,“在场各位,谁是林笙?” 听了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的心里也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朝前方走出了一步。 是的,这位天行门主不是别人,他是我的至亲,是我母亲的生父,是我素未谋面的外公,也是当今道门最具权势的人之一。 可我没有料到,他此次前来,居然是专程来探望我的。 出于对亲情的渴望,我再也难以隐捺内心的激动,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着他走了过去。 “你,就是林笙?” 天行门主看向了我,可声音里却没有丝毫长辈的和蔼,相反却格外的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外……”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称呼他为外公,可我看了一眼周围众人,又不禁想起爷爷之前告诫过我的话,说到嘴边又强行收了回去。 “晚辈林笙,见过天行门主!” 随后,我抱拳躬身,不曾再众人面前透露自己和他的关系,如拜访寻常道门前辈一般恭敬说道。 “长得可真像,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天行门主朝我上下打量着,这么说着。 外公的这番话,自然是指的我和我的父亲,可跟我一样的,他也没有挑明他和我的关系,语气依旧高高在上。 “天行门主,不知您此次专程为晚辈而来,究竟有何要事?” 我没有在意他的这般语气,迫不及待的问道。 毕竟此时此刻,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念冰都在天行门中,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而外公这次专程而来,他们是否又有话传达给我。 我看着天行门主,等着他的回答,可天行门主却无言,相反目光却挪去了寺外。 “林笙,此处人多口杂,你我还是先移步他处再作言说为好。” 天行门主如是说道,随后也不过问我是否同意,便大步朝着寺外走去,那头青龙随即飞升而起,盘踞于长空。 见此,我急忙跟了上去。可就在我走到寺院门口时,茹若初却走了过来,拦住了我。 “林笙,快走吧,别待在这了。” 茹若初小声的朝我说着,声音里却是充满了一股比先前更加浓郁的担忧。 “怎么了?”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茹若初,毕竟她见过我的母亲,很清楚我和天行门主之间的关系。 茹若初张了张口,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天行门主便回头看向了我,“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跟我走吧。” 茹若初冲我摇了摇头,可我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笑容,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外公走了出去。 见此,不仅是茹若初,陆消川、沉江客、枯荣、槐灵圣,以至于凡尘念夕朝他们都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当即就要朝着我们跟来。 可他们脚步刚动,众牧蛇人护龙人纷纷走上了前,天空中的龙吟声也随即此起彼伏。 “怎么,我和这位后生有要事要谈,你们很不乐意是吗?” 天行门主朝着众人瞥了一眼,“你们在这干什么我不管,要斗就继续斗下去,但希望你们也别管我的私事。” 留下这句话,天行门主便拉着我走出了寺门,而在众天行门人以及蛟龙的凝视下,众人终究没有再跟上来。 “天行门主,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的朝天行门主问道,在他们的这番话谈中,我隐隐感觉天行门和众宗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和睦。 “这是大人的事,你年纪还小,莫要多问。” 天行门主朝我冷冰冰的说道,而在他的三两步间,他已经带着我抵达了天外山之巅,偌大的觉禅寺也随着距离的放远变成了火柴盒大小,唯有佛光与血潮汹涌依旧。 此时,方圆十里已经无人,而我也终于收回了先前的拘谨,满怀欣喜地看向了这位终于谋面的至亲。 可是,天行门主严肃依旧,他铁青着脸看着我,“林笙,我乃天行门主柳乘风,柳尘音是我的女儿。而关于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当即点了点头,“孙儿林笙见过外公!外公,我爸妈还有念冰他们现在还好吗,我特别想他们!” 外公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他们啊,都挺好的,也一直念叨着让你去一趟天行门,好一家人团聚。” “真的吗?那好,等处理完眼前的事,我就跟外公您一起前去门中,到时候让我好好孝敬你们老人家!” 我喜出望外,可看着山腰间觉禅寺上空,心里又不禁陷入了担忧。 此时,彼岸虽然还能苦苦支撑,但因为棋错一步,早已被无常祖师所压制,败北已是在所难免。 “好外孙,那个来自阴间的魔,你看起来似乎很在乎。” 外公看出了我的心思,朝我这么说着。 我点了点头,“她是为了我才从阴间踏入阳世的,她是我的前世有缘人,也是我的前妻。” “前妻?如此说来便是缘分已尽,恩断义绝了。” “可以这么说吧,但我和她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想看她陨落,也不想让佛门因此遭受重创。” 我深吸了口气,朝外公投去了恳求的眼神,“外公,看在我的份上,您可不可以帮帮忙,阻止他们二人的这场死斗。事后,我会劝说彼岸归入阴间,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外公一出现,便让所有人下意识停了手,想来他的地位抑或道行势必有过人之处。而现在放眼整个道门,有能力阻止这场佛魔之战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恩断义绝却又藕断丝连,甚至还妄图为她承担一切后果。林笙,看来冥冥之中,你对她还是动了心,以至于情不自禁呐!” 听了我这话,外公像是听到了一个既有趣的笑话,竟是罕见的笑出了声。 对此,我不置可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还请外公帮忙,事后外公但凡有何要求,孙儿都全部答应!” “哼,要让这场佛魔之战平息,倒也简单!” 说着,外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蔼慈祥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林笙,你过来点,到外公身边来!” 我微微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还是应诺走了上去。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有什么要事要和我说道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却瞬间铁青了下去。 我抬头看向了他,可他的眼神里不知何时已充斥着无尽杀意。 “外公,你……你怎么了?” 我不由一个寒颤,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油然心生。 然而,天行门主不言,他伸出了手,一声龙吟从他体内响彻而起。 下一秒,一道龙魂从他体内呼啸而出,席卷着无尽龙威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啊!!…… 我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的出生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我怎么都没料到,我自以为是至亲是外公,居然会突然对我痛下杀手! 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这道龙魂径直侵入了我的灵魂当中! 感受到这股无尽威胁,蛰伏体内的冥鬼自行觉醒,大量的阴火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 可与此同时,龙魂之力开始疯狂地席卷我周身,以至于冥鬼还没来得及演化生成,便在瞬间破灭。 在龙魂的席卷下,我的身体顿时绽裂开万千裂痕,大量的鲜血伴随着惨叫声喷薄而出。 然而,就在龙魂要将我肉身毁灭将我灵魂支离破碎的时候,来自太爷爷的那两道灵魂符阵当即大亮,一股白色的光华从我体内冲天而起,在上空之中化作了一道天字符。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顺着天字符降临于我自身,犹如洪水猛兽般朝着那道龙魂冲击了过去。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起,在这道天字符的镇压下,龙魂终于被迫出了我的身体。 可外公终究是天行门主,是当今世上最强的人之一,在他这不曾留手的攻击下,我的身魂均遭受前所未有之重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皑皑白雪。 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阴火缭起的烟雾弥散四周。 我满是骇然地看向了外公,难以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是啊,他是我的外公,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可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刚见面就对我动了死手,要将我置之死地!? “外公……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鲜血喷薄间,我摇着头,眼神里满是惊恐。 可柳乘风满目狰狞,踏着皑皑白雪一步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林笙,你莫要怪我,我今日前来,便是专程为了杀你!” “你爷爷讨厌你的母亲,而我也厌恶你的父亲,你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错误。可你的母亲还是瞒着我将你生了下来,我也是直到你爷爷亲自找上门来,才知道自己在道门之中,居然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外孙,真是荒谬至极!” 说话间,那头被天字符迫出的龙魂在上空盘旋了一周,却再度带着一声龙吟朝着我扑了过来。 嗡! 可这时,一阵嗡鸣声响彻而起,只见天空中那道天字符顿时绽放出万丈光芒,一道白色的光幕随即降临于我周身。 龙魂撞击在光幕之上,发出阵阵剧烈震鸣,却终究没能破灭得了眼前防御。 来自天字符的光芒不断交织汇聚,竟是逐渐凝聚出一个老人的身影,拦在了我和外公的近前。 “柳乘风……别来无恙。” 一个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伴随着狂风响彻而起。 太爷爷!? 是的,这个由天字符所化的老人虚影不是别人,正是我依旧辞世的太爷爷! 可我没料到,依旧驾鹤西去的他,竟然会透过天字符出现在我的近前! “林泯恩?你这个老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你都已经含恨九泉了,居然在这庇护着你的曾孙,兴风作浪!” 看到来人后,柳乘风的脸狠狠一抽,脸上满是狰狞。 太爷爷的虚影看向了柳乘风,“我当然已经赴入阴间,阳世于我已是缘尽,我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符阵之中留着我的一丝残念。而今你要大义灭亲,我自然得显圣庇佑宗亲。” 说话间,我体内的灵魂符阵被催动到了极致,几乎的所有的心力都倾泻而出,化作一股白色光华冲天而起。 而在天空之中,一个又一个天字符接连出现,开始疯狂地汲取着天外山一带的天地灵气,以至于万千草木尽数枯萎,化作了众天字符的一部分。 这些天字符在天空中不断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雪山之巅的天字符阵。 嗡!嗡!嗡!…… 阵阵嗡鸣声响彻而起,只见符阵之中的诸多天字符迅速旋转,一道接着一道的白色光柱从天而降,犹如囚牢将柳乘风层层笼罩。 与此同时,万丈光芒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柄长达百米的光剑,直朝着攻击于我的龙魂当头落下。 吼!! 这一刻,龙魂发出一声凄厉哀鸣,那柄从天而降的光剑径直刺入了它的脖子,大量的灵魂之力犹如溃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纷纷涌入了上空的天字符阵当中。 不过眨眼功夫,这头几乎将我杀死的龙魂已然破灭,而柳乘风的身体一个踉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却也更加狰狞了起来。 “林泯恩!你是看着林笙出生的,他的身世你万分清楚,他的命数注定了他不是一个凡人。如果任由他活着,将来整个人间整个道门都将要为此承受无尽的浩劫!今日他必须得死,我也必将大义灭亲!唯有这样,苍生才能安宁!” 柳乘风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朝着太爷爷发出声声怒吼,一股磅礴的龙威也自他体内倾泻而出,却被那天字牢笼阻隔于一方之间。 我的命数…… 听了这话,垂死中的我一阵愕然。 “林笙,你步入道门……是上天给苍生开的一个莫大玩笑,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若我能早一日突破桎梏窥得天机,那么当日你前来归云寨,即便门主一开始便告诫我手下留情,我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我不禁想起严守柯临终前跟我说的那一句话,可类似的话语如今却又经我外公之口说出。 似乎在他们的眼中,我活着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罪过。 赤子入道天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莫不成这句代表着我命数的箴言,是在预示着我将来会成为道门一大祸害!? 正因为如此,严守柯才会后悔当初没能杀我,而外公才会亲自前来,妄图大义灭亲? 重伤之际,我的内心陷入凌乱,惶恐迷乱而又不知所措。 可此时,柳乘风正不断以龙威冲击着周身的天符牢笼,他的声音也随之越发震怒,“林泯恩,你早已成为阴间鬼,休要再管阳世人!今日,不管你如何拦着,林笙他都必死!” “可他是我的曾孙,是我穷尽一生都要庇护的传人。命数也好,恩怨也罢,我是他的太爷爷,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太爷爷如是回应着,可在外公一次次的龙威冲击下,他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黯淡,那道天字符阵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哼,可你终究只是一缕残念,你的肉身早已腐朽,灵魂已经飘荡阴间,你拦不住我,也救不了他,更改变不了这一切!” 说话间,柳乘风拔出了腰间的那柄青铜剑,一缕青色的剑气冲天而起,袭向了上空囚禁于他的天字符阵。 轰!! 一声炸响响起,在这剑气侵袭下,其中的一道天字符瞬间破灭,整个符阵随之发出剧烈震荡,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环绕他周围的白色光柱,此刻也开始迅速黯淡了下来,仿佛随时都要破灭。 看到这一幕,太爷爷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变得缥缈虚幻的身影缓缓回首,看向了我,“孩子,我拦不了他多久了,你且先离去吧,好自珍重。” 说着,太爷爷挥了挥手,一缕白光立即从我体内散发而出,笼罩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立即变得轻飘飘起来,仿佛被无数双大手给托起来似的,竟是漂浮在了半空,就朝着山下旷野迅速掠去。 “想逃?你以为困住了我,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吗!” 这一刻,来自柳乘风的声音从天外山之巅响彻而起! 吼!吼!吼! 阵阵龙吟自觉禅寺的上空接踵而来,随着柳乘风话落,那八条本在寺院警戒的蛟龙,竟齐齐转过了头,看向了乘光逃逸的我! 吼!! 伴随着一声长吼,一头足足三十米长的黑色蛟龙脚踏虚空快速迎近,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灼热的龙息隔着百米长空朝我侵袭而来! 龙息所过之处,皑皑白雪瞬间气化,下方的泥泞山石也熔化化作了岩浆。 看着那扭曲着空气的龙息瞬间抵近,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这龙息化作灰烬之际,一道深寒刺骨的冰墙却突然平地而起,阻隔在了蛟龙与我之间。 “天行门主,这可真是一号令人头疼的人物!” 一个阴郁的声音从禅院之中响彻而起,紧接着我便看到有一道残影朝我掠来,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随着他手一指,那眼看着就要被龙息融化的冰墙再度凝聚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看到这个人,我不禁一阵愕然。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要对我痛下杀手的沉江客! 可现在,他不仅放下了所有杀意,甚至还亲身到来,生生将我从蛟龙之口救了下来! 局势,再一次变得变幻莫测,扑朔迷离……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五行屠龙 吼!吼!吼!…… 沉江客的突然出现,让这头向我袭来的蛟龙发出声声愤怒龙吟,它的龙爪踏着虚空飞临而下,如火车般巨大的身躯竟蛮横地撞向了前方冰墙。 轰隆隆…… 整个冰墙顿时四分五裂,它的龙爪拍在地面,那庞大的身躯席卷着大量土石,再度朝着我碾压而来。 “本尊在此,竟然还敢分心他顾,真是不知死活。” 沉江客发出一声冷哼,却是站在了我和那蛟龙之间,隔空打出了一拳。 在他这一拳之间,整个大地出现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花岗岩随之破土而出,在他的意志下迅速凝聚,化作了一道如小山般的石拳,直朝着蛟龙的面门轰了过去! 嘭! 一声炸响响起,巨大的花岗岩重重地砸在了蛟龙的头上,顿时四分五裂开来,而蛟龙也发出一声哀嚎,它的一根犄角被砸断了,一道深长的裂痕从头顶一直延伸到了眼角,如喷泉般的鲜血不断从中泵飞而出。 吼!! 蛟龙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随后飞向了长空,淋漓的鲜血不断挥洒而下。 它发出声声低吼,隔空俯视着地面的沉江客,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愤怒和忌惮。 下一秒,它再度张开了血盆大口,一道由龙息所化的龙卷风当即汹涌而下,直朝着沉江客席卷了过来。 龙息所过之处,方圆百米内的土石尽数融化,化作了熔浆尽数卷入了龙卷风当中,大量的火光也随即缭绕当空,犹如末日降临。 见此,沉江客脸上无波无澜,甚至还往前踏出了一步。 在他的这一步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裂般,滂沱的雨水如溃堤的洪水般倾泻于天外山一方。 “当今道门,蛟龙本就存世无多,而今本尊竟要出手屠龙,真是万千罪过!” 沉江客如是说了一句,大量的雨水开始在他周身凝聚席卷,随着他手一挥,一道高达数十米的洪浪自平地而起,迎向了那道强势碾压而来的龙卷风。 滋啦啦!…… 剧烈的轰鸣伴随着火光熄灭声响彻而起,天空中的雨水仿佛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竟是在半空中忽然改变了方向,汇聚成一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与那水浪一道涌向了龙卷风中。 在无尽的流水侵袭下,这道龙卷风再度无法维持原型,翻滚其中的岩浆也逐渐凝固焦黑,最终化作了漫天碎石纷飞当空。 沉江客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头蛟龙,一柄由雨水所化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空。 沉江客不言,可这柄雨水长剑却在他的意志下激起层层水浪,直朝着那蛟龙当头刺去! 蛟龙早已通灵,自然使得这一长剑的厉害,它脚踏虚空,在一阵不安的怒吼声中摆动了自己的身躯,开始疯狂地朝着远处逃去。 然而,雨水长剑如影随形,并且距离也在迅速地迫近。 蛟龙还没来得及逃出十里地,这边长剑已经悬在了它头顶上空,剑身在风雨中迅速暴涨,在水浪翻涌间重重落了下来。 吼!! 一声龙的哀鸣响彻长空,在沉江客一剑之下,一道深长的裂痕贴着蛟龙的背脊一路划下,几乎它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大量的龙血伴随着雨水飞溅长空,重伤的蛟龙也终于难以继续支撑,在哀嚎声中无力地坠落长空,重重地砸进了下方的寒潭间,整个寒潭水花飞溅,原本清澈见底的潭水也因此化为一片殷红。 在沉江客和蛟龙战斗间,来自太爷爷的白芒已经载着我飞临而下,眨眼间已经抵达了山脚之下。 可此时,柳乘风愤怒的声音却从山巅之上滚滚而来,“沉江客,你竟然敢斩老夫的龙,难道是想彻底和老夫为敌吗!” “林笙的身上,有着我付诸之鲜血,有着我所寄托之厚望,怎能让你轻易抹杀?” 沉江客看向了山巅的皑皑白雪,看向了那道已经越发黯淡的天字符阵,声音里无波无澜,仿佛一切皆在情理之中。 而我也终于明白,沉江客和枯荣之前之所以对我动手,并不是真要杀了我,而是为了激化彼岸,为无常祖师争取更多的取胜之机。 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真正要杀我的人,居然是我一直不曾有防备的至亲,是我初次相见的外公柳乘风。 也正因如此,沉江客才会第一时间出手相救,毕竟他并不希望我真的死于非命。 来自太爷爷的天字符阵正在迅速溃散,但在这之前,柳乘风依旧被山巅之上,来自他的怒意让整个天外山的万千生灵都不由瑟瑟发抖。 “沉江客,今日你与我之恩怨,老夫记下了,将来定要让你十倍奉还!” 听了这话,沉江客微微点点头,“届时本尊恭迎天行门主大驾光临,我倒想看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行门,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深不可测。” 对于沉江客这番近乎挑衅的话,柳乘风不曾再有理会,却是朝着其他七头蛟龙大喊了一声,“龙崽子们,还在这愣着干什么,杀了林笙!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天外山!” 吼!吼!吼! 这一刻,剩下的七头蛟龙纷纷发出声声长吼,它们的双眼也在瞬间变得猩红了起来,龙威伴随着龙息激荡四方。 而在沉江客的这一意志下,七头蛟龙脚踏虚空,竟是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朝着我追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沉江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他虽然对付一头蛟龙游刃有余,可他毕竟不能踏空无形,更不可能同时应付七头来自不同方向的蛟龙。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梵音声忽然从觉禅寺内响彻而起。 只见一尊属于枯荣大师的古佛法身相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阻拦住了一头正欲朝我袭来的蛟龙。 佛光涌动间,一口金色的佛钟赫然出现在了蛟龙上空,无尽的佛威镇压之力从佛钟之内涌动出来,降临在了那蛟龙身上。 这口佛钟,哪怕是彼岸都要忌惮一分,而今作用于一蛟龙之躯,却是让它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向了地面,将山腰的巨石砸开道道裂痕。 蛟龙不断挣扎着,可它一次次腾空而起,却又在佛钟的镇压下一次次被压回了地面,躁动的龙息使得方圆五百米范围内的生灵尽陨。 “阿弥陀佛,天行门主,诸强今日云集觉禅寺,只为除魔而来,而你却妄图夺林笙性命,此事不可,不可!” 来自枯荣大师的声音自寺院之中响彻而起。 而伴随着他的这一话语,一道接着一道的阴火也紧跟着冲天而起,在另一头蛟龙的周围不断交织汇聚,最终演化成了一口黑焰牢笼。 此时此刻,陆消川也同样动手了,以无尽阴火阻隔了蛟龙的所有出路。 而原本归于平静的山林之中,此时也狂风大作,周围的大地开始发出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裂痕遍布山体之间。 紧接着,我又看到有大量的树的根茎以及藤蔓破土而出,犹如一只只魔爪般,抓向了妄图朝我袭来的蛟龙。 身为天外山山神的槐灵圣,此时再度动用了这一方山水的力量,对我施以援手。 而在我的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天字符,如影随形。 一头蛟龙转瞬即至,可还没来得及近身于我,天字符当即光芒大亮,一缕白光犹如利刃般飞刺而出,引得蛟龙身上鲜血飞溅,哀嚎不息。 之前一直充做旁观客的茹若初,这一刻也动手了! 随着柳乘风的到来,原本互相势同水火的众强者,竟是在短瞬间放下杀伐达成了共识,纷纷对我施以援手。 与此同时,以凡尘和念夕朝为首,觉禅寺、隐山门、阴离门的众多门人也纷纷调转了矛头,虎视眈眈的看向了众牧蛇人与护龙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不得涉足山下半步。 在群雄的全力庇护下,我在白光之中终于逃离了天外山,不禁长松了口气。 至亲之人想要我的性命,救我的却多是对我心生敌意者,此情此情不禁让我唏嘘不已。 而我也随即调动木行术,开始治愈由龙魂留下的累累伤痕。 吼!! 可就在这时,一阵龙吟声却是从觉禅寺内响彻而起! 龙吟化作一道滚滚音浪侵袭四方,觉禅寺内一堵接着一堵的院墙转瞬之间化为灰霾,大量的土石纷飞当空。 而一股前所未有的灵魂震慑之力,也随之从中传荡而出,笼罩于天外山内外。 在这一声龙吟声中,眼下一方忽然狂风大作,天空之中也是风起云涌,无尽的乌云眨眼间便密布长空,黑压压的令人产生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而在这一诡异的感觉里,一直不动声色的青龙忽然翱翔九天,一双散发着绿芒的眼神隔着云雾凝视着远方的我。 我的身体莫名一个寒颤,在它的这一凝视中,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不由自主,仿佛随时都要脱壳而出。 吼!! 就在这时,一股青色的火焰从青龙的身上升腾而起,它摆动了粗壮的长尾,居然也朝着我追击了过来,在阴暗的天空之中划出一道鬼魅的青色余烬。 大事……不好! 第三百九十章 彼岸的蜕变 先前追击我的,不过是八头普通的蛟龙,它们的实力虽强,但在沉江客这些当时强者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可是,这头青龙已经活了近两千年,是人间之中最接近真龙的存在! 而现在,它居然也开始对我发起了进攻!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颇为从容的沉江客顿时脸色大变,他的双肩和头顶之上立即燃烧起了熊熊火焰。这些火焰在他的手心不断汇聚,最后化作了一道白色的火柱冲天而起,袭向了青龙本体! 沉江客是为隐山门主,是当今道门实力最强的人之一,他的三昧真火更是能克制万物生灵。 可先前还能从容屠龙的他,眼下却是碰了一个硬钉子。 来自他的三昧真火瞬间侵袭在了青龙的七寸处,可还没来得及对其造成丝毫伤害,龙身上缭绕的青色龙炎立即涌动而起,只在瞬间就将三昧真火吞噬一空。 青龙微微侧目,朝着地面的沉江客看了一眼,而在这一眼之中,一笼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青色龙炎倾泻如雨下,朝他铺天盖地而来! “沉门主小心,此龙虽未飞升,但实力已无限接近真龙,其中青龙之炎有毁灭众生之力!” 这一刻,正在应付着其他蛟龙的陆消川大喊一声,却是对这龙炎极为忌惮。 沉江客的眼中浮现一抹凝重,竟是一个纵身,罕见的选择了退去。 吼! 如雨的龙炎席卷大地,立即幻化出无数到龙影。 这些龙影所过之处,一座座山峦沟壑犹如被风化一般,转瞬间在龙炎吞噬之下化为乌有,露出一个个深达数十米的坑洼深洞。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万分骇然。 这些龙炎看似平平无奇,竟是能将一方山川尽数抹灭,无疑震惊四座。 一击落定后,这些龙炎像是有了自己的神智一般,竟是在半空之中自行凝聚融合,化作了一条和那青龙一模一样的烈焰巨龙,再度朝着沉江客扑了过来! 沉江客的面色显得格外凝重,一柄由三昧真火所化的长剑在他手中悄然浮现,直朝着那青炎巨龙当头斩落! 蓬! 三昧真火与青龙之炎激撞天外山间,狂躁的龙息伴随着至阳之气侵袭四方! 青龙仅仅用了一息龙炎,便将沉江客轻易牵制,而青龙也不曾再理会后者,速度不减再度朝着我侵袭而来! 吼!! 震耳的龙吟声犹如炸雷在我耳边响起,周围的空气也因为音爆剧烈翻涌,腾起阵阵白雾。 音浪之中蕴藏着一股霸道的毁灭之力,饶是相隔十余里,在这音浪之下,我身上的衣衫竟是呈纤维状层层撕裂开来,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度崩裂,引得大量血雾飞溅! 一声痛哼从我口中响起,在音浪之下,那承载着我的白芒竟是被瞬间震散,我的身体因为失去了依托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连着滚出十来米方才停下。 我哆嗦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淤血不断从嘴角渗透而出,目光骇然地看向了那头青龙。 此时,青龙已经抵达了我的头顶上空,长长的鬃毛与龙须在狂风之中肆意飘扬,一双如铜钟般大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我。 下一秒,青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青色的火柱从它口中喷涌而出,朝我当头袭来! 这一刻,我的心里满是骇然,怎么都不曾料到,自己在道门跌爬滚打这么久,最后竟要死在自己的至亲手中,死在我外公的意志下,而他对我下手的动机,仅仅是因为我至今都浑然不知的我的命数,却毫不顾忌血浓于水的亲情。 然而,就在我心生黯然之际,我的上空却忽然化作一片猩红。 无尽的血水自觉禅寺而来,笼罩了我头顶上空,包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龙炎一经接触血水,一水一火立即发生激烈的互斥,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当即响彻当空。 原本正在和无常祖师激战的彼岸,此时竟强行冲破了佛光的桎梏,抵达了我的近前。 化身血魔的她,此时浑身鲜血翻涌,一道道佛光不断从她体内爆射而出,引得血雾飞溅。而她也难以再维持人形,唯有鲜血涌动间勉强维持着一道人的轮廓。 在接连遭受无常祖师的重创后,此时的她已经显得颇为虚弱,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固执地选择了救我,再度迎上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强敌。 “彼岸……” 我呢喃着她的名字,心中情愫异常杂乱。 无常的佛光此时如影随形,不断重创着她的身躯,可她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替我挡住了来自上空的龙炎。 这一刻,佛光与龙炎双管齐下,开始疯狂地蚕食着她的身躯抹灭着她的鲜血,阵阵鬼灵凄厉的哀嚎响彻苍穹。 “人间的道门,没想到已如此下作不堪!本应渡劫飞升的龙族,竟然甘愿沦为凡人的玩物,可悲,可笑!” 血涌中,彼岸抬头看向了那头青龙,声音里虚弱却又充斥着一抹嘲弄,一抹苍凉。 随着彼岸的到来,青龙的眼中流露一丝忌惮,它的长尾也在长空中不安的摆动着,似乎彼岸的身上有着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 可下一秒,一道佛掌印轰然降临,重重地落在了彼岸的身上。 在彼岸为青龙分神之际,来自无常祖师的佛门攻击悄然降临,穿过了层层血水的防御,袭中了彼岸的本体。 彼岸发出一声痛哼,鲜血如喷泉般从她体内喷薄而出,散落长空。 她的身躯在天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无数的彼岸花在狂风中枯萎凋零。 她回过了头,看向了那尊依旧盘膝于觉禅寺上空的巨佛,鲜血弥漫的脸上浮现一丝凄婉的笑。 “佛门……以众欺寡,暗下黑手,真不愧是由凡人坐化而成的佛,口口声声心如明镜台,可干的事却毫无佛门风范,尽是肮脏与污秽!” 听着彼岸的这一质问,化身巨佛的无常双手合十,平和的佛眼当中泛起一片波澜。 “阿弥陀佛,本尊今日所为,确已有违佛门戒律。然我为佛,必将顾及人间,庇佑苍生。你为魔,必将祸及人间,遗毒苍生。本尊唯有行以小人径,已安阳世众生心,对错与否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将你抹杀!” 无常祖师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一轮明镜也在他的言语间浮现于胸前,万丈佛光从明镜之中照耀而出,再度袭于彼岸自身。 本就伤痕累累的彼岸,身体立即被洞穿一个硕大的血洞,她的整个人也彻底溃散,化作了万道血浪翻滚于苍穹。 吼!! 几乎在无常出手的同时,青龙也发出一声剧烈咆哮,一颗由龙炎所化的青色光球在它的口中凝聚而成,与那万丈佛光一道,向彼岸发动了攻击。 蓬! 佛光、龙炎交织肆掠,尽数没入那血浪之中,一声声凄厉的鬼啸之音此起彼伏,一个个化形的鬼灵在血水中哀嚎着挣扎着,瞬间支离破碎。 在二者的同时进攻中,无尽的血浪终于无法再汇聚融合,却是从内而外彻底爆裂开来,整个天空随之下起了滂沱血雨,我周围的也被鲜血浸润得一片猩红,万千生灵因此尽数湮灭。 血浪消失了,彼岸的身体再度浮现于长空之中。 她的头发异常凌乱,由彼岸花所化的长袍也破烂褴褛,佛光与龙炎不断从她体内喷薄而出,蚕食着她就已经虚弱至极的身躯。 她的面色苍白,丝丝鲜血不断从唇角淌出,可她如夜的眸子里没有了丝毫恐惧抑或痛色,相反脸上多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佛门,龙族,今日和你们两脉的恩怨我记下了!终有一日,我必将入主佛门,让你们这些秃驴所信奉的佛祖低头在我的脚下!我会问鼎龙界,让祖龙对我俯首称臣!你们必须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彼岸如是说着,一股来自她的气息冲天而起,整个天地间随之风云涌动,盘踞于天外一方的鬼灵纷纷浮现当空,与彼岸之言交相应和。 本已虚弱至极的彼岸,竟在这时向无常以及青龙发出如是告诫,而她的气势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弥陀佛,女施主,以本尊一人之力,你便已不敌。而今再有天行门青龙助阵,重伤如你,今日必将陨灭!” 无常祖师如是言,可不知为何,声音里却又多了一丝不安。 “是吗,我看还不见得!” 彼岸回过了头,朝着无常看了一眼,“你之前不是说我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吗?可现在,我好像明悟了一些什么东西!” 随着彼岸话落,一道黑色的漩涡在头顶的乌云当中悄然浮现。 而彼岸原本鲜血淋漓的身躯,此时忽然有万千彼岸花争相盛开。 彼岸花开,不过昙花一现,在佛光与龙炎的双重毁灭下迅速陨灭,但一道接着一道诡异的红色火焰,却从她体内喷薄而出。 火焰撩动间,彼岸的身体迎风见长,一股如帝王般的气势赫然降临于她身。 嘀呖呖!…… 一声凤鸣,响彻苍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凤舞九天 狂风涌动中,那莫名出现的红色火焰从彼岸体内喷薄而出。 这些火焰看起来很奇怪,竟是比阴火更加阴寒刺骨,一个个诡异的鬼影也伴随着火光漂泊于天地间。 而周围的场景也迅速变幻,一道道的幻象也在她的周围接连出现。 而出现在幻象中的,是一条诡异的河流。 只见幻象中的那条河不长也不宽,却异常的凶险,流淌于其中的不是流水,而是猩红瘆人的鲜血! 鲜血所化的水流汹涌澎湃,卷起一阵阵血色的浪涛,整个鲜血河面狰狞异常,一具具不知名的人的尸骨漂泊其中,在沉浮间漂泊远方。 与这血水相比,河流两岸的景色却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只见河岸的一方生长着成片成片鲜红欲滴的花朵,花海一片连着一片,蔓延了一方河岸,与河中血水共长天一色,好不美艳。 那些盛开的花朵有着细长而又妖艳的花瓣,花瓣之上更生着一根根细小的尖刺,看起来美丽而且危险。 花开彼岸天,彼岸却是生着郁郁葱葱的绿叶,和花一样的,这些绿叶也同样一片连着一片,看起来就好像一片平铺与河畔的翡翠。 看到这一幻象,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咯噔。 这些花我是万分熟悉的,正是生长于彼岸衣袍间的彼岸花,对生于对岸的绿叶…… 彼岸花,花朵的名字叫做曼珠,叶子名为沙华,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寓意阴阳两隔。 传说中,彼岸花是为阴间之花,花与叶分别生于忘川河两岸,永无相合相聚之日,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也同样影射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而出现在幻象之中的这条河流,莫不成就是那所谓阴间的忘川河!?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可这一抹幻象只持续了瞬间便在那红炎的吞噬下抹灭。 彼岸缓缓展开了双手,那红色的火焰在她的双手间不断融汇交织,竟化作了一对绵延百米火红的羽翼。 火焰依旧在她身上剧烈翻涌,不过转瞬间,彼岸的本体已为烈火所吞噬,却是逐渐化作了一头体型庞大的神鸟! 一眼看去,这头神鸟通体皆由那火红烈焰所化,头顶生着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百米之长,由烈焰所化的尾羽在长空中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残痕,无尽的火焰余烬在她周围撩动不息,模样优雅而又高贵。 这头神鸟我是见过的,之前在养尸地对付凡念时,也有着一头由鬼火所化的类似的巨鸟昙花一现。 而这神鸟,赫然是传说中的凤凰! 嘀呖呖!…… 一声凤鸣响彻九天! “阿弥陀佛,如此来看,女施主已寻回自我,明悟自己是何人,真是可喜可贺!” 这一刻,无常祖师一声佛号,但原本平和的声音里,却是多了一丝忌惮。 化身火凤后,彼岸的气势已幡然大变,此时的她展翅长空,犹如一尊神明屹立天地间,而置身她羽翼庇护下的我,却是卑微有若蝼蚁。 而原本还在和天行门人对峙的众多鬼道,竟犹如遇见了佛祖显圣的凡僧一般,一个个齐齐朝着火凤跪了下来,发出了虔诚的祷告。 不仅如此,陆消川槐灵圣此时也匍匐在地,深深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虔诚而且恭敬。 “恭贺主上觉醒显圣!” “恭贺主上觉醒显圣!” “恭贺主上觉醒显圣!” 众鬼道人齐齐应和道,声音响彻苍穹。 可是,觉醒为火凤的彼岸不为所动,她的双翼轻轻扇动,蓬勃的火光立即在她的羽翼间汇聚而成,隔着长空直袭向了觉禅寺上空的那尊巨佛。 轰! 一声炸响响起,巨佛身前的那一面明镜瞬间支离破碎,可烈焰却丝毫不曾停息,径直穿透了巨佛的胸膛,涌向了下方觉禅寺的大雄宝殿中。 大雄宝殿内,此时正端坐着无常祖师的肉身佛,或者说是他的本体。 烈焰转瞬即至,整个大雄宝殿只在瞬间倾塌,一座接着一座的佛像在火光侵蚀中尽数覆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阵悲彻的梵音在破灭的大雄宝殿中响彻而起,而天空中原本还和彼岸平分秋色的巨佛,通体绽裂开无数深长裂痕。 “阿弥陀佛,本尊使命已成……” 伴随着无常祖师话落,那尊巨佛瞬间支离破碎,化作万道佛光瓦解于当空。 “不,大事不好!无常祖师!!……” 这一刻,觉禅寺僧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却也顾不得掌控寺中局面,纷纷朝着化为废墟的大雄宝殿跑了过去。 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我并不曾看到大雄宝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端坐其中的无常祖师肉身佛,究竟是死是伤。 可在烈焰过后,彼岸并不曾再理会无常的死活,在一声凤鸣中抬头看向了苍穹。 天空中,原本居于上空的青龙,不知为何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可一股磅礴的龙威,竟是从黑压压的乌云中倾泻人间。 吼!吼!吼!…… 震天的龙吟在云层之中响彻而起,整个天地也随之风云涌动。 狂风席卷间,层层乌云不断散开又不断凝聚,最后凝聚成了一张占据了半边天空的龙的脸。 云雾缭绕中,这道龙的虚影凝视着下方的彼岸,双眼之中散发出一抹青色的光芒。 而在它的一眼之中,滂沱的暴雨倾斜而下,浇淋着火凤的烈焰之躯,它的眉心也随之绽开一道豁口,一道如水桶粗的青色闪电划破了半边天空,直朝着火凤迎面劈落! 轰隆隆!! 不曾料到,这头青龙此时竟然藏身云间,妄图利用雷霆天罚对付彼岸! 继无常祖师之后,这头由柳乘风带来的青龙,无疑成为了彼岸另一个强大对手,而且看起来比前者更加可怕! 嘀呖呖!…… 雷霆天罚瞬息便落在了火凤的后背上,一声凄厉的凤鸣随即响彻而起,由烈焰所化的凤羽飞溅当空! 在青龙的这一攻击下,彼岸俨然受了不小的创伤。 火光涌动的双眼,流露出一抹无尽愤怒以及忌惮,可饶是如此,火凤还是再度扇动着双翼,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云霄! 一道接着一道的青色雷霆,不断从天而降,每一道都精确无误地击落在了火凤的身上。 可饶是如此,火凤在留下大量飞溅的凤羽后,终究还是没入了乌云之中。 一时间,上空之中云雾翻涌,阵阵凄厉的凤鸣龙吟声响彻苍穹! 第三百九十二章 阴阳之间的取舍 天空之中云雾翻涌,让人看不清里边的种种,可大量的火雨伴随着龙炎不断喷薄于天地间,凤鸣龙吟之声响彻不绝。 然而,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持续了片刻便归于平静,翻涌的云层只在瞬息便得以平息,天空之中再度乌云密布。 我看不到里边的情景,可从云中倾泻而下的雨水,此时却化作了一抹殷红的色泽,染红了苍茫大地。 见此,我的心里万分凝重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漫天血雨究竟是来自彼岸,还是来自青龙。 嘀呖呖!…… 而就在我万分担忧之际,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苍穹,阵阵火光自长空之中涌现,拨开了周围厚积的云层。 只见火凤扇动着双翼,拨开云层再现人间,淋漓的鲜血透过烈焰倾洒长空。 那头青龙此时浑身血迹斑斑,一片一片的龙鳞不断从身上剥落,燃烧于身的龙炎也时闪时灭。 它悲鸣低吼着,妄图摆脱火凤的桎梏,可火凤的双爪已经牢牢地抓在了它的脖子上,抠进了它的血肉中。 火凤拍打着双翼,朝着地面俯冲而下,将青龙撞向了也一座又一座的山峦。 一时间,鲜血与烈焰共长天一色,一个又一个的山峰被砸穿,来自青龙的哀鸣也响彻天外山。 过了好一会,火凤终于松开了双爪,青龙犹如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落在了离我千米远的一处山坡上。 它的哀嚎声开始变得异常虚弱,浑身各处无一处完整,尽是深可见骨的骇人伤痕。 可饶是如此,它依旧没有死,它挣扎着想要重新从地上站起,可伴随着阵阵骨骼碎裂声,又一次次痛苦地跌倒在了地上。 嘀呖呖!…… 一声凤鸣间,火凤扇动着双翼飞临了我的近前,那化作羽翼的火红烈焰开始逐渐收敛于身,彼岸的本体也随即再度显露于长空之中。 在与青龙的这一战中,彼岸赢了,却也是一场惨胜。 只见她的身上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的深长抓痕,未曾熄灭的龙炎依旧燃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身躯遍布焦痕。 那令人胆寒的帝王之气,那能燃尽天地万物的诡异红炎,此时在彼岸的身上已经不复存在。 她之所以能化身火凤,并不是真的觉醒显圣,而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向真佛与龙族做出的困兽之斗。 她从长空而落,跌跌撞撞地朝着我走了过来,她已完全不再是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魔,更像一个垂危的可怜女孩。 一行血泪从她的眸子里流出,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落,滴洒在地上,化作了一朵朵无根的彼岸花,随风飘散。 “林笙,我爱你。” 彼岸来到了我的身旁,疲惫地将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这一刻,彼岸花从她身上纷飞而起,在风中飘洒摇曳,萦绕在我和她的周围,看上去美艳而又凄婉,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也被阴凉而又迷人的花香所包围。 “林笙……我等了你千年,可你不要我了,你把我丢在了阴间。我来人间找你,我找到你了,和你成亲了,你却休了我。你……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不能再把我丢掉,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 彼岸在我的耳边呢喃着,可声音却显得异常的虚弱而且疲惫。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为何突然冒了出来,我伸手探入了彼岸的腰间,那封我留给她的休书,此时依旧被她保存着随身携带,可上面已经沾满了来自她的鲜血,却已经字迹斑驳。 看着彼岸恳求的眼神,看着她那不断消散的生命气息,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揪痛,这阵阴火从我的手心冒出,在熊熊燃烧的火光里,那一纸休书转眼化作了一捧灰霾,消散风雨中。 “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我等了千年的丈夫……今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看着灰霾飘散,彼岸的眼神里流露一丝光彩。 轰!! 然而,就在彼岸与我相汇之际,一声巨响响彻天外山之巅!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朝着天外山看去。 只见那道由太爷爷残念所化的天字符阵,在柳乘风的不断攻击下,终于支撑到了极限,伴随着一声巨响四分五裂。 吼!! 一道龙影突破了天字符阵的桎梏,直冲苍穹,天字符阵中那一个个符文瞬间破灭,整个符阵在上空剧烈晃动片刻后,便土崩瓦解,那道来自太爷爷的虚影,也因此随风飘散。 “女魔,你竟然重伤了我门青龙,我饶不得你!” 这一刻,来自柳乘风愤怒的声音从山巅之上响彻而起,大量的冰雪也在声浪中开裂崩塌,犹如洪水猛兽般朝着山下倾泻而下。 而在那雪崩之中,那道龙影竟是迅速地朝着山峦下迅速疾行,直奔着我和彼岸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万分警惕,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外公柳乘风! 不曾想,这一刻,他终于破灭了符阵,此时正朝着我们杀了过来! “彼……彼岸,你现在太虚弱,已经无力再战了,还是先暂避阴间吧。” 柳乘风的道行深不可测,此时他若再发难,彼岸定然难以抵挡,而经过今日一劫,她也注定无法再留于人间了。 “可是,你该怎么办?” 彼岸担心地看向了我,可我摇了摇头,“今日前来的各位前辈,并不是真的要对我动手,而天行门主其实是我的外公,我和他之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你不用担心。” 我朝彼岸如此说着,可心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底气。毕竟在场所有人当中,柳乘风虽然是我的至亲,却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要置我于死地之人。 但我更明白彼岸现在的状态,她也必须离开了,毕竟一个柳乘风不说,万一等到青龙抑或无常祖师恢复过来,届时她势必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必将身死当场。 “是吗,可是……我看并不见得。” 然而,我的谎言被彼岸轻易戳破。她松开了我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一步,看向了那道自山巅而来的龙影。 “阴间……我再也不想被你独自丢在那里了……如果你肯与我回去,我才能离开。如果你对人世依旧有眷恋,我就继续留在这里……哪怕与众生为敌。” 说话间,彼岸松开了我的手,朝着旁边一指,大量的阴气当即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迅速凝聚,周围也随之阴寒到了极点。 不消片刻,一个黑色的漩涡在我们近前的半空中逐渐形成,一股如源幽冥的森寒气息从中传荡而出! 这是一道通往阴间的门,之前在潜龙镇时,彼岸也曾将这一扇门展现在我的近前。 至此,彼岸无言,她将阴间之门打开,其实也是在让我自己做出抉择,是与她前去阴间,还是让她陪我继续留于人间。 可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个无解的答案,毕竟人世还有着我太多太多的眷恋。 彼岸背对着我,我犹豫地摇了摇头,她发出一声无奈叹息,跌跌撞撞朝前走了一步,看向了那道自山巅而来的龙影。 “女魔,你和林笙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柳乘风出手! “女魔,你和林笙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来自柳乘风的声音响彻天外山,几乎在同时,那道龙影也抵达了我们近前,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清晰而来。 彼岸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一道接着一道的血线从她的手心中纷扰而出,直朝着那道龙影纷扰而去,却已是虚弱至极。 蓬!! 血线与那龙影相触,立即被一股灼热躁动的龙息震散开来。 而那道龙影也在这一过程中迅速凝聚,化作了柳乘风的本体。 此时,柳乘风身上竟然也燃烧着一抹幽蓝的龙炎,一股磅礴的龙威在他周身激荡不休。 龙炎庇护下,彼岸的鲜血瞬间破灭,而柳乘风也在瞬息间抵达了彼岸的近前,一记重拳带着滚滚龙鸣直袭于彼岸自身!! 哗啦啦!! 庇护于彼岸的鲜血在这一刻层层破灭,来自柳乘风的铁拳也重重地落在了彼岸的胸口上。 噗! 彼岸的脸色在瞬间化为死白,柳乘风的这一拳,竟然直接洞穿了她的身体,大量的鲜血透过胸口从她的后背喷薄而出,而她的身体也随之倒飞而出,在半空中扬起一片长长的血雾。 彼岸太虚弱了,以至于已经无法再阻挡柳乘风的全力一击。 而此时,熊熊的幽蓝龙炎不断从她透体的伤口中纷飞而出,使得其再也无法痊愈。与此同时,这些龙炎开始迅速地朝着她周身蔓延,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遍布彼岸全身。 “不,不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慌了,连忙朝着彼岸赶了过去。 可我刚走出数步,一个高大的人影却拦在了我的近前。 我抬起了头,却发现原本还在我身后的柳乘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前方,拦住了我的去路。 “外公……”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可柳乘风无言,眼神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亲人的和睦,铁青的脸上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他抬起了头,那缭绕着无尽龙炎的重拳竟再度朝着我当头落下! 蓬!! 龙炎与阴火激荡长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即响彻而起。 可是,来自柳乘风的这一拳并不曾落在我的身上。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身死之际,陆消川却是抵达了近前,徒手接住了柳乘风的这一拳。 霸道的龙炎开始疯狂地侵蚀着陆消川的冥鬼之躯,顺着他的手骨不断朝着他全身蔓延。 一时间,陆消川的身上阴火与龙炎交织不息,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痕随即遍布于他晶莹的骨骼之上,他也因此发出一声痛苦惨哼。 “陆消川,你身上的这缕阴间之火,还抵不得我的真龙之炎,识相点的话,就给老夫滚一边去!” 柳乘风冷冷地朝他说道,他轻轻一用力,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再度从陆消川的手笔上响彻而起。 “有龙族庇护,天行门主果真傲视群雄!可本尊是主上最忠诚的鬼仆,林笙又是主上的丈夫,本尊又怎可见死不救!” 说话间,陆消川朝我看了一眼,“林笙……快去,保护好主上,送她返回阴间!” 听了这话,我不敢迟疑,当即绕过了柳乘风二人,快速的朝着彼岸追了上去。 “哼,你这是找死!” 这时候,来自柳乘风愤怒的声音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股蓬勃的幽蓝龙炎再度从柳乘风身上呼啸而出,直袭于陆消川自身。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大量阴火纷飞而起,在柳乘风的这一攻击下,陆消川的一条胳膊竟是被他生生扭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满是骇然。 要知道,陆消川可是阴离门主,和沉江客他们一样,都是屹立道门巅峰之人啊! 可在柳乘风,在我的外公面前,竟然完全没有一合之力! “若有聚魂棺在,你尚且还能与老夫周旋片刻,可现在棺中之人已经现世,你又如何与老夫相斗!” 柳乘风发出一声冷哼,陆消川的断臂捏在他的手中,在龙炎的吞噬下瞬间化为了灰霾! 呜呖呖!…… 然而,陆消川不曾言语,一声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苍穹。 只见陆消川捂着胳膊断裂处,大量的阴火从他身上冲天而起,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尊高达百米的恶灵。 恶灵浑身阴火缭绕,摄人心魂的阴气侵袭四周,一柄人骨权杖被恶灵高高举起,朝着柳乘风重重轰落! 见此,柳乘风抬起了头,一股幽蓝的龙炎当即化作火柱冲天而起,迎向了恶灵的这一攻击。 轰隆隆…… 龙炎所过之处,那柄人骨权杖顿时土崩瓦解,化作大量的灰霾碎屑飞溅当空! 而这一刻,我也终于抵达了彼岸的近前。 可此时的她浑身燃烧着不灭的龙炎,胸前那透体的伤口在灼烧中不断扩大着,盛开于身的彼岸花也已经尽数枯萎,潺潺的鲜血从她周身不断流下,却在转瞬间被龙炎吞噬化作了雾霾。 “彼岸,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们现在就走,我……我送你回去!” 看着重伤的彼岸,我的心里万分悲痛,当即手忙脚乱的抱起了她,就朝着那道阴间之门走去。 “你……你也会和我回阴间吗?” 鲜血与龙炎弥漫间,彼岸虚弱地抬起了头,朝我喃喃问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迟疑,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也和你走,我们一起去阴间,去你等我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我快速的朝着阴间之门的方向跑着,可我始终没有敢看彼岸的眼神,生怕她透过我的眼神察觉出我的谎言。 是的,彼岸必须要离开了,她如果留在这里,她真的会死的,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回阴间好,回阴间好……你能和我回去,太好了。” 彼岸依偎在我的怀里说着,“柳乘风,他是得到了龙族庇护的人……我现在已经无力与他再战了,他不仅要杀我还要杀你,他会让你魂飞魄散,让你留不得人世入不得阴间。我保护不了你了……只有阴间,才是你最好的避风港……” 彼岸的言语中,流露着安详也流露着害怕。 这是我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感受到恐惧的情愫,这也意味着她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对此,我再度加快了步伐,而阴间之门此时距离我还有百米之遥。 吼!吼!吼!…… 可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龙吟响彻而起,原本还在着那恶灵鏖战的柳乘风,此时忽然有一头龙魂脱体而出,一股蓬勃的龙炎朝其扫荡而来。 “陆消川,老夫已经没耐心跟你耗下去了,去跟我的龙魂好好玩玩吧!” 柳乘风一声怒喝,那头龙魂在他的意志下开始疯狂地侵杀向了由陆消川所化的恶灵。 随后,柳乘风便不再理会他,转而朝着就要逃出生天的我们追了上来! 见此,陆消川的心里一急,想要上前救援,可龙魂粗壮的长尾却朝他当胸扫来,阻隔了他的所有去路。 柳乘风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我刚刚跑出十来米,他便已经抵达了近前,那充斥着无尽压迫感的龙息让我几欲窒息。 柳乘风是我的外公,是我的长辈,按照家族的规矩,长辈不管如何责罚,后辈都不得反抗不得有丝毫怨言。 可眼下的这一切,已经超乎了家族老幼尊卑的范畴。 我咬了咬牙,当即撑着同样残破的身躯,掐出了一个手诀。 我脚下的地面立即出现了五个硕大的地字符,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从中蓬勃而出! 随着这五个地字符大亮,我手中的苍生杵发出声声剧烈震鸣,眨眼间便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杵影庇护周身。 来自草木的生命之力疯狂地朝着我汇聚,如潮的鲜血化作漩涡涌动四周,阴火环绕杵身吞吐不休,大量的碎石也纷飞于我近前。 “外公,请恕林笙不孝!” 我的心里默念了一声,一道道杵身当即脱离我身,席卷着强劲的五行之力直朝着柳乘风呼啸而去。 苍生杵所过之处,地面上顿时草木翻卷,空气也随之变得极度扭曲,震耳的音爆响彻不绝。 这一刻,我再度动用了自己自创的五行符阵! 可我知道,自己的这一攻击注定毫无建树,毕竟就连陆消川在他面前都无一合之力,更何况是我? 我所做的,只是为了拖延他片刻而已,只要能将彼岸顺利送回阴间,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我虽然这么想着,结果却完全出乎我的所料。 在我的余光中,苍生杵携卷着无尽毁灭之力滚滚而来,可柳乘风仅仅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大量的龙炎缭绕而起,只在瞬间就将所有五行之力覆灭,而苍生杵也随之被他牢牢捏在了手中,一道道的杵影随之溃散,现出了杵身本体。 “林笙,今日你是逃不了的,这个女魔今日也必将覆灭人间!!” 柳乘风朝我冷冷说了一句,而在他一语之间,那柄苍生杵却是从他手心飞出,转而朝着我飞刺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当即调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加以抵挡。 可是,柳乘风的攻击,又怎是我能轻易招架? 在我万分绝望的眼神中,苍生杵破开了由我凝聚的层层土墙,破灭了我的阴火,无视了我的金行之力,洞穿了我的肩胛骨,从我后背透体而出。 我一声痛哼,连带着彼岸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我身下的大地,也染红了苍生杵。 原本如死物的苍生杵,在我鲜血的浸润下自行催动,爆发出暗红的光华。 呜呖呖!…… 杵身之中,万千鬼啸惊天四起!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滴红尘泪 鲜血浸润中,苍生杵爆发出暗红的光华,来自其中恶鬼世界的鬼啸之声也随即响彻苍穹。 我痛苦地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满眼恐惧的看着柳乘风。 柳乘风朝着我们一步步走来,他也同样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狰狞,随着他手一招,那柄苍生杵竟再度落入了他的手中。 “女魔,别人或许不知道你的弱点,但老夫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柳乘风的目光掠过了我,看向了我怀里的彼岸,一股诡异的力量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直袭于我身。 啊!! 这一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悲嚎,一种无尽的痛楚瞬间侵蚀全身。 在他的力量下,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法自控,心力、佛力、阴气,竟开始不由自主的从我体内爆发而出,开始疯狂的朝着柳乘风手中的苍生杵涌去。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不断融合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抹诡魅的紫色光华! “不,不不不!外公,你想干什么!!” 这一刻,我的心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缕紫色光华我是再熟悉不过的,正是有佛鬼道三系道法凝聚而成的苍生之力! 当初在万山庄我愤起对付彼岸时,就曾动用过苍生之力,第一次对彼岸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可现在,柳乘风竟然利用我,将这股苍生之力再度凝聚于苍生杵之中,目的不言而喻! 我抱着彼岸慌慌张张从地上爬了起来,跌撞着再要朝阴间之门跑去,可柳乘风的声音却从身后响彻而起。 “女魔,你来自阴间,自古人魔不两立,你现身人间,便注定了会与苍生为敌。若要彻底诛杀于你,自然就得动用苍生之力!” 柳乘风的声音一点一点的迫近着,一句一句都在宣判着彼岸的死亡。 “可刚巧不巧,林笙的体内就有着这样一股苍生之力。我们无法彻底抹杀你,但林笙却可以!” “这……或许就是孽缘吧!你为林笙而来,最终也将因林笙而死,并且还是死在他的苍生杵下,死在他的力量之下,可悲可笑,不过尔尔!” 他的声音里,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可彼岸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她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看着满脸惶恐的我,发白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林笙……我的好丈夫,看到你为我担心,为我落泪……真好。” 彼岸喃喃的说着,笑容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迷人,却在转瞬间化作了死寂。 噗!! 苍生杵从柳乘风的手中再度飞出,如先前一般的再度洞穿了我的身体,深深没入了彼岸的心脏。 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开始疯狂地蚕食着彼岸的身体,她原本归于明澈的双眸,转眼间化作了一抹死灰。 “不,不不不……” 我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嚎,我在血泪中想要抱起彼岸的身体,可彼岸却在苍生之力中化作了一滩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衫染红了我的双眼,让我的双手扑了个空。 彼岸,死了?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阴间之门,看着满身来自彼岸的鲜血,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呆滞在了原地。 我和彼岸在一起的日子只有区区数日,我恨她,怕她,敬畏她,却从来没有爱过她。 可她是那么的爱我,爱得如此疯狂,让我不知所措。 我不止一次想要她死,却又害怕她死。 而今她为了我,放弃了归临阴间的通途,倔强地留在了人间,最后为了保护我,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死在了柳乘风手里,死在了我的眼前。 眼看着她死去,眼泪止不住涌出了眼眶,而我这才发现,在这繁杂的痛恨与害怕中,我的心里冥冥之中已经为她留下了一席之地。 可直到她死前的最后一刻,我都还在欺骗着她…… 啊!!…… 而在这时,一阵男人凄厉的悲嚎从远处响彻而起。 正在和龙魂缠斗的恶灵消失不见了,陆消川的本体在熊熊阴火中显现了出来。 鬼火缭绕间,他的脸上流露万分悲痛与懊悔,他朝着彼岸鲜血所化的方向跪了下来,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磕起了头。 “主上,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消川害死了你!” 陆消川不住地以头抢地,整个天外山顿时鬼啸之音四起,发出声声悲嚎。 “万山庄、觉禅寺,那些死去的人其实并非出于您手,是我……是我利用黄金面具控制了您的意志,激起了您的杀性,这一切都是消川所为!” 陆消川痛苦咆哮着,让我浑身猛地一颤,颤颤巍巍转过了头,看向了他。 “主上,您是魔,您注定是留不得人间的!我利用你杀人,是为了借整个道门的怒火逼迫于你,让你自知人间不能久留,从而退却返回阴间!可……可我没料到,您会为了这么一个忘去来世前生的凡人,不惜枉费自己千年修行!” 呵……原来如此! 听着陆消川的悲嚎,我在痛苦中竟笑出了声。 原来彼岸还是那个善心未泯的彼岸,是陆消川为了请她回归阴间,动用了极端的手段。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彼岸再也登临不了彼岸了,她已经香消玉殒。 可紧接着,一声陆消川的惨叫再度响起。 同样悲愤欲绝的槐灵圣此时赶了上来,在听到陆消川此番自述后勃然大怒,随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处,无数藤蔓根茎自地底飞临而出,开始疯狂地绞袭着陆消川的身体。 “陆消川,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怎么可以对主上行如此卑劣手段,你……你罪无可恕,给主上陪葬去吧!” 这一刻,槐灵圣将所有的怒火都尽数发泄在了陆消川的身上,无尽的佛光与阴气从他身上倾泻而出,与众藤蔓根茎一道朝着陆消川攻去,不曾留有丝毫悲悯。 而陆消川此刻心如死灰,对于槐灵圣的痛下杀手,竟是不曾有丝毫反抗,依旧保持着跪地忏悔的姿势。 可我已无心理会他们二人的悲痛与厮杀,缓缓看向了柳乘风。 此时,柳乘风也在看着我,可他充斥着浓浓杀意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却突然多了一丝凝重,一丝忌惮,以至于下意识朝后退出了三两步。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水花飞溅声从我周身响彻而起。 我身上的来自彼岸的鲜血,此时却突然四散飞溅开来! 只见这些已成死物的鲜血,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一般,竟开始迅速地朝着半空之中凝聚,一股蓬勃的阴气伴随着一股来自岁月长河的怨念从中汹涌而出。 这一突然的变化,吸引了柳乘风的注意,也同样吸引了槐灵圣以及陆消川的注意,二人下意识停下了手。 而我抬起了头,看向了半空中那一团正不断涌动的血水,我浑身猛地一颤。 难道说,彼岸并没有死,她又活过来了!? 心如死灰的我眼睛顿时一亮,可我还没来得及欣喜,转眼再度化作了黯然。 只见鲜血翻滚间,一张金色的面具在淡淡的光辉中飞落了下来,落在了我的手中。 而那团血水,此时也像是沸腾了一般,大量的血雾从中不断腾起,而鲜血的体积也开始迅速收缩,最终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滴眼泪。 我的心里一个战栗,不觉想起了一些什么东西。 无常祖师先前说过,彼岸非人非神非佛非魔,她是一滴染尽了千年怨念的红尘泪,是一缕迷失在忘川河的执念。 这滴由鲜血所凝聚而成的眼泪,莫非就是彼岸的本体? 而彼岸真如无常所说,只是一滴来自忘川河的红尘泪? 在我的万千思绪间,这一滴眼泪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入了我的眼中。 在这一滴红尘泪中,我的视界化作了一片猩红,一个和彼岸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了这抹血色当中。 和彼岸一样的,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袭血红的长袍,沉睡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而下一秒,这个沉睡的女人仿佛受到什么东西惊动,忽然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透过无尽的黑暗,洞穿了岁月长河,跨越了阴阳隔阂,看向了正在看着她的我,脸上浮现出一抹诡魅的笑容。 “林笙,我终于找到你了!” 啊!! 在她一言之间,一股无尽的痛苦伴随着悲伤侵蚀我全身,一声悲嚎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我痛苦地抱住了头,可黄金面具却自行飞离,覆盖在了我的脸上。 万道鲜血,从我体内喷薄而出! 第三百九十五章 鲜血蜕变 “林笙,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这个和彼岸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话语中,大量的鲜血仿若决堤一般从我体内喷薄而出! 这些鲜血不断汇聚,在我的周围化作了一股股滔天的血浪,一根根血线也从我浑身纷飞而出,覆盖当空。 可是,这股鲜血并非来自于我自身,而是来自于彼岸的那一滴红尘泪! 这些鲜血侵蚀着我的肉身,也在救赎着我的肉身,我身上来自柳乘风的两道致命重创,此时均被鲜血所填充,生出了新的血肉。 而在我体内的两大灵魂符阵,也遭到如潮的鲜血疯狂涌入。 本就支离破碎的灵魂符阵,终究无法抵挡来自鲜血的冲击,不过弹指间便灰飞烟灭。 在失去符阵的支撑后,万千痛楚当即从我的灵魂深处传荡而来,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随之遍布二魂六魄间。 可是,没等我的灵魂四分五裂,一道道细长的鲜血开始在我天魂天冲魄的位置上层层交织,汇聚成了一个个神秘的符文。 这些符文不断排列组合,竟是直接取代了太爷爷留下的灵魂符阵,化作了两道为我所不知的鲜血法阵。 鲜血法阵在我的体内绽放出血红的光华,照耀于我的整个灵魂。 一时间,有大量的血线顺着法阵蔓延而出,犹如一根根血管经脉般,遍布于我灵魂各处,充斥于我四肢百骸。 在我万分惊骇的眼神里,这一滴来自彼岸的红尘泪,俨然化作了我身体的一部分。随着我心念一动,周围的血浪波涛汹涌,转而又尽敛于身。 透过这一滴红尘泪,此时的我俨然得到了彼岸的一部分力量,来自红尘泪中的鲜血,此时也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唯我意志所左右。 和当初戴上黄金面具一样的,一股强大的力量降临我身,却是比先前更加汹涌澎湃,令人心神颤抖。 原本还强弩之末垂死的我,此时浑身伤痕尽数消散,来自鲜血中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入我的四肢百骸,使得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吼!吼! 这一刻,蛰伏在我体内的冥鬼发出声声咆哮,却是自行觉醒了过来。 蓬勃的阴火从我体内呼啸而出,我的身体再度化作了冥鬼的模样,却和先前已大不相同。 只见冥鬼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拔高一米有余,原本晶莹的骨骼上,此时流淌着万道鲜血,一根根血线从骨骼间萦绕而出,与涌动全身的阴火交融糅合。 原本黑色的阴火,赫然化作了一抹暗红,诡魅而又令人心生战栗。 而在这抹暗红的阴火中,我缓缓转过了头,隔着面具看向了柳乘风。 眼前的这一突变,显然也超乎了柳乘风的意料,他颇为惊诧的看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我,眼中的杀意变得越发浓郁了。 阴火萦绕间,我也同样看着他,恨意与亲情汇聚于心,自相矛盾。 “外公,我尊敬的外公,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我爷孙初次相见,您就如此冷血无情,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朝柳乘风质问道,一道道暗红的阴火从我的身上直冲苍穹,在我身后化作了一对暗红长翼。 “我说过,你的出生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不管当今道门对你寄托以何种厚望,可既然我来了,那你今日就必须要死!” 话落,柳乘风的脸色一寒,幽蓝的龙炎在他身上腾然生起,磅礴的龙威顿时肆虐四方。 随后,他向前跨出一步,朝着我隔空拍出一掌,一道有龙炎所化的龙影随即呼啸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柳乘风是我的外公,可他杀我之意已决,彼岸是他的外孙媳,可她已经死于外公之手。 我已无法再视他为亲人,在一昧的躲避和逃跑后,我也终于寒下了心,向他发动了反击。 这一刻,萦绕在我身后的双翼纷飞而起,无尽的鲜血与阴火在我近前凝聚,化作了一张血火鬼面,带着阵阵鬼啸之音,直朝着对方迎了过去。 嘭!! 鬼面与龙影刚刚接触,便立即受到一股极为霸道的毁灭之力撕扯,仅仅持续了片刻之后,整个鬼面便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转眼支离破碎,万道血火纷飞长空。 没有了鬼面的阻隔,这道龙影发出一声长啸,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朝着我本体袭来! 哗啦啦!! 见此,我急忙后退,心念所向间,一道接着一道的血潮在我的近前汇聚而成,继鬼面之后再度朝着这道龙影侵袭而来。 无尽的鲜血疯狂地侵蚀着其中龙炎,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来。 在那至阴至寒的鲜血侵袭下,这道龙影终于变得残破不堪,再也无法维持原型。 可是,柳乘风是何等存在,就连阴离门主陆消川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的我虽然得到了彼岸的红尘泪,实力再度一跃千里,却也不是柳乘风的敌手。 霸道的龙炎从龙影之中喷薄而出,一股躁动的力量也随之朝着层层血潮侵蚀而来。 一时间,鲜血犹如沸腾一般开始阵阵剧烈且不安的涌动。 在我万分骇然的眼神里,这些鲜血竟开始迅速的蒸发,化作了漫天的血雾挥散当场。 不过转眼工夫,由我全力构造的鲜血防御在龙炎之下尽数瓦解,而那道残破的龙影也终于抵达了我的近前! 呜呖呖!! 无尽的龙炎,此时毫无遮掩的尽数没入了我的身躯,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从我的体内响彻而起。 一时间,大量的阴火伴随着鲜血从我体内范围,原本锃亮如新的骨骼,竟是再度绽开丝丝裂痕! 蓬!! 无尽的龙炎在我的体内瞬间爆裂开来,我那高大的冥鬼之躯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百米外的一处山坡上。 强化的冥鬼形态下,柳乘风的这一击虽然不曾再对我造成致命重创,却也是让我万分骇然。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躁动的龙炎此时依旧燃烧我身,使得我通体阴火时隐时灭,鲜血翻飞,痛苦的鬼啸之音不断从四周传荡。 见此,柳乘风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转而又被一声冷哼所取代。 “那个女魔居然将她的力量交给了你!哼,怪不得我的这道龙魂居然没能取得了你性命!” 柳乘风冷冷的说着,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来自上位者的轻蔑,“可是,不管你的道行有多高,在老夫的眼中依旧与蝼蚁无异!!” 话落,柳乘风双手掐诀,阵阵龙吟声从他的周身四起。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道道龙魂从他的体内纷飞而出,带着熊熊龙炎呼啸长空。 龙魂足足有八道之多,它们盘踞苍穹,隔着长空俯视着我。 浩瀚的龙威从它们身上倾泻而下,纷纷降临我身,我的身体仿若承受了万钧之力,不觉一个趔趄,浑身的阴火也变得剧烈激荡起来。 “林笙,去死吧!” 柳乘风一声怒吼,随着他的手重重一挥,八道龙魂随即会意,撩动着漫天龙炎朝着我俯冲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刚才一道龙魂就已经让我无从招架,而今八条齐聚,俨然已超乎了掌控范畴。 呼呼! 可是,就在我万分惶恐之际,一道白炽的火柱却突然呼啸而来,重重地轰击在了距离我最近的一头龙魂身上。 吼!吼!! 这股白炽的火光,充斥着一股躁动的纯阳之气,却是径直洞穿了那道龙魂的头颅,引得大量龙炎纷散当空。 见此,我的心里颇为诧异,而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柳乘风,林笙是我们正统道门复兴之希望,而今你到来,却妄图将其亲手抹杀,未免太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第三百九十六章 道门巅峰的对决 “柳乘风,林笙是我们正统道门复兴之希望,而今你到来,却妄图将其亲手抹杀,未免太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一个阴郁如源幽冥的声音从那男人口中响起,充斥着浓浓的愤怒和忌惮。 这个人半道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为我抵御蛟龙的沉江客! 而现在,蛟龙的威胁已经解除,他也第一时间赶来了这儿,对我施以援手。 躁动的三昧真火不断从他身上涌动而出,在前方化作了一堵白色的火墙,阻隔了诸多龙魂的去路。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眼里露出一丝狰狞,“正统?如今你们三门一寺皆已虚弱不堪,居然还敢妄称正统,真是贻笑大方!” “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老夫不念旧情,抹杀你隐山门最后一缕火种!” 话落,柳乘风一记掌刀朝着沉江客重重劈下,一股炽热的龙炎随之贴地一路划来,重重地斩在了前方那道由三昧真火所化的火墙之上。 刺啦啦! 火墙顿时被撕裂开一道深长的豁口,一股蓬勃的幽蓝龙炎随即趁虚而入,直袭沉江客自身! 见此,沉江客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凝重,却是不曾正面相抗,而是朝着一旁快速掠去。 嘭! 一声炸响响起,这缕龙炎重重的斩在了后方的一处山坡上,整个山坡遭到龙炎疯狂侵袭,顿时四分五裂彻底爆裂开来,大量土石纷飞当空! “正统道门何以至此,你堂堂天行门主难道心中无数?” 就在这时,又一个冷沉的声音响彻而起,紧接着,一道由阴火所化的残影也迅速掠进向前,抵达了我和沉江客的旁边。 这一次到来的是陆消川,只见他断臂处阴火剧烈蓬勃,一股强盛的阴气也随之迅速凝聚。 不过眨眼工夫,一条崭新的胳膊从他断裂的肩胛骨处重新生成。 陆消川隔着三昧真火看向了柳乘风,“二百年前道门大劫,我们三门一寺诸多先辈一夜覆灭,致使后代断送传承一蹶不振。可在这一过程中,你们天行门却苟且偷生见死不救,才得以保全全部实力。而今山无猛虎猴称王,昔日胆怯而卑微之弱者,竟在此地唯我独尊,这才是真的厚颜无耻!” 陆消川这话,几乎与指着鼻子骂人无异,却也因此透露出正统道门与天行门之间的过往恩怨纠纷。 “陆消川,我看你是找死!” 这一刻,柳乘风似乎也被重重戳到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整张脸也变得极度扭曲了起来。 蓬勃的龙炎从柳乘风的身上呼啸而出,化作了一柄三叉权杖,直朝着陆消川当胸刺来! “阴离门主,眼下局势本难控,你又何须激怒于他?” 见此,沉江客深深皱起了眉头,在八道龙魂的同时进攻下,却也已显化疲态,那道环绕于我们的火墙此时也是千疮百孔。 陆消川回之以一冷哼,万丈阴火从他体内呼啸而出,继三昧真火之后,在我们三人周围构成了第二道防御。 滋啦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地的撕裂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只见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此时忽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根根为阴气和佛光所笼罩的根茎藤蔓从地底纷纷而出,从四面八方毫无征兆的刺向了柳乘风! 无尽的阴火伴随着佛光侵蚀而来,却是让柳乘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他浑身龙炎激荡不休,衣决也被藤蔓划开道道裂痕。 为此,他的体内传来一声龙啸,整个人当即踏空而起,屹立苍穹。 可这些藤蔓层层交织,不断朝着天空延伸。不消片刻工夫,一尊为佛光弥漫的藤佛应运而生,与长空之中的柳乘风四目对视。 “槐灵圣,你也打算与老夫为敌吗?” 柳乘风的眼神流露阴寒,朝那藤佛问道。 藤佛无言,他眉心的藤蔓根茎缓缓朝两边拨开,身为鬼道僧的槐灵圣从中浮现了身形。 “阿弥陀佛,贫僧亦为主上虔诚之鬼仆,你诛主上在先,害林笙在后,贫僧这棵老槐树虽欲静,然你的风却不止呐!” 话落,万丈佛光伴随着藤蔓从佛眼之中纷飞而出,直朝着柳乘风侵袭而去。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莫怪老夫毁了天外山一方山水!” 柳乘风一声冷喝,一道凌厉的龙焰之刃从他手中应运而生迎风见长,直朝着那尊藤佛迎了过去! 滋啦啦!! 龙焰之刃重重地劈在了那藤佛的头顶之上,大量佛光阴气如泉涌外泄而出,一道深长的裂痕也因此一路蔓延,几乎将整个佛头尽数斩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尊藤佛即将崩塌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震鸣,一道硕大的天字符阵出现在了一龙一佛之间。 符阵之中一个个符文迅速转动,在二人之间凝聚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幕。 这轮光幕犹如无形利刃般,却是将那龙焰之刃拦腰斩断,使得其无法再继续斩落于藤佛,最终化作漫天火光消散当空。 “天行门主,你身为一代宗师,可眼下干的却尽是与道门做对之事,未免太过分了?” 这个时候,茹若初也赶了过来,她掐着手诀控制着天字符阵,抬头看向了柳乘风。 柳乘风的脸猛地一抽,看向茹若初的眼神也充满了怒火,“乳臭未干的女娃子,竟然也敢阻挠老夫之大事,真是活腻歪了!”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笑意,“可我是林笙的正妻,你要对付他,我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哼,林笙这小犊子,本事不大沾花惹草倒是有一手!” 柳乘风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茹若初,但很快又恢复了厉色,“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介意再为他斩断红尘!” 说话间,滚滚龙炎从柳乘风的身上涌动而起,整个天地随之风云变色,一道道雷霆响彻苍穹。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是,就在柳乘风打算动手之际,一阵震耳的梵音也自觉禅寺内响彻而起。一股璀璨的佛光从寺中朝着这边照耀而来,最终在藤佛的旁边化作了一尊半荣半枯的古佛法身相。 没想到,枯荣大师此时也出手了! 枯荣法师法身相端居长空,朝着柳乘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行门主多年不曾踏足道门,而今到来却因林笙而欲与整个道门为敌,未免有失大家风范。” 柳乘风摇了摇头,“枯荣,我看你是弄错了。不是老夫要和你们为敌,是你们为了庇护林笙,而妄图向我发起挑战!是你们,在自寻死路!” 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茹若初、枯荣…… 这一刻,道门五大巅峰强者皆汇聚于此,可饶是如此,柳乘风的脸上却依旧毫无惧色,甚至隐隐之中还透露出一种傲视群雄的气势。 而就在这时,柳乘风朝着天空伸出了一只手,整个天地仿佛都听从了他的召唤一般,顿时狂风大作,一道道幽蓝的闪电从云层之中探出,遍布于整个苍穹。 “三门一寺五大强者齐聚,竟意图与老夫为敌!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介意在今日覆灭整个道门!” 说话间,柳乘风的手缓缓落了下来,那遍布云层中的雷霆立即听从了他的意志,有若天罚一般朝着在场众人倾泻而下! 轰隆隆!! 雷鸣之声响彻不绝,一道接着一道的幽蓝雷霆不断从天而降,其中更是蕴含着无尽的龙威! “哼,柳乘风今日可是动了真格,我们五人也别再藏着捏着,有什么真招都使出来吧!”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眼里都流露出万分凝重,而陆消川也冷哼一声,一股浩瀚如海的阴火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见此,其他四人也一一应和,一股比先前浑厚了一倍的气息纷纷从各自人身上呼啸而出。 一时间,整个场内佛光弥漫阴气纵横,五行之力与符阵之力混杂汇聚,齐齐迎向了天空中的万千雷霆! 一场属于整个道门的巅峰对决,也在这一刻拉开了帷幕! 踏踏!踏踏!……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却忽然凭空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一丝诧异,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道由彼岸划开的阴间之门此时仍未消散,可此时却突然变得黑光涌动,一股阴寒而又令人极度恐惧的气息从中传荡而来! 踏踏!踏踏!…… 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可这一声响并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始于这阴间之门中! 就在这时,阴间之门中的层层黑暗忽然被拨开,我看到有一辆骷髅马车竟从那门中行驶而出,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一个令我异常熟悉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了出来: “覆灭道门?呵……好大的口气!” 第三百九十七章 彼岸归来 从阴间之门中出现的马车,在两匹骷髅马的牵引下乘空而行。 这两匹骷髅马身上散发出阵阵红色的火焰,浑身阴气萦绕,阵阵黑色的烟霾不断从它们口鼻中喷薄而出。它们拉着马车踏空而行,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经久不灭的烈焰余烬。 而那辆马车显得恢弘异常,通体雕刻着一道道我未曾见过的鬼魅魍魉浮雕,而这些鬼魅像是活着的一般,不断地转动着眼睛凝视着周围芸芸众生,发出声声诡异的低语。 马车的四角分别悬挂着一面红色的招魂幡,一道道鬼灵的虚影飘荡在招魂幡的四周,鬼啸之音不绝于耳。 而在马车的车窗上,还悬着一道红色的布帘,上面绣着一朵朵妖艳迷人的彼岸花,细长而又密集的花瓣在阴风中舒展飘扬着,阵阵诡异的花香随即传荡于整个天地间。 最终,这辆马车在空中奔行了一圈,在我的头顶上空停了下来。 马鸣声息,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一股强大得让人骇然的气息从车中传荡而来,让人倍感窒息。 和我一样的,柳乘风以及沉江客等人此时脸色也异常凝重。似乎坐在马车中的那个人,是一个超乎他们认知范畴的存在。 “覆灭道门?呵……好大的口气!” 一个让我万分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话语虽然平淡,却充斥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听得如芒在背,也让我心里剧烈一颤。 呜呖呖!! 随着车主人话落,一股黑色的阴气冲天而起! 一时间,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抹去,那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倾泻而下的万千雷霆,竟在瞬间支离破碎,消散化为无形。 信手拈来间,来自柳乘风的这一强势攻击,竟被瞬息抹灭! 不仅是我,就连柳乘风也脸色大变,他看向了那辆马车,眼神里竟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情愫。 “这……这不是来自凡人的力量,你……你究竟是谁!!” 柳乘风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双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了起来,就连远处重伤落地的青龙,此时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冲着天空中的马车发出阵阵低吼,可声音里却充斥着无尽恐惧。 然而,车主人无言,来自车中的阴气此时肆掠四方。所过之处,来自柳乘风的龙炎尽数湮灭,却不曾伤及其他人分毫。 而随后,柳乘风像是遭到一只无形的大手镇压,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支撑,突兀地从长空坠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狼狈地从被砸得四五分裂的地上站了起来,却是口吐鲜血,抬头愕然看向了那辆马车。 “我是谁?刚刚你不是已经杀了我一次吗,怎么现在又跑来问我是谁?可笑!” 说话间,马车的门帘被拉开,我看到有一个女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她踏着虚空微微颔首,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 在那长袍之上,却也生着一朵朵鲜红妖艳的花,细长的花瓣附和着风声不断舒展张开,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随着她的出现,整个天空再度风云变色,层层乌云不断翻卷,逐渐演化出一道道鬼灵的虚影,俯瞰苍生。 轰隆隆!! 一道道电光在这一刻从乌云中探出,将原本昏暗的天地照耀犹如极昼,也让所有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只见这个女人的脸孔,赫然与彼岸一模一样!! 是的,她的言行举止,她的穿着她的模样,几乎彼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在她的身上,却充斥着一股令人说道不出来的强大帝王之气。她的身形虽然并不高大,却让人看上一眼,便发自内心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她就站在那里,仿佛天地就是她,而她就是整个天地。 “不,不可能的!刚才我明明亲手杀了你,你已经陨灭于人间,怎么可能再从阴间之门中出现!!” 看到这个来人后,柳乘风像是疯了一般,发出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在如今的道门中,柳乘风无疑是最强之人,哪怕面对三门一寺五大巅峰强者都浑然不惧。可现在,局势却第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数,却是自那阴间之门中到来。 电闪雷鸣间,女人缓缓转过了头,冷笑着审视着惊恐失措的柳乘风。 “你刚才确实已经杀了我,我也的确陨灭于人间。可你杀的却并非我本身,而是我无心之中落入忘川河却又跌落红尘的一滴眼泪。” 女人如是说着,震惊四座,却也让我的心里又喜又怕。 如无常祖师先前所言,那个在人间的彼岸只不过是一滴红尘泪,而眼下出现的这个女人,才是她的本尊。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不禁万分恐惧。 要知道,饶是一滴红尘泪都搅得整个道门不得安宁,就连身为真佛的无常祖师都被落得生死不知,而彼岸的本尊又将是一个何等恐怖强大的存在? 而现在,她乘着马车自阴间而来,又会是为了一个怎样的目的? 我立即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是好。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周围变得一片死寂起来。 下意识朝周围张望过去,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看了过来,或者说,是看向了我的身后。 蓦然回首,原本屹立苍穹的彼岸本尊,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地面,出现在了我的后面。 她看着我,那原本充斥着无尽帝王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靥。 “林笙,我的肉身曾在千年前被人毁灭,我也因此沉睡了千年,而在这千年里,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彼岸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脸上的笑靥变得越发美好,“我梦见自己在阴间流浪了数百年,历经坎坷回到了人间,找到了自己等待千年的爱人,并且和他拜了堂成了亲,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的妻子。” “就在刚才,我醒来了,我以为这只是一场空梦,却没想到是我当初落在忘川河的一滴眼泪在作祟。我的残念也随着眼泪来到了人间,找到了你……我心爱的丈夫。” 说话间,彼岸抵达了我近前,紧紧地拥抱住了我。 “林笙,我爱你,你再也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阴阳两间的协议 “林笙,我爱你,你再也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彼岸朝着这么说着,熟悉而又陌生。 此时的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拥抱着一个置身底层的凡人,让我惶恐不知所措。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真的没有死,刚刚被柳乘风所抹杀的,只不过是她的一滴眼泪。 可是,那股来自她身上如神明的威严,却也让众生都为之颤抖。 我朝着周围扫了一眼,却见所有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浓浓的不安,哪怕陆消川槐灵圣也是如此。 他们虽然奉彼岸为主上,只因自身对阴间的向往,而彼岸的那滴红尘泪虽然傲视道门,但终究还在众人可控范围内。 而现在彼岸本尊降临,来自她身上的气息却是让众人连直视的胆量都不曾有,她若当真震怒,那么人间命运无疑置身她善恶一念间。 “彼岸,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在今天这一连串糟心事理,这或许是唯一能让我高兴的了!” 我发自内心的这么说着,也很欣慰看到她的安然无恙。可就在刚才,除了陆消川和槐灵圣,几乎整个道门的人都曾有对她出手,而现在她再度到来,也不知是否会秋后算账。 “林笙,我待会再和你聊,现在……我得去处置一些私事了。” 说话间,彼岸松开了我,她转过了身,看向了觉禅寺所在的方向,原本满脸的笑意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威严与肃穆。 而在这时,已成废墟的觉禅寺中,再度绽放出万丈佛光。 那尊本已经溃散的无常祖师巨佛身,此时再度从佛光中显现,只是通体佛力缥缈而又虚幻,早已不复先前恢弘。 显然刚才与红尘泪一战,身为真佛的他虽为陨灭,但依旧受创不轻。 “阿弥陀佛,小僧拜见尊上,尊上今日亲临,人间蓬荜生辉!” 巨佛身下,无常祖师如是言,却丝毫不复先前敌意,相反充满了恭敬与谦卑。 对此,彼岸点了点头,“无常,今日之事有劳你了。本尊的这一滴红尘泪,险些让人世陷入弥天大祸。今后定会引以为戒,不会让如此疏漏于人间再度重演。” 听了二人这番对话,我的心里满是愕然。 要知道,他们二人先前可是斗得如火如荼,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可眼下他们的语气却都甚为和睦,先前刀兵相向的气氛消散一空,却更像是两个久违的故人。 “尊上能有此心,小僧心中甚慰!” 无常祖师如是言,身上早已无丝毫敌意。 如此突然的转变,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为诧异的看向了彼岸。 彼岸朝我看了一眼,先前的肃穆随之消散一空,“林笙,你是不是很奇怪,刚才我和这无常小和尚还斗得要死要活,为什么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我点了点头,却不想对于这尊来自极乐净土的真佛,彼岸竟以小和尚相称。 “因为阴间中人,不允许破坏人间的平衡,这是我早在千年前就与人间达成的协议。” 彼岸说道,“你先前看到的我,是我落在忘川河的一滴眼泪,可我却在梦中将意志寄托在了这滴红尘泪中,使得它得以悟道化形成人,也在睡梦中带着执念前来了人间找你。” “这滴出现在人间的红尘泪,极容易引来人间的动荡,所以无常才会特意从极乐净土回归阳世,为的就是将这一人间隐患抹去。他的所作所为,皆出于阴阳两间的规则权衡,也得到了我的默许。” “而我在眼泪被抹去后得以醒来,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空梦,后来才幡然明悟是为真实,所以现在才会重返人间,为的就是将这一切误会解释清楚,以免人间为此惶恐不安。” 彼岸的解释显得有些复杂,可我多少还是听懂了。 我愕然的看向了彼岸,感情我在这些日子里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彼岸梦游在作祟? 而这滴所谓红尘泪,说白了就是彼岸的一道分身,只是因为本体置身睡梦中,所以记忆才会变得支离破碎,情绪也因此喜怒无常。 彼岸的这番解释,听得倒是挺合理,但终究还是超乎了我的认知范畴。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眼前的局势已经归于太平了。 “阿弥陀佛,尊上能有此觉悟,实乃人间之喜,乃阴间之幸!” 这时候,无常祖师再度开口了,却是罕见的说道着一番奉承话。 可他的这番奉承话,在彼岸本尊这儿似乎并不怎么受用,她直言道,“无常,你每次对本尊说好话,必然是有事相求,所以你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别在这绕弯子了。” 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无常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双手合十道,“尊上,此次您返回阴间后,可否向我的师尊带一句话,让他早日回归极乐净土?毕竟千年弹指一挥间,如今极乐已与以往大为不同,师尊于地狱修行已有太长岁月,小僧真切盼望他能早日成佛归来!” 无常的师尊?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讶异。 以无常的意思,莫不成他的师父还留在阴间之中不成? 对此,彼岸摇了摇头,“无常,你的话我会转告给他的,不过你的师父是一头老倔驴,当初来阴间时,口口声声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殊不知地狱哪有空静时,那老东西恐怕这辈子都得待在阴间出不去了!” “可如今的极乐净土,真的迫切盼望着他的归来。” “行吧,我会劝他的,毕竟那老和尚在阴间路上念了一千多年的经了,我也早就烦了腻了想赶他走了!” 在这番话谈过后,无常祖师终于如愿以偿,不曾再有言语,浩瀚的佛光重新敛入残破的觉禅寺中。 而彼岸也转过了头,看向了一旁恭候已久的陆消川,说道,“陆消川,在过去的两百年中,本尊的红尘泪不慎被困聚魂棺中,是你一直在守护着它,而今日你的忠诚让我很满意,待到你红尘旧事了断赴入阴间时,本尊会给予你应得的好处。” 听了这话,陆消川大喜过望,很是激动地跪了下来,叩首道,“消川感谢主上恩赐!待到小人道门俗事一了,定会赴入阴间效忠主上左右!” 陆消川对人间本无太多眷恋,阴间无疑是他所向往的极乐净土,而今得到彼岸这番承诺,更是激动地浑身颤抖。 彼岸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他旁边的槐灵圣,“老槐树,你我虽初次相逢,但你的所作所为本尊皆看在眼中,而本尊自然也会给予你应得的奖赏。” 说着,彼岸挥了挥手,一缕阴火当即从她手中涌入了槐灵圣的体内。 一时间,槐灵圣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嚎,大量的阴火随即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而在阴火当中,槐灵圣终于无法再保持人形,瞬间化作了一棵高达百米的参天大树。 那些熊熊燃烧的阴火,在树枝上化作了层层茂密的树叶,化作了一根根垂下的藤蔓,却是和我体内的冥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仆谢主上赏赐,可我虽心向阴间,但人间依旧有着太多不可割舍的东西,不能前赴侍奉于主上,还望主上赎罪!” 阵阵苍老的声音从那参天的大槐树中传荡而来,恭敬而且谦卑。 “去留于何处,在于你自己的意愿,本尊不做强求。” 说着,彼岸也不再理会陆消川以及槐灵圣二人,目光转而又落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自打彼岸归来后,茹若初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彼岸的脸上此时也浮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茹若初,林笙在道门的血婚之妻?” “能让这位大人记住我的名,小女子可真是三生有幸!” 茹若初也笑着回应道,可声音里却充斥着一抹天生的敌意。 先前彼岸遭受围攻时,她还能为彼岸说上几句好话,可当一切归于安定,那种女人之间与生俱来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却也再度爆发开来。 对此,彼岸丝毫不感到生气,反而也笑盈盈地回应道: “你的名字我怎么会不记得?毕竟如你所说,你是正妻,而我只是林笙的小妾呢!” “可是你也别得意,你和林笙现在虽是夫妻,但命运却注定了是天涯陌路人。你们俩继续在一起,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我会在阴间的路上等你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不会因地位与实力的变迁而转移。 看着二女再度唇枪舌战,原本稍稍安宁的我再度一阵头大,可偏偏这两个女人都不是我能轻易惹得起的。 而彼岸似乎也觉得与她继续斗嘴颇为无趣,索性也懒得再搭理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茹若初脸色微微发白,她看着彼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一丝戒备。 过了好一会,她张了张口,“彼岸,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见茹若初直呼其名,彼岸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可她看了一眼我,还是点了点头。 茹若初继续说道,“之前我在阴离城初见你时,你被封印于一口聚魂棺中。可那口棺材并不属于阴离门,而是我悬棺门老祖宗的随身法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因为,两百年前将我镇入棺中的,正是你悬棺门的老祖宗。” 对此,彼岸不曾有丝毫避讳,“当年,我追寻林笙来到一片黄沙之地,正巧目睹了一场人间道门的覆灭!说来我也是倒霉,刚刚现身,就被那些古道门的老顽固视作了敌人,引得群起而攻之,最终寡不敌众被你家老祖宗封进了这口破棺材里,不见天日。”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那一抹敌意开始变得越发浓郁了。 而我也是颇为愕然,显然关于古道门何以覆灭,作为见证者的彼岸是再清楚不过的。 “既然如此,那么尊上可曾知道,当年古道门的诸多前辈,究竟是因何而亡?” 没等我开口,一直不曾言语的沉江客却是率先问道。 道门的传承断送,是自两百年前开始的,而在场众人当中,沉江客无疑是最想恢复往日道门荣光之人,也是最希望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何事的人,甚至他因此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寄托在了我手中的苍生杵中。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的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们自身。” 彼岸没有好脸色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这么含糊其辞的回应道。 听了这话,沉江客的眼中流露一丝疑惑,“还请尊上直言,为晚辈指点迷津!” “哼,想知道吗?自己去找呀!本尊可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显然,彼岸对沉江客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却是与他卖起了关子。 沉江客欲言又止,却也不敢再行多问,随即低头退了回去。 最后,彼岸看向了远处的柳乘风。 在这一过程中,柳乘风始终沉默不言,只是不断地将自身力量注入那头重创的青龙体内,为它治愈伤势。 察觉到彼岸目光所及,柳乘风眼中流露一丝警惕,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位大人,先前老夫对你痛下杀手,现在你是打算找我算账了吗?” 柳乘风朝彼岸问道,熊熊龙炎在他身上燃烧而起,俨然已做好了再度血战的准备。 可他的这番严阵以待,换来的却是彼岸一声冷笑。 “护龙人,本尊若要杀你,你和你的天行门此时早已覆灭,何以再得残喘之机?” 彼岸带着一抹轻蔑笑道,“我的红尘泪落入人世,你要诛杀于它无可厚非。但本尊很不明白,你为何还非要置林笙于死地不可?” “因为老夫看到了他的命数,如果任由他继续活着成长壮大,那么将来必成人间道门之无穷大患!唯有他死,人世间才能得以安宁!” 柳乘风重复着他先前对我说的那番话,“这位大人,您如果真的爱你的丈夫,那么现在最好将我杀之后快,否则只要我还活着,我定会穷极一生将其抹杀!” 听了他的这话,我的心里不觉一阵揪痛,毕竟他可是我的外公,究竟是怎样一个命数,竟会引得他如此不顾亲情,要将我杀之而后快? “哼,凡人窥天,不过惊鸿一瞥。可你们这些凡人,竟将匆匆一眼中所看到的天道表相视为命数,真是愚昧可笑!” 彼岸说道,“何为命数?命数既为天意,而本尊便是天意!本尊要有光,天才能有光,本尊要有黑夜,天也会为此瞎眼。而所谓命数,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们这些凡人说了算?” 彼岸的这番话,听得柳乘风脸角一抽,可他还是固执地说道,“尊上,您说的或许有道理,或许你真的就代表着天意。可老夫顽固愚昧惯了,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而林笙的命,我必将取之!” “想取那你就取好了,懒得跟你这老小子一般见识。” 彼岸摆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杀他就尽管杀,不过记得要留他一具全尸,让他还能再赴入阴间。若是你不小心让他魂飞魄散了……人间于我而言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哦,原来如此,那老夫在此就提前谢过大人了!” 二人的这番话,听得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直冒。 我本以为彼岸真身到来后,所有危机定然将迎刃而解,可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彼岸其实是巴不得我赶紧含笑九泉的。 而在我惶恐不安间,柳乘风不曾再有多言,转而继续查探青龙的伤情,而彼岸却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我。 “彼……彼岸,我觉得现在去阴间,还为时过早了吧?” 我不禁回想起先前被她所支配的恐惧,出于本能的后退了数步。 对此,彼岸笑了笑,“林笙,我可是你的妻子,你干嘛非要这么怕我呢?” “你放心,我这次到来,不会再强求你陪我去阴间的,毕竟你和我在人世间的缘分,还有没有彻底断尽呢!” 彼岸如是说着,让我再度一头雾水。 人世间的缘分? 我和她的尘世缘,不就是那一滴红尘泪吗? 可现在红尘泪已经被柳乘风抹去,为什么她还要说人间缘分未尽? 这一次,彼岸似乎并不想回应我的疑惑,她瞥着远处的柳乘风,对我说道,“林笙,我虽然不会强求你赴入阴间,但我也不会阻挠那些要杀你的阳间人。我会在阴间的路上等你,而你……如果死了,可记得一定要来阴间找我,别再和以前一样耍小聪明了,不然我可真的会要伤心难过的!” “好了林笙,我在人间的时辰已经到了,也是该离开了!” 说话间,彼岸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西北未知的远方,“人世间的缘分啊,还希望你好自为之,早日断绝,也免得我再多做等待!” 话落,一股浩瀚如渊的阴气从她身上冲天而起,消散在了昏暗的西北天际。 她的这番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更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而在她的这番话语里,彼岸给了我最后一个拥抱。 “林笙,我等待千年的丈夫,我现在真的得离开了,而你也一定不要忘了回家的路,因为我还在阴间等你。” 拥别过后,彼岸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舍,可终究还是转身离去,踏上了来时的那辆骷髅马车。 可是,在即将进入车中时,她又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芸芸众生。 “本尊这便离去,你们这些凡人想怎么斗且继续斗下去。至于林笙,这次我会时刻盯着你,你休想再逃了!” 留下这句话,彼岸的身影没入了那彼岸花开的车帘中,两匹骷髅马发出一声嘶鸣,随后踏着一路烈焰余烬步入虚空,最终没入了那道阴间之门中。 彼岸,走了,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留给了我们无数的疑问,也留给了我们无穷的隐患。 她走了,因她而起的所有争端与矛盾也随着她的离去尽数化解。 可我明白,属于我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在这一念想中,我缓缓回过了头,心中仅有的那一丝安宁被尽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与不安。 那头曾被彼岸重创的青龙,此时断裂的骨骼已经重新接好,残破的血肉也止血结痂,在一声低沉的龙吟声中,它脚踏虚空,载着柳乘风飞临长空。 而龙首之上,柳乘风隔空长视,看向了地面上的我。 “林笙,你妻子的意思想来你早已明白。你说……老夫是不是该成人之美呢?” 第四百章 他的母亲叫柳尘音 “林笙,你妻子的意思想来你早已明白。你说……老夫是不是该成人之美呢?” 柳乘风朝我如是说着,一股实质化的杀意从他身上侵袭而来。 我的身体莫名一个颤抖。 彼岸虽然真身降临化解了恩怨,但她也并不介意让我死去,而柳乘风也因此再度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此时的我虽然得到了彼岸的黄金面具以及鲜血的力量,但现在的道行最多也就和念夕朝凡尘他们相齐,要想与当今道门第一人柳乘风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接踵而来的死亡威胁面前,我将目光投向了陆消川。 然而,陆消川摇了摇头,“林笙,很抱歉,今日之事我不能再帮你。” “主上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你赴入阴间与她团聚,天行门主所作所为无异于成人之美,而我身为主上的鬼仆,没有理由阻拦你的死去,所以我选择两不相帮。” 话落,陆消川转过了身,在阵阵阴火缭绕中消失在了原地,而天外山上原本严阵以待的阴离门众人,此时也重新踏上了寒潭中的乌篷船,在阵阵水花翻涌中消失在了觉禅寺外,回到了方外之中。 陆消川是彼岸忠诚的仆人,而彼岸的意志,却也让他选择了对我见死不救,甚至巴不得我早点饮恨黄泉。 真是个迂腐木讷的老顽固! 看着陆消川离去,我也不曾有多言,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而和陆消川一样的,先前还对我百般庇护的槐灵圣,此时也带着一身阴火离去,重新化为了觉禅寺外的一棵老槐树,显然也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唯有沉江客此时依旧在我的身旁,并不曾有离去的意思。 见此,柳乘风微微皱起了眉头,“沉江客,陆消川和老槐树已经离去,你只身一人,难道还想淌这一趟浑水吗?” 沉江客的脸色也显得颇为凝重,可还是说道,“林笙你现在还不能杀,本尊能否查出二百年前古道门覆灭之谜,以及重振道门往日辉煌之夙愿,皆寄托于他身,寄托于他手中的苍生杵。” “是吗,那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还请天行门主赐教。” 柳乘风说道,“林笙,他是我的亲外孙,他的母亲是天行门左护法,是我膝下唯一的女儿柳尘音。” 之前爷爷告知我母亲的身份时,曾一再警告我不要将这一秘密告知外人,否则将引来无穷祸端。 正因为如此,我在见到柳乘风之后,不曾当着众人面叫他一声外公,只因出于爷爷的告诫。 可我没想到,柳乘风此时竟然会自报家门,告诉了沉江客我的身世。 而沉江客听了这话后,却像是遭了五雷轰顶一般,浑身猛地一震,随后满脸骇然回头望向了我。 “林笙……你居然会是柳尘音的儿子!!?” 沉江客满是惊讶地说着,原本对我带着善意的眼中,瞬间却是被一股浓浓的忌惮抑或敌意所取代。 “沉前辈……怎么了?”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沉江客的这一态度转变,不明白这里边究竟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事情。 然而,沉江客摇了摇头,说道,“林笙,你既然是天行门主的外孙,那么他要杀你,便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本尊身为外人,不便多做干涉,你且自求多福吧!”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却是不曾再多看我一眼,仿佛遇到了什么令他极度害怕的东西一般,竟是头也不回的选择了离去。 不消片刻工夫,沉江客和他的众门人都已悉数踏上渡船,离开了天外山,返回了隐山门中。 原本人声鼎沸的天外山,除了天行门外,彼岸只剩下了觉禅寺一方东道主。 “阿弥陀佛,佛门难断家中事。林笙你虽与佛有缘,然你与天行门主之恩怨,非佛法所能渡劫,还望好自珍重!” 这一刻,原本还对我出手相助的枯荣大师也是一声叹息,随即也摇着头离开了现场,返回了觉禅寺中。 三门一寺以及天行门,这五大宗门彼此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深仇大恨。 所谓争端,也皆因我和彼岸而起,自然也因我和彼岸而结束。 而现在,他们陆续离去,却将柳乘风留在了我的近前。 可是,陆消川和槐灵圣对我见死不救我能理解,毕竟这是来自彼岸的意志。 但沉江客和枯荣大师,竟然因为我是柳尘音的儿子,而突然转变了对我的态度,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莫不成在我母亲的背后,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母亲和柳乘风这对父女之间也存在着某种深仇大恨? 一时间,关于家庭背后的隐情再度令人扑朔迷离起来。 然而,没等我有机会问出口,一声龙吟从天而起。 只见那头青龙在长空盘旋一周,随后龙爪狠狠抓向虚空,带着滚滚龙炎直朝着我俯冲了下来! “林笙,你的母亲将你生下,是她此生犯下的最大过错!而现在,就由我来弥补她的一切罪孽!” 话落,一道幽蓝的龙炎在他的手心凝聚,化作了一道延伸长空的烈焰长刃,直朝着我当空斩下! 嗡!! 一阵躁动的嗡鸣声顿时响彻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不曾言语的茹若初出手了,一道天字符阵当即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白色的光幕随之倾泻而下,犹如护盾庇护在了我们二人周身。 龙焰之刃重重斩下,落在光幕之上却犹如拳打棉花,其霸道的力量随之消散于无形。 可饶是如此,在他这不曾留手的一击之下,整个天字符阵还是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层层裂痕随之从中绽开。 “茹若初,老夫是在处置自己的家事,还请你好自为之!” 见茹若初出手,柳乘风勃然大怒,朝她冷喝道。 对此,茹若初露出一丝冷笑,“天行门主,你可别忘了我是林笙的妻子,按理说我也应该称呼您一声外公。而现在您要对付林笙,我身为他的妻子又怎能置之不理?” 说话间,茹若初快速打出手诀,一个个地字符在我们的脚下迅速生成,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地字符阵。 “可你知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柳尘音!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他必须得死!” 柳乘风大喝道,那道龙炎之刃被他高高举起,再度劈在了近前的光幕之上。 一阵剧烈的震颤随之响彻天字符阵,大量的心力也从不断加深的裂痕中散逸而出,茹若初的脸色也因此一阵惨白,似乎因此受伤不轻。 可茹若初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婆婆是谁,可我不过一个初入道门的小姑娘,懂不得你们天行门的人伦恩怨。我只知道林笙是我的丈夫,丈夫有难,妻子就不能坐视不管!” “哼,所谓感情不过过眼云烟,可你们这些人却始终不曾明悟深受其困。他母亲如此,你们也是如此,真是愚昧无知!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话落,整个天字符阵在柳乘风第三道龙炎重击下,终于崩飞离析,大量的幽蓝龙炎犹如滂沱暴雨般,就朝着下方的我们汹涌而来。 随着天字符阵破灭,一抹鲜血从茹若初的口中渗出。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颇为吃力的朝我小声说道,“林笙,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你抓紧我,我们现在就返回悬棺门。” 说着,茹若初念诵起了法咒,我们脚下的地字符阵随即大亮,一股非常熟悉的吞噬之力随即作用在了我和茹若初的身上。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一般,被这股吞噬之力拉向了未知的远方。 不过眨眼工夫,这股奇特的吞噬力量便消散一空,阵阵祥和的白光随即映入了我的眼中。 这道地字符阵是为悬棺门中独有的传送阵法,可以让人轻易间便瞬行千里。只不过因为阵法特殊,需要有足够的道行与心力做支撑。 而此时此刻,原本一片狼藉的天外山消失了,一座接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山映入了我的眼中。 只见这一座座石山陡峭挺拔,犹如一柄柄利刃直至苍穹,每一座都有千米之高,上面遍布着一个个石窟,悬崖之上皆悬挂着一口口陈旧破烂的棺材。 而在石山底部,成片成片与世隔绝的古建筑群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却早已破落衰败。 这儿不是他处,正是我林家故土,是为悬棺门山门所在地——高岩峰! 在茹若初的这道传送符阵间,我们竟在转瞬间返回了悬棺门中! 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股极为熟悉的危险气息却从远方的长空涌动而来。 “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也不看看老夫是谁!” 吼!! 一声龙吟,响彻苍穹! 云雾缭绕的高空中,一道青色的龙影赫然浮现,直逼悬棺门中! 层层乌云迅速凝聚,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第四百零一章 悬棺守山人 不曾想,我们二人刚利用符阵返回悬棺门,相聚千里之遥的柳乘风也紧跟而来! 也不知他到底是动用了什么道法,那头载着他的青龙居然在瞬息间也现身在了高岩峰上空! 吼!吼!!…… 震天的龙吟响彻悬棺门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因此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电闪雷鸣间,青龙已从乌云中浮现,而柳乘风也站在龙首之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下方的我们。 茹若初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原本充满忌惮的眼神逐渐平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笑。 “天行门主,此处已非觉禅寺,而是在我悬棺门的地界中,你如此肆无忌惮,恐怕有些不好吧?” 茹若初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朝柳乘风这么问道。 “哼,没落如斯,区区一个夫妻店,居然还敢妄称宗门?今日我不仅要踏入此界,还要让你们悬棺门彻底覆亡!” 柳乘风如是言,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与威胁。 “哟,覆灭悬棺门?我说谁的口气这么大,原来是咱的亲家公呐!” 然而,茹若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爷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 爷爷!? 看到爷爷,我的心里顿时一喜。 而爷爷朝我点了点头,随后把菜篮交到了茹若初的手里,看向了来者不善的柳乘风。 在看到爷爷后,柳乘风先是一阵讶异,随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初来我山门蹭吃蹭喝的林隐耕!怎么,回了自己的地界,就开始目中无人,敢冲着我大放厥词了??” “目中无人的恐怕是亲家公你吧?若是来串门走亲戚就该走正门,老爷子我自然会好酒好菜招待。可你一言不合就乘龙闯入,实在有违做客之道呐!” “林隐耕,我是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才给你三分薄面,识相点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宰了!” 柳乘风怒喝着,丝毫不给爷爷颜面。 爷爷在重归道门后,道门虽然早已一跃千里,但与道门第一人的柳乘风相比,依旧有着如天堑般的差距。 然而,爷爷摇了摇头,“柳乘风,你在天行门时,便一直不待见我的儿子,但这毕竟只是你们岳父女婿之间的矛盾,我也只能忍着。可现在,你却想要杀我的亲孙儿,那么我这当爷爷的,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听了这话,柳乘风眯了眯眼睛,“怎么,难道你还打算与我斗不成?” “老爷子我最近刚学会一个护山法阵,倒是想跟你讨教讨教!” 爷爷如是说着,随着他一招手,一道黑影忽然从山门内部自行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近前。 那是一口石棺,上面镂刻着一座座崇山峻岭浮雕,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符文也遍布于棺身的缝隙间,看上去古朴而又恢弘。 一滴血从爷爷的指间落下,落在了这口石棺之上。一时间,整个石棺发出阵阵颤鸣,一股古老而且神秘的力量立即从中涌动而出。 这股力量,以非常快的速度传荡于整个高岩峰中,门中深处,那七七四十九座埋葬着悬棺门历代英烈的石山纷纷发出阵阵颤抖,与石棺以及爷爷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共鸣。 这一刻,爷爷仿佛已经于高岩峰已经融为一体,每一座石山都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不断产生着各种变化。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阵阵水花声忽然从悬棺门外围响起。 我寻声望去,却见随同柳乘风而来的天行门人以及众走蛟蛟龙,此时却已经从觉禅寺离开,从悬棺门不远处的一条江河之中破水而出,来到了山脚下。 见此,柳乘风也不曾多言,朝着众门人打出了一个手势。 一时间,所有悬棺门人立即会意,纷纷拿出了手中的玉笛。 阵阵笛音声中,那些走蛟蛟龙纷纷发出声声嘶鸣长吼,或是遁地而走,或是踏空而行,带着阵阵腥臭气浪以及龙炎朝着悬棺门内部攻击而来! “悬棺门虽然没落,但也不是你们这些外人想来就来得了的!” 爷爷一声冷喝,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石棺上。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大量的法咒声当即从石棺当中响彻而起,高岩峰四十九座石山之中,此刻也传来了大量先灵的低语。 那些早已死去的悬棺门列祖列宗,此刻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一缕缕沧桑而且古朴的心力,纷纷从各石山间的石窟中涌动而出,在上空之中不断凝聚,化作了一道道璀璨的符文。 这些符文不断排列组合,却是化作了一道覆盖方圆百里的巨大符阵,笼罩了整个悬棺门! 而在这时,爷爷快速掐动手诀,一道由鲜血所化的五雷号令地字符立即出现在了石棺之上。 轰隆隆! 随着这一地字符的形成,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撕开一道深长的豁口,一道接着一道粗如长龙的雷霆当即从裂口之中爆射而出,直朝着悬棺门内部降临而来。 可是,这些雷霆在刚接触到符阵的瞬间,便立即化作了漫天电光四散开来,顺着那一道道符文扩散于整个上空。 不过眨眼功夫,覆盖百里范围的符阵之上,顿时电闪雷鸣,俨然被一层密集的电网所层层笼罩。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的那八头蛟龙已经腾空而至,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股赤色的龙炎纷纷从它们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最前方的爷爷呼啸而来! 可是,这些龙炎还没来得及抵达爷爷近前,便在数百米开外被符阵尽数拦截吸收。 爷爷屹立原地不动如山,朝着那八头腾空的蛟龙看了一眼。 在他的一眼之中,遍布在符阵之上的电光开始不断汇聚,一道道如水桶粗的雷霆因此应运而生,从四面八方朝着蛟龙们倾泻而来! 滋啦啦!! 雷霆不过瞬间便降临众蛟龙之躯,它们体内的鲜血像是被烧开了一般,顿时从身体内部爆裂开来,挥洒长空。 吼!! 天空之中,一连串凄厉的龙吟声也随之响彻而起,在爷爷的这一击之下,众蛟龙的身躯皆爆开一道道如沟壑深长的裂纹,而在强烈电击下,它们的身躯变得异常僵硬不断抽搐,有好几个差点自长空跌落,触碰到本就电闪雷鸣的符阵之上。 随着爷爷的这一手笔,八头蛟龙的眼中纷纷露出无尽的忌惮,却也不敢再妄自跨越雷池半步,隔着远远地发出声声不安的怒吼。 而凌厉的电光,此时不仅侵袭于这八头蛟龙,也同样攻击着所有来犯之敌。 白炽的闪电在符阵之上纵横不休,那些由牧蛇人趋势而来的走蛟,在刚刚跨入悬棺门的地界后,立即遭到万千雷霆的侵袭。 一时间,在悬棺门山门前百米范围内,大量的走蛟哀鸣声响彻而起,在电光的肆掠间,它们的躯体当即节节爆裂,鲜血飞溅长空,周围的草木也因此被染上了一抹殷红的色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咋舌不已。 要知道,这八头走蛟当初对付我时,可是有着沉江客陆消川这些当世强者尽数出手方才得以降服啊! 可眼下,它们却在爷爷的收下悉数败北,连带着还陪葬了不知多少走蛟,这一幕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不仅是我,周围所有的天行门人也纷纷面露惊愕,他们立即识得这一法阵的力量,第一时间将所有的走蛟蛟龙召唤了回来,以免再遇不测。 见此,指挥着这场战斗的柳乘风眼中也流露万千愕然。 “林隐耕,没想到你居然掌握了悬棺门的护山法阵!” 柳乘风长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忌惮。 见此,爷爷的脸上无波无澜,他抬头朝柳乘风看了一眼,说道,“亲家公,老爷子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呐!如今悬棺门就只剩下我们爷孙仨人了。若初和林笙在道门之中事物繁多,留守门中的我若是不抓紧修炼,又该如何守护山门,成为悬棺守山人呢?” 悬棺守山人!?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诧异。 第四百零二章 护山符阵 悬棺门,以符道扬名于天下,而门中的护山符阵,更有着道门第一阵的美誉。 据茹若初所说,悬棺门的护山大阵,是由当年门中老祖宗,以一道神符所化,是为当今道门最强法阵,甚至足以抵挡来自神明的攻击。 只可惜两百年前古道门覆灭,老祖宗也因此陨落,而出自他之手的神符,也至此失传于人世。 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这一护山符阵,在之后的两百余年里依旧荫及后人。 哪怕悬棺门因为内斗彻底没落,可有着这一护山符阵的庇护,却始终无宵小之人胆敢觊觎山门丝毫。 即便如今门中只剩下了我们三人,依旧为正统道门所认可。而茹若初虽然与其他巅峰强者相比,年纪最轻道行最弱,但面对诸强依旧浑然不惧,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有着这一护山符阵做后盾。 而所谓悬棺守山人,其实就是掌管护山符阵之人,因为位置特殊,通常是由历代悬棺门主亲自兼任。 只是我没来到,身为门主的茹若初,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爷爷处置。 爷爷的道行虽然不强,但借助着这一护山符阵,却足以在悬棺门中,轻松应付来自天行门的入侵。 “唉,还是待在自己的故土舒服呐!在柳泉村时,整日提心吊胆畏手畏脚,去了你们天行门,天天还得看你们的脸色。而在这悬棺门中,老爷子我也终于有了与你比划的资本!” 一番手段过后,爷爷朝柳乘风这么说道,声音里充满了不曾掩饰的挑衅意味。 听了他的这话,柳乘风的脸抽了抽,“林隐耕,少在这儿小人得志!有本事你就从这阵中出来,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嘿嘿,老爷子我偏安一隅惯了,早就腻歪了外边的世界,要不还是你进来和我谈谈吧!” 爷爷朝柳乘风这么说着,那挑衅的意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对此,柳乘风顿时勃然大怒,大量的龙炎在他的手中迅速凝聚,化作了一团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幽蓝火球,直朝着爷爷所在的方向轰射了过来。 爷爷不慌不忙,手指在石棺的一处山峦浮雕上轻轻一点。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位于我们不远处的一座石山立即爆发出阵阵嗡鸣,一股耀眼的白色光柱当即从山巅之上爆发而出,直朝着那团龙炎火球侵袭而去。 蓬! 一声炸响响起,那足以燃烧天地万物的龙炎,在这一光柱之下,竟犹如落入了水中一般,甚至还没来得及触及符阵半分,便在顷刻间湮灭瓦解,消散于无形。 而光柱在破灭了龙炎之后并没有停息的依旧,依旧扶摇直上,直指于上空的柳乘风!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的眼里首次流露出一丝错愕,连忙催动青龙向旁边躲避。 可青龙的速度虽然快,却始终快不过光。 霸道的光柱贴着青龙的脖子处呼啸而过,在青龙的身上划出一大片血光。 吼!! 一声痛苦的龙吟声响彻苍穹,只见青龙的脖子上,此时被光柱生生抹去了大块血肉,以至于可以清晰的看到里边的龙骨与内脏,潺潺的龙血如雨一般于长空挥洒而下。 这头青龙在觉禅寺时就已经深受重创,而今再度铩羽于爷爷之手,庞大的身躯终于无法再继续支撑,竟是一头朝着下方栽了下去,若不是柳乘风及时制止,只怕早就落在了法阵之中粉身碎骨了。 至此,这头青龙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而柳乘风也终于不得再腾临长空,驾驭着青龙回到了地面,周围的众牧蛇人以及护龙人纷纷赶了过来,开始给青龙治愈伤势。 一直所向无敌的柳乘风,而今在悬棺门终于栽了一个大跟头,并且还是栽在了爷爷的手里。 他看着置身护山符阵之中的爷爷,脸上的怒火浓郁到了极致,却终究无可奈何。 “都说悬棺门符道冠绝天下,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说着,他的目光掠过了爷爷看向了我,冷冷说道,“林笙,眼下你置身神符庇护中,老夫的确拿你无可奈何,可你在这是呆不长的,总有要离开的一天,届时你还是得面对我,面对整个天行门的怒火!” “来日的事情来日在说吧,不过今天可就由不得你了!” 爷爷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再动用法阵对柳乘风以及天行门众人动手,似乎并不想因此而彻底撕破颜面。 随后,爷爷朝我和茹若初看了一眼,“若初,现在林笙终于回了门中,该办的事情你赶紧带他去办吧,这里的事情交给爷爷我。” 听了这话,茹若初点了点头,“那么就辛苦爷爷了,爷爷您小心为上。” “放心吧,都是自家在打自家人,老爷子我自有分寸。” 留下这句话,爷爷也不曾再搭理我们,却是笑呵呵地看向了柳乘风,“怎么着亲家公,现在你斗又斗不过我,走又不甘心,要不咱俩就坐下来喝两杯?不过我得说好,这酒钱可得你出!” 爷爷不断地激怒着柳乘风,可后者如鲠在喉,被他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林笙,跟我走吧。” 见眼前局势暂缓,茹若初也不曾再理会天行门众人,朝我说道。 有着护山符阵在手,爷爷只要不从门中走出,自然是置身不败之地,为此我点了点头,随即跟着茹若初离开了当场,同时也不禁好奇,他们说的要去办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可茹若初神秘一笑,并不曾回应我的疑惑。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步入了山谷中的那片古建筑群中,而这儿正是悬棺门的山门所在地。 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这儿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破旧衰败,随处可见成片成片坍塌的房屋,满眼都是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唯独处于最中央的几幢大宅子修缮完好,而这儿便是茹若初以及我爷爷目前所居住的地方,也是我林家列祖列宗之前世代生活的地方。 劫后余生后,我在这片林家故土间张望了好一会,心中莫名生出一阵苍凉。 从这成片成片的古朴楼阁中,我多少可以看出悬棺门当年的门中兴盛,而今衰落破败,门中之人也不过三人,不觉一阵唏嘘不已。 茹若初看出了我眼中的失落,笑着说道,“林笙,我们的宗门虽然已经衰落,但还有你我和爷爷在,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茹若初迈过门槛步入了她所居住的古宅中,将那面封印着我残魂的青铜镜从墙上取了下来。 做完这些后,茹若初便走了出来,“林笙,咱们走吧,去拜见一下你们林家的列祖列宗。” 返回故土拜见家中列祖列宗自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此时内忧外患,茹若初身上的伤势不轻,而柳乘风以及众天行门人更是在山门外虎视眈眈,茹若初突然提到这事儿,未免太过突兀了些? “若初,现在不应该是应付我外公要紧吗,干嘛非要这么急着去祭拜我林家祖先?” 带着这一想法,我不解的朝茹若初问道。 茹若初看了我一眼,说道,“当然是想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下,将悬棺门交付给你!” 第四百零三章 林家老祖宗!? 将悬棺门交付给我!?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知是若初说错了还是我自己听错了。 我虽然从一出生便是悬棺门人,但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一直都漂泊在外,对于所谓山门向来知之甚少。 而今重返故土,茹若初却急不可耐要把悬棺门交付给我,着实令我猝不及防。 “林笙,由你接管悬棺门,在我看来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情。” 这时,茹若初对我说道,“只不过,其中缘由我一时间还和你说不清楚,等进了林家石山,见过了你林家老祖宗,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随后,茹若初也没有再多话,捧着那面青铜镜便朝着不远处一座最高的石山走去。 当初梦回悬棺时,我对悬棺门也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我所身处的林家,是为当年悬棺门中的第一大家族,列祖列宗埋骨之地,则位于高岩峰中最高的一座石山之间。 而我太爷爷的灵柩被茹若初带回门中后,也埋葬在这座石山之中,在我意识回归残魂之时,爷爷也曾带我去拜见过他。 不消片刻工夫,我们二人便来到了林家石山之中。 顺着绝壁之间的栈道蜿蜒而上,随处可见各种石窟与悬棺,这里边安葬着的,皆是林家的列位先辈。 过了好一会,我和茹若初来到了石山的山巅,而这儿也是悬棺门的最高点。 站在山巅注目远眺,我看到云雾缭绕的山门前,爷爷此时正独自面对着柳乘风以及一众天行门人,他们看起来像是在争吵着什么,一个个皆面红耳赤,阵阵躁动的龙吟声响彻不绝。 可因为有着护山符阵的庇护,对方虽然来势汹汹,却始终拿爷爷无可奈何。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安定了些许,随后回头看向了山巅的正中央。 只见山巅的中央处,此时赫然矗立着一尊高达十米的石像。 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石像的大部分身躯已经风化,地基已经与石山融为一体。 高岩峰共有四十九座石山,代表着曾经悬棺门的四十九个家族,而每一座石山之上都立有一尊石像,石像的主人均为各家族的老祖宗,同时也是悬棺门的历代门主。 而眼下的这尊石像,自然是我林家的老祖先无疑了。 带着这一念想,我随即跪了下来,朝着老祖宗的石像磕了三个头。 可等我再站起来时,却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老祖宗的石像虽然风化严重,但他的脸部轮廓却依然清晰可辨。 可我瞅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却是越看越觉得他与我长得格外相像。 他的脸部曲线,他的神态,甚至他的五官,几乎和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若初,这……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这一不寻常后,我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朝茹若初问道。 虽说在同一家族中,后人长得像长辈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不正常的是,这位老祖宗可是活在一两千多年前,与我隔了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代啊,这基因也未免强大得太过分了一些吧! 对此,茹若初笑而不语,却是朝着前方的石碑指了指。 而我定睛看去,整个人如遭了五雷轰顶,顿时愣在了原地。 石碑上赫然写着:悬棺门开山祖师林笙之圣位! 这……这算怎么回事!! 悬棺门开山祖师林笙…… 我居然和自家的老祖宗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爷爷帮取的,可在我的眼里,爷爷可是一个非常尊师重道之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冒犯祖先英灵的事情来? “林笙,你是不是感到很惊讶,很意外?” 茹若初朝我说道,“其实,当初在柳泉村初见你,你跟我说及自己的名字时,我也觉得很奇怪,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一个和我门中祖师名字一样的人。” “再后来,我把你太爷爷的尸体带回悬棺门,葬入林家石山后,我顺道来了山巅祭拜祖师爷,却发现你和他不仅名字一样,连模样都分外相似。” “你的名字其实也并不是爷爷取的,而是太爷爷强加给你的,只可惜他已经撒手人寰,关于他为什么给你取了一个和老祖宗一模一样的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茹若初看向了我,“林笙,我虽然对林家过往并不了解,但我隐隐觉得,你与林家老祖宗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只是先人后辈这么简单!” “而我是一个相信天命的人,当年悬棺门因为林笙而兴,而今衰落之际,将宗门再交托在你林笙的手里,也算是九九归一,重新开始一个新的轮回吧!” 茹若初这话说得玄而又玄,让我不觉浑身一个哆嗦。 我忽然想起,来自阴间的彼岸曾告诉我,我的前世与她在千年之前就已经相识,也因此在岁月长河中等待了我漫长岁月。 莫不成,这位林家的老祖宗、悬棺门的开山祖师其实就是……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一个哆嗦,连忙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林笙,宗门与林家的过往,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你也先别多想,就当这只是一个巧合吧。” 茹若初这么和我说了一句,“好了,咱们也别耽误工夫了,开始办正事吧!” “啥正事?将悬棺门主之位交托给我?” “那是后话,而现在,你应该先得到林家列祖列宗的赐福,获得他们力量的传承。” 在茹若初的示意下,我跪了下来,将一滴血滴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嗡!! 随着这一滴血的落下,整座石山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 原本寂静的山巅之上,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我开始听到有无数人在我的耳旁低语,他们不断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像是在与我问候,也像是在惊奇讨论。 这些低语我自是熟悉的,都是各个石窟之中来自林家历代先灵的低吟。 这一刻,所有的林家英灵都在瞬间活了过来,来自他们的残念萦绕在我的周围,与我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而在这种共鸣中,我看到有大量的心力从各个石窟中涌动而出,却是顺着绝壁上的层层栈道,朝着山巅汇聚而来,朝着山巅上的我汇聚而来! 啊!! 无尽的心力开始疯狂地涌入我的体内,我感觉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仿佛就要爆裂一般,一种无尽的痛苦随之而生。 噗!噗!噗!…… 这时候,来自红尘泪中的鲜血,开始不由自主从我体内汹涌而出,化作大片血浪涌动周身! 由鲜血所化的两道灵魂法阵,这一刻也绽放出耀眼的红色光华! 第四百零四章 化血为棺 来自林家列祖列宗的力量,此时正源源不断涌入我的身体,红尘泪中的鲜血也在这一刻不由自控,开始自行从我体内涌动而出,化作层层血浪侵袭四周。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鲜血不仅没有与石山中的心力产生丝毫排斥,反而二者开始迅速融合。 此时我虽然没有动用噬魂术,但源源不断的心力还是疯狂地注入到我的四肢百骸,涌入我的灵魂,最终皆凝聚于我体内的两大鲜血法阵之中,一股璀璨的血色光华也随之从中爆发而出。 下一秒,我的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那尊来自林家老祖宗的石像,此时竟忽然活了过来。 只见有大量的鲜血朝着石像之中涌动,使得上面的岩石开始一层层剥落。 最终,一个和我一模一样,高达十米的血人从岩石碎片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我的近前。 随着这个血人的出现,整个石山之中再度响彻起无尽的低语,像是在向这位林家的老祖宗顶礼膜拜,发出声声虔诚的祈祷。 而在无尽的低语声中,血人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我的眉心。 在他的这一指之间,我忽然感觉有大量古老的文字一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中,让我不禁头痛欲裂。 而这些古老生晦的文字,赫然是一个个我先前不曾修炼过的符文以及符阵,其中更是不乏早已失传的诸多天符。 察觉到这一现象后,我的心里又惊又喜,不曾想茹若初所说的祖宗赐福,竟然是在利用列祖列宗的力量,领悟悬棺门中更为高深的符道! 而这些来自列祖列宗的符文,化作了一个个的烙印,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却也让我的符道修行一日千里,轻易迈过了瓶颈,步入大成之境! 在这一切过后,由老祖宗所化的血人瞬间失去了力量支撑,在我的近前崩飞溃散开来。 几乎在同时,别在我腰间的苍生杵竟自行飞身而出,悬停在了近前的半空中。 在没有我的意志左右下,苍生杵竟是自行催动,杵身上的那一道道符文随之绽放出暗红色的光华。 呜呖呖! 这个时候,恶鬼世界自行打开,封印其中的厉鬼却是倾巢而出,飘荡于山巅的上空,发出声声凄厉的哀嚎。 这些藏身于苍生杵中的厉鬼,因为失去了肉身的缘故,实力均遭到了大幅度的削弱,充其量也只能对付一些普通道家人,可偏偏我每次遇到的,都是比我强大了很多倍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来自恶鬼世界中的力量,几乎被我所遗忘。 而现在,这些鬼灵不由我的控制自行飞出,周围顿时阴气阵阵鬼哭狼嚎。 可是,重获自由的鬼灵们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悦,相反陷入了无尽的恐惧。 由老祖宗所化的血潮当中,此时竟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作用于周围的众鬼之身。 这些鬼灵妄图挣扎,可终究已无路可逃。在声声绝望的哀嚎里,终究尽数涌入了那血潮之中。 哗啦啦! 在吞噬了恶鬼世界中的所有鬼灵后,血潮之中当即浪潮涌动,时而化作万鬼群啸,时而化作洪荒猛兽,最终所有血水尽数坍缩,在原地化作了一口诡异的血棺。 这口血棺不过一丈长四尺宽,棺身之上遍布着一个个恶鬼虚影,它们像是被封印在棺中一般,伴随着鲜血的涌动时而哭嚎时而挣扎时而奔逃,俨然众生百态相。 而在棺材内部,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正源源不断从中涌动而出,仿佛是一道通往地狱的入口一般,开始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不过眨眼工夫,周围的草木尽数枯萎,诸多鸟虫走兽也在瞬间化为尸骸,来自它们的生命力量纷纷涌入了血棺之中,化为了棺中力量的一部分。 我诧异的看着这口血棺,从棺身上流淌的丝丝鲜血,却是和我的灵魂发出强烈的共鸣,它的一举一动皆与我的意志交相辉映,仿佛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随着我心念一动,那不由自主的吞噬之力当即从血棺之中消散一空,而整个血棺也随之溃散成一钵血水,尽数没入了苍生杵,涌入了杵中的恶鬼世界里,化作了一抹如汪洋的血海浪潮。 之前梦回悬棺时,爷爷曾跟我说过,悬棺门最强的道法是符道,而最强的法器则是悬棺,而悬棺则为宗门开山立派之道。 之前爷爷曾和我说过,悬棺门最强的道法是符道,而最强的法器则是悬棺,悬棺更是宗门开山立派之道。 现在,我透过林家的老宗族,俨然在一瞬之间符道大成,而这口血棺,不用说正是林家先辈赠予我的悬棺法器了! 察觉到自己的道行以及符道得到了质的提升,我的心里欣喜不已,随着心念一动,那孕育着先人无尽心力的鲜血,此时也停止了翻涌,纷纷敛入了灵魂法阵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伴随着鲜血在我体内汹涌澎湃,我感觉自己的视觉听觉开始变得异常敏锐,以至于能清晰的看到百里之外的种种,能听到万物生长与消亡的所有动静。我不确定自己的道行究竟提升到了何种境界,但若再面对于柳乘风,至少不会再被单方面碾压,自保已无大碍。 随着血棺收回,石山之巅随之归于平静,只是让我没料到的是,那尊属于林家老祖的石像,此时已经尽数坍塌,化作了大量灰霾消散当空,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林笙,看来你与你们林家这位同名同姓的老祖宗,渊源还真是不一般呢!” 茹若初欣喜的看着我的这一变化,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老祖宗的石像在这已经矗立千年,而今不仅传承我符道,身躯更是化作鲜血成为了我的血棺,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可至于和我同名同姓的老祖宗,与我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我也不得而知,更不敢胡乱猜测。 吼!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躁动的龙吟之声忽然响彻而起。 我在沉思之中注目远眺,却见山门入口处此时人头攒动,那些将山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天行门人以及众蛟龙,此时竟开始陆续朝着河边退去,看起来像是打算撤离。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长松了口气,有着护山符阵在,柳乘风想要杀我无异于难于登天,于此在这儿受爷爷的窝囊气,但不如先行离去从长计议。 然而,我是这么想的,可镇在山门前的爷爷脸色却显得异常凝重,丝毫没有大敌退去后的喜悦之情。 柳乘风也打算离开了,可他在走到山外江河时,目光却穿透了层层云雾,落在了我的身上。 隔着十余里之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来自他的声音也随即滚滚而来。 “林笙,老夫忽然想起,你的妻子念冰尚且在我天行门中,既然你于山中闭门不出,那我就只好先行回去,拿她开刀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一股无名的怒火当即从我心中生起。 “柳乘风,你当真如此丧心病狂吗?她可是你的孙媳妇!” 我当即怒喝了一声,声音在心力的加持下化作了滚滚音浪,清晰的涌入了他的耳中。 “没错,她是我的孙媳,我对她其实也挺寄予厚望的。可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就只好迁怒于她了!” 说着,柳乘风便要扬长而去。 见此,我的心里急了,当即化作了一股血潮,朝着山下纷涌而去,瞬息间便抵达了山门近前。 “柳乘风,你给我站住!” 我朝着柳乘风吼了一声,而后者则不紧不慢回过了头,“怎么,是放心不下念冰吗?如果是的话,你就从符阵里走出来,老夫自然不会再为难于她!” 对此,一旁的爷爷摇了摇头,“林笙,柳乘风这老东西是在故意激你,你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而在这时,茹若初也急忙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得知了其中缘由后,她没有言语,只是朝我摇了摇头。 柳乘风是何心思,我自然万分清楚。 以念冰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我出山与他一战,乖乖交出性命,这一切都是他的阳谋。 可我也很清楚柳乘风的为人,为了杀我,他不惜与三门一寺彻底决裂,甚至携众叩关悬棺门。而今吃瘪离去,我丝毫不怀疑他会将怒火转嫁到念冰的身上。 我和念冰如今虽然若即若离,但她终究是我的妻子,她前去天行门也是得了我母亲的邀请,若是因我而遭遇丝毫不测,我必然悔恨终身。 带着这一念想,我朝前走出了一步,“柳乘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柳乘风点了点头,“天行门主,概无戏言。” 听了这话,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也不顾爷爷和茹若初的阻拦,迈出了悬棺门,置身在了符阵庇护之外。 见此,柳乘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杀意。 他看着我,朝着身后的门人打了个手势。 吼!吼!吼!…… 八头蛟龙瞬间腾空而起,隔空看向了地面的我,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蕴含无尽毁灭之力的龙炎直朝着我喷薄而来! 第四百零五章 血棺屠龙 在我离开护山法阵庇护之后,八头蛟龙立即在柳乘风的意志下对我发动了攻击,来自它们的龙炎在天空中化作了一道密集的火网,直朝着我笼罩而来! 而是在之前,哪怕一头蛟龙便足以将我灰飞烟灭,而在获得了祖先传承获得了那口血棺后,我多少有了直面这些四脚蛇的勇气。 随着我心念一动,大量的心力当即从我的灵魂以及四肢百骸中透体而出,这些心力不断在我上空凝聚,犹如一支无形的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散发着血色光华的符文。 嗡!! 这一刻,符文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开始有大量的鲜血从中涌动而出,化作了一道血幕将我层层笼罩。 在继对付洪高义之后,眼下我又再度动用了天字符! 可与之前耗尽道行不同,此时的我在得到了祖先传承后,心力早已充沛如海,举手抬足间就将符文刻画完成。 滋啦啦!! 来自红尘泪的鲜血,本就至阴至寒,而在融合了来自先祖的传承后,其中力量更是得到了质的飞跃,一股令人恐怖的死亡气息也随之充斥全场。 那一道道龙炎火网侵蚀在血幕之上,不仅没能破灭其防御半分,甚至龙炎也在血雾侵扰下尽数湮灭。 随后,我朝着其中的一头蛟龙伸出了手。 伴随着这一动作,一道血手当即从血幕之中应运而生,在血浪的簇拥下冲天而起,直朝着我所目及的目标抓了过去! 蛟龙本已存世千年,早就开了灵智。 它使得这天字符的力量,却是不敢正面相抗,开始快速的朝着上空退去。 可我已出手,又哪有让它轻易逃脱的道理? 带着这一念想,我的手再度往前一伸,血手的长度也随即暴涨,撩动起漫天鲜血,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那蛟龙追了上去,轻易就将它捏在了手心。 吼!吼!…… 遭到血手牵制后,那头蛟龙随即发出声声痛苦长鸣,只见在那阴寒的鲜血侵蚀下,它身上的龙鳞开始层层龟裂,血肉也在瞬间腐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龙骨。 它在我的手心痛苦挣扎着,粗壮的龙爪一次又一次划过我的血手,妄图斩断血水,挣脱桎梏。 可水无常态,在蛟龙的攻击下一次次破裂,但很快又重新聚合。 见此,其他的同伴也纷纷放弃了对我的攻击,转而袭向了我的血手,妄图让那蛟龙脱离苦海。 “哼,之前在觉禅寺时,我便已受够了你们的鸟气,现在还想逃?休想!” 我一声冷喝,苍生杵当即从我身上飞出,一缕暗红的光华从中爆射而出,涌入了那道钳制于蛟龙的血手之中。 哗啦啦! 光芒所致,血手当即化作大量的血浪溃散当场。 可是,没等那头蛟龙得以乘机逃脱,这些血浪再度在它近前凝聚,化作有鲜血悬棺! 呜呖呖!! 随着这口血棺的出现,阵阵鬼啸之音随即响彻而起。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瞬间笼罩于那头蛟龙全身! 吼!吼!…… 一阵比先前更加恐惧的龙吟声再度响彻,在这股吞噬之力的牵动下,这头蛟龙的身躯再度失去了自己的掌控,开始一点点地被拽入了那血色悬棺之中!! 血棺之中鲜血涌动,犹如一张饕餮大嘴般直接将它的半个身躯吞噬而下! 一时间,这头蛟龙就像被扔进了绞肉机中一般,大量的龙血龙肉飞溅当空,可还没来得及落下,来自其中的生命力量便已被尽数剥夺,归入了血棺之中。 不过眨眼工夫,这头蛟龙的半边身躯便已经吞噬干净只剩下了骨架。 可饶是如此,这头蛟龙依旧没有死,它尚且完好的上半身还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着,却已经化作了徒劳。 它的身体此时正一点点陷入鲜血当中,它的生命力量也疯狂地从身上散逸,化作了血棺的一部分,而原本强壮魁梧的身躯,此时也开始迅速地枯萎凋零,大片大片的龙鳞伴随着鬃毛不断剥落。 “林笙,想不到这才一个时辰的工夫,你居然已经获得了悬棺门的先灵传承!!” 看到这头蛟龙被我瞬间重创生死垂危,原本还自信满满的柳乘风顿时勃然大怒,所有的天行门人更是满脸骇然。 其实,不仅是他们,我自己也是感到颇为震惊。 要知道,刚才在觉禅寺时,我在这些蛟龙面前可都是待宰的羔羊啊!可短短半天的工夫便已风水轮流转,依仗着传承以及这口血棺,身为弱者的我摇身一变成为了屠龙人。 这头蛟龙的生死,死时皆在我的一念之间,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它彻底化为一具白骨,从此陨灭于人间。 但我也很清楚,蛟龙对于道门的重要性。 蛟龙一旦飞升化真龙,便可在它阳世长留之地留下一道龙脉。 而龙脉可庇护一方风水一方人,使之不受外界阴邪侵扰,福及苍生。而我们这些修道人的心力,也都是来源于龙脉之中。 龙脉兴盛,则道门兴盛;龙脉衰落,道门亦衰落;龙脉不存,则道门不存。 这一道理我很明白,正因为如此,当初在九龙山庄时,念冰和鬼婆才会暂时放下仇恨,共同帮助蛟龙飞升。 而沉江客他们在保护我时,明明有着诛杀蛟龙的实力,却也只是将其逼退或者禁锢,并不曾痛下杀手。 一头蛟龙须千年才能化龙,修行本是不易,若是轻易斩杀,那么我无疑将成为道门的罪人。 带着这一念想,我虽然对这些会喷火的四脚蛇深恶痛绝,可终究不敢遵从本心,最后还是在万分不甘中放下了杀念。 哗啦啦! 在我的一念之间,原本就要将那蛟龙彻底吞噬的血棺,顿时化作了漫天血水飞溅当空。 而那头只剩下半副躯体的蛟龙也因此气力一卸,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其他的天行门人随即聚了过来,可看了一眼其伤势后,都不禁摇了摇头。 虽然未死,但多半已是废了,若要完全恢复痊愈,恐怕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可即便如此,柳乘风还是长松了口气,毕竟一头半死不活的蛟龙好歹也是蛟龙,若是陨落了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冲我点了点头,“林笙,你懂得蛟龙之珍贵,有着善悯之心,老夫先行谢过,只不过……” 话音未落,柳乘风脸色一变,却是化作一道残影冲到了我的近前,一缕幽蓝的龙炎在他的拳心应运而生! “只不过,今天你的命,老夫要定了!” 嘭!! 蕴育着霸道龙炎的重拳,在这一刻重重地朝着我砸了过来,砸在了庇护我周身的血幕之上! 柳乘风体内的龙魂,显然比刚才的这八头蛟龙强大了太多,而其中龙炎所蕴含的毁灭之力,更是不再一个档次上。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这一拳落下,整个血幕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头顶的天字符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个咯噔。 我虽然已非昨日阿蒙,但和柳乘风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他的这一拳俨然不是我所能承受得了的! 蓬!! 不过眨眼间,这道天字符终于支撑到了极限,瞬间支离破碎,庇护着我的血幕也随之土崩瓦解,化作了血雾飞溅当空。 可趁着这一空档,我也一个纵身,快速地朝着后方退去,避开了这一拳的锋芒。 “哼,别以为自己道行提升了就有和老夫叫板的资格!想逃,门都没有!” 话落,柳乘风化掌为刀,隔着数十米朝着我当头劈来! 刺啦啦! 一道凌厉的气在他的手心应运而生,犹如一柄无形的刀罡朝着我侵袭而来。 刀罡所过之处,周围的草木尽数化为灰霾,地面也因此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 他的这一出手实在太快太快,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 情急之下,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加以格挡,大量的血浪也从我身上涌动而起,铸成了一道临时的堡垒屏障。 蓬!! 然而,我的这一准备终究还是太过匆促,这道气转瞬即至,犹如刀切豆腐般将血墙一分为二,最后结结实实地斩在了杵身之上。 大量的火花从杵身飞溅而起,一股强大的毁灭之力顺着苍生杵侵向了我的双手,侵入了我的全身。 噗! 这一刻,我双手的虎口当即被震开,一时间血流如注,整个人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砸进了山外的那条江河之中,河水也因此化为一片猩红。 大巧不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哪怕是这么一道普通的气,也不是我能轻易抵挡。 我跌跌撞撞地从水中站了起来,却发现柳乘风还在原地看着我,而其他七头尚且完好的蛟龙此时却再度朝我俯冲了过来! 趁我病要我命…… 就在刚才,我还心生怜悯,不愿屠杀这些蛟龙,想给它们留下一丝成龙之机。 可现在,这些蛟龙竟是趁着我受伤之时再度袭来,妄图给我补下最后一击。我的善意也因此成了东郭与狼,错付了对象。 一股浓浓的杀意当即从我心中悄然腾起,我抬头看向了这些蛟龙,眼神瞬间阴冷了下来。 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 今天,就让我做一次屠龙人! 心念一动,江河之中的流水在我心力牵引下迅速涌动,直击长空,在我的头顶上方再度凝聚成了一道天字符! 轰隆隆!! 随着这一天字符形成,原本归于平静的天空,再度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第四百零六章 行天道!斩苍龙! 在这一道符之间,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一脸势在必得的柳乘风顿时变了眼色,而朝我侵杀而来的七头蛟龙也纷纷停住了攻势,抬头看向了黑压压的天空,眼中无不露出恐惧之色。 “林笙,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柳乘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语气也因此变得颤抖了起来。 “没干什么,只是最近天干物燥,我画道符向天请命,为黎明百姓祈福求雨而已!” 我看了眼不断从双手间涌出的鲜血,朝柳乘风冷冷说道。 “柳乘风,你可知道符文是沟通天地神明的文字?这些蛟龙不曾渡劫化龙却长留于人间,本就是瞒天过海逆天而行,如果我现在向上苍发出召唤,你觉得老天爷会放过它们吗?” 此时我所动用的天字符,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攻击道法,而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祈雨符,是旱灾年间道门人用来向上天祈福求雨的。 这道祈雨符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力,却是这些留于人间不曾飞升的蛟龙的最大克星!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走蛟在化身蛟龙之后,通常都会东游入海化身长龙,这是蛟龙的天命,也是天道的规则。 如若蛟龙不曾入海,苍天便会降下天罚,强行让这些藏匿人间的蛟龙化身成龙。 可不管入海也好,天罚也罢,任何一头蛟龙都免不得雷霆洗礼,而最后真正化身成龙者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不是沉尸于沧海,便是坠落于长空。 而我祭出这道祈雨符,无非是想获得上天的感应,让他看到我的虔诚,看到人间的灾祸,从而降下甘霖恩泽众生。 上苍能够感应到我,自然也会感应到这些藏匿人间的蛟龙,眼见着它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忤逆天道规则,上苍又怎会轻易将其饶恕? 关于蛟龙的这一致命弱点,是当初念冰闲谈时告诉我的,而我也只是将其当做奇闻异事,却不想今日却成了我对付天行门的最大杀手锏。 很快,天空如我所料阴云密布,而云层的中间忽然被撕开了一道豁口,一道白色的天光透过了云雾降临于我所在的江河之间,犹如一轮神明的眼睛凝视苍生。 吼!! 这时,一阵不安的龙吟响彻而起。 在那道天光降临后,青龙当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顾不得柳乘风的意志,惶恐地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残影逃之夭夭,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这头青龙,有着和觉醒下的彼岸正面抗衡的实力,可在天道规则面前却弱小犹如蝼蚁,丝毫不敢顾及自己的形象与颜面,狼狈而逃。 “不!这林笙不是悬棺门人吗,他怎么会知道蛟龙的命门所在?” “苍天即将开眼,大事不好!” “……” 随着这一缕天光的出现,在场的众天行门人无不面露骇然,一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身为一门之主的柳乘风,此时也顾不得我顾不得逃窜的青龙,当即大喝道,“所有蛟龙听令,先速速离开此地,返回宗门躲避天劫!” 其实,早在那道天光出现的同时,那七头已经健全的走蛟便已经起身逃遁,只是与那青龙相比,速度却是太慢太慢。 而剩下的那头被我抹灭了半个身躯的蛟龙,此时早已没了御风腾空的能力,只能躺在地上绝望的哀嚎着。 而在它的哀嚎声里,那道从云中豁口中倾泻下来的天光,照耀在了它的身上。 轰隆隆!! 雷声,大作! 整个天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暗了下来,乌云也在狂风中迅速涌动,逐渐演化出了一尊占据半边天空的人影。 和当初在九龙山庄一样的,这道由乌云所化的人影犹如神明一般,一双烟云涌动的双眼睥睨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随着他的出现,我所在的江河当即洪水汹涌,水线也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中迅速拔高,眨眼间就上升了十米有余,淹没了那头垂死挣扎的蛟龙大半身躯。 而在这时,阵阵旋风卷起了残云,化作了一柄刺破苍穹的长矛,牢牢地握在了那尊由乌云所化的人影手中。 轰隆隆!! 一道道蜿蜒的电光从四周的云层中纷扰而出,尽数汇聚在了那根长矛之上。 狂风涌动间,那道人影的双手高高举起,如神明一般将手中长矛重重刺下! 和先前在九龙山庄一样的,伴随着这一动作发生,这尊人影轰然溃散,化作大量的流云消散于天际。 可与此同时,大量的电光从长矛之中爆裂开来,化作了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划过大半边天空,劈向了苍穹之下每一头妄图逃逸的蛟龙。 吼!吼!吼!…… 这一刻,来自龙的哀鸣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八道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闪电,犹如天罚一般精确的降临在了每一头蛟龙的身上,天空之中随之龙血纷飞,哀鸣不止。 此地不像在九龙山庄,有着锁龙井以及九座大山所构成的法阵相庇护,每一道雷霆都毫无保留地降临在了诸多蛟龙的身上。 而在这一击之下,那头本就重伤的蛟龙顿时身躯彻底爆裂,浑身的骨骼也在雷击中节节碎裂,化作大量的碎屑飞溅而起,殒命当场。 其他的七头蛟龙虽然不曾陨灭,可身上都被雷击留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俨然已经重伤。 可是,来自上苍的雷霆天罚却不仅仅只有一道,而是九九八十一道,并且每一击都比前者更加强大,更加恐怖森然。 轰!轰!轰!……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接踵而至,开始有大量的龙鳞龙血自长空洒落,天空在这一刻也下起了倾盆大雨,无数的草木在狂风中发出阵阵呜咽的怪声,犹如哀哭之音。 过了好一会,密集的雷霆终于得以平息,天空中密布的乌云随之消散,耀眼的阳光也重新照耀在了这片苍茫的大地上。 噗通!噗通!噗通!…… 一阵阵坠龙声在我的耳旁响彻而起,在经历了雷霆天罚的洗礼后,所有的蛟龙均渡劫失败,自长空之中陨落。 而它们的身躯,也无一完整,化作了一截一截的白骨残肢断臂挥洒而下,看上去好不凄然。 见此,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凝重。 毕竟这八头蛟龙将来若是能得以渡劫,道门之中必然将多出八条龙脉,恩泽四方。 如今,这八头蛟龙却在我的手下尽数陨灭,终究让人心里有些不忍。 可我不杀它们,它们就会将我蚕食腹中,这无疑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是罪是祸是福,还得交由天意定夺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柳乘风。 这八头蛟龙,毫无疑问倾注了天行门十几代人的心血,而今一朝陨灭,最痛心的无疑就是柳乘风了。 此时,柳乘风还站在原地,看着那满眼破裂的龙的尸骸,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发须在顷刻间尽数花白,深如沟壑的皱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及脸上。 显然,众多蛟龙的陨灭,对他的打击无疑极为深重。 而在这时,柳乘风抬头看向了我,一股近乎实质化的杀意从他的眼中爆发而出。 “林笙,你……你杀了我的龙,你一手毁了我天行门近千年的心血!!” 柳乘风咆哮着,一道充斥着幽蓝龙炎的龙影当即从他的身上呼啸而出,直朝着我当空碾压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咯噔。 在承受了如此打击后,柳乘风此时俨然暴走,而我自然也不敢再去触这个霉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逃进了悬棺门中,置身于护山符阵的庇护下。 轰!! 这道龙影重重地轰击在了符阵之上,立即引得大量的龙炎激荡电闪雷鸣。 可这护山符阵坚固异常,只在瞬间就将那道龙影给击退开来。 柳乘风已经奈何不得我,俨然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勃然大怒。 “众弟子听我令,速回天行门中,请祖龙出山。今日,老夫定要将悬棺门夷为平地,以报仇雪恨!” 柳乘风一声怒吼,几乎失去了理智。 听了这话,众门人立即慌了,其中一人更是摇头说道,“门主,祖龙出山兹事体大,恐怕还需经左右护法同意才……” 噗!! 然而,此人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柳乘风一掌拍碎了脑袋。 “胆敢忤逆本尊意志者,如同此下场!” 见此,众人无不面如寒蝉,却是不敢多言,纷纷朝着江河之中退去,准备遵门主命返回门中。 “请祖龙出山?这件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吧,我的好父亲!”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远处响起,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听了这话,众门人纷纷停了下来,朝着江河的上游看了过去,柳乘风的脸色也随之阴沉得可怕起来。 潮起潮落间,我看到有一艘由红木打造而成的大船在江河间缓缓行来。 而在那船头前,此时还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只见她约莫有四十来岁,身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长长的头发在江风中飘扬着,给人一种庄严却又极为压抑的感觉。 在看到这个女人后,众天行门人纷纷自行跪了下来,而柳乘风的身体不觉一阵发抖,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喜。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亲生母亲! 而现在,她居然也赶来了这里! 第四百零七章 父慈女孝 不曾料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她是天行门的护法,是柳乘风的亲生女儿,也是天行门最具权势的人之一,她的名字叫柳尘音。 随着她的到来,所有天行门人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个瑟瑟发抖惶恐不得安生,就连柳乘风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尘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乘风的脸上极为不悦,没好气地朝母亲这么问道。 然而,母亲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远处的长空。 吼! 阵阵龙吟声,此时正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因我而牵动的上苍天罚,将在场的八头蛟龙当场陨灭,唯有最强大的青龙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才得以成功躲避天道感应,保下了一条命。 此时,来自它的龙吟声响彻不绝,可出于对我的忌惮以及对天罚的忌惮,使得它再也不敢涉足悬棺门半步。 “给我滚回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母亲朝着青龙所在的方向怒斥了一声,原本躁动不安的龙吟声瞬间戛然而止。 没一会,这头青龙便消失在了我的感知范围中,显然是听从了母亲的意志,返回了天行门。 而随后,母亲又冷眼看向了周围的众门人,“你们这些人可要想清楚了,你们这次随我父亲出山,要对付的可是天行门未来的少主!今日你们若是胆敢再向悬棺门踏出半步,来日就不必再回天行门了!” 听了这话,众人犹如五雷轰顶,一个个颤颤巍巍匍匐在地,不敢再有丝毫多言。 这一刻,我仿若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天行门真正当家做主的并不是柳乘风,而是我的母亲。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爷爷问道,随着母亲的出现,原本就要展开的恶战,也因此顷刻瓦解。 爷爷原本紧皱的眉头此时也舒缓了下来,他说道,“林笙,其实柳乘风早已退隐多年不问世事,门中大小事务都是你母亲说了算。若不是不慎知道了你的存在,恐怕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山。”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众蛟龙以及天行门人对母亲如此忌惮,只因她才是门中真正的掌权人。而柳乘风这次突然前来,也是瞒着母亲所为。 可让我奇怪的是,柳乘风好歹也是我的外公,为什么非要认定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甚至会在将来祸及整个道门? 带着这丝疑惑,我再度看向了爷爷,而爷爷则是一声摇头叹息,“唉,还不是因为天行门中那头活了无数年的祖龙!” 爷爷告诉我,天行门虽然是道门的一大宗门,可本质上却是效忠于龙族,而身为道门第一人的柳乘风,其实也不过是龙族的一名仆人。 据传,在天行门中有着一头活了无数年的真龙,那头真龙是为万龙之祖,又被世人称之为祖龙,堪比神明,是为天行门的命脉所在。 可在二十年前,祖龙留下了一句箴言,只说我母亲将来的子嗣,将是整个人间道门的敌人,而龙族也将在他的手中覆灭。 祖龙留下这句箴言,示意柳乘风杀了自己的女儿,以绝后患。 可柳乘风不忍,忤逆了祖龙的意志,只是将母亲严加看管。 却不想二十年前苍生杵伴随一头走蛟现身俗世,母亲受命前来一探究竟,结果与我的父亲相识暗生情愫,最终生下了我。 后来,母亲隐瞒了我的身世,在生下我之后,便和父亲一道返回了天行门,却将我留在了柳泉村中,和爷爷相依为命。 正因为如此,母亲当初才会特意千里迢迢来到九龙山庄,只因见我一眼,吃一顿我做的饭,才会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不愿与我相认,只为了保全我的性命。 只是没想到十八年过后,这一切的隐瞒终于被戳破,柳乘风也因此杀来了觉禅寺。而在得知我的母亲是柳尘音后,沉江客他们才会选择两不相帮,只因他们无法违逆天行门的意志,或者说是祖龙的意志。 “唉,归根到底,这一切都要怪老爷子我说话莽撞啊!当初去了天行门看你老爸,口无遮拦说起了关于你的事情,结果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最后,爷爷这么长叹了一声,显然今天的这一劫难,十有八九是因为爷爷当初的祸从口出。 可我没料到,柳乘风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我,竟是因为祖龙的一面之词。同时也让我不禁好奇,这祖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居然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开始预见了我的命数。 “尘音,你可莫要太过分了,这天行门中,现在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见母亲先是斥退青龙,又让众门人惶恐不得安生,丝毫不给自己颜面,柳乘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而母亲也完全没有考虑他面子的意思,“父亲,你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掌管门中事务了,如今的天行门你觉得会是谁说了算?而且你已经太老了,你总有驾鹤西去的一天,到时候你又觉得会是谁说了算?” “另外你不要忘了,今天你要对付的是我的孩子,真正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自己的父亲,在这位道门第一人的柳乘风面前,母亲不仅没有丝毫的怯意,相反却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 柳乘风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爆出,俨然已经怒到了极致,可他终究没有出手,还是将这团怒火强行压制了下来。 也不知是对母亲有所忌惮,还是不想彻底恩断义绝。 “可是,这一切的错误都在你!是你违背了祖龙的意志,瞒着所有人在俗世留下了这个孽种!” “祖龙的意志?祖龙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陨灭,留下的不过是一缕残念一丝残魂,也是靠着天行门的庇护才苟且到现在。而他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命运都看不通透,又如何看穿我儿子的命运?可你倒好,一直以它的仆人自居,并以此为荣,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胡言乱语,便轻易给自己的亲外孙判处死刑!身为一代门主,身为当今道门第一人,你的所作所为又如何得以服众?” 母亲如是说着,直言不讳地抨击着柳乘风所做的种种,俨然父慈女孝。 柳乘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在母亲如此直白的话语中,他深深地抽了口气,“可是……这是祖龙当年亲口所说,也是我亲耳所闻,他的预言是不会错的。” “可在我看来,你所信奉的祖龙箴言,只不过是他在梦中的一句呓语,只是你正巧当了真。” 母亲说着看向了我,“要不这样,今日之争我且当没发生过。再过数日便是祖龙苏醒之时,届时我便带林笙前去与他对质,问他二十年前所言是真是假,你看如何?” 听了母亲这话,我的身体猛地一哆嗦。 以她的意思,莫不成是打算把我带去天行门中? 要知道,刚才我可是亲手宰了八条蛟龙啊,且不管这祖龙箴言是真是假,此举无疑把整个天行门都得罪光了,他们还能给我好脸色看?没把我碎尸万段就已经算有修养了。 对此,不仅是我,爷爷和茹若初也是一脸惊讶,显然并不认同母亲的这一决定。 可我也明白,柳乘风杀我之意已决,母亲虽然表面强势,但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两难。 而她所做出的这一决定,无疑是给柳乘风一个台阶下。 “你的这一建议也未尝不可,不过如若祖龙依旧如当初所言,那么可就别再怪我大义灭亲了,毕竟我行事向来以龙族为重,以苍生为重!” 柳乘风的脸色也得到了一丝缓和,随即借坡下驴,暂止了刀兵。 原本一场足以震动整个道门的厮杀,在母亲的软硬兼施下终于得以消停,来自柳乘风身上的杀意也逐渐消散。 “你放心,我会以祖龙意志为重。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还是尽一尽做外公的本分。” 说着,母亲也没有再搭理柳乘风,却是大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随着爷爷掐出一个手诀,护山符阵上随即出现了一道豁口,使得母亲得以安然步入了山门,来到了我的近前。 可没等我开口,母亲又回头看了柳乘风一眼,“父亲,您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我婆家,难道不打算赏脸吃个饭再走吗?” 第四百零八章 握手言和 “父亲,您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我婆家,难道不打算赏脸吃个饭再走吗?” 母亲朝柳乘风这么说着,像是提出邀请,又想在试探,更像是请君入瓮。 听了这话,柳乘风看了一眼笼罩了整个悬棺山门的符阵,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见此,一直没有说话的茹若初开口笑道,“外公,还请您莫要介意,如果您把我们当做敌人,那么符阵自然会视你为敌。假若你觉得我们是你亲人,那么符阵便也会把你当做自己人,您放心前来便是!” “是啊亲家公,你这难得来一趟,老爷子理应邀你上门尽地主之谊,你又何必再三犹豫呢?” 这时,爷爷也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可手却一刻不敢离开旁边的石棺。 此时,他们的这番话,无非是在试探柳乘风的诚意。 如若他当真打算握手言和,那么自然得以家人的身份步入山门,如若仍有杀我之意,自然也不敢妄自置身陷阱,置身护山符阵的攻击范围下。 “哼,来就来,老夫还怕了你们不成!” 柳乘风的脸抽了抽,终究还是跨过了符阵,来到了我们近前。 “林隐耕,去给老夫备上好酒好肉,饭菜要是不合胃口可莫怪老夫撂你的脸!” 留下这句话,柳乘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之中走去,不曾再与我们多搭理。 对此,爷爷嘿嘿一笑,“当然,当然,亲家公到来,老爷子我怎么能失了礼呐?我看这满地的龙肉就挺不错,可是帝王人家都难得一见的人间珍馐呢!” 说着,爷爷从茹若初手里接过了菜篮子,紧跟着柳乘风走了上去,为他带路。 随着柳乘风前来,其他天行门人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也准备赴入悬棺门中,却在母亲的一个眼神下都停住了。 “怎么,我们一家人吃饭,你们也想凑个热闹不成?” 母亲没好脸色的看了众人一眼,“都赶紧给我滚回天行门去,事后再跟你们秋后算账!”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逆母亲的意志,纷纷召集了各自的走蛟,朝着江河中退去,不一会便都消失在了我们近前。 不一会,悬棺门外人去楼空,只剩下了我和母亲以及茹若初三人。 “母……母亲!” 这一刻,我终于能毫无掩饰地将这两个字说出口,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是啊,自小以来我的身边就只有爷爷,没有父亲母亲。我是多想和他们见上一面。 可好不容易见着了,却又明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又不敢轻言出口。 而今所有隐情都以揭晓,一切矛盾都摆上了矛盾,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母子相认,却也是分外惆怅,令人唏嘘。 母亲的眼里流露一丝无奈,她慈祥地看着我,“唉,我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你外公和你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是我害了你。” 母亲告诉我,她也是今天在山门例行巡视的时候,才发现门中少了八条蛟龙,一直由她照看的青龙以及一众护龙人都不知去向。一经询问才知道是在柳乘风的带领下前去了觉禅寺,为的便是对付于我。 正因为如此,母亲才会匆忙赶来了这里,终于勉强制止了我和柳乘风之间的厮杀。 “母亲,您真的打算让我前去天行门,和那头传说中的祖龙当面对质?” 我不曾忘记母亲先前对柳乘风的承诺,有些发虚地说道。 母亲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也别无办法了。毕竟你外公是个倔驴脾气,他如果铁了心要对付你,即便是我也很难劝说得住的。” “但如果祖龙真的说我是一个该死之人,是祸害龙族以及人间道门的魔,又该如何是好?” 母亲笑了笑,她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吧,他不敢这么说的,因为只要他说了,我就会宰了他!”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感叹这些当权者的套路还不是一般的深。 有了母亲的这句话,我也不禁放下了心来。 而在这时候,茹若初也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到了母亲近前,“儿媳若初,见过婆婆。” 之前在潜龙镇的时候,母亲对茹若初可是百般不待见,可此时她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温和。 她说道,“若初,之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很是不满,觉得你和林笙的婚姻是老一辈斗争的牺牲品,也因此一直把你当做外人。可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了你。” “如果不是你竭力相护,林笙今天恐怕就真的要遭遇不测了。” “婆婆您言重了,林笙和外公的纠纷,只是家庭内部的小矛盾,谈开了就没事了!您千里迢迢赶来这儿也累了,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说着,茹若初便搀着母亲的一只手,就带着她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山门中走去。而母亲也点了点头,二人之间一片和睦,俨然没有了先前刁钻刻薄的模样。 见此,我的心里也不仅一阵欣然,毕竟斗了这么久,终于难得见到如此温馨的一幕,也难得感受到亲人之间的温情。 看来,这趟天行门我也是非去不可了,更何况我也迫切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父亲,不知他最近怎么样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随即拾阶而上,和母亲她们一道步入了山门之中。 爷爷、母亲、若初、外公…… 一众亲人共聚一堂,家里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了。 可是,热闹只是表相,因为有柳乘风的出现,从骨子里却依旧透着一股冷清。 说实在的,因为今日之事,我对柳乘风已经彻底失去了好感。虽然他是我的外公,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但因为他之前对我恨之入骨的杀意,让我始终难以将他当做至亲来看待。 而至于日后要与他如何相处,究竟是敌是亲,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天下午,我和若初下厨,为家里的长辈张罗了一桌极为丰盛的饭菜。爷爷则喝着小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柳乘风聊着,只是那口石棺始终不曾离手,不敢有丝毫松懈。 饭后,柳乘风不知喝酒喝高了还是怎么,居然罕见的和爷爷侃起了大山,而茹若初却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 “若初,有什么事情吗?” 见茹若初一脸神神秘秘的,我好奇的朝她问道。 而茹若初看了一眼周围,将一张静音符贴在了门口,隔绝了屋外和屋内的所有动静,随后将那面青铜镜拿了出来,交到了我的手里。 “林笙,现在你已经得到了先祖传承,再过上三五年,你的道行一定能超越我。按照我的初衷,我是打算让你留在悬棺门,代替我接任悬棺门主,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说着,茹若初揭开了青铜镜上的符纸,“这次你前去天行门,也不知是祸是福,我本应该阻止你,但那里有着你最牵挂的亲人,又让我不知如何阻拦。所以,我决定将你的残魂还给你,万一遇到什么不测,也能多一丝胜算。” 说话间,一股金色的光芒从青铜镜中照耀而出,而在那镜面当中,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鬼灵虚影出现在了近前。 他只有天魂和天冲魄,八道灵魂佛阵萦绕其中,散发出璀璨的佛光。 而这便是我的残魂,是茹若初和觉禅寺的枯荣大师耗尽佛力为我打造的第二道魂魄。 如若魂魄合一,我早已懈怠的佛法无疑也将大成,瞬间修得金身,道行也能因此更上一层楼。 而这已经是茹若初第二次想将残魂还给我了,可上次我们彼此心中尚有芥蒂,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充满了警惕。 如今一切心结都已经打开,我和茹若初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我也不必再虚与委蛇,当即朝着这道残魂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将心力注入残魂当中,使他与我完全融合时,门帘上的风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颇为不悦地看着我们。 “若初,林笙的残魂现在还不能交还给他,还得继续留在你的身边,留在悬棺门中!” 爷爷这么说着,却是让我们感到颇为诧异。 “可爷爷,林笙这次前去天行门祸福难料,有着残魂在,也是多一分保障。” 茹若初朝爷爷说道,对于他的这一决定颇为费解。 而爷爷说道,“我知道,正是因为他要前去天行门,所以残魂才更不能交给他。” “这柳乘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肯定还会再打林笙的主意!万一林笙不幸死去,他的意志至少还能继承在残魂身上继续留存于人间,我林隐耕也不会因此而失去一个孙子,你也还能留住自己的丈夫。万一他的魂魄被柳乘风尽数抹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你不要忘了,在阴间之中,还有一个盼着他早点死去的女魔头!” 爷爷的这些话字字珠玑,却也无不戳到了我的痛处。 是啊,不管前去天行门之后,柳乘风是否还会对付我,可我步入阴间,却是怎么都逃不过的。 与其阴阳两隔,倒不如将这一残魂留在悬棺门中,至少也能给爷爷以及若初留下一个念想。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随即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残魂。而茹若初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终究没有再有多言,让残魂回归了青铜镜,遮上了符纸。 一番话后,我们三人随即回到了主客厅。 可就在这时,阵阵梵音忽然从山门外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朝着梵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有一个老僧人不知何时已经迈过了护山符阵,步入山门之中,来到了门外。 而这个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悬河寺主持凡尘法师。 “林笙,别来无恙!” 第四百零九章 重返觉禅寺 “凡尘法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颇为意外的看着突然到来的凡尘,连忙邀他进入了屋中。 “阿弥陀佛,只因无常祖师想邀你再返觉禅寺中。” 凡尘说道,“此事由祖师亲口交代,本应由师尊枯荣亲往,但因为彼岸之事,师尊因此与你为敌,无颜上门拜访,所以只好差遣老衲前来,有失礼节,还望林笙赎罪!” 无常祖师要见我?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苦笑。 无常祖师已成真佛,他如果真想再见我,刚才大可直接制止柳乘风,偏偏要等到悬棺门闹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消停了再遣凡尘前来,也不知他是做何想的。 可是,凡尘终究于我有恩,也是我步入佛门的引路人,我也不便当着他的面说道无常祖师的不是。 “凡尘,不知师尊这次请你邀林笙重返觉禅寺,是所为何事?” 这时,茹若初走了上来,朝凡尘法师问道。 “回禀师叔,祖师只言二百年前林笙曾赐予了他一段成佛的机缘,而今于人间重逢,欲将此机缘归还于林笙。” 凡尘法师双手合十,如是说道。 将二百年前的机缘归还于我?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咋舌。 当初无常祖师初临人间时,曾说过在二百年前即将覆灭的古道门中见过前世的我,而他之所以一朝顿悟参禅成佛,也是经了我的点化。 只是不知他所说的这一段机缘,究竟是指的什么。 对于凡尘的这一邀请,我也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随后看向了一旁的若初。 对此,若初点了点头,“既然是师尊之邀,林笙自然理当前去,不然便是失了礼节,只是不知何时前去为好?” “阿弥陀佛,祖师只言尽快,依老衲所见,宜当现在。” 现在? 听了这话,茹若初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为难,转而看向了屋里头。 此时,柳乘风正在独自喝着闷酒,母亲虽然就坐在旁边,却始终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在打冷战。 察觉到我们眼神所及后,柳乘风放下了酒杯,“既然要去那现在便去吧,待到拜访完无常,咱们即刻返回天行门。你们这悬棺门呐,我多待一秒都如坐针毡!” 说着,柳乘风颇为不悦地看向了爷爷手中那口石棺。 爷爷是悬棺门守山人,掌控着整个护山符阵,哪怕强如柳乘风,对于他也是万分忌惮,生怕一不小心就遭遇不测。 而母亲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同意父亲的决定,毕竟林笙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早一点把琐事处置完,也能早点亲人团聚。” 外公和母亲都这么说了,可爷爷和茹若初脸上却浮现了愁云。 毕竟他们好不容易与我团聚,而我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悬棺门,可茶还没有凉,我转身却要离开,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舍。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随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笙,我现在在悬棺门中不便离开,你自己今后多加小心,等见到你那父亲之后,也要他时刻提防着点。” 爷爷没好脸色的朝柳乘风看了一眼,随后朝我嘱咐道。 我点了点头,而爷爷随后也没有再多话,转身便去收拾起了碗筷,不想看我的离开。 在凡尘法师的邀请下,我和母亲以及柳乘风没有再继续在高岩峰逗留,随后便再度启程,离开了悬棺门。 在我送到山门外的江河前时,茹若初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林笙,我本以为这次你回来,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平静地过上一阵安生日子。可你虽然来了,却这么快又要离开。我不便阻拦你,但请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将来你遭遇了什么艰难坎坷,悬棺门永远都是你的港湾。” 话落,茹若初踮起了脚,轻轻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点了点头,“若初你放心,等到所有的事情处置完,我一定会再回来的,继承祖先给我们的家业。” 离别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告别的话语千篇一律。 一番作别后,我们随即踏上了停在岸边的红木船,在茹若初目送的眼神里,在阵阵水花飞溅中,船只缓缓沉入了水中,待到再度上浮时,悬棺门已经消失不见,一口寒潭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片刻功夫,我又一次来到了天外山中,来到了觉禅寺外。 在经过这场旷世大战后,天外山早已满目狼藉,成片成片的林木被烧毁瓦解,大量的土石翻飞,一道道深长裂痕遍布山体,让人仿若置身末世。 而在这一战中,损失最惨重的无疑就是觉禅寺了,几乎所有的佛像都已经被摧毁,大雄宝殿也彻底化为废墟,唯有后院几处幽静的禅房依旧保留完好。 阵阵五行之力此时正涌动于觉禅寺当中,原本已经离开的念夕朝此时也回来了,与他一道的还是上百名隐山门弟子。 在念夕朝的张罗下,这些精通土行术以及木行术的弟子正紧忙紧赶的开展着觉禅寺的修缮工作。 自打帮助凡尘修复了悬河寺后,这些精通土木的隐山门人已经熟门熟路。在他们的控制下,大量的废墟残渣已经被腾挪到了寺外,一块块由山石雕砌而成的方砖石板层层垒积,重新化作了寺院的围墙、地板,矗立于禅院的巨佛也被山石重新堵上了缺口,初具佛形。 据凡尘说,包括念夕朝在内的这些隐山门人,都是他刚才特意请回来的,只是觉禅寺这一次损失巨大,即便有着念夕朝相助,想要尽数修缮恐怕还得好长一段时间,若是想让寺中重新恢复往日佛力,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对此,我不曾多言,可心里不禁唏嘘,毕竟这一切本质上是因我而起,可买单的却是觉禅寺自身。 带着这一念想,我步入了残破依旧的寺门,而念夕朝隔着老远就朝我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我,又颇为警惕地看了看一旁的柳乘风,“林笙,你们自家的矛盾……现在解决了?” 我点了点头,“嗯,算是吧,在拜访完无常祖师后,我们便打算前去天行门。” “天行门?” 听了话,念夕朝的眼里满是讶异,毕竟刚刚我和柳乘风还势同水火,眼下突然言和甚至还要返回天行门,也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念老爷子你放心,林笙是我的儿子,有我在,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母亲看出了念夕朝的担忧,朝他这么说了一句。 “哦,那就好,那就好。” 念夕朝点了点头,随后朝我母亲问道,“林笙他妈,我孙女现在在你那现在可好?” 母亲很中意念冰,对念夕朝也颇为客气,说道,“当然,冰冰是我的儿媳,我亏待了谁也不可能亏待她的,只不过她是我钦点的护龙人,以前属于我的事情,现在大多都已交给了她,还望老爷子莫要怪罪。”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你能如此看重她,老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怪罪之理!” 念夕朝摆了摆手以示无碍。 而他看了看一旁的冷不吭声的柳乘风,又看了看母亲,说道,“只是这些日子来,我和我孙女一直聚少离多,心里头也甚是挂念。不知你们此次返回门中,可否让老爷子我一道前行,见一见孙女,以解思亲之苦?” 对此,母亲还没来得及回应,柳乘风便开口了,“念夕朝,你是隐山门大长老,你若抱善意前来,老夫自会将你当亲人看待,并敬你为座上宾。但你若妄图借此干涉门中内务,就早早断了这一念想。” 听了这话,母亲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念夕朝随即脸上一喜,“既然如此,我在此先谢过天行门主了。你们先行忙去,而我也先去收拾一会,待会便与你们一道前去!” 因为我的关系,念夕朝和柳乘风也算得上是亲家,可道门之中等级分明尊卑分明,却也让他对柳乘风多了一丝敬畏。 留下这句话后,念夕朝朝其他隐山门弟子招呼了一声,随即便匆匆离开打点后续事宜。 而我们也随即绕过了已成废墟的大雄宝殿,来到了后院那尚且完好的禅房中。 此时,袅袅梵音正不断从禅房中响彻而起,阵阵佛光弥漫一方。 看到我们过来,正在门外恭候的僧人随即打开了门,朝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笙,你来啦?” 这时,一个苍老而又充斥着威严的声音从禅房里传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章 三生禅 “林笙,你来啦?” 一个苍老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从禅房里传了出来。 随着话落,禅房的门自行打开了,佛光弥漫间,我看到了无常祖师此时正盘坐于蒲团前。 “林笙见过无常祖师。” 我双手合十,朝无常如是恭敬说道,随后在他的示意下,步入了禅房中。 此时,无常祖师的样子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只见他的身体犹如干尸一般,皮肉已经完全干枯了下去,呈现出黑褐的色泽,干瘪瘪的黏附在骨骼上。 来自彼岸的鲜血,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无法抹去的伤痕,以至于大半边身躯尽数溃烂,露出了下方金色的骸骨。 与彼岸红尘泪一战,无常祖师俨然也复出了极大的代价。 “林笙,彼岸之事,你可记恨于本尊?” 看到我进来,无常祖师朝我问道,身后门也随之关上了,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动静。 我摇了摇头,“祖师您只是在尽一尊佛的本分,是为天下苍生先。” 对付彼岸,其实也是我的初衷,想要将她送返阴间。只不过后来的一切超乎了我的掌控,也超乎了所有人的掌控。 而眼下红尘泪尽,彼岸的本尊现身人间道明了立场,对我而言,对于整个道门而言,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阿弥陀佛,彼岸以红尘泪再现人间,这是人间之劫数,也是你的命数,未来是福是祸,还在于你自身修行。” 无常祖师和煦说着,随后示意我坐下。 我点了点头,随后开门见山道,“无常祖师,刚才凡尘法师说,您邀我前来,只是还我一段机缘,不知此机缘究竟为何物?” 可无常祖师没有直言,却问我,“林笙,佛门有三大禅,此事你可曾有知晓?” 对此,我点了点头。 之前彼岸来觉禅寺兴祸,在和枯荣大师谈佛论道时才有提起过这儿。 佛门三大禅分别为:闭口禅、枯荣禅、三生禅。 无常祖师将闭口禅传授给了茹若初,又把枯荣禅交给了枯荣大师,此次返回人间后,又为枯荣将残缺的部分补充齐全。 而三生禅之孤本,在两百年前便已经失传,从此绝迹于人间佛门。 “阿弥陀佛,人间佛门最高深之禅道本为闭口禅与枯荣禅,而三生禅并不在其中。是为二百年前,你的前世莅临古道门,将其赐予本尊,令本尊得以突破凡人桎梏,得以肉身成佛归临极乐。” 这时无常祖师开口了,“三生禅即为三生,前世、今时、来生。参透前世者,为过去佛;明悟今时者,为现在佛;顿悟来生者,为未来佛。若能得以参悟三生,即可成三世佛,是为大乘无量之境。” “然本尊慧根不济,虽有三生禅在手,却只明悟今生,肉身得以成现在佛登临极乐。净土修行两百载,对于过去未来却已经不曾禅悟通透,止步不前,不禁心生惭愧。” 无常祖师这么说着,是在跟我解释着三生禅的奥义,可我虽然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串在一起却又觉得如闻天书,毕竟我对佛法的修行还只是停留在最表面的层次,体内佛力虽然浩瀚,却多是通过外力获得,并非修行所获。 “祖师,以您的意思,莫不成是想将三生禅传授给我?”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朝无常祖师问道。 对此,无常祖师说道,“阿弥陀佛,三生禅本为你前世所予,又谈何由我相授之理?本尊所做的只是物归原主。” 说话间,无常祖师伸出一只干涸的手,放在了我的头顶。 一时间,大量的佛光从无常祖师的手中绽耀而出,浩瀚的佛力随之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我的脑海,涌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这股佛力温润而又圣洁,让我感到分外舒适。 这些佛力在我的脑海不断汇聚,却是化作了一个个金色的梵文,深深地铭刻在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中。 我对梵文本就一窍不通,可在这股佛力的牵动下,每一个文字都渐渐从陌生变得万分熟悉起来,仿佛我本生来就认识它们一般,熟悉而且亲切,一连串通俗易懂的经文随即响彻我的脑海。 而这些经文,正是属于三生禅的奥义。随着它们的出现,原本已成废墟的觉禅寺再度响彻起袅袅梵音,万丈佛光从众僧人的身上,从尚且保留完整的佛像之中涌动而出。 这些来自僧佛的佛力,此时纷纷涌入了我们所在的禅房,涌入了我的身体。 在这些佛力的温润下,我的眼中清澈而且空灵,原本繁杂的内心也因此变得平静如水,一种众生悲悯之心油然而生,却与那鲜血所带来的杀念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泾渭分明。 这些佛力不断萦绕在我周身,我的肌肤竟然在这一刻也镀上了一抹金色的色泽,看起来圣洁而又庄严。 “这……这是金身之境!!” 看到这一幕,在一旁恭候的凡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阿弥陀佛,贫僧于寺中修行数十载方才触及金身门槛,可林笙你平日不修善果,却在祖师指点下一朝修得正果,真乃天道不公!” 凡心法师真性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内心的嗔痴贪,一脸的愤愤不平。 然而,我没有理会凡心,无常祖师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此时都朝着苍生杵看了过去。 随着三生禅的经文涌入脑海,我手中原本沉寂的苍生杵此时竟然也绽放出了璀璨的佛光,与我体内的佛力交相辉映。 我的目光透过了苍生杵,透过了万丈佛光,看到了一片金色的圣地。 只见此地华美异常,地面上布满了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这些本是凡人毕生所追求的财富,在这片世界里却如土石随处可见,映入眼中五彩斑斓。 而在这片金色的圣地中,还有着广袤的平原、崇山峻岭、万丈深渊,由一条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彼此相连。 而这片圣地不是别处,正是置身于苍生杵中的净土世界,或者说是极乐净土的一道缩影,亦或者是其冰山一角。 而上一次目及净土世界时,还是在悬河寺中,在慧德高僧的指点下。 我的意志在苍生杵中眼神,朝着这条康庄大道往前看去,却见路边生长着许多的菩提树。有的高达数十米,有的不过齐腰深,有的刚从地底吐露新芽,每一棵菩提树上都散发出阵阵佛光。 据佛经上说,每一个步入佛门的僧人,他们都会在极乐净土之中留下一棵菩提子,生根发芽,最终成为参天大树。 菩提树枝繁叶茂,则代表它的主人佛法高深;菩提枯萎,则意味僧人背离佛门;菩提开花结果,则喻示着僧人圆寂归天。 在每一棵菩提树下,我隐隐看到有一个个僧人的虚影盘坐下方,他们或是在闭目修禅,或是念诵经文,或是虔诚膜拜,俨然众僧百态相。 而很快,一棵不过一米多高的菩提树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这棵菩提树下,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的身影,他端坐于树下,身上散发着璀璨的佛光。 这棵菩提树,正是由我自身的佛力凝聚而成,而坐于树下的这个人影,便是我留在佛门的佛钟。 可让我奇怪的是,此时树下坐着的人并不只有一个。在树的其他两个方向,此时还端坐着另外两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影。 其中一个阴气纵横,阵阵鬼影呼啸左右,另一个心力弥漫,一道道符文漂浮周身,与第一个散发着佛光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影,分别寓意着佛、鬼、道,也代表着我目前所修行的三大道法。 见此,我不禁万分诧异。 来自我的菩提树,却是与其他佛门众僧都显得格格不入,俨然就像一个置身极乐净土的怪胎。 对此,我的心里分外莫名,可有限的认知及道行也让我无从知晓其中的隐情抑或深意。 就在这个时候,阵阵微风吹过,属于我的菩提树在风中招展着,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动,却开始疯狂地生长。 不过眨眼工夫,本为一株小树苗的它,却已生至数十米,纤细的树干也眨眼化作了三米之粗,繁茂的树冠不断向外延伸,遮蔽了其他菩提头顶的阳光。 而这棵菩提树的模样,此时也变得颇为怪异。 只见它一面佛光弥漫,一面心力涌动,一面阴火缭绕,似佛似道似魔,与下方的三个人影交相辉映。 这棵汇聚着佛鬼道三系力量的菩提树,让我惊喜之余也分外不安,不知此等现象究竟是福是祸。 我的意识徘徊在这棵菩提树上好一会,方才从中抽离,回到了现实。 而无常祖师就在我的旁边,目光和煦地看着我。 “阿弥陀佛,林笙,你的三生禅如今已种下因果!” “一世为佛、一世为道、一世为魔,你透过苍生杵,在极乐净土所见的三尊人影,便是你的三生,那棵已成参天大树的菩提,便是你的佛心、道心、魔心。” “而今,菩提已成,将来你是佛是道是魔,还且看自己修行!” 第四百一十一章 坠龙山 一世为佛、一世为道、一世为魔,三者即为三生…… 听了无常祖师这话,我也算勉强明白了些那棵蕴育着佛鬼道三系力量的菩提树的奥秘。 端坐在树下的那三个人影,其实就是映射着我的前世今时来生,也代表了我每一世的不同身份。 只是,何世为佛、何世为道、何世为魔,我现在却看不通透。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无常祖师,“祖师,您既然在两百年前见过我的前世,不知可曾知晓当时我的身份?” 然而,无常祖师摇了摇头,“初见你时,你身上冥火涌动万鬼拜服,理应为魔。可你符道冠绝天下,又似为道。事后你赐予本尊三生禅,又理应为佛。佛否、道否、魔否?本尊亦不通透。” 我不禁撇了撇嘴,感情无常祖师说了一大堆,到头来竟是一些废话,他对我前世所了解的显然也非常有限。 而之前无常也说过,二百年前古道门发生的种种是为不可泄露之天机,轻言必遭天谴,我也不便再与他多追问其中的细节,只当一个无解之谜作罢。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路蹉跎。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林笙,你可还记得这句箴言?” 这时候,无常祖师再度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句箴言是严守柯死时留给我的,而我之所以前来觉禅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句箴言的缘故,又怎会不记得? “若依这句箴言深意,你的今生恐将佛魔无常,是福是祸恐在你一念之间。正因为如此,你的外公柳乘风才执意要诛杀于你,将一切隐患抹杀于萌芽之中。” 无常说道,“可本尊知你前世佛法无量,又见你今生善悯宽厚,故将此三生禅交还于你。万一有朝一日你被魔所困,希望此禅能让你守住本心,不负后土。” 轰隆隆!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告诉我这句箴言之中的深意,可随着无常话落,原本晴朗的天空却忽然响起一阵炸雷,无常祖师干涸的眼中也随即流出了金色的佛血。 显然,我的命数是为天机,无常祖师的这句话,却也让他遭来了天罚。 “林笙在此谢过祖师指点迷津!” 无常关于箴言的诠释虽然并不通透,但也让我明白了柳乘风要杀我的初衷。显然严守柯的这句箴言,和祖龙二十年前所言不谋而合。 无常祖师点了点头,“林笙,该说的本尊已说了,该给的本尊也给了。现在你便可离寺远去,去迎接自己的宿命吧!” 说罢,无常挥了挥手,紧闭的房门再度打开了。 我再度言谢,同时不忘问道,“祖师,你既已成佛登临极乐,不知何时才会从人间归去?” 无常摇了摇头,“本尊此次归临人间,是为三人而来,其一为彼岸,其二为你,而第三人目前尚未到来,所以本尊还不得离去。” “既然如此,那么日后弟子若有困厄,还劳烦祖师不吝赐教!” “阿弥陀佛,本尊定会宾至如归。” “祖师,珍重!” “一路顺风。”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我随即恭敬退出了禅房,关上了门。 而此时,念夕朝已经收拾了行囊,与母亲以及柳乘风在门外等候我多时了。 “林笙,既然佛门事已了,那你现在便和我们前去天行门吧,早一点去了,也好早一点把事情做个了断。” 这时,柳乘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因为无常祖师隔绝了所有禅房内外所有气息的缘故,他们并不知道我在禅房内所发生的种种,也不知我的佛法已得到了跨越式的递增。 关于三生禅的真谛我虽然未曾参悟分毫,但此时我已步入佛门金身之境,虽然还不是柳乘风的对手,但他如若真要杀我,恐怕也绝非易事了。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出发吧。” 带着这一念想,我点了点头,随后便与他们三人一道,一同离开了觉禅寺,前去了寺外寒潭边。 可我们四人正准备上船,枯荣大师也在凡心的陪同下离开了觉禅寺。 “枯荣大师,您这是打算去哪?” 见枯荣的身上背着行囊,我好奇地朝他问道。 看到我之后,枯荣大师的眼里露出一丝复杂,可他还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对我和煦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先前因枯荣禅入魔,祸及天外山一方。依祖师之告诫,理当暂辞住持之职,于俗世潜心修行,尝人间百般疾苦,以赎自身万千罪过。” “而弟子凡心凡心深重,于寺中修行已抵瓶颈,若要明悟慧根一朝顿悟,亦需人间多磨砺,故而此次远行,由他随老衲左右。” 对此,我点了点头,也不曾再有多言,双手合十向他作别。 不一会,枯荣与凡心离去了,而我们也再度登船,离开了觉禅寺。 红木船一沉一浮间,我们四人出现在了一条泥沙浑浊的河流当中。 一眼看去,只见眼前尽是一片荒凉的黄土高原。 船泊彼岸,我们走下了船,来到了一处黄土高坡上,却见四处均是一片连着一片纵横交错的山坡沟壑,一眼看不到头。 这些山坡沟壑落差多在百米左右,皆由黄土所覆盖,只有稀稀疏疏的植被点缀其中。 据母亲所说,这片黄土高原便是天行门所在的地界,而这一带也同样是祖龙的诞生地,同时也是曾经龙族繁衍栖息之地。 在过去的岁月里,几乎大部分蛟龙都是由此入江,赴入黄河东游到海,渡劫成龙。 只可惜经过两百年前的那场浩劫,蛟龙化龙的通途几乎被彻底堵死,原本温和的渡劫天罚,也变得异常暴戾毁灭,使得大量的蛟龙陨灭于渡劫之时。最终使得剩下的龙族不得不藏身于天行门中,方才得以安生。 而随着龙族的衰落,这片原本繁荣充满生机的黄土大地,也因此被剥夺了生命,陷入了荒凉。 “柳门主,你们天行门山门不知是在何方?” 念夕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荒芜的黄土高原,朝柳乘风问道。 毕竟眼下黄土高坡一片连着一片,犹如迷宫一般遍布我们周围,让人不知何处是出口,何处是入口。 念夕朝是念冰的爷爷,柳乘风对他的态度也比我客气了三分,说道,“天行门尚在五十里开外的龙谷,只是龙谷一带有法阵庇护,方外世界涉及不到其中,所以只能在此地先落脚,后步行前去。” 说着,柳乘风朝着前方指了指,在尘土弥漫间,一座巍峨的山岳在远处隐约可见。 听了这话,念夕朝不曾再有多言,随后我们四人再度启程,朝着柳乘风所指的那片山岳走了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终于走出了那片黄土地带,来到了那座巍峨山岳的前方。 山岳之上,树木郁郁葱葱,因为地处西北的缘故,此时天地间已经下起了皑皑白雪,山峰的山顶也因此镀上了一层雪白。 而在这山岳之下,一幢幢的房屋以及窑洞清晰可见,烟囱中开始冒起了袅袅炊烟。 山岳之内,便是天行门宗门所在地,而山岳的外围却是寻常百姓家。 这座山被附近的村民称为坠龙山,它本来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可因为多年以来,经常有人看到蛟龙在山岳上空渡劫,最终不幸身死坠落长空,故而得了此名。 没一会,我们一行人便穿过了山脚下的村落人家,在柳乘风的引路下朝着坠龙山内部走去。 天行门虽然就在此山中,可山下的村民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侍奉龙族的宗门存在。 看到有生人出现,所有村民都颇为警惕地看着我们,而柳乘风束着发髻穿着华服,更是引来众人的议论纷纷。 可当我们穿过了村子,就要朝着山中走去时,一个村民却叫住了我们。 “喂,你们几个是来这干嘛的?” 听了这话,母亲回头朝他看了眼,说道,“没什么,只是过来郊游罢了。” 见此,那村民赶忙走了过来,好心提醒道,“我跟你们说呐,这个坠龙山可是咱这出了名的凶地咧!这人兽一旦进了这山里,就么一个能活着出来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随便进去,免得遭了不测!” 此地本为天行门地界,进不进得大家伙自然再清楚不过。 可这村民终究是好意提醒,母亲客气地对他说道,“老乡,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留下这句话,大伙便继续前行,不曾再理会这村民的话语。 “唉,好心难救找死鬼……” 村民见劝阻无用,随即摇了摇头,回了村里。 而在进入坠龙山后,我也终于明白这村民为什么会说这儿是凶地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龙谷,再见念冰! 坠龙山上郁郁葱葱,哪怕已经到了冬天,可山中依旧绿意盎然,里边生长着一棵棵参天大树,甚至还绽开着大量不知名的花儿,看起来繁盛非常,与外边荒凉的黄土高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从坠龙山往上两千米,在山腰到山巅的这一段距离间,却有一股浓浓的瘴气笼罩左右。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各种飞禽鸟兽的尸骸,其中甚至不乏人的遗体。 这些都是误入山中,并且被瘴气所害的不幸者。 这股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瘴气,隔绝了天行门与俗世的联系。众门人虽然与俗世只有一山之隔,却鲜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而天行门人显然也和俗世中人往来无多。 没多久,原本陡峭的山坡逐渐变得平缓起来,一道狭窄的峡谷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而这儿,便是通往天行门的入口,而峡谷内部却是四季混乱。 此时已是冬天,峡谷的大地早已白雪皑皑,可里边的植被却是被山外更加繁荣茂盛,一棵棵参天大树依旧在吐露着新芽,地上的芳草也开出各色各样的鲜艳花儿。 我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一根根缠绕在树木上的葡萄藤,上面的葡萄早已成熟,可因为没有鸟兽前来采集的缘故,只能任由腐烂坠入泥土。 沿着峡谷一直往里边走,在约莫走出十里地后,狭窄的峡谷逐渐变得宽敞开阔了起来,一片硕大的山谷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这片山谷四周被山岳所环绕,上空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俨然与世隔绝。 而这片位于坠龙山内部的山谷,便是天行门的宗门所在地——龙谷。 山顶的白雪初化,在各个豁口间化作一条条长长的瀑布垂落山谷之中,涌入了一条地下暗河里。 吼!吼!吼!…… 阵阵龙吟不断从山谷内传荡而起。 在龙谷的半空中,我看到有一头头蛟龙时而腾空而起,时而跃入下方暗河。 而暗河之中,此时水波翻涌,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头头走蛟在里边翻身游弋。 而在我们到来后,所有的蛟龙与走蛟纷纷回过了头,朝着我们看了过来。 这些蛟龙都已经通了人性,在看到柳乘风和母亲后,纷纷点头以示意,看上去乖巧得很。 但在看到我之后,所有龙蛟眼神都变了,也不知是因为我身上沾了龙血,还是因为是生人的缘故,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它们时不时朝着我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不断试探着想向我发起攻击,可因为主人家在的缘故,并不曾真敢上前来。 而我也懒得搭理这些四脚蛇,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朝龙谷内部打量着。 龙谷内部很大,足足有二十里见方,可因为有蛟龙存在的缘故,又显得颇为拥挤。 在龙谷周围的山墙间,此时凿刻着一条条宽窄不一的碎石道,一座座古朴的楼阁半悬空错落期间。 而在这些石道间,我看到有许多的天行门人正在穿梭其中。 他们有的手里捧着装满了蛇卵的陶罐,有的搬出刚宰杀好的牛羊,有的则吹着口哨驱使着走蛟上岸。 而他们的装束也和柳乘风如出一辙,每一个人都束着长发,身穿华服。 在俗世早已事先机械化信息化的今天,他们依旧用着几百年前的水车水轮,运送东西用的也是缆索木轮推车,就连照明也是用的松油灯盏。 一山之隔仿若隔世,让我不禁有了一种穿越到了古代的错觉。 而这儿便是天行门,是目前道门中最强的一大山门。 “念老爷子,你也算是老夫半个亲家,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失了礼节,这便与我入门中斟茶小酌片刻吧。” 在众门人的恭迎问候中,柳乘风朝念夕朝这么说了一句。 而后者点了点头,也不急着与念冰相见,便和柳乘风一道步入了龙谷中最恢弘的一幢古楼中。 在这一过程中,柳乘风始终没有看我一眼,而我本来也懒得搭理他,随即看向了母亲。 “妈,念冰现在在哪里?” 我朝母亲问道,可方才我朝四周打量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到念冰的身影。 听了这话,母亲不禁摇了摇头,“你呀,好不容易来一趟天行门,第一句话就是想着自己的媳妇,要是让你爸听到了,还不得气得头顶冒烟!” 对此,我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可母亲也没有多指责我,而是朝着山谷北侧的一处方向看去。 山谷的北侧,有着一片白雾缭绕的湖泊,而在湖泊的边缘,我隐隐听到有阵阵美妙的埙声传来。 这个埙声我是认得的,当初在九龙山庄遇见念冰时,来自她的埙声一度让我流连忘返。 为此,我的心里不禁激动了起来,不觉翘首以盼。 “林笙,去看看你的媳妇吧,待会和她一块过来,我和你的父亲会在屋里等你。” 母亲叹了口气,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古香古色的楼阁,示意那儿便是咱们在天行门的家。 留下这句话,母亲便离开了,而我也随即朝着那片湖泊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只见她身穿一袭红袍,手里捧着一枚陶埙,长长的头发在清风里飘扬着,静谧而且祥和,就好像一副美丽的画卷。 此时,她背对着我看着近前水雾弥漫的湖泊,而我在背后看着她,心里不禁一阵颤抖。 虽然我和念冰分开只有不到十天的工夫,却是如隔三秋。 阵阵的阴气依旧不断在她身上萦绕着,看着她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背影,我明明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林笙,你来啦?” 这时,念冰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却是率先开了口。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我,朝我莞尔一笑,原本的静谧祥和顷刻间消失不见,却是多了一分令我熟悉的威严。 她虽然在冲我笑着,可无形中却散发出了一种令我心魂一紧的摄人气息。 而这种气息却是如此的熟悉,在不久之前,我曾日夜深切体会过。 “彼……彼岸?” 第四百一十三章 念冰的异变 “彼……彼岸?” 这两个字几乎下意识被我脱口而出,却也让念冰脸上的笑容顷刻消散。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林笙,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彼岸有着一张和念冰一模一样的画皮,身上也同样阴气萦绕,以至于在认识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她是念冰。 可现在再见到念冰,却也再度让我意识错乱。 “没……没什么!” 我连忙摇头,努力笑着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随后来到了念冰的近前。 “念冰,又见到你了,很想你。” 我朝念冰说着,在犹豫了片刻后,轻轻地拥抱了她。 对此,念冰也没有拒绝,只是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再见我时的高兴,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念冰看着我,手中的陶埙在清风中自行发出阵阵动听的乐音,身后的湖面也随之波涛汹涌。 “我听说,最近你被一个来自阴间的魔缠上了,现在怎么样了?” “众道门前辈已经帮我摆平了,你呢,你在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外公和爸妈都很照顾我。” “哦,那就好……” 都说小别胜新欢,可我和念冰再度相逢,却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夫妻间的亲密无间,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以至于言语都变得异常寡淡。 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一分钟,我不知该如何再开口,而念冰也选择了默言。 她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仿若看透了沧海桑田,洞穿了我的内心,深入了我的灵魂,让我不禁浑身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她方才收回了目光,“林笙,你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身上多了很多别的东西。” “嗯……最近经历的事情有点多,是有点不大一样了。” 我应声道,可念冰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话间,念冰往我靠近了一步,她温润的手顺着我的脸划过我的脖子,最后落在了我的胸膛上,丝丝阴气从她的手心萦绕而出,渗入了我的心脾。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大量的阴气突然不由自主地从我的体内汹涌而起。 而下一秒,来自红尘泪中的鲜血也第一次摆脱了我的控制,从我灵魂深处自行涌动而出。 哗啦啦! 一道道血柱冲天而起,在我的身后化作了一道血色双翼,整个湖泊边畔顿时阴气纵横,一个个鬼灵飘荡其间,长啸不绝! 这一突然的变化超乎了我的意料,连忙动用意志将外发的鲜血收回体内。 可鲜血之中的阴气至阴至寒,哪怕只是短短一瞬间,也仍旧侵袭了念冰的身体。 念冰的脸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双眼也在瞬间变得漆黑如夜。 她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而原本被压制的阴气,也随之从她身上倾泻而出。 念冰本是阴生子,在先前步入方外时就已经遭到阴气噬体,而来自我体内的鲜血,却也让她阴气再度失控。 见此,我当即催动了佛力,浩瀚的佛光从我的身上涌动而出,降临在了念冰的身上。 如今的我,佛力浑厚足以比肩凡尘法师,在我的佛光净化下,念冰身上的阴气终于得以压制,而她也逐渐恢复如初。 她的脸上依旧留有余悸,颇为惶恐地看着我,“林笙……你的体内究竟是藏着什么东西?” “是那头阴间的魔留在我身体里的一丝力量,只不过如今已经归我所有。” 我朝念冰这么说着,不曾告知她关于彼岸的事儿,可因为担心鲜血会再度不由自控,下意识远离了她一步。 可让我奇怪的是,来自彼岸的鲜血一直都是由我掌控,为什么在念冰的这一缕阴气间,却突然失去了控制自行涌出?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念冰,“念冰,刚才是怎么回事?” 对此,念冰摇了摇头,“我……我只是觉得你身体里有着一种让我熟悉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存在。”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皱眉。 念冰的阴气能引动我体内的鲜血,莫不成那个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的彼岸,和她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而自这一变故发生后,念冰也不敢再妄自动用体内的阴气,当即拿出了之前凡尘法师赠予她的玉菩提,让阵阵温润佛光萦绕周身。 吼! 可就在这时,一声震天的龙吟忽然从那水雾萦绕的湖泊中响彻而起!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道洪峰忽然在平静的水面汹涌而起,一道青色的龙影随之从中破水而出! 吼!! 激荡的水花飞溅当空,一头通体青色的蛟龙腾空出现在了我的上空。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因为这头蛟龙我是认得的,正是柳乘风座下的蛟龙! 在被我引动的天罚吓跑之后,这头青龙便在母亲的呵斥下回到了天行门中,没想到竟然就蛰伏在我近前的湖泊之中,潜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在先前的战斗中,彼岸和爷爷接连给予了它重创,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身上的累累伤痕已经止血结痂,破损的龙鳞也重新生出嫩芽,俨然已经生龙活虎。 看到我之后,这头青龙就像是看到世仇一般,熊熊的龙炎在周身燃烧而起,当即冲着我张开了血盆大口,恨不得就要将我生吞活剥。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个咯噔,如果是在外界,我仗着天符在身或许还不惧它,而眼下是在天行门,是在龙族的地盘之中,它如果要杀我,简直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青龙,你这次未经允许擅自离开天行门,护法大人命你于湖中面壁三年,在思过未了之前,不得放肆!” 念冰回过了头,朝青龙这么说了一声,手中的陶埙也因此音调一转,逐渐由温和变得躁动了起来。 在念冰的一语之间,青龙发出了一声怒吼,它怒视着我,可终究不敢违逆念冰的意志,在半空中盘旋了数周后,还是重新潜入了水中,不见踪影。 我长松了口气,不曾想这头足以和彼岸以及无常匹敌的青龙,在念冰这么一个凡人面前,竟然如此的顺从乖巧。不由得好奇念冰这些护龙人到底是修行的什么道法,居然能让强大的龙族一脉如此言听计从。 “林笙,不久前我就听说你当着外公的面,连着屠了天行门八条蛟龙,这青龙对你可是记恨不轻。” 念冰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多少也带着一丝埋怨。 毕竟她是护龙人,对每一头蛟龙都有着自己的感情,可我引动天罚引得诸龙陨落,难免让她心生芥蒂。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可当时外公欲驱龙杀我,我如果不屠龙,便会葬身龙腹之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其实这一事情也是我的疏忽。” 念冰说道,“在我前来天行门后,婆婆便让我代她照顾门中蛟龙,这头青龙也在其中。可今天一大早外公却亲自前来,我不敢违逆他的意志,便让他调走了青龙和其他八条蛟龙,却没想到他是为了对付你。如果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蛟龙是天行门立山之本,谁掌控了龙族的统御权,谁便拥有了在天行门中的话语权。 而念冰刚刚抵达天行门,便被委以如此重任,或许母亲是真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家人来看待了吧。 而随着青龙的一声龙吟,原本盘踞于周围的蛟龙此时纷纷腾空而起,朝着这边飞了过来,一个个面露不善的看向了我。 这一刻,我俨然成了所有蛟龙的公敌。 念冰上前牵住了我的手,抬头朝着众龙看了一眼,“如果你们也想跟青龙一样入湖思过,不妨对林笙动手。” 得了念冰这一句话,众蛟龙发出声声长吟,却无一龙胆敢违背她的意志,陆续回到了自己的栖息之所。 “林笙,听说我爷爷也来这看我了,我们一起回门中吧。” 这时,念冰朝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在确定念冰在这一切安好后,我也确实该见见自己久违的父亲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们便离开了这片青龙湖,就朝着山门之中走去。 天行门的山门名叫腾龙阁,是天行门的议事之地,也是宗门重地,其他门人的楼阁则簇拥周围,依山而建。 不一会,我和念冰便来到了腾龙阁中,隔着老远,便听到里边传来阵阵悲愤声讨伐声。 待我入阁之后,却见阁中人满为患,足足有上百号天行门人正聚于阁中,正一脸义愤填膺的朝着正堂说着什么。 这些人,正是先前被柳乘风带去对付我的一部分天行门人。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以及年龄服装看来,在门中的地位似乎都不低。 而正堂之上,柳乘风和念夕朝正在喝着茶,对于众人言语不曾多加理会,只是时不时地朝着旁边看去。 在柳乘风的旁边,坐着的自然是我的母亲,母亲的脸色显得颇为不耐烦,但她也始终一言不发。 在母亲的右边,此时还坐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众门人的诸多控诉,赫然多是冲着他说起的。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来岁左右,和其他门人不同的是,他并不曾束发着华服,完全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我朝着那男人看了一眼,心里不禁一阵咯噔。 只见他和我的脸孔轮廓、五官眉宇都极为相似,除了皮肤多生皱纹,眼神里多了一丝来自岁月沉淀的沧桑外,我与他简直就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虽然不曾开口,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情共鸣感依旧让我内心止不住一阵抽搐。 我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而这男人也注意到我的到来,朝着我看了一眼。 “你就是林笙吧,我和尘音在老家生下的孩子?” 第四百一十四章 父亲! “你就是林笙吧,我和尘音在老家生下的孩子?” 这个男人朝我这么说了一句,可语气却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亲切热诚,相反却是如此冰冷,如此遥远。 听了这话,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正打算朝他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天行门的右护法,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林星河。 也许是彼此相隔太久冲淡了父子亲情,也许是因为本身性情使然,父亲对我的态度,不像父子,更像是掌权者面向自己的臣子。 带着这一念头,我强行收敛了内心对重逢的喜悦,抱手郑重说道,“不孝孩儿林笙拜见父亲!” “嗯,你能来见我很好,这一天下来也累了,先去旁边休息会,我处理完眼前事务再和你叙谈。” 父亲这么说了一声,让我在一旁坐了下来,随后不再多有理会,转而看向了堂下众人,“诸位,我的儿子现在已经过来了,该说什么便坦诚相见的说,我自会秉公处理。” 听了这话,众人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我,不禁一阵犹豫。 过了好一会,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走了上前,说道,“右护法,今日林笙屠我门中蛟龙八头,这对天行门而言是两百年未有过之重创。此罪若不严惩,日后天行门又该如何服众?” 随着这个白袍老者开口,原本归于平静的众人再次变得义愤填膺。 “孙长老说得没错,我们知道林笙是你的儿子,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自然也不得例外!” “没错,右护法您向来执法公正无私,绝不可开包庇袒护徇私枉法之先河!” “林笙若是不受惩戒,天行门规岂不成了一张废纸?此子必须严惩!” “……” 听了众人这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初见我便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感情堂下这些人,都是来告我状的。 天行门说白了就是一个家族门派,外公早已退隐,母亲身为左护法,掌管门中蛟龙调度,而父亲身为左护法,则负责施令众门人,同时兼管宗门律法。 一左一右,便代表着天行门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虽然对初见的父亲不曾有多了解,但从他的话语以及态度看来,显然是一个秉公无私之人。 “你们这些话我今天已经听了无数遍了,还是先消停消停为好。” 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宗门律法,讲究公平公正。可我身为林笙的父亲,若是对他轻判,你们会说我枉私,若为了服众重判于他,又是对他的不公平。” “要不这样,孙长老,就由你说说该如何惩戒他是好?” 说着,父亲看向了率先开口的那个白袍老者。 这个白袍老者名叫孙兴贤,是天行门的四长老,之前在对付我的时,就数他最为积极。 听了这话,孙兴贤的脸色微微一僵,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亲,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毕竟我此时的位置颇为特殊,不管孙兴贤如何回应,结果要不就是得罪我父亲,要么便是开罪于其他众门人。 可饶是如此,这位稍显腐儒的四长老还是说道,“门主,林笙引天罚屠龙虽有因果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按律法行事,那么他必将为此偿命,并且以肉身饲龙!可是,他是您和左护法的儿子,是门主的外孙,虽是死罪,但亦可法外开恩饶他一命。” 孙兴贤说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老夫愚见,不妨先废他毕生道行,再将之逐出天行门中,永世不得踏足其中。如此一来,既不伤害你们的亲情,又不寒门中众弟子之心。此上上策,护法大人意下如何?” 听了孙兴贤的这一判决,众门人在交头接耳片刻后,无不拍手叫好,点头称赞。 而我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在场众生,不曾想自己前脚刚踏进门中,这些门人紧接着就开始对我展开了声讨。 可左护法是我母亲,右护法是父亲,天行门中最具权势的人都是我的至亲。 我倒想看看,自己这位初次见面的父亲,究竟会做出一个怎样的判决。 而念冰在和我点头示意后,也来到了念夕朝的近前,与他正小声地说着什么。一旁的柳乘风对念冰似乎很疼爱,还特意命人为她搬来了椅子和水果糕点。 “孙长老之言,着实是一个折中良策,这左护法之职当年没能由你担任,还真是屈才了!” 父亲如此说着,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嘲弄一丝冷笑,却是听得孙兴贤不觉一阵颤抖。 “可是,你不要忘了,天行门虽自绝于道门之中,却始终是阳世第一宗门。门中之人在外遭遇不公,便应该用实力为自己赢回公平!而不是事后如小孩告状般,求我为你们施舍公平!” 说着,父亲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旁边,“林笙他初入道门且不及弱冠之年,可现在,你们这些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古董,斗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不说,还搭上了八条蛟龙的性命,甚至现在还妄图动用宗门律法对付于他。此事若传入道门,那些自诩正统的人又该如何看待我们?”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毕竟这些人是柳乘风专门抽调出来对付我的,父亲虽然是在斥责众弟子,可实际上也是在扫着柳乘风的威信。 但在天行门中,柳乘风却更像一个被彻底架空的皇帝老儿,虽然依然高坐庙堂中,却已难断庙堂事。 柳乘风的脸色,显然也被孙兴贤察觉,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可是,如果护法大人对林笙不予任何处置,那么所谓律法便将成一纸空文,而您也定然威名扫地,为门人所唾弃!” “不不不,孙长老你误会了,我向来公平公正,对林笙不是不罚,更不是包庇,只是我现在有一个对他更好的处置方式!” 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杀意,可很快又浮现出一丝冷笑,“孙长老,可你曾知道门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名曰一战泯恩仇?” 一战泯恩仇? 对于这个字眼,我自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在阴离城中,我因为杀了暮行舟,结果遭来何青云洪高义以及包括捞尸人在内的众阴离门人围堵,最后被逼无奈下赴入斗兽场中与他们车轮战。 虽说是一战泯恩仇,可实际上却是给了所有人对我快意恩仇的合理契机,说白了就是以众欺寡。 可现在,这句话却经父亲之口再度说出口,不免出乎我的所料。 不过我倒也无所谓,毕竟现在无论主办方还是裁判都是我的人,料定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更何况,我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先是获得了红尘泪中的鲜血,又得到了悬棺门传承,更获得了无常祖师的三生禅教诲。 可因为一直找不到同级别的对手,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而借此契机,若是能和天行门的高人切磋一番,无疑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孙长老,要不这样,稍后我会安排林笙于门中龙潭相候。你们谁要是与他有恩怨,但妨赴入龙潭与他一战,既决胜负,亦定生死,更了恩仇,侵扰战局者皆杀无赦,不知意下如何?” 这时,父亲朝孙兴贤以及众门人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孙兴贤先是一喜,可很快又陷入了担忧。 “护法此策虽好,但林笙身怀那阴间魔人的力量,与他战,众门人恐难占上风。” “无妨,我不让他动用此力量即可。” “但他现在符道更为精湛,之前更是一道天符诛灭众多蛟龙,不可不可……” “若是如此,便让他禁用符道之力。” “可是,林笙他……” “孙长老,你的要求太多了。” “……” 听了孙兴贤和父亲的这番对话,我顿时哑口无言。 我见过有坑爹的,但还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阴间之血不让用,符道也不让用,要不干脆我站这不动,让他们直接一掌拍死得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战泯恩仇 阴间之血和符道,是我的两大杀手锏,可在父亲这三言两语间,我的大半实力都被压制了下去,甚至全程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这可是我亲爹啊,虽说我能感受到他有庇护我的成分,但到头来还是在坑儿子呀! 而这一刻,孙兴贤喜出望外,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狰狞起来。 父亲也看向了我,“林笙,对于我的这一决议,你有异议吗?” 可是,没等我抱怨出口,父亲又补充了一句,“我认为,你最好没有异议,不然我就只能依照孙长老先前所说的处罚来照顾你了。” 我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别生生憋了回去,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右护法果真铁面无私,我等众人拜服!” 这一刻,孙兴贤眉飞色舞,似乎已经料定了我会死在他们这群人的手里,“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多耽搁,现在便前往龙潭一战泯恩仇吧!” 说着,孙兴贤一挥手,与他一道的众门人随即离开了腾龙阁,扬长而去。 “亲家公,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俩还是在这喝喝茶,等着听消息便可。” 见念夕朝也准备前往,柳乘风朝他这么说了一句。 对此,念夕朝有些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嘱咐我一声一切小心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孩子,走吧,这些人现在恐怕都已经前去龙潭了。” 这时,母亲走了过来,朝我这么说道。 此时,母亲的脸色平和依旧,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到担心。 而父亲也没有多理会我,也紧接着走出了楼阁,前去了山门腹地。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失落,“妈,我爸当真就这么古板不念亲情吗?” 听了这话,母亲笑了笑,“儿子,你爸历来公正无私,哪怕是我犯了错,他也一律责罚绝不徇私。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胜任右护法之职,众门人才会服他。” “而且,你这次能回来,他可比谁都高兴呢!只是他在人前端着惯了,要是大庭广众下和你相拥而泣,以后还怎么镇住场面?” “你爸之所以要你一战泯恩仇,一来是给众门人一个交代,二来是想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了。万一待会有危险也不要慌,有我在呢!” 比谁都高兴? 这个我还真没看出来,毕竟他可是全程板着脸没给我好脸色看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在母亲的催促下也离开了腾龙阁,前去了他们所说的龙潭。 可我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阁内,柳乘风还真悠闲的在和念夕朝喝着茶,当起了甩手掌柜。 “妈,我看外公他正值壮年,道行也高深莫测。为什么这么早就让权退居幕后,甘愿让你们执掌天行门?” 随后,我又不解的朝母亲问道。 毕竟这天行门的很多事情,都让我有些匪夷所思。 左右护法是真正的掌权人,门主冠绝天下,却甘愿屈居幕后,先前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却又当无事发生,一切都不按照正常套路来。 母亲回应道,“你外公只是看着年轻,可实际上都已经活了好几百岁了,早就已经厌倦了权力与道门纷争,见我和你父亲都非常出众,才放心的将权力交给了我。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祖龙的一句话,他也不会重现道门,更不会对付于你。” 厌倦了道门纷争…… 看来,外公和我爷爷也差不多是同一类人,想要退隐山林,却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他们重新涉足道门的原因,却都是因为我。 唯一不同的是,爷爷是为了保护我,而外公却是为了对付我,这复杂的亲情因果让人不知如何作想。 而现在,那句来自祖龙的箴言,无疑是我和外公之间迈不过去的坎。在祖龙苏醒当面对质之前,我和外公恐怕也只能形同陌路人了。 就在这时,念冰也过来了,“林笙,我也和你一起去吧,记得万事小心。” 念冰的眼神里此时也微微流露一丝担忧,毕竟父亲先前给出的要求确实太过苛刻。 而她的这一抹眼神,也让我心里终于生起了一丝暖意。 我点了点头,随后也不曾再有多言,与她们一道沿着山道走下,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口水潭中。 这口水潭位于山顶瀑布之下,不过两百米见方,因为这儿是化蛟幼蛇的孵化之地,所以又被称之为龙潭。 而此时,水潭中的蛟蛇早已被清理一空,四周围满了观战的天行门人。 随着我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看了过来,一个个眼神里流露出狂热和杀意。 是的,此次前来的天行门人,大多是先前随同柳乘风一道对付我的,一个个无不对我恨之入骨。 而现在,父亲秉公执法,他们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堂而皇之对付我的机会,又怎会轻易错过?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里,我颇为不耐地踏水而行,来到了龙潭中央。 随着我重重一踏脚,一股凛冽的寒气当即从脚下涌动而出,龙潭的水面随之凝结起层层冰棱,坚韧如大地。 “这小子不是悬棺门人吗,怎么会有来自隐山门的五行道法?” “之前觉禅寺时,隐山门主对他竭力相助,看来他和隐山门关系不一般呐!” “……” 随着我的这一举动,岸上众人随即议论纷纷起来。 而我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谁想第一个上,赶紧的!” 随着我话落,人群中立即一阵攒动,我看到有一个中年人穿过众人来到了龙潭冰面中央。 “在下高贺,斗胆向这位道友赐教!” 此人来到了我的近前,朝我这么说了一句。 我朝他看了一眼,目光透过了他的身体探入了他的灵魂,却见他体内心力虽然浩瀚,但并不像念冰和母亲那般有着龙魂护体。 我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你在门中是何地位?” 这个叫高贺的门人回应道,“我乃孙长老座下首席弟子,在天行门修道已有二十年,比你的年岁都长!” “哦,孙兴贤的大弟子……” 对此,我摇了摇头,“我奉劝你还是先行退下吧,你不是我想要的对手,还是先行退去吧,以免活遭罪。” 听了这话,高贺的脸上顿时流露愠怒,“林笙,你休得在此口出狂言!你确实很强,可你最强大的道法在此战中不再允许使用,你以为你……” 噗!……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鲜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我对这个小角色已经很不耐烦,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而在我的这一指之间,他的鲜血立即在水行术的调动下在体内横冲直撞,在他的身上破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血洞。 灼热的鲜血从他的口中,从他的身上瞬间喷薄而出,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经肉身重创,化作了一个血人。 下一秒,我化作一道残影直抵他近前,朝他的胸口再度补了一拳。 他的身体也随之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进了人群当中,惨嚎之声响彻不绝耳。 “我说了,你没有资格和我斗,真要打,恐怕还得你师尊前来才行。” 我朝高贺冷哼了一声,随后看向了先前叫得最欢的孙兴贤。 “孙长老,莫要拿你的弟子来试探我的深浅了,还是自己下来与我一战吧!” 我这么说着,向这个早就看不惯眼的天行门四长老发出了挑衅。 听了这话,孙兴贤的脸猛地一抽,眼神里不觉露出一丝忌惮。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五行之上!人龙合一! “哼,你以为我还怕了你不成!” 在我的这一话语相激下,孙兴贤一声冷哼,当即大步上前,踏上了冰封的龙潭之中。 我随即收起了原先的轻蔑,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孙兴贤身上心力激荡,比我还要强盛三分有余,阵阵龙威也随之从他体内外泄而出,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虽未出手,但在气息的交流中,我还是感觉他的道行要远在我之上,不敢有丝毫轻敌。 “林笙,不是我要针对你,今日悬棺门外一战,我部八条蛟龙尽数亡于你之手,你若得不到惩戒,那么我这四长老可就不好向麾下弟子交代了!” 孙兴贤一声怒喝,整个人随即化作一道残影,一记重拳直朝着我迎面而来! 阵阵龙魂之力涌动于孙兴贤周身,以至于拳风之中竟然夹杂有阵阵龙吟!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上前,也是一拳朝他迎去。 蓬!! 两道重拳重重相碰在一起,立即引得一阵气浪侵袭,二人脚下的冰层也随之绽开深深裂痕。 而我感觉自己的拳头就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一般,顿时传来阵阵剧痛, 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我的身体在冰面倒滑出十余米方才停下,而孙兴贤仅仅退出了三五步。 “哼,先前还觉得你高深莫测,如今看来,在抛去了那些外人强加给你的力量后,竟是如此不堪!” 在力量的比拼上,我明显逊了一筹,而孙兴贤先前的忌惮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轻蔑。 “放心吧,看在二位护法的面子上,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活罪难逃!” 说话间,阵阵躁动的心力在他的身上腾然生起,这些心力在他的周身不断凝聚,最后竟化作了一股熊熊燃烧的龙炎! 狂风呼啸间,这些缭绕周身的龙炎不断萦绕,化作了一道道呼之欲出的龙影幻象。 他伸出了手,双手手掌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缓缓合上。 一时间,大量的龙炎从他的身上呼啸而出,却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长达四十米的龙炎之刃,朝着我当空劈落! 见此,我不敢正面相抗,连忙朝着一旁躲避了过去。 而在我原来所站的地方,厚达数米的冰层在他这一击之下崩飞碎裂,大量的潭水飞溅当空数丈之高。 一击过后,孙兴贤不曾停歇,龙焰之刃随即调转了方向,朝着我拦腰横扫而来! 我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当即快速朝后退去,避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五行之力也随即从我周身汹涌而起, 我随即默默念动法咒,一股灼热的五行之力随即从我周身汹涌而起,随即开始疯狂地朝着我的双眼汇聚。 我立即感觉自己的双眼变得异常的疼痛难耐,眼前的世界也如被火烧过一般化作了一片炽红。 下一秒,这股五行之力当即从我的双眼之中外放而出,却是化作两道白炽的火柱席卷四方! 滋啦啦! 火柱所过之处,下方的冰层犹如被刀削过一般瞬间融化,露出了两道深长的裂痕。 目光之火! 火,在五行之中属至烈至强之元素,在继意念之火后,随着实力的一跃千里,如今我也和念夕朝一样的,成功明悟目光之火的真谛! 我转过了头,目光之火随即和那龙焰之刃迎面相撞。 一时间,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火焰发生了强烈的排斥,引得大量的火花飞溅,空气也仿佛被融化了一般严重扭曲,阵阵空爆之声不断响彻而起。 蓬!! 下一秒,两种火焰的强度都达到了极致,蓬地一声彻底爆裂开来,我们二人之间的冰面也因此被彻底烧化,下方的潭水也随即被烧开剧烈沸腾了起来。 在这一击下,我们双方都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而孙兴贤的脸色也因此再度变得难看了起来。 “目光之火!?这是隐山门主不传之绝学,你一个悬棺门人,怎么会有资格掌控隐山门这般上等道法?” 孙兴贤满是骇然的说道,满眼的不敢置信。 我朝着孙兴贤冷笑了一声,“哼,我如果告诉你,我不仅会目光之火,就连三昧真火的奥义都已经了然于心,你信吗?” 其实,自打当初在归云寨遇见沉江客后,在之后的那一个月里,沉江客就有多次为我指点五行道法,早在那时我就已经摸到了目光之火的门槛。 只是当时沉江客并未向我透露他本隐山门主的身份,而我对此要诀也浑然不知,直到后来询问念夕朝,才明白沉江客早已将隐山门至高道法与我倾数相授,只因他在我的身上,寄托着关于重振道门的希望。 可因为后来继承了冥鬼的阴火,再加上自己之后遇到的对手都太过强大的缘故,使得目光之火一直都没有机会使用。 而现在,也终于找到了练手的对象了! “哼,区区目光之火,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不要忘了,我可是天行门人!” 孙兴贤一声怒吼,阵阵龙魂之力当即在他的身上涌动而起。 这股力量萦绕于他周身,却是他的身体逐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他原本还算儒和的脸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他的双眼逐渐化作了幽绿,两根骨质的利角从他的额头两侧生出,而在他的脸上手臂上,赫然生出了一层层龙鳞! 这些龙鳞黝黑透亮,散发出阵阵寒光,一股比先前更加磅礴的力量赫然降临他身。 吼! 一声龙吟响彻而起,可这龙吟声并非来自周围的其他蛟龙,也不是来自于体内龙魂,而是由他自行吼出! 见此,我不禁一阵愕然,不曾想这孙兴贤居然与龙魂合二为一! 孙兴贤那已成幽绿的双眼看着我,犹如巨人看着脚下卑微的蝼蚁,眼神中充斥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者威严。 而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给了我一种极为强大的威慑感,让人一度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头强大的蛟龙! 我虽然对蛟龙不惧,可前提是在使用天符的情况下。 而今按照父亲制定的规则,天符和阴间之血都不得动用,却是让我不禁一阵头疼了起来。 “林笙,去死吧!” 这时,已化作龙人形态的孙兴贤一声怒喝,尖锐的龙爪朝着我隔空重重抓下。 刺啦啦!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道的爪影当即朝着我挥扫而来。 我不敢轻敌,当即举起了苍生杵加以格挡。 嘭!! 爪影落在了苍生杵上,立即发出一声剧烈的金属碰鸣,我双手虎口被震得一阵剧痛,仿佛就要裂开一般,身体也再度向后化形了数米之多。 这一爪影虽然被我挡下,但其中的余威依旧在我的肩头划开了五道血痕,鲜血潺潺。 “林笙,如果你就这么点本事,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落得一分先机后,孙兴贤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傲慢,可他的攻击却丝毫不曾停歇,双脚重重踏地,卷起无尽风雪直朝我迎面而来! “你确实有点能耐,但如果凭这点本事就妄图战胜我,恐怕是痴人说梦!” 我抹了一把肩头的鲜血,一股浓浓杀意也随即油然心生。 看着进逼上前的孙兴贤,我不曾有丝毫闪避,一击掌印重重的落在了脚下的冰面上。 一时间,大量的流水从冰层缝隙间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汹涌水浪,从四面八方朝着孙兴贤涌动而来,将他尽数笼罩。 随着我的意志一动,层层流水顿时被无尽寒气所笼罩,肉眼可见的迅速凝结化冰! 这些冰霜并非寻常所见的白色,而是散发着阵阵幽蓝的光泽,一股几乎能将空气冻结的寒意随之从中传荡而来! 一层接着一层的幽蓝寒冰在孙兴贤的身上不断碎裂却又迅速凝结,却也使得他原本迅捷的动作逐渐变得迟滞起来。 在他距离我不过三米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随即被彻底冰封,禁锢在了原地。 “这……这是玄冰咒!林笙一个悬棺门人,为什么五行道法会如此高深!?”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看出了我的这一道法,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没错,玄冰咒!与目光真火一样,是为五行道法中更进一阶的不传秘术! 所谓玄冰,其坚韧程度堪比钢铁,又辅之以无尽深寒之力,在实力差距不是过于悬殊的情况下,足以禁锢一切外来之敌,将其瞬间冻结冰封! 咔擦!咔擦!咔擦…… 可是,孙兴贤虽然被冰封于玄冰之中,丝毫不得动弹,可阵阵冰层的碎裂声还是从中不断传来,一条条细长的裂痕也逐渐遍布于玄冰通体,喷薄出阵阵白雾。 孙兴贤道行本在我之上,又有灼热龙炎护体,玄冰咒虽然将他禁锢于原地,但用不了多久,在龙炎的侵袭下,他很快便能破冰而出。 而我也没有指望玄冰咒能将他彻底封印,而他被冰封禁锢的这会儿工夫,对于我而言也是足够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来到了他的近前,手中的苍生杵高高举起,朝着他的头顶重重落下。 嘭!! 冰雪漫天,鲜血飞溅! 第四百一十七章 再斩龙魂 嘭!! 在我不曾留手的这一重击下,封印着孙兴贤的层层玄冰顿时四分五裂开来,而狂躁的力量也顺着冰层直袭于他的本体! 这一刻,孙兴贤终于得到了解脱,在他自己破除玄冰禁锢之前,我已提前让他得到了解脱。 啊!! 破冰的瞬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响彻而起。 在他被层层龙鳞覆盖的身体上,当初出现了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深入他的血肉,大量的龙鳞伴随着鲜血纷飞当空! 这一刻,孙兴贤的全身已无一处完好,潺潺鲜血不断从他周身流淌而出,他的身体也因此寒冷与重伤难以继续支撑,蓬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冰面上。 若不是龙人形态下他的肉身强度得到了成倍的递增,此时恐怕早已和那玄冰一般破碎当场了。 “孙兴贤,我道行不如你,不代表我不是你的对手,自己没有这个实力,拿着鸡毛当令箭是没有用的。” 我朝着孙兴贤冷哼了一声,随后也没有对他痛下杀手的意思,当即转过了身,看向了周围的芸芸众生。 “下一个,谁来?” 我朝着众人冷哼了一声,可原本还喧嚣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我和孙兴贤之间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不过一分钟,便已宣告结束。 虽然有来有回,但也仅仅只是在数招之间。 而我的这一举,无疑也震慑了在场诸多摩拳擦掌之人。 然而,众人虽无言,一股浓浓的杀意却从我的身后汹涌而出。 我微微皱眉,回头看去,却见孙兴贤此时从冰面上重新站了起来,一股比先前更加浓郁的杀意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怎么,还不服吗?” 我朝孙兴贤问了一句。 孙兴贤的身体剧烈抽搐着,鲜血从他的眼中从他的脸上不断流淌而下,看上去恐怖而且狰狞。 “林笙……八条蛟龙,本为我部身家性命,而今尽数报废,我若不给出一个交代,天行门中定无我容身之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话间,孙兴贤咆哮了一声,踏着冰面又是一记重拳朝着我迎面而来! 躁动的龙吟声伴随着拳风响彻而起,凌冽的气浪也在这一刻席卷四周,将周围的冰层划开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见此,我不禁摇了摇头,“感情又是一个认死理的主!” 说着,我也不曾避让,和先前一样再度一拳迎了上去。 而在这一拳之间,我随即催动了金行术,大量的金元素开始迅速的朝着我的手心汇聚。 一时间,我的拳头重若千钧,散发出一抹黝黑的金属光泽。 嘭! 咔擦! 啊!…… 二人的重拳再度相撞,一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人的惨叫声响彻而起。 进阶的金行术下,我的臂膀瞬间坚若钢铁,力如千钧,却是生生砸碎了孙兴贤的拳头,他的整条右臂也因此齐肘碎裂,大量的骨屑伴随着鲜血飞溅而起,画面血腥。 “孙长老,其实你自己很清楚,蛟龙陨灭,错不完全在我,也不完全在你。即便你不闻不问,宗门之上也无人会怪罪于你,何必如此执拗以死相迫?” 我朝孙兴贤这么说着,此次我之所以欣然应战,无非是想检验自己的道行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而今目标已完成,我也没有再继续动手的欲望。 毕竟孙兴贤已经重伤,已然不是我之敌手,若继续对他动手,与蹂躏蝼蚁已无区别,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也不想因此彻底自绝于天行门。 “你们这些外人……又何以懂得蛟龙于我天行门人之重要?” 孙兴贤捂着自己残破的右臂,发出声声抽搐,“这八条蛟龙……是我祖辈耗尽十余代心血培育而成,寄托未来成龙之厚望,是我孙氏一脉复兴之筹码。而今为你所灭,岂能一言以蔽之?” “今日,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死!!” 说着,孙兴贤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鲜血伴随着阵阵龙炎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吼!! 一声龙吟响彻苍穹! 只见在那鲜血与龙炎弥漫间,一道长达三十米的龙魂浮现当空! 为了对付我,孙兴贤召唤出了自己体内的龙魂,俨然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大量的龙炎从龙魂的灵魂深处呼啸而出,使得它庞大的身躯逐渐变得实质化。 吼!! 这时,龙魂转过了头,朝着地面的我发出一声龙啸。 一股磅礴的龙威伴随着气浪倾泻而下,降临于我周身。 我的身体止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身上的衣衫也呈纤维化龟裂开来。 这头龙魂在孙兴贤的鲜血加持下,短时间内爆发出的实力俨然已不亚于一头活着的蛟龙,让我也不禁生出一丝警惕。 下一秒,这头龙魂朝我发起了攻击,它的长尾朝着地面重重一甩,一道黑色的虚影随之当空落下,朝着我砸了过来! 见此,我当即念起了法咒,层层玄冰当即在我周围凝结而起,化作了一道玄冰屏障。 嘭! 一声炸响响起,在龙魂甩尾之下,一道长达百米宽约十米的深长裂痕当即在龙潭之上浮现,大量破碎的冰块伴随着水浪拍案而起。 而来自我的玄冰屏障也终于承受不住这一强势攻袭,一道道密集的裂痕随之遍布通体,不过眨眼间也支离破碎。 我的身体也立即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侵袭,在碎冰之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水漂,颇为狼狈地摔在了岸边上。 “孙兴贤,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便成全你!” 我的全身不觉一阵剧痛,所有耐心也终于被耗光,朝着孙兴贤发出一声怒喝。 “哼,我本就没有指望过你的慈悲,今日之事你我必须要做出一个了断!” 孙兴贤面露狰狞,蕴含着他生命力量的鲜血此时正不断的冲天而起,涌入了那头龙魂之中。 龙魂的身体时而龙炎弥漫,时而鲜血纵横,看上去诡魅异常。 而在孙兴贤的意志下,这头龙魂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磅礴的龙炎从口中倾泻而出,连带着庞大的身躯一道朝着我碾压而来。 既然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 这一刻,我也不再顾及爸妈外公的颜面,也不曾再理会这所谓的天行门,阵阵阴火随之从我身上涌动而起。 阴火迷漫间,我的身体迎风见涨达到四米有余,俨然化作了冥鬼形态。 随着我双手掐诀,的来给你的阴火从我的身后冲天而起,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双翼。 来自双翼的阴火在我上空不断凝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十丈见方的黑色鬼面! 呜呖呖!! 阵阵鬼啸之音响彻而起,一个个鬼灵虚影也在阴气撩动中时隐时现。 而此时,鬼面缓缓转头,空洞的双眼朝着了迎面而来的龙魂! 下一秒,鬼面张开了口,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中涌动而出,尽数环绕于龙魂之身! 噬魂术! 这一化他人力量为己用的道法,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动用过了。 在噬魂术的作用下,原本朝着我侵袭而来的龙炎,却在半道忽然改变了方向,纷纷涌入了那鬼面的口中,最终归于无形! 而当头镇压下来的龙魂,这时候也发出声声悲鸣,在那强大的吞噬之力下,它的身体顿时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开始一点点的朝着鬼面的血盆大口中拉了过去。 “噬魂术!冥鬼!?这……这不是阴离门的不传绝学吗,为什么也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这一刻,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孙兴贤顿时满脸骇然,几乎是尖啸着朝我说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孙兴贤,看来你们天行门人在这坠龙山着实与世隔绝太久!如果先前你们肯稍作打听,定会知晓如今我在道门中的身份,也不至于此时一个劲的在这大惊小怪!” “不,不好!!” 这一刻,孙兴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张,他当即催动法咒妄图让龙魂挣脱桎梏。 可是,冥鬼形态下,我的道行也同样得到质的飞跃,又怎有让他就此逃脱之理? 吼!! 一阵凄厉的龙吟声响彻苍穹,在噬魂术的吞噬下,龙魂的身躯终于止不住一点点地朝着那鬼面之口吸去,来自它的龙魂之力也开始如泉水般涌入鬼面之中。 连带着的,龙潭之中也随之发出一声惨哼。 噬魂术不仅仅在吞噬着龙魂,来自孙兴贤身上的鲜血,此时也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控制,与那龙魂一道源源不断为鬼面所吞噬! 只可惜,龙魂之力虽然浩瀚而且强大,却因为属性不合的缘故,无法为我所用,最终溃散于长空之中。 在强大的吞噬之力下,龙魂的哀嚎声逐渐变得虚弱,它庞大的身躯也越发黯淡起来。而地面上的孙兴贤也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面色显得异常苍白,身体也重重栽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休克。 然而,就在我下了死手打算将他和龙魂一道抹灭时,一股强大的危机感突然从身后的人群中传荡而来。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有一道残影忽然自人群之中掠来,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直冲着我飞掠而来。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却已经和我擦身而过,抵达了孙兴贤的近前。 而伴随着他的到来,一道刚劲霸道的龙炎也随之呼啸而起,竟是将我的那张鬼面当头划开,化作了大量阴火溃散当场!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陷恶战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 这时,我看到有一个白发老者出现在了孙兴贤的近前,阵阵躁动的龙炎在他的身上激荡不休。 他的这突然一击,让我不曾有丝毫防备,匆促间着了他的道。 在他的龙炎侵袭下,我的鬼面当场破灭,噬魂术也随之戛然而止。孙兴贤以及他的龙魂也因此逃过一劫,却也都是重伤之躯。 “这位老先生,说好的公平对决一战泯恩仇,您一言不发突然闯来打断战事,未免有违规矩吧?” 我颇为不悦地朝这老者说道,可也没有急着动手。 而这老人不曾理会我,随着他手一招,那道龙魂随即返回了孙兴贤的体内。 “老弟,你先退下吧,这个后生让老哥哥我讨教几招。” 老人朝孙兴贤这么说着,而后者眼里虽然万分不甘,终究也清楚自己的斤两,随后又有几名弟子走了过来,搀扶着他离开了当场。 直到这时,这个老人方才看向了我,拱手说道,“后生,我乃孙兴贤之长兄,同时也是天行门三长老孙兴邦。正所谓长兄如父,刚才贤弟身陷险难,我情急之下这才出手相救,血浓于水还望见谅。”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摇头。 这孙兴贤兄弟俩,口口声声说着要公平公正,可等事端降临到自己头上,却立即换上了另一套标准,真是令人不知作何评价。 “兄弟情深也不是不可理解,可万一待会你也深陷困境时,你的胞弟是否也会对你仗义相助?” 我朝这个叫孙兴邦的老人如此说道,声音里充斥着不曾掩饰的嘲弄。 孙兴邦的脸微微抽了抽,“老夫自有分寸,无须小友忧心。” “林笙,你本悬棺门人,可老夫见你先是动用隐山门五行道法,又祭出阴离门噬魂术,真可谓集天下大成于一身。只是不知接下来与我一战,你又将动用何种本事?” “何须多问,交手过后不就知晓了?” 我一声冷喝,阵阵阴火再度从身上激荡而起。 “哦,也对。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说着,孙兴邦身上龙魂之力激荡,层层龙鳞也同样在他周身凝聚而成,化作了龙人形态。 而我也不曾有言语,随着双手缓缓展开,大量的潭水当即破冰而出,化作一道高达十余米横跨整个寒潭的惊天浪潮,朝着孙兴邦咆哮而去。 先前与孙兴贤一战,我的攻击多是出其不意,让他接连受挫。 现在,我的套路已经被识破,孙兴贤也不曾贸然相迎,而是重重地朝着水面跺了一脚。 吼!! 在这一脚之间,他的体内随之响彻起一声龙吟。 他周围的水域就像是有苍龙入海一般,竟然也掀起了一道道如高楼巍峨的巨浪。 蛟龙本就有着兴风作浪之力,与之相比,我的水行术在龙族面前只不过是班门弄斧。 由龙魂所引动的巨浪,不过眨眼工夫便已递增到二十米之高,一股来自蛟龙特有的腥臭味也随之从中传荡而出。 随着孙兴邦手一指,这道巨浪犹如将倾之大厦般,朝着我迎面砸落了下来! 没有任何意外的,来自我的潮水瞬间被这巨浪无情吞灭,犹如山岳的浪潮,几乎无视了我的水行术牵动,瞬间抵达了我近前。 水浪翻涌,一条由流水所化的蛟龙在浪潮中探出了头,冲我发出了声声咆哮。 蛟龙兴浪是为天灾,而我区区一个凡人之躯,在天灾面前又怎能继续不动如山? 为此,我当即选择了逃,一个纵身间便朝侧身闪掠出百余米,避开了这一浪潮侵袭。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那头水龙此时却缓缓转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而汹涌的浪潮在即将涌向岸边的时候,竟生生停滞了下来,随着一个急转弯,竟再度朝着我涌动了过来! 与此同时,我身后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此时也是波涛汹涌,一道同样高达数十米的浪潮也随之汹涌而起,一前一后朝我发动了夹击! 吼!吼!吼…… 浪潮不断推进,一头接着一头由水浪所化的蛟龙不断从流水间浮现出来,它们粗壮的长尾不断地拍击着洪峰,一根根由流水所化的长矛瞬间从四面八方朝我飞射而来! 蓬!蓬!蓬…… 这些流水长矛不断朝我射来,却在临时巩固起来的玄冰屏障前尽数抹灭,可在这时,两侧的流水已经在我头顶汇聚,化作一道一体的水幕将我团团笼罩,遮天蔽日! 那些由流水所化的蛟龙,足足有十八头之多,它们穿过了水幕,瞬间抵达了近前,朝着我发动了绞杀! 见此,我不曾迟疑,再度催动起玄冰咒。 可因为有前车之鉴,孙兴邦提前在流水之中注入了龙魂之力,以至于我将玄冰咒催动到了极致,却也未能将万千浪潮完全冰封,在阵阵流水窜动中很快就支离破碎。 而在这一刻,十八条水龙已经来到了外围,它们流水的身躯环绕着周围坚厚的玄冰屏障,不断旋转不断收紧,在这一道道强大力量的压迫下,玄冰屏障发出阵阵不安的破碎声,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遍布周围。 嘭!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冰屏障支离破碎,而这十八头水龙没有了阻碍,一个个从四面八方朝我冲击了过来! 这些水龙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蛟龙,但它们每一次冲击上来,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发炮弹迎面击中一般,浑身骨骼欲裂,身体也因此彻底失去了控制,在一道道疾速暗流所形成的涡流中被卷入了水底深处。 在水里和龙魂相斗,真是自找没趣! 发现自己的弱点和道法被敌人洞悉后,我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同时也不禁责怪自己大意。 此时的我,已经被众多水龙冲击到了水潭底下,可来自无尽流水的层层压迫,却是让我连站立都变得分外吃力。 孙兴邦是孙兴贤的兄长,又是天行门的三长老,他的实力显然比前者强大了太多,以至于水行术和玄冰咒在他面前近乎失效,自己更是就要陷入不复之地。 这一刻,我索性放弃使用水行术与之抗衡,转而动用起土行术。 我的双手按在了潭底坚硬的岩石之上,浩瀚的五行之力当即朝着岩石深处倾泻而去。 轰隆隆……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整个水潭底部像是地震了一般,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而一道深长的裂痕也在五行之力的作用下从潭底出现。 在我的意志下,这道裂痕不断扩充不断向下延伸。 终于在某一刻,一股激荡的寒流忽然从裂痕之中汹涌而出! 土行术下,这道裂痕延伸至地底百米之下,一直打通到下方的地下悬河之中! 这道地下悬河,源头来自山巅皑皑白雪,落差足有千米之多。 而在这强大的水压之下,一股磅礴的激流当即从裂缝之中喷薄而出! 这股激流强势无比,却是将周围那一道道水龙瞬间冲散,而我的身体也再度失控,却在那激流的裹挟下如炮弹般冲出了水面。 哗啦啦! 大量的流水从我周身挥洒而出,我也终于得以从水潭底下重见天日,不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那道激流此时也冲破了水面,化作了一道高达百米的巨型喷泉。 看到这一幕,孙兴邦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而我也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快速退去了岸边附近,毕竟水龙之祸,可不是我所能轻易能抗衡的。 “好小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见我不曾被溺死,孙兴邦这么说了一句,撩动起层层水浪,再度朝着我进击而来。 “孙兴邦,咱们还是一招定胜负吧!” 此时,我已没有太多的兴致与他斗下去,朝他这么说了一句后,便盘膝坐在了水面。 一时间,大量的佛力从我的身上涌动而出,璀璨的佛光随之绽耀于我周身。 在佛力的萃化下,我的身体逐渐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一道道生晦难懂的金色梵文也随即缭绕于我周身,我的身体也随之不复先前冥鬼模样,变得圣洁而且庄严,犹如活佛临世。 而在我的身后,一尊高约十米的古佛虚影逐渐凝聚而成。 “佛法?怎么可能!你这么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居然还修行有佛法,觉禅寺是瞎眼了吗?” 看到我身上佛光涌动,孙兴邦顿时满脸骇然,脚步也不由得一滞。 “我本为佛,我亦为魔,二者融于一身,是佛是魔皆在我一念之间,又有何不可?” 我朝孙兴邦冷哼了一声,“孙三长老,你可知佛门之中,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吗?” “什么?” “哼,井底之蛙!” 我一阵摇头,随后举起了一只手,朝着下方重重落下。 身后的古佛虚影也随即重复着我的这一动作,一股浩瀚佛威顿时降临于整个龙潭之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全场,躁动而且暴戾!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日如来神掌!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周围顿时响彻起浩瀚梵音,一股浑厚的佛威镇压之力也随之应允而生。 佛威不断凝聚,在天空中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掌印。 在我的意志下,这道掌印朝着龙潭中的孙兴邦缓缓落下。 每落下一尺,其中的镇压之力变强上一分,龙潭之中被孙兴邦龙魂之力所控制的流水再也无法维持原型,在那浩瀚佛威下,那十八条水龙随之一一溃散,化作水花飞溅当场。 而置身龙潭之中的孙兴邦此刻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在这道无形掌印下,他的身体赫然承受着千钧之重,身上的衣服因为强大的威压而绽裂开来,丝丝鲜血不断从他的毛孔间渗透而出。 “佛说,佛本无常!” 我一声佛号,那道无形掌印猛地一沉,龙潭中的流水当即发出一声巨响,化作一道道水浪朝着两岸冲击而去,露出了下方由岩石所化的坚硬潭底。 “佛说,佛法无量!” 怒喝间,掌印再度往下挺近一分,孙兴邦的双膝当即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他痛苦地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他每一次起身,很快便又被佛威镇压了下去。 而藏身在他体内的龙魂,此时也在他的意志下透体而出,夹杂着熊熊龙炎朝着天空中的那道佛掌印侵袭而去,妄图破灭我的镇压。 然而,龙魂终究不是蛟龙,它的肉身已经陨灭,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道鬼魂而已,在金身之境的佛威近前,来自它的龙炎刚刚喷薄出口,便在瞬息湮灭。 佛威不仅镇压着孙兴邦,也同样镇压着他的龙魂,在这股镇压之力的撕扯下,大量的佛光开始疯狂地涌入了龙魂的灵魂之中,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之从中绽裂开来。 吼!…… 龙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它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 它想逃,可佛法无量,有若牢笼将它禁锢于龙潭一方。 它想重返孙兴邦之身,可它的主人此时也是自身难保,他的身躯在佛威之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伤口,鲜血止不住从中喷溅而出。 “林笙……你,你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孙兴邦朝我惊恐地咆哮了一声。 是的,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他的脸色也随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我不曾对他有丝毫理会,喊出了最后一声佛号: “佛说,众生平等!” 轰!! 随着我的话落,天空中的那道佛掌印当即朝着孙兴邦所在的位置轰然落下。 一时间,整个龙潭的流水在佛威之下纷纷被震出潭中。 以孙兴邦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蔓延于整个龙潭之间,大量坚硬的岩石在顷刻间化为灰霾,整个坠龙山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晃荡。 啊!! 而置身掌印最中央的孙兴邦,此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不断从他周身裂口泵涌而出。 来自他的龙魂,也应和着他的痛苦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这一刻,佛威之中的毁灭之力达到了极致,让龙魂之躯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了大量的龙魂之力溃散当场。 孙兴邦的龙魂,陨灭了。 他身上的龙威与龙炎只在瞬间便荡然无存,整个人也因此彻底萎靡了下来,长长的白发不断脱落,原本还强壮的身躯也在眨眼间枯槁萎缩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一副垂暮老矣之态。 他的身躯此刻也伤痕纵横,一道道皆深入他的脏腑,深入他的灵魂,仿佛随时就要死去。 以他为中心,早已流水消散的龙潭当中,出现了一道长约百米宽四十米的巨大掌印,一道道裂痕也以掌印为中心,朝着周围的岸边纵横蔓延。 “这……这是觉禅寺不传绝学大日如来神掌!这个叫林笙的家伙,居然集道门万千宗法于一身!” “这少年居然一掌之间便将孙三长老击败,甚至还毁灭了他的龙魂!” “……” 这一刻,人群当中传来声声惊呼,对于我的这一手笔无不震惊万分。 大日如来神掌,这一佛法早在悬河寺时我便已了然于心。 当初慧德以及凡尘法师相授我时,整个藏经阁都对我毫无保留的开放,也让我学得了太多佛门高深佛法。 只不过因为我修道的时间太短的缘故,佛法一直都没有太多空闲修行精进,很多大成佛法虽然懂得其玄妙,但因为实力的缘故一直无从施展。 而现在,我的佛法修行已经步入金身之境,这些强大的力量如今也终于可以随性呼之而出。 随着龙魂破灭,胜负已然见分晓。而我也没有再进一步诛杀孙兴邦的意思,当即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来自孙兴邦的惨叫声,此时响彻于龙潭底下。 他就像一堆被无数铁锤锤碎的烂肉般,痛苦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一根根碎裂的骨茬清晰可见。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这么一堆烂肉还在继续挣扎着,看起来生命之力蓬勃依旧。 天行门三长老,实力果然名副其实! 若不是我如今所修行的诸多道法皆以大成,今日想要战胜他,恐怕还要再多费一番工夫。 见我已经罢手,孙兴贤和一众门生立即走了过来,他们想要将孙兴邦扶起,可他全身骨骼已经尽数碎裂,哪怕只是轻轻一碰都能引来他的无尽悲嚎,一时间却是无计可施。 见此,我随即摆了摆手,一股浑厚的生命之力当即从外边的坠龙山中传荡而来,涌入了龙谷之中,涌入了这口龙潭之中。 在木行术的治愈下,孙兴邦的断骨得以重新衔接,涓涓流出的鲜血也得以之主,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真是麻烦,打完人还得再救人!” 我心里嘟囔了一声,随后缓缓从地上站起,看向了这身为兄弟的俩长老。 “二位前辈,我们刚才说好了一战泯恩仇。而现在一战已经过去,你们的仇恨是否已经消停了?” 我朝着二人说道,“当然,如果还是忿忿不平,我也不介意继续与你们斗下去,只不过待会我可不会再留情了!” 第四百二十章 最终判决! 听了我这话,孙兴贤的脸猛地一抽。 可此时,他们俩兄弟都已经是重伤之躯,而我仅仅只是些许轻伤,高下早已落判。 在整体实力的差距面前,饶是他们万分不甘心,却也不得不选择低头。 “林笙,今日之战,我二老输的心服口服。” 纠结了好一会后,孙兴贤终于放下了老脸,朝我说道,“一战泯恩仇,我兄弟俩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你但妨留于天行门中,我部门生定会对你恭敬有加,若有胆敢寻仇滋事者,严惩不贷!” 留下这句话,孙兴贤也不曾再理会我,搀扶着孙兴邦离开了龙潭,就朝着自己的住处离去,打算休养疗伤。 见此,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天行门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自己家的山门。先是和外公闹得不死不休不说,若是接下来再与众门人斗得势如水火,那以后我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而我爸妈也少不得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我想要就此收手,可一直旁观着一言不发的父亲却走了上来,拦住了孙兴贤孙兴邦的去路。 “三长老四长老,你们与林笙的恩仇可否已经了去?” 父亲朝二人这么说着,脸色如以往一般铁青不带丝毫感情。 听了这话,孙兴贤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回禀右护法,恩怨已消。” “既然恩怨已消,那么来日可否还会再寻林笙的麻烦?” “恩怨消停,又怎有再添新仇之理?我等不是这般反复小人。” “嗯,那么对于我今日之决策,在你们看来又可否公正,是否又有疑义?” “护法大人铁面无私,我等历来心服口服。” 道门之中讲究强者为尊,在落败之后,孙兴贤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强势,甚至说话的语调都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孙长老,有你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毕竟我还生怕有人说我包庇家人,有失公允呢!” 一番询问后,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而现在,你和我儿子的恩怨既然已了。那么我身为宗门护法,身为人父,也得对你依法处置了!” 话落,父亲的脸色猛地一变,忽然间异常阴沉起来,一股浓浓的杀意也随之在他的眼中悄然流露。 察觉到父亲的这一不寻常,孙兴贤顿时满脸错愕,“护……护法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父亲不语,一道蓝色的龙魂毫无征兆的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 这头龙魂,看起来与柳乘风的一模一样,来自其中的龙威之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只是凝视间,都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吼!! 来自父亲的龙魂发出一声长啸,随后撩动起了一道道幽蓝的龙炎,直朝着下方的孙兴贤腾空而来! “不不不,护法大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宗门律法,您……您为什么要……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孙兴贤的口中响彻而起。 这一刻,幽蓝龙魂张开了血盆大口,只在瞬间便将孙兴贤吞噬。 来自龙魂体内的龙威以及龙炎,顿时疯狂地肆掠于孙兴贤周身。 孙兴贤体内原本重伤的龙魂瞬间陨灭,他的身体也被撕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口,血肉纷飞而起,眨眼又在龙炎之下化为灰霾。 不过瞬息工夫,孙兴贤便已陨灭龙腹之中。 孙兴贤死了,可龙魂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转而袭向了重伤濒死的孙兴邦。 孙兴邦艰难地挪动了身子,想要躲避想要求助,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龙炎便已经将他尽数吞噬。 孙兴邦,也死了。可是,龙魂似乎依然意犹未尽,转而看向了随同二人而来的诸多门生,或者说是天行门中孙氏家族一脉。 “不,大家快逃……右护法要杀人了!!” 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声顿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所有孙氏门生顿时满脸骇然,纷纷朝着龙潭外围四散逃去。 可他们想逃,父亲却不想如他们的愿。 只见那头龙魂呼啸长空,滚滚龙炎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覆盖了下方芸芸众生。 一时间,整个龙潭周围仿若人间地狱,四处都是一个个被烈火吞噬后痛苦挣扎的人。 他们想要将火扑灭,可龙炎不仅有丝毫熄灭的意思,反而越少越旺,烧透了他们的血肉,烧裂了他们骨骼,连带着灵魂之力也一道湮灭。 这一幕仅仅持续了半分钟的工夫,一切便归于平静。 撩动的龙炎还在地面肆意席卷着,可那些孙氏门人此时都已经在龙炎中悉数死绝,被烧成干涸的身体也在狂风间节节碎裂,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目瞪口呆。 他之前还说得好好的一战泯恩仇,公平公正,可眼下战事结束,他却冷不防的把所有人都斩尽杀绝。 不曾想我这位铁面无情公正无私的父亲,竟然还会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 不仅是我,周围的其他人也一个个惊愕不已,纷纷下意识朝后退出一步,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而母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曾做出丝毫制止,和念冰一样,全程都是默不作声,但眼神里却丝毫不显得意外,仿佛早已意料到了这一幕。 一番杀伐过后,父亲看了一眼众人,说道,“现在,一切恩怨已平定,在此宣布判决结果如下!” “林笙于道门屠龙八头,已在一战之后恩仇尽泯,日后他行天行门中,门人皆需以礼待之,不得再行纠纷,违令者严惩不务!” “孙兴贤孙兴邦,罔顾律法,不经左护法允许,私带蛟龙离山,此罪为一;蛟龙乃宗门公器不得私用,而今因二人尽数陨灭,为门中造成重大损失,此罪为二;以下犯上,公然挑战庙堂威严,此罪为二;一战泯恩仇本为公平对决,却视规则如无物,公然干涉战局,此罪为四!四罪并罚,当株连九族!” “从今往后,天行门中孙氏一脉就此除名,所造成门中职权之空缺,由后来者加以填补。我之所言即为公示,在场诸位若有异议,但妨直言!” 宣布完这一决定后,父亲朝着众人看了一眼,那头龙魂也同样在长空俯瞰着众生,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孙兴贤孙兴邦的骨灰还在风中飘着,在父亲的律法以及实力的双重威压下,众人那还敢有任何疑义,立即纷纷应诺不敢再有他言。 对此,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众人无异议,今日之事便将作为最终判定予以封存归档,日后不得再有翻案!” 留下这句话,父亲没有再多言,他只是微微欣慰的朝我看了一眼,随后转身便朝着腾龙阁的方向走去。 见父亲已走,其他人也不敢在此地逗留,纷纷各自散去忙活着各自的事儿了。 而我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时间没能看懂他这般手段的逻辑。 不是说好的公平公正吗,可怎么看都像是在拉偏架…… “妈,我爸他这是在干什么?” 见母亲和念冰朝我走了过来,我有些不解的朝她问道。 “他啊,当然是在秉公执法了!” 母亲笑眯眯的说道,“这孙兴贤他们在你外公的鼓动下,私自带蛟龙下山,本就引得你父亲震怒,可因为是你所杀的缘故,又不便多加责罚。他本来打算将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想孙氏二长老仗着你外公之势,妄图逼他惩戒于你,你父亲出于公正只能顺从他们的意。而现在他将孙氏一脉灭族,也只是将本不愿施加给他们的罪罚,重新归还给他们而已!” “说白了,孙兴贤他们就是不识时务,自寻死路。” 听了这话,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宗门律法的允许范围内,既包庇了至亲,又发泄了私愤。 如果父亲当初不曾学道,而是当个专门钻法律空子的律师,或许早就迎来人生巅峰了。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孙兴贤他们是在外公的意志下离山的,说白了就是外公的人。 而现在父亲利用律法漏洞将二人及门生尽数诛杀,为什么他却始终不闻不问,甚至都不曾露面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伴君如伴虎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身处龙谷之中的天行门也早早迎来了黑夜。 看着头顶已经愈渐黑暗的天空,母亲朝我说道,“孩子,你奔波厮杀了一天,想来也已经疲乏了,咱们先回家吧,给你做好吃的!” 我点了点头,这才发现今天居然是如此漫长。 先是有彼岸,接着便是柳乘风,现在又是孙兴贤孙兴邦。 而一天之内,我更是来回奔波于觉禅寺、悬棺门以及天行门,几乎走遍了天南地北。 先前还不觉得,可现在一歇停下来,立即感觉无穷乏意滚滚而来。 随后,我也不曾于此继续逗留,当即和母亲妻子一道离开了龙潭,前去了腾龙阁。 此时,念夕朝以及在父亲的邀请下前去了住处,柳乘风依旧坐在堂中,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母亲和念冰与柳乘风打了声招呼后,便回了自己家里,而我则停了下来,朝着他看了一眼。 “林笙,有什么事吗?” 察觉到我眼神所及,柳乘风抿了一口茶,问我。 “外公,您之前不是恨不得要杀我吗?” 带着刚才的疑惑,我朝柳乘风问道。 柳乘风不曾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可既然如此,刚才孙兴贤他们妄图惩戒我,您为何一言不发?后来他们败于我手,又被父亲悉数诛杀,而您为何又不曾阻拦,甚至还在此地安然饮茶?” 我朝柳乘风这么问道。 对此,柳乘风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二人本就该杀。” “为何?他们不是你的人吗?”我心里颇为不解。 柳乘风呵呵一笑,放下了茶杯,“没错,他们确实效忠于我,门中已无人比他们更衷心了。他们刚才之所以逼宫意图让你父亲杀你,也无非是想为我分忧。” “可他们却忘了,天行门是我的,也是你父母的,我们一家人再怎么矛盾尖锐,那也是自己的家事。但他们身为臣子,却没将这一点看通透,真以为你父亲铁面无私,仗着有我坐镇,居然堂而皇之的干涉我们家事,这可是犯了上位者之大忌!最后落得诛连全族的下场,也是不冤枉。” 听了这话,我不禁唏嘘不已。 古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果然诚不欺我。 孙兴贤他们要杀我,一来是为族中蛟龙复仇,二来是为了讨好于柳乘风,结果却僭越犯了主上之大忌,最终落得两头不讨好株连九族。 也幸亏我自己本来就身世显赫修为不俗,结交的也都是道门德高望重之辈,不然以我这一碗水,恐怕都不知要遭几门子霉头了。 “林笙,你也莫要再与我套近乎,在祖龙的意志没有明朗之前,老夫是不会将你当亲外孙看待的。去吧,陪你的爸妈吃饭去,少在我面前晃悠。” 留下这句话,柳乘风没有再搭理我,又开始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来。 我的心里一阵悻悻然,而从他的语气中我还是看得出,他其实还是有将我当亲人看待的,只是因为祖龙当年的那一句箴言,将亲情刻意淡化了下去。 “外孙告退。” 说着,我也不再和柳乘风多言语,随即离开了当场,去了父母的家中。 我爸妈所住的楼阁,便是在腾龙阁不远处的一处瀑布前,山前水下古香古色,犹如仙境,阵阵炊烟此时正不断从楼阁的烟囱中泛出。 当我进去时,母亲和念冰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 在她们的邀请下,念夕朝也来了屋里,此时正在和父亲寒暄着什么。 看到我走了进来,父亲朝着门口指了指,“林笙,把门关上。” 我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门,而父亲则起了身,走到了我的近前。 他看着我,脸上和先前一样始终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一块铁板一般全是铁青。 在以前的日子里,我一直幻想着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可没想到却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我明明是他的儿子,一番初见,却犹如犯事的学生见到了班主任一般,惶惶不得安生。 可是,就在我如芒在背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有些讶异的朝他看去,却见他铁青的脸上,此时忽然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原本严厉的双眼这一刻也逐渐泛红了起来。 “我的好儿子,哈哈哈!没想到我林星河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刻,父亲先前的威严荡然无存,他很是激动地抱住了我,声音里流露出一股止不住的喜悦。 “这……这简直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晃眼这么高大了,道行也在年轻一代一骑绝尘,我林家的未来可算是有指望了,哈哈哈!” 父亲满怀欣喜的笑着,而他这一突然的变化,却也让我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 感情父亲之前那古板严肃的模样都是冲着外人的,而在大门关上,在屋子里只有自家人的时候,他也终于显现出一个老父亲最真实朴素的一面。 这一刻,我的眼眶也不禁红了,毕竟之前也强撑了这么久,听到父亲如此高兴的声音,我的心里也是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儿子,你这些日子在道门经历的种种,你爷爷和母亲都和我说了,可真是把我急得不轻,一度想赴入道门前去寻你,可因为门中无法脱身一直未能如愿,这事儿你可不会怪我吧?另外刚才你也别嫌我冷漠,主要当着一帮门人在,为父虽然欣喜,却实在放不下身架呐……” 原本在我印象中不苟言笑的父亲,摇身一变却是成了个絮叨不停的老妈子,一个劲的冲我嘘寒问暖,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认识了哪些人,直到母亲把饭菜端上了桌,这才得以罢休。 “星河你也真是的,林笙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却把他堵在门口问东问西的,连坐都不让他坐一下,可别把他给吓着了!” 母亲笑着说道,而父亲也恍然大悟,“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这是糊涂了!快快,儿子快坐下,咱爷俩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父亲当即拉着我坐上了桌,而念冰此时也端着一坛老酒走了过来,替我们斟了满满一大碗的美酒。 “念老爷子,你既是念冰的爷爷,又是林笙的启蒙恩师,今日既然前来,就在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长住下去吧!” 这时,父亲端起一碗酒,朝念夕朝敬道。 听了这话,念夕朝也是笑容满面,“承蒙你们看得起我孙女,能委她如此重任,我这当爷爷的也放心了,这杯酒理应我来敬!” 父亲点了点头,与念夕朝一道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 随后,父亲又端起一碗酒看向了我,“林笙,你虽然是悬棺门人,但历来子承父业。等到祖龙醒来,把你和你外公的恩怨化解,就留在这儿别离开了,也来修行驭龙之术,等将来你外公退隐以及我和你母亲老了后,天行门的重任终究还是得落到你的肩上来!” 听了这父亲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要知道,若初已经有意将悬棺门交由我,而现在父亲又想让我当他们的接班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我随即笑了笑,“爸您说笑了,外公现在老当益壮,而您和母亲又正值盛年,门中之事还得由你们长久经营。而我刚入道门涉事未深,恐怕还得在外多行磨练才行。” 明白了我的这一婉言谢绝,父亲的脸色微微一僵,可还是乐呵呵的点了点头,“也好,也好,少年多磨练,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自是更好的!” “只不过,修行之途路漫漫,可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呐!” 借着酒劲,父亲这么说着,随后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我身旁的念冰,“林笙,你和念冰成亲已经有大半年了,只是不知打算什麽时候开花结果,也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呀!”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一下子红了。 而我也不禁一愣,没料到父亲会突然提到这么个问题。 我看了看念冰,不知该如何应答。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宿命,逼迫着我离开 我和念冰成亲已经有大半年了,在这半年里,彼此一直在不停的转换着自己的角色。 而所谓婚姻,早已没了我当初所以为的那么单纯,或者说已是面目全非,只是众多道门关系交错纵横后,所得到的妥协抑或共识的产物。 我爱念冰,在我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里,只有她自始至终都留在我的心坎里。 可因为她身世迷雾的逐渐揭开,自从重返潜龙镇后,便与我一直若即若离,让我已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听了父亲这话,念冰举起的筷子放了下来,“爸,这件事情还急不得。” 父亲正准备说什么,可一旁的母亲看出了我们二人的眼神变化,推了推他的肘子。 “哦,不急不急,你们小两口还年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慢慢来……” 父亲立即会意,随即转移了话题,又与念夕朝敬起了酒。 而念冰朝着我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与挣扎,最后也没有多言。 这一次,除了爷爷之外,我们一家人都已经聚齐,一场晚宴在和睦与喧嚣中逐渐得以结束。 夜深了,爸妈与念夕朝回了各自的住处休息,却并没有特意为我安置住所。 洗好了碗筷打扫完厨房,念冰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我则紧跟着她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可最终选择了默认。 念冰的房间是一间新房,里边的家具都是爸妈特意新置办的,统一的都是喜庆的红色,床头的墙上还挂着我们后来补办的婚纱照。 显然从一开始,爸妈就已经将这儿布置成了我们二人的小窝,也长盼着我们夫妻二人能常伴于他们的身边。 “媳妇,我很想你。” 这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思念,鼓着勇气走了上去,从后面搂住了她,她的发丝里有着一种好闻的香味。 对于我的这一举动,念冰并没有拒绝。 她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随后张了张口,“其实,我也很爱你,我也想着能和你有一个家,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当初你和我分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我的心里一暖,与此同时又带着一丝迷惑。 在我看来,我和念冰之间感情的裂痕,纯是因为背后潜藏着太多的阴谋与权衡。 可她是我的妻子,是曾经能将性命加以托付的红颜知己。 只要她愿意,我不在乎这背后的阴阳之谋,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继续与她过着平凡或者不凡的日子。 可她离别的那句话,终究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道裂痕。 “因为我觉得,我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念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在阴离城看到那口聚魂棺后,我的脑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挥之不去。” “有很多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声音在告诉我,你我若是长久时,必然会有某种劫难要发生,伤害着你我,伤害着他人。我不知道这一劫难是出自你,还是来源于我,却让我感到非常害怕,只有选择离去,选择逃避。” “我不止一次的想安安定定做你的妻子,种菜牧牛春暖花开,可你有你的前世,我有我的来生,我隐隐之中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宿命。而宿命逼迫着我选择离开,我的真好矛盾,林笙……我应该怎么办,我……我开始变得无法自己……” 向来寡言的念冰说了有很多,她的情绪也伴随着言语变得越来越躁动,阵阵阴气开始不由自主的从她的身上爆发而出。 一时间,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眸漆黑如夜,黑色的阴气在她的周围撩动,整个屋子立即响彻起无尽的鬼灵哀嚎。 伴随着念冰情绪的异动,周围的地面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许多的家具在震荡中接连倒下,凛冽的阴风也呼啸四起。 “媳妇,你……这又是怎么了?” 和先前在青龙湖一样的,念冰体内的阴气再度变得无法控制,而那枚曾由凡尘法师相授的玉化菩提,此时也绽裂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丝丝阴气不断从中萦绕而出。 见此,我当即念起了梵经,阵阵佛力从我的身上涌动而出,降临于她周身。 可此时,念冰身上的阴气却是比先前还要强盛了数分,以至于佛力刚刚抵达她身,便立即遭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排斥,浑厚的阴气开始聚集在她的周身,不让佛光越雷池半步。 而这些阴气不断凝聚,最终变得实质化,在她的身后化作了一对黑色的阴气羽翼。 看着此时的念冰,我的神情不禁一阵恍惚,本为阴生子的她,不知为什么却是越发像一个降临人世的魔…… 在不曾修佛之后,阴生子、鬼道之法,至阴的出生与至阴的道法已经开始对她展开了疯狂的反噬。 眼看着念冰就要失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量的金色的流光从我的身上凝聚而成,让我瞬间步入金身之躯,一尊古佛虚影也随即在我的身后浮现。 金身庇体下,我的手透过层层阴气落在了念冰的眉心,一道道的佛手印也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落在了她的身上。在佛力萃化中已成金色的纯阳之血,在我的意志下开始疯狂地涌入她的眉心。 纯粹的佛力与阳气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净化着她体内的阴气。 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楚,此时的她早已不像先前一样对佛法与纯阳之血抱有亲善,相反却是如临大敌,阵阵鬼灵的哀嚎声也不断缭绕周围。 阴气与佛光,以我们为中心充斥于屋子两端,泾渭分明。 可是,我终究已经步入金身之境,佛力浑厚已堪比凡尘,而念冰的阴气虽然已强过绝大多数鬼道人,也始终没能抵得过佛法无量。 在我动用全力的情况下,来自她的阴气终于被彻底镇压回了体内,念冰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却已是面色苍白,看起来颇为虚弱。 “媳妇,你没事了吧?” 见她情况得以好转,我颇为担忧的问道,可阴气还是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我不敢收回身上的佛光。 “林笙,我好累……我总觉得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快要成了魔……” 念冰的眸子里尽显疲惫,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怀里,佛光浸润着她,她的阴气也不断侵袭着我,让我体内的红尘之血再度变得躁动。 “没事,没事,休息一晚就什么都好了。” 我安慰着念冰,可心里却充满了担忧。 而体内的红尘血在她阴气的撩动下一度呼之欲出,却被我强行按下。 我不知道念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过多的联想其中的因果关联。 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情愫里,天色已经向晚,在我佛光的度化下,念冰缓缓睡了过去,而我守在她的身边,用佛光照耀着她,不知觉间也是困意袭来。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阵阵鬼啸之音再度将我惊醒。 我当即睁开了眼,却发现原本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凉飕飕的阴风不断地涌入了屋子。 而此时,念冰就站在门口。 阵阵扭曲的阴气破绝了佛光的桎梏在她身上弥散开来,长长的头发也在风中在月光下凌乱飘扬着。 她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黑暗却又异常熟悉的背影。 “媳妇,你这是干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朝念冰问道,可凛冽的阴气不断从她身上萦绕而出,而她的身影一个虚晃,竟是诡异的从原地消失了! 见此,我的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暗道不妙。 也顾不得再去通知爸妈,急忙朝着阴气飘荡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不知道念冰到底是动用了什么道法,竟然极为玄乎的从原地消失。也幸好我对阴气格外的敏感,顺着那时有时无的阴气,我来到了天行门的龙谷中,来到了一条奔涌的长河间。 “媳妇,你怎么不休息,突然跑这里来了?” 我一步步小心地朝念冰靠近着。 不知为何,原本已经被我镇压下去的阴气,现在却再度从她的身上散发开来,丝毫不曾因为佛光的降临而得以消散,俨然有着分庭抗礼之势。 而念冰的身影也不禁给了我一种幻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油然心生,说不上来,却又让我分外不安。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出来走走。”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声音显得异常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转过了身背对江河,漆黑的双眸看向了我,“林笙,我的丈夫,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她的这一要求让我不明所以,可还是点了点头,走了上前抱住了她。 念冰依偎在我的怀里,她苍白的脸上忽然勾勒出一抹诡魅的笑容。 “林笙,再见到你……真好!” 听了这声音,我猛地一颤。 因为念冰的声音里,丝毫不曾再有少女的萌动,却是多了一丝沧海桑田,多了一分岁月沉淀。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身上的红裳不知何时化作了一件血红的长袍,一朵朵鲜红妖艳的彼岸花在她的身上接连盛开,细长的花瓣应和着风声不断舒展张开,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她有着和念冰一样的模样,她在冲着我笑着,可一股令我极度熟悉的帝王之气却从她的身上萦绕而出,让我瞬间感觉分外渺小。 我浑身的毛发顿时倒竖,阵阵冷汗不断从后背冒出。 这……这个依偎在我怀里的女人不是念冰,她……她是彼岸!! “林笙,我的丈夫,我很想你,你有想我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彻我耳畔,让我止不住打起了冷战。 第四百二十三章 梦回彼岸 俗话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才能怀念起伊人的美好。 而美好的前提,只因她一去不复返,人在怀念过去怀念过去的某个人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过滤掉她身上的缺点,只留下美好的一面。 久而久之,失去的人在记忆里便会逐渐变得完美,没有瑕疵,却也恰如叶公好龙。 而现在,本已阴阳两隔的彼岸竟莫名出现在了我的近前,所有的美好瞬间支离破碎,那种被她支配的恐惧感顿时油然心生! 我的身体猛地一个哆嗦,下意识朝后面退出了一小步,却发现周围的场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原本潮水滔滔的江河,不知何时已化作了一条血河。 血河之中鲜血涌动,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鬼灵在血浪之中哀嚎着,身躯在血水的侵袭下不断腐烂随后不断新生,最终被鲜血浪潮卷向了未知的远处。 而在血河下游,一座由白骨所化的桥依稀可见,阵阵鬼火不断从桥上涌动而出,在昏暗中留下缕缕幽光。 这条血河的两岸,一边盛开着娇艳美丽的彼岸花,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曼珠草叶,迷人而又阴森。 这……这并不是在天行门,我现在竟是置身在了阴间的忘川河畔!! 我的心里满是惊恐,下意识朝后退着,可彼岸却一步步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林笙,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本以为你也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没想到你对我还是如此畏惧。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我呢,你和你怀里的女孩子一样,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彼岸笑着朝我说着,她的笑容明明如何美好迷人,却让我如芒在背,止不住地朝后退去。 昏暗的天空中,盘踞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鬼灵,他们飘荡在我和彼岸周围,不断地发出阵阵桀桀的笑声。 “彼岸,你……你想干什么?” 我惶恐的朝彼岸说着,不断地朝后退着,没一会便已退到了忘川河岸口,却已无路可退。 彼岸无声,她冰冷的手划过我的脸划过我的脖子落在了我正急剧跳动的心口上,让我浑身一个战栗。 “干什么?你和我已经成亲,虽然与你拜堂的是我的红尘泪,但也是明媒正娶。想你了来看望你是我身为妻子的本分,而你作为丈夫怎么可以这么见外,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彼岸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着,她似乎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温柔,可不休的鬼啸萦绕周围,却也让她的温柔变成了阴森。 “算了,我还是来得太过突然,你对我的情意也没想象中那么深厚。罢了,我也不逗你了,还是去陪你的心上人吧!” 彼岸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而在她失落眼神里,她的手在我胸口轻轻一推,我整个人立即不由自主地朝后面倒飞了出去。 噗通! 一声水花声响起,我猝不及防,却是直接被彼岸推入了忘川河中! 啊!! 这一刻,一股无尽的痛苦在瞬间充斥了我全身,我骇然低下头,却发现这由鲜血所化的忘川河水,此时正朝着我汹涌而来,来自其中的浓浓怨气不断侵蚀我全身! 我的身体在血水冲击下露出了白骨,可很快又一次次愈合,周而复始,在痛苦中不得轮回不得安生。 我发出声声凄厉惨嚎,痛苦地捂住了头,眼神也因此变得愈发模糊。 弥留之际,我抬头看了一眼彼岸,发现彼岸也在看着血水中挣扎的我,眼中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沉死寂…… “林笙,你醒醒。”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葬身于忘川河中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我的耳旁响起。 我猛地睁开了眼,却见那忘川河以及彼岸都已经彻底消失了。 此时我就躺在新房的床上,念冰担忧地看着我,而我浑身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你梦见什么了?” 见我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念冰朝我问道。 我重重地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空梦,可那忘川河那彼岸却如此真实,以至于过了好久,其中的恐惧依旧萦绕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一个有点吓人的噩梦罢了。” 我牵强的笑着说着,可看着念冰这张与彼岸一模一样的脸孔,不觉一阵恍惚,一时间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彼岸真现身到了人间,抑或是我灵魂出窍赴入了阴间。 此时,山谷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洒进了屋子。 在经过一晚上的佛光净化后,念冰体内的阴气终于被我压制了下去,或者是让我强行镇压。 看着她恢复如常,我随即长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禁好奇,天行门中并无人修行佛法,而念冰自身所带的玉化菩提显然也无法克制体内的阴气。 可从悬河寺离开时开始,她体内的阴气就已经变得无法自控,那么她在这段日子里,又是怎么度过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念冰,而念冰的体内此时传来了阵阵龙吟。 那是来自九龙山庄的那头蛟龙,蛟龙渡劫失败后肉身陨灭,来自它的龙魂最终归于了念冰,成为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其实想要克制阴气,也不定需要纯阳之血或者佛法,龙炎也同样可以。” 说话间,念冰伸出了一只手,一缕幽蓝的龙炎随即在她手心缓缓燃烧起来。 龙炎之中,蕴含着一股躁动而且暴戾的力量,抹灭着来自我周身的佛光,也吞噬了念冰身上的阴气。 以龙炎克制体内阴气,这一点我之前倒是真没想到。 而看到天行门中也有着克制阴气之法,我也不禁放下心来。 可随后,念冰又补充了一句,“可是,龙炎虽能克制阴气,可当阴气至阴到一定程度时,普通的龙炎就已经效果欠佳了,还需要借助其他的力量才行。” 其他的力量? 对此,念冰无言,她坐在镜子前稍微打点了自己的妆容,随后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片宽约百米的瀑布,由白雪所化的水幕自山巅而下,溅落于水潭之中,在阳光下映射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彩虹。 而念冰的目光透过了彩虹透过了水幕,看向了瀑布深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缕心力也外发而出,深入了瀑布内部。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瀑布之下并非山崖,相反却有着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别有动听。 当朝阳照耀在瀑布上方时,我隐隐感觉有一股龙威从中涌动而出。 这股龙威看起来非常虚弱,可在和我的心力接触过后,一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随之侵袭而身。 一时间,我的身体猛地一颤抖,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蝼蚁卑微感顿时油然心生。 而在这股帝王之气下,我的两腿一软,却是险些跪倒在地。 我当即收回了自己的心力,颇为愕然的看向了念冰。 我对所谓帝王之气并不陌生,之前在彼岸本体的身上就曾深刻体会过,让人惶恐不得安生,蕴含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意志。 可是,彼岸来自阴间,她本身就已经超绝众生,是为堪比神明的存在。 而这股来自瀑布深处的帝王之气,莫非…… 对此,念冰点了点头,“没错,这瀑布之下正是祖龙大人的居身之所。也正是因为祖龙大人留下的一句箴言,才使得外公对你刀兵相向。”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在来天行门之前,我一直想着这传说中的祖龙究竟置身门中何处,不曾想东张西望无他处,蓦然回首却就在眼前。 念冰走出了门,绕过了围栏踏进了近前的水潭中,走出了我佛光笼罩的范围。 随着佛光的退去,本来已经蛰伏的阴气立即从她周身汹涌而出,阴风萧瑟间,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眸漆黑如夜,犹如一个临入人间的魔。 可是,这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 来自她的阴气弥漫了整个水潭,可在阴气就要透过瀑布的时候,一股来自内部的帝王之气却突然爆发而出,连带着的还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龙威。 帝王之气和龙威虽然都显得分外虚弱,但对世间万物却都有着一种天生的克制作用。 哪怕念冰的阴气浑厚非常,可在这两股气息的面前,却立即发出阵阵不安的克制,仿佛对其分外恐惧一般,竟像开了灵智似的,自行返回了她的体内。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唏嘘不已。 要知道,昨天我为了压制念冰体内的阴气,可是催动了一整晚的佛力啊,但在这股帝王之气以及龙威的镇压下,那如排山倒海的阴气却在顷刻间尽敛于身,让我咋舌不已。 “只可惜,祖龙大人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陨灭,只剩下了一道残魂与残念,却依旧有着睥睨众生之势,要是它还完完整整的活着,该是一个怎样强大而且可怕的存在!” 念冰向我展示着来自祖龙残魂的力量,同时也唏嘘不已。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柳乘风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多年前祖龙的箴言。而现在他之所以罢手,也是想等着祖龙苏醒,与之当面对质,让他说出我宿命的真谛,决断我的未来于道门天下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媳妇,不知你们天行门中的这道祖龙残魂,究竟要在何时醒来?”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念冰问道。 “祖龙大人已经虚弱,每隔十二年才会苏醒一次,之后陷入漫长的沉睡。” 念冰回头看了一眼瀑布后方,意味深长的说道,“而他上一次苏醒,是在十二年前的今天。” 十二年前的今天?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愣。 以她的意思,今天便是祖龙觉醒之日!? 第四百二十四章 祖龙显圣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今天的天行门显得格外热闹。 明明还只是一大早,各种蛟龙以及走蛟却是显得格外亢奋,不断地朝着天空发出声声长啸,龙吟之声蛇类嘶鸣之声响彻不绝耳。 诸多天行门人此时也早早地离开了各自的住所,纷纷朝着龙谷中央的一处空地上聚集。 这片空地开阔平整,一座奇怪的祭坛不知何时已经搭建而起。 只见这座祭坛占地五十见方,高约十米,四根死去的蛟龙脊骨构成了祭坛的四道主干。 众多蛟龙在祭坛的上空翱翔盘旋,发出声声长鸣,众多走蛟也纷纷朝着祭坛所在的方向游荡过来,一条条皆高高扬起了身子,朝着祭坛不断地吐着蛇信点着头,就好像在顶礼膜拜。 吱呀! 就在这时,屋外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爸妈此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龙谷祭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不觉变得凝重了起来。 “儿子,今日便是祖龙觉醒显圣之日,你也别在这耽搁,待会也和我们一起前去吧。” 父亲走了过来,指了指祭坛所在的方向,对我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不禁紧张了起来。 祖龙觉醒显圣,本来是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因为当初他的一句箴言,却让我和外公反目成仇。 而现在,他觉醒后的任何一个意志一句言语,无疑都会决定我今后的命运,也决定了我和柳乘风将会是亲人还是敌人。 “爸,万一祖龙真的说林笙是一祸患,必须陨灭于道门,到时候……您真的会为了林笙,将祖龙的残魂抹去吗?” 这时,念冰踏着水波返回了楼前走廊中,她朝着瀑布内部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问道。 父亲的脸色显得很沉重,他顺着念冰目光看去,还是点了点头,“我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婆娘,一个便是我的儿子。如果祖龙当真要我儿子死,那他也就没有再苟延残喘的必要了!” 说话间,父亲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浑厚心力随即从他身上涌动而出。 而在这股心力的作用下潭前的瀑布忽然出现一阵短暂的停滞,而在激荡的浪花中,我看到有大量的心力在凝聚,与瀑布融为一体化作了一道道神秘的符文。 这些符文嵌于整个瀑布之中,根据特定的规律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硕大的天字符阵。 爷爷曾和我说过,在父亲年轻时,太爷爷就曾瞒着他给父亲传授符道。 没想到时隔多年,父亲不仅成为了天行门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右护法,在符道的造诣上也同样堪称绝伦。 这道天字符阵不用说正是出自父亲的手笔,而从其中力量看来,似乎已经暗中布下多时。 显然,父亲很早就知道了关于祖龙箴言之事,却是早早地布下了这道天字符阵,为的就是在不得已之时,与祖龙彻底撕破颜面鱼死网破。 随着父亲手一松,这道天字符阵重新隐入了瀑布流水之中,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丝毫的异常。 得了父亲的这句话,我也不禁放下心来,但也随即陷入了另一种担心中。 若是事与愿违,那么秉持律法的父亲,岂不是要成为天行门的公敌,同时也因为我和柳乘风彻底反目?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着父亲,而父亲也是满眼心事,显然也不想看到这一事情发生。 “尘音星河,你们怎么还在家中呢,祖龙大人马上便要苏醒显圣,可切莫耽误了正事。” 就在这个时候,阵阵滚滚音浪朝着这边侵袭了过来,涌入了我们的耳中。 我朝着龙谷深处看去,却见柳乘风此时在众门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祭坛前,他隔着十余里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声音绕梁不绝。 “知道了父亲,我们这便前来。” 母亲这么说了一句,同时拉了拉一旁的父亲。 对此,柳乘风隔着老远点了点头,随后目光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却已不复先前友善,多了一丝敌意。 “林笙,先前有你母亲庇护着你,可这次祖龙显圣,一旦得知他当年所言非虚,那么我这当外公的,可就真得对你说句对不住了。” 这一次,柳乘风并不曾开口,一缕来自他的心力顺着清风涌入我的灵魂,响彻于我的脑海。 而在这个时候,诸多现宰的三牲祭品已经被摆了上来,众多天行门人环绕着祭坛跪下,发出声声虔诚的祷告。 柳乘风也不曾再理会我们,当即大步走上祭坛。 “我们也走吧。” 见仪式即将开始,父亲也不曾有耽搁,带着一种惶惶不安的心情朝我说道。 念夕朝是隐山门大长老,对天行门而言是个外人,和我交代了几句小心留意后,他便返回了屋里,而我们一家四口也随即离开了水榭楼阁,步入了龙谷之中,来到了祭坛前。 而祭坛上的种种,却是让我大为咋舌。 众天行门人的祷告声此起彼伏,而外公却是穿上了一身通体赤黑的华服,腰间别着一柄青铜剑,仿若从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穿越而来。 只见他犹如古人般跪坐于祭坛中央,缓缓拔出了青铜剑直至苍穹。 伴随着剑鸣声起,一份摆放在案桌上的古老竹简立即飞到了半空之中,在狂风间朝着两侧展开。 一时间,阵阵古老生晦的咒语声当即从竹简之中响彻而起,萦绕于整个龙谷。 龙谷的天空,今日罕见的没有云层笼罩,碧蓝的天空犹如水晶一般通透晶莹。 可在来自竹简的咒语声中,上空却突然变得狂风大作,一片接着一片的云层凭空出现,覆盖于整个山谷上空。 滋滋!滋滋!! 就在这时,周围的诸多走蛟纷纷发出阵阵亢奋的嘶鸣,随后像是疯了一般,重重的朝着祭坛上撞去。 祭坛之中遍布着龙骨与青铜梁桩,这些走蛟在一番撞击后,立即变得头破血流,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它们破碎的头颅以及身躯上喷薄而出。 作为祭坛主干的四根龙脊骨,也因此被蛟血染成了猩红。 而这些蛟血随即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的召唤,却是顺着龙谷不断地朝着柳乘风的周围汇聚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柳乘风的周身被快速涌动的蛟血所环绕。 只见他缓缓掐出一个手诀,这股蛟血当即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袭向云层密布的天空。 轰隆隆!! 天空之中顿时响起阵阵闷雷之声,原本洁白的云层也因此镀上了一抹诡魅的血红,化作了成片的血云。 血云剧烈的翻滚着,不下片刻工夫,竟是化作了一张覆盖了整个龙谷上空的龙脸!! 随着这张龙脸的出现,一股浩瀚的帝王之气伴随着龙威从云层中倾泻而下,降临于在场芸芸众生。 一时间,诸多门人颤颤巍巍的低下了头,在这帝王之气下,竟是不敢抬头窥视一眼,在意志与肉身上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压制。 吼!吼!吼!…… 帝王之气影响着诸多门人,也同样影响了在场所有蛟蛇。 有数十头走蛟忽然一改先前的嘶鸣,竟是发出了阵阵类似龙吟的咆哮声。 这一刻,它们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头顶的肉冠不知怎么的突然爆裂开来,两根细长而且稚嫩的犄角随即从中生长了出来。 而它们靠近七寸以及尾部的下肋间,此时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四个带着三根趾爪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初具雏形。 一道深长的裂痕也从走蛟的头部一直延伸到尾部,浓密的黑色鬃毛从裂痕当中生长而出,先前的蛇皮也尽数褪去。 吼!吼!吼! 这些走蛟发出声声低吼,新生的四肢朝着天空探去,竟是轻易间踏着虚空翱翔于长空之中! 在这股帝王之气的浸润下,这些染血的走蛟竟然在顷刻间完成了蜕变,化身成了一头头翱翔九天的蛟龙!! 而在这个时候,两道金色的光华忽然从长空洒落。 我迎着那帝王之气朝着天空望去,却见那张由血云所化的龙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目光睥睨着下方芸芸众生。 “恭迎祖龙大人复苏显圣!” “恭迎祖龙大人复苏显圣!” “恭迎祖龙大人复苏显圣!” 祖龙,醒来了,来自它的力量从瀑布之下涌出,作用于天地间,却在血云中化出了一道自己的虚影。 吼!! 龙吟之声,响彻长空。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未出三界外,仍在五行中 如今的道门中,几乎每一个宗门都有着一尊堪比神明的存在。 阴离门守护的是来自阴间的彼岸,觉禅寺坐镇有无常祖师肉身佛,而天行门则是祖龙残魂。 祖龙,传说中于人间诞生的第一条真龙,是为万龙之祖,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最终陨灭于天地法则间,只留下一缕残魂苟活于世。 传说,祖龙真身陨落之日,来自他的力量化作了人间第一缕天地灵气,覆盖整个九州之地。 草木经他的灵气浸润,便成了庇护一方山水的灵圣。 山间游蛇受到他力量的感悟,开了灵智,有了修行,最终由蛇化蛟,由蛟化龙,渡劫之后化身真龙,其人间所留之地便成了龙脉,佑及一方生灵。 凡人本来只是凡人,生老病死祸福无常,唯有遵循天命,也是在祖龙陨落之后,受到其力量恩泽,得以突破桎梏,参透天人感应顿悟大道至简,得以步入修行,第一次有了仰视天道逆天改命的实力。 借助祖龙之力,凡人以道入仕,久而久之,人间的修行者便有了‘道士’这一称谓。 在天行门人的眼里,祖龙不仅是万龙之祖,更是人间修行的开端,乃至于九州文明之起始。 而今祖龙的残魂从沉睡中复苏,来自他的力量降临龙谷,让数十头走蛟得以突破桎梏,转瞬间蜕变化龙。 一时间,空中龙吟不绝,所有蛟龙盘旋于祖龙所庇护的天空,犹如一种虔诚的朝圣。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几乎被世人视为神明的祖龙,竟在二十多年前,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便已经预言了我的宿命,说我是人间与龙族共同的敌人,也让身为护龙人之首的外公与我刀兵相见。 而今看着他复苏显圣,在他那充斥着无尽威压的帝王之气下,我的心里顿时变得惶惶不安起来,不知后事究竟会往何处发展。 这时,跪伏于祭坛上的柳乘风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由血云所幻化出来的祖龙面首。 “龙仆柳氏乘风拜见祖龙老大人,恭贺尊上复苏显圣,恩泽天行!” 柳乘风双手合于胸前,朝祖龙虔诚如是说道。 “嗬……乘风,本尊此番沉睡已逝十二载,再临天地日月新,近来龙谷万事可安好?” 祖龙开口了,它的目光化作两道金色的天光降临在了柳乘风的身上,声音化作了滚滚雷音涌荡于整个龙谷,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也在瞬间充斥于整个龙谷。 “回禀尊上,这十二年来,天行门新生走蛟一百零八,新添蛟龙三十有六,渡劫飞升陨灭者二十有一,与上一个轮回相比,龙族保有实力已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只是……” 柳乘风在向祖龙汇报着天行门十二年来的境况,可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却迟疑了,下意识朝着我看了过来,“只是,如今门中尚有一异事未结,龙仆擅做决断,还望尊上能亲临定夺。” “本尊已为残身,门中之事你自行处置便可,何须再与本尊过问。” 祖龙如是说着,声音里充满了虚弱和疲惫。 对此,柳乘风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说道,“可在多年前,我的女儿便瞒着我在俗世生下了一个儿子,如今他已十八成年,来到了天行门中,而他的名字叫林笙。” “尊上,当年您说过,我女儿未来的孩子将给人间带来无尽浩劫,可因为时隔久远,龙仆已记不清您的这句话前后因果,也不忍妄自夺了我外孙的性命,所以斗胆冒昧,再请尊上重新定夺。” 听了这话,我爸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甚至父亲下意识将我护在了身后,他看着空中祖龙的虚影,神情紧张到了极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雷鸣之声,一时间狂风大作,原本处于静止状态的血云忽然变得剧烈翻涌,一道道血色的龙影在云层中涌动不休。 “林笙!!好熟悉的名字……本尊好像认识这个人,我在岁月长河中见到过他的存在!” 祖龙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犹如雷鸣的声音在血云中跌宕起伏,一道道电光也随之激荡不休,整个龙谷因此陷入一片如夜的黑暗当中。 祖龙的情绪像是失了控,来自他的帝王之气犹如狂风暴雨般倾泻于整个龙谷之中。 一时间,所有蛟龙走蛟纷纷发出阵阵哀鸣,众天行门人也皆跪拜于他的脚下瑟瑟发抖,而柳乘风看着我,脸色却是变得越发难看,一抹杀意也随之在眼神中越发浓厚,最终变得毫不掩饰,完全实质化。 察觉到柳乘风的眼神后,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父亲却走了上前,拦在了我和柳乘风之间。 “星河,我虽然将你视如己出,但也请不要忘了你我先前的约定。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还希望你秉承自己右护法的职责,不要妄自干涉,否则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柳乘风如此说着,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和善,他是在告诫父亲,警告他不要掺和我与祖龙的事情。 对此,父亲摇了摇头,“岳父大人,我知道您对我报以无限厚望,知道您有意将天行门托付我手,可你身为人父,我亦身为人父,我对自己的儿子也同样报以厚望,也有意让他将来继承我的衣钵。可如果你要杀他,那么你我的心中厚望,就注定得一拍两散。”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脸微微抽了抽,却是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么稍后老夫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是吗,那么小婿斗胆,倒想看看岳父大人避世退隐这些年,道行究竟是进是退了!” “哼,不会让你失望!” 二人的这番话,俨然有着一种就要反目成仇的架势,却也让我变得万分担忧起来。 毕竟一个是天行门主,一个是最具权势的右护法,二人一旦刀兵相向,那么整个天行门的平衡也将因此彻底崩坏,指不定就要赴入当年悬棺门的后尘! 而这一切,均是因为我起。 吼!! 可是,就在这二人暗中摩拳擦掌之际,一声震天的龙吟忽然从我当头响起。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云起云涌中,祖龙不知何时已经抵达了我的上空,来自他双眼的那一抹金光,也降临在了我的身上,将我的周围化作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可这一抹金光并不是佛光,也没有佛光中的圣洁庄严悲悯众生之气,相反却是由实质化的帝王之力凝聚而成,让我不得安生。 在这股帝王之力的侵袭下,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一种有若蝼蚁的卑微感顿时不自觉地从我的内心爆发而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摁在了我的头顶,让我不得不选择屈服,选择向这道目光的主人卑躬屈膝。 吼!! 然而,就在我被这股帝王之力压迫得就要跪地拜服时,一声怒吼却从我的体内响彻而起。 蛰伏在我体内的冥鬼在这一刻瞬间觉醒,大量的鲜血伴随着阴火从我体内喷薄而出,在我晶莹的骨骼上凝聚出新的血肉,幻化出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袍,我的身躯也迎风见长四米之高,重新抬头仰望向了天空,看向了那位正凝视着我的祖龙。 “林笙……呵,真的是你,没想到时隔两千年,本尊竟然又在阳世遇到了你!呵……呵呵!真是世事无常,两千年前你以神明之躯降临人世,却没想到最终你也和我一样陨落人间,居然轮回转世化作了一个凡人!!” 祖龙开口了,声音里夹杂着震惊,夹杂着亢奋,又带着一丝失望,一丝嘲弄,让人辨不清他究竟是敌是友。 “祖龙,你认得我的前世?” 冥鬼之躯下,来自帝王之力的威压在身上得以缓解,也让我终于敢再度抬头仰视,朝祖龙开口问道。 关于前世我本是不相信的,可彼岸是为我前世而来,而无常祖师也曾在二百年前见过我的前世,而今身为万龙之祖的祖龙竟然也见过我的前世,却是让我不得不相信。 但让我奇怪的是,不管是两百年前也好,两千年前也罢,他们这些人居然都在称呼着我林笙这一名字,莫不成我的前世今生使用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认得,就算本尊身魂俱灭,即便你身死化成了云烟,本尊都不会忘记你的样子!真是可悲,造化弄人,曾经让本尊为之战栗的你,如今竟也变得如此弱小不堪,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没能跳出三界外,依旧置身五行中!” 祖龙这么说着,像是故人相见,又更像在幸灾乐祸,声音里亢奋却又倍感失落。 “可是,二十多年前你曾为我外公留下一句箴言,预见了我的出世预见了我的宿命,还说我将是未来人间覆灭的作俑者,也因此让外公与我反目成仇,欲置我于死地而誓不休。” 我深深呼了口气,黑色的烟雾从鼻息间涌动而出,“而现在我来了,就在这天行门中,就在你的天地之下。你可否明确告诉我,当初你的那具箴言,究竟是真是假?” 来自我的声音经心力的加持涌动四方,涌入了祖龙的耳中。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祖龙的声音再度自长空而来,“未见你时,这一箴言或许为真,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地下陵宫 “未见你时,这一箴言或许为真,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祖龙的声音响彻我的耳畔,却是充斥着一种别样的兴奋语气,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尊上,以您的意思,莫非当年您留给我的那一句箴言,是错的?” 这时候,一旁的柳乘风当即开口问道。 之前,正是因为这一句箴言他才会对我痛下杀手,甚至为此抹杀了彼岸的红尘泪。而现在祖龙忽然如是言,最为震惊的无疑就是他了。 然而,祖龙却并不曾回应他的问题,从双目中散发出的金色天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我的身上。 “林笙,如今你已重归少年时,或许早已遗忘了前生来世。可沧海桑田岁月如梭,你我终究是岁月长河中再相逢的故人,不知可否抛开先前误会,你我坦诚相见?” 祖龙朝我这么说道,他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开,转而投向了我父母的府邸,或者说是府邸旁那一道百米瀑布的深处,也就是祖龙残魂真正栖息之地。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善是恶。 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世间为数不多几个知道我前世的人,他生前固然强大,但终究已经陨灭,还得依赖着天行门的庇护才得以苟延残喘阳世间。 即便他对我心怀恶意,恐怕区区残躯也定难奈我和。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祖龙之邀,晚辈定当应允。”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祖龙的声音响彻天际,却也变得愈发缥缈。 而在他的回声中,来自他的龙影逐渐从云层中消散。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阵阵血雨,原本一片血红的云层随之褪去了色泽,化作了先前的洁白无瑕,随着一阵清风吹过瞬间烟消云散,天行门上方的天空也随之化作了一片碧蓝无垠。 祖龙的意志从上空离开了,回到了他在瀑布之下的栖息之地。 为他复苏觉醒而准备的浩大祭祀盛典,也随着他的这一句话盛装开启,却又匆匆结束。 随着祖龙的离去,众天行门人陆续从地上站了起来,翱翔长空的蛟龙以及长行地面的走蛟也在护龙人牧蛇人的驱使下返回了各自的住地。 没一会工夫,天行门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随着柳乘风一挥手,众人也悉数离去,场内便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五口。 “林笙,我的好外孙……哈,哈哈!看来祖龙大人可能真的是老糊涂说错话了,你看今天这事闹得……真是让人怪难为情呐!” 这时,原本已经把杀字写在脸上的柳乘风,立即一改先前的态度,罕见的朝我露出一丝和蔼亲善的笑容,可他的表情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听着他亲口说出外孙这两个字,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因为祖龙一句箴言,柳乘风待我欲杀之,而今我与祖龙当真见面,看着祖龙对我的态度,甚至邀我入山叙谈,他的态度立即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终于记得起我还是他外孙了。 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宿命也好龙仆也罢,眼下矛盾终于得以解除,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放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毕竟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不管闹出天大的矛盾乃至大打出手,最终还是得重归于好,重新坐在同一张桌上。 正因为如此,当初柳乘风才会默许父亲诛杀孙兴贤孙兴邦一脉,只因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外公,您能摒弃前嫌林笙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可我之前也说了太多冒犯的话,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带着这种想法,我暂时抛下了内心的芥蒂,朝柳乘风如是说道。 “唉,林笙你也莫怪外公我心狠,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人道老来谁不希望自己子孙满堂,又哪有亲手扼断自家血脉之理?” 柳乘风叹了口气,“只是我本龙仆,誓以守护祖龙为己任,而此乃天职,高于性命,高于亲情,故而对你此行,实乃不得已断腕之举呐!” 柳乘风不停地解释着,妄图修复爷孙间巨大的裂痕。 而一旁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了,说道,“父亲,该说的话你说一遍就够了,林笙一直都认你是自己的家人,反倒是一句话重复得太多遍,反倒让人觉得生分了。” “哦哦,也对,也对,是老夫我冒昧了。” 柳乘风立即笑道,“这样吧,祖龙大人不是说要觐见你吗,你现在便前去,待会外公我亲自给你张罗一桌饭菜,也算是正式为你前来天行门接风洗尘,顺便也道个不是。” 说着,柳乘风也没有继续在这儿逗留的意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当场。 而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身影,母亲不禁一阵哑然失笑,“你外公他向来知错不认错更不改错,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却对你低了头,可真是难为他了。” 对此,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觉得一阵不安。 要知道,祖龙并没有明确说及那句箴言是真是假,却以故人之名邀我前去与他长谈,也是不知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样的。 “婆娘,在我的印象里,祖龙大人并不是妄下箴言之辈,再加上他刚才对林笙的态度……你说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这时,父亲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有些担忧的朝母亲说道。 听了这话,原本还流露喜色的母亲立即显得神情凝重了起来。 见此,一旁的念冰走了上来,对她说道,“妈,这里边确实有一些不寻常,为了保险起见,待会还是由我陪同林笙一起前去吧。” 听了这话,母亲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记得万事小心,万一这祖龙有着什么恶意,记得第一时间抽身离开。” 而这时,父亲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块玉符,交到了我的手中。 “儿子,为父在得知箴言之事后,多年来一直都有提防着祖龙。这块玉符,是为催动瀑布下天字符阵的法门,他若胆敢对你不测,你无须手下留情。” 父亲朝我这么说着,却是再三的告诫我小心为上。 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父母温情的我,在他们二老这番苦口婆心中,心里不禁生出浓浓暖意。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留意的。” 留下这句话,我们一家人随即也不再多言,转而回到了自家的住处。 在爸妈的目送下,我和念冰随即踏着水浪,抵达了水潭前的那片壮阔的瀑布下方。 随着水行术的催动,瀑布中央自行裂开了一道豁口,一道嵌于岩壁之中,通体由青铜打造而成的古朴大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张大门看起来已经存在了很多很多年了,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镂刻着一道道龙纹饕餮浮雕,肃穆而又死寂。 而透过门的缝隙,阵阵熟悉的帝王之气从中弥散开来。 在这股帝王之气的侵袭下,我的心里微微一颤,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一步,越过了层层水帘,来到了青铜门前。 门没有锁,可上面却遍布着层层法阵,笼罩于大门周围,以至于我刚刚走近,这些法阵便立即察觉到外人的气息,顿时涌动起滚滚气浪,朝我发出了警告。 见此,念冰走了上来,来自她体内的龙魂呼之而出,盘踞在大门之上,发出声声低吟。 青铜门上的法阵也因此与龙魂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层层法阵随即朝着大量的两侧挪移,露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吱呀!! 没有了法阵的庇护,青铜门在念冰轻手一推间悄然打开了,一股阴冷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 “林笙,我们走吧。” 念冰拉着我的手朝我说道,而我点了点头,随即与她一道赴入了青铜门内,一条宽约五米的通道随即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在我的脚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每个十米便悬挂着一颗蛟龙的头颅,龙头的眼眶中不断喷薄着阵阵龙炎,将整条通道镀上了一层诡魅的赤红色泽。 我们顺着台阶朝着下方走去,在转了好几个弯深入地下近一里地后,眼前的世界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地底之下,是一片巨大的陵宫。 这座地底陵宫总体呈圆形,直径约在千米左右。陵宫的上方呈拱状,上面到处都是用黑色矿石燃料描绘而成的苍龙饕餮图。 而在陵宫的正中央,还有着一口巨大的锁龙井。 锁龙井的井口足足有百米宽,由一块块黑曜石层层垒铸而成,看起来阴森森的。 而在井口的四周,还立着三尊奇怪的石像。 位于我正前方的,是一尊道人像,石像的右手持铜钱剑左手揽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 而在道人像的左侧,是为一尊佛像,佛身双手合十端坐莲花台,犹如坐禅冥思。 而最后一尊石像所刻画的,俨然是一尊恶魔,面露憎恶獠牙伸长,长长的利爪就欲朝着井口内部探去,鬼魅异常。 这三尊石像均高达十米,背对着井口所在方向,通体均为赤黑,每一尊石像的周身都拴着三根长长的铁链。 这些铁链以石像为起点,最终都落于锁龙井中。 眼前的锁龙井虽然与我之前在九龙山庄所见大有不同,但依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口锁龙井中栖息着的,无疑就是来自祖龙的残魂,而这三尊石像,自然是为守护祖龙而立。 可让我奇怪的是,眼下三尊石像代表着的是为佛、鬼、道,却也有着天、地、人的寓意在里面,和我手中的苍生杵不谋而合。 这三尊石像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护龙所用,因为先前在佛陀山下养尸地中,在被凡念供养的灵胎七星转生棺前,我也同样看到过这样类似的三尊雕像。 嗡!…… 然而,就在我狐疑思索间,一阵金色的光芒忽然从锁龙井内涌动而出,一个充满了沧海桑田的声音从中响彻而我耳畔。 “林笙,你来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与龙共谈 “林笙,你来了……” 苍凉的声音从井中传荡而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朝着井中看去,却见那金色的光华伴随着浑厚帝王之气自井底缓缓生起。 而来自佛鬼道三尊石像的铁链,也随之发出阵阵剧烈的震鸣。 光华逐渐变得浓烈,原本昏暗的地下陵宫也因此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道龙魂从锁龙井内探出,悬浮在了井口上空。 这道龙魂足足有百米之长,在他腾空的刹那,整个地下陵宫的穹顶都被它庞大的身躯所笼罩。 他的通体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芒,看起来圣洁而又威严。而在它的四根粗壮有力的脚爪上,均生着九根足趾。 这头龙魂不用说正是先前苏醒显圣的祖龙,虽然虚弱但又无形中给人一种极为强大的感觉。可这仅仅只是他的一缕残魂。在它真身未曾陨灭之前,天知道会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存在。 要知道,寻常的蛟龙渡劫飞升化为真龙后,便可有着如无常祖师一般堪比神明的力量。 龙族之中,实力与地位均显现于龙爪之间。 走蛟无爪,虽能牵动一方风水,却也不过是得道的走兽。 蛟龙三爪,能上天入海,喷火化雨,但在天地法则前与蝼蚁无异,只能长久藏身暗处难见天日。 飞升的真龙为五爪,在凡人眼里已堪比神明,它们的形象常见于各种年画与民间故事中,通常被称之为五爪金龙,也是凡人认知当中真龙最强大的形象。 而祖龙是为万龙之祖,是为远超出寻常真龙的九爪金龙。 可是,九爪金龙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力量,与五爪金龙相比又有着怎样如隔天堑的差距?对于这一点,恐怕世人永远都无法得知了。 因为祖龙已死,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缕残魂一丝残念。 眼前他的虚影虽然看起来伟岸非常,可他的骨子里已经太过虚弱,真正的实力恐怕也就比寻常蛟龙强上数分,甚至连那青龙都不如。 “沧海桑田无常世事,林笙……时隔两千载,你我又见面了。” 祖龙开口了,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当即开门见山道,“祖龙,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正面回应我,二十多年前你留下的那句箴言,到底是真是假?” “呵……我乃万龙之祖,何时会有胡乱呓语之理?吾之箴言,即为天命,自然是真的!” 听着我旧事重提,祖龙如是说道。 要知道,关于我的同样的箴言,在严守柯的棋盘上出现在,在祖龙之口出现过,而今由他再度确认,让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言,那我岂不是一个遗祸众生之徒?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意味着柳乘风所做的是对的,而我生来本就应该是一个该死之人? 然而,就在我万分踌躇间,祖龙又开口了,“林笙,我当初的预言,只知道你母亲腹中的孩子未来将傲视道门,成为一个堪比神明的存在。而他的出现……将彻底打破人间的平衡。”1 “对待这种能打破人间平衡之人,究竟该如何处置,自然不用我说了吧?”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立即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毕竟彼岸就是前车之鉴。 她虽然是为我而从阴间到来,但她实在太过强大了,强大得让整个道门都为此惶恐不安。 为此,哪怕她心无恶意,无意插手道门与人间是非,可悬棺门、隐山门、天行门、觉禅寺的众多强者,还是不约而同对她痛下杀手,将她打回了原型,也使得她的本体不得不亲自到来,为此事澄清道歉。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人间是道人与俗世之人共同的人间,不能容忍一个太过强大的变数存在,毕竟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人世间的存亡安危,决不能寄托在某一个人的一念之间。即便他本无恶意,也必须斩草除根以防不测之变。 “可是,凡人窥天如惊鸿一瞥,我欲窥天亦难通透,我在未来中,只看到了一个堪比神明能打破人间平衡的存在,却没看到那个堪比神明的人居然是你——林笙!” 这时,祖龙又开口了,“林笙,你我是岁月长河中的故人,你前世本为神明,今生于人间转世轮回,漫漫岁月后必然也将重归神明之位,最终为世人敬仰,也将为世人畏惧。所以,我的箴言既是对的,也是错的。” 听了祖龙这番解释,我不禁长松了口气,紧捏着玉符的手也随即放松了下来,信手将其放进了兜里。 我本以为在他们的箴言当中,自己会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魔,荼毒人间祸及众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即便是我自己,也难容忍继续留存人间中。 如果只是因为前世因果,只是将来的修行可能打破人间平衡,那么这番担忧自然就不足为惧。 可是,我也不禁想起无常祖师跟我说的那句话:“你的今生恐将佛魔无常,是福是祸在你一念之间……” 无常的这句话,无疑是对应着佛魔无常祸福依这句话,也在暗示着各种关于未来的不确定因素。 对此,我甩了甩脑袋,不愿再去细想其中的隐意。 毕竟以我目前的修行看来,未来尚且还是未知,因为他人之言而对自己的未来胡乱质疑,无疑是在自寻烦恼。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也不再过问身后事,再朝祖龙问道,“既然如此,祖龙你可否告诉我,我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的前世为神明,同样的话彼岸说过,无常说过,眼下又从祖龙之口说出,这也让我越发好奇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 可祖龙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你若知晓,那么对于你对于我,乃至整个龙族道门甚至苍生,都不会是幸事。” 听了这话,我一阵苦笑,发现这头不知活了几千年的龙,话语竟然和无常祖师如出一辙,对于我的过往都是含糊其辞。 “而现在,与你于人间相逢,我已不担心你将为人间之患。我唯一担心的……是你身后的这位姑娘。” 祖龙开口了,他的目光掠过了我,却看向了一直站在我身后默默无言的念冰。 “姑娘,你来天行门已有些时日,可我在暗中窥测你多时,却始终看不穿你的深浅来历。” “而现在,既然你随林笙而来,不知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第四百二十八章 黄沙袭来 “姑娘,既然你随林笙而来,不知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祖龙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念冰身上,朝她如是言。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从潜龙镇分开后,念冰的种种便开始显得越发不寻常,而昨天晚上更是说了很多不知所以的话,整个人也突然阴气涌动显露魔相,与先前截然判若两人。 “祖龙大人,我是您忠诚的仆人,恕我愚昧,未能明白您话中的喻义。” 念冰抬起了头,看向了上空金光闪耀的祖龙,可她的话语虽然谦卑,但语气却显得颇为淡漠。 对此,祖龙并不曾介怀,在我们面前均是以‘我’自称,并不如之前待柳乘风等人一般自诩为‘本尊’,似乎在他的眼中,我和念冰与他处于一个平等的状态。 祖龙散发着金光的双目凝视着念冰,说道,“姑娘,从你前来天行门的第一天,我便留意到了你的存在,你的身上有着一种让我非常不安的气息。” “可我回顾了过往的岁月长河,却并不曾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而今的你虽然只是一介凡人,却让我感到非常的危险,让我惶恐不安。” 祖龙这么说着,却是让我倍感惊诧。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念冰也是一个不得了的存在?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上浮现了层层阴霾,“祖龙大人,我想您是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出生在是非道门中的普通女子,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更没有绝伦的道行。只不过是想寻一份安定,过上平常生活的芸芸众生而已。” “寻一份安定?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而我也希望,未来真能如你所愿,而非事与愿违。” 祖龙朝念冰如此说道,可声音中依旧留存着一丝不安。 可念冰无言,祖龙的目光也因此从她身上挪开,再度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林笙,你我于千年之前相处虽并不和睦,可因为共同的利益,也曾并肩为战过。而今你正值少年时,可我已是迟暮,若非万不得已,希望今世你莫要与我为敌,更不要敌视于龙族,敌视于人间。” 祖龙先前虽然说箴言亦真亦为假,但他的这番话,却是透着一种浓浓的担忧,似乎依旧将我视为一个莫大的隐患。 “祖龙,我和我的妻子一样,并不在乎过去和未来,只看重现在,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也始终会坚持本心,还请你莫要多虑。” 说罢,我又朝祖龙问道,“可你刚才说你我曾有着共同的利益,不知这所谓的利益究竟是什么?” “共同的利益,自然是指的共同的敌人,使得我们抛开成见同仇敌忾。可时隔两千年,这个所谓的敌人依然存在,无时无刻都在窥视着道门,觊觎着人间,而现在……他们来了!” 留下这句话,祖龙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黯淡了下去,璀璨的金光也尽数敛入了锁龙井中,整个地下陵宫也在瞬间归入了昏暗。 共同的敌人,他们来了? 听着祖龙这话,我的心里不觉一阵疑惑,没能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此时,祖龙像是再度陷入了沉眠,以至于所有的龙威以及帝王之气都已尽数敛去,任凭我再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吼!吼!吼!…… 可就在这时,一连串的龙吟声却忽然从陵宫之外响彻而起,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不安。 “林笙,这是蛟龙鸣警,宗门之中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念冰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朝我这么说道。 此时,祖龙已经重归锁龙井中,我与他的所谓坦诚相见也因此匆匆告一段落。 至此,我也不曾再与他多理会,当即与念冰一道离开了地下陵宫,返回了天行门中。 而天行门此时的情景,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荒芜的黄土高原,此时刮起了狂风,大量的黄沙也伴随着狂风从西边而来,遮天蔽日。 龙谷上方原本碧蓝无云的天空,此时却被漫天的黄沙所覆盖,使得整个天行门都化入了一片昏暗。 这些黄沙不仅涌动于长空,更是不断飘洒于下方,我的视界也因此陷入灰霾。 一只只翼展达到两米的秃鹫,此时正伴随着黄沙展翅长空,盘旋于龙谷的上空久久不愿离去,沙哑而又尖锐的啼鸣声响彻不绝。 黄土高原植被稀疏,连绵的黄土裸露于外界,偶尔沙尘弥漫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几乎所有的蛟龙都腾空而起,朝着黄沙弥漫的天空发出声声不安的长吟,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而原本已经散去的天行门人,此时也纷纷从各自的住处走了出来,一个个抬头看向了天空,面色显得极为凝重。 “爸,这是怎么了?” 见整个天行门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我随即踏着水波回到了岸上,追上了正急急忙忙往外赶的爸妈,朝他们问道。 父亲的脸色显得颇为难看,“多年以来,黄土高原虽然沙尘弥漫,但从未漫过坠龙山的山巅,可现在黄沙遮天蔽日,恐怕是某种为我所不知的力量在作祟。” 听了这话,我的心情不禁沉重了起来。 难道说,这黄沙过境,就是祖龙刚才所言的所谓共同敌人? 此时,天空中的龙吟开始变得越发的不安,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天行门人朝着通往外界的峡谷地带赶了过去。 就连柳乘风此时也急匆匆地从腾龙阁内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还披着一条做饭用的围裙。 把围裙甩到了一边后,柳乘风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尘音、星河,门中似乎有大敌来犯,赶紧与我走一趟!” 话落,柳乘风也不曾多言,当即快速朝着峡谷的方向赶去。 父亲应了一声,当即追着柳乘风走了上去,而我看了念冰一眼,念冰点了点头,随即不曾多言紧随而上。 没多久,我们便随着众门人一道赶到了峡谷之中,可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万分骇然。 万千草木尽数枯萎,一股强大到令我窒息的五行之力充斥全场! 第四百二十九章 隐山门前任门主:云渐离!! 在天行门的法阵庇护下,坠龙山山腰以上地带均为瘴气所弥漫,使得寻常生灵不得入内,以此隔绝了宗门与俗世。 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坠龙山上草木郁郁葱葱,山巅白雪皑皑,犹如世外桃源。 可现在,山巅原本千年不化的白雪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沙,凛冽的寒风在一股灼热气息的侵袭下化作了滚滚热浪。 一时间,山巅的白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化作了浑浊的污水不断流淌而下,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山岩。 原本四季如春的峡谷地带,此时草木也尽数枯萎干涸,在滚滚热浪中竟是不断碳化,化作漫天灰霾与黄沙齐天共舞。 而地面上的诸多山石,此刻也像是摆脱了重力的束缚,一块块都从大地之间剥离开来,一一悬浮在了半空。 如此诡异的一幕,出乎了所有天行门人的意料。 可这一切我看在眼里,念冰也看在眼里,我们二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因为在这弥漫的黄沙之中,我察觉到了一股强大得令人心神战栗的五行之力。 是的,五行之力! 这是来自隐山门的力量! 莫不成是有隐山门的贵客到来? 可是,如若真有隐山门人到来,完全可以像念夕朝一般,直接与天行门知会一声便是,何必弄出如此大的阵仗,甚至引得雪山融化,草木尽枯? 而且,这股五行之力强大得令我心颤。 难道说,这位登门造访的隐山门贵客,是隐山门主沉江客? 但上次觉禅寺一战,他显然不是柳乘风的对手,以如此阵仗前来,岂不是故意煞天行门威风,与自己寻不快? “五行之力?不知是隐山门中哪位不世出之高人到来,还请现出真身与老夫一见!” 不止是我和念冰,柳乘风也察觉到了这一气息的不寻常,声音化作滚滚音浪,袭荡于整个坠龙山中。 随着柳乘风话落,肆掠的狂风忽然转变了方向,却是在峡谷入口百米外化作了一道滚滚旋风。无数的黄沙也因此调转了方向,朝着漩涡的中央不断汇聚。 “柳门主,二百载春秋已逝,道门亦物是人非,可沧浪淘尽枭雄,却唯有你还活着。” 这时,一个苍老仿若跨越了岁月长河的声音从黄沙之中响彻而起,却是让柳乘风的脸色瞬间化为苍白。 他就像大白天遇见了鬼一样,竟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止不住朝着后面退出了好几步。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外公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在旋风中不断凝聚的黄沙,整个脸顿时扭曲到了极致。 而在他的目光中,这些黄沙不断凝聚,却逐渐化作了一个人的轮廓。 只见这人通体由黄沙所化,身穿着一袭褴褛的马褂,细腻的流沙不断从他的双眼从他的七窍之中挥洒而出,层层的飞沙也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断地在他身上纷飞而出。 他右手握着一柄由流沙所化的权杖,左手却托着一盏奇怪的沙漏,细沙不断从沙漏的上方流下,像是在即刻着某个时辰。 随着这个由黄沙所化的人出现,那漫天的黄沙在他的上空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秃鹫也因此发出声声亢奋的啼鸣,那些草木在枯萎后被剥夺而出的生命之力,此时也不断汇聚于他周身。 浑厚的五行之力,从这个黄沙之人的身上涌动而起,而其中力量,竟是比隐山门主沉江客强上了不知多少倍!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看到这个人后,柳乘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云渐离!!不,你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 云渐离!!? 听了这个名字,我的身体也猛地一阵战栗。 我对隐山门内部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云渐离这个名字我却是丝毫不曾陌生的。 我之前听沉江客说过,云渐离是隐山门的前任门主,同时也是沉江客的授业师尊。 二百年前,在沉江客尚且少年时,云渐离曾率领隐山门一众精锐倾巢而出,与其他宗门的众强者一道共赴黄沙,最终尽数死难,除了无常祖师外均无人生还。 而随着众宗门的高人一夜之间覆灭黄沙,也使得无数道法传承就此断绝,而没有了先人引路,后人的修行也因此举步维艰,难以再现往日辉煌。 也正是因为此事,道门以两百年前为分水岭,从此彻底走向衰落,沦落到了现在这番田地。 但让我没有料到的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死在古道门的云渐离,竟然会以这样一个形态再现人间! 我朝着他上下打量着,却见他明明有着自己的意识,可我却完全没有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丝毫的生命气息,也不曾察觉到有丝毫的阴气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但他也不像是一具鬼魂。 却是以一种我目前尚且不知的形态,以黄沙的形式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而随着云渐离的出现,大量的黄沙开始在他身后不断凝聚,却是汇聚成了一个又一个由黄沙所化的人影。 这些人的身上都涌动着一股极为强烈的五行之力,即便是修行最弱者,道行都不亚于当今隐山门大长老念夕朝。 祖龙在离开前,曾说过我和他共同的敌人即将到来。 莫不成这所谓的共同敌人,就是眼前携黄沙而来的隐山门前任门主云渐离!? 看着对方来者不善,我的心里也不禁警惕了起来,下意识掏出了苍生杵。 “云渐离,我本以为你们隐山门老一代已经尽数死绝,却没想时隔两百年,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来到了天行门外,不知此次造访所为何事?” 过了好一会,柳乘风收敛起了起伏的情绪,朝云渐离如此问道。可熊熊的龙炎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俨然如临大敌。 云渐离杵着权杖托着沙漏朝他走来,身后的地面也因此染上一层厚厚的黄沙。 不一会,他走到了柳乘风的近前,不断流淌着黄沙的双眼看向了对方。 “柳乘风,二百年前,是你指使道门众生赴往黄沙之地,是你告诉我们那里有着一个属于道门与龙族共同的敌人。可直到我们道门正统一脉尽数覆灭于黄沙,你和你的天行门却始终没有出现。” “现在,你能否告诉我,当年你之所以不曾前来,究竟是临时有变,还是刻意借他人之手,欲覆灭我等道门正统,以便自身取而代之?” 第四百三十章 永生门的传说 “当年你之所以不曾前来,究竟是临时有变,还是刻意借他人之手,欲覆灭我等道门正统,以便自身取而代之?” 流沙之下,云渐离朝柳乘风这么问道,却是让我感到万分骇然。 要知道,两百年前古道门一夜覆灭,至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而隐山门主沉江客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苦苦追寻,可多年以来均无果而终,最终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苍生杵中。 而当今世上,真正知晓这一秘辛的便只剩下了无常祖师和柳乘风,但我们问起,这两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世外高人却都选择了含糊其辞,不愿多提。 可现在,这个本已死去了的隐山门老一代门主云渐离,却突然道出了关于过往的冰山一角。 而以他的意思,难道当年古道门无数先烈之所以尽数陨灭,是由我外公柳乘风一手造成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柳乘风。 “云渐离,你休要在这含血喷人!” 柳乘风的脸冷冷一抽,“没错,当年我确实跟你说起过,西域黄沙之地有一个名为永生门的上古宗门,是为人间第一大患。但老夫当初的意思是需从长计议,可你们却急不可耐先行前去,最终遭遇算计尽数覆亡,待我来时已无力回天!此事错不在我,在于你们太过急功近利,错在你们当中有太多人觊觎永生之道!” 永生门?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世间上还有这样一个宗门存在,一时间倍感莫名。 “永生门,其实就是天行门的前身,是祖龙的第一代龙仆,同时也是让祖龙陨灭的罪魁祸首。” 这时,一旁的父亲看出了我的眼中的疑惑,叹了口气朝我说道。 父亲告诉我,祖龙是俗世修行的开端,而效忠于他的仆人,则是人间第一批修行者。 祖龙赐予了他们过往凡人所不曾有的力量,使他们得以摆脱天地施加于凡人之躯的束缚,让他们得以明悟阴阳,看破五行,写出了沟通天地神明的符文。 后来,祖龙又授予了他们长生不死之术,让他们至此摆脱轮回,永生于阳世之中。 人间的第一代修行者,从此有了一个区别于凡人的身份——方士。 祖龙给予方士的馈赠慷慨而且奢侈,本意是想让他们永世辅佐自己,永世做自己最忠诚的仆人,辅佐己身万世万代君临天下。 可随着道行的不断提升,方士们的欲望也在岁月中与日俱增,他们开始不再满足与成为祖龙的阶下奴仆,取而代之的野心昭然若揭。 后来,祖龙看破了方士的野心,因此天威震怒。 祖龙开始对产生二心的龙仆展开了彻底的清洗,在这场大清洗中,无数的上古道书被焚毁,成千上万的方士被坑埋黄土。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方士从祖龙的手中逃离,他们迈过了黄河穿过了高原雪山,藏身在了九州以西一片茫茫黄沙之地。 但他们的踪迹终究被祖龙所察觉,可在祖龙行将对付他们时,众方士却利用神符沟通天地,引来了一尊可怕的神明入主人间,使得祖龙真身陨灭。 祖龙陨落后,只留下一缕残魂一丝残念。 为了躲避那尊神明以及方士们的追杀,祖龙逃出了黄沙之地,藏身于黄土高原一座名为坠龙山的山谷之中。 多年以后,祖龙的残魂被居于坠龙山中的山民所发现。从此以后,这些山民便成为了祖龙的第二代龙仆,同时也是如今天行门的祖先…… 祖龙陨灭后,那尊神明消失人间,永生门人也带着勃勃野心妄图取代祖龙曾在人间的地位,却遭到了天行门的猛烈反击。 在过往的岁月中,永生门人曾多次妄图入主人间,可天行门仗着祖龙余威,再加上众龙族的支援,一次又一次将其打回了黄沙之地。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祖龙不曾再授予天行门人长生不死之术,第二代龙仆的寿命都是有限的。 可那些藏身黄沙中的方士却皆永生,伴随着岁月的变迁,他们的实力也开始日复一日与日俱增,来自天行门的反击也变得越发艰难。 后来到了柳乘风这一代,永生门已经壮大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 柳乘风自知以天行门一人之力,以无法再抗衡于永生门,所以不得不向俗世道门求助。 可对于这一未知之敌,道门的反应一开始是拒绝的,无奈之下柳乘风只好道出永生门中,有着一种名为永生的长生不老之术。 在永生的诱惑下,人间道门所有不世高人尽出前仆后继,而事态也因此完全超乎了柳乘风的控制。 柳乘风的本意只是想御敌于九州之外,但为了追求永生之道,众道门中人却不顾其劝阻,孤军深入与黄沙之中,待到天行门以及众蛟龙前来时,道门众生却已深陷永生门的重围,一夜覆灭。 自此以后,如日中天的人间道门瞬间衰败,沦落成了如今的模样。而柳乘风也因此失去了道门后辈的信任,从此自绝道门中…… 身为天行门右护法,身为柳乘风的女婿,关于过往的事情父亲知道的有很多。 祖龙的兴衰、永生门的传说、天行门的前身,乃至于二百年前古道门覆灭之谜,父亲却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却是让我万分咋舌。 以父亲的意思,二百年前古道门之所以覆灭,竟是出自于那个尚不曾谋面的永生门之手! 可是,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吗? 要知道,当初我只是透过苍生杵窥得一眼当年古道门覆灭之地,便遭来天道反噬双眼啼血。 而身为从黄沙之地活着归来的无常祖师,更是一再强调当年之事是为不可泄露之天机。 若是其中缘由真如此简单,沉江客又何必苦寻多年无果? 可父亲没有必要骗我,无常祖师更不是神棍,沉江客也非寻常人。 恐怕经父亲所转述的关于二百年前古道门覆灭之事,只是浮现于世人眼中的表相,而背后只怕还存在着诸多为人所不知的隐秘…… 我长呼了一口浊气,捋了捋脑子里杂乱的思路,朝着前方看去。 此时,众天行门人还在与以云渐离为首的上一代隐山门人对峙着。 而关于当年古道门缘何覆灭,背后又潜藏着哪些为人所不知的事情,恐怕只有这位前任隐山门主才知道的。 可层层的流沙不断从云渐离的身上流淌而出,他不像是人,更不像是鬼,却是一种完全超乎我认知的生命形态,看起来惊悚而且诡异…… “永生……世人谁不向往永生?可现在,永生之道就在天行门中,在于祖龙的残魂之中。” 就在这时,对峙良久后,云渐离再度开口了,细腻的黄沙不断从他舌齿间流淌而出。 他沙化的双目掠过了柳乘风,掠过了一众天行门人,看向了我家古楼所在的方向,看向了古楼旁的那一方瀑布最深处。 “柳乘风,当年道门众生尽数覆灭,是因你而起也好,是因贪念所致也罢,今日吾既前来,你只需将祖龙残魂交予我等,过往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说着,云渐离也不再理会柳乘风,携着同样流淌黄沙的众门人与柳乘风擦身而过,就朝着天行门内部走去。 柳乘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的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残影,瞬间又拦在了云渐离的近前。 而众天行门人以及诸多蛟龙也纷纷踏上前来,如临大敌。 “云渐离,我虽然不清楚你们这两百多年来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但祖龙是我天行门立宗之本,是为不可变之根基。你若想打祖龙大人的主意,那么老夫就只能不顾过往交情,将你和永生门一样,视为天行门的敌人了!” 说着,熊熊的龙炎从柳乘风身上爆发而出,阵阵龙吟在他体内响彻而起。 听了这话,云渐离的脚步停了,他侧过头看向了虎视眈眈的柳乘风,“如此说来,我们已无法再谈了。” “你若想去祖龙,那便无话可谈!” “嗬,也好,正好!” 话落,云渐离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肃杀,大量的黄沙在五行之力下从他周身纷飞而起! 随着他手中权杖重重一杵,这些黄沙竟是化作了一道饕餮虚影,直冲着柳乘风扑杀而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熔火焚山 云渐离的突然出手,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所料。 柳乘风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一道携卷着龙炎的苍龙虚影立即从他拳心呼啸而出,夹杂着洪亮龙吟直迎上前。 轰!! 一声巨响响起,由黄沙所化的饕餮虚影在柳乘风一拳之下当即支离破碎,化作了大量流沙纷飞当空。 柳乘风的重拳在龙影的笼罩下再度上前,却是轻易洞穿了云渐离的胸膛,他的整个人也从云渐离身上透体而过,出现在了其身后。 在柳乘风这一击之下,云渐离的身体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涓涓的流沙不断从他破裂的体腔中流淌而出,挥洒满地。 “嗬……柳乘风,两百载已逝,你的道行还是犹如过往,虽强劲依旧,奈何并无丝毫长进。” 云渐离低吟着,他低头俯视着自己破碎的身躯,开始有大量的黄沙从长空洒落,纷纷涌入了他的身体里,原本豁大的伤口,却在黄沙填充下再度焕然一新。 下一秒,云渐离挥舞起了权杖,整个天空的黄沙在他的意志下化作了一道漩涡,直袭于柳乘风本体。 柳乘风见状不敢迟疑,磅礴的龙炎从他体内爆发而出,一股能烧化一切的热浪随即扫荡四周。 诸多黄沙甚至还没来及侵身,却已在十数米开外就已被热浪所熔化,化作滚滚岩浆挥洒长空。 这时,只见柳乘风的手缓缓一合,大量的土石当即从地底之下纷纷而出,在他的意志下不断凝聚汇集,最终竟化作了一道长达百米的石龙! 吼! 石龙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咆哮,张开了血盆大口,带着厚厚的龙威朝着云渐离镇压而来! 云渐离抬起了头,流着黄沙的双目朝着坠龙山山巅看了一眼。 而在他的这一眼当中,整座大山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土石不断从山上纷落,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随之遍布于山巅一侧。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在云渐离的五行之力下,一座高达五十米的悬崖,竟是从山体之上被生生剥离了下来,直朝着那条巨大的石龙当头砸下! 吼!! 天地之间顿时传来一声龙的哀鸣,在来自云渐离一座山的镇压下,这头石龙的头颅顿时四分五裂,身体也犹如脆冰一般节节崩碎,转瞬间又重新化作了一堆碎石。 而就在这时,云渐离的头顶以及双肩上忽然涌现出三团熊熊烈火。 这三团烈火朝着他的手心不断汇聚,随后化作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火浪,再度朝着云渐离侵袭了过去! 见状,柳乘风双手隔空一拍,一股幽蓝的龙炎浪潮也随之呼啸而起。 此时云渐离所动用的,是为隐山门中最上乘的三昧真火,上次沉江客在觉禅寺与柳乘风对战时也曾使用过这一真火,却遭到了后者强大的压制。 而这一次,无往不利的龙炎在来自云渐离的三昧真火面前,却并没有如先前对付沉江客一般呈现单方面的碾压。 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烈焰激荡于半空,却是相互吞噬相互激撞,相峙于二人之间,一白一蓝泾渭分明。 滚滚的热浪不断汹涌当场,地面上由融雪所化的流水瞬间蒸发干涸,周围的山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各种岩石土壤也很快被烧得通红,最终彻底融化,化作了滚滚岩浆从山坡上流下,朝着狭窄的峡谷内部流淌而来! 看到这一幕,众天行门人眼中无不流露惶恐,连忙快速的朝后退去,生怕受到这高温的岩浆侵袭。 不一会,如洪水一般的岩浆便已经充斥于整个峡谷,涌动于云渐离和柳乘风二人周围。 咕噜噜…… 就在这时,沸腾的岩浆忽然开始剧烈的翻涌起来,在一股极为强大的土行术的作用下,这些岩浆不断汇聚,不过片刻工夫,我一尊高达五十米的熔岩巨人竟是从岩浆之中缓缓爬出! 吼!! 这时,熔岩巨人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大量的岩浆在它口中犹如雨下,从它身上传荡而来的灼热气浪也不断侵袭于在场的所有人!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如此的情景完全超乎了我的所料,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五行道法可以这么使用,这……这就是来自前任隐山门主的力量吗? 而在这时,熔岩巨人挪动了沉重的步伐,竟是淌过了三昧真火与滚滚龙炎,径直来到了柳乘风的前方。 一只赤红的巨手高高举起,带着飞溅的岩浆直朝着柳乘风当头砸下! “不好!!” 看到这一幕,父亲大呼不妙,当即双手快速掐诀。 嗡!!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道天字符在柳乘风的上空应运而生,一道由白光所化的无形气刃随即从符中降临,带着一道残影直斩向了那头熔岩巨人。 蓬!! 气刃劈落,那即将朝柳乘风拍落的熔岩巨臂顿时被他齐根斩断! 一时间,熔浆犹如鲜血般不断从巨人的肩膀断茬处喷薄而出,那条胳膊也随之溃散开来,化作漫天火雨挥洒大地。 整个坠龙山内外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犹如火山喷发。 “天行门中,居然还有符道中人……” 父亲的这一出手,顿时吸引了云渐离的注意,他回过了头,流淌着黄沙的双目朝着父亲看了过来。 而在他这一眼之间,那头熔岩巨人发出滚滚咆哮,竟是调转了目标,激起层层火浪,朝着父亲走了上来! “众门人且后退,这个小伙计由本护法对付!” 父亲朝身后众人这么说了一声,随后掐动手诀,再度祭出一道天字符。 这道天字符刚刚出现,很快便一分为二,一道落入了龙谷内的青龙湖中,一道出现在了那熔岩巨人的头顶。 随着法咒声起,我看到青龙湖中莫名卷起一阵旋风,大量的湖水受到一股强大心力的牵引,犹如龙吸水一般直朝着那道天字符中汹涌而去。 下一秒,熔岩巨人上方的天字符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自青龙湖的湖水,此刻却是从这道天字符中倾泻而出,倾注于熔岩巨人的身躯之上! 滋啦啦!! 湖水化作一股滚滚洪流倾泻于熔岩巨人之躯,整个区域顿时腾起阵阵水雾,表层滚烫的岩浆也随之迅速凝固,化作了一块块黑褐色的火山石。 在无尽水流的侵袭下,这尊熔岩巨人的行动顿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滞。 可没一会,那凝固的岩石突然崩裂开来,大量的岩浆再度从其内部喷薄而出! 而这时,熔岩巨人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不断倾泻着湖水的天字符。 它张开了饕餮巨口,一股灼热的岩浆从它口中喷发而出,带着滚滚气浪直袭向了天字符! 嘭!! 岩浆在流水的冲击下很快便化作了坚硬的岩石,可终究重重砸落在了天字符上。 一时间,符文的表面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大量的心力也随之从中迅速溃散。 没一会,这道天字符便已经尽数破灭,源源不断涌来的湖水也随之戛然而止。 “该死!” 看到这一幕,父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阵阵龙吟声顿时从他体内响彻而起,就要对这熔岩巨人发动第二次攻击。 “爸,五行之中相克相生,这家伙还是交给我来应付吧,您现在得顾全大局才是。” 见此,我当即朝父亲说道,随后看了看仍在和柳乘风对峙的云渐离。 此次天行门之祸,皆因云渐离而起,而擒贼自然得先擒王。 云渐离和柳乘风的道行看起来不相伯仲,二人如若继续相持下去,且不论最后谁输谁赢,到时候只怕整个坠龙山都要毁于一旦了。 “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 父亲也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朝我这么说了一声,随后也不再理会那熔岩巨人,朝着云渐离所在的方向念起了法咒。 而这一刻,云渐离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即察觉到了父亲的意图。 “众门人,现在该你们出手了!” 云渐离开口了,那一个个由黄沙所化的隐山门人顿时发出声声长啸,纷纷拔出了早已在岁月中锈迹斑斑的刀兵,穿过了峡谷直朝着众天行门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弥漫天际的狂沙也随着他们一道而来,在他们的五行道法下,这些黄沙开始迅速凝聚熔化,犹如漫天火红的陨石一般,直朝着在场众人砸落而来! 见此,父亲的脸色一冷,终究放弃了对云渐离的攻击,转而祭出另一道天字符,一道白色的光幕随之将众天行门人以及蛟龙笼罩。 “诸位同仁,杀!” 父亲一声冷喝,却是一马当先,一道龙魂从他体内纷飞而出,直袭向了前方来犯之敌。 众天行门人也不曾有迟疑,大量的走蛟以及蛟龙在他们意志下纷纷飞离而出,一场全面的大战也彻底拉开序幕! 而此时,熔岩巨人也踏着沉重的脚步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来,那些从他身边经过的隐山门人,身上的黄沙在其气浪侵袭下也迅速融化,转眼间一个个都是熔岩流淌,热浪逼人。 龙炎与三昧真火相克相生,面对这样一群来自古道门的存在,天行门若是直接以蛟龙与之抗衡,无疑会分外棘手。 只可惜我也同样精通于五行道法,而现在也终于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我的身体也随之被大量的鲜血与阴火所吞噬,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袭黑红相间的长袍,整个人也迎风见长四米之高,化作了冥鬼形态。 哗啦啦!! 随着我手一指,至阴至寒的鲜血当即从我身上纷涌而出,化作了一道滔滔血浪,迎向了那头熔岩巨人,以及众多来犯之敌!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黄沙不死身 哗啦啦!! 至阴至寒的鲜血化作滔滔血浪,在我的意志下直袭向了前方来袭的熔岩巨人! 无尽的血水开始疯狂地冲击着那头熔岩巨人,撩动起凛冽的阴气。 血浪迈过巨人的腰身,在这股至阴至寒的力量冲击下,它的大半个身子瞬间凝固,周围滚滚而来的岩浆也如冰封般冻结。 吼!! 被禁锢的熔岩巨人立即发出一声咆哮,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股滚烫的岩浆再度从它口中喷薄而出,自长空朝我袭来。 见此,我当即踏着血浪大步上前,大量的鲜血随之冲天而起,直迎向了从天而降的岩浆。 没有任何意外的,这些岩浆瞬间被血水凝固,转而成了一座小山朝着我头顶砸落。 我不曾迟疑,手中苍生杵发出阵阵震鸣,随后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终化作了九九八十一道虚影。 随着我手一指,八十一道杵影当即飞射而出,袭向了朝我落下的熔岩巨石。 轰!! 在金行术的攻击下,这道熔岩巨石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已经顷刻碎裂,化作漫天的灰霾飘散当空。 而此时,滚滚血浪已经载着我抵达了熔岩巨人的近前,大量的血花腾空而起,犹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它倾泻而下。 来自熔岩巨人的咆哮响彻峡谷之中,它身上的岩浆不断凝固却又不断熔化,可终究没能抵挡住血水中至阴之气的侵袭,须臾间便被冻结在了原地,化作了一块巨大的礁石。 诸多杵影再度降临,不断激荡于巨人周身,一道道裂痕随之在巨人身上绽裂开来,随着苍生杵本体落下,整个熔岩巨人立即四分五裂,沦为了一地碎石。 几乎没费什么工夫,这头熔岩巨人就已经被我解决了。 看到这一幕,本欲袭向天行门的众隐山门人纷纷停了下来,不约而同朝着我看来。 “五行道法,你……是叛徒,叛徒当诛!!” 这一刻,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忽然从他们口中响彻而起,那一张张由黄沙所化的脸孔也逐渐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 不一会,这些隐山门人却是突然调转了矛头,朝着我扑了过来! 没想到,这些由黄沙所化的家伙居然以为我来自隐山门,却是把我当成了叛徒引得群起而攻之! 我的心里一沉,当即挥动了双手,夹杂着鲜血的杵影立即朝着四面八方纷飞而出,袭向了所有来犯之敌。 噗!噗!噗!…… 在杵影的攻击下,那些由黄沙所化的隐山门人顿时身躯破裂,大量的黄沙纷飞当空,而化作岩浆之躯者也在鲜血的侵袭下凝固成了坚硬的礁石,最终碎裂当场。 不过眨眼工夫,便有好几个隐山门人毁灭我手。 可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那飘散的黄沙却在狂风中不断凝聚,再度化作了一个个人形,凝固的礁石也在阵阵火行术的侵蚀下重新融化,一个个由熔岩所化的人也从岩浆中陆续爬出。 几乎不到一分钟的工夫,这些家伙竟然又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些由黄沙所化的隐山门人,都已经是不死之身? 不仅是我,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天行门人都感到万分吃惊。 这些隐山门人各个皆由黄沙所化,看似脆弱至极一碰既碎。可当大伙自以为已将其诛灭后,没一会他们又在黄沙凝聚中再度复生,朝着放下防备的众人挥下了刀兵! 一时间,峡谷之中惨叫连连,有十来个天行门人因为始料不及,却是被敌人的刀剑斩下了头颅洞穿了胸膛! “大伙小心,这些家伙身上有蹊跷!” 看到不少门人接连受袭,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色,当即大喝提醒道。 来自他的龙魂呼啸而出,迎面而来的两个隐山门人当即化作黄沙溃散当场,可毫无意外的,这些家伙没一会又在阵阵狂风中重新复生。 这些来自古道门的隐山门人,一个个道行皆不容小觑,对付起来本就极为吃力,不曾想竟然有着秽土重生之力! 可天行门一方都是肉体凡胎的道家人,如此战事一旦持续下去,那么蒙受血光之灾的无疑是我们一方! 轰!轰!轰!…… 在众隐山门人的五行道法作用下,整个峡谷内部发出阵阵剧烈的轰鸣,一道又一道深长的裂痕不断在峡谷之中绽裂,大量的碎石在狂风中不断剥落,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长刺,犹如机枪子弹般不断朝着天行门人的方向扫射了过去。 由父亲天字符所化的天幕,在密集的攻击中也变得千疮百孔,最终轰然破碎,使得众门人彻底暴露在了漫天的石刺之下,不得不动用自身道法进行抵御。 可是,这些隐山门人个个道行高深,都有着堪比念夕朝的实力。 在他们的齐齐攻击下,有三五个道行较弱的天行门人顿时发出阵阵惨叫,尖锐的石刺很快就突破了他们的道法防御,深深刺入了他们的身躯。 一根,两根,三根…… 这几个可怜儿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起反抗,便在石刺的密集攻击下被扎成了刺猬,钉在了地面上,血肉模糊。 蛟龙、走蛟,甚至先前的青龙此刻也加入到了战斗中来。 这些蛟龙的实力均在众隐山门人之上,奈何后者是为不死之身,蛟龙固然强大,面对这种不死小强也是有力无处使,反而在他们频繁的攻击下一个个落得伤痕累累。 嘭!!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前方响起。 此时,柳乘风与云渐离漫长的对峙终于告一段落,只见一道席卷着龙炎的龙魂从柳乘风体内呼啸而出,径直破灭了云渐离的身躯。 云渐离的身体化作黄沙四分五裂,来自他的三昧真火也因此消散于无形。 与云渐离相比,柳乘风的实力终究稍高一筹,可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颇大的代价,身上被三昧真火留下了一道道深长的焦痕,身穿的黑色华服也被烧穿了一个个洞口,看起来分外狼狈。 可是,没等他松上一口气,天空中的黄沙不断汇聚,而云渐离原本溃散的身躯,竟是在黄沙之中再度显现,一记重掌朝着柳乘风当头落下。 柳乘风的瞳孔一紧缩,当即挥掌匆忙应敌。 嘭! 二人的重掌相触,立即激得气浪滚滚涌动四周,而柳乘风的腿也不禁一弯,脚下的地面更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对于云渐离的这一击,柳乘风显然也是猝不及防,再加上先前对峙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此刻已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云渐离的力量像是用不完一般,却依旧处于全盛状态! 此消彼涨,涨者一方又是不死不灭,那么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吼!! 见柳乘风陷入颓势,一头蛟龙护主心切,却是突破了重围冲了上来,直朝着云渐离冲杀而来! 云渐离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蓬勃的三昧真火呼啸而出。 一时间,这头蛟龙发出了声声凄厉哀嚎,通体的龙炎被三昧真火尽数湮灭,而三昧真火也开始疯狂地蚕食它的身躯,一道道露骨的焦痕遍布全身。 可饶是如此,这头蛟龙还是浑然不惧,却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瞬间将其吞入了口中。 “兔崽子,你不要命了!!” 看到蛟龙突然前来相助,柳乘风的脸色大变,急得朝这蛟龙大骂出口。 吼! 这头蛟龙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痛苦的哀嚎立即从它口中响彻而起。 只见它庞大的身躯忽然从长空重重落下,发出阵阵剧烈的挣扎,一股磅礴的五行之力也随之从它体内外发而出! 蓬! 一声闷响响起,蛟龙那庞大的身躯竟是化作了大量的黄沙爆裂开来,只留下一具森白的骸骨直挺挺地摆在了地上。 蛟龙的龙魂从白骨之中飞荡而出,朝着那纷飞的黄沙发出声声咆哮。 不一会,那些黄沙汇聚,再度凝聚成了云渐离的身影。 龙魂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它当即转身想要逃,可云渐离只是朝着它看了一眼。 在这一眼之中,一股比先前更加纯粹的三昧真火喷发而出,瞬间将龙魂吞噬。 吼!! 龙魂的哀嚎响彻天际,不消片刻工夫便已彻底陨灭。 “此行敌人非同寻常,不可正面相迎,众门人听命,火速退返龙谷之中!” 眼看着蛟龙陨灭,柳乘风当即化作一道残影快速退去,同时朝着众门人大喝一声。 天行门很强,云渐离一众要强上太多,奈何对方不死不灭,若再强战下去,无疑自取灭亡! 为此,柳乘风理智地选择了暂避锋芒。 得了这一命令,所有人都不敢迟疑,当即且战且退朝着龙谷之中退去。 可此时,云渐离缓缓走了上来,随着他手中权杖一指,众隐山门人立即携卷黄沙纷涌而上,直袭龙谷之中! 嗡!! 可就在这时,阵阵嗡鸣声忽然自头顶上空响起。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一道天字符阵忽然出现在了当空。 紧接着,我看到有大量的龙炎从那天字符阵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帷幕笼罩于整个龙谷周围。 吼!吼!吼! 龙炎翻涌,化作了成百上千的龙影游荡于龙谷上空。 那些进击而来的隐山门人,在刚接触到这龙炎帷幕时,便立即遭到众多龙影的群起攻杀,化作黄沙抑或岩浆溃散当场。 看到这一幕,同样退避三舍的我心里万分骇然。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父亲的近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口通体由龙骨打造的白骨悬棺。 他不断地念着法咒,丝丝鲜血不断渗入白骨悬棺之中,一股蓬勃的心力也从悬棺之中蓬勃而出,与上空的天字符阵交相辉映。 我怎么也没料到,父亲竟然把属于悬棺门的护山符阵,搬到了天行门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黄沙的天敌 来自父亲的这一护山符阵,与我之前在悬棺门所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与之相比又有所不同,里边还融汇着诸多天行门的道法。 在这一护山符阵的庇护下,众隐山门人竟是止步于龙谷之外。 而云渐离催动三昧真火袭向符阵,其中力量却也被熊熊龙炎尽数吞噬。 “这云渐离明明死了两百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活过来,而且他们这样子实在是不对劲呐!” 柳乘风的脸色此时难看到了极致,可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他朝着父亲看了一眼,“星河,幸亏当年你与尘音无视我阻拦,将这护山符阵布入龙谷之中,否则今日天行门必将遭受大难!” 柳乘风见识过护山符阵的力量,一时间也是唏嘘不已。 堂堂天行门,竟然要用悬棺门的护山符阵来庇护山门,这无疑是傲慢的柳乘风所不得接受的,而今看来着实是一明智之举。 而我也终于明白,柳乘风为什么会对父亲如此信任和依仗,并且将他和母亲当成自己的接班人了。 除了亲情之外,父亲确实有着成为一方之主的实力与魄力。 “护山符阵……有意思。” 这时,山门外传来云渐离一声冷哼。 只见他挥了挥手,众隐山门人身上顿时爆发出阵阵狂躁的五行之力,有若飞蛾扑火一般朝着前方的龙炎帷幕发动了猛烈撞击。 蓬!蓬!蓬!…… 来自他们的五行之力不断在符阵中爆裂开来,他们的身躯也因此遭到众龙影的反噬,陨灭当场。 可没一会,死去的他们却在黄沙之中再度复生,又继续朝符阵发起攻击,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隐山门的不断攻击,父亲近前的白骨悬棺立即发出阵阵轻微的绽裂声。 低头看去,却见悬棺的表面已绽开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阵阵龙炎不断从裂缝间喷薄而出。 父亲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逐渐裂痕密布的白骨悬棺,说道,“这道符阵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在悬棺彻底破灭前,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克制他们的办法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悬棺门的护山符阵,之所以被称之为道门第一阵,是因为背后有着千年来无数悬棺先烈的力量做支撑,足以抵御堪比神明的攻击。 可眼下天行门的护山符阵,却是单纯的以父亲的白骨悬棺作为靠山,虽然强度依旧,但所支撑的时间却着实有限。 再加上隐山门这般不要命式的攻击,破灭是迟早的事情。 见此,本来神情逐渐缓和的门中众人再度变得紧张了起来。 “父亲,云渐离只是凡人而非神明,不可能真的不死不灭,他们身上肯定有着某种为我们所不知的弱点。” 这时,一旁的母亲开口了,朝柳乘风说道,“依女儿看,他们既然是从黄沙中来,那么肯定和永生门脱离不了干系,不如前去陵宫请教祖龙为好。” 听了这话,柳乘风点了点头,就打算派人前往。 吼!…… 可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龙吟忽然从陵宫之中响彻而起,一股帝王之气也随即从中涌荡而出。 “苍生杵……动用苍生杵中的力量……” 天行门尚未派人前去,可祖龙的声音已自陵宫而来,响彻龙谷,也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 苍生杵中的力量?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所谓苍生杵的力量,自然是指的杵中的三个世界,以及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 而所谓苍生之力,除了先前对彼岸造成了先天克制外,便不知究竟还有何用了。 以祖龙的意思,莫不成这苍生之力,也同样可对付于山门外这些不死不灭的隐山门人? “对对对!苍生之力,老夫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这时,柳乘风一拍大腿,当即朝我说道,“我的好外孙,今天你过来可是帮了外公一个大忙了,现在也终于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我虽然不知他这话究竟何意,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一种试探的意思催动了体内的力量。 嘭!! 可就在这时,一阵炸裂声从我身旁响起。 我低头看去,却见本已经伤痕累累的白骨悬棺此时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在众隐山门人的疯狂攻击下化作漫天白骨支离破碎! 而父亲也像是受到重创一般,脸色顿时一白,一丝鲜血从嘴角潺潺流出。 白骨悬棺破灭了,笼罩着整个龙谷的护山符阵也随之当然无存,滚滚的黄沙伴随着狂风毫无阻拦地涌入了龙谷之中! 由黄沙所化的众隐山门人,此时也在狂风之中踏入了龙谷的地界。 他们所过之处,周围的诸多走蛟以及游蛇纷纷血肉崩飞,顷刻间湮灭当场。 而滚滚黄沙,不过眨眼间便已抵达近前。 “柳乘风,祖龙残魂,今日交与不交,已由不得你。” 黄沙翻涌中,云渐离踏着满地蛟蛇尸体走上前来,而众隐山门人也纷纷发出狂啸,铺天盖地朝着我们扑杀而来! 我不曾再有丝毫犹豫,凛冽的阴气、圣洁的佛光以及来自道家的心力,此时疯狂的从我体内倾泻而出,顺着我的手涌入了苍生杵中。 心力、佛力、阴气,在这一刻于苍生杵中凝聚,苍生杵发出阵阵铮鸣,一股紫色的光华随即从中洋溢而出! 这一刻,人鬼佛三种力量在苍生杵中完全融合,最终汇聚成了一股苍生之力。 随着我心念一动,一股璀璨的紫色光华当即从苍生杵中汹涌而出,凝聚成一道光束直袭向了冲在最前方的一个隐山门人身上。 苍生之力瞬间洞穿了那人的黄沙之躯,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即从他口中响彻而起! 啊!! 那人痛苦悲嚎着,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大量的黄沙不断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一股黑色的浓烟也从他的体内弥漫而出。 不消片刻工夫,在苍生之力的侵蚀下,这个人的身体彻底崩散,化作沙尘陨灭在了当场。 茫茫黄沙在狂风中笼罩着龙谷一方,可这一次此人并没有再入先前一般重新复活,仿佛真的已经陨灭了。 原本浩浩汤汤冲杀而来的众隐山门人,此时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了看那堆由同伴所化的沙尘,又看了看我手中散发着紫色光华的苍生杵,流沙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无尽恐惧。 “这……这是那柄被诅咒的圣器!不,不可能的!它不是早就已经被毁灭了吗,怎么可能会再现人间!?” “这个少年他是谁……他好熟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 “变数,变数!人间的变数按理早已被肃清,为什么还会再有新的变数降生!……” 这一刻,所有隐山门人像是被统一了意识一般,竟是齐齐发出一阵惊恐哀嚎,甚至连看向我的表情,做出的动作都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被诅咒的圣器? 听了他们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不知为何这苍生杵在他们的口中,怎么又换了一个如此诡异的名字? 可不管如何,来自苍生杵中的力量终究震慑住了在场众人,而我也终于找到了能克制他们的力量,找到了他们身上的弱点。 现在,也是该反击的时候了! 我默默念诵法咒,由人鬼佛三种力量汇聚而成的苍生之力,开始毫无保留的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一股紫色的光华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一道由我所写的天字符随即出现在了龙谷上空。 来自苍生杵中的苍生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天字符中,整个天字符也随即绽放出璀璨的光华,笼罩下方黄沙众生。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龙谷,大量的黄沙翻飞不休! 第四百三十四章 烫手山芋 苍生之力在天字符的加持下,化作了万丈流光朝着来自黄沙的众隐山门人倾泻而下。 一时间,众隐山门人发出声声凄厉哀嚎,大量的黄沙伴随着黑烟从他们体内喷薄而出。 在苍生之力的镇压下,几个修行较弱的隐山门人身躯支离破碎,化作了沙尘溃散当场。 “他……他这是要杀了我们!可恶!!” 哀嚎声声中,众隐山门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着,甚至于语调和动作都一模一样,仿佛出自同一人。 他们那形如不死不灭的黄沙之躯,在苍生之力的镇压下不断地走向崩塌。 他们的声音与表情充斥着恐惧,可在云渐离的指使下,却依旧以相同的节奏迈着相同的步伐,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继续朝着我们杀来。 蓬!蓬!蓬…… 苍生之力如影随形,以至于他们还没来得及抵达我们近前,便已经在黄沙与黑烟喷涌间尽数陨灭,化作了沙尘消散狂风中。 不一会,原本对整个龙谷几欲造成灭顶之灾的隐山门人,眨眼之间便只剩下了云渐离一人。 苍生之力,对这些由黄沙所化的隐山门人确实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在苍生之力的冲击下,云渐离的身躯层层龟裂,黄沙化作了一块块板结的泥块不断从他身上剥落,他的身体也因此变得千疮百孔,大量的黑烟不断从他周身腾出。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却还是一瘸一拐地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阵阵三昧真火不断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但这些三昧真火还没来得及近身,却在柳乘风的拂手间尽数湮灭了。 “被诅咒的圣器……嗬,没想到居然再现人间,变数,变数……” 云渐离喃喃说着,可声音里却没有了丝毫的语气波动,那空洞的目光死死凝视着苍生杵,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受到了纯阳之血的气息,出于一种本能的朝着我走来,来自他身上的五行之力也开始变得紊乱,一道道三昧真火漫无目的地不断朝着周围侵蚀而去。 见苍生之力对这些来自黄沙的隐山门人当真有效,我的心里不禁一喜,可看着云渐离的这番异样,又不禁萌生出阵阵疑惑。 而就在我打算加大苍生杵中的力量,将其一举湮灭时,柳乘风却摇了摇头。 “林笙,他的命现在还不能取。” 柳乘风朝我这么说道,却是让我倍感抑或。 对此,他回答道,“云渐离是沉江客的恩师,不管他现在到底是人是鬼,我们若就此诛杀于他,那么无疑便是得罪了隐山门,将来两大宗门指不定会因此而刀兵相见。” 听了这话,我微微点了点头。 沉江客这些年来一直都热衷于寻找古道门覆灭之谜,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让自己的恩师尸骨还乡。 若是让他知道今日云渐离被天行门所诛,那么不管这个云渐离是真是假,恐怕两大宗门都免不得因此心生芥蒂。 “可如若不杀,那又该如何处置他为好?” 我有些担忧的朝柳乘风问道。 毕竟云渐离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若是放任不管,那么恐怕没等隐山门与天行门反目,整个龙谷就已经在他的手下翻了天了。 对此,柳乘风无言,却是朝着我探出了一只手。 一时间,我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从他的手中汹涌而出。 来自我的苍生之力,立即失去了自己的控制,竟源源不断就按朝着他凝聚而来。 这一刻,只见柳乘风的左手龙炎阵阵,右手紫光璀璨。 随着他双手一合,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完全融汇于一体,化作了一股蓝紫相间的流光。 柳乘风掐起了手诀,这股流光立即化作一道道光柱倾泻而出,不断交织于云渐离周身,最终化作了一座直径五十米的牢笼,将云渐离以及周围的黄沙尽数囚禁其中。 云渐离不断地冲击着这道牢笼,可苍生之力与龙炎在同时给予了他强大的反噬,使得他的黄沙之躯尽数碎裂,化作狂沙纷飞牢笼中,阵阵凄厉的哀嚎也不断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先前还能和柳乘风平分秋色的他,却在苍生之力下转瞬间化作了笼中困兽。 有着苍生之力坐镇,沉江客想要逃已经觉悟可能,而柳乘风也终于长松了口气,随后回头看向了宗门内部。 “亲家公,别在那看了,过来吧!” 柳乘风大喊了一声,而他问话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念冰的爷爷念夕朝。 上一代隐山门人忽然携黄沙大举进犯天行门,如此大的动静念夕朝又怎会不曾察觉? 可他身为隐山门大长老,自然不能帮天行门,但他同时又是天行门来客,而自己的这些先人又太过古怪陆离,让他也不敢相助于先人,最终只能选择了作壁上观。 随着柳乘风一声话落,念夕朝立即化作一道残影抵达了近前。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被困笼中的云渐离,朝柳乘风问道,“柳门主,不知道您对我隐山门祖……对这个人究竟要如何处置?” 听了这话,柳乘风一声冷笑,“亲家公,都是自己人,你也莫要刻意避嫌了,云渐离是沉江客的授业恩师,让他念在嘴边都两百年了,更是你们这些后生眼中堪比神明的存在,想称呼他一声祖师爷就尽管说便是,我不会见怪。” 对此,念夕朝点了点头,“让柳门主见笑了,只是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你是现在隐山门大长老,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现在叫你来,就是想将此事交由你定夺,免得到时候道门里又出现一些不好的谣传。” 没想到,柳乘风竟然将这个问题抛开了念夕朝。 “这……” 念夕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他思量了片刻,随后说道,“从感情上讲,云师祖是夕朝心目中的圣人,而我身为他祖荫庇佑下的隐山弟子,不管他现在是人是鬼是魔,自然还是希望柳门主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云师祖以及众隐山先烈尽成黄沙之人,且均具不死不灭身,这背后恐怕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们又无故大举攻杀天行门,那么从道义上讲,云师祖自然当诛之。” 听了这话,柳乘风点了点头,“亲家公,你是个实诚人,话也说得很是中肯,只是我更想听你最后的决定。” “这件事情牵连甚多,我区区一个大长老恐怕还做不了这一论断。” 念夕朝有些为难地说道,“柳门主,您看要不这样,可否给我些许时辰,我现在便前去一趟隐山门,请我们的门主前来定夺,你看如何?” 对此,我不禁一阵哭笑不得。 眼下的这个云渐离,俨然已成了柳乘风和念夕朝手中的烫手山芋。 哪怕明知这所谓的云渐离并非真人,明知他已经死去,也明知他今日之举罪无可恕,但二人都不敢轻易对他的命运进行判夺。 只因在云渐离的背后,还有着一个让他们不得不顾及的人。 而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却是被丢给了那个让他们顾及的人手里。 这个人,自然就是现任隐山门主沉江客。 第四百三十五章 师徒重逢杀伐生 “这个该死的云渐离,杀了我这么多弟子,现在老夫却连他的命都不能轻易判夺,还得请他的弟子请来决断,我堂堂天行门主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柳乘风发出一声长叹,却也默认了念夕朝的这一决定。 对此,念夕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这便返回宗门,将此事告知门主,让他老人家火速前来。” 说罢,念夕朝就打算起身离去,却又被柳乘风给叫住了。 “亲家公,等你一来一回跑一趟,这黄花菜恐怕都凉了!” 说着,柳乘风朝着一门人招了招手,那门人立即会意,前去腾龙阁取来了一个木盒,交到了念夕朝的手中。 “柳门主,您这是……”念夕朝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们这些自诩正统的道门人,怎么还是以前那种守旧的木讷脑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什么事都想着亲为亲至,难道就不会用手机吗?” 柳乘风颇为不屑地说着,随后打开了盒子,却是将一个如砖头大的大哥大从里边拿了出来,交到了念夕朝的手中。 “喏,打个电话给你们沉门主,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看着柳乘风此举,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而我也在瞬间石化了。 只见这个大哥大上面已经布满了蜘蛛丝,橡胶做的按键也都已经腐烂开化,层层的铜锈也从里边的电子元件蔓延了出来,俨然已是一堆破铜烂铁。 “外公,您……您这手机是哪一年买的?” 念冰抿了抿嘴,朝柳乘风问道。 而柳乘风竟还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哦,大概四十年前吧,当年我游走九州的时候,在沿海曾见过许多做生意的人用这个,平时通信往来别提多方便了,所以一时兴起就买了一个,你别说这手机可真贵呢,足足花了老夫十两足金,还得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怎么舍得用,一直珍藏在这箱盒中。” 四十年前的大哥大,那岂不是年龄和我爸妈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柳乘风一脸的严肃,我差点以为他是在故意开玩笑缓解紧张气氛的。 “外公,四十年前的手机现在还想再用……恐怕有点难呀!” 念冰忍着笑,朝柳乘风这么说道。 对此,我也点了点头,“而且这手机都已经锈透了,在老家一般都是三块钱一个卖给挑货佬的。” “哦对了,坠龙山这里深山老林,就算有手机也没有信号呐,我看还是让念老爷子自己跑一趟更好。” 这时,父亲不忘补了一刀。 “一个大哥大竟然花了你十两足金?爸,原来你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当冤大头了。” 母亲也是一阵摇头,丝毫没有给柳乘风留面子。 在我们这些后辈你一言我一语中,柳乘风原本还不屑的表情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可为了保持自己堂堂门主的风范,却是背着手仰望天空,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一样。 见此,一旁的门人识趣地将大哥大重新放回了木盒,转身返回了腾龙阁。 “柳门主,我看还是由我返回隐山门为好,毕竟很多事情还得当面说清,电话里一时半会是讲不通透的。” 这时,念夕朝不忘给了柳乘风一个台阶下。 柳乘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点了点头,“嗯,也好,也好,记得快去快回,不然就算这牢笼能撑住,这云渐离恐怕也难撑得住。” 念夕朝应诺,当即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龙谷之中,想来也是前去外界,准备渡船返回隐山门了。 小小的插曲告一段落,而我也再度看向了被牢笼所困的云渐离。 此时,云渐离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在牢笼中四处乱撞着,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侵蚀他身,使得他的半个身子都已经化作沙土塌陷。 “外公,这苍生之力到底有着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刚才那些人怎么都杀不死,结果在苍生之力下却瞬间扑灭了?” 我不禁朝柳乘风问道,对于眼前这一幕还是感到唏嘘不已。 “林笙,你可知何为苍生?” 柳乘风收敛了先前的尴尬,不曾直接回应我的抑或,而是这么朝我问道。 “还请外公赐教。” 柳乘风说道,“世间有三界:人间、阴间、极乐净土,三界一体即统称为天下苍生。所谓苍生之力,其实就是这三界聚合之力,可庇佑于三界万物生灵。但对于超脱三界之外者,苍生之力则会给予他们无尽镇压。” “就好比之前的彼岸,她非人非佛非鬼非魔,她只是一滴落入忘川河的红尘泪。这滴红尘泪,就是一个超脱三界之外的存在,正因为如此,苍生之力才得以克制于她,我当初才得以借助你的力量,将她抹灭人间。” “眼前的云渐离,其实他早就已经死去,如今却突然复生且不死不灭,这无疑违背了天地规则,也是超出三界之外的祸害,所以苍生之力对他们同样也有着克制的作用。” 柳乘风朝我这么解释着,而我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苍生之力源于三界,所以庇佑于三界,却克制于来自三界之外的力量…… 这一新奇的见解,我还是头一次听闻。 以前我老觉得这苍生之力一无是处,感情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人鬼佛的,而是专门用来针对那些逆天而行的存在。 我的心里立即一阵狂喜,如此说来,这苍生之力无疑会是将来我对付未知强敌的一大杀手锏,只奈何如今我并没有修行与之对应的道法,还不能完全将其中的力量发挥出来。 可是,就在我因此而幸喜之余,一旁的念冰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阴霾。 关于彼岸的事儿,她虽然没有多问,但并不代表不了解。恐怕是因为彼岸也成为了我的妻子,让她的心里生出芥蒂了吧。 对于这事儿,我也不知该如何作解释,索性选择了冷处理。 念夕朝的动作很快,仅仅半个时辰的工夫,他便已重新返回了天行门中,而在他的旁边,还有着一个穿着一袭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高大男子,除此之外便无第三人。 这个人不用说正是沉江客,而他此行显然也是格外匆忙,以至于不曾带有任何一个随从。 沉江客摘下了头戴的兜帽,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了看在场众人,不曾有多言,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牢笼中的云渐离身上。 “隐山门主,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念夕朝应该在路上都跟你说明白了,这云渐离究竟该如何处置,就交由你来决定吧!” 柳乘风朝沉江客这么说了一声,随后招呼着各门人先行离去。 经过云渐离这一战之后,天行门中损伤不轻,眼下也是该前去修整了。 沉江客没有理会他的话,他看着云渐离,那张满是阴郁的脸上,此时却一改常态变得满目沧桑充满悲痛。 他穿过了由苍生之力与龙炎共同编织的牢笼,来到了云渐离的近前,随后深深低下了头,朝着他跪了下来。 “不孝弟子沉江客,叩见师尊!” 此时,云渐离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化作沙土剥落,仅剩的半张脸此时缓缓转了过来,朝着四周不断张望着。 “师尊?谁是师尊……谁在呼唤我?” 云渐离神神叨叨地说着,凌冽的三昧真火不断从他残破的身躯中喷薄而出。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留意到了跪在近前的沉江客,“你是谁?” 听了这话,沉江客缓缓抬起了头,朝着前者看去,“师尊,我是江客,是您当年亲传弟子,您当真已不认得我了吗?” “师尊,听闻您尚未亡,所以弟子特意前来,为的就是接师尊返回逆水泊,重振隐山大业,不知师尊可愿与弟子离去?” 对此,我不禁一阵愕然。这沉江客竟然想接云渐离返回隐山门,这不是在故意引火烧身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正打算朝沉江客说些什么,可柳乘风却摇了摇头。 “林笙,沉江客办事素来有分寸,你且由着他来,看看他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处理吧。” 柳乘风这么说着,我虽然颇为担心,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而听了沉江客这话,云渐离的身体微微一颤,引得大量黄沙挥洒。 他伸出仅剩的一只左手,放在了沉江客的头上,“江客,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我是有这么一个弟子。” “可是……隐山门我已回不去,你还是与我一道返回黄沙中吧……” 云渐离说着,残缺的半边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一时间,大量的黄沙从他身上纷飞而起,犹如一道道浪潮般,直接朝着沉江客侵袭而来! 蓬!! 沉江客的双眼瞬间凝滞了,在黄沙的侵袭中,他斗篷之下的身躯顿时被划开了千疮百孔。 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急,当即准备出手相救。 可没等我出手,沉江客的身体却化作了大量的稻草爆裂开来,又在黄沙的侵蚀间尽数粉碎化为灰霾。 而本应该身在牢笼中,跪在云渐离脚下的沉江客,此时却莫名出现在了我的旁边。 见此,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在我之前的印象里,沉江客向来谨小慎微,我说怎么这么冒进胆敢和云渐离近距离接触呢,感情一早就有防备。 他看着牢笼中杀心正起的云渐离,止不住地摇着头,无尽的悲痛流露脸中。 “沉门主,你的这位师尊,今日可是让我天行门损失惨重呐,现在你既然来了,不知当如何处置他是好呐?” 这时,一旁的柳乘风朝他问道。 沉江客的脸很快阴沉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当诛之!” 第四百三十六章 永生门主:帝释天!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当诛之!” 话落,没等我们做出反应,沉江客却以催动五行之力,作用于那由龙炎与苍生之力所化的牢笼。 对此,柳乘风没有阻拦,很是成全的将牢笼的控制权交到了沉江客手中。 在沉江客的意志下,整个牢笼开始迅速收紧,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开始迅速凝聚,朝着被困中央的云渐离镇压而去! 蓬! 一阵炸裂声响起,无尽的苍生之力瞬间侵袭于云渐离身躯,他身上流淌的黄沙随即层层板结,最后化作了大量黄土飞溅当空! 云渐离,死了。 或者说,这个由黄沙所化的云渐离已陨灭,而杀他的人则是他的亲传弟子沉江客。 对于沉江客此举,柳乘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的,由沉江客亲自动手,这才是今日之事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由沉江客出手,如此一来天行门既不得罪隐山门,可因为天行门损失惨重的缘故,沉江客也将因此欠下柳乘风一笔大人情,可谓两头利好。 这一幕,却是和当初由我杀死暮行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将道门的纷争,最终化作了宗门的内斗,从而有效避免了整个道门的动荡。 而看着由云渐离所化的尘埃飘散当空,沉江客的脸上再度流露一丝苍凉。 “如若此人真是我师尊该多好,若他真有幸存活于世,那么今日本尊即便与天行门为敌,也必将带他离去。只可惜,这只是一丝残念。” 沉江客发出一声叹息,身影却是显得万分落寞。 “哦?沉老弟你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柳乘风朝沉江客问道。 “是有人在背后利用我师尊的残念,利用隐山众先烈残存的力量,故意谋划的这场战争。而现在……那个布局人正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说话的时候,沉江客动用土行术,一缕黄沙在他的意志下飞向了天空,融入了上方那飞扬依旧的沙尘当中。 “出来吧,亵渎我师尊威名之人!” 这时,沉江客忽然一声怒喝,从他手中飞出的那些许黄沙,竟在瞬间凝聚成一颗颗巨石,直接袭向了看似寻常无奇的天空。 轰!! 这些巨石突破了漫天流沙,直袭于数百米的高空,结果就像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一般,竟是轰然破碎。 而这一刻,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晃荡,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变得剧烈扭曲起来。 呼呼…… 阵阵狂风忽然自下而上朝着上空涌动而去,那原本飘荡于山谷间的沙尘,此时也在狂风牵引间扶摇直上,在五百米的高空迅速凝聚。 “真是扫兴!本来还想看你们跟我的沙偶再玩一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一点都不好玩!” 就在这时,笑虐的声音忽然在狂风中传荡而出。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个通体由黄沙所化的人的虚影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那人的上半身足足有百米之高,下半身却被隐入漫漫黄沙之中,他的左手虚托着下巴,右手指着下方芸芸众生,狂风携卷着黄沙在他脸上掠过,汇聚成一个诡魅的笑容。 “你究竟是谁!?” 柳乘风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朝着那道黄沙虚影怒喝道。 以这人的意思,在刚才我们和云渐离大战之时,他是自始至终都在上空看着我们的。 可这一战从开始到现在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可包括柳乘风在内的一众高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倒是沉江客对天地五行感知敏锐,这才将他逼出了真身。 “呵,柳乘风,你和我当年为了争夺祖龙斗得不死不休,而今不过两百年未见,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黄沙虚影朝柳乘风说道,笑虐之声不绝于耳。 柳乘风的身体猛地一哆嗦,他抬头朝着那人影看了好一会,“你……你是帝释天!?” 听了这名,一旁的爸妈乃至于所有天行门人顿时脸色大变。 “帝释天!?他不是传说中永生门的门主吗?” “不可能的,千百年来他从未离开过黄沙之地,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大事不好,火速集结所有弟子,天行门即将陷入大难!” 这一刻,在场众人顿时乱做了一团,所有返回门中休养的众弟子也在鸣警龙吟声中纷纷赶了出来,诸多伤势未愈的蛟龙也再度腾空而起,朝着长空发出声声不安的怒吼。 帝释天…… 之前在等待沉江客到来的空档间,父亲也简单地跟我补充了一些关于永生门的事情。 而这帝释天便是这个来自黄沙之地的上古道门门主。 据父亲所说,帝释天是祖龙的第一个龙仆,是人间第一个修行的方士,同时也是第一个对祖龙产生僭越之心,将屠刀指向祖龙的叛徒。 在弑主之谋失败后,是他率领一众方士逃入了黄沙之地,是他以神符引到天地神明降罚于祖龙,导致祖龙陨落。 而他也是永生门开宗立派的祖师,是活了两千年的永生者,时至今日仍然是永生门主。 这两千年来,帝释天一直处心竭虑想要抹除祖龙残魂,除去这一最大隐患,一直想要离开黄沙之地,取代祖龙执掌九州一方,却在天行门一次次的反击中无果而终。 两百年前,俗世道门经柳乘风之口得知了永生门的存在,浩浩汤汤赴往黄沙之地,结果却陷入永生门的埋伏,最终尽数陨灭。 经此一役,道门一夜中落,能与永生门相抗衡者,只剩下了天行门。 可不知为何,在这一役过后,永生门并不曾乘势一举入主人间,相反却再也没有一个永生门人踏出黄沙之地。永生门和天行门也因此不曾再爆发任何的战争,孱弱的道门由此迎来了两百年的长久和平。 但关于这两百年来,永生门为何突然销声匿迹,究竟是因为元气大伤,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包括柳乘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曾知晓。 可唯一知晓的是,在两百年后,这位永生门年岁最长道行最为高深的门主帝释天,却已再临人间,出现在了天行门的上空之中! “帝释天,原来是你!两百年没见到你们这群叛徒,我还真以为你们已经死在黄沙中了呢,没想到又从哪个耗子洞里钻了出来!” 柳乘风朝帝释天如此说着,话语看似傲慢,可丝丝冷汗却不断从他的鬓角流出。 要知道,刚才所谓的云渐离一众,不过是受帝释天摆布的一群沙偶,尚且逼得柳乘风狼狈不堪,而今幕后黑手亲自出阵,若是开战,只怕当真凶多吉少! “死?我众本永生,自当长盛不衰,又如何死去?倒是柳乘风你,如今已是三百岁还是四百岁了?留在人间的日子,恐怕剩余无多了!” 帝释天桀桀笑着,一个个的人影在他手指拨弄间不断在黄沙中浮现而出,“其实吧,我一开始还对你很忌惮,毕竟两三百年前你可是一号能跟我分庭抗礼的人物呢!可刚才我用沙偶稍作试探,却发现这不曾照面的两百年里,你的道行居然没有丝毫的长进,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在帝释天的这番不曾掩饰的嘲讽中,柳乘风的脸微微一抽,“帝释天,你休得猖狂!老夫人虽已老,但刀尚未老。今日你我真要血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话落,柳乘风发出一声怒吼,那头游弋的青龙立即会意飞临到了他的近前。 而柳乘风随后踏上了青龙,与青龙一道直冲九天,抵达了由黄沙所化的帝释天近前。 一场比先前更加惨烈的血战,即将开始!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五爪金龙! 高空之中,狂风席卷着黄沙猎猎作响,犹如沙中之神的帝释天俯视着前方如蝼蚁般渺小的柳乘风,嘴上的虐笑变得越发浓郁了。 “柳乘风,不要逞能了,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对手。” “我今日来,只为了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抹杀祖龙的残魂,二是为了向道门宣告——不日我将问鼎九州!” 帝释天笑看着柳乘风,“要知道,祖龙曾经可是人间的神明,也是我的第一任主人,他若不死,我们永生一脉寝食难安!” “而你们不知道,我对九州之地是多么的眷恋!吾虽得永生,可永生一脉于黄沙修行两千年,道行却与你们这些只能活上几十上百年的凡人相差无多,只因黄沙之地太过贫瘠。而九州……一片多么富饶广阔的土地,龙脉纵横,人杰地灵!于九州修行一载,可抵黄沙百年,这可是我永生门朝思暮想之圣地!”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脸色都不禁万分凝重。 永生一脉本就已是逆天而行,也幸好他们待在荒凉贫瘠的黄沙之地,所以即便千年过去,道行也依旧与人间道人相差无多。 可一旦他们入主人间,修行有了龙脉相助,那么用不了几百年,他们便能堪称神明,众生的祸福也将完全寄托在他们的善念之间。 这种变数和彼岸一样,是不被道门所允许的,正因为如此,天行门才会在此地抗衡了他们两千年,昔日众道门英杰才会大举进攻黄沙,为的就是将这一变数彻底抹杀。 “抹杀祖龙,问鼎九州?帝释天,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柳乘风怒声说道,“三百年前,你们永生一脉尽出,尚且被我天行门击溃逃入黄沙中,而现在只有你区区一人,怎敢在这痴人说梦!” “那你不妨试试。” “哼,真以为老夫惧你不成!” 柳乘风一声怒喝,座下的青龙也随之发出一声长吟。 一时间,蓬勃的龙炎从二者身上冲天而起,却是化作了一柄长达百米的龙焰之刃,夹杂着磅礴龙威朝前方仿若神明的帝释天当头斩去! 看到柳乘风突然动手,帝释天的脸上并不曾流露太多波澜,只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蓬! 龙焰之刃重重地斩在了帝释天由黄沙所化的手上,或者说是被他捏在了手中! 一时间,大量的龙炎伴随着黄沙喷薄不休,无尽的毁灭之力扫荡而起,在长空之中激起一道又一道凌冽气浪。 可没一会,这柄龙焰之刃便在狂沙侵袭间支离破碎,来自帝释天的手随之扶摇直下,朝着柳乘风重重拍下! 见此,柳乘风的瞳孔一阵紧缩,大量的龙炎在他身上喷薄而出,在上方化作了一道圆形护盾。 黄沙之掌重重落在了护盾之上,再度激得一阵火光飞溅。 咔擦!咔擦!咔擦!…… 这一刻,护盾之中传来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一道道深长的豁口不过眨眼间便纵横周身。 身为永生门主的帝释天,道行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超乎所有人认知范畴的境界,哪怕是道门第一人的柳乘风,在他的面前也显得分外吃力。 轰! 终于在某一刻,这轮护盾支离破碎,大量的龙炎挥洒长空,却在漫天的黄沙下尽数湮灭。 而在护盾破灭的瞬间,青龙也载着柳乘风朝着旁边迅速躲去。 可他们的速度终究太慢太慢,黄沙之掌的余威依旧波及于他们自身。 一时间,凛冽的狂沙化作了万千道恶鬼,朝着柳乘风发出了疯狂攻击。 天空之中,瞬间传来青龙无尽的悲鸣,在这些黄沙恶鬼的疯狂蚕食下,青龙初愈的身躯再度龙血飞溅,伤口纵横。 柳乘风不断以龙炎朝着这些恶鬼发起攻击,可这些恶鬼每每被扑灭,却在瞬间又重新聚合,再度朝着他扑来。 在无尽黄沙的冲击下,柳乘风和青龙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带着挥洒的鲜血从长空坠落而下!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当即催动了五行道法,大量的流水在我的意志下当即涌动而起,接住了从空中砸落的柳乘风。 此时,柳乘风的模样颇为狼狈,只见他身着的华服早已破碎不堪,长发杂乱,浑身上下沾满了黄沙与鲜血。 他仰视着空中同样俯视着自己的帝释天,眼中流露出万分不甘。 “诸位门人,还请助老夫一臂之力!” 随着柳乘风话落,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天行门人当即双手掐诀,一道道属于他们的龙魂带着阵阵长啸从体内呼啸而出, 来自众人的力量,此刻也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众龙魂体内,所有龙魂的身上当即爆发出璀璨的光华。 吼!吼!吼!…… 所有的龙魂都发出声声震天咆哮,随后受到了一个意志的牵引,不约而同地朝着柳乘风汇聚而去。 柳乘风的身前,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由龙炎所化的幽蓝漩涡,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不断从中爆发而出。 这些呼啸而来的龙魂,竟是纷纷朝着那幽蓝漩涡之中掠去,尽数涌入了柳乘风的身体当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龙魂注入体内,柳乘风原本中年的面貌逐渐变得苍老起来,一道道深入沟壑的皱纹遍布了他的脸上,满头的黑发也在瞬间化作苍白,而他魁梧的身躯也迅速瘦削佝偻了下来,仿若已步入垂暮之年。 这一刻,包括青龙在内的众多蛟龙皆腾空而起,一道道纯粹的龙炎也毫无保留地涌向了柳乘风。 这些龙炎,最终都涌入了那幽蓝漩涡之中,涌入了柳乘风的身体当中。 无尽的龙炎也随之在他的身上喷薄不息,以柳乘风为中心,这些龙炎开始迅速的朝着周围的大地延伸,最终化作了一座占地百米的巨大法阵。 一股强大得堪比神明的力量从法阵之中爆发而出,从柳乘风的身上爆发而出。 而在这股狂躁的力量侵袭间,柳乘风凌厉的双眼却瞬间变得黯淡下来,原本蓬勃的生机也在他的身上消散一空。 在阴阳道法的感知下,我发现他的心脏已经停止,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了半点生命体征! 吼!! 可就在我不由担心的同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啸声却忽然从他佝偻的身体中传荡而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极为磅礴的生命力量!! 下一秒,我看到有一头金龙从他的身体里呼啸而出,直冲苍穹!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金龙身躯伟岸,有着将近百米之长,金色的龙鳞上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它粗壮有力的龙爪踏着虚空腾空而起,每一条龙爪上都有着五根尖锐的足趾! 此番模样,赫然是传说中的五爪金龙,是为蛟龙渡劫飞升后的真龙形态! 伴随着它的出现,整个龙谷顿时风云变色,磅礴的龙威伴随着狂风肆掠当场,以至于由黄沙所化的帝释天也受到它的影响,层层黄沙不断从身上剥离,身体出现了一阵缥缈虚幻。 可是,蛟龙飞升化作五爪金龙后,是无法继续长存人间的。 眼下我之所见也并非一条真正意义上的五爪金龙,而是由众多龙魂以及所有天行门人以及蛟龙的力量共同所化,让身为护龙人的柳乘风短暂的拥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 “五爪金龙……呵,柳乘风,你终于动用了自己的真正实力,终于拿出了祖龙交给你的逆天本事!” 看到这头五爪金龙横空出世,帝释天收敛了先前的轻蔑,可眼神里却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三百年前,我辈就曾因为这头金龙而败于你我,究竟是你再度将我逐回黄沙之地,还是我让你坠龙山中!” 帝释天一身长喝,那如山的身躯顿时崩塌溃散,化作了漫天黄沙。 黄沙在狂风之中翻滚不息,最终却是和柳乘风一样,同样化作了一条近乎百米的黄沙巨龙! 可是,这头黄沙巨龙并不曾如前者一般龙威浩瀚,却是充斥着一股来自岁月长河的沧桑之气,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苍凉之感。 帝释天是为祖龙第一代龙仆,柳乘风有的力量他也同样具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坠龙山的长空之中,五爪金龙与黄沙巨龙相持于长空,浩瀚的龙威与黄沙肆掠不休,泾渭分明! 第四百三十八章 龙之战! 吼!! 一声震天的龙吟响彻苍穹,五爪金龙脚踏虚空,携着无尽龙威,朝由帝释天所化黄沙巨龙咆哮而来! 黄沙巨龙这一刻也张开了血盆大口,两头堪比神明的巨龙顿时疯狂扭打厮杀在了一起。 虽然是由二人无上道法所化,但两头巨龙的战斗却以抛开了所有道法,展开了纯粹的肉体上的搏杀。 五爪金龙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黄沙巨龙的身躯重重咬下,撕下了大量黄沙,而后者尖锐的爪牙也在金龙的脖子上划下,留下五道长达数米的抓痕。 此番之战,和先前的彼岸血战无常祖师一样,已远远超乎了我们这些人的认知范畴,也已经不是我这种道行的人所能轻易干涉。 吼!吼!! 这时,一股金色的龙炎从五爪金龙口中喷薄而出,朝着沙龙当头袭来。 而黄沙巨龙也丝毫不惧,大量的黄沙迎面而上,整个天地为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在双方这一强大对击下,原本缠斗的双方终于分开,各自朝着后方退出数百米有余。 这一刻,五爪金龙身上沙尘弥漫,黄沙巨龙身上亦燃烧着不曾熄灭的龙炎,一道道累累伤痕遍布二者周身。 在这一战中,二者看起来都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嗬,有意思!我已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般,畅快淋漓的打一场了!” 来自帝释天亢奋而又疯狂的声音响彻苍穹。 然而,柳乘风却并不曾对他有丝毫理会,伴随着一声龙啸,那头由他所化的五爪金龙却是腾空而起,穿透了那层层黄沙,直朝着千米高空飞升而去! 看到这一幕,帝释天那亢奋的声音消失了,由黄沙所化的双眼之中却是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忌惮。 他察觉到了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东西一般,当即追击了上去,大量的黄沙随之呼啸长空,在五爪金龙的上空化作了一道坚硬的屏障。 五爪金龙张开了血盆大口,金色的龙炎呼啸而出,只在瞬间便破开了这一由黄沙所化的屏障。 可在他的这一停顿间,黄沙巨龙还是追了上来,一口重重咬在了前者的龙尾上。 吼!! 一声尖锐的长啸响彻而起,五爪金龙转过了身,灼热的龙炎直朝着要向自己的黄沙巨龙喷了过去。 龙炎烧灼下,黄沙巨龙脸上的黄沙顿时被烧红融化,整个天空也因此下起了熔浆雨。 在这一吃痛间,黄沙巨龙终究不甘地松开了口,而后者在没有了束缚后瞬间直冲九霄! 轰隆隆!! 这时候,一连串震天的雷鸣声响彻而起。 原本碧空万里的坠龙山上空,这一刻忽然聚集起厚厚乌云,而五爪金龙也随之没入到了乌云之中,乌云内部顿时雷声大作,电光密布。 狂风席卷间,层层的乌云不断散开又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张占据半边天空的金色的龙脸! 吼!! 这张巨大的龙脸发出一声咆哮,滂沱的暴雨立即如洪水一般从云层中倾泻而下。 暴雨侵蚀下,层层的黄沙当即相互粘连化作了泥土,黄沙巨龙身上的沙尘也因此层层板结,以至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引得大量淤泥湿土不断从身上剥落,看起来好不狼狈。 而此时,云中的龙脸凝视朝着黄沙巨龙凝视而来,双眼之中散发出一抹金色的光芒。 下一秒,这张龙脸的眉心绽开了一道豁口,一道粗达数米的金色闪电划破了长空,直朝着黄沙巨龙当头劈落! 轰隆隆!! 雷声大作,黄沙巨龙就像遇到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存在一般,当即腾挪起庞大的身躯,带着漫天飞洒的泥尘就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可他的速度虽然快,又怎快得过光? 几乎在他动身的瞬间,这道金色的闪电已经瞬息既至,结结实实地轰射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蓬! 一声炸响响彻天际,黄沙巨龙那如山岳般的头颅在雷霆之下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大量泥沙飞溅当空,凄厉的龙鸣也随之响彻天际! 眼前的这一幕我是见过的,当初青龙对付化形火凤的彼岸时,也曾隐入云层召唤无尽雷霆,虽然最终落败,但也让彼岸遭受重创。 黄沙巨龙终究不是寻常物,他的头颅在破碎之后,立即有无尽的黄沙夹杂着雨水迅速聚合,将他的头颅重新凝聚。 可是,第一道金色闪电落下后,整个天空也随之爆发出无尽雷霆。 黄沙巨龙充满忌惮的看向了长空,他踏着虚空想要赴入云中,可金色的雷霆要接着一道接踵而至,每一道都精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接连而来的金色雷霆不断攻击下,黄沙巨龙的身上被爆开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巨大豁口,大量的泥沙也随之飞溅当空,下方的龙谷也因此流淌起浑浊的污水。 这一刻,黄沙巨龙俨然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在雷霆不断的侵袭下,他那庞大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支离破碎,再也无法维持原型。 看着柳乘风和帝释天的这一战中稳占上风,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在之前觉禅寺一战中,三门一寺都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底,可除了无常祖师外,隐山门、阴离门、悬棺门或许自保有余,若是真的对上这个至今未曾现出真身的帝释天,恐怕连自保都分外吃力。 一旦帝释天真的打败了柳乘风,覆灭了天行门,一旦真如他所言问鼎人间,那么整个道门必然万劫不复,俗世也将因此生灵涂炭! 因为之前的矛盾,我对柳乘风一直心怀芥蒂,但不得不承认,我的这位外公的肩上确实担负了太多的人间重任。 如若不是他几百年来一直守在坠龙山,将永生门人拒之九州之外,那么如今的世间究竟会是何种模样,简直不敢想象。 而现在,只要他能将帝释天彻底祭拜,甚至将其斩杀当场,那么这个属于道门潜在的敌人必然不复存在,而道门中人再度赴入黄沙之地,将苟且于其中的其他永生余孽斩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周围众人看了一眼。 随着自身龙魂以及全部力量注入法阵之中,此时包括爸妈在内的所有天行门人都显得颇为虚弱,沉江客全程沉默不语,他一刻不停地看着天空中的二龙之战,脸色却是阴晴不定,不知道是在思量着什么。 只可惜,和之前在觉禅寺一样,眼前的战争已经超出了正统道门的认知范畴,即便是沉江客,想要插手其中也是有心无力。 倒是一旁的念冰此时让我分外担心。 也不知是受了我之前鲜血的侵扰,还是让这二龙血战席卷的力量所牵动,此时她身上的阴气却是变得越发浓烈,以至于开始毫不掩饰的朝着四周倾泻而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菩提也不知何时在阴气侵蚀间尽数碎裂,化作了残渣溅落脚下。 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长发在风雨中凌乱飘扬,一个个由阴气所化近乎实质的鬼灵萦绕在她周身发出声声亢奋长啸,周围的诸多蛟龙受到她的这一气息侵扰,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无尽的忌惮与恐惧。 对于念冰的这一异象,爸妈和念夕朝自然早已察觉,可眼下却并不是关心她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天上。 “媳妇,你现在要不要紧?” 我担忧的朝念冰问道,当即催动起了佛力想要为她压制阴气。 可让我感到万分惊讶的是,在我身上佛光刚刚绽放的瞬间,来自念冰身上的阴气却像是遭遇了劲敌一般,犹如潮水朝着我倾泻而来。以至于佛光刚刚外发,却被这股阴气生生给镇压了下去。 我的脸色顿时一阵苍白,下意识朝着后面退了数步。 但在我佛光敛身后,这些阴气便没有了继续攻击我的意思,只是幻化出一张张恶鬼的脸孔,满是警惕地注视着我,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沉重万分。 自打离开潜龙镇后,念冰身上的阴气正在以一种超乎我想象的速度与日俱增着,而昨晚她的阴气爆发,我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道行,甚至催动了佛门金身,方才将其勉强镇压。 这也就一晚上的工夫,她的阴气却又得到了几何式暴增,甚至于开始有了自己的灵智,直接对我发动了攻击! 我目光骇然地看着念冰,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我现在身上的佛力,已经没有了镇住她体内阴气的资本。 “林笙,我现在感觉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念冰朝我说着,可声音却一改往日温柔,变得异常阴冷透骨,让我不寒而栗。 念冰漆黑的双眸仰望长空,凛冽的阴气激荡不休,一股无形的震慑力却不由自主从她身上外发而出。 她的这一气息,与我之前的印象中判若两人,却也让我似曾相识。 彼岸…… 是的,此时她的模样她的气质几乎与彼岸如出一辙,让我不禁神情恍惚。 一时间,我的心里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震天的龙吟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由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从乌云中再度现身,伴随着无尽雷霆直朝下方的黄沙巨龙呼啸而下! 这一刻,黄沙巨龙的身躯早已残破不堪,一个又一个透体的沙坑遍布全身,久久不曾聚合。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死,依旧朝着长空发出声声无力的哀嚎,却已显得分外虚弱。 而五爪金龙呼啸而下,强壮有力的双爪牢牢抓在了他的脖子上,尖锐的爪趾深深刺入了黄沙之中。 五爪金龙抓起了黄沙巨龙,朝着下方俯冲而下,将他撞向了坠龙山一侧的一片山崖! 轰!! 巨响震天,一道深长的裂痕自山崖表面龟裂开来,黄沙巨龙的身躯随之支离破碎,大量的泥沙伴随风雨挥洒长空! 第四百三十九章 秽土重生 轰!! 五爪金龙抓住黄沙巨龙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撞在了坠龙山的一处山崖之上。 一时间,整个山崖绽开层层裂痕彻底崩裂,而黄沙巨龙的身体也随之支离破碎,一道道深长的裂纹更是遍布全身。 来自黄沙巨龙的悲鸣响彻天际,可五爪金龙却并没有就此停息的意思,钳制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朝着周围山岳上撞去。 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岳在沉重的撞击下接连崩塌,整个坠龙山也如地震一般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而每一次撞击,都能引来黄沙巨龙悲彻龙鸣,大量的泥沙也随之飞溅长空。 就这样,在接连撞塌九座山崖后,眼前的战斗终于戛然而止。 五爪金龙松开了双爪,黄沙巨龙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裹挟着大量泥水,重重地砸在了龙谷中的一片岩石地面上。 它的哀嚎声开始变得异常虚弱,浑身的黄沙再也无法凝聚化形,犹如一滩烂泥。 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死,那些浑浊的泥沙在它身上不断翻涌着,妄图再度成型,可在一次次尝试中,终于宣告失败。 帝释天,败了。 但柳乘风丝毫不敢松懈,由他所化的五爪金龙依旧盘踞于长空,来自云中的金色雷霆依旧不断地朝着帝释天不断劈落。 每一道雷霆落下,都能引来他无尽的悲嚎,声音也变得越发虚弱。 终于在某一刻,雷霆消失了,漫天汇聚的乌云也因此消散。 而随着帝释天落败,经久不散的黄沙也从长空消逝,当头的阳光再度照耀在昏暗的龙谷之中,光明璀璨。 由众天行门人以及所有蛟龙共同凝聚而成的法阵,在此时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消散当场。 翱翔长空的五爪金龙身影因此黯淡了下来,逐渐化作了一头幽蓝的龙魂。 这头龙魂颇为不甘地在空中盘旋数周,最终回归到了柳乘风的体内。 原本犹如死人的柳乘风,此时体内再度迸发出一股磅礴的生机。 一动不动的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股鲜血却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撕啦啦!! 与此同时,一阵阵血肉撕裂声从他身上响彻而起。 只见他原本完好无损的胸膛,忽然凭空多出五道深可见骨的长长抓痕,右脚的脚踝也突然变得血流如注! 这是先前黄沙巨龙留在五爪金龙身上的伤口,而现在随着龙魂归位,这一道道的伤势也随之归还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父亲,你可无恙?” 爸妈第一时间走了上来,搀扶住了身形摇晃的柳乘风,担忧地问道。 “老了,真的老了……若是老夫盛年时,早已让他陨灭当场,又何以让他苟存留下一丝生气?” 柳乘风摇了摇头一式五爱,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疲惫,也多了一分力不从心。 在和帝释天的这一战中,他虽然是最终的胜者,但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随后,柳乘风拒绝了爸妈的搀扶,目光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阴气森森的念冰,不曾有多言,便朝着帝释天走了过去。 随着他手一指,一道道龙炎当即自平地而起,化作了一道烈焰牢笼,将帝释天层层笼罩,禁锢当场。 此时,帝释天已极度虚弱,大量的浊水在烂泥中不断翻涌,勉强化出了一张人的脸。 而在泥浆流淌中,他看着走来的柳乘风,浑浊的泥水中浮现出一丝诡魅的笑容,“天龙阵……祖龙虽然没有赐予你们天行门永生,却授予了你们堪比神明的力量,吾自伊始便知非你敌手,但能正面一战……亦不妄为幸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要知道,帝释天可是永生门主,是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按理说他必然是一个智多近妖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天行门的对手,依旧单刀赴会大举进攻坠龙山呢,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对此,柳乘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霾,可还是冷声笑道,“帝释天,老夫不管你此行目的何如,但你虽永生,却并非不死不灭。今日只要诛杀于你,天行门与祖龙方能高枕无忧!” 话落,柳乘风也不曾再给帝释天丝毫喘息之机,一柄长达百米的龙焰之刃应运而生,干净利落地就朝着他当头斩下。 可看着不断落下的龙焰之刃,帝释天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的恐惧,泥水翻涌间,他的诡魅笑容反而变得越发浓郁了。 “呵……柳乘风,你可真是天真!我若无绝对胜算,今日又怎敢孤身拜访你天行门?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在动用天行门全力祭出天龙阵后,现在还能不能再度召唤真龙?” 哗啦啦!! 随着这一话落,大量的泥浆顿时飞溅而起! 原本已经衰弱至极的帝释天,不知为何却又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摄人的力量! 一时间,那侵入周身的水流顿时在一股狂躁气息的侵袭下尽数蒸发,浑身黏稠的泥浆瞬间化作了干土,转眼又粉碎化作了黄沙! 一只巨大的黄沙之手忽的从烂泥当中探出,五指紧握成拳,竟直接破灭了周身的龙炎囚牢,重重地锤在了当头而下的龙焰之刃上!! 轰!! 一声炸响响起,这柄龙焰之刃在重拳之下,竟是没能支撑得片刻,便已通体绽裂无数裂痕,最终化作了漫天火光支离破碎! 本还一副胜利者姿态的柳乘风,顿时满脸骇然,他惊愕的看向了帝释天,眼神中充斥着一股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的!你明明已是垂死之躯,怎么可能再爆发出如此潜力!” 柳乘风发出一声震惊咆哮,眼前的种种已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而这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再度变得黄沙密布,这些黄沙犹如瀑布一般自长空而落,倾洒在了帝释天身上。 帝释天那如泥浆般的身体,也在黄沙的汇聚中再度聚合,却是化作了一尊高达五十米的黄沙巨人。 虽不如先前那般伟岸堪比神明,可那沧桑之气依旧让人心神战栗! “不错,我确实已经重伤垂死,但并不意味着我无法重塑身躯!我或许还不能正面对抗你的天龙阵,对抗不了天行门中的五爪金龙,但只要我能撑到你力量耗尽,只要你无法一举诛杀于我,那么最终的胜利者必然是我自身!” 帝释天狂啸着说着,大量的黄沙在他的手中汇聚,逐渐化作了一座巍峨大山,“柳乘风,我之前就说过,二百载过去,如今的你已不是我的对手,而我今日前来,便是为覆灭天行门而来!” 话落,那座由黄沙所化的巍峨大山从帝释天手心重重落下,直朝着在场众人砸来! 这一刻,所有人无不骇然,不曾料到帝释天竟然是在以自己的黄沙之躯硬抗天龙阵,待到法阵力量耗尽金龙消散后,再后起而反杀之! 帝释天此举无疑是一步险棋,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赌注,可从现在情势看来,他显然已经赢了! “不好,众弟子快退!”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朝众天行门人大喊了一声,磅礴的龙炎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直朝着那座当头落下的大山冲击而去。 对此,身为来客的沉江客也丝毫不曾迟疑,当即一手直指高空催动土行术。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轰然落下的黄沙大山在半空出现一阵短暂的停滞,大量的黄沙当即从山体上剥离而出,纷飞当场,整个龙谷没一会便被厚厚的黄沙所覆盖。 沉江客的这一出手,成功阻止了山岳的进一步落下,可饶是如此,他的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脚下的大地也随之绽裂一道道深长裂痕。 为了阻止这一切,他显然也动用了全力。 我不敢迟疑,也和沉江客一样,倾尽全力动用起五行之力,整个山体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而父亲看了一眼母亲,示意她带着念夕朝以及念冰赶紧离去,一道天字符应运而生,落在了那座浮空大山上。 嘭!! 一声炸响响起,在我们四人合力之下,这座大山顿时支离破碎,化作了漫天黄沙充斥龙谷。 可是,没等我们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帝释天却弯下了腰身,一击掌印直朝着我们四人当头落下! 蓬!! 黄沙重掌瞬间侵袭于众人之身,一股极度狂躁的力量伴随着无尽狂沙,立即朝着我们本体侵袭而来! 第四百四十章 假意的妥协 蓬!! 黄沙重掌瞬间侵袭于众人之身,一股极度狂躁的力量伴随着无尽狂沙,立即朝着我们本体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的瞳孔一阵紧缩,磅礴的龙威从身上激荡而起,沉江客挥动双掌,大量的巨石从地面纷飞不休,化作了一道岩石重拳,而父亲念动法咒,一股浩瀚天光当即从天字符中冲天而起。 见此,我也不敢迟疑,大量的鲜血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口血棺,无尽的吞噬之力瞬间笼罩当空。 来自我们四人的力量,同时迎向了从上空镇压而来的黄沙重掌! 可是,这一掌是来自帝释天本体的力量,并且蓄势已久。 当我们的攻击与之相触的瞬间,我立即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压之力侵袭全身。 在这股镇压之力下,道行最弱的我浑身像是遭到无数双大手疯狂撕扯,身体表面顿时龟裂开一道道深长血痕。 柳乘风的双膝微微一弯,父亲的脸色瞬间化为苍白,本是中年人模样的沉江客,也在瞬间被逼出了原型,白发苍苍皱纹纵横,俨然已成垂暮老者。 呜呖呖!! 阵阵不安的鬼啸之音从血棺之中传荡而出,这口能屠宰蛟龙吞噬万物的鲜血悬棺,顷刻间便在这无穷的镇压之力下破灭,化作了大量血光挥洒当空。 父亲的天字符也在这时绽裂开一道道裂纹,最终支离破碎,由沉江客所化的岩石之拳也彻底粉碎,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我们三人的力量,在帝释天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唯有柳乘风还在苦苦支撑,可他身穿的华服已破碎不堪,脚下的地面更是龟裂开层层裂纹。 他看了一眼我们,当即大喝道,“星河,快带林笙和沉门主离开,帝释天先交由我应付!” 父亲自知此处无我们用武之地,一道传送符随即出现在了我们三人脚下,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顿时作用我们全身。 在传送符的牵引下,我们三人瞬间离开了当场,出现在了山门楼阁之中,置身于瀑布水潭之前。 可几乎在同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 我回头望去,只见柳乘风身上的龙威之力在顷刻间轰然破碎,来自帝释天的黄沙之掌毫无保留地镇压而下,重重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柳乘风的身上顿时爆射出大量血光,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纷飞而出,砸在了百米开外的一处山崖上。 “爸!” 看到柳乘风重创,母亲的眼里满是焦急,就打算上前相助,却被父亲给拦了下来。 柳乘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全身上下血流不止,满是骇然的看向了前方。 而此时,帝释天已经朝他走了上来,在他两步之间便已抵达了柳乘风的近前。 吼!! 这时,一阵龙吟声忽的从后方响彻而起。 见柳乘风重创,青龙护主心切,带着熊熊龙炎朝帝释天扑了过来,却被后者一手捏住了龙颈,重重地砸进了黄沙之中。 随后,一座如山岳的重拳在帝释天手心凝聚而成,就要给予柳乘风最后一击! “帝释天且慢!” 见此,父亲急忙朝帝释天说道。 听了这话,帝释天的动作停了下来,向父亲看来,“后生,难道你还想为你岳父求情?” “没错,还希望大人您看在本同出一脉的份上,饶我岳父一命。” 父亲点了点头,可换来的却是帝释天一声冷笑,“数百年来,柳乘风带领天行门,多次将我拒之九州之外,是我眼中钉肉中刺,是此生之大敌,你有何资格让我饶他一命?” “祖龙!以祖龙残魂!” 父亲犹豫了片刻,大声说道,“帝释天,你此生最忌惮的不就是祖龙吗,我现在用他来换我岳父的命,对你而言绝对稳赚不赔。” “哼,祖龙的命?今日我只要杀了柳乘风,覆灭你天行门,祖龙的命于我而言便是囊中之物,又何须因此放过柳乘风,留一心腹大患?” 帝释天摇了摇头,对于父亲所提的要求不为所动。 “可如果,我再以天行门所有蛟龙为筹码呢?” 父亲说道,“帝释天,你千年来之所以对九州之地趋之若鹜,无非是因为此处有着黄沙之地所不曾有的龙脉,能让永生门修行一日千里。” “而现在,天行门蛟龙共计三百有六,未来他们飞升化龙,便可于九州留下诸多龙脉。只要你放过我岳父,我和我妻子便将众蛟龙的统御权尽交由你,从此以后,人间的龙脉便可尽归你所有!否则,我天行门众人龙便与你玉石俱焚!”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无不哗然,柳乘风更是虎目圆瞪。 “林星河,给老夫闭嘴!蛟龙是我天行门之命脉,是未来道门复兴之希望!怎可因我一命,而将先人千年心血尽交仇敌之手!” 柳乘风发出一声震怒咆哮,可父亲却并没有多理会他,目光始终落在帝释天的身上。 “帝释天,我以如此条件,换取我岳父之性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对此,帝释天犹豫了,即将落向柳乘风的重拳也在半空中停下了。 “三百蛟龙外加九州龙脉之未来,换取一个凡人的性命……这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帝释天点了点头,随后又颇为狐疑地看向了父亲,“可是,如果今日你我交易达成,将来柳乘风贼心不死,妄图再与我为敌呢?” “届时,便是我等违背契约,你但可杀无赦!” 父亲给出的条件,是天行门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也让帝释天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帝释天收敛了脸上的轻蔑,朝父亲郑重问道,“此事你可能做得了主?” 父亲点了点头,“我林星河,未来天行门之门主,祖龙之护龙人,龙族之统御者,我之所言,既为天行门之律法!” “而现在,我可先将祖龙残魂交由你,以表我和谈之诚意!” 话落,父亲一挥手,一阵轰隆的开门声从他身后瀑布内部响彻而起。 紧接着,一股唯有祖龙才有的帝王之气从瀑布下方涌动而出。 “这是祖龙的力量!” 这一刻,帝释天终于难以保持先前的平静,声音流露出一丝亢奋,一丝恐惧。 祖龙的残魂,是帝释天千年难以释怀的心结,而今日,是他千年来距离夺杀祖龙最近的一次,却也让这位活了千年的永生者难复从容。 对于父亲这一近乎背叛的妥协,众门人虽然万分不甘,但考虑到整个天行门的存亡,还是下意识避开了一条道。 “呵,呵呵!祖龙大人,想不到千年之前我永生门背叛了你,时至今日,你所寻的第二代龙仆,你所寄予厚望的天行门,如今为了苟且偷生,竟然也再度背叛了你!你枭雄一生,最终还是免不得众叛亲离,真是令人万分唏嘘!” 说话间,帝释天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走来,朝着瀑布下的地下陵宫走了上来。 柳乘风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就想要上前阻止,可帝释天压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轻轻招了招手,大量的黄沙立即汇聚而来,将柳乘风层层禁锢。 在柳乘风悲痛的咆哮声中,帝释天一脚踏入了水中,抵达了瀑布近前,引得大量潮水汹涌澎湃。 而在阵阵癫狂的笑声里,帝释天看向了瀑布内部,却是朝着陵宫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脸上带着一抹怎么都抹不尽的虐笑,“首任龙仆帝释天,叩见祖龙大人!今日前来,只为亲手护送大人魂陨登天,还望大人不吝成全!” 对于帝释天这充满了嘲讽与肃杀的话语,祖龙无言,可来自陵宫的帝王之气却也因此变得激荡不堪,应和着后者的愤怒与无力。 “既然祖龙大人不愿理会贱仆,那么贱仆只好再次冒昧自作主张,请大人现身一见了!” 帝释天抬起了头,笑容变得越发浓郁,大量的黄沙也从他的身上纷飞而出,掠过了前方瀑布,直朝着地底陵宫呼啸而去。 可就在这时,原本认输归顺的父亲脸色一冷,当即朝我说道,“林笙,快动手!”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在地下陵宫入口的瀑布中,有着一道父亲所布下的天字符阵,为的就是防范有朝一日祖龙对我有所不利。 而今,我与祖龙握手言和,可新的敌人却接踵而来,现身于瀑布之下,这道天字符阵自然又有了新的目标。 至于父亲刚才所言,并不是真的要向帝释天低头妥协卖主求生,而是一道缓兵之计,妄图示敌以弱再寻新的契机。 而这一契机,现在就在我的手中,在于父亲先前给我的那一道玉符之中。 那道玉符,便是催动这一玉符的法门所在!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曾迟疑,当即催动心力,捏碎了手中玉符。 轰隆隆!! 这一刻,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忽然从瀑布之中响彻而起! 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瀑布之中,此时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天字符文接连现身,这些符文交错排列,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天字符阵! 那些朝着地下陵宫呼啸而去的狂沙,只在瞬间便彻底湮灭,一股强大得令人心颤的力量随即从天字符阵中爆发而出! 本已胜券在握的帝释天脸上流露一丝震惊,他愤怒地朝着父亲看来,“林星河,你敢跟我使诈!!” 一声爆喝,帝释天当即怒不可遏,一记重拳就要朝着父亲砸落。 可他刚出手,原本潜藏瀑布之中的天字符阵却瞬间挪移,出现在了帝释天的上空。 这一天字符阵,耗费父亲多年心血,与临时所化的天字符相比,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无数白色流光从符阵中倾泻而下,犹如一道道锁链一般,紧紧缠住了帝释天的手脚,禁锢了他的身躯,却是让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一柄柄由流光所化的剑影也从符阵之中显现,犹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帝释天倾泻而下。 蓬!蓬!蓬!…… 每一道剑影落下,便在帝释天的身上洞穿一个硕大的洞口,大量的黄沙在他身上飞溅而起,可眨眼间又在漫天的流光中化为乌有。 来自帝释天的哀嚎咆哮,在这一刻响彻龙谷! 见此,原本面如死灰的众天行门人无不大喜,而父亲也朝着瀑布之下大吼一声,“祖龙大人,星河斗胆,还望您现身绝患!” 吼!! 父亲话落,一声震天龙吟从地下陵宫响彻而起! 第四百四十一章 山穷水尽 吼!! 震天的龙吟,从地下陵宫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股金色的流光从瀑布之下爆发而出,直冲苍穹! 这股流光在帝释天的上空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道长达百余米的金色真龙! 真龙翱翔长空,每一条龙爪皆有着九根足趾,金色的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芒照耀整个龙谷。 随着祖龙现身,龙谷中万千走蛟以及游蛇或是浮出水面,或是钻出栖息地,朝着祖龙所在的上空发出声声凄厉悲嚎。 而无尽的哀嚎声中,这些蛟蛇周身的蛇鳞尽数剥落,一块块的血肉也随之绽裂,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来自它们的生命力量,此时尽数涌入了祖龙之躯! 不消片刻工夫,所有蛟蛇的生命力量被剥夺一空,龙谷的地上水面上飘满了来自它们枯朽的尸骸。 而祖龙原本虚幻的身体,也因此逐渐变得饱满,近乎实质化,一股比先前更加震人心魂的帝王之气也随之爆发而出! 以龙谷所有蛟蛇的性命为代价,祖龙的残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大,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毁灭之力,此时完全不亚于由天龙阵所化出的五爪金龙!! “叛徒……当诛!” 祖龙悬停长空,两道金色光柱从他眼中爆发而出,降临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一时间,天空再度风云变色,黑压压的乌云重新密布坠龙山上空,雷声大作。 随后,祖龙自长空俯冲而下,朝着被天字符阵禁锢的帝释天掠杀而来!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大量金色的电光也从云层中倾泻而下,与祖龙一道尽数降临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不不不,祖龙大人,我是您忠诚的龙仆帝释天呐,您……您怎么可以对我痛下杀手!?” 人的名树的影,当祖龙残魂现身,再度显现出真龙之力时,帝释天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万分恐惧,却是朝他发出了声声求饶。 可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忌惮,不知为何却又夹杂着一丝戏谑。 祖龙无言,伟岸的身躯转瞬即至。 帝释天想躲,可他的身躯已被父亲的天字符阵所禁锢,所有黄沙也尽数被镇压于天光之中,难以外发分毫。 在一阵沙土破裂声中,祖龙洞穿了帝释天的胸膛,整个身躯自他后背破体而出。 这一刻,犹如骤雨的金色雷霆也尽数落于帝释天的身上,一道接着一道降临在他黄沙之躯上,引得大量黄沙溃散,他那巨大的身躯也犹如山崩一般迅速瓦解,挥洒于水潭之中。 来自帝释天的哀嚎,在这一刻响彻龙谷。 “星河,你今日之举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未知晓在这瀑布之下,竟然还潜藏着这样一座天字符阵。” 就在这时,挣脱了束缚的柳乘风走了上来,浑身鲜血潺潺。 他面露复杂的看着父亲,朝他说道,“不知这些年来你背着我布下这座天字符阵,究竟是对今日之事早有先见之明,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柳乘风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愠,可也多了一丝欣然。 而父亲一声苦笑,“岳父大人,时至今日你再计较这些又有何益?” 对此,柳乘风点了点头,随后不曾再有多言。 在天字符阵的禁锢下,帝释天的力量近乎被完全封印,以至于彻底沦落到被动挨打的境地。 祖龙伴随着漫天雷霆不断朝着他发起攻击,不消片刻工夫,帝释天已和先前一般,在水潭中沦为了一滩烂泥,再也不复人形。 可是,这样一座有着足以封印神明之力的符阵,所消耗的力量之巨,却也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不过眨眼工夫,这座天字符阵便已光华黯淡,而作为布阵者的父亲,体内原本如潮的心力也倾泻一空,他的身体一阵虚晃,差点栽倒在地。 “孩子他爸,不要紧吧?” 母亲连忙搀扶住了他,担忧地问道。 父亲摇了摇头,但脸色却变得越发苍白起来,“这道封神阵虽然强盛,但以我目前的道行,也只能撑住一盏茶的工夫。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得尽快将帝释天诛杀,否则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听了这话,本来还长松口气的众人脸色再度变得难看了起来。 不禁是父亲,此时的祖龙也逐渐显现疲态。 祖龙终究是残魂,他如今的实力本质已和寻常蛟龙强不了多少,如今短暂获得真龙之力,也是以龙谷全部蛟蛇的性命为代价。 而现在,他催动天雷降罚于帝释天,每一次攻击都有大量的生命力量从身躯溃散,实质化的身躯也因此重新归于虚幻。 母亲不曾迟疑,随着她一吹口哨,盘踞龙谷的所有蛟龙倾巢而出,与祖龙一道齐齐朝帝释天发动了攻击。 一时间,整个天空群龙汇聚,无数龙炎喷薄长空。 在群起而攻之间,帝释天的身体彻底溃散,化作大量的淤泥沉入水潭,引得浊水翻滚不休。 可是,身为永生者的帝释天,生命之顽强却也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如此强势的攻击中,他依旧没有死,来自他的哀嚎在水潭中始终此起彼伏,不曾平息。 嗡!! 终于在某一刻,封神阵忽的发出一声嗡鸣,遍布其中的诸多天字符瞬间破灭,那一道道如锁链般降临于泥沙间的流光,也随之黯然消散。 不经意间,一盏茶的工夫已过,父亲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后终于无以为继,属于他最大依仗的封神阵也因此消散于天地间。 眼下父亲赌的,是在这封神阵的持续期间,祖龙以及天行门能彻底诛杀于帝释天。 可现在,他的这场赌局却输了。 帝释天依旧没有死,可祖龙也在同时耗光了所有生命力量,身躯重归虚幻。 密如雨下的金色雷霆逐渐变得淅淅沥沥,最终也伴随着乌云的退散黯然离场。 哗啦啦!! 这时候,一只泥泞的手掌忽然从水潭之中探出,却是径直捏住了祖龙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祖龙大人,您的肉身终究已经陨灭,你的残魂也早已虚弱不堪!哪怕我的力量被这该死的符阵封印,您老人家还是没能杀得了我,而你……再也杀不了我了!!” 一阵癫狂的笑容在水潭中响彻而起。 伴随着水花的飞溅声,大量的泥沙从水中不断翻涌而出,再度凝聚出帝释天的身影。 泥泞流淌间,帝释天一只手紧捏着祖龙的残魂,以一种最终胜利者的姿态,朝着他发出桀桀嘲笑。 “帝释天……本尊当初授你修行赐你永生,是此生犯下的最大孽障!!” 祖龙发出一阵不甘的怒吼,可在帝释天的手心中,本就虚弱至极的他,体内的灵魂之力却犹如洪水一般不断倾泻而出。 帝释天无言,泥泞的脸上逐渐狰狞,只见高高举起了祖龙,随后重重地往水中一摔。 嘭!! 祖龙的身躯伴随着无尽的黄沙重重砸落水潭之中,引得一阵水浪咆哮,苍老悲嚎。 可悲嚎声为熄,他的身躯却再次被帝释天举起,再一次重重砸入水底。 一下,两下,三下…… 在一次次重击中,祖龙的残魂愈发虚弱,从身上散发出的金光也黯淡到了极致,犹如清风虚幻。 “不!保护祖龙大人!”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大急,他拔出了青铜剑,和众蛟龙一道再度朝帝释天发起攻击。 在接连的大战中,帝释天早已不复先前强势,由泥沙重新凝聚的身躯也已不过十丈之高。 可与此同时,柳乘风早已重伤之躯,父亲更是耗尽了心力,而祖龙也重归虚幻。 双方势皆衰,而帝释天依旧是场内最强者。 随着他手一挥,一道道由泥沙所化的拳影接连浮现,朝着进犯而来的柳乘风以及重蛟龙轰然落下。 铮!! 一声金属震鸣声响起,柳乘风手中的青铜剑顿时支离破碎,一道接着一道的泥沙之拳落在了他的身上,引得大量鲜血飞溅。 而他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整个人也随之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后方的楼阁之中,大片的房屋因此化为废墟。 天空之中,无数的蛟龙哀嚎声响彻而起,在众拳之下,这些蛟龙的身躯也随之被破开一个个硕大的血洞,众多蛟龙不是被迫出十余里开外,便是在重伤之下坠龙长空。 “柳乘风……我今日前来,最大忌惮的便是你的天龙阵和祖龙归圣,先前你们的杀手锏尚且奈何不得我,而今已是强弩之末,又谈何再与我斗?” 帝释天缓缓转过了身,“祖龙,以及所有天行门人的命,都将是我的!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笔别的账要算!” 说着,帝释天朝着父亲看来,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可憎,“林星河,你竟然敢骗我,甚至以天字符阵禁锢于我,害得我差点身死魂灭,你比柳乘风以及祖龙更加可憎!今日,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落间,帝释天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极为燥热的气息,浑身的泥水在阵阵水雾中尽数蒸发,再度化作了黄沙之躯。 随着他手一指,一柄由流沙所化的权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指向了父亲所在的方向。 吼!! 然而,就在帝释天打算大肆屠杀之际,一声嘶吼忽然响彻而起! 本已垂死的祖龙不知哪来的力气,粗长的龙躯当即紧缠在了帝释天身上,他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朝着帝释天的脖子处咬下! 啊!! 一声凄厉的悲嚎从帝释天口中响彻而起,大量的黄沙犹如鲜血般从他脖颈处喷薄而出! 第四百四十二章 英雄末路 “祖龙!虚弱如你,当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先行一步亡于我手吗!!” 帝释天不曾料到,早已垂死的祖龙竟然还有能力对自己发起攻击,顿时勃然大怒。 只见他立即调转了目标,流沙权杖高高举起,直朝着祖龙刺下。 一声凄厉的悲鸣响彻而起,权杖径直洞穿了祖龙的身躯,大量的灵魂之力随之从中疯狂倾泻而出。 可祖龙俨然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饶是遭到如此致命之伤,依旧张开血盆大口,再度朝着帝释天的肩头咬下,再度撕开一大片黄沙。 此时的祖龙放下了神明的威严,犹如一条垂死挣扎的游蛇,一次又一次徒劳而又不甘地咬向擒获自己的捕蛇人。 “逃……快逃!” 这时,祖龙忽然朝着在场众人咆哮一声,“今日之劫,是为吾之宿命!尔等今日之举,亦不负护龙人之职,不负本尊之期望重托,而今大势已去,无需再为本尊流无妄之血!” “离去……离去!带上所有门人,带上谷中蛟龙……本尊未完之夙愿,今且托付诸位!” 不曾料到,此时此刻祖龙竟然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意图换取我们存活之契机! “不不不,祖龙大人,您这是干什么……众门人听令,今日哪怕天行门覆灭,决不能让祖龙陨灭帝释天之手!!” 这时,从废墟中爬出的柳乘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咆哮,双眼变得异常猩红。 他跌跌撞撞的从废墟中走出,就打算再对帝释天发起拼死一击,却父亲拦住了。 “岳父大人,祖龙说得对。帝释天已不复两百年前,今日更是有备而来,祖龙覆亡之宿命,已无可挽回。” 父亲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痛色,“可祖龙今日以性命相护,只为保全我等,为龙族后裔留下一丝火种,以待将来复兴之机!而我们……不能辜负大人之期望!” 说着,父亲给母亲使了个眼色,强行拉住了重伤垂危的柳乘风。 随后,母亲吹了声口哨,众蛟龙虽然万分不甘,但还是遵从了母亲的意志,放弃了对祖龙的救援,一头头自长空而落。 青龙亦从天而降,不曾理会柳乘风不甘的怒吼,强行将他抛上了龙背,就朝着坠龙山外撤离。 “众门人听令,未婚嫁者、青年岁少者以及众老弱妇孺,现在速乘龙离去,天行门的未来就寄托在诸位的身上了!” 这时,父亲朝众人说道,“其余人等随身我二护法留下,以为离去的门人争取更多逃生之机!” 父亲的脸上此时满是决然,却是让我万分惊骇。 年轻一代是宗门的未来,而在大敌面前,在宗门行将覆灭之际,父亲却选择让有限的蛟龙载着天行门众后辈离开,却把自己以及其他众强者留下。为的就是在帝释天大兴杀伐之时,为他们争取更多的生机。 “护法大人,您……您这是干什么?您才是宗门的未来,怎能置身如此险境中?” 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哗然,对于父亲的这一决议大为震惊。 父亲说道,“我乃天行门护法,执掌宗门律法,宗门覆灭,则律法不存,唯有与宗门共存亡,方能赎我今日失责渎职之过!” 众人还想再说什么,可父亲紧接着又说道,“而这,是我身为护法对你们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不得有违!” 听了这话,众人的眼里无不流露悲彻,随后纷纷郑重朝着父亲施了一礼,纷纷踏上了蛟龙,乘风离去。 不消片刻工夫,在场便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人,以及沉江客念天明,还有十来名门中长老。 诸位长老虽不是自愿留于此地赴死,但在他们的背后,却尽是自己的门生后人,为了各自家族的传承和未来,他们也不得不选择留下。 就在这时,父亲看了一眼最后一头留在此地的蛟龙,对沉江客说道,“沉门主,今日邀你前来,却无故遭遇此番浩劫,星河着实心中有愧。可林笙念冰与您渊源深厚,在今后的日子,还希望您能对他们多加照顾!”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父亲竟然也打算让我们离开? “爸,您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您和母亲应该和我们一起离开的!” 我朝着父亲咆哮着,可后者却是一声苦笑,“是啊,阔别十八年终于重逢,可转眼却又陷入永别,真是造化弄人。” “但天行门是我的一切,与天行门共存亡也是我的宿命。可孩子……你也有自己的宿命!” 说着,父亲也不曾再理会我,对沉江客说道,“沉门主,拜托你了。” 沉江客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敬重,他点了点头,“放心,即便你不说,本尊亦会照料好他们。待到离去后,本尊定会马上着集众宗门,以应对永生门之患!” 说着,沉江客也不曾再有停留,不曾理会我愿不愿意,强拉着我踏上了蛟龙后背,念冰也在念夕朝不断的相劝下一道前来。 吼! 蛟龙发出一声悲鸣,载着我们腾空而起,直朝着坠龙山外撤去。 地面上,父亲的眼里流露一丝欣然,可转眼化作了决然,他回过了头,与母亲以及门中众长老看向了帝释天。 “林笙,你的父亲是一位了不得的英雄,放眼整个道门,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有他这般风骨之人了,即便本尊也自愧不如。” 乘风远去间,沉江客朝我如是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敬重和叹息。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吼!! 可就在这时,一声悲彻的龙吟响彻天际。 在帝释天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祖龙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金色的身躯在流沙权杖之下瞬间破灭,化作一缕缥缈的龙魂,在狂风中仿佛随时都要破灭。 祖龙,败了。 败在了帝释天手上,败在了自己曾万分信任的龙仆手上,败得彻底,败得落魄。 即便帝释天不再动手,片刻之后他也将在中烟消云散,彻底沦为传说…… 随着祖龙的败亡,众多蛟龙身形纷纷一滞,齐齐发出震天咆哮,为祖龙齐声悲鸣。 而在这时,帝释天已不曾再理会行将陨灭的祖龙余魂,将目光落在了爸妈以及其他天行门长老的身上。 一道道龙魂从众人身上倾泻而出,带着熊熊的龙炎朝着帝释天呼啸而来,发动了最后的反击。 可在帝释天的冷笑中,在一缕席卷的黄沙中,众人的攻击有若以卵击石顷刻抹灭。 一道接着一道的黄沙在众长老的身上呼啸而过,撩起一片又一片的血雾。 不过眨眼工夫,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便已宣告结束。 诸位长老不是身死便是重伤,来自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水潭。 而唯一还站着的,便只剩下了父亲母亲。 帝释天没有杀他们,或者说本就打算将他们留在最后。 只见他高高举起了手,一道黄沙掌印就要朝着他们二人当头落下! “不,不不不!不可以这样,这不是我们一家人的结局!帝释天,给我住手!!”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当即发出一声咆哮,强行挣开了沉江客的手,从龙背上跳了下去。 “林笙,你干什么!该死!” 来自沉江客的怒喝声在背后响起,可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之前太爷爷为了救我元气大伤,因此不幸死在了刘月娥的手中,而今爸妈为了救我,却又要死于帝释天之手。 这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我也再无勇气再去面对任何亲人的生离死别。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大量的鲜血伴随着阴火从我周身呼啸而出,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暗红的长袍,我的身躯也迎风见长四米之高,成为了冥鬼形态。鲜血与阴火交糅,在我的背后延伸成一对长达四十米的暗红双翼。 暗红双翼在我的后背缓缓拍动,我的身体当即朝着下方迅速俯冲下去。 赤血的鲜血从我的胸膛喷薄而出,化作一股血柱直朝着帝释天冲击了过去。 轰!! 帝释天不曾料到,原本已经逃离的我竟然敢再度折返,从天而降对他发动攻击。 伴随着一声巨响,来自我的血柱重重地冲击在了帝释天的行将落下的手掌下。 可我的道行实在太弱太弱,除了激起大量黄沙飞溅外,并不曾像之前柳乘风一样,将他手掌当场轰碎。 饶是如此,来自我的血柱还是让帝释天的黄沙之掌偏离了原来的攻击轨迹,砸落在了爸妈旁边的空地上。 看到这一幕,父亲的脸上流露震怒,他看向了俯冲而下的我,“林笙,谁让你回来的,给老子滚回去!!” 对付父亲的责骂,我完全无心理会,早已红了眼的我在呼啸的阴火与鲜血间轰然砸落在了帝释天的肩头。 帝释天的身体不由一个趔趄,而我也当即举起了苍生杵,无尽的苍生之力从杵中爆发而出,直朝着帝释天的头颅重重刺下! 啊!! 苍生之力伴随着怒火瞬间湮没于帝释天的头颅之中,大量的黑烟伴随着黄沙从他的后脑勺喷薄而出,也引得帝释天发出一声痛嚎。 是的,苍生之力能克制三界之外的存在,对于已是永生之境的帝释天也有着同样的克制效果。 可与之相比,我的道行还是太过弱小,先前哪怕是对付傀儡云渐离,尚且有心无力,更何况是对付帝释天自身? 我所能给帝释天带来的伤害仅仅如此,也仅限如此。 帝释天的注意力从父母身上挪开,一只黄沙大手朝着脖颈处抓了过来,将我牢牢捏在了手心,随后猛地一甩。 我的身体立即失去了控制,重重地砸在了后方的山崖上。 山崖因此被砸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冥鬼状态下的我当即血火飞溅,浑身骨骼也因此发出一阵不安的碎裂声。 “蚍蜉蝼蚁,竟然也妄图撼动擎天之木,真是自寻死路!!” 来自帝释天愤怒的声音响彻而起。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发现帝释天已经朝我看了过来。 黑烟伴随着黄沙不断从他的后脑喷薄而出,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可下一秒,他眼中的所有怒杀之意消失不见,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震惊的存在一般,整张脸顿时扭曲了起来。 他指着我,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突然朝后连退出数步,引得大量水花飞溅。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林笙,你这个比祖龙还要可恨的家伙,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活过来了?不,不不不!!” 来自帝释天惊骇的咆哮,响彻龙谷……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念冰出手 “林笙,你这个比祖龙还要可恨的家伙,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活过来了?不,不不不!!” 这一刻,帝释天朝我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咆哮,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极度害怕的存在。 他不断地朝后退着,引得潭中大量水花飞溅。 然而,他的这一恐惧并不持续太久,毕竟我本人就在这里,而我的道行也为他看在眼里。 没一会,帝释天眼中的惊恐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惊诧,最后被一股浓浓的嘲笑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曾经强大如你,于人间转世重生后,时隔千年,竟然从一尊神明沦落成了凡人!这可真是喜出望外!” 在意识到我的道行低如微末后,帝释天顿时发出一连串癫狂的笑声。 “帝释天,你也认识我?” 我满是警惕的看着他,朝帝释天问道。 和祖龙无常以及彼岸一样,这个活了两千多年的永生者,对我的前世也同样不陌生。 帝释天好奇的打量着我,就好像猫在打量着无路可逃的老鼠,眼神里充满了玩弄。 “认识,你这个比祖龙还要可恶可憎的家伙,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帝释天桀桀笑着,“两千年前,在祖龙陨灭后,你又疯狂追杀了我们百年,几度将永生一脉斩尽杀绝!后来,你突然销声匿迹,留存的余威依旧让我等如惊弓之鸟,在黄沙之中惶恐不得安生!” “可没想到,岁月长河消逝,身为神明的你竟然留在了人间,并且于人间转世重生,沦为了凡人,如此渺小,如此卑微!甚至还与祖龙再成一丘之貉,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你和祖龙,是永生一脉千年的死敌,可现在你们一个行将陨灭,一个已化为凡人。这对永生门而言,可真是千古未有之盛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而今日,我便亲手了结了你,让你再也成不了神明,再也无法于人间重生!九州之地,必成永生门掌中之物!” 在阵阵癫狂的笑声中,帝释天抬起了手,大量的黄沙从他的手中纷飞而出,带着阵阵毁灭之力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与帝释天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但也很清楚自己与他此时实力差距之甚,几乎完全没有一合之力。 为此,我当即化作一道残影从原地逃离,大量的鲜血也伴随着苍生之力从我的身上呼啸而出,在我所经过的路径上划出一道殷红的长痕。 而在不断的规避与奔袭间,这一条条的血痕当即活络起来,遍布于帝释天四周。 随着我手猛地一收,这些血痕犹如锁链一般根根绷紧,朝着帝释天周身笼罩。 来自鲜血中的苍生之力侵蚀于帝释天周身,立即引得阵阵黑烟弥漫,而他朝我不断发出的攻势,也因此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滞。 “爸,你们快走!” 趁着这一刻,我朝爸妈当即大喊了一声。 我自知不是帝释天的对手,也没有指望过有能力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我想要做的,便是拖延他片刻工夫,只要能为爸妈争取一丝逃生之机,那么一切就已足够。 “哼,还舍身救亲,可真是让人感动,只可惜你的实力却还不配!” 这时,来自帝释天的冷笑声响彻而起,只见他手中流沙权杖轻轻一扫,缠绕周身的鲜血锁链顿时层层崩碎,一道黄沙旋风也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将我笼罩周围。 每一颗黄沙都蕴含着一股强大的毁灭力量,以至于鲜血刚刚触及沙体表面,便在顷刻间尽数抹灭,化作阴气溃散当空。 旋风裹挟着黄沙迅速旋转于我周身,堵住了四周所有的道路,唯有头顶一处通途。 我不敢犹豫,整个人在血浪的冲击下冲天而起,就想要逃脱黄沙的包围。 我的速度很快,可帝释天却比我更快。 几乎在我跃起的瞬间,一只黄沙巨手却遮天蔽日而来,朝着我重重落下。 蓬!! 一时间,无尽的黄沙朝着我镇压而来,瞬间将我笼罩。 我感觉自己就像置身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般,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在黄沙的裹挟下重重砸落在了地面。 啊!! 一声痛苦的嘶嚎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大量的黄沙开始迅速地侵蚀着我的身躯,鲜血与阴火在黄沙中不断干涸与熄灭,而我浑身晶莹的骨骼也像是风化了一般,开始一层接着一层碎裂,化作灰霾湮灭黄沙中。 我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黄沙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散,直到有大量苍生之力从我身上爆发而出,它们才得以化作黑烟挥散当场。 我剧烈的喘着气,阴火从我胸膛呼啸而出,我抬起了头看向帝释天,却见帝释天也在低头俯视着我,手中的流沙权杖直朝着我当头镇压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鲜血化作血柱从我体内呼啸而出,在我的上空化作了一口鲜血悬棺。 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血棺内爆发而出,直侵于权杖周身,可除了引得阵阵黄沙飞溅外,并不曾再有丝毫建树。 嘭!! 一声炸响响起,这口有着屠龙之力的鲜血悬棺,仅仅只抵挡了帝释天瞬息间,便已经瓦解破灭,权杖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朝着我轰然落下。 “林笙,今日你必覆亡!” 来自帝释天的怒吼声响彻苍穹,来自他的力量却也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我的视界却忽然被一抹黑色的流光所笼罩,凛冽的阴气也在这一刻呼啸于我周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龙谷。 可这一声惨叫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帝释天。 黑色的阴气弥漫间,我看到他手中的那柄流沙权杖就像被投入硫酸的树枝一般,顿时瓦解溃散,其中的黄沙甚至还没来得及熔化,就已经化作灰霾飞散当空。 阴气剧烈涌动,在我的上方逐渐凝聚成一尊女菩萨的虚影。 只见这尊菩萨虚影手持雉羽端坐莲花台,面容庄严圣洁。 可诡异的是,这尊菩萨虚影并不曾有丝毫佛性,相反却更像于魔,浑身阴气阵阵,鬼影阴森,阵阵凄厉的鬼啸从中响彻取代梵音,让人内心不觉分外恐怖。 一股超乎我认知的至阴之气从这尊菩萨虚影的身上呼啸而出直冲苍穹。 阴气冲击下,本就已支离破碎的流沙权杖顿时彻底湮灭,而帝释天握着权杖的双手也当场七根断裂,化作了灰霾飘散长空! 在这转瞬之间,原本为最终胜利者的帝释天当场重创,阴气的余波侵蚀着他的身躯,大量的黑烟也因此从他身上纷飞而起,由黄沙所化的胸膛随之撕裂开一道又一道的深洼坑洞。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万分愕然,下意识朝着这尊菩萨虚影望去,却是越看越觉得分外熟悉。 除了那阴森却又庄严的诡魅气质外,这尊菩萨虚影的五官竟是与念冰有着七分相似! “你又是谁!小小的坠龙山,怎么还藏身着你这样的存在!!” 来自帝释天歇斯底里的咆哮再度响彻而起。 可这一次他不是冲着我,而是看向了水潭的外围。 水潭的外围,一头本应离去的蛟龙不知何时已再度重返。 这条蛟龙,正是我先前乘坐的那一头。 而现在,见我突然跃龙离去,沉江客与念夕朝却也命它返回了龙谷之中。 同坐龙首的念冰此时走了下来,她抬起了头,仰望着有若山岳的帝释天,可眼神里完全没有丝毫的惧色,相反却充斥着冷漠。 仿佛她此时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堪比神明的永生者,而是一具风化腐朽的残破尸体。 她面白如纸唇红似血双眼漆黑如夜,黑色的阴气不断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朝着我上空的那尊菩萨虚影不断凝聚。 不用说,这尊由阴气所化的菩萨虚影正是由念冰所化,也正是她的出手,才让我得以在帝释天手下得以保全。 可念冰的道行我是知道的,她最近的突变我也是万分清楚的。 在我的眼里,她的道行在道门年轻一代中虽然出类拔萃,但她的上限毕竟在这里。 而帝释天活了两千年,道行早已堪比神明,包括柳乘风祖龙在内的所有天行门大能,尚且在他手中溃不成军。 可念冰这动用的究竟是何种道法,竟在弹指间破灭了帝释天的权杖,甚至还斩断了他的双手!? “我是谁?我也一直在想我是谁。而现在,我好像想起一些来了。” 念冰开口了,声音冰冷如冬。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你的心,是什么颜色? “这些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到底是谁,同样的问题,祖龙问过我,你也问过我。我到底是人,是佛,还是魔?” 来自念冰冰冷的声音在阴风中响彻,“可在你们拼死厮杀的时候,在你们的力量波动我身的时候,在众生陨灭的时候,我好像真的明悟了一些什么。” 在念冰说话间,那尊凝聚于我近前的菩萨虚影蓬然溃散,黑色的阴气化作了一道道鬼魅冲天而起,亢奋的鬼啸之音也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菩萨虚影消失了,可阴气在上空不断凝聚,却逐渐化作了一张黑色的菩萨的脸孔,覆盖苍穹。 菩萨的双眸紧闭,俯瞰苍穹,而她那张由阴气所化的脸孔,几乎和念冰一模一样。 整个天地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有若永夜,大量的鬼灵伴随着阴风游弋于天行门内外,仿若瞬间置身阿鼻修罗。 都说,菩萨闭眼不救世。 所以,菩萨睁开了双眼。 两道黑色的天光自佛眼之中倾泻洒落,降临于帝释天周身。 “帝释天,你从一开始就摆错了自己的位置。人间,不是你有资格能觊觎的。即便你已活上千年,人间也自始至终未给你留下一席之地。” 念冰如此说着,犹如神明训诫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而在她的话语中,帝释天当即发出了声声凄厉哀嚎。 只见在天光镇压下,他的黄沙之躯瞬间支离破碎,大量的沙尘在瞬息间破灭,而他如山的身体也开始层层崩塌。 如果说,帝释天的力量堪比神明,那么此时念冰俨然已是神明。 在念冰的这一降罚之下,帝释天甚至都不曾有一丝反抗挣扎之力,瞬间遭受了无情的镇压! “你的声音!我记起你来了,我终于也记得你了!!” 这一刻,帝释天在悲嚎中发出一声惊骇长啸,他看着天空中那张菩萨人脸,眼神里充满了癫狂。 “哈!没想到你竟然也活着,跟着林笙一道来到了人间!!哈哈哈,原来你和他们都一样,也同样觊觎着人间!” 帝释天发出一阵癫狂笑声,由黄沙所化的脸也伴随着这个笑容的形成支离破碎。 “大人,您既然来了,那么我自然得消散人间!可你不要忘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帝释天的身躯在这一刻彻底破灭,黄沙也随即重新塌入了水潭之中,引得阵阵泥水翻涌,却在天光之下黑烟弥漫。 “你的宿命只不过是一道轮回,而我曾在千年前见证过这一轮回!用不了多久,这道轮回便会重新开启,而你会死……就像过去一样,再度死在你最心爱的男人手中!” “你……时日无多!!” 天光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落下,帝释天终于耗光了自己最后一丝力量。 来自他的最后一缕黄沙,也在天光之下尽数抹灭,消散于龙谷之中。 帝释天,死了。 柳乘风没能杀得了他,祖龙没杀得了他,我和父亲也同样没能杀得了他。 可最后,他却出乎意料地死在了念冰手里。 而念冰…… 我朝着念冰看去,却见黑色的阴气如潮水般从她身上汹涌,与上空中的菩萨脸孔共长天一色,无数的鬼影在她周身呼啸环绕。 这一刻,我不觉一阵神情恍惚。 仿佛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那个曾在柳泉村与我新婚患难的邻村姐姐,而更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魔。 而她此时的样子,与从阴间而来的彼岸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那张由她阴气所演化出的佛脸,又在告示着我她们二人并不相同。 “媳妇,你……你到底是谁?” 我撑起了支离破碎的身体,看向了犹如魔神临世的念冰。 按理说,她是我的妻子,是和我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女人,我对她应该表以无理由的信任才对。 可现在她就站在我面前,我对她却充满了一种无尽的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来自我内心,而是来自于我灵魂。 我晃了晃脑袋,妄图将这一恐惧甩出身外,可恐惧却深根我的骨髓,深入我的魂魄,仿若与生俱来。 眼前的女人仿佛已不再是我妻子,更像一个比帝释天更加可怕更加危险的存在。 这时,念冰听了我的声音,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浑身的黑色阴气也随之发出阵阵激荡。 随后,念冰看向了我,那如修罗般冰冷的脸孔,寒意逐渐消散。 她看着我,眼中黑暗依旧,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如阳光般温和的笑容,“我是谁,我是你最心爱的妻子啊!” 念冰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温柔而且清澈,让我不禁心神向往。可阴气缭绕鬼影森森,她的温言细语却也因此平添了一丝诡异色彩。 可是,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懵懂少年时许诺要照顾一生一世的女人。 有过隔阂,有过疏远,有过阴谋算计,有过祸福相依。 天地三拜,血水相融,同枕共梦。 我明知此时的她已经不同以往,可回想过去种种,依旧坦然放下全身防备,朝着她走了过去。 念冰,也朝着我走了过来。 在她的阴气侵袭间,我浑身的阴火熄灭,鲜血干涸,重现出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肉身。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的冰冷的手指从我的脸上抚过,我的脸也在阴气侵蚀间留下一道深长的血痕。 而下一秒,她拥抱住了我,如以往一般将头深深埋进了我的胸膛。 来自她的阴气,也在这一刻侵彻我全身。 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大量的鲜血几乎下意识从我体内迸发而出,妄图抵御这股来自她的阴气。 可血潮汹涌,只在眨眼间蒸发殆尽。 念冰对我没有恶意,可由她所化的众多鬼灵虚影却在周围环视着我,眼神里流露狰狞。 在她的阴气侵蚀下,我的肉身一次又一次的腐朽,而我也将木行术催动到了极致,在万千草木枯萎中,我的身躯也因此一次又一次得到新生。 我虽然拥抱着我的妻子,可我感觉却像在拥抱着一个陌生人,一股比帝释天更加深厚的危机感,也从她的身上传荡我的灵魂。 帝释天的陨灭,对于天行门无疑是一大幸事,可我的内心却几乎毫无过渡的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而这种惶恐,来源于念冰自身。 这是我第一次在念冰的面前如此的害怕,如此恐惧。 在她阴气冲天的那一天,我知道自己曾经所熟悉的妻子已经远去,此时依偎在我怀里的,是一个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何身份的神秘存在。 帝释天死了,这一幕落在了所有后撤的天行门人眼中。 而杀死帝释天的,是他们眼中柳乘风的外孙媳,是我母亲的得意门生,是九龙山庄名声在外的龙女。 在他们看来,这场胜利虽然来得突然,来得诡异,但终究是一场胜利,属于天行门的胜利。 包括柳乘风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原道折返,而祖龙行将破碎的残魂,此时也暂时隐入了父亲的衣袍中。 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条接着一条的蛟龙落入龙谷,所有门人都朝着水潭的方向走来,带着悦色,带着疑惑,想要知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我,拥抱着念冰,惶恐,犹如身陷死境。 “林笙,你爱我吗?” 念冰依偎在我的怀里,朝我小声呢喃。 她的手抚过我的胸膛,我胸口的血肉因此尽数腐朽,露出了森白的骸骨。 豆大的汗水因为痛苦与恐惧不断从我额头上冒下,可我还是点了点头,“我当然爱你,你是我患难与共的妻子,是我一见倾心的女人,是我命中的归宿。” “哦,那就好。” 念冰点点头,她的手在我的胸口徘徊着,每一次落下,都会带走我胸前的一层血肉。 “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娶别的女人?” 说话间,念冰的秀指探入了我肋骨的缝隙,触碰到我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让我顿时一阵窒息。 剧烈的疼痛让我的身体也止不住抽搐起来,我摇了摇头,“因……因为,那是我逃不了的宿命……” “宿命?是啊,已经注定的宿命,确实难以逃脱。” 念冰点了点头,可她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得以停息。 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从我的胸膛响彻而起,随着她轻轻一用力,我的肋骨顿时在她的轻捏间根根崩碎。 我跳动得越发剧烈的心脏,也在这一刻落入了她的五指之间。 “林笙,我也爱你。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爱你,这些日子来却又一直不断地远离你吗?” 念冰朝我这么问着,她的手从我的胸膛缓缓抽出,让我看到了自己心的颜色。 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眼前的一切也因此变得恍惚,“媳妇,你……有话好好说!” “林笙,我爱你,可我更怕你。我是那么的爱你,为你放弃了所有,追着你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换来的却是你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可我还是毫无防备地爱着你,最后却死在了你无情的手中……” “林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待我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念冰愤怒而又哀怨的声音响彻苍穹,而她的手也随之突然一紧。 啊!! 来自我的凄厉悲嚎,响彻苍穹。 淋漓鲜血,自胸口喷薄而出! 第四百四十五章 鬼啸龙谷! 啊!! 在我凄厉的痛嚎声中,在我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念冰竟然掏出了我的心脏!! “念冰快住手,他是林笙,是你的丈夫!!” 看到这一幕,母亲当即大急,朝着念冰大喊了一声。 原本满脸哀怨与杀念的念冰身体微微一颤,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她低头看了一眼即将在她手中破碎的我的心脏,漆黑的双眸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惶恐,以及更多的不知所措。 “我……我到底是在做什么?不,不不不……我怎么会对林笙动手,他是我的丈夫,我不可以杀他!” 念冰惊恐地松开了我的心脏,不断地朝后退着,脸上写满了惶恐。 “不,他不配做我的丈夫,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千百年来他对我只有利用!只有他死,才能了我沉淀岁月长河的无尽怨念!” “天啊,我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冒出杀我丈夫的念头来?” “不,不不……我已经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我……啊!!” 这一刻,念冰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她就像神经错乱了一般,说话也瞬间变得语无伦次。 仿佛身体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争夺着她意志的支配权。 随着念冰的放手,差点死在她手中的我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一脸心有余悸。 父亲当即走了上来,带着我远远退去了一旁,而沉江客也第一时间走了上来,催动木行术治愈我行将破碎的心脏。 念冰杀了帝释天,从帝释天的手中将我救下。 从先前她的表现看来,显然是因为某种契机,觉醒了属于过去的记忆和力量。 而现在,来自过去的意志却与现在的她产生了极大的排斥,以至于话语癫狂。 可她的只言片语,却也让我的内心万分惊骇。 以她的意思,莫不成我早在前世就与她相识,并且还是个对她一再欺骗伤害的负心汉? 关于自己的前世,我不得而知,而关于前世的念冰,我也同样一片空白。 可我只知道,这个莫名从过去醒来的念冰,现在已经演化成了一个比帝释天更为可怕的存在! 啊!!…… 来自念冰痛苦的哀嚎响彻天际,大量黑色的阴气顿时从她身上呼啸而出。 而天空中那一轮由她所化的菩萨人脸,也在狂风之中层层扭曲,最终却化作了一道阴森骇人的鬼魅面孔。 呜呖呖!! 无数的鬼灵伴随着狂风在龙谷之中肆掠而起,原本清澈的水潭受到这股阴气的侵蚀,却在瞬间变得黝黑发臭,化作了一潭令人作呕的尸水。 不仅如此,从龙谷四周垂落的一道道瀑布也尽数异变,化作尸水不断冲击于龙谷内外。 许多在先前血战中幸存的走蛟游蛇在尸水中痛苦翻滚挣扎,可转眼间便被尸水腐蚀浸透,化作了一具具森白的骸骨。 一批又一批被屯存蛇穴的蛇卵,也受到尸水浪潮的冲击,尽数化为乌有。 由阴气所化的无尽鬼魅,犹如一个个从地域归来的恶魔一般,开始对龙谷万千生灵展开了无差别的攻击! 那些载着天行门人重返的蛟龙,还没来得及落地,便立即遭到了这些来自念冰的诡魅攻袭。 一个个的鬼影纷纷跃上了龙背,朝着众蛟龙发出疯狂的撕咬。 一时间,不远处的一条蛟龙发出这阵痛苦的嘶鸣,在众鬼魅的疯狂攻击下下,它身上的龙鳞开始片片剥落,大量的龙血也随之挥洒长空,黑色的尸水随着尸毒侵体不断从身体缝隙间流淌而出。 而坐于龙背之上的众天行门人,此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好几个道行偏弱者,在鬼魅侵袭的瞬间,通体血肉便尽数腐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最后一个接着一个从龙背跌落山谷,摔得粉身碎骨。 “念冰她到底怎么了,她杀了帝释天,现在怎么又打算毁我天行门了!!” 这时,归来的柳乘风脸色大惊。 而先前一直由念冰照料的青龙此时也发出声声不安地怒吼,看着同族与门人在念冰手中陨灭,它竟是不曾敢有丝毫反抗之心,犹如一条惊吓过度的小蛇紧紧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不得安生。 柳乘风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他好几次想要朝念冰走去,却都被念冰身上的阴气给逼了回来。 只见那黑色的阴气在念冰周围迅速旋转,却是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龙卷风,将她层层包围。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事物尽数毁灭,就连我们所住的房子也在她的阴风侵袭间支离破碎,化作了一片废墟。 这道由阴气所化的龙卷风从她的身上不断向着天空眼神,最终与那一张高空的鬼魅脸孔融为一体。 由念冰所造成的这一异象,却是比先前彼岸莅临人间还要恐怖,让人感觉仿若步入末世。 阴气涌动不休,一头接着一头蛟龙因此陨落,一个又一个的天行门人也在鬼魅的疯狂蚕食下身陨魂灭。 看到这一幕,不仅是爸妈,柳乘风也是万分惶恐。 “不,必须想办法阻止她,否则再任由她这么下去,整个天行门恐将毁于一旦!” 柳乘风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念冰的这一突变,显然也超乎了他的意料。 “孙女,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我停下来,不然整个龙谷都要被你一手覆灭!” 念夕朝发出一声长叹,就想要上前喝止。 可此时的念冰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以至于上前的哪怕是她的爷爷念夕朝,依旧有大量阴气朝着他呼啸而来,使得念夕朝不得不后退迫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外公,还是让所有门人快逃出龙谷吧,不然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待到伤势稍微得到缓解,我当即朝柳乘风问道。 柳乘风的脸色显得颇为沉重,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谁也没料到,在祖龙觉醒之日,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先是黄沙所化的云渐离,紧接着又是永生门主帝释天,而现在念冰又突然发生异变。 而念冰,无疑是最大的变数,超乎所有人所料,所造成的威胁更甚于前者。 此时的天行门山穷水尽,早已没有了抗衡于她的资本,而柳乘风仅仅只思量了片刻,当即号令众人火速离去,先前离走正要返回的蛟龙,也在异象发生后停了下来,一个个踏着虚空隔着老远观望。 来自念冰的鬼魅虽然凶残强大,可倒也没拦得住外公以及沉江客这般巅峰强者。 随着青龙一声长啸,包括我爸妈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乘龙离去,离开了被阴气所波及的坠龙山。 而现在,偌大的龙谷阴风呼啸,只剩下了我和念冰。 所有人都走了,唯有我执意留了下来。 毕竟念冰的突变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更何况她如果愿意,我想走也走不了。 我朝着被无尽阴气笼罩的念冰看去,深深吸了口气,大量的阴火伴随着鲜血从我的体内纷飞而出,我的身躯再度化作了冥鬼形态。 我当即朝着念冰一步步走去,可每往前走一步,来自念冰的阴气便深厚一分。 这股阴气侵蚀着一切外来之物,哪怕是我体内同根同源的阴火也同样如此。 我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盏烛火般,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逐渐从我浑身晶莹的骨骼上绽裂开来。 此时,念冰依旧抱着头痛苦着,周围的阴气也因为她情绪的变化肆掠一方,我的冥鬼之躯不过眨眼间便已因此千疮百孔。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走了上来,将她揽入了怀中。 “媳妇,没事……有我在这里呢,我是你的丈夫林笙啊,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我抚摸着念冰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朝她说道,可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来自她的阴气侵袭而至,让我的碰到她的手瞬间支离破碎。 而在这时,念冰缓缓抬起了头,漆黑如夜的双眸朝着我看来,可苍白的脸上却写满了恐惧与失控。 “我……我到底是谁,我的脑海好乱,是人,是魔,是神?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念冰这么说着,此时的她明明强大到了一种人鬼共惧的地步,却偏偏又给人一种绝望无助的感觉。 而我忍受着几乎要被她的力量撕裂的痛苦,牵强笑着说道,“你是谁,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妻子,是落雁山念氏后人,是我爸妈最疼爱的儿媳,是天行门人,你的名字叫念冰。” 听了这话,念冰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在惶恐中微微点了点头,“哦,念冰,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我并不喜欢。” “就像我恨你一样,我也同样恨着这样一个名字!” 念冰看着我,原本已逐渐流露出一丝清明的眼中,不知为何又再度多了一分阴冷。 而在这一抹阴冷的眼神里,那原本肆虐龙谷内外的鬼魅忽然停了下来,转而一个个朝着位于最中央的我看了过来,眼神里无不充满了狰狞与杀意。 “林笙,我思量了好久,我对你的恨意早已超脱了爱恋,而你……也必须为我的恨,付出应有的代价!” 随着她的这一话落,一股无尽的肃杀之意顿时爆发而出。 呜呖呖!! 这一刻,所有的鬼魅立即受到她的意志牵动,发出一声声亢奋的长啸,从四面八方朝着我疯狂地扑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紧缩到了极致,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迫近感顿时充斥全身。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是,就在我以为会被万鬼分尸之际,一阵洪亮的梵音却无期而至。 伴随着梵音起,一股金色的佛光从天而降,挥洒在了我和念冰的身上。 一时间,所有鬼魅发出声声凄厉哀嚎,在无尽的佛威镇压下顷刻间化为阴气烟消云散。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原本黑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高达百丈的巨佛虚影。 无常祖师!?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佛魔一念间 不曾料到,在念冰打算再度杀我之际,一尊百丈巨佛却毫无征兆地破开了层层阴霾,出现在了龙谷的上空。 只见这尊巨佛双手合十端坐莲花台,一轮七彩的佛光在身后照耀四方,与那张由阴气所化的可怖鬼面共居九天之中,阴气与佛力相峙长空,泾渭分明。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无尽的梵音响彻苍穹,浩瀚如海的佛光伴随着佛威倾泻而下,充斥于整个龙谷。 一时间,那些朝着我攻杀而来的万千鬼魅齐齐发出凄厉悲嚎,最终在佛威镇压下尽数湮灭。 弥漫于龙谷内外的黑色阴气,此刻也随着佛光的降临层层溃散,昏暗的龙谷也因此在这一刻显露光明。 这尊百丈巨佛我是认得的,正是来自觉禅寺无常祖师的力量! 可我没料到,在这个万分危机的时候,无常祖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生生从念冰手中将我救了下来。 “阿弥陀佛,岁月无常,人生如梦。念冰,如今你大梦初醒,一切可如过往,一切可曾安定?” 这时,来自无常祖师的声音自长空响彻而起,浩瀚的佛威也在这一刻轰然降临。 在这股佛威的笼罩下,念冰周身的那一道阴气旋风瞬间溃散,一道由实质佛力凝聚而成的金色屏障也出现在了我和念冰之间,将我置身佛光庇护中。 念冰无言,她的目光从我身上转移,看向了天空中那尊由无常所化的巨佛虚影。 在她微微蹙眉间,天空的那张鬼面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席卷着无尽阴气直朝着巨佛呼啸而来。 “阿弥陀佛,自古佛魔一念间,佛也好,魔也罢,皆因情而生。若想了去心魔念,且需尽斩红尘缘。” 无常祖师口喊佛号,七彩的佛光在他身后照耀开来,却是凝聚成了一道硕大的卍字佛印,直朝着那张鬼面镇压而下。 呜呖呖!!…… 卍字佛印中,蕴藏着无尽的佛威镇压之力,而在无常祖师这一击之下,整个鬼面顿时支离破碎,最终在阵阵鬼啸之音中尽数溃散,消散于天地间。 而下一秒,无常祖师微微颔首,看向了正处龙谷之中的念冰,万丈七彩佛光也伴随着他的这一眼神降临而至。 啊!! 这一刻,念冰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在这股浑厚佛力的镇压下,大量的阴气开始从她体内倾泻而出,最终为佛光尽数湮灭。 觉醒后的念冰很强,强大得犹如神明,即便帝释天这样的存在生死也都在她一念之间。 若以我寻常认知而论,无常祖师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可是,这股来自无常祖师的七彩佛光,却是对念冰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 以至于佛光涌动间,那潜藏在念冰体内的阴气却在顷刻间倾泻而出,最终为佛光覆灭。 念冰苍白的脸上,此时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原本漆黑如夜的双眸,也在璀璨佛光中逐渐清澈空灵。 过了好一会,来自念冰身上的阴气终于被佛光净化一空,先前那足以让天地为之颤抖的力量也随之从她身上彻底消散。 此时的她,就好像又回归到了以前的模样,身上不曾有丝毫的阴气,有若一个普通的邻村小姐姐。 而伴随着阴气的尽数消散,念冰的头一歪,随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见此,我连忙走上前扶住了她。对于我的这一动作,无常祖师并不曾阻拦,只是隔着长空看着我。 此时的念冰昏迷不醒,但身上并不曾有丝毫异样,却也让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我抬头看向了无常祖师,当即恭敬说道,“弟子林笙见过无常祖师,今日念冰之难,多谢祖师现身化解!” “无常祖师,您在岁月长河中历经千年,如今更已登临极乐成为真佛。您能否告诉我,念冰的前世究竟是何模样,而前世的我与她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过往?” 我朝无常祖师这么说道,刚才念冰在魔化的时候所言种种,依旧让我记忆犹新,也不免心有余悸。 “阿弥陀佛,念冰的前世本为佛,只因为你,堕落成魔,最终更散尽佛缘沉沦俗世,归为凡人。” 无常祖师开口了,洪亮的声音响彻苍穹。 念冰前世为佛?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要知道,念冰可是阴生子,从一出生就阴气缠身。 而像她这样的存在,在前去悬河寺之前,完全和佛门八竿子打不着,可无常却说她前生为佛,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可不管如何,无常祖师是为真佛,他的话自然是真理,没有欺骗我的理由。 “林笙,关于你二人之过往,本尊所知无多,若要上下求索,唯有待己身宿命,还望好自珍重。” 这时,无常祖师再度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着太多的疑惑,终究没有再刨根问题。 “可既然如此,那么念冰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不禁朝无常祖师问道。 毕竟念冰刚才魔化异变,所爆发出来的毁灭之力着实太过可怕。 而这股力量,几乎超出了凡人的范畴,犹如神明。 而万一将来再来这么一出,一旦无常祖师不在,那么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而且刚才她也不止一次想要置我于死地,虽然不知是因为前世何种缘故,但也无疑让我如履薄冰。 “阿弥陀佛,本尊此次归临人间,是为三人而来,其一为彼岸,其二为你,其三则为念冰。” 无常祖师回应道,“而今,念冰苏醒前世缘,体内阴气也只是为本尊暂时压制,若来日再犯定祸及众生。” “当下之际,唯有让她归入佛门中,以无上佛法度化己身,方为太平之策。” 让念冰赴入佛门?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沉重了起来,可我也很明白,如今恐怕也只有佛门能够容纳她了。 今日念冰虽然抹杀了帝释天,为天行门除了一大患,可她本身对天行门所造成的重创,却丝毫不亚于前者。 柳乘风和我爸妈内心虽然不说,但也绝难让念冰继续留在身边,毕竟现在的念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异变,给天行门造成万千损失。 无常祖师本为真佛,自有神明之力,由他看护念冰,自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晚辈便代我妻子,谢过无常祖师关照!” 无常祖师无言,一缕璀璨的佛光从他的眉心涌动而出,照耀在了我怀里念冰的身上。 念冰的身体立即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动,从我的手中飞离,漂浮在了空中。 佛光笼罩间,她的身影也逐渐变得缥缈黯淡,最终消失在了龙谷上空,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显然,念冰此时已经归入了佛门,归入了觉禅寺中。 我随即跪了下来,朝着无常祖师顶礼膜拜,再度表达内心感谢。 “阿弥陀佛,今日之后,太平之人世恐将迎来千年未有之大变。而林笙,还望你早日做好准备。若无继续留于龙谷之念,可再做客觉禅寺中。” 留下这句话,漫天的佛光逐渐消散,由无常祖师所化的那尊巨佛虚影也在清风中逐渐消散,最终化为无形。 无常祖师带着念冰离开了,龙谷之中此时也终于恢复了安宁。 可我环顾四周,眼前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上空的山崖一座接着一座坍塌,大量的瀑布因此断流,水流潺潺的河流也纷纷改道,许多古老的楼阁也在这一战中彻底毁灭。 经历了帝释天以及念冰之患后,天行门无疑损伤惨重,除了外逃的蛟龙以及少数走蛟外,其他龙族后代几乎全部灭绝。 而门中弟子更是折损近半,十多名长老也陨落三五人,其他的也是个个重伤。 此战过后,天行门元气大伤,若是没有百年时间休养生息,恐怕是难再复原过来了。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唏嘘不已,身为人间最强宗门,短短瞬间却遭如此劫难,如若此等劫难降临于道门其他宗门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带着这一念头,我抬头看向了远方。 而在远方的天空中,阵阵蛟龙的悲鸣响彻而起。 天行门的众人并没有完全离去,一个个都在蛟龙的负载下隔空遥望着龙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尽数落入众人眼中。 伴随着大患的彻底根除,众人再度回归龙谷之中,却一个个面色黯淡,满脸颓唐。 “唉,经营了千年的天行门,不曾想遭遇今日之难,万千基业毁于一旦,我柳乘风愧对列祖列宗!” 柳乘风从青龙头上跃下,看着眼前满目疮痍,顿时痛彻心扉。 “岳父大人莫要心忧,天行门虽遭大难,但众蛟龙尚在,精锐门生依旧留存,日后卧薪尝胆,定然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这时,父亲也返身归来,朝柳乘风如是安慰道,可声音里还是有着一抹止不住的痛色。 随着他手一挥,一股淡薄得几乎风吹可灭的帝王之气从他周身涌动而起,最终汇聚上空。 这股帝王之气,自然是来自祖龙。 在之前与帝释天的战斗中,祖龙的残魂支离破碎,现在虽然还未覆亡,却也已气若游丝,陨灭只在瞬息间。 柳乘风满脸颓唐,他看着仿佛随时都要随风吹散的祖龙,眼神里充满了悲痛和无奈。 祖龙无言,虚弱的他艰难转过了头,可他没有看向柳乘风,也没有看向其他芸芸众生,却看向了我。 “林笙,吾行将陨灭……在龙魂消散之际,可否与你单独一叙?” 第四百四十七章 从此人间无祖龙 “林笙,吾行将陨灭……在龙魂消散之际,可否与你单独一叙?” 清风徐来间,祖龙的残魂朝我这么说道,却是让我微微一愣。 可他行将陨灭,我虽不知何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祖龙朝着在场众人看了一眼,众人随即示意。 “尊上,我等先行离去。” 柳乘风虽然对祖龙的状况万分不放心,可还是不曾违背他的意志,拱手抱拳话落后,便朝着在场所有人龙招了招手,离开了当场。 不一会,在这片残破的大地上,彼便只剩下了我和祖龙二人。 “林笙,我今日觉醒,却不料遭此大难,于人世苟且千年,终究没能逃得过陨灭的下场,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祖龙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却是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世事无常,即便是祖龙这样的存在,也难预知自己的明日究竟会如何。 对于祖龙的这一宿命,我也不禁唏嘘不已。 “祖龙大人,还望珍重。您的意志未来自有天行门继承。而今帝释天已陨灭,相信用不了多久,道门中人便会重振旗鼓再入黄沙之地。”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祖龙是好,只好如是说道,“届时,那群背叛你的人,那些蜷缩于黄沙之中的永生之人,都将迎来应有的下场。我们会用他们的血,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永生门人自然该杀,吾之衣钵也理应有人继承。” 祖龙如是言,“可如今看来,天行门已不再适合继承吾之真龙意志。” “哦?不知祖龙此话有何深意?” 我有些疑惑的朝他问道,不知他到底是何心思。 祖龙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郑重,“依我看来,吾之真龙意志,由你继承更为合适。” 我!?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要知道,我之所以前来天行门,纯粹是被柳乘风给逼的,逼的我不得不来和祖龙对质。 而我除了家人至亲都在天行门中外,之前的生活也好修行也罢,几乎与天行门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我实际上也是昨天才前来的天行门。 可仅仅一面之缘,祖龙却说要将自己的意志托付于我,着实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林笙,你理错了我的意,吾并非欲将天行门托付于你。吾之真龙意志,既为吾之龙魂。而你是否愿意,让我这濒死之躯,化作你的护体龙魂?” 祖龙看穿了我的心思,朝我这么解释着,可他的这番话,却是比先前还要更让人震惊,令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祖龙竟然打算做我的护体龙魂? 护体龙魂我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天行门中众高手体内均有龙魂护体,就连念冰和我爷爷身上都有。 而所谓护体龙魂,便是蛟龙渡劫失败后留下的魂魄,一旦步入宿主身,便会化作宿主力量的一部分,并且被抹灭所有的意识与生时残念。 祖龙虽然行将陨灭,但好歹是为万龙之祖,我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抛下所有傲骨和真龙尊严,想要化作为我所驱使的傀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对此,祖龙的眼里露出一丝无奈,“林笙,我在濒死之时做出这一决定,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你的前世虽然曾与我多次并肩作战,但彼此也争执繁多。如今你虽然已经转世重生,忘去生前身后事,但你终究是我岁月长河中仅剩的故人。你我虽亦敌亦友,但放眼人间,你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唯有将龙族的未来托付于你,我才得以安心。” “我的残魂已虚弱到了极致,或许不会对你修行有所帮助,但你的未来不会止步于此。而有我的龙魂在身,人间万千蛟龙便能供你驱使,未来若是遇上真龙,它们也必将唯你马首是瞻,成为你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 祖龙朝我这么说着,诠释着他这祖龙之魂给我的万千利好。 他的声音显得很焦急,只因来自他的灵魂之力,此时正在不断的散逸,气息也变得越发虚弱。 而现在,他给出的这一诱惑是我无法拒绝的。 龙族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我自是再清楚不过,我也不止一次与走蛟蛟龙正面抗衡过,而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它们一度逼得走投无路。 若是能将它们化为我所用,甚至能让真龙唯我马首是瞻,那么未来在对抗强敌时,无疑是自己一大依仗。 带着这一念头,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祖龙的请求。 祖龙的眼神里流露一丝欣慰,也流露出一丝矛盾,一丝遗憾。 他说道,“林笙,在我彻底陨灭之前,有一句话我还是得告诉你——当年我在你母亲身上看到的箴言是真的,你将来必会为祸人间。”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感情在祖龙的眼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间隐患,他也一直把我当做敌人。 可既然如此,那么先前他为何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箴言是错的,莫不成真是因为察觉到了来自父亲的威胁? 对此,祖龙说道,“没错,我一直把你当成一大祸患。只是我对未来看得并不通透,所谓窥天不过是惊鸿一瞥,其中有着太多为我所无法窥及的变数。而今日之劫,你让我看到了你的泯善品质,也看出你心中怀有人间大义。” “林笙,你可否答应我。未来你若为善,你自可入主人间,但你若为恶,还希望你在魔念未彻底占据内心之前及时明悟,自绝于人间。” “毕竟人间是我向往之地,没有人比我更热爱这一方土地。而如今,属于祖龙的时代已经过去,未来必有后来人以继之。希望未来的你,不要辜负我的厚望,也不要辜负所有对你抱以厚望之人。” 龙之将陨,其言也善。 祖龙毫不掩饰地道出了对我的担忧,道出了我未来可能造成的隐患。 可是他行将陨灭,他已无法左右关于未来的种种,他所能做的,就是一再的对我加以告诫,并且将自己仅剩的力量交付于我手中,作为对我的报答,也作为对我的告诫。 “祖龙您放心,我本生于人间,自然会眷恋于人间。未来不管我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我都会守护珍惜这一方故土,不会让它遭受任何伤害。”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祖龙郑重说道。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祖龙点了点头,声音里流露欣然,也流露释然。 随后,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远处的芸芸众生。 此时,包括柳乘风在内的所有天行门人,不知何时已朝着祖龙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 我和祖龙的谈话声虽然不大,但显然已被他们听到了,也知道了祖龙接下来的决定。 而身为龙仆的他们,并没有上前反驳祖龙的决议,只是跪在原地,等待着祖龙最后的告别。 “诸位护龙人,千年来本尊承蒙诸位庇护,留存人世至今。而今已是缘尽时,今日你们向本尊表达了全部的忠心,让本尊残生甚慰。可恕本尊疑心深重,临终之际依旧不能将永生之道授予尔等,毕竟人间不能再出现第二批永生门这样的存在。而今帝释天已死,永生门必然大乱,在吾离去后,还望诸位不忘出行,将永生门陨灭黄沙之中,还人间道门真正的长治久安。” “诸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从今往后,人间再无祖龙!” 留下这番离别之言,万丈金光忽然从虚弱的祖龙爆发而出! 第四百四十八章 梦入龙帝陵 “诸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从今往后,人间再无祖龙!” 留下这番离别之言,万丈金光忽然从虚弱的祖龙爆发而出! 而在这万丈光芒中,祖龙庞大的身躯开始层层坍塌,为数不多的力量也朝着最中央不断凝聚。 不一会,这万丈金光便已璀璨到了极致,最终轰然破碎。 金光消散了,祖龙伟岸的身躯也在这一刻瓦解破灭,一颗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光球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这是属于祖龙的龙种,在他陨灭之后,来自他的所有力量都尽数汇聚于这枚龙种之中。 “恭送祖龙大人归天!” “恭送祖龙大人归天!” “恭送祖龙大人归天!” 这一刻,所有天行门人都齐齐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说道,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悲痛与遗憾。 可祖龙本遭帝释天重创,陨灭已成定局,众人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结局。 而我在拂去所有光华后,缓缓来到了这颗龙种近前。 随着我手一点,这颗龙种当即受到我意志的召唤,自行涌入了我的身体当中。 吼!! 这一刻,一道金色的龙影当即环绕我身,发出一声震天的龙吟。 龙影在我周身环绕数周,最后尽数没入了我的体内,我的身上也在这一刻爆发出璀璨的金色的光华,一股浑厚的帝王之气也随之从我体内爆发而出。 帝王之气所过之处,夹杂着一股对凡人的先天震慑之力,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卑微而且虔诚。 祖龙为数不多的力量,此时已尽归我所有。 正如他所说,他的这道龙魂终究太过虚弱,以至于融合了他的这一龙魂后,我并不曾察觉到自己的道行有明显的提升。 只是身上的气息,却已与过往截然不同。 阵阵帝王之气透过龙魂从我体内散发而出,一种意图君临天下的欲望感忽然间从我心中勃勃生起,可这种野心,却与我自身实力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也无形中添了一分夜郎自大的意味。 身怀帝王之气者,必将君临天下,可我只是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道家人。 虽然通过很多人之口,我得知自己过去是为不凡人,但以我目前的性情和道行来看,我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未来究竟会何等的波澜壮阔。 而在龙力涌动间,我眼前的世界也在一片金光弥漫中变得虚幻,一道道离奇的幻象随即逐一映入了我的脑海。 在这些幻象中,我看到了一座宏伟壮阔的地下陵宫。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地下陵宫占地足足百里,一座巍峨辉煌的古城赫然坐落于陵宫最北方。 一条由水银浇筑而成的护城河环绕古城周围,数以百万由黄沙所化的甲士亦拱卫于古城内外。这些甲士手持戈矛,周围还有着各种攻城车、投石机、床弩、战车,这些属于上古时期的兵种、战马、战争器材几乎一应俱全。 在这支黄沙大军的周围,还有着由水银灌注而成的江河湖海,九座高达九米通体由青铜浇筑的巨大神鼎赫然矗立于古城九个不同的方向。 每一座神鼎的鼎腹之上,均有着一个以篆文雕琢的鎏金大字,分别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 这九座神鼎,代表着的无疑是当今人间九州之地。 九州之地,是上古时期华夏最初之疆域,也是如今道门对人间的旧称,寓意整个天下。 而现在,九州之地却以九座神鼎的形式,出现在了这座巨大辉煌的地下陵宫中。 我的目光再度转移,却见由夯土垒积而成的陵宫上方,还有着由一颗颗宝石点缀而成的日月星辰,我看到有一条条来自五爪金龙的龙魂,正翱翔于长空之中,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辉,伴随着日月星辰的光芒照耀下方,使得原本昏暗封闭的地下陵宫,有若白昼。 我万分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幻象,这一幻象显然是来自已经陨落的祖龙残念。 看着那万千黄沙甲士,那九尊巍峨神鼎,以及那漫天龙魂日月星辰,我的内心也震撼到了极致。 祖龙殒命后,他的肉身从此葬入人间归于尘埃,而这座出现在幻象中的陵宫,莫不成就是他的埋骨之地,而这儿……就是传说中的龙帝陵?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那座辉煌古城,我的意志也因此而转移,朝着古城内部快速掠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将意志挪入古城内部一探究竟时,阵阵不安的土石摩擦声却从寂静的陵宫中响彻而起。 一股古朴而又沧桑的力量,在瞬间充斥于整个陵宫之中。 那些原本有若雕像的黄沙甲士,在这一刻竟齐齐活了过来,原本拱卫着古城周围的他们,此时竟纷纷转过了身,朝着我意志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大量的黄沙从他们身上激荡而起。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瞬间传荡我全身,这些黄沙甲士的双目虽然早已无神,但我明显感觉出他们是看向我的。 “敌侵!御!” 一声蕴积着岁月沉淀的怒吼声响彻而起,紧接着,我看到置身最前排的戈矛手缓缓退去,数千名手持弓弩的甲士整齐划一列阵上前,引弓拉弦间,万千利箭犹如雨下,朝我铺天盖地而来! “攻!” 又是一声怒吼,所有的投石机与床弩也在这一刻纷纷调转矛头,一根根长达数米的弩箭伴随着大量滚石也在瞬间腾空而起,朝着我发动了攻击! 吼!! 几乎在同时,寂静的长空中响彻起万千龙吟,那些早已陨落的五爪金龙,它们的龙魂此时也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在震天的咆哮声中摆动了身躯,隔着长空在这一刻朝我发动了齐攻! 这一刻,来自整个龙帝陵的力量,都朝着我发起了攻击,在无数岁月长河中拱卫陵宫的他们,显然将我当做了来犯之敌。 嗡!! 在他们的群起而攻之下,我闪烁于陵宫之中的意志瞬间支离破碎,那环绕我周身的金色龙影也随之尽敛我身,万千光华消散一空。 我的意识,在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祖龙陨灭了,而我也成为了他的龙魂之主,所有朝他顶礼膜拜的天行门人都齐齐站了起来,来到了我的近前。 一头头蛟龙此时也盘旋在我的上空,不断发出声声咆哮,我的意志与它们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我能感受到它们对我的崇敬与归顺。 经此一役,祖龙与帝释天齐齐陨灭,念冰也因此被无常祖师带走,赴入佛门。 天行门最大的敌人被抹除了,可天行门最大的依仗也不复存在,整个龙谷也因此满目疮痍,元气大伤。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我,有的流露敬畏,有的流露愤怒,有的面生嫉妒。 在祖龙自愿化为我龙魂的这一刻,几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悄然间发生了巨大改变,可因为我的特殊身份,所有人虽然将情绪写在脸上,却未曾当面说出。 “林笙,接下来不知你有何打算?” 这时,身为天行门主的柳乘风走了上来,面色复杂地朝我问道。 柳乘风虽然没有直言,但他的意思我还是很明白的。 我本为他的至亲,爸妈又是宗门的实际掌权人,而今我又成为了祖龙的龙魂之主。 按照正常逻辑,我自然也应顺理成章地成为天行门的一员,未来甚至继承老一辈的衣钵,成为天行门门主。 可在我的眼里,我只是一个途径天行门的路人,今日之事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自始至终并没有长留此地的念头,正如爷爷所言,我的根终究在悬棺门。 “外公,天行门中有我爸妈就足够了,可我的爷爷还在悬棺门,我林家的祖坟还在高岩峰中,我身为林家唯一的血脉,自然得顾及家族传承。”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柳乘风如此说道。 得了我的这一拒绝,母亲和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可他们终究没有说什么,默默赞同了我的决定。 “唉,真是造化弄人!” 听着我这话,柳乘风发出一声叹息,“之前,是我信奉了祖龙之箴言,对你穷尽追杀,而今祖龙陨灭,却将龙魂交由你身。我遵循圣意大义灭亲忙前忙后,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真是荒诞可笑!” “罢了,罢了,你我爷孙的裂痕注定已无法弥补,该去往何方你自己做决断吧!可祖龙的龙魂在你身,未来你登临绝顶也好,功成名就也罢,不要忘了在这黄土高原中,还有一个对你寄予厚望的天行门……” 留下这句话,柳乘风满脸憔悴地选择了离去。 如今的他,对我抱以厚望,却又不敢有过多奢望,只留给我一个蹉跎疲惫的身影。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沉江客的邀请 柳乘风走了,众门人也跟着离去,眼下龙谷蒙受大劫,万千基业毁于一旦,而现在,他们也要开始宗门重建工作。 不一会,周围的人逐渐散去,只留下了我的爸妈,以及沉江客念夕朝。 “儿子,你这句话可是把你外公的心给伤透了。” 这时,父亲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许责备。 对此,我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爷爷要继承悬棺门,就只能拒绝外公的好意。 “算了算了,儿子也长大了,有自己的考虑和权衡,你也别怪他了。” 这时,母亲上来打起了圆场,“再说了,我和你都在天行门中呢,你难道还怕自己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爹妈,不给你养老不成?” 母亲已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但字里行间还是透着一丝失落。 心心念念十八年的孩子终于能够坦然相见,可最终还是要远走他方,身为人母心情不言而喻。 听了这话,父亲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和我交代了些许过后,爸妈也随即离开了,身为左右护法的他们,此时宗门中还有着大量的善后工作需要亲身处理。 而此时,沉江客也走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神颇为复杂。 沉江客,本是受天行门之邀,前来处置他的恩师云渐离。 可没想到,所谓云渐离只不过是一个由黄沙所化的傀儡,而他的背后却是永生门,是堪比神明的帝释天。 而沉江客,也因此遭受牵连,蒙受无妄之灾。 “沉前辈,今日您前来却遭遇此事,我代表外公和爸妈,再度向您表以歉意。” 我拱手朝沉江客说道。 对此,沉江客摇了摇头,“永生门是为天行门之敌,亦为我道门之公敌,只奈何此次本尊前来匆匆,未曾有所准备,今日天行门遭逢大劫,本尊也未帮上任何的忙,说来惭愧。” 沉江客说道,“稍后,本尊便会返回逆水泊,召集众门人,亦召集其他宗门门主会晤,共商重返黄沙事宜。” 沉江客无疑是道门中,对两百年前古道门先烈一夜覆灭最难释怀之人,而今在找到了仇恨的目标后,他也开始马不停蹄地着手起来。 而今,堪比神明的帝释天已死,虽不知会对永生门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但想来也一定冲击深重。而现在,无疑也是入主黄沙再度对永生门宣战的最佳时刻。 为先烈复仇也好,重振道门往日辉煌也罢,亦或者追寻传说中的长生不死之术,三门一寺以及天行门都没有理由再选择拒绝。 “林笙,若本尊没记错,而今道门各大宗门之中,你目前唯一没有前去拜访的,恐怕就只有我隐山门了吧?” 这时,沉江客忽然话锋一转,朝我这么问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不知沉前辈有何赐教?” 如今人间道门,共有四门一寺,隐山门、阴离门、悬棺门、天行门、觉禅寺。 我与隐山门之间的渊源深厚,有过敌视有过合作,最终随着念夕朝的死而复重归于好。 可正如沉江客所言,在众多宗门当中,如今我唯有隐山门山门未曾登临拜访了。 沉江客回应道,“待到眼前琐事尽去,还望你抽空前来隐山门一趟,本尊有一人要与你引荐。” “哦,不知是哪位前辈?” 我好奇问道,可沉江客却没有直言,转而问我,“林笙,你知道本尊为何如此执着于黄沙之地,执着于两百年前道门覆灭之谜吗?” “自然是为了道门的复兴。” “复兴?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目的,但还有一事本尊从未告知他人。” 沉江客朝我这么说道,“其实本尊从一开始就知道永生门的存在,也知道黄沙之地有着关于长生不死之术的传说。” “当年,我的师尊之所以前去黄沙之地,便是为了所谓长生不死之术。时隔两百载,本尊亦对永生心神向往。” “而在两百年前,师尊在陨灭之前,曾将一个永生门的孩童送返于隐山门中,如今也一直被关押在逆水泊。你若决意与我等共赴黄沙之地,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个被关押的永生门人? 听了这话,我颇为诧异的看向了沉江客。 没想到,沉江客之所以对黄沙之地如此执着,却是为了所谓永生。 而更让我没料到的是,在他的隐山门山门之中,居然还关押着一个永生门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沉江客对永生门的了解,恐怕远比我想象当中要多得多。 “沉前辈,既然您痴迷于永生之道,又有着永生门囚徒在手,完全可以自行召集各宗门共同伐之,为何非要带上我?”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沉江客问道。 沉江客虽然直言不讳,但我总觉得他还有着别的用意在里边,毕竟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没一个是善类。 “只因你是苍生杵的主人,若要攻伐天行门,缺你不可。” 沉江客朝我卖起了关子,“好了,你若有心对付永生门,但妨前来隐山门,关于后续细节,本尊会在你前来逆水泊之后,再与你细商。”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也没有在此地多留的意思,随后便在念夕朝的恭送下离去了。 这个沉江客,果然是个有着大野心的家伙! 苍生杵是来自两百年前古道门覆灭的黄沙之地,又对超脱三界之外的永生门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关于苍生杵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目前依旧未曾得知,但显然会和永生门有关。 可不管如何,永生门终究是道门的敌人,决一死战覆灭他们是迟早的事情,而此次隐山门之行,看来我也是非去不可了。 只是不知万一沉江客他们当真覆灭了永生门,并且得到了由祖龙留下的长生不死之术后,道门当中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这一切已经是后话,此时场内仅剩的,便只有念夕朝了。 “门主就这样子,说话直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林笙你莫要见外。” 察觉到我脸色的异常,念夕朝朝我这么说道。 随后,他看了一眼周围满目疮痍,不禁一声感叹,“唉,最近的道门可真是不得安生呐!先是悬河寺被毁,万山庄覆灭,紧接着又是觉禅寺毁于一旦,而现在又轮到了天行门,此诚多事之秋啊!” 我附和着笑了笑,正如他所言,如今的道门是难得再有太平了。 “念老爷子,不知您接下来准备去往何方?” 我朝念夕朝这么问道。 “我这糟老头子,还能再去哪里呢?” 念夕朝一声苦笑,“我今日前来天行门,无非是想要再见见自家的孙女,可现在念冰突然出了这状况,我这当爷爷的也是无计可施啊!稍后自然也要重返觉禅寺,一边帮着寺里料理后事,一边帮着照料孙女,以防她再有任何变故。” 我点了点头,心情也不禁变得沉重了起来。 念冰今日之变故,虽然帮我们抹杀了帝释天这一大敌,但同时自身也成了道门最大的隐患。 这些天的遭遇,无不在告诉着我一个深刻的道门:道门之中不允许太过强大的变数存在。 而现在的念冰,就是这么一个变数,并且极度的不可控。 也不知她和无常祖师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也不知待她苏醒之后,道门又会对她做如何处置。 一时间,我的心里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念老爷子,您现在就先前去觉禅寺,等我处理完天行门中的事情后,便即刻赶来。”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念夕朝这么说道。 念夕朝点了点头,“也好,你自己今后也多加小心,老爷子我老了,也变得不中用了,你们年轻一辈的事情,我可是越来越有心无力咯!” 一番寒暄过后,念夕朝和外公以及爸妈道了声别,在我的相送下离开了龙谷,离开了坠龙山,乘着渡船前去了觉禅寺。 我虽然对念冰的状况颇为不安,但眼下天行门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为子女,我自然也无法就这么抛下爸妈不管。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我一直在帮着天行门修缮破损的房屋,治愈受创的蛟龙,安排着门中死难弟子的生前身后事。 原本百废待兴的龙谷,经过半个月的修缮也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一座座坍塌的房屋被重建,断流的瀑布重新落下水幕,满山谷的碎石泥沙也得到清理,河中污浊的尸水也得到了清理。 只是在龙谷的深处,却又添了许多新坟,清澈的江河湖泊之中,也没有了游蛇与走蛟嬉戏的身影,重新崛起的龙族,在这场大劫之中已出现了断层。 可这一切已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在和外公以及爸妈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后,我也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相送下离开了天行门。 走出坠龙山,穿过了荒凉的黄土高原,我再度来到了先前那条湍急而且浑浊的江河前。 随着十几枚铜钱落水,一艘乌篷船从水中缓缓浮出,一名满身尸斑的摆渡人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尊贵的大人,不知您要去往何处?” “天外山,觉禅寺。” 第四百五十章 佛魔共存 随着乌篷船一沉一浮,荒凉的黄土高原消失不见,当头的阳光随即落入了我的眼中,却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此时,天外山的轮廓在我眼里依稀可见,三座高山山顶白雪皑皑,山腰草木葱郁,山脚下则是万家灯火满目沃野。 可是,此时的我并非置身于觉禅寺外的寒潭之中,而是身处百里之外的黄河之中。 “摆渡人,你做的恐怕有点不厚道吧?” 我颇为不悦地看向了一旁的摆渡人,“我钱已给足,你为何不将我送往目的地,却停在百里开外?” “大人,您是阴离门的座上宾,小人怎敢怠慢。” 摆渡人颇为为难地说道,“只是最近觉禅寺已不同以往,小人虽有心将您送往寺门外,但身为鬼道人实在有心无力!” 说罢,摆渡人朝着天外山上那如蚂蚁般大小的觉禅寺轻轻一指,却也让我皱起了眉头。 觉禅寺所在的地方,此时七彩光晕依旧,一股浑厚的佛力从中汹涌而出,哪怕身处百里开外,也能让我清晰的感觉到。 可这股佛力不复以往温和圣洁,却显得分外暴戾,而且充满了镇压之力,来自外界的阴气一经触及,立即瞬间抹灭。 这股带着暴戾与镇压气息的佛力,对于鬼道人而言无疑是一天敌。 明白了其中蹊跷后,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为难他,随后便离开船回到了岸上。 “恭送大人,愿大人此行愉快!” 一声问候下,乌篷船重新沉入了水中,而我也随即动用了一道传送符。 我对传送符的使用并不娴熟,不能像茹若初一样瞬行千里,但瞬行几十里还是做得到的。 随着熟悉的吞噬之力涌动周身,不过转瞬间,我便在传送符的加持下抵达了天外山下的兴田镇。 当初彼岸和无常祖师一战,无疑已波及俗世。 镇子里许多的居民因为害怕殃及池鱼,已经纷纷从此地搬离。 一路走来,镇子里一片萧条,早已不复先前的人声鼎沸。 “林笙小道长,半个多月不见,你又来觉禅寺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转过看去,发现是之前请我吃饭的一个饭店老板。 此时,他已经将自己所有家当塞进了车里,看来也打算搬离兴田镇了。 我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事吗?” “我跟你说,现在的觉禅寺可不比以前呐!可是邪门得很咧!” 饭店老板朝我说道,“据最近上山拜佛的人说,最近觉禅寺里可一直在闹鬼呢!那些鬼怪没日没夜的飘荡在寺庙的里里外外,里边的僧人怎么驱都驱不干净。一到晚上整个天外山都是鬼哭狼嚎的,别提有多瘆人了!” “后来,这寺里的高僧也实在镇不住了,从此闭寺不接客,同时又告诫我们这些镇子里的人早早离开暂避风头,只怕这寺庙里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不很多镇民都已经搬出去了,我现在也打算回我老家,等确定没事了之后再回来做生意。” 饭店老板唏嘘不已,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却是让我心里一个咯噔。 觉禅寺闹鬼? 莫不成是因为念冰身上的阴气所致? 饭店老板和我寒暄了片刻后,便开着车离去了,而我带着这一念头,也随即徒步朝着天外山的方向走去。 上次前来天外山时,这一带也还热闹非凡,经常可以看到三五成群前去寺中礼佛的香客。 可此时再度到来,一路却冷冷清清,以至于除了我之外,只有一条干瘦如柴的流浪狗在山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正如那饭店老板所说,越往山上走,山上的阴气就变得越发浓郁,一个个的鬼灵不断浮现于山林间,发出阵阵瘆人的呜咽声。 没多久,我便已来到了觉禅寺外。 不得不说,那些精通土木的隐山门人效率着实不错。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缮,整个觉禅寺已经焕然一新,坍塌的院墙已经重新垒起,一座座庙宇楼阁也按照原来的制式崭亮如新,禅院那尊高达百米的巨佛如今也再度巍峨屹立,镀上了金箔。 有着无常祖师坐镇,来自他的浩瀚佛力也重新注入到各个佛像之中,整个寺庙也随即恢复了以往的佛光弥漫,梵音袅袅,如获新生。 可是,觉禅寺内虽然佛光萦绕依旧,但在庙宇的内外,却有着一股黑色的阴气环绕。 这些阴气飘荡于院墙外,萦绕于禅房中,与原本相互对立克制的佛力,竟在这一刻实现了共存,齐齐出现在这座佛门第一寺中。 我的心里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来到寺庙门口时,却看到有一个个鬼灵此时正匍匐于觉禅寺的外边。 只见他们双膝跪地,身体不断颤抖着,时不时发出声声念叨,朝着寺内顶礼膜拜,仿佛在虔诚朝拜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觉禅寺内钟声木鱼声声声不绝耳,僧人的诵经声伴随着佛像的梵音袅袅传来,与寺外的鬼灵哀嚎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再看向觉禅寺上方的山巅,那棵由槐灵圣所化的老槐树也在阴气和佛光中轻轻摇曳,大量的阴火不断从他的树枝间喷薄而出,大量的鬼灵更是环绕在他的身旁,发出声声呜咽。 而这时,槐灵圣也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一张属于他的脸孔逐渐从树干上浮现,朝着我点了点头,却并不曾有多言。 我双手合十朝他回以一礼,随即敲了敲觉禅寺的大门。 负责开门的僧人显然是认得我的,看到我之后,僧人当即朝我恭敬说道,“林笙施主,请随贫僧来,无常祖师已恭候您多时。” 我不曾多言,随即边和这名僧人走进了寺内,来到了大雄宝殿中。 此时,觉禅寺中众僧云集,他们身坐蒲团上,手中微拨念珠,不断地念诵着经文。 源源不断的佛力从他们的身上涌动而出,朝着大殿正中的释迦牟尼法身像源源不断汇聚。 而在佛像前,我看到了与我阔别多日的念冰。 此时的念冰,正端坐于释迦牟尼法身像之下,来自众高僧的佛力再汇聚于佛像之中后,又由佛像再度涌入了念冰的体内。 念冰白皙静谧的脸上此时平静如水,她端坐佛前双手微微合十,浑厚的佛光萦绕在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佛光。 她就好像一个庄严圣洁的女菩萨,与先前在天行门时化身成魔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觉禅寺几乎所有高僧都云集于此,不遗余力的为她提供浩瀚佛力,以此镇压她体内的阴气。 但从觉禅寺内外的情形看来,这一情况并不乐观。佛力并没有真正意义镇压住她的阴气,反而使得阴气和佛力呈现出一种共存的诡异形态。 可现在念冰已心静如禅,众高僧也都沉浸于佛法当中,以至于我步入大雄宝殿好一会,都没有人留意到我的到来。 “林笙,你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转身望去,发现来人是无常祖师。 无常祖师看起来颇为虚弱,他的身体犹如干尸一般,皮肉已完全干枯了下去,呈现出黑褐的色泽,干瘪瘪的黏附在骨骼上。 先前由彼岸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至今没有痊愈,以至于他的大半个身躯尽数腐烂,露出了下方金色的骸骨。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亲自出面接待于我,在他的旁边,则是一脸愁眉不展的念夕朝。 “弟子林笙,拜见无常祖师!” 我双手合十恭敬说道,同时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念冰,“祖师,请问我妻子现在境况如何了?” “阿弥陀佛,佛魔无常,祸福难料。” 无常祖师口喊佛号,发出一声叹息,“念冰大梦初醒魔光乍现,这些时日来,本尊一直以寺中佛法渡化其身,却始终收效甚微。” “念冰前世复苏,她潜藏在肉身的力量已超乎本尊掌控,她若为佛,人间安宁,她若化魔,生灵涂炭。林笙,你身为她的丈夫,且需早做打算。” 听了这话,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无常祖师之前就曾告诉我,念冰前世本为佛,只因为我堕落成魔,最终散尽了佛缘沉沦俗世,化为凡人。 关于其中的过往我虽不曾知晓,但无常祖师所说的早做打算,我自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若为佛,佛门或许还能容纳她,可一旦觉禅寺无法将其魔性镇压,那么即便其他人不出手,无常祖师定然也会让她再赴彼岸的后尘。 念冰魔性爆发时的可怕模样,至今让我心有余悸,可对于无常祖师的这一决议,我的内心还是一阵抽搐,不敢正面回应他的话。 我当即说道,“无常祖师,看在弟子前世与您渊源深厚的份上,还请您竭力相助,弟子定感激不尽!” 无常祖师点点头,“林笙,你与本尊虽渊源留存,但念冰与本尊之佛缘更为深厚,即便你不说,本尊亦会倾尽全力。只是世事无常,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不是你我意志所能轻易改变。” 话落,无常祖师不曾有多言,随后却是和众僧人一道,也盘膝坐在了佛前,浩瀚的佛力从他的体内涌动而出,借助着佛祖像倾注在了她的体内。 念冰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痛色,一轮七彩的佛光竟是在她的身后悄然浮现。 见此,我也不曾有迟疑,和念夕朝打了声招呼后,也学着众僧盘膝坐下,来自我的佛力立即从体内倾泻而出,涌入了念冰体内。 咔擦!咔擦!咔擦……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清晰的岩石碎裂声忽然在佛堂之中响彻而起。 我深深皱起了眉,却发现念冰身后的那尊释迦牟尼法身像,不知为何却忽然绽开了一道道裂纹。 事情,不妙! 第四百五十一章 佛威镇压 释迦牟尼法身像,是为大雄宝殿中的主佛,镀有金箔的佛身上佛光璀璨,看起来尊贵而又神圣。 可此时,这尊高达十米的佛像周身金箔却忽然一层层绽裂开来,露出了下面灰白的岩石。 而在这些岩石上面,此时赫然出现了一道道细小而且密集的裂纹,这些裂纹肉眼可见的迅速遍布于佛像周身,时不时有灰烬石屑从裂缝中溅落开来,将下方供桌上的祭品蒙上了一层灰霾。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在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而在我的这一预感中,一缕阴风却忽然穿过了层层佛光的笼罩,吹入了佛堂之中。 念冰长长的头发在阴风中飘扬起,原本还散发着祥和佛光的她,身上的气息却在瞬间骤变! 那萦绕周身的浑厚佛力,在阴风徐来间竟是瞬间溃散,下一秒,一股极为浑厚的阴气毫无征兆的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随着这股阴气的突然出现,整个大雄宝殿的温度在瞬间降到了冰点,让人忍不住一个哆嗦。 原本从她身后绽放而出的七彩佛光,此时轰然破碎,一张扭曲骇人的黑色鬼面却是赫然生成! 呜呖呖!! 鬼面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一时间,大量的鬼灵开始纷飞于整个佛堂之中,朝着堂下芸芸众僧发动了攻击! 包括无常祖师在内,佛堂中所有僧人都在察觉到了念冰的这一变化。 他们的诵经声开始变得越发急促响亮起来,大量的佛光不断从他们身上爆发而出,犹如泉涌一般注入了她的体内。 可是,来自他们的佛光却已无法像先前一样,毫无阻隔地融入她身。 佛光一经触及她的灵魂,便立即遭到那股强大阴气的侵袭,转眼间溃散当场。 由阴气所化的鬼灵,此时透过佛光不断侵蚀着在场众人。一时间,诸多僧人身上的僧袍猎猎作响,从他们身上散发而出的佛力也在鬼灵攻击间顷刻瓦解,许多的僧人甚至因此双目流血,转眼间尸水遍体,看起来分外瘆人。 佛堂前点亮的长明灯此时也变得闪烁不息,而在这时,一阵比先前更加庄严而且洪亮的梵音,再度从近前的佛祖像中响彻而起。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阵阵,一股比刚才更为浩瀚的佛力从裂纹遍布的佛像之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整个佛堂被金光笼罩,璀璨得让人难以睁开双眼。 在这股佛光的笼罩下,周围诸多鬼灵齐齐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嘶鸣,随后伴随着阴气尽数抹灭,受到阴气侵袭而受伤的众多高僧们,此时身上的伤势也都得到了痊愈,从身上流淌而出的尸水也因此消散。 这股佛力治愈着芸芸众僧,净化着一切世间污秽,但在接触到念冰的瞬间,却化作了一股极为凌厉的佛威! 大量的佛力在念冰的近前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卍字佛印。 佛印之下,原本还平静如水的念冰立即变得秀眉紧蹙,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而从她身上肆无忌惮爆发而出的阴气,在这一刻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开始疯狂地朝着她的体内退去,最终尽数敛入身体当中。 梵音响彻不休,佛堂之中立即传来一阵厉鬼凄厉的哀鸣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而那道卍字佛印,此时还在不断朝着念冰落下,每靠近一分,其中的镇压之力就变得越发强烈,而厉鬼的凄鸣也随之加重三分。 最终,这道卍字佛印隐入了她的眉心,响彻佛堂的鬼啸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原本喧嚣的佛堂,也随着佛印的落下终于归于平静。 袅袅的梵音也在这一刻消散当场,念冰身上的阴气被彻底封印于体内,那金色的佛光也在这一刻重新萦绕在她的周身。 念冰的脸颊上布满了细汗,可来自她的那一抹痛苦终究逐渐缓解,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可是,为了镇压她的阴气,眼前的释迦牟尼法身像也为此耗尽了所有佛力,一片片金箔开始从佛身表面剥落,随风飘飞大雄宝殿中。 一道接着一道的深长裂痕在佛身上纵横交错,有若沟壑。而最终佛像支撑到了极限,轰然崩塌于眼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时,无常祖师口喊佛号,可声音里却充满了疲惫和虚弱。 我朝着无常祖师看了一眼,却见他原本就已干枯的身体,此时已彻底佝偻了下来,仿佛是从坟墓里刚走出来的一般,不禁让人心里一咯噔。 显然,为了镇压从念冰体内爆发出来的这股阴气,无常祖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尝试着想要从蒲团上坐起来,结果手一空却差点摔倒在地。 “无常祖师,上次因为彼岸,觉禅寺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而今因为念冰,您又耗尽无上佛法,晚辈心中万分愧疚。” 我连忙扶住了无常祖师,颇为歉意的朝他说道。 “阿弥陀佛,此事与你无关,乃佛门命数使然,林笙你也莫须自责。” 无常祖师摇了摇头,朝我和煦说道。 “那么,念冰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我朝无常问出了这个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阿弥陀佛,这半月来,念冰体内魔性已复发四十八次,而这一次是为最后一次,也是魔性最盛时。虽耗尽本尊之修行,毁殿中之佛像,然终究将其封印,可谓甚善!” 听了这话,我紧绷的心弦当即松弛了下来,欣喜问道,“这么说来,念冰她已经没事了?” 无常祖师犹豫了片刻,可还是点点头,“暂告无恙,不过你是她的丈夫,待她醒来后,还望你多行照顾于她,亦可带她于俗世故地重游,以解心中魔性残念。” 我连连应诺,沉重多日的心情也终于得以释然。 可我看了一眼念夕朝,却见他始终看着昏迷不醒的念冰,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无常祖师无言,随即朝着佛堂外看去。 随着念冰体内阴气被彻底镇压,那原本萦绕于觉禅寺内外与佛力共存的阴气,也在这一刻尽数消散,飘荡于周围的鬼灵也因此销声匿迹。 原本梵音与鬼啸之音响彻不绝的觉禅寺,也因此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而此时,无常祖师的目光从周围挪开,却看向了不远处的寺门口,一阵骡子的啼鸣声却是从寺外响彻而起。 “若初……可真是本尊的好门生。觉禅寺重建时,未见她人影,本尊受难时,她不曾前来。而今她的丈夫刚赴入寺中,她便闻得消息紧随而至了!” 无常祖师这么说了一句,看向寺门口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慈祥和蔼起来。 “师尊,弟子人还没入寺,您就开始说我坏话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忽然从寺外响起。 不一会,我便看到有一个女孩子寺门口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头骡子。 若初? 没想到,茹若初此时竟然也来到了觉禅寺中!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我们还是敌人吗? 没想到我前脚刚至,茹若初紧接着也来到了觉禅寺中。 可这一次,她的脸上并没有如以往般流露温和笑容,却是显得颇为憔悴。 和无常祖师问候了一声后,她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佛前的念冰,“林笙,关于你们的事情,前些日子沉江客已经派人知会过我了。没想到你这次刚去天行门,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世事无常,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与她复述其中的细节, “是啊,太平日子确实没几天了,可幸好你无恙。” 茹若初这么说着,可目光始终落在念冰的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而在茹若初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显然,在得知了天行门时念冰身上所发生的异变后,茹若初对她也产生了极大的忌惮。 “师尊,听说您当初法身降临天行门时,曾说念冰的前世是一尊真佛,不知是否为真?” 过了好一会,茹若初朝一旁的无常祖师问道。 无常祖师点了点头,“此言不假,然此事关乎净土一方不传之秘,你若深问,本尊恐难轻言。” “师尊,您可真是了解我的心思。” 吃了闭门羹的茹若初,有些牵强的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真是没想到,我自幼得师尊亲传,最终因为闭口禅破而佛缘尽断。可念冰生来就是阴生子,而今更成了魔,偏偏前世却为真佛,宿命可真是不公平。” “阿弥陀佛,她有她的前世,你亦有自己的未来,同处一人间,各有一天地,何必处处一较高低?” 无常祖师这么说着,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拿茹若初说笑。 “师尊,您的道理我自然明白,事实上我最近刚发现了一个潜藏在悬棺门的不传之秘,所以这才紧忙紧赶前来这儿找林笙了嘛!” 茹若初这么说着,可眸子里依旧流露着一丝不满,“可是,当得知念冰前身为佛时,弟子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 “哦,不知如何让你不舒服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却是让茹若初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再度凝重了下去。 可这个声音并非来自无常,而是来自一旁的念冰。 原本昏迷的她,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是从那禅定状态下苏醒了过来。 她从蒲团上站起,先前骇人的阴气在卍字佛印的镇压下已彻底消散。 只见她身上佛光弥漫,浩瀚的佛力不断从身上激荡而出,一轮七彩的光晕更是萦绕于她身后。 也不知是因为吞噬了太多觉禅寺高僧的佛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此时她身上的佛力强大得让我一阵心颤,甚至比起一旁的无常祖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自她的这股佛力,强大得让我不免一阵心颤,甚至比起一旁的无常祖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先前的女魔形态相比,此时的念冰宛若一尊菩萨降临。 她的佛光照耀在了茹若初的身上,却是透着一股浑厚的佛威。 在这股佛威之下,茹若初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对念冰身上的这股力量很不适应,而在她的眸子里,一股比先前更加深重的忌惮油然而生。 “茹若初,当初在柳泉村时,你逼得我动用鬼道之法,使得我时至今日依旧被阴气所困。而你奶奶对我动手,更是差点让我身死魂灭。可后来,你又救了我爷爷,又让我前去了悬河寺,让我暂别了阴气噬体之苦。” 这时,念冰一步一步地朝着茹若初走来,“回望过往,你说我俩究竟算不算敌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要知道,念冰一直以来对茹若初都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相互敌视的状态,可因为后来若初与我的冰释前嫌,以及念冰自身道行微弱,二女的恩怨就此不了了之。 可现在,念冰的实力几乎在一夜之间达到了一种超乎我想象的境地,她该不会打算这个时候和茹若初秋后算账吧? “念冰,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体面人。” 我急忙拦在了二女中间,跟念冰打起了圆场。 念冰的眼神里逐渐流露出一丝柔和,可她的目光还是始终落在茹若初的身上。 茹若初微微一笑,却是反问道,“那你觉得,在从柳泉村离开后,我还有将你视为敌人吗?” 念冰无言,可丝丝佛光却从她的身上萦绕而出,映射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她也朝后者回之以意味深长一笑,“看来,确实不应该再是敌人了。” 二女相视一笑,这番针锋相对来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 可留下这句话后,念冰没有再理会她,茹若初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有我夹在中间摸不着头脑。 女人的心思,果然都让人难以捉摸…… 直到这时,念冰方才转过了身,朝着一旁的无常祖师恭敬施以一礼,“无常,这些日子,您与寺中众高僧一直以佛力竭力镇压我体内阴气,让我再获光明,有劳了。” 无常祖师却是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神色,当即双手合十,朝着念冰微微躬身,“阿弥陀佛,姑娘前身本为佛门人,贫僧此次归临人间亦是为姑娘而来。让姑娘由魔归佛重返正道,本是贫僧应尽之责。” 听了这话,我和若初二人不禁一阵错愕。 要知道,无常祖师可是早已悟道登临极乐的真佛,可在念冰面前居然会以‘贫僧’自称,甚至言行举止间无不透露着一丝谦卑和恭敬,俨然将念冰当场了自己的平辈甚至是前辈来看待! 莫不成,念冰的前身除了是真佛之外,还有着什么更加了不得的身份? 而这时,无常祖师朝念冰再度问道,“姑娘,既然如今你已佛光重现,不知是否有意登临极乐,以成佛法无量之境?” “无常,你在说什么?” 念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她摇了摇头,“我现在记忆很混乱,对你说的极乐净土没有任何的印象,也没有任何的兴趣。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留在自己所热爱的这一方人间故土。” “人间故土……” 无常祖师的嘴角扯出一丝干瘪的笑容,目光下意识朝我投来,“依贫僧看,姑娘并非不知,只是故作不知,姑娘并非舍不得人间故土,而是放不下人间故人。” 念冰也下意识看了看我,最终选择了沉默,或者说是默认。 而我至今都记得念冰魔化时的形态,甚至一度让我濒临死境,魂飞魄散。 我从为见过念冰那般可怕的一幕,以至于现在看到她时,依旧难免心有余悸。 可念冰在阴气镇压后,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早已忘记,而她看向我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过往的柔和。 “如此也好,如此也罢。姑娘既愿留于人间,便可留于人间,贫僧自会恭候姑娘尘缘了尽时。” 留下这句话,无常祖师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在凡尘的搀扶下离开了。 众僧人见念冰已得无恙,也随即朝她恭敬问候,逐一退去。 “唉,现在的道门,老爷子已是越来越看不通透,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也真到了退隐山林的时候了!” 这时候,念夕朝跟念冰叮嘱了几句,随后一声叹气,也同样离开了佛堂,将空间留给了我们仨人。 坍塌的佛像前,念冰和茹若初再度对视无言,周围的空气也明显降低了十几度,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识,让我仿佛重新置身于当初茹若初和彼岸对峙的那一天,被夹在中间的我,瞬间惶恐不得安生。 “额……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个晚饭?” 第四百五十三章 念夕朝的担忧 “额……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个晚饭?” 二女的沉默让我不禁如坐针毡,随即再以老土的开场白打破了沉寂。 念冰和茹若初同时看向了我,让我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 “要不,今天我来给你们做饭?” 我吞了吞口水,再度补充了一句。 听了这话,念冰点了点头,“以前都是我在给丈夫做饭,可是很少尝过他的手艺。” “没错,也是得让他多打理打理家务了。” “我看可以,不过他一个人太过操劳,我还是帮他烧烧火吧。” “嗯,我也可以为他洗菜……” 和之前彼岸一样的,在一谈到吃饭后,原本势同水火的二人,竟在瞬间暂停了冷战大成了共识,以至于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见此,我丝毫不敢含糊,连忙跑去了寺中的厨房。 我是无常祖师钦点的前世有缘人,念冰是为真佛,茹若初又是无常的得意门生。 可以说,我们三人在觉禅寺中的地位尊贵非常。 随着我们的到来,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伙工头陀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恭敬离去。 念冰和茹若初也不曾有所含糊,当即挽起衣袖忙活了起来。 念冰在灶前生火,茹若初在案台洗菜,而我则负责掌勺烹炒,袅袅的炊烟从厨房中冒出,萦绕觉禅寺内外。 眼前的这一幕,不禁让我想起了之前还在潜龙镇的时候,一家人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活着一桌饭菜,虽然互相有吵有闹,但好歹充斥着寻常人间的气息,其乐融融。 可此时的厨房中,念冰和茹若初虽然已冰释前嫌,但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以至于做饭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桌子菜被我端上了饭桌。 水煮豆腐、清油土豆丝、蒸南瓜、干煸豆角、擂辣椒、红烧冬瓜…… 佛门净地无酒肉,一桌尽是全素斋。 “念冰尝尝我炒的土豆丝,一定很合你的胃口。” “若初你饭量大,我帮你换一个海碗。” “对了,刚刚我看厨房里还有橙子,要不给你们榨一杯橙汁……” 饭桌上,我一阵忙前忙后,时不时为她们夹菜端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殷勤讨好过。 念冰尝了一口土豆丝,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我给她夹的青菜。 茹若初也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以至于我一碗饭刚端上来没半分钟的工夫便已见了底。 在我的邀请下,念夕朝也坐在了桌前。 我们年轻人的饭局,他老爷子本是不打算掺和的,可我担心万一念冰若初再争执起来我会无法控制,所特意请他前来镇场。 可念夕朝吃了两口菜,却立即摇起了头。 “这土豆丝怎么是生的?豆角倒是熟了,可惜焦了点。” “豆腐里的盐放的太多了,冬瓜煮得太烂了。” “林笙,你这厨艺还得多涨进呐!”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陷入了万分尴尬,这才停止了给二女夹菜添饭,尝了尝自己的手艺,顿时吐了出来。 怪不得念冰吃的这么少,若初光吃米饭了,感情自己做的饭菜如此难以下咽。 “爷爷你别这么说,我觉得林笙的饭菜做的挺好的。” “念老爷子言重了,我只是今天胃口不好。” 这时,念冰和茹若初难得默契,竟然不约而同帮起了我说话。 对此,念夕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曾再有多话。 过了好一会,这场颇为冷清而且尴尬的饭局终于结束,念冰和茹若初前去了厨房洗碗收拾残局,而在我打算外出走走消消食时,却看到念夕朝背着包袱从禅房走了出来。 “念老爷子,天色这么晚了,您这是打算去哪?” 我连忙迎了上去,有些不解地朝念夕朝问道。 念夕朝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林笙,我这次出门,只是为了见一见我的孙女,现在已经见着了,自然得回我的落雁山了。” “既要回家,何必急于一时,休息一晚再出行不好吗?” 然而,念夕朝摇了摇头,“多留一时就多一分的难过,倒不如早一点走也少一分繁琐。” 我不禁一阵愕然,随即问道,“念老爷子,还请您有话直说。” 念夕朝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朝着寺内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朝我问道,“林笙,你觉得念冰还是以前的那个念冰吗?” 听了这话,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事实上,自从念冰被无常祖师带来觉禅寺后,这一疑问便不止一次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之前在天行门时,念冰为魔,抹杀了帝释天,也打算抹杀我。 而现在到了觉禅寺,念冰为佛,却莫名和若初化解恩怨冰释前嫌,一反常态忽然变得异常温和。 魔也好佛也好,恶也好善也罢,在觉醒了前世的那些残破记忆后,如今的念冰与过往早已判若两人。 在喜与怒的背后,都隐隐藏着一股我所看不透的城府,让我惶惶不安。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她和茹若初的相见如此不安,即便二人看起来已经相安无事。 “这些日子来,念冰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她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当爷爷的心里最清楚。” 念夕朝的眼里满是憔悴,“念冰已经不是以前的念冰了,危险,可怕,她若继续人间长留一日,人间便会因为她而提心吊胆一天。” “无常祖师说她前生是佛,可今生却已为魔。佛魔无常祸福依,她今日能由魔化佛,谁又料得准来日不会由佛成魔?” “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就不该让她前去天行门,如果我让她留在落雁山,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至少来得也不会这么快。” 我怎么也没料到,身为念冰的爷爷,身为她唯一的血脉之亲,念夕朝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他也信奉着道门那不成文的法则,无法允许像念冰这样一个变数存在? 我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可此时的念夕朝很理性,理性得让人害怕。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林笙,念冰这些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了,能顺着她的就顺着她点,别让她受委屈。可是……如今有朝一日她再化身成魔,也请你当机立断,莫要为儿女情长所纠缠!” 说着,念夕朝不曾再有多言,他的脸色微变,忽然看向了我的身后。 一股浑厚的佛力,不知何时从我的身后涌动而起,圣洁却又充满威严。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念冰不知何时站在了大雄宝殿门口,隔着台阶看向了我们一老一少。 她看着念夕朝,原本阴冷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 “爷爷,您既然要回家,为什么不和孙女说一声呢,我也好送送你呀!” 第四百五十四章 欢迎来到地狱 “爷爷,您既然要回家,为什么不和孙女说一声呢,我也好送送你呀!” 念冰这么说着,却是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此时的念冰,浑身弥漫着淡淡的佛光,看起来祥和而且圣洁,可她的笑容却给了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念夕朝的脸上也随之冒出一丝冷汗,对于自己的孙女,对于这个世间仅剩的亲人,念夕朝的眼里明显流露出一丝恐惧。 饶是如此,他还是勉强露出一丝和蔼笑容,“这不突然想起老白牛还在落雁山吗,爷爷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那老伙计没人照顾可是不行的。” “老白牛啊,我确实也挺想它的,也不知它最近可好。” 念冰点点头,“既然如此,爷爷您就先回去吧,过几天孙女再回家看望您。” “好,好……” 念夕朝应了声,不觉如释重负。 他给了我一个眼神,随后没有再多言,背起包袱离开了觉禅寺。 看着念夕朝消失在寺门口的背影,念冰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怅惘,可这抹怅惘很快又被冰冷所取代。 她看着我,“林笙,爷爷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在她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浑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可还是摇了摇头,“念老爷子放心不下你,特意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再受委屈。” “哦,这样啊……看来爷爷还是挺关心我的。” 念冰应了声,随后不再有言语,转身前去了寺内,留给了我一个落寞却又阴沉的背影。 念冰,真的不是以前的念冰了。 她虽然强撑着那一抹熟悉,可本质却早已陌生,就连念夕朝都对她深怀警惕,甚至还做好了大义灭亲的打算。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 寺内的暮钟响起,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此时已是深夜。 一声叹息后,我也随即返回了寺内。 可在我打算步入厢房时,却不禁停下脚步犹豫了。 如果按照以往,我定然是前去念冰的房间,可偏偏茹若初这时候又已到来,她和念冰二人所住的厢房只有一墙之隔。 她们是我的妻子,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无论我打开哪一扇门,对另一方都是不公平。 纠结了片刻后,我最终没有再往前迈进一步,转而前去了旁边一间闲置的空房中。 天渐渐黑了,念冰和茹若初并没有前来找我,待到月上树梢时,她们二人房间的灯也已陆续熄灭。 见她们都已休息,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也随即上了床打算睡一个安稳觉。 可我刚躺下没两分钟,一阵敲门声却忽然响起。 我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屋外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唯有两股诡异的阴气透过门缝涌入了屋内。 我下了床,却见这两股阴气正在迅速凝聚,逐渐化作了两个鬼魅的身影。 只见这这两个诡魅一黑一白,黑者手举招魂幡,面容凶悍身宽体胖,头戴着一顶由麻布制成的高帽,上面写有‘天下太平’四个字。 而白者手持扫丧杖,面色惨白身形高瘦,长长的舌头从口中一直垂到胸前,在那高约三尺的高帽上,则写有‘一见生财’的字样。 “你们是谁?” 看到这一黑一白两个鬼魅,我的心里不禁警惕了起来。 要知道,此处是为佛门重地觉禅寺,但凡有外界阴气侵袭,必然引来寺中诸佛镇压。 可是,这两个诡魅竟然能无视佛门威严,安然进入寺庙腹地厢房,想来定非寻常之辈。 “林笙,吾辈乃黑白无常,今日奉主上之命,邀你于阴间一叙。” 这时,两个鬼魅同时朝我开口道。 黑白无常? 听了这话,我一阵愕然。 关于黑白无常的来历我自然有所耳闻,他们是来自阴间的鬼神,专门于人间摄取阳寿已尽的凡人魂魄,将其带入阴曹地府。 可现在,他们竟然来到了这里,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你们所说的主上,可是彼岸?” 我的心里一阵警惕,朝他们问道,“但我和她事先有约,在人间事务未完之前,我还不能前往阴间。” 对此,左侧的黑无常摇了摇头,“你与主上有何协定和我等并无相干,只是我等今日奉命行事,若有冒犯还望得罪。” 话落,黑无常挥动起手中招魂幡,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却是从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我下意识朝后退出两步,想要拿起桌旁的苍生杵,不曾想我的手竟直接穿过了苍生杵,穿过了桌子,扑了个空。 我猛地一咯噔,却愕然发现我的身体此时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而站在黑白无常面前的赫然是自己的魂魄! 呜呖呖!…… 一连串鬼啸之音从我的耳旁响彻而起,我回头望去,来自黑无常的招魂幡也已经扑面而至,犹如鬼啸的风声瞬间席卷我的耳畔。 下一秒,我的眼前突然一黑,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凄厉的哭嚎惨叫声将我惊醒。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大门前。 一门之隔,门内漆黑如夜,门外一片光明。 而黑白无常就和我站在大门的中间,将我轻轻一推。 我的身体立即一个趔趄,被推进了大门中。 门外的黑白无常看了我一眼,“林笙,先前多有冒昧还望恕罪。主上此时正于殿中等候你,还望你自行前去。” 话落,二鬼同时向后退出一小步,那张奇怪的大门也随之轰然关闭,我的眼前也随即陷入黑暗。 可很快,我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鬼灵缓缓走了上来。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不断喷薄着幽蓝鬼火的骷髅头骨,阵阵黑色的阴气不断缭绕于他的白骨之躯。 他隔着阴气看着我,恭敬地弯腰朝着黑暗深处指去,“尊贵的大人,主上正在殿中等候您,还请您与老仆前来!” 一阵如老妪般凄凉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鬼仆随即朝着黑暗的前方走去。 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不安,可眼下漆黑不见五指,周围更是惨叫之声响彻不绝耳,让人毛骨悚然。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着这个鬼仆一道前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鬼仆停了下来,随着他的手一拨,眼前的黑暗立即被撕开一道豁口,一道散发着光亮的门的轮廓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大人,请!” 鬼仆恭敬指向门口,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迈过了门槛,眼前的一切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原本的黑暗消失了,一座诡异的房间立即出现在了眼前。 这像是某个恶魔的行宫,各个墙壁上,悬挂着一个个由白骨所制的饰品,还有着一张张由人的骨骼拼接而成的桌椅器具,以及一张不知由什么巨大生物的头骨雕刻而成的床。 我朝着这个白骨森森的房间内走去,不一会便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只见她此时正端坐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两个阴气森森的女鬼正在帮着她梳理妆容。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在身上不断争相盛开。 隔着镜子,我看到了一张迷人而且充满的威严的脸,这张脸,赫然与念冰一模一样。 是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另一个妻子彼岸! “林笙,我心爱的丈夫,你我分别这么多天了,你好像并不期待再看见我。” 这时,彼岸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热情,却又充斥着阴寒。 她轻轻挥了挥手,负责为她梳妆的两个女鬼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在一阵阴气飘荡间消失在了原地,偌大个阴森的屋子,便只剩下了我和彼岸二人。 我的心里猛地一哆嗦,虽然一早知道是她叫我前来,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种本能的恐惧顿时油然心生。 “你……是你叫黑白无常把我勾到这里来的?” 我不禁朝后退了三五步,身体止不住一个哆嗦。 “当然,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想你了所以才想见见你,事后我自会让人送你回去,不会强留你做我的阴间赘婿的!” 彼岸隔着镜子笑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随后缓缓转过了身,妩媚的双眸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随后,彼岸笑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将头埋在了我的怀里,冰冷的手指触碰着我的胸膛,我的心脏也因此剧烈的跳动起来。 可对于彼岸的这一动作,我不敢拒绝,只因她是我的妻子,只因她有着不容我拒绝的实力。 “林笙,我就这么的让你害怕吗?” 彼岸朝我这么问着,她的身形很娇小,她明明是依偎在我的怀里,可在我的潜意识中,她更像一尊伟岸的神明,而我只是一只被她捏入手心的蝼蚁,惶恐而不得自已。 我的呼吸也止不住一阵哆嗦,可还是强装着平静说道,“哪……哪有,正如你所说,你是我的妻子,当丈夫的哪有怕老婆的道理?” “对了,这里是阴间的哪里?” 为了不让彼岸继续在感情上牵扯下去,我当即转移了话题。 听了这话,彼岸微微一笑,却是松开了我的怀抱,缓缓走到了窗前。 “林笙,我在你的眼里所以一个杀人如麻的魔,既然是魔,步入阴间后自然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了。” 话落,彼岸打开了窗,无尽的鬼灵哀嚎声顿时从窗外响彻而起! “林笙,欢迎来到我的行宫,欢迎……来到地狱!” 第四百五十五章 窥世镜 扪心自问,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都不愿娶上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我的三段婚姻,一段充斥着阴谋叵测,一段浑然不知情,一段纯粹是被逼。 白天我为了应付念冰茹若初就已经焦头烂额,不料想晚上也不得消停,居然被彼岸一时兴起把魂勾进了阴间! “林笙,欢迎来到地狱!” 随着彼岸打开窗,无尽凄厉的哀嚎声当时响彻耳畔,让我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我朝着窗外的世界看去,一口犹如湖泊般巨大的油锅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在大量阴火的烧灼下,锅中的热油剧烈沸腾着,连绵不绝的热浪不断冲击而起,将周围的空气化作一片扭曲。 一个个鬼灵此时正在油锅中哀嚎挣扎着,他们身上的皮肉在热油的灼烧下瞬间翻卷溃烂化为焦黑,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就在我以为他们即将陨灭的瞬间,他们焦化的身上又重新生出新的血肉,又在油锅中发出一成不变的凄惨痛嚎,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这些被推入油锅中的人,他们扒着被烧得通红的锅边,想要从热油当中脱逃,却很快被一个个牛头马面用铁叉强行推回了油锅里。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抽,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彼岸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她一脸平静的审视着下方受难的芸芸鬼,眼神里充斥着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冷漠。 没多久,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虚幻,那滚烫的油锅消失不见了,一座通体由刀刃构成的万仞高山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只见刀山之上,一柄柄长达数十米利刃错乱林立,而在每一柄利刃上,都穿刺着一个甚至多个鬼灵,痛苦的悲嚎较之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自这些鬼灵的鲜血不断从透体的伤口中流淌而出,顺着刀锋潺潺而下,竟是在刀山之上汇聚成一条又一条血河。 在我旁观的这一过程中,眼前的景象不断转换,时而血潮汹涌,时而巨石如雨下,时而万千铁牛侵袭。 而在这些情景中,均有着无数承受罪罚的鬼灵身影,来自他们的惨叫声也时刻响彻不绝,震得我耳朵发麻。 据说,阴间共有地狱十八层,每一层都有着一道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极刑。 凡人死后步入阴间,阴间的鬼差会根据他们生前所犯下的罪孽,将其投入相对应的一层地狱中,让其承受相应的酷刑。待到刑满之后,方能从地狱之中离开,步入六道轮回。 眼下我所看到的画面,不用说正是来自于十八层地狱当中了。 而此时我和彼岸所置身的地方,四周皆为黑色的阴气所笼罩,让我分不清究竟是眼前地狱为虚无,还是我们所在的位面是为虚无。 “彼岸,你一来就带我看到这些东西,可……真是别有情调。” 我的脸微微有些泛白,随即牵强的朝彼岸这么说道。 可彼岸笑了笑,“我只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罢了,毕竟等以后你来到阴间,这些相应的罪罚也一样都免不了!” 听了这话,我身体止不住一个哆嗦,可看着她那略显打趣的笑容,还是不禁松了口气。 “彼岸,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凡人,那么步入阴间后,又要在地狱里遭遇哪些罪罚?” 我朝彼岸这么说道,试图缓解一下由地狱所见带来的不适。 “那你要遭的罪可就多了!” 彼岸想了想,说道,“你一次次对我言而无信谎言欺骗,理当投入拔舌地狱,受碎口断舌之苦;你一次次伤害我又故作不知情,又当送往孽镜地狱;你曾试图借他人之手对付我,谋害贤妻自得打进冰山地狱;你……” 彼岸一边数着手指一边不断地说着,却是让我逐渐坐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彼岸方才停了下来,笑眯眯的对我说,“林笙,光是你欠我的,都已经够你尝遍每一层地狱酷刑的滋味,在地狱受刑万年了!” “好吧,你说我该待哪层地狱我就待哪层,这里你是老大,行了吧!” 我没好气地朝彼岸说了声,随后言归正传,“对了,你这次特意让黑白无常把我抓进地府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彼岸虽然喜怒无常,但也不是一个闲着没事干的人。 她如果真的想我,完全可以和上次天行门一样,直接托梦与我相会,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唤鬼差将我带来此地。 听了我这话,彼岸那带着捉弄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关上了窗,把我带到了那面巨大的镜子前,让我坐下,随后对我说道,“我找你来,当然是想问问你关于最近人间的事情。” 说话间,彼岸挥了挥手,眼前的这面镜子立即变得扭曲了起来。 没一会,镜子里我和彼岸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一座置身月光白雪下的深山古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座出现在镜中的古刹我是认得的,正是我现在所待的觉禅寺! 可现在,这座人间的古刹,却出现在了阴间的镜子中,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镜子里的画面,竟然能随着我的心念而不断改变。 随着我意念一动,觉禅寺立即从镜中消失,天行门的龙谷随即映入我的眼中。 此时已是冬天,荒凉的黄土高原下起了鹅毛大雪,龙谷之中的万千灯火已经熄灭,众们人也在修缮后的楼阁中早早休息。 唯有柳乘风独自一人披着外套从腾龙阁里走了出来,朝着坠龙山的西边望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知是在思虑着什么事儿。 意念再转,久违的悬棺门也再度映入了镜中,悬棺门中空无一人,负责守山的爷爷此时也离开了山门,我一路寻找,却发现他竟然跑去了附近一个俗世的镇中,和一帮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老太打着牌九,也不知是输了钱还是让人出了千,却是扯着嗓子骂着什么,引得一阵吐沫星子直飞…… “林笙,这面镜子又叫窥世镜,可以让我看到人间所有的东西。” 彼岸从后面搂着我的脖子,贴着耳旁朝我小声呢喃,“其实吧,这些天我没事干的时候,就经常在镜子前看着你,看着你和你的大小老婆们打情骂俏。” 听了这话,我浑身不觉一阵鸡皮疙瘩直冒,一种时刻被人在背后偷窥着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我也终于明白,她之前从人间离开时所说的会时刻盯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彼岸,你好歹是阴间的一号大人物,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着我恐怕不大好吧?” 对此,彼岸却是满脸的不在乎,“我觉得挺好的啊,毕竟你是我的丈夫,当然是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了。” “那你都看了些啥?” “唔……比如看到你和念冰同床共寝,看到你和茹若初眉来眼去,看到你解衣沐浴……” “……” 我越听越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怀疑彼岸有点变态。 可彼岸丝毫不以为意,相反还在我脸上亲了口,“林笙,你我是夫妻,也不止一次的坦诚相见过,我被你偷看的时候都没觉得害羞,你身为男人为什么还要故作矜持呢?” 彼岸这种露骨不掩饰的情话,每每都让我手足无措,不止该作何反击。 而与此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彼岸能通过这面窥世镜看到我,那么也能看到世间种种。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日子来,人间道门所发生的事情,都一览无遗地落入了她的眼中。 “彼岸,既然你能以镜窥及人间,那么半个月前天行门所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彼岸问道。 彼岸毫不避讳点了点头,“当然,永生再现、祖龙陨灭、念冰化魔,这些我可都一一看在了眼中。” “只不过阴阳两间有着各自的天地法则,人间诸事我虽看在眼中,却不能随便逾越。除非你真的有被魂飞魄散之危,否则我是不会轻易插手人间事务的。” “而今日,我差黑白无常将你带来此地,便是要跟你探讨关于念冰的事情。” 这时,彼岸收敛了先前的轻浮,朝我说道,“人间与阴间,自混沌初开以来便共生共存,唇亡则齿寒。林笙,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未来某一日,念冰必将由佛化魔,并且危机整个人间乃至阴间,你身为她的丈夫,会当做何处置?”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她注定死于你手 “林笙,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未来某一日,念冰必将由佛化魔,并且危机整个人间乃至阴间,你身为她的丈夫,会当做何处置?” 彼岸这么问着我,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前在觉禅寺时,无常祖师对念冰表达过这一担忧,念夕朝也同样如此,而现在身在阴间的彼岸竟然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听了她的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却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我重新看向了窥世镜,镜中的景象随着我的意志重新落入了觉禅寺中,落入了念冰所在的厢房中。 此时,念冰已经入眠,可她秀眉微蹙,脸上挂满了细汗,也不知是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 对于念冰的异常,我自是再清楚不过,而人间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数存在。 对此,我心里很清楚,可事不关己满口道理,事临己身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唯有选择逃避。 “彼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一尊阴间神明,对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朝彼岸这么问道。 彼岸有些诧异我为什么会问这个,可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我早在遇见你之间便已是神明,为人鬼敬仰。” “既然你是神明,那么一定也看得到众生宿命,能看透人生未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和念冰的宿命……或者说我和她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子?” 我看了一眼镜中沉睡的念冰,又看了看近前的彼岸。 “林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我的话换来的却是彼岸一声嘲笑,“如果我现在让你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如果我将你的未来告诉了你。那么以你的性格,你自然不会甘心认命,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出改变。如此一来,那么所谓宿命所谓未来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我现在所看到的你的未来,正是我千年来一直期盼的那种情形,我才没那么傻砸自己的场子呢!” 我的心思在瞬间被彼岸看破,不觉一阵苦涩。 可我还是不肯甘心,“那你又能否告诉我,我和念冰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这个嘛……告诉你倒也没问题!” 彼岸笑了笑,饶有兴趣的和我一道看向了镜中沉睡的念冰,“你们的未来,不会有好结果!” “到时候,你会活着,而念冰会死,并且是死在你的手里!”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不禁想起了当初帝释天陨灭时对念冰的那句话:“你的宿命只不过是一道轮回,而我曾在千年前见证过这一轮回!用不了多久,这道轮回便会重新开启,而你会死……就像过去一样,再度死在你最心爱的男人手中!” 念冰……会死在我的手中。 这句话帝释天说过,而现在竟然又自彼岸之口脱出! “不,不可能的!念冰怎么会死在我的手里,你休要胡说!” 我的身体一个战栗,慌忙摇起了头,几乎朝彼岸咆哮了起来。 可彼岸对于我的冒昧丝毫不以为意,“林笙,这就是你和她的宿命,是你注定无法改变的,也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可她是我的患难之妻,是我生平最爱的女人,我不可能会杀她!即便她真意图杀我,我也绝不会有丝毫要害她之心!” 我瞬间失去了理智,不禁怀疑彼岸所言是假的。 “你有无杀她之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注定要死在你的手里,这是她的宿命,是她的轮回,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决定的。况且,借你的手杀她……也不一定非得经过你自己的同意。” 彼岸看着镜中的念冰,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浓郁了,“我和念冰的今生虽未相见,但我太了解她了,甚于了解我自己。” “她的出现本就是一个变数,按理说她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该死去,可偏偏她对人间执念深重,却执意活了下来。而接下来她要面临的结局,只不过是旧债新偿。” “而林笙你是她的丈夫,她要死,你自然得亲手为她送行,不过你别怕,到时候我也会亲自来一趟人间,看她香消玉殒。” 彼岸的每一个字落入而我的耳中,都犹如一根钉子深深扎入我的心脏,让我心痛万分。 帝释天虽然是一个活了两千年的永生者,我和他本是敌人,他之所言我但妨可以当做假的。 可彼岸是阴间神明,是世间最爱我的女人,她没必要骗我,她也没有理由骗我。 我看着镜中的念冰,彼岸的迷人的脸孔也在反光中映入了镜中。 她们二人生得是如此的相像,轮廓、睫毛、秀发,就连眼神都如出一辙,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再度一个战栗。 在阳世的时候,我以为彼岸是故意为了接近我,所以特意披上了一张和念冰相似的画皮。 可现在,彼岸在人间的红尘泪已经陨灭,而她的本体也真正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她身为神明,如此尊贵的身份自然不需要靠一张画皮来博取心上人的垂怜。可饶是如此,现在她的模样依旧和念冰一模一样…… “彼岸,你和念冰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心中呼之欲出,让我终于忍不住朝她这么问及。 彼岸咬着我的耳垂,在我的耳旁小声呢喃,“我的好丈夫,你觉得呢?” 话落,彼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转移,看向了窥世镜,或者说是看向了镜中的念冰。 原本正在睡梦中的念冰,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 阵阵佛光从她的身上洋溢而出,却是透过了虚空,透过了窥世镜,映在了置身阴间的我们身上。 在这股佛光下,那些盛开在彼岸身上的彼岸花逐渐枯萎凋零,化作阴气挥洒当空。 此时,念冰和我们明明已是阴阳两隔,但她的眼神直视,却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们身上。仿佛知道我们在镜中看着她,而她此时也隔着阴阳隔着镜子看着我们。 念冰看着我们,脸上莫名浮现出一抹诡魅的笑容。 而在她的这一抹笑容中,大量的佛光透过窥世镜照耀了彼岸的行宫。 嗡!! 第四百五十七章 爱如潮水 嗡!! 在念冰睁眼的瞬间,大量的佛光透过窥世镜照耀了彼岸的行宫。 这股佛光对我并不曾造成丝毫伤害,可落在彼岸的身上,却让她周身彼岸花瞬间枯萎凋零,大量黑色的阴气伴随着鲜血浪潮随即从她身上冲击而起,几度让她身躯破灭。 过了好一会,这股佛光方才熄灭,原本可看透人间种种的窥世镜,却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片混沌,让我无法再透过它,看向寺中的念冰。 我的心里不禁一沉,眼前的这一异象,不用说定然是念冰一手造成。 这也就意味着,刚刚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所及,也借着佛光有意避开了我们的目光所及。 “该死,觉醒了前世的她,可真是不好对付!” 来自彼岸不悦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而起。 在这股佛光侵袭下,彼岸显得颇为狼狈,刚刚梳妆好的长发再度变得凌乱,盛开衣袍间的彼岸花也不断凋零,下方皎白如脂的肌肤也因此若隐若现,让我不禁侧目。 而彼岸注意到我目光所及,却没有特意让衣衫复合如初,只是理了理头发,逐渐收敛了脸上的愠怒。 在听彼岸说念冰将死在我的手中后,我的心情颇为凝重。 不禁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着我的宿命,而我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虽然一切并非我本意,但宿命依旧逆着我的意志而行。 此时,我看着彼岸,而彼岸也在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满。 “林笙,你刚刚看见了没有,她竟然对我出手!你的老婆都让人打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哪怕问一声我有没有受伤也好啊?” 彼岸一脸委屈地朝我说着,落入我的眼里,却更像一头母老虎在装小猫卖萌,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毕竟彼岸是阴间神明,她已经太强太强了,强大得已经到了不需要人安慰的境界了。所谓凡人,在神明的眼里无异于蝼蚁,让一只蝼蚁去安慰神明,画面不免有些荒诞。 “彼岸,你都成神千百年了,还是别撒娇强装小姑娘了吧,这样我会很害怕。” 我这么说着,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彼岸对我的这一反应毫不在乎,依旧装着委屈扑进了我的怀里,“可我还是被她吓得不轻呢,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不信你检查!” 说着,彼岸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 感受到手心的温和与柔软,我下意识抽回了手。 面对这个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的彼岸,很多时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彼岸,你好歹是有身份的神明,多少庄重一点。” 我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朝彼岸这么说着。 可彼岸不依不饶,一步步朝我逼了上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浓郁了,“可你是我的丈夫,这儿也没有外人,庄不庄重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手足无措的样子,你越是焦头烂额,我的心里就越高兴!” 说话间,彼岸搂住了我,又一次黏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最终只能放弃。 我对彼岸的印象,虽然较最初已有了极大的改变,虽然也默认了她是我的妻子,可强大如她,这种滔滔江水一般的热情,却让一度无法适应。 无奈之下,我只好半推半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这种气息让我如此熟悉和眷恋,却是与念冰如出一辙。 “彼岸,现在镜中佛光已经消散,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和念冰的前世到底有什么渊源了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朝彼岸问道。 先前的疑惑,因为念冰的侧目而突遭打断,现在也让我再度重提。 “想知道啊,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哪想彼岸并不曾直接回应,却突然这么朝我说道。 对此,我不禁一阵语塞,而彼岸歪着头看着我,“怎么不愿意吗,可我们是夫妻呀,哄我开心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好吧,你说该怎么哄?” “你猜!” “……” 我被彼岸的这一连串哑谜弄得不知所措,而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长长的头发在阴风里飘扬着,看上去妩媚而且勾魂。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这时彼岸忽然松开了我,朝着我胸口轻轻一推。 我的身体立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后面的白骨床上。 可没等我再站起来,彼岸也紧跟着走了过来,周围的床帘也随之自行落下。 “彼岸,你……你等会!” “怎么了?” “你……我还没准备好,要不先让我下个油锅冲个凉提个神?” “老公,这个借口你上次在潜龙镇已经用过了。” “但是我……” “闭嘴!” “……” 无尽的阴气在这一刻将我尽数笼罩,我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等我再醒来时,那座由白骨所化的行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觉禅寺僻静的厢房。 我睁开了眼,一缕阳光透过窗映入了我的眼中,天亮了。 可恶的彼岸,折腾了我一整晚,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忿忿不平,就打算起床更衣。 可就在我准备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念冰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我的旁边,她的手抚在我的胸口,睡容安静而且恬静。 这一刻,我不禁一阵心神错乱,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个睡在我眼前的女人究竟是念冰还是彼岸。 而直到她被我的动静惊醒,丝丝佛光从她身上散发的刹那,我才得以将其身份确认。 “念冰,你……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吗,什么时候过来了?” 见念冰醒来,我随即朝她问道。 念冰看着我,脸上浮现一丝微微笑容,她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被鬼差勾去了阴间,所以放心不下就跑来房间找你。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你却只顾着睡觉不肯搭理我。” 念冰的这句话,与普通夫妻寻常生活里的只言片语无异,但落入我的耳中,便赋予了另一层深意。 我和彼岸透过镜子在看她,而她也同样在镜子里看着我。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显然是非常清楚的,只是并不曾直言。 我张了张口,几度想要问她和彼岸究竟有何关系,可每次话刚到嘴边,却又强行止住了。 因为我害怕,自己又会听到一个令我无法接受的结果,索性选择了默言。 念冰会死在你的手里…… 每每想起彼岸跟我说的这句话,我的心里都止不住地一阵颤抖。 我在心里猜测了无数遍,却始终无法想象出这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我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念冰,也越发确定自己对她的爱是出于真心,却也越发产生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以及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林笙,好了,没事了。现在已经不早,我们也得出去了。” 念冰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她不住地安慰着我,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迷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收敛了内心的杂乱,这才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害怕失去,也许是慰藉自己,我牵着念冰的手紧紧不愿松开,而念冰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我们俩走出了厢房,就打算前去面见无常祖师。 可我刚打开门,却发现茹若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 早晨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我的身上修长而又单薄。 而她看着我,眸子里流露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第四百五十八章 苦海无涯,只因心无彼岸 晨光明媚,我和念冰在门口,茹若初在门外。 “若初……早。” 我下意识松开了手,朝茹若初这么说道。 茹若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念冰,嘴角也浮现一丝牵强笑容,“嗯,是挺早的,不过我也得回悬棺门了。” “回去?可你不是昨天才来的吗?” 我有些诧异地朝茹若初问道,不知她为何匆匆而来却又匆匆而走。 茹若初说道,“因为我这次是来,本就是为了看你,既然你无恙,我心里就放心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林笙,你可以和我一起回悬棺门吗?” 最后,茹若初又这么朝我问道。 若是在以往,我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答应,毕竟那儿本就是我的故土。 可因为念冰的关系,我却陷入了犹豫。 毕竟这些天来,整个道门乃至阴间彼岸对念冰的敌意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在所有人对念冰的意图未曾真正明确前,我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更何况,我也很想看看我们二人的宿命,是否真如彼岸所言。 我的心念已定,却不知该如何向茹若初回应。 过了许久,茹若初微微点点头,“你的心思,我明白了。” 留下这句话,茹若初走了,可她走到院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她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林笙,原来她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听了若初这番近乎哀怨的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抽,却也不知该如何向她做出解释,唯有选择了默言。 茹若初发出了一声叹息,在这声叹息中默默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消失在了院墙外。 而我看着她离开时的那条青石板路,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林笙,我觉得你可以多抽抽时间陪陪她,不然以后事情越来越多,儿女情长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少,再想与她朝夕相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时,念冰开口了,原本一直对茹若初包含芥蒂的她,竟然罕见的帮她说起了话。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念冰,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她故意在考验我。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向她表露自己的内心,笑着说道,“媳妇,我最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 听了这话,念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随后还是流露出一抹恬静笑容。 她拉着我的手,“林笙,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寺庙里了,想沿着黄河故地重游,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就这样,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我们离开觉禅寺的决定便落了下来。 可是,就在我们收拾起行囊准备出门远去时,无常祖师与一众僧人从大雄宝殿中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林笙念冰,你们可是要离寺畅游人间?” 无常祖师口喊佛号,朝我们这么说道。 念冰停下了脚步,朝着无常祖师双手合十,恭敬说道,“无常祖师,这些日子来,感谢贵寺对我的不吝帮助。可我有斩不断的红尘念,却续不起前世的佛门缘。我的尘心在林笙身上,在人间之中,唯独不在觉禅寺,不在极乐一方,还望祖师体恤众生之苦,放我远行。” 听了这话,无常祖师干瘪的脸上无波无澜,“可是,红尘似海,众生皆苦,唯有回头,方为彼岸。念冰你可知,今日你自此一去,便是苦海无涯。” “苦海若真无涯,定是因我心中无彼岸,既无彼岸,回头与否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同?” 念冰如是言,竟是让无常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过了好一会,无常祖师掐出佛印,“阿弥陀佛,既然苦海已无涯,你这便可离去。” 念冰点点头,朝着无常深深施了一礼,“谢祖师放行,晚辈宜当归去。” 二人的这番话谈,蕴含着深刻的佛理,也让我不知所云,没能参透二人的话外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林笙,我们可以走了。” 在众僧人的目送中,念冰挽住了我的手,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怀的浅笑,朝我这么说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无常祖师,终究还是带着一丝不安点了点头。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我和念冰也随即离开了觉禅寺,可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却也在这一刻油然心生。 可是,念冰却显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已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她抬头看着天空雪霁初晴的天空,淡淡的阳光洒入她清澈空灵的眸子里,温暖而且迷人。 我们走得很快,可时间却过得很慢。 约莫一个小时左右,我们便已来到了黄河边畔。 此时已是隆冬,黄河两岸的土地已经被冰封化为冻土,可湍急的江水已经在河流当中汹涌不休。 我沿着河边张望,一艘带着觉禅寺标识的渡船很快落入了我的眼中。 见此,我也没有多做客气,随后便与念冰一道踏上了渡船,催动了水行术。 黄河之水奔流到海,而我们在江中顺流而下,不过半日工夫,我们便已于江面驰骋千里,来到了黄河腹地,一条曲折的支流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眼下这一带我是认得的,往西是京沙县,往东则是平河村,这儿是为天行门在黄河一带的势力范围。 而顺着前方的这一支流往前三百里,便是九龙山庄。 九龙山庄,是天行门的山门之一,是念冰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心中仇恨滋生之地。 而这儿,也是她人间故地重游的第一站。 随着念冰一点头,我将竹篙朝着湍流中轻轻一拍,渡船立即调转了方向,驶入了这条通往九龙山庄的支流中。 因为蛟龙渡劫失败,外加念冰与我大战鬼婆之后,九龙山庄自此毁于一旦,庄中门人都被母亲遣散,九龙湖中所有走蛟亦被尽数带走,最终又因帝释天之变,尽惨死龙谷之中。 时至今日,九龙山庄俨然已是荒废无主之地。 可是,当船只破开层层迷雾抵达支流尽头时,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呆住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父亲的告诫 此时,我们已经驶入了庄中的九龙湖。湖水清澈依旧,幽绿的水草伴随着清风水波荡漾,一股湖水特有的清香伴随着淡淡的水草笼罩水面。 虽然外界已是隆冬,但山谷之中却温和依旧四季如春,甚至湖边的岸堤上还盛开了大片的野花,生机盎然。 而在湖泊的四周,那九座高耸入云的陡峭大山已是破败不堪,一座座山顶在天雷的频繁攻击下均支离破碎,到处都是裂痕与焦痕。 淅淅沥沥的瀑布从九座大山的衔接处流淌而下,虽是壮美依旧,却又给人一种浓浓的萧条之色。 可是,九龙山庄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人烟寂寥。 在我们抵达的这一刻,我看到有一艘艘的竹船正游弋在湖面之上,阵阵悠扬的笛音不断从竹船之上响彻而起。 许多潜藏水草以及沉石间的游蛇受到袅袅笛音的吸引,竟是纷纷浮出了水面,爬上了竹船,其中甚至不乏有一条条体长不足六米的幼蛟。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惊愕。 因为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天行门的牧蛇人。 可我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此时,众牧蛇人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玉笛,隔着船只朝我们恭敬施礼,“拜见少主,拜见龙女大人!” 我点了点头,没有与他们多做理会,而是看向了正对岸。 经上次之劫后,九龙山庄的房屋或是坍塌,或是被滚落的山石所掩埋,唯有念冰之前所住的那幢宅院相对完好。 而在宅院的大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父亲!? 不曾想,不仅是这些牧蛇人,父亲此时竟然也来到了九龙山庄中! 缘,妙不可言! 这时,父亲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眼神里同样流露一丝诧异。 而我不曾迟疑,当即催动渡船快速泊舟抵岸。 “爸,您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上岸后,我连忙来到了父亲的身旁,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好奇。 “还不是因为那个帝释天!” 父亲叹了口气,指了指放在庭院中的那一个个陶坛。 只见这些陶坛里时不时传来阵阵滋滋的嘶鸣声,仔细一看尽是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游蛇。 牧蛇人利用笛音将蛇从水中引上船后,便将其分门别类依次放入了陶坛之中,摆在了庭院之中。 父亲说道,“帝释天之难后,龙谷所有游蛇走蛟尽数死绝。为了防止百年之后门中龙族断代,我不得已才前来了这荒废的九龙谷中,收集一些残余蛟蛇调入宗门以备应急。而你母亲现在也去了别的山门中,调用蛟龙以解燃眉之急。”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帝释天之祸,的确为天行门带来千年未有之大难,千年基业甚至因此毁于一旦。 若不是门中情势当真紧迫万分,以父亲这等身份,是绝不会前来此地的。 可不知为何,父亲对我并不怎么关心,但对念冰却显得格外的在意。 以至于在和我说话的这会工夫里,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念冰望去。 “儿媳妇,你最近状态可好,为何突然与林笙跑到了这里了?” 父亲朝念冰问道,可声音里却没有了先前待我的亲切,相反多了一丝疏远。 念冰说道,“爸,我在觉禅寺待腻了,所以就想和林笙故地重游散散心,没想到刚到这儿,就遇到了您。” “是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张门嘛,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父亲看着念冰,眼神里逐渐流露出一丝警惕,“可是,你身上魔性初平,如此急忙离开觉禅寺,离开佛门的庇护,未免有所冒失。” “爸你放心,我自己自有分寸。” 念冰回应道,不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父亲直视她的眼神。 对此,父亲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可否告诉我,你今日从佛门离开,可曾还打算归去?” 念冰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犹豫,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更在乎人间。” “人间……确实是一个让人留念的好地方,只是未必就会适合你。” 父亲这么说着,对念冰的态度却是瞬间生分了三分。 我不觉微微皱眉,“爸,您这是干嘛啊,怎么说的话都这么含沙射影的?” “我对念冰本无恶意,只是儿子你会错了意。” 察觉到我的不满,父亲的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之前在天行门中,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怎么和她交过心,今日趁着有空,所以特意与她多说两句罢了。” 留下这句话,父亲也没有再与我们多理会,却是命令牧蛇人将清点好的蛟蛇装上船。 而念冰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了,随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一丝失落返回了屋中。 我虽然不知父亲待念冰之前的态度如何,但从眼下二人的这一话谈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无形之中已产生了一种如隔天堑的隔阂。 对于他态度变化的原因,我自是万分清楚的,只是我无法接受他已对念冰产生敌意的现实。 牧蛇人的效率很快,没一会,九龙湖中残存的蛟蛇已被打捞干净,在清点完毕后悉数载上了竹船。而父亲也打算离开了,准备将其运往天行门,放入龙潭之中加以培育。 可临行时,父亲把我拉到了一旁,朝我说道,“儿子,我想问你一件事,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父亲的表情显得颇为严肃,他时不时看向念冰前去的那座宅院,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爸,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念冰的事情。” 我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这么说道。 对此,父亲发出一声无奈叹息,“儿子,念冰是你的妻子,是你母亲一早就认定的接班人,当初帝释天于坠龙山兴祸,也是她一手拯救天行门于生死存亡之际。可以说,她是我们宗门最看重的一个人,我和你妈也始终将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可是,如今的她终究不同以往,她已觉醒前世的力量,她已成魔,她的道行足以令整个人间都为之不安,而她在道门的眼中已是变数。” “她若继续留在觉禅寺,我的心里或许还会有一丝安宁,可现在她却从佛门离开了,那么她便成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天行门决定与念冰为敌,那么儿子你打算如何自处?” 父亲的语气很认真,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却让我的心里不禁一慌。 “爸,你们身在道门,难道真的就将所谓亲情看得如此淡泊吗?” 我颇为不解的朝父亲问道,却不敢直接回应他的问题。 对此,父亲苦涩一笑,“不是将亲情看得淡泊,只是这世界上还有着比亲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苍生大义!” “你外公想要对付你,只因你是祖龙口中的人间大患,我对念冰怀以敌意,只因她如今已成隐患。无关亲情冷暖,无关仁义礼信,只因苍生大义。如今的道门非同过往,已容不得丝毫变数,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 留下这句话,父亲便登上了竹船,他隔着水面看着我,又不忘朝我补充了一句,“儿子,你虽然没有回答,但你意思我已明白。” “可请你记住,一旦念冰有朝一日重返化魔,而你若真爱她,就用你的苍生杵亲手杀了她,唯有这样,你才不负道门众多前辈对你的厚望,才配得上是我林星河的儿子。” 说完,父亲便挥了挥手,带着众门人撑船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岸边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亲手杀了她…… 没想到,匆匆相见匆匆而别的父亲,竟然也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阵寒风吹过,我的身体止不住一阵哆嗦。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念冰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出了屋,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牵强着露出一丝笑容,走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她。 念冰依偎在我的怀里,她的手她的身体犹如冰一般寒冷,让我的灵魂也为之颤抖。 “林笙,现在的我是不是让你万分为难?” 念冰抬头看向了我,“如今的我,已经成了道门的变数,让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而那些人里,有你的亲人,也有我的亲人,甚至包括你自己。”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在觉禅寺的这半个月,我一直在问自己该恨你还是该爱你,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本心。” “林笙,不管我们的未来会怎样,至少在接下来的这些天里,你可以好好陪陪我吗,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 听了这话,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前旁人的闲言碎语,我或许还不曾当真,可眼下这番话经念冰之口亲自说出,让我不禁一阵揪心的痛。 也许,我和念冰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不长了,而我们之间的未来,也即将抵达尽头…… 第四百六十章 重归黄河古道 一夜无话,一夜无眠。 故地重游间,我和念冰在已经荒废的九龙山庄中住了一晚,天色也在杂乱的心情里迎来黎明。 黎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天一大早,我们便乘船离开了九龙山庄,留下满心纷乱。 顺着黄河逆流而下,下一站故地是为悬河寺。 悬河寺,是为念冰佛缘初始地,当初茹若初见念冰阴气噬体,所以特意委托凡尘法师邀她前往悬河寺修行,以佛法化解周身阴气。 在之前彼岸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中,悬河寺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可在念夕朝以及众隐山门人的修缮下,如今的悬河寺已经焕然一新。 一座座佛窟坐落于黄河古道两岸的绝壁上,每一尊供奉其中的佛像伴随着念冰的到来,都散发出微微佛光,所有佛光从佛像身上涌动而出,缭绕于渡船周围,和念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悬河寺的住持是为凡尘法师,可之前在觉禅寺时,在为念冰封印体内阴气时,我记得凡尘法师明明就在场。 可此时,他却与众僧人站在悬河寺的码头前,看着我们的船只缓缓抵近,面容和煦依旧。 “阿弥陀佛,凡尘在此等候二位到来!” 看到我们后,凡尘法师隔着老远便口喊佛号,朝我们二人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笑容,“凡尘法师,您现在不应该留在觉禅寺吗,怎么现在就返回古道宝刹了?” “贫僧之所以返回师门,只因念冰,而今念冰欲故地重游,身为故人,贫僧自当身返故地。” 凡尘法师这么说着,随后朝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得了他的这一会意,我随即调转船头就打算靠岸,可念冰却拉住了我,摇了摇头。 明白了念冰眼神里的意思,我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终究没有再泊舟抵岸。 我们二人的这一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得出凡尘法师的慧眼,他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念冰,“阿弥陀佛,念冰,你此番人间重游,不知何时才能离开,何时才会重返觉禅寺?” 和之前父亲一样的,凡尘法师也朝念冰问出了这个同样的问题。 念冰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警惕,可因为凡尘是她佛门的启蒙恩师,终究没敢冒昧。 她双手合十,朝凡尘法师恭敬问道,“法师,如果弟子不愿归去,那又会怎样?” “念冰,你乃佛门有缘人,归与否去与否,佛始终在那里,普度众生。” 凡尘法师如是言,“而你若不愿归佛,佛自然会寻你而来,伴随你左右。” 凡尘的这番话,明显还有着另外一层隐意。 念冰的脸上浮现一丝平和,无悲无喜,“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恕弟子任性,让佛门劳心蹉跎了。” “法师,保重。” “一路珍重。” 一番简单的问候,一番暗藏刀锋,渡船终究没有于悬河寺靠岸,仅仅逗留了半刻,便在凡尘及众僧人的目送下再度驶入波澜起伏的黄河古道中。 随着船只的远去,我看到凡尘法师原本和煦的笑容逐渐收敛下来,而念冰也一脸冷沉。 对此,我不言。 有些事情已成定局,有心人的意志我也无从改变。 我已明悟我和念冰的结局,我以看透所有道门人的心思,我只愿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好好陪着念冰,陪她走过最后的日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捞尸人 撑船,捞尸,畅游江河 从明天起,关心尸体和票子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黄河,尸起棺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死者家属通信 告诉他们尸体的价钱 那浮尸清单上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具尸每一口棺取一个特有的名字 无名尸,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风光的葬礼 愿你曝尸终能入土 愿你在来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黄河,尸起棺开…… 当渡船再度泊近悬河寺时,我不禁想起了师兄王泉当初念叨的那一段打油诗。 可如今王泉已死,魂魄漂泊阴间,潜龙镇也在我的亲眼见证下灰飞烟灭,随后又在方外捞尸人的手中秽土重生。 当我抵近潜龙镇时,先前那一幢幢矮小的木板土坯房子已经消失不见,却有一座座别墅错落其中,唯有我的那幢二层楼红砖瓦房子尤在,却与周围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破旧而且荒凉。 而在岸边,还停着一口硕大的焚尸炉。 所有浮尸在被捞上岸后,若无家属认领,便会投入这焚尸炉中,化作一钵骨灰,随后在骨灰坛上贴上死者的生辰年岁,停放在不远处的一座停尸房中,供其家属认领。 随着方外捞尸人的入驻,如今的潜龙镇早已不复过往,与先前的古朴神秘不同,却是多了一分现代气息与繁华。 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包括张进在内的所有人纷纷朝着岸边赶了过来,隔着老远看着我们。 而他们的眼神里,无不充满着一股浓浓的担忧。 可是,他们眼中的这抹担忧并不是因为念冰,而是因为我。 这些天来关于我的种种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道门,自然也为方外捞尸人所耳闻。 如今的我道行今非昔比,以足以睥睨众宗门的各大长老,甚至抗衡各大门主也犹未可知,而这一变化,仅仅不到一个月的工夫。 而在这不到一个月的工夫里,我再度折返潜龙镇,自然也引来了所有方外捞尸人的不安。 毕竟我本是暮行舟衣钵传人,是为潜龙镇的正统继承人,而方外捞尸人只不过是鸠占鹊巢得位不正。 “林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太好了,你不知道大家伙这些天有多想你呢!” 看到我从浪潮中泊舟抵近,张进隔着老远就笑容满面地朝我打起了招呼,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显得格外生硬。 我将竹篙扎入了河底的泥沙,让渡船在距离码头五米的水面停了下来,并不曾真正靠岸。 我朝张进以及众方外捞尸人点了点头,“各位师兄,师弟也很想念你们,只不过我今日此行,是为送我爱妻返回娘家,行程匆促,无法登岸与诸位坐下共饮一叙,还请各位师兄见谅!” “师弟,瞧你哪的话,潜龙镇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怎么到家门口了还不坐下歇歇脚呢!快上来快上来,不然可太见外了!” 张进一脸如释重负,当即朝我这么说道,可话虽如此,他和众捞尸人依旧站在岸上没有动,丝毫没有上前为我牵引船绳的意思。 而我早已习惯了这群方外捞尸人的表里不一,并不曾有多少介怀,事实上自上次彼岸之患后,我对这帮子没脑子的家伙早已失望透顶,万一我和念冰真的上了岸,指不定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会整出什么乌龙来。 “师兄,珍重。” 带着这一想法,我索性没有再与众人废话,也同样客套的施以一礼,如是说道。 “师弟,保重。” 至此,众捞尸人也没有再继续昧心挽留,朝我恭送道。 和之前在悬河寺一样的,渡船在潜龙镇外停泊了片刻工夫后,便再度扬帆起航。 离开了九龙山庄,离开了潜龙镇,顺着江流继续往黄河古道下游行驶,便到了念冰的娘家,落雁山。 哞!! 在快抵达落雁山时,船只甚至还没来得及抵达岸边,一声颇为欢快的牛叫声立即从山林里传来。 紧接着,我看到山上的灌木丛传来一阵攒动。不过眨眼工夫,老白牛便已经从山顶跑到了山下,出现在了码头前。 待到我们登岸后,老白牛立即凑了过来,大大的脑瓜埋在了念冰的怀里,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直落下,似乎对念冰颇为思念。 而在看到老白牛后,念冰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轻轻拍了拍老白的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老白牛欢喜得就像一头八九百斤重的小狗,跟着我们一道上了山,时不时地晃着大脑袋,发出阵阵长长的哞叫声。 没一会,我们便以抵达了落雁山的山头,却见念夕朝拿着一个竹篮从庭院里走了出来,里边放着的都是些钱纸香烛。 “孙女,你们回来啦?正好,跟爷爷走,去给你的爹妈以及家族长辈上上香吧。” 对于我们的到来,念夕朝并不显得有丝毫意外,而他此时突然上香,也更像是事先已经安排好的。 毕竟我们是一路泊舟前行,路途中又经过了各个道门的山门,若有消息,自然也早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而看着念夕朝,我的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念夕朝是念冰的爷爷,可在他的眼里,却早已没有了这个孙女。 和父亲以及众多道门强者一样,念夕朝的眼里也同样是以人间大义为重,为了所谓人间大义,为了不让任何变数影响世间安宁,他甚至曾亲口跟我说起,让我诛杀于念冰。 我不知道这个孤寡老人是下了何等的决心才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但无疑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念氏一脉的后人们,除了念冰之外所有人都以死于二十年前。 此次念夕朝复出道门后,沉江客曾想邀他前往隐山门山门所在地逆水泊,可念夕朝谢绝了,宗门众同僚又想为他广纳门生,介绍门中各青年才俊让他收为义子,可念夕朝也同样拒绝了。 在暮行舟死后,在二十年血仇得报后,念夕朝虽然已复出道门,却也逐渐远离于道门,基本已不过问宗门事务,虽依旧留有隐山门大长老之名,却已是虚职。 对此,念冰点了点头,随后帮着念夕朝拿过了竹篮子,和着他一道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便到了念氏众门人的墓葬群前。 在念夕朝的嘱咐下,我和念冰在岳父岳母的坟前跪了下来,点上了钱纸香烛,拜了三拜。 呜呖呖!! 这一刻,整个落雁山阴风呼啸,有大量的阴气在这一刻从各个坟墓中涌动而出,一个个鬼灵的虚影也随即飘荡在各个坟冢上空,一个个目光无神的凝视着我们。 这些鬼灵虚影并不是真正的魂魄,他们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赴入黄泉,留存于世的,只是他们寄托在尸体上的一缕残念。 “不肖子孙念冰,见过爹妈,见过念家列祖列宗。” 念冰抬起了头,朝着众鬼灵虚影这么说道。 一时间,所有鬼灵像是受到吸引,却是齐齐从各自坟冢上飘飞而出,簇拥在了我们的周围。 他们凝视着念冰,感受着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阴气与佛力。 一时间,所有鬼灵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竟齐齐痛苦抱住了头,发出声声痛不欲生的哀嚎。 呜呖呖!…… 第四百六十一章 玛莎拉蒂醉酒女 呜呖呖!…… 这一刻,凄厉的悲嚎从所有念家先烈的口中响彻而起。 所有鬼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却是一个个抱住了头,发出声声痛不欲生的哀嚎。 察觉到这一幕,念冰的眼里流露一丝讶异。 她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空中的诸多魂魄,“爹娘,各位叔叔伯伯,你们怎么了?” 然而,鬼灵们没有回应她的话,他们在痛苦中看向了念冰,眼神里却是瞬间充斥了无尽恐惧。 紧接着,所有鬼灵又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竟是不曾如以往继续于阳世逗留,来自他们的阴气纷纷返回于各自的坟冢中,消失不见踪迹。 不一会,原本鬼啸连天的落雁山瞬间归于死寂,任凭念冰如何呼唤,所有亡魂皆不再为之所动。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因为这些鬼灵害怕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眼前的念冰,这位曾被念家列祖列宗寄托以所有家族厚望的独女,如今却成了他们所忌惮甚至恐惧的存在。 念冰目光怅惘的看着眼前一座座坟冢,可坟冢的先烈已不再回应她的呼唤。 “唉,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呐!” 夕阳西下间,念夕朝看着眼前此情此景,不觉连着发出三声叹息。 可多余的话他早在觉禅寺时就已与我说过,当着念冰的面,他也不曾再做复述,随后便在阵阵摇头叹息中返回了庭院,为归乡的子孙准备起了饭菜。 这一晚,我们在落雁山中落脚,这一晚,念冰的心情再度跌入了谷底。 次日,黎明第一缕曙光映入了落雁山顶,念冰和我早早的醒来,向念夕朝提出了辞呈。 念夕朝只是嘱咐了一声一路顺风,并不曾起身相送。 可当我们从宅院中走出,就朝着山脚码头走去时,我回过了头,却发现这个孤寡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大门口,隔着老远目送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无尽悲痛。 世事无常,念冰的异变所有道行高深者皆看在眼中,皆在不言中,哪怕念夕朝也是如此。 虽然明知这是自己世上唯一的至亲,但也不得不壮士断腕。 就这样,我们匆匆而来,一夜之后又从落雁山匆匆离开。 哞!! 可是,就在我们踏上船打算再度起航时,一声牛的哞叫声从身后响起。 老白牛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却是没经念冰的允许,就跃过了码头跳上了船头,引得渡船一阵晃荡。 老白牛拿头拱着念冰,发出阵阵低哼,它虽然不会人言,可从它的表现看来,似乎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老白牛是念冰的母亲一手养大的,念知秋死后,它便将对主人的忠诚转移到了念冰身上。 即便念夕朝想要让它在落雁山颐养天年,可它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这位小主人,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念冰抚摸着老白牛的后背,阵阵佛力也伴随着她的动作涌动于老白牛周身。 原本苍老嶙峋的老白牛,身上再度生出了壮硕的肌肉,浑身的毛发变得雪白锃亮,原本断裂的左角也重新生出,弯长而且尖锐,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也在这一刻绽耀于它全身。 在念冰的意志下,本来已至寿终正寝之年的老白牛,如获新生,仿佛再度回归了壮年时期。 “老白牛,我们的情分有始则有终,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吧。” 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朝老白牛这么说道。 哞!! 老白牛用力地摁了下头,啃了最后一口岸边的青草后,便优哉悠哉地挤进了船舱,趴睡了下来。 “媳妇,接下来你想去哪里?”我朝念冰问道。 渡船在黄河中缓缓前行,不知觉中已离开了古道地界, “该去的地方也去了,该见的人也见了,再去俗世走一走,看一眼人间的繁华吧。” 念冰想了想,说道,“林笙,我知道现在的道门对我抱有浓浓的敌意。这一趟游走结束后,我便会返回觉禅寺,听从无常祖师的安排,不会再让你为难,也不会让道门为难。”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念冰,显然也知道自己在道门中的定位,也明白我的难堪处境。 身为变数的她,早已明白自己是为变数,而她……似乎有意将这一变数结束。 对于她的这一决定,我不曾有劝阻,也不曾问她为什么,毕竟我的道行还没有到能左右道门意志的地步,我所能做的,唯有尊重念冰本心。 带着这一念头,渡船顺流而下继续行驶了三五百里后,缓缓停泊了下来。 映入我们眼中的,赫然是一片如钢铁森林般的大都市,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在我们的周围,一艘艘豪华的游轮停泊周围,与之相比,我们所乘坐的渡船却是显得寒酸而且破旧。 眼下的城市,与我道门以及我以前生活的农村截然不同,我们两人一牛走在这座城市里,却是显得格格不入。以至于走在马路中间逆行了好一会,最终在一阵阵鸣笛声与路人异样的眼神里方才明悟。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寻一处落脚,我想打车,可车主看到跟在我们身后的老白牛后,纷纷选择了拒绝。好不容易遇上一辆拉牲口的大三轮,可老白牛闻着上面的血腥气,说什么都不敢往车厢挪一步。 我和念冰不觉一阵败兴,在繁华的十字路口张望了好一会后,便随着人流打算前去对面。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辆玛莎拉蒂突然失速,顶着红灯直朝着斑马线上的人群撞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人群之中立即传来一阵尖叫,所有人都慌忙朝着两旁退去。 见此,我和念冰也不慌不忙朝后退了一步,可老白牛却被当头的阳光闪花了眼,一时间没能及时避开。 嘭! 一声闷响响起,那辆玛莎拉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老白牛身上,硕大的脑袋撞在车上,使得整个车头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变了形。 哞!! 老白牛发出哀鸣,它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慌了,信手一挥间,那辆撞牛的豪车当即被我推到了一旁。 我朝着老白牛望去,只见它的头顶绽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止不住的从中流淌出来,也幸亏刚才念冰用佛法让它重归盛年,不然这么一撞下去,待会中午我们可真得吃牛肉了。 我当即用木行术为老白牛治疗伤势,同时颇为恼怒地朝着那辆玛莎拉蒂看去,“大白天的瞎了眼是不是,滚出来!” 这时候,豪车的门开了,我看到一个模样美艳的女子从车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车损情况,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带着一脸怒火走了上来。 她指了指老白牛,“这老畜生是你们俩乡巴佬带进城的吗?” 说话的时候,这个女人身上传来一阵浓浓的酒气。 若是在道门,有人胆敢骂老白牛为畜生,恐怕不用我出手,念冰早就给予她严惩了。 可这儿是俗世,和道门有着两套截然不同的规矩法则,我和念冰不便直接发火甚至动手,而老白牛似乎也觉得此地不是自己的地界,在被人这么一撞后,竟然反常的没有做出任何过激反应。 “姑娘,你醉酒开车撞伤了我的牛,我没动火是我的修养,但也麻烦你说话客气点。” 我没好脸色的朝这醉驾女说道,老白牛也在我的治愈下逐渐止血结痂,看起来过上一天后便无大碍了。 “客气,你居然还想要老娘跟你客气!?” 女人带着浑身酒气,却是蹬鼻子上脸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开的是什么车?玛莎拉蒂,两百万呢!现在被你家的牛给撞成这样,你居然还要我客气,你有这实力吗,你配吗?” “我告诉你,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我把车钱赔了,不然今天你们俩谁都别想从这离开!”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懵住了,不曾想世态炎凉,这女人酒驾撞牛不道歉不说,居然还恶人告状倒打我一耙,还说要我赔修车费。 随着这女人起闹,许多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了下来,朝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可这女人却怒气冲冲地朝他们瞪了一眼,“看什么看,老娘的男人叫于伟,是这儿首富之子!你们再在这儿瞎看热闹,我叫我男人把你们全收拾掉!” 对此,众路人立即面若寒蝉,一个个当即离去,仿佛她口中那个叫‘yuwei’的男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眼下繁华市区出了这么一桩子车祸,可过了好一会,我都不曾看到有任何人前来处理,似乎这个女人的来路也不同寻常。 本来我只是想以平凡人的身份和她讲话,哪怕她道个歉也行,可她偏要倒打一耙,还跟我讲起了什么实力,我也索性懒得再和她搭扯。 随着我重重一跺脚,这个女人的腿立即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始终没能站起来。 女人的酒意这时似乎醒来了不少,她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低头俯视着她,“今天这事我不想跟你太过计较,跟我家的牛道个歉,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为难你。” 然而,我的这一好意,却变成了这女人的恶意,她那本还算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恼怒丑陋起来。 “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要我跟你道歉,你这种乡里来的狗腿子配吗!” 女人朝我一顿破口大骂起来,“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我待会就找人弄死你!” 说着,女人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于伟,我让人给欺负了,你赶紧给我过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山外有山 “于伟,我让人给欺负了,你赶紧给我过来!” 女人冲着电话里说了一声,转而又朝着我看来,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看起来像是要一口吃了我一般。 这时,一旁的念冰拉了拉我,说道,“林笙,老白其实也没多少大碍,毕竟今天我们是来散心的,就不要为了一个喝醉了酒的俗人扰了兴吧。” 我颇为讶异地看着念冰,不曾想今天她的脾气竟然会变得如此温和,让我差点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要知道,她之前在九龙山庄处置门人的手段,至今都让我心有余悸。 可既然她已开口,我当然只能点头。 “臭女人,算你运气好,今天我也不与你计较了,跪在这里好好醒醒酒吧!” 说着,我也不曾理会她撒泼打滚似的谩骂,和念冰老白牛一道穿过了马路,就打算去一处僻静的地方检查老白牛的伤势。 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微微一颤,施加在那酒驾女身上的心力,不知为何却突然破灭了。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那女人的身旁不知何时又停了另一辆豪车,而在这辆豪车的挡风玻璃上,居然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在我的注目下,一个身穿红西装打扮得跟个新郎官似的年轻男子从车中走了出来。 随着他一挥手,来自我的力量顿时从那女人身上烟消云散。 那个女人吃痛地站了起来,扑在男人的怀里又是哭又是闹,在男人的安慰下过了好一会才消停。 最后,随着酒驾女手一指,那个男人随即转过了头,朝着人来人往中的我们看了过来。 下一秒,这个男人的身影出现一阵恍惚,随后竟是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呵,我说这酒驾女怎么这么不可一世的模样,感情靠山是一个道家人! “二位,冒昧问一句,刚才可是你们欺负了我的未婚妻?” 男人朝我们问道,声音里充斥着谦卑,却也充斥着一种大人物对蝼蚁特有的傲慢。 而他不用说,正是那酒驾女口中所提及的‘于伟’。 对此,我点了点头,“没错,是她醉酒开车撞伤了我家的老牛,一句道歉都没有竟然还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理应得到一些教训。” “哦,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她冒昧了。” 于伟颇为赔笑地说道,“今天是我结婚,但和我结婚的人并不是我的未婚妻,所以她才会酗酒开车,致使引来这场事端,还请你莫要见怪。” 听了这话,原本一脸平和的念冰身体微微一颤,脸色不知为何突然白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这一异常,我的心里立即涌现出一丝不安,生怕她在此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随后,我也没有心思再与这个叫于伟的男人瞎扯,当即说道,“好了,我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既然这件事情都说清了,那么就此揭过吧。我们还有事,就不与你多说了。” 说着,我拉着念冰就打算离去。 “这位朋友,你们可是来自乡下的乡土道士?” 可这时,于伟又忽然朝我这么问了一句,他的身影一个闪烁,却再一次出现在了我们前面,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又怎样?” 我皱起了眉,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善。 “那就怪不得了,居然一脚之间就踏尽了我未婚妻的威风,可惜道行也就欺负下普通人了。” 于伟说道,“今日之事,错确实不在你们。但今天我未婚妻本就伤心难过至极,我也不忍让她再添伤悲。” “所以,刚才之事无论对错,你们还是得为对她的冒犯,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哭笑不得。 如今我的道行已经达到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境界,虽然高深莫测,但从表面上看,在寻常道人的眼里我与寻常人并无异。 而这个于伟有眼不识泰山,显然把我当做了一个可以随手拿捏的软柿子,却是摆出要仗势欺人的架势了。 “所以,你打算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饶有兴趣的朝他问道,喜怒不形于色。 对此,念冰对我的安危并不曾有担忧,犹如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切,倒是老白牛晃了晃被撞得发昏的脑袋,就打算朝那于伟拱上去,却被我拦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于伟依旧没能识得好歹,却是冲我说道,“当然……是用你的命了!” 话落,于伟忽然一结印,阵阵佛力竟是从他身上涌动而出! 佛力!?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一愣,不曾想这个无理不饶人的家伙居然还能与佛结缘,传授他佛法的人是瞎了眼吗? 随着于伟念动法咒,一个卍字佛印顿时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可是,这道佛印之中的佛力少得可怜,以至于根本没能凝聚成真正意义上的佛光。 伴随着这一佛印的出现,一股充斥着镇压之力的佛威顿时涌动于我全身。 “臭小子,去死吧!” 话落,于伟一步上前,竟是一掌直朝着我的脑门拍了下来。 于伟的这一动作,在我看来犹如小孩打架一般可笑至极。 啪! 我信手一挥,一个巴掌当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攻击甚至还没落到我的身上,整个人便带着一缕鲜血倒飞了出去。 于伟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得体的西装也随即变得灰尘遍布。 他颇为惊愕的看着我,“不,不可能的!你只是一个乡里道士而已,怎么道行会如此高深!?”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一块硬骨头。 而我也懒得回应他,轻轻一跺脚,来自他的卍字佛印顿时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而随着我手一指,一道金色的卍字佛印也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啊!! 在这股佛威之下,于伟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丝丝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渗出,他也因此发出阵阵痛苦哀嚎。 “小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仗着自己有三分本事就在俗世之中无端欺辱他人,是要遭报应的。” 我朝他这么说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此时已是正午,路上的行人车辆逐渐稀少,而我们俩的打斗,在常人眼里也与寻常斗殴无异,并不曾引来太多人的注目。 “就你这心性,真不配修行佛法,而今天,我就代授你佛法的那个瞎眼僧人教训你!” 说着,我高高举起了手,一个又一个巴掌接连朝着他脸上落下,任凭他如何求饶都无济于事。 不一会,于伟的脸便高高肿胀起来,淤红的鲜血不断从嘴角落下。 “师……师父,救我!!” 然而,就在我打算收手就此而止的时候,于伟却忽然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没一会,阵阵浑厚梵音却忽然从我耳畔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天空之中,忽的有一股佛光轰然落下,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在这股佛光的冲击下,我的身体立即受到一股强大佛威的冲击,虽然不曾受伤,但还是止不住朝后退出了三五步。 见此,我的心里微微一沉。 毕竟能以佛力抗衡于我,并且能成功将我破退的,在如今的道门之中,也仅有寥寥可数的数人,而这些人无疑都是我认识的。 “阿弥陀佛,不知是何方道友无故欺凌我俗家门生?”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路的对面响起。 我循声望去,随着一辆大货车行驶而过,我看到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老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只见这个老僧人白眉长须,俨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来自他的佛力虽然已经尽力内敛,但在我的感知中,却依旧浩瀚如海。 “凡心法师,怎么是你!?”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凡心的孽徒 “凡心法师,怎么是你!?” 看到来人后,我不禁惊呼出生。 是的,这个突然出现在马路对面的僧人,正是来自觉禅寺的凡心法师。 之前更是与我在兴田镇一同对付过由枯荣所化的秋老虎,而现在则在无常祖师的意志下,随同枯荣苦行人间修行。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于伟所说的佛门师父,竟然会是他。 “阿弥陀佛,林笙你怎么到这来了?” 不仅是我,凡心法师的脸上也是一片讶异,当即收起了刚才的佛门威严,匆匆忙穿过了马路,来到了我的近前。 同是自觉禅寺而走,而今于俗世相逢,可此情此景却是让我们双方都难免一阵尴尬。 感情闹了大半天,打的却是自家人的脸。 可是,这个于伟却未能识得现场气氛的微妙变化。 在凡心到来后,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朝着他说道,“师父……这个乡村道士竟然敢对我动手,还请您为弟子做主!” 听了这话,凡心脸上的难堪之色变得越发浓郁了。 他朝我露出一丝歉意的眼神,随后看向了一旁的于伟,“跟为师老实交代,刚刚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妄自诬陷嫁祸,就莫怪为师不给你颜面。” 说这话的时候,凡心法师的脸色很是严肃,却是让于伟不觉一阵哆嗦。 在凡心的这一眼神中,于伟咽了咽口水,却是不敢诳语,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讲述,凡心原本还算和煦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对于凡心,于伟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害怕,当即说道,“师父,今天这事儿确实是弟子有错在先,但您也知道我和孙倩的事情,我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才……” “闭嘴!” 没等于伟说完,凡心当即勃然大怒,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于伟的脸上。 于伟被扇地在原地转了半圈栽倒在地,整个人一下子懵住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孽畜!你可知道这二位是谁!就连你师祖都得礼让三分,你却敢无端冒犯,亏得贫僧今日来参加你的婚礼,真把我的脸给丢尽了!” 凡心法师朝于伟大骂道,随后对我说道,“林笙,今日虽是我这孽徒大喜之日,但他冒犯你在先,你但可不必念及旧情,要杀要剐你表个态,贫僧亲自了结了他!”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要知道早在觉禅寺时,凡心法师就是出了名的护短,他的这番话无非是他的逢场作戏,想以此平息我的怒火,让我放于伟一马。 我笑着朝他问道,“凡心法师,我记得你这些年来一直留于觉禅寺中,为何在这两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收了这么个俗家弟子?” “还不是因为贫僧早年,得了他祖父一饭之恩!” 凡心法师告诉我,他年少时老家曾闹饥荒,他为了逃荒远走他乡流离失所,最终成了一个乞丐。 在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于家的祖父给了他一碗粥一条破棉袄,让他得以在灾荒年间活了下来。 后来,凡心法师得到游历人间的枯荣认可,削发为僧皈依佛门,成了觉禅寺凡字辈四大高僧之一。 功德圆满后,凡心念及过往一饭之恩,便返回俗世找到了于家,赐予了于家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传授后人佛法以庇佑门楣。 今天是于伟的婚礼,凡心法师也因此特意前来,不曾想即将拜堂时,于伟却因为一个电话匆匆而走,没想到却在这儿触了我的霉头。 而我本就无再刁难于伟之心,也索性卖了凡心一个顺手人情,说道,“既然他是法师您的恩人之后,那么晚辈也不便再多计较,你可以带他走了。” 听了这话,凡心法师如释重负,随后又朝于伟说道,“孽徒,还不快谢恩!”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这一刻,于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跋扈,朝我连连磕头说道。 我不曾再理会他,便打算和念冰一同离去。 “林笙,你且等等!” 这时,凡心忽然又叫住了我,问道,“若贫僧所得信息无误,你和念冰现在理应身在觉禅寺中,理当置身佛光庇佑下,为何眼下却来了这儿?”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哦,我和妻子闲来无事,所以想畅游人间。” “既是畅游人间,又怎可不一睹人间风情?” 凡心说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位既然来了,不如便随贫僧一道,参加我这孽徒的婚礼如何?也算消除误会结一善缘,顺便再让这孽徒给你赔个不是。” “俗世的婚礼我还真从没见过呢,看看热闹捧个场也挺不错。” 没等我开口,一旁的念冰却率先回应了。 我虽然对俗世婚礼并无兴趣,但既然念冰这么说了,我自然也无异议。 对此,凡心当即大悦,他给了于伟一个眼神,而后者则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仪容,随后带着一抹不甘心,朝着我们恭敬的做出了一个请字。 不一会,几辆豪车便朝着这儿驶了过来,其中更有一辆路虎皮卡,这是为老白牛特意准备的。 这一切,都让那个酒驾女看在眼里,可她也只是隔着马路看着,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怨恨和悲伤。 据于伟说,这个女人名叫孙倩,是他交往多年的红尘恋人,本来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甚至都已订婚定下了婚期。 可于家的长辈却并不待见这个女人,他们认为自己儿子的婚姻,理应从家族的利益出发,理应娶一个有利于家族发展的女子。 正因为如此,在二人婚期将至时,家父不顾于伟的反对,毅然拒绝了他与孙倩的婚姻,转而让他娶另一个对家族未来有好处的女人。 而今天是于伟的婚礼,孙倩因为不满这一结局而跑来于家大闹一场,并且喝了很多酒,可最终还是落寞而去,不曾想失意间却和我们迎面撞上,从而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在得知了这一事情经过后,我心里的怒火也随之消停了三分,感情又是一个为红尘所困的失梦人。 而于伟也朝着孙倩看了最后一眼,带着满脸的无奈和愧疚,终究还是不情愿地坐回了车中。 眼下我们所深处的地方叫做洛河市,而于家依靠着投资房产以及矿山建材生意,已成洛河首富,是跺跺脚都能让整个城市抖三抖的土皇帝。再加上觉禅寺的关系,可以说俗世道门两道通吃。 我们沿着河边大道一路行了约十里有余,不一会便驶入了这一带最繁华的生活区。而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座占地近百亩的中式别墅群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而这儿,便是于家的府邸所在地。 一辆辆停靠在周围的豪车琳琅满目,当地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前来参加了于伟的婚礼,整个豪宅看起来热闹非凡,但又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气息。 因为新郎的突然离走,整个婚礼现场陷入一片极为难堪的境地,所有人都在大门口等着于伟的到来,而身穿婚纱的新娘也在不停地抹着泪。 “臭小子,今天你可将我于家的脸给丢尽了!赶紧给我去拜堂成亲,事后我再收拾你!” 这时,于伟的父亲气冲冲地走了上来,朝着他怒斥了一声。 经过凡心的佛法治疗,于伟脸上的淤肿已经消失,他捋了捋略显褶皱的西装,脸上的那抹无奈和怨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沉。 “听您的,成亲。” 于伟说着,便上前挽住了新娘的手,不曾理会她的哭泣,也不曾给予她丝毫安慰,踏着红毯朝着婚堂走去。 见此,原本尴尬的现场再度热闹了起来,各种烟花冲天而起,交响的喜乐齐齐弹奏,婚童们也在大人的示意下上前捧起了新娘的婚纱裙摆,伴郎伴娘与诸多宾客也纷纷送来了婚礼的祝福。 原本还铁青着脸的于父,此时也换上满脸笑容,端起酒杯与各黑道白道的友人把酒言欢,仿佛先前的插曲完全不存在一般。 一场看似盛大,实则充满了怪异的婚礼,就这样开始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豪门婚宴 于伟如今的妻子名叫陈芳,穿金戴银众星捧月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出自某个世家的大家闺秀,模样虽然看得过眼,却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惊为天人。 相反,却是显得颇具烟火气,眼神里更是充斥着一种乡土人家才有的淳朴,而她的双手也显得很粗糙,看起来并不像养尊处优过,更像是农家女子常干农活的手。 随着新郎新娘步入婚堂,双方的父辈此时也其乐融融的坐上高堂。 坐于左边的是于父于泽生,右边是陈父陈世新,陈世新穿着一身中山装,脚上套着双寻常的布鞋,虽然衣着得体,但和周围的各个上流人物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他的身上,还有着阵阵心力波动,看这样子应该是一个有点本事的道士,只不过道行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在我的印象里,于家的婚姻本应门当户对才对,而于家强迫于伟娶的妻子,背景即便不是一方大亨,怎么着也是官宦家庭,可眼下却娶了一个寻常道士的闺女为妻,我着实没有看明白这所谓的从家族利益出发究竟是从何谈起。 即便我心里有着诸多疑惑,可婚礼还是在照常进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被孙倩耽搁的结婚仪式正常进行,整个婚堂也瞬间洋溢出喜气洋洋幸福美满的气息。 随着拜堂完毕,众多宾客纷纷入座,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也随之上桌。 我和念冰虽然与于伟不对付,但因为是道家人,再加上是受凡心之邀,所以依旧被请入了贵宾席。 而凡心法师此时所受到的待遇,几乎是在场所有人当中规格最高的。 凡心法师是于伟的师父,也是一个得道高僧,出于这般考虑,整个婚宴都特意被安排成了全素席,桌上的菜肴都被改为了斋菜,就连酒水也统一换成了素酒。 不一会,于伟陈芳这对新人也拿着酒杯走了上来,向前来祝贺的宾客逐一敬酒致谢。 他们首先敬的自然是凡心法师,而凡心也笑容满面地以茶代酒,以示祝贺。 随后,二人又端着酒杯朝我们看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之前有冲突,但既然来了人家婚堂,那么该有的礼节自然不可缺,我和念冰随即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朝他们二人表以祝贺。 “林大人,先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今儿我再给您赔个不是,还望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于伟这么朝我说道,虽然眼下是他的地盘,但态度却显得唯唯诺诺,生怕一不小心再冒犯了我。 道门中人虽然普遍清贫,但也是因为甘于清贫,不愿让世俗纸醉金迷扰了清心,只要愿意,万千财富唾手可得,更可将财富随意赋予他人。 正因为如此,俗世中人哪怕家缠万贯,在道人面前依旧是卑微的,只因他们随便一句箴言,便可使前者一夜暴富,抑或一夜赤贫。 而我本无心与之再起冲突,自然乐得其所点了点头,“往事莫重提,新婚愉快。” 话落,我和念冰轻抿了一下杯中酒,而于伟则是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倒是一旁的新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们,在敬酒过后,她朝我问道,“林大人,请问你是道士吗?” “算是吧,怎么了?” 我有些奇怪的朝她看去,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对此,陈芳说道,“因为在这儿能有资格和凡心圣僧共桌的,肯定都是有着大本事的高人!” “其实,我爸也是一个修行了多年的道士,我想问问您会不会一种能让人瞬间得到万千财富,但又不会遭来任何反噬的道家本事?” 我顿时一阵哑口无言,不曾想这新娘竟然会突然问起我这么个问题。 我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让人一夜暴富的本事我没学过,不过我倒是会一道顺天符,可以庇佑门楣,让家族中人一生顺风顺水财运亨通长命百岁。” “真的吗?那您可不可以教教我,也好庇佑我丈夫未来顺风顺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于家最近迎来了一个大麻烦,我……” 陈芳眼前一亮,兴致冲冲的朝我说着,可话说到一半却让于伟给拦住了。 于伟赔着笑对我说道,“二位大人实在抱歉,我妻子一旦喝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还请您见谅。” “老公你瞎说什么啊,我才喝了一杯,一点事都没有……” 陈芳有些责怪地说着,可于伟也没有多理会她,一边跟我们陪着不是,一边拉着陈芳离开了,前去了其他酒桌敬酒致谢。 这个新娘,待人可一点都不觉得生分。 我摇着头,索性不再多理会她,倒是一旁的念冰面色显得有些不愠,“这个于伟可真是一个好演员!” 念冰看着这对新人的背影,冷冷说道,“他明明爱的是孙倩,可娶的却是陈芳,他明明不爱陈芳,却还与她携手共饮惺惺作态,人世间的男人,为什么都如此虚与委蛇?” 说话间,一股淡淡的怨气伴随着阴气从念冰身上涌动而起,却让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到了极致。 “媳妇,你在瞎想什么呢,他们的家事和我们无关,你也莫太往心里去了。” 我连忙朝念冰劝慰道,生怕她一不小心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念冰的身上时而阴气森森,时而佛光弥漫,眸子也时而漆黑如夜,时而空灵清澈,整个人俨然在魔与佛之间不断徘徊着,过了好一会方才恢复如初。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稳如常态,不曾再有多言。 见此,我不禁如释重负,随后看向了一旁的凡心,发现他也是如临大敌。 我朝凡心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无碍。 在得知我也是一个道门大人物后,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时不时便有来自各个老板大亨过来,与我敬酒甚至是送礼,他们虽然来自各地从事各行各业,可与我敬酒的目的,无一不是为了求财抑或求安,其中不少人甚至邀我前往其家中一叙,俨然把我当成善财童子了。 待到诸多有所欲有所求的人陆续离去后,我朝着凡心法师看了一眼,不觉有些不寻常。 “凡心法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跟随枯荣大师前来苦行人间的吧,为何都这么久了,我都只见您一人,却迟迟不见枯荣大师人影?” 我朝凡心这么问道,而后者听罢却是会心一笑,问道,“林笙,住持方丈因枯荣禅之祸,为无常祖师贬入俗世受尽人间疾苦。而此地是为繁华昌盛之地,住持方丈受祖师之诫,不便登大雅之堂。而今正于街头巷角,与诸浪人乞者讲授佛法共度苦难呢!”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以他的意思,感情枯荣大师现在正露宿街头,和一帮乞丐流浪汉一道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呢! 枯荣风餐露宿,可身为弟子的凡心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名流会聚的于家,着实让人咋舌。 对此,凡心说道,“林笙,贫僧法号凡心,自是心向凡俗一方,出家人虽安于清贫,但也得与时俱进。” “你且看看当下,千年未有之大盛世,百姓丰衣足食,再无连年之灾祸,明君辈出官民相亲如水,而无常祖师却让住持方丈前往俗世尝遍人间疾苦,可真是难为了他!” 凡心法师说道,这些日子来,他和枯荣大师沿着黄河走过了俗世一个又一个地方,却并不曾见到有一户苦难人家,万家万户安居乐业,即便再不济也有当地部门的救济,基本衣食住行都已不成问题。 相反,过往人家见枯荣大师仪容谈吐不凡,佛法深厚,都将其视为得道圣僧,所经之地,便有无数人以重金请他入门一叙,抑或烧香供奉敬若神明,其中不乏声名显赫之辈。 而此行所受礼遇之丰厚,却与人间苦行之初衷背道而驰。 为此,枯荣大师干脆抛下了一身僧袍,好不容易寻了一处脏陋小巷,在鱼龙混杂中方才寻得一丝初心。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苦笑,想不到枯荣大师一意苦行,竟然还成了一件难以奢求的事情。 不得不说,无常祖师这一次失了算。 毕竟他上一次存于人间还是在两百年前,正值九州之地饱受苦难之际,而今太平盛世,他对俗世的理解明显已过了时。 在我们说话间,婚宴不知觉已到了尾声,前来的宾客也陆续离席。于家的几名仆人也恭敬的走了上来,手里还提着各种装满了饭菜的打包盒,一一交到了凡心的手中。 枯荣趋于苦难,可凡心心向繁华,这些日子来,枯荣大师的吃喝都是由于家一手操办,各种顶尖素食纷纷经凡心交由枯荣手中,也馈赠于他随行所见的诸多浪人乞者。 我和念冰此次到来,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借着凡心之名前来蹭吃蹭喝的,现在凡心准备打包离去,我们也没有了继续在这儿停留的意义,随即和凡心一道起了身。 我朝凡心说道,“凡心法师,既然咱们于洛河市相遇,不知可否引路,让我等与枯荣大师见上一面,晚辈也有事情想与他请教。” 对此,凡心自是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也好,也好。最近住持方丈也得知了你们在觉禅寺的事情,也正想着要与念冰一会呢!” 三言两语间,我和念冰凡心便打算离开。 得知此事后,于伟以及他的父亲于泽生连忙抛下所有应酬,急急忙赶了过来,而新娘陈芳的父亲陈世新也跟着走了过来,为我们送行。 就这样,我们在他们两家人的恭送下一路到了门口,可就在我们准备坐车离去时,一阵凄厉的女人惨叫声却忽然从宅院深处响彻而起。 啊!! 女人凄厉的惨叫响彻宅院,让所有人顿时心神一紧! 第四百六十五章 新娘之死 啊!! 就在众宾客散去,我们也打算离开之际,一阵凄厉的女人惨叫声顿时从宅院深处传荡而来! 我的神经猛地一紧绷,因为这声惨叫不是来自别人,正是于伟的新婚之妻陈芳!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的客套笑容消失了,陈芳的父亲陈世新神色也变得极度难看,却是不曾与我们多言说,慌慌张张就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来自他的悲怆哭嚎声也随即在屋中深处响起。 见此,我和念冰凡心也随即放弃了马上离去,转而朝着事发地点方向走去。 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一幢装修得极为奢华的大别墅中。 而在别墅的大厅里,我看到陈世新已一屁股瘫倒在了门口,而新娘陈芳此时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见在她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三道诡异的抓痕,她的喉管与颈部动脉被割破了,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泵涌而出,染红了她洁白的婚纱,也染红了周围的大理石地板。 伴随着一阵神经反射性的抽搐,陈芳的头歪了过来,她的瞳孔已经涣散,整张脸显得格外扭曲,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度恐惧的东西。 陈芳,死了。 可刚才她还在婚宴上与众宾客敬酒,更是与我问东问西,怎么转眼间就死了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自己新过门的儿媳死于非命,于泽生眼睛顿时红了,朝着周围的仆人怒斥道。 “猫!有一只猫……杀死了少奶奶!!” 一个仆人瑟瑟发抖的说着,脸色显得分外森白。 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这才看到地上还有着一条长长的沾着鲜血的猫脚印。 这行猫脚印以陈芳的尸体为起点,最终消失在了旁边走廊的尽头。 猫杀人,这事儿在我的认知当中并不新鲜。 当初我还在柳泉村时,就曾被陈道光所培育的鬼猫追杀过,而在黄河古道时,也见过赶尸人利用鬼猫残害俗世人的手段。 鬼猫是用邪道法门炼制而成,身上总会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与邪煞之气。 可如若是有鬼猫行凶,以我和凡心法师的道行,在它步入于家的瞬间我们便会立即察觉。 而眼下偌大的大厅里,我却并不曾察觉到有丝毫阴气的存在,甚至在我的阴阳道法感知中,也不曾见到有任何阴邪鬼魅的事物存在。 没有阴气,也没有丝毫道法的痕迹,如今初步判断并非是有鬼煞或者道家人在于家兴祸。 但若说陈芳是死于寻常家猫之手,这怎么都有点让人难以信服。 在听了仆人这话后,于泽生的脸狠狠抽了抽,随后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此时,许多未曾离去的宾客闻声赶了过来,在看到于家的新娘突然暴毙后,一个个在门外指指点点说着什么,脸上无不流露害怕,还有几个和于家走得较近的客人踏着台阶就要进屋想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可随着于泽生一个眼神,众仆人立即会意,却是将所有人都阻挡于门外,随后在一阵赔礼道歉声中关上了门。 随后,于泽生收敛了脸上的悲痛,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凡心圣僧,林大人,你们今日能光临寒舍,是我于家三生之幸。可眼下我于家之中有些私事要处理,还望大人们海涵,无法再予以礼遇,还请三位先行登车离去。” 眼下,陈芳刚死,死得是如此蹊跷,按理说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于泽生却对我们三人下达了逐客令。 一旁的凡心法师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朝于泽生问道,“泽生,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但妨直说,贫僧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何须如此藏捏?” 凡心一眼就看出了于泽生的不正常,要知道,眼下死的可是他的儿媳妇。可我们三人在这,他不曾求助不说,却还马上下达逐客令,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与此同时,我朝着周围其他人看了一眼,却发现于伟正看着自己妻子的尸体一言不发,脸上也有着一抹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冷静。 于伟爱的是孙倩,而新婚的陈芳只不过是家族利益妥协下的产物,他不曾有伤悲我可以理解,但是未免冷静得太过头了,以至于显得事不关己。 而陈芳的父亲陈世新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却是在一抹悔恨和痛恨的眼神里抱起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可这一幕,无不被在场所有人看在眼里,可在这一过程中,于伟于泽生都是熟视无睹的看着,仿佛死掉的并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众生百态相,一时间在在场众人的眼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在凡心的质问下,于泽生的眼中流露一丝闪躲,说道,“圣僧,您也莫再多问了,这只是我们的家事,就且由我们自家人了断吧。您看您的菜都快凉了,要是回去得晚了,可不得让枯荣大师责怪?” 于泽生这么说着,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焦急和慌张。 但他越是如此,我却越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俨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死的人是于家的媳妇,于家既然不肯让人出手相助,我们身为外人,若非要强行介入难免失了礼节。 凡心法师虽然倍感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还请你们好自为之,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与贫僧告知。” 留下这句话,凡心看了我们一眼,便起身准备离去。 而我朝着里边看了一眼去,却见那行血色的猫脚印消失的方向,一扇原本紧闭的大门却忽然在风中被吹开了。 “于先生,不知那间屋子里住着的是谁人?” 看到这一幕,我下意识的朝于泽生问道。 “哦,那是我二儿子的房间,今年才三岁,所以刚才婚庆的时候没有让他出来。” 于泽生朝我这么说着,表情却是变得异常的从容,先前的悲伤也在瞬间抹去。 说话间,于泽生将我们送到了家门口,恭敬地将我们请出了门。 而在将我们三人送出门外的刹那,于泽生的脸上瞬间充斥着无尽的杀意,一股来自于伟的淡淡佛力也从屋中涌动而起! 于伟和陈芳的婚姻,并不是出于真心相爱,而是出于两个家庭利益的相互权衡。 我虽然不知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究竟与这乡村道士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利益瓜葛,但从刚才所有人的态度转变看来,其中却是暗流涌动。 “凡心法师,您这恩人家可真是有意思,新娘死了没有人悲痛流泪不说,还请您也赶出门外,可真是让我想不通。” 前去大门口的路上,我朝凡心法师这么说道。 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也许是自己心性早已冷漠,陈芳的突然暴毙,并不曾再引来我的共青,已纯粹将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可是,凡心法师的脸色却是显得格外凝重,“阿弥陀佛,人心难测。当日贫僧前来于家,赐予他们万千财富,亦赐予于伟高深佛法,只为让他们秉承正道一心向善,可而今看来,他们却已违背了贫僧之初心,踏上了一条邪路。”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凡心法师虽然不言,但道行与人间阅历都颇为深厚的他,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只是刚才并不曾说透。 “凡心法师,有话还请您直说。”我朝凡心这么说道。 可凡心却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贪婪是人之本性,不知足乃人之常情,贫僧以佛法庇佑,使得天降财富与于家,可于家并不知足,竟妄图以邪道之法获取更多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今看来,害人害己,已非佛法所能渡之,还是任由去罢!贫僧一饭之恩已报尽,无须再许宽厚仁心。” 凡心法师的声音里,充斥着一抹不曾掩饰的失望,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显然,陈芳的死让他知道了一些关于于家不为人知的事情,却也让他对整个于家倍感失望,所以才会二话不说选择离开。 至此,我也索性收回了好奇心不曾再有多言。 喵呜!! 然而,就在我们走到门口打算上车的时候,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别墅的一片落地窗忽然被撞碎,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猫忽然从窗窟窿里窜了出来,直朝着别墅外逃窜而去。 我朝着这白猫看了一眼去,却见这白猫足足有土狗大小,洁白的毛发上还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这些鲜血像是刚刚留下的,时不时冒着阵阵热气。 可诡异的这,这只白猫的身上竟然还散发着阵阵佛力,以及一股不曾掩饰的怨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当即轻轻一跺脚,这只奔行的白猫当即带着一声惨叫声栽倒在地。 它想要重新爬起来,可四肢像是生了根一样被牢牢紧固在地面,任凭它如何挣扎都不得动弹分毫。 我朝着这只被自己土行术紧固的白猫看了一眼,却见染红它全身的鲜血,并不是它自己的,而是来自其他人的。 在水行术的辅助下,我发现它身上竟然同时沾染着两个人的鲜血,而其中一股鲜血的气息我是非常熟悉的,正是来自雨泽的新娘陈芳。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刚才在陈芳的尸体旁,我见到过一行来自猫的血脚印,而眼下的这头沾满鲜血的白猫,莫不成就是杀死陈芳的凶手!? 第四百六十六章 祭血灵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这头白猫走了过去。 可看到我到来,这头白猫像是受到了某种极大的刺激一般,开始不断的朝着我发出声声嘶嚎,阵阵佛力伴随着深深的怨气不断从身上朝我冲击而来! 我的心里微微一凛,随后掐出一道手诀落在了这只白猫的头上。 在阵阵凄厉的猫叫声中,白猫眼中的事物开始迅速变化,一幕幕犹如定格动画般的画面不断从它眼中闪现。 透过猫的眼睛,我看到了一座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型客厅。 这座客厅,自然是来自我们刚刚走出的于家别墅,而猫所身处的视角,赫然是在一处偏僻狭小的角落。 而在猫眼的目睹中,我看到穿着一身婚纱的陈芳出现在了画面中。 刚刚新婚的她,脸上带着一抹不曾掩饰的喜悦,她朝着周围张望着,诸多仆人恭候于左右任由她差遣。 她时而看着橱窗中镜子里边的自己,时而对周围仆人趾高气扬,时而如少女怀春般暗自窃喜,嫁入豪门对她而言俨然是一件无比幸福快乐的事情。 没一会,她搂着长裙蹲了下来,目光直视画面中央,或者说是看向了正在暗处偷窥着她的白猫。 陈芳似乎看到了一件令人极为欢喜的东西,却是毫无防备地朝前凑了过来。 随着她伸出双手,我眼前的画面随即被抬高,她抱着这只硕大的白猫,脸上充满了宠溺的笑容。 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尽恐惧。 而在画面里,一只白色的猫爪忽然出现,五根长达数厘米的爪刺从爪子中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陈芳的脖子处掠过。 画面在一阵激撞中再度回到了地面,陈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歇斯底里厮喊着什么,可鲜血却止不住的从她的手指缝隙中渗出。 她想要向一旁的仆人求助,可仆人见状一个个面若寒蝉纷纷避之不及。 不一会,陈芳便在一阵剧烈抽搐中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中。 眼前的画面在这一刻缓缓拉进,不一会抵达了陈芳的近前,陈芳瞪得老大的眼睛直视着画面中央,整张脸显得异常扭曲而又恐惧。 而下一秒,我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外跑来,闯入了画面之中。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闻声赶来的陈世新,也就是陈芳的父亲。 看到自己的女儿倒入血泊后,他当即吓得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随后目光也同样朝着白猫直视而来。 察觉到有他人注视后,这头白猫像是受到了惊吓,当即快速的朝着走廊中逃窜而去。 逃窜间,白猫不住地回着头,走廊之中也因此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色猫脚印。 随后,白猫躲进了一个房间里,它透过门缝朝着外边看了一眼,而在它的视角中,我看到了于泽生于伟以及我和念冰凡心等人,一副众生百态相赫然呈现。 不一会,白猫似乎察觉到危险已经退去,转而看向了躲难的屋子里边。 而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在一堆高档玩具的包围中,一个三两岁的孩童正拿着一个布偶开心的玩耍着。 我眼前的画面,在这一刻从门口瞬间抵达了那孩童的近前,孩童缓缓转过头,表情里满是好奇,却在瞬间化作了害怕,转而化作了无尽惊恐与哭嚎。而我眼前的画面,也在这一刻化为一片血色…… 没多久,虚掩的门开了,画面调转门口,我看到于泽生于伟以及陈世新赶了过来。 白猫像是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般,竟是撞破了窗口的玻璃一路逃到别墅外,而它眼中所定格的最后画面,则是看到了我和凡心念冰……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我的心里也猛地一沉。 透过这一符术,我看到了这只白猫在半刻钟之间所经历的种种。 毫无疑问,这只白猫正是杀死于家新娘陈芳的凶手,甚至在半路中还害死了一个孩儿,也就是于泽生的次子,于伟的弟弟。 鬼猫杀人我司空见惯,可野猫杀人我却闻所闻问。 而眼前的这只白猫,却是和我寻常所见的猫儿截然不同。 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力与怨气,完全不是寻常牲畜所能有,更像是一个常在佛法庇佑下演化而生的怨物。 “我说这只猫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同寻常,原来是一个祭血灵。” 这时,一旁的念冰开口了,声音里也略略带着一丝惊诧。 祭血灵? 听到这个字眼,我的心里微微一沉。 祭血灵,这是一种介乎于正道与邪道之间的中庸道法。 在俗世之中,有很多钟爱自己爱宠之人,为了让自家的宠物更通自己心性,宠主人便会在爱宠尚幼时,以自己的鲜血相饲,让其与自身血浓于水,久而久之人宠心神合一。 而这种由主人鲜血养大的宠物,身上也会继承来自主人的气息与心性。 主人心有欢喜,宠物则活泼好动,主人心有积郁,则宠物郁郁寡欢,主人心生仇恨,则宠物凶残成性,故而有了宠仗人势这一贬称。 而眼下的这只白猫,身上散发着的佛力与怨气,却是和我先前所见的于伟几乎一模一样。 莫不成,这只白猫是由于伟所养,是于伟心中不平而产生的怨气,导致这只白猫杀死了他并不曾爱恋的妻子,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这个想法一经上心头,却是让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直冒。 我下意识朝凡心法师看了一眼,而凡心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端倪,顿时佛容大怒。 “孽畜,真他娘的孽畜!贫僧让他自幼修行佛法,这都教到畜生身上去了吗!!” 不曾想,凡心法师勃然大怒,竟是罕见的爆出了粗口。 随着他一挥手,一股佛威镇压之力随即从手心倾泻而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这只白猫顿时一声惨叫,随后竟是支离破碎,化作漫天血肉飞溅当场。 看到这一幕,我和念冰立即呆住了,除了凡念之外,我还从没见过有佛门中人在动怒之际,竟会对生灵妄加杀伐。 凡心此举,无疑犯了佛门杀戒。 可此时的他,却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浑然不顾戒律,踏着满地鲜血当即折返于家。 而在这时,一阵痛彻心扉的悲哭声伴随着痛苦至极的悲嚎声从别墅中那一间被破窗的房间响彻而起。 我和念冰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不曾再有多言,跟着凡心法师一道原路返回。 “杀人了,杀人了!大少爷杀人了!!” 可没等凡心敲门,大门却被自行打开了,屋中的仆人却是争先恐后的从里边逃了出来,一边逃着一边惊恐喊着,脸上写满了恐惧。 见此,凡心法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于泽生二儿子的房间,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呆住了。 只见于泽生跪倒在一堆凌乱的乐高积木中,怀里紧抱着一个三两岁的小孩。 而这个孩子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他的脑袋以及手脚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这个人正是于伟的弟弟,是于泽生的儿子,而今已然死去。 可于泽生紧紧抱着孩子,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嚎。 老来丧子,悲从心来,莫过于此。 而在于泽生的旁边,于伟也同样站在一片血泊当中,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柄被鲜血染红的降魔杵。 岳父陈世新就躺在他的脚下,他的后脑勺已经被降魔杵的杵尖破碎,鲜血如泉水般不断从中涌出,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身体在神经反射下不住抽搐着。 于伟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狂喜的狰狞,哪怕明知陈世新已经死去,可他手中的降魔杵还是不曾停下,一次又一次的朝着陈世新落下。 一下,两下,三下…… 淋漓的鲜血染红了于伟的脸,却也让他一度陷入了疯狂。 不曾想,我们才刚刚转身,于家内部却是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 而我看向于伟,看向这个道行在我面前有若蝼蚁的人,心里竟是不自主的一阵战栗。 这于伟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世上这么有这种灭绝人性的人吗? 以我对道法的理解,刚才那只白猫毫无疑问就是于伟用鲜血养大的。而祭血灵杀人,本质上就是人害人。 于伟先是借白猫之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陈芳,紧接着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可转眼间又以降魔杵生生砸死了自己的岳父。 这一人情伦理,早已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而更让我奇怪的是,于泽生在看到自己儿子将亲家残忍杀害后,为什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看到这一幕,原本勃然大怒的凡心法师也不禁面露悲悯,显然这一幕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于泽生却已不曾理会凡心与我和念冰。 他像是失了魂一般,不曾理会周围众生,却是抱起了早已冰冷的小儿子的尸体,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外走去。 “招财猫,招财猫……早知今日劫数,我又何必为了贪恋数载富贵,将灾祸引向自家后人……” 于泽生神神叨叨地说着,不一会便走出了门,消失在了前方的走廊里。 眼前这一突兀的变化,让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而当我抬头时,却见于伟手中的降魔杵已经放下,他踢了踢地上陈世新的尸体,确定他已经彻底死去后,方才朝我们看来,脸上挤出一个狰狞而又恐怖的笑容。 “师父,林大人,你们突然折返,恐怕并不是因为遗落了什么东西吧?” 于伟这么说着,他贪婪地吮吸着手上的鲜血,却是一脸畅快淋漓。 看到他的这一模样,我深深皱起了眉,可还是点了点头。 “刚才的那只白猫我见到了,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就是你以血养的吧,并且借助白猫之手,杀死了你的妻子和你的胞弟。” 我朝后退出一步,避开了向前流淌的鲜血,朝于伟问道。 对于我的质问,于伟并不曾有丝毫的回避,直言不讳点了点头,“没错,猫儿是我养的,我的老婆我的弟弟也都是我杀的,可他们本都该死!” “只可惜,你们这些大人物都已看在眼中,偏偏我爸现在还蒙在鼓里,还在为自己早年所谓悲痛忏悔呢!” 于伟朝我们这么说着,也不住的朝我们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显得狰狞。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第四百六十七章 招财猫 “只可惜,你们这些大人物都已看在眼中,偏偏我爸现在还蒙在鼓里,还在为自己早年所谓悲痛忏悔呢!” 于伟朝我们这么说着,也不住的朝我们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显得狰狞。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于伟,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深深皱起了眉,朝他问道。 于伟的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容,“什么意思,你待会就明白了。” 说着,于伟擦了擦满手的血腥,却也不曾理会我们,独自走出了屋子,看向了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尽头,本是一堵厚厚的墙壁,可现在,这堵墙壁两侧的书柜被推开,一道通往地下的大门悄然打开。 滋啦啦!! 这时,一阵石板被推开的声音从大门之中响彻而起,随后归于平寂。 可是,这一平寂并未曾持续多久,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却是从门中响彻而起! 啊!! 听了这声惨叫,所有人顿时心中一紧。 因为这声惨叫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于伟的父亲于泽生! 我们也顾不得和于伟再做言说,当即快速朝着走廊尽头的那一扇门中赶去。 大门的背后,是一座深入地下十来米的地下室。 沿着台阶一路而下,借着里边昏暗的灯光,我看到整个地下室约莫有千米见方,里边并没有堆积太多的杂屋,看起来也鲜有人前往,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潮湿而且阴凉。 走了没一会,我便看到了于泽生的身影。 只见他此时已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脖颈出泵涌而出。 从他惨叫发出到我们赶来,时间约莫已过了一分钟,来自他的鲜血早已将周围的地面染成了猩红,他的身体虽然还在抽搐着,可瞳孔已经涣散,要救他性命,显然已回天乏术。 于泽生,死了。 而在他的旁边,我还看到了一口奇怪的黑色棺材。 这口棺材长约五尺宽三尺,通体由槐木制成,上面还贴着一张破旧不堪的黄纸符,而黑色的棺盖此时已被人打开了,上面还留着一个清晰的人手印。 棺材开合的缝隙很新,不用说正是林泽生在死前将其推开的。 可我朝着棺材内看了一眼,却见里边空空如也,只有丝丝细长的毛发伴随着空气的流动从中飘浮而出。 而在棺材的边缘,我还看到了数个清晰的猫爪印。 喵呜!! 就在我端详着这口袖珍棺材的同时,一阵猫叫声忽然从旁边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一只通体乌黑发亮的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的货架上。 这只黑猫足足有土狗大小,看起来就像一头从山林里跑出来的豹子 它长长的利爪嵌入了货架的木板中,两只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我们,时不时发出阵阵不安的低吼。 而在它的爪子上它的嘴上,还蘸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这些鲜血显然是来自于泽生,是它杀了于泽生! “阿弥陀佛,人心果真难有知足,饥寒时渴望温饱,温饱时奢求富贵,富贵后欲望得以膨胀,开始觊觎更多本不应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之贪婪本性,无止无休矣!” 看着地上已逐渐冰凉的于泽生尸体,凡心法师发出一声无奈叹息,“当年,贫僧念于家一饭之恩,施以佛门箴言,赐于家三世富贵,可于家后人却心甚贪婪,竟不满足富甲一方,妄图以邪道之法,获取更多本不属于命中之横财,最终遭来厄报,实乃可叹可恨!” 话落,凡心法师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憎念,万丈佛光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那只大黑猫汹涌而去。 佛光镇压下,这只黑猫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当即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肉飞溅当空。 杀死于泽生的黑猫被凡心所杀,而事后凡心回过了头,朝着地下室的通道口看去。 此时,满身是血的于伟正带着一抹畅快淋漓的笑容站在了地下室门口,而他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斥着狂热和亢奋。 凡心叹了口气,朝他问道,“孽畜,你可否告诉贫僧,这只被你于家养在地窟中的招财猫,是经何人请进家门的?” 招财猫!?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愣。 凡心法师所说的招财猫,自然不是指的那些市面上常见的代表着招财进宝的陶瓷猫儿,而是一种道门邪术! 关于招财猫的事情,我以前也多少听说过。 据道书上说,一些修行邪术的道士,他们会专门挑选一只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黑猫,以养祭血灵的方式,用自己的血将其养大,待其成年之后封死在一口特制的木棺之中。 而这种被封死在木棺中的猫,就被称之为招财猫! 因为是被道士的心血养大,招财猫的体内传承了来自道士的心力,不会就此死去,而是会一直活在棺材中。 如果将猫棺埋在自家的宅地基下,那么这招财猫就可以保佑这户人家富贵平安,财源滚滚。 可任何邪术都是一把双刃剑,在给人带来福报的同时,也同样会让人遭来无尽厄报。 一只招财猫最多只能在棺材中活九年,九年之后,招财猫便会异变通灵,带着被镇压九年的怨气从猫棺中爬出来! 届时,这只招财猫轻则让供养人家家道中落,重则使其家破人亡!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于伟看去,而于伟还在不断的笑着,笑得释然,也笑得凄凉。 “师父,这只招财猫,是我的好岳父陈世新九年前为我于家请的,而三天之后,便是招财猫的九年还阳之期。” 于伟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父亲害怕这只招财猫反噬其主,所以特意请陈世新作法抹除后患。陈世新答应了,可代价便是让我迎娶他的女儿陈芳——只因陈芳从小倾恋于我。” “出于对招财猫噬主的恐惧,父亲毫不犹豫答应了这门婚事,强行将我和孙倩拆散,让我娶了这么一个我根本就不爱的女人,也让我因此对所有人动了杀心!” 第四百六十八章 弑父杀妻 当着我们的面,于伟没有隐瞒,也无从隐瞒,堂而皇之的告诉了我们他杀妻弑父的起因经过。 于伟告诉我们,之前的玛莎拉蒂醉驾女,也就是孙倩,是他交往多年的红尘恋人,二人前不久已订婚并约好了婚期。 如果没有意外,今日和于伟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本应是她,而不是陈世新的女儿陈芳。 可是,意外却偏偏发生。 九年前,于泽生因为不满足于于家当下的财富,却是背着佛门前去了附近的一个山村,请得陈世新出山,让他为于家供养了一招财猫,将其放入别墅的地下室中,以求风水安定财运亨通。 受到这招财猫的庇佑,于家的生意从此顺风顺水,家业也迅速扩大,短短九年便成为了洛河市首富,羡煞万人。 而就在半个月前,于泽生眼见招财猫九年之期将至,便带上重金再去拜访陈世新,请他化解招财猫的煞气。 陈世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作为条件,于伟必须娶他的女儿陈芳,让她迈进于家的门。 只因陈芳对于伟一见倾心,而她的父亲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成女儿百年之好。 可于伟心系孙倩,对于这一桩突然的婚事果断予以拒绝。 所以,他想绕过陈世新,请凡心法师出山化解招财猫之患。 毕竟招财猫之患,也仅仅只对俗世人构成威胁,可在凡心这般大人物眼中,却与草芥无异。 可父亲却舍不得这些年来招财猫所招来的财运,甚至还妄想着让陈世新再为于家供养一只新的招财猫,让未来于家的财富地位得以更加巩固增进。 而这,才是于泽生最看重的东西,儿子娶什么女人,对这女人是否有感情在他眼中并不重要。在他看来,婚姻也好生活也好,一切都得以于家的将来为重。 在父亲的强权下,于伟虽心中万分不甘,却也不得不选择答应,最终抛弃了孙倩,和陈芳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今天,是他和陈芳的婚礼。 而在婚礼即将开始之际,孙倩开着自己送她的那辆豪车来到了于家,恳请于伟回心转意,不曾想却受到了于家以及陈家的万般羞辱。 最终,孙倩在一番大醉后含泪离去,于伟想去追她,却被父亲拦住了。 父亲警告他,如果他今日胆敢迈出家门一步,那么从此以后,于家的事业便与他没有半分钱关系,未来于家的家产也都将由他弟弟继承,而他将一无所有。 于伟的弟弟,是一个才不到三岁的孩童,是父亲与继母所生。 也正因为这个弟弟的诞生,父亲将自己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视作了家族的希望。 而于伟这才意识到,从小帮着父亲打拼家业的他,在父亲的眼里已成了累赘,成了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甚至抛弃的工具。 至此,于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人格也在此扭曲。当孙倩再度打电话给他时,他毫不犹豫迈出了门,并且因此埋下了杀心。 而之后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 将这一切托盘而出后,于伟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他看着凡心法师,整张脸因为持续的狂啸变得僵硬而且扭曲。 “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您曾教诲过我万事要秉承初心,随心而来,随遇而安,莫得强求,莫须嗔怒。弟子一直谨遵您的教诲,可最终弟子却活成了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在家族的意志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可凭什么!?凭什么陈芳说一句她爱我,我就得抛弃自己所爱非她不娶?凭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无法做主,却要在他人的一言之间轻易摧毁?” 于伟发出声声咆哮,像是在质问着凡心,也像在质问自己,更像在质问躺在地上已成尸体的父亲。 “所以,我在那时候便对周围所有亲人动了杀心!在婚礼结束后,我找来了自己用鲜血培育长大的灵猫,指使它杀死了陈芳,又杀死了我的弟弟!事后又将这两条人命栽赃给了陈世新,责怪他迟迟不肯化解招财猫之患,使得招财猫提前出棺害人害己,并以此为理由将他当场处决!” “哈哈,哈哈哈!只可怜我的父亲,他竟然将我的话信以为真,真以为招财猫提前出棺,结果傻乎乎地跑来了地下室打开了棺材,引得真猫出棺杀及己身!” 听了这话,身为看客的我一阵唏嘘。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而一场杀妻弑父的灭门案,其中也充斥了太多的潜在矛盾和利益冲突,只是于伟的这一做法,终究太过偏执扭曲,即便他再如何解释,也难洗清他的罪孽。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善终。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想起了当初的戴明轩,只因严世宽要他死,他不得不择日而亡。 可是,这一守旧顽固的封建礼教,也仅仅只能存在于道门之中,在俗世之中却已难以适用。于泽生欲图继续奉行这一礼教,换来的则是于伟极大的抵触,最终反噬其身。 听了他的这一叙述,一旁的念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朝着她看了一眼,发现她身上原本涌动的佛光渐渐消退,淡淡的阴气再度从她身上侵扰而出,她的双眸也在这一刻逐渐化为黑暗。 这时,念冰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所及,她牵强笑着摇了摇头,以示无碍,这才让我稍稍宽心些许。 而于家的事情,父子相残也好,手足相残也好,夫妻相残也罢,和我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无心掺和到这是非当中来。 毕竟我只是一个过客,是受邀顺道前来凑个热闹,并不愿因此而惹上一身骚。 “于伟,既然你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已托盘而出,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带着这一想法,我深深吸了口气,朝于伟问道。 于伟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点了点头,却是显得毫不在意,“子弑父天当诛,手足相残天理难容,谋害家妻罪无可恕!我今日所造之杀孽,无论在俗世还是在道门,都难逃一死!” “可我并不后悔,我的初衷只是想和孙倩在一起,可他们却执意要我娶陈芳,是他们把我活生生逼成这样的!” 说着,于伟朝着凡心法师跪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 在这整个过程中,凡心法师一直不曾言语,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于伟。 于伟是凡心的俗家弟子,弟子犯错,自然得交由师父惩戒,我等身为外人,自然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阿弥陀佛,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在我们的注视下,凡心法师发出一声叹息,面露悲彻,“孩子,你走到今日,变得如此偏执扭曲,错不在你,在于为师。为师当初若不赐富贵于你家,若将你带入寺中虔诚修行,你也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 听了凡心这话,于伟的身体微微一阵颤抖。 这个弑父杀妻的恶魔,在面对凡心时终究保留了最后一丝敬畏,“师父,此事不怪你,只怪弟子意难平,遂生魔念,后生杀心,再造杀孽!弟子自知罪无不赦,还望师父赐死,以正视听!” 对此,凡心法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他说道,“孩子,若是你的弟弟还活着,那么贫僧杀你自是不会有一丝犹豫。可是,你的祖父于我有一饭之恩,而今他早已仙逝,偌大的于家便只剩下你一个后人。你虽罪当诛,可我又怎忍心亲手断送恩人的香火传承?” 凡心的声音里充斥着悲痛和无奈,也流露着杀念和不满,可他的意思却是不明而喻。 凡心并不打算追究于伟的罪过,也不打算将他依法处置,只因他是于家最后的意思血脉。 “阿弥陀佛,贫僧终于明悟,为何住持方丈于我法号凡心,而今人间苦行,又让贫僧随赴人间了!” 凡心一声叹息,随后朝着于伟看去,“只因我凡心深重,虽修得无上佛法,却始终摆不脱贪、嗔、痴、妒、慢、疑六念,就连教出的弟子也莫过于此。” “而今,你所行之杀孽,背后之骂名,就尽且由为师承担吧!” 话落,凡心法师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法咒。 一时间,浩瀚佛光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照耀于整个地下室,照耀于整个于家庄园。 我的意志顺着这股佛光看向外界,却见屋中的众多仆人,以及屋外看热闹依旧不曾离去的宾客,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空洞无神。而这一空洞只持续了片刻便恢复如初,可所有人的眼里却也因此莫名多了一丝迷茫,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佛光还在不断弥漫,那流淌于客厅中,流淌于房间里,以及眼前地下室中的鲜血,却也在佛光净化下逐渐消散,陈芳、陈世新、于泽生,以及于泽生的次子的尸体,也在佛光中支离破碎,最终化为了灰霾飘飞出屋,落在了屋外的四座花坛中,化作了无名骨灰冢。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凡心,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佛光之下,凡心竟然在帮于伟毁尸灭迹,甚至还动用无上佛法,抹除了在场所有人眼下的记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死亡婚礼 凡心护短,不仅在觉禅寺,即便在整个道门也是出了名的。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他护短居然会护到此等地步! 明知道于伟弑父杀妻,他不曾有丝毫责怪不说,竟然还利用自己的无上佛法,帮着他毁尸灭迹消除罪证!! “凡心,你这么做恐怕有违佛门清规吧!” 见此,我的心里颇为不悦,当即朝他质问道。 可凡心没有理会我,外放的佛光在这一刻重新归入他身,而他不曾多言,也不曾继续在此地逗留,当即大步走出了地下室,来到了外界。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才刚来呀,怎么婚礼就结束了?” “头好痛,难道我是喝酒喝高了断片了?” “……” 这一刻,被抹去了先前记忆的宾客仆人乱作一团,而凡心法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这一眼之中,蕴含着一股淡淡佛威,也有着一股不可忤逆的意志。在他的一眼之中,原本喧哗的屋中内外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像是受到了某种严重警告一般,竟是不敢有二话,纷纷慌不择路的朝着屋外逃去。 不过片刻工夫,原本喧嚣的外界顿时归于安静,只剩下了我们四人。 凡心法师看了一眼屋外,不曾回头看一眼于伟。 他发出一声悲叹,再度说道,“于伟,你是于家最后一丝血脉,我不忍杀你,你弑父杀妻之罪我亦不予过问。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你与佛门再无关系,于家与我之恩情也从此一笔勾销。之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听了这话,于伟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紧接着又化作了万分悲痛。 他朝着凡心的背影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也不知是在感谢凡心的不杀之恩,还是在谢他对自己的袒护包庇。 若这于伟与我只是萍水相逢,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情来,我恐怕早就让他魂飞魄散了,可奈何他是凡心的弟子,凡心既然都已既往不咎了,我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和凡心一道出了门,打算离去。 可当我回头时,却发现念冰并没有动,她还站在于伟的旁边,一双漆黑的眸子正指使着他。 而在念冰的注视下,于伟如跪针毡。他的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着,以至于好一会都没敢起身抬头。 念冰的身上虽然不曾散发出任何的气息,但蝼蚁对上位者有着天然的敬畏与恐惧去,却是让其不敢动弹。 “于伟,你之所以弑父杀妻,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心爱的女人,而现在凡心法师既往不咎,又主动帮你洗清罪证,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 念冰朝于伟问道,却是听得后者冷汗直冒,不得安生。 “大……大人,小人知道自己今日之举罪无可恕,可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人一人所为,您若有任何不愠,小人也愿一人承担。” 在获得了凡心大赦后,于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桀骜轻狂,反而变得更加惜命起来,以至于回应念冰的话也变得战战兢兢。 “我又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要如此紧张?” 念冰微微一笑,说道,“你弑父杀妻罪无可恕,可你是为爱痴狂,我倒也觉得你是一个性情中人。而就现在,你既事已做绝,为何不趁着红妆素裹尤在,将那叫孙倩的女子娶回家门,以解心中之怨呢?” 听了念冰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媳妇,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世上哪有这般娶亲的道理?” 我急忙走了回来,朝念冰说道。 毕竟于伟不是个东西,杀了生父与岳父,又杀了妻子与胞弟,眼下四人尸骨未寒,念冰却让他踏血成亲,这无异于与此等下作之人同流合污。 正准备离去的凡心法师此时也停了下来,他回头朝着我们看来,却是不曾言语,眼神里充斥着一种别样的东西,愤怒却又幡然明悟。 而念冰朝我看了一眼,说道,“他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才杀妻弑亲。而现在踏着亲人的鲜血迎娶新欢,自然是情理之中,又何必再拘泥于世俗礼节?” 念冰这话,听得我一阵倍感莫名,总觉得她还有着别的意图在里边。 而凡心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不曾做任何言语,仿佛眼前诸事与他已没有丝毫关系。 我目光复杂的看着念冰,不知道她这突然唱的是哪一出。 但在念冰的这一意志下,于伟竟是鬼使神差的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号码。 “喂,小倩吗?是我……听我解释,我没有和陈芳成亲,我想娶你,我爸他们都走了,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和你在一起了……你能回家吗,于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想现在就娶你……” 一通电话,在持续了片刻之后便已结束,而于伟在念冰的注视下,满脸惶恐地从地上站起了身,随后朝着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阿弥陀佛,冤孽,冤孽!” 这一刻,凡心法师一阵悲彻一阵摇头叹息,但并不曾加以任何的组织。 我知道念冰想要干什么,可我又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终究只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 没多久,于伟便穿过了一座座假山花坛,来到了宅院门口。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辆豪车也随即停在了于伟的近前。 车门打开了,孙倩从车中走了出来,紧紧拥住了于伟,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落了下来。 于伟的脸上,这一刻也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 他轻吻了一下孙倩的脸颊,说道,“小倩,我们现在结婚吧。” 听了这话,孙倩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她看了一眼已经一片空寂的于家庭院,又带着丝诧异的眼神看了看曾与她发生纠葛的我们,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一丝警惕。 可是,她最终还是点下了头,收敛了眼中的醉意和疑惑,牵住了于伟的手,一同迈向了早已空寂无人,且根本不是为她而准备的婚姻殿堂。 “一拜家门谢天地,月老树下定今生!” “二拜正庭敬高堂,祖荫赐福佑新婚!” “三拜佳人结良缘,三生石前子同归!” 四处无人下,于伟自贺自行于孙倩拜过了堂,可高堂之上无高堂,天地之下是房门。 饶是如此,他们终究还是拜堂成亲,在无一人祝贺无婚童伴郎伴娘的拱卫下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而门外,念冰冷冷地审视着这一切,眼神中的黑暗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待到二人回头时,念冰一步踏上了台阶,朝着二人看了一眼,“新婚燕尔,恭喜二位。” “谢……谢过大人!” 于伟唯唯诺诺说道,额头上不知为何已冒出大量冷汗。 对此,念冰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孙倩,又看了看先前陈芳陈尸的位置,“于伟,我倒是很好奇,你之前的妻子,对了,就是那陈芳,她平日里待你如何?” 听了这话,于伟的身体猛地一个战栗,可还是老老实实回应道,“回禀大人,陈芳对小人甚好,三伏时为我熬茶祛暑,天寒时为我缝衣绣被,知道我喜欢时尚的女孩,她为我梳妆打扮,知道我硕士学历,她为了我熬夜苦读,知道我父子不合,她为我在父亲面前好话尽说。”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对她如此憎恶,以至于弃若敝履?” 念冰朝他这么质问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曾掩饰的杀意,而一旁的孙倩听罢也身体微微一颤,颇为诧异的看向了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丈夫。 于伟的脸上当即冷汗直冒,但在念冰绝对的意志下,他始终不敢有丝毫谎言,“因……因为我爱的人并不是她,她所做种种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心不在她身,她付出的越多,便会越激起我的憎恨,她以为她所做的一切能激起我的感激,激起我对她的侧目,实则让我心生无尽杀念!” 于伟这么说着,却让一旁的孙倩再度惊愕。 她愣愣地看着惶恐而不得安生的于伟,像是明白了什么,“老……老公,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我……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 于伟捧住了孙倩的脸,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容,“老婆,我梦寐以求的妻子。你知不知道,为了能娶你,为了你我今日的结局,你不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而现在我已得偿所愿,我心中的执念与嗔痴都已迎刃而解,可是,你、我,也都将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孙倩的眼里露出一丝迷惑,她迷茫的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此,于伟没有回答,他紧紧地握住了孙倩的手,看向了念冰,等待着念冰的发落。 而念冰眼中的杀意却在这一刻变得实质化,“薄情寡义,该死!” 话落,念冰一挥手,一股浑厚的阴气伴随着鬼啸之音顿时响彻而起! 没等我反应过来,于伟和孙倩的身躯突然爆裂开来,化作了大量血水飞溅当场,随后又在一个个阴气所化的鬼灵撕咬中尽数化为尸水,魂飞魄散! 于伟、孙倩,死了。 死在了念冰手里,死在了她的一番怒火中。 我目光惊愕地看向了念冰,不知她为何要对这二人突然痛下杀手。 而念冰双眸漆黑如夜,一丝残忍的笑容不知觉挂上嘴角,无尽的阴气在这一刻突破了佛光桎梏,从体内爆发而出! 呜呖呖!…… 凄厉鬼啸,响彻于家宅院! 第四百七十章 由佛化魔 我怎么也没料到,念冰居然会突然勃然大怒,对于伟孙倩痛下杀手! 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二人便已经身躯爆裂,血肉为无尽鬼灵吞噬殆尽。 呜呖呖!! 以念冰为中心,这一刻整个于家阴气森森群鬼哭嚎,凛冽的阴风肆掠于整个宅院,众多草木瞬间枯萎凋零,化作尸水横流当场。 于伟,孙倩,死了,毫无征兆的死在了念冰手中。 “大……大人,您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这时,来自于伟的一丝残念在萧瑟的阴风中响彻而起,可转眼间又被无尽的鬼啸所湮灭。 而念冰看着眼前阴风萧瑟,眸子也随之变得漆黑异常,“因为你该死,你和孙倩都死有余辜。” “爱一个人,理应从一而终,既然不爱,就不要利用,利用完了,却又杀她,仅仅只是为了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理当挫骨扬灰!” 念冰这话,听的我心里一哆嗦,总感觉她这话不像是跟于伟说的,更像在讲给我听的。 眼下的这一切凡心看在眼里,可他只是一阵摇头一声叹息,终究没有做多言。 于伟是凡心的俗家弟子,极其护短的他自然不忍抹杀自己一手培养的门生,更不忍抹去恩人家中最后的血脉。 但是,于伟所犯的本就是当五雷轰顶的滔天大罪,于俗世道门皆不容。 而念冰对他降以厄报,虽非凡心本意,但也在情理之中。 可下一秒,念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她看着那散落满地的血肉,脸上忽然露出痛苦,“这……这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杀人了?他们自相残杀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不不不!他们该死,陈芳是无辜的,她只是爱错了人而已,凭什么她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对,对的,于伟该死,他和孙倩都该死!”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我,我……啊!!” 这一刻,念冰就好像精神错乱一般,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住地自问自答着,随着她一声凄声尖叫,一股凛冽的阴气从她的身上冲天而起!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这一刻顿时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在狂风之中不断涌动,逐渐化作了一张骇人鬼面,俯瞰人间。 轰隆隆!! 本已入冬的洛河市,在这一刻雷霆大作,一道道幽蓝的电光不断从云层中探出,直袭于我们所在的于家宅院,滂沱的暴雨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自长空倾泻而下。 而我周围也像地震了一般,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与轰鸣,一条接着一条的裂痕在地面纵横交错,不过眨眼间便延伸到了整个宅院。 一座一座的假山接连坍塌,各种花坛伴随着草木尽数陷入地底,大量的水柱从地底破裂的水管中喷涌而出,而我们身后那连成片的豪华中式别墅,也犹如骨牌一般,一幢连着一幢不断朝着南边倒去,引得尘土漫天。 不过眨眼间,这座价值数十亿的城中庄园别墅便已彻底覆灭,化作了满眼断壁残垣。 可此时,来自念冰的力量依旧在影响着周围的一切,以她为中心,地面上那一道道裂痕还在不断朝着外界蔓延着,不过眨眼间便已超出了于家的地界,延伸向了外围的公路以及其他楼宅桥梁。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快住手!!” 我的心里大急,当即朝念冰大喊道,她如今的实力究竟强到何种地步我并不知情。但如果继续任由她放纵不管,只怕整个洛河市都要毁于她手! 可此时念冰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完全不曾听及我的呼唤,来自她身上的阴气,也在这一刻变得越发浓郁了。 我和凡心法师对视了一眼,万丈佛光当即从我们二人身上爆发而出,二人的皮肤与衣衫也随之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这一刻,我和凡心同时祭出佛门金身,一尊金色的古佛虚影也随即出现在我们身后。 一时间,整个场内梵音袅袅,万丈佛光自我们身上冲天而起,随后朝着念冰所在的地方倾泻而下,意图镇压从她身上不断爆发而出的阴气。 可是,来自我们的佛光还没来得及抵近念冰半分,周围的阴气顿时儒林大吉,却是化作一道黑色的魔爪直破苍穹,只在眨眼间便将所有佛光尽数湮灭。 浑厚的阴气伴随着狂风呼啸而过,我和凡心犹如狂风骤雨下的两盏残灯一般,涌动周身的光辉时明时暗,不过须臾工夫,佛门金身便悉数破灭。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声席卷四方,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又阴气所化的恶灵在半空之中接连浮现,一双双由鬼火所化的鬼眼之中蕴含着五金店狰狞和杀念。 而下一秒,这些恶灵忽的四散飞去,带着腾腾毁灭之力直袭向周围俗世! “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大急。 这些阴气化形的恶灵虽然对我并不算什么大麻烦,可眼下的洛河市中,却都是身无方寸法的平常人,这些恶灵一旦对他们动手,无疑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场充满了阴谋与谋杀的婚礼,竟然激得念冰如此反常,以至于被无常祖师镇压的阴气,在这一刻再度反噬其身,祸及人间! 而此时,她已经彻底失控,以我俩的佛法根本无力阻止她体内肆掠的阴气。 我和凡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而凡心朝我看了一眼,眼中却是流露出了一丝杀念。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以凡心的意思,莫不成是想要将念冰诛杀当场,以绝她荼毒人间之患? 对此,我不禁摇了摇头。 可凡心不曾与我言语,也没有再征询我的意见,双手缓缓合十。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大量的佛光开始朝着他的手心凝聚,一道佛掌印也随之祭出,伴随着无尽的佛威与毁灭之力直袭向了前方痛苦不堪的念冰! “凡心法师,不可!”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大急,下意识就拦在了凡心的前方,也随之祭出一道掌印予以回击。 轰!! 来自我们二人的佛力激撞在一处,引得周围空气发出阵阵剧烈爆裂声,大量的佛光也随之激荡当场,最终为凛冽的阴气所吞噬。 见此,凡心的眼中露出一丝愠怒,“林笙,在你和念冰离开觉禅寺后,无常祖师便已向道门传达了一句话:念冰若能成佛,道门可对她听之顺之,念冰若再化魔,道门当人人得以诛之!” “而今,她已由佛化魔,她若活着,洛河众生都将因她而死,因她堕落成魔而生灵涂炭。唯有她死,这一方才能安宁,人间才能安宁!”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揪痛。 “红尘似海,众生皆苦,唯有回头,方为彼岸。念冰你可知,今日你自此一去,便是苦海无涯……” 这一刻,我不禁想起离开觉禅寺时,无常祖师对念冰说的那句话。 而直到这一刻我才明悟,无常此言,并不是对念冰的劝告,而是对她的警告。 她若留于觉禅寺中,那么一切安好,她若步入人间,佛门道门将皆与她为敌! 可是,念冰还是执意选择了离开,而从眼前凡心的态度看来,无常乃至整个觉禅寺,也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将其视作了为祸众生的大患。 “可是,她是我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妻子。” 带着这一想法,我摇了摇头,终究不曾挪步分毫。 “妻子?这世间当中,难道就只有你林笙一个人身有家室吗!” 凡心法师嗔怒道,“你且看一眼当下洛河,谁人不是有着妻儿家眷,谁人又不是背负家庭!难道你愿意为了让自己的妻子活,而甘心让他人的妻儿死吗?” “林笙,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千万人的命重要,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吗!” 说着,凡心以身后古佛直袭我自身,而他的本体却是掠过了我,径直抵达了念冰近前。 近乎实质化的佛光在他的身上凝聚,却是无视着阴气的侵袭,眨眼间化作了一柄长达一丈的金色降魔杵,直刺向了念冰的心脏!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就在这时,阵阵梵音忽然自长空响彻而起。 可是,这股梵音并非来自于我,也不是来自凡心,而是来自枯荣。 我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那上方那层层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的裂痕照耀于风雨人间,而一尊老僧的金色虚影随即从空中显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这名老僧身穿紫金袈裟,他的左半边脸丰腴慈善,白眉风中微扬,俨然仙风道骨相,右半边脸却枯槁萎缩,一道道深长皱纹纵横交错,仿若已近垂暮。 此时出现的,赫然是来自枯荣大师的法身相。 枯荣大师盘坐长空,目光和煦地看着下方阴气涌动的念冰,浑厚的佛光伴随着佛威倾泻而下,却是与那冲天的阴气形成了剧烈的激撞! 一时间,佛光与阴气交织不息,天空中顿时呈金黑二色! 第四百七十一章 枯荣的劝诫 “草木有尽时,有荣亦有枯,南无阿弥陀佛!” 只见枯荣大师双手合十,一声佛光当即自长空响彻而起,一轮七色的光晕也随即出现在了枯荣的身后,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这股光华之中,蕴藏着一股来自沧海桑田的悲悯之气,也蕴育着无尽的生机和希望。 在这七彩佛光下,原本所向披靡的阴气像是受到了某种极大的威胁,一个个由阴气所化的鬼灵也在这一刻齐齐发出悲嚎,最终轰然破灭烟消云散。 “凡心,念冰交由老衲处置,你且退去罢!” 枯荣微微侧目,俯瞰于下方凡心,朝他如是言。 “弟子谨遵师命!” 得了枯荣大师这一言,凡心的动作当即生生停了下来,距离念冰不过半分的降魔杵也就此收回。他朝枯荣大师回以一礼,随后退回了我的身旁。 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洪亮的钟声忽然自长空而起,来自枯荣周身的万丈佛光,在这一刻迅速凝聚,一口金色的佛钟因此出现在了念冰头顶上空! 在得无常祖师解惑之后,枯荣大师心中业障尽解,他的枯荣禅也因此得以功德圆满。 此时他用来对付念冰的手段,和先前对付彼岸时几乎如出一辙,但佛法深厚,佛威森严,却是比以往强上数倍有余,其中佛法更是深邃浑厚。 咚! 钟声再起,一股七彩的佛光当即从钟口内部迸发而出,袭向了下方凛冽阴气。 七彩佛光所过之处,大量的阴气顿时土崩瓦解,不断朝着四周激荡溃散,原本黑暗的天空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片金色真空地带。 伴随着钟声,这口佛钟也在这一刻轰然落下,直朝着念冰镇压而来! 念冰周围的地面,像是受到了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冲击,大量的土石顿时从她周围纷飞而起,化作了灰霾。 而念冰也像是遭受了极大痛苦一般,身体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七彩佛光笼罩下,隔绝了她与外界阴气的联系。 一时间,原本朝着外界不断涌去的阴气瞬间平息了下来,在枯荣大师法身相的佛光余威照耀下须臾间便尽数湮灭。 地面上那犹如地震般不断朝外界蔓延的裂纹,此时也终于得以消停。 可是,在枯荣的镇压下的念冰,却是痛不欲生。 看着她这般痛彻心扉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揪痛。 可我清楚,我无从阻止,她若继续为魔,后果不堪设想,而我无疑也将罪孽深重。 而枯荣大师此时也并非要诛杀于她,而是像之前对付彼岸一样,要将其阴气镇压而已。 为此,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终究不曾再有阻止,只是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来自枯荣大师的佛钟不断朝着下方落下,洪亮的钟声也随之接踵而来。 钟声每一次响起,就像是击打在念冰的身上,每一次都引得她浑身阴气激荡。 而在念冰的眉心,那道曾由无常祖师留下的用来封印她体内阴气的卍字佛印,也因此绽放出璀璨的金光。 咚!咚! 在这洪亮的钟声中,来自枯荣大师的佛钟在万千阴气的抵触下,终究还是降临于地面,镇压于念冰的周身,来自其中的佛威与佛光也因此浓郁到了极致。 这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佛钟之中响彻而起,我看到念冰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一道道由阴气所化的她的虚影不断从她体内呼啸而出,妄图摆脱佛钟的桎梏。 可这些虚影每一次飞出,都在佛钟镇压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长空之中,袅袅梵音在这时忽然变得异常急促起来,原本稳若泰山的佛钟,也因此产生剧烈的嗡鸣,开始不停地剧烈颤抖起来。 伴随着这一变化,我看到凝聚于钟身之上的佛力,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牵引般,犹如潮水般疯狂注入到了念冰的眉心,注入到了她眉心的那一道卍字佛印之中。 卍字佛印顿时爆发出万丈佛光,不断净化着念冰身上的阴气,洗涤着她内心深处的魔性,念冰原本漆黑如夜的双眸,也在这一刻重归空灵清澈。 良久,来自钟身内的佛力已尽数涌入卍字佛印当中,也终于将念冰外发而出的阴气重新镇压体内,不曾再有外泄。 念冰的面色苍白,像是遭受了无尽罪罚一般,痛苦地昏厥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我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扶起,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人应有的温度和心跳,只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终究让我长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多事之秋,事出多变,变数乎,变数矣!” 随着念冰阴气被镇,空中枯荣大师的法身相随之烟消云散,阴云密布的天空也在瞬间再度放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已成废墟的于家宅院前,发出一声长叹。 这个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枯荣大师本体。 只见他身穿着一件褴褛肮脏的袈裟,手中杵着根竹杖,若不是那张半枯半荣的脸,以及从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佛光,我差点以为他是个老乞丐。 如今俗世已得盛世,俗世中人已鲜有苦难,可枯荣还是遵循着无常祖师的教诲,甘心自往苦处寻,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一副苦行僧的模样。 “弟子林笙拜见枯荣大师,谢大师解我妻子阴气噬体之苦!” 看到枯荣走来,我当即双手合十朝他恭敬说道。 “阿弥陀佛,世间痴男怨女,皆因红粉骷髅心起执念,因爱生恨,因恨生嫉,终至害人害己遗祸无穷!” 对此,枯荣点了点头,身上的佛力激荡不休,脸色也显得颇为苍白,显然刚才为了对付念冰,消耗了他太多的道行。 他虽然不曾直言,但语气之中还是透露着一股对念冰不曾掩饰的愠怒。 而我也欣然接受了他的训诫,不禁长送了口气。 若不是枯荣大师此时赶来,那么待会此地的结局,不是念冰将整个洛河付诸一炬,便是她死于凡心之手。 而这两种结局,显然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枯荣大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曾再有多言,随后目光落在了我怀里昏迷的念冰身上。 枯荣伸出手,手指在念冰的眉心轻轻一点,阵阵微弱却又异常躁动的佛光当即从那道卍字佛印中涌动而出。 伴随着这一变化,原本昏阙的她痛苦地皱了皱眉,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枯荣大师,林笙……这,这是怎么了?” 念冰迷茫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满目疮痍,颇为惶恐地朝我们问道。 此时,念冰再度归于平静,却已经将由佛化魔时所造成的所有灾祸忘却的一干二净。 “阿弥陀佛,念冰,眼下这番人间惨象,皆是你一人所为。” 没等我开口,枯荣大师朝她如是言,却是直言不讳。 听了这话,念冰微微一愣,随后像是回想起什么东西似的,顿时面露无尽痛苦与懊悔,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这些天来,我明明在强行克制着自己,可……可我的内心总被另一种意志给占据,让我一次又一次变得身不由己,眼前的一切并非我所想,可我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念冰痛苦的抱着头,忏悔着自己所做的种种,可灾祸已经酿成,再以忏悔却是无济于事。 “占据你内心的意志,其实就是你自身,是来自你前世的执念,是来自你前世对林笙的执念。你的执念可以毁灭你自己,更能毁灭万物苍生。” 枯荣大师一声悲叹,随后有朝她问道,“念冰,当初你不顾无常祖师告诫,执意畅游人间。而今你于人间游历至此,是否还打算继续前行?” “枯荣大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听了这话,念冰缓缓抬起了头,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他。 枯荣大师回答道,“老衲之意,若你一心如故,欲再于人间长行,那么老衲便相随你左右,只因你已成人间之患。老衲虽无法劝阻你,但你成魔一次,老衲便可以佛光度化你一次,如此一来,你便无需为化身成魔而忏悔,对老衲而言亦是一种修行,只是苦了人间,因你的到来而提心吊胆。” 枯荣大师这话,虽然听着是想相助于念冰,可实则是在警告念冰,警告她已成了危害人间的变数,警告她对俗世众生可能造成的危害。 先前从觉禅寺离开时,我本以为念冰体内的魔性已经被封印,而今看来,无常祖师所做的也仅仅只是压制而已,一旦念冰动怒或者受到刺激,其中魔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再度爆发。 而这样一个变数,任由其继续游走人间,无疑有违道门大义,是对俗世苍生的不负责。 可是,念冰是我的妻子,是和我一起从小山沟里走出来的生死恋人,不管她是魔是佛,不管她是对是错,身为丈夫能做的,唯有时刻站在她的这一边。 这一刻,我的心里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与纠结,不知该如何劝说念冰是好。 而念冰看着我,也看出了我内心的混乱和斗争,流露出一丝不忍。 最终,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原本紧促的内心忽然得到了一丝释然。 她在我的搀扶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枯荣大师双手合十恭敬说道,“谢大师指点迷津,我愿听从大师告诫,返回觉禅寺,从此不再涉足俗世半步。” 第四百七十二章 重归佛门 “谢大师指点迷津,我愿听从大师告诫,返回觉禅寺,从此不再涉足俗世半步。” 不曾想,原本直言不再返回觉禅寺的念冰,竟然会说出如此话。 枯荣大师看了我一眼,又朝念冰问道,“阿弥陀佛,不知你今日之言,是因自己想于苦海回头,还是出于对林笙的考虑?” 对此,念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他说道,“我已做好重返觉禅寺的决定,出于自身抑或出于林笙考虑,对于大师而言当真重要吗?” “况且,我已从黄河源头行至黄河尽头,穿过洛河便是无垠沧海,人间之路至此本已是终点。” 听了这话,枯荣大师点了点头,“也好,也好,是老衲多问了,只是不知姑娘打算何时返回觉禅寺?” “既然已做出决定,自然得当机立断,拖久了反而成为困扰。” 念冰的这番话,让枯荣甚是满意,不曾再有多言。 而念冰此次重返觉禅寺,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我,无疑让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可我也不禁担心,此次她返回觉禅寺后,是否当真要如无常祖师所言归入佛门。 如此一来,那么我和她之前的尘缘,岂不是要就此截止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再度生出无尽忧愁。 而这时,枯荣大师再次看向了凡心,问道,“凡心,老衲此次携你于人间修行,你可曾有所明悟?” 对此,凡心双手合十,说道,“弟子愚钝,入了数次典雅之堂,尝了几口臻品斋菜,失了一名俗世门生,而今心中甚是繁琐,未能明悟住持方丈所言之明悟是何物。” “凡心,你心中向善悲悯众生。若论功德,凡字辈四大弟子你自当首屈一指;若问慈悲,你比老衲更受寺中弟子爱戴。” 听了这话,枯荣大师摇了摇头,“然你心中之善,非佛门之善,是为愚者之善。你虽慈悲,却为慈悲蒙蔽双眼。” “你终究还是凡心未定,留存着太多俗世人情世故,你对身边之人看得过重,以至于护短成性,愚昧地原谅着身边人一再的罪孽。你所欲普渡的非世间苍生,实乃眼前众生,故而一再失去公允,此乃佛门之大忌!” 此时,枯荣大师正对凡心加以严厉训诫,而他的训诫,无不是在指着凡心法师对于家之事的处置方式。 凡心护短,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正因为他的这一心性,所以明知于伟杀了自家所有人,但他还是选择了原谅,选择了既往不咎,以至于违了常伦,也让枯荣倍感失望。 对此,凡心微微低了下头,说道,“还请住持恕罪,只因于伟是我弟子,又是于家唯一血脉,弟子实在不忍惩戒于他!” 然而,原本还带着一丝和煦的枯荣,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顿时流露愠色,“凡心,你既已遁入空门,本就不应再为过往俗世恩怨所羁绊,可你却与之一再纠缠,也因此一再违背佛门初心!” “老衲此次带你苦行人间至此,本就是让你与世俗过往做一割舍,斩断凡心,可你今日所言所行,令老衲着实失望!你若继续如此,终将埋下祸根,自绝于佛门!” 我怎么也没料到,枯荣大师竟然会说出如此苛刻严厉的话来,似乎他对凡心已经失望至极。 而凡心也被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却是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再与枯荣反驳了。 最后,枯荣大师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老衲言以至此,一切还是由你自己造化吧!而今念冰欲归去,你我人间苦行之旅也就此结束。那些残留俗世的人情世故,你自己再做权衡,老衲从此不再过问。” 说着,枯荣大师收敛了脸上的愠怒,带着一抹和煦来到了念冰近前,向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念冰,既然你心意已决,且随老衲返回觉禅寺罢!” 念冰点了点头,随后颇为痛悔地看了一眼周围满目疮痍,终究还是选择了与他一道离去。 而我也扶起了长跪不起的凡心大师,“凡心,枯荣大师可能也是说的一时气话,您也莫要太往心里去。” 我朝凡心这么安慰着,可凡心的眼里依旧满是自责,他问我,“林笙,你可否告诉贫僧,究竟贫僧之举,究竟是对是错?” 对此,我颇为无奈的摊了摊手,“凡心大师,您觉得我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吗?” 要知道,我明知念冰是魔,明知她是人间的一大隐患,可我还是甘愿陪在她身边,包容着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却是和凡心的护短不谋而合。 听了这话,凡心大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来,你我倒是同道中人。” 随后,我们便不曾再有多言,与枯荣念冰一道离开了于家宅院,离开了洛河市,回到了黄河边畔。 这次返回觉禅寺,我们没有再如以往泊舟沿江而行,随着几枚铜板落入水中,一艘乌篷船缓缓从江面浮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可是,这次的摆渡人并不如以往般发出一串类似服务生的恭敬问候,他朝着念冰看了一眼,仿佛遇到了一尊令他极度敬畏的神明一般,竟是朝着念冰双膝跪地,随后朝着她伸出了一只右手,施以伸手礼。 “贱仆……拜见大人!” 摆渡人朝念冰这么说道,仿若朝圣一般,声音卑微而且虔诚。 这一伸手礼,我先前也曾见过,那是在彼岸出现之时,所有见到她的鬼道人都曾不由自主的施以此礼。 而现在,这一伸手礼再度出现,可面向的却是我的妻子念冰。 然而,念冰对于这个摆渡人的恭维并不以为意,之时淡淡地说出了三个字:“觉禅寺。” “是……是!能为大人效劳,是贱仆的荣幸!” 听了这话,摆渡人毕恭毕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不敢多言,拿起竹篙拍了下船下江水。 在乌篷船的一沉一浮间,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眼前的洛河市已经消失不见,一座古朴的深山庙宇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此时乌篷船所置身的,正是觉禅寺外的那一口寒潭。 随着念冰的离去,笼罩于庙宇内外的阴气消失不见,寺中众僧也无须再以佛法与之持续对抗,万丈的佛光纷纷敛入寺内诸佛之身,也让身为鬼道的摆渡人能再临觉禅寺外。 “恭送大人,愿大人洪福齐天!” 我们一行四人早已离开了寒潭步入了觉禅寺,可摆渡人依旧跪在船头,朝着念冰的身影如是虔诚祷告着,过了好一会方才离开。 不曾想,仅仅三天的工夫,离开了觉禅寺的我们,如今却又再度归来。 而无常祖师对于我们的折返,似乎并不觉得有意外。 当我们步入大雄宝殿时,无常祖师正端坐莲花台前面向寺门,朝着念冰和我点了点头。 与无常恭敬问候后,枯荣大师便返回了自己的禅房换回袈裟,而凡心也和凡天离去,背影里却是带着一丝落寞。 不一会,偌大的大雄宝殿,便只剩下了我和念冰无常三人。 无常祖师看着念冰,面容和煦依旧,“念冰,此次你人间之行,是否如你所愿?” 念冰微微点了点头,“如今的人间于我而言,确实如祖师先前所言。虽不如我的愿,却是如了祖师您的愿。” 念冰虽未直言,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次念冰畅游人间,无常祖师早已通过无上佛法告知于整个道门。而我们这三天来所经历的种种,自然也在他佛眼之中。无常的这番话无疑是客套,而念冰的回应也同样是在客套,彼此心照不宣。 “既然你已自人间游历而归,又已重返佛门,那么不知何日再随本尊归临极乐净土?” 无常再问,却也让我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我很清楚,如今的念冰已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她俨然已不再属于人间,她的离去是迟早的事情,可当无常将具体离开的时间问出口,还是让我一阵难以接受。 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沉默许久方才说道,“祖师,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待我了去之日,便是随你归去之时。” 无常说道,“不知姑娘心愿为何,本尊不才,愿助你一臂之力。” 对此,念冰微微一笑,随后看了看我,“没什么,我只是想再多陪陪林笙而已。毕竟从成亲到现在,我们还从没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 说着,念冰便以累了为由,辞别了无常前去了自己的厢房休息。 而我和无常寒暄了片刻后,便也起身离开。 可当我来到念冰门前时,却见念冰的房门已经紧锁,透过窗我看到她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显然已经睡着了。 在这三天里,我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提心吊胆着,生怕念冰会发生任何的异常,以至于完全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而现在终于重归觉禅寺,我内心的警惕也在这一刻彻底松懈,疲惫与困意也因此滚滚袭来。 随后,我没有再久留于念冰门前,随便进了一间厢房,随后在浓浓的困意中倒床睡下。 “林笙,你醒醒!林笙?” 可是,就在我熟睡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将我惊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起来,万丈佛光将我笼罩。 我的困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意识此时竟脱离了本体,莫名转移到了自己的残魂身上。 而在残魂的旁边,我看到了茹若初,此时她的手里正捧着那面青铜镜,颇为的焦急的呼唤着我。 此时的我,意识已不在觉禅寺中,却透过残魂回到了悬棺门,来到了茹若初近前。 “若初,你召唤我的意识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带着困意朝茹若初问道,这才想起她离开时,曾有问我是否前来悬棺门一趟。 而与此同时,我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此时的我,正置身于高岩峰的山门古宅之中,可屋子里除了若初之外,还有爷爷,以及前天刚在九龙山庄偶遇的父亲。 父亲,他怎么也回悬棺门了?难道悬棺门中,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间神迹 我怎么也没料到,茹若初会在这个时候召唤我的意识返回残魂,而本应忙着召集蛟蛇赴入龙谷的父亲,竟然也破天荒地来到了悬棺门中! “林笙,看来你被那念冰迷惑得不轻呐,悬棺门中发生如此大事,你居然都不管不问。” 父亲看着我的残魂,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不悦。 可他的这番话,却是听得我一头雾水,不知宗门之中,究竟有何要事发生。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茹若初。 若初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说道,“林笙,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都在念冰身上,可现在事出紧急,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 说着,若初指了指屋外。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缕七彩的流光从不远处的一座石山之巅冲天而起,甚至突破了护山符阵的屏障,直入云霄之中。 这座石山是我认得的,正是埋葬着我林家列祖列宗的那一座石山! 在石山的各个石窟之中,有大量的流光不断从中萦绕而出,纷纷向着山巅汇聚,化作了一股七彩光柱直冲苍穹。 现在,七彩的流光从我先祖的高山之中冲天而起,流光之中,蕴含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强大力量,神圣而又充斥着无尽威严,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又不禁从灵魂之中产生浓浓敬畏。 而在这道七彩光柱的周围,此时还萦绕着一个个神秘的文字。 这些文字与我司空见惯的符文并不相同,字形生晦苦涩,充斥着一股古老沧海桑田的气息。 “若初,这是怎么回事?”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我的祖先坟冢之中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光芒爆射而出。 “林笙,这一异象是在你当初离开后不久发生的。” 对于我的这一疑惑,茹若初告诉我,当初我得了林家列祖列宗的力量传承后,便在母亲以及柳乘风凡尘法师的带领下离开了悬棺门,先后前去了觉禅寺以及天行门中。 可之后不久,林家石山却突然发生异变,七彩的流光毫无征兆的从供奉列祖列宗的石窟当中汹涌而出,冲天而起。 茹若初虽是一门之主,但终究太过年少,对于宗门过往以及秘法传闻并不知晓。 当异象发生后,她第一时间询问了爷爷,可爷爷脱离悬棺门太久,对此也不置可否。 后来,茹若初又打算前来寻我,可我正在天行门中,天行门在那时刚巧险些被灭门,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前来叨扰。 再之后,茹若初听说我返回了觉禅寺,所以也第一时间赶来,想邀我返回悬棺门中,一探流光之中的究竟,不曾想念冰又突然变得佛魔无常…… 无奈之下,茹若初只好托爷爷去寻找了我父亲,在得知这一异象后,父亲当即抛下了手中所有事情,和爷爷一道返回了悬棺门中。 “儿子,我虽然自幼便已离开了悬棺门,对家族秘辛也不甚了解,但依我以前在天行门的经历,这股来自石山中的七彩流光,恐怕并不是人间的力量,而是来自某位神明。” 这时,父亲也开口了,朝我如是说道。 来自神明的力量?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莫不成我们林家以前还有成神之人?而神明在归天之后,还将自己本身的一丝力量留存在了人间,留在了悬棺门中? 察觉到我的这一疑惑,父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只可惜,悬棺门在过去千年中,经历了多次大起大落,如今更是衰败至极,只剩下了你和若初二人硕果仅存,门中传承、林家族谱更是断层多次。关于这位在石山留下神迹的神明究竟是林家的哪一位先祖,如今已无迹可寻。” “但我曾从你外公之口了解过些许关于符道至深道法的冰山一角,眼下这些萦绕在神光之中的古老文字,想来正是失传数百年之久的神符!” 神符…… 父亲所给出的信息,却是一个更比一个具有爆炸性,让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要知道,神符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彻底绝迹,后来又因为无止尽的内斗,导致悬棺门彻底衰败,最终沦落成了眼下的夫妻店。 符文,是沟通天地的文字,神符,则是参悟神法的法诀。 如果我们能有幸参悟这缕神光之中的力量,能够透过这些古老文字悟得传说中的神符,那么无异于将让凡人有资格获得堪比神明的力量,届时再去对付隐藏黄沙之中的永生门,无异于如虎添翼。 “爸,您说,您打算让我做什么?” 带着这一念头,我急忙激动的朝父亲问道。 “参悟神符之道,非修炼普通符道这般简单。而眼下,神符之道就蕴藏于这神光之中,想要参悟其中的奥义,还需有极高的道行底蕴以及天赋。” 对此,父亲说道,“可是,如今道门之中,能动用天字符的便只有我与你们夫妻二人。我道行虽高,但现在已是你外公钦点的天行门未来门主,本质已是外人。而儿子你虽然修行一日千里,但修道时间太短,根基甚浅。” “依为父愚见,还是得由我儿媳先行参悟为妙。而在这期间,则由你我以及你爷爷一道为她护法以防不测。” 对于父亲的这一安排,我自是没有任何异议,毕竟咱们本质上都是一家人,孰先孰后并无本质的区分。 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何时开始?” 听了这话,父亲饶有兴趣的朝我看了一眼,“儿子,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合适吗?” 这一刻,我方才意识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此时的我只不过是一缕残魂,在九道灵魂佛阵庇佑下虽然道行不俗,但和本体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既然如此,若初,爸,你们稍等我片刻,我现在便前来悬棺门!” 带着这一念想,我不曾有丝毫停留,当即将意识从残魂之中抽回,回归到了正置身觉禅寺的本体之中。 此时,时间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可念冰的房门已经打开。当我走出庭院时,发现念冰此时正和无常祖师盘坐于佛前诵经礼佛。 阵阵佛光不断从她的身上萦绕而起,一股金色的光辉也随之照耀于她周身。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先前在洛河市时魔的样子,更像一尊莅临人间的真佛。 “林笙,有什么事吗?” 见我站在一旁迟迟不曾开口,念冰回过了头,朝我问道。 对此,我的心里终究还是不免一阵犹豫。 毕竟我之前已经答应过她这段时间哪都不去,只陪伴在她身边,可现在刚回觉禅寺中,一转眼我却要离开,回到悬棺门,回到茹若初的身边,内心终究有些难以过意不去。 “媳妇,是这样的,我……我现在得马上回一趟悬棺门。” 我颇为纠结的说道,“因为最近悬棺门中出现了一些急事,就连我父亲也亲自前来了,而我身为门中一份子,自然也责无旁贷。” 我不敢说及悬棺门中的突现神迹,也不曾说及关于神符的事情。 眼下虽是佛门之中,但相对于悬棺门终究是外人,让我难免不防范隔墙之耳。 听了我这话,念冰犹豫了些许,可她并没有问及具体事由,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嗯,若初和你成亲之后,一直聚少离多,你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我没料到,念冰竟然会变得如此好说话,让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过来了。 “可是,我不知道这一去究竟要多久,你在这边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这些天我哪都不会去,只与无常于此诵经礼佛,参悟佛理。” 说着,念冰不曾在理会我,她持起了念珠,阵阵梵音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顿时响彻庙宇,一道道金色的梵文也随即缭绕在她左右,而在她的身后,一轮七彩的光晕随之绽耀出璀璨的光华。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念冰的这一变化,不曾经这才半个时辰的工夫不见,她竟以能凝聚七色佛光,佛法起码以至半佛之境! 而这时,一旁不曾发言的无常祖师也带着一脸和煦看向了我,“阿弥陀佛,林笙你且去吧!想来若初现在也已寻到了自己的机缘,走向了自己的宿命,如此也好,如此甚好!”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即不曾再多言,双手合十缓缓退去,当即朝着寺外寒潭迅速赶去。 在摆渡人的接送下,随着船只一沉一浮,我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里,便已重抵悬棺门。 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前行,若初和父亲爷爷此时已经不在古宅之中,都已提前前去了林家石山之中。 而我朝着石山望去,却见在石山脚下,众人已经准备待续。 只见爷爷的一只手正放在他的石棺之上,随着丝丝鲜血的嵌入,原本隐形的护山符阵顿时大亮,幽蓝的电光随之遍布于整个悬棺门上空。 而父亲此时也祭出了一口属于自己龙骨悬棺,在他的掐诀念咒间,一道接着一道的天字符接连出现在了天空。 每一道天字符点缀天空,空中便随之出现一盏耀眼星辰,坐落于悬棺门上方一个特定位置,一股耀眼的白色光华也随即从星辰之中挥洒而出,照耀在了一旁的若初身上。 此时,父亲所动用的符道我是见过的,正是之前茹若初用来对付陆消川的天地符阵。 而这座天地符阵,无疑是父亲用来庇护茹若初的。 置身天地符阵庇护下,若初既为一方天地,任何外在力量想要伤及她本体,必将先毁一方世界,是为天行门中,为数不多可攻可守的天字符阵。 可是,父亲在天行门待了多年,符道的修行终究已经落下,以至于每一道符画出,都让他的面色颇为苍白,显然消耗的心力不轻。 他有些吃力的看向了应邀赶来的我,“林笙,别闲着,帮着我帮你媳妇一把!” 听了这话,我当即点了点头,大量的心力也在这一刻从我的身上倾泻而出,化作了一道道天书,化作了一个个天字符文。 在我父子合力下,没一会,天空之中便已集结出九九八十一道天字符,犹如星辰一般坐落于悬棺门上方各个方向。 随着父亲最后一掐诀,所有天符迅速排列组合,一轮散发着祥和白光的天眼赫然出现在了当空之中! 第四百七十四章 融合神力! 以这轮天眼为中心,所有天符迅速交错排列,逐渐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人影。 以天眼为头颅,一颗颗明暗不一的星辰构成了星座的四肢,一道道流光流转于星辰之间,构成了它的骨骼和肌理。 在闪烁着光辉的符文衬托下,这道人影就好像一位盘古巨人,又好像一道星座,却更像是一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在我们父子合力下,这道强大的天地符阵终于大功告成! 所有星辰的光芒,在这一刻尽数照耀于茹若初周身,与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灵魂共鸣。 她的身体在光芒的笼罩下变得洁白而且晶莹,一尘不染,给人一种天仙下凡的错觉。 凉凉的阴风吹起了茹若初的长发,她的额前此时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那轮悬于当空的天眼,竟也映射在了她的眉心上。 与此同时,茹若初的身体以及四肢百骸皆亮起明暗不一的光点,其排列顺序竟是和天空中的那八十一道符文一模一样!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禁由心而生,仿佛天空中的这道人形星座就是茹若初自身,而茹若初便是这星座本体。 “若初,去吧,万事小心!” 这时,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茹若初嘱咐道。 对此,茹若初点了点头,随后沿着栈道一步步朝着石山山巅走去,她的每一步走出,身后都留下一连串白色的人影。 而我们三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也紧跟在了茹若初的身后,为她护法。 来自石山的神光,此时正源源不断地从各个石窟,从每一个林家先人的灵柩之中萦绕而出。 而在神光弥漫间,我看到一道道属于林家先人的残念化作人形从石窟之中走了出来,悬停长空注视着我们。 这一刻,列祖列宗与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血脉共鸣,我能听到他们的声声低语,听到他们对我的祷告。 而我们林家祖孙三人也随即停下了脚步,朝着众先人的残念顶礼膜拜。 不消片刻工夫,我们三人便来到了石山之巅,而茹若初此时早已抵达近前。 只见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璀璨的白光在她周身萦绕,虔诚犹如朝圣。 随着阵阵法咒声响起,她的灵魂却从身体之中剥离出来。 茹若初虽不语,可阵阵冗长而又生晦的法咒声却以她为中心响彻天地。 而在这一法咒声中,来自她肉身的几乎所有心力开始尽数充斥于灵魂之中,以至于她原本娇小的灵魂,却是迎风见长眨眼间便已化作十丈之高,来自天地符阵的光华也在这时尽数照耀在了她的魂魄之上,纯粹的天地之力也随之萦绕她周身。 在她毫不保留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后,在我和父亲的符阵加持下,这一刻茹若初强盛到了极致,几乎给了我一种仿若神明再世的错觉。 而下一秒,茹若初缓缓伸出了一只手,由流光所化的秀指当即探入了前方的七彩神光之中。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这道七彩光柱犹如一颗石子被落入了湖中一般,所有的平静在这一刻倾数打破! 只见冲天而起的七彩神光,却是在这时突然变得跌宕起伏起来,一道道流光不断从周围倾泻而出,仿佛被茹若初的这一动作激怒了一般,竟是开始疯狂地朝着茹若初攻击而来。 可在这一刻,浮现于茹若初眉心的那一轮天眼忽然光华大亮,一股比噬魂术不知强上几百倍的吞噬之力却是从中爆发而出。 在这股吞噬之力下,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难以自控,一种灵魂呼之欲出的感觉顿时传遍身心。 不仅是我,一旁的爷爷乃至父亲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整个石山山巅,在这一刻飞沙走石,以茹若初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风。 而那些朝她攻击而来的神光,竟是在这股吞噬之力的影响下,纷纷涌入了茹若初的眉心之中! 这股神光透过茹若初的灵魂,最终降临在了茹若初跪坐地面的肉身之上,她的身体也因此洋溢一抹璀璨的七彩流光。 不曾想,茹若初想要获取神力参悟神符的方式,竟然是利用无上符道强行将其吞噬化为己用! 虽说出乎我所料,但也不失为最直接的一种途径。 可是,神光之力却远非寻常心力所能披靡,而肉体凡胎,又怎能轻易承载来自神明的力量,哪怕这只是神明留存在人间的一缕残念。 随着七彩神光不断注入茹若初体内,其中的神力也开始变得浑厚而且充满毁灭气息,也开始在茹若初的身体里疯狂肆掠。 咔擦!咔擦! 在神力涌动间,不远处的一座石山当即响起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一道道深如沟壑的裂痕顿时遍布于山体之上,大量的碎石伴随着一口口悬于崖间的悬棺从山上纷飞落下。 天地符阵的庇护之下,茹若初与整个悬棺门的天地俨然融为一体,神力虽然攻击的是茹若初自身,可实则攻击着周围的山林,并不曾对她本体造成丝毫创伤。 对于周围的这一异象,茹若初并不曾有丝毫理会,她眉心间的天眼在这一刻光华璀璨到了极致。 一时间,来自光柱之中的神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她汹涌而来,尽数涌入了她的灵魂之中,涌入了她的肉身之中。 那些原本萦绕于光柱周围的上古符文,此刻也尽数环绕在她的左右,发出声声生晦冗长的低语,像是来自神明的告诫,又像是某种未知存在的声音。 轰隆隆!! 随着神力的不断侵入,周围的山林也开始承受起更多来自神力的冲击。 在一连串的剧烈轰鸣中,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石山顿时四分五裂,整个石山像是被一只巨手从当空碾下一般,以山巅为开始,大量巨大的岩石当即崩飞瓦解,砸落周围密林之中,砸落于我们所居住的古宅之中。 不消片刻工夫,一座高达两千米的巍峨大山便被夷为平地,我朝着下方看去,大量的碎石几乎铺满了半边悬棺门。 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那么整个悬棺门的山门势必将毁于一旦! 可我也很明白,在传说中的神符面前,一座山门的存在与否已显得不那么重要。 毕竟山门只是宗门的象征,而宗门存续之核心,还在于人,在于宗门引以为傲的至强道法。 而悬棺门的至强道法,无疑是符道,凡人所能修行的符道至强之境是为神符。 若能得了这神明残存人间的神力,那么茹若初无疑将成为下一个道门第一人,实力甚至能远超柳乘风在内的众多道门强者。 一旦她明悟神符,找回宗门失传多年的传承,那么悬棺门的复兴之路更是指日可待! 带着这一念想,我的心里虽然多有不舍,但终究没有做多言,而爷爷在这一刻也催动起了护山符阵,大量的雷霆当即朝着那破碎的石山周围倾泻而下,一块块犹如小山的巨大岩石在雷霆的攻击下当即化为粉末,随后在狂风之中飘荡于外,将原本令人头疼之际的岩石废墟瞬间清理了干净。 随着一座石山被毁,天地符阵当中的一颗星辰也随之黯淡,最终化作了一个布满裂纹的天符,在天际之中支离破碎。 而随着神力的不断涌入,这股力量对茹若初的攻击也变得越发频繁而且迅猛了。 一时间,大量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一座接着一座的石山尽数坍塌,一颗接着一颗的星辰也在空中熄灭。 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以至于时间也步入了深夜。 当第四十八座石山被彻底摧毁时,当天空中的星辰只剩下最后一轮天眼时,当林家石山也在神力侵袭下也开始剧烈颤抖摇摇欲坠时,茹若初的吞噬终于告一段落。 原本冲天而起的神力,此刻尽数隐入了茹若初的身躯,她身上的七彩流光也璀璨到了极致。 而在经过天地符阵的伤害转移,在经过茹若初心力净化后,来自神力之中的暴戾与毁灭终于被抹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平和。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这股神力在茹若初的周身涌动着,仿佛本就来源于她自身一样,不曾再对她造成丝毫的伤害。 看到这一幕,我时刻紧绷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茹若初在结束这一切后,灵魂也收敛了所有法能,回归于本体。 流光弥漫间,茹若初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股堪比神明的力量突然从她身上爆发了出来,一股浩瀚神威也在这一刻涌动她全身!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天眼现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万木成灵 “不,不不不……” 看到茹若初突然自山崖坠落,我一声惊呼,随即紧随着她从山崖一跃而下! 黑色的阴火在这一刻从我身上喷薄而出,一对由火焰所化的黑色羽翼随即在我身后应运而生。 随着火翼几个扇动,我整个人犹如离弦的箭一般从山巅俯冲而下,好不容易接住了茹若初。 可此时,茹若初却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一道接着一道的伤痕遍布她全身,潺潺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仿佛随时都要香消玉殒。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止不住一阵揪痛,火翼扇动着,不一会我们便安然回到了地面,而我也不敢迟疑,当即动用起木行术,大量的草木在我的力量下纷纷枯萎,来自植物的生命之力也从中剥夺而出,在我的意志下灌注于茹若初体内。 在我全力的治愈下,她身上那一道道可怖的伤口终于得以愈合,可她已气若游丝,灵魂也饱受重创,此时的她,俨然受到了不可逆的巨大创伤。 我当即调动心力,想要深入她的灵魂查探她的具体伤势,可留存体内的神力却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强大威胁一般,却一次次的将我的力量迫出体外。 茹若初此时已变的昏迷不醒,任凭我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谁都不曾料到,眼下居然会发生如此剧变。 本来悬棺门中突现神光,失传多年的神符也在此重现人间,这对于整个宗门而言本应是一次难得的机缘才对,不曾想竟发生遭来横祸。 为了得到神力,得到神符,整个悬棺门几乎毁于一旦,可现在这尊由茹若初召唤显世的神明,不知为何突然陨灭,茹若初也因此重创昏迷不醒。 如此变故,让我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这时,爷爷和父亲也匆匆忙忙从山上赶了过来,看着茹若初此番重创模样,二人的脸上也无不沉重。 “劫数,劫数!悬棺门过去究竟犯了什么错,想要重振昔日荣光难道就这么难吗,就连祖上神明也不得佑及己身!” 这一刻,父亲朝着长空发出声声震怒的质问。 可苍天无言,黑暗犹如死寂。 在我的治愈下,茹若初表面的伤痕已经完全复原,但灵魂的创伤却已不是我所能治愈,而她体内的神威,似乎在抗拒着外界的一切力量,根本不让我触及她灵魂半分。 “唉,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这时,一旁的爷爷也急得直拍大腿,随后对父亲说道,“儿子,这神仙打架不是咱们凡人能掺和的,咱们也先别计较其中的是非因果了,赶紧将若初救醒再说,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悬棺门可就真的完了呐!” 听了这话,父亲收敛了脸上的愤怒,一道天字符在他的意志下在空中应运而生。 下一秒,一股充斥着浑厚治愈之力的天空中符中挥洒而出,照耀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可是,在天光接触到茹若初的刹那,她体内却突然爆发出一股七彩神光,直朝着那天字符冲击而去! 嗡!! 一声嗡鸣响起,在七彩神光的冲击下,这道天字符顿时绽裂开无数到裂痕,顷刻间支离破碎。 父亲也像是受到重击一般连着退出数步,他的脸色猛地一白,一缕鲜血当即从嘴角溢出。 “该死!真他娘的该死!” 天符破碎,使得父亲也因此受创,他忍不住爆出了粗口,“若初现在得了神力修得神符,她已经步入半神之境!而她体内的神力已经有了灵智,正在保护着她重创的灵魂,却也将所有凡间力量拒之体外!”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以父亲的意思,莫不成我们只能眼看着茹若初灵魂重创,却帮不上半点忙了? 对此,父亲脸色阴沉,他想了想了随后对我说道,“儿子,你现在马上带着若初前去觉禅寺,向无常祖师求救,决不能让她有任何三长两短!” 我的心里猛地一震。 是的,无常祖师是为真佛,我们这些肉体凡胎虽然无法相救于茹若初,但他一定可以,毕竟本就不属于人间,本质上也是一尊堪比神明的存在!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曾犹豫,当即抱起了茹若初,就朝着山门外赶去。 可是,我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却发现周围的山林有些不对劲。 我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四周的山林草木,不知为何突然发出阵阵剧烈震荡,一股蓬勃的生命之力不知从何处爆发而出,充斥于整个悬棺门! 而在这股生命之力的催动下,所有的草木开始以一种我前所未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原本不过数米高的灌木,竟是迎风暴涨十余米,茫茫的青草也在风中不断飘扬,竟是变得犹如藤蔓般坚韧修长! 而那些本就达到数十米高的树木,也在生命之力的加持下迅速生长到百米之高! 不过眨眼工夫里,眼前的悬棺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一瞬间置身于原始森林当中! 那股生命之力还在不断膨胀着,所有的草木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竟然调转树梢草尖,齐齐朝着我们四人指了过来! 突然的异变让父亲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他看了一眼我,“儿子,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究竟干了什么?”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莫名,随后摇了摇头,“我刚才只是利用木行术治愈若初而已,眼前万物生长,并不是我造成的,况且我现在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对此,父亲不曾多言,只是示意我和爷爷多加小心。 随后,我们三人继续朝着山门外走去,可这股生命之力却是变得越发蓬勃,所有的草木此时也纷纷拉长了枝茎,长长的根须也纷纷从地底探出,随后又钻入前方的土壤,竟是纷纷朝着我们簇拥而来!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在这一刻充斥我们周围。 见此,我的脚步下意识放缓,一只手搂着茹若初,一只手探向了怀中的苍生杵,而来自爷爷和父亲的悬棺,此时也都悬浮在他们二人旁边,他们的也一刻不停放在棺身上,以防任何不测。 滋啦啦! 就在这时,一声草木嘶响忽然从地面响起,而我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我低头看去,却见一根犹如大腿粗的牵牛花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脚下,牢牢缠住了我的腿! 这条牵牛花藤犹如长蛇一般,竟是顺着我的腿朝着上身缠绕而来,却在我的五行之力激荡下支离破碎。 此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片牵牛花盛开的地方,可现在所有牵牛花藤却在那股莫名的生命之力下疾速生长,犹如一条条巨蛇在地上疯狂蠕动,将我们层层包围。 不仅是我,父亲和爷爷也在同一时间受到了花藤的攻击! 见此,二人也不曾迟疑,阵阵凌厉的气当即从他们体内爆发而出,犹如风刀子一般环绕周身。那些藤蔓一经接触他们的身体,立即被斩碎震断,不曾伤及本体分毫。 可此时除了牵牛花藤外,周围其他的草木也像是受到某种意志的召唤一般,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汹涌而来! 这一刻,几乎整个高岩峰的草木都朝着我们发动了攻击! 高达百米的梧桐树伴随着根茎的挪动卷起层层泥土,那长达三四十米的树枝以一个超乎常理的角度弯折下来,自上而下朝着我们三人扫荡而来! 各种各样四处杂乱生长的藤蔓,竟是不断汇聚相互纠缠,却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巨手自平地而起,朝我们重重拍下! 在地面上,一根根尖锐锋利的根茎不断破土而出,朝着我们脚下刺来! 而许多本就蕴含着剧毒的毒木,此时表皮也纷纷绽裂开来,大量的毒液从它们的皮层之下喷薄而出,犹如暴雨一般朝着我们倾泻而下! 看到这一幕,我身后的阴火羽翼当即收敛,化作一道拱形的屏障庇护周围,来自草木的攻击一经接触到阴火,立即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吼!! 这时,一声震天的龙吟从父亲的体内响彻而起,一道冒着幽蓝龙炎的龙魂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穿过了由我所化的阴火屏障,开始无差别的朝着周围草木发动攻击。 凛冽的龙炎喷薄而出,大量的草木在瞬间烧成了灰烬,地面也因此留下一道深长的焦痕。 可是,这些焦痕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从后方涌动而来的草木尽数吞噬! 父亲虽是护法,但真实道行已不弱于各大门主,而我则汇聚百家之长,爷爷更是悬棺门守山人。 这些草木哪怕遮天蔽日作妖兴乱,也终究只是草木而已,并不能对我们三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可饶是如此,我们本就置身一片深山老林中,来自方圆百里范围内的草木,此时都朝着我们发起了攻击! 一波被抹灭了,可后方的草木接踵而来,以至于周围尽数草木的撞击声以及土石的翻滚破裂声。 而我们三人置身万千草木的围攻下,短时间内竟是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第四百七十七章 竹林七贤 我们三人虽强,可也抵不过这无止无休的攻击,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哪怕我们三人道行通天,也迟早被这些草木活活耗死! “爷爷,您在悬棺门呆的时间比较长,你可知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在以阴火抵御攻击的同时,朝着一旁的爷爷问道。 此时,爷爷手落悬棺,一脸凝重的环视着周围,他说道,“眼下万木成灵,并不是因为刚才神明陨灭,也不是出自我们三人之手,是有人想要趁机落井下石!” 有人落井下石?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要知道,悬棺门在衰落之后,这些年来鲜有出现在道门之中,与各大宗门并没有太多的往来,而我在道门之中如今也左右逢源,没理由莫名树敌啊! 对此,爷爷不曾再有回应,而是朝着山门深处看去,大声说道,“何方神圣,竟然胆敢在我悬棺门的地界兴风作浪趁火打劫!” 说话间,一道龙影也同样从他的身上萦绕而出,他的声音在龙威的加持下化作滚滚音浪,直袭四方。 可是,他的话并不曾得以任何的回应,万千的草木还是如洪水猛兽一般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爷爷见此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一股不曾掩饰的怒火也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 “既然自己不肯现身,那么就让老头子我请你出面一见!” 爷爷一声冷喝,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身旁石棺之上。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洪亮的法咒声立即从石棺当中响彻而起,而我们近前的林家石山,也在这一刻传来了大量的先灵低语。 来自林家列祖列宗的残念,此时仿佛都活了过来,一缕缕沧桑而且古朴的心力,纷纷从石山的各个石窟中涌动而出,在上空不断凝聚,化作了一道道璀璨的符文。 这些符文迅速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覆盖方圆百里的巨大符阵,也将整个悬棺门彻底笼罩! 这一刻,爷爷再度恢复了护山符阵! 可是,悬棺门护山符阵的力量,来源于高岩峰的四十九座石山,可之前为了庇护茹若初安然获得神符与神力,其中的四十八座石山在天地符阵的替身攻击下尽数湮灭,唯有林家石山硕果仅存。 而现在,这道护山符阵中所充斥的力量已远不及先前强盛,但用来对付这些草木,似乎依旧游刃有余。 随着爷爷快速启动手诀,一道由鲜血所化的地字符立即出现在了石棺之上。 这是一道秋风符,是太爷爷几十年前为了帮附近村民开垦山林随心所创,不曾想此时却有了大用。 呼呼!! 随着秋风符形成,阵阵萧瑟的寒风立即从护山符阵之中汹涌而出,直袭于悬棺门所在山林! 寒风之中,蕴含着一股浑厚的凋零之气,却是与木行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寒风所过之处,那些进击的草木犹如被浇灌了百草枯一样,只在瞬间便枯萎凋零。 寒风呼啸,不过须臾间便已扫荡高岩峰内外,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那原本生机盎然的草木,也随之尽数枯朽坍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衰败,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勃勃生气,也在秋风之中烟消云散。 一股萧瑟而且萧条的气息,在这一刻充斥于整个悬棺门。 爷爷的道行虽然在道门之中颇为平庸,但身为守山人的他坐拥整个护山符阵,身在悬棺门的地界,却是有着抗击一切外来之敌的力量。 而现在,那将我们困于原地,不断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万千草木,只在他一举之下尽数湮灭。 可是,爷爷的脸上却并不曾流露丝毫喜色,相反充满了无尽悲彻。 “唉,本以为今日是上天赐福我悬棺门,不曾想却是天要毁我悬棺门!今日之后,不管道门未来命运如何,悬棺门都将无可逆转再度走向衰败!” 这时,爷爷发出一声悲叹,声音里满是落魄和颓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黯然。 若初虽然年少,但她如今无疑是悬棺门的主心骨,却因为天眼的陨灭而灵魂重创,即便也机会复原,也难免道行一跌不振。 可为了帮助她获取神力,四十八座石山连带着门中四十八个家族的坟冢尽数陨灭。 而护山符阵,与石山紧密相连,每一座石山都为符阵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但是现在,四十九座石山仅存其一,护山符阵的力量也因此大打折扣,未来若再遇上强敌来犯,恐怕将难再有应付之力。 对此,不仅是我,父亲的脸色也显得极为难看,他虽然已是天行门人,但悬棺门终究是他的故土,眼看着一缕曙光刚刚生成却又熄灭,紧接着又遭来无尽大患,心中难免沉重。 轰!轰!轰!!…… 可就在这时,一连串的轰鸣声忽然从我们周围的地底响彻而起。 我寻声环望,却见周围本就残破不堪的大地,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忽然有大量的土石从地底冲天而起,七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忽然从周围应运而生。 在秋风中本已湮灭的生命之力,却是从这七个深坑之中再度爆发而出,直冲苍穹!! 而这股生命之力,却是比先前来的还有浑厚旺盛,以至于秋风符完全无法阻挡。 蓬勃的生命之力仿佛有了灵智一般,竟是直朝着上空的护山符阵冲击而去! 一时间,整个护山符阵发出阵阵剧烈震荡,而支撑着符阵的林家石山,也在这一刻绽裂开层层裂纹,大量的山石不断从山体上崩飞而出。 看到这一幕,爷爷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凝重,却是掐出法诀,打算再度祭出一道新的地字符。 可他的这一动作还没结束,声声低沉的嘶吼却从地底之下响彻而起:“林隐耕,你难道真打算为了对付我们,而让悬棺门最后一座石山陨灭,让你林家列祖列宗彻底消亡!?” 听了这声音,爷爷的身体猛地一颤。 在失去了四十八座石山之后,如今的护山符阵已经极度虚弱,如若让最后一座石山覆灭,那么所谓屏障自此荡然无存。 更何况,这最后一座石山中供奉的,是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爷爷哪怕有万千不甘与不忿,也不敢轻易亵渎自家祖先英灵。 “你们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带着这一念头,爷爷不得不放弃了接下来的动作,朝着那一个个坑洞发出声声咆哮。 “我们是谁?我们是山神,我们是河神,我们是土地,我们是庇护一方风水的灵圣!” 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从坑洞之中响彻而起,却是听得我一阵触目惊心。 灵圣…… 灵圣庇护一方风水,在悬棺门一带也不乏灵圣的存在。 可在我的印象里,此方灵圣虽多,但和悬棺门都是相敬如宾来往颇多,平日逢年过节也没少走动。 但为什么在悬棺门横生变故之际,这些灵圣也会突然插上一手,对悬棺门发动攻击!? 轰隆隆!! 就在我抑或之际,阵阵剧烈的轰鸣声再度从地底坑洞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一棵又一棵壮硕的竹笋从坑洞之中茁壮生长而出! 在我们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这些竹笋不过眨眼间便直冲云霄,层层包裹的竹衣还没来得及剥落,一根根枝杈便以纵横生成,茂密的竹叶也争相展开,遮天蔽日。 不过眨眼工夫,八根粗达五丈长近五十丈的参天巨竹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山风之中,茂密的竹叶与枝杈不断碰撞,发出声声诡异的响动,犹如芭蕉叶一般大小的竹叶也不断从我们上空飞落。 而这时,八根巨竹发出阵阵震荡,在那粗厚的竹干之上,赫然浮现出八张形态各异的脸孔。 八张脸孔同时张开了口,朝爷爷说道,“林隐耕,咱们又见面了!” 听了这话,爷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随后忽的发出一声冷哼。 “哼,我倒是谁,原来是竹林七贤!” 第四百七十八章 势如破竹! “哼,我倒是谁,原来是竹林七贤!” 看着从巨竹之上浮现而出的七张脸孔,爷爷发出了一声冷哼,似乎对他们并不陌生。 “竹林七贤,老爷子我和你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自认为关系还算不错,为何今日却要趁着我悬棺门生变,在这突然落井下石?” 爷爷斥道,“莫非是因为前些日子跟我打牌九打输了,所以就想捣了我这债主的山门,以便赖账不还?” 听了这话,爷爷和这七个竹灵圣显然已是老熟人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我在阴间透过窥世镜看到的那几个和爷爷打牌九的老头老太,恐怕就是眼下的这七个灵圣了。 但他们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和身为牌友的爷爷反目成仇,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区区牌局,我等自是不会赖账,不过在这之前,还望你将她交予我们。” 这时,一个竹灵圣从竹身之中走出,朝着我怀里的茹若初指来。 不曾想,竹林七贤此次来犯,竟然是冲着茹若初而来! 对此,爷爷的脸色开始变得愈发难看了,“老东西们,我孙媳和你们历来无冤无仇且相处融洽,你们为何要突然针对于她?” “若初对我等自是礼遇有加,事实上过去历代悬棺门主,唯有她最为宽厚。我们七佬今日趁乱杀入悬棺门,也并非与她有恩怨,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时,又有一个灵圣从竹身走出,朝爷爷说道。 “林隐耕,我等七人本命为竹,命理向阴,虽长存于阳世,却并非只留于阳世,道门当中,还有着太多钳制着我们的存在。” “我们今日行径虽是迫不得已,亦是遵从本心。” “我们前来,只为送茹门若初前去一个她该去的地方。” “我们此行,是为尊奉圣谕!” 一个接着一个的竹灵圣走上前来,朝着爷爷如是说道。 面对他们的有备而来,一旁的父亲却是一声冷喝,“你们这七个竹妖,虽然都活了好几百年道法身后,但想要从我们手里夺走我儿媳,未免痴人说梦!” 吼!! 话落,一声震天龙吟从父亲的身上响彻而起,来自他的龙魂在这一刻透体而出,带着幽蓝龙炎直接朝着其中的一个竹灵圣侵袭而去! 龙炎之下,其中一根参天巨竹顿时冒起了熊熊大火,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当即尽数碳化轰然坍塌。 与之对应的竹灵圣身体也随之化为焦炭,可他并没有发出任何的痛苦之声,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父亲,“林星河,你生于悬棺门,在你出生不久,老夫曾来高岩峰吃过你的百日宴,而今四十余载已逝,你已傲居群雄,成为天行门未来继承人,真是可喜可贺!” “如今的你确实很强,强大得放眼道门已无多少人是你对手,覆灭我等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看来,你恐怕已自顾不暇……” 留下这句话,那棵参天巨竹已彻底坍塌,竹灵圣的身体也在龙炎烧灼中爆裂开来。 可是,竹子生生不息,只因地底之下还有着连绵于整个山林的竹根脉络。 而父亲只是灭掉他显露外界的竹干,却并没能伤及其根基。 不一会,阵阵轰鸣声再度响彻而起,一根巨大的竹笋从不远处再度破土而出,生长成一棵新的参天巨竹。 而先前被父亲抹杀的竹灵圣,却是毫发无损从从竹中走出,再度来到了我们面前。 见此,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愠怒,“哼,老东西,还真有两把刷子,而今日,且让我将你们斩草除根!” 话落,熊熊的龙炎从父亲的双手之中汹涌而起,却是朝着地底之下轰击而去,就打算将深扎地底的所有竹根也一并抹杀! 可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落下,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阵炸雷。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张威压的龙脸却是在云层中悄然浮现。 “星河,火速返回天行门!”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龙口之中响彻而起,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我的外公柳乘风! 不曾想,柳乘风竟然在这个时候也将意志投身在了这儿! 对此,父亲不曾做丝毫理会,冲着天空中的龙脸说道,“岳父,稍后我自会返回天行门,可现在,还请让我先处置完眼前之事!” 可天空中的龙脸却摇了摇头,“悬棺门的事理应交由悬棺门自己处置,而现在你必须给老夫回来!你此时若不归,那么天行门恐将再遭灭门之祸!” 听了这话,父亲的脸色立马变了。 柳乘风虽然不曾直言,但以他的意思,此时的天行门中,似乎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以至于急着让父亲归去主持大局。 对此,父亲看了看长空,又看了看我,脸上阴晴不定。 “儿子,为父已无法在这久留,你自己万事小心!” 带着万分的不甘,父亲终究不敢低估柳乘风这句话的分量,竟是当即放下了眼前的攻势,不曾再理会我和爷爷,快速的朝着山下退去。 见此,竹林七贤没有阻拦,只是任由他的离去,而柳乘风在那一言之后,也在乌云中消散了身形。 柳乘风为何在这个时候紧急召唤父亲离去,原因我不得而知,可眼下的局势却已对我们万分不利。 此时的我们,已经置身在了竹林七贤的包围当中! “杀!!” 这时,竹林七贤一声冷喝,现场当即狂风大作,大量如芭蕉叶大小的竹叶当即自高空纷落,朝着我们飞射而来! 这些硕大无朋的竹叶犹如一柄柄长刀一般锋利无比,所过之处,大量的山石被齐齐削断,溅起无数火光。 见此,我不曾有丝毫犹豫,大量的阴火伴随着鲜血从我体内冲天而起。 血火所过之处,所有竹叶尽数化为灰霾,而血火很快便冲破了被竹子枝叶包围的头顶,一张暗红的鬼面当即浮现于当空,披靡苍穹。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声从鬼面之中响彻儿起! 随着鬼面张开血盆大口,一个个鬼灵夹杂着火焰从中呼啸而出,朝着这七根参天巨竹发起了疯狂攻击! 来自鬼灵的阴火和鲜血,犹如跗骨之俎一般黏附在了竹身上,原本葱郁茁壮的巨竹立即像是被浸入浓硫酸中一般,通体开始迅速腐朽,大量的尸水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一时间,竹林七贤发出声声凄厉哀鸣,他们一个个痛苦地捂住了眼睛,黑色的尸水犹如喷泉般不断从他们的眼中喷薄而出! 不消片刻,在我的这一攻击下,七根巨竹尽数腐朽,化作了满地尸水流淌地面。 “竹灵圣,我父亲虽然不在,但悬棺门也不是你们有资格撒野的地方!” 话落,我重重地一跺脚,大量的土石当即从我脚下纷飞而起,一根犹如输油管般粗壮的竹根当即从地底掀飞而出! 随着我一伸手,一只由五行之力所化的无形大手应运而生,径直捏住了这根暴露于外界的竹根之上。 竹灵圣的命门并不在竹身,而在于深埋地底的万千根茎。唯有斩草除根,才能将其彻底抹杀! 竹林七贤在悬棺门一带已经活了数百年,他们的道行已不亚于各宗门的长老之流,但在我面前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来自我体内的五行之力,在这一刻朝着竹根之中倾注而去! 木行术下,竹中的生命之力开始迅速剥夺,粗壮的根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目光之火亦在这一刻燃烧本身。而在土行术的催动下,周围的地面开始成片成片坍塌,几乎连成一片的竹根也在土石的冲击下完整地显露于外界。 嗡!! 阵阵嗡鸣声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苍生杵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杵影,发出声声金属震鸣,最后在我的意志下直朝着这根不断从地底暴露出来的竹根发起了攻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这一刻从地底响彻而起!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一刻从地底响彻而起! 在五行道法的攻击下,一连串粗壮的竹根被我连根拔起,地面上也因此出现了一条长达数里的深长沟壑。 可是,这仅仅只是竹根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依旧掩藏在地下,一直延伸到山门之外。 但五行之力此时已顺着暴露在外的竹根一直延伸向地底深处,开始疯狂地蚕食着竹灵圣的生命! 山门之外,有着一片茂密的竹林,而那儿则是这个竹灵圣的根基所在。而这一刻,竹林发生一阵剧烈的震荡,一棵又一棵参天巨竹突然生出,紧接着又迅速枯萎轰然坍塌。 而葱郁的竹林此时也落叶纷飞,各个竹子的枝杈间开始有大量如麦穗般细长晶莹的白花争相盛开! 竹子开花,意味着一片竹林的生命走向了尽头,也意味着一个竹灵圣走向陨灭。 那个本来还身在悬棺门的竹灵圣,此时却是出现在了那片竹林当中,他站在一棵早已坍塌的巨竹前,一朵接着一朵的竹花在他身上接连盛开,将他的整个身躯彻底笼罩。 那原本盎然的生机,在他的身上彻底抹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无尽的萧瑟与凄凉。 可在他陨灭的前一刻,他缓缓伸出了手,朝着我指了过来,“夺走她,夺走她!在我们七贤陨灭前,一定要将她带走!!” 竹灵圣所说的她,自然是指的我怀里的茹若初。 我实在想不明白,竹林七贤为什么会对茹若初抱有如此敌意,竟然宁可玉碎,也要与茹若初为敌! 扑通…… 一声闷响响起,竹灵圣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轰然倒塌,他身上的竹花在这一刻尽数枯萎,一颗接着一颗如拳头大小的竹果在他的身上迅速生长,最终归于黄土。 这个竹灵圣陨灭了,可其他六贤却并不曾因为自己同伴的消亡而感到任何恐惧,反而齐齐朝我和爷爷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一时间,一根接着一根的粗长竹根从地底破土而出,犹如一颗颗长鞭朝着我们扫荡而来。 大量的竹叶也如铁刀子一般不断朝我们飞射,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深长的划痕。 这些竹灵圣究竟怎么了?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却依旧还在这飞蛾扑火,不抢走茹若初誓不罢休!? “竹林七贤,以你们的道行没这胆子与悬棺门为敌。告诉我,站在你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我朝着周围的竹灵圣发出一声怒喝,眼下除了受人指使抑或胁迫,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胆敢冒犯我们的理由了。 “我等乃奉圣谕!圣谕让我等与悬棺门为敌,我等便与悬棺门为敌!圣谕让茹门若初死,我等便让茹门若初死!” 这一刻,一个又一个的人脸从竹中浮现,齐齐朝着我发出如是回应。 而下一秒,七根粗壮的竹根朝着我当头落下,引得大量土石翻飞。 圣谕!? 来自苍生杵的九九八十一道杵影纷飞于我和爷爷左右,这些竹根还没来得及靠近我们分毫,便已被杵影尽数斩断,而他们的话却也让我颇为惊诧。 要知道,灵圣是由一方天地灵气所化,其天职本是庇佑一方风水,可我还从没见过有灵圣胆敢对一方宗门出手的事情。 竹林七贤的幕后指使者我不得而知,但显然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 为此,我的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安。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前往觉禅寺,让无常祖师相救于茹若初,若在这儿和竹林七贤继续纠缠下去,难免突生变故。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动了杀心,大量的鲜血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在上空化作了一口鲜血悬棺。 “竹林七贤,既然你们非要蚍蜉撼树,那么今日我便成全你们!” 话落,我的手一招,那口来自我的血棺当即纷飞而出! 眼下的血棺并非直接袭向进击而来的竹根,而是掠向了山门外的那片连绵竹林,而那儿便是竹林七贤的地界,也是他们本体汇聚之地! 仗着苍生杵的庇护,此时从四面八方纷飞而来的竹根与竹叶,不曾对我伤及分毫。 而也索性懒得理会竹林七贤,看向了一旁的爷爷,“爷爷,我们走吧,前去觉禅寺救下若初再说。” 听了这话,爷爷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不断从地底纷飞而出的竹子根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爷爷从怀里掏出了那面封印着我残魂的青铜镜,交到了我手里,“孙娃,你的残魂自己先拿着,以防有不测。” 我点头结果,便背着若初和爷爷一道快速的朝着河边走去。 啊!! 这一刻,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从远方的山林之中响彻而起。 此时,血棺已经飞掠至前方竹林上空,蕴含着至阴至寒之气的鲜血犹如洪水一般倾泻于下方竹林! 鲜血所过之处,成片成片的竹子接连坍塌,还没来得及倒地便已经枯萎腐朽化作了潺潺尸水。 而鲜血在腐蚀了周围的竹林后,更是深入了地底,附着在了埋藏深土之下的层层根茎。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朝我攻击而来的大量竹根突然齐齐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残骸飞散一地。 而前方的竹林中,此时也有一根根粗长的竹根从地底探出,像是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威胁一般,开始疯狂地钻入地底随后又再度探出,妄图逃离这片被血棺所笼罩的竹林。 可这时,血棺之中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来自竹林之中盎然的生命之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血棺汹涌而来! 这一刻,那些埋藏地底的竹根在鲜血的腐蚀下尽数腐朽,大片大片的土地因为地底的中空而迅速坍塌,而暴露于外的则受到了血棺的侵袭,来自它们的生命力量纷纷涌入棺身之中,它们的本体也迅速凋零,化作了一截又一截的枯木坍塌当场。 不过眨眼间,我眼前数十里范围内的竹林已变得满目疮痍,盎然的生命气息彻底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枯黄和死气沉沉。 随着连成一片的竹根接连被毁,藏身竹子之间的竹林七贤再也无处遁形,纷纷从竹中显露身形。 可他们的身上,不是被鲜血腐蚀出一个个硕大的坑洞,便是被剥夺了生命力量形同朽木,成片的竹花在他们身上接连盛开,可还没来得及结果又再度枯萎抑或腐朽。 “得悬棺门中天地灵气庇护,你们才得以通灵化形,心中不存敬畏,竟敢对悬棺门主心生觊觎,此罪无可恕!” 看着远处那六个即将陨灭的竹灵圣,我发出一声冷喝,滚滚音浪在心力加持下响彻天际。 “我等今日此举,乃尊奉圣谕而行,蚍蜉既无撼树之力,理应身死,而我等未完之事,自然也将由后来者继之!” 然而,面对自己的消亡,竹林七贤却是显得极为平静,在竹花不断的盛开与凋零中,他们六人看着我,却是异口同声如是言。 “是吗,待到若初无恙,我定会回来与你们算账,将这一带的所有树妖连根铲除!” 说着,我的手猛地一捏,悬浮于他们上空的血棺当即爆裂开来,化作一道赤色的血幕朝着他们笼罩而下。 凄厉的惨叫再度生起,可转眼归于平静。 在我目之所及中,所有竹林尽数消亡,而依赖竹林而生的竹林七贤,此时也在我的手中全部陨灭。 “唉,这竹林七贤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前几天咱们还聚在一桌打着牌九,现在却突然反目与我悬棺为敌,如今的世道……可真是让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爷爷看着远处被夷为平地的竹林,不禁发出一声叹息,眼神里一丝悲彻,一丝感慨,可更多的是愤怒和疑惑。 “爷爷,今日之事决不能就此一笔勾销,等我将若初送去觉禅寺,我定会折返一探究竟。不管背后的作俑者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留下这句话,我们也没有理会身后几乎毁于一旦的悬棺门,当即大步走出了山门,来到了河边。 随着几枚铜钱入水,一艘乌篷船缓缓浮出水面,矗立船头的摆渡人也随即深深鞠了一躬。 我朝他说道,“天外山,觉禅寺。” “尊贵的大人,很荣幸为您效劳!” 摆渡人点了点头,待我们上船后,便拍动了手中的竹篙,随着船只一个晃荡,阵阵水花从底下涌动而出,就要将船只淹没。 可在船只即将入水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要知道,此地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山门中四十八座石山被毁,周围的竹林也尽数枯萎凋零尸水横流。 按理说,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一幕后都会无比惊讶并且颇为疑惑才对。 可是,这个摆渡人却显得格外的冷静,仿佛并没有看到这满目狼藉,抑或对这一切早已了解。 来自我的心力悄然萦绕于摆渡人的周身,却见他身上虽然阴气森森,但这股阴气并非来自寻常鬼道人,而更像来自某种其他的至阴生物! “尊贵的大人,您的眼里看起来有疑惑。” 摆渡人察觉到了我的心力所及,他缓缓转过了身,布满脓疮的脸上挤出一个诡魅的笑容。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原本松弛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你并不是方外摆渡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大人您难道真的没有看明白?” 摆渡人朝我笑着,周围的水面在这时陷入了剧烈的震荡,一道道粗长的黑影在水底下疯狂窜动,引得大量水浪拍岸而起! 见此,我不曾犹豫,苍生杵在我的意志下当即纷飞而出,直朝着这个摆渡人侵袭而去! 没有丝毫意外的,这个摆渡人当即被苍生杵贯穿了胸膛,可他的体内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血肉翻飞,相反却是有一股黏稠的红色汁液从中飞溅而出,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魂的诡异幽香。 摆渡人笑看着我,以身上的创口为中心,他的身体当即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随后彻底爆裂开来! 蓬! 大量黏稠的汁液从他的体内喷溅而出,脚下的乌篷船也在这一刻发出剧烈的震荡!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船只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的甲板和船舱,不知为何却化作了一根根粗长的藤蔓。 而在藤蔓之上,赫然生长着一片片硕大无朋的树叶,以及一朵朵鲜红的妖艳尸花! 哗啦啦! 一阵激荡的水花声从脚下响起,我低头看去,发现水面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在漩涡中央,一朵直径达到十米的尸花忽然从水底下探出,它绽开了布满尖刺的花瓣,犹如一张血盆大口般直朝着藤蔓上的我们鲸吞而来! 第四百八十章 尸花兴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一章 灵土之境 我之前曾听陆消川说起过,除了黄沙之地以及四门一寺外,在人间当中,还有着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那便是灵土之境。 世间当中,不仅只有人能修道悟禅,万物草木亦能吸收天地灵气,最终通灵化形成人。 而这些由草木所化的人,便是灵圣,在很多地方又有着山神、河神、土地公的别称,庇佑一方风水一方人。 能得灵气化形成人的草木万中无一,而灵圣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在漫漫修道途中,一直都是非常边缘的存在。 可是,灵圣虽然较之道门实力薄弱,却有着堪比永生的寿命,即便是柳泉村中道行平庸的柳灵圣,也有着超过五百年的寿命。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有着越来越多的草木通灵化形成圣。 为了不让这些灵圣介入道门是非,不让他们涉足俗世纠纷,阴离门的先人曾特意在方外之中腾出一片地界,作为灵圣的栖息之地,只允许少部分灵圣长留俗世中。 而从方外开辟出来的这片灵圣栖息之地,则名为灵土。 灵土与俗世以及道门历来互不干涉鲜有往来,久而久之便成了双方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可我没料到,那朵尸花在掳走茹若初后,竟将我们卷入了灵土之中! 而眼下的灵土小镇中,所有灵圣在看到我之后,顿时爆发出熊熊敌意,一个个显露出了本体。 但我并没有什么心思与他们多做纠缠,朝他们冷冷说道,“诸位,今日我冒昧造访着实有缺礼数。但我只为寻我妻子而来,并没有任何恶意,还请诸位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话落,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的意思,当即动用阴阳道法,意识顺着丝丝阴气侵入河流之中,想要找出那尸花的蛛丝马迹。 毕竟我和那尸花几乎同时抵达灵土,它不可能带着茹若初凭空从我眼前消失的,想必依旧蛰伏在周围,妄图寻找可趁之机攻击于我,抑或是趁机逃离。 “黄口小儿休要大放厥词!道门与灵土之规则是为铁律,今日若任由你践踏,来日此地将不复灵圣之地!” “不错,此先河断不可开,否则我们这一方清净之地将永无宁日!” “严惩,严惩!杀了他以儆效尤!” 然而,我不想与众灵圣多加理会,可他们却誓不罢休,俨然将我视作了仇敌。 一时间,整个灵土小镇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根根粗长的藤蔓冲天而起,随后又自长空朝着我横扫而下! 一棵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也浮现出一张张人的脸孔,粗长的树枝犹如巨手一把朝我抓来,还有大量带着尖刺的苍耳犹如炮弹向我漫天砸下! 我的到来俨然激起了所有灵圣的怒火,而他们也在这一刻朝着我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近则不逊,远之则怨,畏威而不怀德,当诛!!” 见此,本就勃然大怒的我当即腾起熊熊杀意,却也不曾再与他们好言相说,当即动了杀心! 一念之间,大量的鲜血与阴火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化作了我的血肉,化作了一袭暗红的长袍,熊熊的鬼火从我头颅燃烧而起,我的身体也迎风暴涨四米之高,一对暗红的羽翼也随即在我身后生长而出。 冥鬼形态下,我缓缓张开了双手,萦绕双翼的鲜血与阴火当即彼此分离,一翼为血,一翼为火,泾渭分明。 随着我双手重重合上,鲜血和阴火顿时一左一右从两翼之间爆射而出,化作一红一黑两股浪潮瞬间冲袭于小镇当中! 轰!! 血水所过之处,从河面连根拔起的树桥被拦腰斩断,漫天纷飞的藤蔓被迅速腐朽了根基坍塌当场,参天的巨木也在阴火的灼烧下发出阵阵痛苦的爆裂声。 鲜血与阴火化作了两道包围圈,将整个小镇层层包围,来自二者的力量,也不断攻击于镇中之灵。 眼下的这些灵圣,大多是由寻常草木化形而成,道行最高者也不过与阴离门七长老何青云堪堪持平。同时也不像先前的尸花一样天性属阴,能对阴火鲜血产生一定的免疫力。 依靠着生命之力茁壮成长的他们,此时已陷入死亡的包围当中。 本为草芥的他们,在我的眼里俨然与草芥无异! 呜呖呖!! 鲜血与阴火在这一刻化作了一个个憎恶的鬼灵,纷纷从包围圈中窜入了镇中,朝着众多灵圣发起了残杀! 鬼灵所过之处,一个个灵圣的躯体当即被腐朽开来,化作了朽木化作了尸水,可来自镇中的生命之力却不断反哺他们自身,让他们的身躯一次次破灭,却又迅速生出新芽再塑本体,以至于过了好一会,来自他们的抵抗不仅不减,反而又逐渐递增了起来。 “灵土之境天地灵气充沛,岂是你这种鬼道中人猖狂无度之地!” 众灵圣朝着我发出声声咆哮,却是一个个迈过了血火的包围,粗长的藤蔓和根茎从他们的手中探出,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天地灵气?你们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那我今日可真得好好谢谢你们了!” 话落,大量的阴火从我身上冲天而起,所有的攻击在抵达近前便尽数为阴火所吞噬。 而熊熊的阴火席卷着天空,一张覆盖了整个小镇的鬼面赫然在上空出现。 呜呖呖!! 鬼面张开了口,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伴随着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中爆发而出! 这一刻,我当即动用了好久未曾施展的噬魂术。 在噬魂术的吞噬下,原本不断反哺于众灵圣的生命力量纷纷调转了方向,朝着鬼面之口汹涌而去,最终归于我自身。 可是,来自小镇中的生命之力,蕴育着众灵圣千百年的底蕴,远非我这个只活了十八年的肉体凡胎所能轻易承受。 但这场难得的饕餮盛宴不能就此浪费,我随即祭出了苍生杵,那些过剩的生命之力立即涌入了杵中的恶鬼世界。 恶鬼世界中,那些本是魂魄状态下的鬼魂,当即发出声声亢奋的长啸。在生命力量的浸润下,他们的灵魂竟是生出了骨骼生出了新肌,虽然一个个血肉模糊,却都已初具人形。 这一刻,本属于灵圣的生命之力已为我尽数剥夺。 而没了生命力量之延续,这些灵圣破损的身躯再也无法如先前一般再度痊愈。 啊!! 在鲜血和阴火的共同冲击下,其中一个灵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那盛开着各色桃花的身躯当即自内而外爆裂开来,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不过片刻工夫,这个桃灵圣便已化作了一截朽木,死气沉沉地砸落在了地上,满身桃花尽数飞散,再也没有了丝毫朽木逢春的征兆。 失去了生命之力,属于众灵圣的丧钟也随之敲响。 凄厉的惨叫声开始接踵而来,一个又一个的灵圣在我的攻击中接连陨灭,化作了枯藤,化作了朽木,化作了荒草,留下了满地残骸。 随着我手指一抬,整个包围圈开始迅速缩小,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快速朝后退去。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天空中那张饕餮鬼面,眼神里顿时流露出无尽惶恐。 “不不不,大人有好说!我等灵圣历来与阴离门相处融洽!您若将我们赶尽杀绝,那么对阴离门主对灵界之主可都不好交代!” 这些灵圣果然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狐狸,见自己不是敌手,却是马上收敛了先前的强势嘴脸,转而对我跪地求饶起来。 可我摇了摇头,“但我并不是阴离门人,我也无须为了你们去给陆消川一个交代。”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一阵惶然,“可是……我们是一方灵圣,本质上亦庇佑俗世一方风水,我们若全死,俗世之人可就少了一方庇护,如此局面可是你所希望见到的?” “俗世如今已是盛世,已无须让你们垂怜庇护,今日你们覆亡,于俗世并无任何损失!” 我摇头依旧,笼罩周围的鲜血阴火再度缩小了范围。 “不,大人……是我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宽宏大量,饶了我等一命!” 所有人再度陷入万千惶恐之中,卑微得就好像一条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见此,我心中的杀意终于消停了些许,朝他们点了点头,“要让原谅你们的冒犯之罪也不是不可,但前提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话间,包围圈还在不断地缩小着,而我则回头看向了近前的河道,“告诉我,刚才与我先后赴入灵土的尸花,现在究竟藏身何处?” 听了这话,好几个灵圣身体一颤,他们朝着河道远处看了一眼去,却是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口不择言道,“我们没过什么尸花,也没见过什么姑娘,更不知道你们悬棺门的事情,我……啊!!” 这几人话音还未落下,便化作了阵阵凄厉的惨叫。 随着我的手一指,一道火龙当即呼啸而出,瞬间洞穿了他们的身躯,使得他们化作了一截又一截朽木惨死当场。 “睁着眼睛说瞎话,该杀!”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兴杀伐 “睁着眼睛说瞎话,该杀!” 我一声冷喝,率先开口的几个灵圣当即死在了我的阴火蚕食中。 我还没说出事情缘由,他们便已提到了茹若初以及悬棺门。 显然,关于悬棺门中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自是一清二楚的,也知道那尸花将茹若初带到了这儿。只是不知因为何等缘故,怎么都不肯说出若初和那尸花的下落来。 见此,我也不曾召集,在阴阳道法下,我的感知已经覆盖了方圆五十里地界,任何的阴气涌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而我饶有兴趣的看着深陷死地的众人,说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道出我妻子下落者,我既往不咎,执意不言者,死!” “大人,我……我们真的没见过您所说的……啊!!” 又有一个灵圣开口了,但我已无心听他的狡辩之言,心念一动间,一股鲜血浪潮当即将他彻底湮灭。 有了这一前车之鉴,原本还打算开口的几人顿时闭上了嘴,而现场除了阵阵惨叫外,并不曾有任何我想要听到的声音。 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当即朝着河道之中大喊道,“尸花,我知道你还在这里,赶紧滚出来把若初还给我,否则莫怪我将你的同族斩尽杀绝!” 滚滚的音浪在心力加持下侵袭四方,可除了引来阵阵狂风呼啸外,并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镇中被血火包围不得安生的众灵圣,“我现在只三声,每数一次我便杀你镇中一方生灵,三声之后你再不就范,我便让这灵土镇子夷为平地!” “一!” 话落,东侧的火墙在我的意志下猛地往前挪移数百米,置身边缘的十几个灵圣反应不及,当即被烈火所吞噬。 这些灵圣在阴火之中痛苦挣扎着,凄厉的惨叫声再度交响于小镇上空,须臾间又重归平静。 “二!” 西侧的鲜血化作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巨浪带着声声咆哮轰然落下,顷刻间便将半个小镇吞噬殆尽,众多灵圣以及草木当即被卷入鲜血涡流当中,在其中的至阴至寒之气侵蚀下腐朽化为尸水。 在我的这二度出手下,顷刻间便有大半灵圣死于非命,灵土之中也随之狂风大作,远处参天巨木的枝杈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发出阵阵刺耳的撞击声,像是在为同族的覆灭而悲哭。 仅存的灵圣此时更是被逼到了一处角落,惨叫着惶恐不得安生,可血火还在不断朝着他们蔓延,随时都能将他们化为枯朽。 可我无心审视这些绝望却又嘴硬的芸芸众生,我朝着河道的远处看去,鬼火在我的脸上层层翻卷,凝聚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林笙,今日你与灵土造此滔天杀孽,将来必遭天谴!!” 这时,整个河道的河水犹如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浑厚的阴气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又愤怒的声音响彻而起。 紧接着,所有河水忽然漫过了河堤,疯狂地朝着两岸拍打而来,眼前的河流也因此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露出了下方泥泞的河底。 而在河底之中,一根根粗长的尸藤盘踞其中,犹如游蛇一般正剧烈的涌动起来! 没想到,这尸花却是藏身于河道淤泥之中,借着周围山林中的浑厚生命之力掩护,竟是瞒过了我的法眼! “尸花,是你掳我妻子在先,而这些树妖明知你在此地却执意不可言,他们死有余辜,可他们死罪不在我,而在于你!” 我发出一声冷喝,随后手重重一挥,包围着小镇的鲜血阴火顿时从左右两侧迅速合拢。 所有的灵圣此时尽数湮没于血火之中,随着惨叫声的逐渐消散,终究无一幸存! “不,不不不!林笙你在做什么,你难道妄图与整个灵土为敌吗!” 看着众同族瞬间覆灭我手,一声凄厉的咆哮当即响彻而起。 可我对此毫无悲悯,摇头道,“不是我要与你灵土为敌,是灵土要与我为敌。而我妻子若有不测,我也不介意让灵土一方为她陪葬!” “嗬!你的妻子?” 一声愤怒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我看到一根接着一根的尸藤从河道之中探出,一朵朵尸花随即在藤上接连展开,在风中不断摇曳。 而在距离我十余里外的河道上,一根比前者更加粗壮的尸藤扶摇腾空,藤顶的一个尸花骨朵此时缓缓绽开,而被它掳走的茹若初,此时就躺在花蕊之中! 那个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的妻子现在就在我手中,你有本事就来抢!” 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我不确定她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但还是捕捉到了来自她的生命之气。 若初还活着! 我的心里一震,当即收回了所有力量,重归人形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快速掠去。 可我刚刚一动,众多尸藤纷纷调转了方向,一朵朵的尸花纷纷朝向了我,那带着剧毒和摄人心魂之气的黏液朝着我再度喷薄而出。 “尸花,同样的招数竟然还敢用第三次,你难道真的就这点能耐?” 我发出一声冷喝,一股金色的佛光当即笼罩了我全身。 浑厚的佛力萦绕我周身,我的肌肤也因此镀上了一抹金色的色泽,看起来圣洁而又庄严。 这一刻,我已弃魔从佛,利用佛光使得自己化为金身之躯! 金身之下,百毒不侵,万千阴邪之物尽为虚妄。 如潮的尸花黏液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可还没来得及近身我周围十米,便在佛光的净化下迅速溃散,最终化为阴气飘散当场。 “佛说,万相皆虚妄!” 我双手缓缓合十,一道佛光浪潮自我身后汹涌而出,蕴育着无尽镇压之力的浑厚佛威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直朝着从河道中生出的众尸藤尸花横扫而来!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时间,整个河道梵音袅袅,佛光浪潮一路横扫而下,所过之处,回流的河水尽数溃散,泥泞的河底也随之干涸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痕,而那遍布河道的尸藤也当即根根断裂,其中的阴气与尸花黏液在佛光净化下尽数化为乌有,沦为阴气消散当空!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眼前的所有威胁尽数抹除,而我整个人也化作一道残影,与那佛光浪潮一道迅速掠进,朝着茹若初所在的方向快速奔行而去。 “不,不可能!你佛魔共体,善恶一念,如今的道门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会允许你这样的人存在!” 看到我的这一手段后,尸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阵阵惊骇的咆哮声当即从远处传荡而来! 这一声音来自距离此地百里外的地方,却也让我的心里微微一震。 显然,这个声音传来的地方才是这尸花本体所在的地方,可来自他的尸花藤不禁蔓延到百里开外的灵土小镇,更是直接洞穿灵土蔓延至人间。 一时间,我不禁好奇这个由尸花化形而成的灵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带着这一念头,我更加加快了速度朝着若初追去。 佛光之下,来自黏液中的尸花之毒已经对我无效,尸花显然也察觉到了我是一块啃不下的硬骨头,却是不曾再有丝毫战意,卷起层层浪潮,开始迅速的朝着后方退去。 “还想逃,没那么容易!” 见此,我当即一声怒喝,当即动用全力朝着他追了上去。 咔擦!咔擦!!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忽然从我两侧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见河道两侧的山林忽然活了过来,一棵棵高达百米的参天大树竟然此次弯曲了树梢,朝着我的方向指了过来,仿佛在凝视着我一般。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个粗壮重达千斤的树枝不断从巨树之上落下,朝着我当头砸落而来!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不曾想为了掩护这尸花,整个山林的草木都已选择与我为敌!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尸花灵圣 咔擦!咔擦!! 这一刻,河道两侧的山林完全活了过来,一棵棵参天大树纷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弯下树梢,一根根粗重的树枝也不断从树干间脱落,朝着我当头砸来! 不曾想,为了掩护这尸花,眼下整个山林都已选择与我为敌! “都给我滚!” 我一声爆喝,一道秋风天字符随着我的心念一动当即迅速生成。 一时间,一股萧瑟的秋风席卷整个山林! 秋风所过之处,原本郁郁葱葱的草木瞬间枯萎凋零,周围巨树那坚韧挺拔的树干也随之腐朽干枯,最后犹如朽木一般成排成排朝着两侧坍塌开来。 眼下的这些参天大树虽然已经开了灵智,但因为年岁尚短的缘故,并不得化形成人,它们还算不得灵圣,顶多只是寻常树妖,在我眼中自然与草芥无异。 可饶是如此,因为受到它们的阻碍,尸花却是逃出了十余里开外,眼看就要消失于前方的高山之中。 见此,漫天的杵影萦绕在我周围,替我抵挡着前仆后继的草木侵袭。而我双手快速掐诀,一道传送符当即在我的脚下形成。 随着我心念所向,传送符当即光芒大亮,我的身形也随即一阵闪烁,消失在了原地,转眼便抵达了我目光所及的前方大山之下。 而此时,掳获了茹若初的尸藤正卷起大量土石朝着山这边迅速逃来,却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紧迫停止。 “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我一声爆喝,浑厚的佛光当即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而我也随即朝着脚下的地面重重祭出一掌。 来自我的佛力瞬间涌入了脚下的大地,整个地面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当即绽裂开来,以我为起点,这些裂痕开始迅速朝着前方的尸花蔓延上去,所到之处,蕴含着磅礴毁灭之力的佛光也不断从中爆射而出! 呜呖呖!! 一时间,凄厉的鬼啸声响彻当场,只见在我这一掌之下,竟是有大量的尸藤从地底之下纷飞而出,随后在佛光的镇压间尽数破碎,来自尸藤的汁液也随之将天空染成了猩红。 而我也乘着佛光迅速朝前掠进,瞬间抵达了那根尸藤主干前,一道卍字掌印朝着藤顶的花骨朵轰然落下。 蓬! 一声炸响响起,整个花骨朵当即四分五裂,浑厚的佛力也顺着花朵迅速蔓延藤蔓周身,轻易间便将这一整棵尸藤尽数破灭。 而被囚禁其中的茹若初也随即显露身形,昏迷不醒的她在佛光中自长空落下。 若初! 看到茹若初后,我的心里一喜,当即化作一道残影冲上天空,就打算将她接住。 哗啦啦!! 可就在我快要抵达近前时,一阵阵水浪汹涌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周围的地面忽然再度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尸花黏液犹如喷泉一般从中地底喷涌而出。 这些尸花黏液不断汇聚融合,竟是化作了一道遮天的巨掌,朝着半空之中的我轰然落下! 蓬!! 这一巨掌重重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来自我的佛光顿时与之爆发激烈的激撞。 佛光本是万千阴邪之物的克星,这一突如其来的巨掌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饶是如此,来自这一巨掌的剧烈冲击还是生生阻止了我的去路,将我重新按回了地面。 当我准备再度上前时,一根又一根的尸藤却忽然从远处的高山之中飞射而出,却是再度缠住了茹若初,带着她朝着高山之巅掠去。 我回过了头,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我身后那仿若死物的大山,此时竟是活了过来,板结的泥土和石块不断翻飞而出,一根根粗长的尸藤不断从地底翻飞而出。 而眼前的这座所谓大山,除了表层覆盖有土石之外,内部竟然皆是数不尽的尸花藤蔓以及根茎。 这一刻,整座大山正在走向崩塌,或者说是在彻底苏醒! 大量的尸藤冲天而起,一朵朵尸花在狂风中争相盛开,摄人心魂的诡异花香伴随着磅礴的生命之力随着尸藤的生长,从山体之中迅速爆发而出,整个场内生机蓬勃! 随着这些尸藤的相互缠绕不断汇聚,眼前的这座大山逐渐消失不见,一尊高达数百米的树人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尊巨人通体由尸藤凝聚而成,细长的须根化作了他的头发胡须,流淌的黏液化作了他的鲜血,一根根粗壮得超乎我想象的尸藤化作了他的肌肉他的骨骼。 此时的他,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有上半身,由根须所化的下半身扎根于地底,让他巍峨屹立于天地间。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眼下这尊突然出现的巨人,不用说正是先前那尸花的本体所在。 和先前我在灵土镇中看到的芸芸众生一样的,他也是一尊灵圣,只是与前者相比,却是强大得令人内心发颤。 随着他手一挥,纷飞而出的尸藤迅速收回,而茹若初也随即落入了他的手中! 随后,他朝着我看来,一阵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当即响彻天际,“俗世道人,竟敢打扰我尸圣沉眠,罪当诛!!”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爆发出无尽怒意,提着苍生杵一步一步朝着这自诩尸圣的尸花巨人走去。 “妖孽,将我妻子放下,否则今日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千年道行毁于一旦,让你从此长陨天地中!” 我抬头看着他,发出一声怒喝,阵阵心力在我的身上剧烈激荡。 这尊由尸藤所化的尸圣,其体型与之前坠龙山所见的帝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之所以庞大纯粹是因为由尸花所化,其真正道行自是远不及帝释天,却也依旧是一个颇为棘手的存在。 “你的妻子?吾乃尊奉天谕特意前来擒杀于她,又怎能因你一言,而将她轻易放解,引得尊上震怒?” 尸圣发出一声冷哼,滚滚音浪伴随狂风呼啸而出。 我深深皱起了眉头,“尸圣,不知指使你做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我的妻子究竟因为何事冒犯了他,要引得你们如此不惜代价对付于她?” “冒犯?谈不上冒犯,只因尊上要她死,所以她才该死!而你若是胆敢忤逆尊上之意志,亦将不得善终!” 尸圣冷笑着,那种无形的压迫力让人止不住一阵窒息。 “尸圣,我看你是找死!” 这一刻,我勃然大怒,五行之力在这一刻从体内爆发而出! 我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荡,大量的碎石纷飞而起,蕴含着炽烈暴戾之气的目光之火也从双眼之中喷薄而出,来自红尘泪中的鲜血此时也化作一道道浪潮纷飞当场,涌动于四面八方的尸花生命之力,也开始迅速朝着我凝聚。 我手中的苍生杵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一分为二,二化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杵影! 这一刻,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迅速汇聚于我身,汇聚于每一道杵影之上。 每一道杵影之中都响彻起激烈的金属震鸣,植物生命之力、鲜血、目光之火、利石,也随之萦绕在所有杵影之上。 五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迅速融合,化作了一股可怕的毁灭之力,周围的空气也随之迅速地扭曲。 五行俱灭! 随着我双手重重往前一挥,九九八十一道杵影当即朝着那尸圣的头颅飞射而去! 杵影所过之处,阵阵空气爆鸣声响彻不绝,层层的气浪不断席卷当场,路经中的所有尸藤根茎尽数搅碎,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也随即充斥全身! “吾乃千年尸圣,你竟然与我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这时,尸圣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他的五指紧握成拳,犹如一座小山般朝着我砸了过来! 轰隆隆!! 大量的杵影击落在尸圣迎面而来的巨拳之上,立即引得大量的藤蔓翻卷汁液飞溅,一个个直径数丈的巨大空洞当即遍布于拳体周身,而由数十根尸藤共同汇聚而成的手指,也随之崩飞瓦解,从长空不断飞落。 而其他的杵影也犹如炮弹一般,落在了尸圣的脸上,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大量爆裂声也随之响彻而起,引得大量汁液飞溅。 我的这一击五行俱灭不曾有丝毫的实力保留,也展现出了其毁天灭地的力量。 可是,这一毁灭之力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对上寻常道门高手,那么此人必死无疑,可奈何我眼前的敌人却是一尊尸花灵圣。 他的道行或许不济,但由尸藤所化的他身躯太过庞大,以至于看似损伤惨重,但相对于如山的他,却也只是些许轻伤! 在我的攻击下,尸圣当即发出一阵吃痛的怒吼,可他残破的巨拳却并不曾有丝毫停息,却是迎着我的强势攻击朝着我当头砸落! 见此,我自是不敢硬抗,当即迅速的朝着旁边掠去。 轰!! 在他的这一拳之下,我先前所在的位置当即被砸裂开一道直径五十米的巨坑,土石翻飞中,由这一重拳激起的气浪顿时呼啸四方。 而我也受到这一气浪的冲击,犹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迅速的朝着后面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了不远处了一处土坡之上。 该死! 第四百八十四章 以暴制暴 该死! 我吃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忍不住骂道。 这尸圣的道行或许不及我,但仗着那如山岳般巍峨的身躯,我的每一道强势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却是与轻伤无异。 而在一拳落空后,那道重拳再度抬起,竟是朝着我横扫而来!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当即再度一个纵身,就想朝一旁躲避过去。 可我身形刚动,一根根坚韧的根茎却从地底探出,牢牢束缚住了我的双腿! 见此,阵阵凌厉的气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当即斩断了所有纷飞而来的根茎! 但趁着这一空档,这一巨拳已经迎面而来,却已让我避无可避! 如今的我道行虽然颇为高深,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若是被这一如山的重拳击中,定然当场化作肉泥必死无疑。 几乎是下意识的,大量的阴火从我的体内纷飞而出,却是让我瞬间化作了冥鬼形态。 轰!! 就在冥鬼现身的瞬间,这一重拳再度迎面而至,重重地撞击在了我的身上,而我的整个人也被这一重拳深深地砸入了地底之中。 冥鬼形态下,寻常的攻击对我已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在这一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我还是听到自己周身传来一阵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顿时遍布全身,我的灵魂深处也传来一阵剧痛。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牢牢抓住了拳中的巨藤。 在这一重拳再度抬起之际,我顺着他手中的藤蔓当即跃上了手背,手中的苍生杵也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金属震鸣。 我高高举起了苍生杵,一道长达四十米的杵影随即在杵中应运而生! 随着我的手重重落下,这道粗长的杵影也朝着尸圣的手腕轰然砸落! 啊!! 这一刻,一声凄厉的痛嚎从尸圣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我的这一重击下,手腕上那几根最为粗壮坚韧的藤蔓当即应声断裂,汁液伴随着尸藤碎屑不断纷飞当空。 他的手掌也因此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在我的这一重击下,显然受伤不轻。 “林笙,你太猖狂了!” 尸圣缓缓低下了头,带着痛苦与狰狞的脸看向了我,眼神里的怒火鼎盛到了极致。 “在你打算对付若初时,就该想清楚今日的代价!” 我朝尸圣如是言,苍生杵朝着他手腕的伤口处再度重重落下。 滋啦啦!! 汁液混合着藤蔓碎屑再度纷飞当空,而在这二度攻击下,他那粗壮的手腕当即彻底断裂,凝聚成手掌的藤蔓也因此失去了力量支撑,化作一根根尸藤散落长空! 断腕之下,尸圣痛苦而愤怒的吼声响彻天际! 一根根粗长的尸藤从他的身上,从他的胳膊上不断纷飞而出,犹如一条条长龙不断朝着我飞掠而来。 见此,我当即将自己的速度催动到了极致,沿着他的手臂不断快速上前。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苍生杵也迅速挥落,那一根根尸藤还没来得及近身,便已经被我悉数斩断。 而我每一击落下,都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长达数十米的深长裂纹。 眼下的尸圣因为身躯太过庞大,先前的佛法五行道法乃至符道,虽然都能对他造成伤害,但在他庞大的体格面前,这点攻击实在难以为继。 而若想要真正战胜他,唯有以力相克方是正道! 我沿着他的手臂迅速攀岩而上,没多久便已抵达了他的肩膀之上,而在我的一路攻击中,他的整条左臂也已伤痕累累。 而此时,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苍生杵再度朝着下方狠狠挥落! 噗!! 一击之下,漫天的汁液纷飞而起,一道深达十余米长达百米的深长沟壑当即在他的肩膀与左臂交汇处撕裂开来! “尸圣,今日我便要毁你千年道行,让你化为朽木!” 我发出一声爆喝,趁着他另一只手朝着我袭来之际,再度落下了手中苍生杵。 轰!! 一声炸裂声响起,尸圣的整条左臂当即齐肩斩断! 犹如人血一般的红色汁液顿时从他的伤口处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血色的瀑布挥洒长空。 尸圣的痛嚎再度响彻,而他的右拳此时也已迎面而来! 吃一堑长一智,我自是不敢再去硬抗这一重拳,当即毫不犹豫贴着他的胸膛一路滑下。 而苍生杵此时也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爆发出一股比先前更加浑厚的震鸣,所过之处,他身上的尸藤当即迅速爆裂,阵阵红雾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随着我的下落,苍生杵也从他的胸膛一路划过他的下肋,划过他的腹部。 当我重新落地时,一道长达三百米的深长沟壑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胸腹之上,几乎将他开膛破肚。 尸圣有着能绝对碾压于我的蛮力,但实际道行却与我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当这一蛮力无处可使时,他便成了一堆任人劈砍的朽木。 哀嚎声中,红色的黏液不断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在天空化作了血色的瀑布,在地面汇聚成一条汹涌血河,整个天地间顿时被一股浓浓的诡异花香所弥漫,摄人心魂。 我的心神也再度一阵恍惚,一种灵魂呼之欲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为此,我当即再度催动佛法,阵阵佛光透过周身阴火涌动而出,最终又反哺己身,将来自尸花之毒的不适感迅速驱散。 我缓缓回过了头,再度看向了这尊巍峨有若山岳的尸花灵圣。 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强势和威严,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般不断哀嚎着,砸落了大片山林的左臂此时也化作尸藤四散开来,生长其中的硕叶与尸花也在风中逐渐枯萎,失去了生命。 趁他病要他命,我再度挥动苍生杵,一道弧形的杵影当即贴着地面朝着他横扫而过。 在这一击之下,他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被我炸断,庞大的身躯也猛地往前一倾,却是引得大量的汁液从伤口处喷溅而出! “不不不,大人!小人错了,小人认输!求求你饶了我一命!” 可是,就在我打算将他那庞大的身躯齐根斩断时,尸圣却是朝我发出一声惊恐求饶。 是的,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自然明白生命之珍贵,当死亡降临于他身上时,哪怕巍峨如山岳,终究变得胆小如鼠。 但我既然已经与他为敌,若是就此将他轻易放过,将来难免引来无穷后患,唯有斩草除根,方能无后顾之忧。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并不是心怀善悯,而是因为担心他狗急跳墙。 毕竟茹若初现在还在他的手中,若让他知晓我对他杀心已决,指不定他会拉上若初陪葬。 茹若初道行虽强,在得了神力之后更是达到了一种我无可想象的地步,但现在的她已经昏迷不醒,即便强大,却也与刀俎之下的鱼肉无异。 “让我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放了我的妻子!” 我抬头朝着尸圣如是道,为了表示对他的诚意,我身上的杀意也因此微微收敛。 “是,是……你的妻子,我……我现在就还给你。” 尸圣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展开了残破的右手。 一朵尸花挣破了层层藤蔓,从他的手心当中缓缓绽开,而茹若初此时就躺在其中。 虽然昏迷已久,但丝丝生命之力依旧不断萦绕从她体内散发而出,却也让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呜呖呖!! 没等尸圣将茹若初放下,一股阴气当即从我体内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个个长啸的鬼灵,与尸圣平视纷飞。 在我的意志下,这些鬼灵快速的飘飞到茹若初的近前,就打算将她从尸圣的手中带走。 而与此同时,我的手里也运起暗劲,就打算在将茹若初带走之后,立马要了这尸花灵圣的狗命。 呼呼!! 可就在我打算动手之际,阵阵狂风不知为何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动而起,直朝着茹若初呼啸而去。 而在这股狂风之中,却是蕴含着一股极为浑厚的死亡之气! 在这股死亡之气的侵袭下,原本昏迷不醒的茹若初忽然睁开了眼! 啊!! 我还没来得及欣喜,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她的口中响彻而起! 死亡之气下,由我所化的鬼灵虚影顿时发出一阵惊恐哀嚎,随后在狂风之中支离破碎! 而茹若初的身体也随之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流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痛苦之色。 她的身影此时也在尸圣的手中剧烈的虚晃着,一道道重影不断在身上浮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疯狂拉扯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的魂魄从体内抽离而出! 这……这怎么回事? 大事不妙!! 1第四百八十五章 茹若初,死了!? 啊!! 来自茹若初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际,一道道重影不断从她的身上浮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疯狂的拉扯着她的身体,要将她的魂魄从体内抽离而出! 看到如此异象,我的心里大呼不妙。 可在这股死亡之气下,哪怕是阴气也瞬间灰飞烟灭。 情急之下,漫天的佛光当即从我体内爆发而出,在长空之中化作了一尊古佛虚影。 袅袅的梵音响彻而起,妄图驱散这股死亡之气。 可让我感到万分震撼的是,这股死亡之气似乎有着抹杀一切的力量,以至于梵音刚刚生成,便立即化作了无尽的悲嚎,整个古佛也因此出现剧烈震荡,大量的裂纹不断从佛身之上蔓延开来,片刻之间便已尽数湮灭。 “尸圣,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勃然大怒,朝着尸圣发出一声怒吼。 可尸圣的眼中此时也流露万千惶恐,他不住的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没有对茹若初动手,我……” 啊!! 尸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茹若初一声更加痛苦而绝望的惨叫打断。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当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那股死亡之气的侵袭下,茹若初的身体竟是自行从尸圣的手中纷飞而出,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而茹若初像是受到了某种重击一般,她的灵魂伴随着一声惨叫从体内崩飞而出! 茹若初的肉身,此时在神力的笼罩下洋溢着七彩的流光,可她的魂魄却是显得异常虚弱,在狂风之中虚浮不定。 而这时,她的灵魂微微一颤,无神的目光缓缓流转,看向了地面的我。 “林笙……快走,不要管我……” 嗡!! 茹若初的话还没有说完,阵阵狂风突然变得无比暴戾,将她的魂魄层层笼罩! 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响起,茹若初的魂魄竟是突然溃散,化作大量的阴气挥洒长空。 而她的肉身此时也忽然失去了依托,无力地自高空坠落。 “不,不不不!!!” 我发出一声痛苦悲嚎,当即跃飞上前接住了她。 茹若初的肉身之中依旧留存着浑厚的神力,七彩的流光涌动她周身,看上去圣洁而且强大。 可是,她的灵魂却已经化作阴风随风飘散…… 茹若初,死了!? 我的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眼前也随之一黑,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不,这怎么可能!?茹若初怎么可能死! 要知道,她的道行放眼整个道门都是顶尖的存在,而今更是得了神明感召获得了神力明悟了神符。 如今的她,即便是堪比神明也不为过。 即便身受重伤,即便魂魄脱体而出,她终究是一代天骄,怎么可能会以如此落魄的方式就此死去!? 是的,她没有死,她才不会死!!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我抬头看向天空,来自她的阴气此时萦绕在我的左右,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也在这一刻陡然消停。 不可能的,不可能!她才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陷入了疯癫,我不断地摒弃着所有悲观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这么告诉自己。 可那种揪心的痛却依旧扎根于我内心深处,挥之不去,也让我的身体仿佛置身寒冰地窖中,瑟瑟发抖而不得善终。 “大……大人,你妻子的死真的不是我造成的,我……我可以走了吗?” 可就在这时,来自尸圣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我上方响起,我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也在这一刻被打断。 我抬头朝着他看去,双眼化作一片猩红。 此时,尸圣的模样显得好不落魄,他的左臂已经断裂,浑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黏稠的红色汁液犹如鲜血一般不断从周身泵涌而出,犹如一个血人。 “尸圣,眼下是为灵土,是你们灵圣的地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所有悲痛暂时抛之脑后,朝他问道。 可听了这话,尸圣的眼中流露一丝惶恐,连忙摇了摇头,“这……这个我不能说,如果说了,那么今日即便你不杀我,我也将必死无疑……大人,你的妻子真的不是我杀的,求求你放了我一马……” 尸圣止不住朝我哀求着,巍峨如他,却朝着我这一渺小凡人苦苦求饶,此番嘴脸看着着实令人可笑。 “你当真不肯告诉我?” 我再度朝他问道,声音里充斥着如寒冬般的冷漠。 尸圣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他摇着头,脚下的大地因此剧烈抖动起来。 见他心意已决,我也无意再与他多问,随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你可以走了。不过在走之前,我还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听了这话,尸圣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活过了漫长岁月的他,对活下去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大人,您尽管说在,只要能饶我一命,别说一个要求,就算一百个我都答应!” “哦,那就好。” 说着,我将茹若初背在了背上,苍生杵在手中也发出一阵比先前更加激烈的震鸣,一道长长的杵影再度从中应运而生。 “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借你的尸体为我妻子打造一口棺材。” 话落,尸圣顿时一愣,眼神里瞬间便无尽的恐惧所占据,“大……大人你这……您不是说好让我走吗,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我是有说让你走,但并没有告诉你该怎么个走法!而现在,我打算亲手送你上路!” 无尽的痛苦在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苍生杵也随之脱手而出,直朝着灵圣那残破的身躯扫荡而去!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再度响彻当空! 在苍生杵的侵袭下,一道又一道深长的豁口在尸圣的身上不断划开,潺潺的黏液犹如潮水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随着我手一指,苍生杵当即绕道了尸圣的后方,重重地砸向了他的后背! 咔擦!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化作他脊骨的一根粗壮尸藤顿时拦腰折断。 没有了脊骨的支撑,尸圣庞大的身躯犹如大厦倾塌,大量的尸藤顿时从他身上四散开来,一层接着一层坍塌在了地面上,化作了满目疮痍。 “不不不……大人,您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我是灵圣,我还不想死!!” 尸圣发出声声绝望悲嚎,可我给予他的只有熟视无睹。 “尸圣,我不管你口中所谓的尊上究竟是谁,我也不管若初究竟是生是死,但在你出手的那一刻,在你意图戕害我妻子的时候,你的命就已经注定。” 说着,我本就血丝密布的双眼变得一片炽红,两道充斥着暴戾之气的目光之火当即从双目之中喷薄而出。 在我的意志下,目光之火朝着四周蔓延而来,将早已支离破碎的尸圣尽数笼罩。 火光烧灼下,那一根根尸藤当即冒起了滔天大火,方圆百里都被他的火光照耀得一片通明。 而在火光之中,来自尸圣的惨叫不断跌宕而起,而已经与本体分离的根须此时也在地底痛苦地蠕动起来,妄图就此逃离。 可是,我并没有满足他的这一要求,随着我手一招,一尊古佛虚影再度应运而生,悬浮在了上空之中。 “佛说,佛法无量。” 随着我口喊佛号,浩瀚的佛光当即从古佛虚影之中爆发而出,浑厚的佛力顺着佛光从长空洒落,照耀于地面,也深入于土壤,侵蚀于那些妄图逃离的尸藤根须。 重创之下,尸圣已然与刀俎鱼肉无异,唯有任我宰割。 可是,身躯巍峨如他,生命之力也是非常之旺盛,以至于在我的多重攻击下,他都没有立马死去,来自他绝望的惨叫声更是在灵土之境响彻了一个时辰有余。 而在一个时辰过后,眼前堆积成山的尸藤尽数化为灰烬,下方的大地也因此被烧成炽红化作了陶瓷。 遍布地底的尸藤根须,也在佛光照耀下被剥夺了所有阴气,化作了一截截枯枝凋零衰败。 尸圣,死了。 “朽木始终是朽木,哪怕活了千万年依然是朽木,终究成不了做棺材的木胚子。” 看着眼前正冒着阵阵浓烟的尸圣残骸,我发出一声冷哼,不曾再多看他一眼,随后缓缓转过了身。 我把茹若初的头靠在了我的肩上,看向了不远处的山林。 山林中的众多参天大树,虽未修得人形化为灵圣,但都已开了灵智,有了自己的思维,有了对四周环境的感知与察觉,而我刚才抹杀尸圣的手段无疑被它们看在了眼中。 随着我目光所及,所有草木顿时疯狂摇曳,树枝在激撞间发出声声凄厉的撞响,犹如人的痛苦惨嚎。 是的,尸圣死了,可它们无疑是尸圣的帮凶。 既是帮凶,自然就免不得连坐,免不得株连九族。否则我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妻子,对得起我怀里的若初? “今日,我便让你们为我妻子陪葬!”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前赴阴离 “今日,我便让你们为我妻子陪葬!” 我的双眼早已一片猩红,来自冥鬼的杀性在这一刻毫无掩饰爆发而出。 一时间,所有草木纷纷发出凄厉呜嚎,蛰伏于山林之中的飞鸟走兽也立即四散而逃。 可草木扎根地底却无足,道行微弱如它们,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覆亡。 我并不曾理会它们的恐惧与哀嚎,随手斩断一棵大树推落水中,随后背着茹若初踏上了树干,充当独木舟沿着先前的河道原路折返。 熊熊的阴火从我身后呼啸而出,在狂风的加持下朝着两岸的山林迅速蔓延开来。 阴火所过之处,一棵棵参天大树接连坍塌,无数孕育着灵气的草叶尽数凋零,凄厉的哀嚎声也随即响彻我的耳畔。 在常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山火,但在灵圣眼中,眼前此景却与地狱修罗无异。 我背着若初继续沿着河道前行,独木舟每行驶一段距离,两岸的山林便留下一片长长的焦痕,朝气蓬勃的生命力量也在阴气的吞噬下迅速湮灭。 而当独木舟抵达那座已夷为平地的小镇近前时,身后的这座山林已经尽数消失,满目都是草木的碎枝残骸,黑色的尸水肆意横流,阴风阵阵,死气沉沉。 “若初,你看,因为对你的冒昧,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了应得的代价。” 我朝茹若初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神力之下流光溢彩的她,身体却显得一片冰凉。 我的心里猛地一抽,无尽的痛楚涌上心头,犹如决堤让我再也承受不住。 可在这时,一阵阵草木的攒动声忽然从前方响彻而起。 我抬头望去,却见远处忽然一阵草木涌动,我看到有很多灵圣闻风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情景,每个灵圣的眼中都流露无尽的愤怒与恐惧。 “他……他竟然杀了我们满镇的同族,尸圣大人居然也死在了他手,我们繁衍的子嗣也都因他陨灭!” “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决不能就此了之!” “大家快拦住他,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 一时间,来自众灵圣愤怒的讨伐声从前方响彻而起,却并无一人当真胆敢上前。 而此时,我虽然悲痛愤怒到极点,但先前所杀的皆是助纣为虐者,还没有真正达到嗜杀成性的地步。 我冷冷地朝着前方芸芸众生看了一眼,“想死的可以留下,想活的都给我滚!” 随着我的话落,原本还群情激奋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秒,阵阵树根挪动声以及枝杈撞击声响彻而起。在我的强威之下,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终究四散离去。 而我也无心与他们多理会,沿着河道继续乘舟而行。 灵土之境,本质上是方外的一片属地,走出了灵土,便是方外。 而此时我所处的地方,赫然是灵土的边陲之地。没多久,我便来到了灵土和方外世界的交汇之地,一堵由结界所化的无形屏障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以这道屏障为界,灵土一方生机盎然草木葱郁,方外一方阴气沉沉尸水纵横,俨然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为了避免外界阴气侵扰灵土一方山水,也为了防止鬼道人觊觎灵土蓬勃生命力量,在阴离门与灵圣一脉的约法三章中,双方人马不得随意涉足彼此地界,否则是为大罪。 可我既不是灵圣,我也不是鬼道人,我本为救我妻子而来,所谓两界律法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纸空文。 独木舟载着我们缓缓前进,不一会便穿过了这道无形屏障,步入了方外的地界当中。 而此时,许多的鬼道人已看到了灵山当中发生的种种,此时结界之外正有越来越多的鬼道人闻风聚集而来。 在看到我之后,所有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恐,拥挤的河道很快被让出一条真空地带,众人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和惶恐。 “大家快看,是林笙!暮行舟的衣钵传人,杀死六长老七长老的罪魁祸首!” “刚刚灵土之境阴火漫天,莫不成是他一手造成,他这是干什么,难道就不怕招来门主和灵主的怒火吗?” “咦,他背着的不是如今的悬棺门主吗,这是怎么了?” “……” 来自众人的窃窃私语响彻我的耳畔,虽然我与陆消川早已冰释前嫌,但依旧不乏有鬼道人将我视作仇敌。 我无心理会这些聒噪的宵小,随即将独木舟停在了一艘乌篷船前,看向了船上的摆渡人,“船家,还送客吗?” 听了这话,摆渡人身体猛地一颤,好一会才恢复了以往的职业素养。 他躬身朝我恭敬道,“当然,当然,只是不知大人是要去往何方?” “阴离城!” 说着,我便踏上了船,摆渡人不敢有迟疑,当即撑起了手中竹篙。 船只沉浮间,时间悄然过去,在摆渡人的护送下,我背着若初终于来到了阴离城外。 和方外荒野之地相比,阴离城中的人要明事理得多。 他们知道我之所以能杀了洪高义与何青云,皆是得到了陆消川的默许,而其中更是不乏参与过觉禅寺一战者,知道陆消川是彼岸的鬼仆,更知道彼岸是我的前世之妻。 为此,当我步入阴离城中时,许多道行高强者皆朝我鞠躬示意,眼神里也充满了恭敬和谦卑。 而在他们的目光中,我沿着尸水横流的街道一路向前走去,来到了这座方外主城的腹地之中。 阴离城的腹地,是一片成片的宫殿群,这些宫殿一座座宏伟非常,通体均由尸水浸泡过的岩石雕砌而成,黑色的迷雾萦绕其中挥散不去。 而在宫殿的上空,还飘荡着一颗颗喷薄着鬼火的人头骷髅,将宫殿群镀上了一层诡魅幽蓝。 此地是为阴离门山门所在地,而在宫殿最深处则是阴离门主陆消川所在的封魂塔,我此行便是为了寻陆消川而来。 可是,当我穿过层层院墙,就打算步入封魂塔时,拱卫墙门两侧的鬼灵守卫却拦住了我。 “滚开,我有要事要找陆消川。” 我没有给他们好脸色,阵阵阴火当即喷薄而出。 见此,拱卫宫廷的两个鬼灵守护齐齐变了脸色,却依旧矗立原地不曾让开分毫。 他们躬身朝我说道,“大人,请恕小人冒昧,今日门主有要事概不见客,还望大人体谅择日而来。” “聒噪!” 我的心里早已不耐烦,不曾理会他们的话语,熊熊的阴火瞬间破灭了他们拦在近前的长戈,直朝着封魂塔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人,我知道您与门主交情匪浅,但门主今日确实不便见客。您若执意不听,小人只好斗胆得罪大人了!” 随着一声长喝,我身后的宫墙外忽然传来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却是有大量的守卫闻声朝着这边赶来,将我围得水泄不通。 而空中那些不断游弋的人头骷髅,此时也纷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幽蓝的鬼火不断从口中喷薄而出。 一时间,场内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今天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不要逼我再造杀孽!” 阴火不断从我周身喷薄而出,而我也朝着众守卫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可是,这些鬼灵饶是道行微弱,却不曾有丝毫退却,似乎封魂塔给他们下达的是死命令。 而我也没有心情与他们多做纠缠,大量的阴火从体内喷薄而出,就打算打发掉这些挡路的宵小。 可就在我真打算动手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封魂塔的方向传来,“诸位,林笙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你们别再激怒于他,先前退去吧。” 听了这话,原本还如临大敌的众守卫立即得令,齐齐朝着两侧退开,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个衣着得体的鬼灵从封魂塔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来到了我的近前。 这个鬼灵我是认得的,正是当初指引我前来封魂塔的阴离使者。 见是熟人到来,我内心的杀意终究按捺了下去,朝他说道,“使者,我今日前来并无恶意,只因妻子无故遭人戕害,想请门主帮我一个忙。” 对此,阴离使者点了点头,“关于你到来的消息门主已经得知,可此时他实在有要事脱不开身,故而命我前来与你说明。” “现在,还请您先去二长老宫阁小憩,待门主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自会与你相见。” 我朝他问道,“不知他还要多久?” 阴离使者掐了掐手指,“短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了。”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涌动的阴火缓缓收入体内。 而阴离使者也没有继续在此地逗留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我背上的茹若初,不禁摇头一声叹息,“符道传人,年纪轻轻便已有了问鼎道门的实力,只可惜一代天骄,终究难敌得过天意。”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阴离使者便离开了,身影消失在了封魂塔的黑色迷雾当中。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情劫之灾? 阴离使者走了,一名恭敬的走上前来,朝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陆消川,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有急事! 我的心里一阵不忿,可阴离使者话已至此,而我是有求于人,终究不得太过得寸进尺。 随后我点了点头,跟着那守卫一道离开了此地,前去了问天阁。 我的心里一阵不甘,可阴离使者话已至此,我再强求也无意义,随即朝那守卫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离开了此地。 阴离门二长老名叫俞向天,是一个方外卜卦人,而他所下榻之地则名为问天阁。 暮行舟死后,我与阴离门彻底断了干系,大长老之位也就此空缺了下来。 大长老之位在各宗门中不可或缺,若无德才兼备者继之,按理说则由二长老上位,可奈何这俞向天一心沉迷卜卦,平生之夙愿便是一窥天道洞彻未来,对于宗门政务以及权力并无太多贪恋,虽位极人臣居于庙堂,却又犹如闲云野鹤。 而三长老威望尚浅难以服众,四五长老道行太低,六长老七长老皆死于我手,无奈大长老之位只能就此空置。 在守卫的带领下,没多久我便来到了宫廷的外围,一座有着百亩见方的楼阁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楼阁的主梁以及撑柱尽是由人或者其他不知名动物的大腿胫骨拼接而成,各种筋膜黏接成了墙壁,成了台阶,成了地板,一张张纹奇怪符文的皮构成了屋子的窗纸门帘,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楼阁。 而这儿便是问天阁,是俞向天的府邸所在地。 而当我步入问天阁的大堂时,却见屋中人头攒动。 有来与他送礼的,也有与他串门的,可更多的则是来请他占卜吉凶。 “小子,你若问退路,路已尽阻,若是问凶吉,九死一生。” 看到我过来,所有人纷纷替我让开了一条道,而阁中的仆人也当即恭敬上前,为我上座递茶。而我刚坐下来,便听到旁边的偏阁中传来一阵老人的声音。 “二长老,在下愚昧,未能明白您的话中意。” 偏阁中,另一个抑或的声音响起。 “你今日出行,是为大凶之兆,轻则身受重伤道行尽废,重则乱刀分尸身死魂灭,并且就在此时此地。” “长老,您可有趋利避害之法?” “无,从卜甲纹路看来,你的仇家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埋伏于问天阁外,你现在若从后门而逃,或许还有一线生路。而现在你得走了,门外已有贵客到来。” “谢……谢过二长老!” 话落,我看到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偏阁之中走出,可浑身伤痕累累,似乎在来问天阁之前就已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他朝着楼阁外张望了一眼,随后按照屋中老者所言,连忙朝着后门逃去,可没一会,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与砍杀声当即从后门的大街上响彻而起。 在我的感知中,只见那人在跑出问天阁的瞬间,便有好几个手持利刃的鬼道人冲了上来摁住了他的手脚,挥动了手中的长刀朝他乱砍而下。 在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人的血肉四处飞溅,瞬间暴毙当场,浓浓的血腥味道也顺着阴风灌入了问天阁中。 可直到这群当街行凶者从容逃去,阁中却并无一人肯去帮忙,似乎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 “哼,一不送礼二不敲门,被人一路追杀至此,竟妄图找我寻求庇护,真是愚蠢至极!来人,去将那厮的尸体铲远点。” 一阵冷哼声从偏阁中响起,紧接着,我看到一具白骨骷髅掀开帘子从中走了出来。 只见这具骷髅披着一件破旧的袍子,只留下些许残肉挂于身中,他的周围萦绕着阵阵黑色的阴气,掩盖了下方大片森白的骨骼,而在他那空洞的眼眶中,还闪烁着昏暗的幽蓝鬼火。 这具白骨骷髅正是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 俞向天看了我一眼,朝我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朝堂中等待的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我有贵客到来,有所欲也好有所求也罢,还请先行归去来日再行造访。” 听了这话,众人微微一愣,随后朝着我看来,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不一会,偌大的大堂中便只剩下了我和俞向天二人。 而俞向天空洞的眼眶朝向了我,“林笙,门主此时有要事,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处置完全,还请你与我先进阁中喝杯茶吧!” 既是有求于人,自是急切不得,我点了点头,随后与俞向天一道步入了那座偏阁之中。 “俞长老,您德高望重身份尊贵,为何却还在问天阁中为他人算命占卜,这样恐怕有失身份吧?” 我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偏阁,朝俞向天问道。 只见这座偏阁很是捡漏,只有一个装满了各种古书的书柜,以及一张瘸腿桌子两条烂木椅子,上面还摆着几块破裂的龟甲一个卜卦盘,除此之外还有一面白幡,赫然写着‘占卜吉凶,十钱一次,概不赊账’。 若不是一早知道他的身份,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在街头摆摊的算命先生。 “呵,我此生痴迷占卜,却遭遇瓶颈迟迟不得突破桎梏,故而在阁中为他人算尽身前生后事,只为从芸芸众生的命理之中,获得一丝破境之机!” 俞向天脸上的鬼火涌动,勾勒出一个诡魅的笑容,而他看着我,眼中的火光闪烁不息,“林笙,自从上次你杀了六长老七长老离去之后,如今已是一月犹如,不曾想你道行却又再度精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 俞向天朝我说着,随后坐下为我沏了一杯茶。 我微微点了点头,无心理会他的这一奉承话。 可俞向天似乎并不介意,他的目光掠过我看向始终被我背着的茹若初,“若我没有记错,你背着的这位姑娘应该就是你的道门之妻,同时也是最近新晋的悬棺门主茹若初吧?” “真是可惜,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一个千年难得的芳华才俊,却已折翼于当下。” 听了这话,我原本努力平静的情绪猛地一抽,呼吸也不禁变得沉重起来。 “俞长老,若初并没有死,她只是魂魄被人掳走,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寻阴离门主,让他帮忙以千里追魂之术为我寻得若初的魂魄,寻得那个戕害她的人!” 我朝俞向天这么说着,对于这种类似的话格外敏感。 对此,俞向天点了点头,“是生是死,你我心中本有定数。你若执意不信,但可请门主相助。” 说着,俞向天将茶推到了我的近前,随后拾起了桌上的一片龟甲,合于手心。 只见他双目之中的鬼火忽然熄灭,口中念念有词,而阵阵鬼火也随即从他的指间涌动而出,燃烧于龟甲之上。 咔擦!咔擦!…… 来自他的阴气此时源源不断涌入龟甲之中,阵阵轻微的碎裂声也从中响起,原本就已破损不堪的龟甲再度变得裂纹遍布。 过了好一会,俞向天的这一动作终于消停,浑身的阴气尽数收敛,昏暗的眼中也再度亮起鬼火。 他摊开了手,龟甲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随后仔细地查看起上面被烧裂的纹路。 “俞长老,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皱起了眉,朝俞向天问道。 俞向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魅的笑,“今日你造访问天阁,老夫无以为敬,只好冒昧为你卜上一卦,权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哦?那不知眼下卜甲之中呈现的是何卦象?”我朝他问道。 “卦象上说,你不日便将遭遇情劫之灾,你心爱的女人将你离你而去,而你……将沦为孤家寡人……” 俞向天这么说着,可说话间,整个屋子却是莫名的震荡起来,而他像是遭到了什么东西重击一般,眼眶周围的骨骼却是莫名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大量的鬼火也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 蓬! 一声炸响从桌上响彻而起,那块占卜用的龟甲,此时也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爆裂,化作大量的骨屑飞散当场,就连下方的桌子也尽数碎裂。 “俞向天,你休要胡言乱语!”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他咆哮道。 对于我的愤怒,俞向天并没有马上回应,此时的他像是遭受重创一般,却是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大量的鬼火不断从他身上喷薄而出,阵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他的哀嚎不断从体内响彻而起!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天命不可测,凡人欲窥天,必然遭受天谴! 而此时,俞向天像是言中了什么,以至于谴罚突降,让他痛不欲生。 过了好一会,俞向天终于得到了一丝缓和,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彻底萎靡,不复先前。 “林笙……老夫以卜术入道,我之所言是真是假,你心里其实很清楚。” 说着,俞向天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茹若初,“悬棺门主今日突遭此劫,便是你情劫之灾的开端!她今日之劫难,并非出于恩怨,而是因为你,是你害了她!” “而这……便是你情劫开始的征兆,你可以不信,但你无从逃脱!”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千里追魂 “而这……便是你情劫开始的征兆,你可以不信,但你无从逃脱!” 俞向天的每一个字落入我的耳中,都让我忍不住一阵身心颤抖。 我深深地抽了口气,终究不敢将他的话视作玩笑。 随后朝他问道,“不知俞长老有何化解情劫之法?” “化解之法也不是没有,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着,俞向天抬起了燃烧着鬼火的手指,在我眼前划出横横道道,四个由鬼火所化的大字随即漂浮于我近前的半空中:就此放手。 就此放手?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我摇了摇头,朝俞向天问道。 “就此放手,便是让你不要再介入眼前事,就此归去。回到悬棺门也好,前往觉禅寺也罢,哪怕天行门也可以,总之一切就此揭过,就当从未有过茹若初这位妻子,就当从未认识这个女人。” 俞向天说道,“如此,你这场命中注定的情劫或许会有所转机,可你若一意孤行,自己必然也将遭来灭顶之祸!”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失声发笑,“俞长老,您这话可真有意思!” “为了规避你说的所谓情劫,你竟然让我明哲保身,连自己妻子的死活都不管,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对此,俞向天叹了口气,“罢了,老夫话已至此,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可你既然不愿听从,那么接下来不管你怎么做,你都将在劫难逃!” 说罢,俞向天不曾再理会我,蹒跚着从偏阁中走了出来,而阴离使者刚巧在这时来到了问天阁中。 “使者大人,您来呐!” 俞向天朝阴离使者说道,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一丝平和。 阴离使者看了看俞向天,又看了看我,笑道,“二长老,今日你们首度相见,看来相处得并不融洽。” “哪里哪里,只是意见不合罢了,使者大人您看错了。” 对此,阴离使者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我,“林笙,门主大人事情已处理完毕,特意让我过来请你前去。” 我当即应诺,背起茹若初跟着阴离门主走出了门。 可在我就要离开问天阁时,俞向天的声音再度从门外响起,“林笙,接下来不管你何去何从,还请你记住我刚才与你说的话。” “谢过。”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再理会于他,跟着阴离使者迈出了问天阁,再度前去了封魂塔。 这一次,我毫无阻拦地穿过了层层宫墙,来到了这座巍峨的高塔近前。 只见封魂塔与之前并无两样,各个门窗间黑色的迷雾涌动,化作一个个鬼灵游弋四周,随着我的到来,这些鬼灵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隔着长空打量着我,发出声声凄厉的鬼啸。 “林笙,带着你的妻子进去吧,门主正在塔中等着你。” 抵达封魂塔近前后,阴离使者停了下来,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后踏着台阶走到了那道为黑色迷雾笼罩的大门前。 吱呀! 一声空洞的开门声从迷雾之中响起,层层的迷雾也随即朝两侧拨开,一阵如源幽冥的阴寒之气从中塔内传荡而来。 和上次一样的,封魂塔内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里边的具体景象,阵阵鬼灵的低语声不断从耳边响起,像是哭泣,又像是欢笑,俨然众生百态。 不一会,一个个闪烁着幽蓝鬼火的鬼灵从前方的黑暗中逐一浮现,他们纷纷躬身看向了我,同时恭敬地朝着黑暗深处伸出了一只手,犹如路标一般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 而我随即迈动脚步,顺着他们所指一步一步朝黑暗中前行,阵阵阴风也不断从前方呼啸而来。 在鬼灵的鬼火闪烁中,我沿着一条蜿蜒的台阶拾级而上,朝着封魂塔的顶端走去。 过了好一会,脚下的台阶延伸到了尽头,一座环形的大厅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悬挂于墙壁上的火炬正喷薄着熊熊鬼火,将整个大厅镀上一层诡魅幽蓝。 在这个环形大厅的周围,还有着十八个高大的拱门,每一个拱门前都立着一具高达三米手持骨剑的人的骸骨。 而此时,陆消川就坐在中央一座燃烧着熊熊鬼火的王座上,他看着我,眼中的鬼火涌动不休。 “晚辈林笙,见过阴离门主。” 我将茹若初放了下来,朝陆消川拱手说道。 陆消川开口道,“林笙,你现在既然已来到本尊面前,这也意味着你并没有将二长老的话听进去。”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陆前辈,今日之事,您都知道了?” 对此,陆消川点点头,“你尚未来时,便已有人将灵土发生之事告知给了本尊,所以本尊才特意让二长老提前为你卜了一卦,算出了你的命数,可你还是选择了一意孤行。” “既然前辈话已至此,那么晚辈自然也不废话了。” 说着,我看向了一旁早已冰冷的茹若初的肉身,“此时若初的灵魂已被歹人掳走,还请陆前辈看在彼岸的面子上,动用千里追魂之术,寻得我妻子失踪的魂魄,也让我寻到戕害她的歹人,将之碎尸万段!” “你是我主上的丈夫,帮助你自是本尊分内之事,本就不必客气。” 说着,陆消川缓缓从鬼火王座上走下,来到了我的近前。朝着我和茹若初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他这一指之间,两滴鲜血当即从我们二人身上脱离而出,随后在他指前融为一体。 一种非常奇妙的灵魂共鸣从我心中油然生起,我发现自己的意识时而留于自身,时而游走于茹若初体内,与她产生了一种独特的灵魂连接。 而在这种灵魂共鸣中,陆消川缓缓念动法咒,一股极为浑厚的阴气当即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却是快速的向着那融合了我和若初的鲜血汇聚而来。 这滴鲜血在阴气簇拥中快速旋转,而我的意识也在这一刻从自己以及茹若初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却是尽数融入了那阴气当中。 “林笙,我这便为你动用千里追魂,在这一过程中,你需一直默念茹若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切记切记。” 说话间,鲜血和阴气达到了一个灵界点,两者竟是相互融合,而我的意识也和那阴气完全融为一体! 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按照陆消川的嘱咐在心中不断默念起来。 而这时,陆消川的手指朝着那团浓缩到极致的阴气轻轻一弹,一声剧烈的爆鸣声当即从中响彻而起。 嘭! 在他这一指之间,这团阴气彻底爆裂开来,却是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气浪从封魂塔塔顶冲击而出,一直延伸向整个方外! 那些居于方外的芸芸众尸,在察觉到这股阴气所致后,也纷纷发出阵阵亢奋长啸,来自他们身上的阴气也冲天而起,与之融为一体,使得其变得更加浑厚而且纯粹。 在众鬼道人的力量加持下,这股阴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没多久就已充斥于整个方外上空,而我的意识也随着阴气迅速覆盖于方外一方。 方外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甚至远在一隅的灵土之境,都尽数落入了我的眼中,大量的信息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我的脑海,让我不觉一阵头痛欲裂。 借着陆消川的千里追魂术,此时的我犹如神明俯瞰众生,能看透世间百态。 而我默念着茹若初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只要她的魂魄还在方外之中,那么我必然能与她产生灵魂共鸣,第一时间锁定她的位置,锁定她作为的所有风吹草动。 可让我失望的是,阴气所过之处,却并不曾感知到她灵魂分毫。 “若初的灵魂……并不在方外之中,陆前辈,还请将您的力量投放阳世!” 我的身体止不住哆嗦着,在大量信息的冲击下,我感觉自己的头就要炸裂,暗红的鲜血止不住从口鼻中流淌而出。 陆消川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随着他掐出手诀,弥漫方外的阴气顿时突破了一方世界的禁锢,顺着周遭水路渗入了阳世之中。 阴气所致,所有藏身于俗世的鬼灵以及鬼道人也纷纷与之共鸣,如潮水的阴气在阵阵长啸中从他们体内爆发而出,使得阴气扩散的速度再度加快。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阴气便已覆盖了整个阳世,最终止步于西方的黄沙之地边缘。 俗世的高楼大厦、乡村小镇、高山险水,以及俗道门的各大山门、庙宇,尽数落入了我的眼中。 而在这一海量的信息冲击下,我的身体也从哆嗦变成了抽搐,暗红的鲜血也随即从我七窍之中汹涌流出,一股灵魂即将撕裂的痛楚瞬间传遍了我全身。 可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深刻的痛苦也在我内心油然而生。 我顺着阴气俯瞰苍生,可俗世也好,道门也好,我依旧未能寻到茹若初魂魄的踪迹,也未能得到那抹熟悉的灵魂共鸣。 这也就意味着,茹若初真的已经死去,她的魂魄或是灰飞烟灭,或是已赴入阴间…… 我的心里止不住一阵揪痛,却也万分的不甘。 是的,也许是有什么地方被我忽略了,她应该置身在某一个阴气还没来得及覆盖的角落,再找找,再找一会我一定能找到她! 可我想要继续,陆消川却罢了手。 由他弥散到人间的阴气在这一刻轰然溃散,而我覆盖于整个人间的意识也在此戛然而止,尽数归于己身。 “陆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见此,我的心里万分不甘,朝着陆消川如此说道。 可陆消川摇了摇头,“够了,千里追魂是会伤及魂魄的禁术,你若再强撑下去,必将魂飞魄散而死!” 第四百八十九章 无功而返 “够了,千里追魂之术是会伤及魂魄的禁术,你若再强撑下去,是会死的!” 陆消川摇着头,向我这么说道。 而此时,暗红的鲜血正不断从我七窍流淌而出,我的视界也因此化作了一片猩红。 我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没有神明一样的大能,借着千里追魂之术,我如神明一般以意识俯瞰人间,却也让魂魄遭受重创。 陆消川的此举是为好意,但我终究万分不甘。 是的,茹若初的魂魄我还没找到呢,怎么可以就此收手! 带着这一想法,我再度看向了陆消川,可后者却摇了摇头,此时的他颇为疲惫,为了动用千里追魂,他也耗费了极大的道行。 “林笙,本尊已用千里追魂帮你搜查了方外以及阳世,结果如何你心中比谁都清楚。” 陆消川叹了口气,说道,“她已不在方外,更不在阳世,唯二的可能便是已魂飞魄散,抑或赴入了阴间。” “她已经死了,死者已矣,可生者还得将前程继续,而不是一昧地骗着自己。你就当没有这个妻子,就当从没认识过她,一切就此截止。” 和俞向天一样的,陆消川也跟我说起了同样的话。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抽,“不可能的,若初已获得神力,未来甚至还可以成为一尊人间成神的神明。她即便身受重伤,当今世上也无几人是她对手,更不可能抹灭她的灵魂!她一定还活着,绝不可能一这种方式落魄陨落!” “可本尊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若执意不信,但凡请他人相助,或者让主上亲自出面亦可。” 陆消川摆了摆手,朝我这么说道。 彼岸? 是的,彼岸!我怎么突然忘了她呢! 要知道,彼岸本为阴间神明,如果茹若初当真死去魂魄赴入阴间,那么彼岸一定有办法找出她的下落! 更何况彼岸还有一面窥世镜,比千里追魂术不知强上了多少倍,我完全可以利用窥世镜在阳世以及方外进行地毯式搜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脱我的眼睛! “陆前辈,感谢您的相助,晚辈先行告退。”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不再于此久留,连忙起身准备离去。 可陆消川此时却叫住了我,忽然又问我,“林笙,如果茹若初当真死去,那么害她的人,你将如何处置?” “不管他是谁,杀无赦!” 我朝陆消川如此回应,可话音刚落,我立即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陆前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已经猜到戕害若初的人是谁?” 听了我这话,陆消川却是不曾回应,他朝着旁边看去,前方的黑暗在他一眼之中逐渐消散,一扇诡魅的窗随即出现在了眼前。 而窗外,是一片昏暗的方外天空,在鬼火的涌动中蒙上一层诡魅的幽蓝。 “平静了两百年的道门,终于要变天了!” 陆消川这番话意味深长,可我已无心探究他话中深意,朝着他微微拱手,随后背起了茹若初离开了塔顶,顺着众多鬼灵的指引拾级而下,走出了封魂塔。 没多久,我便已离开了阴离城,来到了一片无人的荒林之中。 彼岸说过,她会一直在阴间盯着我,而现在发生如此剧变,想来她此时也一定在窥世镜前看着。 我将茹若初安置在一口棺材中,随后看向了天空,“彼岸,我知道你现在看着我,带我走,我想去一趟阴间。” 可是,我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唯有阴风依旧。 而来自红尘泪中的鲜血,此时忽然超脱了我的控制从体内汹涌而出。 这些鲜血化作一道道浪潮在我周围不断激荡,最终化作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却是和彼岸有着八分相似。 我体内的这滴红尘泪,本就来自于彼岸,而此时她的意志顺着鲜血来到了人间,化形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血潮汹涌中,彼岸笑看着我,“林笙,阴间可不是任由你随意进出的,只有我想让你来你才能来,本姑娘没心情,你就不能强来。” “彼岸,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我朝彼岸说着,可她也对我说道,“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最近我正在忙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之前我得心无旁骛,抛弃所有杂念。” “可是,茹若初遇害了。我想找你借窥世镜一用,看她的魂魄究竟是留在人间,还是步入了阴间。” “茹若初死了?死了好啊,我还巴不得呢!” 鲜血朦胧下,彼岸眼睛一亮,却是颇为欣喜的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彼岸笑着说道,“加上我,你现在已经有三个妻子,而茹若初是你的正妻,她死了,我不就可以上位了吗?对我而言,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我要是帮你,那岂不是误了我自己?” 彼岸笑着,阵阵血潮伴随着她的情绪波动,在我的周围欢快游弋。 “咱们别开玩笑了好吗?” 我无奈摇了摇头,对彼岸这种缺心眼的性格实在没办法。 而彼岸也收敛了先前的玩世不恭,“我只能告诉你,她的魂魄并没有归入阴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打算告别彼岸,离开方外。 “林笙,我现在可真是羡慕茹若初,她一有事,你便如此紧张不顾一切,要是哪天你能像待一样待我就好了!” 这时,彼岸发出一声叹息,忽然这么说道。 “可你是神明,早就已经不死不灭,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到你身上的。” “但未来谁又猜得透呢,你说是不是?” 留下这句话,彼岸的身影逐渐溃散,汹涌的鲜血也再度回归了我的体内。 彼岸离开了,她的意志重新回到了阴间,却留给我满心繁琐。 我看了一眼怀里的茹若初,那种揪心的痛再度油然而生。 眼下陆消川爱莫能助,彼岸又无暇他顾,而今之计便是前往觉禅寺,请她的佛门恩师无常祖师出手相助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随即带着茹若初离开了此地。 在乌篷船的沉浮间,我已离开了方外,来到了觉禅寺外的那口寒潭中。 觉禅寺中,此时梵音袅袅依旧,可佛光却已步入以往璀璨。 当我步入大雄宝殿时,众僧人正在佛前诵经礼佛,唯独不见无常祖师以及枯荣大师。 “阿弥陀佛,林笙你怎么过来了?若初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怀里已经生命气息全无的茹若初,正在引导着众僧礼佛的凡心从蒲团上坐起,朝我问道。 为此,我连忙将今天事情的经过和凡心法师简单的说了一遍,却是听得他万般惊诧。 “这怎么可能,若初师叔自由修行佛法,又有符道庇佑,怎么会在获得机缘后又突遭如此大难?” 凡心法师摇着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来自他的佛力随即萦绕若初全身。 “这……若初师叔的魂魄已经从肉身中抹灭,她……难道是死了?” 察觉到这一异常后,凡心法师的脸上顿时流露一丝悲痛。 “若初没那么容易死的,我也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去。”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揪痛,可还是说道,“凡心,不知无常祖师现在何处,我想请他出手相救,如果可以,最好再帮我寻出对若初下手的幕后主使者。” 听了这话,凡心法师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说道,“林笙,这事儿可真不巧,就在两个时辰前,祖师与住持方丈以及凡天师弟都已经离开了觉禅寺。” “离开了?他们是去了哪里?” 凡心摇了摇头,“当时祖师大人只说了一句道门将有大事发生,随后便带着众人匆匆出了寺,至于究竟去往了何地,贫僧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祖师大人估摸很快就会归来。你且先和若初师叔在寺中小憩,待祖师回来后再做打算。” 我的心情不禁一阵烦琐,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先是悬棺门被毁,紧接着柳乘风又说天行门有大难急召父亲归去,现在无常祖师也莫名离寺。 可不管如何,眼下无常祖师恐怕已是若初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儿等候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离开了大雄宝殿,抱着茹若初前去了厢房,躺在了床上。 安置好茹若初后,我颇为沉闷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却发现对面厢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而念冰此时正隔着院子看着我。 “林笙,我看你一脸消沉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念冰看着我,朝我问道。 “若初……遭歹人陷害,如今灵魂不知是被抹灭,还是被人掳走了。” 我深深地抽了口气,朝念冰这么说道。 念冰秀眉微蹙,“这是怎么了,她先前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需不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喜,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眼下无常祖师不在,念冰对我而言无疑也是一根救命稻草。毕竟在前世力量觉醒后,她的道法早已深不可测犹如神明,有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 可我也很清楚,如今的念冰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弃佛化魔,让局势一度不可收拾。 此时茹若初的陨灭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而念冰若是再因此生出什么变故来,绝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媳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现在还是先休养为重,切莫动了心气,若初这边可以待无常祖师归来后再做决议。” 带着这一念头,我婉言谢绝了念冰的好意。 念冰和茹若初本来就不对付,听了我这话后,也没有再多强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等着吧。现在我得去诵经礼佛,就不与你一道照顾她了。” 留下这句话,念冰便走向了佛堂,璀璨的佛光也在这一刻笼罩于她周身。 念冰走了,而我也紧接着走出了禅院,可就在我打算暂时离开,前去悬棺门向爷爷交代眼下状况时,凡心法师却忽然匆匆忙追了上来。 “林笙,你等等!” 我停下了脚步,朝着凡心问道,“法师,还有什么事吗?” 凡心的脸色显得颇为凝重,他朝我问道,“林笙,你刚才是说,是来自灵土的灵圣忽然进犯悬棺门,紧接着又将若初师叔掳去了灵土,对吧?” 我点了点头,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凡心法师又继续问我,“那你可知,当今灵土之境的主人是谁?”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还请法师明言。” 凡心法师没有开口,却是朝着觉禅寺的后山看去。 觉禅寺的后山山间之中,一棵高达三十米的老槐树正在寒风中轻轻摇曳,阴气与佛光萦绕于周围,大量的阴火不断从树叶中燃烧而起,大量的鬼灵更是环绕槐树左右,发出阵阵呜咽。 老槐树? 第四百九十章 槐树之疑 以凡心法师的意思,这生于天外山之中的老槐树,其实就是灵土之境众灵圣口中所言的灵主? 带着这一想法,我颇为诧异的看向了凡心法师。 “林笙,你在觉禅寺待的时间不长,看来对这老槐树的身份并不了解呐!” 凡心法师告诉我,老槐树是无常祖师一千多年前亲手移栽在觉禅寺中的,因为天外山位于黄河源头处,是为龙脉汇聚处,是人间当中天地灵气最为丰裕的地方之一。 再加上来自觉禅寺中佛光常年浸淫,使得老槐树成了九州之地最先通灵化形的草木,也是第一批人间灵圣。 当阴离门的先祖为灵圣一族在方外世界开辟出一方灵土之境后,老槐树将枝叶留在了天外山,成为了无常的弟子,成为了一个老僧人,而根茎则扎根地底,深入灵土。 因为本是出自觉禅寺,又有着不弱于各大门主的修行,老槐树也因此顺利入主灵土,成为了灵土之境的实际掌权者,成为了众灵圣所尊称的灵主。 听了凡心这番讲述,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既然这老槐树就是灵界之主,想来刚才我在灵土之中所遭遇的事情已经为他得知,而关于茹若初究竟是为何人所害,魂魄是存是亡他肯定有所眉目。 我不曾再有迟疑,当即放下了回悬棺门的决定,转而朝着后山走去。 看到我们前来,整个老槐树也随之发出阵阵摇晃,树干上开始生出一根根细长的藤蔓,这些藤蔓不断纵横交错,逐渐演化出了一个人形。 阴气缭绕间,一个老僧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老僧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穿着一声黑色的僧袍,手里持着一根槐木拐杖,一根根槐树的嫩枝从他的背后生长而出。而原本生在树干上的那一根根木瘤子,也变成了他头顶的戒疤。由彼岸所赐予的阴火,也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着。 “林笙,你来啦?” 槐灵圣蹒跚着从树中走出,带着一脸和煦笑容朝我打起了招呼。 我朝他恭敬说道,“槐灵圣,晚辈听说您其实就是灵土的一方之主,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听了我这话,槐灵圣朝着与我一同走来的凡心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一喜,问道,“槐灵圣,若初是被灵圣掳走的,而她的魂魄也是在灵土之境被抹灭的。既然您是灵土的一方之主,想必这些事情您都了然于心了吧?” 对于我的这一问题,槐灵圣没有回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当然,当尸圣将若初师妹带去灵土时,便第一时间为贫僧所感知到。可当时贫僧繁务缠身走不开,而当我赶来时你又离去。” 我朝槐灵圣再问,“既然如此,您可否告诉我,戕害若初的人究竟是谁,而若初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对此,槐灵圣没有马上回应,“林笙,贫僧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而我其实也一直在这儿等着你过来。” “既然如此,还请前辈赐教,若能救得若初手刃凶手,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林笙,你客气了。我是尊上彼岸于人间的鬼仆,而你又是尊上的丈夫,相助于你,本是我分内的事情。” 槐灵圣呵呵一笑,却是朝着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林笙,请随贫僧来。” 随着他手中槐木拐杖轻轻往地上一杵,整个大地顿时发生剧烈的震荡,我看到有大量燃烧着阴火的槐树根茎从地底探出,萦绕于我们二人周围。 而地底之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老槐树,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凡心法师不禁问道,声音里却是流露出一丝警惕。 “当然是带林笙前往灵土,去找他想要的东西。” 槐灵圣如此回应着,那些根茎也随即朝着我们二人笼罩而来。 可不知为何,随着槐灵圣话落,凡心却是变得颇为紧张起来,他急忙朝着走了上来,“既然如此,便让贫僧与你们一同前去。” “凡心,这我看就不必了吧!” 话落,槐灵圣手中的拐杖再度往地上一杵,一个粗壮的根茎顿时破土而出,没有丝毫征兆地直朝着凡心横扫了过去! 正走上前来的凡心瞳孔紧缩,可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太突然了,以至于他没有丝毫防备,便被这根茎结结实实砸在了身上。 凡心的胸口传来一声闷响,整个人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山石上。 “老槐树,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怎么也没料到槐灵圣竟然会突然对凡心出手,当即紧张的朝他问道。 可原本还一脸和煦的他,整张脸却变得异常狰狞了起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我的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顿时笼罩我的全身。 看着凡心的境况,我下意识将手伸入了怀中。可我还没来得及将苍生杵抽出来,那一根根槐树根茎便已蔓延我身,牢牢将我禁锢! 刺啦啦!! 随着众多根茎猛地一抽,我的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控制,竟然被这些树根直朝着地底之下拽去,我的眼前也瞬间化为一片黑暗。 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当即从我头顶响起,我眼前的黑暗也随之消散一空。 这一刻,槐树根茎再度破土而出,却是将我从地底拉拽出来,随后缓缓朝着两侧退去。 我的心里惊魂未定,却见此时已不再置身于天外山中,而是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槐树林。 只见这些槐树像是常年遭受北风侵袭一般,所有的树干都是齐齐朝着南方生长的。 而在南方五十里开外,还有着一棵我从未见过的参天大树。 那是一棵大槐树,足足有千米之高,粗壮的树干犹如擎天之柱一般屹立天地只见,茂密犹如魔爪的树冠更是遍布头顶的天空,遮蔽了上空的阳光。 熊熊的阴火笼罩着整个树冠,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随即充斥当场,大量的鬼灵欢快的穿梭于树叶之间,让人不寒而栗。 一根根细长的须根不断从上方的树枝上垂落而下,探入地底,随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芽,一棵接着一棵的槐树幼苗随之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见此,我的心里一阵咯噔,如果我没看错,眼下的这片槐树林,都是这棵堪比齐天的老槐树的子嗣! 槐树本为阴木,眼下的这片槐树林,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可因为有着大量的树木新生,却又孕育着蓬勃的生机。 阴火之中,鬼灵长啸不息,引得阴气阵阵,可袅袅的梵音也同样响彻于树林之中。 生与死,鬼与佛,这些本是水火不容的气息,竟是在这片槐树林中得以共生共存,诡异无比。 而在这片槐树林的外围,又是一片接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也同样生机盎然,百米以上的巨树更是随处可见。 这些巨树在风中摇曳着,一张张人的脸不断从树干之上浮现,布满树木纹路的眼睛纷纷朝着这片槐树林看来,或者说是看向了树林中的我。 “他杀了尸圣,抹杀了大量同族,更覆灭一方子嗣,他是灵土的敌人,杀了他,杀了他!!” 狂风呼啸,远方所有的巨树开始剧烈晃动着,阵阵愤恨的声音不断从他们的口中传荡而起。 此时此刻,我已不在觉禅寺中,却是被老槐树带来了灵土,带到了他自己真正的地界当中! 树林当中,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不断从草木中浮现,出现在了槐树林外,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活人,而是一个个活了漫长岁月的灵圣,义愤填膺的他们此时都在看着我,或者说是看向了我的身后。 而在我的身后,一股浓浓的危险感汹涌而起,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回过了头,却见槐灵圣此时正在背后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林笙,欢迎来到贫僧的地界!” 第四百九十一章 槐灵圣,幕后凶手!? “林笙,欢迎来到贫僧的地界!” 槐灵圣朝我这么说着,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槐灵圣,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颇为恼怒的朝槐灵圣问道。 他先是对凡心出手,紧接着又将我带入灵土之中,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先前和煦模样,相反身上却是透着一股浓浓的敌意。 可是,槐灵圣并没有直接回应我,说道,“林笙,万界生灵各有其主,柳乘风驾驭龙族,沉江客操纵五行,陆消川掌控阴鬼,无常祖师心向佛法,若初师妹深谙符道,而贫僧则掌控草木,世间灵圣皆以贫僧意志唯命是从,奉为天谕。” “之前率先攻袭悬棺门的竹林七贤,是贫僧一手栽培而成的弟子,多年前亦是贫僧让他们扎根高岩峰外,庇护破败衰亡的悬棺门。后来将若初师妹抓获带入灵土之境的尸圣,则是贫僧多年来的左臂右膀。” “而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才是害死你妻子的罪魁祸首了吧?” 槐灵圣朝我这么说着,每一个字落入我的耳中,都让我忍不住一阵寒颤。 茹若初被害,竟然是槐灵圣所为!? 可是,若初和槐灵圣一样,都是无常祖师的弟子,是为佛门师兄妹,他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就突然对茹若初动手!? 而且因为彼岸的关系,槐灵圣待我一直都不错,当初为了帮我,甚至不惜与枯荣反目,后来又帮着对付意图杀我的柳乘风。 我和茹若初与他按理说是同路人才对,我怎么也想不出他意欲谋害我们的理由,也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突然就成了我们的敌人。 对于他的所言,我不禁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质疑,可偌大的槐树林中,浑厚的死亡之气跌宕起伏,却是和先前若初遇害时的如出一辙。 我的身体止不住一阵颤抖,当初我对付尸圣时,正是来自槐树林中的这股死亡之气侵袭了茹若初,将她的魂魄从肉身抽离,让她就此湮灭! 是的,戕害茹若初的人,正是槐灵圣!也正是有他这般道行的存在,才能有实力抹杀茹若初的灵魂! “槐灵圣,若初是你的师妹,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为什么要去害她!” 我的声音不住的哆嗦着,朝他发出声声质问。 槐灵圣无言,他缓缓转过了头,不愿看我质问他的眼神。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说也和那些大人物一样,看到了她身上不得了的命数?” 我再度朝槐灵圣问道,却始终不敢对他有丝毫敌意。 我宁愿相信他是骗我的,宁愿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我已经受够了身边人的出卖。 先是师兄王泉,接着又是师父暮行舟,而现在又是这槐灵圣! “天意,这都是天意!天意要让她死,而贫僧只能顺天而为。” 良久,槐灵圣朝我这么说道,不觉发出一声叹息,“是贫僧亲手将她魂魄从肉身抽离,让她魂飞魄散,留不得阳世,入不得阴间,灰飞烟灭。这一切的杀孽,尽是贫僧一人所为。” “她已经死了,死在了贫僧的手里,你背回来的只不过是一具徒有神力的躯壳,是你自己对她的一份执念,可终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呼吸不由得变得异常急促,看向他的双眼也变得一片猩红,“天意?什么是天意,天意又究竟是谁?” “天意,就是你的宿命,你的宿命注定了茹若初不得善终,注定她要香消玉殒,而贫僧之所为,只不过是在成全你的宿命。” “你去找陆消川,可偌大的人间并没有茹若初魂魄踪影,你去找尊上,可尊上却说她并未赴入阴间,只因她真的已经死了,死在了贫僧之手!” 槐灵圣如是说着,一根根槐树的新枝不断在他身后纷飞乱舞着,显然我在事后所做的种种,皆被他看在眼中。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成全?” 我紧捏着苍生杵,朝他这么说道。 之前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就说茹若初的死是因我情劫而起,现在槐灵圣又说戕害茹若初是为成全我的宿命。 似乎他们这些人都已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到了未来当中未知的一幕。 可是,为了所谓命中劫数为了所谓宿命,便要以茹若初的命为代价,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 “林笙,你是尊上的丈夫,按理说贫僧也应该称你一声主人,贫僧不愿意与你为敌,更不愿意杀你。” 槐灵圣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就当自己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妻子,就当你从未认识过她,想去哪里悉听尊便;其二,便是留在贫僧的树林中做客些许时日,待到时机合适时,贫僧自会让你离开。” 和俞向天陆消川一样的,槐灵圣也说出了同样的这番话,就好像是提前交流好了一般。 听了这话,一股浓浓的杀意在我心里猛地腾起,“可是,我觉得还有第三个选择。” “不管你有何隐情,亦不过问过往交情,你终究是害死我妻子的罪魁祸首,你和你的灵土之境理应为此付出代价!” 话落, 话落,一股赤色的血潮从我身上冲天而起,犹如洪水猛兽从槐树林中扫荡而去。 血潮所过之处,一棵棵参天的槐树当即在风雨中摇曳,大量的槐叶槐花伴随着树枝迅速腐蚀剥落。 可因为槐木属阴,又有着来自彼岸的阴火加持,血潮所过,并不曾如先前对付寻常灵圣一般有着摧枯拉朽之势,它们的主干终究得以幸存。 血潮从周围汹涌而去,最终朝着前方的槐灵圣汇聚而去,一尊高达二十米的鲜血恶灵当即从血潮之中抬起了头,一击重掌直朝着他当头拍下! “阿弥陀佛,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面对我的攻击,槐灵圣不闪不避,他口喊佛号发出一声无奈叹息,祥和的佛光伴随着阴火从他身上涌动而起。而在他的身后,一尊鬼佛虚影赫然生成,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火涌动。 随后,这尊鬼佛也随即挥出一掌,一记佛光与阴火共存的掌印随即应运而生,迎向了来自我的攻击! 轰!呜呖呖!…… 两道掌印相撞于半空之中,立即引得大量鬼啸哀鸣! 在阴火与佛光的共同冲击下,来自鲜血恶灵的手臂当即支离破碎,化作鲜血纷飞当空。 而与此同时,那尊鬼佛也腾身而起,从槐灵圣的身后直接凌驾于鲜血恶灵上方,浩瀚如海的佛威镇压而下。 哗啦啦! 在他的这一强势镇压下,鲜血恶灵顿时崩分瓦解,大量的鲜血当即朝着四周溃散开来。 “林笙,你修佛贫僧亦修佛,我的佛法比你更纯粹,你有阴火贫僧亦有阴火,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这时,槐灵圣开口了,朝我如是说道。 “是吗,那我倒要请教请教,看看是你这截朽木硬,还是我的苍生杵硬!” 话落,一阵金属震鸣声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一道长达四十米的杵影随即应运而生。 见此,槐灵圣点了点头,“那贫僧便如你所愿。” 话落,槐灵圣轻轻挥了挥手,整个槐木林顿时活了过来,一根接着一根的槐树根茎从地底探出,相互虬结化作了一道又一道阴火长鞭,从四面八方朝我扫荡而来。 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朝着前方铺天盖地而来的根茎重重砸落了下去。 嘭!!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地面当即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苍生杵发出一阵比先前更加震耳欲聋的震鸣,一道接着一道的杵影也随之脱体而出,疯狂席卷四周。 杵影所过之处,那些由阴火加持的根茎顿时拦腰折断,化作一截截碎屑散落当场。 几乎在同时,我的腿一蹬,整个人贴着地面快速朝着前方的槐灵圣掠去,苍生杵也应声挥落,直朝着他的瘤木脑袋重击而下! 可槐灵圣屹立原地依旧纹丝未动,只是抬起了手中的槐木拐杖,挡住了我的这一攻击。 槐灵圣虽然看似老迈,但力气却是出奇地大。 我的这一击并没有如愿断裂他的拐杖直碎他的头颅,反而在他的这一格挡反弹下连着朝后退出数步,握着苍生杵的手更是被震得生疼。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苍生杵化作了漫天杵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槐灵圣再度侵袭而来。 可槐灵圣却双手合十,一口由纯粹佛光所化的金钟却是在佛力涌动中应运而生,庇护于他周身。 任凭我如何攻击,除了激起阵阵佛力激荡外,并不曾有任何建树。 金钟庇护下,槐灵圣漠然的看着我,一个个的手诀不断从手中掐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梵音响彻而起,只见那尊悬浮当空的鬼佛,竟是在这一刻阴气尽散佛光万丈,而他抬起了一只手,一道无形掌印直朝着下方的我轰然落下。 这一掌看似稀松平常,但在他这一动作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比浑厚的镇压之力却瞬间侵袭于我全身,我周围的地面也因此凹陷出一道长约百米的掌痕。 在这股镇压之力下,我的双腿深深陷入了地底,手中苍生杵也突然变得重若万钧,几度脱手而出。 槐灵圣还在不断念着经文,这股镇压之力却是变得越发强大而且暴戾起来,以至于我浑身上下因此绽裂开一道道裂纹,鲜血潺潺。 “林笙,今日你便留在这槐林当中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半佛之境 “林笙,今日你便留在这槐林当中吧!” 槐灵圣一声冷喝,一轮七彩的佛光在他的身后应运而生,一根接着一根粗壮的槐树根茎再度从地底破土而出! 根茎上原本熊熊燃烧的阴火已消失不见,却是绽耀出万丈佛光,这些根茎在我的周围不断汇聚,迅速化作了一道牢笼,将我牢牢囚禁其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暴戾的梵音在这一刻响彻而起,一道道梵文在我头顶上空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佛法大阵! 随着槐灵圣拐杖一指,这道佛法大阵顿时轰然落下,隐入了禁锢于我的牢笼之中。 嗡! 凌厉的佛光当即从牢笼之中爆发而出,犹如一柄柄金色光刃直朝着笼中的我侵袭而来! 佛光之过之处,汹涌于我周身的血潮顿时沸腾开来,化作大量的阴气消散牢笼之中。 而燃烧于身上的阴火,此时也如狂风骤雨中的一缕烛火般时隐时灭,最终黯然熄灭,而我的冥鬼之躯也随之彻底消散,使得我显露出本体。 来自法阵之中的佛光,有着镇压一切阴邪的力量,使得冥鬼之下的我不得安生,可在我回归本体后,这股佛光却又变得柔和起来,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 槐灵圣虽然陷害了茹若初,可因为彼岸的缘故并不曾对我下死手,而是以无上佛力将我囚禁镇压于此。 佛光弥漫下,来自我的阴火与鲜血在出现的瞬间便被轻易扑灭,构成牢笼的槐树根茎在佛力的加持下也变得坚如磐石,我的每一次攻击落在上面,都犹如石沉大海,所有力量尽数化解。 “林笙,你如今道行虽一跃千里,但终究是斗不过贫僧的。” 槐灵圣走上前来,看着在牢笼中徒劳挣扎的我,“而现在,贫僧还有事情需要去忙,你且在这待着,待到时机合适,贫僧自会放你离去。” 留下这句话,槐灵圣没有再理会我,杵着拐杖转身离去。 “老槐树,你给我站住!” 看到他要走,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吼,先前爷爷交给我的那面青铜镜也随之祭出。 随着镜面的符纸被撕开,一股浩瀚的佛光当即从中爆发而出! “嗯?” 察觉到这一异常,槐灵圣转过了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诧。 这一刻,由我天魂和天冲魄所化的残魂当即从青铜镜中呼啸而出! 残魂本无尸体,体内又加持有八道灵魂佛阵。 佛光涌动间,这道佛光囚笼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伤害,而残魂也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突破了牢笼桎梏,飞临当空。 下一秒,我的意识从主魂抽离而出,转移到了残魂身上。本体因此瘫倒下来,可残魂却随着意识的降临猛地睁开了双眼!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躁动的梵音在这一刻从我残魂体内响彻而起,来自八道灵魂佛阵之中的佛力犹如洪水般从体内汹涌而出,我的灵魂表面也因此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我虽然多次让意识回归残魂,但目的无非是前往悬棺门中与若初或者爷爷相见。 而直到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在这八座灵魂佛阵的加持下,我残魂之中的佛法,竟然已修得金身之躯,完全不弱于我的本体! 梵音萦绕中,我盘膝坐于半空之中,双手也在阵阵诵经声里缓缓合十,一尊金色的古佛虚影随之应运而生。 随后,我缓缓伸出了一只手,身后的古佛虚影也随即重复着这一动作,一道无形的掌印随即出现在了槐灵圣的头顶上空。 在我的意志下,这道掌印当即迅速地朝着槐灵圣落下,一股浑厚的佛威镇压之力也随之应运而生。 掌印每落下一尺,其中的镇压之力便强上一分,槐灵圣抬头颇为诧异的看向了这道虚无掌印,躁动的狂风不断吹拂着他的僧袍,从他身上生出的槐树枝叶也在威压之下一点点化为灰霾。 “佛说,佛本无常!” 我口喊佛号,这道无形掌印随即猛地一沉,位于掌印下方的槐灵圣立即有若遭到万仞高山镇压,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支撑着身体的拐杖也随之深深刺入地底岩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佛说,佛法无量!” 怒喝间,掌印轰然落下,没有丝毫保留地侵袭于槐灵圣本体之中,而槐灵圣的双膝也猛地一弯,险些栽倒在地,他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吃力地站直了腰身,可本就残破不堪的槐木拐杖也因此节节崩断,化作残屑飞散当场。 咔擦!咔擦!…… 阵阵刺耳的开裂声顿时从槐灵圣的周身响起,在浩瀚佛威镇压下,他的身体表面也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露出了下方树木特有的纹路。 而他周围百米见方的地面上,也随之凹陷出一道长约百米的硕大掌痕。 “大日如来神掌?你竟然还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不自量力!” 看到这一幕,槐灵圣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怒,却是伸出了手,一记掌刀直朝着上空劈落。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道由佛光凝聚而成的刀刃应运而生,直扫向了镇压于他头顶之上的无形掌印。 嗡!!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当即相处而起,在他的这一刀之下,我的这一道如来神掌顿时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豁口,大量的佛力犹如鲜血一般从裂痕之中汹涌而出,整个掌印也因此无法再继续维持先前的强势,顿时支离破碎,化作漫天佛光消散长空。 “想不到,你竟然会将自己的残魂带在身边,并且拿他对付于我!” 槐灵圣的眼里满是恼怒,“你可知,你残魂体内的八道灵魂佛阵,可是在若初师妹的恳求下,由贫僧与枯荣师弟耗费数月心血布化而成。今日你以残魂与我对敌,难道就不怕贫僧一怒之下,将他彻底抹灭?” 我的这一击本就有着出其不意之效,但槐灵圣并不曾受到太大的伤害,在他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里,蓬勃的生命力量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汹涌而来,他周身的裂痕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 随着他一招手,一根全新的槐木拐杖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的残魂漂浮虚空,在众槐木根茎缭绕间看向了震怒的槐灵圣,“一开始的时候晚辈确实有些发怵,可现在却不一定了。” “为何?” 槐灵圣微微皱眉,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当即转头看向了牢笼中我的本体。 随着我手一指,我失去意识昏迷在地的肉身发出一阵颤抖,大量的佛光顿时从我主魂体内汹涌而出,透过了牢笼,犹如洪水猛兽疯狂地朝着残魂汹涌而来!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主魂之中的佛力尽数归于残魂之中,金色的残魂之躯在这一刻开始迅速步入实质化,使得我得以无需漂浮当空,双脚落在了地面。 八字真言不断在我的身后响彻,在主魂残魂的佛力尽数合二为一时,一股前所未有强大的佛力顿时充斥于我全身,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也因此在我内心油然而生。 嗡!! 阵阵嗡鸣声响彻而起,我惊讶的发现,在我的身后,此时竟然也出现了一轮和槐灵圣一模一样的七彩光晕! 两魂的佛力融汇贯通,竟是让我在短时间步入了半佛之境! 看到这一幕,槐灵圣的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时而欣然,时而愠怒,阴晴不定。 “我和枯荣师弟当初送你的这份大礼,如今你终于肯收下了。但让我没料到的是,你第一次融合两魂佛力,竟是为了对付于贫僧,真是世事无常!” 槐灵圣发出一声唏嘘,紧接着,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层层裂开,一根接着一根粗壮的槐树藤蔓从他破碎的身体之中冲天而起! 这些藤蔓不断交织融合,不断朝着上空之中眼神,不消片刻工夫,一尊巨大的藤佛应运而生! 只见这尊藤佛足足有百米之高,浑身上下金光弥漫,一轮七彩的光晕更是环绕于他的身后。 此时此刻,槐灵圣赫然显现出了自己的灵圣形态!虽然身躯不如尸圣那般巍峨如山,但由佛威侵袭而来的气浪不断席卷四方,却是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而这一刻,由槐灵圣所化的藤佛缓缓低下了头,朝着地面渺小有若蝼蚁的我看了过来。 “林笙,既然你现在已勉强抵达半佛之境,那么接下来便让已在半佛之境长居半年的我来为你指教佛法,你看如何?” 藤佛开口了,滚滚音浪在佛力的加持下席卷四方,整个槐木林内外当即挂起阵阵狂风。 之前槐灵圣以藤佛形态相助于我时尚不觉得,而今他以藤佛之躯成为我的敌人,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却是让我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饶是如此,我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还请你多多赐教!” 话落,我当即掐出手诀,浩瀚的佛力直冲苍穹! 这一刻,原本一片昏暗的灵土上空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拨开,一股璀璨的佛光当即从天而降,照耀于整个槐木林。 而在佛光之中,一道高达百米的金色人影随即浮现于上空之中,随后又从空中缓缓降落,拦在了我和槐灵圣近前。 这道由佛光所化的人影,与我几乎一模一样,而这正是我步入半佛之境后,以无上佛力凝聚而成的法身相! 第四百九十三章 残魂出手! 两魂佛力合二为一,使得我短暂的步入了半佛之境,也使得我终于能和枯荣大师一样,有了动用法身相的能力! 法身相之下,此时的我有若神明屹立于灵土天地间,和前方由槐灵圣所化的藤佛对视而立。 一根根粗长的藤蔓在槐灵圣的脸上不断蠕动,逐渐形成了一个诡魅的笑容。 而在他一笑之间,他左手上的藤蔓开始迅速拉紧,原本舒展开的手掌立即紧握成拳,萦绕着层层佛光朝着我法身相迎面袭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曾迟疑,当即祭出一道掌印出手相迎! 轰! 一拳一掌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一股夹杂着浑厚佛力的冲击波顿时从二者之间席卷而起,脚下的地面因此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头顶的天空也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声声划开,一道长长的金色弧光浮现当空,久久不曾散去。 大量的飞沙走石呼啸而起,周围许多低矮的槐树更是节节断裂,化作残渣木屑飞溅四周! 来自彼此的力量也凶悍的冲击着自身,使得我们二人止不住朝后退去。 槐灵圣后退了三步,除了手心有根根藤蔓崩断外,看起来并无任何大碍。 而我却是连着退出了十余步,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顺着手心蔓延了全身,丝丝佛光也不断从周身散逸而出。 槐灵圣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步入半佛之境,而我却是在二魂佛力融为一体的情况下才勉强达到此等境界,并且能持续的时间也非常短暂。 与之相比,我的根基底蕴和他还是相差了太多太多。 刚才虽然从正面接下了他毫无保留的一击,但我自身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整个法身相也随之受到重创。 “所谓修道,即为修行与悟道,而今借着残魂中的力量,你的修行虽然已至半佛之境,但你对道的参悟、对佛的参悟依旧停留于表面。否则即便步入半佛之境,即便修得法身之相,亦不过一具空洞的躯壳。” 说话间,一根巨大的槐树拔地而起,在由槐灵圣所化的藤佛手中断枝碎叶,化作了一个拐杖。 在阵阵风声涌动中,这根巨木拐杖也随即被浑厚的佛光所笼罩,一道道金色的梵文也随即萦绕杖身上下。 佛力加持中,这根拐杖被槐灵圣高高举起,直朝着我当头落下!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快速朝后退去,与此同时我的手一招,本体肉身手中的苍生杵随即绽放出耀眼佛光。 来自净土世界之中的佛力,在我的意志下开始疯狂的从杵身之中汹涌而出,朝着我的手心迅速凝聚。 不消片刻工夫,一柄长达十丈通体由纯粹佛力所化的降魔杵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嘭!! 拐杖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可来自其中的佛光却是外发而出,化作了漫天的卍字佛印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 见此,我当即掐出一道手诀,一轮金色的光幕随即在近前应运而生。 众多佛印落在光幕之上,阵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当即响彻而起,光幕在佛印的频繁攻击下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然而,没等我来得及反应过来,藤佛却紧跟着走上前来,那柄佛力加持下的拐杖再度朝着我当胸点来!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可他的这一动作来得实在太快太快,以至于我刚反应过来,这柄拐杖便已应声而至,重重地冲击在了光幕之上。 我的身体随之一阵剧烈震荡,而光幕犹如一张薄纸般被瞬间捅破,大量的卍字佛印伴随着拐杖直朝着我法身相侵袭而来! 蓬!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响彻而起,在拐杖刺来的刹那,我连忙将降魔杵拦在了身前,挡下了他的这一攻击。 可藤佛的这一击看似平常,蕴含的毁灭之力却远超乎我的想象,以至于一触之间,降魔杵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而这些裂纹也顺着杵身开始不断朝着我双手蔓延。 在没有了光幕阻拦后,一道道卍字佛印也倾泻而至,来自其中的毁灭之力开始毫无顾忌的侵蚀我的法身。 在二者的双重攻击下,我的法身相顿时变得伤痕累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 “林笙,你修佛的时日终究太浅,虽然得了万千机缘佛力一日千里,但所得上乘佛法却寥寥无几!” 看着我的法身相一点点支离破碎,藤佛的脸近距离凝视着我,“你目前所修行的佛法多是来自悬河寺的平庸之道,然贫僧却集觉禅寺上乘佛法于一身!” “你若能明悟上乘佛法,即便以此时之境,亦能胜贫僧于须臾之间。然你虽有无上法,却本无修佛之心,更不曾身怀上乘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与贫僧相争,唯有毁灭!” 话落,一道金色的冲击波从拐杖之中汹涌而出,径直朝着我轰射而来。 嘭!! 一声剧烈的炸裂声响起,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我手中的降魔杵顿时支离破碎,化作了漫天佛光消散当空。 可这股冲击波并没有因此而平息,反而夹杂着一股势不可挡之力再度侵袭于我周身! 咔擦!咔擦!! 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从我周身响起,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道深如沟壑的裂痕以我的胸膛为中心,开始迅速地朝着周身蔓延,而一股来自藤佛的无上佛力,也顺着这一道道裂纹从我体内彻底爆发开来!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痛嚎,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我的法身相顿时支离破碎,而我的残魂也这一刻遭受重创,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面。 八道灵魂佛阵顿时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纹,大量的佛光不断从中散逸而出。而我的本体也因此遭受反噬,丝丝鲜血不断从嘴角流淌而出。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藤佛此时已抵达我近前,他低着头,俯视着妄图蚍蜉撼树的我,眼神中流露一丝漠然。 是的,如他所说,如今我虽然借助残魂短时间内达到了半佛之境,可佛法的修行依旧停留在最初的阶段,不像槐灵圣那般有着千年底蕴。 正如槐灵圣所言,我的佛法修行不济,即便当真已步入半佛之境,即便道行远高于他,也同样难是他的敌手。 只不过,他的这句话却也提醒了我。 我虽然根基底蕴太浅,但并不代表我不曾有接触过佛门无上佛法,并不意味着自己在面对槐灵圣本尊时,当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了槐灵圣,双手合十郑重朝他施了一礼,“槐灵圣,谢谢你对晚辈的指点,晚辈已明悟。” “哦?不知你究竟明悟了什么?” 藤佛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一声冷哼,“待会你就知道了。” “可是,你恐怕等不到待会那个时候了。” 藤佛摇着头,“现在,你的残魂是打算自己回到青铜镜中,还是让贫僧将你请回去?”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藤佛则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话间,藤佛展开了手掌,一股磅礴的佛威镇压之力当即从他手心倾泻而出,直袭于我周身! 可我没有理会他的这一动作,随着手一伸,本体手中的苍生杵当即飞临而出,落入了残魂手中,来自杵身的佛力与残魂交融相汇,合为一体,一种灵魂共鸣感也随即应运而生。 在这种灵魂共鸣感中,我的意识随即探入杵身,深入藏身杵中的那片极乐净土中。 极乐净土是一片金色的圣地,满眼尽是黄金宝石,映入眼中五彩斑斓。 有广袤平原,有崇山峻岭,有万丈深渊,一条由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将彼此相连。 我的意识顺着这条康庄大道一路前行,一棵接着一棵的菩提树在康庄大道的两侧生机盎然。 每一棵菩提树下,都盘坐着一个僧人的虚影,他们或是闭目修禅,或是诵经礼佛,或是虔诚膜拜,俨然众僧百态相。 没多久,一棵新生的菩提树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棵菩提树的主人是我,树的高低代表着我佛法修行的深浅。 只见它高十丈宽一丈,繁茂的树冠不断向外延伸,遮蔽了其他菩提头顶的阳光。而树冠的一面佛光弥漫,一面阴火缭绕,一面心力涌动,似佛似道似魔。 而在树下,此时还端坐着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影,一个佛光璀璨,一个阴气纵横,一个符文萦绕,与头顶的树冠交相呼应。 这三个人影,代表的是我目前所修行的三系道法,佛、鬼、道,天、地、人,三者合一便为苍生之力,亦为天下苍生。 我的意识掠过了康庄大道,掠过了菩提林,来到了这棵菩提树下,来到了那道弥漫着佛光的人影面前。 随着我心念一动,我的意识当即降临到了这尊和我一模一样的佛影体内。 这一刻,原本静谧安详的菩提树忽然无风自动,大量的佛光从树冠之中爆射而出,纷纷倾落于佛影体内。 而这尊拥有着我意识的佛影,却是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三生禅!摧枯拉朽! 在这睁眼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内心一下子变得平静了下来,灵土之中槐灵圣转瞬即至的攻击,净土世界的繁华与圣洁,这且仿佛与我没有了任何关系。 一道道铭刻于我脑海的梵文化作佛光纷飞而出,自行萦绕于我的左右,而在我这一眼之中,人间道门是是非非从我眼前一晃而过,一片片黑暗的混动随即涌入我的事业,我眼前的画面也随即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灵土、净土世界,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了,我的意识此时却是透过了残魂,透过了佛影,竟然出现在了一片茫茫黄沙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在茫茫黄沙的笼罩下,我看到了一片繁盛的绿洲,而在绿洲的中央,还有着一座波澜起伏的湖泊。 湖泊的边缘,此时杀声震天,我看到一个又一个身穿道袍的道人接连殒命,他们的尸体成排成排倒入了后方的湖泊当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也因此被染成了猩红。 这些道人像是遭遇了某个强大的威胁,一个个皆面露惶恐,不断的朝着后面退去。 而在这些人当中,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云渐离。 是的,隐山门前任门主,沉江客早于两百年前便死在黄沙之地的恩师。 而现在,我在这片黄沙之地中又看到了他的身影。 此时,他的脸色显得异常恐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如临大敌。 如果我没看错,眼下我所看到的这一景象,赫然是两百年前道门进攻黄沙之地时的一个缩影,是为道门众先烈彻底覆亡前的一个片段。 借助着无上佛法,透过菩提树下的佛影,眼下我已然洞彻岁月长河,看到了两百年前的过去! 在云渐离以及众道门先烈的近前,我还看到了一尊神明。 只见他时而佛光弥漫,时而符文萦绕,时而阴气森森,一道道七彩的流光更是充斥于他左右。 而这个人,却是与我生得一模一样,身上也透着一股与我几乎完全一样的气息。 可在他的身上,却是充斥着一种抬手间便能毁灭天地的力量,而我的意识在他面前,却是犹如蝼蚁一般。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世!! 在我的意识窥视着他的同时,前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的目光从众道人的身上挪开,缓缓朝着我意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那张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却是浮现出一丝诡魅的笑容。 下一秒,这丝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一股浩瀚的佛光忽然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刺痛感顿时充斥我全身,我的脑袋也像是遭到什么东西的重击一般,仿佛马上就要裂开! 在这股佛光之下,在这种无与伦比的痛楚中,我的意识瞬间脱离了黄沙之地,脱离了净土世界,再度回归了灵土,回到了我的残魂之中! 意识回归的刹那,我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隐隐感觉脑海中忽然多出了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我的眉心当即绽开一道裂痕,一轮竖着的金色佛眼随即在裂痕之中悄然浮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暴戾而且躁动的八字真言在我周身响彻而起,而这股完全不属于我的力量,也随即从残魂的佛眼之中爆发而出! 这一幕看似漫长,可实际上只不过是转瞬之间,以至于在我睁眼的刹那,来自藤佛的攻击方才降临。 只见他犹如小山的手掌轰然落下,浩瀚的佛威也从他的手心从天而降,就要将我的残魂一举镇压。 而我缓缓抬起了头,一股七彩的佛光顿时从眉心的第三只眼中爆发而出! 这股佛光并不属于俗世道门,却是蕴含着一股堪比无常祖师的真佛之力! 嘭!! 啊!!…… 伴随着一阵巨响,大量的佛光当即在我头顶上空爆裂开来,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也紧接着响彻树林。 可是,这声惨叫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藤佛! 来自藤佛的无上佛威只在瞬间便烟消云散,他那如小山的手掌也随即彻底爆裂,大量的藤蔓崩飞离析。 在我的这一眼之中,藤佛的整只右臂顿时齐肩碎裂,佛光伴随着槐木特有的黏液从他肩胛断裂处泵涌而出。 突遭重创后,藤佛的身体止不住朝后退出数十步,碾倒无数草木。 而他原本万分漠视的眼中,此时流露出无尽的痛苦与惊恐之色。 他看着我,声音也止不住哆嗦起来,“这……这是三生禅,你竟然参悟了三生禅!你借用了你前世的力量!你已摸到了过去佛的门槛!!” 槐灵圣惊恐的声音当即从藤佛口中响彻而起,却是充斥着万分的惊骇。 “没错……这就是三生禅!我能将其明悟,还得感谢槐灵圣您的指点!” 我痛苦地朝槐灵圣这么说道,只因这股力量在重创了槐灵圣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反噬着我自身。 佛门之中有着三大禅:闭口禅、枯荣禅、三生禅。其中,茹若初修行了闭口禅,枯荣大师明悟枯荣禅,而无常祖师则身怀三生禅。 三生禅是为佛门第一禅,三生禅即为三生,前世、今时、来生。参透前世者,为过去佛;明悟今时者,为现在佛;顿悟来生者,为未来佛。若能得以参悟三生,即可成三世佛,是为大乘无量之境! 当初无常祖师正是通过三生禅明悟今生,从而得以化身现在佛登临极乐,成为了一尊来自人间的真佛。 他告诉我,这三生禅本为我前世授予给他的,而他也因此将三生禅返赠于我。 在双魂佛力的加持下,在槐灵圣的指点下,在苍生杵中净土世界的佛影帮助下,使得我终于明悟了一分三生禅的真谛,也因此得以窥及前世,短时间内获得了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 可是,这股佛力属于前世,却并非真正属于自身,而我本身只是区区一介肉体凡胎,又怎能承受得了如此真佛之力? 虽然将槐灵圣一举重创,可这股真佛之力实在太过强大太过暴戾,却也让身为宿主的我饱受摧残! 真佛之力涌动间,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纹当即在我体内的八道灵魂佛阵中绽裂开来,原本金光璀璨的佛阵也在瞬间归于黯淡,仿佛随时都要破灭。 而真佛之力此时也透过残魂涌入了我的主魂,我的本体此时也变得千疮百孔,一道道七彩的流光犹如利剑一般从我肉身之中破体而出,引得大量鲜血斑驳! 如今我的道行,还远不足以驾驭来自三生禅、来自前世的力量,以至于这股力量赴入体内后,完全无法与自己融汇贯通,在伤及敌人的同时,也在疯狂地蚕食着我的自身。 这一伤人伤己的禁术,也让我自身蒙受了极大的代价! 可现在,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唯有在这股真佛之力抹灭我之前,先将眼前的槐灵圣击败! 下一秒,我抬头看向了天空,浩瀚的真佛之力顿时冲天而起,在槐木林的上空凝聚成了一尊高达百丈的巨佛! 巨佛犹如神明俯瞰苍生,七彩的佛光也在这一刻照耀于下方山林。 一时间,整个槐木林刮起阵阵狂风,真佛之力也伴随着狂风席卷于整个山林! 佛光夹杂着摧枯拉朽之势汹涌而来,所过之处,一棵棵参天的槐树还没来得及坍塌,便已化作灰霾分散当空,远方那棵高达千米的大槐树,此时也发出阵阵痛苦的绽裂声,一道道深入沟壑的裂纹顿时遍布主干之上,一截截巨大的树枝也不断从树上折断坠落,最终又在佛光之下彻底覆灭。 属于槐灵圣的槐木林此时正在走向毁灭,而槐灵圣此时也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大量的藤蔓不断从他身上翻飞而起,他抬头看着空中那尊几乎与无常祖师无异的巨佛,眼神里顿时充斥着无尽恐惧。 蓬!蓬!蓬!…… 在巨佛毁灭着槐木林的同时,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也同样在毁灭着我,一声又一声的爆裂不断从我的残魂体内响彻而起,一道接着一道的灵魂佛阵也随即接连破灭。 目前的我,还没有能完全驾驭三生禅的实力,更没有随意操控前世力量的资本,如果不能短时间内结束眼前战斗,那么用不了多久,这股真佛之力便会将我体内灵魂佛阵尽数湮灭,甚至于我的残魂也因被其反噬抹杀! 是的,必须尽快解决这场战斗,必须马上杀了槐灵圣!! 带着这一想法,我咬了咬牙,当即掐出手诀。 轰隆隆!! 阵阵类似雷鸣的轰鸣声从上空响彻而起,随着我这一手诀的形成,矗立天空的巨佛缓缓抬起了头,一道绽耀着七彩佛光的巨掌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朝着下方的槐灵圣轰然落下! 是的,毁天灭地!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两败俱伤 以槐灵圣为中心,一道宽达数里的掌印忽的在槐木林的地面上凹陷出来,大量的土石飞溅开来,一股令空气都剧烈扭曲的强大冲击波随之应运而生,席卷于整个树林。 在我的这一攻击下,整个槐木林只在瞬间便灰飞烟灭,无数的槐树尽数折断随后在劲风侵蚀下支离破碎,就连远处那株高达千米的老槐树也风雨飘摇,在掌印的余威之下,它表面的树皮层层剥落,露出下方森白的木瓤,遮蔽了半边天空的细枝繁叶更是在顷刻间有若如临深秋,尽数化为乌有。 面对我这一摧枯拉朽的攻击,槐灵圣没有阻挡,或者说他根本无从阻挡,只因我的这一掌,有着完全不弱于无常祖师的力量,早已超出了半佛之境的他抵挡范畴。 轰!!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槐灵圣的藤佛之躯当即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他那庞大的身躯也随着整个树林一道尽数瓦解,大量的藤蔓从他的身上震飞而出,随后在暴戾的佛威镇压中顷刻湮灭。 藤佛陨灭了,槐灵圣当即被我打回了原型,重新化作了一个老僧人的模样。 一道道久久不曾愈合的深长裂纹遍布他全身,大量的树汁不断从他体内飞溅而出,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还活着,只是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强大与傲慢,身受重伤,犹如一截行将坍塌的枯萎朽木。 而在这一刻,我的身体也支撑到了极限,狂躁的真佛之力肆虐周身,残魂体内的八道灵魂佛阵也在这一刻尽数湮灭,整个魂魄已经达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 最后一击,是的,只要再给槐灵圣祭出最后一击,他定然必死无疑! 带着这一念头,我咬着牙再度掐出手诀,堪比神明的力量再度透体而出,化作一缕七彩的流光,直朝着不得安生的槐灵圣再度侵袭而去。 呜呖呖!! 可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呼啸而起! 在我的攻击即将落在槐灵圣身上,将他彻底抹杀之际,一道由阴火所化的鬼面却不期而至,阻挡在了我和槐灵圣之间。 “陆消川,你在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这道突然出现的鬼面不是别人,正是阴离门主陆消川! 我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时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自我的攻击,此时尽数落在了那张鬼面之上,在真佛之力的侵蚀下,整个鬼面有若风卷残云一般扭曲变形,来自其中的阴火在佛威之中尽数溃散,而陆消川的本体也在这一刻从鬼面之中浮现身形。 “林笙,快住手,槐灵圣不是你的敌人!” 陆消川看着我,在真佛之力的正面侵袭下,萦绕他在周身的阴火瞬间熄灭,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一道道密集的裂纹也随之遍布骨骼通体。 不仅是槐灵圣,陆消川在面对我的真佛之力也同样没有任何阻挡之力,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挡在了槐灵圣近前,替他承受住了所有攻击。 “你给我让开,他害了若初,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抽搐的朝陆消川说道,眼看着自己的残魂就要灰飞烟灭,我当即心急如焚。 可陆消川摇了摇头,“不管他杀了谁,他都不应该是你的敌人,其中的隐情我暂时不便与你详说,但现在你必须马上给我住手!” 他的这番话,充满了自相矛盾与毫无逻辑,终究没能说服得了我。 “真是聒噪!” 我一声冷喝,拼尽全力使出了最后一道攻击。 浩瀚的真佛之力当即化作一道弧光,掠过了陆消川径直袭向了重伤垂死的槐灵圣! 嗡!!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响彻而起,就在我的攻击即将落在槐灵圣身上,要将他彻底灰飞烟灭的时候,一口同样萦绕着七彩流光的佛钟却无期而至,笼罩在了槐灵圣的周身。 在这口佛钟的庇护下,来自我的攻击犹如击打在铜墙铁壁之上,竟是没能伤得其分毫!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却见昏暗的天空中,一道菩萨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灵土上空,出现在了我巨佛的身前。 “林笙,住手。”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而这个声音经是来自于念冰! 我回头望去,却见继陆消川之后,念冰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灵土之境。 此时的她浑身七彩流光涌动,来自她的真佛之力化作佛钟庇护于槐灵圣周身,阻挡了我的所有攻击。 “林笙,老槐树在指点你佛法,你却要他性命,这样不好。” 念冰笑着说着,她风淡云轻的走到了我近前,一只手缓缓放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间,我感觉一股比我更加纯粹更加强大的真佛之力从她手中涌动而出,迅速笼罩我全身!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饶是我万分不情愿,可天空中那尊由我演化而出的巨佛却是在顷刻之间轰然坍塌,而体内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也在念冰的力量下迅速溃散,最终消散于无形。 我满是惊愕的看向了念冰,不曾想她仅仅只在瞬息间,便将我通过三生禅所获得的力量尽数剥夺! 而随着真佛之力的消散,随着八道灵魂佛阵的覆灭,我的残魂也随之支撑到了极限,顿时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可就在残魂即将灰飞烟灭之际,念冰微微一招手,一股真佛之力却是将其尽数笼罩,而握于本体手中的青铜镜也在这一刻飞掠上来,将残破不堪的残魂尽收其中。 属于我的意识也随即从残魂之中褪去,再度回归了主魂肉身之中,而我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噗! 在我睁眼的瞬间,一口暗红的鲜血当即喷吐而出! 三生禅是一记七伤拳,在重创了槐灵圣的同时,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也同样在毁灭着我。 暗红的鲜血止不住从我七窍之中流淌而出,却是让我的肉身和灵魂同时遭受了毁灭性重创! “林笙,恭喜你,终于明悟了三生禅,拥有了成为过去佛的潜质。” 念冰捧着青铜镜,朝我这么说道,“可是你现在的底蕴太过薄弱,此时动用三生禅调动前世之力,无异于三岁孩童挥动千斤利刃,虽然杀伤力强悍,却并不是你现在有资格用的。” “听我的,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动用这一佛门无上法,否则轻则伤及根基,重则中断你的修行通途——就像茹若初的闭口禅一样。” 念冰这么说着,犹如没事人一样将我从地面搀扶了起来。 “可是……老槐树杀了若初!” 我颇为费解的看着念冰,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并且一举平定了眼下的战局。 来自她的真佛之力犹如润物春雨一般萦绕我周身,不断治愈着我的肉身,治愈着我破碎的主魂。 而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笑靥,“林笙,你可真是的!槐灵圣是何人,他是若初的佛门师兄,是参禅礼佛千年的灵圣,更是一方灵主。地位如他,又怎会与茹若初为敌?就算他们真的对茹若初动了手,也一定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是的,我虽然对槐灵圣了解甚少,但以他的秉性他目前在道门的地位,完全不应该仅因天意而贸然对茹若初下此毒手。 莫不成真如念冰所言,其中还有着我所不了解的隐情? 而且,陆消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拼着自己重伤的代价,也要相护于槐灵圣? 重重的疑点让我不禁万分困惑,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念冰看去,可念冰的目光却落在了槐灵圣的身上,“老槐树,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此时,槐灵圣在陆消川的相助下,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已虚弱至极。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念冰,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姑娘相救。” “救你?不,我是在救我的丈夫。” 念冰摇摇头,说道,“你是死是活与我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担心林笙为了对付你,被三生禅的力量反噬,最终落得和你同归于尽的下场。” “今日之事,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而产生,我希望能就此了结。” 对此,我摇了摇头,“可是,若初……” “林笙,茹若初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之后我会慢慢跟你说道,但在这之前,你得先和我返回觉禅寺中,毕竟你现在被三生禅反噬得太严重了。” 听了这话,我虽然万分不甘,但此时的自己早已强弩之末,已经没有了继续苦战下去的能力。 我虽然不希望念冰插手此事,可随着事态逐渐复杂,已完全超乎了我的掌控,此时除了听从念冰的意愿,已别无选择。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了点头。 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欣然的笑容,可表情又在瞬间化为冰冷。 她朝着陆消川和槐灵圣看了去,“二位,如今的我已经不便再插手道门的事情,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的丈夫安安生生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在这之前,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阻止我们的人或者事。” “而你们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捣弄的那些小动作,若是再敢任意胡来,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将重返人间 念冰的这番话,充满了警告和威胁的意味,而陆消川和槐灵圣也随即点了点头。 陆消川说道,“姑娘,我们并无与林笙为敌之意,更无意打破你们二人之间的平静,我们自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敢有丝毫僭越。” 陆消川的这番话,充满了谦逊和恭敬,俨然将念冰摆在了一个比他更高的位置。 “如此就好,希望你们言出必行。” 念冰点了点头,“而现在,你们且去好好养伤,要是这槐灵圣就这么死了,无常可是会怪罪我的。” 留下这番莫名的对话,念冰便没有再与二人多理会,朝我说道,“林笙,我们走吧,我给你疗伤。” 我颇为不甘的点了点头,随后回望了一眼槐灵圣,“念冰,你刚才和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让他们恪守本分了。” 念冰如是说着,随后不曾再有多言,带着我离开了此地。 在这一战中,因为遭受三生禅真佛之力的反噬,我虽然重创了槐灵圣,但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主魂与肉身皆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维持残魂完整的八道灵魂佛阵更是灰飞烟灭,若不是念冰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可饶是如此,在回到觉禅寺后,我还是止不住昏迷了过去…… 梦,一个漫长的梦。 当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觉禅寺中,更不在厢房当中,却是睡在了一张白骨累累的床上。 “林笙,你可算是醒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儿一直睡下去呢!” 就在这时,一个妩媚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响起。 我止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去,却发现彼岸就躺在我的身边,笑眯眯的看着我。 “彼岸?你……你怎么又把我灵魂拉回阴间了!?” 我颇为意外的朝彼岸这么说道,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原本重创的主魂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阴间是我想让你来你才能来的地方,而现在……我想你了!” 彼岸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胸膛上,朝我这么说着,“你别担心,就在刚才,我已经修复了你主魂的创伤,如果我没猜错,念冰现在应该也在帮着修复你的残魂吧!” “林笙,你的日子过的可真是惬意,你为大老婆报仇,两个小妾都在紧忙紧赶的帮着你料理后事,这世上可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福气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五味杂陈,怎么听都觉得彼岸是在挖苦我。 显然,拥有窥世镜的她,对于我在阳世所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刚才我和槐灵圣的那番恶战,显然又被她看在了眼中。 我和彼岸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是夫妻吧,但她的性子我至今都没有摸透,她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在任性而为,但背后似乎又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彼岸,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我无心理会她的这番挑逗,直接开门见山的朝她说道,同时起了身,就打算下床。 可我刚一起来,却被彼岸从后面搂住了,“我是你的老婆,难道我想见见自己的丈夫,就非得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吗?” “……” 对于彼岸这话,我不禁一阵语塞。 我想来阴间的时候彼岸不肯,我重伤昏迷之际却又莫名被她带了过来。 可此时我在阳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心情与她打情骂俏。 对于我的所想我的所欲,彼岸却是显得漠不关心,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林笙,刚刚阳世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可真是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参悟了三生禅,看到了前世缩影,得到了来自过去的力量。” 彼岸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着,“唉,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像念冰一样,也能觉醒自己的前世,想起那个在忘川河畔等了你千年的我来呢!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虽然和我同床共枕,可想着的却是别的女人。” 对此,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彼岸,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留在这里。” 见我确实已经有些不耐烦,彼岸有些委屈的嘟囔了一下嘴,脸上很快又浮现出一抹甜蜜笑容。 “好吧,我也不逗你玩了。我今天叫你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难道说你在阴间看到茹若初的魂魄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喜,“那……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到了阴间何处,能不能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想办法让她重归阳世?” “林笙,就凭你这句话,你信不信茹若初一旦出现在阴间,我就立马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彼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翻了她的醋坛子。 就在我准备解释的时候,彼岸告诉我,“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和你谈茹若初的事儿,而是想告诉你,过不了多久我便会重返人间!” 对此,我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上次彼岸现身人间的情景我历历在目,几乎遭来了整个道门的追杀,可现在她竟然告诉我又想卷土重来,一时间我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你是阴间的神明,你自己当初说过不会贸然干涉人间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快又要重新归来?” 我颇为疑惑的朝彼岸问道,但并没有阻止她返回人间的想法,毕竟我很清楚彼岸的脾气,她和我说起这事儿,只不过是在跟我知会一声,并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 “因为我想你了呀!可现在每次都是你来阴间看我,我当然得礼尚往来去阳世看看你咯!” 彼岸又跟我卖起了关子,可见我脸上毫无波澜,她立马又改口道,“好吧,我最近有些私事需要前去阳世处理。” “私事,什么私事?” “这就与你无关了,我之所以叫你来,也是想让你提前有个准备,毕竟这件事情和你有着莫大关系。” 彼岸这么说着,随后冷不丁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好了,现在该说的也跟你说了,你不是急着返回阳世吗,我现在便送你上路。” 说着,彼岸伸出了手,一道黑色漩涡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等等!!” 见彼岸就要送我离开,我连忙制止道。 “还有什么事吗?” “彼岸,既然来了,你能不能再让我动用一下窥世镜?” 我朝彼岸这么问道,毕竟上次我请求彼岸将我召回阴间,就是想借着窥世镜窥视人间,确定茹若初的魂魄是存是留。 而现在来都来了,又怎么可以空手而归? “我觉得,你还是别看它为好。” 可对于我的这一要求,彼岸却摇了摇头,“虽然都说眼见为真,但你透过窥世镜看到的,有时候也难免只是一抹表象,并不会给你带来真正的事实。”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面窥世镜,现在不能给你用,更不会让你拿去寻找茹若初。” 彼岸的这番话说得非常坚决,似乎背后还有着很多为我所不知的事情。 我深深皱起了眉头,“彼岸,你能洞彻阴阳,虽然身在阴间,但阳世的事情恐怕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当时槐灵圣告诉我,他杀茹若初的初衷是为天意,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所说的天意究竟是什么?” “天意?呵呵,这所谓天意嘛……” “林笙,你该回家了。” 没等彼岸说完,另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却忽然从屋子里响起。 阵阵清风从屋子里莫名吹起,原本昏暗的窥世镜忽然变得流光溢彩,一道道七彩的佛光萦绕其中。 而在佛光弥漫中,我看到念冰竟是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此时的她还待在觉禅寺的厢房当中,她的手里捧着一面青铜镜,旁边的床上还躺着我昏迷不醒的肉身。 彼岸是神明,而念冰却是一尊前世真佛,此时竟是透过这窥世镜,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了阴间,投射到了这十八层地狱中。 看到念冰现身镜中,彼岸脸上的灿烂笑容消失了,“哟,我说这阴间当中谁有这胆子,竟敢冒昧打扰于我,原来是你呀!” 彼岸的声音里,充斥着一抹挑衅的意味。 念冰的目光透过窥世镜掠过了我,落在了彼岸的身上,带着一抹明显的愠怒,“你与我说话的态度,让我很不喜欢。” “如此说来,我定是激怒你了!” 彼岸嘴角勾勒一丝冷笑,“迷失在人间的真佛,难不成你还想和我这位阴间神明斗一斗?” “阴阳两间互不干涉,可你如果胆敢前来阳间,我定会好好招待你。” “是吗,如你所愿!” 二女的这番对话,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敌意,却是让我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可一番唇枪舌战后,念冰并没有再与彼岸多理会的意思,随着她手一招,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充斥我全身,直将我拽入了那黑色漩涡中。 我的眼前随即一黑,可很快便被一抹金色的祥光所充斥。 我睁开了眼,发现再度回到了觉禅寺中,回到了厢房之中。 而念冰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第四百九十七章 凡心的推断 念冰看着我,脸上毫无表情。 而我也止不住一个哆嗦,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可就在我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念冰却若无其事的将我扶了起来,来自她的力量也随即探入了我的主魂。 “既然她已经帮你治疗好了灵魂创伤,那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念冰将那青铜镜交还给了我,“林笙,我本来打算将你的残魂与主魂重新融合,可后来发现二者已经分割太久,残魂已经有了自己微弱的意志,我担心强行融合会让二者发生反噬,所以只好重新布下了八道灵魂佛阵,你先拿着。”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青铜镜,发现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残魂恢复如初,来自念冰的八道灵魂佛阵佛光璀璨,其中所蕴藏的佛力更是比先前更加纯粹而且浑厚。 见此,我对念冰颇为感激,可等我目光从青铜镜上挪开时,发现念冰还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林笙,你真的这么在乎茹若初吗?” 她朝我这么问道,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想了想,诚恳的点了点头,“她是我的道门之妻,虽然之前有过很多的仇恨和误会,但她终究是我命中红颜,她遭遇不测,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没有丝毫隐瞒自己对茹若初的感情,因为念冰是聪明人,我所说的一切瞒不过她的眼睛,与其虚与委蛇,不如坦诚相待,以免再无端激起各种猜忌和矛盾。 “看来,她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念冰从床边站了起来,她打开门看向了屋外,看向了对面安置着茹若初的禅房。 随后,她回头又看了我一眼,“只可惜,我现在的状态你很清楚,我不敢随意插手道门的事情,也不便去对付任何的人,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保全你的性命。” 留下这句话,念冰便离开了,前去了佛堂诵经礼佛。 正如她所说,如今念冰已堪称神明,却又佛魔无常善恶一念间,对于人间道门而言,她就是第二个彼岸,无疑是又一个变数,是一个人间的隐患,所有人都在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像刚才,她明明可以帮我一举抹杀了槐灵圣,可她没有,因为只要一动手,那么便会激起所有人对她的敌意,一旦让人察觉到她的威胁,那么道门中人势必会像当初对付彼岸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送离人间。 正因为如此,念冰明明已觉醒前世化为神明,但她在这些肉体凡胎面前依旧如履薄冰,不曾有丝毫逾越之举。 只因她对人间还有着莫大的眷恋,对我还有着太多的不舍。 带着这一想法,我不禁叹了口气,随后也走出了门,来到了茹若初的房间。 茹若初此时正躺在床上,虽然没有了心跳没有了丝毫气息,但萦绕周身的神力依旧不曾散去。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禁再生一阵揪痛。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打开了门,发现是凡心法师。 凡心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槐灵圣的不对劲,当我被带入灵土之境后,是凡心找上了念冰,让她前来了灵土,化解了我和槐灵圣的这场厮杀。 “凡心法师,有什么事吗?” 我邀凡心进了屋,朝他问道。 “自然是为了若初师叔。” 凡心法师看了一眼茹若初,说道,“一开始,贫僧还真以为若初师叔已经身死人陨。可在得知了害她的人是老槐树后,我觉得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震,可没有马上开口,示意凡心法师继续说下去。 凡心接着说道,“贫僧对老槐树非常了解,若初师叔幼时在觉禅寺修佛,老槐树便对她疼爱有加,对她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后来师叔重返悬棺门,老槐树担心她的安危,又特意遣来诸灵圣保护她的周全。” “老槐树之于若初,犹如爷爷疼爱孙女,道门之中谁都可能害她,唯独老槐树断不可能!他之所以对若初动手,定然是有着难言的苦衷。” “而贫僧也听凡天师弟说过,在你和念冰畅游人间的这段时间里,阴离门主、隐山门主都与老槐树走动得极为频繁。” “以贫僧拙见,若初此次受害,恐怕并不只是老槐树一人所为,背后还有着阴离门以及隐山门两大势力!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贫僧便不得而知了。” 对此,我不由得深皱起眉头。 之前因为仇恨熏心不曾多想,而今平静下来,却也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陆消川以及二长老俞向天都有和我说起,让我就当没有茹若初这个妻子,就当没认识她这么一个人。 而老槐树如果真要杀茹若初,也没必要这么快向我坦白,他完全可以将一切隐瞒,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充当一个局外人。 之前在灵土之境,在我即将抹杀槐灵圣的时候,陆消川却突然闯了进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住槐灵圣的性命,也一再告知他们并非我的敌人,也说起过其中另有隐情。 回想起这一幕,我可以断定陆消川和槐灵圣是一路人,他对于茹若初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 若是真如凡心所说,是灵土、阴离门以及隐山门共同策划了针对茹若初的迫害,那么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而茹若初的魂魄现在又被他们带去了何处?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凡心法师。 凡心对我说道,“贫僧这些时日一直与住持方丈苦行人间,对于道门新近发生之事不甚了解,不过若初师叔现在若是活着,那么她魂魄究竟在何处,贫僧倒是能猜出一二。” 随后,他忽然问我,“林笙,你可知隐山门中,有着一道名为五行避阳阵的法阵?” 我点了点头,所谓五行避阳阵,是隐山门中一道比较冷门的五行法阵,可以让人暂时隐匿所有气息,不被他人所察觉,通常是在潜伏抑或躲避敌人追杀的情况下方才使用。 可因为这一法阵门槛极高,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通常只有长老级别才有资格使用。 而像隐山门长老这种级别的人物,道门众已很少有人能威胁到他们的性命,故而这样一道五行法阵在隐山门中的使用频率历来少之又少。 而凡心接着说道,“据你先前所言,你曾前去阴离门,让陆消川以千里追魂之术助你寻找若初踪迹,结果无功而返,而阴间的那位大人又说若初魂魄并未赴入鬼门关。” “你觉得,若初师叔的魂魄现在有没有可能就在隐山门中,被封印于五行避阳阵中?” 凡心的话,让我顿时醍醐灌顶。 若是隐山门也参与了这场针对茹若初的迫害,那么以沉江客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动用五行避阳阵,隐匿掉若初魂魄的所有气息,让我误以为她早已魂飞魄散! “凡心法师,多谢您的提醒,晚辈这就前去隐山门!” 我原本消沉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就打算离开。 可凡心法师拦住了我,朝我问道,“林笙,不知你此次前去隐山门,究竟打算怎么做?” “如果若初的魂魄真被封印在隐山门,只要沉江客肯将其交出并且交代原委,我可以不做计较,但如果他们真想要若初死,那么我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我朝凡心这么说道,可后者却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性子若是贸然前去,贫僧实在不放心。” “而今祖师与住持方丈皆不在,贫僧身为若初的师侄责无旁贷,不如就让贫僧与你前去罢,万一有什么意外,贫僧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凡心法师了。” 我点点头,接受了凡心法师的这一好意。 毕竟眼下念冰不便亲自干涉道门事物,而父亲也被柳乘风紧急召回,无常祖师枯荣又刚巧不在寺中,如今能愿意相助我的,也只有凡心法师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抱起了茹若初,和凡心一道走出了门。 走到禅院后,我后山看了一眼,却见那棵燃烧着熊熊阴火的老槐树,此时却已消失不见,遭受我三生禅的重创后,槐灵圣也不知前去了何方。 而我也无心与他多理会,只待寻得若初的魂魄后,再与他们这些人一并秋后算账。 没一会,我们便来到了寺外的寒潭前,随着几枚铜钱丢下,一艘乌篷船随即从水中缓缓浮现。 我们踏上船,可就在船只即将沉入水中时,我回望了一眼觉禅寺,却见念冰不知何时站在了大雄宝殿门口。 她的身上佛光涌动,她隔着老远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色彩…… 第四百九十八章 朽木岭,逆水泊 在念冰的凝视中,乌篷船载着我们离开了觉禅寺。 船只沉浮间,时间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终于载着我们来到了隐山门的山门之下。 隐山门,位于九州最东方,一处地处偏远的山水间。 隐山门所处的山脉,名为朽木岭,坐落山前的湖泊,名为逆水泊。 只因隐山门所处地域邻近东海,每逢夏秋之季,海水都会伴随着着潮汐倒灌内陆,湖中的浪潮也因此自西面而起冲击湖面,逆水泊的这个名字,也因此得来。 从正式步入道门到现在,我和隐山门打的交道最多,但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访山门。 而早在一个月前,沉江客就曾亲自邀我前来山门之中,一同共商进击黄沙之事,并且告诉我隐山门中还关押着一个来自黄沙之地的永生者,可因为念冰的缘故,这场赴会却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但谁也没料到,此次我主动前来隐山门,目的却是为了茹若初。 乌篷船在逆水泊的湖畔停下,我和凡心法师下船之后,便沿着一条山间小路深入了朽木岭,走向了山门所在腹地。 整个朽木岭,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行之力,不断影响着山中的种种。 只见山中的草木时而枯萎凋零,时而枝繁叶茂百花盛开。穿过林间的小溪原本细水长流,下一秒却变得洪浪汹涌,甚至几度逆流而上。 而我们脚下的这条幽深小径,也在我们到来的过程中不停地变幻方向,茂密的草木也不断朝着山路两侧靠来,以至于我和凡心法师在山上走了半天,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山脚下。 见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逆水泊的湖岸,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眼下的这一山林,赫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五行法阵,通过不断变换地形与路径,让贸然闯入者迷失其中,最终又送回原地。 我随即动用阴阳道法,阵阵阴气随即深入山林深处,而在我的感知中,我察觉到了好些个潜藏在山林暗处的隐山门人,而他们正是眼下这一法阵的布阵者。 虽然与我没有言语,但我很清楚的意识到此时隐山门并不欢迎我的到来,却以眼下法阵与我避而不见。 “在下林笙,今日一行并无恶意,乃受隐山门主之邀赴山拜访,还请诸位广开方便之门!” 我朝着朽木岭深处说了一声,滚滚音浪伴随着心力席卷四方。 可是,我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我眼前的景象也开始迅速变化。 原本崎岖的山路忽然消失了,大量的草木开始迅速朝着后方挪移,一堵高达百米的悬崖峭壁在阵阵五行之力的作用下拔地而起,阻隔了我前方的通途。 “林笙,看来今日隐山门有意在回避着你。” 这时,一旁的凡心法师开口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朝着暗处那一个个的布阵者再度说道,“竟然诸位不愿行个方便,那就请恕我无礼冒昧,只好擅自登山了!!” 话落,我当即朝着眼前的这堵悬崖峭壁走出一步,来自我的五行之力也如潮水一般朝着朽木岭中汹涌而去。 天地五行相克相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要想破解五行法阵,最好的途径无疑也是动用五行道法。 在我的意志下,来自我的五行之力迅速流转,以木行术为首涌荡四周。 在木行术的催动下,原本朝着两侧退去的林木开始迅速朝着前方悬崖簇拥而来。 一时间,整个山上忽然传来一阵震鸣,原本隐藏于山中的各个五行符文也随着我的这一动作纷纷大亮,散发出昏暗的光芒。 来自我的力量,此时正在和整个山间五行法阵相抗衡着,前方的朽木岭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震鸣,原本隐藏在山中的诸多五行符文也随着我的这一动作纷纷显露真身,散发出阵阵昏暗的光芒。 置下这道护山法阵的并不是什么隐山门的大能,而是寻常守山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整个法阵很快便无法与我抗衡。 眨眼间,眼前的这堵悬崖峭壁消失了,两侧的林木纷纷朝着前方簇拥而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原本消失的那条山路也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林笙,我们今日并非为寻仇而来,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妄动杀念。” 见我已开始破阵,一旁的凡心法师朝我如此告诫道。 我点了点头,不曾有多言,与凡心一道沿着这条重新出现的山路再度赴入了朽木岭中。 可刚走了没几步,一条从山顶崩腾而下的河流却忽然改道,横在了我的近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着我手一挥,河道两岸的土石在土行术的作用下开始迅速合拢,整条山河也被强行改道,再度回归原位。 可当我打算再度前行时,一座又一座的崇山峻岭却又眼前拔地而起,一重接着一重阻隔了我的所有去路。 “诸位,你们在挑战我的耐心,但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 看着眼前没完没了的阻碍,我终于变得彻底不耐烦,一股躁动的五行之力当即席卷四方,迅速地找出了隐藏在山中的每一道五行符文。 在我的意志下,每一道五行之力都朝着相对应的符文之中侵袭而去,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来自五行力量的冲击在这一刻席卷整个朽木岭。 强势攻袭间,遍布朽木岭之中的各个符文顿时被蛮横冲碎,整个法阵也在瞬间发出剧烈的嗡鸣,不过片刻工夫便支离破碎。 一不做二不休,在这种不厌其烦的骚扰下,我终于发了狠心,将整个五行护山阵灰飞烟灭! 随着五行护山阵的破灭,莫名出现的崇山峻岭瞬间化为乌有,整个朽木岭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消失的山道也随之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在前方的山道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十来个隐山门人。 这些人正是五行护山阵的布阵者,随后法阵的破灭,他们也从暗处显露了身形。 这些在背地里对我下小动作的家伙,显露真身后一个个却是显得极为谦卑,朝我躬身说道,“林大人,请饶恕我们的怠慢之罪,您是隐山门的贵客,我等今日也并非有意刁难于您,只因门中此时有要事需要处理,实在再难招待外客。” 我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可也没有对这些听命行事的门人多行计较,当即绕过他们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大人,请留步!” 这时,其中一人忽然走上前来,“大人,今日阻您上山,是门主给我等所下达的死命令,您此时若是执意前往,我等必死无疑,还望大人慈悲,放我等一条生路!”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冷哼,“你让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可我的妻子呢?谁又来给她一条生路?” 说罢,我不曾与他们有理会,脚步不停地朝着前方继续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朽木岭腹地,一片葱郁的沼泽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与寻常所见的沼泽不同,这片沼泽却是位于海拔千米之高的一片山谷之中,且不像寻常所见到的那般瘴气弥漫,相反却充斥着无穷生机。 一股盎然的生命气息笼罩着整片沼泽,虽然已是隆冬,但沼泽之中流水清澈见底,成片成片郁郁葱葱的芦苇在风中芦花飘扬。 而在水底之下,还遍布着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这些铁剑的剑尖刺入水底,剑柄刚好没过水面。 这些铁剑以一个特定的规律分布在沼泽的各个区域,犹如一道不知名的法阵。 沼泽的中央,还有着一座直径不过百米的小型火山,炽红的岩浆伴随着硝火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在这片沼泽之中一应俱全,浑厚的五行之力也随之萦绕其中。 而在山谷周围的半山腰上,一座座由黑曜石垒砌而成的古朴石楼环绕沼泽而建。 这些石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层都已经风化,每一根石柱上裂纹斑驳,镂刻着一个个类似图腾的飞虫走兽浮雕,一条宽长的青石板道贯穿于山谷,将所有石楼都连为一体。 如果没有看错,这儿应该就是隐山门的山门所在地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朝前走了上去,可那些布阵者却在这时纷纷朝我围了上来。 “林大人,请恕我等冒昧,我等要职在身,您若再往前走一步,小人们只有斗胆以死相拼了!” 布阵者们朝我如是说道,一股浓浓的敌意当即从他们身上汹涌而来。 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不曾想这些家伙竟然如此执拗,也不知沉江客对他们下达了怎样的死命令。 可碍于凡心在此,我也不便痛下杀手。 “都给我滚!” 吼!! 随着我一声怒吼,一声震天的龙吟当即从我体内响彻而起,来自祖龙的帝王之气也随即爆发而出,直朝着在场众人侵袭而去。 帝王之气,对于道行高深者并无太大作用,可对于这些道行相对平庸的芸芸众生,却是有着一股极强的灵魂压制作用。 在受到帝王之气的侵袭后,在场所有布阵者顿时面色苍白,一个个出于灵魂本能的跪伏下来,他们的头深深埋在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惶恐不得安生。 “大人……门主给我们下达的是死命令,您……您若步入山门之中,我等必以渎职之罪为宗门处以极刑,还望大人开恩,莫要为难于我等!” 其中一个人惶恐的抬起了头,颤颤巍巍朝我如是言。 “你们该被如何处置是你们隐山门的事,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们几个人的命还威胁不了我。” 话落,一股比先前更加浑厚的帝王之气倾泻而出,将意图挣扎站起的他们再度镇压在了地面。 吱呀!吱呀!…… 可就在我一步跨入这片沼泽之地时,山谷间那一座座石楼的大门忽然打开了,我看到有大批的人马纷纷从各个石楼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为首的,赫然是一身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中年男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隐山门主沉江客。 “林笙,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找来了这里。” 沉江客摘下了斗篷,阴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也有一丝失望。 第四百九十九章 你来了,她必死无疑! “林笙,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找来了这里。” 沉江客摘下了斗篷,阴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也有一丝失望。 他的这抹眼神,让我倍感莫名,似乎我的到来对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沉前辈,我的妻子若初最近遭人陷害,我在人世找了她好久,都没有找到她失落的灵魂。晚辈今日前来,只为斗胆一问,她的灵魂是否正藏身于隐山门中?” 我深深吸了口气,抹去了施加于众布阵者身上的帝王之气,让他们得以获得自由,随后朝沉江客如是问道。 可沉江客没有回应,而是看了一眼那些布阵者,“林笙到来,本非你们所能阻止,先且退去吧。” 众门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如获大赦的释然,随即躬身离去。 而沉江客的目光也随即落在了凡心法师身上,“凡心,若本尊没有猜错,林笙之所以前来,恐怕是得到了你的指点吧?” 对此,凡心法师点了点头,“阿弥陀佛,贫僧心系凡尘,见不得俗世恩怨事,故而为林笙提了些许愚见,还望隐山门主见谅。” “哼,本尊见谅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茹若初知道是你将林笙带来隐山门,她是否又会原谅你。” 沉江客这么回应道,却是让我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以沉江客的意思,凡心的猜测显然是对的,茹若初此时就身在逆水泊外朽木岭中。 但他最后的这一句话,却是显得意味深长,似乎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着很多不为我所知的隐情。 而凡心法师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安,“隐山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你们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你们既然都已经来了,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沉江客侧过了身,朝着山谷之中最为高松的一幢石楼指去,“你们猜的没错,茹若初的魂魄被槐灵圣剥夺后,便第一时间带来了隐山门,而现在她就在宗门主殿当中,你们不是为了她而来吗,现在可以去找她了。” 话落,沉江客也不曾再理会我们,而是看向了在场诸多门人,“诸位听令,马上催动宗门大阵,隐山门大劫将至!” 听了这话,汇聚而来的众多隐山门人纷纷领命,当即踏着水波走进了近前的沼泽之中,来自他们的五行之力开始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一时间,整个沼泽发出阵阵嗡鸣,五道由无数五行符文化成的法阵在水面之上散发出微光,一股毁天灭地的强大气息也从中萦绕而出。 突然的这一幕,让我和凡心倍感莫名。 但我还从未见过沉江客如此紧张过,似乎我们此次前来,给他以及他的隐山门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而在忙碌的同时,沉江客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急着想找你的妻子救她的性命吗,现在怎么还不去找她?” 沉江客的这番话,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愠怒,却是让我变得更加倍感莫名。 “林笙,贫僧似乎又犯下了一道滔天罪孽。” 凡心看着沉江客先前所指的那幢主殿,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了起来。 此时,主殿的门打开了,我看到有几个熟悉的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而他们赫然是先前在灵土之境与我为敌的槐灵圣以及陆消川,而在陆消川的旁边,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此时也捧着一面卦盘侍奉于此。 我不曾言语,当即朝着这幢主殿走了过去,来到了槐灵圣与陆消川近前。 因为先前遭到我的攻击,此时二人身上的伤势未曾痊愈,和我一样的,他们也选择了沉默,随后向着主殿深处伸出了一只手。 主殿的深处,有着一个已经被打开的地室通道,阵阵浑厚的五行之力正不断从中萦绕而来。 倒是一旁的俞向天笑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亢奋与喜悦,“林笙,看来我给你算的那一卦没有错,你的情劫之灾果真早已注定在了宿命当中,你……已无路可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稍后你将亲眼见证自己的宿命到来,你心爱的女人即将离你而去,而你也将遭遇弥天大祸!至于我……我会得偿所愿,突破困扰我多年的修行桎梏,一朝悟道而身死!” 俞向天这么说着,似乎是在说着一件让他极为开心的事情,以至于最后忍不住狂笑出声。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我明显察觉到自己已置身在了一个弥天的阴谋之中。 可这一阴谋的幕后主使者,并非槐灵圣,也非陆消川,更不是东道主沉江客,而是一个为我所不知的恐怖存在。 而我今天的到来,似乎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甚至可能给茹若初,乃至隐山门,乃至整个道门带来莫大浩劫! 一个荒诞的想法忽然由心而生,让我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不愿再做过多猜测,可内心还是因此不寒而栗。 我没有再多理会俞向天,当即背着茹若初朝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去,来到了地室的门口。 而凡心法师留在了外边,他显然也猜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地室的内部,是一条昏暗蜿蜒的地道,我顺着地道一路下行,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圆形地宫之中。 地宫内部空无一物,只有着一座散发着五彩流光的五行法阵。法阵的内部一片黑暗,让人看不透里边的情景,我的心力刚刚探入其中,便犹如石沉大海般瞬间音讯全无。 这座法阵便是五行避阳阵,能够让置身其中的人或者物彻底隐去身形,无从被人所察觉。 可除了我之外,地宫之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此时,他面对着法阵背对着我,手握的铁锏重重地杵在地上,来自他的五行力量此时正源源不断涌入五行避阳阵中,使得法阵得以持久维系。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冰的爷爷,隐山门大长老念夕朝。 “林笙,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念夕朝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几日不见,念夕朝竟已苍老得不像样。 他的头发已经尽数苍白下来,一道道深如沟壑的皱纹遍布了整张脸,原本深邃锐利的双眼也深深凹陷了下来,挺直的腰板也变得佝偻瘦削。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丝毫道门大家的风范,更像一个垂暮的孤寡老人。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看不透他们这些道门大人物的所作所为了。 出手对付茹若初的是槐灵圣,帮凶有陆消川,而镇压她魂魄的是沉江客,负责布下五行避阳阵的却是念冰的爷爷念夕朝。 念夕朝,是五行避阳阵的布阵人,也是茹若初魂魄的看守者。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力和无奈。 “念老爷子,您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茹若初,道门之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疑惑,朝念夕朝再度问道。 “林笙,茹若初的魂魄已被我安置在这五行避阳阵中。你今日若是不来,那么过上几天,我们自然会将她安然无恙送返悬棺门,可今天你来了,她必死无疑。” 念夕朝长叹了口气,眼中的无奈变得更加深厚,“这是我们念家造的孽,可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你们自身,苍天无眼呐!” 我来了,她必死无疑!? 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没能明白他这句话中的深意。 对此,念夕朝张了张口,眼神里的悲痛也随之变得越发浓郁了,终究没有将其中的缘由告知于我。 他指了指那五行避阳阵,“孩子,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赴入阵中与茹若初再见最后一面吧。而今日之见,或是就是你们俩的永别。”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一阵揪痛,不明白念夕朝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不明白他为何会作如此言论。 可他朝着法阵伸出了一只手,却不曾再做任何细说。 我的身体一阵颤抖着,终究还是背着茹若初的肉身走进了法阵之中。 步入法阵的瞬间,浑厚的五行力量将我彻底笼罩,隔绝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在法阵的中央,我看到了茹若初的魂魄。 此时,她正悬浮于法阵的半空之中,原本遍布裂纹的三魂七魄已被尽数修复,可她依旧紧闭着双眼,犹如一尊睡美人。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背着的她的肉身放回了地面,随后默默念起了法咒。 在我的法咒声中,茹若初的眉心浮现出一道符文,一股流光从符文中照耀而出,映射在了她悬空了魂魄上。 一时间,魂魄立即受到符文的吸引,缓缓从空中飘落了下来,最终重归于肉身之中。 在灵魂归位的这一刻,原本犹如尸体的她的肉身,逐渐出现了一丝温和,她原本停止的心跳此时也重新跳动,苍白的脸上也随之出现了一抹血色。 在阵阵平缓的呼吸中,茹若初轻轻皱了下眉,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可眼中却尽是疲惫。 茹若初醒了,看着她身魂重新合一,我的心里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的喜悦,相反却尽是沉重与害怕。 陆消川、俞向天、槐灵圣、沉江客、念夕朝…… 他们每个人跟我说过的话此时都历历在目,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预示着我和茹若初正在步入黑暗的深渊,可我不知他们话中深意,也不敢去猜测其中深意。 在茹若初苏醒的这一瞬间,我内心的恐惧也因此达到了极致。 “林笙……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真的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找来了这里,找到了我……” 第五百章 缘起,缘灭 “林笙……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真的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找来了这里,找到了我……” 苏醒的瞬间,茹若初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平和的笑容,她紧紧抱住了我,“能在这里见到你,也好。” 我同样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可内心却惶恐到了极点。 “若初,我这次来找你,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朝若初这么问道,回想起他们所说的那些话,此时我虽然已经找到了茹若初,却又感觉无形中步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 可茹若初摇了摇头,“林笙,你我之所以能成为夫妻,只因冥冥天定的缘分。你来了,是缘聚,你走了,是缘散,你来找我,是缘起,你不找我,是缘灭。你救我,是缘生,你救不了我,是缘尽……” “藏身隐山门的这些时间,我一直盼着你来找我,又害怕你找到我。你来了,证明你的心里确实有我,你是爱着我的,所以才会对我如此在乎。可我又害怕你的到来,因为你来了,就证明我的死期也接踵而至。” 听着茹若初这话,我的心里再度陷入惶恐。 缘起缘灭,茹若初的这番话虽然说得柔情万分,但和俞向天一样的,也在预示着自己死亡的到来。 “若初,要杀你的人究竟是谁?你们为什么如此害怕他,以至于每个人都对我刻意隐瞒,含糊其辞?” 带着这种惶恐,我朝茹若初再度问道。 此时我已确信,槐灵圣他们并不是真的要害茹若初。 先前的竹林七贤、尸圣,他们并非真的要杀茹若初,而是想制造一幕她死亡的假象,随后暗度陈仓将她的魂魄带来隐山门藏于五行避阳阵中,以躲避敌人的追杀。 可是,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耐,能直接威胁到茹若初的性命不说,甚至还让当今道门的三大巅峰强者变得如此诚惶诚恐? 茹若初看着我,面对我的这一质问,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犹豫,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却将戴在手指上的一枚玉戒摘了下来,交到了我的手里。 “林笙,我的丈夫,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我死后,将我的名字写进你林家的族谱,把我的棺材悬于你林家的石山。” “这枚戒指,是悬棺门主的信物,二十年前,你太爷爷将它从茹家拿走,后来太爷爷死了,它又回到了奶奶手里,奶奶死后,又把它交给了我,现在我也要死了,我决定将它留给你,以后你便是悬棺门的新任门主,希望你将来能好好守住悬棺门的遗产,不要符道一脉就此消亡……” 说话间,茹若初将玉戒戴在了我的手指上,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无声滑落。 “是不是她?” 我的身体剧烈哆嗦着,朝茹若初问道。 这一刻,我幡然醒悟。 是啊,我怎么如此愚昧,这世上能威胁到茹若初性命的,能让沉江客陆消川这等人物如履薄冰的存在,放眼道门,除了她还能有谁? 茹若初的手也微微一颤,她低下了头,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 “到底是不是她!?” 我朝茹若初再度质问道,声音也比先前高出了三分。 “是的,是她。她……现在要来了!” 茹若初紧紧拥在我的怀里,她的手探过我的衣口放在了我的胸膛,而我的胸口处,正兜着那面青铜镜。 青铜镜里封印着的是我的残魂,先前因为遭到三生禅的反噬,残魂的八道灵魂佛阵尽数湮灭,是念冰以真佛之力将其重新修复。 可诡异的是,贴于镜面上的符纸不知为何却自行冒起青烟化作了灰烬,一缕璀璨的佛光忽的从中绽放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阵暴戾的梵音顿时响彻而起,在没有受到我意志控制的情况下,残魂竟然自行脱镜而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此时,残魂体内的八道灵魂佛阵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比先前浑厚数倍的佛力在佛光中迅速凝聚,转瞬间竟化作了一个个金光涌动的卍字佛印! 看到这一幕,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而这一预感,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只见残魂睁开了双眼,仿佛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般,一股暴戾而且充满杀意的色彩浮现双眼之中。 “残魂,你想干什么,快给我滚回去!” 我当即朝残魂大吼了一声,当即催动法咒要将其收入青铜镜中。 可残魂没有理会我,他的动作也比我要快了一分。 就在我将他收入青铜镜的同时,他已在佛光沐浴下朝着眼前法阵拍出了一掌。 在他的这一掌之间,萦绕周围的卍字佛印当即身出法随,直朝着法阵的各个五行符文侵袭而去! 轰!! 一声剧烈的炸响响起,在卍字佛印的攻击下,大量的五行之力在佛力的撕扯下分崩离析,所有符文犹如狂风中的残烛被瞬间熄灭,而庇护着茹若初的五行避阳阵也因此支离破碎,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这……发生什么事了?” 五行避阳阵被毁了,地宫中的一切也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身为布阵者的念夕朝脸色顿时化作苍白,极为紧张地大喊出声。 哞!! 然而,他的质问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一声熟悉的牛的哞叫声却忽然从地宫之外响彻而起,与之而来的还有阵阵佛力。 这声牛的哞叫声距离隐山门还有很远,可在佛力的加持下,却跨过了山河湖海的阻隔,清晰的传入了朽木岭中,传入了隐山门每一个人的耳中。 对此,茹若初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整个人也瞬间如临大敌。 她松开了我的怀抱,跌跌撞撞就朝着地宫外边走去。 见此,我和念夕朝不敢有迟疑,当即跟着她一道走出了地宫,走出了石楼,来到了外界。 可我刚走出门,一股璀璨的佛光当即铺面而来,耀眼夺目让我一时间难以睁开双眼。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从佛光中适应过来,可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万分震愕。 只见原本晴朗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彻底昏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将整片天空彻底笼罩,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在滚滚乌云当中,一张由佛力凝聚而成的菩萨脸孔浮现当空。 菩萨双眸紧闭,俯瞰苍穹,而她那张散发着万丈佛光的脸孔,却是念冰一模一样。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万丈佛光倾洒而下,圣洁祥和,却又阴冷诡魅,让人仿若置身极乐净土,又仿佛深陷阿鼻修罗。 原本还在紧锣密鼓忙碌着的隐山门人纷纷停下了各自手中的动作,陆消川槐灵圣也第一时间走出了石楼,沉江客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朽木岭的下方,看向了逆水泊所在的方向。 踏踏!踏踏!!…… 山谷中一片死寂,阵阵幽静的蹄声却是从山脚下响起,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蹄声每响起一次,所有人都止不住一个颤抖,仿佛到来的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我看到有一辆牛车驶上了朽木岭,出现在了山谷入口处。 负责拉车的,是我万分熟悉的老白牛。 本已老迈的老白牛在得到佛力的救赎后,如今已再复壮年时。在浑厚的佛力涌动间,它壮硕的身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有若一头自仙界下凡的神兽。 老白牛的身后,还拉着一辆奇怪的牛车。 只见牛车的车厢上,镂刻着一道道古佛虚影,这些古佛仿佛是活着的一般,双目微合双手合十,阵阵梵音不断从他们口中响彻而起。 而在牛车的四角,还悬挂着四面悬旛,每一面旛旗上都刻有八字真言,一根根来自孔雀的长羽悬于旗下,散发出阵阵七彩流光。 天空中的菩萨与地上的牛车,来自二者的佛光在天地间交相辉映,壮美却又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牛车缓缓前行,不一会便来到了我们近前。 牛车的门帘被拨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车中响起: “林笙,真是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茹若初的魂魄,我还以为她真的死在了槐灵圣手里呢!” 第五百零一章 妻子的算计 “林笙,真是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茹若初的魂魄,我还以为她真的死在了槐灵圣手里呢!”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一个女人从牛车上走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俗世之妻念冰。 七彩的佛光洋溢在她周身,她就好像一尊降临人间的神明,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在她的光芒下,在场许多道行较低的阴离门人身体开始变得不受自身意志的掌控,纷纷朝着念冰所在的方向跪伏在地,其他依然站着的也都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佛光沐浴下,念冰缓缓上前,身后的老白牛也如影随形,不一会便来到了我近前。 “念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下意识将茹若初护在了身后,颇为不安的朝她这么问道。 虽然已隐约猜出她此行的目的,可我终究还是难以相信,或者说还在尝试着说服自己。 “茹若初不是遭遇劫难了吗,我身为你的妻子,担心你为了找她再遭到任何的不测,所以才特意跟来看看,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可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后的茹若初身上,散发着一股隐蔽的敌意。 “所以,你就对我的残魂动了手脚?” 我不曾忘记刚才在地宫中的那一幕,残魂不由我自己控制忽然自行从青铜镜中飞出,一举破灭了五行避阳阵,使得茹若初灵魂气息暴露于外界之中。 这一切,若是说没有念冰在暗中作祟,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我耗费极大心血将修复你的残魂,难免会在佛阵中留下我的意志我的力量,可换来的却是你这种态度,这样会让我很不高兴的。” 对此,念冰不曾有丝毫否认,她的回应也显得非常直白,“不过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 “而现在,既然若初已经无恙,那咱们就回去吧,毕竟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单独和她聊聊呢!” 说话间,念冰便绕过了我,就朝着茹若初走去,她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也在瞬间冰冷了下去,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阴冷之气。 之前在面对彼岸时,茹若初尚且云淡风轻,而今得了神力,道行早已今非昔比,可面对朝她走来的念冰,她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抹深深恐惧,以至于不住地朝后退去,面色苍白异常。 见此,我当即拦在了念冰的前面。 她看了我一眼,佛威紧随而至,一种令人极度窒息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让开,我想看看她现在是否安好。” 我摇了摇头,“你如果现在离开,若初自然安好,无需由你牵挂。” 听了这话,念冰秀眉微蹙,“林笙,你似乎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我。” 念冰的这番话,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愠怒。 她看着我,她虽然是我的妻子,可给我的感觉却像一尊神明,而我只是神明脚下的一只渺小的蝼蚁。 这种感觉让我万分的不自在,此时的她虽然佛光弥漫,但给我的感觉却更像一尊滔天的魔,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我继续摇着头,念冰的眼中也逐渐流露出一丝不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走了上来,和我一样挡在了她们二女之间。 这个人并非念夕朝,也不是槐灵圣或者沉江客,而是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 “这位大人,您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何不干脆告诉林笙,今日之事究竟是因何而起因谁而生呢?” 让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她由佛化魔的那一幕,心中不寒而栗。 念冰的脸上流露一丝不愠,“凡人,这儿没你什么事,也不是你有资格插手的,不想死就让开。” “我当然不想死,可我是一个卜卦人,我这一生都在追寻着窥破天机的契机,对于众生宿命亦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可俞向天不知是犯了哪门子邪,对于念冰的警告无动于衷,反而颇为挑衅的说道,“而眼下,就有一尊神明为自己的宿命而困惑不堪,我身为卜卦人又怎能轻易错过。”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的宿命会是什么样子。” 念冰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对俞向天施以惩戒,相反嘴角勾勒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饶有兴趣的朝他问道。 俞向天拿出了一个卦盘,朝着我身后的茹若初看了一眼,“悬棺门主之所以会遭遇如此滔天大劫,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地步,只因你与林笙的情劫已经降临。” 情劫…… 之前在阴离城时,俞向天为我卜了一卦,就曾说起过关于情劫的事情,只言这是我的宿命,我最心爱的女人也将因为情劫离我而去。现在,俞向天又再度将旧事重提。 对此,念冰无言,她点了点头,示意俞向天继续说下去。 俞向天说道,“因为情劫降临,你已容不得茹若初,容不得她继续待在林笙的身边,与你共享同一个丈夫。” “你因此心生憎念,因憎生恨,因恨生魔。你想杀茹若初,可你却不敢亲自对她动手。只因她如果死在了你的手中,那么林笙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甚至从此将你视作敌人,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所以你找上了槐灵圣,让他调动灵圣一脉对付茹若初,摧毁了悬棺门,带走了茹若初,最终让她殒命于灵土之境。” “可是,半个多月前沉门主从天行门归来后,便将你已成佛化魔之事告知与了各大宗门,而我也在那时算出了你和林笙的情劫,算出了茹若初的宿命。” “所以,后来当你找上槐灵圣,以真佛的名义命令他杀死茹若初时,槐灵圣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你乃神明,在你算计凡人的时候,却殊不知凡人也在算计着你。” “在你的意志下,槐灵圣调动灵圣一脉入侵悬棺门,带走了茹若初。可他却并没有按照你的意愿行事,而是当着林笙的面瞒天过海,将她的魂魄交由了沉江客,让她藏身于隐山门的五行避阳阵中,伪造出她死亡的假象,妄图就此骗过您的眼睛。” 虽然我早已有预料,虽然也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俞向天将背后隐瞒的真相彻底说出来时,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一阵揪痛。 我看向了念冰,呼吸不觉变得沉重起来,以为她会做出什么解释,或者说,此时的我迫切需要她做出一个解释,哪怕只是谎言也好。 可念冰不曾有任何的反驳,相反她的拳头紧捏,阵阵不曾掩饰的杀意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对俞向天动手,而是等着他将话说完。 在念冰的气息侵袭下,俞向天浑身的鬼火时隐时现,露出了下方一根根森白的骸骨。 而随后,他空洞的眼眶朝向了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凡心法师。 “凡心法师,五行避阳阵是隐山门一道非常偏门的内家道法,外人通常鲜有人知。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得知五行避阳阵之法门的?” 听了这话,一直低念佛经的凡心身体猛地一颤。 他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整个人突然彻底萎靡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颤颤巍巍开了口,“是……是念冰,是她无意与我提及……” 凡心说着,下意识朝着念冰看了过来,瞬间变得无比浑浊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却充斥了懊悔和悲彻。 “呵,我猜的果然没错。凡心法师,我本以为你糊涂了一世,多少能聪明一时,不曾想你的慧根犹如你的头发,空无一物。” 俞向天不曾掩饰的向凡心表达了内心的轻蔑,“槐灵圣瞒天过海,表面上看来确实已让茹若初魂飞迫散。可聪慧如她,却并不见得会相信眼见为真,但她又不便以神明之尊降临隐山门,调查茹若初的死活。所以她才将五行避阳阵之事告诉你,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转告于林笙。而现在林笙来了隐山门,找到了茹若初魂魄,那么念冰自然也就找到了她。” “凡心你可知道,你无形中已成为了念冰手中的一枚棋子,正在按照她的意志,一步一步将你的师叔送向死亡!” 听了这话,我犹如遭受五雷轰顶,整个人顿时震在了原地。 “你来了,她必死无疑……” 我不禁想起刚才沉江客和我说的这句话,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这句话蕴含的深意。 是的,念冰将凡心当成了棋子,也同样将我当成了棋子。 她借助凡心之口,让我前来了隐山门,找到了茹若初。又利用留存在我残魂之中的意志,探寻到茹若初灵魂的具体下落。 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彻底抹杀茹若初。 而现在,茹若初的下落已经明了,所以……她来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无比的揪痛。 我深爱的妻子,这个从柳泉村开始就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女人,那个我曾毫无保留予以信任的念冰……我怎么也没料到,她留给我的,却和最开始一样,依旧是数不尽的阴谋和算计。 偏偏她算计的,还是一心要与她重归于好的茹若初。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住仅剩的理智。 我回头看向了念冰,可念冰却看向了别处,避开了我看向她的眼神。 “告诉我,俞向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第五百零二章 连环的阴谋 “告诉我,俞向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朝念冰这么问道,可念冰却避开了我,不敢看我看向她的眼神。 我依旧强撑着内心的平静,指着俞向天再度说道,“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你点一下头,我现在就杀了他。” 然而,念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俞向天看着我们,幽蓝的鬼火在他脸上缭绕,勾勒出一丝令人憎恶的笑容。 念冰没有回应我,可眼中的愠怒却已不言而喻,她随后朝着俞向天看了一眼。 在她的一眼之中,一股佛威倾泻而至。 身为阴离门二长老的俞向天,他的双膝开始变得不受自己的使唤,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引得地面一阵碎石飞溅。 啊!!…… 俞向天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脸上的鬼火也变得异常扭曲起来。他一次次想要站起身,可浑厚的神威镇压着他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身体死死按在了地上。 俞向天挣扎着,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从他周身响起,浑身的骨骼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纹,他砸于地面的双膝更是彻底粉碎。 俞向天剧烈的抽搐着,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却又挂满了亢奋和癫狂,以至于阵阵桀桀的笑声也随着惨叫从他口中响起。 “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我俞向天有生之年,竟然能以凡人之言引得一尊神明恼羞成怒!若真能死于你手,才是三生有幸!” 俞向天笑声癫狂,来自念冰的惩戒对他而言似乎无足轻重。 “狂妄的凡人,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声音里更是流露出一丝不曾掩饰的杀意。 “我只不过一介凡人,你身为神明,想要杀我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我死之后呢,你又该何去何从?” 俞向天极富挑衅的朝念冰这么说道,似乎在他的手里,还捏着许多念冰的把柄。 对于念冰的此举,我并不曾有丝毫阻拦,只是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而念冰之所以以神明之尊对俞向天动手,也无非是在逃避着我的质问。 “念冰,俞向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再度朝念冰问道,语气也比先前重了三分。 念冰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她的脸色也因此化作苍白。 原本还佛光弥漫的她,此时萦绕出重重阴气,她的双眸也在瞬间漆黑如夜。 一时间,念冰的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涌动,天空中由她演化而出的菩萨脸孔,此时也一面为佛,一面为魔,诡魅而又充斥无尽威严。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在暗中指使的,是我想要茹若初死,那又如何?” 念冰回过了头,漆黑的双眸看向了我,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极强的戾气,“当初出现在悬棺门中的神迹也并非偶然,是我故意唤醒了你们林家石山中一尊已经陨灭的神明!也是我借着那尊神明之手,利用茹若初对神力与神符的觊觎之心,一举摧毁了门中护山符阵,给了槐灵圣乘虚而入的机会!” 虽然这一切早已摆在了明面上,可当念冰真的将这一切亲口说出,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万般难受。 没想到,就连山门神迹也是念冰一手布的局,是她一心想要茹若初死。只是这一切,最终也超出了她的掌控。 正如俞向天所言,在念冰算计着凡人的同时,凡人也在算计着她自身。 “可茹若初对你并没有敌意,她的道行也远不能威胁于你,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对她?” 我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朝念冰再问道。 “没有敌意?林笙,你是不是把当初在柳泉村发生的事情都忘光了?” 念冰的身上阴气涌动,内心的杀意已经变得毫不掩饰,“当初若不是茹若初,我也不会强行动用阴阳道法,使得自己遭受阴气噬体,而她奶奶为了成全她,又对我穷尽追杀,几乎让我身死,这一切我都始终记在心里!” “没错,事后她确实给予了我补偿,说动凡尘让我前赴悬河寺修行佛法,可就是这该死的佛法,让我的前世力量提前觉醒,也让我陷入了更深一步的痛苦中!” “可是这也就算了,在获得了神力之后,茹若初以请神符召唤出那尊神明的残念,竟然还向他发出祷告,说什么愿神明庇佑人间,指引人间光明路,力阻邪煞变数生。说白了就是想借这尊早已陨灭的神明之手,将我从人间抹除,她的胆子太大了!她若不死,我心何甘?” 念冰的情绪变得越发躁动,却也让我心里一片冰凉。 一直以来,我一直幻想着念冰能和茹若初和平共处,殊不知二者的仇恨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种下,注定了无可调和。 而她们二人之间,是永远无法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当二者的矛盾达到顶点时,当她们的实力悬殊到一定程度时,今日的这一幕必将到来。 而这……便是俞向天所说的情劫,属于我和念冰以及茹若初之间的情劫,无可规避,只因已是注定。 念冰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非常沉默少言的人,可今天她的话非常多,充斥着一股数不尽的怨念。 她看着我,山中的寒风吹起了她长长的头发,“林笙,在过去的岁月长河中,你我本是敌人。可你却让我爱上了你,为了你,我从佛化为了魔,又从魔沦为了凡人。沧海桑田中,我几经生死几经沉沦,为了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最终换来的又是什么?” “前世的你,对我只有阴谋与算计,可我偏偏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最后就像当初于伟对待陈芳一样,死在了你的谎言和欺骗中!我恨你,可我还是那么爱你,爱得无法自拔。我眷恋着你,为了你依旧执意留于人间,幻想着来世你能待我有所转变。” “这一世,你终于真心实意爱我了,待我也百般呵护无微不至,这段日子我是多么高兴啊,我终于盼到了一个对我知冷知热的丈夫!可茹若初的出现,却将我所有的幻象彻底破灭。” “你爱我,可你同时也在爱着别人。我对你的千年眷恋,最后竟然还抵不过一句人生如若初见,你还是跟前世一样,将目光落在了别的女人身上,你让我又该如何容忍?” 念冰诉说着过往,诉说着她对我对茹若初的执念抑或痛恨。 我和茹若初之所以能成为夫妻,纯粹是因为族中长辈的安排,我也是直到最后才愕然发现。而我与茹若初的感情,也是在经历了诸多波折之后才日久生情。 一直以来,我一直在回避着如何处置与她们之间的关系,以为沉默是金,以为时间久了一切就会习惯成自然,殊不知万千的矛盾在沉默之中却在悄然累加,最终彻底爆发,造就了今日的这一局面。 “呵……大人,这就是您的宿命。您在容不得茹若初的同时,殊不知人间也容不得你!” 就在这时,来自俞向天的声音再度从旁边响起。 神威镇压下,他浑身的骨骼已经节节崩断,可他还是偏执地抬起了头,再度向念冰发出了挑衅。 “大人,当初您和林笙前往洛河市,在于家看到于伟陈芳以及孙倩时,难道就没想过,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为何会与你们如此相像?”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如俞向天所言,此时我的身边也有着两个红颜知己,一个是我的俗世之妻念冰,一个是道门之妻茹若初。 我真正明媒正娶的人是念冰,可我的心里却还装着另一个女人,那就是茹若初。 这与于伟爱着孙倩,最后却娶了陈芳不谋而合。 念冰曾说过,前世的我,对她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算计,甚至亲手将其杀死。 而于家之中,于伟也同样对新婚的陈芳居心叵测,最后更是让她惨死在了自己手中。 我和念冰茹若初的三角恋关系,几乎是于伟陈芳孙倩之间的完整复刻。 是的,他们三者的关系与我们实在太像了,再加上俞向天的这一提醒,让我一时间难以相信这仅仅只是一种巧合。 “其实,让你们前去于家,参加于伟的婚礼,是我们道门以及佛门有意而为之!即便当时你们在洛河市不曾偶遇凡心,事后枯荣大师也同样会到来,邀你们现身于家的婚礼,亲眼目睹于家人的结局!” “而我们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你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如今的你佛魔一体,一念成佛一念为魔。你若修行正道,定然能庇佑苍生,可你若心有陈杂,必将涂炭苍生!可如今的人间太过脆弱,容不得你这等变数存在,唯有想尽办法请你离开。” “所以,在你们畅游人间时,我们便找上了于家,就是想借着于伟他们的结局,触发你们三人之间的情劫,让你彻底由佛化魔,让你成为众生的敌人,让你不得不自绝于人间,逼得你回归极乐净土!” “只是可惜了凡心法师,他不仅是你念冰的棋子,更是我们的棋子!” 俞向天再度说着,声音里充斥着癫狂,也让我不觉毛骨悚然。 不曾想从念冰决定畅游人间之时,我所遭遇的种种,其实一早就置身在了各种人的布局当中,一环接着一环的阴谋将我重重笼罩,可我直到这时方才明悟。 而布局的人,不仅仅是槐灵圣陆消川或者沉江客,甚至觉禅寺乃至天行门都参与了其中。 和当初对付彼岸一样的,道门与佛门再度走向了合作,为的就是将念冰这一新生的变数请出人间之地。 “哼,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在我算计茹若初的时候,你们也在背地算计着我,居然还算出了我的情劫!” 念冰不怒反笑,一股阴冷的气息充斥在了她的周围,“只不过我很好奇,这一切的安排究竟是谁在主导,又是如何布局,让我每一步都落入他事先计划好的预谋中的?” “俞某不才,正是我方外卜卦人!” 第五百零三章 菩萨睁眼已成魔 “俞某不才,正是我方外卜卦人!” 俞向天吃力的站起来,朝念冰如是言。 可他站起来没多久,便在念冰一眼之中再度跌倒在地,两条腿的胫骨也节节崩断,化作了灰霾飘散当空。 俞向天发出一声痛哼,却是带着一丝吃力的笑容摇了摇头,似乎念冰对他的这一惩戒无足轻重。 “吾乃方外卜卦人,是以卜术入道,毕生之所求便是参悟天机,一朝破境而闻道。而道门佛门想要将你送离人间,却与我之所求不谋而合,毕竟神明的宿命本身就是天机!” 俞向天说道,“为了对付你,我穷尽毕生修行卜下一道神卦,看到了你和林笙的未来,看到了你对茹若初的憎念,看到了潜伏于你们宿命之中的情劫。而让你回归净土的唯一契机,便是将你的情劫引动。情劫一起你必将化魔,魔念若生,你便再也留不得人间!” “而接下来的这一切,皆是围绕你的情劫而展开的布局,至少从现在看来,你的所做种种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都置身在这场精心的布局当中!” 听了这话,念冰的脸彻底阴寒了下来,“想不到,这小小的人间居然还真有胆敢窥测神明宿命的凡人,看来我是真失策了。” “而你是卜卦人,你既然能看到我的宿命,不知是否又能看出自己的下场?” 对此,俞向天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我会亲眼见证你情劫的到来,会看到你身陷囫囵化身成魔。而我也将因为对你宿命的成功卜算,得以破境悟道,并且因此付出理应的代价,最终惨死于你手!” “可是,我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有机会看透神明的宿命,并且将神明玩弄于我的股掌之中,这是多少卜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是多少人毕生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与之相比,我的这条命根本无足轻重!” 此时的俞向天就像是一个疯子,面对已无比迫近的死亡非但没有一丝的恐惧,相反却充斥着无尽的亢奋和渴望。 “真是天真!” 念冰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引动了我的情劫,就能迫使我离开?可我是神明,我想置身何处皆由自己的意志决定,我若执意留于人间,你们这些凡人又能奈我何?” “执意留于人间?不不不,你留不住的!就算人间天道留得住你,你自己也留不住你自己!所谓情劫本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心魔!你若一再强留,必将自毁于人间!” 俞向天如是说道,似乎对念冰了如指掌。 念冰的脸上流露着一丝不曾掩饰的愤怒,她看着俞向天,语气冰冷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让你朝悟道而夕死!” 话落,一股浑厚的佛威伴随着凛冽的阴气汹涌而出,分别从左右两侧侵蚀于俞向天全身。 啊!! 俞向天的狂笑声忽然中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在佛力与阴气的共同侵袭下,俞向天通体燃烧的鬼火瞬间湮灭,本就碎裂不堪的骨骼更是层层风化开来,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而他的三魂七魄,此时也开始无不阻逆地四分五裂,来自魂魄中的阴气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最终在佛威之下尽数破灭。 “黄泉路上无老少,孤坟多是少年人,奈何桥上骨肉分,莫到老时方学道……哈哈,哈哈哈!!” 不过眨眼工夫,俞向天的肉身瞬间化为尘埃,而他残破的灵魂也随之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却也迅速地走向了坍塌。 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俞向天并不曾有丝毫的惶恐,相反眼中充斥着一股数不尽的喜悦。 他缓缓回过了头,带着一脸释怀的表情看向了远处的陆消川,“门主,抱歉无法再常随您左右,可我此生已无遗憾,于人间的使命也已完成。老夫不负阴离门,不负天下苍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话落,俞向天的魂魄支离破碎,在念冰力量的绞杀下,顷刻间魂飞魄散。 俞向天,死了。 死在了念冰的手中,死在了自己所预言的宿命之中。 看着二长老死于非命,身为阴离门主的陆消川无言,似乎对于他的这一结局也早有预料。 随着俞向天的死去,整个隐山门顿时变得异常紧张了起来。 众多门人纷纷迎着佛威强行从地面站起,来自他们的力量犹如潮水般毫无保留注入了近前沼泽之中,沉江客也踏着水波来到了沼泽中央的那座火山浮岛前。 啊!! 一声充满无尽怨念的惨叫忽然从念冰的口中响彻而起,只见萦绕在她周身的佛光轰然溃散,大量黑色的阴气从她的身上熊熊腾起! 伴随着她的这一异象,整个天地在瞬间陷入永夜,大量的鬼灵伴随着阴风游弋于天行门内外,仿若瞬间置身阿鼻修罗,一股阴森而且极为恐怖的气息席卷全场。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张始终闭眼着的菩萨脸孔,此时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菩萨闭眼不救世,菩萨睁眼已成魔。 在菩萨睁眼的瞬间,萦绕佛面之上的七彩佛光也随之溃散一空,来自念冰的阴气冲天而起,让菩萨的脸孔瞬间黑化。 黑压压的乌云在狂风中迅速翻滚,在菩萨的周围扭曲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形状,阵阵沉闷的雷鸣声也不断从云层深处响彻而起。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惶恐到了极致。 在杀死俞向天的瞬间,念冰也再度弃佛化魔! 这一幕我之前是见过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念冰魔化后有多可怕,甚至因此差点死在了她的手中。 我也不曾再理会她,当即带着茹若初快速朝后退去,而念夕朝也随即走了上来,带着满脸沉重将我们远远带离。 “可恶的凡人,你们竟敢擅自窥测我的宿命,竟敢触动我的情劫,今天……介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得死!” 念冰发出一声怒哼,大量的阴气开始朝着她迅速凝聚,她的身躯也随之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了一尊高达百米的菩萨身影,而这俨然是念冰的神明真身! 可是,由念冰所化的菩萨却没有丝毫普度众生之心,相反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涂炭众生的杀念。 圣洁而且祥和的佛光一扫而空,黑色的阴气弥漫四周,一个个实质化的鬼灵也不断萦绕在她左右。 随着她的神明真身显露,整个朽木岭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大量的五行之力也从整个山林水泽之中倾泻而出,与来自念冰的阴气交相呼应。 神明之躯下,念冰回过了头,她漆黑如夜的双目隔着长空朝着我看了过来,或者说是看向了我的身后,看向了被我拦在身后的茹若初。 “茹若初,今天你必死,所有帮你的人都得死在这朽木岭中!” 话落,念冰抬起了手,一股滔滔阴气当即从她的手中汹涌而出,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直朝着茹若初侵袭而来! 轰! 可是,就在念冰这一攻击即将降临的时候,一道白炽的火墙却忽然从我们近前的地面上汹涌而出,挡在了我们和念冰之间。 这道火墙之中,燃烧着的尽是三昧真火,狂躁的阳气不断的从喷薄的火焰当中涌动而出,与念冰的阴气一阴一阳相互抗衡,发出阵阵爆鸣。 “姑娘,此地是为我隐山门的地界,你若要在此地兴杀伐,是否也得经我这东道主同意才行?” 这时候,来自沉江客的声音从不远处响彻而起。 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憎念,回头朝着沉江客看了去。 只见沉江客正屹立于沼泽之中的那座火山浮岛之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来自所有隐山门以及沼泽之中的五行力量,此时正疯狂地涌入他的身躯,一股强大得完全不属于他的力量也在他的体内爆发而出。 “东道主?这里恐怕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念冰冷冷地回应着,沉江客的这番话,俨然将她彻底激怒,让她当即转移了目标,一道汇聚着无数阴气的掌印当即朝着沉江客轰然落下! 面对来自神明的攻击,沉江客缓缓抬起了头,却是不曾有丝毫闪避。 随后,他朝着天空挥出了一剑。 在这一剑之中,一股狂躁的五行力量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长达百米的剑气直迎而上。 剑气所过之处,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撕裂,绽开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蓬!! 剑气与掌印瞬间相触于半空之中,一阵剧烈的嗡鸣伴随着狂躁的飓风当即扫荡全场。 在二者攻击的冲击下,地面的土石开始层层翻卷开来,环绕山谷周围的诸多石楼也犹如积木一般成排成排坍塌下来,许多道行较低的隐山门人更是口吐鲜血,体内五脏六腑俱裂! 而隐蔽在沼泽之中的诸多五行符文,此时也纷纷绽耀出五种不同颜色的流光,纷纷朝着沉江客汇聚而去,不断强化着他的凡人之躯。 在这座宗门五行阵的加持下,此时的沉江客短暂的拥有了能与神明抗衡的力量! 第五百零四章 剑来! 蓬!! 在宗门五行阵的加持下,沉江客的这一剑竟然有了与神明分庭抗礼的实力! 在这一剑之下,来自念冰的掌印顿时轰然破碎,大量的阴气随即溃散四周。 而这一剑击碎掌印之中,剑气中的力量也随即达到了极限,最终消散于无形。 “沉江客,我本以为你和其他人门主一样,皆是道行平庸之辈,没想到也是深藏不露。” 见沉江客成功挡住了自己的这一击,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可随后又被无尽的轻蔑所取代。 沉江客阴郁的脸上显得无比凝重,可还是点了点头,“能得姑娘这番赞美,在下深感荣幸。” “可你终究是凡人,哪怕有着法阵的加持,你也依旧是凡人,还没有资格挑战我的意志。” “是吗,若真是如此,我倒不介意当第一个将手中长剑指向神明的凡人。” 说着,沉江客手中的长剑再度朝着高高在上的念冰刺去。 一道长达百米的剑影当即从剑身之中呼啸而出,化作化作一道五彩流光直袭向了念冰的眉心! 可他的这一动作,并没能激起念冰太大的反应,念冰只是轻轻一挥手,这道剑影便在瞬间灰飞烟灭。 咔擦!咔擦! 剑影破灭,沉江客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发出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一道道裂痕瞬间被遍布长剑周身,最终寸寸崩断。 对此,沉江客脸上无波无澜,他展开了手掌,又是一柄立于沼泽之中的长剑破水而出,飞落在了他的手上。 而在他这一动作的同时,念冰却是双手合十,一道直径百米的硕大卍字佛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阵阵梵音在这一刻响彻而起,可这梵音却并没有丝毫的泯善真挚之意,相反却尖锐犹如鬼啸,让人听之不禁毛骨悚然。 梵音阵阵间,一股浑厚的镇压之力当即从卍字佛印中倾泻而出,直袭于下方的沉江客。 镇压之力转瞬即至,整个沼泽就像遭受剧烈冲击一般,大量的水浪顿时滔天而起,朝着两岸迅猛拍去。 位于沼泽周围的许多隐山门人,也受到了这股镇压之力的侵袭,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已彻底碎裂,化作血肉飞溅当空。 梵音响彻不绝,这道卍字佛印也随之不断朝着下方镇压而落。 每落下一分,其中的镇压之力便强上一倍,整个山谷也像是发生了剧烈地震一般,一道道深如沟壑的裂纹不断从山体上绽裂开来。 在不断层层递增的威压之中,沉江客也再难维持先前的从容,他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只见他身穿的那袭黑色斗篷上,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丝丝鲜血不断从衣服的裂纹中飞溅而起,似乎也是不得安生。 见此,沉江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手中长剑当即重重刺入了脚下的火山浮岛。 轰!!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火山的内部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爆鸣! 紧接着,我看到有大量的岩浆从火山口喷薄而出,却是在半空之中化作了一道犹如小山大小的熔岩之拳! 在沉江客的调动下,大量的五行之力纷纷朝着拳心之中汇聚,一股极为恐怖的毁灭之力也随即萦绕拳身周围。 而沉江客此时也腾出了一只手,朝着长空挥出了一拳。 熔岩之拳也随即受到他的动作指引,撩起大量暗红的岩浆冲天而起,重重地击在了不断碾压而下的卍字佛印上。 剧烈的撞击声响彻天地间,这道熔岩之拳毫无意外的支离破碎,可作为回报,那道卍字佛印也在五行之力的强势攻击中绽裂开一道深长裂纹。 随着沉江客再度祭出一道剑影,整个卍字佛印也同样崩飞瓦解。 “姑娘,你乃神明,想要对付凡人当真就只有这点手段?若真是如此,在下只能说你枉为神明!” 沉江客看向了念冰,竟是主动向她发出了嘲讽与挑衅。 而听了沉江客这话,念冰的脸上浮现一抹狰狞,“沉江客,当初你为了我念家灭门一案,曾亲力亲为耗费不小心血。我本不愿杀你,只想让你知难而退,可你却不识我之好意,竟敢道出如此狂妄之语,你这是自寻死路。” 来自念冰的身上自长空响彻而起,乌云中的那张菩萨脸孔也缓缓转向,朝着沉江客看去。 “我当初之所以亲自出手,只为给我门中大长老讨回一个公道,只为让林笙欠我一个人情,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无须卖我这么一个人情。” 在宗门五行阵的加持下,沉江客虽然短暂拥有了抗衡念冰的实力,但所有人都知道,身为凡人的他根本就不是念冰的对手。 可他不知怎么的,竟然一再向念冰发出挑衅,似乎是在有意激怒于她。 而他的这一目的,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你这是找死!” 念冰话落,一缕黑色的天光当即从空中菩萨的双眼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沉江客倾泻而来! 一时间,整个朽木岭被浓厚的阴气所笼罩,成片成片的草木在阴气的侵蚀下纷纷枯萎凋零,化作了一滩滩尸水横流山峦。 而置身天光照耀下的许多隐山门人,此时也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他们的身躯就像被扔进了硫酸之中一般,全身的皮肉被层层腐蚀,黏稠的血肉不断从他们身上流淌而出,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不过片刻间,许多道行低微的门人便已无力瘫倒在地,凛冽的阴气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肉身,让他们化作了一具具骷髅骸骨,而他们的灵魂在脱体而出的瞬间,也在神明威压之下魂飞魄散。 一股浓厚的死亡之气充斥于整个隐山门中,而这股天光也在不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魔爪,扫荡当场! 在这些魔爪的攻击下,山谷间一座接着一座的石楼接连坍塌,成片成片的山峰被夷为平地,而更多的力量则汇聚于沉江客周身,不断地朝着沉江客发起攻击。 沉江客默默掐出一个法诀,水浪汹涌的沼泽因此发出一阵嗡鸣。 那些分散于沼泽各处的铁剑,此时纷纷从泥泞之中剥离破水而出,萦绕在了沉江客的周围。 与此同时,沉江客的三昧真火汹涌而出,整个朽木岭的草木植被也在瞬间枯萎凋零,来自其中生命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沉江客汇聚而来。 沼泽之中浪花汹涌,大量的水雾弥漫周身,来自火山的炽热岩浆此时也调转方向,流淌在了沉江客的周围。 三昧真火、草木生命之力、泽中流水、岩浆,这些五行力量在沉江客的意志下,开始纷纷朝着悬浮当空的诸多铁剑汇聚而去,一股极为躁动的五行之力随之充斥于整个隐山门中。 “剑来!” 沉江客一声怒喝,所有的铁剑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一般,竟是发出阵阵剧烈的剑鸣。 而随后,所有铁剑冲天而起,在五行之力的加持下,剑身之上纷纷演化出一道道长达百米的剑影,犹如一道长龙般直刺向了云巅的黑化菩萨虚影! 万千剑影所过之处,涌动的阴气受到五行力量的侵袭,竟是层层破灭,昏暗的天空也因此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而在这一强势攻击下,万千剑影瞬间即至,带着五行之力纷纷刺入了菩萨的眉心! 一时间,整个天空响彻起阵阵悲鸣,在沉江客这一密集的攻击下,菩萨的眉心当即被破开,露出了一道深长的裂痕,而大量的佛光也随即从裂痕之中倾泻而出。 菩萨虚影破损了,将其演化而出的念冰眉心此时也忽然绽开了一道伤口,丝丝鲜血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念冰伸手抚向伤口,可看到手心的那抹鲜血后,立即勃然大怒。 “沉江客,你竟然敢刺伤于我,你竟然敢刺伤一尊神明!你罪无可恕!” 这一刻,念冰被彻底激怒了,浩瀚的神威顿时从她身上倾泻而出。 神威凝聚,竟是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山谷的无形掌印,带着一股摧枯拉朽之势轰然落下! 念冰的这一击,并不曾再有任何的保留,几乎已动用了全力。 沉江客脸上的从容消失不见了,漫天的剑影在他的意志下当即调转方向,纷纷朝着那道掌印飞刺而来。 可剑影刚刚接触到掌印,便在神威之下尽数湮灭,露出了下方锈迹斑斑的剑身,最终节节崩断。 轰!! 没有了阻隔,这一道掌印无可阻挡的轰然落下! 第五百零五章 神之怒 轰!! 没有了阻隔,这一道掌印无可阻挡的轰然落下! 浩瀚的神威倾泻而下,沼泽之中的流水只在瞬间便蒸发干涸,以沉江客为中心,整个大地顿时深深凹陷了下去,化作了一道深达数十米的深坑。 周围的山谷就像被手抹过的沙堆一般尽数夷为平地,加持于沉江客之身的宗门五行阵也在这一刻彻底破灭,大量的五行力量在神威之下尽数消散荡然无存。 而在周围,死伤的隐山门人更是不计其数,满目皆是残肢断臂血流潺潺,凄厉的痛苦哀嚎声响彻山林,犹如置身人间炼狱。 处于念冰攻击最中心的沉江客,此时也被深深拍入地底。 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化作粉末,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于他全身,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从中喷薄而出,手脚也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扭曲了起来。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死,却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妄图从地上爬起来。 “呵……原来这才是神明的真正力量,我可真是愚昧无知,竟然妄图以凡人之躯,窥测自身与神明之间的差距,真是贻笑大方!” 重创之下,沉江客如此说着,声音里充满了震撼充满了自嘲,却偏偏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时,一旁的陆消川也走了上来,随着他一伸手,阵阵阴气当即从他手中涌动而出,化作一个个实质化的鬼灵,将沉江客破碎的身躯从深坑之中拖出,带回了地面。 此次一战,不管念冰是胜是败,整个隐山门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损失,一直对数十年后都难以恢复。 而这一切,只因神明之怒。 凡人之怒,流血五步,神明之怒,伏尸千里。 在念冰的怒火中,原本还以为能与她一较高下的沉江客,只在瞬间山门尽毁,死伤弟子不计其数,而自己更是浑身骨骼寸断,险些身死魂陨。 神明始终是神明,哪怕她堕落人间,也绝非凡人所能撼动。 而凡人始终是凡人,即便如何强大,在神明眼中也只不过是一直稍微强壮的蝼蚁。 “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我对你们予以信任,你们却对我反施算计,你们三人都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这时,念冰竟是将目光再度转移到了陆消川与槐灵圣的身上。 听了这话,二者的脸色也显得格外凝重,当即将沉江客交给了念夕朝。 “念冰,我等并无意与你为敌,只因你本为变数,本就不属于人间。我们之所以算计于你,也是想让你回归极乐净土,还人间一片安宁。” 槐灵圣双手合十如是言,声音和煦依旧,可一根根藤蔓却从他身上纷飞而起,不断交织凝聚,使得他化形本体,成为了一尊藤佛,与念冰平视而立。 “极乐净土?对你们这些凡僧而言,极乐净土自然是心向之圣地,可那里并非我的乐土,我之所欲,乃为人间!” 念冰如是回应道,一道凛冽的天光轰然降临,冲击在了藤佛的身上。 本来在我三生禅下重伤未愈的槐灵圣,在念冰面前几乎没有丝毫抵抗之力,整个胸膛顿时被彻底洞穿。 可因为本为阴生的缘故,汹涌的阴气并不曾再对他在场更胜一步的灵魂创伤。 饶是如此,槐灵圣还是被当场打回了原型,胸口出现了一道硕大的血洞,黏稠的树汁不断从中渗透而出。 与此同时,陆消川也紧随而至,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尊高达百米的恶灵,挡在了沉江客的近前。 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还手,一股对鬼灵有着天生克制之力的神威轰然降临,竟是在瞬间就将他逼出人形,犹如卑微的蝼蚁跪伏在地。 “你们三人,给我去死!” 念冰挥出了手,一道黑色的掌印随即应运而生,直朝着他们三人头顶轰然落下!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无所畏惧的沉江客顿时流露出一丝凝重,他抬头看向了天空,当即长喝道,“无常祖师、柳乘风,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真想让我等覆灭朽木岭中吗!”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吼!! 随着沉江客话落,阵阵震耳梵音伴随着龙吟声当即从远处响彻而起。 紧接着,在那乌云密闭的天空中,一尊高达百丈的金色巨佛赫然显现,浩瀚的佛光充斥全场。 而在天边的另一角,层层乌云不断翻卷,一张狰狞的龙脸也随即浮现当空。 轰隆隆!! 随着龙吟声起,乌云当中顿时雷声大作,一道幽蓝的雷霆当即蔓延过半边天空,朝着那道袭向沉江客三人的掌印轰然落下。 在雷霆一击下,来自念冰的掌印顿时绽开一道深长的裂纹,最终在雷光闪烁间瓦解破碎。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巨佛掐出一道手诀,一轮金色的佛光随即自手心洒落,降落在了化身菩萨的念冰身上。 佛光抵近之后,开始迅速交织融汇变得实质化,一口硕大的佛钟将念冰尽数笼罩。 可是,这尊佛钟并不是用来庇护念冰的,而是在镇压于她! 咚!咚!…… 钟鸣之声响彻而起,每一次钟声发出,便有一股浩瀚佛威从中倾泻而出,直侵于念冰周身。 佛威之下,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浑身的阴气也随即发生剧烈的激荡,朝着四周不断溃散,也使得她那黑化的神明之身不断坍塌。 当而钟声敲响九九八十一次时,由她所化的神明之身已消失不见,她的本体在璀璨佛光中再度显露于我们眼前。 而此时,念冰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置身佛钟之下的她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住地发出声声痛苦哀嚎。 来自佛钟的力量,似乎对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而佛钟也在她的阴气下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阿弥陀佛,既得情劫起,何苦恩怨生?人鬼殊途,人佛殊途,人神殊途,殊途陌路本已天定,何须逆天而行觅通途?且随贫僧返回极乐净土,莫在眷恋红尘人世间。” 一声法号从山谷之外响彻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无常祖师与枯荣大师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隐山门中。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我的外公柳乘风以及父亲也紧随而至,属于外公的青龙此时也翱翔九天俯瞰山野,对佛钟镇压之下的念冰充满了警惕与怜悯。 “父亲?天行门中不是正遭遇大难吗,你和外公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看到父亲他们到来,我的心里颇为意外。 要知道之前茹若初在悬棺门遭遇竹林七贤攻击时,外公却突然于云中显露虚影,紧急召唤父亲归山,显得异常紧张急迫。 可现在,他们却若无其事的来到了隐山门中,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分外不解。 父亲的脸色很难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可一旁的柳乘风说道,“好外孙,天行门是否遭临灭门之灾,在乎你父亲当初是否会相助于茹若初。他若相助,必然会引来念冰的怒火,他坐视不理从容离去,天行门自然安然无恙。” 柳乘风告诉我,之前天行门中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动荡,他之所以紧急召唤父亲回来,是不想他插手念冰和茹若初的恩怨。 只因茹若初是触发念冰情劫的重要一环,父亲若相助于她,打乱了众宗门与佛门的精心计划不说,甚至可能因此激起念冰的仇视。已在帝释天手中元气大伤的天行门,早已经不起如此风浪。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原来,不仅是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就连我的父亲外公,我这些血浓于水的直系亲属,也参与了对念冰的布局中,卷入了对我的算计之中。 虽然我很清楚他们是为了苍生大义,是为了逼迫念冰回归极乐净土,可当外公将这一切亲口说出时,我的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儿子,你也莫怪为父心狠,只因念冰已成莫大变数,她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了苍生安宁。只要能将她逐出人间,别说茹若初,就算要牺牲掉我自己乃至你的性命,为父也在所不惜。” 父亲长叹了口气,朝我这么说道,却是让我心里不觉一阵揪痛。 是的,父亲铁面无私,不管对他人还是对自己亲人都是如此,他永远都是以大局为重,鲜有掺杂亲情冷暖。 “父亲,您的苦衷我明白,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朝父亲如是说道,身为儿子,也无法因此去责怨自己的父亲。 毕竟念冰的情况我很了解,化身成魔的她,已经不适合留在人间,她最好的归宿便是迷途知返赴入极乐净土。 虽然我的内心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结局,可从过去的念冰所作所为,以前眼下她的模样看来,极乐净土或许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而我和她分隔人佛两地,也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茹若初虽是无辜,但她是激起念冰情劫的关键一环,是化解人间变数逼迫念冰离开的一大代价。 对此,茹若初早已有预料,她也默认了自己的这一宿命。 荒诞的是,身为她丈夫的我,却无权憎恨所有对她施以毒手的人。 只因对她动手的人,一方是为苍生大义,一方是我的挚爱之妻。 而我夹在中间,不得安生…… 第五百零六章 孔雀明王! “无常祖师,如果我没猜错,若初遇难后,我前来觉禅寺寻你相助,可您与枯荣却忽然离开,恐怕并非有急事,而是在故意回避着我吧?” 带着这一复杂的心情,我朝无常祖师问道。 对此,无常祖师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只因若初乃触发念冰情劫关键一环,为了人间安宁,她当须受此劫难。” “而现在,情劫已让念冰彻底化魔,若初使命已达成,后事且交予本尊罢!” 话落,七彩的佛光从无常祖师身上涌动而起,笼罩于念冰周身的佛钟钟声不绝。 浑厚的佛威伴随着钟声不断镇压于念冰,却是让她浑身涌动的阴气尽数消散,原本漆黑的双眸也在这一刻恢复了清明。 天空中那张俯瞰苍生的黑色菩萨脸孔,也阵阵狂风中逐渐碎裂,最终化作阴气消散于天地间。 而就在那菩萨脸孔消失的瞬间,一道金色的漩涡随之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漩涡之中,璀璨的佛光不断涌动,一股蕴育着浑厚吞噬之力的金色天光从中降临而出,洒落在了念冰身上。 “这……这是极乐之门!” 看到这道金色漩涡后,众人不无发出一阵惊呼。 极乐之门,是为通往极乐净土的通道,而在无常祖师的无上佛力下,这道极乐之门赫然现身人间。 此时,念冰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尽痛苦,在这股吞噬之力下,她的身体忽然激荡出一道道残影,仿佛整个人随时都要被卷入那极乐之门中。 “念冰,如今你已彻底化魔,人间通途已尽阻,人间容不得你,你亦容不得人间,且随本尊归去,极乐之地方为汝之净土。” 无常祖师如是言,而钟声也在这时敲响了一百零八次。 而在这最后一记钟声中,念冰的身体忽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丝丝红色的火焰却是从中燃烧而出。 嗡!! 随着这些红色火焰的出现,原本还将她牢牢镇压的佛钟,忽然发出阵阵不安的震鸣,大量的佛光不断从中激荡而出,整个佛钟也因此变得一阵虚幻。 呵,呵呵…… 阵阵冰冷的笑声从念冰的口中传来,原本还痛不欲生的她,此时笑容中却是充满了诡魅和残酷。 “愚昧,我可真是愚昧!我已是神明,为何还要再用凡人的思维权衡利弊,竟然还和你们玩着所谓阴谋算计这般拙劣的把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我怎么到现在才弄明白?” 念冰如是说着,裂纹遍布了她的身体,遍布了她的脸孔,而她原本漆黑如夜的双眸之中,此时却有阵阵红色的火光闪烁不息。 念冰已是神明,她对茹若初的这般算计算不得高明,甚至充斥了太多的破绽和想当然。以为自己是神明,以为凡人皆不敢忤逆她的意志,给予了槐灵圣他们太多的信任,殊不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城府与筹谋。 而现在,同样遭受了凡人反噬的她却是恼羞成怒,一股比先前更加磅礴的毁灭之力从她的体内冲天而起! “不好,诸位且后退,她即将显露真身!!” 看到这一幕,无常祖师的声音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惊恐,却是朝在场所有人大喝道。 听了这话,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不敢迟疑,当即拖着重伤之躯快速的朝着山谷外围退去。 而我不敢迟疑,也连忙和茹若初快速的朝着后方退去,外公父亲以及众多隐山门人此时也顾不得眼前局势,不约而同撤向了山谷入口。 嘀呖呖!! 就在这时,一声神鸟的啼鸣忽然响彻天际,只见念冰的身体忽然彻底爆裂开来,大量红色的火焰从她体内喷薄而出,朝着镇压她的佛钟强势攻袭了下去。 咚!! 震耳欲聋的钟鸣从佛钟内部响彻而起,在火焰的这一冲击下,整个佛钟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一阵比先前更加剧烈的震荡也随即传荡开来。 无常祖师的脸色显得无比凝重,只见他双手合十,大量的佛光当即毫无保留的从天空中的那尊巨佛倾泻而出,犹如洪水涌向了佛钟之中。 在这股浩瀚佛力之下,佛钟的震荡终于得以消停,原本不断加长加深的裂纹也逐渐停止了满眼,最后在佛力的充斥下再度修复。 可饶是如此,无常祖师却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他看着那口佛钟,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佛钟之中,遭受了无尽佛威镇压的火焰,此时迅速地聚集成了一团,竟是化作了一枚红色的鸟卵。 鸟卵的表面上,赫然遍布着一道道诡异的梵文,可梵文之中却并不曾有丝毫佛法的气息,相反躁动而且暴戾,这阵灼热的气浪不断从鸟卵内部喷薄而出,方圆十里内的草木在这股灼热气息侵袭下纷纷尽数干枯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咔擦!咔擦!! 就在这个时候,鸟卵上忽然传出阵阵不安的碎裂声。 我看到卵体上的那一道道梵文忽然绽放出如火的赤红光芒,一道道裂痕顺着梵文的纹路,开始不断地蔓延于通体。 伴随着这一变化,整个朽木岭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下方的逆水泊也变得水浪汹涌,整个天空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黑暗,仿佛有什么不世之物就要诞生于天地间! 嘀呖呖!! 一声神鸟的啼鸣再度响彻而起,只见那枚处于佛光镇压下的鸟卵突然爆裂开来,一股红色的火焰当即从中冲天而起!! 原本还将其牢牢镇压着的佛钟,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便在顷刻间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的佛光消散当空。 而无常祖师那干涸的脸上也一片煞白,一股金色的佛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没有了佛钟的阻隔后,火焰扶摇直上,转眼便抵达苍穹之巅,整个天空也在烈火的灼烧下从黑暗化作了一片猩红! 我的心里微微一颤,抬头朝着冲天的火柱看去,而在火柱的尽头,在那千米高空之上,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烈焰之中若隐若现。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妻子念冰。 那些冲天而起的火光,尽是来源于她自身,只见她长长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化作了熊熊烈焰缭绕天地间。 她缓缓展开了双手,那红色的火焰立即在她的双手间不断交织融汇,竟是化作了一对绵延两百米的火焰羽翼。 来自鸟卵中的火光不断朝着她周身凝聚,不过转眼间,她的本体已经被烈焰彻底吞噬,化作了一头体型极为庞大的神鸟!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神鸟通体皆由火红烈焰所化,头顶胜者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两百米之长,一道道烈焰余烬在神鸟身后不断绵延,化作了一根根绵延天际的尾羽。 这些尾羽环绕在神鸟身后,化作了一道半圆的屏障,而在屏障之上,数以千计的佛眼从中缓缓张开,璀璨的佛光从佛眼之中爆射而出,睥睨苍穹! 眼下的这一幕我是见过的,当初彼岸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得以觉醒来自红尘泪中的力量,化身为火凤。 可是,此时由念冰所化的神鸟却并非凤凰,而更像是一头开屏的孔雀,浑身火光涌动佛光弥漫,一种阴森却又圣洁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恭贺明王觉醒显圣重获真身!” 这时,无常祖师口喊佛号,竟是朝着那神鸟所在的方向虔诚膜拜。 而念冰的名字,在他的口中却是变成了明王,似乎明王这一称谓,才是念冰在极乐净土真正的身份。 然而,念冰无言,化身神鸟的她缓缓扇动双翼,大量的烈焰犹如潮水一般从羽翼间呼啸而出,直袭于下方天地间。 烈焰所过之处,成片成片的山林瞬间化为灰霾,环绕于整个隐山门的山谷,一道道山脊山峰犹如烈日下的寒冰一般,竟在瞬间熔化,化作了大量赤红的岩浆横流当场。 潮水涌动的逆水泊,此时也在烈焰侵蚀下顷刻间被烧开,大量的沸水在湖中剧烈翻腾着,厚厚的水汽充斥周围,整个湖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干涸。 而那些还没来得及从山谷中逃出的隐山门人,不是被烈焰当场气化,就是被滚烫的岩浆瞬间淹没,惨死当场。 “无常祖师,你们不是说念冰情劫一起,便能自绝于人间,与你返回极乐净土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我避开了一道从空洒落的火雨,满是惊骇的朝无常祖师问道。 此时的念冰,我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悔意,相反那股浓浓的怨念却是随着她实力的不断递增而迅速暴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更是从她身上扫荡开来。 “阿弥陀佛,明王意难平,执念亦未消,还需再断尽人间缘。” 无常祖师如是言,可脸上早已不复先前从容,就连话语也显得没有几分底气。 “无常祖师,麻烦你说直白点。” 我朝他这么问道,只因他的这句话,传入我的耳中,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句空话。 然而,没等无常开口,一旁的柳乘风却是颇为不悦地骂了起来,“你这老秃驴,什么意难平执念未消,念冰现在这样子,明明已完全超出了你的意料!” 第五百零七章 佛灭! “你这老秃驴,什么意难平执念未消,念冰现在这样子,明明已完全超出了你的意料!” 这时,一旁的柳乘风竟朝着无常祖师骂出了声,“无常,你之前口口声声说待到念冰情劫起魔念生,便会第一时间将她镇压,将她送返极乐净土。可是,念冰低估了我们的筹谋,而你也低估她的实力!而现在,我们已彻底激怒她了,她比当初彼岸的那滴红尘泪还要难收拾,若是不将我们这些人都杀光,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常祖师干瘪的脸抽了抽,他随即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彼岸,之前你不是答应本尊,在念冰化魔之后便会莅临人间,与本尊一道平定此劫吗,为何现在仍不可现身!”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之前彼岸将我的魂魄勾入阴间,曾亲口告诉我,她不日之后将会重返人间。 而听了无常之言我才明白,原来她重返人间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对付念冰,她也卷入了这场针对念冰的筹谋之中! 佛门、道门、阴间,三界之中的各大人物,竟然同时选择了要与念冰为敌!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看来一场远远超乎我们凡人掌控范畴的神之战,也在这一刻即将到来! 可是,无常的这番话落下许久,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周围火光四起,也始终没有见到任何地狱之门的踪迹。 彼岸,似乎食了言。 “阿弥陀佛,看来阴间神明还是对往日恩怨记恨在心。” 无常祖师摇头叹息道,而他的目光也在瞬间变得异常决然。 他抬头看向了高空,长空之中,由念冰所化的神鸟也在隔空凝视着他,一道道金色的光束不断从尾羽间的众多佛眼之中绽放而出。 随后,无常祖师缓缓盘膝坐地,在阵阵梵音之中,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了下来,来自他体内的佛光在这一刻也突然冲天而起,尽数涌入了空中由他所化的巨佛之中。 原本还一片虚无的巨佛虚影,在这一刻极为纯粹的佛力涌动间,竟是一点点地变得实质化起来,而一股来自无常特有的真佛之气,也瞬间充斥于巨佛通体。 这一刻,无常祖师俨然放弃了自己破旧的肉身,将自己的神魂与巨佛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尊临世的真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自长空响彻而起,那尊巍峨如山的巨佛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七彩的光晕在他身后绽耀不息。 而随后,巨佛伸出了手,一道金色的掌印直朝着念冰轰然落下! 彼岸不曾前来,此时无常祖师俨然决定孤身对付于念冰! 嘀呖呖!! 察觉到这尊巨佛的动静,由念冰所化的神鸟缓缓转过了头,万千佛眼在这一刻纷纷朝着巨佛看去,一道道蕴育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金色光束从佛眼之中迸射而出,纷纷袭向了巨佛拍来的一掌。 轰!! 一阵震天的轰鸣响彻而起,在这万千光束的侵袭下,巨佛的这一掌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作漫天佛光消散当空。 而巨佛的一条左臂,竟是在她的这一攻击中齐根尽断,大量的佛光不断从肩膀断茬处散逸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咋舌。 不曾想面对觉醒真身了的念冰,身为真佛的无常祖师,竟然在一合之下便身受重伤! 人有三六九等,而神亦如此,从这一击看来,身为现在佛的无常祖师,并不是被誉为明王的念冰对手。 无常若再与她战斗下去,那么必败无疑! 对此,我很清楚,所有人都很清楚,可没有人阻止,只因这场属于神明的战争,已经完全超乎了凡人所能参与的范畴。 就连先前胆敢正面抗衡彼岸红尘泪的柳乘风,此时眼中也流露出一丝黯然,完全没有了丝毫战意。 在他的意志下,潜藏于云中的青龙当即收回了法相,带着阵阵忌惮的龙吟返回了地面。 除了柳乘风外,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灰暗,对于这场神之战,对于身在他们一方的无常祖师,他们似乎已不抱有丝毫希望。 而身为念冰爷爷的念夕朝,此时也显得异常憔悴,他抬头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孙女,嘴里止不住喃喃自语着,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挣扎。 “若初,我们先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看着众生百态相,带着一种不安的心情,我朝身旁的茹若初这么说道。 情劫生魔念起后,无常已无力阻止于念冰,一旦无常落败,那么念冰接下来势必会将矛头对准茹若初,以茹若初现在的状态,却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面对自己俗世之妻与道门之妻因而我展开的战争,我身为她们的丈夫,却根本无力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若初逃离。 若初看着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走?走去哪里呢,偌大的人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黯然。 是的,念冰是为神明,茹若初是置身朽木岭也好,是逃亡九州之地也罢,对于神明而言并无区别。 这一刻,我从未如此渴望过彼岸重返人间。也只有她这尊阴间之身前来,眼下由念冰所招来的浩劫才能得以平息。 嘀呖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啼鸣声再度从长空响彻而起! 只见由念冰所化的神鸟此时忽然展翅高飞,不过瞬间便没入了云层之中,漫天的乌云也在瞬间化作一片猩红。 紧接着,在巨佛的上空,一道巨大的漩涡忽然生成,一股灼热的火流忽地从中喷薄而出,直朝着下方的巨佛汹涌而来。 袅袅梵音在巨佛周身响彻而起,一道由七彩佛光所化的光幕随即笼罩于巨佛周身。 可是,这股火流之中充斥着一股极为浑厚的毁灭之力,在火流的侵袭下,这道七彩光幕几乎没能抵抗须臾,便已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转瞬间轰然破碎。 滔天的火流没有了阻碍,一路长驱直入直袭于巨佛本体,随后尽数没入了他的身躯。 咔擦!咔擦!! 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从巨佛周身响彻而起,他的周身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侵入巨佛内部的火流,此时也开始纷纷从裂痕之中爆射而出,疯狂地蚕食着巨佛内外! 大量的佛光开始不断从巨佛之中溃散,他那巍峨的身躯也因此层层坍塌,整个佛头更是顷刻间支离破碎。 “阿弥陀佛,本尊无力回天,人间之途已抵尽头,诸位珍重。” 一声无奈的佛号响彻天际,整个巨佛顿时轰然破碎,袅袅的梵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而地面之上,无常祖师的肉身也当场坐化,化作灰霾飘散风中,一枚来自他的佛舍利悬浮半空,散发出微微佛光。 在念冰的这一攻击下,巨佛彻底破灭,一尊古佛的虚影也随即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这尊古佛虚影正是无常祖师的佛魂,七彩的佛光萦绕于他身后。 神明与真佛本已是不死不灭身,寻常的神威攻击并不足以使得他们神魂陨灭。 可饶是如此,他的无上法力已经尽数破灭,随后佛魂尚在,却已虚弱缥缈有若游丝,终究难以逆转眼前的定局。 极乐之门中,原本照耀在念冰身上的天光,此时却降临在了他的佛魂之上。 浑厚的吞噬之力萦绕在他的周身,却是牵引着他的佛魂一路飞升,掠入了极乐之门中。 无常祖师败了,由念冰所化的神鸟也从云层飞出,落回了地面,重新化作了人形。 看着无常佛魂归去,她并没有再加以阻止,只是隔空冷冷看着他。 “无常,归去吧,人间之行于我而言尚未结束。” 念冰这么说着,在她的这句话中,无常祖师的佛魂已经尽数没入了极乐之门中,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无常祖师走了,这道极乐之门也随之自散了佛力,溃散当空。 化身人形的念冰回过了头,伸手捏住了无常祖师的那枚佛舍利。随着她微微一用力,这枚佛舍利当即支离破碎,与无常的肉身一样尽数化作了灰霾。 看到这一幕,枯荣大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明显愠怒。 只因有佛舍利在,无常祖师与人间的渊源便不会断绝,假以时日依旧能再临人间。 可此时念冰将佛舍利毁灭,便是亲手中断了无常祖师与人间的渊源,从此往后,无常祖师便再也无法于人间显圣。 然而,枯荣大师虽然不愠,但面对这个前所未有可怕的念冰,他终究无可奈何。 而此时,念冰带着一抹诡魅的笑容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了我身后的茹若初。 “若初,无常已经魂归极乐,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第五百零八章 于人间,后会有期! “若初,无常已经魂归极乐,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念冰如是说着,随后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出于对上位者发自灵魂的畏惧,在场所有人无一敢对她有丝毫反抗之心,纷纷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而此时我的心里也紧张到了极致,我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害怕着念冰,害怕着这个曾和我共经生死患难的俗世之妻。 我拉着若初,不断的往后退着。可我退出一步,念冰却朝我走近三步,当我退出三步时,念冰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 “林笙,你给我让开,这儿没你什么事。” 念冰朝我这么说道,随后目光掠过了我,看向了后面面色苍白的茹若初。 “念冰……有话好商量,我们三人没必要闹到这般势同水火的份上。” 我朝念冰这么说着,企图再说服于她。 可就在我说话间,茹若初却忽然从我身后走了上来,来到了念冰近前。 七彩的神光萦绕在她的身上,此时的她依旧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可在念冰这样一尊真正的神明前,她的光芒却是如此昏暗。 她抬起了头,直视着念冰向她投来的目光,“念冰,你难道真的就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我死吗?” 念冰点了点头,“我爱了林笙千年,也恨了他千年,结果却抵不过你的一句人生如若初见,这对我不公平,只有你死才叫公平。” “可我是林笙道门之妻,我死之后呢,你觉得林笙会如何待你,他的心里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地吗?” 念冰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霾,“这对我不重要,你死才重要。事后,我自会想办法唤醒他的前世,唤醒他与我在岁月长河中的情缘宿命。届时,重归神明之位的他,自会将你遗忘于红尘。” “前世的情缘宿命?” 茹若初不惧反笑,“呵,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起过,林笙曾在岁月长河中亲手将你杀死,难道你就不怕我死后,他还会重蹈覆辙,如当初一样再对你痛下杀手吗?” “茹若初,你是在激怒我吗,还是说在急着求死?” 念冰的眼里流露寒光,一道道红色的火焰在她身上喷薄不息。 “激怒与否,你杀心始终在此,而我也想看看,自己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茹若初如是说着,眼神里的恐惧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释然。 “哼,你虽获得神力,可你不要忘了,你终究还是凡人,还没修得不死之身,也没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能力,你若死,必将陨灭人间!” “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茹若初扬起了头,竟是朝着念冰发出了挑衅。 下一秒,数道七彩神光忽然从她身上冲天而起! 这些神光一道绵延向东边天际,化作一撇,一道向着西方延伸,化作了一捺。 在茹若初的意志下,浩瀚的神光照耀于整个苍穹,一道覆盖了整个天地的神符也在她的神力之下应运而生! 呜呖呖!! 随着这道神符的出现,天空之中忽然刮起阵阵狂风,犹如鬼啸般的风声随即响彻耳畔。 大量不知从何而来的黄沙也伴随着狂风而至,遮天蔽日,将整片天空化作一片灰霾。 而就在黄沙飞扬的天空中,一轮天眼在神符之中缓缓浮现,一缕白色的天光也从天眼之中倾洒而出,反馈于茹若初自身。 此时,茹若初似乎是在动用着某种强大的神术,可念冰对于她的此举却并不曾落入眼中,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芸芸众生。 “诸位,你们曾经皆于我颇有渊源,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允许你们活着离开,但谁要敢插手我与茹若初之间的事情,就别怪神罚无情。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还请好自为之。” 念冰朝着众人发出了警告,柳乘风沉江客等人互看了一眼,当即不曾有迟疑,带着各自门人纷纷朝着山下退去。 可是,所有人都走了,唯独念夕朝留在原地。 一旁的老白牛走了上来,不断拿头拱着念夕朝怀里,想要劝说着他离开,可念夕朝不闻不问,他满眼苍凉的看着念冰,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什么。 这一切,念冰都看在眼里,她原本充斥杀意的眼神也柔和了三分,“爷爷,你好自珍重。” 话落,念冰不曾再多看他一眼,一道红色火焰当即从她身上喷薄而出,直朝着为天光笼罩的茹若初侵袭而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一慌,就想要上前制止。 可我的动作刚一开始便落入了念冰的眼里,她朝我看了一眼,在她的一眼之中,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迎面撞上似的,整个人当即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山谷中早已冷却的熔岩礁石上。 “念冰,给我住手!” 我朝着念冰咆哮着,但她对我的话早已置若罔闻,那道红色火焰化作长龙,直袭向了茹若初本体。 而这一刻,茹若初的脸色也显得格外凝重,只见她双手掐出手诀,大量的黄沙伴随着天光涌动她的左右。 下一秒,我看到一尊高达四五百米的黄沙人影在她的身后缓缓浮现。 轰!! 来自念冰的这一道火光,在侵向茹若初身体的瞬间却突然消失不见,转而降临在了她身后的那尊黄沙人影的身上! 黄沙人影的身体当即被撕开一道硕大的豁口,巍峨如山的身躯也随即一阵剧烈颤抖,引得大量沙尘弥漫。 这尊巍峨的黄沙人影,无疑是在替茹若初承受着来自念冰所有的攻击。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惊愕。 此时,茹若初无疑是在动用神力对付于念冰,可眼下她所召唤出来的这尊黄沙虚影,竟然和当初天行门时帝释天所用手笔分外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林家石山中埋葬的不应该是来自林家的神明吗,为什么会传承有永生门的力量!? 而在这时,那尊黄沙人影动了,他高高的抬起了一只手,在天光的照耀下,原本黄沙形态的巨手瞬间化作了一整块犹如悬崖峭壁般坚硬巍峨的巨石,直朝着念冰当头砸落! “居然妄图以一尊早已陨灭的神明与我抗衡,你可真是自不量力!” 念冰发出一声冷哼,一道道红色的火柱在她的身后不断喷薄而出,化作了一根根飘扬当空的火羽。 火羽之上,一轮轮金色的佛光接连睁开,一道道蕴育着强大毁灭力量的光束从中爆射而出,齐齐袭向了自高空拍落的巍峨巨手。 轰!! 光束扫向的瞬间,笼罩于巨手之上的神光当即被彻底抹灭,坚厚的岩石也如摧枯拉朽般寸寸剥碎,最终重归黄沙飘散当空。 随后,念冰朝着前方走了一步,在她的一步之间,那一道道火柱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自上而下直朝着那尊黄沙人影侵袭而去! 轰隆隆!! 无数的火光瞬间侵入了黄沙人影的内部,一股赤红的光芒当即从人影内部爆发开来。 层层的黄沙在瞬间熔化化作岩浆喷薄长空,一阵凄厉的哀鸣也随即从其口中响彻而起。 不过眨眼间,这尊黄沙人影便支离破碎,彻底湮灭。 黄沙人影破灭,茹若初当即遭受重创,她的身体止不住朝后退出数步,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下来,长长的头发也在风沙之中凌乱。 而在这时,滔天的火光尽数收回于念冰自身,她的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光掠向了茹若初。 嗡!! 一声诡异的嗡鸣响起,只见由念冰所化的流光瞬间即至,竟是直接穿透了茹若初的身体,从她的身后破体而出! 噗!! 一缕殷红的鲜血从茹若初的口中喷薄而出飞溅长空,而她散发着七彩流光的身体也无力地向后倒了下来。 茹若初倒下了,可她的魂魄却顺着肉身倒下的方向倒飞而出。 那缕流光也随之迅速实质化,重新化作了念冰的本体。 她轻轻一招手,却是轻易就将茹若初的魂魄捏在了手中,大量的火焰从她的身上喷薄而出,直袭向了茹若初的灵魂。 一阵凄厉的惨叫当即从茹若初口中响彻而起,只见她的三魂七魄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火焰不断从周身的裂痕之中汹涌而出。 这一刻,念冰无疑对茹若初下了死手,可眼看着自己的魂魄即将被抹灭,茹若初非但没有流露恐惧与痛苦,反而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念冰,我们于人间……后会有期!” 蓬!! 话落,茹若初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三魂七魄只在瞬间便被火光湮灭,化作漫天阴气飘飞当空! 茹若初,死了。 “不!不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痛嚎出声,我痛苦地从灼热的地面爬了起来,就想要抓住她的残魂。 可她的魂魄早已化作阴气,飘飞于天光弥漫的空中,只剩下一阵阵轻吟的低语。 我跪倒在地上痛哭着,可眼看着她当着我的面魂飞魄散,我却连一丝帮到她的能力都没有。 一种无尽的痛苦与痛恨萦绕在我的心头,撕心裂肺。 “呵,呵呵,哈哈哈!林笙你快看,她死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代价!呵,她区区一个凡人,竟然敢插足神明之间的宿命,可是愚昧,真是不可饶恕!现在她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能让你离我而去了!” 可与我的痛苦不同,一旁的念冰却是发出一阵肆意的长笑,长长的头发在狂风中飞舞凌乱,眼前的一切对于她而言竟是畅快淋漓。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我的近前,拉住了我的手,“林笙,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前去你的应许之地,唤醒你的前世,让你重归神明!你不是眷恋人间吗,从今以后,我们就共主于人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永世留在这里,柳泉村、潜龙镇、坠龙山,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从没见念冰如此的高兴过,她开始喋喋不休的计划着我们的未来,她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释然。 可是,我却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着她,一股浓浓的杀念也伴随着无尽的痛苦从内心油然而生,一发不可收拾。 我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猩红的双眼看向了念冰。 在我的这一目光注视下,念冰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的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滞。 下一秒,我甩开了念冰的手,无声地举起了手中苍生杵,用尽全力刺向了她的心脏! 啊!!…… 第五百零九章 念夕朝,死了 在念冰万分错愕的目光中,我举起了苍生杵,用尽全力刺向了她的心脏! 可我只是凡人,而念冰本为神明。 按理说凡人是不可能伤及神明自身的,可对于我的这一动作,念冰并没有阻止,只是任凭我将这一攻击落下。 啊!!…… 就在苍生杵落下的瞬间,一声凄厉的痛嚎也随即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怀里青铜镜上的符纸四分五裂,在大量佛光涌动下,封印其中的残魂破镜而出,来自我的佛力开始疯狂地朝他涌动而去。 而我的意识也在瞬间涌入了苍生杵中的净土世界,涌入了菩提树下端坐着的那枚本体佛影,最后投射在了我的前世身上。 我的眉心因此绽裂开来,一轮竖立的金色佛眼随即从裂痕之中悄然睁开!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无尽的痛苦中,我忘记了念冰之前给我的告诫,再度催动了三生禅! 在三生禅的催动下,一股来自我前世的真佛之力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在赐予我堪比神明的力量的同时,也在疯狂蚕食着我的身躯我的魂魄! 在我的意志下,我体内的全部心力以及熊熊的阴火,伴随着这股强大的真佛之力一道疯狂涌入了苍生杵中、 佛、鬼、道,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苍生杵中相互融合,最终化作了一股璀璨的紫色流光! 在三生禅的加持下,此时由我凝聚而成的苍生之力竟是爆发出一股比真佛之力还要恐怖的力量! 就连无常祖师都未曾伤及分毫的念冰,却让我以苍生杵刺穿了她的心口,锋利的杵尖也深深刺入了她的心脏中! 念冰的脸在瞬间化为苍白,她目光颤抖地看着我,看着我亲手将苍生杵刺入她的心脏,眼神里流露出万分的难以置信,随后又化作了一抹无尽的哀怨与愤怒。 “你……你杀我,你又想杀我!?” 念冰喃喃说道,大量的烈焰犹如鲜血般从她的心口纷涌而出,“前世你已经杀了我一次,如今,你又想重复往日的轮回?” 念冰如此说着,整个人顿时燃烧起了熊熊火焰,这股火光喷薄而出,直袭向了我自身! 在这股火光的冲击下,我整个人连带着苍生杵当即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而来自红色火焰的力量,此时也在疯狂蚕食着我的全身,却是让涌动于我全身的真佛之力瞬息溃散湮灭。 是的,此时的我对念冰确实动了杀念,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过她,就像我从没想过她会对茹若初动手一样。 可是,神明如她,又怎是我等凡人能有资格伤及? 在我毫无保留的一击下,苍生杵确实刺入了她的心脏,可这点伤痕对她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反而将她彻底激怒。 我支撑着残破的身躯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了正火光涌动的念冰,不住地摇着头,“念冰,你我是从俗事一路走来的患难夫妻,即便你是魔我也会依然爱着你,可你……不该杀若初,你做了一件让我无可原谅的错事!你不该再留在人间,你……该死!” 我朝念冰这么说着,内心的痛苦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来自俗世与道门的两端感情,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结局。一个身死魂灭,一个化身成魔反目成仇。 多么的荒诞,多么的可笑! 而身处这一漩涡中央的我,却根本无力做出丝毫的改变。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阵阵凄冷的笑声从火光之中传荡出来,“看来当初帝释天说得没错,我和你的宿命只不过是一道轮回。前世你已杀过我一次,今生你还是遵循着宿命的因果,再次向我举起了苍生杵。” “但我还是那么爱你,我为了你放下了入主人间的欲望,我抛下了自己所有魔念,我放弃了佛身,我让自己沦为凡人。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你却还是听从了宿命的安排。” “宿命又怎能凭个人的意志而轻易改变?凡人也好,神明也罢,概莫如是。” “可岁月是一把刻刀,它将你的脸孔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让我一度痛苦不堪。我不断的用最愚昧的方式教自己如何忘记,却又一次次心难释怀,只能一次又一次迎合对你的初心。可我自以为改变了开端,却没料到,始终改变不了的是结局……” 念冰诉说着关于前世的种种,她的话语生晦而且杂乱,一度让我不知所言。 而在她怅惘的声音中,她沐浴着熊熊火光朝着我一步步走来,已经消失不见的杀念在这一刻从她的身上腾然升起。 “罢了,罢了!本就是一段不在命中的孽缘,何苦一再强留于命中?就此了结,就在这人间故土做一了断吧。” 说话间,念冰微微一抬手,一道蕴育着磅礴毁灭之力的火流当即朝着我扑面而来!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几乎下意识的就朝着一旁避去。而我身后的一座土坡被烈焰覆盖,只在瞬间便尽数熔化,化作了一片沸腾的岩浆池。 因为我的这一出手,也因为我的这一句话,念冰心灰意冷。 而此时,她再度恢复了先前的魔性,就像当初在坠龙山一样的,再度将魔爪探向了我! 在杀死了茹若初之后,她再度将所有的杀念冲向了我,冲向了她曾经心爱的丈夫。 这一刻,我的心里满是苦涩。 我知道的,念冰想要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死无疑,无论逃到天涯海角皆无济于事。 我不是她的对手,我也不奢求她的饶恕,我松开了手,丢掉了紧握的苍生杵,心中瞬间充斥着一种无比的释怀。 是的,结束了!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周旋在这两段命中注定却又让我焦头烂额的感情之间,再也不必绞尽脑汁揣测念冰对我的感情。 而我从步入道门到现在,无时无刻都置身在他人的算计之中,而现在,那些所谓的阴谋阳谋终将在火光中随风而去。 一切,结束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道从念冰手中再度激发而来的火流,身心一下子变得无比空灵。 蓬!! 可是,就在我等待着死亡来临之际,在眼看着念冰就要将我亲手杀死之际,一股五行之力却忽然朝着我冲击而来,将我掀飞出数十米之外。 突然的变故让我反应不及,可当我愕然回头看去时,却发现在我原来所在地方,不知何时却已出现了一个身形高瘦却又万分憔悴的老人。 念夕朝!? 我的瞳孔不由紧缩,我怎么也没料到,就在我将死之际,念夕朝却是突然上前推开了我,让自己置身在了念冰愤怒的火光之下! “不,不不不!念老爷子,你干什么!?” 我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就朝着念夕朝冲了上去! 可是,这一切已经太晚太晚了,冲天的火光瞬间即至,没有丝毫意外的笼罩了念夕朝全身,一阵老人凄厉的悲鸣当即从火光中响彻而起! “爷爷!?不……” 不仅是我,念冰在此时也彻底慌了神,她在一阵悲痛的呼声中仓皇收回了自己所有力量。 可饶是如此,念夕朝的半边身躯遭受火光侵蚀,已经尽数化为灰霾,他的身躯也随之倒飞而出,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念老爷子,这是我和念冰之间的恩怨,你干嘛要掺和进来!” 我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扶住念夕朝的残躯,眼泪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我当即动用木行术,企图治愈他的伤势,但他的大半血肉已经不复存在,五脏六腑也暴露在了空气中,在火光余烬的蚕食下一点点化为灰霾。而他的魂魄此时更是四分五裂! 原本还杀心四起的念冰,此时也收回所有力量重化人形,跪倒在了念夕朝近前。 哞!! 看到念夕朝遭受重创,一旁的老白牛也发出阵阵悲彻的啼鸣,它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猩红,竟是甩下了牛车,一头朝着念冰撞了过来! 可在它的这一撞之下,念冰不曾受到丝毫伤害,反而老白牛自己头破血流。 饶是如此,老白牛还是固执地朝她撞了过去,直到我上前将它拽住方才罢休,它看着重伤垂死的念夕朝,豆大的眼泪不断从眼中冒出。 念冰的脸色在这时变得异常苍白,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愤怒的老牛,却也没有怪罪它,阵阵佛光从她的身上照耀而起,妄图将念夕朝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可对于自己孙女的这一举动,念夕朝却拒绝了,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孩子,别……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鲜血泉涌间,念夕朝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抚在了念冰的脸上,“念冰,当初……是我给你跟林笙主持的婚礼,那曾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件事情……可现在,看到你们夫妻俩自相残杀,我才明悟……这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 “念冰……我没能教导好你,这是我身为长辈的失职,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死林笙……” “孙女,我的好孙女……就此收手吧,就当是爷爷求你,用我的这条老命换取林笙的活,可以吗……” 念夕朝如是说着,念冰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她连连点了点头,“爷爷,我答应你……您说什么孙女都答应,让我先把你救过来,我……” 可是,念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念夕朝却已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抚在她脸上的手也随即无力地垂落在了地上。 念夕朝,死了。 他被火光烧灼得一片残破的魂魄,此时也从破碎的肉身中剥离而出,双目无神地飘飞在了半空之中。 “不!爷爷您不可以死,爷爷您别走,我现在就让您秽土重生!” 看到这一幕,念冰从地上站了起来,就想要抓住念夕朝的魂魄,结果却抓了个空。 只见在念夕朝的身后,一道黑色的漩涡无期而至。 这……这是阴间之门!! 一股磅礴的灵魂吞噬之力当即从阴间之门中传荡而出,直袭向了念夕朝的残魂,竟是将他卷入了门内,卷入了阴间!! “何方牛鬼蛇神,竟敢勾走我爷爷的魂魄!” 泪眼婆娑的念冰流露满脸怒色,朝着阴间之门中发出声声愤怒的质问。 踏踏!踏踏!…… 可过了好久,她的话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唯有阵阵马蹄声从门中响彻而起。 阴间之门中,此时忽然一阵阴气激荡,我看到有一辆奇怪的马车从中缓缓行驶而出,出现在了我们上方的空中。 “哟,真是可惜!我好像来晚了,错过了一场人间好戏!” 第五百一十章 三个女人的战争 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我看到两匹骷髅马牵引着一架马车从阴间之门中缓缓行出。 这两匹骷髅马散发着阵阵红色的火焰,周身阴气萦绕,黑色的烟霾不断从它们口鼻中喷薄而出。它们拉着马车踏空而行,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经久不灭的烈焰余烬。 马车显得恢弘异常,通体雕刻着一道道我不曾见过的魑魅魍魉浮雕,这些鬼魅像是活着的一般,不断转动着眼睛凝视着下方芸芸众生,发出阵阵诡异的低语。 马车的四角分别悬挂着一面红色的招魂幡,一道道鬼灵的虚影飘荡在招魂幡的四周,鬼啸之音不绝于耳。 而在马车的车窗上,还悬着一道红色的布帘,上面绣着一朵朵妖艳迷人的彼岸花,细长而又密集的花瓣在阴风中舒展飘扬着,阵阵诡异的花香随即传荡于整个天地间。 最终,这辆马车在空中奔行了一圈,在我的头顶上空停了下来。 “哟,真是可惜!我好像来晚了,错过了一场人间好戏!” 这时,一个我万分熟悉却又充斥着幸灾乐祸的女人声音从车中响起。 话落间,马车的门帘被拉开,我看到有一个女人从车中走了出来,踏着虚空俯瞰众生。 只见她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 在那长袍之上,生着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细长的花瓣附和着风声不断舒展,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她隔着长空凝视着念冰,她的脸孔却是和念冰一模一样! 彼岸! 彼岸终于来了,在无常祖师、茹若初、念夕朝相继罹难后,她终于姗姗迟来。 “原来是你?是你将我爷爷的魂魄带去了阴间?” 念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朝着彼岸发出声声质问。 已成神明的念冰,或许可以将凡人性命视若草芥,或许可以对我痛下杀手,但神性与魔性却并未完全抹去她的人性,而误杀念夕朝,无疑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彼岸笑看着她,带着一种挑衅的口吻说道,“没错就是我,你想拿我怎样?” 说话间,彼岸在阵阵隐隐风中落到了地面,站在了念冰的近前。 她们一个佛光弥漫,一个阴气森森,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表情都极为相似,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把我爷爷的魂魄还给我,让我将他复生,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看着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彼岸,念冰朝她这么说道。可声音里已没有了先前的轻蔑,却是多了一抹凝重,似乎这尊来自阴间的神明,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 “人之生死,各有天命,即便身为神明,也不可逆天而行。” 对于念冰的警告,彼岸不以为意,“再说了,杀人者不是我,你找我麻烦作甚?更何况念老爷子死意已决,我只不过是在遵从他的本意而已,你又怎可对我出言不逊?” “你放心,念老爷子是林笙的恩人和导师,又与我有一面之缘,阴间路上,我是不会亏待他的!” 听了这话,念冰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起来,阵阵红色火焰再度从她的身上喷薄而出。 而彼岸饶有兴趣的审视着念冰的怒火中烧,脸上挑衅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针对你情劫之灾而展开的这场阴谋布局,真正的谋划者并非眼下这些道门凡人,而是我自身!” “俞向天之所以能卜算出你的宿命,窥测到你的情劫之灾,是得到了我的暗中点化;老槐树和陆消川在决定对茹若初动手之前,也曾向我知会通报;在你对茹若初动手的时候,也是我奉劝无常小和尚还有柳乘风置身事外。而我也许诺过他们,当你与人间彻底反目时,我会亲自出面摆平于你!” “只可惜啊,你刚刚觉醒前世,今生的凡人之气尚为褪尽,还保留着太多天真和稚嫩,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树下还站着手持弓弩的狩猎人!” 听了这话,悲痛万分的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原来在这一环接着一环的阴谋算计背后,幕后布局者并非俞向天,更非槐灵圣,也不是无常祖师,而是来自阴间的彼岸! 也正因为有着彼岸的意志,道门佛门在明知奈何不了念冰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触发她的情劫之灾。 呵,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一切,并不是道门与念冰的冲突,而是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我俗世之妻、阴间之妻、道门之妻之间的相互陷害尔虞我诈。 而身为她们丈夫的我,却成了这场阴谋算计中无关紧要的边缘人。 “你这是找死!” 这一刻,念冰勃然大怒,熊熊的火焰当即冲天而起,她的身体也在瞬间化作一尊孔雀神鸟,撩起大量烈焰余烬翱翔九天。 彼岸在一声冷笑间,一股同样殷红的火焰也从她的体内爆发而出,将她的身体彻底吞噬,化作了一头体型巨大的神鸟! 一眼看去,这头神鸟通体皆由那火红烈焰所化,头顶生着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百米之长,由烈焰所化的尾羽在长空中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残痕,无尽的火焰余烬在她周围撩动不息,模样优雅而又高贵。 和念冰一样的,彼岸此时也化身出自己的神明本体,化作一尊烈火凤凰展翅而起! 嘀呖呖!! 阵阵神鸟的啼鸣自长空响彻而起,只见由念冰所化的孔雀神鸟腾起双翼,大量的烈焰当即汹涌腾起,隔着长空朝着彼岸扫荡而去。 见此,彼岸所化之火凤竟是不曾有丝毫躲闪,直迎着漫天烈火俯冲上前! 呼呼!! 汹涌的火浪犹如洪荒猛兽正面袭于火凤周身,可让人奇怪的是,这股火浪似乎和火凤同根同源,不仅不曾对她造成丝毫伤害,反而在瞬息之间为火凤尽数吸收,化作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几乎在同时,火凤已抵达孔雀近前,尖锐的双爪狠狠掠向了孔雀的后背。 一声凄鸣声随即响起,利爪所过之处,犹如十柄深长锋利的刀刃般,在孔雀的后背上划开一道道深长的豁口,引得大量火流如鲜血般从中奔流而出。 受此创伤后,孔雀神鸟的身形也因此往左侧一倾,失去平衡直朝着下方坠落而下,直到快邻近地面时方才扇动双翼稳住身形。 风云涌动中,孔雀神鸟抬头看向了傲居上空的火凤,由流火所化的双目流露出寒光。 而在这时,阵阵梵音却忽然从孔雀周围响彻而起,一股浑厚的佛力随之从她身上跌宕而出。 只见那一道道由烈焰所化的长长尾羽上,此时忽然睁开了万千佛眼,一道道金色的光束纷纷从中爆射而出。 光束在孔雀的近前迅速凝聚,化作了一股金色的光柱,带着浑厚的佛威镇压之力,直袭向了头顶上空的火凤!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苍穹,来自万千佛眼中的佛光,哪怕是无常祖师也毫无招架之力,在万丈佛光中毁灭佛身,最终不得不以佛魂形态回归极乐净土。 可面对念冰这一真佛至强攻击,彼岸竟是不闪不避,甚至还主动收敛了万千火焰,让自己回归于人形,让自己的本体毫无防御的暴露在了佛光之下! 轰!! 没有丝毫意外的,这道佛光径直轰击在了彼岸身上,长空之中随即响起一阵激烈的震鸣。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道佛光落在彼岸身上后,竟不曾对她造成丝毫伤害,反而念冰身上的烈焰忽的出现剧烈激荡,仿佛再度受到了重创。 火焰不断地从念冰身上激荡而出,散逸长空之中,使得她再也无法维持孔雀神鸟的形态,她的本体随之从火光之中显现出来。 只见念冰的脸上不知为何忽然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一道豁长的裂痕竟是莫名出现在了她的胸口,阵阵暴戾的佛光犹如一柄利剑般,从胸口裂痕之中爆射而出。 而这股从她体内爆射而出的佛光,竟是与她自身的力量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愕然。 彼岸不知动用了何种神术,本应攻击于她的万千佛光,此时竟莫名反噬于念冰自身,让她当场遭受重创! 噗!! 一股金色的佛血从念冰的口中喷薄而出,而她的身体也随之一倾,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自从长空坠落,重重地摔在了朽木岭上。 “不,不可能的!我的佛光攻击的是你,为何伤及的却是我自身!?” 念冰痛苦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似乎出现了什么超乎她掌控的变故一般,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万千恐惧,“你……你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阴间神明,你到底是谁?” 听了这话,彼岸并不曾再与她进犯相袭,却是在火光撩动中回归了地面,再度来到了念冰近前。 “我和你生得一模一样,身上的冥火也同根同源,你猜我会是谁?” 彼岸朝着念冰一步步走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化作了一抹难得的认真。 “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千年前堕入阴间的魔念!你伤及于我,便是伤及你自身!我不容你留于人间,便是要你自绝于人间!” 第五百一十一章 你我本为一体 “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千年前堕入阴间的魔念!你伤及于我,便是伤及你自身!我不容你留于人间,便是要你自绝于人间!” 这时,彼岸开口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让如雷贯耳,让我万分心颤。 “你与我千年前本为一体,你为肉身,我为灵魂。” “可你偏偏爱上了林笙,你从极乐净土归入人间,从佛堕落成魔。你欲摆脱魔念,所以你剥离了自己的灵魂,让灵魂堕入阴间。” “而现在,你的肉身沦为了凡人,成了你,成了佛,你的灵魂依旧为神明,成了我,成了魔。” “可你自以为成佛,殊不知魔性并未摆脱得干净,而今魔念再现,你已无法继续为人,人间不是你的久留之地,阴间更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三界之中,唯有极乐净土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听着彼岸这话,我的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之前初遇彼岸时,我本以为她只是披着一张与念冰相似的画皮,可待到她红尘泪陨灭、本体现世后,我就开始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她和念冰竟然本是同一人,一者为灵魂,一者为肉身! 她的这番话听着玄而又玄,让人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相信会是真的。 可她是彼岸,她是神明,虽然有时候颇为缺心眼,但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她不至于开如此荒诞的玩笑。 “不可能,不可能!我即为我,你即为你,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我更不可能本是同一人!” 不仅是我,念冰此时也不断地摇着头,不曾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彼岸的身体瞬间溃散,却是化作了大量殷红火焰直袭于念冰自身! 啊!!…… 一身凄厉的惨叫声从念冰的口中响彻而起! 只见她痛苦地抱住了头,浑身突然佛光四射,七彩的光晕在她的身后绽耀出无尽的光芒,一个个残影不断从她身上闪烁而出,最终又回归体内。 可紧接着佛光散尽,汹涌的殷红火焰又在她的体内喷薄而出,萦绕在她的周身,蚕食着周围的一切。 下一秒,众多火焰消散一空,一朵接着一朵的彼岸花在她的身上争相盛开,大量的花瓣伴随着诡异的花香弥漫周围。 花开花败间,滂沱的鲜血又从她体内呼啸而出,化作了一道道殷红的血浪潮起潮落。 属于二人的神明力量,此时在念冰的身上接连涌现,各方力量之间竟不曾有丝毫排斥和抗拒,如源一体。 过了好一会,万千力量的交替变化终于得以平息,一道红色的流光从念冰身上脱体而出,重新化作了彼岸本体。 这一切结束了,可念冰的惨叫声却并没有就此停息,一股来自彼岸的磅礴吞噬之力正作用于念冰周身! 在这股吞噬之力的牵引下,来自念冰体内的火焰以及阴气,竟是犹如潮水般朝着她汹涌而去,化作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随着火焰与阴气被吞噬,念冰的脸上流露无尽痛苦,可她原本漆黑如夜的双眼却也因此逐渐变得清澈,阵阵圣洁庄严的佛光再度从她身上绽耀而出! 彼岸竟在帮念冰褪尽身上残留的魔性! 过了好一会,当念冰体内最后一缕阴气被彻底剥离时,彼岸终于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而这时,二人的身上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念冰消失不见了,万丈的佛光从她的身上洋溢而出,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充斥着躁动与暴戾,相反弥漫着慈悲与救赎。 她先前那充满憎念和怨念的双眸,现在也变得平静如水。 乌云笼罩的天空,也伴随着她的这一变化在上空尽数消散,变得晴空万里,一张由佛光所化的菩萨脸孔再现苍穹。 菩萨的双眼俯瞰世间,阵阵梵音伴随着佛光降临于朽木岭中,温和而且充满救赎,让人内心不禁宁静空灵。 在这股佛光的照耀下,山林之中万物逢春,成片成片被毁的草木再度复苏茁壮成长,盎然的生命之气弥散周围。 干涸的逆水泊也因此重新水流潺潺波光粼粼,隐山门宗门周围被彻底抹平的山谷再度拔地而起,泥沼之中再度恢复升级,一座座被摧毁的石楼也按照原来的位置重新林立。 在这股祥和佛光下,原本已尽数湮灭的隐山门,只在转瞬间被重建,焕然一新。 而另一方面,彼岸在尽数吞噬了念冰的殷红烈焰以及阴气后,身上时而黑雾缭绕,时而火光四起,一股比先前更为恐怖与暴戾的毁灭之力不断肆掠于她周身。 在念冰的这股力量加持下,彼岸的神力竟是变得比先前更加强盛了七分,那种来自她的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也比先前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而此时,彼岸回过了头,朝着念冰看了过来。 “不,怎么会这样?我……我本意只是对付茹若初,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因我而死?” 念冰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中那大量的被佛光所度化的冤魂,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 魔性被彻底剥夺干净了的她,重新绽耀出了圣洁的佛光,犹如一尊降临人间的圣佛。 眼看着近前由她所犯的累累罪孽,她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痛苦与悔恨。 而随后,她看向了彼岸,先前的敌意早已荡然无存,相反却是流露出一抹求助的眼神。 见此,彼岸走了上前,说道,“念冰,你一念成魔,连带着万千生灵因你而蒙受劫难,此番罪过你注定无法弥补,你的唯一补救方法便是回头是岸,重归极乐净土,如此一来,才能给人间留下一片安宁,不让人间芸芸众生再因你的存在而惶恐不得安生。” 听了这话,念冰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万分愧疚的看向了我,似乎在征询着我的意见。 对此,我的心里也不觉一阵揪痛。 是的,我承认我还爱着念冰,也希望她能继续留在我身边。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杀了茹若初,杀了这么多道门中人。 因为茹若初,我与她已经产生了一层难以抹灭的隔阂,因为她的这番杀戮,道门中人也不可能愿意她继续留于人间。 即便她已经魔性退尽,即便她已深表忏悔,可人命关天,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不了了之。 不管我的本心是否愿意,不管我与她情缘宿命如何,不管她是否已回头于彼岸,人间都已没有她一席之地。 “念冰,你已成真佛,既是真佛就应皈依极乐净土,而非人间长留。” 带着这一念头,我无奈叹了口气,朝她这么说道。 听了我这话,念冰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行清泪从她的脸庞无声滑落,落在地上,却是化作了一颗颗散发着七彩流光的佛舍利。 可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也没有哭泣向我表露不舍。她之所以问我,其实也是在问她自己,抑或是在做最后的内心挣扎。 眼下的情景,其实不用我说她也知道,她的人间之旅已抵达尽头,而她的佛门通途才刚开始。 在这般复杂的内心纠葛中,念冰点了点头,她双手合十看向了彼岸,“彼岸,谢谢你,我会听从你的告诫,皈依净土,不再涉足人间故地。” “谢就不必了,我虽然帮你剔除了身上所有魔性,让你重新成佛,可我也是有私心的。” 彼岸摆了摆手说道,“你体内的这股魔性之力,也是我现在迫切需要的,毕竟如今的阴间之中,还有着很多我摆不平的事杀不了的人,有了你的力量相助,再去扫清那些障碍自然就会轻松很多。” 听了这话,念冰微微应诺,而在她佛光凝聚下,原本已经消失的极乐之门,再度出现在了上空之中。 她看着彼岸,眼神里依旧流露着一抹疑惑,“彼岸,你我当真本为一体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也会爱着林笙,甚至穿越阴阳来找他?只因我虽然有了自己的意志,却继承了你的执念。是你的执念迫使我无可自拔地爱着他,甚至无意落下的一滴红尘泪,也因此穿越阴阳来找他,只为让他娶我为妻。” 彼岸如是回应道,却也道出了曾经她对我爱如潮水的初衷。 只因她与念冰本为同一人,即便一个化为凡人,一个沦为阴间的魔,却依旧继承着过去的执念,与我拥有着一段共同的宿命因果与情缘。 可我终究还是凡人,对于前世种种几乎一无所知,只能一昧的默认她们所说的一切。 对此,念冰点点头,对于彼岸的敌意也随着重新鬼佛烟消云散。 她和彼岸一样的,目光也不约而同朝着我看了过来,让我不觉一阵鸡皮疙瘩直冒。 “既然你我本为一人,那么前世林笙对我所做的一切你定然也看在眼中,牢记心中,可你为什么对他却毫无记恨,甚至还对他痴恋依旧?”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 不曾想念冰和彼岸的对话,不知觉又扯到了我身上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赢家,输家? “既然你我本为一人,那么前世林笙对我所做的一切你定然也看在眼中,牢记心中,可你为什么对他却毫无记恨,甚至还对他痴恋依旧?” 念冰看着我,朝彼岸问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 不曾想念冰和彼岸的对话,不知觉又扯到了我身上来。 念冰所说的我前世对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指的她多次提起过的我曾将她亲手杀死。 也正是因为她经常提及的这一怨念,使得她在多次化魔之后,都险些让我死于她之手。 对此,彼岸沉默了些许,说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而你却早早拥有了一切。” “我从未得到过,所以我会为得偿所愿而暗自窃喜,才会看得释然。而你从一开始就拥有了一切,哪怕已成佛,也难免锱铢必较,最终引得内心魔念起,人间百祸生。” “正因为如此,我虽然是魔,但我可以海纳百川,我可以包容林笙对我的冷漠和敷衍;你虽然是佛,可眼睛里却容不得一滴沙子,即便是你遗失千年的魂,你也同样不会允许我和林笙有任何来往。” 彼岸如是说着,声音里难得流露理性和知性,丝毫没有先前在我面前的喜怒无常玩世不恭。 随后,彼岸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朝我看来,“至于前世林笙为什么要杀你,只因他的心里还有着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而你偏偏触了他的逆鳞,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滔天大错,他只能将你打入轮回,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听着这话,念冰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迷惑,她摇了摇头,“前世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早已变得支离破碎,你可否让我知道,我究竟是犯下了何等滔天大错,才让林笙不得不如此待我?” “这个嘛……当然没问题!” 说话间,彼岸伸出了一根手指,点在了念冰的眉心间。 念冰原本清澈的双眸,在瞬间化作一片黑暗深邃,过了好一会方才平复。 待到彼岸收回自己的力量,念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似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脸色也不由得变得苍白,丝丝冷汗不断从鬓角滑落。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设计害我的理由,我明白了……我确实不能再留于人间,极乐净土才是我的应许之地。” 一眼之中,来自念冰身上的最后一丝怨念彻底烟消云散,她微微点着头,如是说道。 “人间之中,佛分八境,尊生,乐道,禁言,思过,无常,往生,守一,无我。人间无我,方为极乐,净土有我,方成坦途,我已明悟。” 在二人这番莫名的对话中,念冰缓缓走到了我近前。 她看着我,阳光璀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林笙,你们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再留在人间,我理应回到本属于自己的地方。可现在的我和前世一样,在人间同样犯下滔天大错,我不乞求你的原谅,可我还是想知道,待我步入佛门后,你还会认我为你的妻子吗?”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颤,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毕竟念冰杀了茹若初,杀了念夕朝,他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在彼岸的帮助下,她虽然唤回了佛性,但所铸之错已如覆水难收,我不能说自己心中并无记恨她。 可我犹记得与她一同走过的那段患难日子,犹记得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不能说自己并不眷恋于她。 “依照道门规矩,若要休妻需著休书一封,可我身上并没有纸笔。而我的父亲已将你的名字写进林家族谱,母亲也为我们腾出了新房,爷爷还在时刻念叨着你,念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我缘止镜破。”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以另一种角度向她表达了我现在对她的感情。 “那就好,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的心里就满足了。” 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就当初在清河村初见她时一样。 她轻轻踮起了脚,给了我一个拥抱,而我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念冰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林笙,我执念千年的丈夫,现在我就要离你而去,登临极乐。有朝一日待你也觉醒过往重归神明后,希望你不要忘了来极乐净土看望我,我会在菩提树下为你沏上一壶好茶,等着你的归来……” 说话间,一行清泪在她眼中无声滑落,落在地上化作了一颗颗佛舍利,在尘埃中散发出七彩的光辉。 好一会,念冰方才松开了我的怀抱,带着满脸的不舍和解脱,看向了远处朝这边凝视而来的道门众生。 “人间道门,作别了,从此我将回归极乐净土,不会让你们因我而终日提心吊胆,对于我所犯下的罪孽,我会用一生于佛下忏悔,我会在灵池边畔为你们诵经祷告,愿九州之地安宁祥和。” 说话间,念冰身上的佛光变得越发耀眼,逐渐淹没了她的身影,浑厚的佛力也在这一刻席卷当场。 “古今多少痴儿女,几人逍遥几人醉。 朦胧眼中全是情,半梦半醒最是痴。 夜已凉,梦不醒。 求不得是苦,放不下是怨。 相思最属不得已,痴到深处最无话。 至亲至疏,至情至怨。 见不得,却挥不去。 不能想,却忘不掉。 放得下,却输不起。 已无泪,最是想醉。 百转柔肠,心有万千结,方是爱过……” 祥和的佛光中,传来了念冰一声深深的叹息。 在她的叹息声里,来自她的佛光尽数涌入了半空中的那座极乐之门,最终归于平静,可现场却再也没有了念冰的身影——她已归临极乐净土。 念冰走了,散去了她的怨念,抹去了她的魔性,带着圣洁无暇的佛光归入净土,让道门中人不再因为她的觉醒而整日提心吊胆,也让我的心里仿佛一下子被割掉了一块,无处安生。 而我还是她的丈夫,可已回归佛门,可我依旧是凡人,依旧对过往看不通透,注定还要稀里糊涂地留在这阳世间。 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枯荣大师、柳乘风、父亲……在场众人此时无一脸上不流露释然。 因为念冰的存在,他们一个个不得不对念冰唯命是从,因为她的佛魔无常而不得安生,甚至不止一次让我诛杀于她。 也正是因为他们,才使得念冰情劫触动,引得魔性大发,才间接造就了眼下这一局面,使得茹若初念夕朝殒命当场。 可讽刺的是,我却又无法记恨他们,只因他们每个人都与我有着颇多恩情交情,其中更不乏救命之恩以及血浓于水的亲情。 而他们对念冰茹若初所做的种种,最终又是受到了彼岸的指使,而彼岸也同样是我的妻子。 我的道门之妻死了,俗世之妻离我而去,对我有救命之恩授业之情的念夕朝也撒手人寰…… 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这场围绕我而展开的人间博弈中,赢家是在场众多道门人,可输了的人是我,输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父亲走了上来,他看着满眼落寞的我,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忍。 可他纠结了好一会,还是朝我说道,“孩子,我知道今日之事不是你一下子能接受得了的,但这是我们所有人反复权衡利弊后的最好结局,希望你不要因此怪罪于父亲,迁怒于道门。而道门之中,如今还有着很多的事情需要你帮衬着完成。” 对此,我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也没有和父亲多言,起身抱起了茹若初的尸体。 父亲叹了口气,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在和我说了一声好生保重之后,便一边摇着头一边转身离去。 几乎在同时,包括东道主沉江客在内的所有人都已选择离去,只因在我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尊神明——彼岸。 虽然已知彼岸和念冰本为同一人,虽然已知她对我的缘从何起,可此时的我心灰意冷,更无心再理会这个情劫布局人,抱着茹若初的尸体踉踉跄跄就朝着山下走去。 “林笙,我的好丈夫!我好不容易回一趟人间,你自始至终没有搭理我不说,现在要走了连一声招呼都不肯打,难道就不怕我耍小姐脾气吗?” 原本还威严端肃的彼岸忽然朝我开口说道,声音里再度流露出一抹笑虐的情愫。 我的脚步微微一停,回头朝她看了一眼,“我要回悬棺门,将我妻子葬入林家的石山中,我无心再与你打情骂俏,就此离去还望珍重。” “哟,原来是在生我的气呀,我说火药味怎么这么大呢!” 见我冷眼相向,彼岸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越发浓郁了,“可茹若初还没死呢!你要是就这么把她埋了,那她的魂魄可就无处安生,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了呀!” 听了这话,我的身体猛地一颤,犹如五雷轰顶顿在了原地。 她……她说什么? 茹若初还没死!? 第五百一十三章 阴谋?阳谋! “你说什么?茹若初还没有死!?” 听了这话,原本万念俱灰的我心神一震,当即回头望向了彼岸。 彼岸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深不满,“林笙,刚刚我和你打招呼你还爱理不理,现在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果然在你的心里,我始终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对此,我不禁一阵难堪,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冒昧,可还是硬着头皮朝她问道,“彼岸,有话好说,只要你能把若初救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彼岸颇为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可还是招了招手,一抹神力当即弥漫当场。 在念冰的攻击下,茹若初早已魂飞魄散,由她魂魄所化的阴气依旧缭绕当空。 可在彼岸的这股神力之下,那四处散逸的阴气竟开始重新汇聚,逐渐化作了一个让我万分熟悉的女人虚影。 这道虚影不是别人,正是茹若初的魂魄! 在受到彼岸的神力凝聚后,本应魂飞魄散的她竟再度秽土重生! 即便如此,念冰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此时的她也并非一具完整的灵魂,三魂七魄已尽数碎裂,只是因为得到彼岸无上神力的帮助,才得以强行聚合。 我呼喊着她的名字,可茹若初对我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双目也显得一片空洞,似乎意识尚未回归。 可不管如何,她的魂魄终究是重新凝聚,不管创伤何等严重,至少我能确定她还活着。 见此,我连忙走了上前,就打算让茹若初魂魄回归肉身。 然而,一旁的彼岸摇了摇头,“别急,我只不过是将她的魂魄重新凝聚而已,真要让她死而复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的心里再度被泼了一盆凉水,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彼岸。 “这你暂时就不用管了。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什么条件都肯答应我吗,现在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彼岸朝我这么说道,她的神力萦绕于茹若初周身,正在也一点带你的愈合着她三魂七魄间的裂纹。 “有什么要求,你但说无妨。” 我点了点头,朝彼岸这么回应道。 毕竟她于茹若初有救命之恩,让我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缕曙光,不管她提出何种条件,哪怕让我现在就赴入阴间,我都会毫不犹豫答应她。 彼岸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的要求嘛其实很简单,就是要你待会无论如何都不许生我的气。” 我不禁一愣,“你救了若初,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为何要生气于你?” “如此便好,那我现在就问问你,我和无常祖师有言在先,会前来人间帮他对付念冰,可为什么我直到他们所有人都死光了,才姗姗迟来吗?”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是的,彼岸是这一连串阴谋策划背后的布局人,目的是剥夺念冰体内魔性,让她返回极乐净土。 按理说,她应该一早就该现身才对,可即便无常祖师公然向她发出召唤,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直到无常魂归极乐,茹若初魂飞魄散,念夕朝身死,彼岸方才现身人间。 她是神明,她是布局人,是众道门胆敢与念冰为敌的最大后盾,是这一局当中最关键的一环。而如此紧要关头,若说她是不小心睡过了头,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彼岸,等待着她的回应。 对此,彼岸毫不掩饰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晚才来,其实就是在等着茹若初死!” 得了这话,我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想听她说起其中缘由。 “因为茹若初是你的正妻,她死了,我这小妾不就可以名正言顺上位了吗?” 彼岸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我,带着一种玩味的语气朝我这么说道,“可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最低的,我如果亲手对付茹若初,那么你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才特意算出了你们的情劫,又在洛河市于家为她安排了一场人间好戏,从而使得她魔念再起,对茹若初动了杀心。” “而现在,茹若初死了,什么时候活过来全凭我做主,念冰又回了极乐净土,现在你的身边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如此一来,我岂不就成了最大的赢家?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局!” 听了彼岸这番话,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最毒妇人心。 我的师父暮行舟曾说过,道门之中无善男信女,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包括我的妻子。 而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世间最精于算计的,却是我的这三位妻子,而素来不问世事的彼岸,则是她们三人当中最有城府之人。 她之所以在现在将她的布局她的心思统统告诉我,只因不想日后暴露后,再招来我的记恨。 与念冰相比,她的这番阳谋要高明了太多太多。 对于她的这番话,若说我不气愤是不可能的。但彼岸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我越是生气,她指不定就会越开心,偏偏我又拿她无可奈何。 更何况,茹若初的命此时还捏在她的手里,而我也无疑要因此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咦?半天不开口,是不是真生气了?要是生气了,那我可就太开心了!” 见我沉着脸,彼岸立即浮现出一抹笑眯眯的表情,朝我这么说道。 我的心里微微一抽,可还是牵强的装作若无其事,“我答应你的条件,我自会履约。可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救赎若初的灵魂,又打算何时相救?” 事已至此,任何的事后责怨和追究已经毫无意义,我现在最在意的,无疑是茹若初的生死。 彼岸有些讶异的看着我,似乎我的这一态度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随后,她也收敛了先前的玩味,说道,“若初是为神明重创魂飞魄散,想要救她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我得将她带入阴间,将她送去望乡台外还魂坡,才能让她支离破碎的三魂七魄彻底痊愈。而事后,我会再想办法将她带回来,让她身魂合一,重生为人。” 去往阴间!? 听了这话,我不禁犹豫了。 毕竟彼岸已经明确表明了她对茹若初的不待见,若是就这么将茹若初交由她照看,我的心里自然是不放心的。 我的内心纠结了好久,朝她说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彼岸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走。” 我思索了片刻,随后下达了如是决定。 然而,就在我将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阴间之门,就打算和彼岸共赴阴间时,一直在后方观望的沉江客却开口了。 “林笙,此时你还去不得阴间!” 沉江客急忙走了上来,拦在了我的近前,“帝释天已经陨灭,如今正是千百年前道门反击永生门的最佳时机,你的手里更握着克制永生门的利器!而你必须留下来,决不能为了所谓儿女情长,而枉顾整个道门在你身上付诸的心血,枉顾苍生大义!” “永生门一日不除,道门复兴之期便一日无果,若是错过如此良机,那么将来黄沙之中,势必还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帝释天,届时人间永无宁日!” 听着沉江客这话,我的心里一阵迟疑。 沉江客迫于前去黄沙之地的目的我自是知道的,他无非是觊觎着永生门中的长生不死术,可他说的也并不道理。 帝释天的可怕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也正是因为有着天行门在黄土高原的的地域,才使得永生门千百年来一直止不住于黄沙。 可因为帝释天之祸,如今祖龙已死,数不清的走蛟蛟龙均已覆灭,龙谷更是毁于一旦。 受此重创后,天行门势必难再抵挡来自永生门的再度卷土重来,若不趁此机会一举将其斩草除根,日后必为大患。 对于其中的道理,我的心里很是明白,也清楚苍生杵对于道门的意义,可是茹若初…… 带着这一念想,我很是纠结的看向了彼岸。 可彼岸摇了摇头,“林笙,我是阴间神明,按照天道法则只能涉足神明之争,却不得妄自插手道门之争。你若想借我之手抹杀那帮蜗居黄沙的永生者,那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我也很清楚,你之所以决定去阴间,是因为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真心相救于茹若初。”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茹若初的命只有我能救,而我同样是你的妻子,你也理应像对待自己的俗世之妻道门之妻一样,给予我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 说这番话的时候,彼岸的语气很郑重,丝毫没有先前的玩味。 是的,我确实不信任她,可她是我的妻子,又是说一不二的神明,除了信任她,我本就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何时才能让茹若初恢复如初,并且让她从阴间归来?” 我再度朝彼岸问道。 彼岸回应,“待你与人间做完最后的切割,待你真心前来阴间之日,我便送她归来。可你若不来,那么她就会和我一样,永世留于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第五百一十四章 孤家寡人 果然,彼岸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附带着一个条件。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会救茹若初,可作为代价,却是要我前去阴间与她再续前缘。 我不喜欢这种纯粹利益交换的方式,可我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唯有点头,同意了她的这一要求。 “那么念老爷子呢,他的魂魄已被你送往阴间,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彼岸问道。 “人死灯灭,是人间之路的终结,却是阴间之途的开始。只要你不主动与我翻脸,那我自会以上宾之礼相待于他,也自会好生照料茹若初,让他们高枕无忧。” 彼岸这么说着,来自她身上的神光忽然化作了阵阵黑色的阴气,而黑雾萦绕下,原本还满目无神的茹若初忽然面露痛苦。 随着彼岸手一指,这些黑雾竟是卷挟着茹若初赴入了阴间之门,眨眼不见踪迹。 看到彼岸将茹若初送入阴间,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就打算再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行,我答应你,在我从黄沙之地归来后,我定会前来阴间找你,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所过的话。” 在沉江客的劝说以及彼岸的承诺下,我叹了口气,终究答应了下来。 “那么,咱们阴间再见!” 说着,彼岸弯下了腰,将地上那些由念冰眼泪所化的佛舍利捡了起来。 这些佛舍利不多不少,刚好十四颗,上面还萦绕着阵阵七彩佛光,孕育着一股淡淡的真佛之力。 只见彼岸从头上扯下数根长发捻作细绳,串在了这十四颗佛舍利上,化作了一串佛珠。 “林笙,这是念冰为你留下的遗物,你理应好生收藏。假以时日你若再遇强敌,她的这些佛舍利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彼岸朝我这么说着,将这串由佛舍利所化的佛珠戴在了我的手上。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严肃抑或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一往情深。 “我的好丈夫,念冰已回归极乐净土,若初也将与我共赴黄泉,你再也不需要为了感情的事情而烦恼了,你也应该前去探寻属于自己的宿命了!待你重返阴间时,我希望你能明悟前世,记起岁月长河中,那个在阴间等待了千年的我……” 说着,彼岸走上前来,想和念冰一样给我一个离开的拥抱,可我的怀里正抱着茹若初的肉身。 她看了看茹若初的肉身,又看了看我,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笑容,最终止步于三步之外。 “林笙,我执念千年的丈夫,我在人间的恩怨已经结束,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在窥世镜前看着你,愿你在人间有一个好的前程。” 留下这句话,彼岸终究没有再给我拥抱,而是缓缓转过了身,踏上了那辆来时的马车。 沐浴着火光的骷髅马发出一声啼鸣,随后踏着虚空拉着马车,载着彼岸赴入了阴间之门。 彼岸离开了,黑色的阴间之门也在阵阵阴风中悄然溃散,消失于无形。 念冰走了,彼岸走了,茹若初也走了,只留下了我一人,以及茹若初的躯体。 茹若初的魂魄已经被彼岸带去了阴间,可奇怪的是,她的躯体并不像常人死后一般变得冰冷僵硬,相反依旧有着温度,有着心跳脉搏,脸上的血色尤在,仿佛一个睡美人。 来自林家石山的那尊神明的力量,此时也依旧萦绕在她周身内外,庇佑着她的肉身,看起来颇为诡异。 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围绕我而展开的这场连环布局,最终以彼岸的胜利宣告结束。 她们都没有死,却都以另外一种形式离开了人间,离开了我的身边,让我彻底沦为了孤家寡人。 走了,都走了……可我一个都没有留,也一个都留不住。 念冰的离开只因对我的执念,只因她已成人间最大的隐患,而今她魔念尽消,却也终究消散了所有怨念,安然步入极乐净土。彼岸的离开只因她本非阳间人,阴间本是她的归宿她的故土。可茹若初的离开,却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而现在,除非我真的有朝一日能步入极乐净土,抑或赴入阴间黄泉,否则她们三人我短时间内是再也见不到了…… 沮丧、落魄、失意……各种心情交糅于我内心,让我满目颓唐。 随着一切落下帷幕,在场的众多道门人也随即如释重负,一个个朝着我走了上来。 “林笙,你打算如何安置茹若初的肉身?” 这时,父亲上前朝我问道,他看着茹若初的躯体,也不禁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青死不葬,我会将她送返悬棺门,让爷爷替我先照料她。”我朝父亲这么说道。 “如此也好,神明的心思不是我们凡人所能揣测,神明的神罚也不是凡人所能轻易承受,若初尚留一线生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着,父亲伸出手,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当即应声断裂,层层的枝叶在龙威之下瞬间剥夺,化作了一口纯木棺材。 在父亲的示意下,我将茹若初的躯体放入了棺材中,几个天行门人见状随即走上前来,抬起了这口棺材。 父亲对我说道,“悬棺门毕竟是我的故土,若初也是我的儿媳,稍后便让我陪你一同归去,也算有始有终。” 对于父亲的这一建议,我不曾有多言,只是点点头以表同意。 外公柳乘风并没有要一同前去的意思,毕竟他对悬棺门向来没什么好感,此时正在和沉江客等人一同低声商议着什么。 而我也不曾再理会他们,随即和父亲一道,带着茹若初的棺材就要下山离去。 可我刚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看向了朝我走来的枯荣大师。 在今日一战中,觉禅寺也蒙受了重大损失。 无常祖师魂归极乐,留于人世的肉身佛也化为灰霾,坐化的佛舍利更是被念冰亲手捏碎,如果没有意外,恐怕已再难归临人间。 如此一来,觉禅寺无疑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犹如天行门失去了祖龙,阴离门失去了聚魂棺,悬棺门失去了茹若初…… “林笙,今日之布局,虽说是我等道门佛门中人共同造成,但眼下结局绝非老衲之初衷。对于若初的不幸,老衲亦深感痛心。” 枯荣大师双手合十如是言,眼神里也尽是落寞与悲痛,也不知是为了他的师尊,还是为了他的师妹。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若说恨,我不得不恨,可我却恨不得眼前道门众生。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出于人间大义,是想还人间一个长久安宁,而他们的背后又是有着彼岸的指使。 这是她们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她们三人尔虞我诈中的一枚棋子。 我恨不了谁,唯有恨自己,恨宿命无常造化弄人。 “枯荣大师,您言重了。” 我双手合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留一丝平和,“今日之事,绝非所有人所希望看到,也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见怪,误了过往交情。” 对此,枯荣大师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凡心法师走了上来,脸上满是落魄与憎念。 他朝着棺中的茹若初看了一眼,随后双手合十,朝着枯荣大师深深施了一礼,“住持方丈,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方丈可否为我解惑?” 凡心的表情动作虽然恭敬非常,但声音里却充斥着一抹不曾掩饰的愠怒。 枯荣大师皱了皱眉,可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凡心说道,“刚才,俞向天和彼岸都有说起,我的俗家弟子于伟,以及陈芳孙倩,他们三人的劫难并非偶然,而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阴谋布局,为的就是激起念冰心中之魔念,触发她与林笙之间的情劫,不知此事可否为真?” 听了这话,枯荣大师的脸上流露一丝不悦,“他们的话你皆听入耳中,是真是假你心中早有分寸,何须再询问于老衲?” “可我只想听方丈您亲口之言。” 凡心抬起了头,朝枯荣大师说道,“毕竟是您带我于人间苦行,最终落脚洛河,也是您让我前赴于家,让我见证弟子于伟的婚礼。” 凡心的这番话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憎念,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变得寒冷了数分。 凡心护短道门皆知,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在为于伟的死而耿耿于怀。 枯荣大师看着凡心,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于家所发生之事并非偶然,于伟之所以贸然杀妻也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一场道门佛门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命运安排。为的就是以他们一家人的命,触发念冰的情劫,让她得以归临佛门,还人间一片太平。” “一家人的命重要,还是一个人间的命重要,你比老衲清楚。” 不曾想,当初凡心说给我听的这番话,而今经枯荣之口,却再度传入了凡心的耳中。 可是,身处事外自然能从容充当理中客,置身其中又怎能轻易释然?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凡心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却是不怒反笑,“方丈,您当初带我人间苦行,只说是要试炼弟子凡心,可弟子直到现在才明白,您不仅是要试炼弟子,更是想借弟子之手,试炼念冰的凡心!” “您明知道于伟的结局,可你依旧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死在了你的眼前,你们将他当成了提线木偶,把他们一家人的生死视作儿戏,这不是正义之举,更不是佛门所为……” “凡心,放肆!” 凡心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枯荣粗暴打断。 他颇为愠怒地朝凡心说道,“凡心,老衲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凡心未定,你所欲普度的只不过是眼前众生,而非世间苍生!” “为了世间苍生,别说区区一个于家,就算让老衲身亡,让觉禅寺覆灭,老衲亦毫不在乎,可你为何还是如此不开窍,始终未能明悟老衲之教诲!你若再执迷不悟,只会因嗔入魔,最终自绝于佛门!” 我还从没见过枯荣如此勃然大怒,以至于声音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听了这话,凡心的脸狠狠一抽,悬于手中的佛珠也在指间颗颗崩裂,散落一地。 “自绝于佛门?呵,如此佛门,不留也罢!” 第五百一十五章 若初的异变 “自绝于佛门?呵,如此佛门,不留也罢!” 随着凡心话落,他手中的佛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佛珠子散落一地,而他身着的袈裟也层层开裂,化作了漫天碎布。 谁也不曾料到,凡心法师竟会突行此举,碎裂了佛珠,撕毁了袈裟,俨然是打算摒弃佛门。 看到这一幕,枯荣大师的脸抽了抽,可终究不曾有多言。 随着于伟一家惨案背后因果揭晓,凡心对佛门的信仰瞬间崩塌,却以碎珠断袍的方式,选择了自绝于佛门。 “住持方丈,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年为何要赐我法号凡心了,只因我凡心深重,虽在佛门中,却并非佛门人,身怀小义而无大义,有着太多剪不断的贪嗔痴妒慢疑,只可惜我在佛门虚度光阴数十载,直到现在方才明悟。而现在我佛缘尽毁,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凡心如此说着,和佛门做了彻底的决绝,声音无形中多了一股浓浓的凡俗之气。 话落,凡心不曾理会周围众道门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当即拂袖离去。 而枯荣大师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一分心痛,也同样饱含失望,不曾对他有丝毫挽留。 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一群人的命重要,这一艰难的抉择我也曾多次遇到过,也一度身陷囹吾。 可是,这一抉择本身就充满了太多的主观因素和主客立场,并没有绝对的对错正邪之分。 凡心护短,看到的只有眼前众生,枯荣心怀大义,看到的是世间苍生。 凡心之所以选择弃佛还俗,并非因为对佛门的厌恶,只因二者之间的信念已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最终不得不分道扬镳。 “凡心前辈,不知你此行打算去往何方?” 看到凡心落寞离开,我忍不住朝他问了一声。 毕竟今日他之所以与佛门割裂,也是受到我和念冰情劫的牵累。 “凡俗人世。” 凡心脚步微微一顿,背对着我发出如是叹息。 “佛分八境,尊生,乐道,禁言,思过,无常,往生,守一,无我,可贫僧执念太深,终将伤人伤己。贫僧身在佛门,却登不了极乐。贫僧看得清红尘,却放不下凡心。经书三千卷,磨不掉,卷书三千卷,忘不掉,原来只有无我……” “哈哈哈,贫僧明白了!” 在一阵释然的笑声中,凡心离开了,离开了朽木岭,离开了佛门,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眼前。 “阿弥陀佛,佛门殊途,让诸位见笑了。” 话落,枯荣大师一声叹息,随后也转身离去。 枯荣走了,沉江客和陆消川槐灵圣此时则朝着我走了过来。 沉江客看了看棺中的茹若初,犹豫了片刻后问我,“林笙,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本尊很明白你的心情,但还是想冒昧问一句,你打算何时与我们共赴黄沙之地,以除永生之患?” “待我安置完若初的后事再说吧,” 说着,我朝着四周张望了一圈,“对了,你不是说隐山门中关押着一个永生者吗,怎么一直不曾见他人影?” 听了这话,原本还一脸凝重的沉江客突然神色大变,朝着已经被重建而起的山门之中看去。 “大事不好!” 沉江客话落,却也顾不得与我多言,当即大步朝着山门之中赶去。 “众弟子听令,快将那小和尚从地牢里挖出来,他若身死,本尊这些年所有准备都将前功尽弃!” 一时间,所有的隐山门人顿时大乱,慌忙朝着山门南侧的一个方向赶去。 隐山门的宗门所在地虽然已经重建,但因为先前地表尽数被岩浆所覆盖的缘故,许多的暗道地穴都已经被封死,灼热的高温更是席卷当场。 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响起,一处石楼被众人蛮横的推翻,露出了下方已经陶化的坚硬地面,而随着沉江客一掌祭出,地面当即层层坍塌,露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洞口,以及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个年轻的僧人被众隐山门人从洞中抬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僧袍,头顶还烫着九个戒疤,手上脚上还戴着沉重的枷锁镣铐。 也许是遭到岩浆的侵袭,他的大半张脸大半个身子都遭受了严重的烫伤,鲜血从烧焦的皮肉下不断渗出,看起来颇为瘆人。 见此,沉江客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当即一招手,周围大量的草木纷纷枯萎,来自其中的蓬勃生命之力疯狂地朝着那年轻僧人涌去,治愈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 来自黄沙之地的永生门人,怎么会是一个和尚?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而那年轻僧人此时也回过了头,目光掠过了周围众隐山门人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可是,关于这永生门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寻常,此时我已无心探查,毕竟若初还躺在棺材中。 “陆前辈,槐灵圣,晚辈先行告退。”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在此地多做逗留,随后便与父亲一道离开了朽木岭。 柳乘风也在这时选择了离开,乘着青龙飞临长空,只言赴入黄沙之地的日程在即,他需要即刻返回天行门中,召集门中弟子以及诸多蛟龙。 不一会,我和父亲也带着茹若初来到了逆水泊前,随着几枚铜钱入水,一艘乌篷船破水而出。 船只沉浮间,半个时辰已经过去,逆水泊消失不见,而我又再度回到了悬棺门外的那条河流之中。 当我和父亲上岸时,爷爷也从残破的山门之中走出。 看着那口扛在我肩上的棺材,爷爷身体一个踉跄,顿时满眼沧桑。 “唉,造化弄人呐,这才几天的工夫,念冰走了,若初她也……”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爷爷看着棺中沉睡着的茹若初,不禁发出一声悲叹。 随后他也不曾再有多言,帮着我将茹若初带回了悬棺门。 经过神明之力的侵袭以及竹林七贤的进犯,如今的悬棺门早已衰败,四处都是枯萎的草木藤蔓,四十八座石山尽数坍塌,只留下一座林家石山孤零零矗立于高岩峰,满目疮痍。 没多久,我们来到了悬棺门腹地,步入了一座浩劫过后尚且完好的古宅之中,将茹若初安置在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爷爷,这段时间若初就交由你照顾了,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看着躺在床上浑身七彩流光萦绕的茹若初,我深深叹了口气,朝爷爷这么说道。 “她是我孙媳,照料她是应该的,可是你……打算去哪里?” 爷爷点着头,颇为疲惫地朝我问道。 “黄沙之地,和道门众前辈一道抹杀永生门之患,顺便探寻自己的前世宿命。”我朝爷爷这么回应道。 事实上,早在天行门时,沉江客就已将此事提上了日程,并且向我发出了邀请。 可因为当时念冰突然有佛化魔,使得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无暇他顾,所有原定计划被彻底打乱,因而就此耽搁了下来。 而我曾透过三生禅,看到了黄沙之地中自己的前世,包括彼岸无常帝释天在内的这些活了千百年的存在,也都提及过我曾现身于黄沙古道门覆灭之地。 我的前世宿命,只怕冥冥之中也与那片神交已久的黄沙之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沉江客说得没错,永生门若不早日根除,来么将来指不定还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帝释天,犹如一柄时刻悬于道门头上的利剑。 不管是为了苍生大义还是为了调查前世宿命,我觉得自己都应该前去一趟。 “男儿志在四方,也好,也好!可我老了,已经帮不到你们什么了,只能在这儿帮你们守着这一方悬棺故土。” 对于我的这一决定,爷爷并不曾有丝毫劝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将若初安置完毕后,我和父亲陪爷爷吃了最后一顿午饭,随后便准备起身折返隐山门。打算会一会那个被成为永生者的年轻和尚,再问问沉江客关于入主黄沙的具体细则。 带着这一想法,我和父亲匆匆而来匆匆而走,而爷爷则将我们送到了门口。 可是,就在我们打算走出山门前赴河边时,来自爷爷的惊呼声忽然从古宅之中响起。 “若初!不不不……这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和父亲同时回过了头。 只见古宅之中,不知为何忽然有一股璀璨的七彩流光冲天而起,大量的黄沙也伴随着狂风不断从宅子的大门以及窗户内部呼啸而出! 一股黄沙特有的苍凉萧条气息,也在这一刻充斥于整个悬棺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父亲一阵讶异,当即毫不犹豫折返,回到了古宅安置若初的那间屋子。 此时,爷爷正满脸惊愕不知所措,而我朝着若初看去,也顿时满脸骇然! 只见茹若初躺在床上,身上的七彩神光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无比璀璨。 在这股璀璨的神光中,她的身体犹如风化一般,竟开始层层开裂,化作了阵阵黄沙! 第五百一十六章 再见血湖 不知为何,茹若初忽然绽耀出一股璀璨的神光,她的身体犹如风化一般,竟开始层层开裂,化作李珍珍黄沙!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急忙走了上去,同时又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她的体内,想要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时,茹若初的身体却是突兀间蓬然溃散,化作了大量黄沙弥漫当场。 整个高岩峰中顿时刮起阵阵狂风,由茹若初所化的黄沙顺着门窗飞涌而出,只在眨眼间便飞散于天际。 而我附加在茹若初身上的意志,此时也随着黄沙飘向了未知的远方,眼前的一切也因此化为一片黑暗。 过了好一会,黑暗缓缓消失,我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随着若初出现在了一片茫茫黄沙之中! 一座座巍峨的黄沙古城在远方依稀可见,而此时我所置身的地方,赫然是一片位于沙漠之中的绿洲。 而在我的前方,还有着一口诡异的湖泊。 湖泊之中,荡漾着猩红的鲜血,一具具白骨浮尸随着水波不断在水面沉浮。 这口血湖很熟悉,过去我透过苍生杵窥测古道门覆灭之地时,在我催动三生禅调动前世真佛之力时,在一次次的惊鸿一瞥中,我都有见过这样一口血湖。 可现在,莫名化作黄沙的茹若初,竟然也跨越空间来到了此地,连带着我附加在她身上的意识。 在我的目光所及中,我看到有茫茫黄沙从天而降,却是在血湖边畔逐渐凝聚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化作黄沙的茹若初。 茹若初的魂魄已经被带入阴间,留在阳世的是她的肉身。 可此时,她的肉身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却是背对着我站在了血湖边畔,阵阵清风吹起了她的衣摆。 “若初?若初!” 我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好用心力朝她发出一声呐喊。 茹若初的身体微微一颤,缭绕的黄沙在她周围散尽,一股七彩的神光却是从她身上萦绕而出。 随后,茹若初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意识所在,回过头朝着我看了一眼。 一股璀璨的七彩神光从她的双眸之中爆发而出,带着一股强大的毁灭力量直朝着我意志所在的半空冲击而来! 啊!!…… 我留存在黄沙之中的意志瞬间被彻底抹灭,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从我本体口中响彻而起! 这股神光在抹灭了我意志的同时,竟然还伤及了我远在千里之外的自身! 殷红的鲜血从我的双眼之中涓涓而出,来自茹若初的神力残留也在我的体内疯狂肆掠,留下一道道深长裂痕。 “这……这怎么回事,若初的肉身怎么会突然前去黄沙之地!!?” 这一刻,我忍不住内心的惊骇,不禁发出一声咆哮。 听了我这话,父亲和爷爷当即朝着我看了过来,看着我忽然身受重伤,二人脸上均流露愕然。 “儿子,怎么回事?” 父亲满脸沉重,朝我问道。 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随后将刚才在黄沙之地的种种告诉了他们。 “黄沙之地?若初已魂归阴间,她的肉身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跨越千里现身黄沙之中,莫不成是有什么超乎我们掌控的力量在作怪?” 对此,父亲的心里也满是惊诧。 超乎我们掌控的力量? 听了父亲这话,我抹了一把眼中的鲜血,不觉皱起了眉头。 在这之前,茹若初曾获得了林家石山中,一尊已经陨灭的神明的力量传承。 而之后,本为符道中人的她,却突然变得和帝释天一样,拥有了能召唤黄沙的实力。 后来在与念冰的神明之战中,更是在故意一心求死,似乎在迫切渴求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想看看,自己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不禁回想起茹若初陨灭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切真相瞬间变得波诡云谲。 是的,茹若初和念冰的那一战中,她的言语她的表现实在太过于反常了,再加上现在她的肉身忽然在神力之下归于黄沙,让我不得不怀疑,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是否和那尊已经陨灭的神明有关。 而她之所以现身黄沙,究竟是受到那神明的意志驱使,而是因为自身宿命使然? 可是,茹若初肉身已经消散,而那尊陨落神明究竟是林家的哪位先祖我们一家人也是不得而知。 一切种种,无论如何揣测,终究是为无头案。 若真要找回茹若初的肉身,得知她突然赴身黄沙之中的真相,恐怕也只能亲赴黄沙之地,步入那片我神交已久的沙中血湖才能见真晓了。 “爸,我觉得我们得尽快将前赴黄沙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父亲说道。 对此,父亲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只是不知若初突遭此等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说罢,父亲便交代爷爷让他照顾好自己,随后带着忐忑的心情与我一道离开了悬棺门。 “儿子,你现在就自己前去一趟隐山门吧,想来此时陆消川老槐树还留在那儿。为父就先返回一趟天行门,让你外公抓紧抽调人手。” 河边,父亲朝我这么交代了一声。 我点了点头,随后与他各自登上了一条乌篷船,就此分道扬镳。 无论是为了人间安宁,还是为了自己的前世宿命,抑或是为了茹若初,此次的黄沙之行,我除了随同众道门中人前去之外,却已别无选择了。 在这种极为繁杂的心情中,我再度回到了逆水泊的湖畔。 而这一次,隐山门人没有像先前那般再对我百般阻挠,当我踏上岸时,先前阻碍与我的数个布阵者当即恭敬迎了上来,指引着我赴入了朽木岭,来到了为山谷所环绕的隐山门宗门腹地。 如父亲所言,陆消川与槐灵圣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和沉江客一道,端坐于议事厅的高堂,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前来。 而看到我进门,陆消川和槐灵圣当即起身迎了上来。 “林笙,今日所发生之事,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二人不求你能原谅,只求你能体谅我等苦衷。” 没等我开口,槐灵圣就朝我如是说道,一旁的陆消川也随即应声附和。 竹林七贤以及之后的尸圣之所以进犯悬棺门掳走茹若初,纯粹是受到了槐灵圣和陆消川的指使,可以说他们是迫害若初的直接罪魁祸首。 可我也明白,他们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念冰的恐惧,是受到了彼岸的暗中指使。 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被迫卷入其中的棋子。 若说心中无芥蒂绝对不可能,可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他们想要对付念冰,无非是想还人间一个安宁,为此特意将茹若初带来了隐山门,妄图利用五行避阳阵瞒过念冰的眼睛,让她以为茹若初以真死。 可人算不如天算,因为我的到来,因为宿命使然,茹若初终究没能逃得出陨灭的结局。 现在,念冰已经归临极乐,茹若初魂归阴间,肉身又不知为何赴入了黄沙。 我虽然不知后续结果会如何,但现在能确定的是她们都没有死,我若因此迁怒于槐灵圣陆消川等人,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带着这一想法,我摇了摇头,“你们是为了苍生大义,我也不是是非不分,还请二位放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听了这话,二人随即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随即重新落座。 而沉江客也随即示意,一名门人当即恭敬走了上来,在这三巨头的旁边又多添了一把椅子。 茹若初在魂归阴间前,曾将代表着悬棺门主地位的玉戒交付给了我,按照道门规矩,此时的我已成悬棺门新任门主。 只可惜名头虽响,可宗门已经付之一炬,偌大的悬棺门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了爷爷,不可谓萧条至极,与消亡无异。 可饶是如此,沉江客还是将我以平等的地位相待于我,让我坐在了他们旁边。 “沉前辈,我今日重返隐山门别无他求,只是想问你们打算何时前赴黄沙之地?” 入座后,我当即开门见山,朝他问道。我不曾提及茹若初在返回悬棺门之后的变故,只因人多口杂,不想再节外生枝。 “林笙,能由你亲口说出要前去黄沙,本尊心中甚慰。” 沉江客说着,看了看一旁的陆消川和槐灵圣,“其实,本尊与阴离门主以及灵主早已做好了前赴黄沙的准备,就待你点头应可。只可惜因为念冰之祸,所以才一再耽搁了下来。” 对此,我点了点头。 沉江客如此急着想前赴黄沙之地,无非是为了永生门中的长生不死之术。 陆消川与槐灵圣,则是为了收殓百年前道门先烈的遗身,并且寻得两百年前那些随着先烈陨灭而一同葬送的宗门亲族传承。 而我现在之所以也急不可耐,也是为了前世宿命以及茹若初。 各方虽目的各不相同,彼此心中也各有算计,最终殊途同归。 第四百一十七章 永生者:长生天 “沉前辈,晚辈有一事不甚解,您之所以如此竭力邀我共赴黄沙之地,当真只因为我是苍生杵的主人吗?” 一番客套寒暄后,我朝沉江客如此问道。 对此,沉江客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当然,如今你已修得佛鬼道三系之法,由苍生杵所凝聚而成的苍生之力,是一切三界之外生灵的克星。而那些永生门人,本就是置身三界之外的存在,有你在,我们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 随着沉江客话落,一旁的陆消川也开口了,“另外,你是主上的丈夫,时刻受着主上的关注,你若当真有难,想来主上也不会坐视不管。有你相随,我们也能在无形中多一个巨大靠山。” 和沉江客不同,陆消川倒是直言快语,不曾有丝毫隐晦的道出了我在这次黄沙之行中的定位。 “林笙,此次前去黄沙之地,你的苍生之力是制衡永生者的利刃,此行若要畅通非你不可。而本尊,早在两百年前就已准备好了进入黄沙之地的钥匙。” 沉江客这时又说话了,在他的示意下,数名门人当即从议事厅走出,没一会,我便听到一阵锁链碰撞声从门外响起。 在好几人的押送下,一个戴着手镣脚铐的年轻和尚被带入了议事堂中。 这个和尚我之前是见过的,他是被沉江客从地牢中挖出来的那个永生者。 早在天行门时,沉江客就有告诉我,他曾擒获过一个来自永生门的孩童,并将其关押在了隐山门中。 而今两百年悄逝,当年的孩童却已成了青年,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但让我纳闷的是,这个少年永生门人为何会是一个僧人? 有过一面之缘,我对这和尚自然也不陌生,朝沉江客问道,“这就是你的所说的进入黄沙之地的钥匙?” 沉江客点了点头,“当然,他的血流经之处,将会是我等道门赴入黄沙的坦途。” 沉江客告诉我,二百年前在他师尊云渐离以及众宗门先烈覆灭于黄沙之后,他曾特意派人前往黄沙之地,想要找回云渐离以及众先烈的尸身。 可黄沙之地是为道门禁地,他派去的人最终都离奇死去。 而在沉江客百般无奈时,有一个浑身沐浴着永生力量的小沙弥却从黄沙之中走了出来,正巧为沉江客所擒获。 之后,沉江客便将他带来了朽木岭,囚禁于隐山门中,想要从他口中得知黄沙之中道门覆灭之事,以及长生不死之术的奥秘。 当时这小沙弥不过八九岁,对于黄沙种种几乎一无所知,隐山门人接连对他拷问数载,最终都一无所获。 可沉江客并没有杀他,只因黄沙之地与九州之地的边界,有着一道来自上古的结界,阻隔了道门中人赴入黄沙的通途。 想要从容穿过结界步入黄沙,就必须身怀永生门人的血。 正因为如此,沉江客将这小沙弥留了下来,为将来再度入驻黄沙做准备,转眼已去两百载。 “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听完沉江客的这番讲述,我朝这个戴着手镣脚铐的年轻僧人问道。 “我……我的法号长生天,你们已经关押了我两百年,可……可我只是沙漠中一座边陲庙宇敲钟的小和尚,并不知晓你们与宗门的恩怨,还请你们大慈大悲,放我归去!……” 这个自诩为长生天的年轻僧人当即跪伏了下来,不断地朝着我们磕着头,发出声声求饶。 我对佛门素有好感,如若平时见到有如此僧人饱受磨难,我自会出手相救,可奈何他是永生门人,即便只是一个在黄沙之中敲钟的小和尚,既是永生,即为原罪。 对于他的卑微恳求,我无动于衷,而沉江客伏下了身,“长生天,你不是想要归去吗?本尊允诺你,用不了多久,本尊自会带你归入黄沙之地,而你也将重获自由。” “大人此话当真?” 听了这话,长生天抬起了头,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喜出望外。 可他的满眼期许,换来的却是沉江客满脸冷漠。 随着沉江客一招手,一名门人腰间的佩剑自行脱鞘而出,径直刺入了长生天的心脏,又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啊! 受此致命之创,长生天当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随后一个趔趄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大量的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渗透而出。 如若是常人,在此重创之后早已殒命,可长生天在惨叫数声之后,破碎的心脏竟是自行愈合,恢复如初! 沉江客的攻击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可他的整个人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万分恐惧地朝着沉江客看去,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如此惊人的恢复能力,即便是精通五行之道者亦自叹不如,受此致命重创却又瞬间痊愈,几乎与不死不灭无异! “林笙,永生者与天同寿,只要不是一击毙命,那么无论受到何等重创,只要有一息尚存,最终都能恢复如初。他们的这一永生特性,对于道门而言可谓非常的棘手。” 沉江客审视着长生天,犹如审视一只在笼子里徒劳挣扎的小白鼠,充满了漠然。 接着,沉江客又对我说道,“对了,你不妨也对他动手试试,看看你的苍生之力降临在他身上,与我的五行之力会有何不同?” 当两大势力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决定全面开战时,那么人命便不再是人命,所谓悲悯也将成为乌有。 善男信女也好,僧人道姑也罢,但凡产生了敌我之分,那么相逢必为死敌,亦必诛之,无关善恶,无关强弱,只因最纯粹的生存法则。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没有给予长生天丝毫同情,当即拿出了苍生杵,一缕苍生之力从中迸射而出,直朝着长生天侵袭而去。 凄厉的惨叫再度响彻而起,一股殷红的鲜血也随之从他的臂膀处潺潺流出。 我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只是以苍生之力侵袭了他的左臂。 随着一缕紫色光芒的掠过,他的臂膀像是被人划过一道般,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可与先前的沉江客不同,这道伤痕却是久久不曾愈合,苍生之力附着于他的伤口上,犹如跗骨之俎般,不断蚕食着他的血肉,让他不得安生。 永生之道,本就已超脱天地法则之外,超脱三界之外,本就是逆天而行之术,故而苍生之力对永生者本身就有着先天的克制作用。 关于这一点,先前柳乘风在天行门时就告诉过我,而我此时之所以展露身手,也只是想让沉江客陆消川槐灵圣他们得以安心。 随着我将力量收回,在没有了苍生之力的侵蚀后,长生天的臂膀在瞬息间又再度恢复如初。 可因为先前无尽的痛苦,他还是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不断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我,朝我说道,“大人……小僧是为佛门中人,您不可以这么待我,否则佛祖在天有灵,定不会宽恕于你!” 对此,我点了点头,“即便我不这么待你,佛祖依旧不会宽恕于我,只因他已经夺走了我身边的一切。而且,你们的佛祖如果只是庇佑黄沙,那么他即便为佛,亦是九州之敌。” 随着我的话落,几个隐山门人走了上来,当即将长生天押送了下去。 而一路拖行中,长生天看着我,眼神里的憎恨却是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如先前一般的意味深长,令人匪夷所思。 对于苍生之力在长生天身上所造成的效果,陆消川和槐灵圣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沉门主诚不欺我,林笙手中苍生杵,果真是克制永生之道的一大利器。有他在,此次黄沙之行,本尊已然放心。” 陆消川如是回应着,随后朝我问道,“林笙,我们何时打算前去黄沙之地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的决定,不知你打算何时前往?” “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出发。” 我朝陆消川这么说道,毕竟此时此刻,黄沙之地已经留给了我太多的疑惑,我也迫切想要知晓黄沙之中,究竟有着我和茹若初怎样的宿命。 对此,陆消川摇了摇头,“即可出发恐怕还不行,因为在这之前,你还需归去一趟。” 归去?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眉。 陆消川继续说道,“林笙,你若真打算前往黄沙之地,理当回一趟生你养你的家乡,取一钵家乡土,滴上你的鲜血,将它供奉在你们老家的土地庙中。” 听了这话,我豁然开朗,同时也不觉皱起了一方眉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土地保一方人,而这土地庙,在道家人的眼中却是连接阳间与鬼间的纽带。 将自己的鲜血滴入家乡土供奉在土地庙里,如此一来,一旦供奉者身死人陨,哪怕神魂俱灭,他的一丝残魂依旧可以回到土地庙中,回到他生时的地方。若是魂魄尚在,那么死难者可以通过土地庙引入阴间,若是魂飞魄散,也可以已土地庙为引,让死者以托梦的形式,见自己家人最后一面。 而这种供奉土地庙的事情,一般只有在得知自己必死时才会如此做。 陆消川虽然没有明言,但从他的字里行间中,我还是看出了他已经对此行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第四百一十八章 重回柳泉村 我对位于黄沙之地的永生门虽然不甚了解,但非常了解其门主帝释天的实力。 一个帝释天,便在轻易间击败了柳乘风,抹灭了龙谷大半走蛟龙族,甚至让祖龙彻底陨落。 若不是念冰化魔,只怕整个天行门都要覆灭于他手。 堪比神明的他,其麾下同样活了一两千年的门人只怕也弱不到哪里去。 而今道门意图再度与永生门全面开战,也必然要做好付出极大代价的准备。 “既然如此,我这便先返回一趟故里,也希望诸位前辈尽早动身。”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在隐山门中久留,当即起身离去。 陆消川与槐灵圣也同样起身离去,准备返回方外,调动各自宗门抑或领地的人手,筹备赴入黄沙事宜。 “尊贵的大人,门主有令,今日前来隐山门者,出行费用一律免费。” 当我踏上一艘停泊于逆水泊的乌篷船时,船上的摆渡人朝我恭敬说道。 我点了点头,“柳泉村。” 摆渡人应诺,拿起竹篙朝着船尾的水面拍下。 乌篷船缓缓沉入水中,待到再浮出时,我已置身在了方外世界中。 在阴气的催动下,乌篷船沿着方外内部密集的水道迅速驰行。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船只载着我来到了一座熟悉的鬼镇码头前。 这座鬼镇是当初念夕朝带我赴入方外世界的第一战,也是我和念冰真正拜堂成亲的地方。 如今时间已去半年多,这座鬼镇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万家依旧闪烁昏暗鬼火,街道也四处布满尸水泥泞。 可是,就在摆渡人完成中转,打算将我送返距离此地最近的阳世水域时,一艘擦肩而过的乌篷船吸引了我的注意。 乌篷船的船头,有着一名老僧人。 只见他佛光满脸,可原本应该穿在身上僧袍,却换做了一声俗世的长衫,而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坛酒,不住地往口中灌去。 “凡心法师?” 我立即认出了这个老僧人的身上,下意识喊出了声。 听了我这话,凡心也第一时间转过了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我。 经过朽木岭之事后,凡心与枯荣大师彻底决裂,也因此还俗离开了佛门。 可这才一天不到的工夫,在重返家乡的路途上,我竟然又遇到了这位来自佛门的故人。 “林笙?你现在不应该身在朽木岭吗,怎么突然跑来了这穷乡僻壤中?” 凡心叫停了船,捧着酒踏着水波来到了我的船上,一股浓浓的酒臭味立即扑面而来。 不曾想,凡心刚刚脱下僧袍,转眼就拿起了酒坛,却是把几十年佛缘断得干净利落。 我朝他回应道,“凡心法……前辈,从此地返回阳世,便到了晚辈出生的地方。我今日此行,只是为了归乡。” “哦……看来你们是打算前赴黄沙,对付那永生门了。” 凡心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又举起酒坛灌了一口酒。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凡心前辈,你和枯荣大师决裂后,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听了这话,凡心一阵苦笑,“我在佛门已待了数十年,今一朝离去,却不知何处才为归处,就捧上了一坛老酒打算云游四方,结果却不巧来到了你的故土。” 相识一场,故土重逢,也不可谓缘分。 见凡心此时闲来无事,我也随即客套着邀请他与我一道同行,不曾想凡心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随着摆渡人再度落下竹篙,乌篷船离开了鬼镇的码头,随后出现在了柳泉村村前的那条小河中。 时隔半年多,柳泉村也是和以往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却莫名给了我一种沧海桑田有若隔世的感觉。 念冰,茹若初,我和她们的相识都是在这座小小的村中,就像当年我的母亲遇见父亲一样。 悬棺门、隐山门、阴离门、天行门,几乎整个道门之中的所有宗门,来自其中的大人物,从一开始都与这个偏远的山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因柳泉村中住着林家的后人,而林家手中有着手握天下苍生秘密的苍生杵。 而今,一切尘埃已经落定,有仇的无仇的,有交情的无交情的,最终都归为一体,选择了结束与原谅,原本平静的柳泉村,也因此恢复了平静。 一路上,村中叔伯大婶看到了我,纷纷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去了哪里,我爷爷最近怎么样了,而我也是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各样可能的理由。 如今的我虽然已是道门一号大人物,也早已习惯了众生掐媚,可看着这些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们的亲切笑脸,我的心里还是不禁生出一丝暖意。 如果一切还是以前那样该多好,继续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待上一辈子,娶一个平常的姑娘,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就像爷爷一样扎根在这片庄稼地里,平凡而且平淡,不去理会万千波澜起伏。 可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眼前的一切我已无法改变。 从一个初出茅庐的矛头小子,转眼变成受道门所器重的后起之秀,而三个妻子的出现也将我的世界彻底搅乱,可以说在道门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没有一刻不是神经紧绷。 而看着众村民对我的笑脸,我原本沉重而且烦乱的心情难得得到了一丝放松。 带着这一念想,我和凡心走过了一条条羊肠小道,来到了我从小长大的家中。 因为太久没人居住失了人气的缘故,房屋已经显得破落萧条,但我打开门时,层层的蛛网立即迷了我的眼,桌椅上也积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为尽地主之谊,我想给凡心沏一壶茶,却发现炊壶早已被硕鼠破开了一个大洞,爷爷屋里珍藏多年的老茶也已经生霉发烂。 “林笙,咱俩打的交道已经甚多,我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你也无须对我多客套。你且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趁着酒兴在这儿随便逛逛。” 凡心直言直语,朝我这般说道。 随后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放下酒坛踉踉跄跄就走出了屋,隔着田垄朝住对门的邻居唠嗑了起来。 见此,我也不曾再多有理会,和凡心交代了一声后,便独自前去了荷塘村。 荷塘村的山坳,是柳灵圣所在的地界。 当初暮行舟等人以这一带村子村民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柳灵圣对我林家动手,最后她却死在了念天明的手中。 而今,柳灵圣已经陨灭,曾经参天的大柳树也坍塌腐朽,被附近的村民拿去家里当成了柴火。 可在大柳树的树桩坯子上,此时又再度生出了嫩枝,葱郁的柳叶在冬天的寒风中生机盎然。 只是在想要再度化形灵圣,成为一方土地,恐怕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这一带的土地庙,就在大柳树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由一堆简陋的砖石匆匆垒起。 我捏着一把来自自家高粱地的黄土,按照陆消川所说,将自己的鲜血滴入了其中,把它放在了土地庙的神龛中,又特意供奉了几炷香。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我的灵魂随之一阵战栗,仿佛与土地庙建立了某种共鸣。 我审视着土地庙,发现自己的一丝微弱意志已经寄托在了土地庙之中。 这丝意志虽然微弱,但将来一旦我遭遇险境魂飞破灭,这丝意志依旧可以将我的残念从外界收回,收入土地庙中,最终将我的意志渡往阴间黄泉。 “大柳树,你虽然死了,我也和你不对付,但咱们毕竟是同乡,希望你在天有灵,也能保佑于我。” 我朝着树桩前的那几根嫩枝拜了拜,随后也没有做多理会,当即起身折返,打算回家与凡心一道离开。 可我刚到家时,却见家中人头攒动,本村的邻村的村民不知为何却突然一股脑涌入了我的家里,将我屋子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圣僧,你快看看,我婆娘三个月前摔断了脊椎,可因为没钱治病,只能这么落下,眼睁睁看着她瘫痪了,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 我挤开了人群,却见隔壁的赵叔正推着他坐在轮椅上的婆娘,朝凡心苦苦哀求道。 见此,凡心无言,阵阵佛光却是从他身上绽耀而出,笼罩在了赵妇的身上,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在我的感知下,只见那赵妇原本已经错位的脊椎,竟是在那佛光之中自行归位,连带着已经断裂的神经也再度愈合。 随着佛光消散,原本已经成为残废的赵妇立即恢复如初,甚至还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蹒跚着走了三两步。 看到这一幕,赵叔喜出望外,当即跪下朝着凡心叩首再三言谢,“圣僧您真是佛祖现世,您的慈悲之举救了我婆娘,更是救了我一家人呐!” 赵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即询问凡心深居何方宝刹,又问他需要多少还礼钱。 可凡心摆了摆手,“免了免了,我救你婆娘不过是顺手而为,谈不上谢不谢的。当然,如果你真要谢我,稍后去集市给我盛上几坛好酒即可。” 听了这话,赵叔的眼里立即放了光,“酒?那您可真找对人了,您可别说,我家祖辈都是熬酒的,现在家里土窖中藏着的酒少说也有三五百坛呢,五年的十年的二十年的,只要圣僧您想要,所有陈酿我都给您搬来!” 对此,凡心的脸上乐开了花,一个劲的直称好。 随着赵叔的欣喜离去,其他的村民也纷纷一拥而上,朝着凡心发出了恳求。 “圣僧,我的胳膊十几年前被流氓打断,您可否帮我续接?” “我的孩子先天痴呆,您能不能看在可怜天下父母心,让他重获聪慧?” “圣僧,隔壁老王给我戴了绿帽子,你可不可以让他全家死光光……” “……” 不曾想,在我离开的这会儿工夫,凡心竟是在我家里干起了悬壶济世的老本行。 而凡心也利用自己佛门修禅数十年所蕴积的佛法,除了个别不合理的请求外,对于其他人的所诉所求,均一一应诺庇佑。 凡心佛法通道,人间功德在整个觉禅寺中都是首屈一指,而此时他出现在这个偏远荒凉的柳泉村,他的一念一动对于朴素的村民而言无疑神迹。 在他的佛法普渡下,身有缺陷者得以新生,心怀不平者得以安宁,诸事不如意者亦赴入通途。 还俗之后,凡心原本阴郁的脸上,此时也浮现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归宿。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下一站,黄沙之地 凡心的佛心或许并不坚定,但在他面前,在他的无上佛法面前,他的意志在寻常众生眼中无异于神谕。 在他的意志下,残疾的重病的垂死的,最终都一一痊愈,所有凡生执念也皆得偿所愿。 在凡心面前,在他的无上佛法面前,他的力量在寻常众生眼中无异于神迹。 良久,众人在得偿所愿之后陆续离去,而凡心法师看着我,也是红光满面。 他咕隆着给自己灌了半坛老酒,“林笙,今天能在方外偶遇你,并于你共游此方俗世,我真可谓不虚此行!” 凡心颇为兴奋地说道,“我之前在佛门时,总觉得心中缺了些什么,一直都是格格不入。而今看来,是因为我的身边多是庙堂高僧,却唯独缺了世俗之气!” “而今,我已远离佛门,置身世俗之中,我终于能够清楚的看到众生之苦,领悟众生之所求。而我现在的能力,也能帮助到眼下芸芸众生。” “枯荣方丈曾说过,佛门看重的是天下苍生,可我看重的是眼下众生。可眼下众生不一样是天下苍生的一部分吗?我若竭尽平生权力以度化眼下众生,日积月累,岂不与普渡天下苍生无异?” 凡心虽然已自绝于佛门,却依旧心系于佛门,对于枯荣所言天下苍生以及眼下众生依旧耿耿于怀。 可不管如何,他眼下的所作所为,却是实实在在为周围村民带来了莫大福报,而这也无疑是他的初心。 看到凡心顿悟,将过往烦恼一扫而空,我的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随后朝他问道,“凡心前辈,既然你已有了如此大彻大悟,不知接下来您的人间之旅准备作何打算?”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凡心思量了片刻,却是泯了一口酒,拿起了一面已经布满裂纹的蒲扇,“我决定了,哪儿都不去,就待在你这柳泉村中。” “我没有普度众生的宏愿,我只能看到眼下众生。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心系眼前众生,化解眼前所见众生心中的不平不忿不满不悦,虽不能因此一朝悟道登天成佛,但也好歹不忘初心。” 在我俩说话间,又有许多的村民拜访上门。 这些村民中,有先前得凡心恩惠者,有信佛慕名前来者,也有相求于凡心者。 他们带来了米粮,带来了酒肉,带来了钱财。 一尊圣佛现身偏僻山野间,无疑给当地村民带来了无尽希望,所有村民对他皆虔诚敬奉,以至于忘了佛门禁食酒肉的戒律。 除了钱财之外,其他的馈赠凡心皆一一接纳,不消片刻工夫,本就狭小昏暗的老屋里,已经被各种米粮酒肉给填满。 凡心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变得越发浓郁了。 他的喜悦并非因为众人的馈赠,身为觉禅寺凡字辈弟子的他,只要愿意,万千财富转眼即可到手。 他欣慰的是村中众生对他的信奉对他的虔诚,让脱离佛门后的他重获了新的自我。 “林笙,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便待在你这柳泉村中,庇佑于眼下众生。” 待到回礼的送礼的宾客散去,凡心朝我这么说道,“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介意我鸠占鹊巢?”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凡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想借住在我家的这幢老房子,从此扎根柳泉村了。 柳泉村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对这儿的感情远胜于高岩峰潜龙镇,这儿一直是我心中的故土,是我的童年。 可如今,我已注定无法在柳泉村久留,爷爷也前往高岩峰重归故土,这幢位于柳泉村的老宅,无疑成了荒地,日积月累势必破落衰败,最终化为荒土。 而凡心若能在此住下,无疑是给老宅续上人气,而凡心的性情我是万分了解的,他能留在这儿,势必也会和当地的灵圣土地一样庇佑四方,造福四方,给予周围众生以恩泽。 对此,我当即点了点头,“凡心前辈,您能落脚此地,可是这一带村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有嫌弃之理?” “不过您在我这常住可以,但还请答应晚辈一个要求,千万不要把我的老宅变成了寺庙。” 听了这话,凡心与我相视而笑。 凡心和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虽然二者隔着年龄隔着辈分,但心中所念却颇为相同。 说话间,我踮起脚摸索着房梁,将藏在其中的钥匙交给了凡心,就此准备告别。 凡心说道,“林笙,此次黄沙之地你尽可放心前去,我会在这守着你的一钵黄土,也会庇佑你的一方父老乡亲,若有能让我相助的,你尽管提及,能办到的我定会竭力为你做到。” 凡心能留在柳泉村中,这对于周围的村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于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毕竟凡心目前的道行在整个道门都已排得上号,有他在此地坐镇,能庇佑一方众生不说,万一我在黄沙之地有所不测,他也能第一时间给予补救,不至于让我因此魂飞魄散。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向凡心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次日黎明,我也朝凡心深深施了一礼。 “前辈保重。” “你且珍重。” 一番话落,在凡心的目送下,我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度离开了柳泉村。 在摆渡人的相送下,我离开了柳泉村,来到了阴离城。 此时,阴离城外鬼影攒动,以陆消川为首的众阴离门人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 看到我到来,冥鬼形态下的陆消川朝着我点了点头,“林笙,我们走吧。” 一时间,一艘艘乌篷船从尸水跌宕的护城河中浮出水面,却是载着我们一路往西奔去。 方外世界的西边,正是灵土所在地,是为灵圣的地界,是槐灵圣于方外的地盘。 而在那条贯穿方外与灵土的河道中,槐灵圣已经等候多时。 而在他的身后,诸多已化作人形的灵圣也尽数前来,累积有数十人之多。 紧随而来的乌篷船当即抵岸,载上了所有前赴的灵圣,又回头折返,赴入了阳间。 逆水泊,水浪自东向西侵袭不休,不断的拍向面对朽木岭的岸堤。 而在岸堤之上,以沉江客为首的上百名隐山门弟子也都蓄势待发,其中更有着身戴手镣脚铐的长生天。 随着沉江客一个眼神,长生天便在一阵叮当镣铐碰撞声中被架上了乌篷船,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隐山门人也陆续登船。 陆消川与沉江客没有太多言语,随着陆消川的一个示意,众摆渡人不曾有迟疑,纷纷拍下了手中的竹篙。 一艘艘乌篷船因此重新沉入水中,伴随着时间悄然流逝,船只再度从水中浮起,却已置身于一片浊水翻涌的河道,周围尽是茫茫黄土高原。 柳乘风带着青龙,众多天行门人驾驭着蛟龙,尽数集结于此。 而以枯荣大师为首的众多觉禅寺门生,也早早在河畔等候。 可是,在众多门人之中,我并不曾看到父亲母亲的身影。 对此,柳乘风虽然不曾做出任何解释,但我心中也明白。 在多年以前,柳乘风就已经将天行门重任交托与我爸妈身上,他们是未来天行门毋庸置疑的继承者。 可此次黄沙之行九死一生,谁也不敢预料未来将是如何,为了保险起见,柳乘风决定独自前往,将我爸妈留在了门中,为的就是在自己发生不测之后,宗门之中还能有掌局传承之人。 觉禅寺也同样如此,枯荣虽来,但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凡天和凡尘的身影,只因人间佛门之中,还需要他们这二位凡字辈高僧主持大局。 不一会儿工夫,五方人马已经在黄土高原的河道边畔陆续集结,整个道门最精锐的势力也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点。 “下一站,黄沙之地!” 第五百二十章 黄沙结界 方外世界有着密集的水道,而方外中人可以利用渡船行于水路,到达九州之地的任何一个地方,却唯独黄沙之地例外。 只因黄沙之地与九州之地并非同一个世界,不是道门的势力范围,也同样不是方外的力量所能触及。 而眼下的黄土高原,已经是方外势力所能延伸的极限。 若要前往黄沙之地,接下来的路程唯有步行。 从黄土高原坠龙山到黄沙之地,中间隔着千里之遥,我们一行人赶了一天路,一条高耸入云的群山阻隔在了众人近前。 这道山脉名叫昆仑山,平均海拔约有五六千米,山腰之上针林密布,越往上草木越发稀疏,没入云层的山峰更是白雪皑皑。 昆仑山自西北一路绵延向南,将黄沙之地与九州之地彻底隔绝。 在柳乘风的指引下,我们沿着一条山道穿过了昆仑山,茫茫的黄沙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的前方。 一眼看去,只见前方四处都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沙丘戈壁,不曾见到有丝毫生灵的踪迹,阵阵狂风卷起黄沙呼啸而过,整个天空也因此变得一片灰蒙蒙的,看上去颇为荒凉。 而在沙丘起伏间,有一条自西向东的内陆河横穿而过,河道在黄沙中时隐时现。 “黄沙之地,这儿就是永生门的巢穴,是我们道门先烈殒身埋骨之所!” 看到这片茫茫沙海后,众道门人不禁一声惊呼,其中好几人当即加快了步伐,掠过山腰就要朝着黄沙之中走去。 “快停下,黄沙之地可不是道门人能随意涉足的地方!” 见此,与永生门打了三百年交道的柳乘风当即大喝一声。 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即响彻而起。 只见一个鬼道人一脚踏进了黄沙之中,而地上原本平静的沙子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竟是顺着他的脚开始迅速的朝着全身蔓延! 一股磅礴的枯萎之气伴随着阵阵强大吞噬之力黄沙之中涌动而出,朝着那鬼道人自身疯狂侵袭而来! 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侵袭下,这个鬼道人当即惨叫连连,他体内的鲜血和尸水只在瞬间被榨干,腐朽残破的身躯也在眨眼间被风干,而一层层的黄沙不断翻涌而出,犹如一张饕餮大口般将此人彻底吞噬,最终吸入了黄沙地底当中! 突然的一幕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原本还士气高涨的众道门人立即发出一阵躁动,好几个即将步入黄沙的人,在看到这一前车之鉴的下场后,纷纷停下了脚步,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黄沙之地,岂是道门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否则我们这些护龙人早就将永生门覆灭于黄沙之中了!” 柳乘风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告诉我们,永生门之所以能长存千年之久,只因在黄沙之地中,有着一道出自神明之手的结界。 这座结界南起昆仑,北至黄沙尽头,覆盖了整个沙漠。 这座神明结界对永生门人以及俗世人并无影响,各种车辆牛马也可以自由穿梭出入其中,唯独身怀心力的道门人出入其中时,结界便会自行启动,以黄沙之力反噬于胆敢步入其中的九州道门人。 也正因为有着这座神明结界的庇护,才使得永生门可以避免护龙人以及道门中人的侵扰,在黄沙之中高枕无忧。 与此同时,千百年来他们还可以不断向九州之地发动攻击或者骚扰,一旦不敌也可以安然退回黄沙之中,不必像天行门一般常年严守戒备。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永生门一直不曾为天行门所灭,也使得他们能肆无忌惮的几度入侵九州之地,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只因这座神明结界的存在,给予了他们太多的战争主动权,也使得他们多年来一直都是悬在道门脖子上的一把利剑。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可同时又不禁疑惑。 “外公,既然如此,那么两百年前,众道门先烈又是如何穿越这一结界,与蜷缩黄沙之中的永生门决一死战的?” 对此,柳乘风回答道,“道门中人想要穿过结界步入黄沙,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说着,柳乘风看向了旁边戴着手镣脚铐的长生天,“只需要有来自永生门人的鲜血即可,只要有永生之血傍身,便可瞒天过海从容赴入黄沙之中。1” “两百年前,云渐离他们俘获了一名永生门人,正是利用了他的鲜血才得以入驻黄沙,只可惜一时大意深陷埋伏,使得道门一众精锐尽数湮灭。” 永生门人的鲜血? 随着柳乘风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长生天的身上。 在众人的目光中,长生天的脸上流露出万分恐惧,“各位大人,你……你们想对贫僧做什么?” 沉江客审视着他,阴郁的脸上流露一丝冷漠,“长生天,这两百年来你不是一直求着本尊,让我放你归乡吗?而现在,本尊已满足了你的所求,在这之前,也希望你答应本尊一个条件。” 听了这话,一直颤颤巍巍的长生天眼中微微一亮,“大……大人,以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将永生之血交给你们,您就愿意让我归去?” 对此,沉江客点了点头。 “这……这个好办,只要你们能让我离去,无论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们!” 长生天连连应诺,却是自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蕴育着永生力量的鲜血当即从伤口之中潺潺流出,淌入了一口金钵中。 长生天被沉江客擒获时,还只是一个少年,在之后两百年的囚禁生涯中,却已逐渐成长为青年。 两百年前古道门覆灭,或许与他并无关系,永生门对人间造成的危害兴许也与他无关。 可是,身为永生者即为原罪,不管他是无辜也好,是出自佛门也罢,在他获得了永生力量的那一刻,他与道门势同水火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由于大量鲜血的流失,长生天的脸色随即变得苍白,殷红的鲜血也随之填满了金钵。 随着沉江客手一指,这钵鲜血当即四散开来,在空中化作了一个个鲜血符文,精确地落在了每个人的眉心上。 在他的水行术作用下,这丝永生之血纷纷浸入了所有人体内,使得每个人的身上因此多了一丝来自黄沙的气息。 得了这一永生之血后,一个最靠近的鬼道人大起了胆子,小心翼翼朝着黄沙中走出了一步。 可这一步之间,却并没有再像先前一样,引得周围黄沙反噬。 柳乘风所言不假,在这一滴永生之血的庇护下,眼下的神明结界已经对我们这些道门人没有了丝毫威胁。 “出发!” 见此,沉江客当即一声大喝,众人也随即不曾有丝毫迟疑,纷纷大步迈入了黄沙之中。 “大……大人,我已献出永生血完成了您的要求,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这时,长生天朝沉江客说道,声音唯唯诺诺,却也充斥着一抹对自由的渴望。 对此,沉江客点点头,“当然,你当然可以走了,不过还得和我们同行,还得戴着这一套枷锁。” 随着沉江客一个眼神,几个隐山门人当即走了上来,催促着长生天前行。 长生天的脸上流露错愕,“大人,您答应过我的,您不能这么言而无信!” 可沉江客摇了摇头,“长生天,你是道门两百年来俘获的唯一永生者,你的作用可不仅是在破除结界这一点上,接下来的路途中,你对本尊还有其他的用处。” 留下这句话,沉江客也不曾再理会长生天歇息底里的质问,随即和众多道门人一同赴入了黄沙之中。 得了长生天永生之血相助,我们一行人终于顺利步入了黄沙之地,来到了位于沙漠之中的内陆河前。 河流的两岸,生长着成片成片的胡杨树,在荒凉萧条的沙漠地带添了几分生机,而河流之中河水清澈见底,时不时可以看到一条条鱼儿在水中窜动。 见此,众多道门人纷纷上前,拿出各自的壶具收集清水。 与此同时,在陆消川的一声令下,诸鬼道人也纷纷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成片成片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胡杨树被砍落,在鬼道人的道法下,在阴气和尸水的浸润下,化作了一艘艘让人万分熟悉的乌篷船。 据柳乘风所说,黄沙之地水源贫瘠,唯有一条内陆河贯穿整片沙漠,而沙漠中的诸多绿洲也都是依附着内陆河而长存。 永生门虽是永生,但他们还不是神明,依旧只是凡人,既是凡人就摆脱了不了五谷与流水,而永生门也势必依附于河流边畔。 而两百年前,道门众先烈也是顺着河道一路上行,找到了永生门的宗门所在地,可因为深陷重围,最终陨灭于一片绿洲湖泊之下。 现在,我们一行人也是在重踏道门先烈的旧路,重新入主黄沙,寻出古道门覆灭所在地,寻出永生门之巢穴。 带着这一想法,所有鬼道人开始加紧忙碌。 可就在众人忙活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看到在远方的沙丘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只见那个人影正迎着风沙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在茫茫的黄沙之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脚痕。 “没想到,在这茫茫黄沙之中,除了我等道门人外,竟然还会有活人!” 不仅是我,其他人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个人影的到来,人群中不禁传来一声惊呼。 而从这个人前来的方向看来,他似乎是从沙漠的北部而来,可按照内陆河的走向,此地以北数百里,都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无人区,甚至连绿洲都不曾有。 在没有基本的生命保障错事的前提下,寻常人想要在黄沙中跨越数百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这个人偏偏就这么朝着我们走来。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每一步都能跨出五六米,就好像是在黄沙之间飞行一般,不过眨眼间便已抵达了这条内陆河的对岸。 他好像已经饥渴了很长一段时间似的,当即一头扑进了河水之中,一边咕噜着饮着清冽的河水,一边抓着水中的活鱼,不经烹饪直接塞进了口中,一顿狼吞虎咽! 与此同时,我在他的身上还察觉到了一股极为浑厚的心力! 这是一个道门人!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而沉江客陆消川等人也不觉脸色一阵凝重。 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踏着水波朝着这个不速之客走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一章 来自黄沙中的道人 我们朝着这个突然造访的路人走去,却见他的这一身打扮,却是和寻常人显得格外不同。 只见他身穿在和一件依旧辨不清颜色破旧不堪的道袍,长发之间插着一根腐朽的发簪,腰间还别着一个破烂的袋子,丝丝黄沙不断从袋子的破口处渗透而出。 河流之中,这个正在饮着清水生食鱼肉的道门人,此时也察觉到了同处河流之中的我们,他将一条吃了半边的鱼强塞进了嘴里,随后同样踏着水波站在了水面,满怀警惕的看向了我们。 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个道人与我寻常所见之人并不相同。 他的整个身体并没有丝毫的人样,却更像一具被风干的干尸。 只见他的皮肤他的肌肉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一道道经风化后特有的裂纹遍布全身。 这个男人没有穿鞋子,他的小腿以及脚掌上的血肉在长途黄沙跋涉中已经被尽数磨掉,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而脚趾骨也在风沙中节节寸断。 此时这个男人的情况,饶是鬼道人也会痛苦五分,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却是无动于衷,仿佛这具残破的身躯于他而言并不曾有丝毫的关系。 他抬着头,看向了同样审视着他的我们,他的整张脸已经彻底凹陷了下去,独留下一双突兀的眼睛溜溜直转,打量着水上的我们。 “这位道友,可否告知我等你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看到这个形同干尸的男人,身为阴离门主的陆消川,竟是罕见的搁下了自己的门主威严,双手抱拳朝来人恭敬问道。 听了侄儿话,这个男人抬头看向了我们,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河流的周围并不仅他一人。 他的目光掠过了陆消川,掠过了沉江客,掠过了柳乘风以及槐灵圣,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伸出了早已化作白骨的手,却是突兀指向了我,发出一阵惊呼,“魔,魔!魔又重现世间,欲让人间不得安宁,不可恕!!” 在阵阵嘶哑而又低沉的吼声中,我看到有大量的泥沙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 而随后,这个道人如临大敌,竟是踏着水波朝着我快速驰来,大量的黄沙伴随着狂风从他的身后席卷而来。 他双手高举,一柄由黄沙凝聚而成的百米长剑赫然生成! 随着这道人的手挥下,这柄由黄沙所化的百米长剑也轰然落下,直朝着我当头劈斩而来! 此时的这一幕,远远超乎了我的所料。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黄沙道门人,竟然会没有丝毫征兆的冲我发起攻击,并且还直呼我为魔。 见此,我当即催动起五行之力,层层的黄沙在我的意志下纷纷凝聚,在近前化作了一堵坚厚的沙墙。 以我此时的道行,想要挡住这黄沙道门人的攻击显然轻而易举。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在黄沙之墙形成的瞬间,这人一掌直拍水面,整个内陆河却是波涛汹涌,一道道的浪潮犹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直朝着前方侵袭而去。 在这个浪潮的侵袭下,整个黄沙之墙转眼被冲散,而那道百米长剑也随之轰然落下!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自信满满的我不由得朝旁边退去,这道长剑当即在我原来所在的位置重重落下,整个内陆河也犹如抽刀断水般一分为二,一道深长的裂纹当即从河岸一路延伸至千米开外。 “宵小之徒,竟然胆敢冒犯道门威严!” 吃了这一瘪,我的心里当即勃然大怒,也不等沉江客等人有所反应,当即朝着水面狠狠跺了一脚。 一时间,滔天的水浪在河流中汹涌而出,化作一层接着一层的浪潮朝着那道人席卷而去。 在千层的浪潮重击于那道人的胸口,一股黄沙伴随着流水从他的口中喷吐而出,他的整个人也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深深地撞进了后方的一座沙丘中,引得黄沙飞溅。 “你是谁,为何现身此地?” 阵阵怒火中,我朝此人如是问道,众多道门人也在瞬间如临大敌,纷纷警惕的看向了来人。 此人撑着手脚从沙丘之中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引得浑身骨骼咯吱作响。 他没有理会众人对他的敌意,却依旧将目光对准了我,满是敌意。 “魔!魔!魔不能容于世间,魔不得长存人间!” 话落,这个人像是疯了一般,原本已经干涸无光的双眼之中顿时流露出无尽敌意,而他早已干涸枯竭的胸腔更是不断起伏,阵阵心力不断从他的身上跌宕而出。 在他的这一动作间,周围的水域以及地面发出一阵剧烈的激荡。 我愕然回头,却见不远处一座高达百米的沙丘却是在他的力量下腾空而起,化作一尊山岳直朝着我当头砸下! 看到这一幕,我的脸色不禁凝重到了极致,随即抬起了手,当即催动了土行术。 在土行术的力量牵制下,原本要朝着我当头砸落的沙丘当即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牵引,不由自主一份为二,纷纷朝着两侧剥离开来,朝着我两侧的河道砸落,激起万千水花。 此道人对我的这一击,虽然有惊无险,可就在一切攻击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地面却开始不安地抖动起来。 只见远处那一座座平静的沙丘,此时忽然变得流沙涌动,大量的黄沙不断从中拔地而起,竟是化作了一道道铺天盖地的黄沙之手,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朝着我抓了过来! 这一刻,我俨然成为了黄沙的敌人! 沉江客看到这一幕不曾迟疑,一道蕴育着五行之力的掌印当即轰然落下,让平地而起的万千黄沙再度归于平地。 陆消川见此,整个人也随即化作了一道鬼面,阵阵凄厉的鬼啸之声随即响彻四周,镇压着在场的一切生灵。 在我们三人的共同攻击下,来自这个道人的攻击瞬间消散于无形。 随着沉江客手一指,一道道由黄沙所化的枷锁当即囚禁了这个突然到来的道人手脚,让他不甘地跪在了原地。 而来自陆消川的阴气,也当即朝着此人镇压而去,让他不得安生。 见此,我当即调动了苍生杵,佛力、心力、阴气在这一刻凝聚而一体,化作了一股紫光璀璨的苍生之力,就要朝着此人侵袭而去! “林笙,不可!” 就在这时,枯荣大师却是一声惊呼,强行中断我接下来的一系列攻击。 得了枯荣这话,我们的攻势当即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在道门三大高手联合攻击下的道人,我们也将目光转移到了枯荣大师身上。 枯荣大师走了上来,他朝着那个在枷锁下痛苦挣扎的道人,却是朝沉江客问道,“隐山门主,你难道不曾觉得,他很像你门中的一位故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是的,这个道人刚才对我发起攻击时,所动用的赫然是五行道法! 而得了枯荣大师这一提醒,沉江客即将落下的手也生生停了下来,原本蓄势待发的五行力量,也在这一刻消散于无形。 他看着这个浑身干涸腐朽的道人,原本阴郁充满杀意的眼中,却是流露出无尽悲彻。 “少……少主大人,是您吗?您为何会沦落于此?” 在万分警惕之中,在我们的禁锢之中,沉江客竟是放下了自己的尊贵身份,朝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道人跪了下来,犹如一个卑微奴仆一般,深深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沉江客,竟然称呼这个突然出现的道人为少主,并且下跪为他顶礼膜拜!?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两百年前的日记 沉江客所说的少主,自然是指的前任隐山门主云渐离之子——云中山。 可是,云中山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随着古道门众先烈身死黄沙之地中了吗,为何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黄沙之中,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然而,对于沉江客的施礼与询问,这个被称作云中山的枯朽道人无动于衷。 为黄沙枷锁所禁锢的他,干涸的双眼始终看着我,不断地朝着我发出声声咆哮。 “魔……魔!魔不允许再存于世间,魔当诛!” 阵阵咆哮声中,云中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就要朝我继续发动攻击,可黄沙枷锁却将他牢牢囚禁在了原地。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之前帝释天来犯天行门时,就曾派出云渐离为首的隐山门人打头阵,险些让天行门遭来弥天大祸。 而现在继云渐离之后,我们在黄沙之中竟然再度遇到了两百年前就已经陨灭的云中山,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而他……竟然也称我为魔。 “长生天,这是怎么回事?” 沉江客显然也知道眼前的云中山并非真人,只是因为对故人的感情才行此大礼。 见云中山对自己的言语不曾有丝毫理会,他也随即从地上站起,皱着眉朝一旁的长生天问道。 长生天对沉江客有着一种先天的恐惧,他不断的摇着头,“不……我不知道,我自幼时便已被你们带离黄沙,我对这儿的一切一无所知。” 对此,沉江客并不曾有多言,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在了云中山的身上,面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我也同样朝着云中山看去,一丝心力探入了他的体内。 却惊骇的发现,在他这具干涸破损的身躯之中,竟然根本没有丝毫魂魄的踪迹,甚至连一丝灵魂之力都不曾有! 云中山早就死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他不过是一具空壳,是一具游荡在黄沙之中的行尸走肉! 与此同时,我在他的体内又察觉到了一丝其他的异象。 只见在他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部位,竟然涌动着一股极为旺盛的生命之力。 这股生命之力以他的心脏为中心,沿着四肢百骸涌向全身,使得他本形同干尸的身躯,再度获得了生机与活力。 沉江客是隐山门主,深谙五行的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云中山体内这股极不寻常的生命力量。 随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朝着云中山郑重地鞠了一躬,“少主,您早在二百年前就已覆亡,您应当尘归尘土归土,而非在邪物的寄生下游走黄沙,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说话间,沉江客朝着云中山伸出了一只手,催动了木行术,一股浑厚的五行力量顿时侵入了云中山的身躯! 啊!!…… 伴随着沉江客的这一动作,云中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干瘪的胸膛也随之变得剧烈起伏起来。 蓬!! 伴随着一声轻响,他的左胸被破开了一道豁口,一株奇怪的草叶从他早已破碎的心脏中剥离了出来,落入了沉江客的手中。 这株草叶的样子很奇怪,它有着如锯齿状的细长叶子,根茎的顶端却是生着一个小小的肉瘤。 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味道不断从那肉瘤之中飘飞而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量也从草叶之中散发而出,笼罩当场。 随着它从体内剥离,原本还歇斯底里咆哮的云中山顿时陷入了死寂,干涸的双眼也在瞬间变得空洞无神。 一阵狂风吹过,云中山的身体当即层层开裂,化作了大量黄沙飘散于天地间,只留下一堆褴褛陈旧的衣物。 “尸鬼草?” 一旁的柳乘风走了上来,他看了一眼这株从云中天体内剥离而出的草叶,不觉皱起了眉头。 “尸鬼草是什么东西?” 沉江客回过了头,朝柳乘风问道。 “这是一种生长在黄沙之中的植物,传说是在一千多年前精绝古国灭亡时,由精绝国人的尸体和亡魂所化,蕴含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在场所有人当中,柳乘风是与黄沙之地打交道最多者,对于黄沙之中的一些罕见秘闻,他也了然于胸。 他告诉我们,所谓尸鬼草,是一种能够将人化作行尸走肉的植物。 在沙漠中迷路的人,一旦无意吃下这种植物,那么哪怕他已经死去,他的尸体依旧可以保留一丝来自生前的残念,一直行走在这茫茫黄沙之中,直到身体彻底被风沙给沙化。 而这种食用了尸鬼草并且游荡在沙漠之中的人,则被称之为沙民。 尸鬼草被服用后,其种子依旧会留在沙民的体内,在他们的心脏中生根发芽,将其中的磅礴生命力量反哺于沙民自身。 这股生命力量会驱使着沙民在黄沙之中游荡,四处寻觅食物和水源,让寄生体内的尸鬼草得以继续繁衍生长。 听了这话,我不禁唏嘘不已。 我曾听沉江客说过,在两百年前那场古道门覆灭危机不曾到来前,云中山曾深受云渐离的器重,他不仅是少主,更是未来隐山门的接班人。 可是,这样一个生在两百年前的天之骄子,死后不能魂归故土不说,却被一株邪魅野草所操控,在黄沙之中游荡了两百年,不可谓令人叹息。 刚刚赴入黄沙,便亲眼看到自己两百年前的少主,甚至亲手将他化为黄沙,这一刻沉江客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他招了招手,吩咐周围的门人上前拾起云中山残存的衣物,打算带回隐山门立作衣冠冢。 “门主,您看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门人检查了云中山的衣服,当即惊呼道。 一个陈旧泛黄的本子,被那门人从破烂的道袍中翻了出来,随即交到了沉江客的手中。 见此,我们几人当即好奇的走了过去。 这是一本日记,破碎泛黄的纸卷上,用毛笔写满了各种记事。 而在这本日记中,记载着云中山临死前的最后一段岁月,却也让我们因此得知了两百年前道门覆灭的蛛丝马迹。 “庚子年,庚子月,庚寅日。距离赴入黄沙已一月有余,道门众生足迹已踏遍茫茫黄沙之地,然依旧未能寻得永生门巢穴之所在,我们……似乎已迷失黄沙之中!” “庚子月,丙申日。七日已去,永生门之踪迹依旧遥遥无期。道门众人人困马乏,索性寻得一片绿洲湖泽,湖水清冽湖鱼鲜美,是为落脚休憩好处所。酉时初至,天行门主遣蛟龙送来飞书一封,只言永生门已集结,劝我等火速撤离黄沙,返回人间故土,他将于昆仑山外予以接应。然柳乘风不过胆小怕事之徒,战为起却先离去,为大丈夫之哂笑尔!我等赴入黄沙,本为决战而来,又何惧永生之来犯?永生若至,定当生死无归。” “庚子月,丁酉日,敌袭!然袭击我等者,并非永生门人,而是我道门自身!我看到我的父亲带着我带着一众隐山门人,朝我们发动了攻杀。他们有着与我们一样的模样、一样的道行、一样的气息,他们混入人群中不分敌我,让所有人陷入自相残杀,我看到我的父亲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我看到我携卷五行之力朝我侵杀而来,我杀掉了我自己。我已辨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为求自保,唯有大兴杀伐。” 一群和道门人一模一样的人? 看到这儿,不仅是我,就连柳乘风也显得万分惊诧。 在这片日记里,云中山也提到了柳乘风,提到了他向道门人传信的事儿。 可是,对于这场战争,对于古道门之所以覆灭的原因,柳乘风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对此也不甚了解。 他告诉我,当初他和众道门赴入黄沙之后,之所以半途而退,只因得到了祖龙的意志。而在庚子年庚子月丙申日,他之所以向道门传出飞书,也是得了祖龙箴言,只说道门众生在黄沙之中将遭来大难,只可惜以云渐离为首的众多道门强者却并没有听及这一告诫。 现在,透过云中山的日记,我们却惊骇的得知到,当年的古道门甚至连永生门的巢穴在何处都没有摸到,便被一群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惨遭毒手! 而跟道门众生一模一样的这群人,究竟是何存在,到底是由永生门人假扮的还是受到其他为我们所不知的力量所干涉? 对此,众人的心里也是分外莫解。 带着深深的疑惑,沉江客翻开了日记的另一页,上面却是写着如下记载: “庚子年庚子月庚子日,距离敌袭已过三日。三日来,进犯之人数不胜数,我在众门人的舍命庇护下,方能苟且一命。然三日之战,众道门死伤十之有九,所在绿洲化为鲜血滩涂,众门人尸体漂泊湖泽之中,清冽之湖水亦化为猩红之鲜血,犹如人间炼狱。然,我等于黄沙之苦战,竟惊得天地神明之侧目,三尊神明接连降世。一尊神明意图拯救我等,可他刚出手,却被另一尊神明所击溃,浩瀚神光陨灭当空,第三神明欲将此事平息,却为后者所攻伐,二者最终共消天地间。三尊神明来之匆匆去之匆匆,然时局之窘迫不曾因他们前来而有丝毫改变,一番苦战后,我以难敌众多敌人,在诸门人拼死相互下,终于得以逃出血湖之地,赴入茫茫黄沙中。” 这一篇日记,赫然记录了那片我曾神交已久的血湖,记录了古道门覆灭的整个过程,而同时也有说起,在这场血战之中,曾有三尊神明接连降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无常祖师是唯一一个从黄沙之中幸存下来的人,他曾告诉我,我的前世在两百年前曾以神明之姿现身黄沙之中。 若是没有意外,那么云中山日记中所记载的三个神明当中,其中一人定然是我,可至于另外两尊神明究竟何人,与我前世又有何等关系,对此我却丝毫不知。 只因云中山对这三尊神明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而柳乘风当初未曾直接参与其中,对此也不甚了解。 黄沙之中,无疑寄托着来自我的宿命,而今我也是唯一一次透过文字记载,窥得关于前世冰山一角,却也是倍感莫名。 带着这一念头,我让沉江客继续翻开了日记,而上面的文字,也已由墨字换做了血书。 第五百二十三章 长生天变 云中山之后的日记,也逐渐由墨字换做了血书: “庚子年庚子月甲辰日,距离从血湖之地逃出已是四天,我与仅剩的三位门人想要离开黄沙之地,前去昆仑山外,向天行门主寻求帮助。可黄沙似乎已经将我包围,烈日在将我炙烤,随行三人因重伤相继罹难,最终只剩我一人。我本重伤又四日水米未进,我在一处戈壁间发现了一种奇怪的草,我不知道这种草有无毒害,可为了活下来,我没有选择,只好将它吃下。这种草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痛苦,可……可是它却开始撕裂我的灵魂,让我忘记了自身!” 日记写到这儿便结束了,再往后翻,便都是一页页空白的白纸。 显然,在记录完这最后一段文字后,云中山便已经死去,在此后的两百年里,他的身躯为尸鬼草所侵占,化作了一具游荡黄沙之中的行尸走肉。 看完这些后,沉江客将日记收起,朝我们说道,“诸位,对此日记中所言之事,你们如何看?” 对此,槐灵圣说道,“覆灭永生门,本是我等此行之初衷,既然来了,就决不能被这一记事而扰了初心,刚走的路程,我等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一旁的陆消川也随之附和,而柳乘风则看着我,“如果日记写的没错,想来当年出现在黄沙中的三尊神明,必然有一人是为林笙前世,但愿他是友而非敌。” 虽是一家人,但说的却不是一家话,我和柳乘风之间的关系,甚至连和沉江客他们都不如。 对于外公的这一倍怀警惕的话语,我的脸角微微一抽,“外公请放心,我本道门人,不管我是人是神是佛是魔,绝不会做出任何辜负眼下众生之事。”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柳乘风点了点头,朝我这么说道,可声音里的那一丝警惕却始终没有消停,就和当初在觉禅寺初见我时那样。 与柳乘风的一番刀光剑影后,我的内心也不禁陷入了担忧。 毕竟我们此行是为了覆灭永生门而来,而我代表的更是悬棺门的意志。 可是,两百年前古道门尚且未能寻找到永生门巢穴的踪迹,而今我们对永生门几乎一无所知,又如何寻出永生门之所在,难道又得像两百年前的道门先烈一样如无头苍蝇四周于黄沙之中,最后突然覆灭? 这一担忧,不禁是我,柳乘风沉江客槐灵圣枯荣大师也同样如此,而此时,他们的目光也都朝着陆消川看了过去。 “阴离门主,你曾于百年前自创千里追魂术,如今也是该派上用场了。” 沉江客朝陆消川如是说道。 对此,陆消川点了点头,“本尊修行千里追魂术,本就是为了这一刻。” 话落,陆消川看向了一旁的长生天,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漠然。 “大……大人,您想干什么……啊!!……” 没等长生天说话,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他口中响彻而起。 只见陆消川将他的双手按在了长生天的头上,大量的阴气当即顺着双手涌入了长生天的脑部之中! 这一刻,陆消川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对待我一般的客气,却是分外的霸道和无情。 在他的大量阴气侵蚀下,长生天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他的身体也随之腐朽衰败,身上的肌肉层层腐朽,淌起了尸水,一股磅礴的阴气也从他的身上迸发而出。 不得不说,有时候我觉得这长生天还挺可怜的。 他虽是永生门人,可他自少时就被带入了隐山门中,可以说他跟永生门所犯下的罪行以及对人间所造成的威胁毫无关系,可因为出生,他便已是原罪。 此时,陆消川对长生天动用了千里追魂术,透过长生天的脑海,他鬼火萦绕的双眼也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良久,这一缕黑暗再度重归幽蓝,而陆消川也随即松开了双手,任凭长生天瘫倒地上喘着粗气。 “阴离门主,不知你所看到若何?” 见此,沉江客当即走了上来,朝陆消川问道。 陆消川摇了摇头,“此子所言不假,他自幼被俘入人间,对于永生门之事一无所知,本尊并不曾在他的记忆中找到丝毫永生门巢穴所在。” 陆消川如是说着,可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本尊透过他的记忆,倒是知道了他少年修佛时所在的庙门究竟何处。” 说罢,陆消川的目光掠过了长生天,看向了近前的这条内陆河。 “沿河流往前五百里,便有一处山庙,而此山庙,便是他山门所在之地,传他永生之术者,亦在庙宇之中!” 听了这话,众鬼道人不曾有丝毫迟疑,纷纷踏上了那一艘艘由胡杨木所制成的渡船,随时准备进发。 随着沉江客柳乘风枯荣以及槐灵圣一声令下,在场所有道门中人也没有继续停留,纷纷踏上了渡船,就打算朝着陆消川所指的方向前行。 可就在这时,天色不知为何却突然昏暗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了天空,却见天空不知何时忽然狂风四起,茫茫的黄沙遮蔽了天空,而在距离我们这儿百里开外的山界之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 这道龙卷风以沙地为起点,一直延伸到云端,覆盖地面足足有方圆数里之宽。 此时的风向明明是向北,可这道龙卷风竟是逆天而行,迎着北风一路南行,直朝着在场的我们侵袭而来! 这一风向实在太不寻常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生成,更像是某种来自黄沙中人不知名的道法。 不过眨眼之间,这道龙卷风便已席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无尽的黄沙犹如滂沱大雨一般倾泻而下,朝着我们淹没而来! 茫茫黄沙覆盖周围数十里之地,已远超我们这些道门人力量之所及。 饶是沉江客动用五行道法对这携卷黄沙的龙卷风加以抵御,可来自其中的黄沙还是从风中纷扰落下,却是纷纷落入了数十里外的内陆河中。 一时间,整个内陆河当即被黄沙所积满,溢出的河水因此化作了滔滔洪水,直朝着在场众人侵袭而来! 见此,沉江客不觉脸色凝重,当即站在了洪水近前,脸色显得无比凝重。 在他的道法之下,这道洪水在他的眼前纷纷溃散,被一分为二直朝着黄沙两侧纷纷溃散。 黄沙飞舞依旧,但终究没有对在场众人造成丝毫的生命威胁,只是原本水流潺潺的内陆河却是在黄沙之中化作了一片荒漠,原本打算扬帆起航的众多船只,也在瞬间身没于沙中。 “不知是何方神圣造访此地,还请现身一见,报上名来!” 这道席卷黄沙的龙卷风忽然逆风而来,却是在瞬间填塞河道,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天气现象,而更像是有某一强者在暗中动了手脚。 沉江客当即朝着周围怒喝道,可他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沙啦啦! 就在这时,充斥河道的黄沙却忽然冲天而起,在一股磅礴的黄沙之力中,一柄柄长达百米的黄沙之剑竟是突的破土而出,直朝着在场众人扫荡而来! 一股极为浑厚的五行力量,不知何时从我们中间席卷而来!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长生天。 原本还一脸唯唯诺诺的长生天,不知何时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只见他双手掐着法诀,大量的黄沙在他的意志下化作了长剑,不断朝着周围众人侵袭而来。 而原本禁锢于他周身的枷锁,此刻竟是纷纷应声断裂,让他得以重获自由。 见此,我不禁一阵愕然。 长生天是沉江客的囚徒,沉江客之前也明确告诉过我们,这两百年前,他一直将长生天单独关押,别说授予道法,甚至他连主动和人沟通的机会都不曾有。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突然动用起了五行道法,用以对付我们自身!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沙中佛门 不曾想,一直唯唯诺诺性情卑微的长生天,竟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一股不亚于我等的五行之力! 随着他的这一黄沙之剑落下,那道龙卷风也随之突然调转方向,裹挟着黄沙朝人群中央扫荡而来! 许多道行较低者被黄沙迎面侵中,身体犹如海啸中的一叶扁舟般,瞬间被掀飞而起,狠狠甩向了远处的沙丘。 “长生天,你在干什么,你的五行道法从何学来?” 沉江客当即发出一声怒喝,冲着长生天发出声声质问。 随着他一出手,从河中蔓延而出的河水当即化作了一道浪潮,直朝着长生天冲击而去。 哗啦啦! 水浪所过之处,来自长生天的黄沙之剑顿时化作淤泥,溃散于黄沙之中,汹涌的浪潮也紧接着侵袭于他自身! 见此,一股水行之力当即从长生天体内爆发而出,却是让他的身体迅速漂浮于水浪之上,顺着水势快速地朝着后方退去。 “在隐山门两百年,在你们耳濡目染之中!” 说话间,长生天顺流而行,眨眼已远遁出数里之外,来自他的声音从远处传荡而来,“隐山门主,你莫要怪我,当初是你答应小僧,待你等赴入黄沙后,便放我归去,而今言而无信,小僧只能行此小人行径,开这一回杀戒了!” “想逃?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沉江客一声怒喝,席卷着黄沙之力就打算朝他追去。 可在这时,一旁的枯荣却摇了摇头,说道,“沉门主,长生天乃佛门人,他此次要逃,自然是逃亡幼时黄沙修佛之地。可他此行所去既是佛门,那么还是由老衲前往更为妥当。尔等可尾随其后,若是老衲遭遇埋伏抑或其他变故,亦可见机行事。” 对此,沉江客的眼中流露一丝犹豫。 刚才陆消川对长生天动用千里追魂术,曾在他的脑海中看到了一座位于黄沙之中的寺庙,而这座寺庙就位于这条内陆河五百里开外。 虽说佛道是一家,但终究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修行派系,由枯荣为首的佛门中人对付佛门,自然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既然大师认定他为佛门人,那就依你的,让你以佛门的方式解决吧。” 沉江客的眼神闪过一丝疑虑,随后对枯荣如是说道。 在长生天的这一攻击下,眼前的内陆河瞬间化作了一片沙地,几乎所有渡船都被黄沙所掩埋,许多人更是被龙卷风掀飞空中随后又摔落,虽不曾致死,但受伤者亦是颇多。 见此,我也随即朝枯荣大师说道,“既然如此,便让晚辈与大师同行吧,万一有不测,也能多一个照应。” 听了这话,枯荣大师点了点头,我们二人也随即朝着长生天所逃的方向迅速追去。 不得不说,长生天的修道天赋确实惊人,在没有人教授的情况下,他竟然仅凭眼观耳辨,就摸索出五行道法的要诀,将其化为己用。 只可惜他自幼被囚禁于隐山门中,时间长达两百年,使得他至今依旧白纸一张,虽然知晓五行道法,却并不曾有杀人之心,否则他刚才针对我们的这场袭击,就不是伤十几个人这么简单了。 沉江客陆消川他们此时还在处理善后事宜,我和枯荣已经来到了内陆河边畔,阵阵水浪当即从我们脚下冲击而起,载着我们迅速地朝着前方追袭而去。 长生天本就是永生门人,而在二百年的暗自修行中,他的道行底蕴已经丝毫不弱于我,可他对五行道法看起来却并不精深。 沿着河道追击了百里有余,没一会,我们便在水浪的相助下追上了长生天,他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百米远的一处河道拐角口。 只见他此时正踏着一棵腐朽的胡杨木,在水行术下拼命朝前驰行着,在看到我和枯荣大师的身影后,他的脸上当即流露出一丝恐惧。 “长生天,就此停下跟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为难于你。” 我隔着老远朝长生天这么说道,就想要他就此打住。 长生天回头看着我,眼中布满了惊恐,他不断的摇着头,“不,不……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我已经受够了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我不会再回去,再也不会充当你们手中的傀儡!” 长生天的情绪显得极为激动,以至于两岸的黄沙在他说话间开始迅速翻涌,化作了一道道的流沙掌印,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轰然降临。 可此时的我早已严阵以待,又怎会再给他偷袭得逞之机? 我也当即催动起土行术,在两股既然不同的五行之力相互抗衡间,那漫天激起的黄沙掌印当即在半空之中陷入停滞,随后纷纷溃散当场。 来自长生天的威胁瞬间化为无形,而随着我的手一指,他前方原本平静的河道上,顿时掀起一道数十米浪潮! 对此,长生天措手不及,当即被汹涌的浪潮给淹没,滔滔的潮水不断自下而上跌宕而来,将他和他脚下的那截朽木一道卷入了水底。 当他狼狈地从水中重新爬出时,我和枯荣大师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此时的他已毫无战心,却是再度催动了水行术,想要沿着河道继续逃去,逃亡他当年修行所在的山庙。 见此,我当即就要出手,将他擒拿归案。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枯荣大师却制止了我,“林笙,且让他去吧,我们在后面跟着即可。”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饶是如此,我还是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眼看着长生天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再度逃走。 汹涌的水浪在我们脚下不停涌动,让我们始终和长生天保持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我朝枯荣大师问道,“大师,不知您故意放任长生天离去,究竟是有何深意?” 枯荣大师没有隐瞒,当即回应道,“长生天是佛门中人,可他所修行的佛却身在黄沙之中。” “九州佛门,以觉禅寺为首,可这些年来,老衲却不曾知晓原来黄沙之中竟然也有佛门的存在。而老衲此次之所以毛遂自荐前来,只为一窥长生天所在之佛门,看看沙中之佛与九州之地究竟有何不同。” “原来如此,其实晚辈也很好奇,这藏身黄沙之中的佛,究竟是善是恶。” 我点了点头,随后也不曾再有多言。 就这样,我们沿着河道继续朝着长生天追逐而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知觉中,时间已经步入了黄昏,而我和枯荣也跟着长生天一路追了四五百里,而在河道的一处拐角口,一缕炊烟自沙丘腹地而起,萦绕河道两岸。 与此同时,阵阵悠扬的暮钟声也随即从中响彻而起。 当暮钟敲响一百零八次时,长生天已经爬回了岸上,他颇为惊恐的朝着后方追来的我们看了一眼,当即朝着拐角口内部疾逃而去。 拐角口的内部,是一处怪石嶙峋的山谷,茫茫黄沙环顾周围。 我和枯荣大师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跟着他步入了这片山谷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片山谷方圆约十里左右,而在周围陡峭的山壁间,林立着一座座由刀削斧凿而成的巨石大佛。 可与人间佛门不同的是,这儿的佛像却是没有丝毫和煦悲悯之气,相反一个个怒目圆瞪,有的手持斧钺,有的腰怀长剑,有的高举降魔杵,有的脚踏人牲。一种暗黑而又可怖的气氛萦绕于众多佛像之间。 看着这一尊尊石佛,我和枯荣继续朝着山谷内走去。 脚下的地面分外平整,一块块由岩石雕琢而成的精美石板铺砌于整个地面,一座座高约三丈的佛塔林立其中,细细数来有一百零八座之多。 可让人诡异的是,在这些佛塔的脚下,却是堆满了各种动物骸骨。 有骆驼,有牛羊,有狼獾,来自各种动物的白骨在佛塔周围层层累加。 这些动物看起来并不像是自然死亡,而更像是被人所杀,一根根的骨骼上,还清晰的留着火焰炙烤过的焦痕,以及刀斧劈落的裂纹,甚至还有许多清晰的牙齿印。 这些动物的尸骨成堆叠放,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引得大量的秃鹫在上空久久徘徊,发出声声聒噪的啼鸣,大大小小的老鼠也出没其中,寻觅着未彻底腐化的肉渍残留。 有着这诸多石佛在,这片山谷不用说定是一方佛门宝刹所在之地,可佛门本应圣地,眼下却白骨成堆,着实超乎了我和枯荣大师的认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看着满眼尸骨,枯荣大师双手合十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随后,他的目光掠过了众多佛塔,看向了山谷深处,看向了长生天最后所逃离消失的地方。 而在一百零八座佛塔的后方,一座为沙尘笼罩的庙宇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而在庙宇旁边的一处岩壁上,赫然用梵文写着三个苍劲大字:摩柯寺! 这座被命名为摩柯寺的庙宇,是从一座百米大山中生生凿刻出来的,每一处屋檐每一道院墙每一尊佛像,都与山体浑然天成。 而在庙宇的两侧,除了一座座面目可憎的石佛外,更有着一道道佛窟,时不时可以看到有一个个行装怪异的僧人从佛窟之中走出。 可当他们看到我们之后,脸色立即变得异常警惕,随后匆匆赴入了庙宇之中。 “阿弥陀佛,有朋自远方来,何不入寺一叙?” 就在这时,一阵佛号声忽的从庙宇之中响彻而起,阵阵躁动的梵音也随即从佛堂内部萦绕而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圣僧,何不食肉糜? “阿弥陀佛,有朋自远方来,何不入寺一叙?” 就在这时,一阵佛号声忽的从庙宇之中响彻而起,阵阵躁动的梵音也随即从佛堂内部萦绕而来。 不曾想,我们追杀长生天来到摩柯寺,而摩柯寺竟邀我们赴入寺中。 对此,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警觉,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枯荣大师。 枯荣大师双手合十,郑重回应道,“阿弥陀佛,老衲自九州佛门而来,今日冒昧造访黄沙佛门,若有冒昧叨扰,还望宝刹诸佛见谅。” 说话间,枯荣大师当即大步朝着摩柯寺庙宇之内走去。 可在走到台阶前时,他又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林笙,赴入寺中后切记小心行事,若生变故莫要恋战,退之寻后援相助方为上策。” 对于枯荣的告诫,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将手探入了怀中,握住了苍生杵。 就这样,我们二人随即进入了摩柯寺中。 而当我们一脚迈过门槛,迎面看到的则是一尊由岩石雕砌而成的佛堂主佛。 但九州佛门的佛堂,供奉的主佛通常都是释迦牟尼,但摩柯寺中所供奉的却是一尊弥勒佛。 只见这弥勒佛袒胸露腹,脸上挂着一抹别样的笑容。 这丝笑容很奇怪,说不上和煦,也说不上狰狞,却总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颇为阴邪。 而弥勒佛的通体,也不似九州一般镀有金箔,岩石裸露于空气之中,在常年封杀侵蚀下,已经通体坑洼遍布裂纹,我甚至不曾从中察觉到丝毫佛力底蕴的存在。 在弥勒佛前的供桌上,此时还摆放着各种祭品。 但这些极品却并非寻常所见的瓜果蔬米,而是各种牛羊河鱼的肉。 这些肉明显是经人精心烹调过的,散发着阵阵热气与肉香。 三佛之中,弥勒佛是为未来佛,又是贤劫千佛中的第五尊佛。 可对于这样一尊未来佛,摩柯寺竟然以牲肉供奉之,着实超乎了我的意料。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完全超乎了我的认知。 只见在佛堂的左侧一方,此时正整齐地摆放着一条条长桌石凳,来自摩柯寺的僧人此时正齐聚于桌前就用着晚饭。 可他们所吃的饭菜也并非膳食,而是成块成块的牛羊野兽的肉! 这些僧人吃着动物的肉,可骨头却都被特意留了下来,由一个专门的僧人将其收集起来,纷纷堆到了外边的各个佛塔前,引得诸多秃鹫以及硕鼠哄抢。 “灵童大人,慢点吃别噎着,少了这儿还有……” 这时,一个和煦的僧人声音从旁边响起。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老僧人正坐在主座上,他的脸上手上的皱纹间,布满了洗不净的黄沙污垢,他身穿着一袭灰暗的袈裟,可袈裟却显得格外肮脏破旧,叠着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一眼看去仿若一个破落浪人。 而坐在他旁边的,赫然是刚才从我们手中逃脱的长生天。 在老僧人的陪同下,他正捏着一根羊腿狼吞虎咽着,脸上满是油腥。 看到我们到来后,长生天当即一个激灵,极为恐惧地就朝着后面躲去。 “方……方丈救我,是他们……他们想要再把我抓回去,我……我已经受够了被他们囚禁的日子了,我不想再当囚徒!” 长生天惶恐地说着,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无助。 听了这话,所有正在食肉的僧人也纷纷朝着我们看了过来,脸上也无不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只见他们和那老僧人一样,身穿的僧袍皆破烂不堪,各种补丁一片连着一片,看起来少说也穿了几十年了。 可让我奇怪的是,在场众僧当中,除了长生天之外,包括这名老僧人在内的所有和尚,一个个体内竟然都不曾留有佛力,俨然都是毫无修行的寻常人。 原本还满是警惕的我,也随即将手从苍生杵上松开。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苦莲大士,是为摩柯寺住持方丈,方才正与众僧进食庙堂中,未能相迎二位高人,还望二位见谅。” 这个自称为苦莲的老僧人如是说道,声音谦卑和煦,却也如履薄冰,显然对我和枯荣的到来也同样惴惴不安。 在他的示意下,周围的几个僧人当即退席离去,没一会,一大盆已经煮好的牛肉被端了上来,放在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处空桌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僧人甚至还提来了一坛葡萄酒。 “二位高人,你们跟随灵童大人于黄沙之中一路远行至此,想必早已饥渴疲惫,何不先食以肉糜饮一佳酿,再与我等细说畅谈?” 苦莲方丈朝我们如是说道,声音诚恳谦卑,并不曾有丝毫的失礼冒昧。 而看着这端上来的酒肉,枯荣大师皱眉,脸上逐渐流露不悦。 而我随即朝苦莲问道,“苦莲大士,佛门戒食酒肉,而今你以好酒好肉相待于人间佛门,恐怕有欠妥当吧?” 听了这话,苦莲大士的脸上流露一丝惊愕,“佛门戒酒肉?老衲于摩柯寺修行数十载,也曾游走黄沙诸多佛门中,可从未听过有如此严苛之律条,二位是不是说笑了?” 对此,我不禁一阵愕然。 苦莲大士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断然不敢与我和枯荣开如此玩笑。 看来九州与黄沙之地的佛门,有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律法规则。 不仅所供奉的主佛不同,各个石佛形象不同,就连用膳也存在着荤素之别。 这次,苦莲大士似乎也明白了两个世界的律条诧异,当即解释道,“二位高人恐有误会,黄沙佛门戒律中,并无戒荤止酒之律条。佛祖说,天地间的生灵是佛祖对众生的馈赠,出家人可以食之,但也需反哺之。” 说着,苦莲大士指向了寺庙堆积着诸多动物骸骨的佛塔,“僧人食肉,鹰鼠食腐,我们将残骨余屑留于佛塔之下,供它们食用,则意味取之于众生,馈之于众生,正所谓天人合一。” 苦莲大士侃侃而道,像我们介绍着一个与寻常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佛门,也因此彻底刷新了我的世界观,以至于让我差点忘了此次前来是为了长生天,而不是和他谈佛论道的。 在对黄沙佛门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后,我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长生天的身上,而后者看到我不觉一哆嗦,一旁的苦莲大士脸上也冒起了阵阵冷汗,可平凡如他,对于我们的到来却是无可奈何。 “二位世外高人,灵童大人是我摩柯寺存在之根本,而今时隔两百年终于重归摩柯,还望二位高人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等众僧定感激不尽。” 说罢,苦莲大士拉了拉一旁的长生天,示意他跪下朝我们磕起了头。 而苦莲大士和其他僧人也纷纷朝着我们跪了下来,“二位高人,我等凡僧身无佛门高深法,自知不是你们的对手,可如果你们执意要带灵童大人离去,还请将我们的命也一并带走。”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错愕。 不曾想眼下这群僧人为了护住一个长生天,竟然纷纷朝着我们下跪,甚至不惜引颈受戮。 长生天算不上坏人,他也无心与我们为敌,可因为生而为永生者,便注定了他的原罪,注定了为我们所不容。两百年前在他被沉江客擒获的那一刻,也注定了他会是一个可怜人。 这些僧人并非永生门人,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世代生活在黄沙之中的苦行僧,若真为了长生天而对他们痛下杀手,这种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九州之僧吃素,黄沙之僧吃肉,两大佛门的习气虽然截然不同,但好歹同出一脉。 为此,我看向了枯荣大师,想知道他如何解决眼下事情。 “诸位请起,老衲此行是为拜访,而非兴祸,更无与黄沙佛门为敌之意。” 枯荣大师收起了先前的不悦,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朝苦莲大士说道。 同为佛门人,虽然注定不是一路人,但枯荣大师还是保留着一丝佛门中人的客套。 听了这话,苦莲大士脸上一喜,“圣僧,以您的意思,是打算让灵童大人留在寺中,不带他离去了!?” 对此,枯荣并不曾直言。可苦莲大士对长生天一口一个灵童,却也让我感到分外奇怪。 “苦莲,你能否告诉我,你叫长生天为灵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苦莲大士问道。 说来也奇怪,本来应该是敌人的我们,在这一来一回的交道中,却是逐渐淡去了先前的肃杀之意,佛堂中的气氛甚至还变得有些和睦。 “阿弥陀佛,所谓灵童,即为于黄沙之中转世轮回的永生之人。” 对于我们的疑问,苦莲大士知无不言,说起了关于灵童的来历,以及许多关于永生者不为人知的秘辛…… 第五百二十六章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我和枯荣此时无疑掌控着整个摩柯寺的生杀大权。 苦莲虽是凡僧,但他是一个聪慧之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流露丝毫敌意,只是不断顺着我们的意志行事,以自己有限的能力尽力保护着长生天。 对于我的疑问,苦莲大士更是知无不言。 他告诉我们,所谓灵童,其实就是在黄沙之中转世轮回的永生之人。 永生之人虽能永生,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遭遇强敌攻击后,他们也同样会陨落。 可只要魂魄尚在,他们依然可以绕过阴间,直接在黄沙之中轮回转世,再生为人。 由这些陨灭的永生者转时而成的婴孩,则被称之为灵童。 轮回新生后,永生者将忘去生前身后事,散去高深无量法。他们将在黄沙之中历练二十载,待到弱冠之年方能重赴永生门中,获得前世的力量与记忆传承,恢复过往的身份和地位。 长生天就是这样一个灵童,一个殒命于两百多年前的永生者。 在长生天轮回转世后,苦莲大士的祖师将他从一户荒野人家带出,供养在了摩柯寺中,让他剃度为僧,皈依佛门。 这位祖师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以抚育之恩,换得将来长生天对摩柯寺的庇佑,让这座凡僧之寺在黄沙之中能有一隅偏安之地。 可不想没几年,长生天却突然失踪,不知为何流浪到了九州之地,被刚巧路过的沉江客所擒获。 之后的事情,我也就都知道了。 听了苦莲大士的这番话,我不禁唏嘘不已。 不曾想永生者不仅能得永生,竟然还有着绕过阴间直接就地转世重生的本事,也怪不得沉江客会对长生不死之术如此看重。 而这种转世重生重获前世记忆与力量的方式,竟是念冰觉醒前世分外相像…… “两百年……两百年了,直到现在灵童大人方才回归故土,永生门中只怕早已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说话间,苦莲大士悲彻的朝着长生天看了一眼,发出一声长叹。 随后,他继续看向了我,“二位高人,该说的老衲已经说了,不知你们是否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等凡僧以及灵童大人一命?” 对此我当即摇了摇头,“苦莲大士,我们此行对摩柯寺并无恶意,更不会为难于堂中众僧,但长生天还是得跟我们走。” 既是永生,即为原罪,便是九州道门的敌人。 长生天陨落于两百多年前,却是与当初古道门覆灭的时间极为吻合。 谁又能保证,他的前世是不是就死在那场古道门之战中,而他的手里是否又沾染过来自先烈的鲜血? 永生即为原罪,更何况他现在对后方的援军还有着莫大的用处。 听了这话,苦莲大士眼中的希望瞬间黯淡了下去,而长生天更是瑟瑟发抖,远远地躲在了他的背后。 “方……方丈救我!我不想跟他们走,我不想再继续当囚徒了,您……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我!” 长生天再度朝苦莲大士央求道,声音里惊恐怯弱。 苦莲大士看着长生天,眼中满是悲彻与无奈,可下一秒却化作了一抹绝望和决然。 当他回过头重新看向我们时,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和煦从容。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我们施了一礼,“二位高人,灵童说了他不愿跟你们走,所以老衲便不会让你们带他走。” “阿弥陀佛,苦莲大士,你我皆佛门中人,虽道不同但皆置身佛荫庇佑中,还望放下执念,莫要因此伤了佛门和气。” 这时,枯荣大师也开口了,话语委婉而又强硬。 对此,苦莲大士的脸上挤出一丝惨笑,却忽然朝枯荣问道,“这位圣僧,你可知我等身在佛门中,为何在场诸僧以及寺内诸佛皆无佛力存续吗?” 听了这话,枯荣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他说的这个问题,在我们刚入寺的时候就已察觉到了。 在九州之中,我也曾走访过多个庙宇,但凡有僧人佛像的地方,多少都会有佛力的存在,哪怕是佛陀山下那些由尸体拼接而成的尸佛,周围也照样佛光涌动。 可这座摩柯寺大佛林立,寺中僧人除了吃荤饮酒外,对佛法的参悟亦属上乘,偏偏他们却无丝毫佛力傍身,着实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苦莲大士很快就回应道,“寺中无佛力,只因当年灵童大人抵达摩柯寺后,老衲之祖师便将此事告知了永生门,从此得到了永生门的庇佑,得以长安于这一方黄沙间。而作为代价,我们的佛力都奉献给了永生门,奉献给了那位予以摩柯寺庇护的永生大人!” 听了他的这番解释,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从我的心头涌动而起。 “现在,你们想强行带走灵童,我等无法阻止,但那位永生大人却能!” 说话间,苦莲大士朝长生天看了最后一眼,随后竟是脸一沉,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弥勒主佛像上!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们刚反应过来,苦莲便已在一声闷响中应声倒地。 他的头被撞出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四溅,染红了近前这尊弥勒主佛。 轰隆隆!! 伴随着这一变故,整个摩柯寺像是地震了一般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四起,一道辉煌的佛光突然从天而降,穿透了山顶渗入了屋顶,径直降落在了这座染有苦莲大士鲜血的弥勒佛身上! 在这股浩瀚佛光的照耀下,原本犹如死物的弥勒主佛周身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一股躁动而又历经沧桑的佛力当即从裂纹之中爆射而出! 随着层层岩石的开裂,这尊高达三丈的弥勒佛竟然从莲花座上活了过来! 佛光之下,只见这尊弥勒佛白须苒苒面目狰狞,眼神里更是透着无尽的杀意,与大众印象中笑容可掬的模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的身上披着一袭金色的袈裟,胸前戴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人头串成的佛珠,他一手持着念珠,一手提着后天袋,缓缓站了起来! 伴随着弥勒佛的这一动作,寺中周围的诸佛也纷纷裂开了周身的岩层,在佛光中显露本体。 这一刻,整个摩柯寺中梵音嘈杂,佛力之中更是充斥着一股暴戾嗜杀的元素,让人不觉鲜血涌动。 不曾想,苦莲大士以自己的一条命一钵血,竟是引得寺中诸佛现身! “摩柯诸僧,拜见未来佛!” 其他的僧人没有首先顾及苦莲的生死,却是一个个朝着那弥勒佛跪了下来,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可弥勒佛没有理会脚下芸芸众生,而是低下了头,朝着我和枯荣大师俯视而来。 随着弥勒佛目光所及,寺中其他活过来的诸佛也转头看向了依旧站着的我俩,眼神里瞬间流露嗔怒。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 阵阵嗔怒的质问顿时从诸佛口中响彻而起,周围的佛光也因此变得极为暴戾。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眼下诸佛现世,说白了就是那个庇护摩柯寺的永生门人收到了来自苦莲的召唤,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投射在了这座古刹中,才引得如此现象。 什么弥勒,什么未来,不过是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我抬头看向了这尊弥勒佛,“都是身怀大道之人,何必装神弄鬼弄这些虚无的排场,现出真身吧!” “大胆凡人,竟敢亵渎未来!” “此子不可恕,宜当诛!”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诸佛的嗔怒声也随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对此,我不曾有丝毫惧色。 这个永生门人虽然现身,但前来的只不过是他的意志,这缕意志再强,也难是我和枯荣的敌手。 更何况我如今已参悟三生禅中的前生,即便是帝释天亲临,我也有信心跟他拼个两败俱伤。 带着这一想法,我无视了众佛之怒,而这尊弥勒佛似乎也察觉到我和枯荣的难对付,一时间也没有马上对我们出手。 “吾乃梵无天,今日得鲜血之召降临摩柯,不想竟遇上两位九州道门高人,真是始料未及。” 这时,这尊化身弥勒佛的永生者开口了。 帝释天、长生天、梵无天…… 这些永生门人可真奇怪,他们的姓名却是都以‘天’字落尾。 而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缓缓挪移,却是看向了脚下的长生天。 此时,长生天正抱着苦莲大士已经冰冷的尸体痛哭流涕,察觉到梵无天的目光所及,长生天的身体不由一阵剧烈哆嗦。 “这些九州道人能无视结界自由赴入黄沙中,想来是得了汝之永生血液相助。汝可知此乃助敌叛门之举,当受株连九族之罪!” 梵无天看着长生天,声音之中顿时充斥起一股近乎实质性的杀意。 阵阵佛光也因此降临于长生天的身上,一声惨叫当即从他口中响彻而起! 只见佛光之下,长生天怀里的苦莲大士尸体当即死四分五裂,最终化为了灰霾。 而长生天身穿的破烂僧袍也被划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鲜血当即从他身上飞溅而起! 不曾想,梵无天现身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要对付于我们,而是对长生天予以罪罚! 第五百二十七章 梵无天! “不不不!,大人您不能这么待我! 大人您不能这么待我!” 佛威镇压下,长生天发出一声痛苦悲嚎,“我在九州已被囚禁两百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重归故地,给他们永生之血也非我之本意,实在是被强迫而为,大人您不能将所有的罪罚都降临在我的身上!” 可对于他的这番哀求,梵无天无动于衷,来自他的佛力开始变得越发暴戾,却是摆明了要将他陨灭当场! “既赴九州,即为原罪!你的一钵血已为黄沙引来无穷祸端,意愿何如已无法改变你的这一滔天罪孽!” 在梵无天的声声判决下,层层血肉开始从长生天的身上剥离,他的整个人也随即变得血肉模糊。 可饶是如此,长生天还活着,他颤颤巍巍抬起了头,血色的双眼凝视着梵无天,“可……既然如此,您能否告诉我,我前世究竟是谁人,过往又有何方故人……让我死前得一透彻!” “你过去为何人已不重要,你远赴九州两百载未归,永生门早已无你容身之地!而今,你更带着九州之人前来,你已成叛徒,当得严苛之判决!” 梵无天如是言,随后侧目俯瞰依旧瑟瑟发抖跪伏于地的摩柯众僧。 “汝之罪孽当诛九族,从此以后永生门再无你的位置,你将彻底除名黄沙中!庇佑于你的摩柯众僧亦当连坐,生你之凡人村落同样将被抹平!” 梵无天字字杀机,向长生天发出了如是判决。 一时间,浩瀚佛光从梵无天身上爆发而出,扫荡于眼前芸芸众僧! 可怜这些身无佛法的摩柯寺僧人,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这股佛光的冲击下身躯层层剥裂,化作黄沙飘散于佛堂之中。 “不,不!!你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对他们如此残忍!!” 看着众僧人顷刻湮灭于自己眼前,长生天发出一声痛苦咆哮,却是卷起沙尘化作一柄黄沙之剑,直朝着化身弥勒佛的梵无天当头斩去! 可他的这一剑还没来得及近身,便在梵无天一眼之中尽数溃散。 梵无天抬了抬手指,一道卍字佛印当即轰然降临,却是将长生天击飞而出,深深砸进了远处的石墙之中。 “未觉醒永生之力量,竟妄图以九州拙劣之法反抗于吾,实乃不自量力!” 梵无天一声冷喝,在他的眼中,长生天的实力似乎无足轻重。 随后,化身弥勒佛的他抬起了头,一道掌印就要朝着他轰击而去。 可长生天对我们还有些用处,我还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死于同门之手。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当即出手,周围大量的土石纷纷崩碎,化作黄沙弥漫周围,而一柄长达四十米的黄沙之剑也同样在我手中凝聚而成。 在梵无天攻向长生天的刹那,我的黄沙之剑也随之挥落,重重地斩在了他挥出的右臂! 伴随着一阵撕裂声,梵无天的右臂当即被我应声斩断,他的右手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化作佛光消散于当空。 “九州道人,竟敢对吾动手!?” 突然受袭后,梵无天的脸上流露无尽狰狞,他捂着正不断散逸出佛光的右臂断茬处,发出了声声咆哮。 我冷眼朝着他看去,“若无此胆量,我又何以赴入黄沙中?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永生门人究竟几斤几两!” 说话间,我手中的黄沙之剑再度高举飞落,朝着梵无天的头颅落下! 见此,梵无天的脸上流露一丝凝重,当即从莲花座上紧急必让开来。 轰!! 一声巨响响起,整个莲花座化为灰霾,在这一剑之下,后方的地面也随即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一直延伸到由山体构成的庙宇墙壁。 而与此同时,闪避开来的梵无天也当即发动了反击,悬于他胸前的一百零八颗人头佛珠当即飞临而起,疾速旋转着朝着我当头扫来! 我当即挥起了黄沙之剑,直朝着这串佛珠斩落而下! 嘭!! 佛珠之中,蕴育着无尽佛威镇压之力,在我的这一击之下,我手中的黄沙之剑竟是节节崩碎,化作黄沙溃散当空。 而这佛珠余威不减,依旧不依不饶朝着我迎面袭来! 来自佛珠的这股佛威,力量丝毫不亚于先前在灵土与我为敌的槐灵圣,一种发自灵魂的紧迫感也随即涌上了我的心头。 见此,我不敢硬抗,当即快速的朝着后方退去,眨眼间便已从摩柯寺内飞掠而出,来到了那佛塔林立的山谷之中。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这串硕大的佛珠重重砸在了我不远处的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坑洞。 而在这时,化身弥勒佛的梵无天也一脚走出了佛堂,站在摩柯寺前的台阶上俯瞰着我。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阵阵梵音再度从我周围响彻而起,我回头望去,却见那雕砌于山谷山体之上的诸多石佛,此时也在梵无天的佛力之下发出阵阵剧烈震荡,竟是纷纷从山体之中剥离而出,洋溢着浑厚佛光朝着我走了上来。 “九州异端,当诛!!” 众佛发出声声怒吼,无尽的佛光从他们身上爆发而出,我所在的区域这一刻也被无尽的卍字佛印所笼罩,直朝着我倾泻而下!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当即掐诀念咒,一道天字符当即在我的头顶上空应运而生,白色的天光也随即从天字符中挥洒而下,照耀于我周身。 在这道天字符的庇佑下,这些顷刻而至的卍字佛印当即一一溃散,化作佛光消散当场。 可饶是如此,在这一频繁的攻击下,天字符只在瞬息间就变得无比昏暗。如若继续硬抗下去,只怕用不了几秒的工夫,天字符将彻底湮灭,而我也将完全暴露于梵无天的攻击之下! 为此,我随即拔出了苍生杵,佛力、心力、阴气开始疯狂地朝着杵身之中涌动而去。 一时间,苍生杵中爆发出一股璀璨的紫色光华,一道浑厚的苍生之力当即从杵身之中萦绕而出。 苍生之力,有着克制三界之外诸多生灵的力量,而永生门人正巧是处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在我的意志下,耀眼的紫色光华爆发而出,化作了一柄柄利刃,直朝着周围众佛扫荡而去! 啊!!……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周围响彻而起。 在我的苍生之力侵袭下,这些化形而成的诸佛完全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由苍生力量所化的利刃只在瞬间便破灭了他们的防御,探入了他们体内。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当中爆发出一股璀璨的紫色光华,吞没了他们笼罩全身的佛光,撕碎了他们遍布通体的岩石。 咔擦!咔擦!咔擦…… 佛力尽散后,这些所谓诸佛纷纷化作了自己原本的岩石形态,而在我的这一反击下,他们的体内也随即响起阵阵清脆的开裂声,最终化作了一块块碎石瓦解当场。 一击落定后,我回过了头,却愕然发现原本应该站在寺门口的梵无天竟是消失不见了,而一股极为强大的威胁感却是从我的头顶汹涌袭来!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却见梵无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方。 只见他的身后萦绕着一轮七彩光晕,俨然已步入半佛之境! 而此时,他自长空朝着我俯冲而下,一道直径百米的金色佛面在他的近前应运而生,带着无尽佛威镇压之力朝着我当头袭来! 见此,我不曾迟疑,当即以苍生之力相迎。 苍生之力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弧光直接扫向了这尊佛面,一道长达十米的深长豁口当即在佛面之上应运而生。 可是,这道佛面中佛力之深厚却是远超我意料。 来自我的苍生之力,并没有和我想象中一般继续蚕食佛面以至于攻击梵无天自身。相反,在这股佛威镇压之下,这股苍生之力竟是在瞬间被湮灭,而佛面也强势不减,继续朝着地面的我镇压而来! 轰!! 一声巨响当即从我的周围响彻而起,来自其中的强大佛威镇压之下,方圆百米的地面当即尽数凹陷了下去,而我的身体也一个趔趄,一只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地面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仿若遭到万顷高山压身,一股极为强迫的压迫感侵袭全身,使得我浑身的皮肉开裂,大量鲜血从四处喷溅而出! 我愕然地抬起了头,却见那张佛面伴随着梵无天已经瞬眼即至,一股强大的毁灭之力也随之降临于我身! 梵无天不是永生门人吗,为何他对我所施展的攻击,竟然都是佛门之法!? 大意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佛舍利! 咚!! 佛面伴随着梵无天顷刻间降临我身,一阵洪亮的钟声当即从我周围响彻而起! 一口被七彩光晕所萦绕的佛钟,竟是在这一刻笼罩我全身,替我抵挡住了来自梵无天的攻击。 “阿弥陀佛,人间如草芥,有枯亦有荣!” 这时,枯荣大师也出手了,随着他双手合十,一轮佛钟降临我身,而他半枯半荣的身体也在一声佛号之中瞬间枯萎佝偻了下来。 这一刻,枯荣大师当即催动了枯荣禅,一股灼热的枯萎之力也伴随着佛光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 枯萎之力所过之处,堆积佛塔周围的白骨尽数干裂化为灰霾,一道褐黄色的掌印也自平地而起,直冲击于朝我镇压而来的佛面! 轰!! 在这道枯荣禅掌印轰击下,整个佛面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随后在漫天佛光中消散于无形。 可掌印余威不减,扶摇直上继续侵袭于上空由梵无天所化的弥勒佛! 梵无天的脸上流露一丝惊愕,随后也同样拍出一掌正面相迎! 二人的掌印相撞于半空,一道巨大的冲击波当即从二者之间形成,凛冽的气浪瞬间冲袭四方,引得周围山谷震荡。 枯荣大师出手,我的压力顿时大减,当即重新凝聚出苍生之力,一柄长达百米的紫色杵影在苍生杵上应运而生。 随着苍生杵重重落下,这道由苍生之力所化的杵影当即外发而出,在长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长虹直袭于梵无天自身! 嘭!! 杵影径直刺入了梵无天的左眼之中,当即洞穿了他的头部,一股紫色的光华随之从他的后脑出爆裂而出! 来自杵影中的苍生之力,也开始疯狂地侵入他的身体,一道道紫色光华的裂纹以他的左眼为中心,开始迅速朝着周身蔓延。 而在我出手的同时,来自枯荣大师的枯萎之力也迅速蚕食着梵无天的力量,大量的佛光在那灼热之气下的瓦解溃散。 在我二人的联手攻击下,梵无天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弥勒佛形态,整个佛身顿时层层坍塌,最终爆裂当场。 弥勒佛消散了,可被瓦解的佛力却并不曾彻底溃散,而是在长空之中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尊高达三十丈的佛影。 只见这尊佛影佛光弥漫,层层黄沙萦绕周身,在那极为躁动的力量背后,还蕴育着一股黄沙特有的沧海桑田之感。 这尊佛影,正是梵无天的真正面貌,或者说是他显身于摩柯寺中的法身相。 “想不到,你们这两个九州道人修行竟如此了得,看来两百年前对你们九州道门的伏杀,并不曾真的干净利落。” 梵无天低头俯瞰着我和枯荣,来自他的音浪席卷当场。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刚赴入黄沙,竟然就遇到了你这样的存在。” 我点了点头,看着梵无天心中满是警惕,“你修行如此高深,想来在永生门中也是一号大人物,若是有幸见及真身,还希望多多指教!” “哼,见吾之真身?汝恐无此能耐。九州道门赴入黄沙,也必将重蹈两百年的覆辙,而对付你们,永生门只需要和以往一样付出极小的代价!” 说话间,大量的佛光伴随着黄沙从他手中倾洒而下,弥漫了整个山谷。 “那就让我们先拿你祭天!” 我一声冷喝,苍生之力再度凝聚而起,化作一道紫色杵影直朝着梵无天法身相气息而去。 嗡!! 可是,就在杵影即将轰击在他身上时,一道由佛光所化的金色光幕却不期而至,生生阻隔了杵影的攻击轨迹。 随着阵阵躁动的嗡鸣声,一股强大的佛威镇压之力从光幕之中爆发而出,整个杵影也随即发出剧烈的震荡,一道道裂痕遍布杵身。 不过眨眼间,这道杵影当场破灭,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也在佛光的侵杀下尽数溃散。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躁动的八字真言响彻当场,只见摩柯寺禅院中的那一百零八座佛塔,不知为何却突然一一坍塌! 而在这些佛塔原来所在的位置上,一百零八座古佛虚影却是逐渐浮现。 一道道金色的流光不断穿梭于这一百零八古佛之身,化作了一个个梵文,遍布于我们头顶上空。 这些梵文层层相叠,萦绕出一道金色光幕,更是在我们头顶化作了一道覆盖方圆十里的巨大佛阵! 梵无天杀了寺中诸僧,而现在,他竟利用这诸僧所化的佛力,利用着这一整个摩柯寺对付我们二人! 随着梵无天双手缓缓合十,所有的古佛齐齐转向,朝着我们看来,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从他们胸膛爆射而出,直朝着我们二人袭来! “阿弥陀佛,佛法无量!” 见此,枯荣大师口喊佛号,原本枯萎佝偻的身躯爆发出一股盎然生机,整个人也随之变得饱满重生血肉。 原本灼热的枯萎之力在他身上消失不见了,一尊萦绕着七彩光晕的古佛虚影在他的身后应运而生。 来自诸佛的光柱顷刻既至,可就在即将近身的瞬间,这些光柱却是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牵引,纷纷改变了原来的方向,直朝着枯荣身后的古佛虚影涌动而来! 这一刻,枯荣大师俨然代替我承受了整个佛阵的攻击。 在这一百零八道光柱的冲击下,古佛虚影发出剧烈激荡,一道道裂纹也随即从佛身绽裂开来。 而枯荣大师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极为难看,来自这座佛阵的攻击,显然让他已经有些难以招架。 可在佛阵发出攻击的瞬间,梵无天也朝着下方挥出了一掌。 一掌出,整个佛阵中顿时浮现出漫天掌印,每一掌都蕴育着无尽的毁灭力量。 万千掌印犹如洪荒猛兽一般直朝着我们二人侵袭而来,可在枯荣大师的枯荣禅下,这些掌印却是尽归于他自身! 一时间,枯荣身后的古佛虚影被洞穿出一个个硕大的洞口,大量的佛力不断从中倾泻而出。 而枯荣的身上也因此破裂出一个个洞口,一道道佛光犹如刀刃一般从他体内爆射而出! 噗! 在这一瞬间的攻击下,枯荣大师身后的古佛虚影当场破灭,一口金色的佛血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突然的变故超乎了我的意料,眼下的这个梵无天,仅凭着一道投射于此的法身相,就在轻易间让彻底禅悟了枯荣禅的枯荣大师重创。 如此一来,岂不意味着他的本体已经有了碾压众生的实力,甚至完全不亚于当初在坠龙山所遇见的帝释天? “九州道门,还是不曾改变过往的轻蔑,总以为自身便为人间正统,殊不知天外有天,而天字辈永生者,方为碾压众生之存在!” 梵无天的声音再度响彻而起,“你二人居然能在我之手下周旋如此之久,定然也是九州巅峰之强者。今日吾且以你二人之血,警告九州后来人!” 话落,场内一百零八座古佛纷纷从原地挪移开来,在同一时间朝着我们攻袭而来! 诸多古佛的身上纷纷爆发出一股极为磅礴的毁灭之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脚下的岩石地面尽数瓦解,浩瀚的佛威镇压之力也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滋啦啦! 古佛为至,可来自他们的佛威侵蚀于我和枯荣周身,我们的血肉之躯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鲜血止不住的从残破的身躯喷薄而出。 “阿弥陀佛,老衲疏忽,不曾想黄沙之中卧虎藏龙,首度相战竟遭遇如此强者,实为大意!” 枯荣大师一声长叹,可声音里却并不曾有丝毫的惊慌与恐惧,随后朝着我看了过来,“林笙,今日拜谒黄沙佛门,实为老衲大义,而今老衲实力至此,接下来且看你了!” 枯荣虽然说得委婉,但显然已经发挥了出了自己的极限。 我不曾迟疑,当即念起了法咒,手腕上的由十四颗佛舍利所化的佛珠当即脱手而出,悬浮于当空。 这十四颗佛珠,是由念冰眼泪所化的佛舍利,其中蕴含着一股磅礴的真佛之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庄严而又圣洁的梵音在这一刻响彻当空,一时间,来自念冰的真佛之力顿时充斥当场! 念冰已归入极乐净土,留存在她佛舍利之中的真佛力量虽已遭受巨大削弱,但用来对付人间众生还是足够的。 来自佛舍利中的真佛之力萦绕而出,在我和枯荣的周围不断凝聚,却是化作了十四尊真佛虚影。 缭绕的梵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七彩的真佛之力也缭绕于我们二人周身。 这一刻,一百零八座古佛瞬间即至,可十四尊真佛也在这一刻爆发出一股不属于人间的真佛之力。 在这股真佛之力的侵袭下,阵阵凄厉的哀鸣声顿时响彻而起。 一百零八座邻近之古佛,只在瞬间便灰飞烟灭,来自他们的佛光也在瞬息间化为乌有。 真佛之力,对于人间佛门众生有着天生的碾压克制作用,九州抑或黄沙佛门概莫如是。 随着我将压箱底的大能拿出,所有古佛虚影瞬间化为乌有。 而来自十四尊古佛的力量,也在瞬间侵袭于长空,袭向了上方由佛阵凝聚而成的金色光幕! 轰! 一声震天铮鸣响彻当空,真佛之力摧枯拉朽,重重地轰击在了这道光幕之上。 一时间,整个光幕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随着裂纹的不断蔓延,最终崩飞瓦解开来。 随着光幕的破碎,由梵无天所化的佛阵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而真佛之力也携卷着余威,直接攻袭于梵无天自身! 面对真佛之力的侵袭,梵无天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来自他的佛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而真佛之力也一路长驱直入,瞬间涌入他的身躯之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梵无天口中响彻而起,他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七彩流光从他周身散逸而出。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中早已不复先前的傲慢与轻蔑,却是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震骇。 “不,不可能!你不过九州区区道人,怎么可能拥有真佛的力量!?” 第五个百二十九章 水中的倒影 “不,不可能!你不过九州区区道人,怎么可能拥有真佛的力量!?” 梵无天的声音响彻苍穹,我此时突然祭出的这一攻击,显然已超出了他的意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不过眨眼间,由他所布下的这道佛阵顷刻瓦解,来自他的所有佛法攻击瞬间化为无形。 而十四尊真佛虚影在我们周身缭绕,来自其中的真佛之力不断萦绕我身,给予我强大力量的同时又让我不得安生。 “九州道门,岂乃庸庸莽夫,若是连你区区一道法身相都奈何不了,又谈何覆灭黄沙永生?” 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喝,佛力、阴气、心力开始疯狂凝聚,化作了一股苍生之力直朝着苍生杵涌动而去! 这一刻,我的意识也瞬间涌入了苍生杵中的净土世界,涌入了菩提树下端坐着的那枚本体佛影,最后投射在了我的前世身上。 我的眉心因此绽裂开来,一轮竖立的金色佛眼随即从裂痕之中悄然睁开!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浑厚的八字真言响彻,这一刻我再度动用了三生禅,催动了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 如今我的道行与过往相比并不曾有太多精进,但来自念冰的佛珠此时亦将其力量投射于我身,化解了一部分来自前世力量的反噬,让我不至于身躯破灭灵魂受损。 可饶是如此,这股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还是让我不得安生,丝丝鲜血不断从我的口鼻之中流淌渗出。 但与之前几度险些魂飞魄散相比,这一代价完全在我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在我的意志下,这股真佛之力化作了一道卍字佛印,穿过了已毫无阻拦的苍穹,直袭于梵无天自身! 轰!! 卍字佛印降临梵无天身上的瞬间,一阵震天的轰鸣声当即响彻而起。 在三生禅的这一攻击之下,来自梵无天的这一法身相只在瞬间崩溃瓦解,化作漫天佛光消散当场。 “真佛之力!真佛之力,想不到两百年过去了,竟然还有神明之力降临黄沙之中!我……我想起你是谁了,你在两百年前也曾现身黄沙之中!” 法身相陨灭了,却并不代表着梵无天已经消亡,他的本体以及还在,而他惊恐的声音也在法身相陨灭之后继续响彻长空。 “聒噪!” 我一声冷哼,这道真佛之力当即追寻着他本体声音所传来的方向汹涌而去。 好一会,一道冲天而起的七彩佛光从遥远的黄沙天际冲天而起。 来自我的三生禅之力,不仅破灭了梵无天的法身相,更是直接攻袭于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肉身本体! 可是,这一击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意志感知范畴,让我无法分辨这一击对梵无天究竟造成何等创伤。 但从他最后的惊恐声音听来,显然已是重创不轻,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兴起任何波澜。 三生禅下,这个突然降临的梵无天终于被击退,可也给九州道门留下了无尽隐患。 随着梵无天的出现,九州道门赴入黄沙的消息显然已经走漏而出,而之后永生门对于我们的入侵定然会有所警觉,也不知之后会对我们有何防备,也不知之后又会有哪些出其不意的变故在黄沙之中等着我们。 可不管如何,梵无天终究被我们击溃,而我的三生禅更是攻击于他千里之外的本体,想来以让他重创,想必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再对我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了。 暗红的鲜血从我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虽然有着念冰的佛珠庇佑,但三生禅的反噬依旧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我搀扶着枯荣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偌大的摩柯寺看去,却已是满眼凄凉。 在刚才的这一场战斗中,林立于周围的一百零八座佛塔尽数坍塌,凿刻于石壁之上的诸多石佛也尽数碎裂,化作一截截碎石散落当场。 嵌于山崖之中的摩柯寺虽然依旧完好,但缭绕其中的梵音消散一空,在梵无天一念之下,寺中所有僧人都一道陨灭,无一苟存。 “阿弥陀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老衲这都是干了什么?” 感受着寺中众僧在狂沙中呜咽的亡魂,枯荣法师的脸上流露一丝悲彻。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一阵漠然。 不得不说,摩柯寺中以苦莲大士为首的众多僧人,他们都不过是区区肉体凡僧而已,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可以继续长留于这片黄沙之中,吃着酒肉供奉于他们的黄沙古佛前。 可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却因为株连九族之罪,尽数殒命于梵无天的谴罚之中! 但这一切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掌控,毕竟黄沙和九州有着两套截然不同的处世规则,而我们第一站便来到了摩柯寺中,却也无奈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已经残破的摩柯寺内部看去。 可是,那股让我极为熟悉的五行力量以及佛力却已经荡然无存。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从我的心中腾起,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当即朝着摩柯寺内部走去。 摩柯寺内此时满目疮痍,一座座佛像尽数坍塌,大量的石柱也倾倒一旁。 但在偌大的佛堂之中,我却并没有看到长生天的身影。 见此,我的心里顿时腾起阵阵不愠。 不曾想在我们和梵无天对战的这一会儿工夫,长生天竟是已经趁乱逃离,消失在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我的心里颇有不甘,又再度催动了阴阳道法,无尽的阴气当即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可在我的感知当中,方圆五十里范围内去,却已并无来自长生天的气息,倒是一股让我极为熟悉的道门之妻正顺着内陆河朝着这边快速前来。 长生天逃了,但以沉江客柳乘风为首的诸多道门人在这一刻已经紧随而来。 “阿弥陀佛,世事难料!” 受伤不轻的枯荣祖师也察觉到了长生天的逃离,也察觉到了后方援军的前来,不禁摇了摇头。 随后,我们二人在庙堂内仔细探查了片刻,确定已无任何生人后便就此离开,离开了摩柯寺,走出了这片黄沙佛门庇佑下的山谷,来到了内陆河前。 而在内陆河中,一艘艘从黄沙之中剥离而出的渡船在下游依稀可见。 诸多道门人,在这一刻终于来了,可奈何时机已太晚。 没多久,诸多船只停了下来,停在了我和枯荣大师的面前。 “枯荣大师,长生天现在何处?” 沉江客走到了船舷,朝枯荣如是问道。 对此,枯荣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遗憾,随后将刚才在摩柯寺所见所遇之种种告知给了在场众人。 “一尊来自永生门人的法身相,竟是让大师你身受重伤,还是在林笙真佛之力攻袭下方才破退?” 听完枯荣大师的讲述,沉江客的脸上流露一丝凝重,对梵无天这样一个永生强者也是感到格外吃惊。 “罢了,罢了,长生天最大的用处便是让我等安然步入黄沙,而今我们已置身此一方,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聊胜于无,既然逃了,便让他逃好了,但愿日后不会成为我们一大威胁。” 对于我们的疏漏,沉江客也不曾多有怪罪,随后便招呼着我们火速上船,“既然永生门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想来用不了多久必然要对我们有大动作,在这之前,我们还需先发制人。” 听了这话,我和枯荣大师当即点了点头,当即朝着船上走去。 可是,就在我即将一脚踏上船头时,一阵怪风却忽然拂面而来! 在动用了三生禅后,本就身魂虚弱的我身体不觉一阵晃动,却是不由自主的一头栽进了水中! 对此,我并不曾有多理会,当即狼狈的从水中站了起来,踏着水浪就打算重新登上船中。 可我迎着随浪朝前走了两步,却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我连着蹬了好几下,可抓着我脚的东西却怎么都不曾放开。 我深深皱起了眉,当即低下了头,朝着自己的脚下看去,顿时流露骇然。 只见在流水之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满脸惊愕的看着他,可他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而他的一只手更是从水底之下探出,牢牢抓住了我的脚踝! 第五百三十章 沙尘暴 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此时我看到的,却与平常截然不同。 来自水中的我的影子,此时也正透过水面看着我,饶是我满脸惊愕,可他却无动于衷,一脸沉色地朝着我看来。 一种万分惶恐的感觉油然心生,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过度动用三生禅导致虚脱从而使得眼前产生了诸多幻觉。 带着这一念头,我伸手撩动了脚下的水面,可水波荡漾中,水中的那道倒影却并不曾出现任何的扭曲,他隔着起伏的波浪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仿佛他本就躺在这水下一般!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感到万分愕然,我吃惊的看着水中的自己,无论我是否喜怒哀乐,他都不曾因为我而产生丝毫的表情,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一般。 “林笙,该启程了,你还在这干嘛?” 这时,柳乘风回头朝我喊了一句。 我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这道水中的倒影。 我缓缓伸出手,穿过了水面,就朝着这道倒影抓去,只因我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一道影子,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这时候,水面传来一阵晃动,只见这道影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诧异。和我一样的,他也在同时冲我伸出了一只手,而他的手竟是从水中探了出来! 哗啦啦! 在一阵浪花声中,在我的目瞪口呆中,这道影子竟是从水里站了出来,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你是谁!”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朝着这个从水中走出来的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质问道,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 可影子没有回答,却是伸出手朝着我推了一把。 噗通! 突来的变故超乎了我的意料,我的整个人顿时应声栽进了水中,水流的嗡鸣声从我的耳旁不停响起,我挣扎着想要从水中站起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我打算站起的瞬间,我头顶的水面竟是变成了一堵透明的墙壁,将我生生堵回了水底! 我怎么也没料到,我留在水中的倒影竟然复活了,变成了另一个活生生的我!而现在他从水里走了出来,却将我困在了水中! 我伸出手,不断锤击着上方的水面,可水面犹如一堵牢不可破的墙,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了方天镜中一般,一时间竟是无法破水而出! “林笙,你在这干嘛呢,快点!我现在就打算带你们前去当年古道门覆灭之地,可别因为你一人而耽搁了行程!” 这时候,柳乘风急不可耐的踏着水波走了上来,可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的影子! 此时的他,并不曾察觉到这道影子的异常,更没有发现被困于水中的我! “好的外公,我这就来。” 留下这句话,影子看了一眼被困水下的我,他颇为讶异的打量了我一眼,随后却是跟着柳乘风登上了船。 没一会,一艘艘渡船载着众人离开了,唯独留下我一人,被困在水中徒劳挣扎着,孤立无援…… 汹涌的五行之力不断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想要将眼前的水面拨开,可抽刀断水水更流,任凭我如何尝试,水面都无动于衷,仿佛我真的成了一道留在水中的影子。 众多道人已经陆续离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的水面忽然破开了禁锢,大量的流水带着哗啦声顿时从朝着我两侧退散开来。 我吃力地爬出了水面,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从水中走出来的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影,他究竟是谁,而现在他跟着大部队一道离去,又究竟是有着怎样的目的? 一种惶恐不安的情愫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不禁想起先前梵无天和我说的那番话。 莫不成那个人影的出现,是永生门在暗中操作,为的就是对付我们自身? 带着这一猜测,我不敢有丝毫停留,当即催动起水行术,就要朝着远去的大伙追去。 可我刚走出没两步,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 我回头朝着东边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片黑暗。 大量的黄沙伴随着狂风铺天盖地而来,滚滚沙尘在天空中吞吐不息,覆盖了大半苍穹! 这……这他娘的是沙尘暴! 我的心里暗骂了一声,当即踏着水浪快速逆流而行。 我的速度很快,这沙尘暴却是比我更快。 沙暴带着一股摧枯拉朽之势,所过之处一座座沙丘被尽数抹平,留下一片天昏地暗,躁动的空气爆鸣声与沙砾碰撞声更是响彻四方。 不过须臾工夫,这道沙尘暴便已抵达了我的近前! 两岸的胡杨顿时被连根拔起,大量的河水在风中化作一道道浪潮掀飞当空,无尽的砂石也在瞬间将周围的河道填塞。 本应置身流水之中的我,却在瞬间被掩埋在了黄沙之中。 见此,我当即动用土行术,从沙土之中探出身影。 在土行术的庇护下,沙尘无法靠近我周身五米范围,可这沙暴实在太过突然太过暴戾,以至于我眼前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脚下的河流也瞬间化作了沙地,让我瞬间迷失了在风沙之中。 吼!吼!吼!…… 这时,一阵震天的咆哮忽然从黄沙之中响彻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惊愕的发现一张由黄沙凝聚而成的人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黄沙之中。 这张人脸面目狰狞,大量的黄沙以他为中心迅速旋转,最后竟是化作了一道覆盖周围百米的龙卷风! 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从这龙卷风中侵袭而来,瞬间作用于我全身。 我的土行术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功效,大量的黄沙受到龙卷风的吸引,开始毫无阻拦地侵袭着我的身体,我也因此一阵东倒西歪,浑身皮肤被沙子打的一片生疼。 这……这不是自然之力,这是来自黄沙中人的无上道法!! 看着那张置身龙卷风中的黄沙人脸,我的心里顿时震撼到了极致,我朝着四周看去,想要找出暗中对我出手的敌人,可周围黄沙弥漫,来自我的阴气也在狂风中瞬间消散,让我无法看清楚沙尘外围的一切。 吼!! 就在这时,这张人脸再度发出一声咆哮,随后这道龙卷风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径直朝着我奔袭而来! 我想要逃,可龙卷风的速度却远超我自身。 不过眨眼间,我的整个人当即被龙卷风所吞噬,被困入了风眼中央。 黄沙伴随着河流在我的周围不断旋转,化作了一道暗黄色的漩涡,让人不觉一阵眩晕。 而在疾速旋转的风沙中,我的身体也犹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卷飞而起! 我捏起了拳头,浑厚的五行之力不断朝着那张人脸冲击而去,可这张脸仿佛只是一道幻象一般,我的每一次攻击都让他顷刻破灭,但瞬间又恢复如初。 惶恐不安中,我当即调动力量将周围的黄沙朝着自己凝聚,妄图积沙成山,以增加重力的方式让自己从龙卷风中回归地表。 可风暴的力量超乎了我的想象,以至于我每一次将黄沙凝聚而起,却又顷刻间被狂风所搅碎,而我的身体不仅不曾有所下降,反而在狂风的裹挟下越飞越高,以至于下方的内陆河在我的眼中逐渐变成了一条线,摩柯寺所在的山谷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沙尘暴余势不减,却是裹挟着我快速朝着沙漠的西边吹去。 我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被狂风刮出了多远,可地面的茫茫黄沙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戈壁。 紧接着,一道高耸入云的山脉出现在了我的远方,山脉的山腰绿色葱葱,而山顶之上则白云袅袅白雪皑皑。 昆仑山! 这该死的沙尘暴竟然把我吹回了昆仑山! 我的心里再度一阵大骂,这沙尘暴少说已将我吹出了千里之遥,而此时我所见的这片昆仑山,与我们来时的地方也完全不是一个方向,鬼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在层层山峦的阻隔下,这原本摧枯拉朽的沙尘暴逐渐缓和了下来,裹挟其中的黄沙也在山体间不断下落,将皑皑白雪蒙上了一层灰霾。 而置身沙尘暴中央的那一张黄沙人脸,此时也逐渐变得扭曲稀松,伴随着最后一声咆哮却是瓦解于狂风之中。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道沙尘暴并不曾真的攻击于我,更像是受到某个人的意志,强行将我从黄沙之中带来了此地。 而有此等大神通者究竟会是谁,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心里不禁疑惑,却发现此时并不是思量这些事儿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我已经来到了昆仑山腹地,而沙尘暴也被巍峨的高山尽数阻挡,强势的狂风在这一刻再度锐减,却已无法承载黄沙的重量,也再也无法承载我的重量。 一时间,我的身体失去了风的依托,却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朝着下方的山峦坠落而下! 大事……不好! 第五百三十一章 茹若初?? 大事……不好! 此时风势已经过去,可我与下方的山峦至少还有着六七百米的距离,要是毫无防备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是我也免不得要摔成一滩肉泥! 见此,熊熊的阴火当即从我的周身萦绕而起,使得我再度化身成冥鬼形态,两道由阴火所化的羽翼也随即在我身后凝聚而成。 在阴火双翼的扇动下,我的速度逐渐减缓了下来,可因为先前的初速实在太过的缘故,我还是免不得如一发炮弹一般狠狠地砸进了昆仑山腹地。 噗通!! 一阵水花声从我的耳旁激荡而起,我的身体此时刚巧不巧落在了山中一处被冰封的湖泊之中。 这片湖泊方圆不过五里,在我的这一冲击下,湖面厚达半米的冰层顿时呈放射状碎裂开来,被冲击而起的水浪也溅射到了数十米的空中。 而我也一头砸进了水底冰冷的泥浆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重新爬了出来。 幸好有着冥鬼护身,这一下若是直接以肉身形态落下,即便是有湖泊相托,恐怕也免不得断手断脚摔得个半死不活。 此时,我重新化作了人形,从水中爬上了冰面,朝着周围看了一眼。 却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在昆仑山腹地的一座山村之中。 山村不大,只有区区数十户人家,一幢幢低矮的木屋坐落在山垅上山腰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而我所在的冰湖湖畔,此时还有着好几个身穿蓑衣的渔翁。 这些人的打扮看起来颇为奇怪,他们留着长发蓄着胡须,身穿着四五百年前才有的华服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样。 而在雪中戏耍的孩童,也都留着垂髫。 村中内外并不曾有任何的现代化设备,时不时可以看到几辆牛车经过,每家每户的门前都堆满了用来生火的木柴。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而村中的人和物,依旧保留着数百年前的痕迹,让我不禁一阵唏嘘。 而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是顺着寒风涌入我的鼻息,让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下意识拔出了苍生杵,踏着冰面就朝着岸边走去。 看到我到来,周围的几个渔翁却是齐齐朝着我跪了下来。 “小民拜见永生大人!” 这些渔翁朝着我恭敬说道,却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仅是他们,村子里其他的村民在听到这边的动静后,此时也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一阵顶礼膜拜。 我被沙尘暴卷入此地,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想出现在我面前的,却都是一些没有任何修行的凡人众生。 “你们刚才叫我什么? 我微微皱起了眉,走到岸边朝离我最近的一名老汉问道。 老汉恭敬地抬了头,“大人,刚刚我可是看到了,您从黄沙之中从天而降,下凡到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在这黄沙和昆仑之中,除了来自圣门的永生大人,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呐!”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 永生门位于黄沙之地,而环绕黄沙西南两侧的昆仑山,无疑也是这群永生者的势力范围。 而现在,我这个来自九州的道人,竟是被这些久居深山的凡俗村民误以为了永生者。 察觉到他们对我并没有任何的敌意,我也随即放下了警惕,朝他们说道,“好了,我不需要你们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吧。” 对此,众村民一一应诺,当即从地上站起了身。 淡淡的血腥气息依旧在村中缭绕,而刚才的那股沙尘暴明显是有高人在暗中催动。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以风沙将我带来这个偏僻村庄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心里不觉万分疑惑,当即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 “大人,不知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呐,为何你们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今天都接二连三光临于我们这偏僻山村?” 这时,那个渔翁又开口了,也同样颇为疑惑的朝我问道。 这个渔翁姓名常,他们所在的村子名为桃山村。 而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以这常老汉的意思,莫不成这村子里还有其他强者的存在?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常老汉看了过去。 常老汉回答道,“是这样的,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有一位永生大人来了我们村子,没想到才隔了半天工夫,您老人家也来了!” “哦?那个永生者在哪?” 我的心里再度萌生起一阵警惕,当即朝常老汉问道。 “嘿嘿,那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累了,现在正在我家里吃饭呢,可那位大人的饭量实在太大了,这不没办法,我又特意前来了冰湖,想再捞几条鱼为她打打牙祭,没想到刚巧您也来了!” 常老汉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饱含恭敬。“唉,我们这小村子,自打几百年前出过一个灵童后,这么些年来,可从没永生者光临过来,而今日一天就来了两位,可真是让咱们蓬荜生辉哟!”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如果我没看错,只怕我之所以出现在这次,正是受到了这常老汉口中提及的这个永生者力量牵引。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朝着冰湖伸出了一只手,动用起了水行术。 一时间,一条条潜藏在水中的硕大湖鱼当即受到我力量的牵引,一条条接连跃出水面,飞落到了岸上。 我的这一随心举动,立即引得这些村民一阵惊呼,纷纷叹为神迹。 “常老汉,现在鱼已经上岸了,你且带我去见见那位永生者吧,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和他聊聊。” 我一手握着十四子佛珠,一手持着苍生杵,朝常老汉说道。 对此,常老汉当即应诺,将所有湖鱼装入麻袋后,带着我离开了,朝着他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我们便来到了一处位于山腰上三幢联排的木屋子前,这儿便是常老汉的家了。 隔着老远,我就感觉到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力从屋中萦绕而出,连带着的还有一阵狼吞虎咽的吧唧声。 感受到这股气息,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莫不成留在常老汉家中的,是一尊已成半神的永生者,或者干脆就是一个留世的神明? 如果他真的是敌人,那么以我现在的道行,是万万不能与之敌的,可是,这股神明之力却给我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在这种担忧而又好奇的矛盾心情下,我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座木屋前,迈过了门槛。 然而,当我一脚步入屋中,看到常老汉所说的那个永生人会后,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此时正在屋中饕餮大吃的并不是什么神明,也不是什么永生者,而是一个妙龄女子。 这个女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衫,脸孔清秀而且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 而此时她正坐在堂屋的桌前,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一般,一整只烤全羊在她的风卷残云下只剩下了半条羊腿。 对于我的到来,她并不曾有丝毫反应,却还是在埋头与那半条羊腿较着劲。 我无声地看着她,不觉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也不知是泪水模糊了眼还是思念成疾,这个被常老汉称之为永生者的女孩,却是越看越熟悉。 这……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道门之妻茹若初!! 是的,她的模样,她的吃相,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与茹若初一模一样! 茹若初的魂魄已经归入阴间,她的肉身化作黄沙赴入了黄沙之中。 可是,在我先前的最后一眼中,她不是出现在了古道门覆灭的那片血湖边畔吗,为何此时竟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不禁怀疑自己看错了,疑惑是遇到了一个和她长相极度相似的人。 我好几次想张口喊她的名字,却又担心这只是一场空梦,话一出就会美梦落空。 我好想走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我对她的思念,可我又害怕她真的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一时间,我的话在心口难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而在这时,茹若初已经吃完了手中羊腿,意犹未尽抹了一下嘴边的油腻,抬起了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浮现着一抹让我倍感熟悉的阳光温和,她的嘴角也随即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和我一样的,她也没有开口,还是安静的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对于突然到来的我,陌生而又熟悉。 “圣女大人,这位大人想来也是您的同僚吧?您现在吃饱了吗,如果肉不够,老爷子我现在就给您煮几条鱼去!” 常老汉也察觉出我们之间的不同寻常,笑咧咧的这么说道,随后就打算前去厨房,给我们腾出一片空间来。 而此时,我已经万分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茹若初! 可是,她的魂魄已经归入了阴间,按理说她现在不应该有自己的意识才对。而她看向我的眼神陌生而又熟悉,似乎身体里缺失了一些什么…… “常大叔,您先休息一下,我亲自给她做饭。” 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的名字 “常大叔,您先休息一下,我亲自给她做饭。” 我连忙朝常老汉说道,随后接过了他手中的鱼起身进了厨房。 这一刻,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突然在此时此地见到已经死去的茹若初,让自己一下子分不清究竟是梦是醒抑或出现了幻觉。 我不敢和她作多言,就怕一开口才发现她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抑或是一场白日梦。 而在这一过程中,茹若初也没有开口,她依旧带着一丝讶异的眼神打量着我,看着我在手忙脚乱的在厨房忙上忙下。 好一会,一锅新鲜的水煮活鱼被我端上了桌,而茹若初也随即收起了先前对我的目光,拿起了筷子再度一阵狼吞虎咽。 而此时,常老汉也察觉到我们二人之间关系的微妙,便以下地干农活为由出了门,将空间留给了我们二人。 没一会儿工夫,一锅鱼肉在风卷残云中便已见底,而茹若初终于心满意足,在咕噜了一杯常老汉家酿的青稞酒后,这才站起了身。 “你叫什么名字?” 茹若初看着我,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如以往般阳光的笑容,可她刚开口,却让我满心的期待瞬间僵硬住了。 是的,茹若初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好端端活过来呢? 眼前所见的女子,不过是一个和茹若初有着相似皮囊的陌路人罢了。 但她的一颦一笑,萦绕在她身上的七彩神光,却都和我的道门之妻一模一样,又让我无法坦然的将她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 “我……我叫林笙,来自九州道门,是目前悬棺门代理门主。” 带着这一复杂而且矛盾的心情,我还是开了口,如实告诉了她我的身份。 “林笙……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但我又记不起你究竟是谁了。” 茹若初挠了挠头,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过去,可过了好一会终究无果而终。 “那么,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喜,连忙朝她问道。 可茹若初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好像已经沉睡了很多年,一朝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九州道门中,身体里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又像多了些什么,记忆非常混乱。” “后来,我靠着本能回到了黄沙,这些天也一直在黄沙流浪,来到了这个村子,村里的人都尊称我为圣女,又供奉我好酒好肉,我乐得安宁就暂留了下来。” “而刚才我在昆仑俯瞰黄沙,在黄沙之中看到了你,你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才特意召来天沙,将你请来了这里。” 她就好像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倾听者一般,朝我说的有点多。 而听着她的这番话,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万千波澜。 感情我之所以被那场惊天动地的沙尘暴卷来此地,竟然是出自茹若初之手! 而她的所言,与当时我亲眼所见的她肉身化作沙尘赴入黄沙之地几乎完全吻合。 审视着她身上的每一处细微,我可以断定她并不是一个和我道门之妻模样相似的人,而就是茹若初本身,或者说是她的肉身。 可是,她的灵魂已经被彼岸带去了阴间,她的肉身即便复苏最多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可为何现在却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还对我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难道说,拥有了神明之力的她,也和彼岸一样的,肉身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志? 又或者是林家石山中那尊已经陨灭的神明,将自己的残念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了茹若初,可后者眼神里也是一片迷茫,对于过去和现在也是毫不通透。 “林笙,我记忆里有你,你的眼神里我也看到了自己。你一定是认识我的,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吗?” 这时,茹若初又开口了,将我当成了她解惑的源头。 我张了张口,当即回应道,“你的名字应该叫茹若初。” “人生如若初见……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茹若初了!” 茹若初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刚才你又是给我做饭又是对我含情脉脉的,不知我和你在过去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完全可以断定,出现在我面前的正是茹若初失踪的肉身,但和我说话的人却并不是若初自身,而是一个别的我所不知道的存在。 但不管如何,无论占据她肉身的是她肉身独立的意志,还是石山神明的残念,至少她的肉身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要做的就是守护着她,等着茹若初的魂魄从阴间归来。 我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丈夫,因为你是我的道门之妻。” 听了这话,茹若初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面露惊讶,也没有笑我信口雌黄,相反却是一脸情理之中。 她走上前拥抱住了我,我们二人的体温也因此融合在了一起。 感受着来自她熟悉的温度,我的心里止不住一阵燥热一阵安宁。 茹若初垫着脚,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会是我命中之人,可我担心这是自己的错觉,看着你的背影一度不敢多言。原来我的直觉没有骗我,原来我早就已经是你的妻子……真好!” 她的这番话温柔而且神情,让我内心不觉一阵触动。 我贪婪的吮吸着茹若初发丝间的香味,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却又有着一种殊途同归的意味。 可就在我在她的气息中陶醉沉迷时,茹若初却突然挣开了我,她朝着我身后看去,脸上不觉流露一丝羞涩与尴尬。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过了头,脸上的桃花灿烂也瞬间僵硬住了。 只见在我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却已跪满了一片人。 来自桃山村的所有村民,不知什么时候都聚在了这儿,跪在了我们面前,他们抬头看着紧拥的我们,一个个目光却是虔诚无比。 而为首的,赫然是刚才说要外出务农的常老汉。 这一刻,我的内心别提有多尴尬了,一种社死的感觉油然心生。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觉恼羞成怒,可看着他们虔诚的眼神,却又不好真的大动肝火。 常老汉显然没有看出我内心的不悦,说道,“大人,我等已在此地跪了半刻钟了,只是您情难自禁眼中并没有我们的存在。” “二位大人,你们都是永生门人,想来一定是夫妻分隔久居异地,今天在咱们桃山村偶然重逢,可真是小别胜新欢呐!” “趁着这大喜之日,小人携众村民斗胆恳求,不知二位大人可否施展神通为咱们这桃山村赐福,让以后桃山村中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硕果累累?” 常老汉放飞着自己的想象力,同时又朝我们发出了庄稼人最为朴素的恳求。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闹腾,可终究没有朝他们发火。 毕竟我也是农村里出来的,以前在柳泉村时,每逢旱灾村里人都会举办各种祭祀祈雨求福,让老天爷保佑村里人衣食无忧。而对于向天做法的道士,村民们也都异常恭敬。 而今,与世隔绝的桃山村,俨然已将我和茹若初当成了永生门人,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明,无微不至厚礼相待,随后在我和茹若初相互依偎的时候,向我们表达了他们内心的诉求。 “这点小事你们完全可以早说啊,干嘛非得挑这个时候?” 我颇为不满的嘟囔了一下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们的恳求。 说话间,一股浑厚的五行之力从我的身上涌动而出。 在这五行之力作用下,前方被白雪所覆盖的田野顿时腾起盎然生机。那些收割时遗留在田野中的青稞种子,立即迎着寒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不过须臾间便已生出新穗硕果累累。 下一秒,众多青稞根根枯萎,枝头的青稞谷粒随即脱落坠地,随后又继续生根发芽迅速成熟,周而复始,生命的交替只在瞬间便轻易完成。 与此同时,我又结出了一道天符,璀璨的天光照耀于整个桃山村。 村中各个冰湖表面的冰层当即开裂,各种鱼苗在天光照耀下也开始迅速成长,原本不过巴掌大的鳕鱼转眼间变成一米多长,各种鱼类也开始不断繁殖,所有鱼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孵化成长,不过眨眼间,所有冰湖都已被各种大鱼填满,大量长达数米的巨鱼不断飞出水面,拍在了前方的岸边上。 而雪山之中那些特有的果树此时也生花播粉,一颗颗鲜艳的果实压满了枝头。 这些果实落在地上,很快又生出新枝,再度茁壮成长为棵棵果树。 在我的这一举手抬足间,整个桃山村顿时生机盎然。 众多村民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却也顾不得和我们道谢,当即拿起了各种农具渔具奔向了田野奔向了冰湖,开始了紧忙紧赶的抢收。 而我也索性成人之美,随着手一招,大量的青稞谷粒自行剥离了谷壳,风干了其中水分,从一个个不同的方向纷纷涌入了各家各户的粮仓中,源源不断鲜美的大鱼也择路而行,被推到了各家各户家门前,众多果实也垒满了各家各户的宅院。 当道行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方世界的贫富便只在修道人一念之间。 别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哪怕要将这片山村变成一座摩登城市让所有人家缠万贯我也能轻松做到,而我只是满足他们的所欲所求。 由我力量所造成的这一神迹,少说可以一直持续三年,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因为鱼米太多而心生抱怨就好。 而作为东道主,常老汉更是的到了我的特别关照。 他屋子在我的意志下瞬间由矮小木屋变成了由方形山石雕砌而成硕大宅院,占地更是千平有余,来自山上的木柴也在院子的一角垒得满满当当,各种野兽的肉类也将仓房塞得无缝插针。 不管是因为偶然还是必然,我和茹若初能在桃山村相遇,那么桃山村也理应得此福报。 我牵着茹若初的手,看着满脸欢喜的村民,却是不觉皱起了眉头。 饶是我施展道法改变了整个村子的风水,可那抹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淡淡血腥气味依旧挥之不去,依然萦绕于我的鼻息间。 可我查探了周围,却始终找不出这丝血腥气味散发的根源,不觉萦绕起丝丝不安。 但不管如何,眼下的桃山村对我而来只是一个贵客,茹若初才是我的归途。 我对此也没有做多想,时间也不知觉来到了黄昏。 作为对我赐福的感谢,常老汉以及桃山村众村民纷纷拿出了最好的酒肉招待我们。 青稞酒味道挺淡,喝起来就好像啤酒。 而我自打修道有成,对酒精早已免疫,所谓饮酒也只不过是尝一个味道罢了。 但不知为何,在和茹若初共饮了三杯青稞酒后,我的脑袋却是昏沉得厉害,眼前的世界也忽然变得一阵迷糊,随后被茹若初扶进了卧室,沉沉睡去…… “林笙,林笙?” 半醉半醒中,一个声音从我耳旁响起,惊醒了我的醉梦。 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一缕皎白的月光映入了我的眼中,一股带着黄沙特有气味的热浪也随即扑面袭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场空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四章 湖畔沙民 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当黄沙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漫过沙丘照耀身上时,我们也终于抵达了那片道门神往已久的血湖边畔。 血湖之中波光粼粼,赤色的血水伴随着清风水波荡漾,浓浓的血腥气味笼罩了周围。 血湖边畔,此时还生着一棵棵挺拔的胡杨木,成片成片的尸头草环绕周围,看起来生机盎然。 以血湖为中心,一座被茫茫黄沙包围的诡异古镇也同样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座古镇的样式显得很割裂,只见古镇的南边是为一座座古朴宅院,雕栏玉砌层层林立,一座座高达数百米的假山林立其中。 而在古镇的东方,则簇拥着一幢幢石楼,石楼周围或是悬有利剑,或是燃烧篝火,或是草木兴盛,或是水渠纵横。 小镇的北方,却是鬼啸连连,一幢幢土坯草棚房间,黑色的尸水不断纵横,将地面化作一片黑色泥泞,一具具人或者动物的森白骸骨随处可见,整个区域内阴气纵横鬼啸连连,仿若地狱修罗。 在小镇的正西方,却有一座无名寺庙杵落其中,庙宇中梵音袅袅晨钟响彻,阵阵佛光从中萦绕而出。 看着这座建筑风格俨然被分裂为四个不同派系的小镇,我们四门一寺众人皆皱起了眉头。 这座镇子不大,只有区区十里见方,可就在这十里之内,却囊括了除灵土之境以及天行门之外各方道门势力的缩影。 南边的古宅属于悬棺门,东边的石楼来自隐山,北方的土坯草棚房是为阴离,而西方寺庙则是佛门。 一方边陲小镇,囊括了大半个九州道门。 这座小镇位于沙漠腹地,几乎与世隔绝。而在镇中,我看到许多身穿华服蓄着长发的动人正穿梭于街道上,身着僧破的僧人也随处可见,甚至许多女人也在血湖边畔梳妆洗衣服。 而他们的服装与现代迥异,却也显得非常破旧,让人分不清原来的颜色,而他们的模样看起来也非常消瘦枯黄,看起来就像一片片行走的腊肉,分为瘆人。 这座小镇给人一种穿越的感觉,仿若置身在了好几百年前。可在镇子的入口处,却还倾倒着好几辆破碎不堪的吉普车,几头死去的骆驼,车上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发黑,似乎不久前还曾有俗世中人光顾过此地。 “各位注意,一场大战恐将难免。” 这时,沉江客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大伙儿一时间严阵以待,纷纷集结在了各自门主抑或住持周围,随时准备迎战。 毕竟刚才探子前来侦测时,曾遭到镇中人的攻击,死伤惨重。 而我们此行,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寻觅古道门覆灭之地,而想要安然涉足血湖,必然与这些人免不了冲突。 随着我们的驻足,镇中人也很快察觉到了我们。 一时间,街道上的所有人下意识停了下来,许多的人马也纷纷从屋中走出,朝着我们大部队所在的方向看去。 在一股浓浓的敌意与压迫感中,这些人纷纷朝着我们走了上来,不一会便来到了我们前方百米处。 这些人看着我们,不曾有丝毫的言语,他们的表情也显得异常木讷,现场变得犹如死一般的沉寂。 可跟这些黄沙镇民不同,沉江客陆消川等人脸上却是一阵神情变幻莫测,时而欣喜,时而悲痛,时而叹息。 在这一众生百态相中,身为过来人的柳乘风走了上前,他看了一眼在场众人,竟是拱手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诸位故人,老夫与诸位分别已去两百载,而今竟是在故地与诸位道门故友重逢,乘风甚喜,乘风甚悲!” “弟子江客,见过隐山先烈!” “弟子消川,拜见阴离英杰!” “弟子枯荣,拜会觉禅僧佛。” 这一刻,除了我之外所有门主以及住持都纷纷走上前,郑重地朝着这些镇民施了一礼。 可在他们说话间,那股来自身上的敌意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柳乘风他们的这一举动,让最为年轻的我倍感莫名,可我朝着这座黄沙小镇镇民的人群当中看去,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此举的缘由。 只因我在这些镇民当中,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而为首的,赫然是前任隐山门主云渐离,而在他的旁边,竟然还站着先前就已经被我们所抹杀的云中山!! 云渐离已经陨灭于坠龙山,而云中山则在黄沙边畔殒命于众人围攻之中。 可现在,他们怎么又突然复活在了血湖边畔,再度出现在了我们的近前! “庚子月,丁酉日,敌袭!然袭击我等者,并非永生门人,而是我道门自身……他们有着与我们一样的模样、一样的道行、一样的气息,他们混入人群中不分敌我,让所有人陷入自相残杀……” 这一刻,我不禁想起了云中山日记中所记载的内容,不觉深深皱起了眉。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眼下这些居住在血湖边畔的镇民,不用说正是两百年前殒命于此的古道门先烈。 可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先烈本身,还是覆灭古道门的那一批人。 而他们之所以时隔两百年依旧留存此地,恐怕是因为服用了黄沙之中特有的尸头草,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沙民。 这些沙民当中,毫无疑问也有着悬棺门的先人,可我对宗门事物知晓有限,此生也不曾见证过此战之惨烈,一时间却是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可不管是敌是友,不管他们是如何留存到现在的,出于对先人的敬畏,众多强者还是给予了他们最高的礼遇。 而在这时,云中山却是一步走上了前。 只见他还和我初见时一样的,身穿着和一件辨不清颜色破旧不堪的道袍,长发之间插着一根腐朽的发簪,腰间还别着一个破烂的袋子,丝丝黄沙不断从袋子的破口处渗透而出。 云中山枯竭的手指指着我,已经干裂的喉颈中吐出了几个字:“魔!魔!魔不得容于世间!!” 随着云中山话落,所有沙民干涸的双眼却是齐齐朝着我看了过来,一个个面露狰狞。 “魔当归去,魔不得沾染世间,魔……不可恕!” 这一刻,所有沙民竟是将我视为了公敌,他们发出齐齐怒吼,大量汹涌的心力从他们的体内爆发而出! 五行之力、符道之力、阴气、佛光九州道门的力量从他们纷纷倾泻而出,直冲着我轰击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而我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当即快速朝后退去,来自天符的光幕也在这一刻从天而降,阻隔在了我和众沙民之间。 这些人虽然都是行尸走肉的沙民,但他们生前都曾是道门巅峰强者,饶是已经死去,面对这群起而攻之,也不是我区区一个悬棺门人所能轻易抵挡。 轰! 一声巨响响起,这道天赋甚至还没来得及撑住一秒钟,便已经顷刻破碎。 而我也借着众多道法的瞬间停止,快速闪身后退,这才避开了这一密集攻击。 可饶是如此,在我原来所站的位置上,地面却被轰出了一个数十米宽的大洞,各种混杂的力量在其中不断涌动,抹杀着周围的一切。 “诸位前辈,吾等情分以至,为让尔等尸身重归故地,为让沉沦之道门再复往日荣光,晚辈们只能得罪了!” 这时,沉江客开口了,他的双肩以及头顶当即燃烧起三团熊熊烈焰,随着这三团烈焰不断凝聚,一股浩瀚的三昧真火当即从他近前汹涌而出,化作一道火柱直朝着眼前袭来的众多沙民侵袭而去! 沉江客这一出手,竟是不曾有丝毫留情,而他的三昧真火,赫然是在攻击着曾为他年轻时所熟悉的前隐山门众生! 灼热的火光燃烧着前方的一切,三昧真火所过之处,流沙的地面当即化作了熔岩,十几个沙民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在烈焰之中被吞噬了身躯。 他们破碎的身躯在火光中倾数化为灰霾,深根于他们心脏之中的尸头草也因此从灰烬中显露出来,可在三昧真火中,也只支撑了不过数秒便化为乌有。 “阿弥陀佛,诸位先师,且恕弟子冒昧!” 这时,一旁的枯荣法师以及槐灵圣口喊佛号,七彩的光晕在他们的身后萦绕而出。 随着他们话落,两道大日如来神掌当即在空中应运而生,直接轰击于人群中的众多僧人! “尘归尘土归土,本已化鬼,却又在黄沙之中成为行尸走肉,此乃宗门之不幸,亦为晚辈之不忍!” 这时,陆消川也开口了,一道由阴火所化的鬼面顿时浮现当空,当即催动起噬魂术,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涌向了那些来自阴离门的沙民! 在噬魂术下,这些沙民顿时发出声声凄厉的哀嚎,来自他们体内的阴气纷纷剥离而出,涌入鬼面之中,而他们的干涸的肉身也层层溃烂,化作了一滩滩黑色的尸水,潜藏在他们体内的尸头草,也一点点的从他们胸膛中剥离,最终枯萎凋零。 这一刻,众人俨然选择了各自为战,不留情面地抹杀着由各自宗门先烈所化的沙民!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当即伸手掏入怀中,就打算祭出苍生杵,以苍生之力抹灭在场众生。 可我的手刚伸到一半却愣住了。 我愕然发现,本应时刻伴随我身的苍生杵,不知为何却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封印着我残魂的青铜镜、来自念冰的十四子佛珠,还有彼岸送我的黄金面具,这些我身上至关重要的法器,竟都在同一时间不翼而飞! 是谁,谁拿走了我的东西!? 第五百三十五章 长夜未央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愕然,不知为何自己所有的法器会突然全都不翼而飞。 我不禁朝着正在苦战的沉江客等人看去,莫不成是他们趁着我昏迷之际将东西都拿走了? 可是,苍生杵、青铜镜、十四子佛珠、黄金面具,这些法器只有我能用,常人拿去根本形同废铁,他们是没有理由将其拿走的,就算要拿,起码也会与我知会一声才对啊! 而很快,我又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也出现了一些不对劲。 原本应该蛰伏在我体内的冥鬼,以及祖龙之魂,竟然也莫名其妙从我的体内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的法器以及寄生在体内的力量,为何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我感觉像是突然成了一具空壳,而这显然不是其他同道人的恶作剧,而是我本身出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可具体为何发生如此变故,却又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时,以沉江客为首的众多道门佛门人,正与沙民激战正酣,各自清扫着自家瓦上霜。 而我被这一突然的变故所迟疑,竟是没有留意到数十个朝着我杀来的身着黑色道袍的沙民。 “魔,魔当诛!魔不得入主悬棺,不配悬棺高岩!” 这些沙民,赫然是已经覆灭的悬棺门先烈,而我的这一出手,也让他们认出了我的身份,一时间竟是齐齐朝着我攻杀而来! 吼!! 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一阵龙吟声忽然从我旁边响彻而起。 来自柳乘风的青龙在这一刻腾空而起,一股青色的龙炎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直袭于杀向我的众多沙民!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这些沙民还没来得及近身,就已经在龙炎侵蚀下尽数化为了灰霾,飘散成了黄沙。 而这一击之后,柳乘风带着一丝异样的色彩看着我,“林笙,我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可等我正准备将自己身上的这一变化告诉柳乘风时,柳乘风的脸却瞬间阴沉了下来,随后回头看向了前方。 而我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镇子的方向看去,整个人也立即变得异常凝重。 所谓沙民,不过是没有了灵魂的依赖着尸头草而存活的行尸走肉,他们或许留存有些许生前的残念,但没有了灵魂的他们,道行早已不复生前。 在众多道门巅峰强者的联手攻击下,眼下战事犹如摧枯拉朽,不过眨眼间,包括云中山在内的绝大多数沙民已经尽数湮灭,根种他们体内的尸头草也尽数枯萎凋零。 可大伙非但没因此松上一口气,相反面色却是变得极为凝重。 只因在我们大战之际,本来站在沙民最前头的云渐离却已消失不见,而小小的镇子当中,此时却是被一股弥漫着沧桑的蓬勃五行之力所笼罩。 除此之外,一股异常凛冽的黑色阴气也同样萦绕其中,无尽的鬼啸声顿时响彻于这座无名小镇中。 察觉到这一异象,我不绝皱起了眉头。 在两百年前那场赴入黄沙的战争中,柳乘风以及他的天行门人以及蛟龙并不曾介入其中,使得成为了两百年前唯一一位仅存于是的门主。 来自觉禅寺的无常祖师因为参悟三生禅肉身成佛,以肉身佛之真佛身归临极乐净土,并不曾殒命黄沙中。 而茹若初之前曾告诉过我,两百年前的老门主虽然赴入了黄沙之地,并不曾卷入这场战争中,而是在赴入黄沙后不久便突然失踪,从此生死不知。 在众道门之中,当年真正殒命黄沙的巅峰前者,只有前任隐山门主云渐离,以及前任阴离门主夜长央了。 云渐离当初以沙偶形态,在帝释天的操控下入侵天行门,于我而言已不是陌生人了,至于一直未曾真正露面的夜长央…… 呜呖呖!!…… 这时,一连串凄厉的鬼啸声顿时响彻不绝,一股黑色的阴气也随之冲天而起,这股阴气不断凝聚,化作了一片覆盖半边苍穹的黑云。 原本晴朗无垠的天空,也因此化作了一片未央长夜。 而在这时,天空的黑云忽然一阵涌动,一张占据了半边天空的鬼面竟是从云中演化而出,空洞的双眼俯瞰众生,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席卷当场。 啊!!…… 这张鬼面虽然悬于天空不动声色,但在这股摄人心魂的气息笼罩下,许多道行较低者顿时发出阵阵痛苦哀嚎。 只见他们的双眼中口鼻中突然鲜血横流,他们的身体也像是被硫酸雨侵蚀过一般,层层腐烂流出了黑色的尸水! 鬼面不曾动手,但诸多道人却在他的气息下身魂俨然遭受重创! “夜长央,你这个难缠的家伙……想不到时隔两百年,老夫还能在黄沙之中再见到你!” 这时,柳乘风抬起了头,朝着那张鬼面喃喃道,声音里却是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而这丝忌惮,只有在对付堪比神明的帝释天,以及已成神明的念冰彼岸时才有过。 “众门人听令,火速退回八十里外河边渡口,接下来的战争已经不是你们能掺和的了!” 沉江客的脸色在这一刻难看到了极致,当即朝着众人说道。 听了这话,本就不得安生的众人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惶恐地朝着后方退去,不敢有任何停留。 不过片刻工夫,诸多道人便尽数离去,而留在此地的,只剩下了四门一寺的门主,以及槐灵圣和柳乘风座下青龙。 而此时,天空中阴气森森,而古镇内部五行之力跌宕起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共存于天地间,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即侵袭于每一个人的身心。 “不,不可能的!师尊……您并不曾埋骨于黄沙之中,您的肉身早已被弟子寻得,如今正供奉于封魂塔中。可是……为何您的力量却又再现黄沙!?” 随着众人离去,陆消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当即放下了自己一门之主的威严,朝着天空中的那张鬼面发出声声咆哮。 对此,我也觉得一阵讶异。 当年的那场黄沙之战以道门全面溃败告终后,夜未央从血湖一带逃出,最终殒命在了黄沙与九州的交界地带。 后来,陆消川找到了他的尸骨,而留存有彼岸红尘泪的聚魂棺,当时就在他的尸骨旁…… 夜未央的尸体已经被送返封魂塔,按理说他不可能再化身沙民,将自己的力量留存黄沙之中才对。 可随着陆消川的这一声咆哮,天空中的那张鬼面顿时翻涌,两道由阴气所化的黑光从双眼之中降临,倾洒在了陆消川身上。 在这黑光照耀下,陆消川顿时一阵瑟瑟发抖,浑身的阴火也变得时现时灭。 呜呖呖!! 在陆消川卑微的颤抖中,一阵凄厉的鬼啸声再度从镇子之中响彻而起,在影影绰绰的黑雾笼罩中,我看到有一具森然白骨从小镇之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我们近前。 而在他抵近的刹那,那由阴气所化的黑雾开始迅速涌入他的体内,他原本白骨的身躯在阴气的萦绕下,竟是自行生出了血肉,生出了皮肤,不一会便已经化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时的夜长央俨然一副中年人模样,他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衫,看起来儒雅风度翩翩,与由他演化而成的漫天阴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此时的他有血有肉,并非和寻常鬼道人一样只能披着一张画皮现身世间。 让阴气与肉身共存之法,随着夜长央以及众阴离门精锐的陨灭而彻底失传,众多阴离门秘术也因此消散黄沙。 正因为如此,本来能生活在阳光下,与众道门平起平坐的阴离门人,最终不得不蜷缩方外一角,如若想赴入阳世,也不得不披上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画皮,就好像我的师父暮行舟一样。 而暮行舟当年之所以为了苍生杵迫害我全家,之所以收我为徒,都是为了这一夙愿,为了让鬼道人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不再为世人疏远抑或恐惧。 现在,师父的一切夙愿就在眼前,就在夜未央之身。 偏偏他已不是同路人,而我又莫名失去了克制于他的苍生杵。 在我思索间,夜长央已经来到了陆消川近前,他低头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曾经的弟子,沉默不语。 “师尊,弟子此次前来,只为接送阴离先烈尸骨荣归故土,重现阴离昔日荣光,将黄沙之隐患彻底抹灭人世间!师尊,还请师尊切莫阻拦。” 陆消川朝夜长央如是说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显然,他也知道眼前的夜长央并非自己真正的师尊,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出于对恩师的尊敬,理智的他还是选择了跪伏,还是选择了卑微。 嗬…… 夜长央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他缓缓伸出了手,一棵在阴风中飘摇的尸头草落入了他的手中。 随后,这棵尸头草被夜长央递到了陆消川近前,似乎示意他吃下。 “不,不不不!师尊,弟子夙愿未成,还不能留于黄沙中,师尊当年之宏愿弟子亦未达成,还望师尊见谅!” 陆消川连连摇头,朝夜长央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一脸儒雅的夜长央脸色顿时狰狞了起来,尸头草也因此落在了地上。 只见他伸出了手,却是捧住了陆消川的脸! 呜呖呖!!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阵凄厉的鬼啸声顿时响彻而起,来自鬼面之中的浩瀚阴气,也朝着陆消川所在的方向倾泻而下!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沉江客瞳孔紧缩,“陆消川你在干什么,他已不是你的师尊,快走!他现在要置你于死地!” 啊!!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当场! 第五百三十六章 故人?敌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即响彻当场,只见陆消川长跪之时,一道黑色的漩涡却是从夜长央的身后萦绕而出,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随即笼罩于陆消川周身! 这一刻,夜长央竟然对陆消川动用了噬魂术! 来自陆消川身上的力量,开始如潮水一般从他体内剥离,燃烧于他周身的阴火此时更是源源不断涌入了那道黑色的漩涡之中,露出了下方一根根晶莹的骨骼,而随着力量的被吞噬,他浑身的骨骼也因此绽裂开道道密集裂痕。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槐灵圣当即出手了! 只见一轮佛眼从他的眉心缓缓睁开,一股暴戾而且带着强大镇压之力的佛光光柱从中爆射而出,直袭向了前方的夜长央! 呜呖呖!! 在这股光柱的攻击中,夜长央捧着陆消川头颅的双手当即被震开,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倒退了数步。 趁着这一空隙,一根根槐树藤蔓从槐灵圣手中纷舞而出,拽住了情绪失控的陆消川就朝后撤去。 轰!!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小镇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震荡,只见有大量的黄沙从镇子中央呼啸而起,转瞬间凝聚成了一柄长达百米的巨剑,傲立长空。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柄黄沙巨剑已经带着阵阵破空声轰然落下,应声斩在了槐灵圣化为藤蔓的右臂之上! 一剑之下,槐灵圣的手臂应声断裂,而陆消川的身体也随着惯性狠狠甩出了数十米远。 槐灵圣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只见他的右臂被斩断后,汹涌的黄沙却是顺着他臂膀断茬处的藤蔓,开始迅速地朝着他周身侵蚀而来!黄沙所过之处,他的躯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截截枯槁破烂的朽木! “师尊,您已经死了,化身沙民的你,难道就当真认不出弟子来了,非要与我等为敌,阻挠弟子带你尸身返回故土吗!” 这时,沉江客朝着那道黄沙巨剑斩来的方向看去,同时催动了木行术,一股磅礴的生命力量立即从血湖边畔的草木之中萦绕而出,涌动于槐灵圣周身。 在这股生命之力的治愈下,槐灵圣原本形同枯木的身躯再度焕发新生,不断朝着他蚕食而来的黄沙也逐渐从身体剥落。 一根根新生的藤蔓从槐灵圣的臂膀断茬处生长而出,再度化作了一道新的手臂。 嗬!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沙哑的冷喝声从镇子当中传荡而出,回应着沉江客的质问。 深深斩入地底的巨剑重新被拔起,可剑锋却是对准了沉江客! 一股炽热的气息忽然从天而起,萦绕于整个剑身,流淌其中的黄沙在炽热气息下逐渐变得火红最后尽数融化,成为了滚滚岩浆! 化身熔浆的巨剑卷起滚滚气浪,直朝着沉江客迎头斩下! 见此,沉江客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一道由黄沙所化的巨盾在他的意志下当即在近前凝聚而成! 嘭!! 一声剧烈的炸响响彻而起,在这一剑之下,整个沙盾顿时绽开一道道密集裂纹,灼热的熔浆不断侵蚀着盾身,来自其中的黄沙也在顷刻间融化开来。 不过眨眼工夫,整个沙盾彻底破灭,巨剑裹挟着滔滔岩浆,毫无阻拦地劈落在了沉江客的身上! 蓬! 一阵炸响响起,沉江客的身躯当即化作稻草纷飞当空,却又在热浪侵蚀中迅速燃烧化作灰霾,而他的本体却是出现在了百米开外。 在稻草替身术下,这一剑并不曾给他造成太多伤害,可他的斗篷却在热浪中烧得一片千疮百孔。 可没等沉江客反应过来,熔岩之剑再度凝聚,从左往右直朝着沉江客所在的方向扫荡而来! 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龙吟响彻而起! “云渐离,欺负晚辈算什么本事,还是与我这老朋友较量较量吧!” 只见外公柳乘风此时朝前走出了一步,一股幽蓝的龙炎伴随着龙吟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在他的手中同样化作了一柄龙焰之刃,直插着那柄熔岩之剑横中斩去。 轰! 一刀一剑相撞于半空之中,立即引得大量龙炎飞溅熔浆横流,一道环形的冲击波也以二者为中心迅速朝着周围波及开来,所过之处一座座沙丘尽数夷为平地。 在柳乘风这一击之下,这一熔岩之剑支离破碎,化作了岩浆横流当场。 而柳乘风随即手一挥,龙焰之刃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小镇深处遁射而去! 龙焰之刃所过之处,一座座建筑瞬间化为乌有。 而很快,这柄龙焰之刃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力量的阻隔,却是在一处废墟当中生生停了下来,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 蓬! 下一秒,龙焰之刃猛地爆裂开来,大量的龙炎呼啸四方,周围的地面也随即被轰开一道方圆五十米的巨大坑洞,周围的石楼庙宇更是呈放射状层层坍塌开来。 而在爆炸的正中央,我看到有一道人影忽然掠过,不过瞬息间却是出现在了夜长央的近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莫名离去的云渐离,而此时他的手中,却是多了一柄由精钢打造而成的权杖。 云渐离与夜长央,是隐山门和阴离门上一代门主,同时也是当年道门当中实力最强之人。 饶是他们已经身死魂陨,可化身沙民的他们依旧有着足以披靡众生的实力,依旧有着能和现在的柳乘风一较高下的资本。 偏偏这个两个人现在却已不是盟友,反而在尸头草中迷失了自我邪念了自身,成为了黄沙之中最可怕的敌人。 “护龙人……我认得你,是你……将吾等推入万丈深渊!” 借着生前的残念,云渐离开口了,丝丝黄沙不断顺着他开裂的喉管流淌而出。 而他干涸的双目看着柳乘风,一股浓浓的杀念顿时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柳乘风交予我,其他人你来对付。” 这时候,一旁的夜长央开口了,随后也将目光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如此也好,如此甚好。” 云渐离点了点头,随后也不曾理会前方的柳乘风,朝着前方走出了一步,在他一步之间,他的整个人化作了残影,出现在了我们近前,汹涌的黄沙也伴随着他顷刻而至,肆掠周围。 云渐离与夜长央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的沙民,在长达两百年的岁月中,他们犹如干尸的肉身,似乎已经进化出了自己的意识,有了独自的思维与交流能力。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漫天的黄沙化作了一道道掌印,直朝着前方众生呼啸而来! “云渐离,想对这些后生动手,恐怕也得经老夫同意才行吧!” 见云渐离无视自己直接朝我们动手,柳乘风的眼中流露一丝嗔怒,当即祭出龙炎想要阻止。 “那可由不得你!” 这时,夜长央发出一声冷哼,天空中的那张鬼面也随即将空洞的目光投射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在这一眼之间,整个鬼面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转瞬间化作了一尊俯瞰苍穹的恶灵。 恶灵高高举起了双手,一柄由黑色阴气所化的长矛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恶灵双手重重落下,这柄长矛也在长空中划出一道黑色流光,直朝着柳乘风当空落下! 轰!! 长矛重重地落在了柳乘风周身的龙炎护盾上,引得周围天地发出一阵剧烈震荡。 而柳乘风也一个趔趄,双腿微微弯曲了下来,脚下的地面更是彻底凹陷龟裂开来。 夜长央的这一击,似乎给身为道门第一人的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能与昔日最可敬的老对手再战三百回合,老夫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柳乘风的脸上流露狰狞,伴随着一声龙啸,一道由幽蓝龙炎所化的龙魂顿时从他体内呼啸而出,直袭向了天空中的那尊恶灵! 吼! 龙吟声起,原本黑暗的黄沙空中再度乌云密布,阵阵雷霆之音在云层之中响彻不绝。 随着龙魂所至,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天罚轰然降临,引得那恶灵身上阴气翻飞,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而本应该袭向柳乘风的长矛,此时也被恶灵收了回来,朝着向自己进击而来的龙魂破空刺去! 一时间,龙魂与那恶灵大战在了一起,天空中也随即鬼啸与龙吟响彻。 地面之上,由夜长央所化的万千鬼灵环绕柳乘风左右,不断朝着他发起攻击。 本是肉身形态的夜长央,此时浑身也变得尸水横流,整个人迎风见长,不过眨眼间便已十米之高,一根根尖锐的骨刺从他后背脊椎上爆出,他的双手也化作了尖锐的利爪,大量的鬼火从他的双眼之中喷薄而出,俨然化作了一个厉鬼!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他的右手高高举起随后重重落下,尖长锋利的指甲犹如刀刃一般扫向了柳乘风,溅起层层尸水。 见此,柳乘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却也顾不得侧目于我们的云渐离,当即挥出重拳迎向了夜长央的攻击。 轰! 由龙炎所化的拳影重重轰击在了夜长央落下的这一记魔掌之上,后者的掌心当即被破开一道硕大的洞口,大量的骨屑伴随着尸水翻飞当空。 可受此重创下,夜长央却不曾有丝毫的痛色,随着如潮的尸水涌入,他那断裂的骨骼再度新生,层层腐肉也再度附着而上。 随后,他的这一魔掌继续轰然降落,重重地拍在了柳乘风周身的龙炎护盾之上! 在他的这一击之下,龙炎护盾发出阵阵剧烈震荡,一道道密集的裂纹当即遍布护盾周身。 柳乘风的脸色也随即变了颜色,前者的这一击似乎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夜长央,你都已经死去两百年了,难道还觉得自己能与老夫一较高下吗!” 这时,柳乘风咬了咬牙,当即拔出了腰间的青铜剑,一道金色的剑影当即从剑身上呼啸而出,直朝着那一道落下的魔爪手腕处斩落而下! 噗! 尸水飞溅,夜长央的手臂在剑气之下当即断裂,腐朽的魔爪落在了地上,化作了一滩黑色的尸水。 可没等柳乘风再兴攻击,夜长央的手臂却又再度愈合,一股滔天的黑雾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 这股黑雾看起来与寻常并不相同,竟是有着能腐蚀一切的力量,黑雾所过之处,地面的砂石,小镇中的建筑,竟然也在瞬间被腐朽成为尸水,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当场! 黑雾蔓延得非常快,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将龙炎环绕的柳乘风瞬间吞噬! 呜呖呖!! 吼!! 一时间,阵阵凄厉的鬼啸声和不安的龙吟从黑雾之中响彻而起,可黑雾似乎有着隔绝外部一切的力量,让人辨不清其中战事究竟如何。 而在柳乘风和夜长央激战的同时,手持权杖的云渐离也在黄沙弥漫间看向了我们,或者说看向了我。 “魔,魔不应再容于世,当诛!” 第五百三十七章 四强联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八章 积尸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五行道化!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响彻黄沙,化身鬼影的夜长央贴着地面开始快速朝我们追了上来。 而他所过之处,身后的黄沙尽数腐朽,化作了一条黑色的尸水江河。 可此时,夜长央的目标已不是柳乘风,更不是其他人,而是我!和云渐离一样的,此时的我已成为了他们眼中的魔! 我们的速度很快,可夜长央却更快,不过眨眼间,他已经逼近我们百米开外,大量的积尸气从他的周围纷飞开,却是从左右两侧朝着我们包围而来! 黑色的积尸气萦绕在我们周身,哪怕是拥有纯阳之血的我,也在其阴气中皮肤腐朽,殷红的鲜血刚刚流出就化作了黑色的尸水。 而与此同时,由夜长央所化的恶灵也缓缓长空落下,黑压压的朝着我们迫近,一天一地同时朝着我们包围而来! 吼!! 看到这一幕,天空中的青龙发出一阵嘶声咆哮,一股龙炎当即喷薄而出,在积尸气朝着我们聚拢的瞬间,在其中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见此,沉江客不曾迟疑,当即快速催动流沙,顺着这道豁口快速朝着外围退去。 可就在我们从积尸气的包围中逃出,打算与河畔的众人汇合逃离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黄沙大地却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躁动。 只见有大量黄沙忽然自平地而起,时而化作沙丘,时而化作沟壑,时而夷为平地。 一个黄褐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前方,却使得在场所有人不觉瞳孔紧缩。 只因出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众人群攻下突然消散的云渐离! 可是,此时的他却与先前又截然不同,因为他全身都是由黄沙所化。 只见他还穿着那一袭褴褛的马褂,手持着一柄由黄沙所化的权杖。细腻的流沙不断从他的双眼从他的七窍之中挥洒而出,层层飞沙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断从身上纷飞而起。 随着他的再度现身,漫天的黄沙在他的上空汇聚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一股极为躁动的土星之力在他的身上熊熊腾起。 此时云渐离的样子,俨然和当初入侵天行门时一模一样! “魔,怎可轻易而逃?道门众人亦当遵从宿命,沉眠黄沙归地。”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流沙从他的喉咙里涌出,随着云渐离缓缓举起了权杖,萦绕在他周围的黄沙开始迅速凝聚,化作了一个个拳影直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此时的云渐离,似乎也使用了某种失传秘术,实力与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这些由黄沙所化的拳影,其中所汇聚的土行之力,更是强大得让在场每个人都心生战栗! 轰!! 这一刻,槐灵圣当即上前,大量的藤蔓从他的身上纷飞而出,化作了一堵厚厚的树墙,从正面接住了他的这一攻击。 可是,这道树墙并不曾持续多久,便在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支离破碎!众多拳影余威不减,疯狂地落在了挡在前方的槐灵圣身上! 刺耳的树木开裂声从他的体内响彻而起,而来自云渐离拳中的黄沙,此时更是疯狂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槐灵圣由树皮所化的僧袍与血肉层层剥离,露出了下方木纹遍布,裂纹纵横交错。 “林笙……他们现在主要想对付的人是你,快走!” 在这一击之下,槐灵圣也当场重创,他艰难地回过了头,朝我说道,“主上归去阴间时,曾奉命让我保护你,你若身死魂灭……我等皆不得善终!”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沉,谁都没料到现场的局势瞬间发生惊天逆转,而我们浩浩汤汤的攻势也在随着夜长央云渐离的到来瞬间转入了溃败。 见此,沉江客朝槐灵圣点了点头,再度催动黄沙,带着我们就打算绕道而行。 几乎在同时,沦为白骨的柳乘风也举起了手中青铜剑,一道龙炎剑影当即外发而出,就冲着朝我们追来的夜长央突射而去! 在这一剑之下,夜长央的身体微微一个趔趄,原本朝着我们迅速笼来的积尸气,也在这一刻停顿了一下。 他抬头朝着柳乘风望了一眼,“想死……成全你。” 话落,夜长央的身体未动,可一股三昧真火却突然从地面冲天而起,却是化作了一道人影落在了青龙脊背之上。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 只见这个由三昧真火所化的人,赫然与云渐离一模一样! 两……两个云渐离!! 前者土行之力涌动,而眼下出现在柳乘风近前的第二个云渐离却是浑身三昧真火涌动,炽热的气息不断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引得脚下龙鳞翻卷,露出下方层层烧焦的血肉,也引得青龙止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青龙回过了头,一口龙炎当即朝着云渐离喷了过去。 可此时的云渐离通体由三昧真火所化,来自他的三昧真火却是比沉江客高出了数个档次。 灼热的龙炎侵蚀他身,却被三昧真火尽数抵消,而云渐离几乎没有回头,在龙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火焰余烬,一记烈火掌印重重的落在了柳乘风的胸膛上! 几乎在同时,柳乘风也举剑相迎,可剑影却是从三昧真火重重穿过,不曾对云渐离造成丝毫伤害,而来自后者的这一掌印,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一股白色的火柱透过柳乘风的胸膛,从他的身后破体而出,一根根肋骨甚至还没来得及断裂,就已经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蓬!! 柳乘风的身体重重砸进了一个沙丘之中,可在龙魂护体之下,他依旧没有死,撑着长剑撑着破碎的身躯从地上站了起来。 几乎在同时,云渐离也在滚滚热浪涌动中落到了地面,站在了他的身前。 “山中无老虎,蛟蛇亦称王。乘风,如今你或许是道门第一人,但你很清楚,与我相比,你的道行不值一提。” 云渐离开口了,火焰伴随着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对柳乘风发出一种来自骨子的蔑视。 柳乘风浑身血肉已经剥离,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 可他没有回应云渐离,却是回头看向了我,“林笙,速逃!” 话落,大量的龙炎从柳乘风的身体爆发而出,直朝着面前的云渐离袭去,而后者也当即以三昧真火相迎。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青龙发出一声咆哮,竟是放弃了救援自己的主人,它破碎的身躯在空中翱翔半天,直朝着我冲了上来。 不经我同意,青龙直接将我甩飞到了背上,也不曾理会地上剩下的其他人,就要载着我朝着长空逃去。 刺啦啦!! 然而,青龙想带我逃,可伴随着一声轻响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生生拽住了它一般,却是让它在半空中生生停了下来,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我愕然回首,发现远处一棵已经干裂的胡杨木忽然焕发生机,一根根坚韧的藤蔓却是从胡杨之中飞临而出,牢牢缠在了青龙龙尾之上! 在磅礴的生命力量涌动中,我看到一个浑身生满藤蔓枝叶,犹如灵圣一般的人从树中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也穿着一件褴褛马褂,手持一根木制权杖! 而这个人,也同样有着与云渐离一模一样的脸孔,来自植物的生命力量在他体内汹涌澎湃,几乎与灵圣无异。 而一根根胡杨藤蔓此时正从他手中权杖中生长而出,牢牢缠住了数百米空中的青龙! “赴入黄沙,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没有机会了。” 话落,云渐离手中的权杖重重一挥,牵制着青龙的众多藤蔓也随即猛地一紧,竟是拽着青龙直朝着地面砸下! 轰!! 一声重响响起,青龙重重地砸了下来,粗壮的身躯连着推翻了数十个沙丘,在地面留下一道深长的划痕。 而在云渐离的这一击之下,青龙身上的龙鳞层层龟裂,一根根断裂的龙骨也从体表探出,黄沙混合着鲜血沾染得血肉模糊。 坐在龙背上的我,也被狠狠甩出了数十米远,浑身上下也满是伤痕剧痛难耐。 见此,枯荣法师和沉江客不曾理会槐灵圣,当即朝着我大步走来。 可他们走了两步,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只见在他们面前,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个云渐离。 而他们一个浑身流水涌动,水行之力跌宕起伏,一个通体由各种刀刃铁器组合而成,金行之力铮铮鸣响。 金、木、水、火、土…… 就在不过瞬息间的工夫里,场内竟是出现了五个由不同五行元素构成的云渐离,并且每一个的实力都不亚于先前的本体,并且都将各自的五行力量修行到了极致! 这……这是五行道化! 和阴离门的积尸气一样,这同样是隐山门千年来最强的五行道法!同时也是古道门最强禁术之一! 五行道化,能让修行者化形成五尊由五行力量所化的分身,每一尊分身都有着不弱于本体的道行,并且都拥有着来自本体的意志,相当于瞬间使修行者多出五倍的力量,并且能同时施展五种不同的道法攻击! 可随着隐山门众先烈陨灭于黄沙之地,这一禁术彻底失传。 而现在,这一失传禁术却是在这一刻再现人间! 但用来对付的却已不再是永生门,而是我们道门自身! 第五百四十章 绝地反击! 金、木、水、火、土…… 五行道化下,五个由不同元素化成了云渐离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阻拦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去路。 而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股丝毫不亚于本体的强大力量! 面对一个云渐离尚且费力,更何况是五个,更何况外围还有着一个正虎视眈眈的夜长央! “积尸气,五行道化……阿弥陀佛,想不到老衲初涉黄沙,便能有幸一睹道门失传之禁术,真是不虚此行!” 这时,枯荣大师口喊佛号,他的身体在枯荣禅下迅速枯槁,一股灼热的枯萎之力当即从他身上汹涌爆发而出! 随后,他的手脚开始缓缓生长,层层血肉开始干瘪,却是化作了秋老虎的形态,带着枯萎之力直朝着从那尊由流水所化云渐离袭去! “佛门有三禅,闭口、枯荣、三生,唯有三生禅才能与吾一较高下,而今你仅悟得枯荣禅,与吾相争实乃以卵击石。” 流水所化云渐离发出一声冷喝,他的身体在滔滔的水浪之中迅速拔升,滔滔的浪潮也开始从他体内汹涌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枯荣侵袭而去! 哗啦啦!! 滔滔的流水瞬间笼罩了枯荣大师全身,那能让万物凋零让河水干枯的枯萎之力,在面对来自云渐离的流水时竟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弥散在他周围的黄色迷雾反而被水之力彻底镇压了下来! 伴随着水花声响起,一道硕大的漩涡却是出现在了水浪之中,侵袭于枯荣自身! 这一刻,枯荣的脸上面露痛苦,他时而化作秋老虎,时而化作圣佛,肉身时而风雨时而佝偻,来自他的佛法攻击也不断倾泻于流水之中。 可流水似乎有着吸收一切力量的功能,使得枯荣的诸般佛法不曾有任何建树。 相反,在这涡流之中,枯荣的身体当即失去了控制,竟是被吞噬到了云渐离的体内! 一道道水剑不断飞射而出,枯荣的身躯也因此被破开一道道血口,来自他的佛血也将周围的水流镀上一层金色的色泽。 哗啦啦!! 这时,流水所化的云渐离身躯当即破开,一股水浪冲击而出,将囚禁其中的枯荣大师生生冲击了出去。 枯荣的身体重重撞在了身后的沙丘之上,却是浑身伤痕累累,缭绕周围的佛光也变得极为躁动。 而他看着水形态下的云渐离,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 可看着枯荣瞬间重创,沉江客并不曾有多理会,只因站在他面前的,是为金元素所化的云渐离。 “师尊,当年您若能早日将五行道化传授弟子,抑或赴入黄沙前留下手抄本笈,如今隐山门也不会没落如斯,弟子更不会折戟于您之手。” 看着云渐离,沉江客发出一声叹息,声音里却是罕见的流露出一丝颓丧。 “道途中断,黄沙则为新生,心中不忿,何不与师同往?” 云渐离如是言,声音犹如钢铁般冰冷。 而在他说话间,一柄柄铁剑从他的身上纷飞而出,带着一抹寒光直袭于沉江客自身! 沉江客眼中的黯然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则是满脸如临大敌。 只见他身穿的斗篷忽然高高鼓起,来自体内的五行力量毫无保留的涌动而出,纷纷临于身前! 云渐离的这一动作虽然看似信手拈来,但为了抵御这一击,沉江客却是动用了全力! 蓬! 一声炸响响起,随着一剑落下,一道长达百米的剑影瞬间冲袭于沉江客之身,大量的五行力量当即从沉江客周身爆裂开来,一道道气浪不断席卷四方。 在这一剑之下,沉江客的身体止不住朝后退出数步,浑身气息激荡,而这柄铁剑也应声折断。 可饶是如此,一柄接着一柄的铁剑却不断从云渐离身上纷飞而出,几乎连成一线不断攻袭于沉江客自身。 沉江客虽是一代门主,是为目前道门巅峰强者,可面对自己的师尊,面对这个当年的最强者的最强禁术,他所能做的却只有防御,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不过眨眼间,沉江客的防御也开始变得力不从心,在铁剑的冲击下,他身上的斗篷当即爆裂开一道道硕大的洞口,他阴郁的面色也在瞬间化为苍白。 而下一秒,一柄铁剑带着剑影再度侵袭而来!沉江客身穿斗篷顿时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段段布屑纷飞当空。 可铁剑余威不减,却是继续长驱直入,瞬间没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噗!! 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随后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撩起一股殷红的鲜血…… 看到沉江客也遭受重创,我不觉一阵惊呼,就想要上前做些什么。 可我刚刚一动,一直在不远处审视着我的夜长央却走了上来,一道道积尸气不断萦绕于他周身。 “道门中人已必死无疑,而来自九州的魔,你又何以有暇他顾?” 夜长央冰冷的声音朝我响起,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唯有冰冷的杀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觉一阵黯然。 借助着五行道化,云渐离化身出五道五行化身,以一人之力就轻易压制住了青龙、槐灵圣、枯荣、沉江客、陆消川,并让他们瞬间重创,而身为道门第一人的柳乘风,更是在夜长央以及云渐离的接连攻击下肉身陨灭重创将陨。 这一次,我们九州道门赴入黄沙之行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曾想就要折翼于这两个古道门先烈所化的沙民之手。 “沙民,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这些行尸走肉,一个个都称我为魔?”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朝夜长央问道。 夜长央摇了摇头,“你本为魔,所以我们理应称你为魔,你本该死,所以我们理应致你死地。”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苦笑,又是这么一堆来自强者莫名的逻辑。 也不知道两百年前夜长央他们在陨灭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关于我前世的景象,以至于都已经魂飞魄散化作行尸走肉了,生前的残念里依旧留着对我的仇恨。 只可惜,苍生杵已经不翼而飞,我已经失去了对付这些沙民最大的依仗。 而从现在的架势看来,我们五人一龙已经深陷他们二人的包围之中,若无意外,只需顷刻间他们便能将我们逐一击杀。 用不了多久,退回河边营地的其他道门精锐也必将被他们寻到,最终惨死在他们二人手中。 如此一来,我们此行无异于重复两百年前道门先烈的覆辙,并且也同样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如今帝释天已死,正值永生门最虚弱之时,可我们不仅没能杀得了一个永生门人,反而死在自家先烈之手,未免太过滑稽? 倘若结局真如此,那么恐怕用不了多久,九州便不再是九州人的九州了,皆尽数沦丧永生门之手。 带着这一想法,我的心里一横,流露出一丝决然。 而夜长央也没有和我多做言说,他不曾再有理会正与云渐离战斗的其他人,所有的积尸气在他的调动下,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来自天空的那尊恶灵此时也近乎贴住了地面,一柄黑色的长矛在他手中重新凝聚而出,朝着我的头顶重重刺下! 也不知是出于对我前世的敬意,还是杀鸡用牛刀,为了抹杀于我,此时夜长央俨然动用了全力!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也随即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来自阴离门已经失传两百载的积尸气,其中所蕴含的腐蚀与毁灭力量,果真不是阴火与阴间之血所能相比。 在积尸气的侵蚀下,我的身体只在瞬间便尽数溃烂,体内流淌的纯阳之血对其几乎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瞬间便化作了尸水。 随着我的血肉剥离,我的身上当即露出一根根森白的骸骨,可饶是如此,在无比的痛楚之中,我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抬起了已经化作白骨的双手,在胸前艰难合十,阵阵梵音应和着周围的鬼啸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再度动用了三生禅,佛力、阴气、心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从我体内彻底爆发而出! 我虽然不知苍生杵究竟为何突然消失,但我是它的主人,不管它置身何方,只要它还留存在世间之中,那么来自我的力量,也必将投射在它的身上。 积尸气不仅能腐朽万千生灵,更能吞噬万千道法,我的三系力量刚刚生成,就被积尸气所阻隔,绝大部分力量都被尸气所吞噬,唯有一缕残丝逃逸而出。 可即便如此,对我而言也是足够了。 这缕蕴含着我三系力量的游丝在我的意志下瞬间感应到了苍生杵的存在,却是化作一缕暗光一路西行,最终消失于遥远的远方。 嗡! 来自苍生杵熟悉的嗡鸣声顿时响彻而起! 我虽然不知苍生杵置身何地,但此时它终究与我产生了共鸣,来自我这缕微弱的三系之力涌入了苍生杵中,却也因此化为了一股苍生之力。 苍生之力瞬间吸入了苍生杵中,而我的意识也随即赴入了苍生杵,赴入了净土世界,来到了属于我的那棵菩提树下,涌入了化身佛形态的我的虚影之中。 而透过佛身虚影,我的意识穿越了时空,再度回到了黄沙,回到了眼前的这片黄沙血湖中,看到了我的前世。 和先前所见一样的,前世时而佛光弥漫,时而符文萦绕,时而阴气森森,一道道七彩的流光更是充斥于他左右。 古道门先烈此时皆在他的眼中,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而在这些人当中,我看到了云渐离以及夜长央,只因他们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和我的前世不过百米之遥,他们的眼里流露着卑微,也流露着决然,似乎属于我前世和古道门的战争,似乎即将彻底爆发。 这一幕究竟缘何而起,我不得而知,可在我意识接触到前世的刹那,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已经反馈于我自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我的口中响彻而起,在这股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涌动下,我的意识瞬间返回了现实,而我的身体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与此同时,我的眉心突地裂开,一道金色的佛眼赫然出现于我的眉心之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暴戾而且躁动的八字真言从我周身响彻而起,一股属于前世的真佛之力从我眉心佛眼之中爆发而出,直袭于夜长央自身! 第五百四十一章 惨胜?惨败!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暴戾而且躁动的八字真言从我周身响彻而起,一股属于前世的真佛之力从我眉心佛眼之中爆发而出,直袭于夜长央自身! 一时间,笼罩于我周身的积尸气在真佛之力的度化下瞬间化为虚无,恶灵朝着我头顶刺下的长矛也节节溃散。 七彩的流光在这一刻径直洞穿了夜长央的身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洞。 真佛之力,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饶是夜长央道行高深,他终究只是凡人。 既是凡人,在神明之力面前便有若蝼蚁。 真佛之力所过之处,那萦绕周身的积尸气瞬间扫荡一空,原本黑压压的周围瞬间恢复了清明。 而在这一刻,一尊高达百米的真佛虚影赫然出现于黄沙之中,圣洁的佛光带着不容撼动的神明意志普照众生! 佛光所过之处,所有魑魅魍魉尽数退散,万千不洁之物消散于无形! 那漫天飞舞的鬼灵虚影,那弥漫黄沙中的积尸气,犹如清晨的雾气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层层溃散。 屹立于云端的那尊黑色恶灵,此刻也发出声声不安的怒吼,佛光中身上绽裂开层层裂纹。 在没有残魂与十四子佛珠的辅助下,这一刻我以金身之境,强行催动出了三生禅,调动了来自前世的力量! 前世的佛光照耀于今生的身躯上,我原本腐朽得只剩下白骨的瞬间,瞬间重塑新肌,爆发出盎然的生命力。 柳乘风、沉江客、陆消川、枯荣、槐灵圣、青龙,在此番战斗中尽数重伤的他们,也在佛光之下肉身伤势迅速治愈,恢复如初。 佛渡万生,佛惩万恶! 在我的意志下,由前世力量所化的真佛虚影缓缓俯下身,看向了地面芸芸众生,一击蕴含着神明之力的掌印也从天空轰然落下! 神明之力,是为神明不可触犯之神威,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众生也好,身怀无上法的道人也罢,神罚之下众生皆平等,众生皆为蝼蚁! 这一刻,夜长央和云渐离的脸上首次流出了一丝恐惧,他们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掌落下的真佛虚影,面色显得无比凝重。 而被真佛之力治愈了肉身的我,此时也遭到了真佛之力的反噬。 在失去了所有法器和外部力量后,此时的我根本无法承受来自前世的力量,真佛之力在我的体内涌动,也疯狂地蚕食着我的身躯,我的身上当即再度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血肉飞散当空,露出一根根森白的骸骨,我的灵魂此刻也裂纹遍布,两道灵魂法阵几乎在瞬间就彻底破灭。 看着自己的身魂在三生禅下步入陨灭,我无动于衷。 我出手,自己势必身陨魂灭,我若不出手,那么在场所有人,乃至未来的九州道门,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以我一条命换取所有人的生,这笔买卖很划算! 带着这一念头,掌印轰然落下,无尽的神威尽施于地上的夜长央与云渐离! “再战于神,此生有幸!” 凄厉的鬼啸声在这一刻响彻周围,化身厉鬼的夜长央吃力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这尊凌驾于他之上的真佛虚影,一股积尸气冲天而起,竟是狂妄地向神明发动了反击! 几乎在同时,来自云渐离的五尊五行化身,此时也停止了对其他人的攻击,竟是迅速合为一体,化作了一尊高达十丈的五行巨人。 巨人之身五行之力涌动,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道五行符文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脚下,这五道符文排列组合,成了一道五行法阵。 随着五行法阵中光芒大亮,一柄长达二十丈的铁质长矛应运而生! 一时间,三昧真火、生命之力、土行之力、水行之力,开始疯狂地朝着长矛之中涌动而去,整个长矛因此发出阵阵剧烈颤鸣! 随后,这根长矛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五彩虹光,和那积尸气一道尽数朝着真佛轰击而来! 此时的二人,无疑已动用了自己的全力,来自他们的攻击已经无异于碾压众生的存在,只可惜他们所面对的,是化身真佛的我! 轰隆隆!! 蕴含着无尽真佛之力的掌印轰然落下,与积尸气以及长矛相触于半空之中,顿时引得天地变色! 茫茫黄沙中,一时间狂风四起,大量的沙尘弥漫长空,在双方攻击相触的半空中,一道环形冲击波席卷四方,周围的空气尽数扭曲,无数的音爆声响彻苍穹。 可神明终究是神明,哪怕是我借助的一丝来自前世的力量,也绝非当下凡人所能轻易撼动! 掌印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这股积尸气仅仅只支撑了片刻便在佛光中消散一空,由五行俱灭所化长矛也节节崩断,而掌印的余威也继续轰击于黄沙,降临在了下方夜长央与云渐离的身上! 与之前在灵土之境对付槐灵圣不同,这一次我完全抱着必死的决心,从一开始就没有留手,只想着在自己死前让他们身毁魂灭。 呜呖呖! 在掌印落下的瞬间,由夜长央所化的恶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支离破碎,化作漫天阴气席卷当空,而厉鬼形态下的夜长央身躯也节节碎裂,最终消散于无形。 他的本体此时痛苦地跪倒在黄沙中,跪倒在真佛之力下,他艰难地抬着头,身躯尸水翻涌,在瞬间蒸发一空,眼神里流露无尽的不甘与痛苦。 而云渐离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我的这一神明镇压下,凝聚他身躯的五行力量尽数溃散,他的本体也同样暴露于真佛之力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不断蔓延于他们身躯!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响起,掌印轰然落下,大量的黄沙纷飞而起顷刻蒸发,以他们二人为中心,一道覆盖数里的巨大深洞赫然呈现于黄沙之中。 夜长央和云渐离的身体,此时也是千疮百孔,他们的手脚尽数断裂,一道道深长的豁口遍布他们的胸腹,他们的头颅也破碎不堪。 此时的我,已经对他们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而周围残存的真佛之力,此刻也开始疯狂地涌入他们残破的身躯,一道道七彩流光也瞬间从他们体内爆发开来! 呜呖呖!! 啊!! 痛苦的惨叫从二人口中响彻而起,这一刻,我的力量开始收割着他们残存的生命。 他们的脸上无不流露万分痛苦之色,他们抬起了头,愕然的看向了我,可层层溃散的脸上,却不约而同流露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行,我死我亦生,我生我长存!你能杀得了我们,可你也杀不了我们!” 在这抹狰狞的笑容里,在这具令人不明所以的话语中,化身沙民的他们身躯轰然破碎,化作了茫茫黄沙。 在我的拼死一击下,这两个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古道门最强二人,最终走向了灭亡。 蓬! 而几乎在他们二人毁灭的同时,我早已残破不缺的身躯也在真佛之力的反噬下支离破碎,大量的血肉飞溅当空,竟然也化作了黄沙飞散开来。 我的魂魄飘离在了空中,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其中。 伴随着真佛虚影的消散,我的意识再度回归了本体,一股无尽的痛苦瞬间充斥我的全身! 只见我的魂魄已经之力破碎,两道灵魂法阵已经尽数破灭,一魂三魄也彻底毁灭,剩下的一魂三魄也裂纹遍布,气若游丝几乎随时都要彻底破灭。 三生禅在毁灭着夜长央和云渐离的同时,也同样在毁灭着我,此时的我已肉身覆灭,又徘徊在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不好!!” 看到这一幕,枯荣拖着重伤之躯快速上前,一轮金色的佛光照耀在了我的身上,强行将我支离破碎的魂魄凝聚了起来。 槐灵圣的脸色也显得万分凝重,他的双手快速结印,浑身佛力毫无保留的从体内倾泻而出,临时化作了一个个灵魂佛阵涌入了我的体内,想要和先前救赎残魂一样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 可此时的我,意识已经显得格外缥缈,仿佛随时都要陨灭。 对此,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难看。 这一战我们虽然胜了,却也是惨胜,日后如若再遇上这样的强敌,恐怕就无任何反抗之击了。 “大意了,大意了!老夫本以为黄沙之中最强的敌人的永生门,殊不知这些沙民才是我们的劲敌,阻挠我们入主黄沙的竟然会是我们道门自身!” 柳乘风的脸上流露万分自责,而他看着我残破的魂魄,眼中黯然无比,“而现在,我该如何回去面对你的父母,该怎么跟他们交代呐!” 柳乘风悲痛叹息着,沉江客陆消川也显得万分挫败。 沉江客摇了摇头,“林笙是我们此次进入黄沙最大的依仗,而今他肉身消亡魂魄破碎,此次黄沙之行恐怕只能就此截止了。必须想办法将他救回来才行,不然他身后的那两个女人,必然会迁怒于我们。” 对此,陆消川附和地点了点头,“此言甚是,我觉得还是先让他回归阴间,主上是阴间的神明,只要主上出手,林笙定然无恙!” 在这一结果中,众人无不长叹一口气。 随后,我的残魂在枯荣和槐灵圣佛光庇佑下,与众人在血湖前铩羽而归,就打算和后方的众道人汇合,一道离开黄沙回归九州。 可我们刚走出两步,却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只见在我们前方的黄沙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踏着黄沙缓缓前行,不消片刻工夫就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在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后,在场所有人顿时陷入万分惊恐! 此时从黄沙深处走来的这两个人,他们的模样,他们的衣服,他们的表情,竟然和夜长央以及云渐离一模一样!! 夜长央云渐离不是已经死在我手了吗,可……可他们怎么又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第五百四十二章 精绝古国的诅咒 这……这是怎么回事?夜长央云渐离明明已经死了,可他们怎么又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看着他们一步步朝我们走来,在场所有人眼中无不流露万分绝望。 是的,在我们六人当中,唯有我方有实力与他们这些属于上一个时代的巅峰强者抗衡,可在刚才的那一战中,我几乎已经身魂俱灭,此时的我们,已经再无与他们抗衡的资本了! 难道说,眼下我们也要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让道门的精锐实力再度覆灭黄沙之中吗? 我们不清楚这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此时,二人停了下来,隔着黄沙凝视着我们,不曾有丝毫的言语,气氛也显得诡异而且死寂。 过了好一会,云渐离朝着我们伸出了手,一股磅礴的五行之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可是,眼下的这个云渐离并不是要杀伐于我们,而是将磅礴的生命力量救赎于众人身上。 柳乘风、沉江客、陆消川、枯荣、槐灵圣、青龙,原本已经在佛光中得到了救赎的他们,此时身魂再度受到生命力量的滋润,不仅治愈着肉身,更是在修复着众人损伤程度不一的魂魄! 与此同时,夜长央也出手了,一股磅礴的心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不受我们意志控制的涌入了五人一龙的体内,恢复着各自过度消耗的力量。 眼下二人的此行此举,让我们所有人都倍感莫名。 这是为什么?和前者不同的是,此时再度出现的他们二人,竟然是在救赎着我们自身! 看到这一幕,本就虚弱至极的我心中掀起万千波澜。 我不禁想起了先前的云中山,化身沙民的他早在我们初入黄沙时就陨灭在了我们手中,可刚刚却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这座小镇之中。 难道说,由先烈遗体所化的沙民,并不只仅有一批,还有着更多像他们这样一模一样的个体存在? 而眼下的二人也和先前截然不同,他们并不像我们的生死之敌,更像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没想到时隔两百年,道门的后人依旧没有遗忘我们,却再度赴入了黄沙,来到了我等曾覆灭的血湖之地,吾心甚慰,吾心甚叹。” 这时,云渐离开口了,声音里的杀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故人重逢的温和与天然的亲近。 “江客见过师尊!” “消川见过师尊!” 察觉到二人的善意,沉江客与陆消川很快就打消了内心的敌意,朝着他们恭敬问候道。 然而,夜长央摇了摇头,“我们不是你们的师尊,我们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死去,站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被尸鬼草所控制的行尸走肉,无需睹物思人。我们和刚才攻伐尔等的二人,本质上是同一人,唯有善恶之别。” 听了这话,我们不觉一阵愕然。 而沉江客还是不曾改口,恭敬的朝云渐离问道,“师尊,您可否告诉弟子,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两个您同时出现?” 对此,云渐离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看向了茫茫黄沙,看向了遥远的北方。 “这是来自精绝古国的诅咒,两百年前,我们赴入黄沙的那一刻,就已遭受诅咒的侵蚀,在我们陨灭之后,诅咒依旧占据着我等肉身。” 云渐离如是言,声音里颇为温和,丝毫没有前者的杀意和灵魂压迫感。 随后,夜长央也开口了,“精绝古国的诅咒,有着复制我等生命的力量,有的为善,有的为恶,有的为嗔,有的为痴,有的为贪。而今两百载已逝,就连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有着多少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沙民,和我们一样游走在黄沙之中。” 精绝古国的诅咒? 听了这话,在场所有人无不眉头紧皱。 以夜长央的意思,这所谓诅咒有着复制人体的力量,并且为被复制的人赋予不同的意志,让他们或正或邪或善或恶? “黄沙之地,最大的敌人不是永生门,是精绝古国的诅咒,是我们自身,是我们内心的正邪善恶,它们阻挠着我们自身,也毁灭着我们自身。” 云渐离也紧接着如是言,随后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血湖,眼神中流露苍茫。 “两百年已去,过往诸多不传之学已尽数失传,如今的你们已无与我二人抗衡之力,可黄沙之中,我二人却无处不在。” 夜长央说道,“诅咒之下,有我们二人在,黄沙对于你们来说便是绝地。离开吧,否则下次遇到我们,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心中陷入了无比沉重。 以他们二人的意思,和夜长央云渐离有着相同肉身以及道行的沙民几乎遍布于整个黄沙之中,我们虽然已经杀了其中两个,但还有更多游走在黄沙深处,并且善恶皆未知。 若真是如此,所谓黄沙之地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修罗地狱,继续前行,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你们之意,我等看来只能归去了。” 这时,柳乘风开口了,虽然本就去意已决,但听着他们二人之言,他的声音里还是留有不甘。 对此,云渐离夜长央点了点头。 柳乘风随后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在我们离去之前,你们可否念在往日交情上,帮一帮我的外孙,让他恢复如初?” 说话间,柳乘风看向了我佛光弥漫下的魂魄。 听了这话,夜长央云渐离不约而同朝着我看来。 “救他一命,简单。” 随后,二人相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点了点头。 话落,二人的身上顿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积尸气与五行之力,直接朝着我的魂魄冲击而来! 看到这一幕,本就强弩之末的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因为夜长央云渐离此番举动并不像是要救赎我自身,而是意图毁灭我自身! 见此,我出于本能想要躲避,可我的魂魄早已虚弱至极,根本无处规避。 而柳乘风等人也随即万分惊恐。 “师尊你们在干什么,我们是想让你们救林笙,不是要你杀他!” 沉江客一声惊呼,就想要出手阻止。 可他二人离我太近太近,一切又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一时间,来自二人的力量毫不费力的破灭了来自枯荣和槐灵圣的佛力,径直侵袭于我魂魄之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我的口中响彻而起,那些临时布置在我体内的灵魂佛阵瞬间破灭,我的魂魄也因此彻底支离破碎,唯独留下一丝残念,飘摇狂风中。 我的眼里满是恐惧,我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夜长央云渐离对在场所有人都释放着善意,却唯独要杀我? 所有人都在看着夜长央云渐离,也在看着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突变。 “杀他,就是救他。他虽然死了,可他依然活着。留下这一丝残念,等着与过去做一诀别吧。” 二人看了一眼飘摇风中的我的残念,留下这一句话,却是不曾再有多言,身影逐渐消散于黄沙之中。 二人离去了,他们抹灭了我的灵魂,可在场五人却都不敢阻拦他们,或者说没有能力阻拦,毕竟谁也说不准,他们是否会突然如前者一般,一怒之下将所有人尽数杀掉。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种无力感油然心生。 他看向了枯荣大师,“枯荣,我外孙的命还有没有救?” 对此,枯荣大师的脸上流露一丝悲彻,摇了摇头,“林笙肉身已经覆灭,魂魄亦彻底湮灭,唯独留下一丝残念。而这丝残念,三天之后恐怕也将彻底消散……”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过去对我虽然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几度要痛杀于我,可亲眼看着我身魂俱灭,他的脸上还是止不住流露悲痛。 也不知是出于血浓于水的交情,还是单纯的觉得无法和我爸妈交代…… 而处于这场变故中央的我,此时已经无法言语无法表达自己的意志,我只觉得自己就像一缕风一般漂泊当空,仿佛随时都要瓦解破灭。 众人的脸色时而悲痛时而愤怒,他们的议论声在我的耳中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化作了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他们的模样他们的表情也在我的眼中变得分外不清晰,最终沉沦于黑暗…… “林笙,快醒醒,午时已到了……”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彻底魂飞魄散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忽然从我旁边响起。 第五百四十三章 梦回昆仑,再见长生 “林笙,快醒醒,午时已到了……” 在我行将彻底陨灭之际,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我耳旁响起。 阵阵寒风从我的身旁呼啸而过,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了眼,而眼前的一切,去是让我万分震骇。 柳乘风、沉江客、陆消川、枯荣、槐灵圣…… 这些人连带着黄沙统统消失不见了,在我睁开双眼的这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昆仑山中,回到了常老汉的家里! 而此时,我正躺在留着余温的土炕上,茹若初依偎在我的怀里,在我的耳旁小声呼唤着。 此时的我,也不再是先前那一缕几欲溃散的残念,再度变得有血有肉有魂有魄。 我下意识伸出了手,发现原本已经消失的苍生杵就放在床头,青铜镜与黄金面具也揣在衣兜里,十四子佛珠就戴在我的手腕上。 我彻底破碎的魂魄重归完整,祖龙之魂、红尘泪、冥鬼,这些身外之力也如往日一般深驻我的魂魄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到了昆仑山,回到了茹若初的身边? 难道说,这又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午偏西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温和而且璀璨。 我打了个嗝,发现口中满是青稞酒的酒味。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昨天被茹若初召唤的一道沙尘暴带来了昆仑山遇见了茹若初,又在常老汉的家里喝了几杯青稞酒睡了过去。 可是,这一切在我从黄沙之中醒来时就已被定性为一场空梦,而现在,我又一觉醒来,看到了熟悉的桃山村熟悉的茹若初。 难道说,我先前在黄沙所经历的种种本质上才是一场空梦,可因为太过真实,才变得梦境与现实难分? 我慌不择路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屋外。 常老汉此时并不在家中,在我开门的刹那,风雪迎面而来,连带着正午阳光迷离了我的眼。 苍生杵在我的力量中时而佛光涌动,时而阴气森森,祖龙之魂也随即发出声声低吟,丝丝鲜血在我的手心不断凝聚,手腕上的十四子佛珠也照样绽耀着七彩佛光。 这一切与平时并无两样,并无区别,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与此同时,先前在黄沙中所经历的一切也都分外真实,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并不像苗疆李宏方所编织出的梦境一般,都是那么有血有肉分外清晰。 可是,如果说我在黄沙中经历的一切是为真实的话,那么我现在身处昆仑之中又算是什么,难道说眼前的一切也是我在魂飞魄散后的一缕幻象的延续?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这种梦境和现实不分的感觉再度涌上了我的心头。 “精绝古国的诅咒,有着复制我等生命的力量,有的为善,有的为恶,有的为嗔,有的为痴,有的为贪。而今两百载已逝,就连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有着多少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沙民,和我们一样游走在黄沙之中。” 这一刻,我不禁想起了先前夜长央说的那段话,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在我心里生成。 是否会有一种可能,我在黄沙之中所经历的一切,以及我在昆仑山中看到的种种,其实都是真实的。 可因为我受到了来自精绝古国的诅咒,所以身魂如复制粘贴一般,一个留在黄沙,一个现身昆仑,而自身意志则在二者之间交替流转? 正因为如此,所以身在昆仑的我,法器身外之力尽傍于身,而黄沙之中的我则空无一物。 “杀他,就是救他。他虽然死了,可他依然活着。留下这一丝残念,等着与过去做一诀别吧。” 我不禁又想起了夜长央云渐离的这句话,起初我对这话的含义不甚明了,可此时我回归昆仑,似乎又和他们所言不谋而合。 黄沙之中的我已经陨灭,可昆仑之上的我完好无损。 结合他们所言所行,我开始越发确定,自己极有可能是受到了来自精绝古国的诅咒,被分裂成了两个人,并且拥有着同样的意志! “林笙,你怎么了,一觉醒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同处门口的茹若初看着漫天风雪与骄阳共存,流露一丝疑惑。 听了这话,我的身体微微一颤,从万千疑惑中回过了神来。 “若初,你知道精绝古国的诅咒吗?” 我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思绪,朝若初问道。 若初摇了摇头,对我的这番话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你相信吗?” 我当即换了个思路,再度说道。 对此,茹若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当然信,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你不会骗我。”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温和,那种久违的感觉再度油然而生。 我有三个妻子,她们都不是平凡人。 我对念冰只有狐疑和猜测,只因我自始至终都不清楚她的所思所想,而她在爱我的同时,也在不断的阴谋算计,就连她归入极乐之时,也留给了我无尽的困惑和疑团。 彼岸本为念冰前世的魂魄,她继承着念冰的执念,对我爱如潮水。可我害怕她恐惧她,我对她只有欺骗敷衍和利用,哪怕她待我热情如初,我也鲜有动以真情。 唯有茹若初,虽然人生初见时恩怨深种几经相爱相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一切尽数抹平。可以说,除了我的爷爷和父母之外,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与此同时,她对我也同样予以毫无保留的信任,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倍感温馨。 哪怕我知道此时的她并不是我真正的妻子,而是有了独立意识的茹若初的肉身。 对于茹若初的回答,我的心里甚是感动,随后对她说道,“可现在,我并不确定自己所想是否为真,可现在你能不能随我一同离开昆仑山,前去黄沙之中看一看,让我确定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 对此,茹若初想了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我如今游荡黄沙之中漫无去处,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满是欣喜,随即便起身离去。 可此时,常老汉并不在家中,而我们在他家耽搁了一天一夜的工夫,理应向他告辞道别才对。 带着这一念想,我和茹若初随即走出了屋,就想去寻找常老汉的身影。 没一会,我们便在村口看到了他。 桃山村的村口,位于昆仑山和黄沙的交界处,一条崎岖的山路贯穿山地和沙地之间。 而此时,包括常老汉在内的所有村民此时却是聚在村口前,朝着山下指指点点,时不时紧张地议论着什么,脸上既是惊恐又是敬畏。 见此,我们不觉微微皱眉,当即快步走了上去。 在黄沙通往昆仑通往桃山村的山路上,我看到一群人正在追杀着一个僧人。 这群人都是修行者,阵阵黄沙涌动于他们周身,来他们手中的刀刃不断挥出,一道道刀罡伴随着黄沙不断朝着那僧人落下,在僧人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僧人对他们却是不曾有丝毫反抗,只是一昧的躲避着逃窜着,快速的朝着桃山村所在的方向跑来。 这群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也看清了带头人的模样。 只见他身穿着一件辨不清颜色破旧不堪的道袍,长发之间插着一根腐朽的发簪,腰间还别着一个破烂的袋子,丝丝黄沙不断从袋子的破口处渗透而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于黄沙边缘初见,又在血湖边畔被二度抹杀的云中山! 这些追杀而来的人,是一群本体属于九州道门的沙民! 而此时他所追杀的僧人,赫然是逃入摩柯寺,最终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出的长生天! 长生天,他怎么会突然跑来了这里!? 第五百四十四章 长生天,昆仑灵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五章 掌火使,炎摩天! “永生门,你们当真如此决绝,对付我一人还不够,非要灭了我九族才肯善罢甘休吗!” 抹杀了在场诸多村民后,长生天朝着天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苍天不曾回应他的话语,唯有寒风依旧。 沙民,这些看起来有血有肉的桃山村人,竟然都是身种尸鬼草的沙民,而他们自身其实早就已经死去。 我没料到,常老汉所说的出自村中的灵童,居然就是长生天自身,而梵无天居然也真言出必行,杀死了生他养他的所有亲人故人。 一时间,我不觉警惕了起来,拿起苍生杵就朝着四周张望而去。 可阴阳道法下,我并不曾感知到有任何外敌的气息,只是那抹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依旧。 这缕血腥气息并非来自在场众多死去的桃山村沙民,而是来自于山村外界,和昨天我来时一样的,虚无缥缈,却又真切存在着。 这一缕血腥的气息,长生天很快也感知到了,当即回过了头,看向了昆仑深处。 随后他像是锁定了什么东西,当即大步朝着山林深处走去,他的手轻轻一挥,满地是尸体在瞬间化作黄沙飘散当空。 对于长生天此举,我并不曾有丝毫多言,毕竟沙民本就是不应该存于世间的存在,只是这一幕太过突然,让我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看到众人顷刻湮灭,茹若初的脸上也浮现一丝阴霾,她有些不悦地看向了行向深山的长生天,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林笙,我们也跟他去看看吧。” 茹若初朝我这么说了声,而我点了点头,随后也紧跟了上去。 昆仑山的腹地依旧是山,皑皑的冰雪覆盖了整片山峦。 我们尾随着长生天一路前行,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走了约五里地,层层的山峦逐渐消失,一片宽阔的山谷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片山谷并非荒无人烟,在人工的刀砍斧削中,一座偌大的祭坛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座祭坛占地约有五里左右,整个地面都是由天然的石方陈铺而来。 而在祭坛的中央,还立着一座高约五十米的石像,石像周身被积雪覆盖,让人看不清其具体模样。 可让人奇怪的是,此时明明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可天空中却还飞舞着成群结队的蝴蝶。 这些蝴蝶通体幽蓝,它们贴着白雪地面迅速掠过,留下一道道幽蓝的荧光。 蝶群纷舞间,我发现在那座石像的近前,此时还跪着几十个人。 这些人朝着石像所在的方向顶礼膜拜,大雪纷飞中身体一动不动,看起来分外虔诚。 可当我们走近时,立即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因为在这些朝拜的人当中,我看到了常老汉,而他就跪在石像的最前方。 随后,我的目光朝着在场众人扫过,心中顿时惊起万千波澜。 这些跪在石像前的并非别人,而是来自整个桃山村的村民! 我的意识从他们身上掠过,发现他们的灵魂早已破灭,跪在此地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尸体。 来自他们的鲜血流淌在大地,在天寒地冻中早已凝固,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而这些尸体,恐怕才是真正的桃山村民,在我和念冰抵达桃山村时,他们就已经死了,以一种我目前还不得而知的方式集体死在了这座诡异的祭坛中。 我最开始在桃山村中所闻到的那股淡淡血腥味,恐怕就是顺着山谷寒风从这处祭坛飘散而来。 在看到这些尸体后,长生天的眼中流露无尽悲痛,他的整张脸变得异常扭曲,身体也剧烈颤抖起来,瞠目欲裂。 见此,我的心里也一阵不是滋味。 毕竟眼前的种种,多少和我们这些九州道人有关。 因为我们的到来,长生天被永生门视为叛徒,而与此事本无关的摩柯寺以及桃山村,却因此遭受连坐之罪,一个个尽数惨死。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长生天说及才好,随后发出一声无奈叹息,走上前就想将这些村民的尸体带回桃山村安葬。 可当我刚走近常老汉的尸体时,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只因在常老汉的身上,不知为何竟然也闪烁着阵阵幽蓝荧光,而在他的脸上手背上,还密密麻麻生着大量类似虫卵的东西,他全身的皮肤也在不断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肉里蠕动。 滋啦啦!! 我们的到来似乎惊动了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常老汉的脸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撕裂开来,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万分胆寒! 只见常老汉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有大量的虫蛹寄生在他的身体里,将他的血肉蚕食得一干二净。 而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这些虫蛹当即被破开,一只只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蝴蝶竟是从中破茧而出,纷飞当空! 扑啦啦!! 这一幕不仅发生在常老汉身上,其他村民的身体也同样如此,成千上万的蝴蝶从他们的尸体中纷飞而出,整个祭坛上空瞬间化作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来自蝶群的幽蓝荧光,也拥有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以至于我的衣角刚刚粘上了一点,便立即燃烧起熊熊的幽蓝火焰。 见此,我当即挥断了衣角,来自红尘泪的鲜血随即萦绕周身,化作了一道血墙屏障。 这股来自蝶群的莹火虽是幽蓝色,但和鬼火截然不同,它没有任何的温度任何的气息,但却有着燃烧万物的力量,哪怕是石头被火粘上,都会马上燃烧化为灰烬。 我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快速来到了茹若初的身旁。 这些蝶群不断汇聚,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驱使一般,在空中盘旋数周之后,却突然齐齐朝着地面的长生天冲击而去! 见此,长生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他的双手缓缓合十,一尊古佛虚影当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他一掌拍出,身后的古佛虚影也同样祭出一掌,一道蕴育着磅礴佛威镇压之力的掌印直朝着蝶群正面相迎! 轰!! 一声炸响响起,在长生天这一掌之下,所有蝴蝶当即支离破碎,化作了大量莹火溃散当空,地面也因此被烧穿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长生天先前在面对我们时唯唯诺诺,可亲仇家恨下,此时他所爆发出的力量,却已丝毫不亚于平时的我。 “是谁杀了我的故土故人,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一击落定后,长生天朝着长空发出了一声咆哮,滚滚音浪在佛力加持下侵袭四方。 吼!! 随着长生天话落,一声震天的龙吟忽然从远方响彻而起! 我循声望去,却见在不远处的山林中,一头长约十丈通体燃烧着莹火的蛟龙不期而至,踏着长空直朝着这般飞来,在身后撩起一道长长的幽蓝余烬。 这是一头曾陨落于黄沙之中的蛟龙,它的龙魂早已抹灭,只是在尸鬼草的力量下秽土重生。 而在蛟龙的头顶上,此时赫然站着一名僧人。 这个僧人看起来面目狰狞,丝毫没有半分佛门人应有的和煦庄严,他的脖子上挂着由一百零八颗人头骨串成的念珠,幽蓝的莹火在他的僧袍上熊熊燃烧,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白骨禅杖。 蛟龙悬停长空,僧人微微颔首看向了下方的长生天,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长生天,没想到沙民未能阻杀得了你,你终究还是不顾一切的踏上了昆仑,来到了这里!” 这僧人完全没有理会同样在场的我和念冰,冲着长生天如是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傲慢与狂妄。 长生天的脸狠狠一抽,根根青筋在他的额头暴起,“你是谁?是你杀了我在桃山村的故人?” “吾乃永生门下掌火使炎摩天,奉尊上之命抹杀桃山众生,亦在此地等候你多时!” 这个自称炎摩天的僧人如是言,声音之中不曾有丝毫佛门悲悯,相反更多的是杀伐和残暴。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自幼被掳去九州,受尽无数苦难。难道就因为我被迫向他们献出了永生之血,所以就活该受这株连九族之罪!?” 长生天的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悲痛与不甘。 对此,暂为看客的我也不禁唏嘘不已。 可悲如长生天,九州将他视为棋子,黄沙将他视为弃子,偌大的世间,却已无他立锥之地。 可对于长生天痛彻心扉的质问,炎摩天摇了摇头,“不不不,永生门向来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又怎么不会体谅你的境地你的难处?你的永生血让九州道人成功赴入黄沙,这并非大罪,相反是大功一件!毕竟我们永生门也时刻盼望着能和九州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只可惜,如今已不同过往。在你失踪的这两百年中,有多少人在盼着你死去,盼着将你取而代之!以背叛宗门之罪诛杀于你,本质上是为了师出有名。因为你本就该死,所有人都在盼着你死去!” “为了对付你们,永生门特意派出了两位摩天行使,其中一名行使已在对付九州道人的途中,而另一名行使则是我,专为夺你性命而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黄沙圣女? 炎摩天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长生天的身上,并不曾顾忌到我和茹若初的存在。 他是如此的傲慢轻狂,毫不掩饰地道出了他们要杀长生天的初衷,仿佛长生天的这条命,早已成他囊中之物。 而从他的这番话来看,长生天前世在永生门中只怕尊贵非凡,却是让所有永生者都心生觊觎。 “我的前世究竟是谁?你既然要杀我,就请让我死个明白!” 长生天如是言,阵阵佛光在他身上激荡不休。 然而,炎摩天却鬼魅一笑,“等你死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话落,炎摩天的脸一寒,一股幽蓝莹火当即从他手中禅杖爆发而出,化作一道遍布长空的火海浪潮,直朝着下方的长生天铺天盖地而来! 而面对他人的进攻,长生天这一次没有再退缩逃避,在无尽的怒火之中选择了正面相迎。 一时间,浩瀚的佛光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一道道金色的梵文在他的周围迅速汇聚而成。 这些梵文排列组合,瞬息间便化作了一道硕大的佛阵!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而起,在佛阵形成的刹那,长生天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荡,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此时从裂纹之中爆射而出,犹如一柄柄利刃直冲苍穹。 轰!! 莹火与佛光疯狂地冲击于长空之中,凛冽的气浪冲击四方,掀起千层雪,远处的雪山也因为受到二者冲击波的侵袭,千年不化的积雪顿时层层崩塌,爆发出了雪崩。 佛光之下,长生天俨然已动用了全力,他快速的念诵着经文,可在前者的巨大压力下,脚下的地面却是层层龟裂,萦绕周身的佛阵也一个个梵文接连破灭。 此时长生天虽然怒火中烧,但与炎摩天之间还是存在着绝对的实力差距。 在一番短暂的对峙后,他便已在莹火之下独木难支。 一道道幽蓝火焰透过佛光朝着他侵袭而来,在他的身上脸上划过一道道长痕,莹火也在不知觉中燃烧于他周身,开始蚕食着由他所化的佛阵。 吼!! 就在这时,炎摩天座下蛟龙发出一声长吟,却是在空中盘旋了半圈,径直朝着长生天侵袭而来! 幽蓝的莹火沐浴着蛟龙,却是让它直接突破了长生天的佛法防御,直逼其本体! 随着蛟龙一个摆尾,粗壮的龙威顿时狠狠扫在了长生天的胸膛之上。 长生天的法咒声骤然中断,一股鲜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他的整个人也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山峦上。 “未曾觉醒前世力量,就敢与我正面抗衡,真是不自量力!” 炎摩天发出一声冷笑,随后驱使着蛟龙紧追而上,大量的莹火再度喷薄而出,开始疯狂的侵蚀着长生天自身。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当即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不过须臾的对抗之中,情势陡然大变,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长生天瞬间败北。 来自炎摩天的莹火不断蚕食着他的身躯,他的身体犹如风化一般层层沙化,整个人瞬间变得血肉模糊,灵魂也同样遭受重创。 长生天的脸色因为痛苦而变得异常狰狞,可炎摩天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虐杀弱者的快感,眼神里充满了疯狂。 “林笙,你和这个小和尚熟吗?” 就在这时,充当看客的茹若初审视着眼前的这一战局,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算熟,但好像也不熟。” “可现在他就要死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我觉得可以。” 我如是说道,也同样抱着一种看客的心态。 毕竟我是九州道人,天生就站在永生门的对立面,而此时他们二人之战,本质上属于狗咬狗,身为九州人我自是得了其所。 可无论如何,长生天之所以有今日之遭遇,也是拜我们所赐,和我脱不开干系。 而此时的他尚未觉醒前世,心性本为善,永生门对他以及对摩柯寺桃山村所做种种我都看在眼里。 带着这一念头,在炎摩天举起禅杖,就要对长生天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我当即出手,一道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朝着炎摩天侵袭而去。 炎摩天之前不曾将我和茹若初放在眼中,只因将我们视为了芸芸众生,视为了长生天的追随者。 随着我的这一出手,他手中禅杖当即在苍生之力下轰然破碎,从中爆发而出的莹火也随即溃散于长空。 “喂,你要杀他,是不是也得经过我这路人同意才行?” 一击落定后,我朝炎摩天这么说了一声。 我的此举在他眼中无疑是一变数,他猛然回过了头,朝着我看来,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惊愕。 “苍生之力,被诅咒的圣器!?不可能,它明明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毁灭,怎么还会再现世间!!” 这一刻,炎摩天早已不复先前的桀骜不驯,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苍生杵,当即发出一声惊恐嘶嚎。 而随后,他颤抖的目光缓缓挪移,从苍生杵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浑身一个战栗。 “是你?我见过你!不可能的……你不是已在两百年前就陨灭了吗,为何还会阴魂不散重现黄沙!!” 炎摩天的吼声变得比先前更加凄厉了,我的出现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个莫大的变数。 听了这话,我不禁哭笑不得。 之前他对我视而不见,我本以为他是不曾将我放入眼中,而今看来,却是有眼无珠。 而和帝释天梵无天一样的,在认出我的瞬间,他也同样流露出无尽的惊恐,似乎对我的前世也分外熟悉。 “你们这些永生者,每次见面都是一样的台词,就不能稍有变通吗?” 我朝炎摩天发出一声冷哼,由苍生之力所化的紫色光柱再度从杵身爆发而出,直朝着炎摩天侵袭而来! 见此,炎摩天瞳孔紧缩如临大敌,却是再也顾不得长生天,大量的莹火在他周身汇聚,妄图抵御来自我的攻击。 然苍生之力,本就克制着三界之外万物,而炎摩天这种永生门人,则刚巧置身三界之外。 噗!! 一声血肉破裂声响彻而起,在这一击之下,苍生之力毫无阻拦的破灭了万千莹火,径直洞穿了炎摩天的胸膛! “魔,魔!魔又再现黄沙,变数再度降临永生!怪不得九州之人胆敢重返黄沙,原来是你已归来!!” 这一刻,炎摩天不曾顾及自身伤势,朝着我发出一声惊恐咆哮。 而在他的咆哮声中,他已毫无战意,却是支撑着被苍生之力蚕食的身躯,重新跃上了蛟龙,就要朝着远处逃遁。 可我既然已决定出手,又怎有让他轻易逃脱之理? 毕竟从赴入黄沙到现在,我的手中还没真正染上过一滴永生者的鲜血! 随着我手一挥,一道由苍生之力所化的掌印当即出现在了炎摩天所逃的方向,直朝着他轰然落下。 在这一掌之下,他坐下蛟龙顿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磅礴的苍生之力疯狂地侵蚀于蛟龙自身,让他由莹火所化的身躯节节崩碎。 随着我手一捏,蛟龙顿时发出一声凄婉哀嚎,它早已干涸的心脏瞬间破碎,一棵棵生机盎然的尸鬼草当即从它的心腔中崩飞而出,随后在我的意志下化为灰霾。 尸鬼草凋零了,蛟龙庞大的身躯也在瞬间失去了力量,犹如尸骸般重重砸落在了地面,连带着位居龙首的炎摩天。 在长生天面前不可一世的他,此时的模样显得分外狼狈。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怀骇然的看着我,眼神从恐惧瞬间步入了绝望。 可他这抹绝望的眼神,并非因我而起,只因他此时的目光,却是不自主的从我的身上挪开,望向了我的身后。 我的身后是茹若初,虽然我们达成了共识,可也因为炎摩天实力太不济,以至于没等若初动手,炎摩天就已经惨败在了我的手中。 炎摩天看着茹若初,眼神从恐惧化为绝望,又从绝望化作了敬畏与卑微。 随着噗通一声响,炎摩天却是突然双膝落地,跪在了我的脚下——或者说是茹若初的脚下。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上苍开的莫大的玩笑!” 炎摩天摇着头,脸色显得苍白异常,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茹若初,“你乃黄沙圣女,是为黄沙之庇护者,你前世陨灭于两百年前,可……怎么可能,而今您竟站在了这尊魔的身旁,站在了黄沙的对立面!?” 炎摩天的这话,让我不禁万分愕然。 他竟然说茹若初前世陨灭两百年前,甚至还称呼她为黄沙圣女? 可是,茹若初是为九州人,更是悬棺门主,又怎么可能与黄沙与永生门牵扯到丝毫关系! 对此,我的心里掀起万千波澜。 不仅是我,茹若初的眼中也同样流露万千迷惑。 我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杂乱情绪,就打算询问炎摩天究竟何出此言。 可没等我开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却突然从炎摩天口中响彻而起。 一只佛光弥漫的手,却是在这时洞穿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胸膛位置突地探出! 第五百四十七章 精绝古国的传说 谁都没有料到,就在炎摩天放下所有防备的时候,长生天竟是突然袭来,一只手直接破穿了他的胸膛! “杀我故土故人者,当诛之!” 长生天的脸色显得愤怒而狰狞,大量的佛光伴随着黄沙之力从他的手中倾泻而出,疯狂地肆掠于炎摩天的身躯! 这一刻,炎摩天毫无防备,可长生天却是动用了自己全力,饶是双方实力差距巨大,但他的这一偷袭还是给炎摩天造成了致命的伤害。 两种力量的同时侵袭下,炎摩天的身躯顿时土崩瓦解,化作大量的幽蓝莹火溃散当空。 “长生天,你居然偷袭我!” 来自炎摩天愤怒而又恐惧的声音响彻而起。 肉身破灭后,他的魂魄飘荡到了半空之中,看着被佛光和黄沙所笼罩的长生天,他的眼里流露万分忌惮。 “你杀了我的故土故人,断绝了我在俗世的所有亲情,你本该死!” 说话间,一尊古佛虚影在长生天的身后重新凝聚而成,他的眼神也随即充斥着无尽杀机,“而我,也绝不会允许你转世重生!” 话落,万丈佛光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化作了漫天卍字佛印朝着炎摩天侵袭而来。 炎摩天的神色顿时变得万分恐惧,失去了肉身的他,此时实力已经大跌,已经完全没有了一战之力。 见此,炎摩天当即选择了逃,可漫天的掌印自四面八方而来,化作了一口佛钟将他重重包围。 来自其中的佛威滔滔而来,开始疯狂地撕裂着他的三魂七魄。 “不,不不不!你不能杀我,吾乃永生掌火使,你若敢杀我,永生门绝不会放过你!” 佛钟长鸣中,炎摩天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可他的话,换来的却是长生天一声冷哼,“即便我不杀你,永生门也同样不会放过我,也同样会将我除名,既然如此,杀你又有何不可?” 说话间,一道佛光光柱从长生天身上爆发而出,重重地落在了佛钟之上。 咚!! 一声洪亮的钟声响彻而起,炎摩天的灵魂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浑厚的佛威开始疯狂侵蚀于他,使得大量灵魂之力溃散开来。 这一刻,钟声响彻不绝,每一声响起,都给炎摩天造成了极大的灵魂创伤。 待到佛钟敲响一百零八下时,这个永生者的魂魄便已经彻底灰飞烟灭,连一丝残念都不曾留。 不曾想,眼下我们赴入黄沙之中,见到的第一个永生者本体,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陨灭,陨灭在了同为永生者的长生天手中。 炎摩天死了,长生天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弛了下来,浩瀚的佛光也重新归于他的体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朝着我们看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感激,“林笙,虽然我们是敌人,但刚才还是得谢谢你。” 听了这话,我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炎摩天说茹若初是为圣女,这一事儿让我感到万分疑惑,可没等口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却死在了长生天的偷袭之中。 这一事儿,让我感到颇为不悦。 可他终究是永生门的弃子,对于已蒙受重创准备撤离的九州道门而言,也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像这样一个弃子,他的死活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长生天,我们不会再为难你,从此你自由了,日后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我当即和茹若初准备离去,准备和沉江客他们会合。 “林笙,等等!” 可这时,长生天却朝我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长生天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我身旁的茹若初,“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刚才炎摩天为何称这位姑娘为黄沙圣女吗?” 对此,我微微皱眉,不禁朝长生天看去,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可长生天不言,却是看向了这座已经破碎不堪的祭坛,看向了中央那座巍峨的石像。 在刚才和炎摩天的一战中,凛冽气浪侵袭四周,那些常年垒积在石像上的皑皑白雪已经尽数溃散,露出了石像的本体模样。 而看清这尊石像的庐山真面目后,我的身体猛地一个咯噔! “不,不可能!!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万分惊骇中,我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因为这座石像刻画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道门之妻茹若初! 只见石像的脸孔仪态,几乎和茹若初一模一样。 而这座石像也不知在这儿屹立了多少年了,通体有着明显的风化痕迹,基座也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林笙,像这样的石像这样的祭坛,在昆仑山和黄沙之地还有很多,犹如九州之地随处可见的神明雕像,黄沙中人信奉于她,向她敬仰朝拜祷告祈福。” 说话间,长生天缓缓回过了头,却是朝着茹若初看了过来,“而她就是黄沙一带的初代永生者,众生眼中的圣女,黄沙之地庇护者,也是黄沙之中唯一一个由凡人修行而成的神明。” “如果我没看错,这位姑娘因为就是黄沙圣女的来世,您之所以会不由自主赴入桃山村,恐怕是受到了这座祭坛的招引。” 长生天的这番话,玄而又玄,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在说谎。 可是,这座和茹若初一模一样的石像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而茹若初在魂魄归入阴间后,她的肉身也是化作了沙尘赴入了黄沙之中。 再加上先前茹若初和我所说种种,让我又不得不相信长生天所说的这番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就意味着,茹若初的前世是为永生者,而她本质上也是九州道门的敌人? 带着这一狐疑,我看向了长生天,可长生天却摇了摇头。 “林笙,你的外公是天行门主,关于永生门的来历,想必你多少有所了解吧?” 对此,我点了点头。 所谓永生门人,说白了就是第一代护龙人,是两千年前祖龙虔诚的龙仆。 但以帝释天为首的永生者,因为不愿屈之人下,背叛了祖龙妄图自己取而代之。 结果他们的阴谋被祖龙发现,被一路追杀逃来了此地。 祖龙陨灭后,天行门又成为了第二代护龙人,几度破灭了来自永生门对九州的反攻,从此永生门永驻黄沙之中。 “其实,在永生门赴入黄沙时,黄沙便已是有主之地。当年黄沙之地的统治者,是为精绝古国。精绝古国是为母系社会,历代国君皆为女子,又被世人尊称为圣女。” 长生天告诉我们,黄沙之地最开始的主人是为精绝古国。 当年永生门被祖龙追杀走投无路,为了寻得一隅偏安之地,他们以长生不死之术为筹码,向精绝古国换得了入主黄沙的权力。 借着长生不死之术,当时精绝古国的圣女得以参悟天道,成为了黄沙之地首位人间成神的神明,同时也是黄沙唯一一尊神明。 可没多少年,数尊神明突然降临黄沙,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神明之战。 在这场神之战中,黄沙圣女遭受重创,自此陷入了千年的沉睡。 千年沧海桑田,因为圣女的归寂,曾经强盛一时的精绝古国也逐渐衰落,最终消失在了岁月长河之中。 可为了报答黄沙圣女的收留之恩,也出于自身利益权衡,这些年来永生门一直有派人守护她的陵宫,又在黄沙各地兴建祭坛铸起神像,为世人信奉瞻仰,妄图以众生信仰之力,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而在两百年前,也就是在古道门西征黄沙之时,圣女终于苏醒,神光照耀黄沙。 圣女眷顾世人,圣女不愿世间再兴杀伐,她想平息九州道门与黄沙之间的恩怨,想以一己之力叫停这场延续了千年的战争。 可外域神明不期而至,黄沙之中第二次神之战就此爆发。 而在这一战中,圣女彻底陨灭,她的神力消散世间,自此黄沙之中再无神明,只留下无限接近于神的永生者。 黄沙与道门之战,虽然最终以古道门的全军覆没画上句号,但因为圣女的陨落,此战对于永生门人也同样是场惨胜。 事后,永生门收敛了圣女的遗体遗物,将其葬入了精绝陵宫中,自此精绝古国一脉彻底消亡。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长生天就不得而知了。 听了长生天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不禁兴起万千波澜。 长生天虽然没有明言,但他所言又不言而喻,无不指向了茹若初,在告诉我茹若初前世就是精绝圣女,是为黄沙之地的守护神。 我不禁想起当初悬棺门林家石山中那尊已经陨灭的神明。 在得到了那尊陨灭之神的力量后,身为符道传人的茹若初,却突然有了召唤黄沙的力量,而她在魂归阴间后,肉身也莫名化作了黄沙,赴入了黄沙之地。 可是,埋葬在我家族石山的神明究竟是谁,在悬棺门的宗门志上并不曾有记载,林家族谱上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爷爷和茹若初以及父亲对他也都一无所知。 听着长生天所言种种,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内心油然而生。 莫不成林家石山中那尊已经陨灭的神明,其实就是茹若初前世的一缕残念? 也正是因为这一缕前世残念,所以茹若初在死后,肉身才会归入黄沙,又在黄沙之中,借助着无处不在的神像,获得了众生信仰之力,从而获得了独立的意志? 而茹若初本为初代永生者,可因为自身残念被留在了林家石山,所以她的魂魄才会在悬棺门中转世重生,成为了现在的悬棺门主!? 这个想法刚上心头,立即将我自己吓了一跳。 我下意识朝着茹若初看去,后者却是一抹意味深长。 “长生天,你讲的这个故事很有意思,让我都忍不住想要信以为真。只可惜我的脑子里满是混沌,对于过往一知半解。” 说话间,茹若初的目光越过昆仑,投向了茫茫黄沙,“如果我当真如你所说,是为黄沙圣女,那你可知道我的前世陵宫埋葬何处吗?” 对此,长生天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当然,如果您想要前往故土重获前世神威,小僧甘愿鞍前马后为您效劳。” “可在这之前,我希望您能答应小僧一个条件。” 听了这话,茹若初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长生天说道,“圣女大人,你我之前在九州道门中虽未相见,但我的遭遇想来您的丈夫林笙一定是知道的。” “如今的我已成了九州道门的棋子,又成了永生门的弃子,为两界所不容。无论我如何负隅顽抗,最终都免不得一场杀身之祸。” “所以,我希望圣女大人能许诺予我庇佑,在你觉醒前世力量,重新位及神明后,为我在夹缝之中寻得一丝生机。” 第五百四十八章 会合 长生天本不容于道门,又因为帮助道门赴入黄沙,使得他也同样为黄沙所不容。 正如他所说,他已是两界边缘人,永生门人必杀他,而道门中人也不介意看着他死,他本质上已经穷途末路。 而他向茹若初提出的这一条件,本质上并不过分——前提他所言是为真。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自然没问题。我现在脑子里很混乱,我也很希望能早已解开困惑。” 茹若初想了想,答应了长生天的要求。 听了这话,长生天眼中顿时流露喜色,“既然如此,圣女且随小僧来,小僧这便带您返回精绝故土!相信黄沙之中,有无数的人正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说话间,长生天反客为主就打算下山,可茹若初却摇了摇头。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探寻自己的前世,也不想这么急着让自己醒来。” 茹若初看向了我,“林笙说他是我的丈夫,我潜意识里也觉得他是我的命中之人。我想在他身旁多陪陪他,让我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害怕自己觉醒了前世后,会和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茹若初如此说着,却也让我心中不禁流露一分不安。 是啊,前世! 念冰就是因为觉醒了前世,所以才由佛化魔,对我的爱也化为了恨,最终将这股恨意转嫁到了茹若初的身上,害得她魂归阴间,也害得整个道门险些遭来弥天大祸。 如今的茹若初说白了就是一具拥有了独立意识的肉身,她并不是真正的茹若初,她对我的好感和亲近,只不过是出于一种本能。 依长生天所言,茹若初是黄沙圣女,也备受永生门尊敬。 谁也说不准,她在觉醒了前世化为神明后,是不是也会和念冰一样,与九州道门反目成仇,与我因爱生恨。 而像这样的变数,无疑是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 对此,长生天眼中流露一丝黯然,可既然茹若初如此说了,他也不敢多有强求。 “林笙,我虽然不知道过往究竟是怎样,但我很喜欢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 这时,茹若初朝我看了过来,脸上再度浮现出那抹让我万分熟悉的阳光笑容。 至此,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在经历了这么一茬子事儿后,我差点就把沉江客他们遗忘。 是啊,经过沙民之患后,道门众人可以说饱受重创,更是有了退出黄沙的打算。 而现在我最应该做的,无疑是马上前去与他们会合,再决定是去是留。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不敢再有含糊,朝茹若初说道,“若初,要不我们现在还是离开昆仑,和我的道门故人会合吧!”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都听你的!” 茹若初点了点头,对于我的决定当即表以认同。 可长生天的脸色却在瞬间变了,“什么?你们要回去!?不,不可以这样!沉江客过去两百年对我所做种种我都记在心里,他就是我的心魔,你们不能这么残忍,把我再带到他的眼前!” 对于长生天这话,我起初还有些莫名,可很快才意识到,因为茹若初的原因,此时的他已经和我们成了一路人。 可我对长生天没多少好感,随后没好气的朝他说道,“你如果害怕沉江客,也可以不必跟着前来。” 听了我这话,长生天的脸微微一白,毕竟永生门对他的追杀还历历在目。本为弱者的他,有权利做的不过是在龙潭与虎穴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而已。 见长生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也不再多言,可很快又有一个疑惑从内心萌生。 我打量着长生天,朝着他审视了好一会,“长生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早在少年时就已经被掳去了九州,为何对黄沙圣女之事如此了解?” “圣女之传说,在黄沙之中本就妇孺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你若不信,但妨问一问黄沙中的俗世人。” 长生天如此说着,可一想着要去再见那帮道门人,他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哆嗦了起来。 “若初,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吧。” 我朝茹若初这么说道,茹若初回之以温和笑容,随后最后看了一眼那尊与她一模一样的神像,挽着我的手就朝着山下走去。 长生天也第一时间跟了上来,可表情却再度恢复了以往的诚惶诚恐,也不知道在过去的二百年来,沉江客都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恐惧。 如今的茹若初已有着控制黄沙的能力,来到昆仑与黄沙交界的边缘后,她轻轻挥了挥手,原本平静的天地间再度兴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携卷着黄沙从我们周身掠过,却是轻易地托起了我们三人的身体飘飞到了空中。 与先前相比,此时我这风沙已没了丝毫恐惧,只因已知出自若初之手。 风沙载途中,我们越过了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峦,很快就回到了那片熟悉的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回到了内陆河的尽头,来到了我们步入黄沙最开始的地方。 按照我的料想,此时沉江客他们已经做好了折返的打算,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理应已经到了黄沙边缘,甚至迈过了昆仑山返回了黄土高原才对。 我们在风沙中来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可我朝着周围审视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 在内陆河的尽头,我并不曾看到有丝毫船只的身影。 而通往黄土高原的那一段路程上,我也没有看到一丝往回走的脚印。 这也就意味着,沉江客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或许是因为中途改变了主意,也或许是半途遭遇了变故。 我的心里不禁衍生出一股不安,当即沿着内陆河一路前行,想去寻找大部队的踪迹。 就这样,我们三人逆流而行,不知觉再度来到了已经毁灭的摩柯寺附近。 可从上游流下的河水,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片猩红,时不时可以看到一截截人的残肢断臂沉浮水浪间,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我的目光顺着流水投向了上游,阴阳道法下,我感知到在河道拐角处,有大量的人员混战一处,各种繁杂的力量充斥其中。 不好,沉江客他们有危险! 我的心里暗道不妙,当即将水行术催动到了极致,滔滔水浪当即在我们身后崩腾而起,我们三人也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朝着上游驰行。 不消片刻工夫,数十里路程已去,却见一艘艘渡船在内陆河两岸尽数破碎搁浅,一具具浮尸纵横水中,殷红的鲜血更是遍布流水与沙漠,犹如人间炼狱。 在这返回的路程中,沉江客他们却是再度遭受了沙民的攻击! 而这些沙民却是和先前在血湖边畔所见到的并且已经被我们所抹杀的一模一样,因为在这群人当中,我又看到了云渐离夜长央以及云中山三人的身影! 之前云渐离和夜长央就曾和我们说过,他们遭受了来自精绝古国的诅咒,诅咒有着复制众生生命的力量,死后的他们不仅化作了沙民,由沙民所化的他们更是遍布整个黄沙,几乎无处不在。 而现在朝沉江客等人发动攻击的沙民,显然是另一批受到精绝古国诅咒的古道门人。 此时,以沉江客为首的众人正在苦苦应付着来自云渐离和夜长央的攻击,却已是节节败退,一个个身受重伤。 看到这一幕,我不曾有丝毫犹豫,当即化作一道残影掠入了战局中央,磅礴的苍生之力从杵身之中爆发而出,直袭向了浑身笼罩着积尸气的夜长央。 此时的我已是全盛状态,手中苍生杵更是天然克制这些沙民的利器。 一股紫色的光柱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没有丝毫阻碍的就破灭了夜长央周身层层阴气,径直轰射在了他的本体之上。 一阵凄厉的哀嚎顿时响彻而起,在苍生之力的蚕食下,这个让我身魂陨灭的夜长央,几乎没有丝毫抵挡之力,身躯在苍生之力下节节崩碎,化作黄沙溃散当空,一株尸鬼草也无声从他心脏中剥落,枯萎凋零。 沙民形态下的夜长央陨灭了,我手中苍生杵再度指向了云渐离,没有任何意外的,云渐离也在磅礴苍生之力下化作黄沙溃散。 “都给我滚!” 我一声怒喝,苍生杵重重的刺入了脚下地面,一道道紫色的光华顿时从地表之中爆射而出,方圆五里范围内顿时被浩瀚的苍生之力所笼罩。 这股苍生之力对九州道人并不曾有丝毫影响,可那些沙民一经接触,立即发出声声凄厉哀嚎,瞬间不复先前强势,一个个化作黄沙溃散,一株接着一株尸鬼草纷飞当空,最终尽数枯萎凋零。 随着我的这一出手,原本一面倒的局势瞬间扭转,这些先前让众人狼狈不堪的沙民也在瞬间被抹灭。 看到这一幕,沉江客柳乘风等人无不愕然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林笙,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完好归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长生天的条件 “林笙,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完好归来!?” 柳乘风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无尽惊骇。 是的,我在先前的战斗中就已经肉身陨灭魂魄溃散,后来更是只留下了一缕残念。 我的到来,无疑震惊了在场众人。 对此,我没有回答,而是朝着柳乘风的怀里看去,在他满是血迹的衣袍中,我隐隐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一股和我如源一体的气息。 而随着我的意志牵动,一缕淡淡的佛光从柳乘风的怀里飘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缕佛光在我的眼前不断凝聚,却是化作了一道和我一模一样的虚影。 这道虚影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是我行将消散的一缕残念。 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这一刻悠然心生。 我发现自己的意志在这一刻竟是共生于本体与残念之上,我的所思所想,此刻也完全投射在了残念之中,以至于本已濒临溃散的他,脸上也露出一丝释然笑容。 “原来如此,我并未身死。” 我的残魂漂泊在虚空中,和我的本体一道如是言。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这缕残念当即尽数破灭,消散当场。 残念消散了,那种意识共生的奇妙感觉顿时消散一空,而‘我’也成为了唯一的‘我’。 原来,当初从水中走出的那一道倒影是真的,他并非妖魔鬼怪,而是我自身,我既出现在了昆仑山中,重逢了茹若初,也跟着大部队来到了血湖边畔,而我的意识也在不断穿梭于两具一模一样的身体之间。 而我和那些接连出现了好几次的云渐离夜长央一样的,都遭受了来自精绝古国的诅咒,分裂出了一个个相同的个体。 对此,我当即走上了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给了柳乘风等人。 “林笙,看到你真身归来,外公我真是心中甚慰,不然还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与爸妈交代才好!” 柳乘风朝着我上下打量着,看到苍生杵十四子佛珠已经青铜镜都傍于身间,他也认同了我的话,不禁长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了,再度变得万分震惊。 不仅是他,沉江客等人也同样如此,他们的目光纷纷掠过了我,朝着我身后看去,看向了茹若初。 “茹若初,你不是都已经魂归阴间了吗,为何会重生黄沙之中?” 比起我在精绝诅咒下的死而复返,众人对于茹若初的到来更是显得万分惊骇。 对于当初茹若初肉身归入黄沙之事,我并不曾跟道门众人说及,只因担心也会和念冰一样,招来众人的警惕和仇视。 可现在茹若初已经到来,我也索性将当初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随后又把长生天跟我们所说之事一一复述而出。 在得知茹若初是为黄沙圣女,甚至还是初代永生者后,沉江客等人没有任何意外的都流露出了一丝警惕。可因为我刚才出手相救,以苍生之力化解了在场为难,所以大伙并没有将心中之忧直言。 可此时他们看茹若初的眼神,无疑与当初对待念冰时一模一样,都有着一抹浓浓的戒备。 而唯一例外的,则是枯荣大师。 在众人得知真相后都万分惊愕的同时,枯荣却是显得异常的冷静,似乎这一切对他而言并非初闻。 “阿弥陀佛,以林笙之言,若初师妹如今你已肉身化境,不知可还识得老衲?” 枯荣大师走上了前,朝茹若初和煦问道,声音里并无警惕抑或敌意。 茹若初微微蹙眉,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熟悉,但一时又记不清究竟何人。” “老衲是你佛门师兄,共尊无常真佛为师。” 枯荣大师说道,“当初,无常祖师之所以收你为徒授你闭口禅,便是因为早知你的前世过往,也知你后来所遭遇之劫难。所以,当念冰对你动以杀心时,师尊才会刻意见死不救,为的就是激起你的前世力量,让你归入黄沙探寻前世,此乃宿命尔!” 茹若初并不曾真的拥有过往记忆,对于枯荣所言不觉一头雾水,却是让我心中惊奇万千波澜。 无常祖师早已归临佛门,随着肉身毁灭,只怕这辈子都回归不了人间了。 而以枯荣的话中之意,无常在归入佛门前,却又多留了一步棋,对茹若初的前世今生更是了然于心。 听了这话,茹若初随即双手合十,朝枯荣问道,“那么大师可以告诉我,我是否应该听那小和尚之言,返回精绝故地?” 枯荣大师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你但妨去之,不必担心会有后顾之忧,此乃无常祖师之原话。” 我不知无常祖师在离去之前,究竟跟枯荣交代了什么,但从枯荣的这番话看来,似乎茹若初的前世与九州道门并非敌人,而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对此,我原本还颇为担忧的内心,不禁平和了些许。 沉江客等人也都和枯荣打了百年交道了,对于他的为人言语自是再熟悉不过。 为此,在枯荣话落后,众人也随即收起了对茹若初的敌视。 “既然如此,林笙你且陪茹若初前去精绝故地吧,我等便先不奉陪了!此次黄沙一行,出现了太多的变数太多的匆促,以至于还未见到一个永生门人,各宗门便已损伤惨重,我等已无法承受此番风险。” 这时,沉江客开口了,退出黄沙之意已绝,可心中却是万分不甘。 毕竟此次赴入黄沙的计划,是由他提出的,而他也是迫切想要入主黄沙之人,除了让众先烈遗骸回归故土,更是为了所谓长生不死之术。 但那些无处不在的沙民,却将所有人的计划彻底打破,也几度让众人险些折戟黄沙。 而此时,众人的身上皆伤痕累累,多年培养的道门精锐也已经损伤近半,这在过去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饶是沉江客对黄沙执念深种,也不得不权衡利弊顾全大局。 “沉门主,为了今日黄沙之行,您已筹备了两百年,因为区区沙民阻道,便轻易放弃抹杀永生之心,未免太过落魄?” 就在这时,一直唯唯诺诺躲在身后的长生天不知犯了哪门子毛病,朝沉江客这么说道。 可他的语气虽然充满嘲讽,但对沉江客刻入骨髓的恐惧却依旧写在脸上,以至于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哆嗦着的。 沉江客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长生天,你逃走之后却又折返,可真是出乎本尊意料。而今你出言折辱本尊,就不怕我拿你开刀?” 听了这话,长生天顿时面若寒蝉,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可他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可……可如果我告诉我,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沙民呢?” 听了长生天这话,原本还满目颓丧的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朝着长生天看了过去。 是的,眼下对我们最大的阻碍无疑就是沙民,特别是云渐离和夜长央,他们二人对我们无疑已是绝对碾压。 我的苍生之力虽然能抹杀他们,但在精绝古国的诅咒下,本就已化身沙民的他们,又变得无处不在,若真继续往黄沙深入,也必将陷入一连串代价极大的苦战。 至于那些永生者,我和梵无天炎摩天都有过交手,他们并不像帝释天那般恐怖,在场的每一个道门巅峰强者,倒是都有着与他们一战之力。 而长生天的这番话,无疑戳中了每个人心中的痛点。 “我知道,你们这次进入黄沙之中,最害怕的就是沙民,特别是那些由古道门强者所化的沙民。事实上永生门之所以无惧你们,也是因为有这些沙民拱卫黄沙周围,他们是永生门在此地最坚厚的屏障。” 长生天生生吸了口气,说道,“可是,我知道这些沙民的命门所在,你们完全可以在黄沙中继续前行,而我可以帮你们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他们,让你们直接攻入永生门腹地!” 长生天是为灵童,他的前世本为永生者,对于黄沙中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 现在他已被永生门除名,九族之人也均死于永生者之手,孤立无援的他一旦失去了庇护,则必死无疑。 而我们这些九州道人,无疑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唯有我们能给予他最后的庇护。 至少在这一点上,长生天和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长生天,我虽然对叛徒历来不耻,但你之所言却让我无法拒绝。” 分析了其中因果关系后,沉江客一步步朝着长生天走了过来,“如果你真心决定要帮我们,那么现在可以开出你的条件了。” “要求?我的要求自然是能好好活着!” 长生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加上一条。那就是将所有沙民尽数解决之后,沉门主您能给我一个道歉。为过去两百年你对我所做种种予以道歉!” 听了这话,沉江客微微一愣,随后突然大笑出声来,似乎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 “道歉?你竟敢让本尊对你道歉!?” 第五百五十章 半神强者,恐怖如斯! “道歉?你竟敢让本尊对你道歉!?” 听着长生天所提出的条件,沉江客大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 可是,就在我以为沉江客会对他施以惩戒,以赎其冒犯之罪时,沉江客的态度却瞬间转变。 他朝长生天说道,“只要你能解决掉这些沙民,让众先烈落叶归根,我向你说声道歉又有何不可?” 听了这话,不仅是长生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沉江客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更是知错改错不认错,而今竟答应了长生天如是要求,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看来大丈夫当真能屈能伸。 “好,这可是你说的!” 长生天点了点头,脸上的怯意也不禁淡薄了些许。 “既然如此,你且说说该如何对付这些沙民。” 下一秒,沉江客恢复了以往威严,带着一丝阴郁的语气朝长生天继续问道。 可长生天没有直言,而是沿着内陆河上游指去,“答案就在那片血湖中。” 在长生天的许诺下,众人放弃了离开黄沙的打算,当即逆流而上再度折返,朝着先前的血湖行去。 而此时我的内心也是颇为复杂。 以刚才枯荣的意思,无常祖师显然是支持茹若初寻回前世力量的。如果她重归神位后,依旧选择站在我这边,那么日后在对付永生门时,无疑也多了一分依仗。 看来在解决了这些沙民之后,我们接下来还是得先往精绝古国走一趟了,至于何时直面永生门,恐怕还得等茹若初觉醒前世后再做筹谋。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再度折返,又回到了先前败走溃逃的血湖边畔。 可眼前的这一切,却是让我们呆住了。 在之前和沙民的一战中,环绕于黄沙的这座小镇已经尽数湮灭,周围的大地更是支离破碎。 而此时折返,眼前的一切竟在瞬息间恢复如初。 周围一带黄沙茫茫,丝毫不曾有战斗留下过的痕迹,一幢幢和道门风格一模一样的建筑依旧完好无损屹立小镇中,血湖边畔也草木葱郁依旧,唯有那几辆不知从哪来的吉普车已经破碎不堪。 这才几个时辰的工夫,原本已经尽数毁灭的血湖小镇,竟是变得恢复如初! 见此,我们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吱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开门声忽然从镇子里响起。 那些身死黄沙的古道门先烈,那些明明已经被我们所抹灭的沙民,此时竟从各个宅子中鱼贯而出,再度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而为首的,依旧是夜长央云渐离! 受到精绝诅咒的沙民,杀之不尽生之不竭,可我们这些道人的命却只有一次,若真与他们正面抗衡,即便十倍之众,也必将赴死黄沙之中。 “魔!魔又赴入了黄沙,当诛之!” 这时,所有沙民齐齐发出一声长吼,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们纷纷拿出了各自的法器,各种力量从他们身上爆发而出,带着滚滚杀气直朝着我们攻杀而来! “这些人交给我吧。” 茹若初淡淡的说了一声,随后主动往前走出了一步。 只见她缓缓展开了双手,一股七彩神力当即从她体内爆发而出。 一时间,周围天地间的黄沙立即与她产生了共鸣,以茹若初为中心,大量的黄沙开始迅速的朝着她凝聚,逐渐化作了一座高达四五百米的黄沙巨人! 黄沙巨人站在茹若初的身后,站在我们的身后,看向了前方袭来的芸芸沙民。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响彻天际,大量的风沙也随即从黄沙巨人口中汹涌而出,却是化作了漫天拳影,直朝着下方倾泻而来。 噗!噗!噗!…… 一连串的血肉破裂声当即响彻而起,这一道道拳影却是精确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洞穿了他们的胸膛,深种他们心脏之中的尸鬼草也伴随着血肉与黄沙,从胸腔内剥离而出! 一时间,原本杀声震天的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空洞的胸腔。 以他们胸口的血洞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纹瞬间遍布他们全身,下一秒,这些人的身体当即节节坍塌,化作了茫茫黄沙溃散当空。 而就连云渐离夜长央也同样未能幸免,在进攻的一瞬间,他们一个动用了五行道化,一个动用了积尸气。 可半神面前众生平等,众生皆为草芥,来自黄沙巨人的拳影却是毫无阻拦的破灭了他们所有道法,径直落在了他们本体之上,将生于体内的尸鬼草尽数破灭。 哗啦啦!…… 大量黄沙翻飞当空,这场战争刚刚开始,便已匆匆宣告结束。 在茹若初这一击之下,所有沙民顷刻湮灭。 见此,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无不呆住了。 在获得神明之力后,茹若初无疑已达到了半神之境,可因为一开始就受到了念冰这尊半神的压制,我们一直没能看到她施展出真正的实力。 而此时她的这一手笔,无疑惊世骇俗。 半神之境,恐怖如斯! 要知道,这云渐离夜长央先前可是差点让我们团灭,可在茹若初的面前,竟是连一丝反抗之力都不曾有,犹如蝼蚁一般顷刻碾压! 现场许多人不觉倒抽了口凉气,被茹若初所展现出的这一半神之力所吓到了。 “看来,人间世界最终还是要属于神明,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却已越发不堪重任了。” 看到眼前此景,陆消川不禁一声长叹,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沮丧。 “罢了,罢了,只要能抹除永生门这一千年之患,神也好人也罢,未来不与人间为敌便为安好!” 柳乘风如是说着,虽然茹若初是他的外孙媳,但声音里终究透露着种种不安。 “诸位,说笑了。” 面对眼下众生百态相,茹若初这么回应了一句,不曾回忆起过往的她,对于这些熟悉的道门同仁,并不曾有先前的和煦与谦卑。 而随后,她的目光掠过了血湖,投向了黄沙深处,最终落在了十里开外的一座百米沙丘上,一抹冷冷的杀机随即浮现眼眸中。 “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你了。” 茹若初朝着沙丘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的声音不大,但在风沙的加持下音浪席卷四周。 可沙丘无动于衷,茹若初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既然你不愿体面,那我就让帮你体面吧。” 茹若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随着她手一指,一道黄沙掌印无期而至,重重轰击在了那座沙丘之上。 轰!!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整座沙丘顿时四分五裂。 可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也同样从爆炸的中央汹涌而出! 我极目远眺,却见在沙丘破碎的刹那,一个灰色的人影却是突然显现,置身在了一道黄沙掌印之下! 只见那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僧人,他手持着一柄黄沙禅杖,脖子上悬着一串人骨佛珠,所传之僧袍亦由黄沙所化。 此时他的面色显得异常痛苦狰狞,为了应付这一道从天而降的掌印,他无疑已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大量的黄沙开始朝着他迅速汇聚,不断的朝着上方冲击着。 然而,半神之力又岂是凡人所能相提并论? 饶是他竭力抵抗,可黄沙掌印还是余威不减继续落下,最终溃散了他所有攻击,轰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轰! 一声巨响响起,掌印结结实实砸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僧人也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殷红的鲜血伴随着黄沙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觉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僧人并不像来自血湖的沙民,而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之前炎摩天曾说起过,永生门此次特意派出了两个永生者,一个是为了追杀长生天,另一个则是为了对付九州道门。 而现在,炎摩天已经死了,可前来对付我们的第二个永生者却迟迟不见踪影。 如果我没猜错,只怕就是这个从沙丘之中现身的僧人了。 一击之下,这名僧人俨然重伤,可茹若初并没有将他立即斩尽杀绝的意思。 随着她手一捏,那道掌印当即收缩了五指,死死地捏住了那名僧人。 在风沙的承载下,这个僧人很快便被带到了我们面前,重重地摔在了我们脚下。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僧人痛苦地从地上挣扎了起来,他并不曾因为突遭重创而有所恐惧,相反却是目光直视着茹若初,发出声声咆哮。 “我认得你,你是黄沙圣女,你乃沙中神明!您本应站在庇护于你的永生门一边,怎么可以心向外族!?” 和先前的炎摩天一样,这个僧人对于茹若初的到来也感到万分震惊。 对此,茹若初的眼中流露一丝迷惑,“你是谁?” “我……我乃永生门下掌沙使须摩天,奉命前来血湖对付九州道门。” 这个自称须摩天的僧人虽然万分惊恐,可不知是出于对所谓黄沙圣女的恭敬还是怎么,却是如实朝茹若初说道。 “圣女大人,您是永生门的盟友,我想今日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一定是受到了这些九州人的蒙骗!还请您迷途知返,莫要泥足深陷,待到眼前事解决后,在下定会带您返回精绝陵宫,让您唤醒前世重归神位。在这之前,还望您莫再插手此事!” 须摩天如是说着,声音里卑微而又忠诚。 听着他的这番话,茹若初的眼神中流露一丝迷惑。 “前世?神位?我的脑海一片混沌,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可过了好一会,她摇了摇头,随后朝着我看了过来,“可是,林笙说他是我的丈夫,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他的妻子,与你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丈夫。” “丈夫?您哪来的丈夫?” 须摩天下意识朝着旁边的我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存在一般,整个人莫名一个颤抖。 “这……这怎么回事,千百年来多次祸害黄沙的魔,居然又重生世间!而圣女大人您,竟然称他为丈夫!” “您可知道,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两百年前您之所以陨灭,就是拜他所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须摩天竟然说,茹若初两百年前陨灭,竟然也是因为我!!? 第五百五十一章 诅咒之谜 须摩天的这番话,让我一时间措手不及。 要知道,之前念冰就曾对我说过,前世我对她只有谎言与欺骗,并且身死我手。 彼岸的红尘泪也是为了追寻我,最终折戟黄沙,封印聚魂棺中。 而今天,须摩天竟然也说,茹若初前世的陨灭,竟然也是拜我所赐! 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可如今的我尚未觉醒前世,对于过往几乎一无所知。 可从他们的所言所语中,一种隐隐的不安越发占据心头。 “过往的事情已成过往,可我只放眼现在,我只相信自己的知觉。” 面对须摩天的质问,茹若初如是言,可眼神里终究流露一丝阴霾。 “圣女大人,您真是执迷不悟!若您一意孤行,不仅祸害整个黄沙,更将毁灭你自身!” 须摩天的脸猛地一抽,可声音里却是透着一抹无力感。 “你口中的圣女,是我九州悬棺门门主,也是老夫之外孙媳,少在这给我挑拨离间,叨扰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这时,柳乘风似乎也觉得继续说下去是为不妙,当即走了上前。 伴随着一阵龙吟声起,一道涌动着幽蓝龙炎的龙魂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直朝着须摩天侵袭而去! 在这之前,须摩天也已经身受重伤,面对柳乘风的攻击,却是已没有了丝毫抵抗之力。 没有任何意外的,龙魂径直穿透了他的身体,大量的龙炎开始从他周身绽放而出,他的身躯也在火焰之中化作黄沙层层崩塌。 “九州中人,实力平平,可阴谋算计却是首屈一指!可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们轻易得偿所愿!” 须摩天不甘的声音在龙炎中响彻而起,而与此同时,来自他的力量也在毁灭中尽数爆发出来,侵袭四方。 “醒来吧,被诅咒的黄沙子民!” 嘭! 随着话落,须摩天的身体也随即在龙炎侵蚀中化为黄沙溃散当场,他的魂魄飘散到了当空。 可没等他来得及逃逸,一道灼热龙炎却从柳乘风的手中喷薄而出,只在瞬间便让他魂飞魄散。 须摩天,死了。 可来自他的力量,此时却伴随着纷落的黄沙,降临于整个血湖边畔。 一时间,那些盎然生长于血湖边畔的尸鬼草突然连根拔起,分散于周围满满黄沙之中。 这些尸鬼草一经落地,便立即钻入了地底,消失不见踪迹。 而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却是从地底之下爆发而出。 以血湖为中心,一道道裂纹当即遍布地表,整个大地也随即发出阵阵剧烈的颤抖。 轰!轰!轰!…… 一声声剧烈的爆震声从地下传荡而起,我看到有大量的积尸气以及五行之力从裂痕之中爆射而出,弥漫当场。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个个的人影陆续从黄沙之中破土而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而眼前的这些人,赫然是云渐离与夜长央! 是的,云渐离与夜长央! 他们就好像被复制粘贴了一般,一个又一个出现在了黄沙之中,出现在了我们周围,朝着我们汇聚而来,人数成千上万! “九州故人,我早就提醒过你们,我们无处不在。你们不应趟这一趟浑水。” 这时,位于最前方的一个云渐离朝我们这么说道,他摇着头一声叹息,可脚步还是不停地往前前行。 “黄沙之境,乃九州之禁地,擅入者当诛之!” 可下一秒,又有一个云渐离走了上来,声音中饱含嗔怒。 而在血池的另一方,也有着数以千计的夜长央朝着此地前来,他们每往前走一步,来自他们的积尸气便弥漫三分,脚下的黄沙也因此化为尸水。 此时,我们的眼前出现了千千万万的云渐离和夜长央,来自他们的力量席卷当空,让人无不心生战栗。 梵无天曾对我说过,永生门想要对付我们,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我不知道这精绝古国的诅咒究竟是一种怎样不为人知的秘术,但从眼下的这番手笔看来,他们显然能够自行控制这一诅咒。 随着须摩天自散毕生修行,那些盎然生长于血湖边畔的尸鬼草,却是化作了千千万万个云渐离夜长央,并且每一个人都有着远超乎诸多道门强者的力量。 如此之举,几乎与传说中的撒豆成兵无异。 如果换做以往,即便我万法俱全,面对这么多古道门顶级强者的攻击,也终将免不得身死人陨,众多九州道门人更是难逃全军覆没的宿命。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永生门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理应一早就入主九州称霸人间才对,又何必再蜷缩于黄沙一角,甚至帝释天决定对付我们时,也只是孤身前来? 莫不成,这其中还有为我们所不知的隐情? 看着朝着我们越发迫近的众人,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狐疑。 可与先前的压迫感不同,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因我知道,此时的我们有着一个莫大的靠山。 “林笙,你告诉我,我真的是你的妻子吗?” 就在这时,那座靠山开口了。 茹若初虽然出手对付了须摩天,但须摩天临死前对她所说的那番话,还是让她心生芥蒂。 对此,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随后,茹若初将手探向了我的心头,来自她的力量瞬间涌入了我的体内,深入我的灵魂。 不消片刻,茹若初收回了她的力量,点点头,“看来,你并没有骗我。” 随后,茹若初将目光落在了眼前汇聚而来的众多沙民。 随着她微微掐出手诀,身后的黄沙巨人再度往前走出了一步。 一股浩瀚黄沙呼啸而起,化作了一堵屏障,将众九州道人以及眼前的血湖尽数包围。 这些沙民的力量,一经触碰到黄沙屏障,就犹如石沉大海一般,瞬间吞噬一空,而他们的身躯在受到黄沙的侵袭后,也当即节节崩碎,化为黄沙飘散当空。 有着这道黄沙屏障在,外界的一切立即无法再伤及我们分毫。 而茹若初也随即朝我们看了一眼,“这些怪物就交给我来对付,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了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长生天。 长生天也随即明白了我眼神中的意思,说道,“所谓精绝古国的诅咒,其实就是一种能复制他人肉身乃至灵魂的上古力量,并且能让被复制者拥有和本体一样的道行。” “这种诅咒,一开始是为精绝圣女独有,可后来永生门在黄沙之地经营千余年,多少也参悟了一些。” “想利用这种诅咒复制他人的力量,那么被诅咒的人就必须身在黄沙之中,或者说,他们的尸身必须身在黄沙。而一旦诅咒得逞,那么被诅咒者的力量便可以被无限复制,就好像眼前这千千万万的云渐离夜长央一样。” 长生天侃侃而谈,说起了这所谓黄沙诅咒的来历以及原理。 随后,他朝着近前的血湖指了过去,“而这些古道门人之所以会层出不穷,只因他们的尸身依旧留于黄沙之中,就沉沦于这片血湖之中!只要将他们从湖中捞出,将他们尸身烧毁抑或搬离,那么这些所谓沙民,自然就将不复存在。” 听了长生天这话,众人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终究还是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好几个道人走上了前,按照长生天所言就打算赴入血湖,寻找那些古道门先烈的尸身。 可他们一只脚刚刚迈进湖水之中,却是引来一阵剧变! 只见原本平静无澜的湖面,在这一刻突地剧烈涌动,一道道高达数十米的浪潮忽的自湖面而起,夹杂着无尽鲜血朝着岸边众人汹涌而来! 啊!! 血浪所过之处,这阵凄厉惨叫响彻而起。 血浪之中,竟是有着一股极强的腐蚀力量,那些道人一经接触鲜血,整个身躯顿时瞬间腐朽,化作了森白骸骨! 第五百五十二章 湖底沉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三章 再续传承 彼岸的鲜血,前世的神符之力,如今已尽我身。 此次血湖之行,我无意是收益最大的人。 而现在,眼前种种已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也该由沉江客他们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我回过了头,看到茹若初还在以黄沙抵御着周围万千沙民的攻袭,她的表情看起来风淡云轻,面对沙民们的飞蛾扑火,看起来并无任何吃力。 除了柳乘风为首的天行门外,此时在场所有人已汇聚于湖泊边畔,朝着漂泊水中的先烈遗骸,朝着空中飘荡的先烈残念跪了下来。 “隐山门主沉江客、阴离门主陆消川、觉禅寺住持枯荣、灵土之主老槐树,叩见先烈英灵!” 这一刻,为首的诸位门主住持齐齐跪伏说道,声音里庄重无比。 见此,我也不便再长留湖泊之中,当即化作一道残影回到了岸上,来到了茹若初身旁。 飘荡在空中的众先烈的残念,发出声声低语。一种温和的情愫,也伴随着阴气萦绕于周围。 感受到众先烈对道门后人的认同,沉江客朝陆消川看了一眼,后者则站了起来,朝众先烈恭敬说道,“诸位前辈,自从两百年前诸位陨落黄沙后,诸多精深道法尽数失传,道门也因此步入衰落,无力再应付如今人间之变局。” “而今,消川代表各大宗门斗胆恳请诸位,让我等重新接手过往断送之衣钵,让我等有机会再重振道门昔日荣光,让我等接诸位英灵身归故土!” 陆消川如是言,声音里充满了敬重。 而在漫漫低语声中,众多英灵残念纷纷点了点头,朝着陆消川招起了手。 “既然如此,那么消川便得罪了!” 见此,陆消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随后一股灵魂之力当即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直朝着在场众英灵侵袭而去! 而这股灵魂之力,首先侵袭的便是夜长央的残念! 原本还一脸平和的夜长央,立即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只见他的双眼忽然绽耀出大量的流光,却是顺着那道灵魂之力,疯狂地涌入了陆消川的身体! 此时陆消川所动用的,赫然是搜魂术! 搜魂术,可以搜取他人魂魄中的记忆,也可以用来获取被搜魂者潜藏在意识中的道法传承。 在搜魂术的摄取下,夜长央本就缥缈的残念仅仅只支撑了片刻,便化作了阵阵阴气飘散当空。 而与此同时,陆消川也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 那股来自夜长央残念的流光,此时开始疯狂地涌入了陆消川的眼中,大量的低语随即萦绕于他的周身。 在那低语声中,他那高达五米的冥鬼之躯却开始层层坍缩,一直不曾熄灭的阴火却是在瞬间溃散,一股盎然的生命力量瞬间笼罩他的身躯。 在这股生命力量下,陆消川的身上竟是生出了新肉,流淌起了鲜血,而他高大的身躯,也逐渐化作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只见陆消川的冥鬼形态已经消散,整个人却是变得有血有肉,变成了一个约两米高的中年男子。 “这……这是已经失传了的腐骨生肌术!门主大人他明悟了腐骨生肌术,再度化为了常人!” “腐骨生肌……这是我们鬼道人渴求多少年的失传道法,如今终于再现道门!” “太好了,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们鬼道人终于不必再拖着一副腐朽之躯苟存方外,可以光明正大的赴入人间,行走在阳光下!” 这一刻,在场所有鬼道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呼,一个个皆显得欣喜若狂。 鬼道人在修行了阴阳道法后,身躯遭阴气反噬,最终一个个变得不人不鬼宛如行尸走肉。 虽然部分道行高深者能披着画皮赴入阳世,但绝大多数鬼道人依旧蜷缩方外污秽之地。 想当初我初入道门时,那些鬼道人为了获取一滴纯阳之血让自己再获新生,却是连命都不顾对我奋起追杀。 没有谁比鬼道人更向往光明,更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而现在置身黑暗的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对此,我的心里一阵苦涩,不禁想起了已故的师父暮行舟。 暮行舟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天下鬼道人褪去一身腐朽皮囊,为阳世所接纳,行走在阳光的大道上。 为了这一夙愿,他盯上了林家苍生杵,不惜为此在道门中掀起血腥屠杀,并且展开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布局。 最后更是养虎为患收我为徒,最终死于我手…… “师父,看到了吗,你心心渴望的已失传的阴离门秘术,如今在黄沙之中已经重获,九泉之下您……可以安息了。” 我的心里喃喃道,也不知暮行舟死后赴入阴间,如今究竟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未来能否在黄泉路上遇上他。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了陆消川,却见已化作人形的陆消川身上阴气再度涌动,他的身躯也突然再度迎风暴涨,竟是化作了十米之高,露出了一根根森白的骸骨,而在他的脊背上,更是爆出大量尖锐的骨刺,一股黑色的阴气也随即萦绕在他的周身。 这股黑色阴气中,有着比阴火以及阴间之血更加强大的腐蚀力量,以至于脚下的黄沙也被尽数腐蚀,化作了一片黑色的尸水洼地。 积尸气! 是的,这正是积尸气! 陆消川利用搜魂术摄取了夜长央体内的力量,除了腐骨生肌术外,先前让我们为之胆寒的积尸气也同样为他所领悟! 那些已经失传的阴离秘术,此时此刻似乎已透过夜长央残念尽数折返,回归到了陆消川体内,回归到了当下道门中! 这是一件多么振奋人间的幸事! 看到这一幕,不仅是诸多鬼道人,就连沉江客也罕见的激动了起来,“陆兄,别再这一而再再而三小试身手了,赶紧对吾师尊动以搜魂术!” 对此,陆消川点了点头,积尸气重新归于体内,整个人也再度化作人形,一股灵魂力量再度从他身上涌动而出,侵袭在了云渐离的残念上。 一时间,尘封在残念之中的五行秘术,在这一刻尽数为陆消川所吞噬。 随着陆消川手一指,这股被吞噬的残念当即调转方向,转而涌入了沉江客的体内。 沉江客的身体不觉一个颤抖,大量的五行力量开始在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沉江客阴郁的脸上此时时而欣喜,时而严肃,时而庄重,时而肃穆。 只见他的双手快速掐诀,一道我从未见过的五行法阵当即在他的脚下凝聚而成。 法阵之中,五道符文顿时大亮,浑厚的五行之力也随即从中爆发而出。 这一刻,沉江客的身体逐渐黯淡了下来,紧接着,我看到在那五道符阵之上,竟是同时出现了五个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构成的沉江客,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亚于本体的力量! 五行道化! 之前云渐离利用五行道化一分为五,同时对付我们当中的五大道门巅峰强者,所展示出的毁灭之力以及压迫感至今让我不寒而栗。 而现在,仅仅因为一道残念,沉江客却是轻易就将其明悟,而此时他的真正实力,恐怕已不弱于当初的云渐离。 接下来,陆消川将一尊灵圣的残念力量转移给了槐灵圣,最后朝着我看了过来。 此时我们前来黄沙的,是为道门六大势力。 当初天行门未曾卷入这场战乱,外公柳乘风如今依旧健朗,而觉禅寺的无常祖师也因为登临成佛幸免于祸,这两大势力的传承并不曾断绝,至今仍完好的延续着。 阴离门、隐山门、灵土,他们都已经得偿所愿,那么接下来便只剩下我所在的悬棺门了。 “林笙,茹若初如今情况特殊,而你身为现任悬棺门主,来自悬棺门先烈的失传之符道,我觉得理应交给你。” 陆消川朝我这么说道,来自他手中的灵魂之力当即呼啸而出,直朝着我汹涌而来! 我的身体不觉一个颤抖,瞬间感觉有大量的文字涌入了我的灵魂,铭刻在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而这些文字连成一串,竟是构成了一道道我之前闻所未闻的符文符阵,其中更不乏已经失传绝迹的神符! 对此,我的心里欣喜若狂,不曾想再获得了前世神力传承后,又能获得来自过往符道传承! 将这一残念的力量交予我后,陆消川便没有再理会我,当即唤来了一旁的弟子拿出了执笔,随后开始匆忙奋笔疾书起来。 而他笔下所记载的,赫然都是那些失传的鬼道秘辛,那些由夜长央残念告诉他的,他此时都一一记载在了纸中。 好一会,其中内容终于写完,而陆消川也毫不吝啬,当即将写满鬼道秘术的纸卷交给了阴离门众生。 众阴离门人再度欣喜若狂,或是翻阅或是抄录或是就地修行,而修行最多的,无疑就是再化为人的腐骨生肌术。 可他们终究不是陆消川,身为门主的陆消川能在瞬间将所有道法瞬间明悟,可他们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方可大成。 不仅是陆消川,此时沉江客和槐灵圣也迫不及待的将已经失传的道法倾数授予了座下门生。毕竟道门已经断送了一次传承,承受了两百年的失落,身为门主的他们,皆不愿让这一切再度断送,都迫不及待为各自宗门留下火种,以备不患。 过了好一会,在众人都激动异常时分,陆消川看向了沉江客,朝他说道,“沉兄,现在我们已得到了各自所得,也是该考虑让诸位先烈身归故土,也是该让那些沙民消停消停了。” 对此,沉江客点了点头,他瞅了一眼周围依旧不断前仆后继而来的沙民,随后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隐山门弟子。 在他的这一眼神下,众隐山门人立即会意,随即放下了手中卷文放下了修行,却是一个个踏着水波来到了湖畔中央。 随着阵阵水波涌动,这些古道门先烈的遗骸开始迅速汇聚,众隐山门人将其分门别类,随后开始动用五行避阳阵。 而此时,一个个的五行避阳阵接踵而来,笼罩了所有道门先烈的遗体。 五行避阳阵,置身阵中者,能隔绝外界一切力量! 随着五行避阳阵将所有道门先烈遗骸笼罩,那些还在不断朝着黄沙屏障飞蛾扑火而来的沙民,却是突地静止了下来,所有的力量在顷刻间归于无形。 而下一秒,这些沙民的身躯开始层层崩塌,化作黄沙溃散当场! 第五百五十四章 路遇俗世人 黄沙诅咒,有着能复制他人肉身与力量的功能,但被诅咒者必须身在黄沙之中。 而此时,随着五行避阳阵出现,众先烈遗体当即被隔绝了与黄沙的一切联系,使得由云渐离夜长央所化的万千沙民顷刻间化为黄沙崩飞离析。 看来,长生天并没有骗我们。 为了防止这些沙民再度出现,在将众先烈遗体搬上岸的过程中,五行避阳阵始终保存着。 随后,沉江客看向了众人,说道,“诸位弟子,此次黄沙一行虽然历经艰难险阻,然终究苍天不负,失传二百载之隐山绝学尽数复得,已为本尊记载纸卷之中,然后续之途,已非尔等能前行之。” “带上先烈遗骨,离开黄沙,重返九州,让众英杰尸骨还乡,纸卷所载之失传道法,望尔等潜心修行,若本尊于黄沙遭遇不测,还望诸位能继承吾之衣钵,莫让道门传承再断送吾辈之手,江客表谢!” 沉江客对叛徒残忍,对俗世漠视,但他终究心系道门,身怀大义,对门下弟子也心怀期望。 如沉江客所说,接下来的路途只会愈加凶险,已远超这些所谓道门高人能应付的范畴,一旦遇上险境,这些人必死无疑,倒不如让他们早早归去。 如此一来,众英杰得以还乡,隐山门的传承也不至于就此断送,从一个门主的角度来说,这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不仅是沉江客,陆消川、柳乘风、枯荣、槐灵圣,此时也向众门人下达了同样的决定。 毕竟他们都已是活了二三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存在,个人的荣辱名利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传承。 而今诸多失传道法再度复得,用不了几年,道门便能重新恢复当年的荣光,他们这代人的怨念已经了结,免不得开始瞻前顾后,开始考虑各自的后事。 随着各领头人一声令下,众多弟子不敢有丝毫忤逆,当即选择离去。 此时,隐山门弟子皆动用五行避阳阵,庇护各个宗门先烈遗骸,其他各宗门弟子亦护法左右,随即告别了我们,告别了黄沙,沿着来时的路途来时的河道撤去。 而在这片血湖边畔,此时便只剩下了我和沉江客、陆消川、柳乘风、枯荣、槐灵圣以及茹若初七人。 有着五行避阳阵的庇护,众多由古道门先烈所化的沙民终于无法再因精绝诅咒而凭空生起,也让长时间神经紧绷的我们长松了口气。 “长生天,今日本尊感激你为我等指点迷津,先前对你冒昧颇多,在此本尊对你予以郑重道歉,还望赎罪。” 对于先前之承诺,沉江客并不曾有食言,当即拱手朝长生天如是说道。 可他的声音他的语气,却并没有丝毫的谦卑,却是透着发自骨髓的傲慢与偏见。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沉江客自始至终都瞧不起长生天,在他看来,长生天是为永生门人,他在帮我们的同时,也是在背叛着自己的同族,对于这种人,沉江客永远都不会将其视为自己人,无论长生天为我们做出过什么,他都会将其视为外人,只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长生天也是聪明人,他帮助我们的目的,也并非只为了沉江客的一句道歉。 随后,长生天双手合十,朝沉江客和煦说道,“沉施主,您见笑了,今日之点拨,本为小僧分内之事,您行此大礼,实乃失了长幼尊卑之道。” 听了这话,沉江客的脸抽了抽,可毕竟眼下有求于人,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生天也见好就收,不曾再争口舌之利,随后朝着黄沙北方一指,邀我们再度前行。 接下来的路途,便是精绝古国,是为茹若初前世所在之地。而既这一站之后,我们将直面永生门。 在长生天的指引下,我们一行人再度前行。 随着云渐离夜长央等古道门先烈遗骸的迁出,在这一路上,我们虽有再遇到其他沙民的攻击,但他们前生多为黄生凡俗众生,并不曾对我们造成丝毫阻碍。 就这样,时间逐渐过去了一天一夜,而我们也终于抵达了精绝古国的边畔。 精绝古国,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消亡,掩埋于茫茫黄沙之中。 我朝着周围看去,并不曾如前世映像中所见一般,看到一座座巍峨古城,眼前所见皆茫茫黄沙。 这长生天自幼被隐山门掳去九州,可他之前也不知游历了多少地方,竟是对黄沙一带分外娴熟。 他指引着我们绕过了一座又一座沙丘,穿过了一片又一片黄毛,最终来到了此间。 可我注目远眺,眼前的一切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并不曾见到他所言的精绝古国遗迹。 “长生天,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你之前口口声声说带我们前来精绝古国,为何眼下尽是黄沙?” 看着眼前成片的荒漠,沉江客的脸上不觉流露不愠,朝长生天质问道。 对此,长生天不曾再如以往一般流露怯弱,却是说道,“精绝古国,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消亡,而千年沧海桑田黄沙弥漫,又怎会将过往遗迹留存世人近前?” 说着,长生天朝着前方指去,“且一路向北,往北之境,路遇湖泽,既为精绝之通途。” 说罢,长生天率先一步上前,就朝着茫茫黄沙中继续前行。 然而,我们没走多远,一阵杀喊声却忽然从前方响起。 “防御,防御!不能让这些怪物靠近我们百米范围!” “该死,快将所有车辆堵上前,充当临时防线!迫击炮准备,开火!” “二队长,你他娘的射歪了!谁教你把火箭筒往车上打的!?” “……” 伴随着杀喊声一道的,还有阵阵枪声以及炮火声。 对此,我们几人不觉皱起了眉头,看来此次赴入黄沙险境的不仅是我们道门人,似乎还有着九州俗世人的介入。 带着这一想法,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快速朝着前方掠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青龙也早早隐入了云中。 不一会,我们越过了数个沙丘,却见前方一阵硝烟弥漫,黄沙翻涌。 只见前方一里处,有着一支约莫百人的小队,此时正遭遇着黄沙中沙民的袭击! 这些人以各种吉普车卡车工程车临时构成一道环形防线,每个人的手里都持着各类枪支,甚至还有好几门自制的小型山炮,以及火箭筒。 而在他们的外围,却是有着数百之众的沙民,朝着他们发出了疯狂的进攻。 可这些俗世人的枪支,对沙民却并不曾有丝毫的作用,这些沙民哪怕被枪打成了筛子,只要没能击破心脏击碎体内的尸鬼草,依旧不断地朝着众人发起了一次次进攻。 倒是那些山炮火箭筒挺好使的,一发炮弹便将沙民轰得粉碎,连带着尸鬼草一道挫骨扬灰。 这些沙民并不像我们先前遇到的古道门先烈一般,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由以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凡人所化,对于我们道门人而言几乎毫无威胁,可对这些俗世人来说却不一样了。 这场沙民和现代化力量的战争中,一具具沙民以及人的尸体遍布黄沙,许多的车辆也冒起了熊熊大火,看起来惨烈非常。 “沉前辈,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看着这些久违的俗世人,我不禁朝沉江客问道。 对此,沉江客点了点头,而我也不再犹豫,当即化作了一道残影冲入了战圈中央,朝着那些疯狂进攻而来的沙民动用了木行术。 蓬!蓬!蓬!…… 一连串的血肉破裂声当即响彻而起,在我的木行术下,所有沙民胸膛顿时破裂,一棵棵葱郁的尸鬼草当即从他们的心脏中破出,漂浮在了半空。 随着我手一捏,这些尸鬼草瞬间枯萎凋零。 而原本还如疯狗一般疯狂发起攻击的沙民,顿时一个个失去了活力,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化作了阵阵黄沙消散风中。 一场极度惨烈的战斗,在我信手之间就轻易结束了。 而那些手持枪炮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发丘门 我朝着这支由世俗人构成的车队看了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沙地服,戴着大檐帽防沙护目镜,手里拿着陈旧不堪的步枪以及各种几十年前的山炮火箭筒。 而我顷刻间将沙民灰飞烟灭,无疑震惊住了在场所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有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恭敬的朝我说道,“这位高人,刚才可多亏了你们出手,要不是你们,那帮怪物今天可得把我们这群人给吃光咯!” “你们是谁?为何敢赴入此地,不要命了吗?” 我朝此人问道,同时下意识瞟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这一车队中的吉普车,和我当时在血湖边畔看到都是制式,而在被沙民撕开的车厢中,我还看到了好几柄洛阳铲黑驴蹄子以及地质测量仪器之类的事物。 “我叫杨树青,是一名考古者,身后的这些人都是我随行的同伴。” 这个男子这么说着,同时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看向了正朝这边走来的沉江客等人,脸上顿时堆满了奉承的笑容。 “这位高人,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您和您的同伴应该都是九州道人吧?” 我点了点头,我审视着他们的这身行头,说的好听点是考古的,可说的直白的就是一帮倒斗的。 “嘿嘿,我听说过关于你们道家人的传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据说你们这种存在都隐居深山抑或其他不属于俗世的地方,神通广大,一个意志就可以决定他人富贵生死,左右人间命运,今天可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杨树青说道,“而我们此次前来黄沙,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前来寻找已经沉沦历史长河之中的精绝古国,想将这座黄沙古国的真面貌完整的呈现给世人。” 听了他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所谓精绝古国,在历史书上也有记载,对于俗世人而言也并非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因为年代久远,关于精绝古国的记载多半已成了传闻或者传说。 若真是为了调查历史真相而进行考古我理解,可这支车队随身携带着各式武器,所拿的又是各种倒斗用品,显然不像是寻常的考古人员,而且明显有备而来。 “杨树青,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朝杨树青这么说道,而与此同时,沉江客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此地。 看到众人前来,杨树青下意识朝着沉江客多看了一眼,眼神里不觉多了一丝敬畏。 他随即如实说道,“好吧,我们其实是来自发丘门的苏家弟子,今日前来黄沙之地,是发丘门门主胡巴一之命,前来寻找精绝古国,调查精绝古国诅咒之谜。” 这一刻,杨树青终于说出了实话,目光时刻看着沉江客,流露出恭敬与畏惧。 发丘门,胡巴一!? 这两个字眼我越听越觉得熟悉,突然想起当初我被册封为潜龙镇衣钵传人时候,在众多前来的道门前辈中,就有着这么一个叫胡巴一的宾客。 所谓发丘门,是道门之中一个不入流的边缘宗门,整个宗门以倒斗为业,又与俗世人来往甚多,一直以来都被世人称之为摸金校尉。 “原来是发丘门,我叫林笙,是为潜龙镇暮行舟之弟子,与你们的门主胡巴一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我点了点头,朝杨树青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杨树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您……您就是暮大人的亲传弟子?哎哟,我之前可不止一次听门主提起过您呐!看来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缘分呐!” “要不冲着这一缘分,咱们一道同行如何?” 面对杨树青的邀请,我不曾有做回应,可一旁的陆消川却开口了,“胡巴一?那个老家伙可真是贼心不改。” 陆消川说道,“五十年前,那家伙还只是一个身无道法的普通人,听说我们古道门曾覆灭于黄沙之地,便带着几人孤军深入黄沙,想要寻得我们先烈遗留的秘辛与法器,进而强大自身,又想着前去精绝古国寻找能左右人间命运的法宝,结果无功而返。” “而现在,这家伙老了,偏偏又人老心不老,听说我们正统道门正欲重赴黄沙,却是专程来阴离城拜访本尊,想与我们结伴同行,被本尊当场拒绝了。没想到他还是未曾死心,竟是让你们这帮俗家弟子前来此地,了去他的夙愿。” 对于胡巴一,陆消川却是一点都不显得陌生,当即侃侃而谈,说起了其中典故。 黄沙之地,有着一道覆盖整个地域的黄沙结界,道门人若擅自赴入其中,必将为结界所反噬瞬间抹杀,可对寻常众生却并无影响。 这胡巴一现在已身怀道行,无法再自行前来黄沙之地,在受到了陆消川的拒绝后,便只好派遣自家没有修行的俗家弟子前来其中,已了结自己的夙愿。 如果我没猜错,先前我在血湖边畔看到的那几辆染血的吉普车,恐怕就是来自于他们。 而杨树青显然也听说过陆消川的名头,却是对他唯唯诺诺,不敢再有任何微词。 “黄沙之地,不是你们发丘门有资格前来的,古道门的遗产以及精绝古国的宝物也不是你们能觊觎的。” 陆消川说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哪里来的且哪里去吧,我们的踪迹不要随意和他人说及,否则未来道门之中可就没有发丘门的存在了!” 陆消川似乎对发丘门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于这帮俗家弟子却是给出了冰冷的拒绝。 “大人,您说得是,您说得是!我们听您的,这便离去,这便离去!” 杨树青颇为奉承的说道,可眼珠子却是溜溜直转,“可您也看到了,这黄沙之中到处都是一些打不死的怪物,我们此次前来,已经被他们攻击了好几次,随身的弹药都用光了,要不看在咱发丘门主的份上,随便给我们一些护身的本事?” 虽说杨树青等人满是花花肠子,但他乡遇故人,一度拒人千里之外也于礼不合,我随即随手掏出了几道符,交到了他们手中,“这些符纸你们且拿去,若是再遇上沙民,它们或许能救你一命。” 见此,杨树青的脸上当即乐开了花,满是欣喜的接过,并且一个劲的道着谢。 随后,杨树青也不曾再有含糊,当即招呼着同伴上车,随着眼前一阵黄沙弥漫,一行人却是迅速乘车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沙丘间。 “沉前辈,你们说这帮摸金校尉真的会听从你的忠告,就此离开黄沙吗?” 看着车辆激起的漫天沙尘,我朝沉江客问道。 沉江客摇了摇头,“摸金校尉就是一帮刀口舔血的家伙,哪会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折返,但愿他们不要叨扰我们的好事,否则即便沙民杀不了他们,我也不会轻易饶恕了他们。”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紧随而来的长生天,示意他继续带路。 在经过发丘门的这一插曲后,我们一行人继续前行。 时间,逐渐过去了一天,在此期间,我们也遭遇了多次沙民的攻击。 可这些沙民只不过是由黄沙俗世人所化,并不曾对我们造成丝毫的威胁。 在长生天的指引下,我们终于来到了长生天所说的精绝古国。 一眼看去,只见在茫茫黄沙中,突兀地林立着一座座通体褐黄的巍峨建筑,高达三丈的古城墙环绕周围,站在高地朝着这座古城看去,只见城内密集的杵落着一座座房屋,一条条井字形的开阔街道遍布其间,一棵棵壮硕的胡杨树在城内更是随处可见。 可是,当我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到这座古城时,这座古城却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只有几堵掩埋于黄沙之中的断壁残垣,几乎与周围的沙丘融为一体。 刚才我们所见,不过是一片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一切只是幻觉。 而在我们近前,是一片类似盆地的地带。 盆地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盐碱结晶,看起来就好像一片雪原。而盆地的四周,还可以看到许多掩埋在黄沙中的胡杨树残骸。 而以此地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皆是一片荒漠,不曾有丝毫水源的踪迹,以至于连那些沙民都不愿生活其中,活脱脱的一片无人区。 而那些风化得和沙丘没什么两样的古城墙,它们矗立黄沙中,仿佛诉说着往日的繁华。 “长生天,这就是你所说的精绝古国?” 看着这片已经荒凉的古城遗址,看着这个茹若初前世在故地,我的心里不禁一愣,朝长生天问道。 而茹若初也一脸迷惑的看向了长生天,未曾觉醒前世的她,对于眼前所见种种,也感到颇为陌生。 “表相并不代表真相,而真相就孕育在黄沙之中。” 长生天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抓起了一把黄沙。 狂风中,这把黄沙在风中逐渐飞散,唯有一颗细小的沙砾被留在了他的手心间。 “过去的精绝古国已经消散黄沙中,可真正的精绝古国却孕育在一粒黄沙中,这便是一粒沙中的世界。” 长生天如是说着,大量的永生力量也在这一刻涌入了手心的沙粒中,散发出阵阵晶莹的光芒。 随后,他松开了手,这颗沙粒随即落在了地上,落入了眼前的盆地中。 下一秒,我们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一阵虚幻,原本滚滚的热浪也逐渐化为了徐徐而来的清风。 原本黄沙弥漫的天空,此时突然变得一片青蓝,远方那一堵堵和黄沙融为一体的古城墙,也仿佛时间倒流一般,却是重新拔地而起,沉积其中的黄沙在清风徐来间烟消云散,那些和海市蜃楼中所见的建筑却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出现在了黄沙之间。 而在我们脚下的盆地周围,原本已经枯死的胡杨树再度焕发生机,枯槁的树干迎风矗立,生出一根根茂密枝杈,葱郁的树叶遮蔽了头顶的阳光。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水花声忽然从前方响起,我低头看去,却见这片原本遍布着盐碱的盆地,其中却是突然涌出了一股清澈的泉水。 这些泉水不断上涌,不一会,便遍布了整个盆地,盆地中的水位不断抬高,不过须臾间,便涨到了我们脚下。 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由此应运而生! 第五百五十六章 精绝古都 我们眼前的盆地,顷刻间化为了波光粼粼的湖泊。 这片湖泊越有三十里见方,一条条壮硕鲜美的肥鱼正游弋其中,一艘艘捕捞着鱼虾的渔船随处可见。 而在湖畔槐树下,我还看到有一个个衣着古朴的妇女正在洗着衣服,一帮黄发垂髫的孩童拿着树枝做的钓竿钓着鱼。 我的目光掠过湖泊看向了眼前的这座古城,却见城内房屋林立,街道至上人头攒动,以骆驼为载具的商队不断进出城中。 这一刻,我仿佛瞬间穿越到了过去,穿过到了古代。 “圣女大人,这就是精绝古国的都城,这就是您的前世故土。它的繁荣与衰败,都孕育在黄沙之中。” 这时,长生天恭敬地朝茹若初说道,随后朝着精绝都城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眼前的这座城池,茹若初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迷茫,可还是点了点头。 在长生天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绕过了湖泊,步入了城中。 精绝古国的都城,名为尼雅城。 我本以为眼前的一切皆为虚相,可一路走来,我却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清风掀起水浪,阵阵水雾拂面而来,清凉的感觉分外真切。 走入城中,走在城中街道的人群也一个个有血有肉有魂有魄,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座古城的存在,并不像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长生天,这座古城还有生活在里边的人,都是千年前所真实存在的?” 带着这一震撼,我朝长生天问道。 长生天点了点头,“没错,这正是当初精绝古国覆灭前的样子,这座城邦虽然已经毁灭,但过往的一切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保留在了一粒黄沙之中。” “莫不成这一切都是永生门干的,将这么大的世界原原本本复制在了一粒黄沙中?” 对此,长生天摇了摇头,“永生门虽然强大,可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并没有创世的逆天本事。” “这一切,传说是出自一位神明的杰作,他在尼雅城毁灭之前,将其完完整整的复刻了下来,只为将来有朝一日沿途折返。” “可至于这位神明究竟是圣女大人还是其他域外的存在,我了解有限,便不得而知了。” 说话间,长生天回头看向了茹若初,言语间无比恭敬,“圣女大人,此情此景,可让你想起什么东西来了?” 茹若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熟悉,也很陌生,我总觉得自己来过,又觉得本为过客,而在城的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我。” 说话间,茹若初将目光投向了城池的北方,而那儿则矗立着一座黄沙高山。 长生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尼雅以北,是为精绝皇室陵宫,也是您后来的寝宫。” “千年前的第一次神之战中,您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精绝古国也因此覆灭。永生门便将您送入了陵宫之中,借精绝皇室的力量守护治愈您,为的就是让您早日修复创伤复苏黄沙。” “二百年后,您终于结束了千年沉睡得以复苏,却又遭遇黄沙的第二次神之战,最终不幸陨灭。您的遗体也随之被永生门葬入了陵宫,至今仍由永生门守护。” 说话间,长生天微微躬下了身,“圣女大人,如果您愿意,小僧这就带您前往精绝陵宫,让您觉醒前世再封为神,只希望您能兑现当初的承诺,让我在黄沙之中寻得一丝生机。” 对于长生天的这话,茹若初点了点头,“觉醒前世,再封为神……多么诱人的一件事情!可在这之前,我想在这座城池里再多走走。” 说话间,茹若初将目光投向了街旁的一家客栈,不禁咽了咽口水。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在黄沙之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期间不曾有任何吃喝,却是早已人困马乏了。 “既然这座城市是真实存在的,那我们也不妨稍作停歇,尝一尝精绝国千年前的风味。” 没等我开口,沉江客率先开口道,而其他人也随即应和。 大街上人员往来频繁,街道两侧商铺罗列,马匹骆驼络绎不绝,这些人当中有衣着朴素的平民,有绫罗绸缎的贵族,有来自异域的富贾商人,也有漫途苦行的僧人。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与行人的聒噪声响彻不绝,看起来甚是繁华。 而我们这帮来自九州的道人行走其中,却是很快成为了异类,一时间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的眼光。 这些人朝着我们打量着,最终目光都落到了茹若初的身上,眼神里流露敬畏,不觉一阵窃窃私语。可当茹若初朝他们看去时,这些人立马噤言,匆匆离开了。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客栈中,点了一头烤全羊,十斤熟牛肉,以及一沓厚厚的馕饼,一坛马奶酒。 在神明的力量复制下,这座尼雅城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所有食物也同样是真实存在。 饿了一天的茹若初,此时也收起了先前的矜持,掰下了一根两斤重的羊腿,一口酒一口肉,当即风卷残云起来。 见此,我们几人也不再客气,可怜枯荣大师以及槐灵圣受佛门戒律约束,只好啃起了干硬的馕饼。 “诸位,咱们身上可没有精绝古国制式银币,待会吃完后,切莫与这掌柜的多纠缠,走为上策。” 长生天啃着一块羊肋排,不忘朝我们提醒道。 听了这话,沉江客陆消川的脸沉了下来,而我也不觉一阵哑然失笑。 要知道,我们这帮人可都是当前道门实力巅峰的存在,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好酒好肉供着,一念之间便能让人一朝赤贫一夜暴富。而今来到这座千年前的尼雅城中,竟是吃起了霸王餐,还被长生天提醒做好逃单的准备,着实有些荒诞滑稽。 “阿弥陀佛,出家人行于世间,理应随机应变入乡随俗,何须一昧秉承旧制木讷古板。” 这时,槐灵圣如是说道,却是对长生天的建议表以认同。 然而,茹若初可没管那么多,却是一个劲的埋头吃着眼前的酒菜,不消片刻工夫,一整头烤全羊已经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在她的要求下,第二头烤全羊被店小二端上了桌,可在她的一阵风卷残云中,很快又消失了大半。 对此,我和枯荣大师以及槐灵圣习以为常,却是惊住了一旁的沉江客陆消川。 同为门主的他们,今日算是第一次和茹若初共桌就餐。 沉江客收回了探向烤全羊的手,意味深长的朝着我看来,“林笙,也幸亏你生在道门家,若你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一年收成恐怕是供养不起茹若初三日口粮。”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沉江客说起玩笑话,不觉一阵苦笑。 茹若初和彼岸一样,都是天生的吃货,这俩若是在柳泉村,可不得把我吃得倾家荡产。 而此时,第二头烤全羊已经被茹若初吃得七七八八了,而我也随即看向了客栈门外,开始计划着稍后的逃跑路线。 但就在这时,这座客栈的掌柜却是走了上来,亲自将一盘全新的烤全羊端上了我们的桌,又吩咐店小二收拾起桌上堆积如山的羊骨头。 “诸位大人,你们且慢用,今日你们在本店的一切开销,由小人买单。” 掌柜恭敬地朝我们说道,他躬着身,目光始终落在茹若初的身上,恭敬而且虔诚。 茹若初还在风卷残云着,无心理会掌柜的阿谀奉承,而我也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他,不曾想竟然还有这等美事。 对此,掌柜的说道,“圣女大人,已经太长岁月不曾移步人间了,可小人还是清楚记得您的模样。您能莅临小栈,是小人的荣幸。”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可很快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茹若初是圣女,是精绝古国的真正掌权者,精绝古国虽然已经覆亡,眼前的尼雅城也只不过是神明力量的复刻,但生活在这座城中的人却都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对于所谓圣女并不陌生。 “既然如此,我且代表圣女谢过了!” 我不禁长松了口气,毕竟咱们这么一帮九州道门巅峰之人,若是为了几盘羊肉而逃单,也未免太过笑话了。 得了掌柜的这句话,原本还算腼腆的茹若初当即没有了顾及,随后毫不客气的又朝掌柜的要了一份烤全羊。 随着五只烤全羊入腹,茹若初终于心满意足。 一顿霸王餐后,我们在掌柜的恭送下离开了客栈。 茹若初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星,面色也逐渐恢复了凝重。 她朝着长生天看了一眼,“好了,吃饱喝足,带我前去精绝陵宫吧。” 对此,长生天点了点头,却又不忘朝茹若初问道,“圣女大人,一旦您觉醒前世,重获前世修行再封为神,不知您是否会一举覆灭永生门?” “那么,你是希望永生门留着,还是希望它灭亡呢?” 茹若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长生天这么问道。 长生天说道,“永生门已不容我,更是诛尽了我的九族,按照我的初衷,当然是毁灭为好!” 茹若初笑了笑,随后挽住了我的手,“可我只听我丈夫的意思,他如果想要永生门灭亡,我才会将其抹灭黄沙中。”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第五百五十七章 九层妖塔 一番简单的话谈后,我们一行人继续前行。 尼雅城是精绝古国的都城,可精绝深处黄沙腹地,本身人烟罕至,饶是黄沙之中最为繁荣的一座城池,但它的繁荣也只是相对于两千年前而已。 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它的规模不过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小镇。 事实上,精绝古国的诸多城池,都是依附着绿洲河流而建,这也使得这些所谓城池的规模以及人口并不算大,更何况精绝古国本身就是一个沙漠之中的小小国度,其势力辐射范围也只是在绿洲河流一带。 我们沿着尼雅城的子午线从南门一直走到北门,总共也不过十里的路程。 出了城,所有的繁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茫茫黄沙。 往前再走五十里,便来到了长生天先前所指的黄沙高山,而这儿,便是精绝皇室陵宫所在地。 高山之中怪石嶙峋,丝丝流沙不断顺着岩石缝隙流淌而下。 这座高山高约千米,在山的东侧,却是有着一条人工开凿而成的峡谷。 在长生天的指引下,我们一行人随即步入了峡谷之中。 而峡谷内部的景象,却是让我们大为震惊。 只见峡谷内部宽约百米,有一条蜿蜒的台阶一直通向高山深处。 而在两侧近乎垂直的峭壁上,却是和先前在摩柯寺所见一样,凿刻着一座座高达巍峨的佛像。 这些佛像的脸都齐齐朝着峡谷入口的方向,仿佛在凝视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咚!咚!咚…… 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钟声伴随着梵音响彻于峡谷之中,漫天的流沙化作一个个梵文,随风飘荡在峡谷上空,散发出淡淡的佛力与黄沙苍凉之气。 可在这诸多佛像的脚下,我看到在贴着台阶的岩层中,却还存在着许多别的东西。 一眼看去,只见底下的峭壁间,竟是镶嵌着一具具人的骷髅残骸,以及许多生锈的尽数铠甲与冰刃。 这些沉积在峭壁岩层间的尸骸,看起来像是来自古战场的军士遗体,又像是专属精绝王室的陪葬品。 而随着我们不断前行,石阶两侧的骸骨已经兵甲残骸也变得越来越多。 咔擦!咔擦!咔擦!…… 在我们行至中途时,周围的岩层立即发出阵阵轻微的碎裂声,那些原本已近乎石化的骸骨竟是动了! 他们从岩层中探出了手,用力的撑着避免,整个白骨之躯也很快从岩石中剥离,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而那些同样沉积在岩层中的兵甲,此时也自行穿落在了他们身上。 在阵阵骨骼摩擦声和金属撞击声中,这些骷髅甲士看向了我们,原本空洞的双眼也随即冒起幽蓝的鬼火,而他们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转眼已是数千之众。 缭绕的阴气伴随着佛力萦绕当场,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觉一阵凝重,而我也拿出了苍生杵,以防有丝毫不测。 可是,这些骷髅甲士看起来并没有要马上对我们出手的意思,他们成建制的跟随在我们的身后,始终相隔着百米的距离。 而骷髅群中,时不时响起阵阵低语,而所有骷髅的鬼火双目,也尽数落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长生天,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骷髅甲士,我不禁朝长生天问道。 长生天说道,“这些是为守护精绝皇室陵宫的冢士,他们曾是精绝古国最忠诚的战士,作为对他们忠诚的回报,在他们战死沙场后,精绝皇室将他们的遗骸葬入此地,永世保护陵宫周全。” “而现在,他们之所以不曾对我们出手,想来是在确认眼前的姑娘,是否真为黄沙圣女。” 长生天如是说道,对于精绝古国的种种如数家珍。 对此,我点了点头。 茹若初前世是为黄沙圣女,是为精绝古国之守护者,这些所谓精绝冢士对我们想来不会造成丝毫威胁。 带着这一念头,我们一行人沿着石阶继续前行,好一会终于来到了石阶的尽头。 石阶的尽头,是为黄沙高山的最中心处,同时也是整个高山的山巅。 只见高山的山巅已经被彻底凿空,一片直径约三千米的广阔空间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而在我们的正前方,一尊高达两百米的石佛堵在了我们近前。 这尊古佛双手合十盘膝坐于莲花台,显得分外庄严和煦,在给人以震撼的同时,却又散发出一股极为诡魅的气息。 绕过古佛石像,这片被凿空的空间中央,一座样式颇为特殊的石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石山高约百丈,山体两侧近乎笔直,犹如高塔,又好似擎天之柱。一道凿刻于石壁之上的栈道一路蜿蜒而上,一直从山脚延伸到山巅,成为登临高山的唯一途径。 天外有天,山中有山,如此情景,倒是别具一格。 而我审视着这座石山,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以这些环绕于石山中的栈道为界,整个石山共分为九层。 每一层的岩壁上,还开凿着一道道弧形的拱门,拱门内部有着非常大的空间,一眼看去内部漆黑无比,时不时有阵阵阴气从中散发而出。 整座石山似乎已被镂空,以至于阵阵清风吹过,石山之中都能传出经久不衰的呜咽。 与此同时,一口口由胡杨木打造的石棺却是悬垂于石壁之上。 这座石山,不用说正是精绝皇室陵宫,可是,这座陵宫的样式,却是让我再也无法保持从容。 这所谓的精绝皇室陵宫,竟然和我悬棺门用来供奉先烈遗体的石山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顿时惊起惊涛骇浪,而沉江客枯荣大师等人也无不震愕。 “这怎么回事?青死不葬悬棺高岩,精绝陵宫的石山,为何会与悬棺门一模一样!?” 众人无不惊呼,对于眼前一切倍感震惊。 对此,我的心里也万分凝重。 茹若初是为悬棺门主,可从黄沙所见所闻以及长生天所述,她的前世是为黄沙圣女,是为精绝古国之掌权者。 而悬棺门中用来供奉宗门先烈的石山,也和精绝陵宫一脉相承。 若说这只是单纯的巧合,我是绝迹不相信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再度朝着眼前的石山看去,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见在石山的每一座拱门的上方,还镂刻这一道非常奇怪的浮雕。 这些浮雕呈环状,上面镂刻着一道道为我所不明的复杂符文。而在浮雕的中央,还镂刻着两条首尾相接的石鱼,两条石鱼的刻痕一深一浅,就好像道家之中司空见惯的阴阳图。 “长生天,这座石山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与悬棺门中的英灵故土如此相似?” 不等我开口,一旁的沉江客也朝长生天开口问道。 对此,长生天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年少时虽见过九层妖塔,但事后被你隐山门囚禁两百年,可不曾有接触悬棺门的大好河山。” 九层妖塔? 听了长生天这话,众人心中再度一惊。 九层妖塔,这是一个在道门之中流传已久的传说。 传闻之中,九层妖塔中封印着无数来自数千年前的强大恶灵,这些恶灵实力通天堪比神明,有着足以毁灭整个阳间的力量。 而谁若是能真正成为九层妖塔的主人,就能获得完全不逊于神明的力量,成为人间主宰。 也正因为有着九层妖塔的存在,才使得天行门多次针对黄沙的攻袭无功而返,直到现在道门走向没落。 随着道门对此事的缄默,随着众多史书记载者的刻意避讳,关于九层妖塔的记载开始逐渐变得古怪陆离,最终成为了子虚乌有的传说。 对此,沉江客虽有颇为不悦,但本着有求于人的念头,终究没有将怒火发泄到长生天的身上。 为了一探究竟,我们一行人也不曾再有多言,当即就朝着这所谓的九层妖塔走去。 可是,就在我们即将抵达九层妖塔,就要踏上其中石阶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关节摩擦声以及金属撞击声。 那些一直紧随着我们的精绝冢士,却在这一刻突然闪身上前,拦在了我们和九层妖塔之间。 “诸位大人,还请于此间止步。” 这时,为首的一名冢士持剑跪在了我们近前,朝我们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无不蹙眉,长生天则上前一步朝众冢士说道,“诸位,精绝圣女已于两百年前陨灭,而今圣女转世重生,圣女之今生返回故地,只为苏醒前世记忆再封为神,以重振精绝往日繁荣。尔等即为精绝冢士,还且退去莫要阻拦。” 然而,面对长生天所言,众冢士非但不曾有丝毫避让,反而步步靠近,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紧迫起来。 “此女子之模样气息,虽与圣女别无一二,然圣女早已返回陵宫,九层妖塔已为有主之地。而您并非圣女,你只为黄沙过客。” 冢士如此说着,却是朝茹若初这么说着,听得我们不觉皱起了眉头。 茹若初早已赴入九层妖塔?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下意识朝着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茹若初看了过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与永生门的正面碰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九章 九层妖塔 这一刻,以须弥天为首,峡谷之中众多佛像已经尽数苏醒。 可与先前对付梵无天不同,眼前的每一座佛像,都代表着一个永生门人。 每一座佛像,都代表着一个永生门人。 为了守护这九层妖塔,永生门俨然派出了重兵! 一时间,一场九州道门与永生门的正面碰撞,就此彻底展开! 五行道化、积尸气、枯荣禅…… 这一刻,所有人都施展出了自己的实力,正面迎向了来自眼前诸佛的无上佛光! 轰隆隆! 一时间,整个峡谷天崩地裂,一座座镂刻于峭壁之中的佛像接连坍塌。 这场与永生门的战争,却更像是和佛门之间的战争! 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思索其中的因果,只因战火迫在眉睫! 如我们先前所料,这些永生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在失去了古道门所化沙民之庇护后,他们的本体在我们面前亦显得羸弱不堪。 黑色的积尸气冲击四方,五行道化下,强化到极致的五行力量肆掠峡谷,阵阵浩瀚的佛光弥漫当场,孕育着无尽威严的龙吟响彻苍穹,来自我的苍生之力横扫黄沙。 在我们的全力之击下,一座座巍峨佛像接连坍塌。 每一座佛像的坍塌,都预示着一个永生者法身相破灭。 虽然他们并非永生者之本体,但都投射着来自永生者之意志,佛像毁,则代表着一个永生门者遭遇重创! 在一番血战过后,诸多佛像已经悉数坍塌,只剩下了前方那尊两百米的古佛,或者说只剩下了须弥天。 “阿弥陀佛,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时,须弥天发出一声奇怪的法号,由岩石所化的双手缓缓合十。 随着他的佛号起,一股浑厚的阴气伴随着一股上古之力忽的从九层妖塔之中爆发而出。 整个九层妖塔因此陷入一阵剧烈震荡,大量黄沙从中震散开来。 呜呖呖! 紧接着,我听到一连串鬼啸之声从中传荡开来,只见在九层妖塔的拱门之上,此时竟流淌出阵阵赤色的鲜血,这些鲜血顺着拱门不断流淌下来,化作了一道道血色的水帘。 拱门之上,鲜血流淌不息,整座九层妖塔也瞬间化为了血色。 吼!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怒吼声忽然从九层妖塔之中响彻而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那些鲜血迅速凝聚,却是演化出了一头头由鲜血所化的怪兽! 这些血兽高约四米左右,它们张开着血盆大口,粗壮的利爪紧扣着妖塔岩壁,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它们口中尖锐的獠牙间流淌而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而随着须弥天缓缓一指,这些血兽猛地窜上前,一股磅礴的血流当即从它们口中喷薄而出,这些血流迅速汇聚,却是化作了一道充斥整个峡谷的惊涛骇浪,直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血浪之中,却是拥有着吞噬万物的力量。 来自我们的力量一经落入血潮之中,却立即犹如石沉大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小心,九层妖塔孕育上古之力,不可轻敌!” 这时,道行最弱的长生天当即朝我们提醒道,自己却是以最快的速度朝后掠去,避开了与九层妖塔的正面交锋。 见此,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动用了各自的全力。 可让我们感到万分绝望的是,不仅是我们的道法,甚至于茹若初的神明之力,在这股血潮之中都形同虚设。 无上的力量在这股血潮之中都尽数被吞噬,俨然摧枯拉朽! “这须弥天正在利用着九层妖塔中精绝先灵之力量,对付我们自身!想要对付九层妖塔,就必须先毁灭守塔人须弥天!” 这时,远离战局的长生天长吼一声,朝我们提醒道。 听了这话,我们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座石佛身上,或者说落在了须弥天的身上。 这一刻,柳乘风脸色一寒,青龙带着阵阵龙吟当即冲天而起,当即绕过了万千血潮的侵袭,一股龙炎自长空之中侵袭而下,直朝着须弥天本体侵袭而来! “龙族余孽,竟敢在吾之面前班门弄斧,就连当年之祖龙都不敢如此猖狂!” 说话间,须弥天缓缓抬起了头,整个九层妖塔也受到他的意志牵动,大量的鲜血当即冲天而起,将他的整个身躯彻底笼罩。 一时间,原本还处于岩石状态的须弥天,竟是化作了一座高达两百米的血色巨佛。 他缓缓的朝着长空挥出了一掌,一道道由鲜血所化的卍字佛印当即呼啸而出,直朝着青龙侵袭而去! 呜呖呖! 诡魅的鬼啸声顿时响彻当空,来自青龙的龙炎瞬间尽数湮灭,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卍字佛印瞬间汹涌于青龙自身! 吼! 一声凄厉的长啸响彻而起,随着这一道道卍字掌印的落下,青龙坚韧的身躯瞬间被破裂开一道道血洞,大量的龙血挥洒长空! 而与此同时,来自卍字佛印之中的鲜血也开始疯狂地肆掠它全身,以它身上的创口为中心,这股鲜血开始疯狂地腐蚀着它自身,大量的血肉在瞬间腐烂,露出了下方一根根森白的龙骨! 在众多鲜血的侵蚀下,青龙瞬间重伤,庞大的身躯因此失去了支撑,带着一声凄厉的哀鸣自长空坠落,砸在了我们面前。 看到这一幕,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凝重。 要知道,这青龙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实力已无限接近于真龙,更是和柳乘风本体不相伯仲。 可在须弥天这信手一击下,在这九层妖塔的攻击之下,竟是瞬间重创,无不震惊全场。 我朝着青龙看去,却见来自九层妖塔之中的这股鲜血却是显得格外的熟悉。 和我身体里流淌的一样,这股这股鲜血孕育着一股至阴至寒的阴气,有着腐朽万物的力量! 是的,从九层妖塔之中流淌出来的鲜血,赫然与来自我体内的阴间之血一模一样,可因为有着万千精绝皇室先灵的加持,有着这一座九层妖塔的加持,其鲜血之中所孕育的力量,赫然远超我自身! 而与此同时,这些这些在青龙的体内缓缓流淌,在侵蚀着青龙身躯的同时,还散发出一股不易察觉的七彩流光。 这股鲜血之中,竟然还孕育着一丝神明之力! 察觉到这一蹊跷后,我的脸色顿时大变,所有人的眼神也瞬间变得万分凝重。 神明之力! 是的,这鲜血之中还孕育着神明之力,这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抗衡的力量! “须弥天,你这个肮脏卑劣的家伙,竟然利用圣女前世的力量,对付圣女与她的盟友!” 身为看客的长生天躲得远远的,朝着须弥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阿弥陀佛,我乃九层妖塔之守护者,是为圣女英灵之守墓人,自然有着调动九层妖塔的力量,你们想绕过老衲赴入妖塔之中亵渎先灵安宁,老衲又怎能让你们如愿!” 由须弥天所化的血佛口喊佛号,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峡谷。 而与此同时,孕育着神明之力的血潮不断从九层妖塔的各个拱门之中侵袭而出,继续疯狂地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见此,我们几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股无力感,而我朝着哀鸣不休的青龙看了一眼,当即施展出一道传送符,将它送出了峡谷之外。 “可是,我本为精绝圣女,我此次前行,是为赴入九层妖塔,探寻自己的前世,获得自己的前世力量与记忆。” 这时,一直不曾动手的茹若初开口了,朝须弥天如是说道。 可须弥天摇了摇头,“你?你确实与精绝圣女生得一模一样,你也着与圣女相同的气息相同的力量,可你并非圣女自身!” “只因圣女不会与九州道人为伍,不会与我永生为敌,而圣女其实早已赴入九层妖塔之中,而此时真正对付着你们的,并非老安之力,实为圣女自身!” “而你,只不过是圣女的一缕黄沙怨念,一道虚无缥缈的残念!” 听了须弥天这话,我们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万分凝重,不约而同的朝着茹若初看了过去。 我不禁怀疑须弥天的这番话是假的。 以他的意思,如果说茹若初早已步入了九层妖塔之中,那么眼下和我相伴而行的人又是谁? 对此,茹若初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阴霾,她摇了摇头,“可我不信,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因果,今日我必要赴入妖塔之中!” 说罢,茹若初当即朝前走出了一步,就要朝着那九层妖塔之中走去。 可须弥天摇了摇头,“因果与否无关重要,而今你们既然已经赴入了此地,那么自然当留在此地!黄沙之地,绝非尔等九州之人所能肆意妄为之地!” 说话间,化为血佛的须弥天从地上缓缓站起,竟是乘着万千血潮直朝着峡谷之中的我们侵袭而来! 阵阵梵音伴随着鬼啸声在他的周围响彻而起,一道道佛影也伴随着鬼影不断在血潮之中应运而生,带着一股浑厚的力量压迫而来! 第五百六十章 神力的对决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伴随着鬼啸响彻峡谷,大量鲜血却是载着须弥天直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祭出了苍生杵。 一股浑厚的苍生之力当即从杵中爆发而出,直朝着近前的血潮侵袭而去! 可让我感到万分绝望的是,这股苍生之力竟然对眼前血潮没有丝毫的作用。 苍生之力有着克制三界之外一切力量的能力,而今在黄沙中想来所向披靡的苍生之力却是失了效,这也就意味着,来自九层妖塔之中的力量,实则置身三界之中! 九层妖塔之中,神明之力浑厚,即便沉江客陆消川已经获得了先烈传承修为暴涨,但他们终究还是肉体凡胎,终究还只是凡人,却还没有能对抗神明的力量! 此时场内真正拥有神明之力的,只有我和茹若初。 而此时,须弥天再度挥出一掌,一道覆盖了我们头顶上空的鲜血掌印当即应运而生,直朝着我们头顶镇压而来! 见此,我也不曾有含糊,袭向须弥天的苍生之流当即调转矛头,转而涌入了苍生杵,涌入了杵中净土世界。 一时间,苍生之力伴随着我的意志掠过了净土世界的大好河山,来到了由我所化的那棵孕育着人鬼佛三系力量的菩提树下,涌入了树下的那尊佛影之中。 这一刻,佛影猛地睁开了眼,目光看透岁月长河,看破了时空,转而落入了那片血湖,落在了我的前世之上。 而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此时开始疯狂的涌入我的自身,我的眉心也因此绽裂开一道裂纹,一道金色的佛眼随即在我的眉心应运而生! 此时,我再度动用了三生禅! 可因为先前在血湖边畔,得到了那一道来自前世的神符之力,修为得以暴增,此时动用三生禅,已经不再如先前一般遭到来自前世力量的反噬。 真佛之力开始变得任由我控制,不曾在对我的肉身我的灵魂造成丝毫反噬。 而随后,一尊高达百米的真佛虚影当即在我的身后应运而生,七彩神光萦绕周围。 我缓缓挥出了一掌,身后的真佛也在同时挥出了一掌,迎向了自头顶镇压而来的鲜血掌印! 轰! 一声剧烈的爆裂当即从头顶上空响彻而起,在这两掌相触之下,整个鲜血掌印顿时崩飞瓦解,化作了大量血雾飞溅当空。 来自须弥天的这一威胁解除了,可我不仅没能松一口气,反而内心显得格外凝重。 我虽然破灭了这一掌,但在其中鲜血力量的侵蚀下,我的身体还是止不住一阵剧烈战栗,而身后的真佛虚影竟然也受到鲜血之反噬,绽裂开了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 要知道,过往我在动用三生禅时,都是无往不利,只因三生禅下,我即为神明,任何凡间力量在我面前皆如草芥,摧枯拉朽。 而此时我的真佛虚影却是遭遇创伤,这也就意味着,借着九层妖塔的力量,此时须弥天也同样有着不亚于神明的力量! 九层妖塔,竟然有着能与神明抗衡之力! 我的内心顿时掀起万千波澜,而更让我感到万分凝重的是,那道鲜血掌印在被我击溃之后,其中鲜血并不曾溃散,反而在长空之中快速凝聚,却是重新化作了一个个血兽! 这些血兽伏行于悬崖峭壁之上,鲜血淋漓的双眼死死的凝视着下方的我们,流露无尽疯狂。 “诸位,今日九层妖塔之行恐有不妙,大家还是先行离去为好!” 我当即朝沉江客等人说道。 对此,沉江客等人相互一看了一眼,眼神里皆流露出一丝无奈。 “我等肉体凡胎,并无抗衡神明之力,若是继续留在此地,只会成为累赘。林笙,你与若初切记小心行事!” 对此,枯荣大师如是言,随后好汉不吃眼前亏,在我和茹若初的掩护下,大量的流沙当即在沉江客的意志下从众人脚下快速涌动而起,载着众人快速的朝着峡谷外围撤去。 而须弥天也没有去追的意思,毕竟在他的眼中,此时最大的敌人是我和茹若初。 “魔,我见过你,千百年前,你曾多次现身黄沙之中,也多次对我永生门造成无穷后患!也让我们所有永生者,失去了自由之身,永世苟存于黄沙一角。” 这时,须弥天再度开口了,“而今,你已非神明,已经沦为了只会暂借神明力量的凡人。今日,老衲必要让你殒命当场,让这个所谓的圣女消亡于九层妖塔力量之下,彻底革除汝之隐患,还万千永生者自由之身!” 还永生者自由之身?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似乎我前世和永生门的背后,似乎还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恩怨。 可此时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儿了,只因须弥天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 只见须弥天合十的双手缓缓放开,大量的鲜血开始在他的手心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柄高达三百米的鲜血禅杖,阵阵神光涌动禅杖上下。 而随后,须弥天高高举起了禅杖,万千血潮也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冲天而起,在长空之中化作了一道血色悬河。 下一秒,禅杖朝着我们重重落下,万千血潮也带着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以及神威,直朝着我们镇压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敢有丝毫迟疑,来自身后的真佛虚影当即快速上前,一堵由真佛之力所化的屏障当即应允而生! 轰! 禅杖伴随着血潮重重地撞击在了屏障之上,整个峡谷因此发出剧烈震荡,大量的巨石不断从山崖两侧纷飞而下。 我的脸色顿时一白,身体也下意识一个趔趄。 在须弥天的这一击之下,我的体内顿时变得气血翻涌,而这尊真佛虚影身上的裂纹,也因此变得越发深长密集了。 对此,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在借用了来自九层妖塔的力量后,眼前的须弥天早已拥有了如同神明一般的力量。 而通过三生禅短暂调动前世之力的我,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 “魔,你很强,可与你前世相比,你还是太过羸弱,以你一己之力,已非老衲之敌手,九层妖塔之下,你已无处安身,今日你必将陨灭黄沙之中!” 这时,来自须弥天的声音响彻而起。 而他手中的禅杖也在这一刻再度重重落下,轰击在了屏障之中。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响彻而起,整个屏障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鸿沟,只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而禅杖也随即毫无阻拦的落下,重重刺入了守护我近前的真佛虚影之上,刺入了虚影的胸膛之中! 万千的血流以禅杖为中心,开始疯狂的涌入了真佛虚影体内,随后由内而外,顺着那一道道裂纹从真佛体内爆发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浩瀚梵音在这一刻变了音调,所向披靡的真佛之力,在鲜血的蚕食下,竟是开始迅速的崩裂瓦解,而这尊真佛虚影,也在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噗!! 随着真佛陨灭,一股鲜血当即从我口中喷薄而出,位于我眉心的佛眼也在瞬间熄灭,绽开了一道深长的裂纹! 真佛虚影毁灭,我自身也因此遭受重创,大量的鲜血开始从我的双眼从我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 我缓缓抬起了头,却见真佛虚影陨灭后,那道禅杖再度侵袭而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这一刻,我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绝望,不曾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最后竟要败北于须弥天手下,殒命于这座九层妖塔之下! 嗡! 可是,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一股七彩的流光忽然从我的旁边冲天而起。 这股神光在我们头顶上方不断汇聚,却是化作了一道神符。 随着这道神符的出现,天空之中忽然刮起阵阵狂风,犹如鬼啸般的风声随即响彻耳畔。 大量来自外界的黄沙伴随着狂风而至,遮天蔽日,将整片天空化作一片灰霾。 而就在黄沙飞扬的天空中,一轮天眼在神符之中缓缓浮现,一缕白色的天光也从天眼之中倾洒而出,反馈于茹若初自身。 随后,一尊高达四五百米的黄沙巨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黄沙巨人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正面迎向了来自须弥天的攻击! 轰! 只见那柄鲜血禅杖重重地轰击在了黄沙巨人的手心,发出一阵剧烈的爆鸣! 此时的茹若初已为半神,当初她就是依靠着这一道神符,敢于直面已化魔的念冰攻击,最终在念冰之手顷刻覆灭。 可现在,在这柄鲜血禅杖的攻击下,黄沙巨人的手掌竟是顷刻间破灭,禅杖顺势而下,整条手臂也在瞬间支离破碎!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愕然,而茹若初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随着黄沙巨人手臂破灭,茹若初的右手也绽裂开一道道裂纹。 可让我万分骇然的是,在她右手的裂纹间,我并不曾看到有丝毫鲜血的存在,却是有丝丝流沙不断从中流淌而出,挥散风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六十一章 溃败与转机 看着从茹若初手臂中流淌出来的流沙,我的心里惊起惊涛骇浪。 眼下陪在我身边的,按理说是茹若初的肉身才对,身为肉体凡胎的她理应有血有肉才对,为何此时她受到创伤,流淌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流沙? 莫不成她也和云渐离夜长央等人一般,受到了精绝古国的诅咒化作了沙民,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这个想法一经生成,却也将我吓了一跳。 “哼,老衲已说了,真正的圣女早已赴入九层妖塔之中,而你不过一缕残念,而今,且化作黄沙散去吧!” 须弥天一声冷喝,手中禅杖再度重重落下,径直刺在了那黄沙巨人的胸膛之上! 轰!! 借助着九层妖塔,须弥天赫然犹如真神,和我们之间已产生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响起,在那禅杖之下,那尊黄沙巨人的身躯当即绽裂开无数到裂纹,大量的鲜血顺着裂纹从中喷薄而出! 滋啦啦!! 顷刻间,黄沙巨人尽数坍塌,为血浪所吞噬,而茹若初的身体也一阵剧烈战栗,一道道深长裂纹也瞬间遍布她全身,大量的黄沙从她体内挥洒而出,飘散当空。 “九层妖塔,是为精绝之至宝,也是永生门能常驻黄沙之根基所在,就连当年祖龙追杀我们,也被妖塔轻易镇压,最终落得身死陨灭之下场!而你们这些只是拥有神明之力的凡人,又岂能与老衲轻易抗衡!” 来自须弥天的怒喝声响彻而起,一道掌印伴随着滚滚血浪朝着我们汹涌而来! “不好,快走!” 这一刻,我也顾不得去理会茹若初的身份来历,当即和她快速的朝着后方退去。 可我们的速度虽快,但这掌印却比我们更快。 就在我们即将逃出峡谷的同时,掌印也已经逼近而来,浑厚的压迫之力伴随着血浪之声直侵灵魂! 我的瞳孔不禁紧缩,当即快速念起了法咒。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顿时从我周围相处而起,来自念冰的十四子佛珠当即绽放出耀眼的七彩佛光,十四尊真佛虚影也在这一刻出现在了我们前方,直面来自须弥天的攻击! 这一刻,十四尊真佛虚影同时拍出一掌,来自他们的力量开始迅速凝聚,化作了一道七彩掌印,和着万丈佛光一道,迎向了前方的滔滔血潮! 轰隆隆!! 一声巨响响起,真佛之力和九层妖塔之中的血浪正面相撞,整个峡谷当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镂刻于两侧峭壁之上的巨佛石像也开始一座接着一座接连坍塌。 咔擦!咔擦!咔擦…… 十四尊真佛虚影,此时终于勉强抵挡住了来自须弥天的攻击,可饶是如此,阵阵清晰的碎裂声却是从虚影之中响彻而起。 如须弥天所说,九层妖塔已有着等同真神的力量,即便是来自念冰的佛舍利,在它面前也终究相形见绌。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停留,和茹若初当即快速逃出了峡谷。 轰! 几乎在同时,所有真佛虚影尽数溃散,而滚滚血潮此时也漫出了峡谷,在黄沙之中直朝着我们追击而来! “林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人居然都对付不了这须弥天?若初这是怎么了?” 这时,已经在外等候着的枯荣等人走了上来,看着我们狼狈逃出,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万千震惊。 “快逃,那座九层妖塔……已不亚于神明!” 我朝众人这么说了一声,显得颇为狼狈。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也瞬间一白。 此次黄沙一行,充满了太多的变故,不曾想在继沙民之后,此时我们却是在黄沙之中,又一次遭遇了莫大的危机! “想逃?炎摩天须摩天未能对付得了你们,今日尔等既赴精绝,那边葬身精绝之中!” 这时候,来自须弥天的声音自后方响彻而起。 我回头看去,却见由须弥天所化的血佛此时也乘着血浪走出了峡谷,所过之处,一座座沙丘被鲜血尽数腐朽,在身后化作了一条深长的鸿沟。 “来自神界的魔,两千年前你赴入黄沙,和祖龙一道曾一度将我永生门赶尽杀绝!两百年前你又一次赴入黄沙,以恶毒的诅咒将我们永世困于黄沙之中,无缘染指九州分毫!而今,老衲必将让你重赴祖龙后尘,身死九层妖塔下,以汝之鲜血,换吾永生之自由!” 须弥天的怒喝声伴随着滚滚音浪侵袭而来,让所有人无不身魂颤抖。 而几乎在同时,大量的血浪冲天而起,在长空之中化作了一道血色悬河。 这些鲜血不断凝聚,竟是演化出了一座和九层妖塔一模一样的百丈血山!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声顿时响彻当空,一头头血兽从鲜血涌动的拱门中陆续爬出,虎视眈眈的俯视着下方的我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须弥天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强,可身为守塔人,借助着九层妖塔已经有了神明之力,却已非我们所能轻易抗衡。 而在这一刻,这座由鲜血所化的九层妖塔朝着我们缓缓降临,一道无形的力场顿时从妖塔之中降临而下,笼罩我们周身。 一时间,所有人的身体猛地一沉,双腿深深陷入了黄沙之中。 置身力场之中,我感觉就好像有一座万钧大山牢牢的压在身上,强大的压迫之力降临周身,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异常吃力。 不仅是我,其他人也同样如此,而修行最弱的长生天更是身体绽裂,丝丝鲜血不断从体内迸发而出。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须弥天只是一个守塔人,而并不是九层妖塔的真正主人,他怎么可能有动用九层妖塔全部实力的资格!” 长生天发出一声恐惧的咆哮,鲜血伴随着他身体的剧烈颤抖不断纷飞而起。 而此时,须弥天在血浪的推进下,已经抵达了我们近前。 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我们,目光下意识朝着长生天瞥去,“长生天,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前世的你就是一个傲慢无知的混账,所有人都对你恨之入骨。而今你转世重生,却依旧改不了那丑陋嘴脸,竟妄图救助九州道门对付自己人,只可惜你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要亡于天道!” “今日,此地黄沙,便是尔等葬身之地!待到林笙你死,我们永生门都将重获自由,羸弱而又富饶的九州之地,必然成我永生之乐土!” 须弥天发出一声声狂傲的长啸,由鲜血所化的九层妖塔也在这一刻轰然落下,就要将我们灰飞烟灭! 轰!! 可是,就在我们万念俱灰之际,一阵诡异的巨响却突然从我们上空响彻而起,而原本困顿于我们周身的力场,此时也不知为何突然消散一空。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弥漫于九层妖塔之中的鲜血不知为何突然干涸,化作了大量的流沙纷飞当空。 伴随着须弥天一道滚滚而来的血浪,此时也莫名干枯。 而须弥天的鲜血佛身,此刻也变得了一堆沙丘,一阵阵极为躁动不安的佛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却是引得这座沙丘也顷刻间坍塌当场。 来自九层妖塔的力量,在这一刻似乎瞬间消失了!而须弥天,似乎也被打回了原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所有人都不禁一头雾水,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啊!!……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从峡谷内部响彻而起,这声惨叫不是别人,正是出自刚才要置我们于死地的须弥天! “是谁,谁在暗中捣鬼!是谁动了我的佛舍利!!” 来自须弥天惊愕的咆哮声响彻而起,我的意识掠过峡谷投射在了黄沙高山内部,却见属于须弥天本体的那尊石佛,不知为何佛头不知为何突然炸开了,大量的黄沙伴随着碎石不断纷飞长空。 眼前的一幕超乎了所有人所料,可经过刚才那险象环生的一幕,我们也不敢再轻易赴入其中。 “须弥天好像遭遇了某种变数,我们赶紧走,离开这一粒沙的世界!” 长生天一脸劫后余生,当即从地上捻起了一把黄沙。 见此,我们几人点点头,不曾有丝毫迟疑,当即快速的朝着他靠近。 随着黄沙从他手心被风吹落,阵阵风沙当即在我们周身涌动,我们眼前的事物也逐渐变得缥缈虚幻起来。 只见原本青蓝的天空,再度变得一片灰蒙蒙黄沙弥漫,远处繁华的尼雅城,也在风沙中化作了一截截和黄沙融为一体的断壁残垣,波光粼粼的湖面也逐渐化作了一片干涸的洼地。 前方矗立着九层妖塔的黄沙高山,也逐渐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湮灭在了累累黄沙之中。 在长生天一手黄沙间,我们已经从一粒沙中的世界离开,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 所谓一粒沙中的世界,就好像九州之中的方外之地,是一片与现实相平行的世界。 只不过方外与阳世的载体是水,而沙中世界与现实的载体则为流沙。 “大家快来看,咱们挖到大宝贝了,这回真的是大宝贝哇!!” 而就在我们惊魂未定之时,一个极为亢奋的声音忽然从黄沙高山原来所在的位置响彻而起! 刚才我们在沙中世界看到的,是为两千年前的精绝国,而现实之中这座国度早已掩埋黄沙之中,高山也随着黄沙的沉积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缓坡,所谓的峡谷所谓的九层妖塔都尽数掩埋于黄沙之中。 可在九层妖塔遗址所在地,我看到有一辆辆吉普车攻城车甚至还有挖掘机,还有许多身穿沙地服的人正在紧忙紧赶的忙碌着什么。整个区域顿时一片热火朝天,就好像施工工地一般热闹非凡。 发丘门!? 我立即识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不觉一阵惊愕。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一枚佛舍利 如我先前所料,这帮摸金校尉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继续深入了黄沙腹地,来到了精绝国遗址所在地。 不过我也不得不佩服这帮丘八,在没有人的指引下,竟然摸索到了这里,精确的找到了被黄沙掩埋的九层妖塔所在区域。 “大家快来看,咱们挖到大宝贝了,真的是大宝贝哇!!” 而此时,来自杨树青兴奋的声音传入了我们耳中。 对此,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即快速朝着这帮人走去。 只见眼前的这座茫茫黄沙高山周围,此时俨然变成了一片施工现场,一顶顶临时住人的帐篷坐落其中,旁边还停着许多的吉普车和各种我认不出来的攻城车。 许多的把球此时正拿着各种现代化的勘探仪器,对周围的地形进行着测绘,而在不远处,几台挖掘机也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将地上的黄沙一一挖出,不知觉已挖出了一道足足有百米深覆盖周围近五里的巨坑,整个山头几乎都已被他们挖平。 而在巨坑的底部,一座巨大的石佛却是从黄沙之中逐渐显露了身形,露出了上半部分。 这尊石佛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刚才在沙中世界所看到的须弥天本体! 在各种雷管和电子炸弹的爆破下,须弥天的佛头却是被炸得支离破碎,大量的石块伴随着黄沙溅得满坑都是。 而在那佛头的残骸中央,此时竟是有一股金色的佛光冲天而起,将整个沙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而金光的源头,赫然是一颗置身佛头之中的佛珠。 这颗佛珠不过鸡蛋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浑厚的佛力不断从中汹涌而出,阵阵黄沙也无风自动,缭绕在佛舍利的作为。 眼前的一幕,立即引得所有人欣喜若狂,许多人当即顺着脚手架爬到了石佛的碎首之上,拿起了各种凿子电钻敲敲打打起来,就要将这颗佛珠从石佛身上剥离开来。 对此,我们几人无不流露愕然。 这颗佛珠,赫然是须弥天的佛舍利! 不曾想在我们在沙中世界与须弥天斗得死去活来之际,这帮来自发丘门的俗家丘八竟然爆破了须弥天的本体,将他的佛舍利从身体里掏了出来! 怪不得刚才须弥天得胜之时忽然失去了对九层妖塔的掌控,感情是在现实中被杨树青他们给伤了本体,动了根基! 这一刻,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而与此同时,杨树青也看到了我们的到来,当即浑身一哆嗦,就好像偷了东西的贼被屋主人发现一般,眼神里顿时流露出一丝心虚。 他慌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止工作,用帆布将那佛身包了起来。 “咦,陆门主……林笙,你们怎么到这来了,哈哈,看来可真巧呀,我们也正好在这!” 杨树青一脸心有余悸,想来还是没有忘掉先前陆消川对他的警告。 对此,陆消川点了点头,“嗯,真巧,看来你们此次不仅找到了精绝古国的遗迹,甚至还收获颇丰。” 说话间,陆消川指了指被帆布包裹着的须弥天佛像。 “哪有哪有,不过是一堆破石头罢了,拿又拿不走搬又搬不动,而且咱们费了这么大工夫,指不定连本都收不回来呢!” 杨树青嘿嘿笑道,当即示意众人先行停工。 陆消川摇了摇头,“可本尊之前说过,黄沙之地不是你们发丘门有资格前来的,精绝古国的宝物也非你们能觊觎,但你们似乎没有将本尊之忠告放在心上。” 他的这话,杨树青以及周围众人莫名一哆嗦。 毕竟就连发丘门主胡巴一在陆消川面前都得唯唯诺诺,更何况这些本无丝毫道法的俗家门生? 不过,陆消川话语虽然严厉,但声音里并不曾有任何愠怒抑或杀意。 毕竟刚才如果不是这帮丘八及时爆了须弥天的佛头,使得他的佛舍利暴露于外,此时此刻我们只怕都已殒命九层妖塔下。 毫无疑问,杨树青他们在无意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但碍于自身身份之尊贵,陆消川又拉不下脸当面言谢。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树青顿时冷汗直冒,两条腿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子。 “陆门主您说笑了,这不我们知道您与众大人要前来,所以特意勘探好地址恭候嘛,这……这待会咱挖出来的东西,全部归各位大人所有,咱们这些丘八啥都不要……啥都不要!” 对此,陆消川说道,“你我皆为九州人,异地相遇本是缘分,本尊又怎会刻意为难你们?” “你们且继续,我等自会分你们一杯羹。但还请你记住,本尊给你的才是你的,本尊不给你不能偷。” 听了这话,杨树青顿时如获大赦,“好勒,有大人您这句话,小人可就放心了!各位伙计别愣着了,赶紧开工,继续挖,往深了挖!” 说罢,现场再度紧张的忙碌起来,而披在佛身上的帆布也再度被揭开,璀璨的佛光当即从佛舍利中爆发而出。 可是,来自佛舍利的佛光此时突然变得异常躁动了起来,一尊高达两百米的古佛虚影也逐渐从巨坑的上方凝聚而成。 见此,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诸位,快从坑中离开,有大事要发生!” 我当即朝着杨树青等人大吼了一声,同时紧忙朝着坑中走去。 听了我这话,杨树青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林笙,你在说什么,什么有大事要发生……” 轰!! 没等杨树青说完,一股浩瀚佛光当即从那佛舍利中爆发而出,一股浑厚的佛威镇压之力顿时侵袭四方。 那七八个正拿着凿子电钻挖着佛舍利的摸金校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在那佛威之下身躯尽数化为灰霾,溃散于佛光之下。 而杨树青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滞了,佛威也同样朝着他侵蚀而来,他的身躯当即化作了漫天稻草,纷飞当空。 “大胆凡人,你们竟敢盗取本尊之佛舍利,破坏本尊之千秋好事!今日,尔等皆陨灭!!” 这一刻,一个愤怒的声音伴随着佛光当即从空中响彻而起。 在佛舍利的佛光萦绕下,一尊近乎实质化的古佛虚影在沙坑的上方凝聚而成,满目嗔怒的凝视着下方芸芸众生。 “这……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杨树青的身体化作稻草溃散佛光中后,他的本体却是一个闪烁出现在了我的近前,顿时面色死白,一道燃烧着的符纸从他的身上飞离了出来。 先前和杨树青他们分别后,我曾给了他们几道符纸,不过这些符纸都是些保命的稻草替身符,而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而此时,须弥天也从沙中世界回到了现实。 看到佛身受创佛舍利暴露而出,他当即勃然大怒,却是未能看得清眼前的局势。 我们几个抬头凝视着他,犹如审视着一个死人。 刚才须弥天之所以能把我们打得溃逃,只因有着九层妖塔傍身。 而现在,他突然出现,他的佛舍利就在我们咫尺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须弥天,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我朝着须弥天冷哼了一声,随后手一招,巨坑之中属于他的那道佛身当即层层龟裂,来自他的佛舍利在这一刻也从岩层中剥离而出,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听了这话,须弥天这才留意到眼前的我们,看着正捏着他佛舍利的我,他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无尽的惊恐。 “林笙,你们这帮人居然回到了现实,来到了这儿!快……将佛舍利还于老衲!” 须弥天当即发出一声怒喝,可声音里却是充斥着浓浓的忌惮和恐惧。 佛舍利,是为佛门人之至宝,是为毕生佛法所凝聚之地,而我手捏佛舍利,便是握住了须弥天的命脉,一旦佛舍利破灭,他的修佛根基也将尽数陨灭! “佛舍利……真是想不到,刚才还无法无天的你,最后竟然会折在这帮俗世人的手中,传出去可真是贻笑大方!” 我将佛舍利在手中抛了抛,先前有多憋屈,此时就有多痛快。 “林笙,将佛舍利还给我,我们有话好商量!” 须弥天惊恐地说道,被拿捏了命脉的他,此时声音里早已不复先前强势,却是充满了恐惧。 “哼,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 我不禁嗤之以鼻,“你之前不是说过,有着九层妖塔傍身,你即为真神吗?而现在,你可以履行先前的承诺,动用九层妖塔的力量,继续覆灭我们于黄沙之中了!” “误会,误会!林笙您言重了,还请将佛舍利还于我,一切好商量!” 须弥天如是说着,语气却是近乎成了恳求。 然而,我对他的虚与委蛇无动于衷,冷冷的朝他说道,“须弥天,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如果不出手,那我可就得动手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妖塔现世! 听了我的这一警告,须弥天的脸色显得极为凝重。 他时而看了看我手中的佛舍利,时而又看向了掩埋着九层妖塔的茫茫黄沙,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而下一秒,他却是脸一横,一股浩瀚的佛力当即爆发而出,直朝着下方黄沙涌动而去。 轰隆隆! 一时间,整个大山都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而在沙坑之下,却是有大量的鲜血从地底渗出,就要朝着须弥天汹涌而来! “真是找死!” 见此,我也当即收回了先前的玩味表情,大量的苍生之力当即涌动而出,直朝着手中佛舍利冲击而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苍生之力下,这颗佛舍利当即支离破碎,大量的佛光从表面裂纹之中爆射而出。 而须弥天也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由他所化的古佛虚影也随即层层坍塌,最终彻底消散于黄沙之中。 “林笙,你这头祸害黄沙千年的魔!永生门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来自须弥天震怒的声音响彻黄沙之中。 佛舍利虽毁,可毁的只是须弥天的佛法根基,并不曾真正意义上毁灭他的肉身与魂魄。 而此时,一道灰色的流光突然从地底黄沙之中突飞而出,化作一道残影直朝着远处掠去。 “还想逃?恐怕没那么容易!” 见此,我一声冷喝,当即朝着那残影所逃遁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一道无形的掌印应运而生,随着我五指虚握,这道掌印很轻易就捏住了那个逃窜的人影,将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由掌印带回来的,是一个佝偻的老僧人。 此时的他犹如一具刚出土的木乃伊,浑身僧袍褴褛,丝丝流沙不断从他的身体间渗出。 而他的头上此时血迹斑斑,一个硕大的血洞出现在了他眉心的位置,涓涓鲜血混合着流沙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这个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须弥天的本体,佛舍利被毁后,他也遭受了严重的创伤。 此时,他颤颤巍巍的跪倒在我们面前,眼神里充满了万分的不甘。 他看了看我们,非但没有死亡迫近的恐惧,相反脸上还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 阵阵莫名的冷笑声从须弥天的口中响彻而起,却是笑得凄凉,笑得猖狂。 “须弥天,你笑什么?” 我皱起了眉,对于他的这副笑容嘴脸很是不悦。 “呵,老衲笑什么?老衲在笑你!你苦心竭虑妄图毁灭永生门的同时,殊不知永生门也在想尽办法要毁灭于你们,这是一场猎手与猎物之间的游戏,可你们……居然浑然不知!” 须弥天如是说着,声音里有着太多的隐喻,让我微微一阵不妙。 “有话且直说,没必要在这拐弯抹角,否则等本尊让你说出来的时候,你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这时,陆消川颇为不耐烦的朝他说道,阵阵阴气随即从身上缭绕而出。 “哼,老衲话已至此,无有他言,你们无须知道老衲话中深意,只需要知道,你们已经离死不远!而老衲我……” 说着,须弥天的脸阴沉了下来,随后在我们猝不及防间,竟是一记重掌直拍向了自己的头颅! 嘭! 一声瓜裂声响彻而起,在他的这一掌之下,他的整个头颅顿时崩飞破碎,连带着三魂六魄也一道湮灭。 眼前的这一幕不过电光火石间,却是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谁也想不到,须弥天竟然会对自己也是如此凶残,竟然一举毁灭了自己的肉身与魂魄,让自己彻底失去了转世重生的能力! “该死,这老东西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宁死也不肯有所透露!” 看着须弥天已经倒地的无头尸,陆消川不觉骂了一声,显得颇为气愤。 可他终究已经死了,再去计较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 而随后,我们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沙坑中,往下再深入数百米,便是九层妖塔所在之地,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唉妈呀,这个和尚太可怕了,差一点我可就小命不保,只是可惜了那颗鸡蛋大的佛珠呀!” 确认一切安全后,杨树青一脸心有余悸的走了上来。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朝我们问道,“各位大人,既然现在外患以除,您们看咱发丘门是不是可以继续开工了?” 对此,一旁的沉江客摇了摇头,“你们捣鼓的这些俗世玩意虽然新颖,但再这么挖下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将九层妖塔显露出来,且退去一旁吧。” 听了这话,杨树青当即点了点头,随后朝其他人吆喝道,“伙计们,大人有令,咱们赶紧把人啊车啊设备全撤远点,大人们打算施展神通咯!” 一时间,各种工程机械陆续开动,缓缓挪出了沙坑,给我们腾出了一片空间。 而我担忧的朝着茹若初看了一眼,在须弥天先前的攻击下,此时她浑身已经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丝丝黄沙依旧不断从身上渗透而出,看起来受伤不轻。 而我也不忘须弥天刚才的那句话,莫不成在桃山村与我重逢的她,本质上也是一个受到了精绝诅咒的沙民? 这个想法让我的心里一度陷入不安,可她不言,我也不便多说。 沙中世界,此时我们已经不敢再前去,而在现实世界中直接挖掘九层妖塔的遗迹,对我们来说似乎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带着这一想法,我和沉江客当即走上前,磅礴的五行之力当即自周身汹涌而起。 一时间,大量的黄沙犹如潮水般从地底汹涌而出,挥洒于周围天地间。 随着黄沙的不断掏出,已经湮灭的须弥天石佛像也完整的露出了外界,那道已经被黄沙所掩埋的峡谷,也被清理出通途。 经过约一个时辰的清理,那些在岁月长河中沉积于山腹内部的黄沙终于尽数清除干净,一座与沙中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的精绝皇室陵宫当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峡谷周围的石佛都已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佛像上的胶漆一经接触到空气,立即迅速风化。 沉积在两侧峭壁底部的那些冢士的尸骸,也变得犹如粉末一般随风飘散,那些金属打造的头盔兵甲也都变得锈迹斑斑。 而那高达百丈的九层妖塔,此时也完整的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九层高塔共分九层,每一层之间都是凿刻其中的蜿蜒石梯首尾相连,一个个石窟坐落其中,周围的悬崖上还悬挂着一具具古朴的石棺。 如此制式,几乎与悬棺门的石山一模一样,也不知二者之间,究竟有着何种联系。 “九层妖塔!胡门主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九层妖塔,如今终于再度现世!快快快,摄像机都给我扛出来,待会进入九层妖塔后,一定要把里边的种种全部拍下来,一丝一毫都不要错过!” 杨树青此时别提有多亢奋了,当即朝着他麾下的俗家弟子招呼道。 “九层妖塔……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这时,浑身遍布裂纹的茹若初喃喃道,似乎想起了什么前世的东西,却是一步步朝着九层妖塔走去。 见此,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也朝着妖塔所在的方向走去。 哗啦啦! 可是,就在我们即将靠近的时候,却见有大量的鲜血再度从各个石窟的拱门之中流淌而出! 这些鲜血不断凝聚着,逐渐化作了一个个血兽。 这些血兽爬行在妖塔之上,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几个发丘门人没有留意到这些,兴冲冲的就朝着塔中跑去,结果好几头血兽忽的从塔上跃下,直朝着他们扑了上来! 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可很快又归于平寂。 还没等我们出手施救,那几个人的身躯就已经被鲜血所腐蚀,连带着骨骼一道化作了灰霾。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守塔人须弥天虽然已死,但这座九层妖塔似乎并不曾因此变成无主之物,从塔中流淌而出的鲜血,依旧在警惕着从外界而来的不速之客。 “这……这是咋回事啊!这妖塔怎么这么邪门!” 杨树青并不曾见过刚才在沙中世界的一幕,看着又有几个同伴惨死,顿时震惊无比。 对此,茹若初的脸上浮现一丝阴霾,她朝着前方走出了几步,那些血兽的目光也随即落在了她的身上,发出了声声告诫的低吼。 长生天说过,茹若初是精绝圣女,她的前世就埋葬于九层妖塔之中。 按理说,这座九层妖塔对她应该没有敌意才对,可从这些血兽的反应来看,这一想法似乎并不成立。 “九层妖塔……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塔中有着一抹我极为熟悉的气息。可你们这些妖孽,为何要将我视为外人?” 茹若初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血兽,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不甘。 第五百六十四章 妖塔内的壁画 看着众多来自九层妖塔的血兽将自己拒之于外,茹若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 可血兽不会口吐人言,只发出阵阵警示的嘶吼已做回应。 “长生天,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血兽,我不觉皱起了眉,朝一旁的长生天问道。 长生天对此并无任何意外,说道,“九层妖塔,如果门户大开任由外人擅入,又怎能成为精绝皇室陵宫,又怎是永生门在黄沙的一大依仗?” “既然你知道该如何入塔,还请直言吧!” 一旁的沉江客朝他如此说道。 长生天对沉江客有着天然的恐惧,他的脸微微一白,继续说道,“这九层妖塔,其实和黄沙结界类似,有着自行拒之外人的能力。想要赴入塔中,唯有精绝后代,以及永生者,或者说是携带永生之血的人。” “以你的意思,若初对于这九层妖塔而言,也是外人了?”我朝他问道。 对此,长生天点了点头,“从血兽的反应上看,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小僧很确定她就是黄沙圣女,但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因果。” “不过因果如何,还是得先进去一探才行。” 说罢,长生天的手臂上绽开一道裂纹,丝丝永生之血裂纹之中流淌而出,化作了一道道卍字佛印,落在了我们几人的眉心之上。 和之前初入黄沙不同,这一次长生天倒是自觉了许多。 在鲜血染身后,这些血兽看我们的眼神果然发生了变化,先前的敌意与警告逐渐从它们眼中消失,开始变得柔和了起来。 带着这一想法,我们不曾有迟疑,就要朝着塔中走去。 “这位圣僧,您看你们这些大人物都进去了,不知也可否赐我们一些永生血,让我们发丘门的门生也前去一堵妖塔阵容呀?” 就在这时,杨树青一脸掐媚的走了上来,朝长生天这么说道。 对此,长生天微微皱了皱眉,“你们只是凡人,还不配得我之鲜血,更不配赴入精绝圣地。” 长生天虽然对我们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也是出于对实力的考量,即便被隐山门囚禁了两百年,对凡人的傲慢依旧存在。 “这……” 吃了这一闭门羹,杨树青的脸色变得无比尴尬,随后带着一抹讨好的眼神看向了我。 “林笙,您与我门主胡巴一可是有一面之缘呐,您想想,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眼看着就要入土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堵妖塔真 容,我们如果不入塔中,可就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啊,您看……” “长生天,给他们一点永生血吧,省得在我耳边聒噪。” 我被他的这番卖惨的话说得一声鸡皮疙瘩,连忙跟长生天交代了一声。 我和胡巴一虽有一面之缘,但连场面话也不曾说过几句,所谓交情也是淡如水。 但不管如何,杨树青刚才好歹误打误撞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理应记他一个人情。 “永生之血虽然对道家而言没多大裨益,但是足以让凡人增加十年寿元,真是便宜你们了!” 长生天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五道由永生血所化的佛印随即应运而生。 “先说好,你们凡人只能进去五个,该谁进去你们自己安排!” “好,得嘞!” 就这样,我们随即赴入了九层妖塔之中,而杨树青也挑出了四个同伴,或是扛着摄像机,或是拿着各种探测仪器黑驴蹄子,紧跟着我们走了进来。 有着永生之血庇护,我们一路畅通无阻,顺着蜿蜒的石阶很快就赴入了妖塔的第一层,透过周围的拱门随即走进了里面。 妖塔高达百丈,塔基占地只有不到十丈见方,按理说妖塔内部应该很狭窄才对。 但当我们步入其中才发现,妖塔的内部与外界却并非同一个世界,而是有着一片完全独立的空间。 一眼看去,只见第一层的世界竟然是一座辉煌宏伟的宫殿。 整个宫殿看起来约有千米见方,九根纯金的梁柱矗立其中。 而在宫殿的穹顶上,还刻画着一幅幅沙漠之中特有的壁画。 壁画中,有正接受万民朝拜的君王,有跳着璃裳羽衣舞的歌姬,有喋血沙场奋勇杀敌的精绝战士,有捶打铁器制造兵甲的匠人,有牧羊渔猎种植庄稼的平民,俨然众生百态相。 壁画中刻画的,赫然是古代的精绝古国,一幅幅壁画串联而起,向世人展示着一个已经灭绝的沙漠国度曾经的辉煌。 沧海桑田,因为有着一种特别的结界庇护的缘故,岁月并不曾在这些壁画上留下丝毫痕迹,看起来崭亮如新。 “快快快,把所有壁画都拍出来,这些可都是记载精绝过往盛世最真实的史料!对了,快把那全息摄像拿出来,我得把整个宫殿都完整录制进去……” 这一刻,最兴奋的无疑是杨树青了,一个劲的指挥这指挥那的,直到陆消川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识趣的安静了下来。 “这……这副画是什么鬼?大家快来看!” 可是,杨树青消停了没几秒,却突然又大叫出声来。 我们顺着他所指看去,所有人顿时呆住了。 那是一副位于宫殿穹顶正中央的壁画,看起来风格与其他的截然不同。 画的正中央,是一个匍匐黄沙之中垂死挣扎的僧人,无数的尸骸骷髅散落他的周围,一头金色的真龙倒伏于一座沙丘之上。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色的魔,魔的手中握着一柄降魔杵,直朝着那可怜的僧人头颅刺去,像是一场屠杀,又像某种古老的祭祀。 而魔的背后,此时又有一尊古佛盘坐莲花台,万丈佛光照耀世间。 与此同时,这副画看起来像是一副残画,许多的边边角角以及线条轮廓都没能勾勒完全,显得格外不清晰。 而在壁画的落尾,还写着两个我所看不懂的文字。 “林笙,此画名为灭世。可它只画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那时候精绝已经灭亡。而画中所展现的,就是精绝国灭亡时的最后一幕。” 这时,长生天走了上来,朝我这么说道,随后又特意指了指那头魔手中的降魔杵。 我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不觉浑身一个哆嗦。 这副名为灭世的壁画显得很粗糙很仓促,但对那降魔杵刻画得却颇为细致。 只见这降魔杵的顶端刻有三面相,一面为人,一面为鬼,一面为佛,中间则镂刻有一道道古怪的符文,而末端则是一道锋利尖锐的三菱尖刺。 而这根降魔杵,竟然和我手中的苍生杵一模一样! 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起,我的前世本为魔。而先前须弥天也说起过,当年我和祖龙联手共赴黄沙,曾一度将永生门斩尽杀绝。 而眼前这副名为灭世的壁画,莫不成就是指的当初我和祖龙一道对付永生门的情景? 可是,那尊置身在魔身后的佛又是怎么回事? 对此,长生天摇了摇头,“我尚未觉醒前世,对于画中所发生的事情知道的着实有限。可一旦我觉醒了前世,只怕我们就得成为敌人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也不曾再有多问,下意识朝着茹若初看了去。 可茹若初此时满眼心事重重,对于宫殿之中的壁画并无心理会。 宫殿之中,除了壁画之外,还陈列着一口口精致的木箱,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具。 箱子没有上锁,盖子也都一一打开着,里边放着的赫然是成堆的稀世珍宝。 有别具黄沙特色的金银首饰雕像,有各种色彩不一的玛瑙、玉石、琉璃、水晶、夜明珠……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长生天告诉我们,历代亡故者遗体赴入九层妖塔后,按照精绝的传统,各种陪葬品不得留于灵柩,便带统一放置在了妖塔的第一层。 每一件陪葬品的上面,都有着亡故者生前的意志。 这些俗世当中的无价之宝,在我们眼里却是一文不值,远不如那副灭世壁画更有吸引力。 倒是杨树青等人眼睛放了光,一个个不自觉的就要把咸猪手探进箱子里,却在陆消川一个眼神间又怯怯地缩回了。 不消片刻工夫,九层妖塔第一层已经参观完毕,除了壁画便是一些陪葬的珍宝。 我们对这些东西兴趣索然,随后也没有再停留,当即从第一层的空间中走出,沿着石阶继续蜿蜒而上,朝着妖塔的第二层走去。 而从第二层妖塔开始,妖塔的石壁开始陆续出现了一口口悬棺,这些悬棺显得颇为破旧,可越往上,悬棺就变得越发精湛盛大,数量也开始变得愈发稀疏。 “这些悬于塔外的棺材,是精绝国历代掌权者家族的早夭者,青死不葬悬棺妖塔。他们的遗体没有资格赴入塔内,于是都悬在了妖塔外檐。” 长生天朝我们这么解释道,却是让我们不觉皱起了眉头,而沉江客陆消川等人也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我和茹若初的身上。 如我先前所料,眼前的九层妖塔,不仅样式与悬棺门中的石山一模一样,就连埋葬先人的规矩也如出一辙。 也不知悬棺门与精绝古国之间,过往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 带着这一念头,我们赴入了妖塔的第二层。 而第二层,供奉的则是精绝先人的灵柩。 第五百六十五章 妖塔第九层 人分三六九等,死后亦同样如此。 早夭者无缘赴入塔内,只能悬于妖塔之外,效忠精绝的冢士出生卑贱,只能埋葬峡谷之间,充当九层妖塔的守护者。 妖塔的第二层,供奉的则是低层军官的灵柩,第三层供奉的是精绝历代世家,第四层安放的是为各代名将英杰,第五层则为精绝皇室的王公贵族,第六层是为精绝历代君王墓。 越往上行,墓葬者的地位就越高,各层之间阶级分明,完整的呈现出了精绝古国如金字塔状的权力构成。 这些被供奉于九层妖塔中的墓主人,他们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去。 可我们走过一层又一层,却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但是又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 和第一层一样,之后的每一层陵宫都有着一片独立妖塔之外的内部世界,每一片世界的面积都远超妖塔自身。 而不管军官也好世家名将贵族也罢,就连诸多君王墓的灵柩上,都遍布着一道道不曾干涸的血流。 这些血流犹如人的血管脉络一般,纵横交错于每一座陵宫,将所有的棺材都连为一体。 一丝丝说不上来的上古力量,不断从各灵柩之中涌动而出,顺着这些血流缓缓凝聚,最终都朝着妖塔上层汇聚而去。 九层妖塔的第七层,是为一片浩瀚无垠的血池。 来自妖塔之中所有墓葬者的力量,最终都汇聚于第七层之中。 那些先前弥漫于妖塔的鲜血,以及那些血兽,都是从第七层化形而出,同时也是九层妖塔的由来。 而九层妖塔的第八层,里边放置的既不是各种陪葬品,也不是墓葬者,而是一部部古老的典籍。 用来记载这些典籍的,多为木简竹简抑或泥板石刻,以及少数的莎纸以及帛书,上面写着的也都是为我所不懂的文字。 而步入第八层之后,原本还对九层妖塔兴趣索然的沉江客,眼神里却泛出了光。 他快速的穿梭于陈列于各种典籍的书柜之间,时不时拿出一卷卷木简翻阅着,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就连柳乘风和陆消川,此时也表现出了对这些典籍的贪婪和欲望,来自他们的意志快速穿梭于各典籍之中。 此层楼中,共有木简十万卷,竹简十万卷,泥板石刻十万卷,莎纸帛书三千卷,可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便被他们三人查阅一空。 事了,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极度失望的神情。 对此,我们当中对九层妖塔最为熟悉,同时也和沉江客交道颇多的长生天走了上来。 他显然早已洞穿了这三人的心思,说道,“三位大人,你们可是在寻找长生不死之术?” 毫无意外的,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沉江客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般,皆置若罔闻。 沉江客等人此行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为了重获先烈肉身,寻回两百年前失传于道门的秘典道法,而这一目的如今已经达成。 其二便是为了覆灭永生门,将永生门斩草除根,还九州以及道门一个万世太平。 而此次前来九层妖塔,显然与他们的目的相悖,但他们还是来了,只因他们本为凡人,或者说是修行达到了天花板的凡人。身份尊贵的他们虽然不便直言,但心中都留存着一个关于永生的愿望。 长生不死之术,是沉江客此次黄沙之行的最大动机,甚至要先于根除永生门,同时也是第二代护龙人柳乘风的心结,毕竟长生不死之术来源于祖龙,可祖龙直到彻底陨落的那一刻,都不曾将此禁术相授于天行门。 “各位大人,第八层陈列的各类典籍中,有列传,有精绝史记,有农林牧副渔,有高深经文,有华美诗词。诸位如果对精绝古国的历史文化感兴趣,但可在此间慢慢查阅,但如果是想要寻找高深道法,甚至是长生不死术,那可就来错了地方。” 长生天继续说道,立即引来的众人的侧目。 沉江客给了长生天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后者又补充道,“所谓长生不死术,并非一种由文字记载的上古禁术,而是由其他的法器抑或圣物承载而成。而小僧未曾觉醒前世,之所以还能继续长生,只因受到此番圣物之洗礼。” 听了这话,沉江客一下子有些耐不住了,当即朝他问道,“那么在这九层妖塔之中,可有承载着永生的法器抑或圣物?” 长生天淡淡一笑,“圣女是为初代永生者,她是九层妖塔的主人,而在她的陵宫之中,又怎会没有关于永生的力量存在?” 说罢,长生天朝着上方指了指,“只不过,永生之术并不在此间,而在于第九层,在于供奉圣女之真身的圣地。” 随着长生天话落,沉江客柳乘风陆消川很快按捺不住了,对周围的诸多典籍也瞬间变得兴趣索然。 柳乘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何必于此地久留,还是让我的外孙媳早已觉醒前世,获得前世的力量为好。” 柳乘风话虽说得好听,但目的不言而喻。 而在这时,一旁的杨树青等人走了上来,恭恭敬敬说道,“各位大人,这第九层涉及道门秘密,恐怕已经不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掺和的,而我们也就不与诸位相伴而行了。” “可是,我们这些丘八对精绝的历史文化很感兴趣,要不就让我们先留在第八层,一睹精绝古国过往之笔墨风采?” 杨树青的目的不言而喻,可九层妖塔终究属于茹若初前世,更是精绝古国之圣地,我不会允许他们这帮贪得无厌的摸金校尉肆意糟践。 可对于他们的要求,我还是答应了下来,说道,“你们要留在第八层也不是不可以,所有典籍你们可以放心观阅,也可以拍照拓印。但所有卷书都得留在这里,不得带入外界之中。” 听了我这话,众摸金校尉的眼神里不觉流露出一丝失落,可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就此,我们和杨树青等人分别,随着、长生天离开了第八层,沿着石阶步入了九层妖塔的第九层,同时也是茹若初前世的陵宫。 “圣女大人,欢迎你重归您的陵墓!” 在步入第九层的拱门时,长生天恭敬的朝茹若初这么说道。 可向来好说话的茹若初却选择了无言,在步入黄沙之后,她便已经变得万分缄默起来,而此时她的目光则朝着第九层的深处望去。 从拱门步入第九层,置身眼前的是一道道犹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通道。 这些通道的两侧都点着至今不曾熄灭的长明灯,通道的墙壁与拱顶也都绘刻着一道道好看的壁画。 而在通道的深处,我隐隐感觉一股极为熟悉的神力正从中散发而出,而这股神力,却是和茹若初一模一样。 茹若初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随后沿着通道快速朝着里边前行。 第九层陵宫内部,各个通道纵横交错,外人若是步入其中,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可茹若初对这陵宫内部构造似乎很是熟悉,她带着我们绕过了一道道让人辨不清方向的岔道和路口,逐渐来到了第九层的正中央地区。 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拱门,而拱门内部一片漆黑,让人看不清里边的情景。 而在走到门口后,茹若初停了下来,她的目光透过黑暗凝视着拱门内部,遍布着裂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丝丝流沙也不断从她身体里流淌而出。 那股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神力,此时正毫无掩饰的从前方黑暗中萦绕而出,让我倍感熟悉,也让我心情倍感凝重。 下一秒,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步踏入了拱门之中。 蓬!蓬!蓬! 在她一步之间,黑暗之中一盏盏熄灭的长明灯突然复燃,将拱门内部的世界照耀得一片通明。 借着万千灯火看去,只见我们此时所在的区域,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拱顶陵宫。 而在陵宫四周的墙壁上,还分别悬挂着九九八十一只由青铜锻造而成的龙头,来自第八层中的潺潺鲜血,正顺着龙头不断从中渗出,空气中也因此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 而此时,我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了陵宫的拱顶。 拱顶之上,此时出现着一副比第一层所见更加巨幅的壁画。 这幅壁画中所刻画的,是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 只见她身穿着一袭青色的衫衣,头发用发簪盘起,她的眼神清澈,姣好的脸孔洋溢着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 在她的身后,则是一片茫茫黄沙,周围还有着片片绿洲和葱郁的胡杨林,以及一幢幢巍峨的古城建筑。 而这个出现在壁画中的女子,赫然与茹若初一模一样! 长生天并没有骗我们,途中遭遇的其他永生者也没有骗我们,茹若初真的是黄沙圣女,是为九层妖塔的主人! 我下意识看向了茹若初,可茹若初却看向了前方,她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极度震惊的人或者物,脸色瞬间化作苍白,身体的颤抖也变得越发剧烈了。 “不,不可能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 茹若初的声音变得异常惊恐,她的脚步也止不住的后退着。 只见在陵宫的正中央,此时正跪着一个身穿朴素白色长衫的妙龄女子,此时她正跪在一口巨大而且奇怪的棺材前,来自她身上的七彩神光,正不断涌入棺材之中,与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她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冥想。 随着茹若初的这句话,她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从冥想中恢复了过来,站起来缓缓转过了身,朝着我们看来。 只见她脸孔清秀而且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 而这个女人,她的衣服她的发型她的一切,竟然都和我身旁的茹若初一模一样! 两个茹若初!?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太阳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双鱼玉佩 带着这一念头,我看向了长生天,可后者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随后朝着石棺的方向对我伸出了手,示意我继续。 我不曾迟疑,带着试探的想法,当即祭出了苍生杵,使其杵尖准确的插入了棺盖上的那一道孔洞之中。 而在苍生杵落入孔洞的刹那,一股苍生之力也自行从苍生杵中汹涌而出。 滋啦啦! 这时候,一阵岩石摩擦声响起,只见苍生杵在棺盖上缓缓转动,杵端镂刻着的佛鬼道三面,却是与拱卫在石棺周围的那三座代表着佛鬼道的石像一一相对。 嗡! 几乎在同时,苍生杵内响起阵阵奇怪的嗡鸣声,与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紧接着,我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突然变得不受控制,竟是在嗡鸣中自行涌出了体内,直朝着苍生杵内部涌动而去。 佛力、阴气、心力,此时朝着苍生杵泉涌而来,一股紫色的光华也紧接着从苍生杵内爆发而出,直朝着三座石像涌动而去。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我看到这三座石像在苍生之力的侵袭下,竟开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随后轰然破碎! 紧接着,那遍布于陵宫周围墙壁上的青铜龙头,也在阵阵金属摩擦声中缓缓落下,来自妖塔第八层的鲜血,却是从各个龙头之中汹涌而出,涌入了下方的槽道之内! 鲜血顺着槽道迅速的朝着石棺流淌而来,遍布周围的那一百零八座石柱,此刻也莫名渗出了鲜血,一座座石柱也随即在鲜血的腐蚀中节节崩塌融化。 不消片刻工夫,所有石柱已尽数破灭,而镂刻于石柱上的那一个个人影,此时竟是活了过来。 只见他们通体由鲜血所化,和先前雕刻中一样的,他们纷纷朝向了石棺所在的方向,或是顶礼膜拜,或是虔诚祷告,原本寂静的陵宫之中顿时响彻起无数人的低语。 哗啦啦!! 槽道之中的鲜血,最终朝着石棺汇聚而来,不断地朝着棺材发起冲击,融入了遍布棺身的符文之中,这些符文也随即散发出阵阵暗红的光芒。 咔擦!咔擦!…… 在那暗红的光芒中,一阵阵碎裂声从石棺中响彻而起,坚硬的石棺也绽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碎石也逐渐从棺身上剥落,很快便被鲜血所腐蚀。 没多久,这口巨型石棺便已经彻底剥落,但紧接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一口全新的棺材。 对于眼前的棺中棺,我并不曾有丝毫意外。 毕竟当初在佛陀山中养尸地,我也见识过来自凡念的山寨版七星转生棺。 如果没有猜错,在这口棺材的里边,还盛着第三口棺材。 第二口棺材是为木棺,通体由胡杨木打造。 与第一重石棺相比,这口木棺的体积要小得多,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比寻常棺材大了一半。 在这口木棺的棺盖上,也同样刻着一道七星法阵,每一颗星辰,都是由不知名的宝石镶嵌而成,散发出阵阵暗红的光芒。 随着第一重石棺剥落,苍生杵悬停在了半空中,杵尖刚好对准着这道七星法阵。 来自我的力量,此时依旧不断涌入苍生杵中,化作苍生之力袭入了七星法阵中。 如我先前所料,苍生杵果真是这太阳墓的钥匙。 在这股苍生之力的作用下,构成七星法阵的这七颗宝石瞬间彻底碎裂,化作黄沙飞散当场,整个七星法阵也随即破灭。 鲜血再度冲击而来,将失去了庇护的七星棺彻底腐朽,安置其中的第三口棺材也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第一重棺材由岩石打造,寓意为地,第二重石棺刻有北斗七星,寓意为天,那么最后一层棺材自然就寓意着人。 天地人,三者合一,是为太阳墓。 第三口棺材,是一口透明的水晶棺。 水晶棺的中间有着一个五寸宽三寸深的圆孔。以圆孔为中心,四十九条细长的槽道向着周围扩散开来,覆盖于整个棺盖。 透过水晶棺盖,我看向了棺材的内部。 只见在这水晶棺中,此时满满的盛放着一种淡蓝色的液体,散发出阵阵幽蓝的荧光。 有一个女人此时正安详地沉眠于这蓝色液体之中。 她穿着一身极为华贵的金色凤袍,脸孔清秀而且白皙,她闭目安详,就好像一个长眠的睡美人。 这个女人和茹若初生得一模一样,可她并不是先前所见的受到精绝诅咒的沙民,而是茹若初的前世,或者说是她前世的遗体。 在这淡淡的蓝色液体中,茹若初前世的遗体并不曾有丝毫的腐朽,来自生前的浑厚七彩神力依旧萦绕在她的周身,而她的胸前还佩戴着一枚奇怪的玉佩。 只见玉佩上镂刻着两条首尾相接的锦鱼,这两条锦鱼的刻痕一深一浅,色泽也一明一暗,看上去就好像道家之中的太极阴阳图。 在这枚奇怪的玉佩上,还散发着一股来自上古的力量,这股力量透过水晶棺朝着我们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身体不觉一颤,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怪风裹挟着黄沙忽然在陵宫中肆掠而起,发出声声奇怪的呜咽。 风声中,这些来自风中的黄沙开始在我们眼前迅速凝聚,转瞬间竟是化作了一个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 这……这些由黄沙所化跟我们一模一样的家伙,一个个都是沙民。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身躯魂魄,竟是在这陵宫之中受到了诅咒,被复制在了自己的眼前! 见此,我的心里一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变故,趁着这些沙民还没有完全复制成型,我当即动用了苍生之力,将其逐一抹杀。 “长生天,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惊恐未定,当即朝长生天质问道。 刚才我们这些人之所以会被复制,不用说正是这枚玉佩捣的鬼! 此时,长生天的目光始终落在棺材中,落在了茹若初前世胸前的那枚玉佩上。 他的眼神里,不曾掩饰地流露着一抹贪婪,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以至于我连着质问了他好几声,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长生天就好像失神了一般,慌忙说道,“这……这枚玉佩名叫双鱼玉佩,是精绝古国传承传承下来的至宝之一!” “玉佩上的双鱼一阴一阳,有着复制他人身魂的力量,阳鱼复制肉身,阴鱼复制魂魄,我们常说的精绝古国诅咒,就是来自于这枚玉佩。那些怎么都杀不尽的由古道门人所化的沙民,也是因它而起。” “在过去那些年里,双鱼玉佩一直掌控在帝释天的手中,他利用双鱼玉佩,复制了一批又一批赴入黄沙的九州道人,利用他们的力量来对付他们自身,最终以极小的代价将来犯之九州道者尽数抹杀。” “可那一场九州与黄沙的凡人之战结束后,紧接着黄沙之中又迎来了一场神明之战,在那一战中圣女彻底陨落,双鱼玉佩也因此随着圣女被供奉在了九层妖塔中,等待着她的来生到来……” 长生天介绍起了这枚玉佩的来历,却是听得沉江客陆消川他们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之前彼岸就有说过,古道门先烈之所以死难于黄沙,皆是因为他们自身。 我本以为她这句话中会隐含着某种深意,现在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而这一切的惨剧,尽是源于这枚双鱼玉佩。 有着双鱼玉佩在手,永生门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将将来九州的道人复制,进而利用复制者对付他们自身,从而以极小的代价让古道门全军覆没。 而此次我们一行,也幸好中途遇见了同样被诅咒的茹若初,也幸亏我拥有苍生杵,使得双鱼玉佩对我们的克制作用大大削弱,否则难免再赴先烈们的后尘。 在长生天的介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枚玉佩上,每个人的眼中都不禁流露出贪婪觊觎之色。 复制他人身魂力量,如此力量堪比神器。 有着它在,撒豆成兵便成了现实,若是能复制出千千万万个巅峰强者,那么拥有此玉者,无疑能够称霸世间,成为比肩甚至超越神明的存在。 话虽这么说,但这双鱼玉佩肯定也有着内在的限制抑或缺陷。 否则这帮坐拥双鱼的永生者,也不会千年来一直都止步于黄沙之中了 可对于双鱼玉佩的缺陷,长生天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茹若初的前世遗体就在眼前,距离她获得前世力量与记忆以及成为神明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苍生杵已经悬于当空,紫色的苍生之力萦绕棺身左右。 但苍生之力弥漫下,水晶棺却无动于衷,似乎对它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而茹若初想要朝着前世靠近,可她刚接近水晶棺,前世遗体上便立即爆发出一股磅礴的七彩神力,将她拒之于三尺开外。 “长生天,此行妖塔之目的已经近在咫尺,我想如何开启这水晶棺,让若初重获前世,其中方法你一定是非常清楚的吧?” 见此,我当即朝长生天问道。 可以说,此次若是无他,我们绝不会如此容易就赴入九层妖塔中,更难触及若初之前世。 而长生天也点了点头,“永生之血是赴入妖塔的门票,苍生杵是打开太阳墓的钥匙,但想要让圣女重获前世,还是得看林笙你自身!” 又是和我有关!? 听了这话,我顿时一阵愕然。 可没等我再来得及问起,长生天忽然脸色一寒,一柄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毫无征兆地朝着我迎面刺来! “长生天,你干什么!?”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我爱你,命中注定 “长生天,你干什么!?” 我朝长生天发出一声怒喝,没有料到他竟然会突然朝我出手。 可我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他的这一匕首没有任何意外的划过了我的胸口,一缕鲜血当即飞溅而起,溅入了棺盖上的那道圆孔中。 做完这些后,长生天就像没事人一样收回了刀,脸上的寒意也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而我鲜血溅入圆孔的瞬间,却是开始迅速流淌,沿着圆孔周围的那一条条槽道迅速蔓延,眨眼间便已遍布整个棺盖。 原本还坚硬犹如结界的水晶棺盖,此时绽裂开了一道道密集的裂纹,来自精绝圣女的神力也顺着裂纹从内外放而出。 “林笙,相信你这段时间来,你已有自知之明。” 这时,长生天看向了我,“你的前世本为魔,黄沙之地千年来的多场浩劫,都是因你而起。其实圣女是因你而陨落,也是你将圣女封印在了这口七星棺中,是你封印了双鱼玉佩。唯有的鲜血,才能将棺中的封印破除。” “我给你的这一刀,是在帮你的道门之妻,也代表着永生门对你千年的仇恨。” “如此说来,那我还得谢谢你。” 我朝长生天发出一声冷笑,可看着棺盖逐渐在我鲜血之中瓦解,也没有再多什么。 可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以他的意思,那岂不是意味着,茹若初的前世是我亲手埋葬的? 而两百年前,我与若初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夫妻还是敌人? 这一刻,我不禁想起了突然觉醒前世的念冰,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开始担心茹若初获得前世力量后,也会重蹈念冰的覆辙。 咔擦!咔擦!咔擦…… 可就在这时,整个水晶棺盖已经尽数碎裂,随着一阵阴风吹过,碎裂的水晶化作了黄沙飘散当场,若初前世的遗身也完整的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阵阵微妙的共鸣正联动于茹若初和棺中人之间,而来自前世的神力以及灵魂之力,此时也化作一道道流光涌入了茹若初的体内。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前世遗身,茹若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诧异。 她朝着水晶棺缓缓走去,而遗身也受到她的意志引动,从那蓝色液体中浮起,飘在了水面之上。 随着茹若初伸出手,遗身的身体犹如瓷器一般一块一块碎裂开来,最终化作黄沙消散于陵宫之中。 而来自她的神力,此时也化作一道流光,开始疯狂地朝着茹若初体内汹涌而来!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从茹若初口中响起。 前世的神力浩瀚如海,她虽然已经是半神之境,但这股真神之力依旧超出了她肉身所能承受的范畴,她的身体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裂纹,丝丝鲜血不断飞溅而起。 而随着神力的涌入,整个九层妖塔也随即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我看到有大量的阴气朝着陵宫之中涌动而来,一个个人的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的周围。 这些虚影,是埋葬于妖塔中精绝先人的残念。 而此时,他们来到了这儿,环绕着七星棺顶礼膜拜,发出声声虔诚的低语。 浩瀚的神力此时依旧朝着茹若初如潮涌来,不断毁灭着她的肉身,也在强化重塑着她的肉身,茹若初的力量,也在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暴增着。 过了好一会,所有神力已经尽数涌入了茹若初的体内,来自九层妖塔中的鲜血,此时也顺着周围的槽道不断涌动而来,犹如一道道血管般遍布她的周身。 来自她的神力,也顺着鲜血萦绕于整个九层妖塔,妖塔时而红光弥漫,时而七彩光华阵阵,仿佛与茹若初融为一体。 在鲜血的浸润下,茹若初的气质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她的双眼化作一片血红,在阴风中缭绕的长发也同样化作了鲜血的色泽。 她的身形娇小,却又显得无比伟岸,我们这些凡人站在她面前,就好像蝼蚁仰望着神明,卑微而又惶恐。 整个妖塔,此刻也伴随着她的呼吸发出阵阵震荡,众多残念的低语也在这一刻响彻到了极致。 “迷失千年,沉睡两百载,如今归来,又是一片沧海桑田。” 这时,茹若初开口了,来自她的声音响彻整个九层妖塔,“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说话间,茹若初回过了头,血红的双眸朝着我们看来。 见此,沉江客等人纷纷躬身作揖,对已获得前世力量再封为神的茹若初表达了由衷的恭敬。 可茹若初并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她冲着我莞尔一笑,原本无处安放的神威在瞬间悄然消散,却是化作了一抹我熟悉的温柔与阳光。 鲜血环绕间,她走上了前,给了我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拥抱。 “林笙,我在岁月长河里的爱人,没想到在我醒来的第一秒看到的人就是你,真是一个大的惊喜。” 茹若初在我的耳边呢喃着,声音恬静,又有着一抹来自岁月的沉淀,“两百年前,在我死去的那一天,你曾亲口承诺来世必会娶我。我本以为这是你给我临死前的安慰,没想到向来始乱终弃的你,并没有再对我食言。” 茹若初的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颤。 前世,又是前世…… 念冰也好,彼岸也好,现在的茹若初也是如此。 我和她们今生的缘分,都是因为前世的因果,而她们对我前世的爱和恨,也都蛮不讲理的强加在了我今生的身上。 念冰说我杀了她,彼岸说我抛弃了她,现在茹若初成了神觉醒了前世,却又说我始乱终弃…… 感情前世的我,在她们眼中活脱脱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陈世美。 而我也不禁好奇,自己的前世就是一个怎样的混蛋角色。 “若初,这些日子来,九州道门和永生门人都不止一次说起我本为魔,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茹若初问道。 听了这话,茹若初松开了我的怀抱,她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千年前,你初来黄沙时是为魔,后来折返又成了佛,如今你却已堕落成人。你的到来曾多次给世间造成弥天的浩劫,可在我的眼里,你并不像坏人。” 并不像坏人? 这也就意味着,茹若初其实对我的过去也了解甚少? 对于我的疑惑,茹若初点了点头,“其实,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的真实来历,岁月长河中,我与你的相处只在朝夕间。” “可我爱你,从初见的那天起,从千年前你赴入黄沙的那时候起,命中注定。” “所以,当你决定对付永生门时,我选择了两不相帮。” 听了这话,我不禁长松了口气,至少我和茹若初的前世相处还是相对融洽的,至少不会像念冰和彼岸一样,一朝醒来,便带来无穷祸患。 但以茹若初的意思,她并不清楚我的过往,可她却还是莫名其妙的爱上了我,甚至因此对身为同盟的永生门见死不救。 其中的逻辑回路,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可是,后来你又为什么突然陨落,你的灵柩,为什么要用我的苍生杵还有我的血才能开启?” 太多太多的疑惑充斥在我的心里,以至于我来不及揣摩茹若初的心意,倒豆子一般问了个不停。 “因为你本来就是前世葬我的人,是你将我的遗体带回了九层妖塔,又将我的部分神力带去了九州,封印在了悬棺门中。” 茹若初没有保留,将我想要知道的过往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我。 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万分震惊,万千的疑惑也因此迎刃而解…… 第五百六十九章 苍生杵的真实来历 “林笙,太阳墓是你为我亲手建的,七星棺的棺盖也是你为我合上的。” 茹若初思索了一会,说道,“后来,你将我的部分神力带去了九州,葬在了你林家的石山中,也使得我今生转世重生在了悬棺门中。” “在我陨落之前,你曾告诉我,你将放弃神明的身份,赴入轮回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而你来生的名字还会叫林笙,你会在俗世中等我,在道门中娶我。” “我本以为这是你对我临死前的安慰,可没想到现实的轨迹与你所言完全吻合。你没有骗我,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 感情出现在林家石山中的那道已经陨灭的神明之力,其实就是茹若初的前世,而这股神力竟是我前世从黄沙带入悬棺门中的! 甚至于让茹若初生在悬棺门中,乃至后来成为我的道门之妻,都是出自我前世的一手安排! 我的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见一个爱一个欠了一堆风流债不说,竟然还把我这辈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怪不得身在极乐净土的无常祖师当初会将意志投射人间,在茹若初幼时就收她为徒,原来是卖了我的一个面子。 而无常祖师对茹若初的前世显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才会托枯荣转告于她,让她放心地赴入九层妖塔寻回前世的记忆与传承。 说话间,茹若初的目光掠过我,看向了悬浮半空中的苍生杵,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我还是凡人时,总觉得世间有太多的必争之物,现在回想,却发现是那么的悲凉而又荒诞。” 说着,她看向了我,“林笙,你现在知道苍生杵的来历了吗?” 对此,我摇了摇头,这些日子里,我其实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对觉醒了前世的茹若初而言并不是难题。 她告诉我,“苍生杵,它的来历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神秘,它其实就是你前世的法器。在将我神力葬入石山时,你将它也一并葬入了其中,作为与过去的告别。” “悬棺门因为它陷入百年的内斗,暮行舟也为此布局了二十年,可无论他们怎么争怎么斗,最终苍生杵都会回到你的手中。只因它本就是你的,前世如此,今生不外如是。” 听着茹若初的这一阐述,我的心里顿时大骂了前世千百遍。 为了这柄苍生杵,太爷爷死了,刘月娥死了,而我也被迫踏入了道门,走向了修道的不归路,最后却发现,对我恩重如山的师父暮行舟,竟然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毫不夸张的说,我人生中遭遇的所有苦难与悲剧,都是因这苍生杵而起。 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探寻着苍生杵的身份,一直想知道它究竟来源何方。 而现在真相大白,正如茹若初所说,是如此的悲凉而又荒诞。 原来,苍生杵竟然是我前世的法器。 我今生的宿命,在前世就已经被自己注定。 甚至如今道门的格局,也间接受到了我前世的左右。 从步入道门到现在,我一直都活在他人的算计中,殊不知在他人算计我的同时,我自己也在算计着自身,算计着整个道门。 偏偏我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直到茹若初说明方才幡然明悟。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阿弥陀佛,万事万物不过一场轮回,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是。人间百态,非因风动,是人心动,一切尽在宿命中。” 听完茹若初的讲述,枯荣大师口喊佛号,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而柳乘风此时也眉头紧缩,他朝茹若初问道,“若初,你既然是黄沙神明,想来一定经历过当年的两次神明之战,那你可知,两千年前斩杀祖龙的人究竟是谁,而他现在又在何方?” 不仅是我,在场众人也有着太多的疑惑等着茹若初来解答。 身为护龙人,柳乘风最关心的无疑是当年陨落的祖龙。 听了这话,茹若初原本平静的脸色逐渐流露一丝恐惧。 她连忙摇了摇头,“那尊神明……很可怕,不仅是祖龙,就连我当年的陨落也和他有关。他的身份你们最好永远都别知道,否则会引来无穷祸端!” 茹若初的神色颇为失态,也不知当年发生在黄沙之中的两次神明之战,究竟有多么惨烈,竟会让茹若初谈之色变。 柳乘风欲言又止,可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茹若初也没有了给我们继续解惑的心情,她对我说道,“林笙,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我刚刚觉醒前世根基不稳,还不能完全掌控九层妖塔的力量,我需要一些时间,将自己的神力与妖塔完全融合,以备不时之需。” 对此,我点了点头,虽然内心还有太多的疑惑,但若初毕竟刚刚觉醒前世,还没有彻底掌控自身的神力,而我也不必急于一时。 而一旁的沉江客走了上来,对茹若初说道,“若初,既然如此,事后你是否能够出面帮我们对付永生门?毕竟你已成神,永生之存亡于你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可对于他的这一请求,茹若初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和永生门在过去做过交易,我让他们赴入黄沙,他们给我长生不死术。而在过去千年里,他们也一直为我守护着九层妖塔,从某种意义上说,永生与精绝是同盟。” “所以,你们要再战永生门,我唯有与过往一样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显然,在面对永生门的问题上,茹若初的态度是复杂的。 永生门与她曾为千年盟友,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在他们那一边。可永生门毕竟是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身为盟友的同时,她对这些长生不死的家伙也同样保持着警惕与敌意。 正因为如此,她选择了作壁上观,将永生门存留的权力交给了我们。 “两不相帮,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江客在此谢过。” 说话间,沉江客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七星棺上,“若初,如今你已觉醒前世化为神明,这口七星棺对你而言已毫无用处,不知可否将其赠予九州道门,也算与九州之缘有始有终。” 沉江客对永生的执念历来是摆在明面上的,毕竟在九州道门中,隐山门的背后势力一直是最弱的。 阴离门、天行门、觉禅寺,他们的背后都有一尊神明在坐镇,悬棺门虽然没落,但我和若初本就为神明,唯有隐山门并无此间势力。 出于对未来的焦虑,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永生之上,妄图让自己成为将来隐山门在九州的靠山。 而他在遇见我之后所做的种种,都是在为了今天在做准备。 沉江客不允许永生者的存在,更容不得任何强大的变数留存世间,但并不介意让自己获得长生,让自己成为世间之强大变数,只因他本为弱者。 人心之善变叵测,莫过如此。 “呵,黄沙之中,世人只道永生是寻常,对九州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听了沉江客这话,茹若初淡淡一笑,“沉江客,我过去与你往来甚多,对你实在太了解了。这七星棺我若不给,只怕日后定会成为你的心魔,最终害人害己。” “既然如此,卖你一个顺手人情又有何妨?” 说罢,茹若初一挥手,原本消失的棺盖再度出现,封在了七星棺上,来自茹若初的神力也从棺身上一并抹除,使其成为了无主之物。 “谢姑娘成全!” 沉江客当即拱手恭敬说道,随后来到了这口七星棺近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口能获永生的棺材,整个人也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随后他不曾犹豫,来自他的鲜血随即注入了棺盖的圆孔之中,让它变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对此,其他人并不曾有多言。 毕竟陆消川已得到了彼岸的许诺,未来他也必将赴入阴间,所谓永生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枯荣大师已彻底参悟枯荣禅,更是成为半佛身,未来必将登临极乐化身真佛。 而老槐树是为灵圣,生来就是长生之躯,七星棺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用处。 至于柳乘风…… 此时柳乘风正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瞬间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 这七星棺是我前世一手打造的,而柳乘风是我的外公。未来我若觉醒了前世,他若是想要我再帮他打造一口七星棺,我难道还有理由拒绝不成? 随后,我又看向了长生天,发现长生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陵宫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对此,我没有多做理会,只因茹若初将胸前的双鱼玉佩取了下来。 “林笙,我记得千年前你曾给过我一件强大的至宝,可岁月太过久远,我一时间已经记不起它到底是什么,又被我放在了何处。可你现在终究还是凡人,还需要一些强大的东西护身。” 说话间,茹若初将双鱼玉佩交到了我的手里,“这枚双鱼玉佩,是我精绝国祖传圣物,现在我把它给你,希望它将来能帮到你。”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 要知道,我们此次黄沙一行所遭受的所有苦难,大部分都是由这双鱼玉佩造成。 而现在,茹若初竟然要将这一拥有复刻他人身魂力量的至宝送给我! 第五百七十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没料到,茹若初在明知我要对付永生门的情况下,还是慷慨的将双鱼玉佩交给了我! 如此看来,她虽然口头上说着中立,但实际上还是向着我们这边的。 对于她的好意,我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我也太需要这一强大圣物傍身了。 我点了点头,当即将双鱼玉佩收了起来。 苍生杵、红尘泪、十四子佛珠,还有现在的双鱼玉佩,此时的我已坐拥四尊神明的法器,若是能发挥出它们真正的力量,只怕自身实力将不亚于神明! 做完这些后,茹若初的双眸在鲜血的涌动中逐渐化作了猩红,一道血色的漩涡也随即出现在了她的近前。 她的目光透过血色漩涡,洞穿了阴阳。 “彼岸,别藏着了,我知道你正在阴间凝视着此间,凝视着我。” 这时,茹若初开口了,不曾想她竟然是在和身在阴间的彼岸建立着联系。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彼岸再临人间后,她就再也没有和我主动联系过了,也不知这段时间她又在地狱里捣弄着什么阴谋诡计。 可过了好一会,漩涡的另一端并不曾传来任何回应,唯有丝丝阴气从中缭绕而出,萦绕在了茹若初周身。 随后,茹若初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你的难处与我无关,但我的魂你得还给我。我可不想像你和念冰一样,本是同一人却身魂分离,最后落得一个成佛一个成魔,还斗得不可开交。” 来自漩涡中的阴气缭绕依旧,而茹若初的面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行,我明白了,但愿你能活到林笙到来的时候。如果他来不了,也希望你能如自己所言,死得其所。” 留下这句话,茹若初轻轻挥了挥手,这道血色漩涡随即消散一空。 茹若初刚才显然是在直接与彼岸进行沟通,可她们神明间的沟通方式似乎与对我们明显不同,也让无法听及彼岸的所言所语。 可茹若初最后的一句话,却是让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若初,彼岸她在阴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茹若初摇了摇头,“一个出尔反尔贪得无厌的诡计之神罢了,她能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故意拖着我的魂魄不给我,诱逼着你赴入阴间罢了。” 茹若初对彼岸显然没有什么好印象,留下这句话后,便绝口不再提与她有关的事情。 “林笙,现在你们且离去吧,稍后我会将九层妖塔重归黄沙,待我将妖塔力量完全融为己有后,我便会来寻你们。在这之前,你们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这时,茹若初向我们下达了逐客令。 而她想了一会,却又说道,“哦对了,九层妖塔往西三百里,有一座你们九州故人的坟墓。我思前想后,总觉得你们既然来了,也理应去拜访拜访他。” “故人?不知是哪位前辈?” “等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茹若初莞尔一笑,却是冲我们卖起了关子。 随后,她也不曾再有多言,整个身躯在神光中化作了层层鲜血,与遍布陵宫槽道间的血水融为了一体。 与此同时,整个九层妖塔也开始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离开吧,看看她所说的故人,究竟是何人。” 留下这句话,我们一行人也没有再久留,当即离开了九层妖塔,赴入了外界。 不仅是我们,杨树青这帮摸金校尉在察觉到妖塔的震荡后,也第一时间离开了塔中。 “大家伙加把劲,所有在妖塔中拍摄到的精绝文献,必须按照年代顺序分门别类,精通精绝古文的门生待会在路上辛苦会,尽快将各文献中的内容翻译出来!” “哦对了,再给这位圣僧倒杯青稞酒,再来三斤羊肉干……” 在距离沙坑百米远的一辆重卡房车中,我听到了杨树青张罗吆喝的声音。 与此同时,所有发丘门弟子也在紧锣密鼓的忙活着,将各种工程探测设备以及物资齐齐搬上了车,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当我们来到车门口时,发现除了这帮丘八外,先前莫名不见的长生天也在此地,却是一手喝着酒,一手抓着羊肉干,看起来好不惬意。 “林笙,各位大人,你们回来了?” 看到我们到来,长生天当时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小僧自知你们与圣女所言之事已非我所能掺和,所以未曾禀告擅自离去,还请诸位见谅。” 不得不说,杨树青和长生天这行人,虽然道行不济,但在察言观色方面还是颇为独到。 对此,我们也不曾有介意,随后绕过了长生天,看向了车内的杨树青。 只见房车中,好几个发丘门弟子正坐在电脑前,整理着刚才在妖塔中所拍摄的资料,一名带着高度眼镜的文生也在一边看着简牍照片,一边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将诸多文献中的资料记录备案。 “各位大人,你们从妖塔出来了呀,看来收获不小呀!” 这时,杨树青也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他朝着悬浮在沉江客身旁的那口七星棺看了好一会,颇为奉承的说道。 我看了看周围众发丘门人的情况,“怎么,打算离开了?” “当然,我们此次前来黄沙,就是为了勘查九层妖塔,而今其中八层的遗迹以及典籍壁画都被我们收录了下来,现在当然是满载而归了!” “今天这事儿,可真谢谢各位大人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过来,我们这帮丘八别说进九层妖塔,只怕小命都得搁这了!” 杨树青乐呵呵的说道,并不曾问及我们妖塔第九层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九层妖塔的震荡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原本被清空出来的黄沙,此时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涌入了山间的峡谷,涌入了九层妖塔的周围。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九层妖塔重新归入了黄沙之中,我们脚下的黄沙高山,也因此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我将一丝意识探入了黄沙底下,可意识在接触到九层妖塔的刹那便被一股神力轻易破灭。 此时,茹若初正在融合着来自九层妖塔的力量,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也不知道她的这一过程究竟要多久,何时才能以真正的神明之姿再现阳世。 在和我们客套了几句后,杨树青一种发丘门人随即与我们道别,在车队卷起的漫天黄沙中逐渐远去,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杨树青他们走了,而这时长生天在吃好喝好后,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星,双手合十朝我们说道,“诸位大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步你们定然会要前赴永生圣地,与永生门展开最后的死战了吧?” 对此,沉江客点了点头。 长生天随后说道,“如此看来,小僧于诸位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还希望各位大人能放我离去。” 在这一路上,长生天帮了我们很多。 如果不是他,沉寂血湖中的众先烈遗体也无法顺利归入故土,失传多年的传承也不会得以延续,而茹若初也无法顺利觉醒前世力量。 可以说,我们此行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脱不开他的帮忙。 他的这一请求,其实并不过分,可沉江客却并不这么认为。 “离去?不知你想去往何方?” 沉江客朝他问道,眼神里并没有丝毫友善的情愫存在。 长生天不觉打了个哆嗦,说道,“我也不知道何以为家,可我很明白,我与你们的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你们在骨子里也一直将我视为敌人。我如果继续与你们随行,那么结局必然是死亡。” 对于这一点,长生天看得很明白。 而事实上,沉江客也从未平等的对待过他,在他眼里,长生天虽然帮了我们,但他同样也背叛了同族。 像这种为了一己私恨而主动引狼入室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将他视为自己人,不管他为我们做出了什么,他始终都是外人。 对此,沉江客的脸上扯出一丝冷笑,“长生天,如今你已为永生所不容,独自前行难免会有性命之忧,我看还是留下吧。” “谢沉门主好意,但小僧真的得离开了,还希望大人您莫要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 长生天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眼神朝沉江客望去。 对此,沉江客微微皱眉。 过了好一会,他方才点了点头,“也行,你执意要离开,本尊也不便再多强留。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长生天当即拜谢,随后也不曾有多留,匆匆忙忙走下了山,就朝着黄沙深处快速离去。 “沉前辈,你就这样让他离开了?” 对于沉江客的这一决定,我的心里不免有所芥蒂。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生天能为了活命认贼作父,借我们之手对付永生门。谁也能料定,他之后是否又会为了继续苟且,转而利用永生门对付我们自身? 任由这么一棵墙头草离去,无不是给我们这次黄沙一行留下隐患。 对此,沉江客的脸上流露一丝冷笑,“他如果一直留在我们这,待到永生门覆灭后,我或许会考虑留他一条命,现在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我也只好送他一程了。” 话落,沉江客的脸一寒,大量的黄沙在他的意志下汹涌而起,化作一道硕大的沙拳直朝着长生天后背侵袭而来! 长生天猛地回过了头,看着沉江客突然对自己下出死手,他的脸上满是惊骇。 “沉江客,你……你人间一代枭雄,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 蓬!…… 第五百七十一章 黄沙龙脉 蓬!…… 在长生天惊恐的咆哮声中,来自沉江客的沙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长生天的脸色瞬间化作苍白,这道重拳当即洞穿了他的心脏,一道硕大的豁口从他的胸口爆裂开来! 而他的身体,随后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一座沙丘之上。 “卖主求荣之徒,不配获得本尊任何的信任与承诺。” 沉江客这一出手干脆利落,随即发出了一声冷哼。 对此,我欲言又止。 长生天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他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为永生门人,又被掳入了九州,使得他注定要成为九州与黄沙交战前夕的牺牲品。 而沉江客做的也没有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欲成大事者又怎可被廉价的同情心所拖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对此,枯荣大师口喊佛号,眼神里流露一丝悲悯,但也没有做任何的劝阻。 而长生天被沉江客一拳击碎胸膛后,倒在沙丘中便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我随即走了上去,就打算收敛他的尸身,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可等我走到近前时,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只见长生天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破碎的胸口中并不曾有丝毫鲜血渗出,相反却是有阵阵流沙从他体腔里迎风飘散。 他的四肢,他的头颅,他的整个身体,此时开始层层龟裂开来,竟是尽数化作了黄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长生天并非真人,而是双鱼玉佩诅咒之下的一具复制品。 可他刚才和我们赴入九层妖塔的时候还有血有肉的,他这是什么时候被复制的,而他的真身此时又究竟前去了何处? 见此,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凝重,陆消川也在第一时间动用了千里追魂术。 可过了好一会,他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这该死的长生天,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对此,沉江客颇为不悦的发出一阵冷哼,“只怕这小子早就知道我会卸磨杀驴,所以老早就做好了金蝉脱壳的准备!”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毕竟在前来九层妖塔之前,我们曾给了他充分的自由,将一具受到双鱼诅咒的复制品隐藏在我们周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在被囚禁的两百年中,也偷学了来自隐山门的五行道法。 而陆消川之所以无法寻觅到他的魂魄,只怕是他动用了五行避阳阵的缘故。 “沉前辈,你说现在该怎么做?”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沉江客问道。 沉江客摇了摇头,“罢了,他的逃亡计划已筹谋多时,我们想再将他寻到,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工夫,且让他去吧,但愿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 随后,我们没有再对长生天的下落过多深究,当即一路向西,向着茹若初所说的那座故人坟墓赶去。 一路西行三百里,时间也逐渐来到了黄昏,暗红的夕阳透过云层斜照而来,将整个黄沙之地染上了一片金红。 我们来到了茹若初所说之地,但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坟墓,只看到一条奇怪的山脉。 一眼看去,只见这条山脉长约十里,高约百米,从西一直延伸向东,山体脉络蜿蜒曲折,犹如一条游蛇匍匐沙地之中。 整座山脉通体由坚硬的岩石构成,不曾有丝毫的植被。 让人奇怪的是,黄沙之地常年爆发沙尘暴,可这座石山并没有如其他山丘一样,在世间中为黄沙所掩埋,甚至整个山体连一丝流沙的痕迹都不曾有,似乎无形中阻隔了所有风沙的侵袭。 吼!!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我体内的龙魂忽然自行觉醒,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阵阵金色的帝王之气也随即不由自主从我身上绽耀而出。 祖龙之魂的突然觉醒,让我感到颇为奇怪,而散发出来的帝王之气,此时竟是顺着西风一路飘荡,萦绕在了这座奇怪的石山之中。 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顿时从那石山之中萦绕而出,反馈于我自身。 “外孙,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看到我体内龙魂复苏,柳乘风当即走了上来,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座山脉,好像有古怪。如果没看错,若初说的九州故人墓,应该就在这道山脉中。” 对此,柳乘风也颇为认同,“这座石山,竟然能引得祖龙之魂忽然复苏,并且与之产生共鸣,肯定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甚至还和我们天行门有关呢!” 带着这一念头,我们几人没有迟疑,当即朝着石山中走去。 可当我们靠近时,却听到石山之中人声鼎沸,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一辆辆本从九层妖塔外离开的吉普车越野车工程车,此时竟然又出现在了眼前石山东侧的山脚下。 “大家赶紧动起来,这么好的风水宝地,肯定有一座千年大墓,咱们今晚通宵加个班,可不能再空手而归了!” “一组负责勘探山体结构,二组抓紧修整工事,三组该干嘛干嘛去!” “四队长,把你的洛阳铲……算了,别洛阳铲了,赶紧把雷管炸药包拿过来,今个咱要把这山头给炸平咯……” 杨树青那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入了我们的耳中。 是的,这帮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我们道别的发丘门人。 这帮该死的丘八,先前不是说好的要回家吗,怎么在沙漠里转悠了一圈,又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了? “该死,这帮混账是来挖坟的!” 见此,柳乘风当即大骂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 在这一步之间,他的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了杨树青他们近前。 “你们这些兔崽子赶紧停下来,谁让你们对这山动手动脚的?” 柳乘风当即怒斥了一声,而原本还一脸兴奋劲的杨树青,却是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整个脸瞬间变得比苦瓜还要难看。 “各位大人,你……你们怎么又跟过来了?” 就像我们没有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儿一样,杨树青也没料到我们居然也会接踵而来,声音比哭还要难听。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说吧,为什么又跑这来了?” 陆消川也同样走上了前,朝杨树青问道。 “嘿嘿,陆门主,这不刚才在九层妖塔啥都没捞着,想寻个别处回回本嘛!没想到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刚巧又碰面了!” 杨树青唯唯诺诺说道,“陆大人,五十年前咱发丘门主胡巴一来黄沙之地寻找精绝古国时,曾听沙中人说起,在这黄沙之中有着一道千年龙脉,里边孕育着无尽的财宝和机缘。门主本想着在寻到九层妖塔的下落后,再去探寻这龙脉的踪迹,没成想却被一群沙民给打了回去。” “而今天我们拍摄了九层妖塔中的精绝典籍,却在一份木简上,也看到了关于这条千年龙脉的详细记载。所以才会临时改变行程来到了此地,不成想刚开工您们也来了!” 说完,杨树青撇了撇嘴,却是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看来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杨先生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下,这座石山究竟又有何不同呢?” “这座石山,就是传说中以及木简上所记载的千年龙脉!” 见独吞无果,杨树青只好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你们看这座石山,通体一尘不染,黄沙不得近身,只因内部天地灵气浑厚,阻隔了一切外界污秽。” “这条山脉虽然只有不过十里,但依旧如九州龙脉一样,遵循着由西向东的规律,而山体蜿蜒曲折,犹如蛟龙游弋长河,东流入海欲化龙。这样的山脉从风水上讲,即为龙脉。” “天生于南,地生于北,佛居于西,龙向于东。山脉之东方,即为龙首。而龙首所在之处天地灵气浑厚,定有紫气东来,是为风水宝地。像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肯定有着贵族富贾的大墓存在!” 不得不说,这杨树青虽然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对风水却是钻研得极为透彻,寥寥数语均点中了要害。 事实上,他们这些摸金校尉之所以能轻易寻到一个又一个陵冢,只因对风水的领悟已臻至化境。 精通风水者,可以透过一方山脉水路之走向,判别出何处宜建宅,何处宜修墓。各个时代世道虽然不同,但风水大体相通。 只要寻出一处风水绝佳之圣地,那么此地便定有古时王公贵族之陵冢所在…… 说完这些,杨树青哭丧着脸朝我看来,“林笙,先前在九层妖塔的时候,我们可是一丁点宝贝都没落着,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条黄沙龙脉,看在我门主和你恩师交情一场的份上,您和各位大人就发发善心,分我们一杯羹吧!” 若是平常,他的这一恳求我自会答应,可眼下却与平常并不相同。 对此,我摇了摇头,“抱歉,我的妻子告诉我,这儿埋葬的是一位来自九州道门的故人,他的坟冢灵柩,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第五百七十二章 祖龙遗骨 “抱歉,我的妻子告诉我,这儿埋葬的是一位来自九州道门的故人,他的坟冢灵柩,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我朝杨树青这么说道,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恳求。 随后,我又补充道,“当然,我可以给予你们一些其他的补偿。” “如果你们想要财富,我可以赐你们财富;如果你们想要道行,我可以授你们道行,但埋葬山中的陵墓,你们不得染指分毫。” 听了这话,杨树青哭丧的脸上终于流露了一丝欣然。随后他也不再多言,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等退去一旁,给我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我来到了山脉东侧的这一山头前,当即动用了阴阳道法,使自己的意志覆盖于整个山体内外。 如杨树青所说,这座石山确实是为龙脉,山体内部充斥着一股极为浑厚的天地灵气。 可我的意志扫荡四周,却并不曾察觉到山中有任何的墓碑已经坟冢的存在,而眼前的山体也没有任何坟冢尸骨的踪迹。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可随着我的靠近,体内的祖龙之魂开始变得越发躁动起来,帝王之气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肆意涌出,使得那些来自发丘门的俗家弟子受到波及,一个个出于本能的跪了下来,不得安生。 “外孙,你可知道,世间的龙脉共分几类?” 这时候,外公柳乘风忽然朝我这么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 所谓龙脉,是由真龙遗留在人间的力量所化,而龙脉又共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在蛟龙渡劫飞升化为真龙后,它的一部分神力将投射于其在人间长留之地,这股神力经过岁月演化,最终与周围的山水融为一体,从而形成福泽世间的龙脉。 这一类龙脉,又被称之为升龙脉。目前九州之中绝大部分龙脉,都是为升龙脉。 蛟龙飞升化身真龙,将离开人间赴入龙界,但并不意味着真龙将与人间彻底隔绝往来。 在不少的历史典籍中,都有过关于真龙重返人间的记载。 真龙一旦不幸在人间陨落,来自它们生前的力量也将依附于尸身留存人间,也同样能与周围的山水融为一体,化作另外一种形式上的龙脉。 而这一类龙脉,则被称之为坠龙脉。 柳乘风之所以这么问,自然不是临时兴起,而是更有深意。 只因此时,我体内的祖龙之魂突然苏醒,并且与眼前这道怪异的山脉形成了一种微妙共鸣。 祖龙的真身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陨落,陨落在了黄沙之中。 而茹若初又和我说,此地有着一座九州故人的坟墓。 莫不成…… 这一刻,我的心里惊起万千波澜,满目震惊的朝着柳乘风望去。 对此,柳乘风满脸郑重的点了点头,“这座石山,其实就是一条坠龙脉。而千年来,陨落于黄沙之地的真龙,唯有祖龙一人。” “天行门守护祖龙千年,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座石山中来自祖龙的力量。这座石山,想来定是祖龙尸身所化,这是祖龙大人于黄沙之中的埋骨之地!” 柳乘风此言一出,当即震惊四座。 “祖龙!传说中的祖龙!这座石山竟然是由祖龙所化,这……这也太玄乎了吧!” 杨树青被吓了一大跳,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柳乘风对此不曾理会,他整理了身上的衣袍,朝着眼前石山郑重的跪了下来。 “龙仆柳乘风,叩见祖龙遗身!” 吼!吼!……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龙吟忽然自长空响彻而起。 一直隐于云巅的青龙,此时也从云层中探出了半道身影,它朝着石山所在的方向缓缓低下了头,发出声声低吼,以示对祖龙的虔诚与祷告。 见此,沉江客等人也满脸庄重,朝着石山深深鞠了一躬。 吼!吼!吼!…… 龙吟声响彻不绝,可这道龙吟并非来自于云中青龙,而是来自我自身。 祖龙之魂,此时在我的体内变得极为躁动,几欲外发而出,龙魂与石山的那种共鸣感也随之变得越发强烈了,浩瀚的帝王之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将周围一带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阵阵低语声从眼前的石山中响彻而起,在我的耳旁久久萦绕,仿佛在像我发出召唤,让我的身心不由自主的受到龙魂的牵动,朝着山间走去。 在我的手接触到山体的瞬间,体内的祖龙之魂瞬间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从我的体内呼啸而出! 吼!! 震天的龙吟响彻苍穹! 只见祖龙之魂盘踞于苍穹,蓬勃的帝王之气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挥洒于下方整座石山山脉之中! 轰!轰!轰! 帝王之气下,石山很快做出了回应,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当即从山体内部响彻而起! 一道深长的裂纹赫然出现,以东侧的山体为中心,迅速地朝着西方延伸而去,不过瞬间工夫,整座石山几乎被这道裂痕一分为二,大量的山石也随即从山间崩落,整个黄沙大地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沙尘滚滚。 这一刻,整座石山正在走向崩塌! 而在那遍布石山的裂痕中,我看到有一股磅礴的七彩神光忽的冲天而起! 这股神光,正是来自祖龙尸身的力量,或者说是这条坠龙脉的精华所在! 在祖龙之魂的牵动下,这股潜藏于石山之中的神力却是破山而出,现身于世间! 神光所过之处,所有山石尽数瓦解,一块块如楼房高的巨石也飞溅长空,可没等这些岩石落地,漫天的神光便将它们顷刻瓦解,化作了茫茫黄沙。 “诸位且后退,祖龙之魂意欲获取生前之力!” 这时,柳乘风开口了,朝众人发出了警告。 对此,沉江客等人纷纷朝后退去,而以杨树青为首的这帮发丘门生,早在山体绽裂时就已经逃得远远的,看着眼前犹如灭世之景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不过须臾工夫,这座长约十里高达百米的石山山脉,便在神力的冲击下尽数瓦解归于黄沙。 茫茫黄沙随风飞扬长空,化作了一道铺天盖地的沙尘暴肆掠一方,一座座沙丘瞬间被掩埋化为平地,厚厚的黄沙也不断自长空纷落,在平地上又沉积出一座座新的沙丘。 方圆百里范围内的地貌,也因为这座石山的毁灭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原来石山所在的那片黄沙大地上,一具巨龙的骸骨透过黄沙浮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副龙骨长约百丈,它的头俯于东,尾垂于西,早已枯槁的四道龙爪上,更生着九根尖锐的足趾。 龙族之中,以爪趾之数量,决定其地位与实力之高低。 三爪是为蛟,五爪为飞升真龙,唯有祖龙生有九爪,是为万龙之祖的存在。 而这具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龙骨,正是两千年前祖龙陨落于人间的遗身! 我朝着这副巨大的龙骨审视了一眼,只见在他的头颅之上,竟是留着一道宽约一丈的硕大掌印。 这道掌印十分蛮横地洞穿了祖龙坚厚的头颅,是为导致祖龙陨落的致命一击。 而这一击,无疑是来自神明,只是不知这尊斩杀了祖龙的神明,究竟是何等身份。 咔擦!咔擦!咔擦…… 在龙魂的声声长啸中,阵阵清晰的碎裂声随之从祖龙尸骨之中响起。 只见祖龙的骸骨,犹如风化一般开始层层龟裂开来,蕴藏于遗身之中的真龙之力,也在不断的从骨骼间剥离,开始疯狂地朝着长空中的龙魂汹涌而去。 在这股真龙之力下,原本缥缈黯淡的祖龙之魂开始迅速变得实质化起来。 原本不过百米长的身躯,在真龙之力下瞬间暴增了三倍,其大小与地上之龙骨如出一辙。 一片片金色的龙鳞在龙魂身上浮现而出,一根根尖锐的獠牙也从龙口中生出,四根粗壮有力的龙爪踏足虚空,亦生出锋利的爪刺。 当沙中遗身最后一根龙骨瓦解化为黄沙时,空中的祖龙之魂已完全变得实质化,浩瀚的神力充斥全场,金色的龙炎弥漫周身,磅礴的帝王之气倾泻世间,犹如神明。 吼!吼!…… 震天的龙吟响彻不绝,在来自千年遗身的神力下,此时的祖龙俨然有若真龙。 可是,他终究不是真龙,他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陨落,此时翱翔九天的依旧只是一具受我掌控的龙魂,并不曾获得来自生前的意志。 他只是获得了生前的力量,而且经过沧海桑田,这股力量也流失严重,此时的祖龙之魂,实力也只是无限接近于五爪金龙而已,与全盛时期的九爪金龙状态相比,还有着太大太大的差距。 但不管如何,祖龙如今已是龙魂,他的强大也意味着我的强大,这股来自他遗身的神力,在某种意义上也已为我所有。 他之所以自行透体而出,只是出乎对遗身的灵魂本能,而他本质上,是属于我力量的一部分。 在我的意志间,龙魂在九天盘旋一周,直朝着我归顺而来。 而来自他的神力,此时也在顷刻间降临我身! 第五百七十三章 渡龙天劫 在我的意志下,祖龙之魂尽数归于我身,可来自他遗身的神力,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反噬。 龙魂受我意志掌控,但他的力量并不曾归我所有,而是独立于他龙魂自身。 在某种意义上讲,他和苍生杵一样的,更像是一件蛰伏于我体内的法器。 获得了遗身神力的祖龙之魂,此时已堪比一尊真神的存在。 在祖龙以及众多神明法器的加持下,如今的我,神明之下,俨然已是无敌之境。 “只可惜祖龙已经彻底陨落,若是他残念尤在,说不定借着这遗身之神力,还能再重返往日真龙之身,恩泽于天下。” 柳乘风发出一声叹息,看着祖龙之魂的神力萦绕在我周身,眼神里无不流露痛惜和遗憾,但与此同时也有着一丝欣然。 毕竟我是他的外孙,祖龙虽不复存在,但我终究还是自家人。 “无论如何,此行能重获祖龙遗失黄沙之神力,于九州而言已是大幸。眼下若初师妹尚在妖塔无暇他顾,而我等亦不可妄加岁月蹉跎,还是尽早与永生门做一彻底了断罢!” 这时,一旁的槐灵圣开口了。 对此,我们点了点头。 从血湖到九层妖塔,又到现在祖龙埋骨之地,九州道门收获颇丰,未来道门实力也势必因为此次黄沙一行而再度崛起,重现往日荣光。 而现在,也是时候和永生门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黄沙的北方望去。 上一次在摩柯寺对战梵无天时,曾利用三生禅直接攻击了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本体。而他本体所在之地,便为沙之北方,是为永生门根基所在之地。 但让我感到万分奇怪的是,九层妖塔中供奉着精绝英灵,掌控妖塔者堪比成神,而道行平平的须弥天借助着九层妖塔,一度将我们逼入绝境。 按理说,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理应要受到永生门的重点保护才对。 可在须弥天落败之后,从我们赴入九层妖塔到现在,永生门都没有派来援兵阻止,而是任由我们赴入了妖塔之中,让茹若初获得了前世的力量传承。 统治着整个黄沙的永生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一现象,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逻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随后,我朝着杨树青等人看了一眼。 此次黄沙一行,若不是杨树青他们误打误撞用雷管爆破了须弥天的佛头,我们这帮人在沙中世界定然难逃一劫。 再加上此次的祖龙龙脉,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感谢他们一番才行。 “杨树青,黄沙之地接下来将会爆发一场血战,你们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还是先返回九州去吧。” 我朝杨树青说道,“返回九州后,你可以前去天行门中,我的爸妈是天行门左右护法。财富地位,亦或者是修行,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和他们提,能满足的我们一定会满足于你,就当是对你们的酬谢。” 此次祖龙神力归位,柳乘风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对于我向杨树青他们许下的这一承诺,他也慷慨的点了点头。 对此,杨树青顿时乐开了花,“嘿嘿,林笙,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如此阔绰的道门大人物,有着您这句话,看来咱们一个亿的小目标可就不是梦了,哈哈!” 一个亿!?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抽,不成想这伙计胃口还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钱财对我已是身外物,他们要多要少只不过在我们一念之间,倒也无所谓了。 得了我的这一承诺后,杨树青等人心满意足再三言谢,终于放弃了继续在黄沙之中探宝寻冢的念头,坐上了车绝尘而去。 杨树青他们走了,而我们也准备踏上征程。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一阵雷声却突然从我们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去,却见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中,不知为何突然阴云密布! 而云层的中间,此时也忽然被撕开了一道豁口,一道白色的天光穿透了云雾穿透了黑暗,降临于我们所身处的黄沙大地间,犹如一轮神明的眼睛凝视着苍生。 天光照耀,雷光四射,乌云伴随着狂风迅速涌动,逐渐在我们头顶上空演化出了一尊占据半边天空的人影! 和当初在九龙山庄一样的,和当初在悬棺门一样的,这尊由乌云所化的人影犹如神明一般,一双烟云涌动的双眼睥睨着黄沙中的芸芸众生,散发出一股极为可怖的危险气息。 这……这是渡龙天劫降临的前兆!! 当初在九龙山庄时,念冰他们利用黄河潮信引动天劫,为的就是帮蜷居锁龙井中的蛟龙渡劫化龙,可蛟龙终究没能抵挡住九九八十一道天罚,最终不幸陨灭。 而在悬棺门时,我为了对付来自天行门的诸多蛟龙,也曾利用一道祈雨符引得天劫再现,致使除青龙之外的所有蛟龙尽数陨灭。 可现在,在场众人并无一人向上天发出感召,为何这渡龙天劫却无故出现!? 而这道渡龙天劫,针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随同我们一行而来的青龙! “不不不,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背后引动天劫,给老夫出来!” 见此,柳乘风当即方寸大乱,发出声声咆哮,神色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按照天地法则,蛟龙化形成龙后,理应渡劫化龙飞升龙界,继续长留人间无异于逆天而行。 蛟龙于人间的踪迹一旦被上苍察觉,苍天便会降下天罚,强行让这些藏匿人间的蛟龙渡劫化龙,或者说让它们在渡劫的过程中湮灭。 可正常情况下,蛟龙行走人间是不会被上天意志所感应到的,渡劫天罚也鲜有主动降临。 而此时天劫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利用无上道法,与上苍达成了天人感应,让其察觉到了青龙在人间的踪迹,从而引得天地色变! 见此,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震愕,眼前的异象显然也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吼!吼!吼!…… 这一刻,青龙盘旋长空,它看着天空中那尊逐渐凝聚而成的人影,发出了阵阵不安的长啸。 渡龙天劫有多么恐怖,我自是再熟悉不过,以至于数百年来,未曾有一条蛟龙渡劫成功,皆尽数陨灭了雷霆之下。 而这头在天行门活了千年的蛟龙,虽然实力已无限接近于真龙,可想要顺利度过天劫,也同样难于登天。 青龙恐惧地发出声声咆哮,而柳乘风也不曾再理会天劫何以降临的缘由,只因云中的那道人影已经缓缓转过了头,来自他眼中的天光也倾洒在了下方惶恐不得安生的青龙身上。 “林笙,此番天劫来得太过蹊跷突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青龙遭遇任何的闪失!” 这时,柳乘风拔出了腰间的青铜剑,蓬勃的龙力冲天而起,非常紧张的朝我这么说道。 对此,我当即点了点头。 青龙是如今天行门中,除了柳乘风外最强的一大战力,更是坠龙山的镇山之宝。 在经历了帝释天之患后,如今天行门早已实力暴跌,若是再失去最强大的青龙,未来天行门恐将一蹶不振! 而如果青龙能侥幸渡过此番天劫,化身真龙,那么坠龙山将因此多出一条升龙脉,福泽天行门今生后世。 “二位,此番天劫来得蹊跷,恐有奸妄之人在暗中作祟。你们全力辅助青龙渡过天劫,我等为你们护法。” 这时,陆消川朝我们这么说道,当即催动了阴阳道法,浑厚的阴气随即朝着四周弥散开来。 大量的积尸气也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拱卫于我们方圆五里。 而沉江客也不曾有迟疑,也在这一刻催动五行道化,五个由金木水火土构成的化身随即忽闪而出,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将我们牢牢守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荣口喊佛号,浑厚的佛光照耀四方,一根根藤蔓也从槐灵圣身上萦绕而出,使得他化作了一尊百米藤佛。 轰隆隆!! 天空中,再度响起无尽雷鸣,只见有阵阵旋风卷起了残云,却是化作了一柄刺破苍穹的长矛,牢牢地握在了那尊由乌云所化的人影手中! 一道道蜿蜒的电光从四周的云层中探射而出,尽数凝聚在了这根长矛之上。 狂风涌动间,这尊人影双手高高举起,犹如神明一般将手中长矛重重刺下! 伴随着这一动作的发生,这尊人影轰然溃散,化作云烟消散于天地间。 可与此同时,幽蓝的电光却是从长矛之中爆裂开来,化作了一道粗如水桶的雷霆划过大半边天空,直劈向了苍穹之下的青龙之躯! 吼!! 雷霆之下,大量青色的龙炎从青龙的身上腾然生起,青龙躁动的摆动着长尾,凝视着那片降临天罚的苍穹,发出声声震天龙吟! 第五百七十四章 苍天,来战! 吼!! 雷霆之下,大量青色的龙炎从青龙的身上腾然生起,青龙躁动的摆动着长尾,凝视着那片降临天罚的苍穹,发出声声震天龙吟! 在苍天之下躲藏了千年的青龙,今日没有和以往一样再度逃跑,而是选择了直面天劫!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第一道雷霆天罚瞬息降临,重重的落在了青龙的身上。 青龙庞大的身躯在长空中剧烈一颤,大量的龙鬃伴随着龙鳞被炸裂纷飞,一道道密集的电丝也随之蔓延周身。 在第一道天罚的攻击下,青龙并不曾受到多大的创伤,虽然碎裂了些许龙鳞,但是从容间撑过了。 可是,渡龙天劫共有九九八十一道雷霆,并且一重更比一重强,待到最后,甚至堪比神明灭世之力。 若靠青龙自身,它是很难撑得过去,必须依靠外力的辅助才行。 对此,柳乘风不曾有迟疑,随着他拔剑指向苍穹,浑厚的龙力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丝丝鲜血也从他的手心渗出,顺着青铜剑飘洒开来,最终落在了他脚下的黄沙之上,化作了一道覆盖百米的巨大法阵。 吼!吼!吼!…… 随着这道法阵被催动,一阵阵震天的龙吟从柳乘风的身体里响彻而起,柳乘风的力量也以肉眼可察觉的速度迅速暴增而起。 与此同时,原本看起来还只有三十来岁的他,却是瞬间变得苍老起来,满头的黑发只在须臾便尽数化为花白,魁梧的身躯也因此变得佝偻瘦削,犹如黄昏迟暮。 下一秒,柳乘风凌厉的双眼逐渐黯淡了下来,蓬勃的生命力量也在他身上快速消散,化为无形。 “林笙,待会外公我力量耗尽时,你记得及时出手,一定要保住青龙周全。” 留下这句话,柳乘风缓缓耷下了头,他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心脏停止了跳动,浑身上下瞬间没有了丝毫生命体征。 可是,那股磅礴的龙力并不曾在他的身体里消散,反而更加强势的爆发而出! 吼!! 在又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中,我看到一头金色的龙魂从他佝偻的身体中呼啸而出,直冲苍穹! 与此同时,整个法阵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黄沙受到龙力的牵引纷飞当空,迅速的朝着那龙魂汹涌而去! 不过眨眼间,一头由黄沙所化的巨龙浮现当空! 只见这头巨龙身躯伟岸,有着近百米之长,通体萦绕着一道道流沙。 它粗壮有力的龙爪踏着虚空,迎向了上方的青龙,每一条龙爪上都有着五根尖锐的足趾! 这一刻,柳乘风却是毫不犹豫动用了天行门的至强道法——真龙咒! 之前为了对付帝释天,柳乘风也同样施展过这一禁术,可当时有着众多天行门弟子以及蛟龙的帮助,召唤出来的龙魂几乎无限接近于五爪金龙。 可眼下他孤身一人,所获之力量有限,只好借用黄沙,让真龙咒下的龙魂勉强维持着真龙的形态。 轰!! 在黄沙巨龙浮现出的瞬间,已经有十三道雷霆降临在了青龙身上。 青龙本就修行千年,它的肉身强度也绝非寻常蛟龙所能匹敌。 可在这十三道天罚的接连攻击下,它的身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又一道深长的焦痕,大量残破的龙鳞伴随着龙血飞溅而起,黄沙大地也因此下起了阵阵血雨。 在这一空窗期间,青龙俨然重伤不轻,而在第十四道雷霆天罚降临之际,由柳乘风所化的黄沙巨龙扶摇直上,拦在了它与雷霆之间。 大量的黄沙从巨龙身上弥散开来,化作一道流沙护盾庇佑于青龙周身,来自他的龙力也随之萦绕,散发出阵阵幽蓝光华。 轰! 雷霆转瞬落下,而黄沙巨龙也迎着雷霆张开了口,黄沙伴随着幽蓝龙炎从它口中喷薄而出,与那雷霆天罚正面相抗! 雷霆与龙力蛮横地对撞于长空之中,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顿时响彻苍穹,一环接着一环的冲击波更是不断肆掠周围,整个黄沙大地也因此掀起大量狂风。 黄沙巨龙的这一正面迎击,替青龙生生将这一天罚承接了下来。 可没等他重新蓄力,第十五道天罚已经接踵而来,却是重重地落在了黄沙巨龙的头颅之上。 蓬! 大量黄沙从巨龙的头顶飞溅而起,一根粗长的龙角也应声折断,黄沙巨龙的身躯也因此一个虚晃,差点栽落地面。 在这一击之下,黄沙巨龙俨然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来自天罚的伤害,此刻也投射到了柳乘风的身上。 只见他的眉心忽然裂开一道豁口,丝丝鲜血不断潺潺流出,而他脚下的法阵,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鸿沟。 轰!轰!轰!! 雷霆一道接着一道不断落下,不断地落在了黄沙巨龙的身上。 而当第四十道天罚降临时,其中所蕴含的毁灭之力已经远超初次百倍有余,原本水桶粗的雷霆也变得犹如光柱耀眼可怖。 这一道天罚再次轰然落在了黄沙巨龙的身上,天罚犹如一柄神明手中的刀刃,顺着他的头颅一路延伸,竟是瞬间将他庞大的身躯从中间斩开,一分为二! 吼!! 一声凄厉的哀鸣声从黄沙巨龙口中响起。 在这一道天罚之下,巨龙的身躯瞬间破灭,凝聚其中的黄沙也化作沙雨溃散当空! 巨龙的形态在这一刻消失不见,重新化作了一道虚无缥缈的龙魂。 这头龙魂在半空无力盘旋数周,最终回归到了柳乘风的体内。 噗!! 消失的生命之气在柳乘风的身上再度复苏,而他也猛地睁开了双眼,殷红的鲜血顿时止不住的从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 在为青龙承受了如此多的天罚后,真龙咒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灭,脚下的法阵也随之破裂不堪,一道道深长的鸿沟将法阵割断得破碎不堪。 此刻,柳乘风的灵魂俨然遭受重创,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遍布他全身,以至于过了好一会,他都没能从苍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看到柳乘风遭受重创,我也不敢有迟疑,一股金色的帝王之气瞬间从体内爆发了出来。 吼!! 龙吟之声在我的体内响彻而起,在我的意志下,重获神力的祖龙之魂呼啸而出,继柳乘风之后飞升长空。 渡龙天劫是为天罚,其意图本就是斩灭蛟龙,中断它们化身真龙赴入龙界的通途。 而祖龙则是世间的第一代真龙,在过去的岁月里,每一条意欲飞升的蛟龙,都会得到蛟龙的亲自守护,使得它们得以安然度过天劫,化身真龙。 可以说,祖龙是人间蛟龙的庇护者,是它们化龙归天的引路人。 可自从祖龙陨灭后,龙之庇护者不复存在,人间的龙族不得不直面上苍天罚,飞升之路也从此举步维艰,而今更是连着两百年,都不曾再有蛟龙飞升成功,也使得人间龙脉越发稀缺微弱。 但现在,祖龙再度归来! 随着祖龙飞升而起,帝王之气伴随着真龙之力弥漫长空,将黑夜化作了一片金碧辉煌。 祖龙之魂虽然已残念尽去,但依旧保留着生前的本能,即便我未曾将意志强加于他,他还是自行飞向了青龙,将它视为了自己天生要去守护的子嗣。 可与柳乘风不同的是,祖龙并没有选择直接庇护于青龙,而是直接掠过了它,百丈金身直冲雷霆密布的云端。 吼!! 一阵震天龙吟响彻而起,一股磅礴真龙之力也随之呼啸而出,直冲苍穹! 在这股真龙之力的冲击下,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开一般,大量的雷云开始止不住地朝着四周退散而去。原本要降临于青龙身上的雷霆天罚,也因此被强行中断。 “苍天,来战!” 祖龙之魂翱翔九天,金色的光芒照耀穹顶,祖龙抬头凝望天空,竟是向着苍天口吐人言! 然而,苍天无眼,唯有狂风依旧。 可不知为何,随着祖龙的这声话落,那原本愈演愈烈的雷霆天罚却是突然消失了,原本雷声鼎沸的天空,也在这一刻陷入了如夜的死寂。 狂风肆掠,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却是在这一刻萦绕全场,却又让人不知此番危机究竟源于何处。 呼呼!呼呼!! 苍穹之中,狂风卷动,那些原本被推向天边的乌云,不知为何却又重新在我们上空凝聚而起,两道天光也忽然穿透了乌云,降临在了祖龙的身上。 与此同时,先前那道已经消失的人影,竟是在乌云中重新出现,他的手里已经握着那柄长矛,来自云中的雷霆依旧不断朝着矛头中汇聚。 人影微微颔首,俯视着祖龙,璀璨的目光照耀祖龙周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也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降临世间。 这道人影我并不陌生,先前在九龙山庄时,在悬棺门时,我都有曾亲眼见到过。 可那时候我只以为这道人影是因为某种自然现象而产生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与我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这道人影是在祖龙话落后方才出现的,可祖龙却唤他为苍天。 莫不成,这道人影其实并非寻常的云彩,而是一尊潜藏于世间的神明? 这一想法刚刚萌生心头,却是让我浑身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这道人影再度举起了手中长矛,密集的电光在矛头不断凝聚,却是化作了一道雷霆光柱,刺破了苍穹,直朝着下方轰然降临! 可是,这一道天罚却并没有和先前一样,指向渡劫中的青龙,而是瞄准了一旁的祖龙之魂! 轰!! 一声巨响,耀眼的光芒绽放黄沙,整片黄沙之地犹如天崩地裂!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天罚之威 也不曾料到,随着这道人影的重新出现,本应降临在青龙身上的雷霆天罚,此时竟莫名转移到了祖龙的身上! 这一幕不仅是我,就连对渡龙天劫司空见惯的柳乘风也大为震惊,显然这一切已超乎我们这帮肉体凡胎的意料。 然而,面对这一天罚攻击,祖龙竟是浑然不惧,依靠着生前的本能,一股金色的龙炎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正面迎向了浩瀚雷霆。 轰! 真龙之力于天罚正面相撞于长空,耀眼的光华绽耀黄沙,整个黄沙大地也犹如天崩地裂! 这尊由雷云所化的人影,看起来并不像是天地法则自然形成,而更像是一尊不存在于我们认知当中的神明!只因他明显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否则也不会调转矛头,将本应该降临于青龙的雷霆天罚,转而施加到祖龙身上! 在龙炎的冲击下,这道雷霆天罚只在瞬间溃散当空,在那人影举起长矛再度引动天劫时,祖龙蜿蜒身躯扶摇直上,却是瞬间抵达了他的近前,与之平视于长空。 一股滔天的龙炎从他口中喷薄而出,直袭于人影自身,半边天空也因此被龙炎染成金色。 在这一龙炎冲击下,这道人影瞬间溃散,可随着风云涌动,却又在数十里之外的长空中再度浮现。 在人影重新凝聚的同时,他的长矛也随之落下,一道比先前更加强大的雷霆光柱再度朝着祖龙爆射而出。 人影这次出手极快,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比先前更加强劲,以至于祖龙刚刚转过身躯,雷霆便不期而至,结结实实轰击在了祖龙的腹部。 由真龙之力所凝聚而成的身躯,在雷霆光柱的轰击下当即绽裂开一道细长的裂纹,而祖龙也随即发出一声通彻的怒吼,俨然受了不小的创伤。 祖龙的长尾猛地一甩,一道金色的火海在长空之中迅速形成,迎着雷霆天罚直侵于人影自身。 由雷云所化的人影毫无意外再度破灭,却也毫无意外再度现身,手中的长矛也朝着祖龙再度刺出。 这道人影仿佛不死不灭,可祖龙终究不是真正的祖龙,只不过是一具获得了生前部分神力的龙魂而已。 这场近乎神明之战的对战,犹如猫捉耗子一般,人影一次次破灭而又重新凝聚,发自长矛的雷霆天罚一次又一次接踵而来,毁灭之力也越发强大。 不知不觉,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挨打,一次次的雷霆天罚降临祖龙身躯,他的身体也因此被劈得千疮百孔,大量的真龙之力不断顺着周身的裂纹溃散开来,消散于漫天雷光之中。 见此,我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祖龙终究已经陨落,化身龙魂的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安然化解苍天的天罚。 在这一次次的攻击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祖龙力量的迅速衰竭,来自他体内的真龙之力也正在不断削弱。 若是让他继续与这道人影战斗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祖龙也将龙力溃尽,魂灭人间。 可如果我将祖龙之魂收回,那么青龙…… 带着这一复杂的心情,我朝着柳乘风看了过去。 毕竟祖龙之魂与青龙在柳乘风心中的地位皆甚高,我不得不考虑他的抉择。 看着被雷霆天罚轰击得遍体鳞伤的祖龙之魂,柳乘风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与不忍。 他犹豫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蛟龙飞升,于人间本就是虚无缥缈之奢望!我们又怎么可以为了一条青龙一条龙脉,让祖龙彻底沦为后世传说!” “林笙,且收回祖龙之力,就让青龙迎接它自身之宿命罢!” 对此,我点了点头,在那人影即将祭出第七十五道天罚时,我当即一招手,原本还不死不休的祖龙瞬间失去了本能的控制,化作一股金色流光涌入了我的体内,蛰伏于我的灵魂之中。 青龙,对不住你了!与你飞升化龙相比,祖龙之魂的安危更为重要。 我的心里不禁一声叹息,可我毕竟只是凡人,天劫之下,所能做的着实有限。 就在我以为青龙在劫难逃之际,我抬头看向了云端的那道人影,而人影也在云端俯视着我,浩瀚的天光竟是降临我身。 在我错愕万分间,只见人影手中的长矛已经落下,孕育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雷霆天罚再度降临人间。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道雷霆天罚并不是降临于青龙,而是直朝着我当头镇压而来! 这……这算什么个意思?现在要渡劫飞升的不应该是青龙吗,怎么突然间挨雷劈的人就换成是我了!?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十四子佛珠下意识脱手而出,迎向了当头雷霆!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躁动的梵音响彻而起,十四尊真佛虚影也当即从佛珠之中应运而生,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 轰!! 雷霆天罚轰然降临,却是重重轰击在了这十四尊真佛虚影之上。 来自念冰的佛舍利为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但在其中的真佛之力庇护下,这道雷霆天罚并不曾对我本体造成丝毫的创伤。 可饶是如此,诸多真佛虚影的身躯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七彩佛光不断从中散逸而出。 “外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这次渡龙天罚,和以前我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一间隙间,我朝柳乘风紧张问道。 对此,柳乘风的眼里也满是困厄,显然这一切也同样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而眼前之变故,已非眼下众多人间强者所能抗衡,沉江客等人此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没等我开口就已经远远退去,以免殃及池鱼。 “林笙,你且撑住!待到最后五道天罚落定,一切便安然无恙。” 柳乘风此时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随后朝我如是劝慰道。 撑住?外公有本事你倒是试试啊! 渡龙天劫中最强的,便是最后的这几道雷霆,而现在祖龙之魂重创,来自十四子佛珠的真佛虚影也已支离破碎,我最大的两道底牌已经用光,待到所有天罚落尽,只怕我早就被雷劈的连灰都没有了! 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雷霆天罚从人影手中长矛爆射而出,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没有丝毫意外的,这十四尊真佛虚影在抵挡了片刻之后,便在天罚之中接连崩溃,念冰的佛珠也因此暂失了所有真佛之力,黯淡的从长空飘落,回到了我的手中。 而随着这串佛珠一道降临的,还有那雷霆天罚! 十四尊真佛虚影破灭后,来自天罚的余威也毫无保留的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此等雷霆天罚,就连祖龙之魂都无法轻易迎击,更何况我凡人自身?哪怕只是一缕余威,也绝非我所能轻易承受。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我口中响彻而起,在天罚余威的侵袭下,我的身躯仿佛被无数把匕首凌迟一般,瞬间被爆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鲜血也从我破碎的身躯四处喷溅而出! 我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在天罚的冲击下,我方圆百米的砂石尽数湮灭,化作了一个硕大的巨坑。 而雷霆之力此时也透过了我的肉身,直接侵袭于我的灵魂,就要将我的魂魄彻底剿灭! 可就在这时,一股浩瀚神力从我的灵魂深处爆发而出,直袭向了这股入侵的雷霆天罚! 这股神力,是来自我前世遗留在血湖之中的力量,更是继红尘泪之后,化作了两道灵魂法阵,盘踞于我身魂之中。 有着这股前世神力庇护,本就强弩之末的天罚之力在侵入灵魂的瞬间,便被那神力生生迫出,消散于无形。 可饶是如此,这股余威还是给我魂魄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暗红的鲜血随即止不住的从我的眼耳口鼻中汹涌而出。 以凡人之躯,妄图抵抗天地法则,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我在重伤垂危之际抬起了头,发现那人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不曾有丝毫转移。 看到我在他的天罚下侥幸留的一线生机,那柄长矛又再度高高举起。 见此,我的心里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此等天罚,已超乎凡人之范畴,而他既然已经瞄准了我,那就意味着我已经必死无疑,无路可逃。 这一刻,我是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怀念着彼岸。 这个缺心眼的阴间神明若是能现身黄沙,眼下此番飞来横祸我完全不必有丝毫担心,她都会为我瞬间摆平。 若是有念冰突然降临,我也无须有丝毫恐惧,再或者茹若初调动九层妖塔出手,也能让我瞬间化解所有为难。 可是,我的这三位已成神明的妻子却并不曾在此时前来,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我的心里顿时生起万千绝望,我闭上了眼,徒劳地举起了苍生杵,妄图向天空做出最后的反击,或者说给自己迎来一个体面。 轰! 天罚瞬息既至,疯狂地冲击于我的身躯。 可让我感到万分愕然的是,这道天罚降临之后,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让我魂飞破灭尸骨无存,一切安然无恙。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可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万分震愕。 只见本应该冲击于我身魂的雷霆天罚,不知为何却是为手中苍生杵所阻挡。 而来自天罚之中的上苍力量,此时也疯狂地被苍生杵所吸收,最终涌入了杵内的恶鬼世界中。 原本就已经发生重大蜕变的恶鬼世界,也随着这股天罚力量的侵入,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五百七十六章 青龙登天! 我怎么也没料到,我手中苍生杵,此时就像避雷针一样,莫名其妙吸收了来自雷霆天罚的所有攻击。 这股雷霆天罚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疯狂地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此时,恶鬼世界再经过血湖之血的改造后,如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如以往一般一片混沌,而是有了山川湖海。 封印其中的鬼灵也不再哀嚎,洋溢的鲜血使得他们有了真实的躯体,朝着我发出声声虔诚祷告,将阴气反馈于我自身。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雷霆强行中断了所有人的祷告。 雷霆天罚在这一刻涌入恶鬼世界,化作了一道道密集的电光,不断侵袭着这一方世界。 一座座由凝结的鲜血所化的山脉在雷霆中崩塌,河道也因此断流,生于河畔的彼岸花更是被轰得支离破碎,花瓣飞散长空。 祷告的鬼灵停止了祷告,他们抬头看向了天空,齐齐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在雷霆无差别的攻击下,他们的躯体当即化作鲜血当场崩裂,血肉飞溅。 而世界中原本猩红的天空,也在这一道天罚之下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道幽蓝的雷光遍布苍穹。 天罚肆掠着整个恶鬼世界,让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万千鬼灵再度陷入地狱修罗。 我不知这苍生杵中究竟还蕴含着怎样的秘密,竟然自行帮我吸收了所有来自天罚的攻击。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也让所有人万分振奋。 “青龙,此时不登天,更待何时!” 这时,柳乘风支撑起枯槁佝偻的身躯,朝着长空大声说道。 吼!! 这一刻,在天威之下惶恐不得安生的青龙发出一声长吟,却是踏着虚空,直朝着九天之上飞升而去。 伴随着它的这一动作,天空之中门户大开,一道金色的漩涡在九天之上应运而生。 与地狱之门极乐之门相同,眼前的这道金色漩涡,正是人间通往龙界的门户。 可多年以来,因为有着天地法则的桎梏,诸多飞升的蛟龙始终未能躲过天劫的镇压,还未来得及窥得龙门半分,便在雷霆天罚的镇压下尽数陨落。 而今,九天之上龙门在现,这对青龙而言无疑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眼看着青龙登天而去,这道由天地法则所化的人影竟是不闻不问,像是铁了心要与我死磕一般。 只见他的长矛再度举起,裹挟着灭世之力的雷霆天罚,竟直接绕过了青龙,再度朝着我轰射而来! 呼啦啦!! 这一刻,苍生杵仿佛也有了自身意志一般,面对此番天罚,竟是有大量的血水从中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血色的护盾庇护我的左右。 无尽的雷霆之力再度重重轰击在了苍生杵上,轰扫在了杵中的恶鬼世界中。 而雷霆天罚,竟是与遍布于恶鬼世界当中的鲜血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 原本弥漫当空的血雾纷纷沉降了下来,而在雷霆的高温之下,原本犹如淤泥一般流淌的血浆,也开始迅速干涸硬化,化作了成片成片的坚实大地。 而随着鲜血的干涸,原本红色的大地也化作了黑褐色,散发出浓浓的腥臭。 天空也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灰蒙蒙,大量的乌云取代了血雾占据长空,一道道电光在其中闪烁不休,时不时降临于下方的恶鬼世界。 这股来自上苍的雷霆天罚,不仅没能将恶鬼世界彻底毁灭,反而继血湖之血后,将这片世界再度改造,使其变得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此一幕,让人匪夷所思。 而在这种奇妙的感受中,第八十一道雷霆天罚已经落下,毫无意外再度落在了苍生杵中。 天地法则虽然产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故,但终究还是遵循着天地间的规律。 在九九八十一道雷霆天罚落尽之后,这道手持长矛的人影终于彻底溃散,连带着漫天乌云消散长空。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为了对抗这一天地法则,我和柳乘风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我的肉身我的灵魂,此时都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鲜血止不住的从身体周围渗透而出。 而柳乘风也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浑身鲜血淋漓,佝偻的身躯直到现在都未能彻底恢复年轻。 若是再遭遇强敌,恐怕我俩都已经没有任何再战之力了。 可柳乘风并不曾因此而感到痛苦抑或恐惧,他抬头看着夜空,脸上洋溢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喜悦。 渡龙天劫消散了,而青龙尤在,这也就意味着,时隔千百年,人间终于能迎来一头登天渡劫的真龙。 虽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彻苍穹! 雷云消散间,青龙登临九天,终于来到那道当空的龙门近前。 龙门之中,一股浩瀚的真龙之力顿时倾泻而下,涌动于青龙周身。 青龙再度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它的身躯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它原本不过三十多米长的身体,眨眼间已化作百米之长,它的整张脸也彻底褪去了蛇的形态,化作了龙形,一根根修长的龙须也从它的下颚间生长而出。 而它那强壮有力的龙爪上,此时也生出了五根尖锐坚硬的足趾,一股金色的神光也随即涌动它周身! 龙的境界高低,是以龙爪足趾数量多少作为判别。 而现在,青龙俨然已褪去了蛟龙形态,化身成了一尊五爪金龙! 看着青龙形态蜕变,柳乘风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 毕竟青龙已在天行门中待了千年,更是一直随同于柳乘风左右,他与青龙的感情更是远胜于我,甚至比对我父母还要深厚。 而今青龙已渡劫化龙,就意味着它必须赴入龙界,再也不得归临人间,与天行门的缘分也将就此而止。 “青龙,人间蹉跎千百载,一遇风云终化龙。吾心甚喜,吾心甚慰!” 柳乘风如是言,他目光温和的看着青龙,犹如审视着一位多年的故人。 这时,化身五爪金龙的青龙也听到了来自柳乘风的话语,它缓缓低下了头,看向了这位天行故人。 龙吟伴随着狂风再起,滚滚音浪也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来自青龙的低吟也随即涌入我们的耳畔。 “乘风,千年弹指一瞬间,百载交情如昨日。而今祖龙已逝,吾亦当归去,未来之天行,且由汝守护,愿吾所留之真龙气,佑泽龙谷众生!” 话落,青龙缓缓回过了头,凝视向东方,它的目光透过了黑夜,看向了九州,看向了黄土高原的坠龙山,看向了山内的龙谷。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真龙之力从青龙的体内爆发而出,却是顺着它的目光所向,化作一道金色的长虹划过黑夜,一直延伸到我们目光所不能及的天际。 看到这一幕,柳乘风的身体激动得直颤抖起来。 此时,青龙正在将自己的真龙之力,毫无保留地投射到了天行门中。 有着这股真龙之力在,未来的坠龙山将自行化作一道升龙脉,众门人受升龙脉天地灵气浸润,日后修行定能一日千里。而众多走蛟化身成蛟龙所需的时间周期,也能因此大大缩短。 日后天行门中若遭遇强敌来袭,这股真龙之力也能给与山门强大的神明庇护,不会再让先前的帝释天之患重演。 青龙飞升化龙,为整个天行门带来了无穷收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吾之人间通途已抵尽头,无法再随同你们左右。乘风、林笙、诸位同仁,一路珍重!” “青龙,保重!” 青龙对天行门感情之深,竟是将自己全部的真龙之力都投射到了龙谷之中,以至于周身的金色龙光尽消,它的声音也因此产生了一丝虚弱。 做完这些后,青龙当即与我们告别,随后再我们的目送下,踏着虚空赴入了龙门之中,最终在阵阵龙吟声中消散于无形。 青龙走了,赴入了龙界,而天空中绽耀着金色光华的龙门也在这一刻悄然熄灭,天空再度恢复长夜。 青龙飞升成龙,这一刻所有人无不长松了口气,原本的紧张气氛也因此不复存在。 一切归于平静后,沉江客等人随即收回了各自的神通,而我也一屁股栽倒在了黄沙之中,无尽的疲惫与痛苦顿时侵袭周身。 为了帮助青龙,我和柳乘风都遭受了雷霆天罚的正面攻击,身魂皆遭受重创,而获得神力的祖龙之魂也同样重创不轻,再度蛰伏于我灵魂深长,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依旧让我心有余悸。 也不知这天地法则是看祖龙不顺眼还是对我有意见,竟是甘愿放任青龙飞升,也要以无尽天罚对付我们自身。 可凡人终究是凡人,又怎能揣测出上苍之天意?过多臆想不过庸人自扰,倒不如将一切暂撇开。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盘膝坐了下来,就打算修复身上的伤势。 本来我们是打算直接前去永生门老巢所在地的,可在经历此事之后,我和柳乘风都遭受重创,接下来的行程恐怕得因此耽搁下来了。 “各位,我们恐怕得修整数日了,且待柳门主与林笙伤势痊愈后方可继续前行。” 对此,沉江客这么说道,随后动用木行术,主动治愈我们的重伤之躯。 众人随即点头,毕竟我和柳乘风是目前最强二人,想要对付永生门,容不得有半点意外。 呼呼!呼呼!…… 可就在这个,原本平静的黄沙之地忽然卷起了阵阵狂风,一股熟悉的气息却是从远处萦绕而出。 重创之余,我回过了头,不觉深深皱起了眉。 只见在距离我们五里开外,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僧人,裹挟着黄沙穿过了黑夜,却是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这个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逃离的长生天!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这家伙不是已经逃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突然折返? 第五百七十七章 长生天的诡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七十八章 我只想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七十九章 沙中苦行僧 黄沙之地的水源尽数来源于昆仑山脉,按照正常的逻辑,越往北走,便离昆仑山越远,所处地里环境也应该变得越发干旱才对。 可此次我们前行不过百里,却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隔壁中,接连看到了七处绿洲,每一个绿洲皆水清鱼肥,野生的瓜果硕果累累。 而在绿洲边畔,都有着一座座的佛塔,每座佛塔中都囤积着各种米粮酒肉,却不曾见有任何的人影。 此时,时间已是正午,正值一天当中最为也安热的时候,我们在赶了一天的路后,随即来到了一座绿洲边畔,在一座佛塔之中稍作休憩。 “枯荣大师,这些佛塔可曾有什么说法吗?” 看着塔内各种囤满了米粮酒肉的木桶木柜,我颇为疑惑的朝枯荣大师问道。 黄沙与九州的佛门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过往终究同属一脉。 而枯荣大师朝着佛塔内部审视了一圈后,说道,“阿弥陀佛,若老衲没有记错,这些佛塔以及塔中食物,应当是为朝圣之苦行僧而专程准备。” “但凡有佛门圣地处,皆有信徒僧人慕名前来,而他们赴往圣地之行,又名曰朝圣。” “为了回馈这些朝圣者的千里远行,佛门圣地会在朝圣路途中,为其修建可供歇脚下榻的僧舍,并提供三餐之斋饭,以便继续前行。” 枯荣大师向我们说道,“而在千百年前的觉禅寺,也同样有着如此礼俗。但专门为朝圣者修建僧舍囤积米粮,太过劳民伤财,有失佛门初衷。所以后来无常祖师力排众议,将此古礼就此取缔。因不忍众信徒长途跋涉之千苦万难,又恐信徒有扰佛门之清净,觉禅寺也因此刻意淡化于俗世之间,变得和如今一般名不经传,只留声名道门中。”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如今黄沙之地的道门世界,依旧由永生门所主导,他们此时所沿用的依然是上古礼俗,并不曾如九州一般多少能有变通。 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绿洲以及佛塔所出现的路径,却是与我们此次前往永生门不谋而合。 莫不成,这所谓的永生门,其实本质上就是黄沙佛门? 毕竟在这一路上,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永生门敌人,无一例外都是僧佛。 但在我们道门的概念中,永生门其实本就出自九州,而且前生更为方士,是为道士的雏形,又怎么可能与弃道成佛?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枯荣大师看去。 可枯荣大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虽有猜测,但未曾亲眼所见,老衲亦不敢妄自定论,有恐玷污佛门威严。” “不过,我们既然已来到此地,主家又是好客之人,我等又怎可辜负其好意?” 枯荣大师如是言,语气却是显得颇为委婉。 而听了他这话,我这才意识到,自打赴入黄沙到现在,我们这些人不是在厮杀就是在远行的路上,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虽说都是道门绝顶高手,但也没有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 “既然如此,我们便于此地稍作修整,之后直抵永生门。” 对此,沉江客如此回应道,那口孕育永生力量的七星棺却是时刻不离身。 在一方简单的商议后,我们很快达成了共识,随后便在这座佛塔中暂时落脚下来。 可是,就在我们把饭菜煮好,将肉干备上时,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鼎沸。 正准备吃饱喝足离去的我们,下意识朝着佛塔外看去,却见有一行几十人正朝着这边赶来。 那是一群苦行僧,只见他们皆穿着一身破烂的黄色僧袍,脚上套着一双麻鞋,一个个在烈日与严寒交替间皮肤黝黑脸唇干裂,风尘仆仆。 看到此处绿洲后,这些苦行僧顿时兴奋得大呼起来,一路狂跑着扎进了离我们不远处的湖泊边畔,贪婪的畅饮着甘洌的湖水吃着生在岸边清甜的瓜果。 见此,我们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颇为警惕的朝着这帮苦行僧看去。 而在吃饱喝足后,这群苦行僧方才注意到身在佛塔中的我们,随后整理了僧袍收回了先前的失态,带着一脸和煦朝着我们走来。 “阿弥陀佛,我等众僧人行于茫茫黄沙多日,未曾见有人烟,今日在此先逢甘泉又遇诸位施主,不可谓之缘乎!先前吾等众僧有失体态,还望各位施主莫要笑话。” 为首的一名老僧人来到了佛塔前的石阶下,双手合十朝着我们恭敬说道。 而其他的僧人此时也走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几人。 与此同时,我们也同样在打量着这帮苦行僧。 这些苦行僧也不知在黄沙中走了多少时日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甚至还有几人已经明显有了脱水的症状,显然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我的意识也在无形中从他们之间扫过,发现他们并不曾身怀佛法大能,都是一些寻常的凡僧。 为此,我们随即放下了警惕,按着苍生杵的手也被我从怀里收了回来。 “阿弥陀佛,不知各位高僧来自何方,又意欲去往何处?” 这时候,同为佛门人的枯荣大师走了上来,朝着为首的那名老僧人和煦说道。 “贫僧法号天净沙,来自昆仑山间一隅偏远山庙,三月前与庙中众僧下山,苦行穿越黄沙千里,只为朝圣于佛门圣地。不料半途迷失方向,历经千险万难,方寻得此间甘泉,然路途中已有十数名弟子因饥渴而亡,实乃悲彻!” 这个自称为天净沙的老僧如是说道,声音之中透露慈悲与隐隐悲痛。 “哦?不知这位大师所说的佛门圣地,究竟是指的何方?” 这时候,陆消川饶有兴趣的朝他问道。 陆消川再获得了夜长央道法传承后,如今已褪去冥鬼之躯恢复人身,并不曾让天净沙一众僧人有丝毫排斥。 天净沙说道,“阿弥陀佛,佛门圣地,自然是指的灵山之巅雷音寺。” 灵山,雷音寺!? 听了这话,不仅是枯荣槐灵圣,就连我都万分咋舌。 所谓灵山,自然是佛门向往之圣地。 可灵山居于极乐净土,是为化圣之真佛所在之地,而雷音寺更是万佛之祖所在庙宇,哪有可能位居人间之中? “荒谬,荒谬!” 这一刻,向来待人宽厚和煦的枯荣大师罕见的流露愠怒,“灵山位居极乐,雷音更是佛祖宝刹,阳世即便有佛光深蕴地,又怎可擅取此名,玷污佛门庄严地!” 枯荣大师勃然大怒,就连一旁的槐灵圣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今枯荣大师已经完全参悟了枯荣禅,按照无常祖师所言,他已摸到了真佛的门槛,未来定能修得真佛身赴入极乐。 而灵山之境,对于枯荣大师这等得道高僧而言,无疑是心之所向的圣地。 可这天净沙却说灵山就在黄沙中,这显然触发了他心中之大忌。 而枯荣大师终究佛法身后,并不曾因为内心之愠怒而产生丝毫佛法波澜,在众苦行僧的眼中,他看起来依旧是一个平常的僧人。 对于枯荣的这一激烈反应,天净沙的眼中也浮现一丝莫名。 “这位大师,灵山之巅雷音寺,在黄沙之中早已不是秘密,为何却让您如此嗔怒?莫非,您与诸位施主是来自九州?” 天净沙朝枯荣这么说道,可枯荣的不悦已经明摆在了脸上,却是一甩衣袖,不曾与他多理会。 对此,我连忙走上前,说道,“这位大师,您可真说对了,我们是从九州到这儿来游玩的游客,本来是跟了一个旅行团的,结果那帮子导游嫌我们太抠搜不肯花钱买纪念品,就中途把我们丢在这沙漠里自个儿跑了。”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诸位施主也都是苦命人。” 听了我这话,天净沙的脸上也是一阵释然,“先前贫僧还在疑惑,此地远离俗世各大城市与村庄,放眼望去都是不毛之地,为什么会突然有人迹。原来和我们一样,都是在黄沙中迷失了方向。” “只可谈如今世道人心叵测,为了那如粪土之钱财,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天净沙一众苦行僧原本也对我们留有警惕,可随着这一话落,却丝戒备却是一扫而空,“贫僧见你们这身打扮,还以为你们是来自九州的修道者呢,如今看来,是贫僧多行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可毕竟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心力抑或阴气,而这些苦行僧显然是辨别不出什么来的。 随后,天净沙又长叹了一句,“唉,如今的俗世已经融为一体,九州也好黄沙也罢,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同气连枝血浓于水。偏偏黄沙和九州的那些修道者,非要为了分个高低,进而争得你死我活。” “你们说说,他们的争斗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我们在这些芸芸众生受苦吗?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好好谈谈难道不好吗?” 天净沙的这番话像是说给我们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对此,我当即装起了傻,“高僧,我没有明白您话中的意思。” “没事,贫僧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们听懂了就听懂,听不懂也没关系。” 说着,天净沙倒也不曾再客气,一步踏进了佛塔之中,而他的双眼此时也直勾勾地盯向了我身后一根已经烤好的羊腿之上。 天净沙咽了咽口水,“阿弥陀佛,不知各位施主可否广结善缘,将此羊腿赠予贫僧,以示佛门无上法?” 听了这话,我起先还是一愣,可随后才意识到,在这黄沙之中,诸多僧人的律法清规和九州是截然不同的。 饮酒食肉,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家常,并不算违法佛门戒律。 “大师既然有心,还请自便!” 第五百八十章 永生门的真相 以天净沙为首的这帮僧人,虽然在黄沙中一路苦行,但对酒肉却丝毫不曾挑剔。 随着我的这一话落,本就已经饿慌了的他们却是毫不客气,当即一拥而入佛塔中,将我们还没来得及动上几口的馕饼羊肉依旧美酒纷纷拿来,一顿狼吞虎咽。 也不知这帮和尚是在沙漠里兜转了多久,却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已经烤好的饼肉吃完后,这些家伙又自己动起了手来,又是一顿风卷残云。 过了好一会,这帮苦行僧终于心满意足,开始收拾起餐桌,清洗锅碗,往自个儿包袱里塞了几个馕饼后,又将多余的米粮放回了屯粮的木桶中,以便后来人。 做完这些后,天净沙双手合十,朝着我们走了过来,“阿弥陀佛,能与诸位在此间相遇,实乃佛缘也!而今酒肉已穿肠过,我等众生也当继续朝圣之旅程了,愿诸位于黄沙有一个好的前程。”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虽然那些来自永生门的僧佛一个比一个残暴嗜杀,但我对黄沙之地的凡僧印象还是颇为不错。 摩柯寺也好,眼前的这帮苦行僧也罢,虽然持守的戒律清规与九州截然不同,但都秉承着一颗谦卑泯善之心。 “这位大师,我斗胆一问,不管朝圣也好,烧香礼佛也罢,皆是有所欲有所求,而你们从昆仑触发,穿行黄沙千里前去那所谓‘灵山圣地’,不知是出于何欲何求?” 看着这帮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形的苦行僧,我朝天净沙再度问道。 “阿弥陀佛,我等是为僧人,心之所向即为佛,我等此次朝圣于灵圣,自然是为了一朝悟道,成佛化圣。” 天净沙如是言,他双手合十看向了北方,看向了那神往的一方净土,眼神里充满了虔诚。 一朝悟道,成佛化圣? 我对此倍感莫名,没能搞懂他们是怎么个成佛化圣法。 天净沙对我们印象还不错,随即也对我的疑惑耐心解答道,“施主,您来自九州,看来对我们黄沙之地的诸多佛门传说并不了解。” “黄沙之中有灵山,灵山有雷音寺,雷音寺中有佛祖。所有诵经礼佛于沙中的僧人,此生都必须开启一段前往灵山的朝圣之路,接受佛祖的洗礼与度化。” “佛祖身怀无上法,是黄沙之中最慈悲也最具智慧的圣人。但凡虔诚向佛心有慧根者,都会得到佛祖的赐福,立地成佛,从而有机会赴入灵山之境修行,成为受众生敬仰的大能佛!” 说这些话的时候,天净沙的眼神里始终流露虔诚,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黄沙之中无灵山,更不可能有所谓的雷音寺或者佛祖存在,只怕就是那帮永生门人在捣的鬼。 “阿弥陀佛,天净沙,不知你可否告诉老衲,你所言灵山之佛祖,可是释迦牟尼?” 这时候,同为僧人的槐灵圣也开口了,带着一种试探的口吻朝他问道。 天净沙摇了摇头,说道,“释迦牟尼?贫僧并不曾听闻世间有这样一尊佛的存在。贫僧只知道,如今的灵山佛祖,尊号梵无天。” 梵无天!!? 听了这话,不仅是我,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惊住了。 对于梵无天,我是再熟悉不过的,毕竟他可是我们赴入黄沙之后,遭遇的第一个永生门人。 当时梵无天以法身相的形式将自己的力量投射于摩柯寺中,为了惩戒长生天,竟是直接抹杀了摩柯寺内一众凡僧,更是派出炎摩天杀光了昆仑桃山的一众村民。 那个佛法高深的家伙,虽然表面是一副僧人模样,可实际上却与一个杀人如麻的魔没有什么区别。 可在黄沙凡僧的眼中,这种卑劣的家伙居然被尊称为佛祖,实在是大跌眼界贻笑大方。 一时间,我们几人的眼中都不禁流露出一丝鄙夷,可出于对天净沙的尊敬,并没有将这种鄙夷直接显现出来。 “原来灵山佛祖名为梵无天,真是失敬失敬,看来是老衲见识太短了!” 槐灵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如此客套的说道。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柳乘风也走了过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也朝天净沙问道,“老和尚,如此看来,你对这灵山可是挺了解的呐!” 天净沙点了点头,“阿弥陀佛,灵山圣地在黄沙众多山庙中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诸位来自九州,对此并不知情罢了。” “既然如此,那么老夫且问问你,你是否知道灵山圣地可有着帝释天这样一号人物存在?” 与那所谓梵无天相比,柳乘风更关心的无疑是帝释天。 毕竟帝释天才是永生门主,是和天行门斗了千年的最大强敌,而上次帝释天现身坠龙山,险些将天行门覆灭,无疑让柳乘风耿耿于怀。 “阿弥陀佛,帝释天乃灵山圣地上一代佛祖!” 天净沙开口了,却是语出惊人,“在过去的岁月里,帝释天一直都是灵山正统佛祖。传闻两百年前,帝释天大人为了抵御外敌入侵,庇护黄沙安宁,最后不幸陨落。而佛祖之位,也因此由梵无天大人继承。” 帝释天,佛祖!?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发笑。 我之前还在纳闷,为什么遇到的每一个永生者都是僧佛。 而听了天净沙的这话我才明白,这帮永生者只怕早就已经皈依了佛门,而且还不伦不类。 这所谓的灵山圣地以及雷音寺,不用说正是永生门的山门所在。 而他们自封的佛祖,说白了和我们九州道门中的门主是一个概念,只不过经过一番包装宣传,再加上千年的经营与洗脑,才让沙中凡僧信以为真罢了。 也不知这帮永生门人究竟是有何居心,初入黄沙时,他们还是方士,本为人间第一代道士。可两千年过去了,怎么就转型当和尚了? 在明白了这一切真相的同时,我的心里又不禁激增出了新的疑惑。 不过,也幸好今天遇上了天净沙这帮苦行僧,不然一旦我们真的直接找上了永生门巢穴,看到那片突兀出现在黄沙之中的佛门圣地,肯定会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大师,我们这些九州游客闲着也是闲着,和我们随行的也有两位佛门僧人,他们也同样有着一颗前赴灵山的朝圣之心,既然因佛而相遇,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道前往灵山如何?”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天净沙说道。 听了这话,天净沙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警惕,他朝着我们上下打量着,似乎是想确认我们的真实身份。 可我们的道行,早已超乎了他这等肉眼凡胎的认知范畴,自是没能查探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好一会,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你们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灵山是佛门圣地,向来只许僧侣入内,外客除非天生具佛缘,否则是很难允许进入其中的。” “无妨,我们也用不着进去,在外面看看也行。”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天净沙这么说道,对于我们的这一请求很快就表示了答应。 而其他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朝我点了点头,认同了我的这一决定。 没有了长生天,我们在黄沙之中难免有些无头苍蝇。 但以天净沙为首的这帮苦行僧,却是对生灵圣地,或者说是对永生门了如指掌,若是能由他充当我们此次征途的向导,自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众多苦行僧终于结束了修整,纷纷背起了行囊开始继续他们的朝圣之路,而我们也乐得这样一个白给的向导,随后与他们一道通行。 不得不说,永生门隐藏的实在太好了,关于他们已经尽数拜入佛门的事儿,隔了千年直到现在,我们才从这群苦行僧的口中得知。 毕竟黄沙深处凶险异常,而天行门与他们的交战,也多在黄沙与九州的交界地带,鲜有深入腹地,对于迷雾背后的真相了解都极为有限。 我们继续前行着,和先前一样的,每隔数十里茫茫黄沙中便会出现一片绿洲,绿洲边畔坐落着一座佛塔,里边放满了各种米粮食物。 这些绿洲和佛塔,既是在为朝圣的僧人提供补给与休憩之所,也是在充当着路标,指引着众多僧人的朝圣之路。 而这条由绿洲相连的沙中朝圣路线,却是远离了俗世,远离了黄沙之中的城市和村庄。 和九州之中相似,永生门也在刻意规避着与俗世人相遇,他们的活动区域,与沙中常人有着一道明显的分割线,双方互不叨扰。 而那些身种尸鬼草的沙民虽然也在黄沙之中四处游荡,但也受着一种冥冥意志的制约,鲜有涉足俗世人的区域。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足足走了三天,在这一路上,我们也见到不少同样前去朝圣的苦行僧,他们一路念着佛经一路叩拜,显得分外虔诚。 而此时,我们终于来到了黄沙的北方,来到了黄沙之地的尽头。 一片繁华富饶的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第五百八十一章 灵山圣地 一路北行,茫茫的黄沙逐渐远去,一片富饶而又祥和的世界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我们脚下的大地,已经不再是黄沙与碎石,满眼尽是无尽的珍宝。 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 这些凡人穷尽一生而不可得的财富,此时却是满地都是,在阳光下映出一片五彩斑斓。 这些财富对我们道人而言唾手可得,某种意义上与寻常石头无异,而对于置身在这片世界中的永生者而言也同样如此,所以才随意撒满了大地。 而此地,正是通往永生门山门的入口,或者说就是天净沙口中的灵山圣地。 我曾在苍生杵内的净土世界中看过如此情景,不曾料到永生门竟然还真在黄沙之中,将极乐净土的原貌给还原了出来。 只见在这片山寨版的极乐净土前方,有着广袤的平原、有着崇山峻岭以及万丈深渊。这是因为极乐净土之中有人心不平,所以造成了净土内的地不平。而人若心平,则满眼皆为坦途。 和我先前所见一样的,在这片宝石大地间,有着一条由黄金铺成的康庄大道,顺着一条峡谷一直延伸向净土深处,最终消失在了未知的远方。 “阿弥陀佛,我等苦行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灵山圣地,佛祖保佑,灵山保佑!” 来到这儿后,天净沙与众苦行僧纷纷朝着通途的尽头顶礼膜拜,发出声声虔诚的祷告。 而他们虔诚的祷告声,却是凝聚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佛力萦绕上空,随后纷纷朝着灵山圣地的深处汇聚而去。 不一会,众人从地上站起,纷纷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干净的僧衣,重新穿在了身上。 好几个僧人没能忍住眼前的诱惑,捡起了几枚宝石偷偷塞进了衣兜里,却是被天净沙一阵怒斥,只好无奈又将其重新放下。 随后,这帮僧人手持佛珠木鱼,一边虔诚念着佛经,一边三跪九叩,沿着那条康庄大道一路前行。 而我们一行人此时也不觉流露出了警惕。 毕竟这所谓的‘灵山圣地’,虽然和真正的极乐净土颇为形似,但本质上是为永生门的山门所在地,同为僧人的枯荣与槐灵圣也不曾与其他苦行僧一般,对着这座山寨品顶礼膜拜。 可是,我的意志扫荡四周,却并不曾察觉到有任何永生者的气息存在。 对此,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在我们刚刚赴入黄沙的当天,永生门就已经感知到了我们的到来,不仅派来了炎摩天和须摩天,自诩佛祖的梵无天更是亲自降临法身相。 而在九层妖塔中,护陵人须弥天更是动用妖塔威能镇压于我们,众多永生者也都纷纷降临法身相。 可是,自从我们拿下九层妖塔后,那些永生者没完没了的攻击却突然戛然而止,除了事后长生天前来夺取双鱼玉佩外,之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不曾再见到有任何永生者的进犯。 可现在,我们都已经来到永生门的山门前了,可灵山深处却依旧一片死寂,并不曾如我们想象中一般,立即有大量永生者前来迎敌。 这一切实在有些逻辑不通,让在场所有人都一阵不明所以。 “诸位,这其中恐怕有诈,大家不要走散,记得小心行事。” 察觉到这一异常后,柳乘风朝我们这么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随后和着这群苦行僧一道,沿着前方的这条康庄大道继续往前走去。 沿着康庄大道穿过了峡谷,满眼尽是菩提树。 这些菩提树只有不过十米高,我朝着这些菩提树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只是一些寻常树木,并不曾有丝毫佛力存在的踪迹。 可越往前走,这些菩提树就变得越发高大挺拔,而在这满眼绿色间,一座巍峨的高山出现在了众人近前。 只见这座大山高约千米,有一座座辉煌的庙宇错落其间。 这些庙宇有的卧居山腰,有的悬空溪流之间,有的矗立山巅,与周围的山水林木融为一体。 一条溪流从山上奔流而下,在各个沉积的洼地间不断凝聚,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湖泊。 这些湖泊小的不过几米见方,大的也不过百米,湖泊的湖底,还沉积着一层金沙,在阳光中散发出阵阵淡淡的金光。 在这些湖泊中,还盛开着无数红色的莲花,许多黄沙之中不曾有的珍禽正栖息嬉戏其中,有若一片人间仙境。 这座大山,不用说正是这群苦行僧一直提起的灵山。 在这灵山之上,在那众多的庙宇以及湖泊之间,也同样生着一棵棵菩提树。 可与山下的不同,这些菩提树都显得格外的高大,即便最矮小者,都至少有着百米之高。 与苍生杵中所看到的类似,这些菩提树下还立着一座座佛像。 这些佛像有的站着,有的卧着,有的面容和煦,有的怒目圆瞪,有的崭亮如新,有的已经破碎坍塌。 如果说永生门的山门是按照极乐净土的样式而建,那么眼前的这一棵棵参天的菩提树,想来就是永生门中的诸多永生者力量所化。菩提树的高低,也代表着那些永生者的实力深浅。 那些居于树下的佛像,其实并非真正的佛,而是按照那些永生者的原本模样打造。 可是,那些永生者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力量化作菩提树,又原模原样的按照极乐净土的制式,将各自的佛像安置于树下,我就不得而知了。 发现这些菩提树有的蕴育着极为浑厚的佛光,来自树中的佛力不断涌入树下的佛像中,随后又从佛像中弥散开来,反馈于菩提自身,形成一种极为微妙的灵魂共鸣。 而有的菩提树虽然高大依旧,却并没有任何的佛力存在,居于下方的佛像也犹如死物。 这些菩提树,有的孕育浑厚佛力,有的却黯淡无光,却是和真正的极乐世界有所不同,不觉颇为奇怪。 可直到我们来到了灵山脚下,依旧不见有任何一个永生者从山中出来,应付我们的来犯。 原本的警惕,不觉变成了诡异。 没理由啊,这永生门人若是真要伏击我们,按理说早就应该出现了才对啊,可他们现在人都去哪了,难不成都死光了? 我的心里万分狐疑。 带着这一疑惑,我朝着灵山深处继续看去。 只见在灵山之巅,此时赫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寺庙,一轮七彩的光晕萦绕于寺庙后方,灵山上方的天空也因此变得五彩斑斓。 隔着老远,我便看到这座寺庙上悬着一块牌匾,上面赫然用古体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雷音寺! 雷音寺,多么的荒诞可笑! 这帮永生者究竟是在想什么,区区凡人,置身于三界之外的不死异类,竟然胆敢将自己的山门伪装成极乐净土,甚至还敢将自己的驻地命名为雷音寺,甚至还以佛自称,欺瞒黄沙世界的众生。 他们如此欺世盗名的行径,难道就不怕引来极乐净土中的真佛不悦,降临黄沙给予他们惩戒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山巅继续看去。 却见在雷音寺的两侧,此时还生长着两棵巍峨的菩提树。 与山间的其他菩提树相比,这两棵更是让人清楚的明白何为参天如云。 只见雷音寺左侧的那棵菩提树,足足有千米之高,茂密的枝叶一直往外延伸数里,遮蔽了山巅的半边天空。 而在这棵菩提树的下方,也同样矗立着一尊高达百米的巨佛像。 位于雷音寺右侧的菩提树,虽然不及前者巍峨,但也同样有着八九百米高,来自它的树叶与前者在半空交汇,相互错节,看着像是在共争天地一片光明。 在这棵菩提树下,也同样立着一尊百米巨佛。 这两座巨佛,如果也是由永生者所化,那么从他们身后的菩提树来看,其实力定然会是通天一般的存在,是为永生门中的绝顶大人物。 可是,这两尊巨佛与他们身后的菩提树,也同样黯淡无光,并不曾有任何的佛光萦绕,犹如一片死物。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你们既然已经一观灵山之辉煌,此时理当归去了!” 就在这时,天净沙走了过来,朝我们这么说道。 “哦?不知是因为何故?” 我有些奇怪的朝天净沙问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我们下达了逐客令。 对此,天净沙恭敬说道,“因为稍后,我等众僧就要步入灵山,寻找自己的慧根。” “万一贫僧真的寻到了自己的慧根,并因此觉醒成佛。贫僧很难保证自己将是善是恶,也很难料定自己是否会对诸位施主造成伤害,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灾孽,还望诸位先行离去为好!”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大师,不知您所说的慧根,究竟是指的何物?” 天净沙没有隐瞒,朝着灵山之中那一棵棵菩提树指去,“且看前方,山中的那些菩提树,便是我等僧人之慧根所在!”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这才隐隐意识到,这群千里迢迢前来灵山朝圣的家伙,他们的身份似乎并不仅是苦行僧这般简单…… 第五百八十二章 黄沙修佛,只为前世 天净沙并没有察觉到我神色的微妙变化,耐心的和我解释起了慧根的由来。 他告诉我,灵山之中的真佛不死不灭,即便不慎圆寂,也会重生于黄沙寻常百姓家,并且会遵循前生意志出家剃度为僧。 待到二十年乃至更久岁月后,他们便能以苦行僧的身份重返灵山圣地,寻找自己的慧根,一旦得到了慧根,他们就能继承过去的佛法,立地成佛,成为众生敬仰的高贵存在。 而根种于灵山之中的众多菩提树,便是诸佛的慧根所在。 只因诸佛不慎圆寂后,他们体内的佛力不会消散,而是会继续留存于灵山之中,化为菩提树与佛像。 众多佛像中,有的黯淡无光,则代表着他们的今生已经回到了灵山,继承了他们前世的力量,再度登临成佛。 有的佛光弥漫,则意味着慧根尤在,蕴藏其中的佛力依旧等待着今生的朝圣者前来。 可有时候,因为外地来犯,陨落的真佛甚多,灵山难以调查清楚每一位陨落之佛具体重生之处。 所以位于灵山的佛祖向黄沙众凡僧下达了一道圣谕:黄沙之中但凡年满二十岁的僧人,在此生之年都必须前来灵山朝圣,以便让迷失于凡间的真佛归位。 为此,佛祖利用无上佛法,在朝圣的路途中化出了一片片绿洲,又建立有一座座佛塔,便是为了方便这些苦行僧的朝圣之旅。 听完天净沙的这番讲述,我们几人顿时满心愕然。 这……这不就是长生不死术的法门所在吗? 之前在摩柯寺时,庇护于长生天的苦莲大士就有和我们说起过,永生者在陨落后,可以直接在黄沙之中转世重生再生为人。 而由这些陨落的永生者转世而成的存在,则被称之为灵童。这些灵童在黄沙之中历练超过二十年后,就能重返永生门,获得前世的力量与记忆传承,恢复过往的身份地位。 而长生天就是这样一个灵童,一个殒命于两百年前的永生者。 可是,眼前的这帮苦行僧,显然并没有苦莲大士对永生门以及长生不死术了解得通透,将这一切都归为了灵山佛律。 为了在凡间众生中筛选遗落的灵童,为了让自己的门人觉醒前世重新归位,永生门想出了朝圣这一法子,倒也不愧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真正的灵童如凤毛麟角,每年朝圣的僧人却成千上万。 为了永生门的这一目的,多少苦行僧渴死饿死在了朝圣的路上,化为了掩埋黄沙中的皑皑白骨? 永生门此举,受害的却是此间芸芸众僧,着实让人心有不忿。 然而,我的内心虽然对那些长途跋涉的苦行僧愤愤不平,可天净沙他们却不以为然。 毕竟他们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佛门教条中,朝圣之旅在他们看来本就是自身的使命,哪怕自己并不是灵童,并不是永生者,哪怕数月的黄沙跋涉最终一无所获,他们还是前仆后继的前来此方,朝拜他们心中的灵山圣地。 能有如此动员力和号召力,也不得不佩服永生门在黄沙之中的千年经营,却是早已根基深厚。 天净沙也看出了我们对这所谓朝圣的不认同,他双手合十和煦说道,“阿弥陀佛,诸位莫要奇怪,只因黄沙与九州的佛门并不相同。” 天净沙说道,“九州之中,佛门看重来世,今生所受之苦厄,只为来世登临成佛。” “可黄沙之中,佛门看重的是前世,我等今生之苦行,便是为了修得前世之佛法。” “虽同为佛门,但秉承之佛道并不相通,既不相通,那么我等苦行僧之朝圣苦行,也希望诸位莫要非议,以亵渎了灵山圣地之圣洁。” 对此,我点了点头,不曾再多说什么。 随后,天净沙又对我们旧话重提,“贫僧话已至此,不知诸位施主可否离去了?” “刚才初见你们时,贫僧一眼便看出你们的气宇非凡,一个个皆有大运在身。贫僧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并不是迷失在沙中的游客,而是来自九州的道人。你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一睹大漠风光,而是为了与灵山为敌。” “九州的宿敌前赴了黄沙之中,这一消息佛祖早在多日前就已告知了给沙中众僧。诸位虽然刻意伪装,但并能逃过贫僧的眼睛。” 果然人老成精,天净沙虽然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内心其实比谁都清楚,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我们的来者不善。 可他们这帮苦行僧,并不一定真的就是灵童,更多的都是空无一物的普通人。 在他们没有觉醒前世化为真正的永生者之前,我也无法将他们视为敌人。 “大师心如明镜,晚辈甚是钦佩!”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天净沙拱手说道,“可是,既然大师您一开始就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为何还是答应与我们一道同行,将我们带来了灵山之中?” “只因为施主您。” 对此,天净沙和煦依旧,却是对我说道,“贫僧虽是肉眼凡胎,但在初见施主时,便发现施主的佛缘极为深厚,甚至比旁边的这二位高僧都要强。” “所以,贫僧并不相信您是要覆灭灵山之人,故而斗胆将你们带来了此地。”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苦笑,感情这天净沙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人的。 我的手上佩戴有十四子佛珠,这些佛珠都是由念冰的佛舍利所化,蕴育着真佛之力,又怎不会佛缘深厚? 可我虽信佛,但信奉的是九州之佛。眼前的灵山,不过是披着佛门外衣的永生门罢了,将其覆灭,又有何不可?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而我朝着灵山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朝天净沙说道,“我等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轻易离开,还请大师自便。您的前世若真是这灵山的永生者,晚辈也会考虑饶你一命。” 天净沙和煦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多谢施主美意,贫僧若真觉醒前世化为真佛,若今生意志尚在,也会尽量不为难于施主。” 一番别样的话谈过后,天净沙不曾多言,随即与众苦行僧赴入了灵山之中。 这些苦行僧赴入灵山,没一会就来到了最近的一棵菩提树下。 他们树下的佛像前一一跪下,朝着佛像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菩提树与佛像佛光萦绕,但对于他们的祷告并不曾有任何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天净沙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后起身前行,又朝着另外一棵萦绕有佛光的菩提树走去,周而复始。 对于众苦行僧的这一举动,我们众人也不曾有阻止,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同时也时刻警惕着周围。 此时我们在灵山圣地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依旧不见有敌人入侵。 如此完全不设防的状态,实在太过蹊跷了,反而让我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一时间却是站在灵山脚下,不敢往上前行。 “大伙小心点,这帮苦行僧若是真有人觉醒前世化为了永生者,切记第一时间抹杀,免得留下后患。” 这时,沉江客朝我们这么说了一声。 对此,我们点了点头,不曾在有多言。 时间,不知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的工夫里,这帮苦行僧已经走遍了大半菩提树,可毫无意外的,这些树木都不曾对他们的祷告产生丝毫反应。 可就在我以为他们不过是一群凡人时,一阵璀璨的佛光却突然从不远处冲天而起! 我循着佛光涌动而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天净沙此时正跪在一棵足足有五百米高的菩提树下。 在他跪下的瞬间,这棵菩提树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佛光在树冠间凝聚,化作一道金色的天光冲天而起。 这股佛光涌入天空后,又从天际折射而回,反馈于天净沙自身。 这一刻,菩提树、佛像、天净沙,三者之间立即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只见那浑厚的佛力,不断从菩提和佛像之中汹涌而出,开始疯狂地涌入了天净沙的身躯。 啊!! 一阵阵凄厉的哀嚎顿时从天净沙的口中响彻而起! 此时的天净沙,不过是一个毫无道行的凡僧,可这股佛力却是即为强大而且躁动,已完全超出了他这具凡人之躯所能承受的范畴。 伴随着树中佛力的涌入,他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鲜血伴随着碎肉不断从周身伤口中飞溅而出,让他几度痛不欲生。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不曾想一语成谶,这个天净沙,竟然还真是遗失在黄沙之中的灵童! 此时的他,俨然找到了蕴育着他前世佛力的菩提树。 而现在,来自他前世的力量,此时正疯狂地涌入他的身躯! 在这股佛力的冲击下,天净沙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破裂,却又在佛光的照耀间一次又一次愈合,而他的实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升! 过了好一会,他的肉身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在佛力的冲击中,已经不再继续破裂,而他的模样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满脸皱纹佝偻干涸的他,此时腰身逐渐变得挺拔起来,干瘦的手臂上生出了一块块结实的肌肉,一道道深如沟壑的皱纹逐渐被抹平,花白的胡须和眉毛也变得乌黑透亮。 这一刻,天净沙俨然摆脱了苍老,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过了好一会,那棵高达五百米的菩提树终于恢复了平静,蕴藏其中的所有佛力,也尽数涌入了天净沙的体内。整个树木不再佛光弥漫,变得与寻常草木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刻,天净沙已不再是我所熟悉的苦行僧,他觉醒了前世,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拥有强大修行的永生门人! “嗬……永生,佛法!这股熟悉而又强大的力量,真是让人怀念!” 这是,天净沙猛地睁开了眼,一抹狰狞的笑容也随即在他的脸上浮现。 在这抹笑容当中,天净沙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们看了过来。 他先前的和煦慈祥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敌意与杀意。 “真没想到,时隔两百年,你们这帮九州道门之人,竟然再度赴入了黄沙,甚至抵达了永生圣门之下,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第五百八十三章 弱小而不自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八十四章 帝释天没有死!? “天净沙,和你现在这种犹如丧家之犬的模样相比,我更喜欢你刚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不知能否再与我演示一下?” 我犹如看着一条死狗般审视着双臂尽断的天净沙,笑虐地朝他说道。 可我的话落入天净沙的耳中,却犹如催命钟一般,让他惶恐不得安生。 在飞溅了满地鲜血后,天净沙朝着我跪了归来,整个人因为惶恐剧烈哆嗦着。 “林……大人,您本为神明,而我只不过是一条贱狗而已,不值得您为我出手,求求您放我一马,您……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天净沙朝着我苦苦哀求着,可我给他的只有冷漠。 他刚才若是不对那帮苦行僧出手,我可能真的会考虑放他一马。可是,当他将众苦行僧如同蝼蚁一般碾杀时,就注定了他也要获得同样的下场。 而此时,天净沙已经彻底被废,是死是活完全在我一念之间,我也不急着对他动手。 毕竟在这灵山之中,我还有着很多的疑惑没解决。 “天净沙,我问你,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小人本名离诤天,是帝释天麾下亲信之一。两百年前,永生门中爆发内乱,我遭到众叛徒围攻,不幸陨灭,甚至魂魄都差点灰飞烟灭,也是靠着众同僚拼死相互,才苟且保得一命,直到现在方才觉醒前世。” 在死亡的威胁下,天净沙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即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而我听着他的这番话,不觉皱起了眉头。 永生门内乱? 这个字眼一下子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一旁的柳乘风随即走了过来,朝他问道,“我老夫与帝释天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他的本事通天。永生门若是爆发内乱,他理应随手就可以摆平才对,为何却让你们这帮亲信尽数陨灭,直到两百年后的今天才觉醒前世?” “帝释天若在,永生门自然固若金汤,可两百年前,就在九州道门精锐全军覆没后不久,帝释天也死了……死在了大人您的手中,或者说,是死在了您前世的手中。” 天净沙这么回答道,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帝释天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我前世的手中?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错愕。 随后,我给了天净沙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净沙告诉我们,两百年前,九州道门赴入黄沙,意欲与永生门展开决战。 而帝释天仅仅只是利用双鱼玉佩,将轻易间让他们全军覆没。 可就在永生门以为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时,化身神明的前世的我却再度降临黄沙之中,一举斩杀了帝释天,使得他当场陨落。 帝释天死后,永生门群龙无首,以梵无天为首一系永生者妄图取而代之,遭到了帝释天一系的门人拒绝。 永生门的两大势力也因此爆发了惨烈的内斗,这场内斗最终以梵无天一系获胜宣告结束。 而帝释天一脉的永生者,在这一战之中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转世黄沙化为灵童。 在这之后,梵无天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永生门门主,也成了这所谓灵山佛祖。 为了防止帝释天一脉势力卷土重来,梵无天开始致力于搜寻诞生在内乱爆发期间出生的灵童。一旦确认其属于帝释天一系,则就地抹杀,让其魂飞魄散,再无转世重生之机。 与此同时,梵无天又在黄沙之中下达了朝圣之圣谕,为的就是隐藏在暗处的灵童吸引出来,使得他们在灵山之中觉醒前世。一旦发现他们前世的身份是敌对者,也同样就地处决。 而在过去的两百年里,天净沙曾多次朝圣前来灵山,可一旦出现有任何觉醒的迹象,都会被梵无天当场处决。 只不过天净沙道行高深,好几次都险险保住了魂魄,却又在今日的朝圣途中,被我们所撞见…… 听了天净沙这话,我不觉一阵目瞪口呆。 我一直以为帝释天是一直长生到现在,没想到在两百年前竟然还曾覆灭于我手中。 而这永生门也并非铁板一块,和悬棺门一样的,也曾爆发过大规模的内斗,并且因此死伤惨重实力大跌。而这一内斗的后遗症,更是延续到了现在。 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梵无天之所以不分青红皂白要诛杀长生天,只怕是因为他的前世也属于帝释天一脉。 与此同时,我也不觉疑惑。 以梵无天这种血腥镇压的手段,帝释天在死后,按理说是没有机会觉醒前世才对。那么几个月前他又是如何现身坠龙山,差点覆灭了天行门的? 而眼下,天净沙已经觉醒前世化为永生者,可这灵山之中为何如此安静,直到现在雷音寺中都不见有人出来,将身为敌对方的天净沙就地处决? 带着这一疑惑,我朝着他看了过去,可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大人……小人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全告诉你了,请您相信我,小人绝无丝毫隐瞒!” 听了这话,我朝着天净沙的双眼看去,并没有在他眼神里察觉出有丝毫谎意。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对于过去两百年所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既然如此,那你又能否告诉我,在这灵山之中,由帝释天所化的菩提树,究竟是哪一棵?”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他继续问道。 对此,天净沙倒是毫不犹豫,直朝着灵山之巅指去,“雷音寺左侧,那棵千米菩提树,便是帝释天力量演化而成。而左边那棵只有八百米高的,则是现任的永生门主梵无天。” 这两棵菩提树,我从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曾想竟然就是帝释天和梵无天。 这些菩提树有着保留永生者生前力量的功能,菩提树上佛光涌动,则代表树主人已经陨落;树上的佛光如果尽散,则意味着其主人已经归来,拿回了属于前世的力量。 但我清楚的记得,帝释天当初入侵天行门时,明明已经被觉醒了前世的念冰一举抹杀。 按理说,在他死后,他的佛力应该会被投射到他的佛树上才对,可为何眼下他的佛树却黯淡无光? 莫不成……他其实并没有死,而是依旧活在这片世间当中? 这个想法一经生起,却是惊得我一身冷汗。 而我回头看向柳乘风,发现柳乘风的脸上也同样满是凝重。 可不管如何,既来之则安之,即便帝释天还活着,以我现在的本事,对付他已经没有太多的问题。 随着这个想法冒出心头,我内心的不安方才稍稍平复。 “大人,小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您可以履行先前的承诺,放我离开了吗?” 这时候,天净沙抬起了头,朝着我发出了恳求。 对此,我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你现在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 说着,我侧过了身,让出了一条通往灵山之下的山路。 “谢……谢大人,谢大人!” 天净沙顿时如获大赦,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化作一道残影,就要朝着灵山圣地之外逃去。 对此,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狰狞,将苍生杵指向了他的背后,一股磅礴的苍生之力随即汹涌而出。 我之前说过,天净沙若是没有杀那群苦行僧,我或许会饶他一命,但苦行僧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那么我自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灵山。 嗡!!啊!!…… 一道璀璨的光柱当即爆射而出,直接冲击在了正逃跑着的天净沙身上,一声凄厉的惨叫也随即响彻而起。 在这道光柱的冲击下,天净沙的胸膛顿时被彻底洞穿,大量的鲜血从中疯狂喷溅而出。 天净沙的脚步停下了,他在万分痛苦中回过了头,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了我的身后,眼神里流露无尽绝望。 “不,不!…… 在一声绝望的咆哮声中,天净沙的身体在光芒中灰飞烟灭,而他强大的魂魄也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作阴气飘散当空。 一阵阵激荡不安的梵音从天净沙所属的菩提树中响彻而起。 在这阵阵梵音当中,原本佛光散尽生机盎然的菩提树,却突然如遇深秋,葱郁繁盛的菩提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枯萎的树叶纷纷从树枝间纷飞而起,悬挂枝杈间的一颗颗菩提果也如雨下。 不过眨眼间,来自树中的生命活力波剥夺一空,化作了一截死木。 天净沙死了,由他所化的菩提树也紧随着他死去。 可是,属于帝释天的千米菩提树依旧生机盎然。 这也就意味着,帝释天并没有死,他依旧活着,活在一个为我们所不知的地方。 但这一切已是后话,而眼下,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 带着这一念头,我缓缓回过了头,朝着雷音寺所在的方向望去。 雷音寺中,此时突然有万丈佛光冲天而起,整个山巅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天净沙死了,可并不是死在我的手中。 在我打算以苍生杵杀死他时,一道来自雷音寺的佛光光柱却强行一步,夺走了天净沙的性命。 随着我们目光所及,那冲天的佛光开始缓缓朝着雷音寺收拢。 不一会,一尊金色的佛影出现在了雷音寺外,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尊佛影微微颔首,两道金色的目光映射在了我的身上。 “阿弥陀佛,林笙……你终于还是来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是盟友 “阿弥陀佛,林笙……你终于还是来了!” 随着这尊金色佛影的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彻而起。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当初于摩柯寺遇见的梵无天。或者说是现任永生门主,山寨的灵山佛祖。 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而我警惕的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朝着那道佛影说道,“是啊,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们永生门的人已经死光了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活人!” “当初见你时,只觉你道行平平,以为只是永生门的一个普通喽啰,不曾想竟然是永生门主,看来如今的永生门也已门庭凋敝,不复当年啊!” 我的声音虽然满是嘲弄,但内心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梵无天既然一直身在灵山之中,为何我们到这儿都足足一个时辰了,他都一直不曾现身,也没有派人对我们发动攻击? 这个问题我已经在内心问了自己无数遍了,直到现在还没能搞得通透。 与此同时,我发现梵无天也与先前所见有所不同。 只因他的声音里,不仅没有丝毫的敌意,反而还多了一丝示弱,一丝疲惫,似乎发生了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事情。 “林笙,我们在摩柯寺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也不算是陌生人了,言语何须如此见外?” 对于我的这番无端嘲讽,梵无天竟是丝毫不曾生气,相反声音平和得有些过分。 这梵无天到底是怎么了?他虽然是篡位者,但现在好歹也是一代永生门主,背后可是有着能和整个九州抗衡的实力。 如此地位之上位者,这一谦卑态度实在太过反常了。 “梵无天,你可还记得老夫?” 这时候,柳乘风朝前走出了一步,朝着梵无天的那道虚影喝道,“三百年前,你还是永生门副门主,与帝释天一道妄图入主九州,结果被我天行门一举打回黄沙之中。那一战,可真是让人畅快淋漓!” 听了这话,属于梵无天的佛影缓缓上前,却是离开了灵山,直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原来是柳乘风柳门主,今日你远道而来,可我却未能亲自迎接,真是失敬失敬!” 说话间,梵无天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近前。 而我朝着他的这道佛影打量了一眼,却发现其中的力量比先前在摩柯寺所见时还要虚弱。 这样一道虚弱的佛影,别说是我,就连凡尘凡心他们都能将其一举抹灭。 “梵无天,你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 眼下梵无天的这一举动,让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我并不曾再对他动手,只因这道虚影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即便抹杀了他,对他本体也难以造成有效的创伤。 “林笙,你莫要误会,我以这道虚影现身相见,只是想向你们证明,我现在对你们并没有敌意。” 梵无天说道,“我知道九州道门与永生门的矛盾无可调和,你们此行也是为覆灭永生门而来。但在这之前,我觉得咱们还是存在着共同的利益!” 共同利益? 听了这话,我不觉一阵愕然。 千年以来,永生门一直觊觎着九州人间,而九州道门也对永生门恨之入骨,二者之间仇恨延续千年无可调和,注定了只能你死我活,又哪有什么共同利益? 对于我们的疑惑,梵无天说道,“林笙、柳门主,刚才天净沙的话,想来你们都已经听进去了吧?” “我是篡位者,是我将他取而代之,而这两百年来,我也一直在追杀着他的余孽,想要将他们彻底铲除。可这帮该死的家伙就跟野草一样,怎么都斩不完,让我彻夜不能寐,如坐针毡。” 说话间,梵无天回过了头,看向了那棵属于帝释天的菩提树,“这些年来,我对帝释天一直严防死守,生怕他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可在半年前,一帮由九州道人所化的沙民,突然失去控制朝着灵山冲击而来。我将他们斩杀了,可在黄沙中蛰伏两百年的帝释天却趁乱出现,在觉醒前世力量传承后,又再度失踪得无影无踪。” “而现在,帝释天已经带着他的旧部朝着灵山发起了攻击,妄图对迫害他的人展开彻底清算。而在将我们全部杀光之后,你们觉得下一步他将会对付谁?” 带着这一问题,梵无天朝着我们看来,等待着我们的抉择。 对此,我也不禁陷入了犹豫。 我知道梵无天的实力,想要杀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帝释天并不相同,他是一个堪比神明的存在,就连祖龙残魂也陨灭于他手中。 而在千年前,我的前世以及祖龙都曾在黄沙之中追杀过他,可他依旧安好的活到了现在,其真正实力恐怕远高于我的预估。 我若真与他正面相战,孰胜孰负还真没有把握。 与梵无天相比,帝释天确实才是我们此次黄沙之行最大的敌人。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着柳乘风看了过去,而柳乘风自是对帝释天恨之入骨,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可与此同时,我也不禁冒出一个疑问。 既然这些永生门人的前世力量都寄生在灵山菩提树中,那么梵无天想要诛杀帝释天,完全可以把那菩提树直接砍了完事,为何非要费尽如此周折? 对此,梵无天摇头一声苦笑,“这些寄托着永生者前世力量的菩提树,是两千年前一尊神明亲手种下的,只能顺应天道任由其衰荣,谁若是擅自砍伐,必将遭来神明之怒。”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看来和九州中的大多道门一样,永生门的背后,也同样有着一尊强大神明作为靠山,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依旧能在黄沙之中屹立不倒。 “梵无天,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暂时和你达成联手,一同对付帝释天。待到帝释天死后,我们双方再来做一个彻底了断?” 言归正准,总结完梵无天的话中之意后,我朝他这么问道。 梵无天点了点头,“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既是盟友理应合作,先铲除共同的强敌,在做各自的了断。” “可你不要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又如何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故意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哼,是真是假,你们亲自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一钵流沙出现在了梵无天的手中,随着阵阵法咒声起,这缕流沙当即在风中纷落,萦绕在了我们周围。 下一秒,我们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一阵虚幻,徐徐而来的清风瞬间化作了滚滚热浪。 原本佛光弥漫的灵山上空,此时也变得一片灰蒙蒙的,大量的黄沙纷飞当空。 灵山之上,那潺潺的溪水已经断流,生于山间的那些由永生者所化的菩提树,此时也在成片成片的枯萎,成片成片的绽耀出佛光。 菩提枯萎,意味着有永生者魂飞魄散,彻底陨灭天地间。 菩提绽耀佛光,代表着有永生者就此陨落,魂魄已经转世黄沙中! 而如此异象此时却是接连发生,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永生门正在经历着极为残酷而又伤亡惨重的战争! 我猛地回头看去,灵山下的一切却是让我惊呆了。 只见那成片的树林已经被尽数烧光,由黄金铺成的康庄大道也支离破碎,大量的黄沙与佛光冲击于长空。 原本梵音缭绕的极乐净土,却是杀声震天,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顺着狂风扑鼻而来! 和先前在尼雅城一样的,在梵无天的这一钵黄沙之中,我们一行人俨然赴入了灵山圣地一带的沙中世界! 与现实中的岁月静好不同,此时沙中世界却是一片杀声震天,一场属于永生门之间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灵山脚下,此时正有数百名高僧严阵以待,一座座古佛虚影矗立当场,一道由佛光凝聚而成的金色光幕,更是笼罩于整个灵山之中。 这些僧人,不用说正是梵无天麾下之永生门人。 他们也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强敌的攻击,一个个身上都鲜血淋漓,不少人更是断手断脚。 而在他们近前的大地上,此时正沉积着一层厚厚的黄沙,一截截人的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 饶是如此,这些人不曾有丝毫后退,神色极为紧张地看向了百里开外。 百里开外,此时尘土飞扬,整个大地也发出阵阵轰鸣,似乎有一支大军正在朝着这边快速挺近! “诸位注意,那个小和尚又打算对我们发动第九波攻击了!” 这时,众永生门人大喊了一声,可声音里却充满了颤抖,似乎对前方的敌人很是恐惧。 察觉到他们的恐慌,我随即将自己的意识朝着远方探去。 却见在前方的滚滚烟尘中,我看到有大量衣衫褴褛的年轻僧人,正朝着灵山所在的方向疯狂的冲击而来! 这些僧人就像是被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每个人都衣衫褴褛,而他们的模样他们身上的气息,也几乎一模一样,犹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这些僧人的本体是我认得的,正是先前抢了我双鱼玉佩的长生天! 不曾料到,他在得到了双鱼玉佩后,竟然利用双鱼之中的力量,对永生门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第五百八十六章 长生天的战争 不曾料到,长天生在夺走了双鱼玉佩后,竟然会利用玉佩中的力量,对用永生门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而长生天,此时正在用双鱼诅咒着自身,足足有上百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在这一刻袭上了灵山,每一个的周身都萦绕着层层流沙。 长生天虽然没能觉醒前世,但在过去的两百年里,他通过偷学隐山门的五行道法,如今实力也达到了一个非常强的境界,虽然和我们这些顶尖高手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在双鱼玉佩的加持下,却是给永生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也怪不得现实世界中的灵山之中空无一人,原来都被调到了沙中世界,应付这场由长生天掀起的战争。 可是,梵无天不是说好的,这次要对付的是帝释天吗? 我的目光远眺,视线穿过了众多分身,在灵山圣地的入口处,我只看到了长生天。 此时,长生天正盘膝坐于沙中,胸膛上由我所留下的害人伤口依旧没有愈合,而他的手心此时正捧着那枚双鱼玉佩。 在他的身影震荡间,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分身从他的身上激荡而出,随后涌动着黄沙纷纷朝着灵山之中侵袭而来。 而动用双鱼玉佩的力量,似乎对他自身造成了极大的反噬,每当有一道分身在沙中凝聚而出,他的身体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暗红的鲜血止不住将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将他的僧袍染成了猩红。 可是,等当我以为他要气尽而亡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黄沙力量就突然朝着他汹涌而来,在治愈着破碎的身魂时,又让他的心力恢复如初。 来自灵山众永生者的法身相,此刻也在他的上空接踵而至,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 然而,阵阵旋风在长生天的身上涌动而起,卷起了万千狂沙。 来自众法身相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落到他的身上,便在风沙中尽数湮灭,一道道流沙也突然从长生天的周围涌动而出,直朝着那来自永生者的法身相冲天而去。 蓬!蓬!蓬…… 一连串的爆裂声从天空中响彻而起,一座又一座法身相因此破灭,繁杂的梵音在瞬间归于死寂,只留风声寂寥。 法身相灭,众多攻击他自身的永生者顿时口吐鲜血,由他们所化的护山光幕也因此黯淡数分。 而与此同时,来自长生天的分身也已经接踵而至,出手间便动用了自身最强的杀招。 长生天的杀招,自然是五行道法。 这个时候,来自长生天的诸多分身已经抵达了近前,一道道散发着各色光华的五行法阵随即在众分身的脚下形成。 周围的草木尽数枯萎,来自周围尸骸之中的鲜血也纷飞当空,大量的黄沙在众分身之间交替萦绕,众多分身的眼中也喷薄出灼热的火光。 铮!铮!铮!…… 在一连串的金属震鸣声中,那些由死难者遗留下来的铁兵纷纷悬浮在了当空。 这一刻,所有分身脚下的五行法阵纷纷大亮,金木水火土之力,尽数灌入这些铁兵之中。 一时间,众分身都在同时一件施展出五行俱灭,袭向了阻隔于前方的众多永生门人! 五行俱灭下,众多铁兵裹挟着五行之力肆掠而过,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深长的凹槽,直朝着灵山脚下的众多永生门人侵袭而来! 可是,来自众分身的五行攻击并非平分分散于众人,而是只朝着最中央的十余名侵袭而来。 而这一攻击,显然超乎了众永生者所能承受的范畴。 毕竟黄沙不像九州一般龙脉富集,天地灵气匮乏,说得好听点修道千年,实际上却是不及九州百年,这帮拱卫灵山脚下的永生者,真实实力比长生天并不曾高出太多,而面对数个甚至上十个这样的存在的同时进攻,这些永生者也同样有心无力! 蓬!蓬!蓬!…… 一阵阵血肉破裂声响起,在来自四面八方的五行俱灭攻击下,至少有十来个永生者未能抵挡住这番换命攻击,他们的防御纷纷支离破碎,数柄裹挟着五行道法的兵甲也因此贯穿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的身体当场爆裂开来,身毁魂灭! 而在灵山之上,属于这几个人的菩提树也因此消散了所有生命气息,枯萎凋零。 “九州的道人们,我已将你们带入了此间沙中世界,我之前之所言,是真是假想来你们已经洞察真伪,之后欲助之我等亦诛之我等,且听汝之尊便!” 眼看着众多门人相继罹难,梵无天终于按捺不住,留下这句话后,却也不曾理会我等,整个人飞掠上前,一股浩瀚佛光也随即扫荡前方。 轰! 佛光所过之处,来自长生天的十几个分身顿时支离破碎。可剩余的分身在耗尽了所有修行后,却开始飞蛾扑火一般继续冲上前,对灵山发动了自杀式冲击。 在众永生者的攻击下,在庇护灵山的佛法大阵镇压中,这些分身无一例外身魂破灭,来自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山脚的大地,残肢断臂也同样散落一地。 双鱼玉佩的攻击被打退了,交代了十几个永生者,可没等他们缓过来,又一轮新的攻击开始了。 显然,长生天是铁了心要利用这双鱼玉佩,慢慢地耗尽永生门所有的有生力量。 “长生天,你之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抢走我的双鱼玉佩,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我的声音在心力的加持下化作滚滚音浪涌动前方,清晰的落入了长生天的耳中。 听到我的声音后,长生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意识此时也顺着心力投射到了灵山脚下。 “没错,黄沙是我的故土,可永生门却不容我!有一位大人和我说过,只要我帮着他覆灭永生门,他就答应让我觉醒前世,让我继续长生在黄沙的天空下!” 来自长生天怨念的声音响彻我的耳畔,而他此时也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在滚滚黄沙之中直朝着灵山的方向走来。 他脚步所至,滚滚黄沙随即侵袭四方,那遍布宝石的大地,那由黄金铺成的康庄大道,皆被黄沙所吞噬,化作一片荒芜沙漠。 由双鱼玉佩所化的他的分身,此时也不断的朝着这边侵袭而来,疯狂的朝着众永生者发起攻击。 此时的长生天,通体周围有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庇护,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的存在,才使得众永生者对他一筹莫展,一时间却是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而庇护于他并且至今未曾显出真身的,不用说正是帝释天! 可我的意识覆盖周围,除了长生天以及那没完没了的分身外,方外百里内,却并不曾察觉到了帝释天或者其他人的踪迹。 这让我不觉一阵皱眉,隐隐感到了一种不安。 “林笙,我知道抢你的玉佩是我不对,但这是我翻身的唯一机会!” 在一步步前行中,长生天绕过了前方的山路口,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而他身后的一切也随之被黄沙所吞噬,化为了荒漠。 “我不管你们是为何出现在灵山,出现在这梵无天身边的。但这是我的战争,还请你不要插手!” “待到梵无天死,我会将双鱼玉佩还给你。可如果依旧杀我之心不死,也可以再继续和我做一个了断!” 长生天的态度,我本质上并不关心,我现在最在乎的,是一直潜藏在暗处的帝释天,偏偏他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出来。 而在说话间,长生天已经来到了我们近前百米的位置,抵达了灵山脚下,整个灵山下方也因此彻底沦为荒漠。 风沙呼啸中,一个个分身接连不断从沙中现身,依旧如先前一般前仆后继,朝着众人发动着攻击。 在这一没完没了的攻击下,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永生者死于他的手中,灵山上的菩提树也因此一棵接着一棵走向枯萎衰败。 双鱼玉佩下,众永生者兵败如山倒,众人的脸上纷纷流露出万千恐惧,止不住的朝着灵山内部撤去,撤到了灵山大阵之中。 在这一迫在眉睫的危机下,梵无天再度朝着我们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对此,我们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他们之间的战争,不过是永生门内部的狗咬狗,帝释天也好,梵无天也好,他们终究是敌人。 与其联手铲除一方再与后者秋后算账,倒不如作壁上观待到他们两败俱伤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以梵无天为首的永生门实力却是弱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长生天的这一攻击下,大半个山门已经归入黄沙,众多永生者也死伤殆尽,只剩下区区不过十来人。 “林笙……我如果死了,稍后可就没人帮你对付帝释天了!” 见我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梵无天的脸抽了抽,朝我这么说道。 而我朝他看了一眼,“如果你们永生门仅仅只是这点实力,那么帮你们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倒不如先看你们死光了轻巧。” “哼,道门中人,果真各怀鬼胎!” 梵无天如是言,随后朝着长生天看去,顿时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只见来自长生天的诸多分身已经尽数消散,而在他的身后,一尊高达百米的黄沙巨人赫然浮现,一记重掌直朝着笼罩于灵山之上的佛光光幕轰然落下! 第五百八十七章 永生内战 轰!! 在这道黄沙掌印出现的瞬间,整个灵山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那萦绕周围的光幕也随即变得极具扭曲起来! “罢了,罢了!三方本就死敌,何必再与虎谋皮!你们既然不愿相助本尊,那么稍后也请莫要暗下杀手。” 对于我们的无动于衷,梵无天一声无奈,以他为中心,大量的佛光开始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尊可怖的弥勒佛形态。 只见佛光中,他身穿一袭金色袈裟,胸前戴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人头串成的佛珠,他一手持着念珠,一手提着后天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化身弥勒佛的他,此时却是高达百丈,浩瀚的佛光也随即冲天而起。 “帝释天,你本为杀我而来,但妨现出真身便是。何必拿着你的二心,跟我们玩着这猫捉老鼠的游戏?” 佛光之下,梵无天朝着那道黄沙巨人发出一声怒喝。 然而,巨人无言,在阵阵狂风肆掠间,他的身躯迎风见长,却是化作了五百米之高,一股令人恐怖窒息的气息顿时充斥全场。 而下一秒,他的五指紧握成拳,以直接最蛮横地方式朝着下方狠狠砸下。 轰!! 在这一拳之下,庇护于灵山的佛光光幕顿时支离破碎,来自灵山的护山佛阵顷刻间荡然无存。 一道道流沙从巨人的身上呼啸而出,从四面八方直朝着灵山众生侵袭而来。 啊!!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流沙之中,孕育着磅礴毁灭之力,所过之处,一个个永生者身后的古佛虚影瞬间破灭,而流沙也瞬间侵入他们的身躯,绞杀着他们的肉身,也绞杀着他们的灵魂。 此时的这尊黄沙巨人,其中气息以及气势与当初入侵天行门时的一模一样,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大,震人心魂。 而这,正是帝释天本尊! 帝释天是人间的第一个永生者,他的实力已远超其他同族。 在他的这一举之下,除了梵无天之外的所有永生者,只在瞬间便身魂俱灭,属于他们的菩提树也在灵山之中枯萎凋零。 可是,帝释天在施展无差别攻击时,却是刻意绕开了我们几个,似乎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进一步扩大战局。 而在将众多余孽清除后,帝释天朝着化身弥勒佛的梵无天看了过来。 伴随着他的这一眼神,萦绕在他周身的所有流沙开始疯狂涌动,却是化作了一柄柄长矛,从四面八方直朝着他侵袭而来! 见此,梵无天的瞳孔紧缩,手中的后天袋却是冲天而起,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随即侵蚀四周。 在这股吞噬之力下,原本要袭向他的众多长矛顿时变换了方向,却是不受控制的吸入了那后天袋中。 后天袋内,蕴育着一股极具毁灭力量的佛力,众多长矛一旦落入袋中,顷刻间便支离破碎,其中的黄沙也纷纷被剿灭,化为了云烟。 而帝释天的庞大的身躯也是一个趔趄,此时后天袋不仅在吸收着他的攻击,也同样在吞噬着他自身。 只见有大量的黄沙不断从帝释天的身上剥离,纷纷涌入了后天袋中。 “梵无天,你若只有这点本事,今日恐伤不了本尊!” 这时,帝释天开口了,一个充斥着无尽岁月沧桑的声音响彻苍穹。 大量的流沙在他的手中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柄长达百米的黄沙巨剑。 这柄黄沙巨剑被帝释天高高举起,随后朝着那后天袋上重重落下! 轰! 一声剧烈的轰响响彻天空,大量的黄沙伴随着佛光激溅四方! 在帝释天的这一剑之下,后天袋当即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蕴育其中的佛光开始迅速散逸而出。 见此,梵无天的脸色凝重到了极致,由一百零八颗人头构成的佛珠随即腾空而起悬于长空,一百零八道浩瀚佛光也随即从各个佛珠之中爆射而出,降临于帝释天的周围。 这一百零八道光柱,犹如樊笼一般坐落帝释天方圆十里范围,将他牢牢囚禁其中。 佛光涌动间,后天袋上的那一道裂纹开始缓缓愈合,化作一道残影飞掠而出,来到了那人头佛珠上空,袋口对准了下方的帝释天。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随着梵无天双手合十,阵阵浑厚的八字真言顿时响彻而起,而梵无天身上原本金色的佛光,在这一刻也化作了七彩的色泽。 这梵无天的身上,竟然也同样孕育着真佛之力!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个咯噔。 之前在摩柯寺时,梵无天被我所打败,可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道他的法身相而已,而他的真身,却是要比我想象中强大了太多。 而面对这个自己曾经的门主,他俨然也动用了全力! 伴随着梵音起,由一百零八道光柱所构成的樊笼,此刻也同样萦绕起阵阵七彩的真佛之力。 而在那后天袋中,此时也有阵阵七彩的光晕从中弥散开来,却是化作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镇压之力,直朝着帝释天镇压而来! “帝释天,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两百年前我敢篡你的位,两百年后自然也不惧回归的你!” 梵无天一声怒喝,他的手中掐出了一个手诀,随后朝着地面缓缓落下。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个樊笼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由真佛之力所化的卍字佛印却是在上空悄然出现,直朝着牢笼之中的帝释天镇压而下! 轰!! 在卍字佛印落下的瞬间,一股浑厚的佛威径直冲击于帝释天,而帝释天庞大的身躯也一个趔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面,激起漫天烟尘。 “梵无天,你我在修行方面的理念素来不合,在修佛与修道的分歧中争论不休长达千年。没想到篡位于我后,你还是彻底放弃了道心,甘心沦为了佛门的走狗!” 帝释天吃力的抬起了头,流沙萦绕的双目看向了前方的梵无天,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愠怒。 “哼,我心向佛,你心向道,可你心之向往的道之神明已经陨落,他再也给不了永生门庇护了!想让永生门在未来世间占据一席之地,我们必须得到佛门的庇护,而这也是我当初篡位的初衷!” 梵无天说及着和帝释天的恩怨,可听不出前因后果,却是让人倍感莫名。 但以他们二人的意思,似乎除了祖龙以及念冰之外,在永生门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两尊为我们所不知的神明。 在他说话间,由真佛之力所化的卍字佛印再度降下三分,帝释天的黄沙之躯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大量的黄沙也随即从他体内喷溅而出。 可对于身体的受创,帝释天却是丝毫不以为意,随着黄沙流动,一个鬼魅的笑容却是从他的嘴角勾出。 “你说你信奉佛门,可现在你的弟子已尽死我手,你自己也沦为孤家寡人,待会我亲手诛杀你时,你觉得佛门会相救于你吗?” 帝释天发出一声嘲弄,却是在那卍字佛印的镇压下缓缓站起了身,他的手一捏,那柄黄沙巨剑瞬间消融,转而化作了一柄长矛。 轰隆隆!! 随着这柄长矛出现,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一道道雷霆不断在云层之中闪烁不息。 与此同时,长矛之上此时也阵阵电光涌动,散发出一股幽蓝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身为看客的我们不禁一阵愕然。 这柄弥漫着电光的长矛很熟悉,之前青龙渡劫时,雷云中那尊由天地法则所化的人影,也同样握着这样一柄长矛。 而现在,这柄长矛却是出现在了帝释天的手中,莫不成他本身和天地法则有着什么联系? 一种疑惑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帝释天,你我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对此,梵无天一声怒喝,难道卍字佛印也随即带着一股毁天灭地之势轰然落下,就要将帝释天彻底抹杀樊笼中。 可对于这一有着真佛之力的攻击,帝释天却是满脸从容,只是将长矛朝着长空轻轻一点。 轰隆隆!! 在他这一信手之间,天空中立即响彻起震天雷鸣,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顿时从云层之中爆射而出,齐齐轰射在了这道由真佛之力所化的樊笼之上! 与此同时,大量的电光也顺着矛身迅速的朝着矛尖汇聚,却是凝聚成了一道雷霆光柱,与那漫天的雷霆里应外合,一道击向长空! 嘭!! 在帝释天的这一击之下,那蕴育着无尽毁灭力量镇压而下的卍字佛印,竟是生生止在了半空之中。 那完全不亚于渡龙天罚的雷霆天光,此时重重地轰击在卍字佛印中,真佛之力开始从中迅速溃散,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因此遍布于佛印之上。 这一刻,帝释天俨然展现出了单方面碾压的气势,在他的这一攻击下,卍字佛印并不曾撑住多久,随后便轰然破碎。 失去了这一阻隔后,来自长矛与乌云之中的雷霆,此刻也在半空之中汇合,共同轰击在了后天袋以及那人头佛珠之上! 轰!! 一声巨响,浩瀚雷光与佛光弥漫长空!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道与佛法的较量 此时,由雷云与长矛共同凝聚而成的雷霆无疑是天罚之力,代表的是来自上天的意志。 梵无天虽然自称佛祖,但他终究不是佛祖,甚至连真佛都称不上。 他所在的灵山也并非真正的极乐净土,又怎能抵御堪比天罚的雷霆? 在帝释天的这一攻击下,那个蕴含着镇压与吞噬之力的后天袋顿时之力破碎,构成佛珠的一百零八颗人头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不过须臾间便支离破碎。 不消片刻工夫,这两件由佛光所化的佛门法器支离破碎,真佛之力交织下的樊笼也因此顷刻瓦解。 二人的这番战斗,完全超乎了我们这些九州道人的所料。 永生者本为祖龙的仆人,是为第一代护龙人、方士,是如今道士的前身,按理说他们所动用的都应该是人间道法才对。 可帝释天是为第一代永生者,千年来永生门的实际掌权人,而梵无天一直是永生门二把手,是后来的篡位者。 眼下二人的战争,一个动用的是天地法则的力量,一个施展的是佛法,完全脱离了他们本来的身份。 这一点,却是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而随着这雷霆天罚的出现,整个战局瞬间陷入了一面倒的境地。 在后天袋以及人头佛珠尽数破灭后,帝释天双手举起了长矛,直朝着梵无天迎面刺去! 这一刻,梵无天浑身佛光激荡,一柄由真佛之力所化的禅杖在他的手中迅速形成,生生挡住了来自他的这一攻击。 真佛之力、雷霆天罚,在二者兵甲相触的瞬间发出一阵剧烈的激撞,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力相互冲击于半空,一道道环形气浪也不断以二人为中心冲击四方,引得黄沙呼啸音爆阵阵。 一道道电丝顺着空气不断侵袭于梵无天周身,由他所化的弥勒佛虚影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而帝释天身上此时黄沙弥漫,身上由梵无天镇压之下留下的一道道深长裂纹,此时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起来! 此消彼长间,眼前的战局瞬间变得格外明朗开来! 不曾多久,来自天空与长矛之中的雷霆倾泻而下,瞬间侵袭于梵无天自身! 这一刻,梵无天却是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手中的权杖顿时被无尽电光吞噬一空。 帝释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狰狞,手中的长矛却是径直朝着梵无天的胸膛重重刺下!!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伴随着剧烈的爆裂声响彻我而起。 来自长矛之中的雷霆之力,此时开始疯狂的朝着梵无天的身体中涌去。 以他的胸膛为中心,大量的电光开始从他周身的裂痕之中爆射而出,空气中顿时响起一连串的爆裂声。 轰!! 在帝释天的这一强势一击下,梵无天的弥勒佛之躯终于难以支撑,顷刻间崩飞瓦解,显露出了真身。 而他的真身在强大的冲击中,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一处高坡之上,引得大量土石纷飞。 “帝释天……想不到两百年未见,你真的明悟了天人感应,掌握了天地法则的力量!!” 梵无天痛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金色的佛血顺着周身裂纹渗透而出,将原本素色的僧袍染成了一片金光斑驳。 他抬头看着巍峨有若山岳的帝释天,眼神里却是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梵无天,永生门置身在人间的田地中,绝容不得佛门有所染指,这是过去千年中,我对永生门众唯一的要求。” 帝释天如是说着,他手中长矛直指苍穹,浩瀚的雷光在矛尖上不断凝聚,化作了一团幽蓝的光球。 而他流淌着黄沙的双目凝视着梵无天,声音无比冷沉,“而在过去年前中,你本为我的左臂右膀,可你却心向佛门,甚至趁着我最为虚弱之时篡位谋逆,将我秉承天道的一脉势力斩尽杀绝,却让佛法在门中大行其道,此乃不可容忍之大罪!” “而今,吾之一脉已被你斩尽杀绝,而你信仰佛门的门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身为篡位者的你,也将迎来天道的审判!” 话落间,那颗由雷光凝聚而成的光球发出一阵剧烈的爆裂声,一道道如水桶粗的闪电不断从中爆射而出,侵袭于整个灵山,整个天空也因此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随着帝释天的长矛一指,这颗光球当即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朝着梵无天当头镇压而来。 看到这一幕,梵无天的瞳孔一阵紧缩,大量的真佛之力在他的周身不断凝聚,化作了一座七彩的佛钟庇护周身。 轰! 光球落下,在佛钟之上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 大量的闪电犹如一柄柄锋利的长刃,不断侵袭于佛钟周身,一道道深长裂纹也随即在佛钟之上绽裂开来。 而佛钟之内,梵无天苦苦支撑着,脸上流露出一丝极度痛苦的神色。 “苍天已老,苍天终将逝去,人间之地,当由佛门取而代之!此乃无可违逆之定数!帝释天……你这是逆天而行!” 梵无天发出一声愤怒而又不甘的长吼,可哪怕他动用了全部力量,依旧未能抵挡得住帝释天的这一强势攻击! “逆天而行?我代表的本为上天的意志,我是苍天在人间的代言人,我之所为皆是顺应天意,汝之所言,实为荒谬!” “而现在,我且代表苍天,将你斩尽杀绝,让你魂飞魄散永世无翻身之机!” 一声怒喝下,帝释天手中的长矛重重往下一压,那颗光球顿时彻底爆裂开来,化作了无尽的雷霆直朝着梵无天周身侵袭而来! 滋啦啦!! 在一阵阵剧烈的爆裂声中,梵无天终究难以再有所抵挡,他浑身的真佛之力瞬间消散一空,他的血肉他的魂魄,也在雷霆的冲击中开始一点点的支离破碎,瓦解当空。 看着自己即将身死魂灭,梵无天的脸上不仅没有流露恐惧,相反嘴角还浮现出一丝莫名所以的笑容。 而在这一抹诡异的笑容中,梵无天的身躯顿时支离破碎,三魂七魄也在顷刻间崩飞瓦解,在无尽的电光之中彻底溃散。 梵无天,死了。 雷音寺外,那棵属于他的八百米菩提树,也在这一瞬间发出剧烈震荡,磅礴的生机也随之倾泻一空。 高耸入云的树冠开始层层坍塌,大量的树叶和菩提果也在顷刻间枯萎凋零,结实强壮的树干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树皮不断从树身之上剥落。 不过眨眼间,这个菩提树就已经完全死去,犹如一截枯木一般,突兀地矗立于天地间。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就此了结,在梵无天死后,来自光球之中雷霆之力开始疯狂地轰击于整个灵山。 一座座宫阁庙宇坍塌了,位于灵山之巅的雷音寺也在一道天罚之下轰然破碎,一堵堵院墙犹如被无形的大手生生拍碎一般,化作了大量碎石纷飞当空。 那潺潺的溪流瞬间断流,一口口湖泊瞬间蒸发,落英缤纷的草木也在顷刻间枯萎凋零。 狂风呼啸中,一道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侵袭而来,将整个灵山圣地彻底笼罩。 而沙尘暴在抵达灵山之后,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开始在灵山之巅逐渐形成。 在这道龙卷风的侵袭下,本就已经破败的残砖烂瓦,还有诸多的草木,开始疯狂地被卷入了龙卷风中,随后被高速运行的黄沙彻底绞碎,化为了乌有。 这一刻,帝释天俨然是在毁灭着永生门的所有,想要将这座山寨版灵山彻底从黄沙之中抹去! 好一会,这道龙卷风停止了侵袭,裹挟其中的黄沙瞬间失去了支撑,直朝着早已面目全非的灵山轰然落下。 以山巅为起点,大量的流沙犹如滚滚洪流一般倾泻而下,抹平了灵山所有棱角,抹除了山中所有佛门存在的痕迹。 待到烟尘散去,高达千米的灵山却是不复存在,却是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沙丘。 帝释天的这一手笔,无疑是在毁天灭地,可在他的这一疯狂攻击下,那些生长于灵山之中的菩提树,不管是枯萎的还是依旧盎然生长的,却并不曾在这一场灭世浩劫中抹灭。 梵无天曾说过,这些菩提树是由一尊真佛亲手种下,其中更是蕴含着真佛之力,而帝释天的这一攻击,却是并不曾将其彻底湮灭。 二人的这番攻击,着实超乎了我们的所料,而他们的真实实力也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所料,完全不亚于神明。 现在,梵无天已经死在了帝释天的手中,而接下来,自然也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拔出了苍生杵。 可就在我打算指向帝释天时,一旁的长生天却是恭敬地走了上来。 在帝释天的力量庇护下,他利用双鱼玉佩幻化出万千分身,带着摧枯拉朽之力抹杀了永生门绝大部分门生,更是让原本繁荣的灵山之地化为了荒漠。 不得不说,老实人发起火来,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而此时,长生天走到了我的近前,他的脸色一片苍白,鲜血依旧止不住的从眼耳口鼻中流淌出来,胸前由我苍生之力造成的创伤,也依旧没有愈合的意思。 我之前留在他身上的这一攻击,显然对他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而这一道伤害,却是不可逆的。 而按照我的预料,他应该本就已经死了才对,真不知道是什么意志让他得以支撑到现在的。 此时,长生天颤颤巍巍伸出了手,将双鱼玉佩递到了我的近前,“林笙,双鱼玉佩是我抢了你的,而现在我的怨念已了,我理应将他还你。” 我颇为愕然的看着长生天,对他的这一举动倍感莫名。 要知道,有着这枚双鱼玉佩在,不管是他还是帝释天,都能瞬间爆发出成倍的实力,而现在当着帝释天的面,他竟然要将他重新归还与我? 对于他这一举动的目的,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狐疑,可还是毫不犹豫伸手接了过来。 “唉,长生天,两百年的地狱生涯,你的内心终究还是泯善!” 可就在这个时候,来自帝释天的一声叹气却是忽然响起。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你我本为同一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九十章 信仰崩塌 嗡! 在长生天接触到菩提树的刹那,一阵嗡鸣声随即响彻而起。 只见来自长生天的佛力,却是毫无阻拦的涌入了菩提树中,这缕佛力在他与树木之间不断交替流转,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灵魂共鸣。 高达千米的菩提树,也因为长生天的到来,发出阵阵轻微摇曳,所有的树枝也在这一刻垂落,纷纷指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这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菩提树就是长生天本身,而长生天就是这棵参天的菩提树,。 而这一幕也就意味着,帝释天并没有说谎。 眼前的菩提树,本就是由长生天力量所化,或者说是由帝释天所化,可帝释天已于半年前夺走了菩提中的前世传承,待到长生天再来时,自然已是空无一物。 而这,也无疑在证实着帝释天所言,他和长生天本为同一人。 非诅咒之分身,实为一体同源。 是的,他和帝释天本为同一人,如今帝释天早已觉醒前世的力量,而同为帝释天的他,又谈何从佛树之中寻得前世传承?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 察觉到这样异象后,长生天彻底陷入疯狂,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对此,帝释天走了上来,“长生天,你这辈子都在渴求着自由身,可眼前的一切终究要让你失望。” “我没有骗你,你和我本就同一人,你是我割舍在外的佛心,是我留存人间的善念。” “而现在,你受尽无数苦厄,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也终于迎来了该有的黎明。” “你自由了,从今往后,你可以跟随我左右,也可以赴入人间,去往任何一个你想要去的地方,而我也会给予你应得的庇护。” 帝释天朝长生天这么说着,身上早已没了过往的上位者气息,俨然将他放在一个平等地位看待的,或者说本就把他当成自身。 看着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帝释天,长生天哪怕万分不得接受,可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 “你说我是你的佛心,可为什么你要将我强行剥离,让自身一分为二,化出你我之别?” 长生天哆嗦着,朝着帝释天这么问道。 对此,帝释天不曾有隐瞒,说道,“其中缘由,我现在还不便告诉你,但事后,你自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而现在,你可以做出自己的抉择了,是安然离开,还是留我左右?” 最后,帝释天朝他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长生天的眼中流露一丝颓唐,“可笑,可笑!过去我一直在愤怒着上天的不公,我平生素来为善,可九州道门不容我,永生门不容我,整个人间都无我立足之地。我一直在质问苍天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以为所有的苦难,都是世人强加在我身上的不公。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今生的苦难,都是来自前世的因果,是因为我本来的名字……叫帝释天!” “我心向灵山,可灵山已没有我的佛树;我心向佛门,但我已亲手将佛门摧毁;我心向自由,可自由早已毁在自我之手……” “原来,我的前程早已被自己所割断,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说话间,长生天的眼神里流露无尽绝望,在这股无尽绝望中,他缓缓盘膝坐于黄沙,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顿时在他周身绽裂开来。 在这一道道裂纹中,那些原本庇护于他身魂的佛光,在这一刻悄然溃散。 没有了佛光的庇护,我留在他体内的那股苍生之力,却是长驱直入,在他的体内肆虐开来。 一道道紫色的光华顺着他周身裂纹爆发而出,他的肉身他的魂魄,也因此支离破碎!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虽然我对长生天并不待见,也始终没有将他视作自己人,但无论如何,他的心终究是向善的,哪怕他本就是帝释天。 可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他的信仰在顷刻间崩塌了。 他没有选择获得帝释天的庇护,也没有选择心向的自由。 谁也没有料到,过去曾将生存与自由看得无比贵重的他,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了结自己的一生。 长生天,死了。 或者说,帝释天的佛心溃散了。 他的魂魄他的肉身,在苍生之力中化作了黄沙飘散风中,而来自他的佛力,此刻却是纷纷涌入了那棵属于他的菩提树中,高达千米的菩提树,也因此绽放出淡淡的佛光,眼前一片金光璀璨。 “唉,一言之下,信仰顷刻崩塌,如此脆弱之佛心,不要也罢!” 看着长生天自甘坐化,帝释天不曾有阻止,可毕竟是由自身所化,看着他死去,将佛力归入菩提树,他的眼中终究流露一丝悲悯。 可这一丝悲悯只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随后,帝释天转过了头,缓缓朝着我们看了过来,“林笙、柳乘风,从我对付梵无天到现在,你们一直都在充当着看客,真是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帝释天的这番话说得颇为平淡,但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却是顺着他的音浪席卷四方,让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对此,与他恩怨最为深重的柳乘风笑道,“无妨,你是主人,我们是客。要邀客人进屋,主人自然得先将屋中的灰尘扫尽。” “而现在我斗胆问一句,你的屋中是否已打扫干净?” 柳乘风的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指的要和帝释天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然而,帝释天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已离去两百年,如今的老宅早已污秽不堪,又怎是三两下的工夫能整理得干净的?” “柳乘风,你可知半年前,我为何会突然孤身赴入坠龙山,对你天行门发动灭门之战?” 这时帝释天话锋一转,却是朝柳乘风这么问道。 对此,柳乘风的脸狠狠一抽。 当初帝释天携众沙民闯入天行门,导致众多护龙人以及蛟龙陨落,对天行门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这一战,无疑是柳乘风内心无法痊愈的创伤。 柳乘风没有回答,而帝释天则继续说道,“我当时之所以赴入天行门,其目的有三个,一是彻底抹杀祖龙残念,让永生者与祖龙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二来便是吸引你们的注意,让你们真切感受到永生门的威胁,从而抛下过往的安逸,向两百年前一样再赴黄沙中!第三,便是想要试探自己的实力,是否已经有了问鼎人间的资格。” “事实上,那天即便念冰不曾觉醒前世,我也不会将你们斩尽杀绝——至少还会留下柳乘风你这条老命!” “而现在看来,我当时的三个目的已经达到。祖龙已经彻底抹灭,你们也赴入了黄沙,而我的实力也不负我之所望。” 听了柳乘风这话,在场所有人无不皱起了眉头。 如帝释天所说,九州道门当初之所以匆匆决定赴入黄沙抹杀永生门,除了受到沉江客的再三邀请之外,更多的是出于对帝释天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的忌惮。 永生门已在黄沙蛰伏两百年,不曾再与人间发生任何干戈,而他们的行踪与状态也因此成为了迷。 谁也不知道当今的永生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状态,也不确定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如帝释天这般堪比神明的存在。 出于这种担忧,九州道门才会将所有恩怨暂且搁置,赴入黄沙进击永生,将所有的担忧以及隐患连根拔除。 可事实让我们失望了,如今的永生门很弱。 在过去的两百年里,永生门之所以不曾再对九州发动进攻,是因为他们也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内乱。 以梵无天为首的永生者,这两百年来一直都在竭尽全力抹杀隶属帝释天的余党,却已无暇侧目于九州。 这场持续两百年的内耗,极大的削弱了永生门的实力,以至于我们此次前来黄沙,真正遭遇的来自永生门的进攻实为寥寥。 而今,我们甚至都没有动手,梵无天以及他一系的永生者,便已倾数覆灭在了帝释天和长生天的手中。 如此情景,不禁让人唏嘘。 但让我们颇为不解的是,帝释天为何却要以进攻天行门的方式,逼得我们主动远征黄沙之地? 带着这一想法,我们朝着帝释天看去,等待着他的回应。 对此,帝释天说道,“如今的我已明悟天人感应,借助了三分苍天的力量。这些永生者于我而言本与蝼蚁无异。即便你们不出手,我也能一举将这些篡位者逐一抹杀。” “可这些篡位者当中,最为棘手的是梵无天,我并没有把握能赢得了他,所以只好祸水东引,逼得你们前来。” 帝释天这么说着,却是让我们倍感莫名。 “可刚才梵无天不是败于你的手中了吗,他的肉身和魂魄都已经陨灭,菩提树也已经枯萎,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皱着眉,朝他问道。 可我的疑惑换来的是帝释天一声冷笑,“死?梵无天和我一样,都是人间的初代方士,也是人间的第一批永生者,两千年岁月长河中,所获得的机缘又岂是你们九州道人所能想象?” “他死了,可他并没有死,现在他恐怕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窥视着我们,等待着我们大打出手,待到你我两败俱伤时,他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帝释天的这番话,让众人不明所以。 而柳乘风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朝他说道,“帝释天,别给老夫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 帝释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柳乘风,我的老朋友,你可知道当年祖龙大人是因何而死,死于谁手的吗?” 第五百九十一章 佛道之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九十二章 圣人珏 嗡! 梵无天的这棵菩提树明明已经枯萎凋零,可当我的这缕苍生之力涌入其中后,枯槁的树木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鸣。 紧接着,我察觉到有一股吞噬之力从菩提内部汹涌而出,来自我的苍生之力却是瞬间被其吞噬一空,卷入了未知的远方。 而我残存在苍生之力中的一丝意识,却也被这股吞噬之力席卷,竟是划破了苍穹,瞬间跨越黄沙,出现在了黄沙的西北一方,抵达了距离灵山之地足足有数千里之遥的昆仑山中! 昆仑山中,此刻白雪皑皑,而在一处被众多雪山所包围的山谷之中,一座通体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神宫赫然出现在了我的意识当中。 这座神宫如白驹过隙,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通体究竟为何模样,意识却是受到这股吞噬之力的裹挟,瞬间卷入了神宫内部。 在一阵短暂的黑暗过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神宫的内部。 而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赫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主殿。 和九层妖塔第一层相似的,在主殿的拱顶之上,绘刻着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周围的柱子通体也都是由纯金打造,四周悬挂着一扇扇由宝石串联而成的珠帘,阵阵寒风不断从主殿之中涌来,让帘中的宝石在撞击中簌簌作响。 而在这座主殿的尽头,我看到了一座通体由黄金铸造而成的王座,王座通体镂刻着龙云饕餮纹,两侧各有一座青铜香炉。 香炉之中,此时燃烧着千年不灭的火光,将整个宫殿照耀得一片通明。 而我的注意力,也随即集中在了那座通体由黄金打造而成的王座上。 只见王座之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由金丝编织而成的袈裟,身体已经完全佝偻,皮肉也因为脱水而干涸了下来,犹如一具干尸。 干尸双手合十,盘膝坐于王座上,像是在虔诚祷告,又像是在修行着某种高深佛法。 而在他的头顶之上,还悬浮着一块奇怪的三角碎片。 这块碎片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上面镂刻着一道道古老的符文,一阵阵七彩的神光不断从碎片之中散发出来,萦绕在了干尸身上。 而来自干尸的灵魂之力,此时也顺着佛光不断涌入那碎片之中,二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共鸣。 那股汲取了我苍生之力的吞噬力量,正是来自于这块悬浮当空的三角碎片,也正是它将我的这一丝意识卷入了这片陌生的神宫之中。 我的意识朝着这块三角碎片靠近,却发现由碎片涌入那干尸之中的神力,竟是给了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三角碎片此时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在我意识靠近的刹那,碎片忽然发出一阵微微颤鸣,来自其中的神力,也不自觉朝着我弥散开来,却是给了我一种如源一体的感觉。 察觉到这一变化后,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只因我发现,来自碎片之中的这股神力,其中的气息竟是和我前世一模一样! 莫不成,帝释天所说的那件属于我前世的至宝,就是这块残缺的碎片? 带着这一疑惑,我的意识顺着苍生之力再度贴近,想要看清楚这块碎片的细节,一探究竟。 咔擦!咔擦!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却是忽然响起。 王座上,那具有若干尸的僧人,此时却忽然动了。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一双干涸的眼睛缓缓看向了我。 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的嘴角逐渐形成,张开了口,“林笙,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这里!” 说话间,这个干尸僧人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却是一把捏住了悬浮上空的那块碎片。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个碎片顿时爆发出一股极为磅礴的神力,直朝着他的身躯汹涌而来! 一时间,这个僧人的身上也随即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神力,而他原本佝偻干涸的身躯,此时也开始迅速生出新的肌肉,一股盎然的生机在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不过眨眼工夫,这个犹如干尸的僧人瞬间化作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而他的样子,却是和梵无天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觉一阵紧缩。 就在刚才,梵无天明明已经死在了帝释天的手中,他的佛树也已经枯萎凋零,可此时,他的身躯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座位于昆仑山的神秘神宫中,而从他刚才的模样来看,似乎已经在这儿久居多时。 而此时的他,已不复先前那般绝望无助的模样,在握住那碎片的瞬间,浩瀚的神力汹涌而起,仿佛一尊神明在人间苏醒。 他的目光透过虚无,竟是轻易间就捕捉到了我意识的所在! 下一秒,一股璀璨耀眼的神光当即从他手中的碎片之中绽耀而出,充斥于整个神宫之中。 啊!! 在这股神光的冲击下,我的这一缕意识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我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本体也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这股神光在抹灭我意识的同时,也对我的灵魂造成了冲击,一缕殷红的鲜血从我的眼中流淌而出,也让我重新归于现实。 轰隆隆!! 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我发现我们此时所在的灵山开始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那棵属于梵无天的菩提树中,此时竟然也爆发出了一股浑厚的七彩神光,一尊由神力所化的弥勒佛却是透过了菩提树,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这尊弥勒佛高达百丈,一手持念珠一手持后天袋,脖子上还挂着串由一百零八颗人头制成的佛珠。 他的身影从菩提树中剥离了出来,踏着弥漫灵山间的黄沙,缓缓抵达了我们近前。 而这尊弥勒佛,不用说正是来自昆仑山神宫之中的梵无天法身相。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尊弥勒佛已不再佛光弥漫,却是通体由神力所化。 他颔首看着我们,犹如神明俯瞰着人间蝼蚁众生。 “这……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故超乎了我的所料,我擦了一把眼中的血水,看着这尊由神光所化的弥勒佛法身相,心中顿时大骇。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对此,帝释天的神色也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刚才你的意识伴随苍生之力注入菩提树中,想来已经找到了梵无天的所在。你所看到的那块碎片,名为圣人珏,你是前世之圣器!” “两百年前,在圣女陨落之后,你将这块圣人珏陪葬于九层妖塔之中,想以此庇护圣女遗身之周全,结果却被梵无天所盗去!” “有着圣人珏在,梵无天便坐拥无上神力,肉身不死不灭,堪比神明!而刚才我在灵山抹杀的,不过是他的一缕阳间残身,他的本体,在得到圣人珏之后就已不在黄沙之中!” 帝释天朝我如是说着,声音里也流露着无尽的警惕。 圣人珏? 我对自己的前世一无所知,关于圣人珏为何落入梵无天之手也是倍感莫名,但从他的态度看来,这块圣人珏似乎才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而在帝释天和我说话的同时,由圣人珏神力所化的梵无天法身相,或者说是这尊弥勒佛,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我们的身上。 可是,梵无天二话不说,却是挥出了手,一道蕴育着浑厚神力的掌印当即落下,直朝着我们当头镇压而来! 见此,所有人眼中大骇,当即化作一道道残影,快速的朝着两侧退去。 轰! 掌印落下,在无尽神力的席卷下,当即被炸开一道近千米的巨坑,大量的黄沙土石纷飞而起,一股凌厉的冲击波也以掌印为中心席卷四方,绞杀着在场所有。 我和帝释天在这一劲风之中稳住了身形,而柳乘风也将青铜剑深深刺入了脚下大地。 可沉江客、陆消川、枯荣、槐灵圣,他们这些寻常的道门顶尖强者,却是无法承受这一神明之击,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掌印的余威冲击,撞穿了一座又一座沙丘。 但现在我已经顾不得他们的安危了,当即祭出了苍生杵,一股紫色的苍生之力从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柄百米长刃,直朝着梵无天横扫而去! 刺啦啦! 来自我的苍生之力,对由神力所化的梵无天虚影也同样有着克制作用,在我的这一刀之下,这尊弥勒佛虚影的腹部当即被划开一道深长的豁口,阵阵紫色的流光在裂纹之中经久不息。 “林笙,九州道门之中,你为最强,可你终究没有觉醒前世,你终究还是没有成为神明。” 见我主动发起进攻,梵无天缓缓低下了头,朝着我发出一声冷哼。 随后,他的手缓缓展开,化作一道巨掌直朝着我当头重重落下! 轰!! 一声巨响响彻而起,来自掌中的神力也在这一刻疯狂侵袭我自身! 一时间,我瞬间感觉有一座万钧大山落在了我的身上,双腿在巨大的压迫力下也忍不住一弯。 我吃力的举起了苍生杵,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迅速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道护盾笼罩我的周围。 可梵无天的这一掌,其中的力量却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只见在他的掌印缓缓下落间,我的这道苍生之力护盾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见此,我当即念起了法咒,手腕上的十四子佛珠当即爆发出一股璀璨的七彩佛光,十四尊真佛虚影也随即在我的周身凝聚而成。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而起,这十四尊真佛虚影环顾着我,无上的真佛之力也附和着苍生之力涌动我四周,让我的压力顿时大减。 随着我意志一动,这十四尊真佛当即调转了方向,十四道由真佛之力所化的光柱直朝着梵无天侵袭而去! 轰!! 一声爆响,响彻黄沙!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两权相害取其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九十四章 苍天的传说 此次黄沙之行,充满了太多的变数。 我们本为抹杀永生门而来,结果永生门却在佛道之争中陷入了内乱,以致于我们还没怎么动手,帝释天便已一己之力将众永生者抹杀,又毁了整个灵山。 而今黄沙之中仅存的永生者,便只剩下了梵无天和帝释天,不可谓两败俱伤。 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原本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帝释天,此时却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与虎谋皮暂时成为了我们的盟友。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唯有永恒的利益,人心叵测世事无常,无外如是。 在沉江客等人前去九层妖塔后,我们三人也各怀鬼胎离开了黄沙,前去了那梵无天所在的昆仑山中。 昆仑山,自古以来被称为万山之祖,黄沙之地、九州……如今的繁华人间,皆以昆仑山为起始。 据传天地初开时,人间的天地灵气尽来源于昆仑,哺育天下苍生。而昆仑之中有仙人,庇佑芸芸众生。 在各种野史杂谈中,不乏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可沧海桑田时过变迁,关于昆仑山的传说逐渐为世人所淡忘,道门典籍中也鲜有看到关于昆仑的新近记载。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在现代文明的力量下,原本生人止步与世隔绝的昆仑山,其中面纱逐渐被揭开,山中各处也开始出现世俗人的足迹,所谓传说似乎也真的成了传说。 上次我被茹若初召去昆仑山,是在昆仑山与人间交界的地方,所见种种都是惊鸿一瞥。 而这次在帝释天的带领下,我们却是来到了昆仑山的西北方向,也就是这座山脉的发源之地。 随着不断前行,风沙与烈日逐渐消失不见,高耸的山峦皑皑的白雪再度映入眼前。 “帝释天,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梵无天此时所在的那座神宫,是为神明圣地,莫非在这昆仑山中,当真有不世出之神明?” 踏着山中的皑皑白雪,我朝帝释天问道。 对此,帝释天点了点头,“两千年前,在祖龙陨落之后,我曾跨过黄沙赴入昆仑,在这昆仑神宫中,遇到了一尊老去的神明。他说,他秉持天道,他的名字叫苍天。” “他告诉我,普天之下,皆是他的领地,率土之滨,皆是他的子民,他是人间之主,行天道守护人间,是人间的正统神明。” 帝释天这么说着,立即勾起了我的兴趣。 对此,一旁的柳乘风却是嗤之以鼻,“苍天?人间的正统神明?哼,真是笑话!” “一方世界一方神,神明若想立足一方世界,就必须得到众生敬仰,就必须守护一方世界,庇护一方黎民安宁。可千百年来,当爆发天灾饿殍遍野时,当战乱再起万马齐喑时,当道门众生尽数陨灭于你黄沙时,苍天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莫不成苍天无眼?” 对于帝释天所言之苍天,柳乘风却是完全不相信。 一方世界一方神,在道门的上古传说中,神和人本是一个对等的关系。 神明想要立足一方世界,就必须庇护一方众生,解救众生于苦难。 如此一来,众生才会信奉于他,为他建庙宇立神像,而来自众生的信仰之力,也会回馈于神明自身,成为他强大以及长存的根基。 茹若初前世是黄沙之地的神明,所以黄沙之中四处都有着她的神像,她在过去也一直庇护着黄沙之地的安宁,只是因为早早陨落,所以黄沙才逐渐被永生门所把控,乱象丛生。 可如今的九州当中,我还从没见过有任何一座供奉有所谓‘苍天’的庙宇,更多的是供奉着佛像的寺庙。 而这些寺庙中的佛像,其本尊皆是来自极乐净土的真佛。 众生信奉真佛,只因真佛时刻庇佑世间,佛下的众多僧人也都以普度众生为己任。 每当人间遭遇疾苦时,众僧人也会开坛布施,造福一方百姓。长此以往,众生与真佛产生了信任,才有了今日佛门在人间香火鼎盛之盛况。 在各种历史典籍中,有着太多关于佛门救济世人的记载,但从未听说过有苍天普渡众生的说法。在历史的各种大劫大难中,记载的更多的是人的自救,因此自古以来又有人定胜天这一说法。 对此,不仅是柳乘风,我也对帝释天口中的‘苍天’表示了怀疑。 “柳乘风,在如今的九州之中,你可是和苍天打交道最多的人。此话从你口中说出,真是让我大跌眼界!” 对于柳乘风的质疑,帝释天发出了一声嘲笑。 柳乘风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帝释天说道,“这千百年来,苍天确实已经不再现身人间,更不曾解救众生于疾苦,只因苍天早已陨落。” “苍天已死,黄天未立,人间便成了无主之地,所以各路神明才会陆续入主人间,在人间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神之战,目的就是想继苍天之后,成为人间新的主人。” “苍天已经陨落,可苍天又无处不在,他的神力融入了整个人间!” 说到这儿,帝释天朝着柳乘风看了一眼,“柳乘风,千百年来,你天行门中蛟龙欲化龙登天,都必须经历渡龙天劫,在九九八十一道雷霆天罚之后方能登临龙界,你可知为何?” 听了帝释天这话,我和柳乘风一阵错愕,显然这帝释天话中有话。 “因为苍天在陨落之前,用自己的神力在人间制定了天地法则。而在天地法则当中,龙族的余孽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之中的,故而蛟龙欲登天,必然遭受天地法则的镇压!你们在雷云中看到的那道人影,便是苍天残留的神念!” 帝释天的这话语出惊人,让柳乘风顿时大骇。 我们本以为所谓渡龙天劫,只是蛟龙化龙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历程,不曾想竟是因为这尊名为苍天的神明之意志在作祟。 而先前祖龙之魂在看到雷云中的那道人影时,也曾将其称之为苍天。 这也就意味着,祖龙在过去的岁月长河中,是和这尊名为苍天的人间神明打过交道的。 可至于龙族和苍天有何恩怨,而苍天又是因何而陨落,帝释天就不得而知了。 “苍天已死,我和我的部下成为了人间唯一信奉苍天秉承天道的凡人,却也因此和信奉佛门的梵无天信仰相悖,永生门由此产生了裂隙,逐渐分裂成佛与道两大分支,最终造就了如今内乱衰败之局面。” 最后,帝释天如是说道,在向我们介绍苍天的同时,也将他们永生门内乱的前因后果一道做出了总结。 帝释天虽然没有说及他和苍天后续的事儿,但从他召唤的雷霆天罚来看,显然早已皈依在了苍天门下,成为了他的天道传承者。 “哼,帝释天,你先是祖龙的护龙人,接着又屈膝于佛界,没多久又信奉于苍天。堂堂永生者,竟沦落成了三姓家奴,真是贻笑大方!” 柳乘风不忘发出一阵露骨的嘲笑,我们帝释天现在虽然是合作,但终究还是敌人,彼此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对此,帝释天却也不介意,“没错,我是永生者,但我终究只是凡人,千年来一直都在夹缝之中求存,其中艰辛与无奈,又怎是你们这些九州道人所能体会的?” 我们三人在风雪中快速驰行,在说话的这一过程中便已经行进百里,步入了昆仑山的腹地。 “帝释天,如果梵无天彻底淬化了圣人珏,结果将会怎样?” 言至于此,言归正传,我朝帝释天这么问道。 “圣人珏中蕴含着纯粹神力,若是让梵无天彻底淬化,那么他将成为人间一尊新晋神明,其中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帝释天这么回应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不免一阵担忧。 怪不得帝释天肯放下所有恩怨,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们合作,只因拥有圣人珏的梵无天,确实是一个甚为棘手的存在。 带着这一念想,我们不曾再有多言,当即再度加快了步伐。 过了好一会,我们终于抵达了一处被雪山所包围的山谷之中。 这处山谷,和我先前意识所感知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用说,这儿正是昆仑神宫所在地,是为苍天的旧地,也是如今梵无天的藏身之所。 让所有人想不明白的是,梵无天既然信奉佛门,为何在淬化圣人珏时,却特意跑来了昆仑神宫中? 带着这一疑惑,我们一行人越过了群山,步入了山谷腹地,一连片上古遗迹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山谷腹地足足有百里见方,上空以及四周都被一股浓浓的白色瘴气所笼罩。 而在山谷之中,还有着一座座早已坍塌的宫廷楼阁以及神像,在岁月的侵蚀下,只剩下了一截截断壁残垣。 在这成片的断壁残垣中,我赫然看到了一座通体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神宫。 这座神宫高约千米,恢弘大气,通体镂刻着一道道云纹,整体看起来崭亮如新,并不曾和其他的遗迹一般,因为风吹雨打而衰败落魄。 而在这座神宫的顶端,一轮奇怪的天眼正悬浮上空,睥睨着下方芸芸众生…… 第五百九十五章 昆仑神宫 这座神宫,不用说正是我先前所见到的昆仑神宫了。 而在神宫的顶端,一轮奇怪的天眼正悬浮当空,睥睨着下方芸芸众生。 一道道七彩的神光不断从天眼之中散发而出,将整个神宫层层笼罩。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股神光的庇护,才使得昆仑神宫时隔千年依旧咱两如新,不曾如周围其他以及一般衰败坍塌。 “弟子帝释天,今日叩关苍天故地,稍后弟子若对故地有所冒犯,还望苍天体谅弟子之苦衷!” 看到这座神宫之后,帝释天却是一脸郑重的跪下,朝着神宫顶礼膜拜。 看着他这样子,我不禁想起了当初他入侵天行门时,对祖龙的那番嘴脸,不禁让人不耻。 可苍天已死,对于他的祷告不曾有任何的回应。 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从昆仑神宫中涌动而出。 “帝释天,你千里迢迢而来,眼下却对我三跪九叩,可真是让我受之有愧!”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我们的死对头梵无天,而他的话语却是充满了嘲弄。 帝释天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嗔怒,“梵无天,昆仑神宫是苍天之故地,你一个佛门中人也配玷污此方圣地?给我滚出来受死!” “苍天已死,黄天未立,昆仑神宫就像人间一样已是无主之地,自然是先到先得。而昆仑神宫,也理应是我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梵无天的声音再度响起,神宫之上的那轮天眼也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我们身上。 “早在两百年前,我便已入主神宫之中,潜心炼化圣人珏,只留了一道残念在灵山圣地,用来防范卷土重来的你。” “而今你终于归来,我本想借着林笙他们之手拖住于你,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将圣人珏彻底炼化。不曾想他们非但袖手旁观,甚至此时还和你联手,一同寻我来到了此地,真是出人意料。” 梵无天如是说着,可声音里却是充满了傲慢。伴随着他的声浪起,阵阵神光也从神宫之中挥洒而出,引得周围一阵山体震荡。 “如此说来,你还并没有完全炼化圣人珏,看来我们来得还算及时。” “未曾炼化又如何,有着昆仑神宫在,对付你们已经足够!” 随着梵无天话落,昆仑神宫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 只见那悬于神宫上方的天眼,忽然爆发出一道七彩光柱,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侵袭而来! 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暗道不妙,三人当即下意识朝着旁边闪躲而去。 轰! 一声炸响响起,只见这道光柱重重的轰击在了我们后方不远处的一座雪山之上。 在这一攻击之中,这座高达千米的雪山竟是被拦腰轰碎,巍峨的山体也随之斜斜的朝着一侧倾倒开来,周围的山体也受到它的牵动,四面八方当即爆发起雪崩。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梵无天为什么会选择昆仑神宫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地了,只因这昆仑神宫和九层妖塔一样,都是一件蕴含着强大神力的神器! 即便梵无天不亲自出手,这座神宫也同样能给予我们莫大的威胁。 “梵无天,没想到你竟然掌控了昆仑神宫的力量!” 如此一幕,也超乎了帝释天的意料,他当即勃然大怒。 “哼,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炼化着圣人珏中的神力,已无限接近于真神,掌控神宫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梵无天的声音再度响彻而起,一道神光当即从天眼之中冲天而起。 只见这股神光在长空之中层层交织,逐渐演化出一尊真佛的虚影。 真佛高约百丈,一道道由神光所化的梵文萦绕周身。 真佛微微颔首,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一道几乎覆盖了半个山谷的掌印轰然落下! 没想到,梵无天竟然将神宫的力量和佛法彻底融合,化出了真佛对我们发动了攻击。 这道掌印之中,蕴含着灭世的力量,掌印每落下一分,周围的山体也随之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遍布于周围所有山体,大量的碎石伴随着积雪不断从山体间崩落。 一股强大的神威也从掌印中轰然降临,让我们三人顿时感觉有万仞高山压身,双腿止不住一个趔趄。 “二位,我知道你们和我是为死敌,但在反目之前,还希望你们能遵循承诺,先解决了这个大患再说!” 这时,帝释天朝我们这么说了一声。 话落,阵阵黄沙在他手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柄长矛,大量的雷光在矛头之上迅速凝聚,化作了一道雷霆天罚直朝着天空中不断下落的掌印轰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昆仑上方的天空也风云变动,大量的雷云迅速汇聚,一道由雷云所化的人影也随之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这道人影,正是来自苍天的神念,这丝神念在帝释天的天人感应下现身此地,一柄长矛也同样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犹如水桶粗的雷光也从长矛之中轰然落下,天上地下同时朝着那尊真佛虚影发动了攻击。 对此,柳乘风不曾迟疑,一道大阵在他周围应运而生,手中青铜剑也随即刺入了地底之中。 伴随着这一动作,柳乘风的身体迅速苍老干涸,在生命气息消失的瞬间,一头五爪金龙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在阵阵龙吟声中迎着神光直击长空! 这一刻,帝释天和柳乘风俨然动用了全力,而我也不敢有丝毫含糊。 随着我双手合十念诵佛经,来自念冰的十四子佛珠绽耀出璀璨的真佛之力,十四尊真佛虚影随即应运而生,拱卫在了我周围十四个不同的方向。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不绝,与来自梵无天的梵音在雪山之中交相应和。 在我的意志调动下,十四尊真佛虚影双手合十,一道道由佛光所化的梵文顿时缭绕于众佛周身。 这些梵文在半空中不断交织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道硕大的佛法大阵。 嗡! 一声嗡鸣声响起,一道足足有一里见方的卍字佛印顿时从佛阵之中应运而生,直接迎向了天空中的那道掌印。 轰!! 一阵剧烈的炸响响彻而起,卍字佛印重重轰在了天空中那道镇压而来的掌印之中。 来自梵无天真佛虚影的手掌,顿时被我破开了一道硕大的豁口,卍字佛印余威不减,继续朝着那真佛虚影当头轰射而去! 轰隆隆! 几乎在同时,来自帝释天的雷霆天罚也降临而来,重重的轰击在了掌印之上,整个掌印顿时在天罚之力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吼! 一声龙吟响彻而起,就在这时,由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也踏风而至,一股金色的龙炎从他口中喷薄而出,也同样朝着那道掌印侵袭而来。 在我们三人的联合攻击下,这道有着毁天灭地的巨大掌印顿时支离破碎。 而下一秒,来自十四子佛珠的卍字佛印已经落在了那尊真佛虚影之上,帝释天的雷霆天罚,也在这一刻从天上地下一道降临,柳乘风龙首一转,浩瀚龙炎也朝着真佛虚影扫荡而去。 三人的攻击,在这一刻再度集中在了这尊真佛虚影之上。 轰隆隆! 天地间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在我们三人的攻击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当即遍布于虚影周身,大量的真佛之力也随即从中散逸而出。 在我们的攻击下,这尊真佛虚影已经受创,用不了多久便会尽数坍塌。 对此,真佛虚影却是无动于衷,只见神宫上方的那枚天眼缓缓转动,却是朝着地面上的柳乘风看了过去。 化身五爪金龙的柳乘风,有着不亚于我和帝释天的力量,但他最大的破绽,便是法阵中毫无防备之力的肉身! 而这轮天眼在注视了他些许后,一道天光却是再度从天眼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他本体侵袭而来! 不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大呼不妙,当即快速闪身上前,挡在了柳乘风的肉身前方。 来自前世神符之中的神力,此时也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化作一道七彩光幕挡在了近前。 可是,如今我体内涌动的这一股神力,尽取自血湖之中,来自前世所布下的神符之中,其中神力甚至远不如念冰留给我的十四子佛珠来得纯粹。 轰! 蕴含着磅礴神力的天光在这一刻重重轰击在了光幕之上,整个光幕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以我现在的神力底蕴,在这道天光下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可我若是闪身,那么身后的柳乘风必然遭受重创,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看向了那道爆发着神光的天眼,大量的苍生之力随即从苍生杵之中爆发而出。 下一秒,一道由苍生之力所化的百米长刃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那枚天眼迎面刺去! 刺啦啦! 苍生之力,是三界之外一切力量的克星,而这道百米长刃显然没有让我失望。 在这一刀之下,天眼之上当即被划开一道紫色的裂痕,从天眼之中爆发而出的天光也在瞬间熄灭,一股犹如鲜血一般的红色液体随即从裂纹之中流淌而出。 “苍生之力!这该死的苍生之力,在这人间之中,怎么会有你等异端存在!” 第五百九十六章 神符阵! “苍生之力!这该死的苍生之力,在这人间之中,怎么会有你这等异端存在!” 天眼被划开裂纹,梵无天也像是本体遭受了重创一般,顿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而在他的咆哮声中,来自他的那尊真佛虚影,已经在我们三人对付联手攻击中支离破碎,最终化作了漫天天光消散长空。 梵无天坐拥圣人珏,又有着昆仑神宫傍身,如帝释天所言,想要对付于他,我们双方必须走向联合,缺一人后果都不堪设想。 眼看着那尊真佛虚影破灭,我们微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一个个脸色凝重了起来。 真佛虚影破灭了,可整个昆仑神宫却陷入了剧烈的震荡。 只见原本封闭的神宫之中,此时忽然门户大开,大量的天光从中爆发而出,开始疯狂的涌入神宫上方的天眼。 在这股天光的冲击下,天眼上的那道裂纹迅速愈合,一抹七彩的光晕当即从中弥漫苍穹。 嗡! 光晕弥漫,一道道神光快速汇聚,却是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符文。 这些符文在天空中排列组合,竟是化作了一道硕大的符阵! 随着这道符阵的形成,原本雷云密布的天空顿时形成了一个覆盖百里的漩涡。 一根接着一根由神力所化的长矛从漩涡之中探出,直朝着下方侵袭而来! 这些光矛每一根都足足有百米之长,蕴含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 光矛直刺苍穹,天空中由雷云所化的人影瞬间破灭;光矛直指帝释天,帝释天手中的长矛也轰然破碎,化作黄沙消散当空;光矛飞掠于五爪金龙,在他的腹部洞穿一个硕大的豁口,使得龙身无法继续维持原型,大量真龙之力纷纷退散,重新归于柳乘风本体。 越来越多的光矛从漩涡之中飞出,却是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当即快速掐诀,十四尊真佛虚影当即佛光大盛,一道佛光光幕当即在上空笼罩而起。 轰!! 在众多光矛攻击下,光幕当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十四尊真佛虚影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禁一阵紧缩。 这……这他娘的是神符阵! “这是怎么回事,梵无天不是信奉佛门吗,他为什么能画出神符法阵!?”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骇然,不曾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数。 “废话,永生门一脉本就师承祖龙,皈依佛门之前,本是道家鼻祖,神符自是手到擒来!” 帝释天这么回应了一句,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这一道来自梵无天的神符阵,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从漩涡之中飞射而出的光矛,此时却是尽数朝着我汹涌而来。 十四尊真佛在这一神符阵的冲击下,顿时变得支离破碎,眼看着就要尽数瓦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高空的神符阵正中央,那原本溃散的雷云突然重新凝聚,却是再度化作了一尊手持长矛的人影。 轰隆隆! 大量的电光在人影手中的长矛中汇聚,爆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之气。 这尊人影,正是苍天留存在人间的残念。 只见苍天残念和往常一样将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随后又重重落下。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道更比一道强的雷霆天罚直朝着昆仑山中轰然降临! 但让我万分骇然的是,来自苍天残念的天罚,并不是针对于昆仑神宫抑或梵无天,而是直冲着我而来! 眼前的这一幕,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的整个人顿时大骇。 嘭! 一声炸响响起,众多广袤伴随着天罚轰然落下,十四尊真佛虚影也终于无法承受如此频繁且猛烈的神明攻击,最终支离破碎,手中的十四子佛珠也随即消散了佛光,归于黯淡。 “帝释天,你这是在干什么!” 再度降临的变故超乎了我的意料,我朝着帝释天看去,心里不禁萌生起一股怒火。 之前苍天残念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受到了帝释天的天人感应。 可此时,帝释天也同样满脸凝重的看着天空中的那尊人影,眼神也同样充斥着困惑和震愕。 “林笙,我既决定与你联手,又怎有半途背刺之理?” 帝释天也察觉到了我的误会,说道,“这道苍天残念并非由我召唤而出,他是因苍天意志而生,苍天未曾陨落之前,似乎对你颇有仇恨!”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 这一幕之前我也有遇见过,当初在帮着青龙渡劫时,苍天残念在我出手之际,竟是直接放弃了镇压青龙,转而调转矛头朝着祖龙之魂以及我的本体发起攻击,其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 可此时情况万分窘迫,我已经来不及理会这么多了。 轰!轰!轰! 这一刻,来自神符阵中的广袤与苍天残念的雷霆天罚齐下,似乎认准了我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一般,开始疯狂的朝着我轰击而来。 见此,我的心里一阵凝重,正欲加以抵挡,而一旁的帝释天却是展开了双手,大量的黄沙穿过风雪朝着他迅速涌动而来。 黄沙汇聚间,他的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尊高达五百米的黄沙巨人,庞大的身躯挡在了我和天罚的中间,一道龙卷风也随即以他为中心形成。 龙卷风中黄沙迅速旋转,一股极为磅礴的吞噬力量从风眼中央爆发而出。 来自神符阵以及苍天残念的攻击,一经接触到龙卷风,立即被卷入了风眼之中,随后在狂风与疾速旋转的黄沙侵蚀间,逐渐消散了其中的力量。 与此同时,柳乘风也出手了,大量的真龙之力重新凝聚,再度化作了一头五爪金龙,一股龙炎直接朝着那道神符阵冲击而去。 “林笙,这道神符阵交给我和柳乘风处理,昆仑神宫现在已成梵无天掌控之物,必须将它马上毁掉!” 这时,帝释天朝我这么说了一句,一柄由流沙所化的长矛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一股浩瀚雷霆在矛头之中凝聚而出,却是径直迎向了苍天残念所轰射而下的万钧雷霆! 苍天残念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名堂,先前还经帝释天之手相助于我,转而又和梵无天一道攻击我自身。 对此,我当即点了点头,直朝着昆仑神宫看去。 而帝释天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默许长生天将双鱼玉佩还给你,是让你有效的利用它,而不是揣在怀里当宝贝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秉。 双鱼玉佩,我怎么把这件精绝至宝给忘了? 从茹若初将双鱼玉佩交给我到现在,我还完全没有真正动用过其中力量的,几乎差点忘记了它的存在,也是经帝释天这么一提醒,才猛然响起。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将双鱼玉佩从怀里拿了出来,来自灵魂法阵之中的神力也随即在我的意志下注入了双鱼玉佩中。 嗡! 在神力注入双鱼玉佩的瞬间,一阵嗡鸣声当即响彻而起。 可这一嗡鸣却并非来自双鱼玉佩,而是来自我灵魂深处。 这一刻,我忽然感觉有一股极为古怪的上古力量从双鱼玉佩中汹涌而出,竟是顺着我的这一丝神力涌入了我的身体,深入了我的灵魂! 这股上古力量在我的体内横冲直撞,不过瞬间便遍布我全身。 而下一秒,这股力量又开始迅速的从我的体内剥离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也伴随着力量的消散充斥我全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口中响彻而起,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肉身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裂一般,爆发出一股剧烈的痛楚,我的肉身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暗红的鲜血也止不住从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 在这股上古力量的作祟下,我甚至还没有和梵无天真正血战,身魂就已经遭受重创! 而与此同时,这股上古力量在我的近前迅速涌动,来自天地间的万千元素也同样朝着这股力量汇聚而来。 元素汇聚不息,化出了血肉,化出了骨骼,化出了魂魄,化出了心力。 不过眨眼间,一个有血有肉有魂有魄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而这个人,正是我通过双鱼玉佩而演化出来的分身! 和其他被动遭受诅咒的复制品不同的是,来自我的意志可以毫无阻隔的步入分身的体内,我能自主的控制着这具分身,而分身也能清晰的感知到本体的一举一动。 两具身体,同一个意志,而这具分身的肉身强度以及道行,都和我本体一模一样!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帝释天放着双鱼玉佩不用,先是将其交给了长生天,随后又把它还给了我。 只因双鱼玉佩是一双刃剑,在演化出相同分身的同时,也同样反噬着自身,让自己身魂重创,而这等代价显然不是他所愿意承受的。 可和这道完全受我意志操控的分身相比,这点代价对我来说还是能够接受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不曾有犹豫,将十四子佛珠摘下,直接丢到了分身的手中。 与此同时,我又将放在怀里的青铜镜拿出,取下了封印上方的符纸之后,由神光所笼罩的残魂现在也浮现于外界之中!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最强状态 如今我体内所有神力护身,但总体根基太浅,之所以能被帝释天柳乘风他们视为一个平等的存在,只因我身上有着太多属于神明的法器。 而由我本体复制而出的分身,实力并不算特别出类拔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我一心二用,同时使用两件神明法器对敌。 分身在获得了十四子佛珠之后,当即双手合十盘膝坐地。 伴随着阵阵梵音起,消失的十四尊真佛虚影再度形成,浩瀚的佛光冲天而起,与来自符阵的神光共长天一色。 而与此同时,残魂也同样念诵经文,一股浩瀚的真佛之力当即从残魂体内爆发而出。 不仅是残魂,我的本体以及我的分身,此时也同样爆发出一股浩瀚的真佛之力。 三股力量融为一体,疯狂地涌入了苍生杵的净土世界中。 嗡! 这股前所未有强大的真佛之力掠过了康庄大道,掠过了树林,最终降落在了我的佛树下,降临在了盘坐树下的那具属于我的佛影之中。 而原本闭目诵经的佛影,猛地睁开了一眼,一眼之间看透了岁月看破了苍穹,我的意识也随即跨越了时空,投射在了过去,投射在了我前世的身上。 可此时,我所看到的前世已经不再如以往一样继续留于血湖边畔,却是出现在了九层妖塔前方。 他带着一路鲜血,跌跌撞撞朝着九层妖塔走着,而在他的怀里,还抱着已经毫无生气的茹若初,身上神光涌动。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此时我利用残魂动用了三生禅,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可三生禅下的前世,似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犹记得茹若初先前与我所言,眼前的这一幕,只怕是古道门覆灭以及两百年前神之战结束之后的情景,而茹若初的前世也是在这一战中陨落。 现在我前世要做的,就是将茹若初前世的遗身葬入九层妖塔之中。 我凝视着前世,前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意识所在,却是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的茫茫黄沙。 在之前,我也曾多次动用三生禅,可因为修行不济,对于前世都是惊鸿一瞥。 可此时我已继承了前世神力,又动用了来自分身的真佛之力,实力已经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的境界。 在如今的实力支撑下,我已经可以完全从容自主的动用三生禅,不必再担心前世力量对我造成反噬,也让我能有更多的时间看清楚前世的种种。 而我看着前世的我,却见他抱着陨落的茹若初,浑身鲜血淋漓,腰间还别着那柄我再熟悉不过的苍生杵,而在他的胸前,还佩戴着一块原型的玉佩。 这块玉佩似乎是在战斗中破裂了,以玉佩的中心为起点,有三道深长的裂纹一直蔓延到玉佩的边缘,将玉佩生生分隔成了三个部分。 而其中一块玉佩碎片的纹路以及断痕,竟是和圣人珏分外相似。 “未来,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前世开口了,他看着本为虚无的我,朝我如是说道,浩瀚的神力不由自主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朝着我的意识侵袭而来。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起来,眼前的画面犹如被一拳打破的镜子一般,散乱不清。 而在这片支离破碎的画面中,前世紧拥着茹若初的遗身,朝我继续说道,“未来,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前世有太多的困惑。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今时所遭受的所有苦厄,都是来生种下的因果……” 今时的苦厄,是来生种下的因果…… 前世这话,让我倍感愕然,不知道他这话当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 可我只是一缕孱弱的意识,我无法与前世直接进行沟通,而前世似乎也知道我出现在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一股浩瀚的真佛之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我汹涌而来,而他随后也生出了一只手,朝着我意识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推。 一时间,我的意识开始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开始飞速的朝后退去,来自前世的神力也紧随我意识而至。 我的意识掠过了九层妖塔,掠过了黄沙,掠过了佛影,掠过了净土世界,最后回归于现实。 啊!! 这一刻,我的残魂猛地睁开了眼,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紧接着,残魂的眉心绽裂开一道裂痕,一道金色的佛眼从中应运而生。 伴随而来的,还有三生禅的调动之下的前世神力! 而这一股神力,却是比先前强大了三倍不止,以至于眉心佛眼睁开的刹那,整个天地都因此陷入剧烈的震荡,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化为了扭曲。 在这股强劲的前世神力冲击下,哪怕已经得到了神力强化的残魂,此时通体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而我和我的分身也受到其影响,身上爆裂开一道道血痕,眼耳口鼻中流淌出暗红的鲜血。 本就在双鱼玉佩下身魂受创的我,此时再度遭受三生禅的反噬,其中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这一代价,对我而言终究是值得。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再度响彻而起,一尊高达百丈近乎实质化的真佛虚影顿时现身当空。 来自前世的神力涌动其中,一股浩瀚的佛威顿时侵袭四方。 那不断从神符阵中爆射而出的广袤,那从苍天残念手中轰射而下的雷天天罚,在佛威之下尽数溃散,整个天地也因此陷入一片黑暗。 而下一秒,真佛颔首,真佛双手合十,真佛目及昆仑。 一道蕴育着无尽毁灭之力的掌印当即轰然落下,直朝着下方的昆仑神宫轰然落下! 咔擦!咔擦!咔擦!…… 掌印未至,可在那无不阻挡的神佛威压下,整个昆仑神宫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整个神宫也难承受这一神佛威压,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而此时,居于神宫上方的天眼也察觉到了这一真佛的力量,随即缓缓上扬,朝着那由三生禅所化的真佛看去,万丈天光从中爆发,迎向了镇压而下的掌印。 大量的佛力不断从掌印之中溃散,可掌印落下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而昆仑神宫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镇压,却是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一扇扇门窗支离破碎,一堵堵宫墙裂纹遍布,蕴藏其中的天地力量也有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散逸当场。 三生禅下,我的残魂俨然成了对付昆仑神宫的主力,而我也不曾迟疑,大量的血水从苍生杵中迸发而出,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袭向了昆仑神宫。 来自苍生杵中的鲜血,在恶鬼世界中的众多厉鬼日以继夜的虔诚祷告下,其中鲜血的色泽却是变得越发黯淡,散逸而出的血水也越发变得半透明,可其中所蕴含的煞气以及腐蚀之力却是变得越发浑厚了。 在吞噬了血湖之中的血水之中,恶鬼世界中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而我体内的红尘泪也因此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知道这一变化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无疑也让我的实力又得到了一个巨大的飞跃。 在这股淡红色的血浪冲击下,昆仑神宫的表面就像是被泼了硫酸一般,由神力所化的墙体开始迅速腐朽,在佛威下绽裂开来的裂纹也变得越发深长,而其中的神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与此同时,我的分身此时也动用体内真佛之力,十四尊真佛虚影齐齐发出震耳八字真言,十四道由真佛之力所化的光柱也在同时攻击于昆仑神宫本体。 在这十四尊真佛虚影的攻击下,昆仑神宫饶是神器,依旧免不得破碎毁灭。 光柱在神宫通体破裂出一个个硕大的洞口,一堵堵宫墙在血水的冲击下俯视消融,而神宫的上层也在三生禅下掌印神威下节节坍塌。 在双鱼玉佩的加持下,此时的我已然达到了步入黄沙以来的最强状态,而此时的我,道行已经远远超出了帝释天,甚至有了一种宛如真身的错觉感。 嗡! 可是,就在这昆仑神宫即将坍塌的瞬间,长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那尊由雷云所化的人影,此时却是朝着我的本体看了过来。 两道白色的目光透过了佛光透过了黄沙,径直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刻,天空中的那道神符阵似乎与人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天地共鸣。 只见来自神符阵中的神力,此时开始疯狂的朝着人影之中凝聚,他原本虚无缥缈的身躯,也随之变得万分清晰起来。 不一会,这道人影却是化作了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 这个老人身穿一袭素以,白发飘飘长须苒苒,一股白色的光辉从他凌厉的双目中绽耀而出,笼罩在了我的身上。 他屹立云端,他缓缓张开了手,神符阵中的神力开始在他手心迅速凝聚,逐渐化作了一柄长达千米的长矛。 轰!轰!轰隆隆!…… 整个天地间,顿时响彻起无尽雷鸣,一道道远在万里之外的雷霆划过苍穹,尽数汇聚于长矛之中,一股比青龙渡劫时还要恐怖百倍的雷霆之威,在长矛之中赫然形成。 我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个屹立云端也同样凝视着我的老人,万分的不安瞬间充斥心头。 这个凝聚真身的老人,不用说正是苍天,或者说是已经陨落的苍天遗留在人间的残念。 下一秒,苍天双手握住了长矛。 下一秒,苍天手中长矛重重刺下。 下一秒,万钧雷霆朝着我轰然落下。 “魔!当诛!”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与天再战 “魔!当诛!” 随着苍天残念话落,万钧雷霆朝着我轰然落下! 万千雷霆密布于昆仑上空,整个天空因此变得无比耀眼,震耳欲聋的雷鸣让人灵魂都止不住阵阵颤抖。 而在这密集的雷霆中,我感觉自己体内气血翻涌,鲜血仿佛烧开了一般在四肢百骸中翻涌不息,几度欲破体而出。 吼!吼!…… 原本在天罚下重伤的祖龙之魂,此刻也从蛰伏中睁开了双眼,透过灵魂朝着长空发出声声忌惮的嘶吼。 雷霆贯穿长空,雷霆横扫天地。 在万千雷霆的侵袭下,昆仑山中千年不化之积雪尽数气化,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天罚中悉数坍塌,我的耳畔也响彻起无尽的雷鸣。 而这一刻,来自整个天地间的雷霆开始在苍天手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股浩瀚天光,直朝着我当头轰然落下。 此情此景堪比灭世,即便这道雷霆天光还没有降落地面,整个昆仑山都已经因此陷入了剧烈的颤抖。 周围的山峦仿佛地震了一般,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我周围的积雪也尽数气化,露出了下方怪石嶙峋的山体。 苍天之怒,毁天灭地! 饶是苦苦抵御天地攻击的帝释天,也在这一刻彻底变了脸色,当即收回了满天黄沙。 而化身五爪金龙的柳乘风,也不敢再翱翔九天,所有的真龙之力尽数回归于本体。 苍天之怒,即便是帝释天柳乘风这等存在,也不敢与之轻易抗衡。 帝释天和柳乘风此时也齐齐朝着我看了过来,脸上流露出无比的惊诧。 “魔!当诛!” 和先前一样的,和我之前在黄沙之地所遇见的沙民以及永生者一样的,苍天再度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浩瀚的雷霆天光轰然落下,犹如一道灭世天罚,就要将我连带着整个昆仑山一道挫骨扬灰化为尘埃。 在这种极致的压迫感中,我的身体止不住一阵哆嗦,浑身的鲜血也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 我的本体、残魂、分身,此时都放弃了对行将毁灭的神宫加以陨灭,纷纷抬头看向了苍天。 由前世力量所化的真佛,此刻也抬起了头,大量的佛光不遗余力汹涌而出,在长空中化出了一道覆盖十余里的卍字佛印,迎着雷霆天光扶摇之上,袭向了位居云端的老人,或者说是苍天的残念。 而与此同时,来自苍生杵的鲜血也从昆仑神宫中收回,化作了一个个鬼魅虚影,在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中直袭长空。 十四尊真佛虚影,此刻也在分身的调动下纷纷转动了身躯,抬头凝视向苍天,来自他们的真佛之力无所保留倾泻而出,最终汇聚成了一道七彩的光柱,袭向了苍天。 “苍天,我不知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但你终究已经陨落,你的残念还不足以陨灭于我!” 我朝着苍天发出一声怒喝,全盛时期的最强攻击在这一刻汇聚一处,齐齐朝着苍天发动了攻击。 轰!! 卍字佛印、血潮、佛光光柱,在这一刻和来自苍天的雷霆天光冲击于半空之中。 一时间,整个天地发出一阵剧烈的爆鸣,正午的天空仿佛瞬间归入永夜,化为了一片漆黑。 来自双方的力量不断溃散四周,也不断侵蚀着四周,周围原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山峰,顿时一座接着一座瓦解,一片接着一片夷为平地。 以我为中心数十里范围内,那密集环绕的山峦河谷,瞬间被夷为平地,化作了满眼疮痍。 苍天的意志,非凡人之念所能撼动,苍天的罪罚,非凡人之躯所能抵御。 可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终究不是真正的苍天。 苍天已死,黄天未立,苍天这一缕遗落在岁月长河之中的残念,终究没能奈何得了此时不弱于真神的我。 轰!轰!轰!!…… 密集的爆鸣声在长空接踵而起,在这番世间最强的冲击下,一座接着一座的真佛虚影轰然破碎,分身手中的十四子佛珠,其中的佛光也一颗接着一颗无光黯淡。 与本体以及残魂相比,只拥有十四子佛珠的分身无疑是最弱的,而在苍天的攻击下,由他所化的十四尊真佛虚影也率先毁灭。 可他终究只是分身,他存在的意义便是辅助于本体,庇护于本体以及残魂的周全。 而现在,他已经证明了他自身的价值,而他也还有着其他的剩余价值。 十四子佛珠从他的手中飞落,分身在我的意志下随即冲天而起,所有的神力从他的体内毫无保留爆发了出来,化出了他最后一道攻击,迎向了雷云密布的苍天。 苍天已非神明,苍天只是残念,他已没有分辨本体与分身的意识。 在我分身飞天而起的瞬间,来自他的雷霆天罚也因此侧转出一个小的幅度,却是放弃了对三生禅以及血潮的对抗,转而袭向了从一侧侵袭而来的分身! 蓬! 一阵清晰的血肉破碎声自长空响彻而起。 在苍天的这一天罚下,分身毫无意外支离破碎,他的肉身他的魂魄,甚至还没来得及尽数瓦解,就已经在天罚的毁灭之力下顷刻化为灰霾,弥散长空。 分身毁灭的瞬间,来自他的真佛光柱也轰击在了苍天持着长矛的手臂上,在他的臂膀间撕开了一道深长的豁口,整个天空也因此发出一阵震荡。 分身的剩余价值,在此时已经用尽。 来自残魂的三生禅,来自本体的血潮,也在苍天调转矛头对付分身之际迎面而来,卍字佛印和淡红的鲜血尽数冲击于长空。 轰! 卍字佛印贯穿了苍天的胸膛,鲜血之潮腐朽了苍天的发须,折断了苍天手中的长矛,一个接着一个血色诡魅从血潮之中飞跃而出,它们附着在苍天的身上,疯狂地蚕食着苍天的神力。 吼! 苍天发出一声怒吼,苍天意欲反击,可苍天已死,苍天已老,苍天已经满身创痕。 以苍天破碎的汹涌为中心,来自三生禅的真佛之力侵袭于他全身,苍天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大量的佛光沿着裂缝不断从中爆射而出,开始疯狂的瓦解着来自苍天的神力。 呜呖呖! 一阵阵亢奋的长啸也在长空之中响彻而起,那些由血潮所化的鬼魅,此刻也齐齐发出尖锐的咆哮,一根根细长的血丝从它们口中喷薄而出,却是顺着苍天周身的裂纹,径直深入于苍天的身躯,来自苍天的神力,也顺着这一根根血线,疯狂的涌入了鬼魅自身。 嗡! 众多鬼魅的这一动作,使得我手中的苍生杵忽的发出一阵剧烈颤鸣。 被鬼魅吞噬的来自苍天的神力,此时正疯狂的反馈于苍生杵,尽数涌入了杵中的恶鬼世界中。 恶鬼世界中,那一条条波光粼粼的血河,其中的血色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薄,逐渐变得清澈见底,与寻常世界中的河流没有什么两样,可其中的阴气以及腐蚀之力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在吞噬了苍天的神力后,不仅是恶鬼世界中,就连我体内的红尘泪,此刻也尽数退去了鲜血的色泽,化作了一汪甘洌的泉水,但其中至阴至寒之气,却比最开始时强上了百倍不止,就连积尸气在它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这一褪色的进程,从我吞噬了血湖之中的血水之后就开始发生,在吞噬了来自苍天的力量后蜕化的速度更是得以加快。 可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此时又该如何重新命名这一红尘泪。 但毫无疑问,在吞噬了苍天的神力后,蕴藏于红尘泪中的力量,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呜呖呖! 亢奋的鬼啸声再度自长空响起,冲天而起的血潮,此时也褪去了血色,化作了一道贯穿长空的长河,冲袭于苍天本体。 在这股水流的冲击下,这个由苍天残念所化的满头白发的老人,顿时陷入风雨飘摇。 由神力所化的他的长袍尽数破灭,水流犹如硫酸一般侵蚀着他的身躯,腐朽着他的皮肉他的鲜血,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水流在外冲击,佛光自内部侵蚀,在残魂和本体的内外夹击中,苍天的身躯正在走向瓦解,来自他的雷霆光柱也因为长矛的破碎,轰然溃散。 他的身躯在破碎,他的神力洋溢天空,整个昆仑的上空也因此陷入一片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在我如此强势攻击中,苍天的大半个身躯依旧尽数沦陷,他的半张脸也在流水和佛光的侵蚀下彻底瓦解,露出了下方由神力所化的晶莹骨骼。 苍天用仅剩的一只手撑着水面,他的手掌也因此在水流中化为腐朽破碎不堪。 苍天凝视着我,黯淡的目光照耀在了我的身上,可他终究只是残念,并不曾拥有自身的意志,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遵循着前世的本能。 “三千弱水,湮灭三千世界!魔……你重生人间,是人间莫大之浩劫!” 第五百九十九章 各怀鬼胎 “三千弱水,湮灭三千世界!魔……你重生人间,是人间莫大之浩劫!” 苍天凝视于我,苍天发出一声低吼,苍天走向了陨灭。 在留下这么一句让人倍感莫名的话后,来自苍天残念中的神力已经被三生禅以及流水化解一空。 而苍天的面容凝滞了,随着一阵狂风吹过,由神力所化的他的虚影支离破碎,最终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苍天,败了。 或者说,这一缕来自苍天生前的残念,消散在了我的手中。 三千弱水……有意思! 听着苍天消散前的这句话,我的心里发出一声冷哼,而一种虚脱感也随即在我的身上油然而生。 为了对付苍天的残念,我联合残魂以及分身,动用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强的攻击,却也因此身魂受创消耗颇多。 而现在,那道神符阵以及苍天虚影不复存在,留在昆仑山中的敌人,便只剩下了梵无天,以及与虎谋皮的帝释天。 柳乘风走了上来,扶住了身形虚晃的我,同时警惕地看向了帝释天。 帝释天是苍天的信徒,在我抹杀苍天的整个过程中,他都不曾有出手,而是带着一抹同样警惕的目光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忌惮。 是的,我和帝释天终究是不可调和的敌人,在解决了梵无天之后,我也必然要与他决一死战。 而此时,若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昆仑神宫以及梵无天,那么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对于这一点,外公柳乘风很明白,正因为如此,在刚才的这一战斗过程中,他并不曾动用全力,始终留着一部分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帝释天,我与天战损耗颇大,一时间恐无再战之力,接下来的梵无天,还希望由你代劳。” 我朝帝释天这么说道,对于他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携带。 与此同时,由三生禅所化的真佛在长空消散。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残魂重归于青铜镜,而贯穿于长空的流水此时也如银河落下,环绕在了我的周围。 “林笙,你莫要担心,梵无天不死,我是不会与你为敌的。” 帝释天立即看出了我的用心,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后负手而立,看向了前方满目疮痍的昆仑神宫。 神符阵破灭,具象化的苍天残念也消散在了我的强势攻击下,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昆仑神宫,此时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遍布神宫通体的符文已经尽数腐朽,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遍布宫墙周身,大量的神力也不断顺着裂纹从宫墙内部散逸,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而那枚悬浮于神宫顶端的天眼,此刻也随着神力的消散变得黯淡无光,一道道密集的裂纹遍布天眼内外。 只见帝释天轻轻招了招手,一缕黄沙当即飞掠而出,带着一抹岁月沧桑之力向着那枚天眼掠过。 风沙侵袭间,天眼中最后一缕神力消散一空,瞬间支离破碎。 天眼破碎了,整个昆仑神宫随即陷入了剧烈的震荡,一块块由神力凝聚而成的墙体开始从神宫之中坍塌坠落,最终化为黄沙消散当场。 “魔、魔……魔!千年前几度灭世的魔……哪怕转世重生沦为凡人,依旧不是我们这般永生者能有资格仰望……就连苍天也再度败在了你的手中!” 在昆仑神宫化为废墟之际,一个惊恐的声音响彻而起。 我朝着前方看去,却见随着昆仑神宫逐步瓦解,一个僧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他穿着一身由金丝编织而成的袈裟,身体已经完全佝偻,皮肉也因为脱水而干涸了下来,犹如一具干尸。 而在他的头顶上空,还悬浮着一块奇怪的三角碎片。 这块碎片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上面镂刻着一道道古老的符文,阵阵七彩的神光不断从中散发出来,萦绕在了这个僧人的身上。 这个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两百年来一直藏身昆仑神宫,致力于炼化圣人珏的梵无天。 而我刚才所爆发出来的这一攻击,哪怕是他也感到万分震惊,以至于神光浩瀚的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对于他的这番话,我不曾有丝毫理会,只是用余光不断打量着旁边的帝释天,以防他突然反水,转而联合梵无天对付我和柳乘风。 而帝释天的眼神此时也显得有些复杂,他时而看着梵无天,时而落向了我,似乎也陷入了犹豫。 毕竟梵无天也好我也好,都是他的生死大敌,我和他的合作,不过是联弱以横强的权宜之计。 但刚才我毫无保留所展现出来的真正实力,无疑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忌惮。 更何况,我的背后还有着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的黄沙之神茹若初。 一时间,场内的气氛显得分外的死寂,三方人马互相警惕的看着彼此,却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都不曾率先出手。 过了好一会,这种僵局方才被帝释天打破。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朝着梵无天张开了口,“梵无天,你我虽共事千年,然千年来却一直因为佛道之争水火不容。两百年前,你趁着我陨落之际,诛灭了我麾下所有门人,而今我卷土重生,也同样覆灭了你所有余党。如今放眼黄沙,留存于世的永生者,便只剩下了我和你二人。” 听了这话,梵无天惊骇的目光从我身上缓缓收回,干瘪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他看向了帝释天,点了点头,“是啊,世事难料!佛道之争祸及自身,千年以来,永生门繁盛一时,却自始至终都不是铁板一块。在对抗着九州道门的同时,也在对抗着彼此,在频繁的内斗中耗费了太多的元气和精力,以至于落得今日这番衰败凋敝的下场,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如今,仅剩下你我的永生门已经名存实亡,你还打算和我继续斗下去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帝释天的目光从梵无天的身上收回,却是落在了我和柳乘风的身上。 而梵无天也同样朝着我们爷孙看来,“你我的矛盾,只是出于对修道的不同见解与分歧。但永生门和天行门乃至整个九州的矛盾,却是注定了你死我活不可调和。” “我之前一直觉得林笙只是半神之境,所以才决定与他合作对付于你。可我小瞧了他,没想到他的真实实力已不亚于神明,就连苍天残念也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你我不妨重新合作,先解决了他们爷孙俩,再坐下来好好调解过往矛盾如何?” 这时,帝释天朝梵无天如是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对此,后者也同样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两权相害取其轻,如你所言,林笙和柳乘风才是你我最致命的威胁。”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像当年对付祖龙大人一样,再联手共战一场!” 最后,帝释天这么说道,却是听得我的心里一颤。 不曾想,我之前的担忧此时还是成真了,在见识了我真正的实力后,帝释天和梵无天终究还是对我产生了深重忌惮,终究还是选择了联手对付于我。 我当即握紧了苍生杵,汹涌周围的流水也发出声声咆哮,化出了一个个鬼魅警戒四周。 可对于帝释天的突然反水,一旁的柳乘风却是无动于衷,相反却是带着一抹凝重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浑身不觉一阵不自在。 “永恒的利益下,没有永恒的敌我之分,既然如此,且先杀了他们!” 和帝释天话落之后,梵无天不曾再有任何顾忌。 只见他的眉心突然绽开了一道深长的裂痕,他伸手抓住了悬浮上方的圣人珏,却是将其塞入了眉心之中。 圣人珏犹如第三只眼一般,嵌入了他的眉心之中,而他的整个人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涌动于他全身,他原本佝偻干涸的身躯,开始迅速生出新的血肉,转瞬间便从耄耋之年,化作了一个中年人模样。 重归年轻的他神力绕身,七彩的佛光从他的身上萦绕而出,在他的身后化作了一尊巍峨的真佛虚影,庄严而又圣洁,可他的本身却邪恶而又诡魅。 下一秒,他伸出了手,身后的真佛虚影也同样伸出了手,一道蕴育着磅礴佛力的掌印在我们上空应运而生,直朝着我和柳乘风镇压而来。 而在他出手的同时,帝释天也出手了。 大量的黄沙在他的周身重新汇聚,使得他再度化身为一尊黄沙巨人,他的五指紧握,一道犹如山岳的流沙之拳随之应运而生,有若流星一般自长空轰然落下。 可是,他的这一流沙之拳并非攻击于我们,而是袭向了前方的梵无天。 原本还一脸胜券在握的梵无天瞬间就变了脸色,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一道瞬息既至的流沙之拳,整张脸立即变得骇然狰狞了起来。 “帝释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言而无信!” 第六百章 外公的担忧 “帝释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言而无信!” 这一刻,梵无天发出了一阵怒声咆哮。 谁也不曾料到,在达成了协议之后,帝释天不仅没有对我和柳乘风发起攻击,反而袭向了梵无天!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响起,这一道流沙之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梵无天的身上。 对于帝释天的这一举动,梵无天没有做任何防备,在这一拳之下,浮现在他身后的真佛虚影轰然破碎,而他的双膝也在这一拳的威压之下重重砸在了地上,凛冽的黄沙侵袭周身,在他的身上划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鲜血淋漓。 帝释天的这一击,完全没有丝毫的实力保留,而后者随即发出一声痛苦惨叫,本要落向我们的掌印瞬间溃散长空。 黄沙不断冲击于他的身躯,他的血肉在风沙侵袭中迅速剥离,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在这一拳之下,以他为中心的千米范围内,顿时凹陷出一个巨坑,皑皑白雪消散一空,瞬间化为茫茫黄沙之地。 梵无天痛苦地抬了头,看向了化为黄沙巨人的帝释天,眼神里充斥着愤怒与不甘。 帝释天也同样看着他,由流沙所化的双眼之中流露着不曾掩饰的杀意狰狞。 “梵无天,与九州道门同门对付于你,是我筹划百年之大策,又怎会因你三言两语而突遭更改?” 帝释天如是言,又是一记重掌击于梵无天面门,“两百年来,你趁我陨灭之际,你将我天道一脉弟子斩尽杀绝,此罪为一!” 在这一掌之下,梵无天的半边脸深深凹陷了下去,整个人也随即倒飞出数百米,重重地砸进了后方的山峦之中。 庇身的真佛虚影意欲反击,可大量的黄沙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却是将他的真佛之力尽数吞噬。 “我信奉天道,昆仑神宫是吾心中之圣地,即便苍天陨落多年,亦不敢染指分毫。可你本为佛门人,竟鸠占鹊巢,妄图以神宫庇护己身,如今神宫更因你彻底陨灭,此罪为二!” 说话间,帝释天展开了双手,大量的黄沙毫无顾忌的倾泻而出,直朝着梵无天侵袭而来。 梵无天当即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他的血肉在风沙中迅速剥离,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你信佛道,你忤逆苍天,你是佛界在人间的代言人。因为你的暗中作祟,我的万千抱负始终未能如愿,永生门千年来更是止步不前,一直被困于黄沙一隅之地,如今更是在内乱中名存实亡,此罪为三!” “三罪并起,你说这世间之中,谁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敌人!?” 帝释天此时满目杀念,一记又一记重拳不断朝着梵无天落下。 而梵无天显然也没料到,后者对他的杀念居然如此深重,一直以他每每想要起身还击,可因为起手遭袭的缘故,此时肉身一次又一次被帝释天摧毁,根本没能发动出有效的反击措施,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被动挨打的境地。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而我也很乐得看着这番狗咬狗的一幕。 可我这么想着,一旁的柳乘风却将目光从战局中挪出,始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柳乘风的这一眼神,看得我浑身一阵不自在,过了好一会,我朝他说道,“外公,有话您直说。” 听了我这话,柳乘风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 过了好一会,他在犹豫中开口了,“外孙,祖龙当初的话,你还记得吗?” 祖龙当初的话…… 二十年前,祖龙曾留下一句箴言,只说我母亲将来的子嗣,将是是整个人间道门的敌人,而龙族也将在他的手中覆灭。 而母亲唯一的孩子,正是我…… 在这之前,棋叟严守柯参悟棋道,以天地棋局看破了我的宿命,在临死前也同样留下了一句箴言: 赤子入道命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因为祖龙这句箴言,身为至亲的柳乘风,在见我第一眼时就与我反目成仇,抹杀了彼岸的红尘泪,又险些诛杀于我,直到祖龙残念陨灭,将龙魂托付于我,方才就此罢休闭口不提。 而棋叟严守柯的这句话,也同样引来了觉禅寺的警觉。 可后来经过念冰情劫,眼下又赴入黄沙之地对付永生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将这一箴言有意淡化。 而就在刚才,苍天残念现身人间,却又以留存世间之神力,对我发动雷霆天罚。 “魔!当诛!” “三千弱水,湮灭三千世界!魔……你重生人间,是人间莫大之浩劫!” 苍天之言,此时依旧萦绕耳旁,却也让柳乘风的担忧再度挂上心头。 苍天无眼苍生倾……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箴言之中所说的苍天,指的恐怕并不是天地人间,而是那尊名为苍天的神明。 苍天的这句话,似乎也在冥冥之中,验证着严守柯临死前留下的那具箴言的真实性…… 可我已是凡人,我已忘去了来世今生,对于他们的这些话,亦是倍感莫名。 “外公,我知道您信奉祖龙。可您不会打算这个时候诛杀于我,抹杀人间潜在之祸患吧?” 我看着柳乘风看我的眼神,朝他这么问道。 柳乘风于我虽是至亲,但彼此的祖孙情谊却始终有着一种遥远的距离,不像和爷爷一般亲密无间,而我对他,也始终如他对我一样,有着一种深深的警惕。 对此,柳乘风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 “杀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着这样一个想法。” 柳乘风摇了摇头,说道,“我杀你,最好的机会是在觉禅寺时,在那滴红尘泪遗祸众生时。可当你的母亲亲自前来,当你和你的父母在坠龙山家人团聚,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杀你的机会了。” “毕竟我老了,在人间已经没有多少岁月,心中也后怕了,害怕因为你之死,而引得你父母与我彻底决裂,让天行门毁于一旦,让我老无所依。” 柳乘风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也充满了期许。 他语重心长朝我说道,“林笙,如今你已非常强大,强大得完全超越了人间众生,这世上除了神明,恐怕已没有人再是你的敌手,未来你也必将成为神明。但在你真正成为神明之前,我还是想以外公的名义郑重告诫你一句。” “不管祖龙所言是真是假,不管你将来是神是佛是魔,我希望你能如今天一样坚守本心,莫要让人间因你而饱受劫难。” 柳乘风今天的话说得有点多,也显得颇为苍老颇为慈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待我如此语重心长,以至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我点了点头,“外公,您的话外孙记在心里,人间是我的故土,有着太多我热爱以及眷恋的人,不管未来如何发展,外孙始终秉承正道,绝不会让您的担忧化作现实。”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听了我的这番承诺,柳乘风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前方的战局看去,慈善的眼神也在瞬间恢复了凌厉。 “既然如此,且看这场狗咬狗的战局,将会以何等结果收场吧!” “梵无天,帝释天,他们都是初代永生者,是害死祖龙的罪魁祸首,是九州的千年隐患。一旦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便一拥而上,决不能让他们这两大祸患再活过下一个百年!” 最后,柳乘风朝我如是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后也和他一样,朝着帝释天梵无天看了过去。 在遭到帝释天的突然偷袭后,梵无天一时间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几次想要施展无上法能,最后都被帝释天生生打断。 在帝释天的攻击下,梵无天不断倒飞而出,砸穿了一座又一座山峦。 可炼化圣人珏两百年,此时的他体内神力浑厚,已无限接近于神明。饶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依旧没有丝毫陨灭的迹象。 在帝释天的攻击下,他的肉身一次又一次毁灭,却一次又一次愈合,俨然已是不死不灭之身。 “帝释天,你还真没完没了了?当真以为自己还能像过去一样,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压制于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愤怒的怒吼从梵无天口中响彻而起。 二人的战局,此时已从昆仑腹地,延伸到了山峦与黄沙的边缘。 在帝释天一拳之下,梵无天的胸膛破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而他的身躯也倒飞而出,从千米山崖上一路跌落,摔在了山下的茫茫黄沙之中。 周围的天气,也因此由皑皑白雪,化作了灼灼烈日,狂风席卷黄沙充斥当场。 梵无天从黄沙之中爬了起来,一道道深长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他抬着头,看向了山崖之上凝视着他的帝释天,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愠怒。 帝释天无言,化身黄沙巨人的他也同样飞落黄沙,一记重掌直朝着梵无天当头落下。 轰! 一声巨响,漫天黄沙飞舞,一股浩瀚的神光也透过黄沙爆射而出,冲击四方! 第六百零一章 坐山观虎斗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覆盖千米见方的黄沙掌印自长空而落,重重地砸在了梵无天的身上。 可对于帝释天的这番穷追猛打,梵无天不曾有丝毫的躲避,而是抬起了头,看向了长空。 阵阵璀璨的天光,从嵌入他眉心的圣人珏中爆发而出。 在这道黄沙掌印落下的瞬间,来自圣人珏中的万丈光芒也随之冲天而起。 神光摧枯拉朽,在他的一眼之中,这道黄沙巨掌轰然破碎,化作了漫天黄沙飞扬当空。 而在这一短暂的空档间,梵无天双手掐诀,一道凌厉的光柱直朝着帝释天迎面袭来! 轰! 在这道光柱的轰击下,帝释天的胸膛当即被轰出一个硕大的洞口,化身黄沙之躯的他也止不住一个趔趄,朝着后方退出了数步,撞塌了数座沙丘。 帝释天的脸色大变,一柄由黄沙所化的长矛应运而生,大量的雷霆在矛头之上迅速凝聚,直朝着梵无天的眉心侵袭而去。 面对雷霆天罚,后者浑然不惧,却是以圣人珏正面相迎。 一时间,万千雷霆与神光相触于天地之间,无尽的雷光伴随着神力席卷四方。 轰隆隆!! 在二人神力的正面冲击下,整个天地都陷入了剧烈的震荡,周围的黄沙大地像是遭到一只只无形大手的撕扯般,裂开一道道深如沟壑的裂痕,不过眨眼间便已经破碎不堪。 这一次,是为帝释天和梵无天的第一次正面抗衡。 此时的梵无天一改先前颓势,不仅没有落入下风,甚至在还隐隐有了一种压制之势。 在圣人珏的加持下,梵无天浑身神光浩瀚,一尊由神光所化的佛影再度从他的身后应运而生。 神光与雷霆天罚冲击长空的同时,他身后的那尊佛影也缓缓转动了身躯,抬起了一道巨掌。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响彻全场,在神光冲击的同时,一道佛手印也随即从长空之中轰然落下,直朝着帝释天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帝释天抬起了头,流沙涌动的双眼之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凝重。 随后,他一手持长矛,一手化掌挥出,迎向了上方来自佛影的攻击。 轰! 双掌相触长空,引得佛光璀璨,黄沙弥漫。 这尊真佛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帝释天的意料。 在这一掌之下,帝释天由黄沙所化的手臂当即齐根断裂,以帝释天为中心,他周围大地瞬间塌陷,出现了一道覆盖数里的掌印凹痕。 一股磅礴的神威也随着这道佛手印轰然降临,帝释天就像遭到万仞高山压身一般,他的双膝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身上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黄沙犹如喷泉一般不断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随着佛影出手,眼前局势瞬间逆转,原本还所向披靡的帝释天,瞬间陷入了万分被动的警惕。 在梵无天获得这一喘息之机后,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他的对手,手中的长矛在佛威之下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最终轰然破碎。 长矛碎裂了,从长矛之中蕴育而出的雷霆天罚也化作漫天电光消散当场,而来自圣人珏之中的神光,此时也毫无阻拦的直袭于帝释天身躯。 轰!轰!轰! 在佛影以及圣人珏的双重攻击下,帝释天的身躯开始节节坍塌,黄沙犹如奔涌的鲜血一般不断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周围的天地也因此化为一片灰蒙。 “圣人珏下,我既神明,凡人之躯,又怎可与我为敌!” 这时,梵无天发出了一声怒吼,“帝释天,我知道你信奉苍天,在过去的岁月长河中,你也得到了苍天的力量传承,可苍天已死,圣人珏尤在。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实力,还能与我继续抗衡!?” 我和柳乘风此时也顺着他们的战事一路前行,来到了黄沙边畔。 而此时,梵无天俨然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量的神光犹如滔滔洪水一般,不断的从圣人珏中爆发而出,疯狂的侵蚀着帝释天的身躯。 在这一神力镇压下,帝释天终于无法再维持黄沙的形态,所有的黄沙从他的身上尽数剥离,露出了他的肉身本体。 只见帝释天跪在已经裸露出岩石的地面上,一道道裂纹以他为中心遍布大地。 在神力的冲击下,帝释天身上的血肉不断剥离,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却又一次又一次重新愈合。 在得到了天道传承之后,此时的帝释天俨然也超越了寻常永生者,和梵无天一样的,也都成就了不死不灭身。 可圣人珏下,帝释天终究还是弱了数分,在梵无天的这一强势攻击下,一时间却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林笙,你还要旁观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自己濒临绝境,帝释天痛苦的回过了头,朝着坐山观虎斗的我发出了一声怒吼。 听着帝释天的求助,我的心里微微一阵犹豫,随后带着询问的眼神朝着柳乘风看了过去。 毕竟以柳乘风的意思,我们的初衷是打算袖手旁观,待到二人两败俱伤之后,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可战局却并没有按照我们所想的那般发展,此时的帝释天,已然不是梵无天的对手。 “帝释天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奸诈小人,我们若真对他见死不救,一旦真陷入垂危之际,指不定他又会向梵无天求饶,和梵无天一同对付我们。” 柳乘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随后说道,“罢了,该出手的时候还是出手吧!” 对此,我点了点头,当即化作了一道残影,直朝着梵无天迅速掠去。 与此同时,来自红尘泪中的流水也从体内爆发而出,一道高达百米的浪潮随即在荒漠之中平地而起,直朝着梵无天汹涌而来! 呜呖呖! 浪潮转瞬即至,一个个由水浪所化的恶灵也随即从浪潮之中跃出,盘踞于梵无天周身,开始疯狂的蚕食着他的身躯。 已经化为净水的红尘泪,蕴育着无尽的至阴至寒之力,哪怕神光弥漫的梵无天,此时也受到红尘泪的侵袭,身躯当即腐朽开来。 只见这些恶灵不断撕咬着梵无天的本体,大量的神光伴随着血肉不断从他身上纷飞而出,引得他发出了阵阵惨叫。 随着我加入战局,眼前的局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在红尘泪的疯狂冲击下,梵无天的身躯不断腐朽又不断愈合,身后的佛影也在浪潮涌动中变得虚无缥缈,最终轰然破碎。 这一刻,梵无天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强势,降临于帝释天身上的强势攻击,也在瞬间被我瓦解。 “都给我滚开!” 在万千恶灵的疯狂攻击下,梵无天发出了一声怒吼,一道七彩的光晕从他眉心的圣人珏中冲击而出,席卷四方。 在这道光晕的冲击下,众多恶灵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一个个纷纷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由红尘泪所化的浪潮却并未曾因此消散,而是退出了光晕的冲击范围,在外围汹涌澎湃,涛声依旧。 “帝释天,你是不是疯了!” 梵无天万分忌惮的看着我,随后朝着帝释天发出了一声咆哮,“我和你的矛盾,只是出于修道理念的分歧,我们最终的目的,也无非是代替苍天,成为人间之神,成为人间的主人!” “可林笙是魔!他降临人间的唯一目的,便是毁灭世间!千年前如此,如今虽转世重生,可一旦觉醒前世,他照样会遵循过往的意志,将无尽的罪罚降临人间!届时,不仅是你我,整个人间都将因他而彻底毁灭,到时候你我之间的佛道之争,又还有什么意义!” 梵无天如此说道,似乎对我的前世也分外了解。 永生者、祖龙、无常祖师、苍天…… 他们这些走过了漫长岁月长河的人,都与我的前世有过交集,也对我的前世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担忧,偏偏他们对我的过往无所不知,而我自身却对过去一无所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不痛快,但也越发好奇,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然而,面对梵无天的质问,帝释天无动于衷。 当梵无天的攻击被我轻易化解后,帝释天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深可见骨的伤痕在须臾间恢复如初。 他看了一眼我,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梵无天的身上,“我知道林笙才是你我最大的敌人,也是人间最大的敌人,是苍天最忌惮的存在。但在彻底击杀你之前,这些后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随着帝释天话落,大量的黄沙在他的手心重新汇聚,原本已经被摧毁的长矛,此刻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一道道电光也再度从矛头之中探射而出,萦绕周身。 “林笙,收回你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诚心与我合作一场罢!待解决了梵无天,你我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话落,帝释天不曾有迟疑,当即举起了长矛,整个天空顿时雷霆大作! 第六百零二章 天刀临世 “林笙,收回你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诚心与我合作一场罢!待解决了梵无天,你我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话落,帝释天不曾有迟疑,当即举起了长矛,整个天空顿时雷霆大作! 轰隆隆!! 伴随着帝释天的这一动作,昏黄的沙漠上空顿时乌云密布,一道道雷霆从云层中轰然落下,不断轰击于帝释天的身躯。 这些雷霆落在帝释天的身上,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反而在不断强大着他自身。 在雷霆的不断加持下,帝释天的身躯开始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了百米之高。 可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黄沙弥漫,却是浑身电光汹涌。 一道道犹如实质化的雷霆遍布他的通体内外,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变得焦灼干燥,他的双眼也因此化作一片白炽。 此时的他,浑身电闪雷鸣,犹如雷神临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比先前强上了数倍不止。 在先前和梵无天的对战中,他显然没有动用自己的全力,刻意对我留了一手。 而现在的他,才是最强盛的状态。 活了两千年的老狐狸,果然还是不一般! 我的心里发出一声冷哼,可他话已至此,我若继续浑水摸鱼,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如果一再坐山观虎斗,难免逼得他和梵无天联手对付于我,而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有信心能同时对抗于他们二人。 “好!杀了他,我们再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留下这句话,我再度祭出了双鱼玉佩,一股上古力量当即从玉佩之中爆发而出,直袭我自身。 一阵身魂欲裂的痛楚再度席卷我全身,暗红的鲜血也随即从我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 在遭到双鱼玉佩反噬的同时,双鱼玉佩也开始回馈我自身。 在这股上古力量的牵引下,来自天地间的万千元素开始朝着我汇聚而来,化作了一个有血有肉有魂有魄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而这个人,正是由双鱼玉佩分化而出的受我自身意志控制的分身。 可这道分身并不是用于对付梵无天的,而是防范着帝释天。 “外公,你在此地先行休养,待到解决了梵无天,你和我的分身便一齐出动,务必将帝释天一举斩灭!” 我朝外公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后又将十四子佛珠交到了分身手中。 对此,外公点了点头,阵阵真龙之力从他手中青铜剑中萦绕而出,在沙地上刻画出一道道符文。 留下这句话,我的本体当即飞掠上前,原本溃散的流水再度汇聚,在我的脚下化作了一道汹涌浪潮,直朝着梵无天侵袭而去。 此时此刻,原本已逐渐被我遗忘的红尘泪,俨然成了继三生禅之后,我身上最强的克敌手段。 对于我的这一小动作,帝释天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一道道白炽的雷霆从长矛之中爆发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梵无天本体侵袭而来! 此时帝释天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我也不觉一阵万分忌惮。 而我也不曾有迟疑,大量流水也同样朝着梵无天冲击而去。 “千年来,我怎么也没料到你们俩居然会有联手的一天,真是可笑!” 梵无天发出一声震怒咆哮,面对我和帝释天的联手攻击,却是不敢有丝毫犹豫。 只见他盘膝坐地,来自圣人珏的神光冲天而起,而他的整个人因此迎风暴涨,化作了一尊神光弥漫的真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响彻间,一口直径千米的佛钟应运而生,庇护在了他的左右。 咚!咚!咚!…… 雷霆和流水几乎在同时朝着梵无天冲击而来,却都被那佛钟尽数抵挡,不曾伤及他本体分毫。 而化身真佛的梵无天,此时睁开了双眼,璀璨的佛光透过佛钟从他的眼中爆射而出,化作了两道凌厉的光柱直朝着前方的帝释天冲击而来。 轰! 这两道光柱从帝释天身上透体而出,他的身体也因此一个趔趄,朝着后方连着退出了三五步。 而与此同时,一道和梵无天一模一样的真佛虚影却是透过佛钟外发而出,瞬间出现在了帝释天的近前。 在帝释天后退的瞬间,这尊真佛虚影抬起了手,一道掌印径直朝着他的头顶轰然落下。 帝释天的头颅当即化作漫天电光破碎当场,无首的身躯止不住一个趔趄,手中的长矛也紧接着朝着那道虚影胸膛刺去。 可是,这道虚影的攻击虽为实体,但身躯却是一片虚无。 帝释天的这一长矛刺在了梵无天的胸膛之中,却是犹如刺入了空气中一般,不曾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 可与此同时,这尊真佛虚影再度伸出了手,却是径直抓住了帝释天的长矛。 大量的雷光涌动不休,下意识的朝着这尊属于梵无天的虚影侵袭而去。 可虚影不曾因此受到分毫创伤,反而一阵阵不安的开裂声却从长矛之中响彻而起。 在真佛之力的侵袭下,这柄长矛绽裂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纹,转眼间已经支离破碎。 而虚影一击得手后,却是不依不饶,他放弃了先前的佛法攻击,却是捏出了铁拳,一拳接着一拳不断朝着帝释天的身上落下,不曾有任何的花招。 出于对我的忌惮,帝释天隐藏着实力,殊不知梵无天也同样隐藏着实力。 在确定我们二人铁了心要一致对付于他时,梵无天也爆发出了自己真正的力量,此时的他几乎与真神无异。 在虚影一拳接着一拳的轰击下,化身雷霆之躯的帝释天浑身电光溃散,大量的鲜血伴随着黄沙不断从他的身上喷溅而出。 偏偏虚影无形,帝释天的每一道攻击落在他的身上,都化为了徒劳,俨然陷入了有力无处使被动挨打的境地。 见此,我不曾有迟疑,滔天的巨浪在我的意志下汹涌而起,不断朝着那尊佛钟发起了冲击。 水浪之下,至阴至寒的力量不断腐蚀着佛钟,引得佛钟之上佛力溃散,整个佛钟也因此变得黯淡了下来。 在召出那一道虚影后,梵无天便没有再朝帝释天多看一眼,而是带着一抹浓浓的忌惮看向了我。 “魔,你和帝释天联手,不过是各怀鬼胎。但帝释天如今已远不是我的敌手,你才是我最大的威胁,是世间最大的威胁!而今你已沦为凡人,而今我也将代表极乐净土,给予你应得的审判!” 梵无天如是言,却是不曾理会周围浩瀚流水,一道巨大的佛阵却是在我们上空应运而生。 随着佛阵形成,一道佛光冲天而起,整个天空像是被撕裂开来一般,顿时门户大开。 而在天空的那一道裂痕之中,有璀璨的金光汹涌旋转,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漩涡。 这是连通人间与佛界的极乐之门! 之前在朽木岭时,无常祖师曾以无上佛力将开启了这样一扇门,为的就是指引念冰归临极乐,而今这道极乐之门,却是经梵无天之手再度显现人间! 如此看来,梵无天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真佛的门槛,若是让他将那圣人珏彻底炼化,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将成为一尊真正的神明。 而我也越发理解帝释天为何对他如此担忧了,以至于明知势同水火,也要和我联手协作先将他铲除。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佛钟声起,阵阵密集的梵音从极乐之门中响彻而起,犹如来自万佛的低语。 我满心凝重的抬头看向了这道极乐之门,却见有什么东西正从极乐之门中降临人间。 那是一柄奇怪的匕首,只见它长约百米,通体为七彩佛光所笼罩,握把的末端还镂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佛头。 这柄匕首从极乐之门中探出,悬浮于当空,一股纯粹的真佛之力从中爆发而出,整个匕首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金色的刀罡当即从匕身演化而出,席卷天地。 刀罡掠过了天空,弥漫的风沙被一斩为二;刀罡划过了昆仑,一座座巍峨高山拦腰斩断;刀罡碾过了大地,地面绽裂开长达千米的深长沟壑…… 无尽的刀罡纵横天地,最终朝着我汇聚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我怎么也没料到,梵无天利用这道佛阵,竟是召唤出了来自极乐净土之中的力量,来对付我自身! 而这柄悬浮当空的匕首,并不像是寻常法器,更像是极乐净土之中某位真佛的随身神器! “魔!当诛!” 一声震天怒吼,从梵无天以及那极乐之门中齐齐响彻而起! 而在这一声怒吼之中,漫天刀罡携卷着无尽毁灭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席卷而来! 见此,我的心里大骇,后方的分身也当即念动法咒,来自佛珠的十四尊真佛虚影当即应运而生,庇护于我周身。 梵音缭绕,佛光弥漫,一轮七彩的光幕当即应运而生,笼罩于我周身。 刺啦啦!! 几乎在同时,漫天刀罡瞬息既至! 第六百零三章 隔空对话 刺啦啦!! 在光幕形成的瞬间,来自匕首的漫天刀罡转瞬即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飞掠而来。 每一道刀罡之中,都蕴藏着极为浑厚的真佛之力,以至于每一刀从光幕上划过,都引得光幕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因此绽裂开来。 在万千刀罡的攻击下,光幕不过顷刻间便已经破碎不堪,十四尊真佛虚影也因此激荡不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缥缈下来。 用不了多久,这道光幕便将彻底破碎,以我的肉身之躯,是绝对无法抵抗这柄神器的攻击的。 我面色凝重的看着梵无天,而梵无天也在满脸狰狞的看着我,他望眼欲穿,迫不及待想要看我被万千刀罡分尸当场。 “魔,你即便沦为凡人,可你终究是魔,你依旧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可你不要忘了,我的身后是极乐净土!净土中的真佛此时站在我这边,他们也和我一样迫切渴求着你的陨落!” 梵无天狰狞的笑着,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稍后,你将身魂陨灭,人间不会再有关于你的传说,而我将立地成佛,独坐莲花台!” “是吗,可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佛,我的佛法甚至比你更加纯粹!” 我朝梵无天如是说着,残魂也随之从青铜镜中分离而出,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此时的我巅峰实力已达半神之境,一旦使用三生禅,实力堪比真神,对付梵无天无异于杀鸡宰羊。 可出于对帝释天的忌惮,我在这一过程中都不敢再度使用三生禅。 毕竟三生禅需要动用我大量的神力,同时自身也要遭到前世莫大的反噬,而我之前已经用过一次,若是继续动用三生禅,那么接下来恐怕就难以再应付帝释天。 可此时,这柄来自极乐净土的神器临世,却也让我顾不得这么多了! 本体、分身、残魂,这一刻皆双手合十盘膝坐地,阵阵真佛之力当即从三者体内汹涌而出,注入了苍生杵的净土世界中。 这股真佛之力掠过了净土世界,直接投射在了佛树下我的佛影之中,而佛影也随即睁开了眼,一眼看破苍穹,一眼看破时空。 而此时,我的意识再度回归到了过去,再度回到了我前世的近前。 前世浑身鲜血淋漓依旧,可他已经不再黄沙中,却是步入了九层妖塔中。 他抱着茹若初的遗身拾阶而上,来到了九层妖塔的最顶层,而在第九层的陵宫中,那口充斥着淡蓝色液体的七星棺再度映入我的眼中。 前世发出一声叹息,将双鱼玉佩为茹若初戴上,又将她的遗身放入了七星棺中。 在他的意志下,水晶棺悬空而起,一口木棺飞出,套在了水晶棺之上,紧接着又有一口石棺笼罩而来。 一座能让人永生的七星棺就这么成了。 做完这些后,前世犹豫了一会,随后看向了自己胸前的那枚圆形玉佩。 这块玉佩我之前曾看到过,它已经碎裂了,以玉佩的中心为起点,有三道深长的裂纹一直蔓延到玉佩的边缘,将其生生分割成了三个部分。 随后,前世伸出了手,在阵阵神力激荡中,这块玉佩支离破碎,而其中一块三角状的碎片却是被他取了下来,悬空在了七星棺的上空。 这块三角状的碎片,正是帝释天所说的圣人珏,而此时圣人珏悬浮于七星棺上方,阵阵神光照耀于棺材周围。 “未来,这一会儿的工夫,你已经在我这光顾了多次,看来未来的历程并非坦途。” 和之前一样的,前世很容易就察觉到了我的所在,他回过了头,看向了前方的一片虚无。 可此时的我,只不过是一缕穿越时空的意识,并不能与他直接进行对谈。 而前世也显然知道这一点,却是自顾自的指着那枚圣人珏说道,“未来,这片碎玉我且留在了九层妖塔中,将来有朝一日你奔赴黄沙,和若初一道前来妖塔寻觅她的前世,记得将它拿走,这枚碎玉可以助你成神。”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不曾料到,这所谓的圣人珏,居然是前世专门为我而留,并且特意在此时对今生的我加以叮嘱。 可让我万分恼火的是,前世虽然算出了我会前来九层妖塔,却算错了我来到九层妖塔的年月时辰。 前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圣人珏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梵无天偷走了,现在他正拿着圣人珏对付我自身呢,你倒好,直到现在才告诉我留下圣人珏的用意,你是存心坑我是不是! 这一刻,我的内心止不住一阵骂娘,感情眼前我所遭遇的劫难,都是前世造下的孽! 可我本一缕意志,无法和过去的自己当面对质。 而前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我说道,“哦对了,万一哪天你死了,替我去阴间看一眼彼岸吧。” “千年前我游走三界时偶遇了她,误将她当成了念冰,对她说了太多花言巧语,许下了太多海誓山盟,事后才发现认错了人,但为时晚矣,人家已芳心暗许,吓得我自此不敢再赴入阴间。” “可我没想到她对我情根深种,哪怕千年过后依旧念念不忘,就在不久前,她的眼泪成了精,竟然不顾阴阳两界的法则跑来人间找我,吓得我赶紧把她封印在了聚魂棺中。要是让世人知道阴间神明赴入人间,可难免引来三界大乱。” 前世的话,顿时让我满头黑线。 前世啊前世,你到底要害我到什么时候?你可知道,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娶了彼岸为妻,甚至许诺在此次黄沙旅程结束后,我就要赴入阴间和她团聚? 可当初我第一次动用三生禅时,你为什么不早点将事情真相说出来?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非得坑害于我? 我的心里怒骂着,可前世不以为意,只见他的手一招,一缕来自茹若初遗身的神力从七星棺中萦绕而出,随后在前世的意志下飞离了九层妖塔,落入了未知的远方。 做完这些后,前世变得满目疲惫,他背靠着七星棺,背靠着茹若初的灵柩,眼神里流露苍茫。 “我这一世,做了太多的错事,辜负了太多的人……罢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让你替我承担这一切罪过吧。” “若初死了,念冰走了,我以神明之躯继续活在人世已经没有意义……可彼岸,我得给她一个交代,但我已经没有时间,还是让未来替我承受这一罪过吧!如果未来你也害怕她,就让你的来世去面对她。反正我不敢再招惹她了,一时疏忽惹下的风流债,没个三世又岂能轻易还清……” 前世的话音越来越微弱,可前世的神力却变得越发璀璨,却是透过了我穿越时空的意志,直袭于我身处现实的残魂!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残魂口中响彻而起,也将前世与我的对话匆匆打断。 当我带着满心愤恨回归现实时,残魂的眉心已经裂开,一道佛眼随即在眉心应运而生!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再度响彻而起,和先前一样的,一尊高达百丈近乎实质化的真佛虚影当即现身长空! 在这尊真佛出现的瞬间,由十四子佛珠所化的光幕终于抵达了极限,瞬间之力破碎,十四尊真佛虚影也随即黯淡归于无形。 可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佛威却是从由三生禅所化的真佛虚影中爆发而出,一道凛冽的气浪随即侵袭四方。 前世和我说的很多,可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一瞬间。 三生禅下,我所调动的是为前世神力,而前世神力之下,此时的我俨然已化作神明,迎战的是为来自极乐真佛的神器! 在这股凛冽气浪冲击下,那一道道朝我肆掠而来的刀罡支离破碎,化作了佛光消散长空。 前世于我之言,此时被我短暂忘怀,此时我最为关注的,是为眼前之战。 颠倒所有刀罡尽数溃散后,我抬起了头,看向了那柄来自极乐净土的匕首。 这柄匕首,此时正不断朝着我落下。 匕首每落下一分,其中的佛威镇压之力便强盛一分,以我为中心方圆十里范围内的大地,也因此黄沙散尽,露出了下方坚硬的岩石。 可岩石的大地也承受不住这一威压,却是一层接着一层不断溃散化为灰霾,整个地面因此被凹陷出一道巨大的深坑。 “梵无天,你想借真佛之手杀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我发出一声咆哮,手中苍生杵直至苍穹。 来自前世的真佛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光柱直袭长空,袭向了那柄不断朝我落下的匕首之中!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响彻苍穹! 这柄匕首,我不知是来自极乐净土的那位真佛,可他的真佛之力,俨然不及前世的我。 在我的这一全力一击下,那不断从匕首中震荡而出的刀罡尽数消散,而匕首本体在真佛之力的冲击下,却是消散了所有佛光,犹如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一般,生生被我打回了极乐之门中。 而我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梵无天的身上。 “梵无天,你激怒了我!” 第六百零四章 新的世界 “梵无天,你激怒了我!” 当那柄匕首被生生打回极乐净土后,我携着三生禅的余威,怒目看向了梵无天。 梵无天虽属佛门,但对三生禅的奥妙显然不甚了解,看着我再度爆发出堪比真佛的佛力,整张脸顿时因为恐惧而扭曲了起来。 “不!不可能的,你已沦落为凡人,怎么可能还有着对抗神明的力量!?” 梵无天愤怒的嘶吼着,可声音也在恐惧中发出阵阵颤抖。 可我已经无心与他理会,一道真佛掌印直朝着他轰然落下。 在这一掌之下,那坚厚的佛钟犹如薄纸一般顷刻破灭,由佛力所化的真佛虚影,也在这一掌的余威下轰然破碎,露出了梵无天的本体。 梵无天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在我的攻击中倒飞而出,连着撞塌了数座沙丘,待到落定时早已鲜血淋漓。 梵无天败了,天空中的佛阵瞬间荡然无存,对帝释天呈现出碾压之势的虚影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我一步上前,苍生杵指向了梵无天,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侵袭于他本体。 为了对付梵无天,我已经连着动用了两次三生禅以及两次双鱼玉佩,所消耗的神力颇为巨大,怎么着也得收回点利息才行。 啊!! 噬魂术下,梵无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来自他的神力,顺着吞噬之力开始疯狂的涌入三生禅中。 在过去的两百年中,梵无天一直在竭力炼化着圣人珏,他此时所拥有的神力,都是来自于圣人珏。 而圣人珏属于我的前世,也就是说本就属于我,此时我抽取他的力量,本就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趁着三生禅的余威,我开始疯狂的吞噬着来自梵无天体内的神力,而与此同时,分身也在我的意志下飞掠出身,直袭向了一旁的帝释天。 梵无天已经落败,帝释天对我而言已经是一枚没有任何意义的棋子,可他也终究是我在黄沙之中最大的敌人,我没有必要再将他继续留着。 吼! 在战局落定的同时,一声震天龙吟也响彻而起,只见柳乘风身躯瞬间萎靡了下来,一头五爪金龙从他佝偻的身躯中呼啸而出,和着我的分身一道,同样对帝释天发动了攻击。 在梵无天虚影攻击下,帝释天已经消散了先前的雷霆形态,他的本体已经遭受重创。 而此时,看到我的分身以及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同时朝着他侵袭而来,他的眼中也流露出无尽惊恐。 “林笙,柳乘风,你们言而无信!” 帝释天发出一声愤怒咆哮,可在真佛之力的镇压下,刚刚站起来的他,双膝却又再度砸在了地上。 五爪金龙从他旁边飞掠而过,凌厉的爪牙在他破碎的胸口再度划开一道深长的裂纹。 “言而有信是君子之行,可我从未自诩君子!” 我朝着帝释天冷哼了一声,随后走上前,一脚踏在了梵无天的胸膛上,当即伸出了手,直接抠向了他的眉心。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梵无天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我的这一动作下,长生天的头颅当即破碎塌陷下来,那颗嵌于他眉心的圣人珏,此时已被我生生从他的血肉中抠了出来。 “圣人珏,本就是我前世留给我之物,你区区一个外人,竟然也敢妄自染指,真是不知死活!” 我手握圣人珏,朝着梵无天发出一声冷哼,可手中的动作未停,来自梵无天的神力,此时依旧源源不断从他的体内剥离而出。 可很快,我又深深皱起了眉头。 噬魂术下,被我吞噬的力量理应受我自己掌控才对。 这不知为何,这股来自梵无天的神力,却并没有如我所料一般融入我的身躯,更不曾化作我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嗡! 就在这个时候,苍生杵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一股比噬魂术更为磅礴的吞噬之力从中爆发而出,也同样朝着梵无天侵袭而来。 本应归入我体内的神力,此刻竟是被苍生杵生生夺去,尽数朝着杵身之中汹涌而来! 萦绕在杵身的诸多符文,此刻也突然绽放出一股耀眼的紫色光华。 苍生杵共分三面,一面为佛,寓意佛门;一面为鬼;代表鬼道;一面为人,意味着道门。佛、鬼、道三者一体,则代表着天下苍生,故而名曰苍生杵。 在修行了鬼道之法以及佛法之后,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以及净土世界已经被我陆续发觉,并且极大的提升了我本身的实力。 净土世界中有浩瀚的佛光,有数之不尽的菩提树,还有着众多古佛虚影,更有着属于我本身的佛树,是我参悟三生禅的最大依仗。 恶鬼世界中的尸山血海,在经过血湖之血以及雷霆天罚的接连冲击后,如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万千厉鬼的日夜祷告中,流淌其中的鲜血已变成了无色的水流,也成了我自身的一大杀手锏。 净土世界、恶鬼世界,对我而言已是再熟悉不过,但这些日子来,却唯独不见本应共存于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 可就在这时,苍生杵上镂刻的那张人脸却是突然睁开了眼,一股璀璨的光华却他的眼中爆发而出! 而来自梵无天的神力,此时竟是疯狂的朝着那张人脸之中汹涌而去! 我的意识顺着神力掠向了那张人脸,探向了苍生杵内部,却发现在苍生杵当中,除了净土世界和恶鬼世界外,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却是在我的感知下悄然打开了…… 在我的感知中,这片新的世界赫然是一片虚无,一片混沌,眼前尽数一层拨不开的灰蒙尘埃。 而随着圣人珏中的神力涌入,眼前的这片混沌开始缓缓沉积,四处飘扬的尘埃也不断凝聚,在神力的萃化下化作了黄土,化作了岩石,化作了一小片萦绕混沌之中的浮岛。 在神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下,这片浮岛开始迅速增大,逐渐化作了一片苍茫大地。 各种山川、平原、高原、盆地,随之初具雏形。 随着这片苍茫大地出现,世间的混沌被拨开了,有了大地,也有了天空。 神力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汇聚出一条璀璨的银河,凝聚出了星辰、阳光、月亮。 神力弥散大地,化出了江河湖海,化出了冰川沼泽,化出了森林,化出了草野…… 不消片刻工夫,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就这么形成了。 一眼看去,只见这个新世界约有百里见方,有天空大地,有日月星辰,有山川湖海,有沙漠平原,有森林草野。 除了没有动物以及人的踪迹外,这片新世界几乎和人间没有什么不同。 在神力的加持下,这片新世界犹如创世一般迅速出现在了我的意识中,出现在了苍生杵中,这种感觉万分奇妙。 对此,我的心里也颇为惊诧。 要知道,这股神力是来自梵无天,或者说是来自被梵无天炼化的部分圣人珏的力量。 莫不成,这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其实就是圣人珏本身,或者说是与圣人珏有着莫大的联系? 对此,我万分疑惑,可无论苍生杵还是圣人珏,都是来自我的前世,其中究竟有何玄妙,却已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至少不是现在所能明悟。 至于这第三世界究竟能带给我什么好处,此刻我也是一头雾水,也无暇去钻研这些,只因眼下和梵无天以及帝释天的战斗仍在继续。 带着这一想法,我的意识从新世界中抽回,重新回归了现实之中。 而在我分身注目苍生杵的这一瞬间,现实中的战局却已发生巨大的转变,超乎了我的意料。 被剥夺了圣人珏后,不可一世的梵无天已经彻底沦为一条死狗,卑微的被我踩在脚下,苍生杵还在疯狂的吞噬着他体内残留的圣人珏神力。 可另一边,由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突然发出一声哀鸣。 只见原本被我分身以及柳乘风镇压下来的帝释天,他的本体竟是化作了漫天电光消散当场。 而紧接着,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了阵阵密集的雷鸣,一道接着一道粗如水桶的雷霆轰然落下,纷纷侵袭在了五爪金龙身上。 雷霆天罚,本就是龙族的克星,五爪金龙庞大的身躯,在天罚之下避无可避,诸多雷霆尽数侵袭于他的身上,引得大量真龙之力溃散当场。 随着五爪金龙受创,柳乘风本体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丝丝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激荡而出。 诸多雷霆不仅攻击着五爪金龙,更是攻击着我的分身,可分身此时置身十四尊真佛虚影庇护下,并不曾受到丝毫波及。 “帝释天,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你的真正实力,隐藏得还不是一般的深!” 我抬起了头,看向了上空漫天雷云。 而此时,梵无天体内的神力已经被苍生杵尽数剥夺,没有了圣人珏的他,被吞噬了所有神力的他,再也没有了先前堪比神明的强势和气魄,也没有了与我抗衡的资本。 在我一脚之下,他的整个头颅当即轰然破碎。 我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轰隆隆!! 天空之中,雷声大作。 在我话落间,漫天的雷云迅速凝聚,演化出了一道巍峨的人影。 可这道人影并非先前所见的苍天,而是帝释天本身! “林笙,你过去为神明,未来也必将成为神明。要想对付你这等棘手的存在,又怎能一开始就揭开所有底牌?” “而今梵无天已废,且让你我于人间一决高下!” 第六百零五章 奴其魂魄,挫其皮骨! “林笙,你过去为神明,未来也必将成为神明。要想对付你这等棘手的存在,又怎能一开始就揭开所有底牌?” “而今梵无天已废,且让你我于人间一决高下!” 由雷云所化的帝释天隔着长空凝视着我,一柄电光闪烁的长矛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时此刻,帝释天却是代替了苍天残念,位居苍穹睥睨众生,仿佛他就是苍天,而苍天就是他自身,一股属于神明的压迫感也从他身上外发而出,侵袭我身。 “帝释天,我承认你很强,但你在此时以最强之姿与我为战,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我朝着帝释天发出一声怒喝,来自三生禅的力量开始迅速地朝着我本体汇聚而来。 “是吗,那就让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帝释天高居云端,朝着我如是说道。 大量的雷云朝着他迅速汇聚而来,他手持长矛,犹如一尊雷神一般,裹挟着漫天电光自长空而下,朝着我当头降临而来! 轰!轰!轰!! 随着他的下落,整个天空顿时响彻起密集的雷暴,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闪电蜿蜒划过天际,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不闪不避,由真佛之力所化的真佛此时庇护我周身,万千闪电在接触到真佛虚影的瞬间,便瞬间湮灭化为无形。 而我缓缓掐出了一道手诀,大量的卍字佛印在我的周围汇聚而出,齐齐朝着帝释天当空轰射了过去。 秉承天道的帝释天,无疑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但他终究不是真神。 三生禅下,我即人间无敌! 在漫天卍字佛印的攻击下,那不断从帝释天身上外发而出的雷霆尽数湮灭,萦绕在他周身的雷云也在佛威镇压之中烟消云散。 不过眨眼工夫,充斥于他周身的雷霆之力全部溃散,他的本体也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我的近前。 可此时,帝释天距离我已不过百米距离,所有雷云消散后,他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无尽的狰狞和狂热。 真佛之力开始肆无忌惮的侵蚀着他的肉身,他的身体当即裂纹遍布,大量的血肉飞溅当空,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可阵阵生命力量又不断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修复着四分五裂的身躯。 全盛状态下,帝释天和我依旧有着深如鸿沟的差距,饶是他动用了自己的全力,却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但让我万分不解的是,他在自己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不仅没有选择退缩,反而以肉身硬抗着来自我的三生禅攻击,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固执的朝着我冲击而来。 不过眨眼间,帝释天便已抵达了我十米近前,来自三生禅的佛威也在这一刻强盛到了极致。 在我的这一镇压下,他不断撕裂的血肉再也无法如先前一般再度痊愈,一根根森白的骨骼从他的身上暴露而出,整个人也随即化作了一具活着的白骨骷髅。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从他的身上响彻而起,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随即遍布了他通体骨骼。 他的双腿,他的脊椎,他的肋骨…… 在佛威镇压下,他的大半个身躯已经尽数湮灭,化作了灰霾飘散在浩瀚佛光中,在终于抵达我近前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颗破碎不堪的头颅,以及一截右手手骨。 所谓不死不灭,只是相对于芸芸众生,在真正的神力攻击下,哪怕是神明都将有陨落的一天,更何方区区一介凡人? 帝释天的生命气息已经变得非常微弱,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他的魂魄也在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只剩下一颗头骨一截右手的他,还是出于本能的朝着我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在我近前划过。 “帝释天,你还想玩什么花招?” 一声怒喝,苍生杵被我高高举起,重重刺入了他的那颗破碎的头颅之中。 蓬!! 真佛之力伴随着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一并倾泻而出,冲击于帝释天的头颅,更冲击着他的魂魄。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帝释天的头颅轰然破碎,他的三魂七魄也尽数瓦解,只剩下一截手骨飞落黄沙。 一击过后,尘埃落定,原本雷声大作的黄沙上空瞬间陷入了死寂,漫天的雷云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结束了…… 在我抹杀了帝释天的瞬间,来自三生禅的前世神力也随之抵达了尽头,瞬间从我身上消散一空,而绽开于残魂眉心的佛眼也随即重新闭合,一种虚脱感顿时油然而生。 可好在帝释天已经陨灭,梵无天虽然还没有死,但被我剥夺了神力挖走了圣人珏后,已经与废人无异。 此时,他还在地上痛苦挣扎哀嚎着,他眉心那道硕大的血洞虽然已经愈合,但原本还一副中年人面容的他,此时却是瞬间苍老,化作了一个耄耋老僧。 梵无天在灵山的菩提树已经凋零,被剥夺了所有力量的他,此时已不再永生,沦为了芸芸众生,他在我眼里已经与蝼蚁无异。 “哈,哈哈哈!千年来,我们永生一脉一直在神明的夹缝间苟且求生……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覆灭的下场!毁在了神明手里,更毁在了自身的内乱中!多么可笑,多么荒诞!” 梵无天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犹如疯癫一般发出声声不甘的咆哮。 “是啊,这一次黄沙之行,确实充满了太多的意外和变数。” 我提着苍生杵朝着梵无天一步步走去,“我们九州道门此次赴入黄沙,目的便是将你们永生门斩尽杀绝,却不料在我们赶来之前,你们就已经在内乱中两败俱伤。我虽谈不上坐收渔翁之利,但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如今的结局对我而言甚是满意。” 说话间,我已来到了梵无天近前,将苍生杵抵在了他的额头。 “梵无天,我不确定你是否还能永生。但在你死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转世重生!” 说话间,一股来自恶鬼世界中的磅礴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梵无天侵袭而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梵无天的口中响彻而起,在这股吞噬力量的作用下,梵无天苍老的身躯无力地瘫倒在了黄沙之中,而他的魂魄却是被我从肉身中摄取了出来! 永生者之所以能永生,只因为他们的魂魄能绕过阴间,在人间之中直接转世重生,而像梵无天这样的存在,我不确定他的魂魄在覆灭之后,是否还会再有重新聚合的可能。而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的魂魄收入恶鬼世界中,让其沦为我的鬼仆,永世不得超生! “魔……你这个万恶不赦的魔!我今日虽要死在你的手里,可佛光早已照耀黄沙!极乐净土的真佛不会放过你,用不了多久……你也将赴我的后尘!” 梵无天发出声声恐惧的咆哮,可他的魂魄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摄入了苍生杵中,纳入了恶鬼世界中。 在魂魄步入恶鬼世界的刹那,他的所有意识瞬间被剥夺,和恶鬼世界的其他鬼灵一般,他的双眼瞬间空洞,化作了一具空壳。 原本还对我饱含敌意的他,此时却是朝着我意志所在的方向恭敬跪下,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任你本领通天,入了恶鬼世界,你就是我卑贱的鬼仆!” 我朝着梵无天的魂魄啐了一口,随后将意识从恶鬼世界中收回,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一道流水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将梵无天的肉身尽数淹没。 在流水的侵蚀下,梵无天的肉身像是被投入硫酸中一般,瞬间腐朽消散于无形。 奴其魂魄,挫其皮骨,人间强者最惨淡之结局,莫过如此。 至此,关于永生门的恩怨,终于可以宣告结束,而我也将手探入了怀里,打算拿出圣人珏。 毕竟先前动用三生禅时,前世曾告诉我,圣人珏是他专门为我而留,可以助我成为神明。 而梵无天体内来自圣人珏的神力,更是无意开启了苍生杵中的第三个世界,其中的玄妙我依旧莫名,也需花费一些心思加以参悟才行。 可伴随着这一动作,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我记得在将圣人珏从梵无天眉心抠出后,我便将其放入了怀中,随后专心对付于帝释天,可此时我却掏了个空。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从我的心中油然生起。 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了头,朝着地上那半截来自帝释天的手骨看了过去,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我的那枚圣人珏,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帝释天那截残手之中! 大事……不好! 我的心里暗道不妙,一股真佛之力当即从我身上爆发而出,直朝着那截残手汹涌而去,想要将其彻底毁灭,想要将圣人珏收回囊中。 轰隆隆!! 可几乎在同时,天地突然变色,一道雷霆天光突然自长空而落,重重地轰击在了那半截残手之上! 第六百零六章 他欲成神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突然变色,一道雷霆天光自长空而落,重重轰击在了那半截残手之上! 电光伴随着沙尘肆掠四方,而帝释天弥散在天地间的残魂阴气,竟是伴随着一股磅礴的生命力量朝着那半截残手之中迅速凝聚。 在我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这半截残手竟是迅速地生出了骨骼生出了新肉,那汇聚而来的阴气,此刻也在电光之中迅速重组,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魂与魄。 帝释天……此时竟然在复生! 我的心里大呼不妙,一道汹涌的浪潮几乎在同时就朝着这具正在重组的身躯冲袭上去! 哗啦啦!! 水浪冲击下,这具已经重组了大半的身躯瞬间在水浪间沉浮,他新生的血肉在水流侵蚀下,一层层再度从身上剥离。 可那股生命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以至于身躯新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流水的腐蚀。 潮起潮落间,只剩下半截残手的帝释天,竟是再度复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林笙……看来你还没有真正参透,何为真正的不死不灭!” 水浪侵蚀着帝释天,使得他的身躯不断腐朽随后又新生,而他隔着水浪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我乃苍天的信徒,我信奉天道,自身与天地同寿,人间不灭,我既长存!即便你为真神,也休想诛杀于我!”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沉了下来。 帝释天的这一不死不灭之奥妙,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不曾想居然还有着如此秽土重生之大能。 “人间不灭你既长存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和梵无天作伴吧!”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随后迎着雷霆踏着水波飞掠上前,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从恶鬼世界中爆发出来,顺着苍生杵直袭于帝释天自身! 水浪之中,帝释天的身体重重一个趔趄,魂魄随之呼之欲出,就要被苍生杵所吞噬。 帝释天的脸色也随即一变,一道道雷霆在他的意志下从长空而落,化作一道密集的电网阻隔在了我们二人中间。 与此同时,他的整个人迅速的朝后退去,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也不断朝着他轰射而下。 可是,这些雷霆并不是攻击于他自身,而是袭向了他手中本属于我的圣人珏! 梵无天花了两百年的时间,都不曾将圣人珏炼化,可在这一道道的雷霆轰击下,圣人珏通体竟是绽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纹,来自其中的无尽神力也从中汹涌而出,疯狂的涌入了帝释天的身上。 这……这帝释天是想成神! 我的心里顿时大骇,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直接穿过了前方层层电网,朝着帝释天侵袭而去。 苍生杵对圣人珏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感应能力,在察觉到来自圣人珏中的神力后,刚刚初具雏形的新世界当即门户大开,一股同样磅礴的吞噬力量也随即从新世界之中汹涌而出。 恶鬼世界,新世界,来自两个世界的吞噬之力此时皆指于帝释天本身,一者噬其魂魄,一者噬其力量。 而在这两者力量的冲击下,帝释天瞬间犹如深陷风雨飘摇,他的魂魄在体内激荡不休,由圣人珏涌入他体内的神力,此时也不断的从身体里散逸出来,尽数涌入了苍生杵中。 “林笙,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前世的圣人珏!” 这一刻,帝释天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永生之躯又如何?我终究只是一介凡人,身为凡人,就必须对那你们神明卑躬屈膝。千百年来,我一直在你们这些神明的夹缝之中求存,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岁月!而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和你们一样,也成为一尊屹立天地间的神明!” “唯有如此,我才能从棋子转变为下棋人,我才能掌控我自身的命运!而我想要达成这一夙愿的唯一契机,便是你当年留在九层妖塔之中的圣人珏!” “现在,这是我距离成神之愿最近的一次,又怎能付诸东流!?” 帝释天发出着声声不甘的咆哮,可苍生杵已经离他越来越近,来自两个世界的吞噬力量也变得越发深厚了。 咔擦!咔擦!咔擦!…… 在雷霆的不断轰击下,圣人珏已经尽数碎裂,消散天地间,而其中所蕴藏的浩瀚神力,此时也纷纷涌入了帝释天的体内。 但神力并不曾在他身上支撑多久,紧接着又如潮水被吸入了苍生杵中。 不仅是这股神力,就连他的魂魄此时也被我生生从身躯里摄取了出来,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恶鬼世界,和梵无天一样沦为我的鬼仆。 “成神,你也配?还是甘心的当我的鬼仆吧!” 我朝着帝释天发出一声冷笑,苍生杵在我的意志下也随即再度深入三分,就要将他的魂魄彻底揽入恶鬼世界中。 轰隆隆!!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再度雷霆大作,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忽然从长空侵袭而来,让我忍不住一阵身魂颤抖。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却见密布上空的雷云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人的虚影。 这个老人,正是苍天的残念,先前在昆仑山时,他的虚影已经被我覆灭,可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却又再度显现世间了。 “苍天,我是您在人间最后的信徒!救我……救我!我继承有您的天道,您理应庇佑您的子民!!” 这一刻,就要被苍生杵彻底吞噬的帝释天,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朝着苍天残念发出了求救。 苍天显然也察觉到了来自他的天人感应,缓缓朝着我看来,两道天光从他的双眼之中挥洒而出,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魔!当诛!”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彻苍穹,一柄长达千米的长矛出现在了苍天的手中,朝着地面上的我重重刺下! 轰隆隆!! 一股蕴育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雷霆天光从长矛之中爆射而出,跨越了长空直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该死!”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忍不住大骂了一句,不曾想在我就要镇压帝释天的这一刻,苍天的残念竟然会突然现身搅局! 见此,由双鱼玉佩所化的分身当即迅速飞掠上前,十四尊真佛虚影随即应运而生,爆发出一道光幕笼罩我们周围。 轰隆隆!! 几乎在同时,那道雷霆天光已经轰然落下,整个光幕顿时发出剧烈颤抖,十四尊真佛虚影也随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了三生禅的加持,苍天虽然只剩下残念,但他毕竟是为神明,来自他的天罚,却不是我这般凡人所能轻易抗衡。 蓬!! 一声爆鸣声响彻而起,在苍天的镇压下,这道光幕并不曾支撑多久,仅仅须臾间便支离破碎。 光幕破碎了,十四尊真佛虚影荡然无存,而我的分身也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一股鲜血猛地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 只见佩戴在他右手上的十四子佛珠,此时竟是突然崩断开来,一颗颗佛珠飞溅当空,跌落黄沙,最终变得黯淡无光。 而分身的右手也因此受到波及,竟是直接齐根爆裂开来,一时间血肉模糊。 在今日这一连续的战斗中,来自念冰的十四子佛珠已经被动用了太多次,而此刻在苍天不曾有丝毫保留的天罚镇压下,其中真佛之力却也已油尽灯枯,最终佛线崩断,散落黄沙。 没有了十四子佛珠的庇护,来自苍天的雷霆天光毫无掩饰的朝着我镇压而来! 见此,我当即迅速的朝着后方掠去,却让已然重创的分身替我承受了来自苍天所有的愤怒。 轰! 雷霆天光在分身的身上爆裂开来,他身上的血肉甚至还没来得及溃散,就已经直接气化当场,他的魂魄也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了虚无。 而分身所在的地面上,此时也形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大深坑,周围的大地也因此层层龟裂。 分身,毁了,而苍天也在这一刻彻底动了怒。 当察觉到我的本体无恙后,苍天在长空中转过了头,朝着地面渺小有若蝼蚁的我看了过来。 “魔!今日你必将陨落!” 苍天话落,手中长矛再度重重落下。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个天地瞬间黑暗了下来,只见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贯穿长空,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当头镇压下来。 而这些雷霆,每一道所蕴含的力量,都完全不亚于前者,让我的内心顿时凝重到了极致。 此刻此刻,苍生杵还在吞噬着帝释天的神力和魂魄。 可帝释天却是在竭力反抗着,说什么都不愿意屈服于自己的宿命,不愿赴入恶鬼世界沦为我的鬼仆。 想要彻底镇压帝释天,眼下看来恐怕不是分秒之间的事情,但苍天专程为我量身定制的雷霆天罚,却已迫在眉睫! 罢了,为了击退一头猛虎,只能先放走一条恶狼了! 我的心里大骂了一声,被迫停止了对帝释天的攻击,让苍生杵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轰隆隆! 这一刻,天罚已至,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第六百零七章 城下之盟 轰隆隆!! 在我手握苍生杵的同时,来自苍天的天罚也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 苍天已老,苍天已死,可苍天终究还是苍天,即便只剩下一缕游走天地间的神念,也依旧不是凡人所能轻易抗衡。 而此时,苍天的残念再临,苍天的天罚也丝毫不亚于先前在昆仑时。 可当时我有着分身,有着三生禅,我处在自己有史以来最强的境界。 但经过了一连番的苦战之后,我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已没有多余的神力催动下一轮三生禅,而分身已经陨灭,念冰赠送的十四子佛珠更是散落黄沙,不知去处。 真正能依仗的,就只剩下苍生杵了。 嗡!!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颤鸣声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在没有我意志的掌控下,苍生杵中的新世界自行门户大开,一股浩瀚吞噬之力从中爆发而出,直接迎向了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雷霆天罚。 轰隆隆!! 和先前助青龙渡劫飞升时一样的,此时苍生杵犹如避雷针一般,竟是将来自苍天的雷霆尽数吞噬。 可和先前不同,此时这些雷霆并不曾再涌入恶鬼世界中,而是在吞噬之力的牵引下,尽数归入了新世界。 刚刚形成的新世界,区域不过百里见方,完全无法媲美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以及净土世界。 雷霆天罚涌入新世界后,当即给这片新生的土地造成了弥天的浩劫。 我的意识涌入了新世界中,却见一道道雷霆在这片小天地里肆掠不休。 雷霆轰击下,成片成片的树林顿时冒起了滔天山火,一条条河流在瞬间改道,遍布旷野的沼泽也沦为旱地龟裂干涸。 雷霆落入群山,群山开始崩塌;雷霆侵入高原,高原犹如遭受地震,一道深长裂谷贯穿通体;雷霆轰击大地,地面爆开一道硕大坑洞,肆掠的河水涌入其中,又化为了新的湖泊。 雷霆攻击着新世界,给这片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创伤,也将这片世界原来的面貌彻底改变。 新世界在庇护着我,可来自苍天的愤怒也在摧毁着它自身。 我不知道这片新世界在天罚之下究竟能支撑多久,但眼下安全无恙,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苍天之怒震慑苍穹,苍天之罚湮灭众生,可苍天已死,苍天的残念终究只是残念,而并非苍天本身。 苍天欲诛我于人间,可苍天的残念却满足不了他的这一夙愿。 在这一道毁天灭地的雷霆天罚过后,苍天的残念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周围密集的雷云也悉数溃散。 “魔,你既已看破红尘,为何还要再临世间!?” 在一声不甘的怒火中,苍天的残念随着残云溃散,最终消散于无形。 而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若不是有着苍生杵在,在刚才苍天的这一道天罚之下,只怕我早已经身魂俱灭。 可很快,另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的目光从苍天收回,看向了黄沙大地,看向了帝释天。 而帝释天也在看着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而又痛快淋漓的笑容。 帝释天此时的样子很奇怪。 在摆脱了苍生杵的牵制后,他的灵魂和肉身再度融合。 只见一轮散发着白色天光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眉心,这颗眼睛是呈三角状的,却是和圣人珏一模一样。 一股和新世界中同根同源的神力,此时正萦绕于他周身,他的身躯也被耀眼的七彩神光所笼罩。 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离我很近,却又无形中给人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他的体型和我差不多高大,但他站在我的前方,我却觉得他犹如一尊巍峨的巨人,而我更像巨人脚下一只卑微的蝼蚁。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一种无奈和无力感也油然而生。 “帝释天,恭喜你,你终于达成了千年夙愿,借着我前世的力量破境封神!” 明白了眼前这一变故的因果后,我强扯出一丝笑容,朝帝释天如是说道。 是的,此时的帝释天已经成神。 为了对付苍天,我只能将苍生杵收回,却也因此让帝释天摆脱了苍生杵的掌控,也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将来自圣人珏中的神力彻底炼化。 圣人珏中的神力,虽然被苍生杵吞噬了大半,但剩余的神力依旧让帝释天突破了禁锢,成为了一尊在人间成神的神明。 对于帝释天而言已经够了,对于我而言,无疑又添了一个新的敌人。 前世啊前世,我今生的所有红尘缘分都是因为你的因果导致,不曾想我此时面对的最大敌人,竟然也是你一手造就而成,莫不成你是在盼着我死,盼着我也迎来来世吗? 这一刻,我对自己的前世满腹怨言。 可不管如何,木已成舟,该要去面对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帝释天,如今你已成神,而接下来,你是否打算以神明之尊,迎战我这个寻常凡人呢?” 我朝帝释天这么说道,下意识捏紧了苍生杵。 “林笙,我能成神,是拜你前世所赐,这件事儿我还真的隆重感谢你,而我也并不打算与你为敌。” 这时,帝释天开口了,声音伴随着神力涌动四方,引得阵阵黄沙汹涌。 “哦,不打算杀我?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帝释天朝我冷笑着,而我也同样以冷笑回敬于他。 可随后,帝释天收起了脸上的那一抹冷笑,转而化为了郑重,“林笙,我看到了你刚才直面苍天的一幕,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一定还有着诛神的本事,所以此时此刻,我并不想得罪于你。” 不得不说,活了千年的帝释天还是有些眼界。 有着苍生杵在,即便苍天残念也无法伤我分毫,此时的我,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而帝释天虽然已成神明,但他不过是刚刚成神,和那些早已封神的神明相比依旧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而我拥有三生禅,拥有苍生杵,只要给我一线喘息之机,那么打败帝释天,将帝释天彻底镇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我的心里万分清楚,而帝释天也同样如此。 但在刚才苍天的一番攻击下,苍生杵中新世界已经破碎凋零,我不确定若是再与帝释天开战,这片新世界还能再支撑多久。 因为这个,我对帝释天也同样充满了忌惮,也不敢第一时间对他动手。 “帝释天,咱们都是聪明人,有话但妨直说。” 权衡利弊后,我朝帝释天如此说道。 “你很爽快,正合我意。” 帝释天点了点头,说道,“林笙,我见识过你的前世,我知道你本为魔,也知道在你的身后,还有着至少三尊充当靠山的神明。若杀了你,于我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不如这样,你我就在此时此地立下灵魂契约,未来永世互不侵犯,你看如何?” 帝释天的这番话,在我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所说的我身后的四尊神明,自然是指的念冰、彼岸、茹若初。 我如果真有难,且不说念冰彼岸,此时就身在黄沙中的茹若初肯定无法坐视不管,定会打破中立相助于我,以帝释天现在的力量,显然无法与她抗衡。 而这,无疑是帝释天最忌惮的地方。 他虽已成神,虽然已是不死不灭身,但也遭不住一尊神明永世的追杀。 而与我立下契约与我和解,无疑是对他最有利的决定。 但我此行便是为了抹杀他而来,又怎能再与虎谋皮? “可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这一条件,你又能如何?” 思量了一会后,我朝帝释天如此问道。 对于我的这一态度,帝释天并不显得有多少意外,却是笑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绝不会为难于你,但对你身边的人……可就难说了!” “林笙,我之所以甘心抛下神明的尊贵,与你委身求和,只因我想太平的活着,不想再和过往千年一般,再过着被神明追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和长生天一样,此生最大的夙愿,便是安宁。” “你若与我立契,我可以保障不会为难于你,也不会轻易屠杀人间众生。你若是不愿,那就请多看一眼你在俗世的亲人友人。” 听了帝释天这话,我的心里顿时一阵凝重。 帝释天意与我立契只为安宁,虽不知他此言是真是假,但他最后的这一句话,却无疑是对我明目张胆的威胁。 我过去是神明,将来也必将成为神明,现在身后更有着诸多神明在坐镇。 因为这点,帝释天不敢杀我,但并不代表他不敢杀我身边的人。 他的话虽然很委婉,但还是委婉的告诉了我,如果我不和他立契,他便要杀光我在世间的所有亲人朋友。 “帝释天,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朝着他这么说道。 可对于我的警告,帝释天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过分的不是我,是你。我只是想要一分君子契,只要你点一下头便可。而我生而为人,只不过是想要最基本的活着的权利而已。” 说话间,帝释天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看向了后方虎视眈眈的柳乘风,“你如果答应,你我这便立下血契,否则我现在就拿柳乘风来祭天!” “帝释天,你敢!” 第六百零八章 金身罗汉,阿依纳伐! “帝释天,你敢!” 听着帝释天这番明目张胆的威胁,我当即勃然大怒,苍生杵握于手中,就要和他再战。 “你若不答应,我又有何不敢?我只是想活着,光明正大的活在人世间,如果连我生而为人最基本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那么在临死前,我拉上一帮人与我陪葬又有何不可?” 帝释天一声冷喝,随后不再与我多言,漫天雷光在他意志下应运而生,竟是掠过了我直接朝着柳乘风侵袭而来! 吼!! 几乎在帝释天出手的同时,一阵龙吟也从柳乘风的体内响彻而起。 和帝释天握手言和,这件事情即便我同意,柳乘风也不会同意。 毕竟柳乘风是天行门主,是为祖龙护龙人。 两千年前,帝释天一众背叛祖龙,更引来佛界神明陨灭于祖龙。 之后帝释天突袭帝释天,更是将祖龙的最后一缕残念彻底抹灭,此为血海深仇,容不得任何谈判与苟合。 这一刻,一头五爪金龙从柳乘风的体内呼啸而出,直接迎向了来自帝释天的漫天雷光。 吼! 几乎在同时,一阵惊动天地的龙吟也同样从我的体内咆哮而出。 祖龙也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却是直接不受我的意志所控,自行从体内呼啸而出。 如今的祖龙虽然获得了来自前世遗骨中残存的真龙之力,可为了帮助青龙渡劫飞升,遭到了苍天残念无情镇压,瞬间重伤陷入了蛰伏。 而现在,祖龙之魂翱翔苍空,和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一道,朝着帝释天发动了攻击。 两股龙炎划过了天际,直朝着帝释天冲击而来,与那漫天雷霆相触于半空之中。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双方的攻击立即引得整个黄沙上空阴风猎猎电闪雷鸣,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随即在大地绽裂开来。 可帝释天终究只是刚刚封神,他的根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厚。 来自他的这一雷霆天罚,竟是被祖龙和柳乘风生生扛了下来。 只是显得万分吃力,大量的龙炎在雷霆之下不断溃散,而四散的电光,此时也不断朝着二者迅速逼近,用不了多时,照样必败无疑。 看到他们已经动手,我也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提着苍生杵大步上前,打算对付于帝释天。 可我刚走出两步,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股浩瀚佛光不期而至,从长空挥洒而下,照耀在了整个黄沙大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自长空响彻而起,灰蒙蒙的黄沙大地也在瞬间镀上了一层七彩斑斓。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顿时瞳孔紧缩。 梵无天虽然被我铲除了,可那道由他召唤出来的极乐之门却依旧悬浮于长空之中,佛光璀璨。 在这躁动的佛光中,我看到那柄已经被我打回了极乐净土的匕首,此时竟再度从极乐之门中浮现而出。 伴随着匕首一阵震荡,三道蕴含着无尽真佛之力的刀罡应运而生。 这三道刀罡在浮现人间后,却是兵分三路,一柄斩向了帝释天,一柄袭向了祖龙与五爪金龙,一柄直冲我而来! 蓬!! 这柄匕首出现得毫无征兆,以至于正欲大战的帝释天完全没有做出防备。 刀罡当场斩散了他浑身雷霆,径直洞穿了他的本体,躁动的佛光也随即从他体内爆裂开来,将帝释天的身躯彻底绞碎! 而另一道刀罡此刻更是径直袭向了柳乘风,或者说是袭向了由柳乘风所化的五爪金龙。 一旁的祖龙之魂首先警觉,原本还在对抗着帝释天的他,当即带着满目敌意回过了头,不仅不曾闪躲,反而在一种本能的驱使下直朝着那道刀罡正面迎去。 吼!! 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而起! 祖龙虽然得到了前世遗身的真龙之力,但他终究不再是五爪金龙,散尽了生前的力量和意识。 刀罡贴着他的身躯掠过,在他粗长的龙脊上留下了一道深长的刀痕,大量的神力随即散逸而出。 而刀罡在重伤了祖龙之后,又带着余威继续侵袭于五爪金龙,重重地斩击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嘭!! 一刀落下,五爪金龙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便被这一刀直接斩碎了头颅,来自刀罡的佛力也侵袭他周身,他的真龙之躯只在瞬间崩溃瓦解,化作无尽龙力消散当场。 五爪金龙溃散,柳乘风的本体猛地睁开了眼,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而他的身上也仿佛被万剑穿身一般,洞穿出一个又一个血洞,血雾飞溅。 仅仅只是一道刀罡,便让祖龙与柳乘风顷刻间皆遭受重创! 可此时,我已经没办法顾及他们的安危了,只因来自匕首的第三道刀罡,此时也已朝着我当头落下! 这柄匕首再度降临,并不曾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对相互为战的我们展开了无差别攻击! 不过须臾间,刀罡朝着我轰然落下,苍生杵因此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颤鸣。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吞噬力量从新世界中爆发而出,笼罩于这道灭世而来的刀罡! 在这股吞噬力量作用下,这道即将朝着我当头斩下的刀罡竟是突然消失于天地间,紧接着便离奇的出现在了新世界中! 在我的意识下,我看到这道刀罡重重落下,整个新世界当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原本在苍天天罚下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新世界,此时再度被刀罡重创,一道深长的裂纹从世界的东方一直延伸向西方,几乎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可无独有偶,极乐净土对我发动的这一攻击,也同样不曾伤及我自身,却是由新世界承受了所有。 如此一幕让我分外不解,也让我劫后余生。 随着这柄匕首的出现,随着这三道刀罡的降临,帝释天、祖龙、柳乘风,三者皆受重创,三方的战斗也因此被陡然打断。 柳乘风痛苦的从黄沙之中站了起来,祖龙重伤的残魂也连忙被我收回了体内,以防再遭不测。 帝释天捂着被彻底洞穿的胸膛,也满是骇然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中的那道极乐之门。 “阿依纳伐……时隔两千年,你终于还是再临人间!” 这时,帝释天开口了,朝着那柄悬于当空的匕首怒吼道,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忌惮。 阿依纳伐? 听着这个奇怪的名字,我的心里一阵哑然,这帝释天似乎对于这匕首的主人并不陌生。 随着帝释天话落,极乐之门此时出现了一阵震荡,一股浩瀚的佛光从门中倾泻而出。 浩瀚的梵音响彻不绝,大量的佛光不断凝聚,以极乐之门为中心,周围的雷云尽数退去,一张覆盖了半边天空的佛脸应运而生。 佛睁开了眼,佛光普照人间,降临于我们三人之间的大地。 随着佛光的不断汇聚,一个足足有三米高的僧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出现在了黄沙大地上。 一眼看去,只见这个僧人体型甚是高大,一轮实质化的七彩光晕笼罩在他的身后,佛光圣洁而又充满了威严。 他穿着一身绣有金线的黑色长袍,其服装打扮和我认知当中的僧佛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的脸孔也不像无常祖师一般慈眉善目心怀悲悯,却是面目狰狞,两束剑眉下双眼充满了狰狞与暴戾,不禁给人一种穷凶极恶的感觉。 随着他手一招,那柄悬浮当空的匕首当即落下,归入了他的手中,随后又被他隐入了袖袍之中。 “今天真是热闹,人间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了,本座若再不来,可就错过了这场人间盛会!” 他朝着我们三人看了一眼,随后从佛光中缓缓走出,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一丝狰狞。 “你是谁?” 我下意识朝后退出了一步,警惕的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我是谁?本座法号阿依纳伐,三千年苦行之金身罗汉,极乐净土于人间之使者,梵无天之师尊,祖龙之屠龙者!今日重归人间,只为亲手终结眼前战乱,普渡天下苍生。” 这个自称为阿依纳伐的真佛如是言,却是听得我浑身一颤。 吼!! 在他自报家门的同时,我体内再遭重创的祖龙也随之发出一阵阵咆哮,可龙吟之中却充满了无比的忌惮和恐惧,以及愤怒。 我对极乐净土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这阿依纳伐究竟是一个多大来头的真佛,可听着他的这番话,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他的身份。 如果没看错的话,两千年前由梵无天召唤出来的,并且一掌陨灭祖龙的真佛,恐怕就是眼前的阿依纳伐了。 帝释天的背后是苍天,梵无天是金身罗汉阿依纳伐在人间的代言人,从而导致永生门内部因佛道之争而走向了割裂,变成了如今的这一局面。 可现在,梵无天已经被我镇压,不曾想他背后的这尊真佛,竟然会亲自现身,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看来,一场新的浩劫在所难免了! 第六百零九章 新世界的毁灭 屠杀祖龙,并以此为条件,让梵无天充当自己的傀儡,让阿依纳伐的佛门教义遍及黄沙。 因为他的临世,使得永生门在祖龙的追杀中得以苟存,也使得本为道家之鼻祖的永生者,摇身一变成为了佛门代言人。 毫不客气的说,阿依纳伐便是黄沙之地佛门的起源。 “阿依纳伐,你说你今日莅临人间,只为终结眼前战乱,普渡天下苍生。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打算将我和林笙,以及所有胆敢反抗于你的凡人一并清除?” 帝释天极为忌惮的看着阿依纳伐,朝他这么说道。 “帝释天,你现在虽已封神,却是借助外力才顿悟天机。以你的这点能耐,还不配本座亲自降罪。” 帝释天的这番话,换来的却是阿依纳伐不曾掩饰的轻蔑。 听了这话,帝释天的脸抽了抽,而阿依纳伐继续说道,“没有自已一方世界,无自身虔诚之信徒,如此神明,不过是苍茫大海中一片无根浮萍,你的根基甚至连你面前的这个凡人都不如。” “林笙这个魔头虽然还是凡人,但和你相比,他已经拥有一方世界,拥有自身之信徒,他比你更有成神的潜质。只可惜他现在修行太浅,慧根还远配不上如今的实力,犹如手持神兵的婴孩,弱小却依旧为世人忌惮。” 阿依纳伐这话,完全没有给帝释天任何颜面,却也让我深深皱起了眉。 阿依纳伐所说的一方世界一方信徒,只怕就是指的苍生杵中的那三个世界,以及恶鬼世界中的众多鬼灵。 可这些存在与成神究竟有何联系,我目前不得而知。 正如他所说,如今我的实力已不亚于神明,但终究根基太浅,还无法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 “帝释天,本座今日下凡,只为林笙而来,与你并无关系,我允许你安然离去,也允许你继续在此人间充当神明,但前提你得答应本座一个条件。” 阿依纳伐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全局掌控者,明明为敌人的他,并不曾马上动手,却是带着一种上位者威严朝帝释天这么说道。 帝释天的眼神里流露一丝讶异,也流露一丝警惕,他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等着阿依纳伐继续交代。 “过去两千年来,梵无天秉承本尊的意志,可如今他已经死在林笙手中,本座在人间需要一个新的代言人——这个新的代言人,本座以为你最为合适。” 听了这话,不仅是帝释天,就连我也万万没有料到。 阿依纳伐竟然要让帝释天充当自己的门徒!? 可帝释天终究是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妖物,并不曾马上答应,而是又问道,“如果我答应成为你在人间的代言人,我将获得什么好处,又将付出什么代价?” 对此,阿依纳伐回答道,“人间一直有着这么一句谶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可苍天已经陨落了千年,但黄天却迟迟未立。” “而现在,本座允许你成为人间的黄天,让人间置身在你的统治下。但前提你得和梵无天一样,摒弃祖龙与天道的传承,皈依佛门,成为佛祖脚下的奴仆。” 听完这话,帝释天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尊上,如果我答应您,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将成为佛门的傀儡,人间也将置身在极乐净土的掌控下?” “怎么,你有异议?” “小人不敢,但在这之前,您是否也得问问眼前的这尊魔,他是否同意?” 说着,帝释天朝着我看了过来。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紧。 从帝释天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并不甘心沦为佛门的傀儡,但此时他的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祸水东引。 阿依纳伐看出了他的心思,但阿依纳伐并没有点破,而是朝着我缓缓看来。 “他虽是魔,但他今生已沦为凡人,他的意见无足轻重,只因死人没有说话的权利。” 话落,阿依纳伐的脸一寒,那柄隐入袍中的匕首再度落入手中。 随着他的手轻轻一挥落,一道刀罡应运而生,再度朝着我斩落而来!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匆忙间以苍生杵迎敌。 轰!! 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汹涌而出,笼罩了这道刀罡,刀罡在即将临身的瞬间消失不见,和先前一样的出现在了新世界中。 一声震天的巨响从苍生杵内响彻而起,而这道来自阿依纳伐的攻击,此时再度轰击在了新世界中。 刚刚诞生的新世界,在这一刻却是迎来了毁灭。 由圣人珏神力所化的大好上河支离破碎,在先前攻击中本就已成碎石废墟的山川沃野,在这一刀罡下尽数湮灭,化为了灰霾,化为了黑暗,沦为了混沌。 “如本座所料,林笙你虽然已拥有一方世界,但你并没有掌控这一方世界之力的能耐,而你今日必将陨灭!” 阿依纳伐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手中的苍生杵。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他并不曾有丝毫的意外,相反那嘲弄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 察觉到新世界中的损伤,我的心里顿时大骇,也毫不犹豫朝着阿依纳伐发动了反击。 随着我双手展开,大量的水浪当即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百米浪潮直朝着阿依纳伐汹涌而去。 呜呖呖!! 水浪所过之处,周围一切尽化腐朽,一个个恶灵也从浪头之中探出身来,发出声声尖锐的鬼啸。 可对于我的这一反击,阿依纳伐却是不曾有丝毫闪躲,反而闲庭信步的朝着我走了过来。 七彩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后,万千水浪与恶灵刚刚抵近他百米范围,便在佛光的净化下尽数湮灭,不曾染指他僧袍半分。 “可笑,可悲!魔,当年你位居神明时,曾以三千弱水湮灭三千世界。可如今你的弱水,却连近身于我都成奢望,真是造化弄人!” 阿依纳伐笑着,身为神明的他,却是饶有兴趣的审视着我无谓的反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不断落下,一道接着一道的刀罡朝着我侵袭而来,悉数落入了苍生杵中,降临在了新世界中。 新世界,走向了崩塌。 山川湖海,平原沃野,在这尊准神的攻击下迅速毁灭,原本不过百里的世界在这道又一道刀罡的侵袭下支离破碎。 所有的草木尽数湮灭,大量的土石流水化为灰霾,眼前的大好河山,此时开始成片成片归于混沌。 阿依纳伐是为极乐净土的金身罗汉,是为真佛,而我不过是凡人。 先前与苍天,与梵无天,与帝释天的厮杀,已经耗尽了我体内为数不多的神力,十四子佛珠亦崩飞散落黄沙,我已没有了再度催动三生禅的实力。 而此时在这尊真身的面前,我却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当第一百零八道刀罡落下时,新世界彻底湮灭,化为了一片混沌消失在了我的意识中,而苍生杵上的那一张人脸,也因此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 在阿依纳伐的攻击下,苍生杵赫然已经受损! 而与此同时,阿依纳伐也拨开了层层水浪,抵达了我的近前,那柄握于手中的匕首,此刻也直朝着我眉心突刺而来! “魔,你还想伪装到什么时候,露出你的本相吧!” 吼!! 一声怒吼顿时从我的体内响彻而起。 一时间,我的身躯迎风暴涨,化作了四米之高,大量的阴火从体内喷薄而出,燃烧着我的血肉,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阴火在身上层层交织,化作了新的血肉,也在身上交织成了一袭黑色的长袍,幽蓝的鬼火随之在头颅熊熊燃烧。 这一刻,我俨然化作了冥鬼形态! 随着实力的不断暴增,冥鬼对我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通常只有在受到致命威胁下才会被动觉醒。 可从赴入黄沙到现在,我已鲜有遇到能真正威胁到我生命的存在,冥鬼也因此一直蛰伏,几乎被我所遗忘。 而现在,在这尊真神的致命威胁下,冥鬼再度现身。 咔擦!咔擦!咔擦!…… 冥鬼之躯下,我俨然不死之身,但这所谓的不死也只是相对而言。 阿依纳伐的实力,已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更远超出冥鬼所能抵挡的范畴。 我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可他手中的匕首还是不紧不慢的朝着我靠近,深深刺入了我的眉心,我头颅上的鬼火瞬间熄灭,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随即在我的头骨间绽裂开来。 冥鬼形态下,我虽然感觉不到痛楚,但那种不安的碎裂声还是让我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阴火、流水,不断侵袭于阿依纳伐,却都被他周身的佛光尽数湮灭。我举起苍生杵想要对他发起反击,可苍生杵却被他一脚踩在了地下。 浩瀚的真佛之力顺着匕首疯狂地侵蚀我全身,我体内的流水与阴火因此彻底熄灭,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骷髅,而浑身的骨骼此刻也绽裂开一道道密集的裂纹。 冥鬼此时发出了声声不安的哀嚎,他也陷入了恐惧,也察觉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轰隆隆!!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于阿依纳伐手中时,一道雷霆天罚轰然降临,毫无保留的轰击在了阿依纳伐的身上。 在这股天罚的冲击下,我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连着撞塌了数座沙丘,而阿依纳伐的身体也一个趔趄,脸色瞬间变得万分难看。 他手握匕首,看着远处沙丘下差一点就毙命的我,随后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苍穹。 “帝释天,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与本座为敌!” 第六百一十章 老狗也有几颗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一十一章 若初出手 “黄沙圣女,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你不要忘了,你的生死现在还掌控在佛门的手中!” 阿依纳伐显然对茹若初并不陌生,阿依纳伐显然也没料到茹若初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当即发出了一声咆哮。 可他的告诫,并不曾引来茹若初的忌惮,来自茹若初的血浪瞬间冲袭于他全身。 啊!!…… 原本在我和帝释天面前逞尽威风的阿依纳伐,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血浪瞬间侵袭而来,他的身躯犹如被丢入了硫酸一般,皮肉瞬间腐朽,露出了下方金色的骸骨。 随着阿依纳伐的这一重创,天空中的那张佛面也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咋舌,却也是越看越觉得迷惑了。 我实在不明白,之前一直说会保持中立的茹若初,为何在帝释天受难之时,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相助,选择了与极乐净土为敌? 而阿依纳伐在茹若初面前都是如此不堪,两千年前他又是有何能耐,竟然能诛杀得了祖龙? 我不曾觉醒前世,对于前世一片空白,而眼前的这一切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而此时,战斗仍在继续。 在血浪的不断冲击下,阿依纳伐的身躯不断毁灭又不断重生,可由他所化的那一尊佛面却在他的接连毁灭中支离破碎。 不消多久,那张佛面终于消散了所有佛光,溃散于天地中。 原本被佛光所笼罩的苍穹,此时再度恢复了碧蓝。 至此,茹若初停止了对阿依纳伐的攻击,所有鲜血也顺着来时的方向,尽归于东方。 气浪冲袭着四周,撩起了茹若初长长的头发。 在收回了所有攻势后,茹若初往前走出了一步,来到了我的近前,凝视着身躯残缺不全的阿依纳伐。 “一方世界一方神,世界常在,神明长存。” 茹若初开口了,声音里充斥着一抹冰冷,“阿依纳伐,你刚才破碎了林笙的人间界,作为回报,所以我毁了你的小千世界。你若再执迷不悟,那么极乐净土之中,恐怕就得少一位金身罗汉了。” 她的这番话,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威胁,也在说道着属于神明之间的规则。 而与此同时,茹若初挽住了我的手,一股和我同根同源的神力从她的身体里萦绕而出,注入了我的体内,填补着我之前连番鏖战的损耗。 不过眨眼间,我体内的神力再度变得丰盈充沛起来,只是苍生杵上的那一道裂纹尤在,被摧毁的新世界依旧没有再修复的迹象。 可借着茹若初给我的这一缕神力,此时的我已经有了再动用三生禅的实力,原本紧迫的内心终于缓解了许多。 而茹若初的出现,超乎了我的意外,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向她询问,可我也很清楚,此时并非答疑解惑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磅礴的真佛之力从空中的极乐之门中汹涌而出,降临于阿依纳伐本体。 原本被鲜血侵袭得犹如白骨的阿依纳伐,再度生出新肉恢复了原形,一股磅礴的真佛之力也重新萦绕于他周身。 可他看着茹若初,却已不像先前对待我和帝释天那般肆意轻狂,相反多了一丝浓浓的忌惮。 “黄沙圣女,你今日对我出手,可曾想过后果吗?” 阿依纳伐喘着粗气,面目狰狞的朝茹若初这么说道。 “后果?不就是让我陨灭黄沙吗?两百年前你们已经做过一次了。” 茹若初看着阿依纳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嗔怒,“过去千百年来,你们极乐净土一次次以黄沙之地为跳板,意图染指人间。而我不过是黄沙一隅的小小神明,比不得你们佛威浩瀚,只能被迫中立,任凭你们在我的世界肆意妄为。” “可你们还是不知足,觉得人间不应该再有神明,先是颠覆了我的精绝古国,又将同盟于我的永生门变成佛门的信徒,更是在两百年前让我陨落人间。” “若不是帝释天一脉永生者力保九层妖塔,保全我在黄沙中的神像,若不是前世林笙让我转世重生于悬棺,只怕黄沙之中便再无我的传说。” “而我今日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拜你佛门所致!” 茹若初的这番话,让我一头雾水。 要知道,在觉醒前世之前,茹若初可一直是无常祖师座下的俗家弟子,修行有佛门三大禅之一的闭口禅。 觉禅寺内外均对茹若初恭敬有加,对悬棺门更是百般照顾,而茹若初也同样对佛门虔诚备至。 可此时此刻,茹若初却是对佛门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敌意,让我越发看不透其中的是非黑白,更分不清茹若初和永生门与我而言究竟是敌是友了。 “林笙,我和佛门的恩怨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茹若初察觉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她的脸上流露一丝平和,朝我这么说道。 “区区黄沙小神,竟对佛门如此出言不逊!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既然如此就去死吧!” 原本被茹若初完全压制的阿依纳伐,不知为何却说出这么一句大言不惭的话。 话落,阿依纳伐伸出了一只手,一根手指朝着茹若初隔空一点。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阵阵暴戾的梵音却突然从茹若初的体内响彻而起,万丈佛光溃散了她周身的神力,自内而外爆发了出来! 这股真佛之力并非来自阿依纳伐,而是出自茹若初本身! 而此时,这股真佛之力竟是开始疯狂地反噬于茹若初自身! 茹若初的脸上流露万分痛苦,只见这些佛光犹如一柄柄金色的利刃一般,不断破体而出,在她的身上斩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这股真佛之力极为强大,以至于远远强过了茹若初本身,以至于在这股佛力面前,茹若初竟是没有丝毫的抵挡之力。 只见这些佛光犹如一柄柄金色的刀刃一般,不断破体而出,来自茹若初的神力也在佛光的冲击中不断溃散。 一尊金色的佛影,此刻也从茹若初的身后萦绕而成。 可这尊真佛虚影并不是用于守护她的,相反抬起了手,一道掌印直朝着茹若初当头落下。 嘭!! 一声重响响起,浩瀚的佛威冲击于茹若初自身,让她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她的身躯也在不断的毁灭新生,在自身的佛力镇压下无处安生。 眼前的这一幕再度超出了我的意料,已经完全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这股佛力正在不断毁灭着茹若初,而她身上涌动的神力也如洪水一般溃散而出,她的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虚弱。 我想要朝茹若初靠近,可我刚进入到她十米范围,浩瀚的佛威便朝着我冲击而来,直接将我驱逐在外。 而看着茹若初如此痛苦的模样,原本狼狈不堪的阿依纳伐再度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容也变得越发狰狞了。 “黄沙圣女,我知道你远强于我,可你的体内早在千年前就被佛门种下了佛种。你胆敢忤逆佛门,就注定了你的死路!” 以阿依纳伐所言,茹若初的体内有着一颗来自极乐净土的佛种,而这颗佛种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随时能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而此时,阿依纳伐似乎动用了某种法术,引动了这一颗佛种,使得这股本不属于茹若初的真佛之力从体内爆发了出来,侵袭于她自身! 佛光浩瀚,可带来的并不是救赎,而是陨灭。 佛光之下,茹若初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毁灭,来自她的神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散。 “林笙……救我,救我!” 佛光弥漫间,茹若初抬起了头,痛苦地朝着我发出了恳求。 听了这话,我赶忙再度尝试朝她走去,可那浩瀚的佛光席卷不休,一次又一次将我击退开来。 “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帮上你?” 此时的我心急如焚,不知该从何帮起是好。 “苍生杵,用你的苍生杵……” 苍生杵?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愣。 难道说,这颗种在她体内的佛钟,和苍生杵有着某种关系?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拿出苍生杵,阵阵神力随即涌入了杵身之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在我的神力注入杵身时,在苍生杵接触到来自茹若初的佛光时,阵阵八字梵音顿时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在我的感知里,我发现苍生杵中的净土世界此时悄然门户打开。 而在那棵萦绕着佛鬼道三系力量的菩提树下,属于我的佛影此时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掠过了周围的菩提树,掠过了高山平原,掠过了康庄大道,最终透过了净土世界的大门,投射于人间。 一道金色的光柱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径直袭向了茹若初身后的那一尊真佛虚影。 轰!! 光柱瞬间侵入,照耀在了真佛的眉心之上。 一时间,整个真佛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原本神力浩瀚的他,此时身躯竟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大量的佛力从真佛体内溃散开来,竟是沿着那道金色的光柱,直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 真佛之力赴入了净土世界,掠过了康庄大道,尽数投射在我的佛影身上,最终被佛影吞噬一空。 在这股真佛之力的加持下,佛影的力量也开始呈几何倍递增起来,而他身后那棵原本不过几十米的菩提树,此刻也在真佛之力的催化中茁壮成长,不消片刻工夫便已足足百米之高,原本覆盖树冠三分之一的金色佛光,此时也变成了七彩的色泽。 佛影的身后,此刻也出现了一轮七彩的光晕,他原本虚无缥缈的身躯,此刻也一点点变得实质化,变得真实了起来。 而随后,这尊佛影竟是缓缓从树下站起了身,目光透过苍生杵始终凝视着外界。 随着他目光所及,一缕微微的佛光从苍生杵中弥散开来,没入了苍穹下的那一道极乐之门中。 “佛祖,你的慷慨馈赠……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第六百一十二章 梦回悬棺 “佛祖,你的慷慨馈赠……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佛影的目光透过了苍生杵,跨过了苍穹,没入了那道极乐之门中。 他仿佛有了独立的意志一般,竟是开了口,朝着极乐之门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如此情景于我而言简直闻所未闻,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声爆喝却是从现实之中响彻而起。 “魔!你以为凭你这凡人之躯救得了黄沙圣女吗,痴心妄想!” 看到我竟然能吞噬佛种的力量,阿依纳伐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勃然大怒,一道刀罡从匕首中应运而生,直朝着我迎面斩击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此时此刻,茹若初在佛种侵袭下不得安生,而我正在全力吞噬于其中佛力,已然无暇他顾。 轰隆隆!! 可就在我陷入两难危境之时,一阵雷鸣声顿时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大量的雷光在我前方侵袭而下,一道接着一道劈在了那道刀罡之上,将其尽数湮灭。 “阿依纳伐,你想要对付林笙,是否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和那雷霆一道,手持长矛的帝释天此时也闪现上前,挡在了我和阿依纳伐之间,朝着后者如是说道。 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讽刺,来自极乐净土的真佛此时成了我的敌人,而原本为死敌的帝释天,竟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盟友,连着两次替我挡住了来自真佛的神威。 “帝释天,你以为凭你能阻挡得了我吗?” 阿依纳伐的脸抽了抽,朝着帝释天发出一声咆哮。 “挡不挡得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帝释天一声冷哼,黄沙和雷霆在他身上重新凝聚,再度化身成了一尊黄沙巨人,大量的雷霆从长矛之中散发而出,化作了一道密集的电网,笼罩于我和茹若初周围。 “林笙,我去去就来,圣女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帝释天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后流露出满脸狰狞,化作一缕幽蓝电光径直袭向了阿依纳伐! 轰!! 一道接着一道刀罡从阿依纳伐手中飞射而出,尽数落在了帝释天的身躯上,划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而他庞大的神明之躯,只在瞬间就变得破碎不堪。 帝释天已是神明,不曾修行诛仙神术的阿依纳伐虽然杀不了他,但在阿依纳伐面前,帝释天已经呈现出被单方面碾压之势。 只见他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在佛光中破灭,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形成,犹如疯狗一般不断侵袭于阿依纳伐。 阿依纳伐每每想要对我发起进攻,都被帝释天以肉身生生挡住,以至于半刻钟过去,阿依纳伐都未能再向前行出一步,也未能对我造成任何有效的打击。 “帝释天,你这个混账,真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 在帝释天无休止的纠缠下,阿依纳伐勃然大怒,在他的法咒之下,一口由佛光所化的金钵再度应运而生,直朝着帝释天镇压而来! 阿依纳伐虽然杀不死帝释天,却有着将帝释天彻底镇压的能耐,就好像我将梵无天镇压于恶鬼世界中一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 金钵镇压下,帝释天周身的雷霆以及黄沙尽数溃散,他的本体置身在金钵之下,阵阵佛光倾泻而下。 他就好像被万仞高山压顶一般,整个人顿时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一时间竟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金钵不断落下。 帝释天已经连着帮了我两次,我虽然依旧不确定他是敌是友,但如果他被镇压,那么接下来阿依纳伐势必将匕首指向我和茹若初,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带着这一念头,我在催动苍生杵吞噬佛种力量的同时,又将双鱼玉佩拿了出来。 随着一阵上古之力从玉佩中涌入,我的身魂间立即爆发出一股身魂欲裂的剧痛感,一道和我一模一样的分身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分身,若初就交给你了!” 我朝着分身说了一声,而后者点了点头,接过了我手中的苍生杵。 来自佛种的力量,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苍生杵的净土世界,尽数被我的佛影所吸收。 而佛影背后的那棵菩提树,此时也迎风暴涨,瞬间已达到了百丈之高。 我虽然不知这股佛力未来究竟会对我有何帮助,但借着佛影之手,来自佛种的力量已经被大幅削弱,原本还实质化的真佛虚影,此刻已经变得越发黯淡,无法再对茹若初实施更强一步的镇压。 而茹若初的脸色在这一刻也逐渐有了一丝好转,身上的神力不再像先前一般瞬间即溃。 见茹若初暂无大碍,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残魂当即破镜而出,浩瀚的真佛之力从残魂以及我本体爆发而出。 茹若初的一缕神力,让我的状态瞬间恢复,而此时,我也终于有了再度动用三生禅的本事。 浩瀚的真佛之力从二者体内疯狂的涌入了分身手中的苍生杵中,和着来自佛种的力量一道赴入了净土世界,降临在了佛影的身上。 佛影很快收到了我的回馈,朝着净土的远方看了一眼。 在这一眼之中,佛影看破了岁月看透了苍穹,我的意识也随即跨越了时空,投射在了过去,投射在了我前世的身上。 而此时,我的前世已经不再九层妖塔。 在将茹若初前世遗身埋葬后,他却已出现在了悬棺门,出现在了林家石山。 两百年前,九州道门虽黄沙之中遭受重创,但此时的悬棺门并不如现在这般破落凋敝,依旧门生众多,山门之中依旧万家灯火。 而此时,我的前世就站在林家石山之巅,俯瞰着悬棺门的大好山河,俯瞰着山门之中的芸芸众生。 在他的身后,还矗立着一座与我一模一样的石像。石像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悬棺门开山祖师林笙之圣位!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模样,以至于我之前一度相信,这座石像很可能就是我自身。 只可惜悬棺门内乱百年,诸多历史典籍尽数失散破碎,如今更只剩下我和茹若初以及爷爷三人,对于这位和我同名的老祖宗来历已一无所知。 而后来我继承了石山中先烈的力量,也让这座石像彻底摧毁。 山门之中,此时依旧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发现我的前世已经降临。 而前世似乎也不愿打扰宗门一片安宁,却是伸出了手,一枚奇怪的光球随即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这枚光球之上,蕴育着一股极为浑厚的神力,更有缕缕流沙萦绕周围。 而这股神力,竟是和茹若初一模一样! 随着前世一招手,这枚光球当即没入了林家石山之中,最终消失于无形。 看到这一幕,我一阵愕然。 之前茹若初说过,我的前世曾将她的神力埋葬于林家石山中。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颗蕴育着神力以及黄沙的光球,正是茹若初前世的力量所在! 而之前我们在林家石山中看到的那一神迹,也正是因为这颗光球引起! “暂别了,我在黄沙中的恋人。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来生你将重生在我所生活的故土,而我也将与你在来生相遇,指引你重归黄沙,重获神明之位……” 留下这句话,前世发出一声叹息,随后缓缓转过了头,朝着我意识所在的那一片虚无看了过来。 前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未来,你又来了,看来未来的你此时并不太平。” “我虽然不知现在的你究竟处于今夕何夕,但还是送你一份礼物吧。” 说话间,前世拔出了苍生杵。 苍生杵在他手中飞离,随后竟然也顺着那光球一道,没入了林家石山之中。 而与此同时,一缕鲜血从他的手心涌出,转而没入了他近前的那座石像之中。 见此,我的心里顿时掀起万千波澜。 之前茹若初曾告诉我,苍生杵本是我前世之物。但我没料到,事后我的前世竟然将苍生杵葬入了林家石山之中! 要知道,一百年之后,这柄苍生杵就会现世于外界,而鼎盛一时的悬棺门,也将为了争夺苍生杵而掀起一场惊动道门的宗门内乱,最终导致悬棺门彻底凋敝,名存实亡…… 原来……悬棺门之所以会因为内乱而沦落到今日的这番境地,竟是因为我的前世间接造成! 我本以为前世只是害了今生的我,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也连累了自己所热爱的故土,祸及悬棺众生…… 将苍生杵也留在了林家石山中后,前世似乎显得很疲惫,他的身影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消失于无形。 可在他彻底消失之前,一股浩瀚的神力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透过了我穿越时空的意志,直袭于我身处现实的残魂! 啊!!…… 前世神力的冲击下,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惨叫,而我的眉心也因此绽裂开来,一轮金色的佛眼应运而生。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响彻而起,在前世力量的加持下,一尊高达百丈近乎实质化的真佛现身长空! “阿依纳伐,你刚才不是说要杀我吗?现在就让你我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我本为魔 “阿依纳伐,你刚才不是说要杀我吗?现在就让你我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发出一声怒吼,整个人当即和身后的真佛虚影融为一体。 三生禅下,我即是真佛,我即是神明,我即为人神生死之主宰者! 化身真佛下,我挥出了手,毫无花俏的朝着阿依纳伐砸落一记重拳! 重拳下落,引得阵阵音爆,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彻底扭曲起来。 阿依纳伐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万分骇然。 他当即放弃了对帝释天的镇压,一口佛钟应运而生,庇护于他周围,想要抵挡来自我的这一攻击。 可此时涌动在我体内的真佛之力,是来自我的前世,是他们这些神明眼中万分忌惮的魔,又怎是他所能轻易抗衡? 轰!!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整个佛钟犹如蛋壳轻易间支离破碎,而我的重拳也结结实实落在了阿依纳伐的身上。 阿依纳伐浑身金血飞溅,整个人也深深被砸进了地底。 在一声痛哼声中,他吃力地举起了匕首,随着匕首一阵震荡,大量的佛光从匕身之中爆发而出,演化出无尽刀罡,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斩落而来。 可这一次,前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在人间遭遇强敌,所给我的神力更是远超过往,即便是我也万分惊诧。 来自阿依纳伐的漫天刀罡,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在阵阵佛威冲击下,这些刀罡甚至还没来得及近身,就已经悉数湮灭。 阿依纳伐的防御有若薄纸,他的反击也弱小得可怜。 而我也不曾有丝毫怜悯,重拳不断地朝着他的身上落下。 一拳,两拳,三拳…… 在我一次次的攻击下,阿依纳伐的肉身支离破碎,最终在来自我的佛威之下支离破碎,可他的佛魂却是在我的桎梏中逃逸了出来,漂浮于半空之上。 “魔,魔,魔!你这是使得什么邪魔外道!这股力量并非源于你自身,而是来自你的过去!你怎么会拥有调动前世力量的妖法!” 阿依纳伐的佛魂漂泊长空,他看着化身真佛的我,眼神里满是骇然。 他的这番话,也听得我一阵莫名。 佛门有三大禅:闭口禅、枯荣禅、三生禅,其中三生禅又有佛门第一禅之称。 参悟三生禅者,可以调动属于前世的力量,这在人间佛门之中几乎众所周知。 阿依纳伐本是极乐净土中的真佛,又自称是什么金身罗汉,可从他的这番话中听来,他对这三生禅似乎并不了解。 “阿依纳伐,从你的言语听来,你对佛法的参悟并不精通,我倒是很好奇,以你这种资质,是如何成为真佛,成为金身罗汉的?” 我看着他的佛魂,没有马上动手,朝他这么问道。 “我如何成为真佛,又与你何干?用不了多久,你们必将因今日之举付出应有的代价!” 阿依纳伐声音霸道依旧,可身体却很诚实,径直朝着天空中的极乐之门逃窜而去。 “想逃?恐怕没那么容易!” 见阿依纳伐要跑,我当即隔空伸出了一只手,一道无形的掌印出现在了他的近前,随着五指紧握,他的佛魂轻易间就被我捏在了手中,带到了我的近前。 来自我的神力不断侵蚀于阿依纳伐的佛魂,使得他在我的手心发出声声哀嚎。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个以‘本座’自称,又自诩为金身罗汉的家伙,此时在我的手心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阿依纳伐,你之前说祖龙是陨落于你手。可现在,你连尚未成神的我都打不过,又是何德何能,成为屠龙者的?” 我没有急着杀他,而是朝他这么问道。 毕竟刚才他降临人间时,所给出的名头实在太多太过响亮,但真正交手才发现名不副实,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祖龙……当然是我杀的!” 阿依纳伐发出一声冷笑,“只不过在我被梵无天请来人间时,祖龙就已经被你偷袭遭受重创。而我所做的,不过是顺手送他一程而已!” 祖龙是因被我重伤所以才死于阿依纳伐之手?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远在后方的柳乘风脸色也顿时一变,带着抹诧异的眼神朝着我看了过来。 “阿依纳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毫不怀疑这是他的挑拨离间,毕竟我前世若与祖龙为敌,祖龙又为何还要在临终之际将龙魂交付于我? “林笙,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阿依纳伐在我的手心痛苦挣扎着,“你是魔,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灭世者!过去的千年岁月中,你颠覆了灵山,一度剑指佛祖;你摧毁了阴间,将阴阳两间的生死轮回彻底打乱;你魔爪伸入龙界,万千真龙因你而陨落;你入主人间,人间在你手中几度毁灭!你……是三界之中共同的敌人!” “而今你重生,除非将你彻底诛杀,否则过去因你而兴之浩劫,必将再现世间!” 阿依纳伐的这番话,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本为魔,之前这话棋叟严守柯说过,无常祖师说过,枯荣说过,柳乘风说过,祖龙说过,帝释天也说过,而步入黄沙之后,‘魔’这个字更是频繁出现在永生者以及沙民之口。 可我并非神明,我也未能觉醒前世的记忆,对于过去一窍不通。 我看着阿依纳伐,极为凝重的看着他,可我并没有在他的眼神里察觉到有挑拨是非的色彩。 “阿依纳伐,你既然话已至此,最好说得清楚点,否则我定会让你这尊真佛变得如狗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知道前世何如,你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着,阿依纳伐挣扎着伸出了一只手,朝着我的眉心点了过来。 对于他的这一动作,我并不曾阻止,只是任由一丝佛力涌入了我的眉心。 而佛力之中,还掺杂着一丝属于阿依纳伐过去的记忆。 来自他的记忆碎片在佛光中迅速组合,逐渐拼凑出一副宛如末世的画面。 而在画面中,我看到了我自己,或者说是我的前世。 只见我的前世时而神光弥漫,时而魔气滔天,时而佛光浩瀚,化身之相屹立于人间的天地间。 他双眼漆黑如夜,他浑身杀气蓬勃,万千生灵在他的脚下发出绝望哀嚎。 下一秒,我看到他举起了苍生杵,将苍生杵重重地刺入了人间的大地。 以苍生杵为中心,一道道深如鸿沟的裂痕当即绽开于苍茫大地。 裂痕撕开了黄河,掠过了长江,斩断了昆仑,笼罩了黄沙,覆盖了九州,整个人间在前世一杵之下支离破碎。 苍穹也同样支离破碎,日月星辰尽数湮灭,整个天地瞬间归于永夜。 山河湖海,草木鸟兽,瞬眼化为灰霾,万家灯火,芸芸众生,顷刻归于死寂。 在前世一杵之下,人间走向了毁灭,浓浓的死亡气息透过记忆直冲我的心魂。 人间末世,可怖如斯。 没等我看清楚灭世后续,画面一转却来到了极乐净土。 我的前世就走在净土的康庄大道上,黑色的魔气与周围金色的佛光泾渭分明。 魔气不断凝聚,化出了万千恶灵,凄厉的鬼啸掩盖了净土袅袅梵音。 恶灵犹如潮水肆掠于整个极乐净土,一棵接着一棵菩提消散佛光沦为朽木,一尊接着一尊真佛溃散佛力化为白骨。 一株屹立于灵山之巅的参天佛树,也在恶灵侵袭间燃烧起了熊熊火焰,灵山上下鬼气森森阴火漫天,佛门圣地俨然化为地狱修罗…… 画面再转,我发现前世再度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万千真龙环绕四方,对我前世虎视眈眈。 前世不语,化作一道残影飞掠上前。 虚空当即响彻万千凄厉龙吟,一头又一头真龙陆续自虚空坠落,他们的身躯也褪去了骨骼血肉,沦为了磐石沦为了黄沙,陨落于同样满目疮痍的人间……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看完阿依纳伐记忆中的这一幕幕画面,我痛苦地抱住了头,发出阵阵撕心咆哮。 在阿依纳伐残缺的记忆中,我看到了我的前世,我看到他亲手毁掉了人间,血洗了极乐净土,陨落了万千真龙。 而我前世的言行举止,与灭世的恶魔几乎无异! “不,就是这样的,这就是你的前世!你本为魔,你本为灭世者,你现身三界,本是一个莫大的错误,而今你重生人间,更是造物主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 阿依纳伐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无尽憎恨,“林笙,你可否告诉我,我记忆中所看到的你,是否为魔?而我意图杀你,究竟是对还是错?” 赤子入道天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当初棋叟严守柯给我的这句箴言,说的是我的今生,可如今看来,更像在折射着我的前世。 我本虔诚向道,我恭谦待佛,虽然没有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宏愿,但一直秉承赤子之心,一切只求得问心无愧。 所以,当他人一次次说起我本为魔时,我以自己的初心为戒,不曾认同他们所言我生而为恶的观念。 可今日我看到了自己的过往,看到了三界在我前世的手中陷入永夜,我内心的信仰几欲坍塌。 原来,我真的是魔。 那些与我为敌对我恨之入骨的人或者神,他们并不是什么恶人,只因恶人就是我自己。 世事无常,现实却是如此可笑。 我痛恨着我自己,我笑话着我自己。 而我看着阿依纳伐,他也在笑话着我自身。 “林笙,我很好奇,在得知了真相后,你该何去何从?” “是秉承自己内心的正道,还是延续前世的传承,继续充当一个为三界所憎的魔?” 第六百一十四章 念冰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一十五章 佛门退出人间 “当然是为了给眼前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念冰松开了我的怀抱,朝我这么说着。 可她的眼神已经不复先前的温柔,逐渐变得盛气凌人,逐渐显露出一抹上位者之姿。 但她的这一眼神,不是针对于我,而是落向了不远处重获新生的阿依纳伐。 念冰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这个所谓的金身罗汉,“阿依纳伐,你今日降临人间实属唐突,若不是本尊及时相救,恐怕你早已殒命于我丈夫和他的小情人之手。我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而现在,你可以滚了。” 念冰的这番话,依旧充斥着对茹若初的刻薄,但又有着一种属于神明不可违逆的威严。 茹若初对念冰有着发自灵魂的恐惧,对于她的这一话语,却是选择了默默承受。 对此,我的心里也颇为不悦,可和茹若初一样的,我也不曾直言。 只因我不知道念冰此时的心思,更不知她此时降临人间的真正用意。 哪怕她说要让阿依纳伐走,我也不曾提出任何的异议,只因她是更高境界的真佛,是我喜怒无常的爱人。 可我们无异议,并不代表阿依纳伐也如此。 重获新生后,阿依纳伐并不曾对念冰有丝毫感激。 他的目光掠过了我和茹若初,眼神里流露一丝不悦不忿。 “大人,小人很感激您的救赎之恩,但小人斗胆,请问大人意欲如何为眼前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阿依纳伐躬身朝念冰问道,可声音里并不曾有丝毫的恭敬抑或敬畏。 对于他的这一冒昧,念冰的脸上流露一丝不悦,说道,“我要怎么做,似乎还用不着向你这条狗禀告。” 听了这话,阿依纳伐的脸抽了抽,可还是不失先前恭敬,“可我是佛祖特命之人间行者,大人您莅临人间或许有深意。即便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小人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详细告知。” 对此,念冰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朝他问道,“阿依纳伐,本尊且问你,两千年前佛门入主人间之初衷是什么?” “只因苍天已死,从此人间成了无主之地。佛门入主人间,只为成为人间的守护者,普度众生,解救苍天于苦难之中。” “可现在两千年已逝,佛门是否还保持着自己的初心,是否已经得偿所愿?” “这……” 听了这话,阿依纳伐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苍天陨落后,龙族、佛门为了争夺人间的掌控权,相继入主人间,在人间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神明之战,给人间众生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这时,念冰再度开口了,“而这显然违背了佛门的初衷,佛门若继续干涉人间事,便与涂炭苍生无异。” “所以,本尊在此宣布,佛门从此退出人间,不再干涉人间事。非本尊允许,极乐净土不得再有真佛赴入人间,违者严惩不贷!” 对于念冰的这一决定,阿依纳伐满脸骇然。 “大人,让佛门退出人间,不知是您的意思,还是佛祖的意思?” 阿依纳伐朝念冰这么问道,声音里充满了不悦和不甘。 念冰瞥了他一眼,“我的意思,和佛祖又有何不同?” “明王,你不要太过分了!” 对此,阿依纳伐的脸抽了抽,“入主人间,是两千年前佛祖下达的圣谕,而今你还没有登上灵山,极乐净土也不是由你一人说了算!你这是在玩火,是在和整个净土做对!” “阿依纳伐,本尊话已至此,你若想活,且速速归往净土,你若想死,但妨继续说下去。” 念冰的脸色变了,她看着阿依纳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曾掩饰的杀意。 在念冰的这一目光注视下,阿依纳伐顿时一阵寒颤。 “明王,我不过一行者,我身微言轻,但您今日所言,小人定将如实禀告佛祖,希望大人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阿依纳伐不曾再有多言,化作了一缕流光,没入了极乐之门中,消失不见踪迹。 阿依纳伐走了,却是留给我一脸愕然。 从二人的这番对话看来,念冰在佛门之中的地位似乎非常高,而佛门内部似乎也不像我所想象中的一般铁板一块,也同样充斥着矛盾以及利益纠纷。 阿依纳伐走了,念冰对他最后这句话无动于衷,缓缓转头朝我看来。 “林笙,你之前曾说过,你对人间有着莫大的眷恋与执念。” 念冰开口了,朝我这么说道,“而今,苍天已死,祖龙陨落,佛门也将在我的意志下彻底退出人间。从此以后,人间已不再是各方神明的利益角逐场,人间也必将置身在你的掌控下,如此结果,是否已如你所愿?” 念冰的话是对我说的,可她看我的眼神与过往不同,却更像是在和我前世说的。 苍天已死,祖龙陨落,真佛不再降临人间。 如此一来,以梵无天为引的佛门一脉势力,将彻底消失于黄沙,消失于人间之中。 放眼整个人间,真正的神明就只剩下茹若初和帝释天,以及与神明无异的我。 而茹若初是我的妻子,帝释天似乎也并不像是敌人。 至此,我在人间之中已经没有了敌人,关于永生门的千年之患,也在此彻底归于云烟。 如此结局,自然如我所愿。 可我的内心万分迷茫,迷茫中又流露出无尽的惶恐。 只因阿依纳伐的记忆依旧残留在我的脑海,他记忆里我前世灭世的画面依旧萦绕心中。 “可是……所有人都说我是魔,我也发现自己确实是魔。我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我看到自己亲眼覆灭了人间苍生,颠倒了三界……我现在已经不知该如何自处。” 回想着脑海里前世灭世的画面,我的心里依旧不寒而栗。 我此生秉承初心,赴入黄沙也是也平定永生门之患,还九州一个安宁。 而今发现人间最大的隐患原来是我自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对此,念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和的笑容,“林笙,我在岁月长河里的爱人。你当然是魔,现在如此,过往亦如此。可魔也好,佛也罢,谁又能因为个人的身份,而妄自判定他是善是恶?” “林笙,你扪心自问,在你看来,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善是恶?” 对此,我不曾有丝毫的犹豫,“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至少从入道到现在,我所做一切都无愧于心,我的心里也有着人间大义,可我的前世……” 说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发虚,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所看到的关于前世的那一幕画面。 念冰满意的点了点头,“林笙,你很善良,你比极乐净土中绝大部分真佛都善良得多,也比所谓真佛更眷顾世间苍生。可你的善良,却迷惑了自己的双眼。” “世间的表相不代表真相,任何事情在没有亲眼看到亲眼听到之前,绝不可妄自评判它的对错,即便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也不一定就会是真的。” “没错,在过去千年岁月中,你确实给三界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你险些毁灭了人间,覆灭了净土,陨落了真龙,你几乎与三界神明为敌。但现在你并没有觉醒前世,你怎么知道自己前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行恶,而不是出于别的苦衷呢?” 听了念冰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以她的意思,我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但实际上还另有隐情? 对于我的这一疑惑,念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苦笑,“林笙,我现在虽然已是神明,但神明也得遵循天地间的规则。我能透露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虽然是魔,但你并非为恶。在未来的日子里,不要再被他人的三言两语所蛊惑,坚持自己的初心,继续未来的宿命吧。而我会在极乐净土,在灵山脚下等你到来。” 听了念冰这话,我杂乱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些许安宁,因过往画面而带来的恐惧也逐渐得到了平息。 只可惜念冰话已至此不肯再有多言,也不知我前世与三界为敌,究竟是出于何等缘由,而后续结果又是如何。 在我思索间,念冰没有再看我,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茹若初,其实我打心里就不喜欢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时无刻盼着你赶紧去死。” 念冰收回了先前的温和,对茹若初的态度充满了刻薄,“只可惜你终究还是没有死,你还是遵循着前世的指引前来了这里,觉醒了前世,再度成了黄沙之地的神明。” “而现在,苍天已死,祖龙陨落,我亦宣布佛门退出人间。从此以后,黄沙之地再也不会有威胁到你的存在,你可以继续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继续当你的黄沙圣女,本尊……恭喜你!” 念冰语气虽然难听,但话语之中,还是认可了茹若初的身份,也对她的神明之位表达了肯定。 对此,茹若初点了点头,“这话能从你口中说出,可真是超乎我的意料,看来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你当然得谢谢我,不然即便阿依纳伐杀不死你,接下来从极乐净土降临的其他真佛,也必让你陨落黄沙。而我此行是为了让净土与人间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也是想让你我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念冰说道,“之前我害过你,而今我承认你的神明之位,承诺你不会再遭到其他真佛的侵扰,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我虽然不知道念冰在极乐净土中是什么身份,但她的这句话俨然有着极高的分量。 “念冰,你乃极乐净土之中的明王,这话能从你口中说出,可真是出人意料。” 茹若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且谢过你的好意,也希望你莫要食言。” “我之所言,即为天意。” 念冰这么说着,随后目光掠过了茹若初掠过了我,最终停留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帝释天,你之前说你奉行天道,继承着苍天的衣钵,对吗?” 第六百一十六章 尘埃落定 “帝释天,你之前说你奉行天道,继承着苍天的衣钵,对吗?” 念冰朝帝释天这么问道。 这一刻,帝释天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他似乎对念冰并不陌生,在她的一眼之中,却是卑微地跪在了地上,“明王有何吩咐,还请明言。” “帝释天,千年来,极乐净土为了入主人间,曾给人间带来了无尽灾祸,而你们这群永生者更是首当其中,你们这些永生者能在神明的夹缝中生存至今,也确实不易。” 念冰朝他说道,“而今,你利用圣人珏的力量成为神明,也算是历经坎坷修成正果,可喜可贺!” “作为对你的补偿,我不会将你体内的圣人珏收回,不会强求你皈依佛门,也允许你继续继承苍天的衣钵,以神明的身份活在人间。这是我的意志,而我的意志代表的也是极乐净土对人间的态度。” 听了念冰这话,帝释天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了起来。 帝释天过去的所作所为,谈不上什么君子行径,可他引诱九州道门重返黄沙也好,夺取圣人珏悟道成神也罢,本质上都是为了活着。 这一点,与他的佛心长生天不谋而合,只是前者所追求的境界要更高一层。 “谢明王恩赐,谢明王成全,帝释天没齿难忘!” 帝释天当即拜服,可他的感恩戴德还没来得及结束,念冰的眼神却变得阴冷了下来。 “可帝释天你不要忘了,当初在坠龙山时,我曾因为你的到来而提前觉醒了前世,触动了内心魔念。致使自己提前成神,不得不离开了林笙离开了人间,归临极乐净土。” 对此,帝释天顿时一个寒颤,他抬头看向了念冰,原本感激的眼中,再度浮现出惶恐。 “本尊赏罚分明,你的不易我记得,你的罪过我也同样铭记在心。” 念冰说道,“作为对你的罪罚,我现在以极乐净土上位者的名义向你宣布,从今往后,昆仑山将成为你在人间的领地,也将成为你永生的囚牢!” “你将永世困居于昆仑山中,永世不得踏足黄沙及九州半步,否则必将遭来灭世神罚!” 说着念冰话落,一股浩瀚佛力从念冰体内爆发而出,化作了一尊真佛虚影出现在了众人近前。 而在念冰的意志下,这尊真佛迅速凝聚,最终化作了一颗光球没入了帝释天的眉心之中。 一股浩瀚的佛光从帝释天的身上爆发而出,他的身躯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凄厉的惨叫当即从口中响彻而起。 和先前茹若初一样的,此时念冰竟然也在帝释天的体内种下了一颗佛种! 这颗佛种的力量,远强于帝释天自身,未来帝释天一旦胆敢违逆念冰的意志,佛种必将爆体而出,毁灭帝释天自身。 “明王,您……您不可以这么待我!我已受够了囚禁,我……我怎么可以继续充当你佛门的囚徒!?” 无尽的痛苦中,帝释天惶恐而又愤怒的看向了念冰,发出了声声不甘的咆哮。 “滚。” 然而,帝释天的不甘换来的只是念冰一声冷漠的轻哼。 随着她的话落,一道道真佛之力从帝释天眉心萦绕而出,犹如枷锁一般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脚,强行拽着他朝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腾空掠去,最终消失不见踪迹。 帝释天离开了,或者说已经被送去了昆仑山,送去了那座念冰专门为他而准备的囚牢之中。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莫名。 要知道,这圣人珏是我前世的,而前世也曾告诉我,只要彻底吞噬了圣人珏中的力量,我就能有机会成为神明。 念冰既然要惩罚帝释天,把那圣人珏从他体内剥离,让他重新沦为凡人即可,为什么还要让他留着圣人珏,让他继续充当神明,最后又将他囚禁于昆仑山中呢? 对于我的这一疑惑,念冰看在了眼里,可她没有明言,只是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见念冰有意在卖着关子,我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便再多言。 而念冰随后又对我说道,“林笙,你如今的修行已经抵达了凡人的尽头。继续留在人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也是时候赴往阴间了,毕竟彼岸已经等候你多时。” 阴间,彼岸…… 听了这两个字,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可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彼岸已经不止一次说要我前去阴间找她了,更何况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都在她的手中。 我若一再食言,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林笙,你本为魔,阴间是你的应许之地。赴入阴间后,彼岸会指引你前去自己的前世故地,让你觉醒过往力量,重归神明,希望你旅途愉快。”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从重归人间到现在,她的语气一直都很快,似乎还有着什么其他的心事。 而在交代完这些后,念冰说道,“好了林笙,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做的我也已经做了,而我现在也该离开了。在这之前,你难道就真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或者给我一个拥抱吗?” 是的,从念冰出现到现在,我一直都沉默少言,并不曾表以任何的关心抑或爱意。对自己这位已经成为神明的妻子,无形中多了一分隔阂与陌生。 我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随后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媳妇,你现在就打算离开了吗?” 我思量了好一会,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话。 念冰点了点头,“当然,如今的极乐净土并不安宁,有着太多要处理的事要处置的人。” “等你觉醒前世重归神明时,可一定不要忘了来极乐净土看我,我会在菩提树下为你沏上一壶好茶,等着你的到来!” 留下这句话,念冰松开了我的怀抱,她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舍,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好了,我走了,你珍重。” “念冰,保重。” 寥寥数语,诉说着别离,而我看着念冰内心万分复杂,不知如今对她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怕,是熟悉还是陌生。 “念冰,你可否告诉我,你这次回到极乐净土,打算做什么?” 可就在念冰打算离开之际,一旁的茹若初开口了,朝她这么问道。 听了这话,念冰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丝冷笑,“如今的极乐净土,早已浑浊不堪佛光黯淡。我既归来,自然得把这番格局变一变了。”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念冰的身影逐渐变得黯淡下来,而天空中的那张菩萨脸孔也收回了目光,最终溃散于天地间。 就这样,念冰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属于她的那十四子佛珠也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念冰走了,我的心情五味杂陈,我环顾一眼周围,只剩下了茹若初以及柳乘风。 黄沙一行,就此彻底结束了,而以念冰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我的人间旅程也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林笙,按照念冰的意思,接下来你是否就要前去阴间了?” 这时,柳乘风拖着重伤之躯走了上来,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意外,务必要先前去了。” “既然如此,在你前去之前,记得来天行门和你的爸妈道一声别,而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交代。” 柳乘风朝着九州之地所在的方向望去,“而现在,永生门的事情已经平定,我们这些没用的老顽固也是时候离开了,你和若初且珍重。” 说完,柳乘风没有继续与我同行的意思,当即一个人选择了离开,消失在了茫茫黄沙之中。 外公与我向来不和,对于他的匆匆离开我也没有多做挽留,随后看向了茹若初,牵住了她的手。 随着念冰的一句话,人间的每一方势力都已如愿以偿。 永生门已被铲除,九州的千年隐患至此不复存在。 佛门退出了人间,茹若初重新成为了黄沙之地的主人,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存在她的地位。 而帝释天也如愿成为了神明,成为了昆仑山的主宰者,却也在念冰的佛种下永世囚禁于昆仑山中。 而我距离成神也只有一步之遥,可心里却又再度添了太多太多的烦琐和迷惑。 “林笙,念冰一句话,平定了所有是非。如今,我们是否也应该返回人间故土了?” 这时,茹若初朝我这么问道,而她所说的人间故土,自然是指的悬棺门。 对此,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当然得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得再去找一个人。” 说罢,我回过了头,目光掠过了黄沙,看向了远方的昆仑山。 帝释天…… 第六百一十七章 囚禁的神明 帝释天之所以能封神,纯粹是得了圣人珏相助。 圣人珏是我的,但我此时也并没有将其收回的意图,只因念冰对他许诺在先,而我也已经有些弄不清他和我之间究竟是敌是友了。 柳乘风和祖龙对他恨之入骨,将他誉为九州道门千年之患。 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以他为首的永生者却是茹若初的盟友。 而刚才阿依纳伐意欲诛杀我时,他更是不惜以命相救。 这个正邪难料的家伙,着实让我有些太多的疑惑。 “林笙,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很多的困惑。既然如此,我们就再去一趟昆仑吧。” 茹若初看出了我的心思,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后便和茹若初一道,离开了黄沙,赴入了昆仑山中。 昆仑山很大,但帝释天并不难找。 我们径直来到了昆仑神宫的旧址,来到了这片苍天曾居住过的地方。 在这片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我看到了帝释天。 帝释天此时正坐在一截破碎的石柱上,喝着一坛不知从哪个寻常百姓家弄来的酒水。 他的身上神光浩瀚,可金色的佛光却不断在他周身萦绕,犹如一道道套在身上的无形枷锁。 他如愿成了神明,他如愿获得了生的权力,可他失去了自由,他成了念冰手中的囚徒,而昆仑山就是他的天地牢笼。 登临成神的他,如今却显得万般落魄。 “林笙、圣女,你们来了。” 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帝释天扔掉了手中的酒坛,不知是因为落魄还是假装醉意,却是跌跌撞撞朝着我们走来。 “是啊,来了,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你。” 我没有多少客套,朝帝释天开门见山道,“在过去的两千年里,极乐净土、祖龙、苍天,还有我,我们四方究竟因何而战?而我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尚未觉醒前世,对于过去知之甚少,偏偏进入黄沙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我的前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而我置身其中却浑然不知,这感觉让我分外难受。 即便念冰劝导我表相不一定代表真相,可阿依纳伐记忆中关于我灭世的画面,依旧让我不寒而栗。 所以我需要找一个千年的见证者,让他告诉我关于过去所发生的种种。 而这个见证者,自然就是帝释天。 “林笙,这些事情,你的那位身在极乐净土中的妻子更有知情权和话语权,你应该去问她才对。” 可是,帝释天没有直接回答,他冷笑了一声,朝我这么说道。 对此,我摇了摇头,“可她来去匆匆,太多的疑惑来不及问,只能向你请教。” “她不说自有她的深意,而我不过是她手下的一个囚徒,若是擅自越俎代庖,那么代价很可能就是死。” 帝释天毫不犹豫拒绝了我的问题,“所以,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等你觉醒了前世,一切疑惑自然都迎刃而解。更何况很多的事情若是过早就知道了,对你对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而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祖龙并非善类,他的野心祸及众生,当年我们永生者背叛于他,也是在上古时代所做出的一个正确抉择。” 思量了片刻后,帝释天朝我这么说道,“黄沙圣女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正值善良的神明,只可惜她和我们一样,在你们这些神明的混战中不得安生,只能在夹缝中苟且求存。” “而你,是和祖龙一样令我万分痛恨的家伙,我今日之所以放弃敌人的身份相助于你,只因黄沙圣女告诉我,你是她此生最信任的人。” “只可惜,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在你们九州道门的史书中,祖龙是圣人,而背叛了祖龙的我,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没有人会在乎我们永生门的苦衷和无奈,只会记得我们是遗祸众生的恶人,是在各大神明膝下摇尾乞怜的三姓家奴。” 帝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声音充满了太多的不甘和无奈。 他虽没有告诉我过去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这种身不由己。 话已至此,一无所获。 言尽于此,不必多言。 “帝释天,身在昆仑且多保重。” “林笙,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前程。” 一番简单的道别,在茹若初和帝释天寒暄数句后,我们随即离开了昆仑山。 黄沙之事已经彻底了结,继续留在这儿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也是时候返回故地,为之后前往阴间做准备了。 茹若初也和我一同离开,而当我们越过昆仑山再来到黄土高原时,却遇上了一群熟人。 黄沙中的局势,早已不是九州道门人所能左右,为此沉江客等人退去了九层妖塔附近,并不曾再卷入后来的神明之战中。 而现在,他们也离开了黄沙返回了九州,刚巧和我们在黄土高原重逢。 “林笙,此次黄沙一行,有劳你了。” 看到我们后,沉江客隔着老远朝我们走了过来,声音里已然没有了过去的长辈姿态,相反多了一分恭敬。 此次黄沙之行,沉江客无疑满载而归。 陨落在黄沙中的道门先烈遗体重归九州,失传的古道门秘辛也尽数回归宗门。更是得到了七星棺,多年来对永生的渴求终于成真。 “沉前辈,您言重了。” 我朝沉江客点了点头,声音里也多了一分客套。 而这时,陆消川与槐灵圣也走了过来。 陆消川朝我上下打量着,随后问我,“林笙,今日黄沙之行已经结束。你是否已准备好履行先前的诺言,前赴阴间与主上相聚了?” 他所说的主上,自然是指的彼岸。 陆消川和槐灵圣是彼岸的鬼仆,秉承着彼岸的意志,而他们显然比我更关心我何时才会前去阴间。 对于他们的这一问题,我点头依旧,“待到人间琐事处理完毕,我便即刻前往。” “如此就好,如此便好!” 听了这话,陆消川的眼中当即一亮,整个人也莫名激动了起来,“既然如此,我这便返回阴离城,向众门人交代自己的生前身后事。不日便与你一道赴入阴间,觐见主上!” 陆消川心向阴间,他的这一决定对我而言并不意外。 留下这句话后,陆消川当即告辞,独自一人匆匆离开,赴入了方外世界。 与此同时,枯荣大师也走了上来,他看着我和茹若初,脸上充满了苦涩。 “阿弥陀佛,世事难料。此次我等黄沙一行,本以为要对付的是永生门,殊不知真正的敌人竟是来自极乐净土的真佛。老衲身为佛门人,心中属实惭愧。” 枯荣大师双手合十如是言,语气也显得颇为沉重。 如枯荣大师所言,此次我们赴入黄沙,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意外。 以梵无天为首的永生门,在背叛祖龙后,竟然转投了极乐净土,成为了阿依纳伐在黄沙之地的代言人,最后更是亲自莅临,差点毁灭众生。 而最为我们咬牙切齿的帝释天,却已变得敌友难辨,最后更是悟道成神,坐居昆仑,成了念冰的囚徒。 世事如此无常,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而眼前的局势混乱,还只是浮现在众人眼前的冰山一角,还有太低的疑团与阴谋隐藏在幕后。 只可惜这些已经不是我们现在所能触及的了,就连觉醒了前世的茹若初,对此也知之甚少。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枯荣笑了笑说道,“神明之下,凡人皆身不由己,大师又何须将极乐净土的罪责强加于自身?” “是啊,真佛的用意,又怎是我等凡僧所能揣摩?” 对此,枯荣大师摇了摇头,“可老衲出自九州佛门,心中秉承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老衲亦见证过黄沙佛门,不曾有慈悲泯善,唯有暴戾野蛮。老衲侍奉于无常祖师座下,祖师以人间大义为己任;老衲见到过从极乐降临的阿依纳伐,可他却以下棋人自居,将人间视作权力角逐的棋盘。” “同为真佛,九州与黄沙之间为何天差地别?同为真佛,祖师与阿依纳伐为何背道而驰?老衲愚钝,或许极乐净土之中的真佛,并非秉承同一种佛门教律。” 枯荣大师慧眼如炬,一语道破天机。 事实上,枯荣的这一论断,也正符合我内心的揣测。 九州与黄沙之地的佛门以及真佛,看起来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体系,有着一种极为强烈的割裂感,而念冰先前也说过,如今的极乐净土早已浑浊不堪,甚至还说欲将其中格局改变。 无常祖师是以三生禅得以悟道成佛,可阿依纳伐对佛门三大禅却一无所知。 阿依纳伐一脉真佛为了震慑茹若初,为她前世种下佛种,让她不得不保持中立,眼睁睁看着佛门在自己的领地胡作非为,甚至还一度陨落于佛门之手。 可今生无常却在茹若初幼时便收起为徒,相授闭口禅,就连此次茹若初前去黄沙寻找前世,也得了无常祖师的暗中相助…… 从双方对佛法的参悟以及对茹若初的态度,以及这些天所见所闻的对比来看,这所谓的极乐净土恐怕并非真正的圣地,净土内部也充斥着大量的矛盾以及派系。 可我还是凡人,注定登不了灵山。真实的极乐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目前也只停留下各方的猜测和臆想中。 “林笙,此次黄沙一行,确实为佛门招来了太多污点,还希望你莫要因此而对佛门心生成见。” 最后枯荣这么说道,而他最后的这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我即将成神,而他多少也知道我前世的事情,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想让我记恨佛门,走到佛门的对立面。 对此,我当即笑了笑,“枯荣大师哪里的话,觉禅寺于我有大恩,若初是您的师妹,念冰此时尚在净土中,我又何以对佛门有不悦?”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听了我这话,枯荣的脸上流露出一声释然,“既然如此,待你前去阴间之时,还请再来觉禅寺一趟,老衲有一份厚礼要赠送于你。” 厚礼? 第六百一十八章 重返天行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一十九章 龙帝之墓 “林笙,一方世界一方神,这句话你可曾听说过?” 柳乘风思量了好一会,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一方世界一方神,想要成为一尊真正的神,就必须要有一方属于自己的世界。 苍天的世界是人间,是九州与昆仑,茹若初的世界是黄沙之地,阿依纳伐的世界是当初浮现苍穹的佛面。 我虽然还没有成神,但阿依纳伐曾有意无意透露过,置身苍生杵的新世界就是我的一方世界。 有着一方世界一方信徒,则神明之位永驻,没有一方世界一方信徒,那么充其量也只是伪神。 帝释天就是这么一个伪神,也正因为如此,他虽是神明,但依旧处在食物链的底端,任人宰割。 “和其他诸神一样,祖龙在人间同样有着自己的一方世界一方信徒。祖龙陨灭黄沙后,这一方世界便永世尘封在了人间。” 柳乘风叹了口气,说道,“祖龙过去曾有教诲,未来他若能有幸重生,将会带我们护龙人赴入他的世界,成为他龙恩庇佑下的子民;未来他不幸彻底陨落,这一方世界就交付于继承他龙魂的人手里,而继承者将接手他的衣钵他的世界,成为人间新的神明。” “而这个继承了祖龙龙魂的人,就是你林笙。”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不曾想继承了祖龙龙魂后,背后还有着这样一个大的福报。 “外公,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问道。 柳乘风顿了顿,“因为我对你并不信任,我担心一旦指引你前去祖龙的世界,让你成为那一方世界的主人,成为了一尊新的神明,恐将给人间给道门带来弥天大祸。” “可现在,你即将赴入阴间,待到重新归来时,必然已成神明。你的命运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继续瞒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倒不如卖你一个顺水人情。” 柳乘风虽然是我的外公,可他从未有一天将我视作自己亲人看待,他对我的好只不过是顾虑我爸妈的感受。 不管我怎么做怎么示好,哪怕祖龙都对我表以认可,而我在他眼里始终都是一个隐患。 因此,我对柳乘风也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表面上维持着爷孙的和气。而他身上唯一让我欣赏的,就是所有所作所为皆为阳谋,即便要对付我也都光明正大,不曾有任何小人行径。 “外公,您的这一锦上添花,真是让外孙我受宠若惊。”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柳乘风如此说道,但还是感到颇为不痛快。 对于我的这番明嘲暗讽,柳乘风笑了笑没有多在意,随后继续朝我说道,“祖龙的这一世界,名为龙帝之墓。” 龙帝之墓?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 柳乘风告诉我,龙帝之墓,是一个和方外一样,独立于人间之中的一方世界。 这个世界本不叫这个名字,只是祖龙陨落后,世界的力量被封印,生活其中的子民化为了黄沙,所有真龙也就此陨落,犹如死地。 故而后续守护这一方世界的天行门主,将其命名为龙帝之墓。 龙帝之墓中,有着由宝石点缀而成的日月星辰,有着由水银浇筑而成的江河湖海,有着象征九州的九座神鼎。 谁能继承祖龙的龙魂,谁就能成为龙帝之墓的主人,唤醒被封印其中的祖龙子民,将其中的力量化为己用…… 听了柳乘风这话,我的心里顿生万千波澜。 柳乘风所描述的这个龙帝之墓,在我的印象里竟是如此熟悉。 我记得当初刚刚融合祖龙之魂时,我的意识从透过龙力赴入了一片古老的世界中。 那个古老的世界中,也同样有着宝石点缀的日月星辰,有水银所化的江河湖海,以及象征九州的九座神鼎,还有那化作黄沙的甲士和龙魂。 这也就意味着,我当时所看到的这片世界,其实就是龙帝之墓。 可因为祖龙已死,柳乘风又故意拖着不告知,所以我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五味杂陈。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柳乘风问道,“外公,以您的意思,是打算带我前去龙帝之墓,让我成为那片世界的主人了?” 柳乘风点了点头,可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眼神朝我看来。 我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外公,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如果不是太过分,外孙一定答应你。” 柳乘风和我,不能以纯粹的爷孙关系来论处。 在带我前去接管龙帝之墓之前,他肯定有自己的算盘和利益权衡。 柳乘风直言不讳道,“林笙,祖龙陨落后,如今的天行门已经没有了庇护者。我希望在你接管了龙帝之墓后,能代替祖龙永世守护于天行门众生。” 对于他的这一要求,我毫不犹豫选择了答应。 毕竟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外公,我的爸妈依旧在天行门中,即便柳乘风不开口,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有你的这番承诺,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柳乘风不曾再与我多言,当即起身离席,就要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对了外公,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龙帝之墓,让我继承祖龙的力量?” “哦,还是等你从阴间回来了再说吧!毕竟你这次一去,回来时是佛是魔都料不定呢,老夫得再观察一会才行……” 这狡猾的老狐狸! 我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感情和我扯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在拿我开涮呢! 不过柳乘风的这番交代也并非废话,至少我知道在自己从阴间归来后,还能再多出这么一道名为龙帝之墓的杀手锏。 就这样,时间逐渐来到了第二天清晨,我也决定启程离开。 毕竟我马上要前去阴间,在离开之前,理应拜会过往的故人。 柳乘风没有出门相送,爸妈一直把我送到了坠龙山的峡谷出口,一路念叨不断好不烦人,却也让我内心无比的温暖。 离开了坠龙山,离开了黄土高原,顺了一艘渔船沿着黄河一路下行,径直来到了黄河古道,来到了这个梦想开始的地方。 悬河寺重建之后,如今已恢复了以往的香火鼎盛,凡尘法师在察觉到我到来之后,当即带着全寺众僧前来码头相迎。 在佛前喝了一杯酒,回忆了几番过往旧事,随后匆匆告别,乘着船继续下行。 下一站,是潜龙镇。 如今的潜龙镇已没有了暮行舟,没有了王泉,更没有了我和念冰,它的主人现在已是方外捞尸人张进。 我和彼岸在潜龙镇的婚礼,是张进一手张罗的,当时察觉到彼岸的身份后,张进与一众捞尸人火速逃离,原因是他刚怀孕的老婆早产了。 而现在,我泊舟抵岸,立即受到了张进的热烈欢迎,他的怀里还真抱着一个婴孩。 这是他的儿子,怀胎九月,前几天才出生。 在那幢熟悉的红砖瓦楼房小坐了一会,当张进说要让我当他儿子的干爹时,我选择了离开,继续启程。 落雁山,念家宅院。 念冰带着老黄牛前去了极乐净土,念夕朝随着彼岸步入了黄泉,如今的念家宅院已经人去楼空。 可因为我和念冰的关系,隐山门以及潜龙镇每月都会有人前来按时打扫,虽然干净整洁依旧,但终究还是少了些人味。 沿着黄河继续下行,一路来到了九州最东方,船只泊入了逆水泊,前方便是隐山门的山门朽木岭。 得到了七星棺的沉江客,在返回宗门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布置法阵修建太阳墓,急不可耐想将自己的永生之梦化为现实。 作为对我和茹若初的回报,在我前来时,他也同样送了我一份厚礼。 这份厚礼,便是一百多名归入俗世的符道后人。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悬棺门为了争夺苍生杵内乱不休,许多门人和我爷爷一样,厌倦了无休止的内斗纷争,纷纷离开了悬棺门退隐于俗世。 如今茹若初已无法再久居九州,而我又要赴入阴间,只有爷爷一人的悬棺门自是独木难支。 沉江客看到了这一难处,所以早在赴入黄沙之前,他就令门人搜寻散落于俗世的符道传人下落,劝说他们重返道门,重返悬棺。 沉江客这么做,无疑了去了我对悬棺门未来的担忧,对于他的这份厚礼,我甚是满意。 可我此时还不能直接前去悬棺门,因为在这之前,我还得回一趟自己在俗世的故乡。 一个小小的悬棺门,如今诞生了两尊神明,自是让这些归于俗世的符道后裔趋之若鹜。 在得到了我的认同后,这些门人当即自行启程,踏上了重归悬棺的旅途。 告别了隐山门,我顺着方外的水路,回到了柳泉村,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凡心在还俗之后,便一直客居在了我的故乡。 如今家还是老样子,凡心并没有如我所担忧的一般,将我的老家改造成寺庙。 几个月不见,凡心头顶的戒疤已经消失,生出了斑驳头发,一手提着老酒一手抓着烧鸡的他,穿着破皮烂袄远远朝我迎接而来,先前得道高僧的模样荡然无存,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破落户。 可他已是十里八乡尽知的圣人,据附近的叔叔伯伯说,许多外地的富婆听说凡心尚未婚配,踏破了门槛想要与他喜结连理,结果都被凡心拒绝,也因此成了街坊邻居的一饭后谈资。 而凡心此时也已不再住在我家,却是在隔壁荷塘村的山坳里建起了一幢新宅。 山坳之中,有着我们当地的土地庙,里边供奉着我的家乡土,而今我安然归来,家乡土已没了用处。 可除了土地庙,山坳里还多了一棵大柳树。 这棵柳树本为柳灵圣。 在念天明的一场大火后,柳树只剩下了树桩,上次来时也只是生出了几根嫩枝。 可在凡心的佛光庇佑下,这些嫩枝茁壮成长,却再度化作了一棵参天大树。 随着柳藤不断交织,一个身穿青衣的女人从柳树中走出,朝着我恭敬施以一礼。 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怨恨,仿佛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随后,她提起了一坛用来供奉她的老酒,转身送去了凡心的屋宅。 故乡的人,看来都已得偿所愿…… 第六百二十章 赠你一段佛缘 人间故地重游,一切都是一番美好的样子。 每个人都各得其所,每个人都如愿以偿。 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也是我一直渴求的安宁模样。 凡心已决定在我的故土长留,重生的柳灵圣也不再受道门是非侵扰,如此情景,如我所愿。 和凡心交了几句心,喝了几杯酒,又听柳灵圣说了几句过往家常,我也再度辞别,返回了悬棺门。 在我返回悬棺门时,那些重归的俗世符道传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来到了山门外。 而此时,茹若初就站在我林家的那座石山之巅,浩瀚的神力从她的身上弥散而出,笼罩了整个悬棺门。 一幕神迹,在此发生。 神力涌动下,那些遍布悬棺门内外的碎石以及泥土尘埃,此时开始迅速重新聚合,化作了一块块完整的巨石,化作了一座座完整的石山。 神明之下,那一座座早已坍塌的石山,那属于悬棺门各大家族的坟冢,眼下开始迅速重建。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满目疮痍的悬棺门,再度矗立起四十八座石山,在先前灾祸中尽数湮灭的草木,此时也茁壮成长,各石山中各家族先烈的低语,此刻也响彻耳畔。 神明的力量下,一切有若神迹,一切犹如创世。 而悬棺门,此时也恢复了我第一眼所见时的模样。 代表悬棺门主身份的玉戒,此时已戴在了爷爷的手中,来自茹若初的浩瀚神光,此刻也降临爷爷的身上,他的道行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递增,却已不弱于当今世上的任何一个巅峰强者。 爷爷退隐林耕,不愿再过问道门世事,可因为我的缘由,他不得不重新涉足道门。 而如今,本来还想着颐养天年的他,却因为后辈的宿命,又不得不承担起他不愿承担的道门重任。 现在,在继茹若初和我之后,爷爷又成为了新一任的悬棺门主,而悬棺门也不像之前一样门庭凋敝,随着众多遗落俗世的弟子依附,未来的悬棺门必将不断壮大。再加上我和茹若初的影响力,势必再度成为道门第一宗门。 “儿子坑爹就算了,不曾想本是颐养天年之际,孙子也跟着坑了爷爷一把!” 爷爷的眼里满是不乐意,可在恢复如初的悬棺门下,还是不得已接受了众多新晋门生的拜会。 茹若初本为悬棺门主,如今已成神。 我也是悬棺门主,之后也必将成神。 未来,奔赴悬棺门的门生只会越来越多,这对于早已习惯闲云野鹤的爷爷来说,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至此,悬棺门已从一片废墟中得以恢复,因为有着神明坐镇的缘故,曾经离去的宗门后裔也陆续回归,重振往日辉煌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做完这一切,茹若初在这片自己今生生活的地方休息了最后一晚,随后也选择了离开。 她是黄沙圣女,黄沙之地是她的一方世界,身为神明的她,还需返回自己的一方领地,不便再在九州多做长留。 “林笙,我在岁月里的丈夫,我知道你的内心有太多的困惑,但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我不便直接透露给你,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明悟。” 若初给了我一个深深地拥抱,“可有一点我能提示你,其实你并没有自己的前世,也没有自己的来生,从漫长的岁月长河来到现在,你……始终都是你自己。” 没有前世来生,始终都是自己…… 听了若初这话,我不禁一头雾水,不曾明悟她这句话的深意。 可茹若初也并不打算透露其中的深意,她拜别了爷爷,冲着我莞尔一笑,身体便逐渐化作黄沙消散,消失在了九州的西北方向…… 茹若初离开了,回到了黄沙之地,回到了她的九层妖塔。 和爷爷吃过了早饭,在他老人家以及众新晋门人的送别下,我也同样离开了悬棺门,前去了觉禅寺。 之前枯荣大师曾说过,让我前来一趟觉禅寺,只说有一份厚礼要相赠予我。 而觉禅寺,也是我赴入阴间之前,在人间之旅的最后一站。 当我来到觉禅寺时,寺里寺外显得颇为热闹。 沉江客、柳乘风、陆消川、槐灵圣,他们都已悉数到来,也将觉禅寺视为了与我在人间道别的最后一程。 身为东道主的枯荣大师手持金禅身穿紫金袈裟,甚是隆重地将我迎入了寺中。 在藏经阁整理佛经的凡心,继续在悬河寺担任住持方丈的凡尘,就连待在我老家的凡心,觉禅寺凡字辈的三大高僧,此刻也都齐聚一堂。 步入寺中后,所有人和各路道友长辈均向我行以注目礼,而在人群之中,我也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儿。 在此次黄沙一行中,陆消川从血湖中获得了阴离门失传多年的腐骨生肌术,如今的他已经重获肉身。 但现在他却主动放弃了肉身,以冥鬼的形态出现在了觉禅寺中。 听说就在昨天,阴离城为陆消川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他的门主之位也交给了座下长老,只因马上要跟随我赴入阴间。 此次前来觉禅寺为我送行的,多是道门的大人物或者是我的朋友长辈。可在陆消川的身边,我又看到了两个本无资格出现在这儿的熟人。 他们一个是曾在黄沙有过数面之缘的杨树青,一个是发丘门门主胡巴一。 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个跑过来了? 我对二人以目光问候,随后便在枯荣大师的指引下,穿过了大雄宝殿,走过了殿后禅院,步入了一座九层佛塔之中。 这座佛塔供奉的是觉禅寺历代高僧的舍利,之前无常祖师的肉身也是供奉于此。 而在这座佛塔的第九层,还有着一座非常奇怪的佛阵。 只见佛阵的正中央,倒放着一口通体由朱砂所打造的佛缸,佛缸宽约三米高两米,佛缸的壁面上绘有万佛朝宗像,阵阵梵音不断从中响彻而起,佛缸的画像也因此散发出祥和的金光。 而在佛阵的四周,还立着十四座通体由黄金打造而成的佛像。 每座佛像高五米,双手合十面向于阵中央,来自整个觉禅寺的佛力,顺着佛塔不断涌入这十四座佛像体内,一道道金色的梵音不断萦绕于众佛像周身。 而在佛像的眉心,还有着一道空洞的凹槽,似乎还有东西等待镶嵌。 “林笙,老衲今日斗胆问你一句。如今的佛门是否还值得你敬重,未来你又是否有赴入极乐的打算?” 这时候,枯荣大师走了上来,朝我这么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反感的是黄沙佛门,对九州佛门初心依旧,我憎恨的真佛是阿依纳伐,对无常祖师依然虔诚有加。 极乐净土是否已经割裂,内部是否暗流涌动,这与我没有关系,可念冰尚在极乐净土,她也不止一次让我前来净土与她共饮茗茶,而我也必然要赴一趟灵山。 “若要登临极乐,还需先成真佛。老衲思量再三,决定赠你一段佛缘,以此佛阵助你成就肉身佛。” 肉身佛? 听了这三个字,我的心里不免一阵激动。 要知道,之前无常祖师也是靠着坐化肉身佛,方才得以功德圆满登临极乐。 而现在,枯荣竟然也打算让我成为肉身佛。 这帮佛门道门的老前辈,可真是一个个不显山不露水,除了柳乘风之外,不曾想枯荣竟然也有让人肉身成佛的能耐,而这就是他所说的要送我的厚礼。 但既然如此,枯荣完全可以将此机缘留给已是半佛的自己,为何偏偏要对我慷慨相赠? 带着这一想法,我不解的看向了枯荣。 而枯荣走了过来,朝我和煦说道,“林笙,还请将念冰留你的十四子佛珠交予老衲。” 听了这话,看着周围的那十四尊金佛,我恍然大悟。 这十四子佛珠,是十四枚属于念冰的佛舍利。看来想要成就肉身佛,还需得到念冰力量的相助。 我不曾犹豫,随即将佛珠交予了枯荣。 紧接着,枯荣以及众凡字辈高僧开始忙碌了起来,将佛舍利一一镶嵌在了对应的金佛眉心之中,阵阵浩瀚的真佛之力随即在金佛周身萦绕。 而在众僧忙着准备的时候,陆消川走了上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点了点头,随后和他一道暂离了当场,走出了佛塔。 来自发丘门的胡巴一以及杨树青,此时已在佛塔外等候良久。 我朝二人问道,“胡前辈,杨先生,不知二位此次专程前来觉禅寺,是有何要事与我相说?” 陆消川和我交代,胡巴一和杨树青之所以前来,是有要事要告知于我。 对此,杨树青当即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交代了我的手中。 “林笙,这是我之前在九层妖塔中拍摄的一份文献,里边的内容可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呀!”杨树青唏嘘不已,朝我这么说道。 我接过了照片,出现在照片里的是一块古老的刻碑,而看到刻碑上的文字后,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普天之下,皆为神之领土,万物众生,皆为神之子民。龙界有祖龙,极乐有佛母,九州有苍天,阴间有阴主,冥界有冥王,独黄沙之地尚无神主。本尊神谕,今钦定精绝圣女为黄沙之主,持双鱼佩,拥圣人珏,以神明之尊掌驭沙中内外。此神谕为天道,妄图谋逆叛乱者,当天诛。创世神:林笙。” 创世神,林笙…… 这块刻碑的落笔,写着这么五个字,上面还盖着一道奇怪的圆形印章,显然是一道神谕。 可看着‘创世神林笙’这几个字眼,我的心里顿时掀起万千波澜。 而很快,我又发现了其他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神谕上的笔迹,竟是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而用来书写神谕的文字,也并非篆文或者繁体或者属于精绝独有的文字,而是现代才有的简体字! 这……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第六百二十一章 赴入阴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三千弱水渡客船 三千弱水渡客船,赴入阴间无彼岸。 陆消川身为阴离门主,身为方外的主人,对于阴间也是颇为熟悉。 他告诉我,三千弱水环绕阴间周围,阻隔阴阳两界,同时也是困住阴间鬼灵的牢笼。 三千弱水中,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任何赴入阴间的鬼灵,想要偷渡弱水重归人间,都将被弱水所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度过了弱水,前方便是阴间的第一站,名为鬼门关。 想要前去鬼门关,就必须要有渡船,和人间方外一样,阴间的灵魂摆渡人都是拿钱办事的。 而鬼灵的钱财,便是人间亲人所烧来的纸钱。 有了钱,方能渡河赴入鬼门关,至于那些没钱渡河的鬼灵,将在七日后被没过滩涂的潮水卷入弱水之中。而上了船却又不肯交渡船费的鬼灵,也会被摆渡人无情推入弱水之中,就和我刚才所看到的一样。 在陆消川向我介绍起这三千弱水时,我沿着滩涂走上了前,来到了弱水边畔。 透过水面缭绕的黑雾,我看到有一具具鬼灵时不时顺着水潮从水底下翻涌出来,可他们刚刚冒出水面,便在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中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拉扯,再度沉沦水底。 “大人,您看这些水中的鬼灵,都是没钱渡河抑或想要涉水重返人间的,结果被永世困在了弱水之中。他们的躯体在弱水的怨气中一次次腐蚀,随后又一次次愈合,周而复始无止无尽。这种痛苦将在每时每刻在他们的身上上演,直到岁月的尽头。” 陆消川漠视着那一个个在水中痛苦挣扎又不断沉默的鬼灵,朝我这么介绍道。 而我的心里不禁一颤,只因这起伏于江河间的浩瀚弱水,竟是和我体内的流水一模一样,同根同源。 饶是陆消川再三提醒,可我还是忍不住弯下了身,将手探入了弱水之中。 我的手浸入了弱水之中,却不像深陷其中的鬼灵一般被弱水所吞噬,也不曾被弱水所腐蚀。 相反,在我手放入弱水的刹那,一种如源一体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的意识顺着手心涌入了弱水,整个弱水中的波澜起伏皆落入了我的感知当中 我听到了潮起潮落,看到了船来船往,听到了无数厉鬼的哀嚎,看到了无数鬼灵在弱水之中痛苦挣扎。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弱水,而弱水便是我本身。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我颇为诧异,不仅是我诧异,包括陆消川在内的所有鬼灵都同样如此。 “以三千弱水,湮灭三千世界……” 在我动用体内流水时,苍天残念以及阿依纳伐都说过这样类似的一句话。 而此时我几乎可以确定,那道萦绕在我灵魂深处的流水,其实就是眼下阴间江河间的弱水,二者此时亦不断的在我灵魂内外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鸣,我的情绪波动也使得这片弱水时而平和如镜,时而波澜起伏。 所谓流水,源自彼岸的红尘泪,可在前世神力以及苍天天罚下,却逐渐褪去了鲜血的色泽,化作了纯净,化作了弱水。 而这三千弱水,与彼岸与苍天以及与我前世,是否又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在我思索间,我的胳膊忽然一紧,却见一只腐朽的手竟是从水底探出,紧紧地抓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站起身抬起了手,一个沉沦弱水之中的鬼灵也随即被我拉出了水面。 只见他浑身腐朽,可在脱离弱水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他白骨嶙峋的身上立即生出了血肉,化作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大……大人,我在弱水之中已沉沦百年,感谢您救我脱离苦海……” 鬼灵如获新生,万分惊喜的朝我这么说道。 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形成,一杆竹篙却不期而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好不容易从永世痛苦中解脱出来的鬼灵,又一次落入了弱水之中,随后被无尽的流水所吞噬。 “没钱渡河,还想重归彼岸,这世上恐怕还没这等好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水面响起。 我寻声看去,却见有一艘乌篷船不知何时停在了我近前,一个身穿破烂斗篷的灵魂摆渡人正站在船头。 灵魂摆渡人收回了敲鬼的竹篙,饶有兴趣又颇为恭敬地看着我。 “大人,您虽是地位尊贵,但弱水有弱水的规矩,还请您莫要让小人为难。” 灵魂摆渡人恭敬的弯下了腰身,朝我这么说道,“二位大人,小人见您身份显贵,不知是来自酆都城的半神,十殿阎王麾下的尊者?” 灵魂摆渡人,不过是阴间最底层的鬼差,自然没有慧眼识真人的本事。 他之所以觉得我和陆消川身份显贵,只因我们都是冥鬼之身,而我们的这一形态,似乎在阴间之中,唯有大人物方能有。 明白了灵魂摆渡人的意思后,一旁的陆消川代我回应道,“摆渡人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是来自人间的来客,此次前来阴间,是受阴间的神明所邀。” “人间来客……居然拥有阴间半神之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看来二位地位非凡。” 灵魂摆渡人讶异地打量着我们,“不知二位大人,是受哪位神明之邀?小人可代二人上传禀报。” “彼岸。” “彼岸?” 听了这话,摆渡人深深皱起了眉头,“阴间虽大,但神明并不多,众神明的身份名字以及模样,皆铭刻于我等鬼差灵魂之中。可小人细细回顾了一番,阴间之中并无您所说的‘彼岸’这一神明。” 阴间无彼岸?这怎么可能! 对此,我和陆消川对视一眼,不觉一阵哑然。 要知道,光是那忘川河就是由彼岸的眼泪所化,而她在十八层地狱中更是有着独立的行宫,甚至还有着自由穿梭于人间的权力。 我虽然对阴间的神明构成并不了解,但在我的直观感受中,彼岸在阴间之中必然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存在,不可能连鬼差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对此,摆渡人也流露出一丝为难,说道,“兴许是小人目光太浅,识不得云雾之下的泰山。要不还是让小人载二位渡过弱水前去鬼门关,届时再与鬼门关外的引路人询问如何?” 听了摆渡人的这一建议,我们随即点了点头,当即踏上了渡船。 我来阴间时,并不曾有人给我烧纸焚香,此时囊中空无一物。倒是陆消川特意给自己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此时怀中满满当当。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枚冥币,交到了摆渡人的手中。 摆渡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可还是赔笑道,“二位大人,你们是大人物,按理说小人是不该收你们渡船钱的。但摆渡人有摆渡人的规矩,二位又是来自人间,所以小人只好冒昧收下,还望二位见谅。” 对此,我点了点头。 所谓冥币对我们而言无足轻重,而阴间办事,能用钱解决是最好不过的。毕竟我到现在还没忘记当初在方外免费载我和念夕朝的摆渡人,可是把我们坑的不轻。 摆渡人将冥币抛入了水中,随后撑起了竹篙,渡船随即载着我们驶入了弱水之中。 而我坐在船舷,凝视着水面,看到水下泛着隐隐光泽,那是一枚枚被摆渡人抛入水中的冥币。 弱水清澈见底,水底除了冥币之外,更多的则是困于水中的鬼灵。 这些鬼灵在弱水之中痛苦挣扎着,他们的身体被弱水的怨气不断腐蚀,随后又一次次恢复如初,周而复始。 看到有渡船经过,许多鬼灵竟是翻腾着浮出了水面,粘着碎肉的骨手抓住了船舷,想要爬上船摆脱弱水的折磨,却被摆渡人如敲地鼠一般,一个一个敲回了水中。 “哼,今日有贵客登临我船,你们这些家伙可莫让我失了礼!” 摆渡人朝着水中的鬼灵骂了一句,同时往右侧拍动了一下竹篙,让渡船尽量保持平稳。 而我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这弱水之间,我的手掠过了弱水湖面,可弱水不曾给我带来任何痛苦,那种如源一体的感觉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在和彼岸相见后,我一定要问问她关于这弱水的事儿。 但让我纳闷的是,彼岸之前一次次要我赴入阴间,现在我好不容易来了,不曾派人接我不说,自己还像在阴间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对于我的召唤也无动于衷,也不知最近在捣什么鬼。 而这摆渡人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在各种杂七杂八的念想中,三千弱水终于抵达了尽头。 随着水面黑雾逐渐消散,我终于看清了彼岸。 弱水的彼岸,有着一座鬼火通明的码头,码头的周围正停泊着无数的渡船。 那些从滩涂渡船而来的鬼灵此时纷纷走下了船,沿着码头朝着岸的前方走去。 而前方,有着一座由无数骸骨搭建而成的大门,阵阵黑雾在大门之上缭绕不休。 而在大门的上方,阵阵幽蓝的鬼火不断喷薄闪烁,汇聚成了三个沧桑骇人的大字:鬼门关。 第六百二十三章 鬼门关外黄泉路 如果将阴间比作一座城池,那么鬼门关就是这座城池的城门,环绕阴间的三千弱水就是城池的护城河。 泊舟彼岸后,我和陆消川走向了船,来到了彼岸,来到了鬼门关前。 “二位人间的大人,祝您们旅途愉快!” 灵魂摆渡人坐在船头,恭敬的朝着我们施以一礼,随后拿起竹篙轻轻一拍水面,渡船随即退回了弱水,再度去往对岸引渡新的客人。 鬼门关分隔阴阳两界,步入了鬼门关,方才真正来到了阴间。 可我没有马上走进鬼门关,而是朝着四周打量着。 世间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大量的亡魂从人间来到阴间。 而这些新来的鬼灵,他们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从人间初抵的他们,有的恐惧,有的迷茫,有的发出阵阵哀嚎。 可阴风凛冽,犹如一只只看不见的大手笼罩他们周围,即便许多人内心万分不情愿,可还是一点点将他们朝着鬼门关推去。 我和陆消川是为冥鬼形态,或者说是阴间的半神形态,我们也并非寿终正寝,而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阴间,呼啸在鬼门关外的阴风对我们并不曾造成任何的影响。 我凝视着鬼门关,可鬼门关的内部一片黑暗犹如深渊,生生阻隔了我的目光所及。 阴火缭绕,鬼火汹涌,我和陆消川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出于对上位者本能的恐惧,所有亡魂都下意识远远避开了我们。 鬼门关外,并没有维护秩序的守卫,可整个鬼门关都是由一具具白骨骷髅垒积而成。 这些白骨骷髅并非死去,他们的头颅从门中探出,空洞的眼眶冒着幽蓝的鬼火,不断凝视着下方的芸芸众鬼。 而在鬼群中格外醒目的我们,自然也引来了这些骷髅的注意,所有的骷髅都齐齐朝着我们看了过来。 “二位大人,不知身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所有的骷髅看着我们,声音犹如指甲划过玻璃一般,刺耳令人皮毛发颤。 “我二人来自人间,受神明之邀赴入阴间。” 和先前一样,陆消川代我回应道,“诸位,阴间是否有一至高神明,名为彼岸?” “彼岸?” 听了这话,所有骷髅眼中鬼火闪烁,凝聚出一种诧异的情愫。 陆消川不曾有多言,熊熊的阴火从他的胸膛喷薄而出,在半空中凝聚一道彼岸的轮廓。 众多骷髅凝视着彼岸的肖像,却是纷纷摇了摇头,“阴间千年来的神明,皆铭刻在我等鬼差灵魂中,可我等在记忆中搜寻多许,并不曾见到阴间之中,有任何的神明名为彼岸。” 和灵魂摆渡人一样,众多骷髅给出的也是同样的答复。 我和陆消川深深皱起了眉。 不应该啊,我记得彼岸之前说过,她在阴间待了几千年,甚至还和人间历史上许多有名的人物打过交道,阴间的鬼差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存在? 莫不成彼岸只是阴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而我们其实是让她骗了? 但我见识过彼岸的本事,除了念冰之外,她是我见过的世间最强的神明之一,而从她过去的一言一行来看,怎么着都应该是阴间一号大人物才对。 可一路的鬼差却无一人识得她,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对此,我和陆消川一下子显得极为难看。 在我的原计划里,我应该是来到阴间直接和她见面,向她索要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顺便问问她关于我前世的因果。 而陆消川将以鬼仆的身份留在她身旁,借着关系谋个鬼差或者谋个好机缘什么的。 但现在这一切料想似乎成了泡影。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众骷髅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可否渡我们二人直接前去忘川河,或者送我们前去十八层地狱也行。” 然而,众骷髅齐齐摇了摇头,“二位大人乃半神之躯,自是身份显贵。然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除非你们所说的神明亲自莅临引渡二位,否则请恕我等难开方便之门。”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们依附于鬼门关,不过是阴间最底层的鬼差,他们没必要骗我,而我们自然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这可恶的彼岸,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招? 一口一句要我来阴间,结果我来了她却玩起了失踪,甚至偌大的阴间都没几个认识她的,害得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这不是存心耍弄人吗? 那种变化超出计划的不悦感涌上心头,可我们已经渡过了弱水来到了鬼门关外,重返人间的路早已堵死,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如此,你们说我应当如何?”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朝众骷髅问道。 “无神明引渡,无拜帖相见,二位即便尊贵,也只能遵循阴间的规矩行事。” 说话间,所有骷髅伸出了手,齐齐指向了鬼门关内。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步入鬼门关赴入黄泉,像寻常鬼灵一样走过整个阴间?” 陆消川的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还望二位莫要让我们为难。”所有骷髅如是言。 “如此一来,那我们岂不是与寻常鬼灵无异?” 陆消川好歹是人间一代门主,初来阴间便受了如此窝囊气,顿时愠怒再起。 可众骷髅点了点头,对他的这一观点表以认同。 陆消川脸上的鬼火汹涌,凝聚出一股极度愠怒的表情。 可此处终究不是人间,不是我们说一不二的地界,走在他人的屋檐下,难免要低下头。 “罢了,就当是彼岸故意整的恶作剧吧,等见到她了之后,再和她问个明白。” 我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和这些骷髅继续扯嘴皮子。 毕竟人生一世,难得在阴间走一遭,领略一下阴间的大好风光,也是一件极好的……这他娘的都算什么事啊! 万分不悦中,我还是不得不接受了现实,随后便和陆消川一道,朝着鬼门关内走去。 “二位大人,很遗憾无法帮助到你们,将来你们前去了忘川河,步入了十八层地狱,见到了你们所说的那位神明,还望莫要计较我等怠慢之过……” 众骷髅不忘表示着各自由衷的歉意,目送着我们来到了鬼门关下。 我和陆消川来到了鬼门关,鬼门关中黑雾萦绕,阵阵刺骨的阴风不断从门内呼啸而出。 而在我们的周围,还有许多鬼灵正朝着鬼门关走来,在接触到门中黑雾的刹那,他们便发出一阵痛苦哀嚎,随后很快被卷入了门中,消失不见踪迹。 见此,我也伸出了手,朝着那门中的黑雾探去,一股神力的吞噬力量当即从黑雾中萦绕而出,蔓延我全身。 随后,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被拉入了黑雾之中,我眼前的视界也随即化作一片漆黑。 下一秒,一切恢复清明,那股奇特的吞噬之力也随即消失不见。 我回头看一眼身后,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鬼门关的另一端。 鬼门关还是那一座鬼门关,但门内闪烁的黑雾已经消失不见,盘踞其中的白骨骷髅也失去了活性,犹如死物一般堆积在门身之上。 我透过鬼门关看向自己来时的地方,可里边灰蒙蒙一片,不曾看到先前的任何事物。 而众多鬼灵,依旧不断从鬼门关中鱼贯而出,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这个时候,陆消川也从鬼门关中走出,看着身后的情景,他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诧异。 方外的诸多布局虽然和阴间颇为类似,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阴间。 生而为人,阴间之中也有太多的东西超乎了他的认知范畴。 我抬头看向天空,阴间的天空是没有阳光的,阵阵阴气萦绕头顶,犹如厚重的乌云覆盖苍穹,萧瑟的阴风呼啸而过,发出阵阵类似鬼灵哀嚎的响动。 而在我的脚下,是一条由白骨铺成的通途。 这些白骨也不知留存了多少年,已经完全石化,一根根的骨骼已经完全融合,连为一体。 而在这条白骨之路的两侧,还立着一具又一具的白骨骷髅。 这些骷髅的头盖骨被掀开了,熊熊的鬼火不断从它们破碎的头颅中涌动而出,犹如火炬一般照耀着前方的路。 渡过了弱水,赴入了鬼门关,接下来的路途名为黄泉。 这条由白骨铺垫而成的路,就叫黄泉路。 黄泉路,是亡者通往阴间深处的必经之路。 黄泉路的两侧,有一座座由阴气笼罩的高山峻岭。 山岭陡峭,延伸至黄泉路时已经化作一堵堵绝壁,将整个黄泉路笼罩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黄泉路上无老少,孤坟多是少年人,奈何桥上骨肉分,莫到老时方学道……” 一道道由鬼火所化的鬼灵缭绕在黄泉路的上空,它们发出阵阵桀桀的笑声,吟唱着一首来自阴间的歌谣。 这首歌谣我是听过的,当初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被念冰所杀时,他在死前也有将这首歌谣吟唱。 而当时他充当着彼岸的马前卒,是引动念冰情劫让她与我人佛两隔的直接参与人。 如今再度听来,心里不禁狠狠一抽。 “陆前辈,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俞向天死后好像是步入阴间了吧,你说我在阴间之中,还会不会再遇见他?” 我不经想起往事,朝陆消川这么问道。 “如若遇到,如何发落还请大人自便。” 陆消川也看出了我心中不忿,朝我恭敬回应。 “没事,我只是说说气话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朝陆消川问道,“对了陆前辈,过了黄泉路,阴间的下一站是为何处?” “自然是……恶狗岭。” 第六百二十四章 苦厄之旅,恶狗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五章 山主犬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六章 反目,故人!? “犬戎,你想要怎样?” 感受着周围态势的变化,我也随即收敛了先前的和善,朝他这么问道。 “我只是在恪守自己的本职,二位不是阴间所欢迎的客人,还请即刻离开。” 犬戎朝我说道,“如果你们听从我的劝告,我可以破例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让你们现在就重返人间。如果你们不愿意离开,也可以在我这恶狗岭长久住下去。但二位若是执意继续这段苦厄之旅,妄图再赴入阴间深处,那么恶狗岭就只能待客不周了。” 犬戎的话语中,丝毫不曾掩饰对我的敌意。 而这股敌意并非针对我自身,而是针对于我正在进行的苦厄之旅,或者说是针对的我要前去寻找的彼岸。 “犬戎,你的反应是否过激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犬戎这么问道,苍生杵也下意识从阴火长袍中探出,握在了手中。 犬戎摇了摇头,“总之,你若再想深入阴间,寻找那尊本不存在的神明,那么就是和整个恶狗岭做对。” 听了这话,一直没有开口的陆消川面色凝重,他思索了片刻后说道,“犬戎大人,我听你的口气,你看起来并非不认识我的主上彼岸,更像是在忌惮着她,或者说是害怕我们相见于她。正因为如此,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她的存在刻意隐瞒,我猜得对吗?” 我对陆消川的这一猜测也同样表以认同,毕竟犬戎的这一反应,着实太不寻常,而彼岸也绝无可能真的不存在于阴间。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这些阴间的半神以及鬼差在向我们刻意隐瞒,隐瞒着关于彼岸的消息。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而后者显然也没有打算将其告知于我的意思。 “人间的来客,你们实在太不知好歹了。” 犬戎的脸色逐渐变了,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屋外的训犬者此时也下意识朝着门口靠了过来。 “你们擅入阴间,我未曾追究你们的过错,甚至还以礼相待,允诺送你们返回阳世。可你们不仅不听劝,还想执意前往,将我的一番好心付诸东流,未免太不将我恶狗岭放在眼中了?” 犬戎的面色显得越来越难看了,熊熊的阴火从他的身后喷薄而出,化作了两道黑色的羽翼。 “所以,你打算如何?” 我朝犬戎再问,也同样从椅子上站起,一道阴火羽翼也同样从身后生成。 “阴间有阴间的是非,你们阳世人不应该掺和进来。” 犬戎说道,“现在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返回阳世,要么客居此地,要么与我为敌。” “可我选择继续前行,你又能奈我何?” 对于犬戎最后的警告,我回之以冷哼,随后当即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你这是找死!” 对此,犬戎一声怒喝,一阵狂躁的犬吠声当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我朝着周围看去,却见山村周围的山岭间,此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大量的恶犬。 随着犬戎一开口,众多恶犬犹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直朝着我们这边汹涌而来,而其他的训犬者也同样拿出了打狗棒,阵阵鬼火在棍身汹涌而起,朝着我们发起了攻击。 “陆前辈,我们走。” 对于这帮宵小我不曾有多理会,只是回头朝陆消川说了一句。 众多恶犬转瞬即至,将我和陆消川围得水泄不通,它们齐齐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和对待其他亡魂一般,将我们吃干抹净。 这些恶犬这些训犬者,虽然在寻常亡魂面前堪比神明堪比恶魔,但在我的眼里还太弱太弱。 我虽然将肉身留在了人间,却带来了苍生杵,我本已为半身,又拥有阴间神格,灵魂本就同样强大。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我朝着周围的阿猫阿狗发出一声怒吼,大量的弱水自平地而起,化作了一道环形的浪潮侵袭四方。 原本狂躁的犬吠声,瞬间化作了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弱水所过之处,那些迎面侵袭而来的恶犬以及训犬者立即被卷入了滚滚浪潮之中。 和三千弱水中所看到的那些鬼灵一般,这些家伙一经没入水中,他们的身躯当即开始迅速腐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随后又在外界的阴气中重新生出新肉,周而复始,有始无终。 他们一次次想要从水中逃逸而出,可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接踵而至,没过了他们的头顶,将他们重新卷入了水中。 这一刻,我的意识弥漫于弱水内外,我能感受到这些人和狗内心的痛苦和恐惧,他们的生命也随着水波潮起潮落,被我紧紧的捏在了手中。 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在阴间灰飞烟灭,让他们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 可正如犬戎所说,我只是一个人间来客,我在阴间还有着一段漫长的苦厄之旅。 若在恶狗岭就将整个阴间彻底得罪,那么未来必然举步维艰。 随着我一挥手,一道道水流当即从浪潮中冲击而来,所有被困于弱水之中的恶犬以及训犬者纷纷被击飞而出,重重砸落在了周围的山岭上,草房间。 而弱水环绕在我和陆消川周围,化作了一道流水屏障。 “诸位,我本抱善意而来,不想与你们阴间开罪,也希望你们能大开方便之门,莫要让彼此为难。” 我朝着众训犬者如是说道,一股来自祖龙的帝王之气当即侵袭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气浪侵袭四方。 在这股帝王之气的侵袭下,所有训犬者身上的鬼火瞬间湮灭,化作了一具具森白的骸骨。 而在这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压下,这些处于底层的阴间鬼差无不流露恐惧,一个个下意识跪倒在了地上。 众多恶犬也纷纷发出阵阵呜咽,它们的耳朵紧紧贴在了脑后,却是完全不听训犬者使唤,犹如看到了猛虎一般,撒丫子就朝着山后逃去,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阴间神格,帝王之气,弱水之力……你这个来自人间的半神,果真不是善茬!” 就在这时,来自犬戎的声音从我的后方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那座充当山门的茅草屋已经尽数坍塌,一条模样怪异的恶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恶犬高达十多丈,共生着三个头颅,浑身生满了一根根犹如长矛的尖锐长刺,黑色的阴火不断从它的身上熊熊燃起。 而在恶犬的三个头颅中,幽蓝的阴火伴随着黑色的尸水不断从口中流淌而出,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这个三头冥犬不用说正是由犬戎所化,或者说就是他的本体。 “人间来客,我今日的使命,便是阻挠你继续赴入阴间。可你一意孤行,再三拒绝我的好意,那么我身为恶狗岭山主,只能先礼后兵了!” 三头冥犬张开了口,三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而随后,三头冥犬猛扑上前,一股滔天的地狱烈焰当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我和陆消川侵袭而来。 见此,我当即上前想要出手,不曾想陆消川却是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大人,还是让我与他碰一碰吧,也让我知道,自己与真正的阴间神明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陆消川朝我这么说了一句,大量的黑雾当即从他的身上腾然生起,笼罩于周围。 黑雾之中,充斥着一股极为浑厚的腐蚀与死亡之气。 此时陆消川所动用的,赫然是传承自夜长央的积尸气! 其中的力量虽然不及三千弱水,但还是生生借助了来自犬戎的地狱烈焰,两股至阴的力量冲击于半空之中,互相吞噬互相同化,一时间竟是不分胜负,陷入了僵持。 呜呖呖!! 几乎在同时,一声凄厉的鬼啸响彻而起,一张同样由积尸气所化的鬼面冲天而起,出现在了三头冥犬的上空。 鬼面张开了口,一股黑色的天空从口中喷薄而出,化作了一个个的恶灵自长空跃下,朝着三头冥犬的本体发起了攻袭! 见此,三头冥犬最左侧的一颗头颅缓缓抬起,也同样喷薄出一股地狱烈焰,迎向了对方的进攻。 陆消川在如今的我严重,虽然已是修行平平,但他终究是拥有着阴间神格之人,同时又传承了来自夜长央的积尸气。 在和犬戎的这番初次较量中,竟是不分胜负,着实出乎了我的所料。 我信手一招,大量的弱水化作了一堵水墙,环绕在了二者周围,将他们与外界的恶犬以及训犬者彻底阻隔。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留下了一道意识在这水墙之中,以便陆消川有丝毫不测,便能随时出手。 做完这些后,我没有再理会眼前的战局,当即拨开了水帘,直朝着那片行刑的广场走去。 因为我们的到来,眼下的山村已经发生剧变,在广场中蚕食着各受刑者血肉的幼犬,此时已早早被训犬者带离,其他的恶犬也在我的恫吓下作鸟兽散。 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可怜儿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他们也终于在暴风雨中得到了一份平静。 没一会,我便来到了先前所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近前。 这个人先前被恶犬咬得血肉模糊,让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让我分外熟悉。可我还没来得及与他问话,便被犬戎声声打断。 而此时,我站在他面前,他看起来颇为虚弱。 没有了恶犬的撕咬,他身上的血肉重新生成,恢复了他在人间本来的样子。 只见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坑坑洼洼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丑陋而又可怜。 他的衣衫褴褛,而在他的胸口处,还留着一道来自生前的致命创伤。 这道创伤看起来像是由拐杖造成的,从后背一直穿透到胸前,将他的整个心脏彻底洞穿破碎。 我看着他胸前那道骇人的伤口,看着他那坑坑洼洼的脸孔,心里猛地一阵揪痛。 “林笙,我真羡慕你,初入道门便能得到众多大人物的垂青,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大人物,可我注定只是一介蝼蚁,你唾手可得的东西,是我穷尽一生不可得的追求……” “噬魂术师父给了你,传人之位师父给了你,尸地灵胎师父也给你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对你多么嫉恨。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在道门中最幸运的事情,是认识了你,师弟……” 回想着过去那番诀别的话语,回想着当初在潜龙镇的日子,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悲痛,欣喜,激动,惆怅…… 无数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来。 可我已是鬼灵之身,我已是阴间半神,阴暗的灵魂,已无法安放我在阳世的眼泪。 我看着这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过了好一会终于张开了口。 “师兄!” 第六百二十七章 再见王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八章 无福消受的神格 在苍生杵的作用下,来自犬戎的力量尽数被恶鬼世界所吞噬。 原本身为半神的他,此时已经褪去了冥鬼的模样,化作了一具普通的鬼灵,在弱水之中不得安生。 来自他的阴火在恶鬼世界中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枚阴火缭绕的光球。 这枚光球,正是阴间神明的神格,而今已经被我剥夺,为我所有。 “林笙,你……你擅自剥夺半神神格,这是大罪,你这是在和整个阴间为敌!!” 这一刻,犬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而他的眼神里也顿时充斥了无尽的恐惧。 对此,我发出一声冷哼,“我若想步入阴间,就注定了要与你们阴间为敌,既然如此,让你们多一分仇恨又有何妨?” 说着,我的手一招,这枚神格当即从恶鬼世界中飞出,落入了我的手中。 我没有再理会弱水中不得安生的犬戎,当即朝着王泉走了过去,神格也随即脱手而出,在我的意志下没入了王泉体内。 啊!!…… 原本跪在地上不得安生的王泉,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来自神格中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涌入了王泉的灵魂,缭绕的阴火不断侵袭,竟是对他的三魂七魄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一时间,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遍布于王泉的魂魄,让他瞬间赴入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大人,快住手!这年轻人的道行太低,眼下又是鬼魂之身,以他的实力无法吸收来自神格的力量。若是强行为他根种神格,只会让他魂飞魄散!” 见此,一旁的陆消川急忙走了上来,朝我阻止道。 看着王泉此时这番痛苦的模样,我的心里不禁陷入了犹豫。 是的,王泉的道行实在太弱太弱了,若是继续强行将神格的力量交托于他,只会让他魂飞魄散。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没有别的办法。 带着这一想法,大量的阴气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和那阴火一道涌入了王泉的体内。 阴火蚕食着王泉的灵魂,而阴气则修复着他的灵魂,王泉也因此在生与死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一旁的陆消川还是摇起了头,“林笙,你要想清楚,这个年轻人注定了只是一介蝼蚁,蝼蚁就应该有蝼蚁的命运。你赐予他神格,不是在帮他,反而是在害他!” “我们此次阴间之行,注定不会太平,未来遇见阴间真神时,你难免自顾不暇,又如何再保护眼下的这个累赘?” “而你若与他分道扬镳,那么拥有神格的他,无疑就是揣着万两黄金行走闹市的孩童,必然成为阴间众矢之的!” 陆消川并不曾见过王泉,也不了解我和王泉之间的交情,他对王泉充满了不曾掩饰的鄙夷,但他所说的话语也不无道理。 是啊,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弱小本为原罪,可弱而不自知,身怀异宝行于阴间,无异于罪上加罪。 偏偏此时的我情况特殊,很难给予他周全的保护。正如陆消川所说,我所谓的帮他,其实也是在害他。 我的心里万分不甘,可终究还是听了陆消川的劝,不再强行让王泉吸收神格,让万千阴火缓缓从他灵魂中抽离了出来。 “犬戎,今天算你走运!” 我一声冷哼,当即将浩瀚弱水从犬戎周身撤回,那枚被剥夺的神格,也重新归还给了他。 “谢……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 劫后余生的犬戎,当即跪在地上朝我再三拜谢,先前的威严一扫而空。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若是你再敢来犯,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朝着犬戎啐了一口,而后者当即不敢在此地长留,逃也似的跑出了这片山村,眨眼不见了踪影。 从王泉死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若无意外,他在赴入阴间后的这大部分时间里,恐怕都是留在这恶狗岭,承受着这般非人的罪罚。 我难以想象这般罪罚给他带来了多么深重的痛苦,但我也不便真迁怒于犬戎以及所有训犬者,毕竟他们是阴间官差,他们也是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在宁神符的作用下,王泉终于恢复了平静与理智。 而此时的我已是一副阴间半神模样,以至于过来好久,王泉他接受我是他师弟的这一现实。 “林笙,你怎么到阴间来了,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王泉惊魂未定,在确定当真是我后,终于收敛了先前惊恐的眼神。 听了他这话,我脸上原本的笑容逐渐凝固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是好。 “师兄,你莫要怪我。师父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我的手中,只因他就是那个害了我一家的罪魁祸首。” 我犹豫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有隐瞒,“而事后,师父将他的力量尽数给了我,让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而我也正是因为师父的那股力量,才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哦,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得知暮行舟死在了我的手里,王泉的眼里流露一丝阴霾,“师父曾说过,终有一天他将死去,还说潜龙镇也会在不久后覆灭。我一直以为这是他说的糊话,原来这是他早就已经预定好的结局,只因他以毕生心血相授的得以门生,是他的血海仇敌……” “林笙,看来我死前说的那句话果然没错,你终于还是成了为众人敬仰的大人物,而我也依然和死前一样,还是那个卑微的蝼蚁,就连你有意相助,我也消受无能。” 王泉虽然因为与我重逢而感到喜悦,可得知暮行舟死在我的手里,声音里终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怨恨。 对此,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苦涩。 师兄想要杀我,而师父最后却死在了我的手里,属于我们三人之间的同门相残,无不在诉说着造化弄人。 “王泉,你既然是暮行舟的弟子,那你可知道本尊的身份?” 见我们师兄弟的气氛转入微妙,一旁的陆消川开口了。 陆消川对我虽然恭敬有加,但在面对王泉时,却再度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 听了陆消川这声音,王泉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抬头看向了陆消川,一种敬畏与恐惧的情愫油然而生。 “这位大人,不知您姓甚名谁?” 王泉朝陆消川问道,声音也下意识低了半分。 陆消川说道,“本尊乃阴离门门主陆消川,暮行舟之所以死在林笙手中,是他思量再三后所做出的决定,也得到了本尊的默许,也请你别因此太过介怀,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陆消川是为阴离门主,而王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黄河捞尸人,二者身份差距如隔天地,以至于在阳世之时并无相遇之机。 人的名树的影,当陆消川道出身份后,王泉身体猛地一哆嗦,却是按照世俗礼仪当即跪伏在了地上。 “不孝门徒王泉,拜见门主!弟子先前言语冒昧,还望大人恕罪!” “免了吧,本尊现在已辞去了门主之职赴入黄泉成了阴间鬼,如今的身份是林笙身边的一名仆从。” 陆消川摆了摆手,如是说道。 在他的字里行间中,充斥着一股对王泉深深的不屑。 只因陆消川本为门主,而王泉同门相残,无疑是阴离门的一大污点,即便我已选择原谅,但在他眼里依旧深深不耻。 对于上位者的傲慢,王泉早已习惯,他唯唯诺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却也因为陆消川的最后一句话,而感到万分惊诧。 “师兄,最近这一年来,道门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改天有时间我再慢慢和你聊吧。” 我朝王泉这么说了一句,没有再继续有多言。 王泉点了点头,对我的态度也无形中多了三分恭敬,少了一分亲近。 对此,我的心里也只能一阵无奈,毕竟从当初他出手对付我开始,我和他的师兄弟情谊就注定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而今我已一只脚迈进神的门槛,他却成了一具弱小的亡魂,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但不管如何,在阴间能遇上一位过去身边的故人,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儿。 在经过了这一插曲后,我们没有在这儿继续逗留,打算继续启程。 当我们三人从山村中走出来时,原本已经逃去的犬戎以及众训犬人重新归来,隔着老远注视着我们,眼神里依旧带着无尽的恐惧。 “犬戎,今日就此揭过,我不会再与你计较,但也希望你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将来若是让我再看到你有任何的小动作,再妄图对我不利,那么你的山主之位以及体内的神格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回过了头,朝着犬戎发出如是警告, 听了这话,犬戎脸上的鬼火缭绕,化作了一个惊惧的表情。 “谢大人手下留情,谢大人好意相告,小人定会引以为戒。而下一站是为金鸡山,望大人一路顺风。” 留下这句话,犬戎当即携众人恭敬地退回了山村之中,不曾再有丝毫逾越。 毕竟几千年的岁月,他也不是白活的。 他只是一个边疆小吏,是没有资格掺和到阴间内部动荡中的,否则稍有不慎站错了队,必会万劫不复。 为此,在这一番警告过后,我也不担心他有胆子再调动人手对付我们,也不担心他会前去告密,当即安然离去。 沿途上,不曾再见到有任何训犬人的踪迹,就连徘徊山岭四周的恶犬,也都消失得不见踪迹。 在这一路畅通无阻中,我们终于离开了恶狗岭,来到了这段苦厄之旅的第二站。 金鸡山! 第六百二十九章 金鸡三劫 苦厄之旅的前半程,因为地处偏远的缘故,大多都是穷山恶水,即便一方世界有着半神坐镇,可也只是阴间最底层的官吏。像犬戎这样的所谓山主,在我的面前依旧与蝼蚁无异。 可恶狗岭终究只是一个开端,越往后走,阴间路便会变得越发凶险,坐镇其中的一方之主,也会变得越发棘手难缠。 一番长途跋涉后,我和陆消川以及王泉终于走出了恶狗岭,立即有两座巍峨的高山出现在了我们前方。 这两座高山皆有四五千米高,高山的山顶在缭绕的阴雾中影影绰绰,想要从中通行继续深入阴间,唯一可行的路便是两山之间的那一道崎岖峡谷。 而这儿便是苦厄之旅的第二站金鸡山了。 金鸡山,顾名思义是鸡禽的栖息地。 隔着老远,我就听到两侧的高山之中传来阵阵破晓的鸡鸣。 狗看阴阳,鸡主昼夜。 鸡啼一声天破晓,鸡鸣二度日上头,鸡鸣三声夜长漫。 而金鸡山中每一声鸡鸣,落在途径的亡魂耳中便是一道劫难,鸡鸣三声,既为金鸡三劫。 而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金鸡山的峡谷之中,又遇到了先前那群在恶狗岭已经受尽蚕食之难的亡魂。 恶狗岭的恶犬惩戒的是人间杀生、背叛以及暴虐之罪徒。 金鸡山中的鸡群,降罚的则是恃强凌弱、鸡鸣狗盗以及玩忽职守的罪孽之人。 走过了恶狗岭,苦厄之旅上的亡魂诚惶诚恐的朝前走着,阵阵鸡鸣伴随着振翅声不断从峡谷两侧响起,引得众人惊恐不已。 我朝着峡谷上方看去,却见在两侧峡谷的峭壁缝隙间,此时正栖居着一只只壮硕如牛的公鸡。 这些公鸡一个个都有近两米高,它们生着鲜红硕大的鸡冠,鸡爪犹如刀刃一般尖长锋利,在昏暗的山崖间散发出阵阵黑亮的寒光。 在它们双翼的关节处,还生着一道奇怪的前爪,各个爪子也同样锋利无比。 而这些公鸡身上的鸡毛大多都已脱落,裸露的皮肤上生出一个个泛着脓水的水泡,一条条筷子长的蛆虫在它们腐烂的身体里钻进钻出,看起来分外眼睛。 这些公鸡依附在峭壁上,居高临下凝视着下方的芸芸众鬼,而它们的眼睛里,也都散发出如鲜血般殷红的光泽,犹如一个个潜藏在暗处的魔鬼。 呴呴咯!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震天的鸡鸣声忽然自长空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只奇怪的大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峡谷上方的高空之中。 不,这不是什么飞鸟,而是一只巨大的公鸡! 只见这只攻击正盘旋在金鸡山的上头,它的双翼完全伸展开来,足足有百米之长。 它有着一身金红色的羽毛,在阴气中锃锃发亮,长达近十丈的尾翼在风中飘扬萦绕。 这头硕大无朋的公鸡在长空中发出一声嘹亮的鸡鸣,鸟瞰着下方众多亡魂。 而在它的这一声啼鸣之中,它的身上随即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白色光辉。 原本昏暗犹如黑夜的峡谷内部,瞬间犹如赴入黎明。 而蜷居于峭壁缝隙间的众多攻击,也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在一阵聒噪的啼鸣之中纷纷振翅而起,探出了尖锐的利爪,直朝着下方的鬼灵飞扑下来! 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人群之中响彻而起。 只见一头如水牛般壮硕的攻击飞扑而下,轻易扑倒了距离我十米远的一个鬼灵。 它的一只左爪落在鬼灵的胸口上,犹如三把锋利的匕首一般,瞬间洞穿了他的肋骨他的血肉,深深嵌入了他的心肺之中。 而另一只右爪则如闪电一般从他的脸上划过,鬼灵整张脸立即被划开了三道骇人的血痕,几乎被切成了三瓣。 可亡魂不死,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破裂的口中响彻而起,结果却被那公鸡迎面啄来,旋去了舌头。 鸡群对这些亡灵所施展的惩戒,比先前恶狗岭中的恶犬还要残暴。 不过眨眼间,狭窄的峡谷中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血肉飞溅。 我抬起了头,那头有若鲲鹏的金鸡依旧展翅与长空,那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双眼也时刻落在我的身上。 我一身阴火站在众多亡魂之中,如鹤立鸡群,理所当然引来了这头金鸡的注意力。 和先前在恶狗岭一样的,在阴火以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侵袭下,众多公鸡虽然蚕食一方,但无一者胆敢靠近我们五米范围内。 好几只公鸡瞅着我身旁的王泉几度跃跃欲试,都被我一个瞪眼间生生迫退了下去。 弱肉强食的世界,果然如此真实。 我在金鸡山的峡谷中闲庭信步,并不曾插手阻止鸡群的杀伐,只因这本就是阴间的规矩,身为过客的我理应给予尊重。 金鸡翱翔长空,目光始终不离我身,但对我不曾有丝毫冒犯,也不曾命令鸡群攻击于我。 呴呴咯! 就在这时,金鸡发出了第二声啼鸣。 在这声啼鸣中,金鸡展开了双翼,原本锃亮的羽翼间,竟是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焰。 一道道沾满火焰的长羽从它的身上飞落,犹如流星一般朝着峡谷内部侵袭而来。 火羽所过之处,那一个个本就被啄得千疮百孔的亡魂,顿时被烈焰所弥漫。 火焰附着在他们的身上,犹如白磷一般挥之不去。 而他们的身体也像是蜡烛一般,大量的烈焰不断从他们的四肢百骸汇聚而出,最后在头颅之上冲天而起。 一时间,整个峡谷犹如置身在正午的烈日之中一般,化作了熊熊火海。 峡谷中的鸡群此时也同样燃烧起了熊熊烈焰,一道道火舌从它们的利爪以及口中不断喷薄而出,顺着它们的攻击一次又一次侵入了这群可怜的亡魂的身体内部。 呴呴咯! 不一会,金鸡的第三声啼鸣又响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烈焰在瞬间熄灭,犹如白昼的峡谷也在瞬间归入黑暗,犹如长夜。 哗啦啦!! 一阵阵水浪涌动声开始在峡谷内外响彻而起。 我循声望去,却见在峡谷峭壁间的裂缝中,此时有大量黑色的尸水喷薄而出! 这些尸水顺着裂隙不断汇聚,化作了溪流,化作了长河,待到淌入地面时,便已经成了滔天洪水,从左右两侧,朝着这群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亡魂冲击而来! 见此,我的手轻轻一招,一道弱水当即环绕在我的周围,化作了一道半圆护盾,阻隔了众多尸水侵袭。 其他的亡魂就没那么走运了。 滔天的尸水熄灭了他们身上的火焰,但转眼就开始疯狂腐蚀其他们的身躯。 不过眨眼间,他们身上的血肉已经尽数腐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而骨骼在尸水的冲击下也顷刻腐朽,化为了残渣沉沦水中。 亡魂不死,他们的血肉在尸水中又一次重生,但紧接着又迅速湮灭,反反复复无止无休,犹如先前所见之三千弱水。 金鸡三劫,每一劫都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待到三个时辰已过,这场针对路经亡魂的罪罚终于告一段落。 而那头始终盘旋在上空的金鸡此时也振翅飞落,立在了峡谷上方的一座山巅之上。 金色的长羽逐渐消散,庞大的身体逐渐坍缩,阵阵缭绕的阴火开始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 不消片刻工夫,这头金鸡已经消失不见,却是化作了一尊四米多高的冥鬼,或者说是阴间半神。 “诸位罪民,依照本尊之规矩,尔等赴入金鸡山,理应经历三日之罪罚方可从此山中过。然今日金鸡山有贵客前来,故破例仅惩戒三个时辰。现在你们可以安然离开了,野鬼村在不远方等着你们。” 由金鸡所化的半神开口了,朝着在场的众多亡魂如是告诫道。 金鸡山的罪罚虽然只有三个时辰,但在众鬼灵眼中又何以为恩典? 然亡魂不过是阴间鬼差眼中的刀俎鱼肉,没得半分反抗之心,唯有朝着半神跪伏再三拜谢后,方才唯唯诺诺离去。 众亡魂走了,开始了他们苦厄之旅的下一程,而我和陆消川以及王泉并没有马上离开。 这尊半神所说的贵客,自然就是指的我们三人。 “人间的半神,我已听到了关于你们在恶狗岭中的所作所为。而现在,我以金鸡山山主的身份,欢迎各位莅临此间!” 这尊半神开口了,和先前的犬戎一样,话语中也同样充满了恭敬。 这种恭敬对我而言早已司空见惯,而更司空见惯的,则是恭敬背后的两面三刀。 我朝他问道,“金鸡山山主,不知你姓甚名谁?” 对此,后者恭敬回应,“卑职祝鸡翁,生前乃善养鸡禽者,死后归入阴间,为阴间上位者所看中,故而许以神格化为半神,任职于金鸡山中,掌管此边陲一方之秩序法度。” 祝鸡翁…… 一个有意思的名字! 第六百三十章 祝鸡翁的 祝鸡翁…… 这个名字在常人耳中甚是陌生,但我偏巧孩时在爷爷柜子里的杂书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列仙传》有云:祝鸡翁者,洛人也。居尸乡北山下,养鸡百余年。鸡有千余头,皆立名字。暮栖树上,昼放散之。欲引呼名,即依呼而至。卖鸡及子,得千余万。辄置钱去之吴,作养鱼池。后升吴山,白鹤孔雀数百,常止其傍云。人禽虽殊,道固相关。祝翁傍通,牧鸡寄。育鳞道洽,栖鸡树端。物之致化,施而不刊。 孩时的我对这一概述看的并不通透,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祝鸡翁是某个精通家禽养殖的养鸡场老板。 不曾想今日居然在阴间见到了真人,并且还是这金鸡山的一方山主。 “原来是祝先生,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出于一种来自书中的认同感,我也随即拱手朝他客气说道。 祝鸡翁点了点头,“小人之名能为大人耳闻,实在三生有幸。若依以往待客之道,自需邀大人以及其他二位友人赴山门一叙,然今日小人事务繁忙,就不多留了,冒昧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听了祝鸡翁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愣。 我本以为他和犬戎一样的,也是为了阻挠我继续前往阴间而来,不曾想竟是打算直接放我出关。 如此行为,反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大人,您此次自阳世莅临阴间,可是为了寻一位名为彼岸的至高神明?” 察觉到我眼中的疑惑,祝鸡翁朝我问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看来,你的消息还是挺灵通。” “大人,您说的彼岸是最早出现在阴间的神明之一,小人的神格是她所赐,金鸡山山主之位亦为她所予,她是小人的知遇恩人。” 祝鸡翁开口道,“可不知为何,后来彼岸却离奇消失千余年之久,阴间众生皆以为她已陨落,久而久之,众多鬼神官吏都遗忘了她的存在。而小人因为铭记她当年恩情,所以才一直未曾将其忘怀。” 消失千余年…… 我之前听彼岸说起过,她曾沉睡过漫长的岁月,直到最近方才醒来。这一点,和祝鸡翁所言不谋而合。 如此看来,先前我询问的各路鬼差以及犬戎,他们并非对彼岸的身份刻意隐瞒,而是因为岁月太过久远,已经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完全遗忘。 而祝鸡翁再度说道,“而今,主上重新归来,可阴间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她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这一要求自然遭受了后来者的拒绝,故而最近阴间上层才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动荡,诸多神明因此陨落。” 先前由犬戎带来的疑惑,经祝鸡翁之口迎刃而解。 我朝他再问道,“那么,你可知这场动荡的结局如何?” “我不过一边陲小吏,又怎有资格得知庙堂之事?” 祝鸡翁摇了摇头,“不过,最近酆都城倒是下达了一神谕,命沿途官吏阻挠所有赴入阴间欲拜谒彼岸的人间来客。从这一神谕所透露的信息看来,主上的境况恐有不妙。” 从祝鸡翁的话语中听来,他也算是彼岸麾下的人,所说之言多少也是有些可信度的。 对此,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对彼岸也生出了一丝担忧。 当时彼岸来到人间,将念冰的魔性尽数剥夺化为己用,还说什么阴间有太多要摆平的事要杀的人。 怪不得自上次在朽木岭分别后,彼岸就再也没有与我主动联系,感情已是自顾不暇。 而现在,这个平生最好杀人放火外加煽风点火的女魔头,该不会是被阴间众神给镇压了吧? 要真这样的话,那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岂不是安全不保了?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万分担忧,但很快又意识到这种想法太过没心没肺。 这时,祝鸡翁又开口了,“大人,我知道您对主上情深义重,可阴间上层局势不明,主上生死无人能知。为了自身周全着想,小人奉劝您还是莫要淌这一趟浑水,先行返回阳世明哲保身为妙。” 祝鸡翁虽然是好言相劝,但他最终的目的还是与犬戎不谋而合,还是希望我结束这段阴间的旅程,返回人间。 我摇了摇头,“祝先生,我答应过彼岸要赴入阴间,她也说过要在阴间路上等我归来。而今我来了,若再中途折返,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徒?” 听了这话,祝鸡翁的眼中流露一丝讶异。 他朝着我打量了好一会,“大人,请问您与主上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是一段孽缘。” “原来如此……小人在岁月的流言中,曾听闻主上曾终年终月坐在忘川河畔独自垂泪,只因思念自己迷失红尘的恋人。如今看来,这一流言并非有假,您就是主上的梦中情人。” 祝鸡翁如是说道,对我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恭敬了。 可他的这一恭敬,却是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满心的不自在。 一直以来,我都很避讳谈及和彼岸的感情,毕竟当初她在人间陪伴着我的日子,是我至今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好了祝先生,儿女情长暂且抛掷一边,还是聊聊正事吧。” 我不愿再将这一话题继续下去,转而回归了正题,“我意已决,阴间之行绝不会半途而废。你身为金鸡山山主,是打算为我大开方便之门,还是执意阻挠我的前行?” 对此,祝鸡翁点了点头,“大人对主上情根深种,小人又哪有贸然阻挠之理?不过在这之前,还望大人答应我几个小小的要求。” “说吧,只要不麻烦,我尽量答应你。” “大人,你此次一行,如若真遇见了主上,可否与主上美言几句,将小人调离这金鸡山中,再谋一份上好的差事?毕竟我在阳世时虽好家禽,但在阴间已与鸡群相伴数千载,早已心生疲乏。” 祝鸡翁恭敬说道,“另外,主上若是真有不测,还希望您莫要供出我是主上亲信这一事实,也莫要说及我曾为您大开方便之门,否则阴间庙堂追究下来,小人必定生死难料。” 不得不说,这祝鸡翁可真是一个圆滑世故的老油条。 彼岸若是无恙,他就可以凭着今天卖我的这一顺水人情,向彼岸邀功,求以高官厚禄。 彼岸若有不测,他就将立马将所有是非摆脱个干净,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感情这家伙就是在两头下注,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想讨好。 他的这一心思,我自然是看在眼里,但也并不曾有丝毫介意。 毕竟在上位者的冲突之中,这些置身底层的所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注定了只能充当骑墙派,否则稍有失误必将万劫不复。 “祝先生,你的苦衷我明白了,你的请求我也一定会尽力完成。而现在我们该上路了,你也得上路了。” 我朝祝鸡翁如此说道,随后脸色猛地一寒,苍生杵当即呼啸而出。 浩瀚的神力从我灵魂之中汹涌而出,将苍生杵尽数笼罩。 而苍生杵也在我的意志下腾空而起,在峡谷的峭壁上划开一道深长的裂痕,直袭于祝鸡翁本体! 祝鸡翁的眼神里流露一丝恐惧,可他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躲避,硬生生地接住了我的这一击。 蓬! 一声炸响响起,苍生杵径直穿透了祝鸡翁的胸膛,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难以抹灭的硕大坑洞。 而他的整个人也随即倒飞而出,最终从山顶之上跌落,重重摔在了距离我们前方不远处的峡谷之中。 “祝先生,得罪了。” 做完这些后,苍生杵重新隐入了我的长袍之中,而我也对他不曾有丝毫理会,径直穿过了峡谷,朝着前方继续前行。 “大人,您且珍重。” 过了好一会,祝鸡翁方才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朝着我的背影如是回应。 “师弟,这位半神都已经答应放我们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他下如此重手?” 这时,王泉开口了,不解的朝我问道。 对此,我微微一笑,“我如果就这么从容离开,那么阴间上位者一旦得知,定会怪罪祝鸡翁的渎职之过。唯有毫不留情将他重创,制造出我强行闯关的假象,才能真正让他明哲保身。” “哦,原来是这样……” 王泉豁然明悟,看向了我的眼神也一下变了,“林笙,你之前给我的印象一直都纯净犹如白纸,看来在过去这一年的腥风血雨中,你的确变了很多。” “人始终都是要变的,只要初心不变,那么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 我朝王泉这么回应道。 对此,王泉点了点头,随后不曾再有多言。 和祝鸡翁的一番话谈过后,如今关于阴间内部以及彼岸的隐情我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不管彼岸现在的境况是好是坏,我来得来了,总归得继续前行探个究竟。 万一她真有所不测,以我现在的实力多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 “对了,过了这金鸡山,前面就是野鬼村了,对吗?” 第六百三十一章 野鬼村中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二章 棋圣与棋叟 “老祖宗,这已经是您输给我的第八十局棋了,依后生看来,还是就此罢了吧?” 耄耋老者将白子放回了棋盒,朝对坐的半神如是言,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听了此言,那位阴间半神依旧举棋不定,过了好一会都不知棋落何方。 随后,他看向了近前的耄耋老者,“俗世子孙,你可知上古之时,二人对弈曾有一规矩,谁人将棋子主动归盒,就意味着认输。所以这一局是你老祖宗我赢了!” 听了这话,老者的脸当即变成了腊肉色。 可没等他开口,那半神又说道,“棋局如人,你将棋子归盒,是对长者的不尊重,所以我在此以祖宗的名义,命你再陪我对弈一百局,否则不得出这野鬼村中!” “严子卿你个老匹夫,你可是我的老祖宗啊!你怎么就如此言而无信了!你之前可是答应我,只要我赢了你九九八十一局,你就放我离开野鬼村,让我与阳世友人相聚,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 老者勃然大怒,当即愤然而起,指着那半神破口大骂。 “谁告诉你,老祖宗就应该言而有信?野鬼村中,我的规矩才是规矩,你是我的后人,你理应服从长者的意志。” 面对老者的辱骂,半神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的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不妨赌大一点,以一局定胜负。只要你赢了我,我这村长之位就交给你来当。你要输了,这辈子就留在野鬼村中,充当我的村长继承人,你看如何?” “老匹夫,你就是存心想着把我留在这破村子里是吧?我告诉你,老夫一生闲云野鹤,早已习惯四处漂泊,若真要我留在这野鬼村,还不如一头撞死魂飞魄散奔赴阴阳界,早死早超生好了!” “你若撞尽管撞去,且看阴阳界收不收你。” “你……” 听了二人这般对话,不仅是这老者,就连我们这些看客都不觉强词夺理。 感情是赢是输,这老者都得留在这野鬼村中,不得擅离了。 我朝着树下对弈的这二人看了一眼,这个浑身阴火缭绕的半神,毫无疑问自然是这野鬼村村长,是为统御一方世界的半神。 但和我先前遇到的犬戎以及祝鸡翁不同,这尊半神在一局棋局面前,竟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上位者威严,俨然成了一个泼皮无赖。 而坐在他对面的老者,我自是万分熟悉。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初入道门时竭力想要除去的严守柯! 严守柯,隐山门堂主,归云寨寨主,隐山门中琴棋书画四大散修之首,同时也是我过往最为忌惮的存在,是杀死王泉的罪魁祸首。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野鬼村的村长是严守柯,可现在看来,严守柯也不过一个路经的亡魂。 而这野鬼村的村长,怎么看都像是他的老祖宗。 负责引路的野鬼告诉我,野鬼村的村长,也就是严氏宗族的族长,其本名为严子卿,是一千多年前三国时期的一代棋圣。 严子卿一生痴迷棋道,对于各路棋谱无不精通。 出于对阳世后人的眷恋,但凡有严氏后人赴入阴间路经野鬼村,都会被他强行截下。 被拦截下的严氏宗族亡魂,若是生前事未平,欲重生再续前缘,严子卿方才允其出村。 而对于那些无所欲无所求以及前途茫茫的严氏族人,都被严子卿千方百计留下。 但如果有族人同室操戈,或者是在人世干过谋财害命残害忠良的勾当,也将遭受比其他亡魂更加残酷的酷刑。 久而久之,这好好一个野鬼村,便化作了严氏宗族在阴间的大本营。 严氏宗族在人间时,不过是东南地区不怎么起眼的一方道门势力,不曾想在阴间之中竟然还有着如此深厚的底蕴,还真是出人意料。 而和严子卿一样同好棋道的严守柯,自然成了他的隔代知音,无疑成了他重点挽留的对象,以至于不惜对弈一年之久。 严守柯痴迷棋道,所以独爱他的曾孙,以至于不惜从中挑拨让严世宽严天成爆发内斗,让归云寨元气大伤,也要让自己的曾孙登上族长之位。 而严子卿也痴迷棋道,却是枉顾阴间的规矩,放下了老祖的姿态,以近乎泼赖的方式强行挽留于严守柯。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严前辈,晚辈林笙冒昧打扰,不知是否扰了二位雅兴?” 见他们二人因为一子之争争执不下,我随即开了口。 “林笙是吧?我知道你的来历,今日你能来到我野鬼村,看来这犬戎以及祝鸡翁都没能拦得住你呐!” 听了我这话,严子卿的注意力终于从棋盘上挪开,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严前辈,我现在急着赴入阴间深处,不知可否看在同为阳世人的份上,为晚辈大开方便之门?”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也没打算留你。” 严子卿朝我这么说道,“不过你且先等上一会,待我和这老小子把这最后一局棋下完了再说,稍后我还有些事儿要和你交代。” 说着,严子卿对严守柯说道,“老孙子,咱们再来一局!” 听了这话,严守柯没有马上回应,也同样朝着我看了过来。 “赤子入道天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林笙,我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快就赴入了阴间。” 对于我的到来,他似乎并没有显得有多意外,反而一副情理之中的表情,朝我如是说道。 “棋叟先生,您当初的那一句箴言,可真是让我费解万分。而依您所言,似乎在您箴言之中的我的命数,还并未结束。” 我朝严守柯如是说道,话语虽然谈不上恭敬,倒也中规中矩,“可您在以天地棋局悟道之后,便匆匆离世,有很多的天机未来得及于我相说。而今阴间重逢,不知是否可以秉烛长谈?” 听了我这话,本来还一脸愁容的严守柯顿时表情舒展开来,他当即站起了身如获大赦,“当然,当然!林笙你有话尽管说,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走,这儿人多口杂,咱们到村外再做长谈……” “严守柯,你这个数典忘祖的老孙子,真把老祖宗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吗?” 严守柯找了个理由就要与我离去,可严子卿却是当即勃然大怒。 一时间,黑色的阴火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在他的身后化作了两道黑色的羽翼,阻隔了我和严守柯的通途。 严子卿的这番愤怒并非针对于我,而是针对于严守柯。 “老祖宗,这位林笙是我在人间的故人,你让我抽空与他长谈一番又有何不可?” 严守柯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无奈,“况且,我已经和你足足对弈了一年,已经不费吹飞之力赢了你八十局,偶尔输掉的那几把也是我看在你身为长者故意让的。你是我的老祖宗,多少还是给自己留点脸吧……” 严守柯的这番话,丝毫没有给严子卿留下颜面。 对此,身为野鬼村村长的严子卿身上阴火缭绕,化作一道道火舌侵蚀四方,一旁的歪脖子槐树也被火光烧灼得嘎吱作响。 “老祖宗,承认青出于蓝,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难吗?” 这时,严守柯又不忘火上添了一把油,“对了,忘了告诉你。现在人间已经有了电脑这一玩意,能够自动演化出无数种棋谱,推演出无数种棋路,并且分析出对应的破解之道,这些棋谱棋路以及破局之法,早就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而老祖宗你死了这么多年,你的棋谱棋路早就被后人琢磨烂了,凭你的本事,就算和我对弈一万局,照样必输无疑。” 严守柯丝毫没有打算给自己的老祖宗留面子,却是直言不讳如此说道。 而严子卿似乎这段时间也输红了眼,对于严守柯的这番冷嘲热讽,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偏偏找不到一个反驳的由头。 “老祖宗,您虽然是我的老祖宗,这野鬼村也是我严家的大本营。但我人间的老友现在都去了迷魂殿,我就先和林笙他们先走一步了。” 严守柯脚步不停,拉着我一个劲的就往野鬼村村外头走,“毕竟人活一世,和自己的老伙计在一起才有意思,你这老顽固是真没趣。” 阴间前段一方世界的主人,虽然实力在我看来并不怎么样,但好歹都是阴间半神,怎么着也都是统领一方的存在。 但在诸多首领之中,严子卿是我见过最没牌面,或者说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方半神,竟是被自己隔了一千多年的后人如此数落,不曾留丝毫颜面,偏偏后者还是对他强力挽留。 看来以棋悟道的严守柯,是真得了棋圣严子卿的看重。 “严守柯,你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祖宗我今天话就撂这了,这野鬼村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要是敢走,我这就把你敲成骨灰给扬咯!” 第六百三十三章 棋局中的人情世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四章 人间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五章 迷魂殿外迷魂汤 “严守柯,我们现在是否也应该继续前行了?” 野鬼村的事情已经了定,我随后朝严守柯这么问道。 “当然,和戴明轩他们一样,老夫也是日夜盼着能离开这个破村子呢!” 严守柯笑了笑,随后也从屋中走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可否跟我完整的解答,当初你留给我那句箴言的意思?” 听了这话,严守柯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林笙,你若是凡人时,我或许还会告知于你,可如今你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仙班,你觉得当初我留下的那句箴言还有意义吗?” 对此,我不禁一阵沉默。 赤子入道天难测,佛魔无常祸福依。忘川错付万鬼灭,苍天无眼苍生倾。 现在想来,是通过他人之言也好,自己所见前世掠影也罢,以及现在正在进行正在发生的事,无不都在验证着这句箴言的真实性。 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着我是一个灭世的魔,只是这一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我过去究竟是善是恶并不得而知。 而严守柯不过一凡人,虽然穷尽毕生道行与性命参悟出这一箴言,但他显然也无法再回应我更深入的问题。 为此,我不曾再有多言。 而严守柯看了一眼阴间的大好山河,“忘川错付万鬼灭……这箴言之中的第三句,倒是挺吻合眼前的此情此景。” “林笙,我很看好你,希望未来你在阴间,也能惹出个大是非来。” 听了这话,我也立即没了什么好脸色,朝严守柯说道,“棋叟先生,你知道你身上最让我讨厌的是什么吗?” “还请明示。” “是你的这张破嘴,还有你这说话的语气。” “呵,不管对方是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罢,老夫说话都这样,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眼下严子卿已经放行,我从严守柯口中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继续待在这野鬼村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一番冷嘲热讽后,我也打算继续前行。 而严守柯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儿的意愿,却是决定和我们一道同行。 “对了棋叟先生,你说你要去前方与故人相会,不知你所说的故人可是琴书画?” 从茅屋走出,我们继续朝着下一站前行,朝严守柯问道。 严守柯点了点头,“是啊!老夫可真是没想到,我刚刚悟道而死,我的这三位老友也紧接着赴了我的后尘。” “前些时日我在村尾和老祖宗下棋时,看到他们从村中经过,直抵前方迷魂殿。所以我才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去,急于想和这几位人间老友相会。” 说着,严守柯看向了我,“说到底,这还得拜你林笙所赐。若不是你将那彼岸带过来,我的这三位老友也不会遭此横祸。”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随后下意识朝着一旁的陆消川看了一眼。 当初琴书画曾羡慕于严守柯朝悟道而夕死,随后彼岸就让他们一朝悟道,又在万山庄婚礼之中,将他们三佬以及背后的族人一夜杀光。 这其中虽然是陆消川在刻意作祟,但终究和我和彼岸脱不了干系。 此时我们这四个人,就每一个是真的值得信任的,过去都有过太多阴谋算计以及杀伐血腥。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不再多言,当即加快了步伐。 看来在和琴童书狂画痴他们见面后,我还得再代彼岸向他们赔礼道歉才是,毕竟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三大家族的喜事,活生生被整成了丧事。 而看到我们从茅屋走出准备离去,身为野鬼村的村长严子卿走了出来,隔着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老孙子,你现在可是得偿所愿,意欲归去呐?” 听了这话,严守柯当即恭敬一施礼,“回禀老祖宗,正是。这段日子承蒙老祖宗照顾,守柯感激不尽。日后不管长留阴间,还是赴入轮回,守柯定会牢记祖宗恩情。” “得了吧,你若真记得老夫恩情,就该留在这野鬼村才对。” 严子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我可告诉你,这野鬼村可是天堂,待你从此地离去,后面可都是修罗炼狱了,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严子卿也没有再理会我们,骂骂咧咧的回了自己的屋中。 对此,严守柯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而我们也不再有多言,当即离开了野鬼村,继续着前方的旅程。 出了野鬼村,苦厄之旅的第一程就已经结束,而接下来的目的地便是迷魂殿。 而出了野鬼村后,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并不再像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一般,四处白骨嶙峋尸水横流,仿佛一下子从偏远山村赴入了大都市一般。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泥泞,却是化作了青石板道,周围也不曾再有山峦起伏,一眼看去尽是沃土平原。 而在这片地界中,四处都是鸟语花香。 一根根犹如巨龙的尸藤随处可见,硕大无朋的尸花争相绽放,空气也弥漫出一股诡异的花香。 尸花花香,有着摄人心魂的力量,而阴间之中的尸花,其摄魂之力比人间的更甚。 花香弥漫中,从苦厄之旅一路前来的亡魂立即变得六神无主起来,表情也变得木讷呆滞,随后出于一种本能摇摇晃晃朝着前方前行。 而在路途的尽头,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城池的城门之上,还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迷魂殿。 一眼看去,只见在那巍峨的城墙内部,密密麻麻全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庞大宫殿,层层灰色的迷雾笼罩着宫殿上空,一个个浑然燃烧着鬼火的幽灵在迷雾中时隐时现。 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不过是阴间的穷乡僻壤,而眼前的迷魂殿,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池。 之前我们所经过的阴间地域,其中驻守的领主不过都是半神,可根据先前严子卿所言,迷魂殿的殿主毫无意外是准神。 我现在虽然说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怕没完美了的麻烦事主动惹上门。 给陆消川使了个眼色后,我们随即压制了身上阴火,在一层由阴气所化的画皮中伪装成了普通鬼灵的模样。 跟随着众多亡魂一道,我们很快也来到了迷魂殿的近前。 说是迷魂殿,倒不如说是一座城池,而其制式也和阴离城大体相同。 只见城池的城墙高达十丈,一条由弱水所化的护城河环绕城池周围。 而在城门口的两侧,还有着一个个负责维持城内外秩序的骷髅守卫。 这些守卫一个个三四米高,他们手持骨矛,眼中不断喷薄着鬼火,不断巡视着在场芸芸众生。 那些被尸花花香所控制的亡魂前来此地后,并没有直接进入迷魂殿,而是来到了距离城池三里外的一座凉亭中。 凉亭的里边,有着一口水井,井中翻滚着冒着阵阵白烟的泉水。 而在口水井的旁边,同样驻扎着诸多骷髅守卫,监视着所有前来的亡魂。 这些亡魂在骷髅守卫的监视下,纷纷来到了凉亭中,喝下了井中的泉水。 而在饮下泉水后,原本表情木讷的众多鬼灵,立即有了别样的神色。 只见他们或是放声大笑,或是掩面而泣,或是癫狂若疯,或是面如死水,俨然一副众生百态相。 “林笙,这儿就是迷魂殿了。而这井中的泉水叫做迷魂汤。所有从鬼门关前来的亡魂,如果想要投胎转世,想要继续苦厄之旅,就必须喝下这迷魂汤。” 这时候,一旁的严守柯向我做出了解释,“这迷魂汤啊,有着能让人口吐真言的力量。而迷魂殿的官吏,也会在这些亡魂饮下迷魂汤后,审问他们在人间的罪行与善行,将他们生前的善报与与恶报一并记录入册,交付到阎罗殿中。” 听了严守柯这番讲解,我当即朝着旁边看去,在那凉亭不远处,还真看到了一个浑身燃烧着鬼火的阴间官吏。 只见他手持简簿坐在一张槐木桌子前,不断地审问着喝下迷魂汤的亡魂,而亡魂则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 一番审问完毕,官吏将亡魂的言语意义记录在简簿中,随后摆了摆手,机械的又开始审问起下一个。 “林笙,想要进迷魂殿,就得喝迷魂汤,所以咱们还是先排队吧!” 严守柯朝我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随后却是推了一把王泉,将他推到了排队饮迷魂汤的队伍后头。 对于严守柯的这一动作,王泉虽颇为不悦,但终究不敢多说什么。 而我则满是狐疑的看了严守柯一眼,不知道这老狐狸又要耍什么心思。 不一会,我们四人便来到了凉亭的水井旁。 看着那不断泛烟的井水,王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惶恐。 过了好一会,他回头朝我看来,“林笙,你一直都把我当成师兄,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对吗?” 我点了点头。 “那么,待会如果我喝了迷魂汤,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一定不能怪我,可以吗?”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沉,可还是点头依旧。 得到了我的这一回应,王泉深深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拿起了一旁的水瓢,舀了一碗井中的迷魂汤,一饮而下。 迷魂汤喝下后,王泉的双眼立即变得迷离了起来,不一会又恢复了清醒。 可原本还唯唯诺诺的他,此时身上却是爆发出一股浓浓的怨气,他的整张脸也因此变得狰狞,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斥着凶光。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 见此,一旁的严守柯摆了摆手,“林笙你莫要慌,王泉已经喝了迷魂汤,此时他不过是撕掉了先前的伪装,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而已。” “而现在,我们且看他该如何口吐真言吧!” 第六百三十六章 迷魂殿:阴间乐土 严守柯不喜欢叛徒,哪怕是敌人的叛徒,是向自己告过密的叛徒。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甚至和我也有共同的利益,但他的言行他的嘴脸依旧还是让我不免厌恶。 我颇为不悦的说道,“严守柯,你如果是要故意离间我们师兄弟,可尽管直言。” 后者虐笑依旧,“离间?非也,只是让你看清人心。” 说话间,王泉已经来到了那个审讯官前,而我们也来到了那口水井的旁边。 当我以为我们也要喝下这该死的迷魂汤时,那个审讯官却是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你们仨是野鬼村村长的贵宾,迷魂汤不必再饮,可直接赴入迷魂殿中。” 听了这话,我顿时一愣,随后回头看向了严守柯,而后者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严守柯,这你是不是也料到了?” “那当然,不喝这迷魂汤,可是我特意向老祖宗恳请的,而他也很乐意卖我这个人情。” “……” 严守柯的这一番话,把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而此时审讯官对王泉的审讯也已经开始。 “姓名,年岁,籍贯,死因。” “王泉,三十有四,黄河古道潜龙镇人,残害同门遭受背刺。” 喝下了迷魂汤后,王泉对于审讯官的话皆如实交代。 “你生前最痛恨的人是谁,因何缘由?” “林笙,因为他夺走了所有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包括我在阳世最大的机缘。” “那么,现在这种痛恨是否还在?” “恨,只因他现在已经一步登天,而我蝼蚁依旧。我们同出一脉,凭什么他就能有如此好运,我不服!如果有机会,我还会这么做!” “有意思……” 听了这话审讯官笑了笑,随后意味深长的朝着我们仨看了一眼。 这审讯官的话,不像是正常对亡魂的审讯,更像是问给我们听的,或者说是问给我听的。 而我也瞬间心寒到了极点。 我终于知道王泉饮下迷魂汤之前,为何如此忐忑不安了。 前世虽成过往,但王泉还是保留着生前的种种怨念,即便我将他从恶狗岭救出,即便一路上我对他百般照顾,可怨念这种东西,依旧没法在他心里彻底抹除。 “唉,这世道最经不起推敲的是人心呐!” 严守柯很不是时候的一声唏嘘长叹,脸上的虐笑变得越发浓郁了。 “林笙,我看步入迷魂殿后,你和王泉就此分道扬镳吧,此子若继续留在身边,难免成为隐患。” 本来就对王泉看不上的陆消川,此刻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警惕。 对于二人的这番话,我不禁陷入了沉默,并不曾给出任何的回应。 而在这时,王泉的审讯已经结束。 随着审讯官在他口述的罪行简薄上盖上印章,王泉的身体立即发出一阵哆嗦。 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怨气以及憎念消失不见,原本木讷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表情。 迷魂汤的效果,此时已经消失了。 “师弟,我……你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王泉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正看着他的我,有些迷糊的问道,却是对自己先前所言并不知情。 “没,你什么都没说。” 对此,我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刚才审讯官卖了野鬼村一个人情,临时取消了对咱四个的审讯。只是你已经先一步喝下了迷魂汤,所有缓了一会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王泉不禁长松了口气。 在这样一抹阴霾之中,我不曾再有多言,很是不悦的看了一眼严守柯后,随即转身就朝着这座名为迷魂殿的城池内部走去。 过了城门,就步入了迷魂殿。 陆消川告诉我,离开了迷魂殿后,穿过由五方鬼帝把持的五座神山,前方就是酆都城,也就是人间常说的阴曹地府。 鬼灵生前的罪孽将在酆都城进行清算,随后投入十八层地狱之中,遭受比恶狗岭一带更加残酷漫长的罪罚。 在十八层地狱中的罪罚,通常会持续几年甚至数十年,之后才能投胎转世,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正因为如此,许多亡魂因不愿遭受地狱罪罚之苦,便长留在了迷魂殿中。 迷魂殿,是众亡魂在阴间的唯一一处乐土。 和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不同,步入迷魂殿的亡魂,除了在进城前需要饮下迷魂汤接受审讯外,之后便不会再遭受任何的罪罚。 而阴间的鬼差,也不会对迷魂殿中的秩序进行过多介入,许多生前修行强大的道人,甚至还能在迷魂殿中谋到个一官半职,继续在这片阴间乐土之中充当上位者。 在陆消川的讲解中,我们来到了迷魂殿的内部,一座座宫殿一条条大街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迷魂殿这个名字本身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它更应该被称作一个由无数宫殿所构成的城池。 这一点,和阴离城内部的宫殿群很像,或者说阴离城本身就是迷魂殿的一个翻版。 我们沿着城中的街道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发现街道上有鬼灵都在有意无意打量着我们这些新来的亡魂。 我朝着这些地头蛇打量了一眼,发现他们有的穿着华服,有的身着明光甲,有的留着鼠尾辫,有的穿着中山服,有的则是西装革履…… 总之,来自各个朝代各个阶层的人都有,因为迷魂殿的这一特性,让属于不同年代的亡魂都齐聚此间中,一时间不觉时空错乱。 好你个陈世美,上辈子让你躲过了,我在迷魂殿等了你三百年!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挑战担炊饼的小贩冲着我们迎面走来。 只见这小贩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上身长下身短,束着头发穿着一袭普通的土布衣。 这个小贩在街口停了下来,朝着新来的众亡魂打量了一眼。 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大仇人似的,立即勃然大怒,捏起扁担忽的冲将上来,一个大跳砸向了离我不远的一个纨绔男子。 “淦!好你个西门庆,八百年前不小心让你逃去了阴曹地府,今天可让老子逮到你了!” 这小贩一扁担砸在了那男子的膝盖上,后者应声倒地,紧接着又被一顿大巴掌糊了脸。 而那纨绔男子一进城就莫名遭了一顿暴打,顿时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可小贩不依不饶,巴掌依旧不断往他脸上招呼。 “西门庆,你以为自己重新投胎了,咱俩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没门!今个你终于让武大我逮到,就休想再有安生!” 小贩和那纨绔男子的前世恩怨还在继续着,其他的地头蛇以及迷魂殿土著也纷纷走上了前。 他们的目光在新人之中扫荡着,有的在寻找前世的仇人,有的在寻找前世的亲人,而更多的则是用一种寻找猎物的眼神扫视着芸芸众生。 不一会,我看到有好几个弱小的鬼灵被他们用铁索套住了脖子,二话不说犹如牵着死狗一般将其强行带走,引得一阵惨叫连连。 对此,城门前负责巡视的鬼差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曾有丝毫过问。 严守柯告诉我,这些被强行抓走的鬼灵,最终都将成为他人的奴隶。 迷魂殿是阴间唯一的乐土,亡灵在这一世界中将获得充分的自由。 而所谓的自由,则意味着无序,意味着弱肉强食。 没有了鬼差的介入,迷魂殿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法之地,随时随地可以看到各种杀伐打劫,甚至以人命作为取乐。 而迷魂殿中的现状,也将人间的丛林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 迷魂殿中,强者可以通过实力获取自己想要的权力,把控城中一方的地盘和人口,继续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而弱者只能任人鱼肉,或是被抓去充当奴隶,或是一不小心万劫不复丢了性命。 说白了,迷魂殿是强者在地狱中的天堂,却是弱者在地狱中的地狱。 无数的强者对迷魂殿趋之若鹜,意图在其中打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而寻常众生则对迷魂殿避之不及,只想着早早离去赴入轮回,否则必将祸福难料。 “这个年轻人,我看你面露凶性头生反骨,是条斗狗的好苗子,要不就跟大爷走吧!” 而就在我们看热闹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可这句话不是冲我说的,而是冲我旁边的王泉说的。 那是一个浑身鬼火缭绕的大汉,只见他的手里持着一条粗重的铁链,身后还拽着一个被铁索套住了脖子的可怜儿。 王泉在人间时的道行不算特别出众,死后亡魂更是泯为众人。 而这个鬼火大汉,显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你他娘的说谁反骨?滚开!” 听了这话,王泉顿时勃然大怒,一股阴气当即从身上喷薄而出,直朝着那厮迎面袭去。 可后者不闪不避,任凭阴气侵袭己身,却不曾受到丝毫伤害,而他手持的铁链,也在这一刻燃烧起了熊熊鬼火。 “哼,有脾气挺好,我喜欢!” 说着,这大汉脸一冷,挥起铁链就朝着王泉脖子上招呼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王泉的瞳孔紧缩,当即下意识出手招架。 哪想这铁链竟然直接破碎了他的防御,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双手上。 伴随着咯吱一声脆响,他的两条手臂径直折断,而铁链也随即缠在了他的脖子上,熊熊的鬼火开始不断朝着他吞噬而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王泉口中响彻而起,而铁链随后猛地一收,就要把他拽将过去! “蝼蚁,你当着我的面打我师兄的主意,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忧心再生 “蝼蚁,你当着我的面打我师兄的主意,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 见那大汉二话不说就朝着王泉出手,我顿时也勃然大怒,一只手当即落在了那铁链上。 咔擦! 随着一声脆响,这铁链当即支离破碎,化作了满地残渣。 王泉如获大赦,他不断地喘着粗气,依旧燃烧着鬼火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以及更多的无力。 而这大汉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凡,先前那霸道蛮横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惊恐,两股战战。 “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小子是您的人,还……还请大人见谅!” 这大汉瞬间跪了下来,一个劲的朝我求着饶。 这些迷魂殿的蝼蚁,多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一眼看出了我的深浅,也瞬间从豺狼变成了狗。 我阴沉着脸,朝他点了点头,“不知者不怪,你可以走了。” “谢大人,谢大人!……” 那人连连应诺,连滚带爬的就要朝着街尾逃去。 而我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一股阴火当即呼啸而出,直朝着他后背侵袭而去。 蓬! 这个大汉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凛冽的阴火就已经将他尽数吞噬。 在阴火的侵蚀下,他的三魂七魄顿时支离破碎,化作阴气消散当场。 街道上人来人往,对于这一幕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以至于一个人活生生死在了大街上,不曾阴气丝毫波澜。 “敢对我师兄动手,怎么可能让你善终?” 我冷冷地啐了一口。 因为之前迷魂汤的事儿,我的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了。 而这是我第一次在阴间杀人,却发现这人的三魂七魄破灭后,残存的阴气在原地盘旋了数周,随后却是忽的冲天而起,消失不见了踪迹。 “陆前辈,你可知道阴间的人死后,又将置身何处?” 看着那阴气消失的轨迹,我不禁好奇的朝陆消川问道。 “当然是赴入阴阳界。”陆消川回应。 阴阳界? 听了这个字眼,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在我如今的认知中,如今的世界共有三界,分别为人间界、佛界、阴间界。可这阴阳界又是一个什么地方? “阴阳界,是一处独立于阴阳两间之外的世界,同时也是一处永生之地。” 陆消川朝我解释道,“人或鬼在魂飞魄散后,并不会真正意义上消失于世间,属于他们的阴气将被自行引渡到阴阳界中,最终在阴阳界得以重生。”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咋舌。 每个世界对死亡的定义都并不相同。人间的死亡指的是肉身陨灭,阴间的死亡指的是魂飞魄散。 我本以为魂飞魄散便是人命的终点,不曾想魂飞魄散的亡者居然还有一个世界去处,并不曾真的走到死亡的尽头。 对于陆消川所说的阴阳界,我不禁满是好奇。 可后者却摇了摇头,“大人,我对阴阳界的了解也是甚少,日后若是遇到了主上,还是与她细问吧。” 我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 经过这个小小插曲后,我们一行人继续前行。 可我回头看了一眼王泉,却发现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滔滔的怨气萦绕周身。 “师兄,那个汉子已经被我宰了,你为何还是这么闷闷不乐?” 察觉到王泉的情绪变化,我朝他这么问道。 王泉看了一眼我,脸忍不住抽了抽,“因为我不甘心!” “以前在潜龙镇时,师弟你一直都是我在照顾着的。可到了这阴间,我却处处受人欺凌,要不是蒙你出手相救,只怕我现在还在那恶狗岭中当狗粮!” 说着,王泉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师弟,我真是越来越羡慕你了,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修行该多好!”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苦涩。 毕竟一开始见到王泉时,我就有意用犬戎的神格助他成为半神。 可惜他本身的实力太弱,无法承受来自神格之中的力量,使得我不得不将这一念头放下。 “师兄你放心,待我了去了阴间事务,我一定会帮你,让你也成为众生仰望的存在。” 我朝王泉这么许诺着,同时也心想着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把噬魂术传授给王泉。 毕竟阴间最不缺的就是亡灵,迷魂殿又是一个法外之地,无疑是吞噬亡魂强大己身的完美圣地。 对于我的承诺,王泉点了点头,可脸上还是忿忿不平。 “哼,正如刚才那小鬼所说,你面露凶性头生反骨,真让你成了一代强者,还不得祸害一方荼毒无穷?” 这时,一旁的严守柯又止不住一阵冷嘲热讽起来。 而陆消川也鄙夷的看了王泉一眼,“弱小而不自知,偏偏幻想着能一步登天,殊不知自己根本就没有登天的潜质。” 听了二人这番训斥,王泉的头一下子低了下来,这二人在他心中形成的压迫感,至今仍然挥之不散。 而他们的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王泉听的,实际上是在警告我,让我对王泉多加小心。 毕竟先前王泉喝了迷魂汤后说的那些话,三人都听在了耳中。 可饶是如此,我的心里还是颇为不悦。 “严守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风凉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朝严守柯这么告诫了一声,随后又看向了陆消川。 “陆前辈,在人间时你是我的长辈,也是王泉的门主。但现在是在阴间,还希望你收起以前的那副架子。” 听了这话,二人点了点头,随即不再有多言。 我虽然无心对他们不敬,但他们一再当着我的面刁难王泉,无不让我里外不是人。 “对了,严守柯,你之前千方百计想邀离开野鬼村,前来迷魂殿寻找故人。不知你的故人现在何处?”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我忽然响起了严守柯的初衷,朝他这么问道。 “我说的故人,自然是琴童书狂画痴了!” 琴童书狂画痴…… 听了这三个人的名字,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揪痛。 严守柯告诉我,就在自己赴入阴间的当天,琴童书狂画痴以及他们三大家族近千号人也紧接着步入了阴间。 看到他们到来后,严守柯很奇怪,想去询问老伙计们发生了什么事。 可从鬼门关一路前行,这三大家族的人马都是由各路鬼差全程护送,让严守柯根本就没有与他们询问的机会。 从恶狗岭到金鸡山再到野鬼村,众多世界的领主也为他们一路开绿灯,不曾给予他们任何的罪罚。 而严守柯也是到了野鬼村后,才得知琴书画他们最后留在了迷魂殿中,因此才急着想要前来与老友团聚。 不曾受到任何罪罚,并且全程鬼差护送? 听了严守柯的这番讲述,我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这般待遇就连我都不曾有。 琴书画他们是死于彼岸之手,莫不成是事后彼岸良心发现,所以才对他们三大家族的人区别对待,以表自身歉意? 可我在阴间见了彼岸好几次,也没听她说起过这事儿啊! 对此,我的心里不觉疑惑更深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死的那天,正是画痴书狂他们子孙成亲之日。林笙,你可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三大家族的人一夜之间全死光光了?就连那成亲的小两口也是穿着婚装赴入的阴间。” 严守柯朝我不解的问道,显然在阴间的这些日子,他对琴书画的死因依旧还一无所知。 对此,我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而陆消川也变得万分不自在了。 琴书画三大家族,均死在彼岸之手,死在了万山庄的那一场血色婚礼中,而我则是那一场灭门惨案的唯一见证人。 可真正对他们动手的人却是陆消川,是他利用黄金面具控制了彼岸的心智,使得在万山庄大兴杀伐,目的是为了用人间的血,逼迫彼岸回归阴间。 而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么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待会若是和琴书画再度相见,我们该如何面对他们? “林笙,陆门主,你们的脸色怎么都变得这么难看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严守柯察觉了我们的不寻常,有些狐疑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说着,我狠狠瞪了陆消川一眼。 而陆消川也是沉默不语,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槛。 “棋叟,你既然知道琴书画已经来到了阴间,那么可曾知道他们具体在何处?” 陆消川很快抚平了自己的情绪,仿若没事人一样的朝严守柯问道。 对于我们的态度变化,严守柯流露一丝疑虑,可也很快恢复如常。 “迷魂殿是一片弱肉强食的阴间乐土,唯有强者才能在城中立足。而阴间的强者,自然多是来自人间的道门!” 说着,严守柯往前方一指,“阴离门、隐山门、天行门、悬棺门、觉禅寺,四门一寺在迷魂殿中经营千年,早已成了此地的一方霸主!而琴书画他们,此时想来就待在城中隐山门的地界内!” 听了这话,不仅是我,陆消川和王泉的脸色也一阵大变。 第六百三十八章 阴间的道门 迷魂殿中弱肉强食,能长久存留于这一方鬼城中的,自然只有强者。 人间的四门一寺,便是这其中的强者。 以严守柯的意思,道门的多方势力,在迷魂殿中也都有着各自的一方地盘。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在这儿找到自己的故人,看到自己的列祖列宗了?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激动了起来。 林家的列祖列宗,如果没有的话,我将在迷魂殿中与他们重聚。 太爷爷,还有若初的奶奶刘月娥…… 他们当初可都是本事通天的存在,如果没有赴入轮回的话,想来他们现在也在迷魂殿中留了下来。 只是不知他们二老现在是否已经冰释前嫌,对于我和茹若初的婚姻又是否当真称心如意? 我的心里立即浮现出无数画面,随后也不再废话,当即让严守柯带路,加快了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人分三六九等,鬼也一样,身为乐土的迷魂殿更是阶级分化明显。 蝼蚁遭恶霸欺凌,恶霸对修道者摇尾乞怜,修道者则对上位者马首是瞻,而上位者又对各大宗门势力俯首称臣。 弱肉蚕食的画面,在这座名为迷魂殿的鬼城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城门一路走来,先前五十里是为破烂小巷,四处尸水横流,械斗、拐卖、打砸抢劫随处可见。 各种陈旧破烂的楼阁簇拥在一起,各种草棚土房随处可见,一条条淌着黑色污水的沟渠交错其中,那些不愿投胎的底层鬼灵们就这样成堆成堆的聚集在这里,和下水道的老鼠几乎无异。 而这五十里地界,是迷魂殿中各三教九流市井之徒的大本营,位于这座庞大金字塔的最底端。 从这片近乎贫民窟的破地方离开,之后的一百五十里地界便是二等人的地盘。 所谓二等人,就是那些有着一定修行,能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家伙。 这些二等人大多是来自人间的各路散修,以及四门一寺的弃徒,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仗着有一分本事剥削于那些卑贱的蝼蚁,倒也让日子过得安生自在。 一路走来,我看到沿途有着一座座各个时代各种风格的楼房宅院,有古香古色的庭院,有金碧辉煌的别墅,甚至还看到了好几座东南地区特有的环形土楼。 路边的街道也是颇为干净整洁,有着喧嚣的集市,有着幽静的假山花园,甚至还有专门的巡逻卫队。 每一家屋宅,每一个门店,都有着各自圈养的奴隶时刻看护伺候。路上的行人也都衣着得体举止恭谦,即使有吵闹争执,也会在众街坊以及巡逻队的调停下很快和解。 一座城池,两个阶层,因为实力和地位的差距,俨然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平凡的鬼灵在污浊中苟延残喘,而修行者则靠着不断对他们剥削压榨,过着怡然自得的悠闲日子,无不诉说着何为乐土。 迷魂殿很大,据说从城池的东门走到西门,足足有一千里的路程,从南门走到北门,也同样是一千里。 而四门一寺,这些有着千年底蕴有着众多绝世强者坐镇的正统道门,才是这儿真正的人上人,是为迷魂殿的实际掌权者。 底层鬼灵也好,寻常修行者也罢,无不对这五大势力马首是瞻。 五大势力的一个喷嚏,落在众底层人的身上,都是贯耳的雷霆。 而除了底层与修行者的这两百里地界外,迷魂殿的其他区域则为四门一寺共有,正统道门掌控着这片乐土绝大部分的资源。 穿过了修行者的地界,我们终于来到了道门正统在迷魂殿的地盘之中。 四门一寺五大势力虽然占据着迷魂殿的绝大部分地界,但他们的地盘却并不如修行者一般富丽堂皇,当然也没有底层的污浊不堪。 我的意识顺着阴气朝着周围扩散开来,整个正统道门的模样悉数落入了我的感知之中。 一眼看去,发现这坐落于迷魂殿中的四门一寺,却是和人间并无不同。 南方,四十九座石山巍峨耸立,各种草木郁郁葱葱,一座座古朴的楼宅隐于山野间。 青死不葬,悬棺高岩,此间风光与悬棺门中高岩峰别无一二,是为悬棺门众先烈于阴间所在地。 东方,一片湖泊突兀形成,潮水自东向西拍岸而来,一座巍峨大山矗立湖畔,而山巅则有一处山谷,山谷中有一片湖泽,一幢幢石楼依湖而建。 湖泊名叫逆水泊,大山名曰朽木岭,完整还原了隐山门在人间的模样。 北方,雪山皑皑云雾笼罩,一道类似火山口的山谷隐于雪山腹地。山谷内部水流潺潺落英缤纷生机盎然,一座座与山岩融为一体的楼宇宫阁错落周围,一道道龙魂翱翔长空。 此山名为坠龙山,此谷名叫龙山,此地与天行门如出一辙。 西方,亦有三座雪山并列巍峨,中央雪山山腰之上,一座辉煌庙宇璀璨夺目,散发出七彩佛光,梵音袅袅佛光弥漫,让人有若置身极乐净土。 此雪山名为天外山,山脚庙宇名为觉禅寺,与我人间相见并无不同。 这四处巍峨山岳,占据了迷魂殿剩下的全部地界。 而在这四座大山的周围,还有阵阵黑色阴气笼罩。 这些阴气化出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河道,化出了成片的荒野山林,最后在正中央化出了一座巍峨城池,名曰阴离城。 这个由阴气所化的世界,即为阴离门所在的方外。 由阴气所化,真实存在却又独立于迷魂殿之外的世界,几乎与人间方外无异。 迷魂殿对于底层鬼灵而言可谓寸土寸金,但对于四门一寺来说,地盘却是大得绰绰有余。 以至于他们的创始者,可以任性的将大片的土地化作山林,化作湖泽滩涂,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各自的地盘,更接近于生前的模样。 只因人分三六九等,正统道门地盘虽大,但无一处为蝼蚁而留。 这是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的真实现状。 而我神识扫荡周围,发现各个宗门虽然山门广阔,却都人烟寥寥,其中又以悬棺门以及觉禅寺最甚。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意识也顺着阴气缓缓收回。 “诸位,此行阴间,我们虽是同道人,但终究不属于同一个宗门,我看还是就此暂别,先去拜会各自宗门的祖宗以及旧友吧!” 这时候,严守柯朝我们这么说了一声。 他乡遇故知,对于流浪人而言无不是旅途一大幸事,对于步入阴间的我们而言更是如此。 而严守柯的这番话,也让陆消川长松了口气。 毕竟对他来说,能够避免与琴书画直接相见,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幸事。 对此,我和陆消川欣然同意。 一番简单的交代后,严守柯前去了东方隐山门的地界。陆消川用阴气划开了一道门,步入其中消失了踪迹,前去了方外阴离门的地界。 可就在我打算南行前往悬棺门的地界时,回望一眼,发现王泉满眼彷徨。 对此,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无奈。 王泉现在的身份,确实颇为尴尬。 他是阴离门人,可他也是陆消川指名道姓的叛徒,他自是无颜跟去阴离门的。 “师兄,如果不忙的话,不知可否赏脸陪我前去一趟悬棺门?” 察觉到王泉的尴尬,我朝他这么问道。 王泉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他犹豫了好一会,笑着摇了摇头,“师弟,你此次前去悬棺门,自然是为了拜见自家的亲人,我如果去了,岂不扰了你们亲朋团聚?” “你自己去吧,我想到处走走,毕竟迷魂殿这么大,我还没完全熟悉呢!” 见王泉拒绝,我也不便将这番客套再继续下去,随后点了点头,“行,但师兄你切记莫要乱走,如果遇到危险,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将一道带有我意志的力量注入到了王泉眉心之中,以防万一。 对于我的这一好意,王泉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可好一会还是恢复了从容。 “放心吧,有师弟你罩着,这迷魂殿还有谁敢招惹我呀!” 王泉呵呵一笑,也不再与我多理会,随便选了一条道就自行离开了。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觉默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一路东行。 人,对人间都有着一种天然的眷恋,无论何种阶层都是如此。 正统道门也不能免俗,以至于明知是在阴间,依旧固执的将自己的地盘化作生前所见的样子。 迈过了小河,走过了石板小道,掠过了一座座巍峨石山,我很快便来到了悬棺门腹地,来到了那一座座古宅环绕的山门之中。 和在人间时一样,悬棺门这边的风景虽然独好,但我一路走来皆人烟寂寥。 我把所有宅子的大门挨个敲了一遍,可屋中空无一人,我的拜访也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和在人间时一样的,悬棺门似乎也同样是一片徒有其表的空地。 虽然在之前的探查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亲自目睹之后,心中难免生出一阵失落。 可是,就在我打算离开之际,远处的一处偏阁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杵着拐杖的耄耋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他朝着我看了好一会,原本昏暗的目光顿时流露出光亮。 他像是遇到了什么久违的故人一样,却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我跑了过来,一把跪在了我的面前。 “老……老祖宗,老仆在此等候您千年,您……您终于还是归来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阴间权力之争 “老……老祖宗,老仆在此等候您千年,您……您终于还是归来了!” 耄耋老者跌撞着来到了我近前,当即恭敬匍匐跪地。 “老人家,赶紧起来。” 我连忙上前扶住了他,这个老人我并不认识,但他却对我无比熟悉。 “老人家,不知您尊姓大名?” 听了这话,老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老祖宗,老仆名为顾野王,是迷魂殿内悬棺门的守山人。我在这等了您千年,您可算是归来了!” 老祖宗…… 听着这个老者对我一口一句这么招呼,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过去在悬棺门林家石山中,我就曾看到过一尊和我有着相同模样的石像,并且旁边的石碑上还刻着‘悬棺门开山祖师林笙之圣位’的字样。 而之前动用三生禅时,我也曾看到前世将茹若初的神力葬入了石山,又把苍生杵埋在了石窟之中。 对于自己前世就是悬棺门开山祖师这一点,我如今并不曾有怀疑。 “老人家,您一口一句老祖宗,可我对前世的自己了解甚少,您可以与我详细说说吗?另外,那些历代留于此地的门人亡魂,他们为何都已人去楼空?” 我朝这个自称顾野王的老人这么问道,不曾看到太爷爷以及刘月娥他们,我的心里不禁多了一分失落。 听了这话,顾野王这才发现我的不对劲,他朝着我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方才开了口。 “老祖宗,您是悬棺门的开山祖师,而老仆则是您的初代门生。当时的您是一尊极为强大的神明,您的意志堪比天意,您的神光庇佑众生,可您来去匆匆。” 顾野王说道,“你只在九州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匆匆离去。再见到您时,老仆已沦为阴间鬼。” “您曾经告诉我,让所有陨落的门生在阴间的路上等着您,许诺将来会带我们重返人间,带我们重振往日荣光。为此,我们一直在迷魂殿中等着您,可直到千余年后的今天,你方才归来。而在这等候您千年的众多门生,却早在数月前齐齐赴入了轮回……” 听着顾野王的这番讲述,我顿时万分诧异。 我这前世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为何非要让这些悬棺门人在阴间之中等着?而留下这句话后,又偏偏消失得无影无踪,千余年不曾再现身? 对此我一头雾水,而顾野王也同样浑然不知。 “那么,你可否告诉我,为何所有人又在数月前全都突然离开?”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顾野王问道。 后者回应道,“因为前段时间有一尊神明到来,她说她是你的妻子,告诉我们最近的日子将会不太平,让我们赶紧离开,否则必会遭来杀身之祸。她承诺会给我们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免于地狱罪罚直接赴入轮回。” “所有人信服了那尊神明的话,纷纷选择了离开。可我是这里的守山人,就独自留了下来,继续等候着老祖宗您的归来!” 顾野王口中的神明,不用说正是彼岸。 之前祝鸡翁曾说过,不久前阴间高层曾爆发过一次剧烈的局势动荡,甚至还死了好几尊神明。 这一次的动荡,极有可能与彼岸有关。 如此说来,彼岸之所以急着让所有悬棺门人离开,恐怕就是与这次阴间庙堂的动荡有关。 但是,阴间的悬棺门人不过是一群亡魂,又怎么会和他们阴间庙堂之中扯上关系呢? 对此,我不解,顾野王也疑惑依旧。 唯一确定的,是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想见的一个都没能见着。 彼岸,你现在到底如何了?阴间之中,你究竟想要再干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我的心里不禁一声叹息,但对于这个女魔头的下落一无所知,对于阴间的局势也同样模糊不清。 “老祖宗,您这次前来阴间,是为了要与爱妻相会。可如今的阴间局势不明,高层的神明也暗流涌动。依老仆拙见,您还是莫要再淌这趟浑水,还是早早离开明哲保身为妙。” 在得知我此次前来阴间的原委后,顾野王犹豫了一会,朝我这么说道。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我朝顾野王这么回应了一句,随后不曾再长留,带着满心的失落和踟蹰离开了此地。 顾野王并不曾一同离开,目送着我从山门离开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古宅之中。 太爷爷,想来现在已经转世轮回了吧,关于过去的很多问题,瞬间变成了无头案。 从悬棺门的地界离开,留下了诸多疑惑,我随后又再度西行,来到了觉禅寺的地界。 和悬棺门一样,觉禅寺也同样门庭凋敝。 可悬棺门的萧条是因为数月前众门生的相继离开,而觉禅寺则是因为本为佛门人。 佛门中人,向往的是极乐净土,在他们的理念中,今生的修行是为了来世的福报。 正因为如此,那些圆寂的僧人在离世后,通常都不会选择长留在阴间之中,而是走过苦厄之旅,直接步入轮回。 据传,得道的高僧可以直接绕过十八层地狱的罪罚,直接赴入轮回之地投胎转世。 只因佛门在阴间中最大的靠山是为地藏王菩萨,而地藏王菩萨便位于那轮回之地中。 同为佛门者,自会对佛门中人大开方便之门,让功德圆满的僧人赴入轮回,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而这就是僧人修行来世福报的根本所在。 悬棺门中只留下了一个守山人,而当我来到觉禅寺时,发现寺中也只留下了一个扫地僧。 “阿弥陀佛,今日有贵客前来,敝寺不甚荣幸。” 看到我过来,这名扫地僧放下了手中扫帚,双手合十朝我如是言,一轮七彩的佛光随即在他身后萦绕而出,阵阵真佛之力更是弥漫周身。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惊诧,因为这个扫地僧俨然已是真佛。 我朝着这个扫地僧看了一眼,发现他身上真佛之力浩瀚,俨然已是真佛。 “晚辈林笙拜见圣僧,不知圣僧是何尊贵身份?”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无我,乃地藏王菩萨座下弟子。知道贵客您要来,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扫地僧面容和煦,朝我如是言。 无我?和无常祖师是同一字辈,也同样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 “无我法师,不知您与无常是何关系?” “无常乃贫僧师弟,他修行于人间,我苦行于阴间,如今二人皆以成佛。” 无我法师告诉我,他是受地藏王菩萨之命,留于迷魂殿中的引渡人。 因为有他的存在,赴入阴间的僧人拥有不饮迷魂汤、不遭受任何罪罚以及任何审讯的特权。 但凡来到迷魂殿中的僧人,都将在此地拜见于无我,向无我法师禀报自己生前的功德以及罪孽。 功德圆满者,可以直接绕过十八层地狱,由无我法师直接引渡到轮回之地,由地藏王菩萨亲自为其安排轮回转世,投胎的人家是富贵抑或世家,皆由自己自行决定。 而功德不满罪孽深重者,在经无我法师审判后,则依照寻常亡魂论处,遣送十八层地狱。 不得不说,阴间和人间一样,有了关系和人脉就是好办事。 可我本非佛,我前来此地不过是为了例行拜会,对于引渡之事了解了大概后,便不曾再有过多细问。 “无我法师,您的师尊既是地藏王菩萨,而你自身又为真佛,那么想来彼岸之事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一番客套寒暄后,我回归了正题,朝彼岸说道。 对此,无我法师点了点头,“彼岸是阴间的至高神,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也一度是阴间的掌权者。可事后她陷入了千年的沉睡,属于她的权力也因此落入了他人手中。” “如今,她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她想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可上位者却说她杀戮成性、视阴阳两间法则于不顾,已不配掌权阴间,双方也因为权力之争,爆发了一场持续数月的神明之战。” 从步入鬼门关到现在,我一路上都在打探着关于彼岸的消息。 可恶狗岭也好,金鸡山野鬼村也罢,不过是阴间边陲之地,我能打听到的关于彼岸的事儿,也不过是鳞毛凤角抑或传闻。 而今终于遇到了一个阴间的神明,并且对其中缘由了然于心的人,我又怎能轻易错过? “那么,这场神明之战,最终结果如何了?” 我连忙朝无我法师问道。 无我法师摇了摇头,不禁长叹了口气,“此战过后,阴间有多位神明因此陨落,彼岸也在诸神的镇压下惨遭落败。” “如今她已被关押于酆都城中,不日将面临审判,一旦审判落定,她将被彻底革除神职、剥夺神格,永世镇压十八层地狱之中。”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我一直以为这所谓的阴间庙堂动荡只是一件小事,不曾想后果竟会如此严重。 革除神职、剥夺神格、镇压十八层地狱…… 一旦此等罪罚落定,那岂不是意味着彼岸将永世不得超生? 我的心里不禁陷入万分杂乱,一来是出于对彼岸的担忧,二来是顾及茹若初以及念夕朝的亡魂。 我对彼岸没有太多的感情,她的爱如潮水让我避之不及,她的杀戮成性让我万分厌恶,她的反复无常让我倍感懊恼。 可不管如何,她都是我明媒正娶过的妻子,是念冰前世的魂魄。 即便我对她百般不待见,她依旧是属于我生命中的人,说什么也不愿让她遭受如此罪罚。 “无我法师,请问我该如何才能帮到她?”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无我法师问道。 可无我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林笙,你不要忘了,阴间对你可并不友好。阴间的权力之争,也非你现在有资格参与。” 第六百四十章 杀机四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四十一章 撕破脸面 冲我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隐山门主云渐离! 而此时他手持一柄权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我对云渐离自然不陌生,之前在坠龙山以及黄沙血湖边畔,都曾与他打过交道。 不过当时的他只是沙偶抑或沙民,而现在才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 作为两百年前死于黄沙之中的道门先烈,云渐离看起来对我并不陌生。 “云渐离,我之前在黄沙中见过你,不过见到的都是些行尸走肉,今天能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我朝云渐离这么说道,对他的态度俨然没有了先前对琴棋书画那般的恭敬。 而云渐离也并不感到意外,“我只不过一介凡人,能让身为魔神的你留下印象,这才是我莫大的荣幸。” “可我已在来生,早就忘去了生前身后事,我对你的印象仅停留在今时。” “无妨,无妨!我听最近从人间到来的门人说,最近道门又大举入主黄沙,不知后续结果如何了?” 云渐离对我的言语虽然充满了刀光剑影,但还是心系于人间,一番所谓客套过后,终究还是回归了正题。 他所说的那些最近到来的门人,自然是指的在血湖边畔战死的隐山门人。 这些人是在最开始的沙民围攻中死去的,对于后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云渐离对于人间之事显然也知之有限。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云渐离虽然来者不善,但他终究曾是阳间人,也为道门的安危流过鲜血付出过生命,我也有义务将最终的结果告知于他。 “永生门已被铲除,你和众道门先烈的遗骸也都送返故土安葬,在你们这一代手中失传的绝学秘籍,如今也都重返道门。道门和俗世一样,也迎来了盛世太平。” 我将后续经过简单的朝云渐离说了一遍,后者听罢不禁流露一丝欣然。 “那就好,那就好……” 云渐离一个劲的点着头,脸上充满了释然,“当初我们黄沙一行实在太过冒进,最后竟覆没在一群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沙民手中,道门的多年底蕴一朝之间被毁得一干二净!也幸亏如今否极泰来,否则我辈可真得成道门千古罪人了!” “对了,江客他最近如何,修行有没有涨进?” “我的道门之妻送了他一口七星棺,想来现在沉前辈已经明悟永生之道了。” “哼,这臭小子,当初他还是少年时,就一个劲幻想着想要与天同寿,没想到两百年后还真让他得偿所愿了!” 听着我诉说起关于人间的事情,云渐离却是越来越兴奋,以至于先前对我的那股敌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既然对我隐山门如此了解,不知是否和隐山门也有所交集?” “隐山门大长老是我的师父之一,他的孙女也是我俗世之妻,若按辈分,我也得称你一声师祖。” “那么,如今隐山门又怎么样了?有没有跟阴离门再起冲突,枯荣那老和尚是否已经成佛,槐灵圣是不是还赖在方外没走,如今时代年号几许……” 云渐离俨然将我当成了赛半仙,各种疑问接踵而来。 可就在我不耐其烦打算回应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渐离的儿子云中山,也是曾经隐山门的少主。 云中山朝着严守柯摆了摆手,后者随即回应,在给了我一个眼神后便退回了山门之中。 随后,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又在云渐离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云渐离脸上的高兴逐渐凝滞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云渐离收敛了先前的热情,沉着脸朝我说道,“林笙,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道,却怠慢了待客之道。要不你还是随我先赴山门中,之后咱们再慢慢促膝长谈?” 对于云渐离的这一邀请,我的脸色也不禁凝重了起来。 毕竟此时整个隐山门都对我流露着一股浓浓的敌意,而严守柯的告诫我也依旧未曾忘怀。 我摇了摇头,“云前辈,您虽是故人,虽然隐山门中也有很多我的故人,但我于阴间终究只是过客,我来此地也不过是路过,还是不便叨扰了,稍后晚辈还有他处要前行。” 随着我的话落,云渐离那浮于表面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你这可就见外了,来都来了,若是不赴入山门一叙,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这迷魂殿中的其他宗门可不得笑话我待客不周了?” 说着,云渐离当即走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我。 伴随着这一动作,他的身体也一阵虚晃,紧接着四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也出现在了我的周围,将我团团围绕。 “林笙,还请赴山门一叙!” 五个云渐离同时开口道,朝我发出了邀请,或者说是命令。 见此,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只见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五个云渐离,皆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凝聚而成。 他虽然热情依旧,但他同时也动用了五行道化,浑厚的五行力量顿时席卷周围。 “如果我去那又如何?” “你是贵客,你不愿去,那么我身为东道主,当然只能强行请你去。” 听了这话,我原本伪装的和善也在这一刻消散一空,“云渐离,我不进你这山门,不是给你面子,是看在和人间隐山门的情面上,还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说话间,我也懒得再保持先前的伪装,熊熊的阴火从我体内喷薄而出,一举抹灭了由阴气所化的画皮,化身成了阴间半神形态。 “得寸进尺?林笙,你今生或许为善,但你前世终究为魔,你于我而言本为敌人!而今,你携那阴间的女魔屠我门生三族,此事你以为能就此善了?” 五个云渐离同时说道,一者为金,一者为木,一者为水,一者为火,五者皆高达十丈,低头将我俯视。 “琴童书狂画痴,他们已一朝悟道,即便死也算死得其所。可他们的子孙何错之有?却要遭你妻子荼毒戕害,以至于三族门生尽数死难,新婚儿女刚拜天地便共赴黄泉,整个万山庄怨气难奈!” “父债子偿,妻债夫还。我的门生既是死于你妻子之手,那么你身为她的丈夫,就理应为她承受该有的罪罚!” 这一刻,云渐离终于收回了先前所有伪装,朝着我直言不讳道。 而他的这番话,正巧验证了严守柯先前之语。 是啊,我与琴童书狂画痴之间可是灭族之仇,又怎能一句人死恩怨消一言以蔽之? 新婚之夜全族覆灭,若说他们不恨我那显然是假的。可若说云渐离与我为敌,仅仅只是为了帮他们抱不平,我显然也是不信的。 毕竟云渐离和琴书画已是隔代,即便再有交情也早在岁月中冲淡,不至于为了这几个远在东南的旁系后生与我结仇反目。 “云渐离,道门的战争都得师出有名,以为琴书画三族报仇的名义对付于我,恐怕还有些牵强吧?” 我环顾了一眼四周,朝云渐离这么说道,苍生杵也随即从长袍之中落下,归入了手中。 “当然,为琴书画三族复仇,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真正的原因,是彼岸已经失势,而你又是彼岸的丈夫!” 云渐离说道,“迷魂殿,是千年前由彼岸所创,是她特批给道门中人的专属领地。只因她怀念在人间的丈夫,所以对人间道门也大开方便之门!” “若是以往,我等自会对彼岸恭敬有加,待你亦如上宾,可今日她在权力的战争中落败,她在阴间已经失势。如果我们继续信奉于她,那么所有人必将万劫不复!”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这些底层鬼众,就必须要选边站。而现在,我们已经选择背弃彼岸,站在了五方鬼帝这一边。” 云渐离不愧是曾经人间的一号人物,即便是干起背信弃义的事情来,都是那么的坦坦荡荡,毫无保留的向我阐明了他的心机他的权衡以及他所面对的现状。 “林笙,你不要怪我,我在阴间之中不过是蝼蚁,蝼蚁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我们在上位者面前,只能选择顺从,或者被顺从。” 云渐离朝我这么说着,声音里多少有些无奈,“你要怪就怪自己的身份太过高贵,要怪就怪你是神明的丈夫。五方鬼帝曾许诺,若有人间彼岸故人来,生擒其身者可得神格,可为阴间真神!这对于我,对于阴间道门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出头良机!” 说话间,云渐离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狂热,脸上笑容也变得越发狰狞。 而他笑看着我,我也在笑看着他。 要知道,之前我为了补偿王泉,曾以犬戎的神格相送,只可惜他道行太低无缘消受,不得不作罢。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一直被我视为道门泰山北斗的云渐离,竟然也会为了一枚阴间神格,而毫不犹豫与我为敌! 或许,这真应了王泉临终前的那句话:我唾手可得的东西,是他人穷尽一生不可得的追求。 “云渐离,我之前一直仰望着你,以为你是高瞻远瞩的前辈,可现在我俯视着你,因为你是目光短浅的鼠辈。” 我朝着云渐离发出一声冷哼,所有善意也在这一刻尽数湮灭。 随后,我举起了苍生杵,一股同样浑厚的五行之力从身上爆发而出! 第六百四十二章 阴间之战 生存之争,利益之争,历来无可调和。 随着云渐离话落,我也不再有丝毫挽留,一股浑厚的五行之力也同样从身上爆发而出! 五行之力汇聚于一点,一道杵影当即外发而出,侵袭于云渐离的土行之身! 轰!! 一声炸响,土行之身当即轰然破碎,可在大量黄沙纷扰间,他的身躯再度凝聚而成! 土行之身飞速后退数十米,手中流沙权杖在退行的瞬间重重落下,一道流沙之刃随即应运而生,直朝着我当头斩下! 见此,我当即快速朝后退去,却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水浪之声。 回头望去,却见由五行道化所化的水行之身已从背后袭来! 滚滚尸水滔天起,化作了一道巨掌直朝着我当头落下。 哗啦啦!! 我躲避不及,却被那漫天尸水尽数吞噬,整个人瞬间被卷入浪潮之中,风雨飘摇。 为此,我当即动用起水行术,快速从水浪之中掠出,大量的水浪环绕我的周身,化作鬼灵不断朝着我发出咆哮,一次又一次朝我发出冲击。 如今的我本是半神之躯,又有前世神力庇身,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由水行之身所化的浪潮一次次朝我冲击而来,却始终无法近身我五米范围。 而我屹立水浪之上,苍生杵发出一阵震鸣,化作了一道百米虚影,直朝着前方重重挥斩而下,斩向了来自云渐离的金行之身! 嘭!! 杵影与他手中的权杖重重撞击半空之中,一道环形的气浪立即冲击四方,引得四周水波汹涌。 而在杵影与之抗衡的瞬间,我贴着水浪快速俯冲上前,一记重拳径直落在了金行之身的胸膛之上! 咔擦!咔擦!…… 刺耳的金属碎裂声充斥全场,在这一拳之下,金行之身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来,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顿时从他身上绽裂开来。 而在我接下来的一杵之下,这尊金行之身化作了大量碎片,溃散于当场。 但没等我来得及喘口气,木行之身以及火行之身也接踵而至,一左一右朝着我发动了攻袭。 我不曾有丝毫躲闪,大量的尸水在我的意志下汹涌而起,直接朝着火行之身侵袭而去。 来自火行之身的三昧真火从他胸膛之中喷薄而出,却被一堵又一堵的尸水之墙层层拦截,水与火冲击半空,不断吞噬不断毁灭,一时间难分高下。 而我的双眼一片炽热,两道目光之火随即从双眼之中爆发了出来,攻向了来犯的木行之身。 自从拥有神力后,我便已鲜有钻研五行道法,这一脉的修行也一直止步不前,所动用的火焰也一直停留在目光之火阶段,未能将三者合一领悟出三昧真火。 可绝对的实力下,所谓道法强弱已变得无足轻重。 饶是目光之火,也远远强于此时云渐离的三昧真火,木行之身仅仅只支撑了片刻,便化作了灰霾飘散当空。 “云渐离,我可没什么心思陪你在这里玩!” 我一声怒喝,大量的五行之力从体内爆发而出,开始疯狂的朝着苍生杵中凝聚。 铮!铮!铮!…… 金属震鸣声响起,苍生杵也随即在剧烈的震荡中发出阵阵虚晃,每一次虚晃,便演化出一道近乎实质化的杵影。 不一会,九九八十一道杵影环绕在了我的周围。 在我的意志下,这八十一道杵影四射而出,袭向了这五尊又重新凝聚而成的五行分身。 嘭!! 在我的这强势一击下,五道分身顷刻间再度湮灭,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也溃散当场。 在这些力量重新凝聚,意图再度演化成五行分身时,我也立即感知到这股五行力量产生的源头,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朝其掠去,手中苍生杵也直朝着力量的根源突刺而去! 噗!! 一阵血肉破碎声顿时响彻而起! 苍生杵破灭了涌动周围的所有五行力量,径直落在了云渐离的本体之上! 他的胸膛当即被洞穿了一个硕大的血洞,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连着砸穿了好几座山丘。 “咳!咳咳!半神之躯……果然不是我等凡人所能轻易抗衡!” 云渐离痛苦的从废墟中爬了起来,鲜血混合着尸水不断从他的口中流淌而出,而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同样充满了忌惮与不甘。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不动用自己的真本事,而是利用五行道法对付于我?” “我以五行道法与你相战,是因为我敬你一代宗师,这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你们隐山门的尊重,希望你好自为之!” 一击落定后,我没有再对云渐离展开追杀,收回了苍生杵朝他冷冷说道。 云渐离的眼里流露出一丝颓唐,可嘴角却勾勒出一丝冷笑。 “之于理,你为魔我为人,人魔注定水火不容;之于义,你的妻子杀了我门生三族,此仇不共戴天;之于利,打败了你我便可位居半神,从此在阴间拥有一席之地……林笙,你说我有何理由不与你为敌?” 云渐离朝我这么说着,他的本体也快速朝着后方掠去,回归到了山门之中,出现在了泥沼中央的那一座浮岛之上。 而其他隐山门人,此时也在山门内部尽数聚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看了过来,大有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既然如此,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盛情难却下,我终于不曾再推辞,当即朝前走出了一步,步入了隐山门的山门,步入了他们事先给我设下的陷阱之中。 于理于义于利,既然云渐离已经与我彻底摊牌,那么我和阴间的隐山门自然就该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朽木岭的山巅是一处山谷,山谷之中的布局与人间并无太多不同。 山谷腹地,一片昏暗的湖泽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湖泽的周围遍生着各种属于阴间的槐树以及尸花尸藤,生机盎然的同时却又阴气森森。 而湖泽之中还悬浮着一柄柄锈迹斑斑的铁剑,铁剑的剑尖刺入水底,剑柄刚好探出水面。 这些铁剑以一个铁锭的规律分布在沼泽的各个区域,犹如一道不知名的法阵。 而湖泽的中央,则有着一座直径不过百米的浮岛,赤红的岩浆伴随着鬼火不断从浮岛的中心流淌而出。 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在这片湖泽之中一应俱全,浑厚的五行力量萦绕其中。 这片湖泽,本质上是隐山门的护山大阵,当初在人间时,沉江客就曾以此大阵,给化魔的念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世事无常,如今赴入阴间,我竟然继念冰之后,也享受了这般待遇。 在我步入山门的瞬间,位于浮岛中央的云渐离也已等候多时,他原本的权杖消失不见了,一柄铁剑从水泽之中脱离而出,飞落在了他手中。 随后,云渐离朝着我挥出了一剑。 他的这一动作看起来稀松平常,可在他这一剑之间,整个湖泽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鸣,那些铭刻在其中的符文纷纷大亮,浩瀚如海的力量也冲天而起,化作了一道长达百丈的剑气直冲着我迎面斩来! 剑气所过之处,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撕裂,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不敢有丝毫怠慢,苍生杵当即横于身前。 在金行术的催动下,苍生杵发出剧烈震荡,一道道杵影再度环绕在周围,犹如铁壁一般将我层层笼罩。 轰!! 剑气瞬间即至,重重地落在了我的防御之上,一阵剧烈的爆鸣伴随着狂躁的飓风顿时侵袭当场。 强烈的冲击震得我双手不由得一阵发麻,一层接着一层的气浪不断冲击而起,引得周围的土石层层翻卷,周围的石楼也如骨牌一般成排成排坍塌下来。 蓬!蓬!蓬!…… 一阵阵爆鸣声在我周围响起,每一声落下,一道庇护我的杵影便随之破灭。 而待到这九九八十一道杵影尽数湮灭时,这一剑的力量也衰弱到了极致,可其中余威还是朝着我本体刺来! 嘭! 剑气飞掠,径直斩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可此时的我已是冥鬼形态,他的这一剑气仅仅只是撩起了一缕阴火,在我的肋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除此之外便再无建树了。 接下这一击后,我抬头看向了云渐离。 一剑落下后,云渐离手中的长剑也耗尽了所有力量,当即节节碎裂。 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却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 只见湖泽之中的所有符文皆以显现,散发出五种不同颜色的光华,而这些光华正迅速朝着云渐离汇聚而来,不断强化着他的凡人之躯。 磅礴的五行力量不断涌入他的身躯,他的力量也在短时间内迅速暴增,以至于让我都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借助着这一护山法阵的力量,此时的云渐离俨然有了与神分庭抗礼的本事! “云渐离,你眼下的这一手笔,我曾在人间见识过。这道法阵确实很强,但如果你想要借它来对付我,恐怕还欠缺了点火候!” 我朝云渐离冷冷一哼,毕竟我直到现在都是在动用着五行道法,并没有把自己的真正实力施展出来。 “是吗,那我倒是想请你不吝赐教!” 云渐离话落,整个湖泽都开始发出剧烈的震荡,那悬浮于水中的铁剑也一柄柄不断破水而出,萦绕当空! “剑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五行巅峰的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犯方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四十五章 弱水侵城 “不为仇,也不为利,只是想在你和阴间神明之间,摆明一个自己的立场,还希望林笙你成全!” 夜长央这么说着,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哼,夜长央,你可真是一个老狐狸!” “没办法,人在阴间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出一个两全的选择。” 夜长央的这番话很是隐晦,但我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 夜长央是前任阴离门主,若真按照辈分,身为暮行舟衣钵传人的我,还得叫他一声师祖。 我和他之间并没有像隐山门那般,有着门生灭族之仇,而夜长央对于神格的渴望也并没有云渐离那般的强烈。 只因夜长央的衣钵传人是陆消川,而陆消川本就是半神,只要得到彼岸的点头,未来成为准神亦指日可待,届时夜长央以及他身后的阴离门也同样会受益无穷。 他再怎么愚昧,也不可能因为一句同仇敌忾,而与我彻底翻脸,亲手断送陆消川的前程。 而现在他之所以要与我为敌,只不过是向五方鬼帝纳出投名状,表明自己的立场,以此避免卷入这场属于阴间庙堂的纷争。 他的这一举措,比云渐离高明了太多。 “既然如此,还请夜前辈不吝赐教!” 明白了夜长央的意图后,我也不曾再有含糊,当即开门见山道。 “得罪了!” 话落,一股蕴育着磅礴腐蚀之力的黑雾从他的体内迸发而出,他的整个人也随即消失在了城楼上方。 此时夜长央动用的,赫然是积尸气,只见积尸气在天空之中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了一道覆盖了半个阴离城的骇人鬼面! 呜呖呖!! 一声凄厉的鬼啸之音从鬼面口中响彻而起,一时间,我看到有大量黑色的恶灵从鬼面之中跃下,化作一道道流光直朝着我发动了攻击。 对此,我不曾有丝毫留情,熊熊的阴火在我体内喷薄不休,最终在双手间化作了一道百丈巨剑,径直朝着那张鬼面的面门斩下! 在人间黄沙时,由夜长央遗身所化的沙民曾以积尸气对我造成莫大威胁,甚至一度将我逼入险境。 当时他是强者,而我是弱者,可如今我已成半神,又得前世神力传承,攻守已然易势。 在我的这一剑之下,万千恶灵在阵阵凄厉鬼啸之中尽数溃散,而这张鬼面的额头也被我一剑划开一道深长裂纹。 这道裂纹不断延伸着,最终将整个鬼面一分为二。 一时间,煞行术再也无法维持原状,凝聚当空的积尸气顿时溃散开来,开始疯狂地朝着阴离城中央凝聚。 而在积尸气汇聚之处,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我的感知中。 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从我眼前消失的夜长央。 只见在万千积尸气侵蚀下,夜长央的身体开始变得尸水横流,整个人也迎风见长,不过眨眼间便已化作了十丈之高。 一根根尖锐的骨刺从他的关节处以及脊背间爆出,他的双手也化作了尖锐的利爪,大量的鬼火不断从他双眼之中喷薄而出,犹如一头来自地狱的额头。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他的右手高高举起随后又重重落下,尖长而且锋利的指甲划出五道宛如剑气的虚影,直接朝着位于城楼上的我侵袭而来。 我一个闪身,瞬间来到了夜长央近前,而我原先所在的地方,却是在他的攻击下被划开五道深长的裂纹,大片的城墙因此坍塌。 随后,我也不曾对他手下留情,一击重拳在阴火包裹下瞬间侵袭而来,径直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轰!咔擦! 震耳的爆鸣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响彻耳畔。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夜长央的身体止不住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只见在他的胸膛之上,此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坑洞,一道道裂纹顺着肋骨蔓延开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惊愕,因为刚才这一击我已经使了足足六成的力气,按理说他应该已经被我击溃倒地不起了才对。 可他的身体强度还是远远超乎了我的所料,我所带给他的只是重伤,但并没有让他完全丧失战斗力。 “嗬……林笙,你未免太小瞧了我,要与我战,还请拿出你的真本事!” 夜长央凝视着胸口的创伤,脸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消散一空,转而化作了一抹无尽狰狞,而他的一根手指也朝着前方轻轻一点,犹如利剑一般直朝着我胸膛突刺而来! 噗! 他的这一指,蕴含着他全部的力量,浑厚的积尸气也在他这一指之间爆发而出,尽数侵袭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我的胸膛顿时被他洞穿了一道贯体的洞口,整个人也随即倒飞而出,连着撞塌了好几座建筑方才停下。 我颇为狼狈的从废墟中爬了起来,看着胸口正缓缓愈合的伤口,不觉一阵冷笑,“夜前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真想要与你一较高低,还是得使点真本事才行。” “既然如此,还请你莫要藏拙!” 说话间,夜长央快速朝着前方掠进,他化为利爪的双手不断落下,一道又一道的虚影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充斥腐朽之力的积尸气亦如影随形。 对此,我不曾再有迟疑,我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其他的阴离门人此刻都在以一种观望的状态看着眼前战局,虽然对我包含敌意,但并不曾有一人真敢介入此间战局中。 眼前的这场战事就此结束吧,没必要为了这一番客套浪费太多的时间! 我的心里这么说了一句,弱水言出法随,当即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直迎向了袭来的夜长央。 呜呖呖!! 一声凄厉的鬼啸响彻当场! 积尸气再如何强大,终究只是人间至阴之气,可此时从苍生杵演化出来的是为弱水,是为阴间至阴之力量,区区积尸气又何以与之抗衡? 水流汹涌而起,化作了一道又一道奔涌不息的浪潮,朝着夜长央铺天盖地而去。 原本还强盛一时的夜长央,立即沦为了身处深海浪潮中的孤舟蓑笠翁,他那化作厉鬼的身躯顿时被弱水匆匆笼罩,犹如溺水的小孩一般在水流之中徒劳挣扎,他一次次想要逃脱桎梏,却在流水的冲击下一次次重归谷底,他的身体也在腐朽与重生之间饱受煎熬。 对此,我不曾对他怀有丝毫怜悯,浩瀚的流水当即化作了洪荒猛兽,毫无保留的朝着他冲击而去。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阴离城。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夜长央支离破碎,可弱水所化的洪流不曾止步,继续朝着前方冲击而去,所过之处,一座接着一座的楼宇街道建筑悉数化为乌有,在阴离城中生生划开了一道长达数十里的死亡之痕。 不消片刻工夫,我眼前所见的阴离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而我也随即收回了外发而出的弱水,并不曾赶尽杀绝。 “能让你动用自己真正的力量……我此生也不虚遗憾……” 弱水退去了,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夜长央身躯重新凝聚,朝着我如是言。 可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英姿风发,相反却是显得格外颓唐分外落魄。 我之前和云渐离相战,因为出于对他的尊重所以动用五行道法,过程难免复杂波折。 但现在我直接动用自己本有的力量,对付和云渐离相差无几的夜长央,无异于杀鸡宰羊。 “我虽为半神,但我实力早已比肩准神,夜长央你无需自咎,也请你好自为之。” 我朝着夜长央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也不曾再理会他。 夜长央想要做的,无非是想向五方鬼帝表明自己的立场,而现在,我已将他重伤,又毁了他阴离城一方,如此情景,他对五方鬼帝多少有了交代。 他已得偿所愿,我也无需在这儿继续多费周折,当即准备起身离去。 可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身后多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消川。 他弯下了腰,扶起了重伤的云渐离,而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各种无奈。 “林笙,你莫要怪我,阴间庙堂之争,非我等所能掌控,我师父不过一凡人,他如果稍有差池,定当万劫不复,还请你能体谅他的一番无奈。” 陆消川倒也是个实诚人,丝毫不曾掩饰的说明了自己以及夜长央的心机。 可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毕竟这本是人性使然,而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左右人性。 “你说的可以理解,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朝陆消川问道,“陆消川,你今日赴入阴离城,可曾有将人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之于众?”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行门!徐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四十七章 徐福的心思 “林笙,你刚才说梵无天的魂魄就被你镇压在苍生杵中,不知可否让他与我一见?” 徐福来到了近前,朝我这么问道。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 可这梵无天和徐福毕竟是千年宿仇,我不曾有多言,当即催动了苍生杵。 一时间,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大开,我很快就感知到了梵无天的所在。 但凡被收入恶鬼世界的鬼灵,他们的意识都将被彻底完全剥夺,双眼空洞沦为空壳。 当我看到梵无天时,他和恶鬼世界中的其他鬼灵一样,正恭敬地跪在弱水潺潺的河道前祷告着,来自他们的阴气也顺着祷告声源源不断汇入我的灵魂之中,缓缓强大着我自身。 随着我意念一动,梵无天的魂魄当即从恶鬼世界中剥离了出来,出现在了堂中。 “徐前辈,这就是梵无天,还请你自行发落。” 我指着已经化作耄耋老僧的梵无天,朝着徐福这么说道。 “哼,梵无天,没想到你叱咤黄沙千年,到头来竟沦为了他人手中一具空洞的鬼仆,真是可笑可憎!” 徐福审视着面前的这个老僧人,不禁发出一声嘲笑。 可梵无天已经剥夺了生前所有意识,对于徐福的话也不曾有任何的反应。 “也罢,尘归尘土归土,既然你已来了阴间,老夫便再送你一程!” 说罢,一声震天龙吟从徐福体内响彻而起。 只见他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梵无天的头上,大量金色的龙炎当即从他手心喷薄而出,直袭于梵无天自身! 啊!! 原本还木讷空洞的梵无天,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熊熊的龙炎在他的身上燃烧着,他的三魂七魄也因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散,最终化作了一缕残留的阴气,冲天而起。 徐福所说的再送他一程,自然是将梵无天魂飞魄散,将他再打入永不超生的阴阳界。 徐福此举,虽说是快意恩仇,但多少让我有些不耻。 毕竟梵无天本就已经落败,他的修行他的意志也都被我尽数剥夺。 而徐福身为天行门初代门主,却是亲自出手对付这么一具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行尸走肉,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 “对了林笙,我记得你刚才好像有说过,祖龙已死,并且在临终前将龙魂托付给了你,对吗?” 解决了梵无天后,徐福的脸上好一阵痛快,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而又朝我问道。 我不曾言语,而是一脚踏出了门槛。 吼!! 在我的意志下,原本蛰伏在我灵魂深处的祖龙当即睁开了眼,在一声长吼之中透体而出,翱翔于长空。 获得了遗骨之中的真龙之力后,祖龙浑身金光璀璨,原本缥缈的躯体已经无限趋于实质化。 帝王之气、真龙之力在他的身上汹涌起伏,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吼!吼!吼!…… 这一刻,一连串的龙吟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伴随着祖龙之魂现世,那些蛰伏于其他天行门人体内的龙魂受其召唤,竟然也一个个不由自主的从各自宿主体内冲天而起! 这些龙魂盘踞于半空,冲着祖龙所在的方向深深低下了头颅,以做顶礼膜拜之姿。 “这……这真是祖龙大人的魂魄!” “不,不可能的!祖龙大人是万龙之祖,他怎么可能陨落?又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屈尊化作他人龙魂?” “苍天不公,成为祖龙之魂主人的,为何会是林笙!” “……” 祖龙现世,震惊四座,众多天行门人或是悲痛,或是长叹,或是憎恨,俨然众生百态相。 而在看到祖龙之魂后,徐福整个人也变得不自然了,他朝着祖龙所在的方向跪下,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天行门是为祖龙而创建的,所有的门人都是祖龙的奴仆。 按照规矩,祖龙陨落后,谁继承了他的龙魂,那么他就是天行门的主人,所有天行门人都必须效忠于他,对他俯首称臣。 而现在,我便是祖龙之魂的继承者,所有天行门人都得对我俯首称臣。 可之前在人间时,我的外公本就是天行门主,父母又是天行门未来继承人,三人也不止一次明示暗示我留在天行门中继承他们的衣钵,但都让我委婉推辞。 因为这一亲情关系,再加上本是家天下,这一层规矩我们一直都避之不谈,只当无事发生。 而现在我携祖龙之魂赴入阴间,那么情况自然就大不相同。 带着这一念想,我将祖龙之魂重新收归体内,先前对徐福的恭敬也消失不见,居高临下的看着正跪在地上的他。 “林笙,没想到您真的是祖龙之魂的继承者,先前对您太过怠慢,还望赎罪。” 徐福蹒跚着站了起来,笑容僵硬的朝我这么说道,甚至于对我的称谓都换成了‘您’。 与此同时,其他对我暗藏敌意的门人也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我扫过众生的眼神。 “好了,人间事该转告的我都已转告,我现在还有要事缠身,就不在你这天行门中久留,就此告辞了。” 我对这徐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不想与他们再有多纠缠,留下这句话后,就打算起身离去。 “林笙,你等等!” 可这时,徐福连忙走了过来,拦在了我的前面。 不仅是他,其他的天行门人也纷纷一拥上前,将腾龙阁的大门层层堵住,挡住了我的去路。 “徐福,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皱起了眉,颇为不悦的朝徐福问道。 “您也莫见怪,只是我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需要你来解惑,还望赏脸在谷中再多逗留片刻。” 徐福陪着笑,朝我这么说道。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假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沉,“林笙,想来您也知道,谁拥有了祖龙之魂,谁便是天行门的主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护龙人都需对你马首是瞻山。” “您前世本为神明,对于我们天行门的势力或许不屑一顾,但身为龙仆的我们却不能假装无事发生,理应认真对待。” 徐福的这番话到处拐弯抹角话里有话,让我听得一阵不耐烦。 “有话你直说,没必要在这扯东扯西。” “我们只想知道,祖龙是否是心甘情愿将龙魂交付于你,而非出于被迫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 徐福说道,“如果祖龙是心甘情愿,那么我等自然会马上对您俯首称臣,并且时刻遵循您的意志行事,若是另有隐情,咱们也可以坐下来慢慢叙谈。” 对此,我不禁一阵讶异,“徐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祖龙之魂是我强行抢夺的不成?” 徐福说道,“大人,还请原谅我的妄自猜测,但在小人的记忆里,您的前世与祖龙并非友人,甚至还一度生起冲突,而今他在陨落之际将龙魂交付于您,难免让小人心生狐疑。”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沉。 阿依纳伐说过,祖龙是死于他手,但在这之前,我曾与祖龙爆发过一场大战,并且将其重伤,而阿依纳伐最后所做的不过是补刀而已。 而祖龙在临终之际,也曾说过我和他本亦敌亦友,他将龙魂托付给我,也是无奈之举,只因我是他在人间的唯一故人。 因为祖龙之死,关于前世的许多困惑成了无可解答的悬案,我也一直困惑于自己前世与祖龙是何等关系。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决断?”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徐福问道。 徐福说道,“大人,您可知道,祖龙大人在人间之中,还有着一方名为龙帝之墓的世界?” 对此,我点了点头。 在我即将赴入阴间之际,柳乘风就跟我说起过这所谓的龙帝之墓。 但和徐福一样的,柳乘风也对我保留着深深的警惕,一直隐瞒着关于龙帝之墓的秘密。 哪怕他将龙帝之墓的秘密告诉了我,也并不曾马上带我前往,而是要等我从阴间归来之后。 只因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外孙于人间而言究竟是福是祸,于祖龙而言究竟是敌是友。 而眼下的徐福,俨然就是我那老顽固外公的翻版。 徐福说道,“大人,想要知道祖龙是否真甘愿将龙魂交付你手,您只需随小人前往一趟龙帝之墓即可。” 前往龙帝之墓?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咋舌。 要知道,我第一次知道龙帝之墓,还是在赴入阴间的前夕,而龙帝之墓究竟在何方,柳乘风也始终未能和我提起。 唯一一次看到龙帝之墓的模样,还是在刚融合祖龙之魂的时候,却也是一缕意识残留,惊鸿一瞥。 “可现在你我尚在阴间,又如何过问人间事,况且我也并不知道龙帝之墓身处何方。”我朝徐福这么说道。 “无妨,大人只需将一缕意志附着于小人之身,小人即可带您前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上古三大神兵 “无妨,大人只需将一缕意志附着于小人之身,小人即可带您前去。” 对于我的疑惑,徐福如是回应,让我一阵讶异。 按照之前柳乘风所说,龙帝之墓是在人间之中,可此时我们尚在阴间。 而徐福却说要带我前去,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我带着一丝狐疑看着徐福,而后者则冲我点了点头。 带着一丝好奇,带着一丝半信半疑,我终究还是信了他的话,将一只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一丝意识伴随着阴气随即萦绕而出。 吼!!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一股蓬勃的真龙之力顿时从徐福体内爆发而出! 而我的这一缕意识也随即没入到了这股真龙之力中,随后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龙影直冲苍穹。 龙影穿透了漫天阴气,无视了阴阳两界之间的阻隔,而我的眼前也出现了一片短暂的黑暗。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黑暗消散一空,一座宏伟壮阔的地下陵宫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地下陵宫占地足足百里,一座巍峨辉煌的古城赫然坐落于陵宫最北方。 一条由水银浇筑而成的护城河环绕古城周围,数以百万由黄沙所化的甲士亦拱卫于古城内外。这些甲士手持戈矛,周围还有着各种攻城车、投石机、床弩、战车,这些属于上古时期的兵种、战马、战争器材几乎一应俱全。 在这支黄沙大军的周围,还有着由水银灌注而成的江河湖海,九座高达九米通体由青铜浇筑的巨大神鼎赫然矗立于古城九个不同的方向。 每一座神鼎的鼎腹之上,均有着一个以篆文雕琢的鎏金大字,分别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 这九座神鼎,代表着的无疑是当今人间九州之地。 我的目光再度转移,却见由夯土垒积而成的陵宫上方,还有着由一颗颗宝石点缀而成的日月星辰,我看到有一条条来自五爪金龙的龙魂,正翱翔于长空之中,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辉,伴随着日月星辰的光芒照耀下方,使得原本昏暗封闭的地下陵宫,有若白昼。 眼前的这座城池我是见过的,当初祖龙将龙魂交付于我时,我的意识也曾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赴入了此间之中。 而这儿,正是之前柳乘风和我说起过的龙帝之墓,是祖龙身为神明时的一方世界。 现在,徐福竟利用他的真龙之力,将我的意识再度带入了这龙帝之墓中! 随着阴气不断凝聚,我的这缕意识逐渐化作了一道和本体一模一样的虚影,而徐福也随即化作了一头缥缈的五爪金龙。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徐福,这才意识到留存于他身的龙魂,竟然是一头五爪金龙。 “此方世界即为龙帝之墓,这些沙化的甲士与我一样皆为初代护龙人,漫天的龙魂是祖龙的子嗣,他们世代守护着祖龙的这一方世界,他们都已封印在沧海桑田中,等待着祖龙抑或继承人归来。届时,他们将从尘封中苏醒,重生血肉,重塑龙身。” 这时,化身五爪金龙的徐福朝我这么说道,简单的和我介绍起了龙帝之墓中的种种,“这些甲士,他们虽是凡人,但每一个都拥有人间巅峰强者的力量,这些龙魂,他们皆为在人间渡劫登天的真龙,每一头的实力皆堪比真神。” “林笙,你若接管这一方世界,成为这龙帝之墓的主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最后,徐福朝我这么问道。 我摇了摇头,可内心还是掀起万千波澜。 徐福说道,“这就意味着,你将成为一尊堪比苍天的神明,你将成为万龙之主,你的麾下将拥有百万修行者。人间、阴间,乃至极乐净土,整个三界都将因为你的出现而惶恐不得终日。龙帝之墓虽然不算广沃,但所蕴藏的潜力却足以震慑众生!” 堪比苍天的神明、万龙之主,三界都将不得安生…… 我的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数以百万的初代护龙人,皆不亚于巅峰人间强者,数以千计的五爪金龙,势力堪比真神…… 要知道,如今的人间,已知的真神只有茹若初以及被囚禁的帝释天,而这一方龙帝之墓便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若是让其入主任一一方世界,都将是一场灭世浩劫! “徐福,祖龙生前当真有这么强大?” 我不禁怀疑徐福是在夸大其词,难以置信的朝他问道。 可徐福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祖龙巅峰时期,苍天是他的手下败将,阴间之母对他退避三舍,极乐净土的佛祖唯他马首是瞻。当初若是不曾陨落,他已然成三界之主。” “按照你的说法,祖龙俨然天下无敌,又怎么可能还会陨落?” 对此,徐福摇了摇头,“当初我奉祖龙之命前往蓬莱仙境拜见隐世神明,对于祖龙缘何陨落之事不得而知。但想必诛杀他的人,定然是一个能撼动三界的存在。” 听了徐福这话,我不禁松了口气。 毕竟按照我目前所知,祖龙是因为被我前世重创,随后又遭到了阿依纳伐的补刀,才落得身死魂陨的下场。 可阿依纳伐有多少本事我今生已经门清,他对祖龙的补刀是纯粹字面意思上的。 若按照徐福所说,能将祖龙重创的前世的我,那还不得三界之中无敌了? 而徐福对祖龙与我前世的恩怨似乎并不了解,但他和柳乘风一样,也同样对我持有戒心。 徐福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一表情变化,又突然话锋一转朝我问道,“林笙,上古人间曾有三件威震三界的神兵,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我不知徐福为何突然这么问,摇了摇头,“还请明示。” “所谓上古三大神兵,一为轩辕剑,二为禹王九鼎,三为和氏璧。” 徐福说道,“和氏璧乃祖龙以女娲补天神石亲手打造,在诛杀上一任人皇之后,禹王九鼎亦归祖龙所有,唯有轩辕剑遗失于岁月长河之中。” “而今,和氏璧与禹王九鼎,皆留存于龙帝之墓中!” 说话间,徐福指向了前方古城,“此座古城,乃祖龙之皇宫,以禹王九鼎拱卫宫廷四方,以和氏璧镇守宫廷中央,两大神兵皆坐落此间,皆蕴含有祖龙生前之意志!” “林笙,你既说祖龙是自愿将龙魂托付于你,那就请你移驾,且赴皇宫之中!” 听了徐福这话,我微微皱起眉头,“你让我赴入皇宫,不知有何说法?” “禹王九鼎、和氏璧,皆蕴藏有祖龙生前意志,他若自愿将龙魂托付于你,那么这两件神兵自然不会对你有所排斥,将来也必将归你所有。如若祖龙之魂是被你强行占据,那么神兵必将予你无上罪罚!” 徐福如是言,终于道出了让我前来龙帝之墓的目的。 以禹王九鼎以及和氏璧来验证我是否为祖龙真心归属,此等做法,恐怕也只有徐福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初祖龙残念行将陨灭前,的确向我表达了担忧,但这龙魂确实是他心甘情愿交付我的,也由衷希望我能借助他的力量保护人间一方安宁。 为此,我欣然答应。 毕竟上一次我意识出现在龙帝之墓时,因为受到众多甲士所阻,所见种种皆白驹过隙,未能看得通透。如今再度归来,怎么着也得了了过往遗憾。 带着这个念想,我也不曾犹豫,当即大步朝着前方走去,而徐福也亦步亦趋,化身五爪金龙的他时刻跟随我的左右。 我警惕的看着四周,发现当我朝着那皇宫迈动步伐时,天空中的真龙之魂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游弋,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 化为黄沙的甲士也在一阵阵土石碎裂声中转过了头,归于黄沙的双眼也始终凝视着我,手中所持的戈矛也下意识指向了我。 可即便如此,他们并没有和初见时那般,二话不说对我的意识发动攻击,而是保持着一种警惕的姿态,任由着我朝着皇宫继续前行。 不消片刻工夫,我便已来到了皇城脚下,由水银所化的护城河浪潮汹涌,在宝石的光华中泛起阵阵金属光泽。 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 雕琢有篆文鎏金大字的九座神鼎,在我踏入城门口的刹那,突然爆发出浩瀚神力,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紧,可转眼化作了释然。 来自禹王九鼎的神力,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危害,相反竟是在鼎与人之间来回流转。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我就是禹王九鼎,而九鼎就是我自身,如源一体。 只可惜此时出现在龙帝之墓的,只是我的一缕意识,而并非我本身,无法直接接触到禹王九鼎,更无法将其化为己有。 禹王九鼎究竟有何强大之处我并不得而知,但无论道门传说也好,俗世史书记载也罢,它都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今亲眼目睹,却只能神交,心中难免一阵遗憾。 “徐福,还请带我继续前往吧。” 在禹王九鼎的九道神力交汇中,我朝一旁的徐福说道。 而看着我身上所萦绕的九鼎神力,脸上也不禁流露一丝骇然,原本还对我充斥着怀疑的眼神,此时也变得越发恭敬了起来。 “主上,且请!” 徐福半躬着身,朝着前方伸出了一只手,朝我恭敬说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 禹王鼎!和氏璧! 在徐福的躬身指引下,我沐浴着来自禹王九鼎的神光,当即赴入了皇城。 皇城内部,共分外中内三层。 外层是为平民聚集地,多为低矮小栈黄土之路,中层为官吏富贾居住地,楼阁水榭青石砖道,而内层则为皇宫,是为祖龙所在地。 皇宫之中,每一块垒砌城墙的砖石,皆由玉石打造,每一块瓦片均以琉璃烧制而成。 水银流淌,成了内河,成了泉水,成了溪渠。 而拱卫于皇宫内外的侍卫,已不再如城外所见之甲士,所有林立之侍卫皆流淌着七彩神光。 他们要么已是半神,甚至已到真神之境。 只是随着祖龙的陨落,这片世界也已经死亡,他们虽然神力尤在,但本体皆化为黄沙,成为了兵马俑。 这片世界与其说是龙帝之墓,倒不如说是众神之墓。 所有留存其中的神明,伴随着龙帝的陨灭,皆已消亡化为黄土。 可即便如此,当我们步入皇宫的时候,这些化为黄土的半神以及神明还是机械的转过了头颅,无光的双目纷纷朝着我们看来,似是警戒,更似注目。 而我也无心理会这些家伙的眼神变化,和徐福一道来到了主殿。 所谓主殿,即为龙庭,八根刻有鎏金龙纹的石柱屹立龙庭两侧,顺着石柱中央的宽敞走廊一路看去,一座由九头游龙所化的龙椅赫然出现眼前。 而在龙椅前方的案桌上,赫然摆放着一枚金光璀璨的玉玺。 一眼看去,只见这枚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而在玉玺的左侧一角处,明显有着被黄金镶补的痕迹。而在这枚玉玺的四周,则密密麻麻刻着许多的历朝历代帝王的名字。 “这……这就是和氏璧?” 看到这枚玉玺后,我忍不住一声惊呼。 和氏璧,在俗世又被称之为传国玉玺,是历朝历代君王的象征。 据说得和氏璧者即得天下,手持和氏璧者则为天子,是为人间的主人。 可如今,和氏璧在历代争乱沉浮中早已遗失,化为了一个传说,不曾想竟然又出现在了这座尘封的龙帝之墓中! “受命于天,人权天授,但凡执掌和氏璧者,既为人间主宰,万朝来拜,即可获得众生之信仰,即可成为一方之主。此方和氏璧,便是人间人皇之象征,也是祖龙两千载传承之信物。” 这时候,一旁的徐福再度开口了,“林笙,你说祖龙自愿将龙魂交付于你,并且禹王九鼎也以神力绕身表明对你的信任,而今还请你将意识投入和氏璧中。若和氏璧认你为主,我方认同你为龙帝之墓继承人,并在之后对你唯命是从,带你本体赴入龙帝之墓,让你成为万龙之主。” 徐福之言,让我无法拒绝,而我的意识也随即迈动了步伐,步入了龙庭,就朝着龙椅前方的和氏璧走去。 嗡! 可是,就在我步入龙庭的瞬间,阵阵嗡鸣声忽然从和氏璧上响彻而起。 只见这枚和氏璧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似的,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神光自行从中爆射而出! 整个龙庭,为此化作一片五彩斑斓。 某一刻,弥漫龙庭的神光突然汇聚,竟化作了一道神光,直朝着我的意识突刺而来! 我的瞳孔紧缩,和氏璧似乎并不曾将我视为主人,相反将我当成了敌人。 这股神光,蕴含有强大毁灭之力,不仅想要毁我意识,更是想顺着意识侵伤我本体! 突然一幕让我始料未及。 轰隆隆!! 可在这时,阵阵剧烈轰鸣声忽然从皇宫内外响彻而起。 那原本驻守于皇宫四周的九尊神鼎,此刻也突然爆发出一股浑厚金光,开始迅速地加持于我自身。 随后,来自禹王九鼎的神力从我意识之中外发而出,与和氏璧的力量冲击于龙庭。 轰! 整个龙庭瞬间风雨飘摇,在神力的冲击下发出阵阵剧烈震荡,一道道裂纹也顺着根根柱子蔓延而上。 偌大的皇城也纷纷发出剧烈震荡,凄厉的哀嚎瞬间从龙帝之墓的万千生灵口中相处而起! 眼前的一幕,让我万分骇然。 同属于祖龙的禹王九鼎以及和氏璧,竟然像是产生了神智一般,以我的这缕意识为中心爆发了一场激烈的神力冲撞! 这两者皆是上古人间神兵,此番冲撞,所带来的毁灭之力可想而知。 只见偌大的龙庭瞬间化为灰霾,整个皇宫的楼阁围墙也成片成片坍塌,大地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皇宫之外,化为黄沙的甲士一具接着一具接连坍塌,天空中目光无神的龙魂也发出不安哀鸣。 整个龙帝之墓,像是陷入了一场宛如灭世的动荡之中! “林笙,你干了什么!!” 如此异象,超出了我的意料,也同样超出了徐福的意料,他朝我大声嘶吼道。 然而,我对此番变故也倍感莫名,也不知其中究竟出现了什么变故。 而此时,整个皇宫毁灭旦夕间,徐福也不敢在此间再有逗留,化身龙魂的他当即张开了大口,将我的这一缕意识吞入腹中。 随后,他的龙影在万千神光中迅速闪身掠过,突破了龙帝之墓,洞穿了阴阳跨越了时空,再度归入阴间之中。 待到阴气侵袭而来的刹那,这道龙影消散不见。 属于他的真龙之力归于本体,而来自我的意识也顺着阴气回归到了我的体内。 我的脸色不禁一白,不由大口喘着气,对刚才所见一幕心有余悸。 这……这他娘的什么意思? 龙帝之墓好好的,为何在我出现在龙庭的刹那,禹王九鼎竟与和氏璧爆发如此激烈冲撞,让龙帝之墓仿若步入末世? 可此时,我的意识已经被徐福带回阴间,对于龙帝之墓后续种种依旧不得而知。 我满是愕然的看向徐福,徐福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我。 “林……林笙,祖龙绝非甘愿将龙魂交付于你!” 徐福气喘吁吁着,朝我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咆哮,“禹王九鼎与和氏璧为何爆发对抗我不曾知晓,禹王九鼎与你有何因果我亦不得而知。可我知道的是,和氏璧是由祖龙亲手打造,是他随身神兵。而今,和氏璧以神力对付于你,足以证明你并非祖龙所认同的龙魂继承人!” 听着徐福咆哮的话语,我过了好一会才将思绪拉回现实中来。 对此,我的脸色也不禁凝重了起来,“徐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祖龙之魂,不应为你所有,龙帝之墓这一方世界,也不得由你掌控!” 徐福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将祖龙之魂交出来,他不是你的囊中之物,他理应重归天行门!” 我虽然不知那和氏璧为何要对我出手,但徐福这话俨然是无理取闹。 “徐福,我之所以对你一再礼敬,只因你是天行门初代门主,是我外公口中的圣人,但并不代表着我真将你视为先辈,将你的话语视作圣谕。” 我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祖龙之魂,是祖龙临终前亲手交付于我的,我行得光明磊落,并不曾有丝毫愧心之举。但你非要说是我强行将祖龙之魂占为己有,那么我只能视你无理取闹。” “你如果还是不信,你现在即可前去请来夜长央或者陆消川,让他们以搜魂术探查我的过往记忆,而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我当即直白的朝徐福这么说道,可对于我的解释,对于我给出的第三方调停,后者却以摇头以避之。 “林笙,事已至此,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在我的这一番坦诚之言下,徐福干脆撕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祖龙是否甘愿将龙魂交付于你,其中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龙魂就在你身,而我也迫切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听了这话,我先前对他维持表面的客套一扫而光,“老犊子,既然你已打定了龙魂的主意,那么一开始直接找我抢便是,何必在这故弄玄虚,还把我带去那龙帝之墓,难道就不嫌累吗?” “只因我想确定,拥有了祖龙之魂后,是否真能有掌控龙帝之墓的力量。而从刚才禹王九鼎的反应看来,此言并非虚!” “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来找我抢啊!” 我最后一丝耐心最后一丝恭敬被消耗一空,当即朝着徐福咆哮道。 “林笙,得罪了!” 徐福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只见有大量的真龙之力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一股金色的天光也随即冲天而起。 在这股金色天光的释放中,徐福的本体逐渐萎靡了下来,他的皮肉开始迅速枯萎干涸,头颅和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缭绕的生命力量也逐渐消散一空,宛若一具死尸。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彻而起。 来自徐福的真龙之力在腾龙阁外迅速凝聚,在龙谷上空化作了一头完全实质化的五爪金龙。 “林笙,将祖龙之魂留下,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是死!” 第六百五十章 龙之战 “林笙,将祖龙之魂留下,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便是死!” 长空之中,化作五爪金龙的徐福朝我说道,他的声音伴随着龙威化作了一股凛冽气浪,冲击四方,整个龙谷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发出剧烈颤抖。 身为初代护龙人,曾经亲身服侍过祖龙的他,体内的龙魂俨然是真龙,眼下的他实力完全不弱于一头真龙,不弱于一尊准神,却在阴间蛰伏千余年。 而我略出腾龙阁看着他,不禁流露一丝嘲笑,“你可知道,我若将祖龙之魂交予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于私,我的外公,我的父母,他们均世代供奉祖龙,我如果将祖龙之魂交予你,便意味着我将众叛亲离。于公,祖龙之魂是他行将陨灭之际托付于我,也默认着让我掌管祖龙的一方世界。我若将祖龙之魂交付于你,岂不要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说话间,我拿出了苍生杵,阵阵神力冲天而起,“徐福,我劝你还是少做这春秋大梦!” 话落,一股神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天光直朝着徐福侵袭而去! 化身五爪金龙的徐福也张开了饕餮大口,一股金色的龙炎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轰!! 震天的爆鸣响彻龙谷,夹杂着神力与真龙之力的气浪席卷四方。 那些游弋于长空之中的龙魂,纷纷发出哀鸣,随后在一股与生俱来的恐惧中回归了各自宿主的本体,众护龙人也自知此战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纷纷朝着远处退去。 而现在,这俨然成为了我和徐福二人之间的战争。 见此,我浑然不惧,祖龙之魂也随即外发而出直冲苍穹,一股龙炎也同样喷薄而出,迎向了来自徐福的攻击。 轰! 两股暴戾的龙炎冲击长空,引得整个龙谷上方金光璀璨,万千龙魂齐齐哀鸣。 然而,祖龙终究只是一道残魂,之前在黄沙之中接连受创数次,体内的真龙之力损耗严重。 而由徐福所化的五爪金龙,却是有着完全不亚于真龙的力量。 在他的龙炎冲击下,祖龙没能抵挡住片刻,便被滔天龙炎吞噬,大量的真龙之力开始迅速从身躯溃散。 吼! 一声痛鸣从祖龙口中响彻而起,面对徐福的强势攻击,他终于无法抵挡,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坠落长空。 而徐福沐浴着金光飞掠而下,强壮的龙爪当即钳住了祖龙的脖子,将其牢牢紧固在了掌中。 吼!! 祖龙再度发出一声哀鸣,只见徐福的利爪犹如一柄柄刀刃般深深刺入了他的身躯之中,大量的真龙之力当即从他的身体里散逸而出。 “林笙,祖龙之魂在你这注定要被埋没,唯有回归天行门,回归护龙人之身,才能重归往日荣光!” 徐福的声音伴随着龙吟响彻苍穹,“而我,必将带着他的荣光重返人间,继承他的一方世界,兑现他生前未完之宏愿!” “何必在这虚与委蛇,直接承认自己想要成为下一任祖龙不就得了?” 我没给徐福好脸色,直接戳破了他那正义凛然的谎言。 在领教了徐福的实力后,我很清楚意识到,想要以祖龙之魂击败他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为此,我也懒得再以天行门的方式来解决天行门内的冲突,大量的弱水当即冲天而起。 哗啦啦!! 激荡的水浪一层高过一层,最终化作了一道巨手,直朝着徐福当空抓去。 吼!! 流水之手只在瞬间便穿透了他周围的层层龙炎,径直袭于他的本体,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三千弱水,有着克制一切生灵的力量! 弱水袭身后,瞬间侵入五爪金龙的内部,他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形同虚设,弱水不断没入他的体内,随后又从他的身躯另一端渗出,不过眨眼间,徐福的身体便已经千疮百孔。 “这……这是三千弱水!你怎么可能拥有掌控弱水的力量!” 我的这一手笔,完全超乎了徐福的意料。 面对弱水的冲击,饶是化身五爪金龙的他,也完全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瞬间变成了任我拿捏的鱼肉。 在剧烈的挣扎与痛苦中,他的龙爪终于不甘的松开,被禁锢的祖龙也得以逃脱升天,在半空中盘旋一周之后重归我的体内。 吼!! 一声愤怒的怒吼响彻而起,只见在万千弱水侵袭下,五爪金龙的身躯当即溃散开来,化作了漫天真龙之力直冲苍穹。 一时间,整个龙谷上空金光弥漫,层层阴气翻涌不息,一张金色的龙脸也随即应运而生。 龙脸缓缓睁开了双眼,两道金色的目光降临世间,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轰隆隆!! 以龙脸为中心,大量的阴气开始迅速汇聚,逐渐化作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阵阵雷霆之声随即从云层之中响彻而起。 随着龙脸一声长啸,整个龙谷上空顿时雷霆大作,一道道幽蓝的雷光蜿蜒划过半边天空,直朝着地面的我轰射而来! 我被这一突然的攻击打的措手不及,整个人顿时猛地一个战栗,浑身阴火激荡不休。 “云从龙,风从虎,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杀招了吗?” 我朝着那张龙脸发出一声冷笑。 此时徐福高举长空,完全超出了弱水所能攻击的范畴,而此时他却是在阴间调来了雷霆,朝着地面的我发动了攻击。 “林笙,你太过猖狂了!” 说话间,徐福再度发出一声长吼,大量的雷霆从云层内部密密麻麻爆发而出,随后在我的头顶上方迅速汇聚,化作了一道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天光,再度朝着我的本体侵袭而来! 他的这一击,充斥着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饶是我也不敢轻易正面相抗。 为此,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恶鬼世界在此刻门户大开,大量的阴气与弱水伴随着浑厚的吞噬之力不断从中汹涌而出,在我的周围化作了重重屏障。 轰隆隆!! 天光转瞬即至,重重轰击在了我的屏障之上。 可这道雷霆天光并不曾直接攻击在屏障上,而是在抵达的瞬间,尽数被苍生杵吞噬,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原本攻击我身的天光,此时降临于恶鬼世界中,立即引得这片世界中雷霆大作,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从天光中分散开来,侵袭四方。 可来自徐福的天光,与渡龙劫时的雷霆天罚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这些雷霆轰击于恶鬼世界中,并不曾如以往一般引得世界当中地动山摇,除了在山峦间轰开数道裂纹,轰碎了几个倒霉鬼的身躯后,便再无过多建树。 一方世界一方神,而收纳于苍生杵中的三个世界,皆为我的领地。 由前世神力所化的新世界虽然已经破灭,但恶鬼世界以及净土世界尤在,依旧可以帮我抵挡来自外界所有的致命攻击。 只可惜我现在并未成神,无法将新世界重塑,也不能将三大世界的真正力量施展出来,不免是一大遗憾。 由徐福召唤出来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不断侵袭而来,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尽数被恶鬼世界所吸收。 察觉到这一变化后,天空中的龙脸逐渐变得扭曲惊骇起来。 “不,不可能的!林笙你此时不过半神之身,为何就已拥有了一方世界的力量?这不合常理!” 徐福震愕的声音响彻苍穹,只因我今天给他带来的惊喜太多太多。 “你不要忘了,我前世本为神明,今生虽已没落,但破船也有三斤钉,自身底蕴远非你这般凡夫俗子所能相比。” 雷霆闪烁间,一股七彩神光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直袭长空。 神光穿透了层层乌云,在我的意志下开始迅速分散聚合,逐渐演化出了一道神符。 轰隆隆!! 伴随着这道神符的出现,另一阵震耳的雷鸣随即响彻而起。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已雷霆天罚攻击于我,那么今日我也以雷霆作为对你的回礼!” 说罢,我的手中掐出一个法诀,一道数米粗的雷霆当即轰然落下,直朝着那张龙脸的面门轰然落下。 轰!! 雷鸣震耳,真龙哀鸣。 雷霆犹如一柄利刃般狠狠地劈在了龙脸之上,他的半张脸当即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大量的真龙之力随即从伤痕之中散逸而出。 龙脸受创,地面上徐福的本体也发出一阵剧烈战栗,一道长长的裂痕也随即贯穿了他的胸腹。 此时我所动用的,是为最简单的五雷号令,可在神符的加持下,这道基础符文也同样爆发出了不亚于天罚的力量!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 五雷号令,每一道的力量都远胜于前者。 第一道雷霆落下后,第二道第三道当即接踵而至! 吼!! 一时间,天空中真龙的哀鸣响彻不绝,在接连五道雷霆的攻击下,这张盘踞长空的龙脸终于无法再维持形态,当即四分五裂开来。 而来自龙脸中的真龙之力,此时也开始从长空之中快速消散,尽数回归于徐福的本体之中。 龙脸消失了,由他引动而来的漫天雷光瞬间消散一空,漫天的阴云也随之尽数溃散,阴间的天空也因此恢复了常态。 噗! 此时的徐福,早已不复先前的猖狂,在龙力回归本体的瞬间,他猛地睁开了眼,一股鲜血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 五雷号令的攻击侵袭着由他所化的龙脸,也同样在攻击着他的本体。 一道深长的焦痕以他的后脑勺为起点,沿着他的脊背一路延伸而下,几乎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他的身体也变得千疮百孔,一道又一道深长的伤痕遍布全身,鲜血伴随着阴气不断潺潺而出。 他抬起头看向了我,眼神里顿时充斥着无尽的惊恐。 而我也随即一步上前,苍生杵抵在了他的眉心。 “林笙,你……你想干什么!?” 第六百五十一章 以祖龙之名! “林笙,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我的这一动作,徐福当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整个人也随即剧烈颤抖了起来。 “徐福老儿,我与你为善,你却与我为敌,我对你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现在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怎么就害怕了?” 我看着徐福,犹如看着一条死狗,朝他冷冷说道。 这一刻,徐福终于放下了先对祖龙的歹念,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无尽恐惧。 “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小人之过失,且饶了小人一命……” 徐福的两腿一软,当即卑微的跪在了我的脚下。 而其他护龙人见识到了我的厉害,一时间皆惶恐不得安生,无一人胆敢上前相助。 “徐福,我虽不是神明,但即便是真神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凭借着一头五爪金龙的龙魂,居然就想对付于我,真是不自量力。” 我朝着徐福发出一声冷哼,“弱小却不自知,畏威而不怀德,你活了两千年,可到头来还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小人鼠辈。杀了你,真是脏了我的手!”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听了我这话,徐福当即眼前一亮大喜过望,连着朝我磕了好几个响头,随后就打算起身离去。 可我的苍生杵依旧抵在他的额头,让他无从起身。 “大人,您……您不是说饶了我吗,怎么……” 徐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仰望着我惶恐问道。 “我是说饶过你,但我并没说要放过你。” 我朝着徐福流露一丝冷笑,“徐福,我身怀祖龙之魂,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既祖龙,祖龙即我,你冒犯于我,与冒犯祖龙同罪!” “可我念在你乃初代护龙人,是为天行门开山祖师,你戎马一生,为祖龙为天行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我身为晚辈自然不能杀你。但我认为……你总应该为祖龙做些什么。” 说话间,一声龙吟从我体内响彻而起。 蛰伏的祖龙再度破体而出,呼啸长空。 在我的意志下,祖龙凝视着地上的徐福,发出声声嘶吼,而他原本就已经多次受创的躯体,在经过徐福的一番创伤后,大量的真龙之力再度溃散,庞大的身躯也逐渐变得黯淡虚无起来。 看着低吼的祖龙,徐福的身体再度一个战栗,“大……大人,小人没能明白您的意思。” “经过与你一战,祖龙受创,体内龙力锐减。而你身为护龙人,身为祖龙的座下龙仆,是否也应该无私贡献出体内真龙之力,助祖龙恢复元气?” 这一次,徐福终于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以您的意思……是想要剥夺我体内的五爪金龙之魂!?” “看来你还算是一个聪明人!” 话落,我的苍生杵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挪移,随后猛地往前一推,重重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刺入了他的心脏!!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徐福口中响彻而起,大量的鲜血当即从他胸膛喷薄而出! 而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侵入了他的心脏,侵入了他的灵魂! 可这股吞噬之力并非要剥夺他的修行,而是直指蛰伏他体内的五爪金龙之魂! 吼!! 这一刻,蛰伏在他体内的金龙之魂猛地觉醒,在他的体内发出阵阵不安的哀鸣。 一时间,徐福的身上真龙之力涌动,金色的光芒照耀于整个龙谷。 而来自他体内的属于五爪金龙的真龙之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苍生杵疯狂涌来,最后尽归于祖龙之魂。 “徐福,今日你敢觊觎祖龙之魂,竟敢对付于我,对付于祖龙自身,此乃不可恕之僭越之罪!你已没有资格再充当护龙人,更无资格拥有龙魂!” “现在,我已祖龙的名义向你下达判决,就此剥夺你体内龙魂,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护龙人,不再为天行门主,永世不得再踏入天行门中!” 来自我冰冷的声音响彻龙谷,对徐福的审判也清楚的落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让在场众人无不面若寒蝉。 徐福的惨叫与龙魂的哀鸣在龙谷之中交相应和,不曾多时,他体内的真龙之魂已经尽数溃散,来自其中的龙力被我尽数剥夺,归入了祖龙的体内。 伴随着这股浩瀚的真龙之力涌入,原本虚弱至极的祖龙再度变得金光璀璨,黯淡的身躯也重新变得实质化,强壮而且强大。 祖龙凝视众生,祖龙发出声声咆哮,祖龙在龙谷上空盘旋数周,最后心满意足归入我的体内。 扑通! 随着我将苍生杵从心脏中拔出,徐福无力地栽倒在了地上。 被剥夺了真龙之魂后,此时的徐福弱小得有若一条死狗。 可他的弱小是相对于我,在常人的眼里他依旧非常强大,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再与我抗衡的资本,偌大的天行门也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瑟瑟发抖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憎念与黯淡。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天行门开山祖师也好,祖龙亲传门生也罢,我不会再和人间时一般心怀怜悯。 只因阴间之中弱肉强食,我可以表露内心的善意,但绝不能流露出一丝懦意,否则一旦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必然遭来众人群起而攻之。 “徐福,天行门现在已不再是你的地界,迷魂殿也不再有你容身之地。滚吧,滚出这片城池,你在阴间待了千余年,也是时候步入轮回转世重生了!” 我朝徐福冷冷说道,同时也反客为主向他下达了逐客令。 “林笙,你在迷魂殿或许天下无敌……但前路已非你的通途,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徐福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当即不敢再有多留,随即转身离去。 “徐福,我劝你最好顺从我的意志赴入轮回,若是你敢再重返迷魂殿,或是未来出现在了什么不该出现的地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着徐福那不甘的背影,我不忘留下了最后一句告诫。 徐福的身体微微一顿,可他终究没敢回应我的这句话,随后离开了龙谷,离开了坠龙山,留给众人一个不甘的背影。 而在我的威压下,众多天行门人无一人胆敢相送。 随着徐福被驱逐出境,我原本孤傲的内心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颓唐。 我此次赴入迷魂殿,来到这片人间道门的地界,本是抱着满满的善意,不曾想换来的却是一路的杀伐。 人间道门的五大势力,如今隐山门天行门选择了与我为敌,阴离门选择了与我撇开关系,悬棺门觉禅寺又人去楼空。 世间最经不起推敲的,是人心。 心中苦涩,无以言说,看着面前对我恐惧万分的天行门人,一时间不知何种滋味。 天行门的开山祖师,被我剥夺龙魂放逐出境,此事若是让柳乘风知道,不知他会该如何看待我…… 一想到这儿,我不觉一阵头大,索性不再多想,毕竟眼前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我处理。 徐福成了丧家之犬,可天行门群龙不得无首,我随即朝着众人扫视了一眼。 “不知在场诸位前辈当中,可有人愿意接受天行门主之职?” 我放下了之前的盛气凌人,用平和的语气朝着众人问道。 可我的平和在众人眼里,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以至于话落了好一会,都不曾有任何人胆敢回应。 冷清的场景,让我一度十分尴尬。 而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一老者走上了前,朝我恭敬说道,“大人,您身怀祖龙之魂,本就是祖龙之代言人,依小人拙见,天行门还是由你掌管为妙。” 听了他这话,我不觉一阵苦笑。 让我当天行门主,我像是有这种闲工夫的人吗? 快意恩仇一时爽,留下的烂摊子却是让人一阵头大。 我正准备跟这老者说道些什么,可我朝着他看了一眼,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个老人家……怎么越看越和我外公有七分相像? “这位前辈,不知您尊姓大名?” 我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收敛了轻蔑,一脸恭敬地朝他问道。 而我这一突然的态度转变,却是让后者受宠若惊,一时间竟是唯唯诺诺起来,“老……老夫柳敬亭,乃天行门前任门主,不知大人有何示下?” 柳敬亭!!? 听了这个名字,我像是遭了天打雷劈一般,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之前在人间天行门时,柳乘风曾带我祭拜过他家族的列祖列宗。 而在宗祠的灵位中,我就有看到过柳敬亭这么一个名字。 他是天行门前任门主,是我外公的父亲,是我母亲的爷爷,是我的外曾祖父! 他……他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呐! 而这样一位家族之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我却在他面前趾高气昂,这事儿若是让我外公让我母亲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一时间,我的内心尴尬无比,可表面上还要强撑着上位者的威严。 第六百五十二章 阴间神谕 他乡遇故知固然是好事,可现在在阴间之中见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外曾祖父,着实让人头大。 毕竟刚刚我那一连番动作,已是对自家长辈深深的冒犯。 而我又不敢与他直接相认。 毕竟此时我是非缠身,接下来还要面对数之不尽的麻烦。 我若告诉他我是他的曾外孙,那么无疑是害了他,一旦让有心之人将此事传播出去,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我刚刚将开山祖师徐福的龙魂剥夺,又将他驱逐出天行门,一旦亮明身份,柳敬亭又该如何看待我? 思量再三,我终于遏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强行将亲情按捺了下来。 刚才在腾龙阁和徐福表明身份时,柳敬亭并未在其中,他也并不曾知晓我的身份。 而现在,还是等将阴间之事做个彻底了断后,再与他慢慢说道吧。 “本尊管杀不管埋,对徐福审判已定,天行门内部事宜该如何处置,你们且自己看着办。” 我索性撂起了挑子,随后不再理会众天行门人惊愕的目光,当即转身离去,留下一众天行门人一脸茫然。 咚!咚!咚!…… 可是,就在我刚走出坠龙山地界时,迷魂殿中忽然丧钟长鸣,洪亮的钟声响彻城池内外。 听着那犹如催命一般的钟声,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在丧钟响起的同时,我看到隐山门以及阴离门的人开始从各自的地界鱼贯而出,就连刚才被我震慑住的一众天行门人也纷纷从坠龙山中走了出来。 而看到我尚在山下,众天行门人无不面露怯色,远远的就绕开了我。 云渐离、夜长央,三大宗门的门主以及所有弟子均已从山门走出,纷纷朝着迷魂殿的城池北门匆匆赶去。 “发生了何事?” 见众人皆行色匆匆,我随即叫住了从我不远处路过的柳敬亭。 柳敬亭的脸上流露一丝畏惧,当即恭敬说道,“回禀大人,丧钟长鸣,代表有神使莅临迷魂殿中,故而以丧钟紧急召唤我等于北城外恭候神谕。” 有神使莅临? 听了这话,我一阵讶异,随后冲着柳敬亭点点头,给他放了行。 五大宗门虽然是迷魂殿之中的一方霸主,但终究只是来自人间的亡魂,依旧要对阴间神明马首是瞻。 也不知这所谓神使到来迷魂殿中究竟有着什么目的,但愿不是冲着寻我麻烦而来便好。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收回了体内的阴火,化身成了普通鬼魂形态,远远地跟在了众人的后面。 此时,迷魂殿的北城门大开,以云渐离夜长央为首的三大势力,纷纷走出城,在城门口的大道上成排跪了下来,迎候着某位大人物的到来。 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本已经被我放逐的徐福却也停下了前去的脚步,也和云渐离他们一样,跪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并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 除了三大势力外,迷魂殿中的那些散修此刻也纷纷闻讯赶了过来。 在这新一批前来的人群当中,独自出走的王泉,此时赫然也在人群当中。 “师兄,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看到王泉后,我的心里顿时一喜,连忙朝他走了过去。 王泉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这……我其实也是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本来想去找你的,却听到三大宗门之中陆续爆发了战事,想来与你有关,所以就放弃了去寻你的念头,以免给你带来麻烦。” 我点了点头,今日在迷魂殿中确实是麻烦不断,王泉若是再跟着我,日后恐怕免不得惹祸上身。 “师兄,我现在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要不你先去觉禅寺或者悬棺门待一段时间吧,在那儿没人胆敢寻你麻烦。待我解决了眼前事,再回来给你安置一个好的前程。” 我微微思索了片刻,朝王泉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王泉的脸上一喜,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被一连串惊呼声给打断了。 “快看,来了来了,来自阴间庙堂之中的神明!” 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骚动,纷纷朝着城外的那条大道远处看去。 我循着众人的目光朝着前方看去,却见城外的大道上此时黑雾引动,一面面白色的招魂幡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一眼看去,只见有一辆马车正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马车的周围插满了招魂幡,每一面招魂幡上皆写着一个硕大的‘夜’字。 阵阵黑雾缭绕于车的左右,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景象。四匹高达一丈的骷髅马驱车而行,幽蓝的鬼火在他们身上喷薄不休。 而在马车的左右,还跟着四名随从。 说是随从,可每个人都是半神之躯。 只见他们均高达五米,黑色的阴火在他们身上缭绕不休,化作了他们的血肉,化作了一袭黑色长袍,与我几乎一模一样。 堂堂半神,在此间竟只能鞍前马后充当侍从,可想而知坐在马车之中未曾露面的将会是一个何等的存在。 不消片刻工夫,这辆马车便已经驶到了近前,在跪伏的众人前方停了下来。 “隐山门、阴离门、天行门携众门生,叩见夜游神使!” 以云渐离、夜长央、徐福为首,三大宗门的弟子纷纷朝着来人三叩首,声音恭敬而且谦卑,有若一只只卑微渺小的蝼蚁。 夜游神使? 我对阴间的神明构成并不了解,但从众人对他的态度以及他的这一称谓来看,显然是大有来头。 “神使莅临,悬棺门、觉禅寺为何无人前来拜谒?” 马车中的人没有开口,恭候车旁的一名阴间半神上前一步,朝众人质问道。 “这……” 众人的眼里流露一丝迟疑。 “回禀大人,悬棺门已人去楼空,独留顾野王一人,兴许身体抱恙未能前来,还望大人赎罪!至于无我法师,想来也是事务缠身给耽搁了。” 这时,夜长央抬起了头,帮着打起了圆场。 “哼,顾野王、无我……仗着自己在阴间之中有着几分底蕴几般后台,竟敢如此怠慢无礼,将来酆都城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半神颇为不悦地回应着。 而在这时,马车之中一阵黑雾缭绕,有一双赤红的眼睛透过黑暗,看向了前方跪着的芸芸众生。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上前听谕!” 车中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如源幽冥,却是带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不可抗拒之意志。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愣。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这是琴童书狂画痴三人在俗世的名字。 而这夜游神使,竟是冲着琴书画而来!? 对此,琴童书狂画痴当即恭敬上前,跪在了马车近前。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数月之前,阴间曾有杀神擅入阳世大行杀戮,尔等自身及众族人尽死于其手,此等杀孽震惊三界,置阴阳两间法则于不顾,乃不可饶恕之恶行!” “经查证,此杀神名为彼岸。酆都大帝体恤人间疾苦,对其恶行亦深恶痛绝,故以无上神威将她镇压,囚禁酆都城中。三日之后,酆都大帝将对彼岸施以审判,尔等身为受害者兼人证,且即刻前赴桃止山,以备当庭指证!” 此番神谕,听得我一阵愕然。 彼岸是被酆都大帝镇压,并且将于三日之后进行公审。而这琴书画三人,在此间所充当的角色,竟然是指证彼岸的证人! “谢……谢神使恩典,谢大帝明鉴,我等三人谨代表全体遇难族人叩首致谢!” 与我不同,琴书画三人脸上顿时一喜,连连拜谢道。 “不过,一人犯案,全家连坐。既然那尊杀神已经伏法,那么杀神的丈夫,是否也应该得到应有的罪罚?” 这时候,书狂开口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却是掠过了人群看向了末端的我,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 “书狂,你在说什么!?” 听了这话,跪于人间之中的严守柯面露大骇,当即抬头朝着他嗔声说道。 可书狂没有理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无尽仇恨。 “我们三佬被灭三族,那杀神既已伏法,那么再杀一个她的丈夫充当利息,是否也是合理诉求?” 一旁的琴童也抬起了头,朝着车中人问道。 “哦?彼岸在人间的丈夫,还真如此不怕死,跑来了人间,并且来到了迷魂殿中?” 车中人的声音里,浮现出了一丝讶异。 而他猩红的目光也穿过了黑暗,掠过了人群,径直朝着我看了过来。 画痴说道,“他叫林笙,是彼岸在人间的丈夫。而在他旁边的那个蝼蚁叫王泉,是林笙的同门师兄,也理应遭受连坐之罚!” “琴书画,你们大胆!” 听了三人这话,我顿时勃然大怒。 因为灭族之事,我和琴童书狂画痴早已撕破了脸面,但我终究也对他们留着一丝愧意一丝善意。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他们当众指证我不说,甚至还将对他们毫无威胁的王泉也牵连上了。 这无疑触碰到了我的逆鳞。 浓浓的杀意在我心里勃然爆发,一股阴火也随即在手心凝聚。 可就在我打算对琴书画出手之际,一股寒意却透体而来。 我看向了前方,却见马车中那道猩红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我,杀机毕露。 “林笙?这便是五方鬼帝悬赏神格所要缉拿的家伙?呵……这个名字,我在岁月中可听到太多次了,没想到今日竟见着了真人……竟然沦为了一个卑微的半神!” 来自车中人桀桀的笑声响彻而起,令人毛骨悚然。 第六百五十三章 初次交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夜游神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诛神! “不……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能够吞噬我的神力!!?” 夜游神使显然也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朝着我发出一声惊呼。 可我没有对他多理会,当即再度催动苍生杵,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侵袭四方。 在苍生杵的力量下,来自夜游神使的火焰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开始疯狂的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 看到这一幕,夜游神使那游荡在黑暗中的猩红目光也随即闪烁出一丝惶恐,当即收回了他身上的熊熊烈焰。 可苍生杵海纳百川,那萦绕周围的黑暗力量,也同样朝着恶鬼世界汹涌而入。 恶鬼世界,本就与阴间如源一体,所吞噬的来自阴间人神的力量,也不曾对这一方世界造成丝毫方式,相反还在反哺其身。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力量吞噬的不断延续,禁锢我身的锁链也开始节节碎裂,一道道裂纹遍布锁链间。 终于在某一刻,那些侵袭我周身的锁链彻底崩碎,而我也重获自由。 “你乃半神,竟然就已拥有一方世界,这与神明规则完全不合!” 夜游神使当即发出一声咆哮,随着他手一指,远方的一座高塔当即拦腰截断,在他的意志下直朝着我当头砸落! 我当即一个闪避,任由那高塔残骸在旁边砸落化作满眼疮痍,随后将苍生杵指向了夜游神使。 “乔坤,我的一方世界尽在苍生杵中,不知你的一方世界身在何方?” 我朝着夜游神使一声怒喝,那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袭于夜游神使。 夜游神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骇然,而来自我的吞噬之力已经作用于他周身。 他的身体止不住一个趔趄,可并不曾因此被苍生杵所吞噬,依旧屹立原地。 可来自他的力量,或者说来自他一方世界之中的力量,正源源不断朝着苍生杵中汇聚,化作了恶鬼世界之中的一部分。 而他看着我,先前的轻蔑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警惕与恐惧。 “想要剥夺我一方世界的力量,你是痴人做梦!” 夜游神使一声怒喝,手中的镰刀当即发出阵阵震鸣。 只见夜游神使高高挥起手中镰刀,一道长达百丈的巨型刀影在半空之中应运而生,直朝着我当头袭来。 对此,我浑然不惧,苍生杵在万千震鸣中爆发出无尽的杵影,犹如一道护盾一般抵挡身前,将外界的一切都阻隔得水泄不通。 轰!! 镰刀刀影重重的落在了近前的护盾之上,立即引得阵阵气浪汹涌,阴气翻飞。 可他的这一致命一击,终究没能破得了我的这一防御,而我也在这满天杵影见显露出了身形。 “夜游神使,你是我在阴间遇到的第一尊神明,我本打算礼敬于你,可你的态度太让我失望了,你终究还是不配我的尊敬!” 我朝着夜游神使一声怒喝,随后伸出了手,一道掌印直拍向了他的头颅! 轰!! 我的这一掌,蕴含着无尽的龙炎之力。 在我的这一掌之下,夜游神使的头颅当即四分五裂,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欣喜,片片血肉却秽土重生,再度让他化作了人形。 既为神明,即拥有一方世界,拥有一方世界,便代表着不死不灭。 夜游神使已是拥有一方世界的准神,我对他的所谓致命攻击,最终都将落入他的一方世界之中。 世界不灭,神明永存! 我不知夜游神使所有在的世界究竟为何处,可我接连的攻击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躯却是不断在愈合,让我不免有些无奈。 可夜游神使也仗着自己后方依托着一方世界,对我也是浑然不惧。 在他身躯形成的瞬间,他的一道掌印也随即汇聚而成,却是再朝着我面门轰击而下。 “世界不灭,神明永存!林笙,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我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是世界之间的战争!世界不灭,你我休想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夜游神使一声怒吼,来自他的全力一击,已经尽数落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熊熊的火焰伴随着灭世的力量尽数袭于我本体,可他的这股力量,依旧在苍生杵的承受范围之内。 来自他的力量,最终尽数归于恶鬼世界之中,而恶鬼世界中的众多鬼灵,此刻也被火焰烧灼了血肉,化作了一具具白骨骷髅,而那熊熊的红色火焰,却是从他们的骨骼之中燃烧而起。 有若一个个红色的阴间冥鬼。 恶鬼世界之中的变化若何,我并不关心,我所关心的只是眼前的敌人。 而我眼前的敌人,正是夜游神使。 仅凭着一柄苍生杵,身为神明的夜游神使,一时半会竟是奈何不得我,而来自他身上的神力,却也在一次次的进攻中尽归我所有。 此等异象出乎他的意料,也同样出乎我的意料。 “夜游神使,如果你刚才不对我出手,我还差点以为你是善财童子,真是多谢!” 察觉到恶鬼世界的壮大,我的脸上也随即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朝夜游神使说道。 “可恶!” 夜游神使发出一声怒喝,手中的镰刀高举,带着磅礴的火焰再度朝着我当头落下! 而我也没有客气,继续以苍生杵相迎。 我本身的实力只是半神,但借助着苍生杵,此时的我俨然有了睥睨真神的本事! 黑色的漩涡在我近前形成,在夜游神使这一刀落下的瞬间,整个漩涡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随后,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从漩涡之中爆发而出,直袭于镰刀本体。 来自镰刀之中的力量,又一次朝着恶鬼世界汇聚。 浩瀚的神力,顺着镰刀,顺着双手,开始源源不断从夜游神使的身上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 这一刻,这个不可一世的夜游神使,俨然成了我的一具鼎炉。 他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归入苍生杵,归入恶鬼世界中。 他的力量正在不断被剥夺,不断化为我本来的一部分。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远方的天际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也不知是有何方世界崩塌了,还是有何方神明陨落。 在那混沌的半空中,有浓厚的乌云萦绕,有雷霆相伴左右。 可很快,乌云消散一空,雷霆不见踪迹。 夜游神使就这么跪在我的近前,来自他依旧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无可阻逆,无可抵挡。 夜游神使抬起了头,原本看向我的那轻蔑的目光,瞬间化作了惊骇,化作了恐惧。 他一次次想要挥动手中的镰刀,想要挥动手中的铁链,可最终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在苍生杵的吞噬之力下,他的所有攻击均化为了徒劳,他的所有倔强皆化作了无望。 他的一方世界究竟来自何方,我不得而知,他的神格源自何人我无心知晓。 可在我的这一反击下,他的这一力量已经尽数为我所吞噬。 夜游神使,这个我在阴间遇到的第一尊神明,这个让整个迷魂殿都为之颤抖的准神,却是在顷刻间化为了云烟,沦为了传说。 夜游神使,败了。 在苍生杵的吞噬之下,他浑身的火焰消散一空,他沦为了一具伟岸却又与众生无疑的骷髅。 他站在那里,他身为神明,可他的力量已经尽归苍生杵所有,他已不复神明之姿。 从神明到半神到蝼蚁,角色转换仅仅一念之间。 而这一念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在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我并没有全力以赴直接对夜游神使出手。 或者说,我不敢对夜游神使全力以赴。 只因我知道,在未来的阴间通途中,还有着太多的艰难险阻等着我的光临。 对于这所谓夜游神使,我依旧在保留着善意,或者说是在保留着实力。 毕竟我并不想一开始就将所有脸皮撕破,我也不下想一开始就让人看出我的高低深浅。 我对阴间神明的最低要求,只要能将对方击败,让其心服口服便已足够。 可是,我心中所想,却并非我心中所愿。 夜游神使,对我似乎并非心服口服。 在我的一度毁灭攻击后,我很清楚自己已经将他的一方世界彻底摧垮。 一方世界已经毁灭,那么即便是神明,也将就此陨落,或者就此泯为众人。 而我也不打算对这夜游神使加以留手,就准备调动自身所有的力量,为他颂上一曲圆满的篇章,让他们魂飞魄散,堕入阴阳。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在我的这一举之间,一股浩瀚梵音忽然爆发而出,八字真言突兀间响彻而起,生生阻断了我的这一步伐。 这股佛力不是来自于我,不是来自阴间,而是来自于一觉禅寺,来自于无我法师。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几时休!”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冰释前嫌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几时休!”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浩瀚的真佛之力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幕,生生阻断了我对夜游神使的攻击。 来自苍生杵的吞噬之力,也在佛光之中尽数溃散,收回杵身之中。 如此一幕出乎我的意料,我抬头望去,却见有一尊巨佛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七彩的光晕环绕佛身之后。 觉禅寺中,身为佛门引渡人的无我法师,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了此间,制止了我与夜游神使之间的战争。 “林笙,念在贫僧的薄面上,不知可否饶了神使一命?” 无我法师在七彩佛光的庇佑下来到了我的近前,朝我和煦说道。 “既然无我法师已经开口,我若不答应,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我虽然对这夜游神使颇为不悦,但还是听从了无我的意思,就此收了手。 因为彼岸的缘故,此时的我早就已经是非缠身,若是再妄自屠神,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更何况,夜游神使已成了我手下败将,他留藏阴间深处的一方世界已经被我摧毁,他的神力也为我尽数剥夺,此时的他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除了依旧拥有神格之外,他的实力在我眼里已经与蝼蚁无异。 在吞噬了他的神力之后,我的恶鬼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他的神力重塑下,整个恶鬼世界几乎扩展了一倍。 那由血肉所化的山峦平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肉的痕迹,其中的土壤岩石,几乎和阴间之中的一模一样。 一眼看去,只见恶鬼世界的东方,有着一片广袤的由弱水所化的湖海,以世界的东岸为起点,一条宽阔的通途一路向西,几乎贯穿了整个恶鬼世界。 沿着通途一路看去,有平坦滩涂、有崇山峻岭、有山野荒原、有良田沃野…… 这条通途一直往前延伸千里方才消失,而那儿已经是恶鬼世界的尽头,再往前走,便是一片虚无混沌。 各种由阴气所化的槐树以及尸花随处可见,原本一片死寂的世界,在死气沉沉中突然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那些留存于世界之中的鬼灵,他们已经化作了人形,可很多人的身上,都有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这些人身上燃烧的,有的是属于我的黑色阴火,有的是来自夜游神使的红色火焰。 火焰燃烧于身,在烧灼着他们血肉的同时,也赐予了他们强弱不等的力量。 原本在我眼里一视同仁的蝼蚁鬼仆,此时也有了实力之分,被划分出三六九等。 得到了新生力量的他们,在世界之中发出阵阵亢奋的鬼啸,与我的意志交相应和。 他们继续跪在地面,朝着我发出声声虔诚祷告,来自他们身上的阴气、阴火,以及那红色火焰,依旧如往常一般反馈于我自身,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蓬! 在众鬼的祷告声中,我的身上传来一阵火光溅射声,只见有一丝丝红色的火焰,竟然也从我的骨骼之间萦绕而出,散发出一股比阴火更加强大的至阴力量。 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同时在我的身上燃烧着,身上的色泽由此变得黑红交糅。 如此情景,让我的心里又惊又喜。 吞噬了夜游神使的神力后,我在阴间的力量似乎又增进了一步。 检查完恶鬼世界中的变化后,我随即将意识返回了现实,却看到夜游神使正看着我,眼神里恨不得杀我千百遍。 “林笙,你……你居然拿我的力量,重塑你自己的一方世界!!?” 夜游神使显然察觉出了什么,带着万分的震惊与愤怒朝我咆哮道。 “你想以我的命扬名立万,我便以的力量重塑世界,这对你我而言,可是一件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我朝着夜游神使发出一声冷笑,不曾掩饰对他的鄙夷,“想不到,一尊准神的力量居然能给我的世界带来如此强大的提升。要不是看在无我法师的面子上,我还真想剥夺你的神格,在一方世界之中创造一尊神明。” “你……” 成王败寇,在我的这一言之下,夜游神使怒不可遏,但终究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成王败寇局势已定,他纵有万分不甘,也拿我无可奈何。 “阿弥陀佛,局势既已定,何须再多口舌,让自己心中徒添烦忧?” 这时候,一旁的无我法师开口了,他的这句话是冲夜游神使说的。 “夜游神使,你的神力虽已消散,但神格尚在,假以时日恢复元气,终有再归巅峰之时,一方世界虽毁,但日后精心耕耘,依旧能重建。可一旦被剥夺了神格沦为了凡人,你可就永无翻生之机了,毕竟阴司之中不需要废人。” 无我法师朝他这么说道,声音里也流露着一丝对他的蔑视。 “所以,我不仅不应愤怒,还得感到庆幸了?” “就目前局势而言,的确如此。” 无我法师点了点头,忽然朝他问道,“乔坤,贫僧若无记错,你并非任职于酆都城,而是出自阴曹地府,隶属十殿阎王,对吗?” “不错,我隶属于秦广王麾下,不知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无我说道,“乔坤,你既隶属秦广王,而今却突然充当酆都大帝的马前卒,为他前来迷魂殿传达神谕,你此番行径无异于擅权妄为,就不怕秦广王怪罪?” “哼,如今彼岸已被酆都大帝囚禁,审判之日即将到来!经此一难,酆都大帝势必成为阴间的主宰者,而我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示好于他,以便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夜游神使如是回应着,可声音里却是万分的颓唐和怨念。 而我看着已经化为白骨的他,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原来不仅是凡人,即便神明也有着利益之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夜游神使,你今日之举,是你千年来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未来你也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无我法师摇着头,声音充满了失望。 听了这话,阵阵阴火在夜游神使脸上萦绕,逐渐凝聚出了一丝不妙的神情,“还请法师明示。” 这一刻,本应处于这场战局中央的我,却突然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而夜游神使似乎也从对我的挫败感中走了出来,对无我法师的态度也突然变得恭敬了起来。 “如今的阴间暗流涌动,你身为阴间神明,理应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理应两头下注,而非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不能见一方得势,便对其趋炎附势,断掉自己所有后路。” 无我开口了,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得到圣僧,更像出自一个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社会人。 “乔坤,贫僧且问问你,你可知此次出手对付彼岸的,是为哪一方神明势力?”无我再问。 夜游神使说道,“自然是五方鬼帝和酆都大帝。” “没错,动手的是五方鬼帝和酆都大帝,但阴曹地府、鬼界堡、轮回界、冥界皆未涉及其间,十殿阎王更未对此做出任何表态。与你一道供职于阴曹地府的日游神使、拘魂神使、牛头马面、豹鸟鱼蜂,他们也都不曾在此时选择站队,唯有你夜游神使迫不及待。” 说话间,无我法师意味深长的朝着我看了一眼,又朝夜游神使问道,“所以,你现在明白我话中之意了吗?” 我并非阴间中人,对于无我法师所说的神明秩序也是一头雾水。 可夜游神使听完他的话后,庞大的白骨之躯顿时猛地一颤,阵阵黑雾在他脸上缭绕,凝聚出了一个极度惶恐的表情。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高居神明之位的他,却是变得异常紧张了起来。 他当即拱手躬身恭敬朝无我法师说道,“还请圣僧指点迷津,为我指条明路。” 对此,无我法师不言,却是再度朝我看了过来。 顺着他的目光,夜游神使也同样看向了我,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林……魔神大人,今日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只是不知您是否会因为今日的恩怨而怪罪于小神?” 夜游神使朝我这么说道。 原本还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他,一下子变得万分恭敬和热情了起来。 这一突然的转变超乎我的所料,让我一下子感到很是不自在。 我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无我法师,而后者则是和煦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并不明白他们在玩着一个怎样的谜语游戏,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一个敌人自然也是极好。 “我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你如果要与我合,那么咱们和气生财,你如果要和我争,那就看鹿死谁手。” 出于对无我法师的面子,出于息事宁人的念头,我随即朝夜游神使这么回应道。 “如此就好,如此便好。” 夜游神使如获大赦,“那么今日小神毕生之神力,且当是送予大人的一份见面礼,还望大人不计前嫌,日后若是辉煌腾达,且不计较小神今日之过。” “乔坤,无我,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可否一并说与我听?” 夜游神使的这一番话,让我更是不解了。 要知道,我可是吞噬了他的神力毁了他的一方世界,若不是无我法师及时到来,我现在恐怕连他的神格都彻底剥夺了。 可这夜游神使倒好,竟然突然一笑泯恩仇,还说什么让我不计前嫌。 这就好比我扇了他人一巴掌,对方不仅不生气,甚至还关心我的手疼不疼。 如此荒谬的情景,着实让我闻所未闻。 而在这背后,显然隐藏了太多的玄机。 然而,对于我的质问,无我法师却是以一言以蔽之: “天机,不可泄露也!”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东方鬼帝 “天机,不可泄露也!” 对于我的质问,无我法师却是以一言以蔽之,随后便闭口不提了。 这让我感到很是懊恼,但终究没有再追问。 而夜游神使也如释重负,却是不敢在此地多加逗留。 “谢圣僧指点迷津,谢魔神大人不计前嫌,小神现在还有要事需要返回阴司一趟,便不再此地多行叨扰了,就此离去,还望恕罪。” 一番话语后,夜游神使随即向我们辞行,随后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迷魂殿,眨眼间的工夫便消失在了我的感知之中。 遭我重创,一方世界被毁,全身神力尽数剥落,俨然境界大跌,非得百年难以痊愈。 可在无我法师三言两语间,夜游神使非但不曾对我有憎恨,相反感恩戴德随即离去,个中之荒诞不言而喻。 “无我法师,彼岸被镇压之事肯定内有玄机,还请您别卖关子了,一并告知我吧,让我当个明白鬼。” 我朝无我法师这么说道。 可后者却摇了摇头,“目光所及终为浅,绝知此事须躬行,依贫僧之见,你可以再度启程了。” “你……”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很是不痛快,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王泉…… 是啊,我怎么就把师兄给忘了。 之前为了对付夜游神使,我无暇他顾,只能任由那四尊半神将王泉掳去。 而根据那几个半神所言,王泉已被他们带去了桃止山中。 可桃止山,是东方鬼帝的地界。 以我现在的实力,虽然能轻易碾压夜游神使,但他不过是一个准神而已。 而东方鬼帝绝非寻常阴间神明,我对桃止山之中的势力分布也同样一无所知。 若是贸然闯入,我还真料不定究竟是祸是福。 “无我法师,您看你我好歹缘分一场,接下来的路程中,不知您能否与我一道同行?”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在脸上堆满了笑脸,朝无我这么说道。 是啊,无我毕竟是真佛,我虽然不曾见他真正出手,但他既然是无常祖师的师兄,想来实力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和无常一样,也都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 一旦稍有不测,起码还能有地藏王菩萨充当保护伞。 无我法师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打量了我好一会。 随后,他朝我问道,“林笙,不知你接下来之行,是欲前往何方?” “自然是赴入桃止山。” “为了你那人间的师兄?” 我点了点头。 对此,无我法师选择了沉默,他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林笙,你如今虽未成神,但你已凌驾于寻常准神之上。如今的你是为上位者,上位者便应该有上位者的傲视,又怎能多看一眼地上的卑微蝼蚁?” 也不知是见惯了众生的死亡,还是在神位上待得太久。无我法师并没有无常一般的悲悯众生,他对待凡人的态度,却与其他的阴间神明无异。 他对人神之间的态度,已经形成了极大的割裂。 “无我法师,正如您所说,我尚未成神,所以我并无神性,更多的则是来自俗世的人性。王泉是我的师兄,虽然彼此出现过太多不愉快,但我依旧视为手足。他既然因我而受难,我便不能见死不救。” 我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态度,朝无我这么说道。 无我摇了摇头,“最经受不起敲打的,是人心,你的心性在人间或许游刃有余,但在神明之间,却显得太过稚嫩。“你地位显贵,一只蝼蚁并不值得你出手相救,你更应该关注的,理应是你的妻子,她现在正身处地狱修罗。” “可距离审判之日,还有三天,我还有充裕的时间。” “你若为彼岸而行,贫僧自当相随,但你若要去救一只蝼蚁,贫僧只能叹陌路无期。” 无我法师非常直白的拒绝了我的请求,却也让我心里微微一沉。 “既然如此,那么晚辈且谢过圣僧今日仗义出手,今且离一意孤行,望圣僧海涵。” 说罢,在无我法师略显失望的眼神里,我当即转身,就准备离开迷魂殿,前赴桃止山。 呜呖呖!…… 可是,就在我打算离开之际,阵阵阴风忽然自平地而起。 轰隆隆!! 原本归于平静的天空,此时突然爆发出阵阵雷鸣。 在电光闪烁间,大量的乌云开始迅速的朝着迷魂殿的两侧汇聚。 这些乌云快速的凝聚且消散,最后却是化作了两道横跨天际的人的虚影。 位于天际西侧的虚影身着银盔银甲,手持一柄布满利刺的钢叉,他面若生漆,两眼接耳,横眉冷竖,颌下一部落腮胡须,切如铁线。 而端居天际东侧者,则身着金盔金甲,手持一柄九节铁锏,长须苒苒,目若铜铃,冷峻傲然。 这两道虚影一东一西,黑暗的目光齐齐落于迷魂殿中,俯瞰着殿内的芸芸众生。 随着这两道虚影目光所及,在我的感知之中,隐山门、阴离门、天行门的众多门人,此刻纷纷下意识跪了下来,朝着这两道虚影顶礼膜拜。 散修们停止了歌舞升平,野鬼们停止了市井争端,看护于各个城门间的鬼差也纷纷放下了兵器。 整个迷魂殿中的鬼灵,在这一刻齐齐朝着这两道虚影跪下,深深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此番阵仗,却是比先前夜游神使到来时还要隆重与庄重。 随着这两道虚影的出现,阵阵神明威压之力倾泻而至。 这股神明威压,不仅袭于众生肉身,更袭于众生灵魂,让所有人都出于本能的对其顶礼膜拜。 而我身上的阴火猎猎,在这股威压之下,双腿不觉一软,竟然也险险跪倒在地。 当我再回头时,却愕然发现站在我旁边的无我法师,竟然也朝着这一东一西两尊人影跪了下来。 无我法师双手合十,朝着这两尊虚影恭敬说道,“恭迎东方二帝莅临迷魂殿!” “恭迎东方二帝莅临迷魂殿!” “恭迎东方二帝莅临迷魂殿!” “恭迎东方二帝莅临迷魂殿……” 无我法师话落,来自迷魂殿内外的膜拜之音接踵而起,皆充满了虔诚与恭敬。 而听着众生的低语,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猛颤。 东方二帝……位居桃止山的两尊东方鬼帝! 他们……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迷魂殿!! 我的心里不禁掀起万千波澜。 可我朝着这两道由乌云所化的人影看去,在震惊片刻之后不由长松了口气。 出现在迷魂殿上空的,并非真正的神明本尊,而是来自他们二人的法身相。 可饶是如此,来自二人力量的压迫感,依旧让凡人不得安生。 而我朝着他们二人看去,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们的模样,他们的铠甲衣着,以及他们手持的兵器。 这……这不就是人间之中贴在门上用来辟邪的门神吗? 在上古神话中,九州曾有神荼与郁垒两兄弟,二者皆擅长除魔镇妖,但凡有妖孽鬼怪赴入人间为患,神荼与郁垒便会现身镇压擒伏,将其堕入无底深渊。 神荼与郁垒之善举,引得众生恭敬与膜拜,并为其立庙封禅。 最终,他们也因为这一人间大义之举,名字被写入封神榜中,位列仙班。 之后,二者赴入阴间,兄弟二人共享桃止山一方世界,成为五方鬼帝之一的东方二帝。 此时,位于酆都城西侧的虚影是为神荼,而东侧则为郁垒,人世间他们的名字名为门神。 所谓门神,不过是人间对他们的简称,位居神位的他们,也并不像世人想象中一般平易近人守护平常百姓家。 门神临世,众生朝拜,门神侧目,众生胆寒。 迷魂殿中的鬼灵乃至是真佛,皆在他们的神威之下顶礼膜拜,唯有我依旧傲然挺立。 而我的这一举动,无疑也引来了这两尊东方鬼帝的侧目。 阴云涌动间,二帝的目光缓缓挪移,最终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既见大帝,为何不拜?” “既见大帝,为何不拜!” 第六百五十八章 鬼帝之怒 “既见大帝,为何不拜!” 来自东方二帝的声音伴随着神威倾泻而至,整个迷魂殿的生灵都为之瑟瑟发抖。 夜游神使刚走,这两尊东方鬼帝便接踵而来,不用说正是冲着我来的。 既是冲着我来的,我也没有必要再和先前一般给他们面子。 我手持苍生杵,抬头看向了端居长空的这两尊鬼帝法身相。 “我乃阳间人,阳间道人跪天地跪长辈,唯独没有向门神下跪的道理。” “魔神,你好大的口气!你不要忘了,你还尚未成神!” 面对我的挑衅,位于天空西方的神荼侧目,一股充满毁灭之力的浩瀚神威倾泻而至,直朝着我所在的地方倾泻而来。 轰!! 以我为中心,方圆千米范围内的大地在神威之下尽数龟裂,生生凹陷出了一个百米深的巨坑。 而我处于这一风暴的最中央,更是首当其冲。 浩瀚的身为化作一道道无形风刃,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 我立即感觉自己正在遭受凌迟一般,无数道风刃从我的身上掠过,将我通体的烈焰切割成了条形状,浑身的骨骼也立即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与此同时,一股比先前夜游神使还要强上十倍的压力降临我身,我感觉有一座泰山生生压在了我的身上一般,顿时显得无比的痛苦。 东方鬼帝,是为五方鬼帝之一,隶属于酆都大帝,即便是这么一尊法身相,也让我感到了无穷的压力。 若是其本尊亲自莅临,我以正常实力与他们相争,决计不是他们的敌手。 带着这一念头,我举起了手中苍生杵,磅礴的吞噬力量再度汹涌而出,席卷四方。 经过夜游神使神力的加持此时的恶鬼世界已经今非昔比,这一方世界的力量强度也巨幅提升。 可是,我虽然能用苍生杵吞噬夜游神使的神力,将其化为己用,却无法吸收来自东方鬼帝的力量。 只因我和他们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太大,完全超乎了我的吞噬范畴。 轰隆隆!! 来自神荼的神威之力,此刻在我的引导下尽数涌入了恶鬼世界中,整个恶鬼世界当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峦绽裂开深长裂纹,紧接着轰然坍塌。 众多正在为我祷告的鬼灵猛地睁开了眼,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在来自神荼的神威冲击下,许多的鬼灵甚至还没来得及逃跑,他们的身躯便已经轰然破碎,化作了鲜血与烈焰溃散长空。 但无论如何,在恶鬼世界付出了莫大代价后,我终于还是抵挡住了神荼的这一下马威。 见我硬抗下自己的这一击之后,神荼的脸上掠过一丝波澜。 “虽未成神,竟能承受住本尊这一攻击,看来你魔神的底蕴尤在,可也仅此而已。” “是吗,那就还请赐教!” 我朝神荼这么说道,随后摆出一副再度迎战的姿态。 虽然只是初见,但从我步入阴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会是我的敌人。 之前就是因为他们对我下达了通缉令,许诺诛杀抑或镇压我的人,将获得一枚神格。 因为这一悬赏,因为他们的神明之威,使得迷魂殿中的隐山门天行门接连与我为敌,阴离门也不得不与我划清界限。 可以说,我先前在迷魂殿中经历的那数次战斗,皆是因这东方二帝而起。 “区区凡人,仗着前世的几分底蕴,竟敢在我二帝脚下肆意轻狂,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天之东侧的郁垒也开口了,浑身的金甲在阴云之中散发着阵阵金色的寒光,“夜游神既不是你的敌手,那今日就且让本帝将你拿下,以作为酆都大帝晋升阴间之主时的厚礼!” 话落,郁垒的目光也同样朝着我扫射而来。 紧接着,他所持的那柄九节铁锏脱手而出,却是在长空之中演化成一道长达千米的虚影,散发出阵阵寒光,直朝着我所在的地方轰然落下! 轰隆隆!! 随着这道锏影缓缓落下,来自郁垒的鬼帝神罚也瞬间倾泻于整个迷魂殿中。 一时间,偌大的迷魂殿陷入了巨大的震荡,巍峨的城墙在神罚之威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城中的一座座宫殿也犹如被车辙碾过一般,如碎末一般层层坍塌。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也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郁垒鬼帝的这一攻击是冲着我来的,可也在波及着迷魂殿中的芸芸众生。 在这股神罚余威下,远方万千弱小的鬼灵齐齐发出痛苦悲嚎,他们的身躯顿时一个个爆裂开来,化作了漫天的阴气溃散当场。 神明眼中,众生皆为蝼蚁,他们的死活在神明的眼里无足轻重。 而迷魂殿中的诸多鬼灵,俨然成了东方鬼帝与我一战的陪葬品! 可我已经无从理会这些凡人的死活,只因再度置身风暴中央的我,也变得不得安生! 锏影不断落下,每临近一分,其中的毁灭之力便强盛数倍,远不是刚才神荼一怒所能相比。 层层的弱水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化作一道悬河直朝着那锏影汹涌而去。 可我的攻击,在他的面前不过飞蛾扑火。 悬河甚至还未能触及锏影百米范围,整个锏影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激得四周气浪汹涌。 而在这股气浪席卷中,万千弱水瞬间溃散,化作了漫天风雨洒落城中。 轰!轰!轰!…… 阵阵剧烈的轰鸣声从恶鬼世界中响彻而起。 来自锏影之中的攻击,此时绝大部分都朝着我汹涌而来,最终尽数被苍生杵所吸收。 可在这股攻击的作用下,恶鬼世界中轰鸣不断,一道道长达数十里的深长裂痕开始在世界一方纵横交错肆意蔓延。 大好的山河轰然坍塌,滔滔的弱水突兀断流,无数鬼灵哀嚎之声响彻不绝,俨然一副末世相。 “一方世界一方神,若要诛神,还需诛灭其一方世界。” 这时候,端居长空的郁垒再度开口了,“魔神,你今生虽未成神,但你已继承了属于前世的世界。今日,且让本帝毁你一方世界,再诛你三魂七魄,将你打入阴阳界中,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永世不得再归神位!” 话落,郁垒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迷魂殿中轻轻一点。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原本缓缓下落的锏影爆发出一阵剧烈嗡鸣,忽的加快了速度,朝着我轰然落下!! 哗啦啦!! 来自锏影之中的神罚力量,此时陡然猛增,恶鬼世界中当即绽裂开一道犹如裂谷一般深长的沟壑,萦绕于东岸的江河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大量的弱水顺着裂谷倒灌于世界腹地。 一时间,有无数的鬼灵被卷入了弱水之中,在流水冲击间发出声声凄厉的哀嚎,他们的不断毁灭随后又不断新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细微的裂痕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只见镂刻在苍生杵顶端的那张鬼面,竟然绽开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禁紧缩。 先前在人间与阿依纳伐一战时,我刚诞生的新世界被他一手毁灭,苍生杵中的人脸因此裂开。 而现在鬼面再度绽裂裂纹,这赫然是恶鬼世界走向毁灭的前兆! 我的心里不由得万分凝重了起来,如果真任由郁垒这么攻击下去,那么别说是恶鬼世界,就连苍生杵也将彻底毁灭,而我自身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娘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本想着尽量保留自己的实力,以便在阴间之中应付更强的强敌。 可这两尊东方鬼帝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也远超出我本身实力所能抗衡的范畴。 若继续这么保留下去,只怕将永无翻身之地!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双手合十念诵起了经文,打算动用三生禅,以前世的力量对付这两尊鬼帝的法身相。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庄严的八字梵音在这一刻响彻于迷魂殿的长空,一股圣洁而又充斥着无尽威严的真佛之力冲天而起! 可是,这股真佛之力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我身旁的无我法师! 在我正准备动用三生禅的时候,一直处于旁观的无我法师竟突然出手了! 一尊伟岸巍峨的真佛虚影赫然出现在了迷魂殿上空,与神荼、郁垒二帝的法身相平视长空,七彩的光晕笼罩于真佛虚影的身后,照耀天地。 只见地面的无我法师以及空中的真佛虚影双手同时结印,整个迷魂殿顿时佛光璀璨。 大量的佛光在我们头顶上空迅速凝聚,竟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卍字佛印。 这道卍字佛印几乎覆盖了整个迷魂殿上空,庇佑于殿中万千生灵。 浩瀚的佛威从卍字佛印中冲天而起,竟是瞬间化解了来自郁垒的滔天神罚。 而在郁垒鬼帝意志下迅速袭来的锏影,居然也被生生阻隔在了佛印之外! 无我法师是为无常祖师的师兄,同时又是地藏王菩萨的亲传弟子,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境界高深,但没料到竟然会高到如此程度。 他竟然有着能和东方鬼帝相抗衡的实力! “无我,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庇护区区一个林笙,竟胆敢忤逆本帝的意志,对本帝出手!” 这一刻,来自郁垒鬼帝愤怒的咆哮响彻长空。 “阿弥陀佛,二位身为东方鬼帝,竟不顾自身身份之尊贵,亲自降罚于一半神,就不怕掉了身价,为众生所不齿?” 第六百五十九章 无我,顾野王! “阿弥陀佛,二位身为东方鬼帝,竟不顾自身身份之尊贵,亲自降罚于一半神,就不怕掉了身价,为众生所不齿?” 无我法师凝视长空,直视着属于郁垒鬼帝的法身相,他的声音和煦依旧,但却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轻蔑以及愤怒。 他的这一突然出手,也立即引来了神荼鬼帝的侧目,“无我,你不要忘了此地是为阴间,你佛门中人于此不过一过客,而你擅自插手阴间之事,就不怕引得酆都大帝震怒,遭来万千浩劫?” “阿弥陀佛,二位鬼帝也别忘了,这里是迷魂殿,不是那桃止山,这里是人间的地界,不是你们肆意撒野的地方!” 对于这两尊鬼帝的愤怒,无我法师却是选择了正面相迎,“而现在,你为了对付林笙,将迷魂殿弄得一塌糊涂,又让殿中万千生灵遭受无妄之灾。贫僧身为引渡者,身为殿中人,又怎能坐视不理?” “你就不怕本帝灭了你?” 郁垒鬼帝的脸上流露无尽愤怒,朝着无我法师发出了严重的警告。 与此同时,他的手重重往下一挥,那柄锏影席卷着无尽神罚再度轰然落下。 对此,无我法师面色无波无澜,他双手缓缓结印,覆盖迷魂殿的卍字佛印顿时佛光大放,浩瀚的佛威与神罚再度冲击于长空,立即引得整个天地气浪翻涌有若炸雷。 可饶是如此,这柄锏影终究还是没能突破佛印的防御,始终未能再往前挺近分毫。 对付郁垒鬼帝的这一降罚,无我法师看起来游刃有余。 “灭了我?二位若是本尊亲自莅临,贫僧或许还会信上三分,可此时到来的不过是二位的法身相。区区法身相就想镇压于贫僧,未免太过托大。” 无我法师发出一声冷哼,对于二帝的威胁不为所动。 随后,无我朝着我看了一眼,“林笙,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这东方鬼帝的法身相,还不值得让你鱼死网破。” 作为无常祖师的师兄,无我法师显然也知道我的最大杀手锏,却是朝我这么告诫道。 本打算动用三生禅的我,当即收回了自身的力量,朝着他点了点头。 从无我法师此时的这一手段来看,他显然是有足够的实力对付这两尊鬼帝的,或者说,是足以对抗这两尊鬼帝的法身相。 “无我秃驴,你就不怕本帝当真亲赴迷魂殿中,将你碎尸万段!?” 无我的这一挑衅,将神荼鬼帝彻底激怒,朝着他这么说道。 可无我平和依旧,“贫僧乃地藏王亲传弟子,地藏王何许人也?即便酆都大帝也要忌惮他三分。” “贫僧之所在,便是地藏王意志之所及,你们若敢与贫僧彻底翻脸,便是宣布与轮回界为敌,而你们二帝恐怕还承受不起一尊菩萨的怒火。” “神荼郁垒,你们不要忘了,在这次阴间动荡之中,轮回界选择了中立。你们若再不知轻重,便是将轮回界推到了酆都城的对立面。” 最后,无我法师如是言。 而双方的这番对话,却是让再度沦为局外人的我一阵咋舌。 果然,不管是人间还是阴间,各方势力的对抗除了拼自己实力之外,更是在拼各自的背景。 而无我法师和这东方鬼帝就是在拼背景。 东方鬼帝的后台是酆都城以及酆都大帝,而无我法师的后台则是轮回界以及地藏王菩萨。 从双方的这番言语听来,似乎地藏王菩萨和酆都大帝皆处于一个级别,但地藏王却还要更甚于后者三分。 一时间,原本一场属于硬实力对抗的战争,瞬间变成了牌局。 双方都在不断的出着牌,却无一人胆敢掀桌子。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因为这句话,地藏王已在阴间长留两千载,酆都大帝早已对他不厌其烦。既然秃驴你已将此话说了明白,那就干脆撕碎了脸皮,把所有新账旧账一并算上也罢!” 出于一方鬼帝的威严,出于对阴间佛门的不悦,神荼终于还是恼羞成怒,紧跟着也出了手。 只见他的手一招,那柄布满利刺的钢叉也随即化作一道千米虚影,在万千神力笼罩下,也同样朝着迷魂殿中镇压而来! 嗡!! 庇护于迷魂殿的卍字佛印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这一刻,神荼郁垒皆同时出手了,二人的神罚一击尽数落在了卍字佛印之上。 无我法师先前言语虽然饱含轻蔑,可在二人当真出手时,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万分凝重。 只见他的双手快速结印,万千佛光从他以及那真佛虚影之中冲天而起,迎向了二者的攻击。 可饶是如此,这道硕大的卍字佛印还是在震荡中发出哀鸣,顿时绽裂开一道细长的裂纹。 无我应付一尊鬼帝或许游刃有余,但在两尊鬼帝同时出手间,他显然已经有心无力。 “狐假虎威,真以为身为佛门人,就能在阴间肆无忌惮了吗!” 这一刻,神荼郁垒也察觉到了无我法师的托大,当即发出一声不屑的怒喝。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碎裂声响彻而起,卍字佛印上的裂纹在二帝的攻击下开始逐渐变得深长起来。 而在不远方,迷魂殿中的觉禅寺也发出阵阵剧烈轰鸣。 皑皑的雪山犹如地震一般发出剧烈震荡,大量的积雪伴随着碎石不断从山巅飞落,觉禅寺的院墙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纹,许多的佛像也随之接连坍塌。 无我法师已是真佛,而觉禅寺则是他的一方世界。 在二帝的攻击下,他的防御出现了裂口,他的一方世界也随即受到了创伤。 “酆都城与轮回界迟早会有一战,既然这一战迟早要到来,何不在此刻掀开帷幕!?” 这一刻,郁垒发出一声癫狂的笑声,那道属于他的锏影也再度加大了力量。 一时间,整个迷魂殿上空雷霆大作,在阴气与佛力的冲击间,天空之中顿时绽裂开一道道裂纹,一片片混沌之地暴露当场。 一尊鬼帝游刃有余,两尊鬼帝有心无力。 无我法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艰难之色,随后缓缓看向了南方,发出一声怒吼。 “顾野王,你这个懦夫!你在阴间已经苟且了千年,而今你的老祖宗受难,你还打算一直苟且下去吗!” 无我法师的声音不大,但在真佛之力的加持下,却是化作滚滚音浪一路南行,直抵远方悬棺门中。 听了无我法师这声怒喝,继续身为看客的我一下子愣住了。 顾野王,这个名字我自然是熟悉的。 他是迷魂殿中悬棺门的守山人,再见我时一口一句老祖宗,只因我前世是悬棺门的开山祖师,而他则是我的初代门生。 可在我的第一印象里,他只是一介凡人,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而在与我重逢期间,他也不止一次提醒我让我离去。 可是,像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宗门守山人,无我法师在此危难之际,为何会突然向他发出了求助? 一时间,我对阴间对过去不觉一阵错乱了。 蓬!蓬!蓬!蓬…… 就在我思索间,在我所处的南方,在那悬棺门之中,四十九座石山突然发出一阵剧烈震荡,四十九道神光冲天而起。 这四十九道神光在长空之中迅速汇聚,最后竟是化作了一柄绵延长空十余里的长剑,直指于西方,直指于属于神荼鬼帝的法身相。 而下一秒,这柄长剑化作一道长虹,跨越了整个天际,直朝着神荼鬼帝的法身相侵袭而来! 如此一幕,不仅出乎了我的所料,更超乎了神荼鬼帝的所料。 一直端居长空不为所动的神荼鬼帝,似乎对这一击有着深深的忌惮,竟是当即朝着一旁掠去,妄图躲过这一剑的侵袭。 可这一剑实在太快,以至于神荼鬼帝在挪移的瞬间,长剑已经抵达近前。 虽未伤及本体,但他手持钢叉由神力所化的右臂却是应声斩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可这声惨叫并非来自于法身相,而是来自于北方的远方,来自于那桃止山中。 “顾野王!你……你不过一凡人,你为何会拥有诛神的力量!!” 一声充斥着无尽震惊的神明怒吼当即从遥远的北方传荡而起。 然而,来自远方的质问,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在这一剑之下,神荼鬼帝的右臂被斩断了,握于手中的钢叉在失去了依托之后,也化作了漫天神力溃散当场。 来自神荼鬼帝法身相的威胁,在这一刻迎刃而解,也让无我法师压力骤减。 “唉,无我啊无我,你这个老秃驴,老夫就想在阴间过个太平年生,你为何就不愿看我太平?” 随着这一剑落下,一声老者的叹息从远方响彻而起。 第六百六十章 我有一座诛仙阵 “唉,无我啊无我,你这个老秃驴,老夫就想在阴间过个太平年生,你为何就不愿看我太平?” 一阵来自的叹息声,在这一刻响彻整个迷魂殿。 而在这一叹息声中,在阵阵拐杖声中,我看到有一道黑色的残影从悬棺门的石山之巅闪过,朝着我们这边快速飞掠而来。 紧接着,便有一个耄耋老者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在悬棺门中所见的顾野王,同时也是悬棺守山人,以及我前世的初代弟子。 和先前所见一样的,他佝偻着身子杵着一根拐杖,俨然一副行将迟暮的模样。 而在他的后方,一口由阴气所化的悬棺正飘荡于半空中,随着他的动作如影随形。 这口悬棺三丈长一丈宽,缭绕的阴气在棺体间镂刻出一道道魑魅魍魉的虚影。 这些魑魅魍魉从棺体之中半探出身来,纷纷看向了天空,朝着端居空中东西两侧的两尊鬼帝发出声声凄厉的鬼啸,好似警戒,又更像挑衅。 从远处悬棺门四十九座石山之中所冲天而出的神光,在化作长剑斩断了神荼法身相一臂之后,开始纷纷朝着这边汇聚而来,与这口悬棺交相辉映。 悬棺则始终跟随在顾野王身后,如影随形。 “老祖宗,老仆救驾来迟,还望祖宗大人见谅,莫要责怪老身。” 顾野王蹒跚着走到了我的面前,恭敬躬身说道。 “顾老先生,您说笑了,此次危难之际你施以援手,是我理应感谢你才对。” 虽然这顾野王对我一口一句老祖宗,但我始终没敢摆出一副长者的架子。 只因我今生尚且少年人,而顾野王却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人精。 若在他面前充长辈,怎么想都觉得分外不自在,所以索性跟陆消川一样各论各的了。 而我看着顾野王,心里也不觉万分震惊。 此时出现在迷魂殿中的,虽然只是神荼的一尊法身相,但他好歹是人间五方鬼帝之一,是比寻常神明还要高上一等的上位者。 仅仅只是神荼随性爆发出来的一缕神威,都逼得我动用了全力,让恶鬼世界变得满地疮痍后才勉强抵挡。 无我法师虽为真佛,但他在另一尊郁垒鬼帝面前,也是防御有余而反击不足,在两尊鬼帝同时对他进攻时,就开始变得有心无力起来。 可顾野王不过一凡人,看似老态龙钟的他,竟是不曾给神荼法身相丝毫的反应时间,便在一剑之间斩断了他的右臂,并且一脸平静波澜不惊。 如此一幕,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随后,我又朝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 发现这股能将神荼当场重创的浩瀚神力,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他身后的那一口阴气悬棺,或者说是来自他背后的悬棺门。 此时此刻,悬棺门中的四十九座石山皆爆发出浩瀚神光,而在悬棺门的天空之中,此时正闪烁着大量的神符。 这些神符在长空之中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形式排列组合,最终构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悬棺门的护山神阵! 来自神阵的滔天力量,在庇佑着山门的同时,也透过悬棺反馈于顾野王自身,让他拥有了不亚于这鬼帝的力量。 悬棺门在阴间之中的底蕴,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顾野王,你可真是一个守财奴!千年来守着这一诛仙阵却死活不肯动用,非要等我这佛门中人替你老祖宗出头了守不住了,你才肯显山露水,未免太不厚道了?” 随着顾野王出手,一旁的无我法师顿时压力骤减,在维持着卍字佛印的同时,也不禁朝前者发起了牢骚。 “哼,老秃驴你懂什么,诛仙阵是用来对付更重要的敌人的,为了区区两尊鬼帝法身相,你就催着我动用此阵,真是杀鸡用牛刀!” 顾野王朝他看了去,先前待我的恭敬神态消散一空,却是变得絮絮叨叨了起来。 “可现在遭难的是你的老祖宗,你身为他的门生不管不顾,却要我这佛门中人为你出头,着实有伤颜面。” “得了得了,你师尊和老祖宗也算是多年故交,卖个人情会死吗?” “……” 一佛一鬼,这两个皆有着不亚于鬼帝神力的存在,此刻竟是向菜摊前买菜的老头老太一般喋喋不休吵了起来,如此场面着实令人大跌眼界。 要知道,在我们的上空之中,可还是盘踞着两尊东方鬼帝啊。 神荼郁垒是为上位者,二人的这番争吵,传入他们的耳中简直是千年未有之奇耻大辱。 “凡人,你不过区区一凡人,竟敢伤本帝之躯,蔑视本帝之神威,此乃无可恕之大罪!” 神荼一声怒吼,浩瀚神威再度倾泻而至,却为无我的卍字佛印生生阻隔于外界,不曾对迷魂殿造成丝毫损伤。 随着阵阵神力涌动,神荼法身相原本被斩断的右臂再度应运而生,那柄钢叉也出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而顾野王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直到神荼一声吼,他才想起自己此行是为何而来,方才缓缓转过了身,朝着天空看去。 先前和无我法师斤斤计较的嘴脸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漠然。 “凡人?老夫确实是凡人,可老夫有一座诛仙阵,用来庇护迷魂殿人。若是有外敌来犯,万不得已时诛那么三五尊神也不是不可以。” 顾野王如是言,声音之中的挑衅与敌意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顾野王的这番话不仅传入了神荼郁垒耳中,更是在神力的加持下萦绕四方,响彻于整个迷魂殿。 一时间,所有跪伏于地的芸芸众生纷纷抬起了头,无不以万分惊愕的表情回复着这一惊天之言。 诛神…… 即便是注定要与阴间为敌的我,也不敢妄自诛神,可在我印象里一直不怎么起眼的顾野王,却将诛神二字以近乎嘲弄的语气说出口,无不震惊众生。 随后,顾野王杵着拐杖费力地挺直了腰杆,朝着二帝看去。 “二位鬼帝,你们常年身在桃止山,要不就是居于庙堂之上,千年来鲜有步入迷魂殿这一穷乡僻壤中。迷魂殿底蕴之深厚,可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 顾野王这么说着,或者说是在给东方二帝发出着警告,“迷魂殿,是当年阴间之母钦点给凡人的领地,凡人在此间有着绝对的统治权。今日二帝降临迷魂殿中,已在事实上形成僭越,还望二位好自为之。” “阴间之母?她的权力早已旁落,而酆都大帝必然成为阴间正主!你们这些曾置身阴间之母庇护下的亡魂,也终究迎来被清算的一天!” 郁垒如是言,阵阵神力顺着他的手不断施加于铁锏之上,可在无我法师的卍字佛印之下,终究未能下抵分毫。 “是吗?可现在阴间还不是酆都大帝的阴间,阴间之母的审判也还尚未到来。” 顾野王再度说道,“二位东方鬼帝,阴间庙堂动荡,权力之争尚且未落定,你们二帝却急着表态阐明立场,就不怕事后万劫不复?”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生疑云。 结合我这段时间所知道的种种,怎么听都觉得他们所说的所谓‘阴间之母’,指的其实就是彼岸? 彼岸……阴间之母? 这个想法一经上心头,立即让我一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彼岸何许人也,杀伐无常,心机叵测,反复无度…… 这种女人身为神明,本就是上苍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而我此次之所以前来阴间寻她,主要也是为了茹若初以及念夕朝的亡魂,以及和她之前在人间之约。 若说她是阴间的主人,那过去的阴间岂不是永无安生? 带着这一念想,我不禁晃了晃脑袋,甩去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此番阴间之博弈,酆都大帝已然为棋局是赢家,阴间之母毕竟陨落,尔等迷魂殿之芸芸众生,亦将地狱无门!” 在顾野王的再三挑衅下,神荼鬼帝已经被彻底激怒,只见他双手高高举起了铁叉,带着万千神光直朝着我们三人所在的方向轰然落下! “东方鬼帝,老夫惋惜你们!身为上位者,却鼠目寸光,自以为寻得了曙光,实则看到的只是烛光,殊不知真正的骄阳始终照耀于身后。” 顾野王摇着头一声叹息,在神荼鬼帝出手的瞬间,他手中的拐杖也缓缓举起。 嗡!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那口萦绕后方的悬棺当即腾空而起。 来自悬棺门中诛仙阵的神力,也伴随着悬棺一道直指苍穹,直袭于神荼法身相自身! 一股璀璨的神光从悬棺棺口之中爆发而出,再度化作了一柄千丈利刃,直冲苍穹。 轰隆隆!…… 由神力所化的利刃与那钢叉相触,立即发出阵阵剧烈的爆鸣,一道又一道的音浪带着无尽毁灭之力接踵袭来。 在卍字佛印的庇护下,迷魂殿中岁月静好,可殿外的世界却俨然陷入末世。 两股强大神力的冲击下,一座又一座的山峦坍塌,大量的草木付诸一炬,行于苦厄之旅的鬼灵也在凄厉哀嚎中化为云烟…… 可这一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须臾间便归于平静。 来自顾野王的千丈利刃尤在,可那柄钢叉却已荡然无存。 神荼依旧凝视地面众生,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却在瞬间变得凝滞了起来。 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纹,顺着他虚握的右臂一路眼神,不消片刻便已纵横他全身。 而下一秒,他的法身相犹如被硬物撞击的瓷器一般,顿时层层龟裂开来,大量的神力从他的体内倾泻长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可这声惨叫并非来自神荼的法身相,而是来自遥远的北方,来自于桃止山上,来自于神荼本尊! “顾野王!你……你竟敢伤本尊神体!!?” 第六百六十一章 鬼帝的要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六十二章 再度启程 “大人,您此行并非为同门情谊,实为要与过去的人间恩怨,做一个彻底的诀别。” 见我一意孤行,执意要前赴桃止山,无我法师忽然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明白圣僧您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么贫僧自然不再阻您前行,愿大人此行有一个好的前程。” 无我法师和煦一笑,并不曾将话中之意点破,却是朝我如是言。 随后,他又朝着顾野王看了一眼,而顾野王也随即会意。 顾野王说道,“大人,刚才鬼帝之言想来您也清楚,老仆与无我便是这迷魂殿最大的底牌,而今此战过后,迷魂殿与桃止山已彻底决裂。为了防止神荼郁垒报复于这片人间乐土,我二人唯有镇守殿中,无法随大人同行,还望大人恕罪。” “不过,老仆虽无法同行,但会时刻在悬棺门中关注着您,万一您有所不测,老仆也定会出手助您一臂之力。” 阴间之中,每一方人都有着自己的顾及与权衡,即便身为我前世初代门人的顾野王也同样如此,有着自己需要守护的一方世界以及一方生灵。 为此,本打算邀他一道同行的我,随即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对了,不知悬棺门中的这一座诛仙阵,是由何人所创?” 带着这一想法,我忽然念头一转,朝顾野王这么问道。 身为守山人,顾野王虽然是诛仙阵的掌控者,但他只是一介凡人,不可能是这座神阵的创造者。 “自然是出自老祖宗您的手笔。” 顾野王说道,“千年以前,迷魂殿被划分为凡人的地界,这一决议引得许多神明不满,迷魂殿也因此缕缕受到半神甚至准神的骚扰与入侵。后来,为了震慑这些宵小,地藏王菩萨将身在轮回之地的无我和尚派来了迷魂殿中,而老祖宗您当时刚巧赴入阴间路经迷魂殿,便赐予了老仆这一座诛仙阵,作为殿中的定海神针。” “也因为如此,千百年来,迷魂殿中虽然凡人战乱不断,但再也不曾有一尊神明胆敢轻易染指。只可惜最近阴间局势动荡不明,当年的各方势力各方规则,很可能就要就此打破咯!” 顾野王絮叨着跟我说起了关于这一诛仙阵的典故,声音里也是唏嘘不已。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迷魂殿的这一格局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既然如此,我便不在殿中多久留了,先且离去,还望二位珍重。” “老祖宗珍重。” “大人保重。” 无我法师和顾野王随即朝我施以一礼,在目送我走出迷魂殿的北城门后,二人的身影方才从原地消散,返回了各自的地界之中。 待到四下无人,我也不禁一阵头大了起来。 按照我最开始的料想,此次前来阴间,顶多也就在这儿待上几天,待到彼岸肯松口将茹若初念夕朝的魂魄交还后,我便重返人间的。 不曾想阴间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了一场动乱,而动乱的源头正是彼岸,一路周折不说,越来越多的麻烦也都自行寻我而来,让我一路磕磕碰碰不断。 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也没法再去说道彼岸对错了。 带着这一繁琐的想法,我当即朝着前方继续走去,可刚走两步,阵阵阴气忽然从我后方萦绕而出。 我皱了下眉,下意识朝着身后看去,却发现陆消川不知何时从方外之中走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大人,您……这是要打算继续前方苦厄之旅吗?” 此时陆消川已经化为了人形,他朝我这么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忐忑。 我点了点头,“陆前辈,前方的苦厄是神明之间的战争,我觉得你应该止步于此才对,若继续与我前行,必将万劫不复。” 我以为陆消川是打算和我一道前行,便朝他这么劝诫道。 可后者摇了摇头,“大人您误会了,您的前程非我所能干涉,小人自有自知之明。小人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劝阻大人莫要离开。”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不曾想继无我顾野王之后,这位和我共事人间的道门前辈竟然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没有马上回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经过这一天这一连续的战乱,小人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陆消川说道,“此次阴间庙堂动乱,只因主上彼岸而起,而施加在主上身上的罪名,无非是当初主上在人间滥杀无辜,屠了琴书画三族门生,而琴书画也因此成为了指认主上罪行的证人。可是,关于这场血案之中的内情,阴间之中目前只有你我知道。” “万山庄血案,表面上是出自主上之手,实则乃我一手所为……” 说到这儿,陆消川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 而我也看穿了他的心思,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陆前辈打算怎么做?” 陆消川紧捏着拳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主上是万山庄血案而遭受弹劾镇压,身为始作俑者的我自然罪无可恕。还请让我独自前往酆都城中,将一切罪行阐明,让主上沉冤得雪。”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不禁笑出了声来。 “陆前辈,您之前好歹是人间一代宗师,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天真的想法?” 我忍不住笑道,“您觉得,阴间的那些神明,会让你顺利赴入酆都城中,让你有机会将真相道出口吗?” “这……” 陆消川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可我只是一个凡人,在神明眼中已不过一蝼蚁,已实在想不出能让主上安然脱身的良策。” “陆前辈,如果你将自身罪行公之于众,便能换得彼岸的太平,我或许真会考虑你的建议,但你要知道,万山庄血案,不过是阴间权力之争的导火索。” 我朝他说道,“万山庄的人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相信是彼岸杀的。包括五方鬼帝在内的诸神,无非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将她扳倒,以获得自己想要的阴间大权。而这场权力之争,绝非你一句话,就能将结局轻易改变。” “陆前辈,我不管您今天的这番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其他的考虑,但我很感激你的这一态度。” 最后,我朝陆消川这么说道,“回去吧,不要掺和到这场是非当中。将来彼岸若能重获大权,她当初对你的许诺依旧会兑现,若她有所不测,你在迷魂殿中也能明哲保身。” 听了我的这番话,陆消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可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万山庄血案虽是出自陆消川之手,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是为了人间的周全着想,即便是现在,我也无法去责怪他什么,甚至还得考虑他的周全。 阴间的局势非他所能左右,我现在已经麻烦事一堆了,没必要再让他去当这个替罪羊。 “既然如此,还希望大人一路保重。” “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陆消川长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去,留给了我一个落寞的背影,最终消散在了一片阴气当中。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毕竟陆消川放弃在人间的权力,卸下一切荣光和我赴入阴间,便是为了在阴间之中谋一个好的前程。 而今彼岸蒙难,除了我之外,最担忧的无疑是他了。 可我的担忧除了彼岸自身外,还有茹若初念夕朝的魂魄,而他担忧的则是自己的将来。 一声叹息后,我随即也从迷魂殿中离开,独自一人继续起了前方的旅程。 迷魂殿中,每天都有人走有人留,可留下的终究是少数,大多亡魂还是选择了离开。在迷魂殿中短暂逗留后,便继续踏上了未完的苦厄之旅。 而在这些前赴酆都城的鬼灵当中,不乏有道行高深的人间修行者,并且在迷魂殿长留多年。 他们之所以离开,要么是受到同门打压或者势力旁落,被从殿中除名,不得已只能背起行囊继续行程,要么是厌倦了阴间生旅,厌倦了这种死而后生的永生,故而有了搁下生前身后事转世投胎的念头。 而在迷魂殿通往酆都城的这一段旅程上,亡魂比一开始在恶狗岭野鬼村的时候少了不少,但一路的守卫却多了许多。 我沿着这条阴间大道一路走来,发现路上有许多由鬼差守卫所组建而成的巡逻队,庇护着路上亡魂的周全。 只因从迷魂殿到酆都城的这一段苦厄之旅中,不乏有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修行者,以及其他各种可怕的存在。 这些家伙在鬼差面前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大多数普通亡魂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为了防止路途中有修行者故意刁难甚至蹂躏虐杀普通人,路上负责巡逻的守卫也因此变得繁多且频繁了起来。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在前来的路上回归了人形,又刻意将体内的力量隐藏,以免引来其他有心之人的注意。 就这样,一路前行了约有两千里,距离酆都城还有近三千里的路程。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还算宽阔平坦的阴间大道,开始逐渐变得崎岖坎坷起来。 路途两侧那泛着尸水的沼泽,那低矮平缓的丘陵逐渐消失不见,一座座的崇山峻岭随即映入了眼前。 而我透过阴间的层层迷雾,五座巍峨的大山影影绰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此时,我已步入了五方鬼帝的地界。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队伍前行的速度忽然变得缓慢了起来,路上也因此变得一片拥挤。 我的目光朝着队伍的前头看去,却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间,此时正镇守着诸多的鬼差,一座关隘也随即出现在了路口中央。 第六百六十三章 鬼帝关 前方的三岔路口,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关隘。 这座关隘看起来并不曾修建多长时间,用来充当拒马的槐木栅栏其切口处依旧是新的,高达十米的城墙上,由山石凿刻而成的墙砖皆不曾有丝毫老旧的痕迹,四周还留着许多施工后未曾及时挪开的土石残留。 而在关隘的门口,此时赫然摆着一张案台,一尊通体燃烧着熊熊阴火的半神正镇守期间,周围还有好几个浑身鬼火缭绕的鬼差。 只见这尊半神端坐于案台前,手中还拿着一本简簿,但凡前来的鬼灵都需要在这儿接受他的盘查抑或询问,像是在登记着什么。 “诸位凡人,欢迎来到此地,此关隘名为鬼帝关,乃五方鬼帝特意于此设立!”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鬼差走了上前,朝着后方排起了长龙的鬼灵说道。 鬼帝关? 我只听说过鬼门关,可这鬼帝关是什么玩意? 不仅是我,许多从酆都城前来的鬼灵也同样面露愕然,现场不觉一阵议论纷纷。 可这名鬼差没有理会众人的交头接耳,继续不紧不慢说道,“想来诸位有所不知,数月之前,阴间有一不世杀神侵入酆都城中,妄图颠覆阴间格局,最终她的阴谋在酆都大帝以及五方鬼帝的联手镇压下彻底落空。为了嘉奖五方鬼帝的护驾之功,酆都大帝特许五方鬼帝于此设立鬼帝关。” “凡人们,本尊恭喜你们,现在你们拥有了无条件成为神的子民的权利!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选择效忠于任意一方鬼帝,并在鬼差的护送下前往对应的神山之中!” “至于那些不愿意效忠于鬼帝、执意要赴入酆都城继续转世投胎的,则需缴纳一万冥币作为通行费用。” 这名鬼差说得道貌岸然,却是让在场众人无不哗然,而我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说这五方鬼帝为什么对酆都大帝如此效忠,而神荼郁垒对我为何会这般痛恨,以至于亲自现身迷魂殿对付于我了。 感情酆都大帝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五方鬼帝帮助酆都大帝镇压了彼岸,却也获得了将路经众生化为自身子民的权力。 一方世界一方神,世界越大,神的潜力越大,世界之中的子民越多,神明的力量提升得就越快。 这一点,我的心里无不万分清楚。 恶鬼世界的鬼灵们,时刻在为我发出虔诚祷告,而他们的祷告声,最终都会化为阴气涌入我的本体,犹如细水长流一般不断的壮大我自身的力量。 而五方鬼帝设立此关隘,驱使所有亡魂赴入他们的一方世界中,无疑也是想扩充世界中的子民,进而强大自身。 所谓成为神的子民,不过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实际上却是让众多亡魂沦为五方鬼帝的奴仆,是万千亡魂的修罗场,就好像恶鬼世界中的万千厉鬼一样。 五方鬼帝帮助酆都大帝镇压了彼岸,代价却是剥夺了无数鬼灵转世投胎的天权,阴间的权力交易,果真黑暗而又肮脏,让我都不觉叹服。 “成为五方鬼帝的子民?那……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将被彻底剥落转世重生的权利?” 这一刻,其他的亡魂也从鬼差的这句话中回过味来,一个少有见底的鬼灵当即质问道。 而他的这句话,立即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生而为人,此行便是为了投胎人间!若是为了给神当奴仆而来,我何不待在迷魂殿中乐逍遥?” “靠,想投胎还得交一万冥币?我家人烧给我的钱还在前头的供养阁存着呢,你现在让我上哪取去?” “天地不仁呐!我出生时罚了几十万,死的时候花了十几万,我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死了可以重新做人了,怎么现在连投胎也要交钱了?穷人难道就活该不配有活路吗!” “……” 众人的怨怒被彻底点燃,整个场内瞬间骂声四起。 端坐案台前的半神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向了前方芸芸众生。 对于众人的质疑与质问,他不曾做出丝毫的解释,鬼火缭绕的脸上也没有泛出丝毫波澜。 他俯瞰着众生,犹如俯视着万千蝼蚁。 过了好一会,半神开口了,“诸位凡人,你们可知道,当神明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会实施怎样的解决措施吗?” 他的这句话,显得分外平和,但一丝丝阴火在他的身上撩动,却是无形中给了我一种浓浓的危险感。 对于这话,众人顿时一阵愕然,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一类问题,神明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半神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前方走出了一步,“如果我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如此一来,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话落,这尊半神缓缓展开了双手,一对由阴火所化的黑色羽翼当即从他的后背喷薄而出。 紧接着,有大量的阴火从羽翼间飞射而出,化作了一根根利箭,直刺向了在场芸芸众生!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的身旁响彻而起。 之前骂的最大声的一个凡人,此时却是被一根阴火利箭迎面刺中,以他的胸膛为中心,大量的阴火开始熊熊燃烧,不过瞬间就蔓延了他的全身。 血肉苦弱,又怎能抗衡半神的力量? 不过眨眼间,这个凡人的身躯便已经被彻底烧成了灰霾,并不曾再有重生之机。 而他残留的阴气也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最终冲天而起归入了阴阳界。 这些从天而降的阴火,并不曾伤及无关人等,却是智能化的攻向了所有胆敢提出异议的人。 那些先前胆敢抗议的人,此时纷纷遭受了阴火焚身,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缭绕的阴火在人群中汹涌不休。 而这些遭受神罚的人无一例外,皆被抹杀了魂魄,打入了阴阳界,永世不得超生。 “凡人,你们不过是凡人,在本尊眼中不过一蝼蚁。身为蝼蚁竟敢抬头仰望神明,竟敢忤逆神的意志,此举乃渎神,不可恕!” 一番惩戒后,半神再度开口了,而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那些被他抬手间杀死的人,当真只是蝼蚁。 最先提出抗议的那一批亡魂被半神无情抹杀了,剩下的人顿时吓破了胆。 “不,不好……神杀人了,神杀人了!” “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们就返回迷魂殿去,那儿是凡人的地界,不是他们神明为虎作伥的地方!” “对对对,返回迷魂殿!既然不能投胎再为人,那就当个逍遥鬼,总比沦为奴仆强!” 一时间,示弱的众人纷纷选择了打道回府,就要回头重归迷魂殿中。 可是,半神摇了摇头,“阴间没有回头路,你们要回迷魂殿,便是坏了阴间的规矩。既然坏了规矩,那么也一定要受罚!” 话落,半神的双翼展开,一左一右化作了两道高达数丈的火墙,从两侧分别朝着众人的后路袭去! 啊!!…… 凄厉的惨叫再度响彻而起,最先回头的几十个鬼灵顿时被突然而来的火墙迎面侵袭,他们的身躯立即陷入了火海之中,仅仅几个挣扎间,便已灰飞烟灭。 惨叫声陡然开始随后又突然停止,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住了自己的步伐,无不惶恐的回头看向了那尊半神。 “诸位,如果你们没有了其他意见,那么就可以在本尊这儿登记通行了。是自由前往五方鬼帝的世界,还是缴纳通行费前往酆都城,本尊会充分尊重你们的决定。” 半神如是言,声音里充斥着一丝不屑。 半神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提供给众人的只有一个选择。 虽说人死后,其家人都会在人间烧来纸钱祭品,以供死者在阴间路上打点各路鬼差。 可实际上这些纸钱最终都被存入了供养阁中,而供养阁却远在酆都城后方,其中的钱财需要亡者走完这段阴间苦厄之旅后才能获得。 故而此时此刻,鬼帝关让这些鬼灵交出一万冥币充当过路费,本质上就是已经将他们的投胎之路给彻底堵死了。 人间的人讹人,多少还会留一条活路。 人间的神讹人,可真是一根骨头都不剩! 第六百六十四章 桃止山 阴间的神讹人,可真是一根骨头都不剩! 在镇关半神的血腥手段下,众多闹腾的鬼灵终于老实了下来,随后在鬼差的趋势下,一个个惶恐走向了前方,在各路鬼差的指引下进行登记,‘自由选择’自己想要效忠的鬼帝。 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路上会有如此之多巡逻的鬼差了。 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保护沿途的鬼灵,而是借着保护之名,阻断了所有人重返迷魂殿的去路。 大后方那些闻风欲逃的亡魂们,此时也都被巡逻的鬼差一一押送了过来,强迫着来到了鬼帝关前。 在我的眼里,彼岸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和这五方鬼帝相比,简直就是活菩萨大善人。 毕竟在过去我对阴间的印象中,人死投胎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现在五方鬼帝借着护驾之功,却是将所有鬼灵投胎的权利都给彻底剥夺了。 所谓五方鬼帝,其一为东方鬼帝,坐拥桃止山,掌管此山的鬼帝为神荼、郁垒。 其二为西方鬼帝,据守嶓冢山,掌管此山的神明是为赵文和、王真人。 其三为北方鬼帝,占据罗酆山,此山的主人是为张衡、杨云。 其四为南方鬼帝,统御有罗浮山,治理此间的是为杜子仁。 其五位中央鬼帝,坐拥抱犊山,此间神明是为周乞、嵇康。 这五座神山坐落在此间东南西北中五个不同的方向,由九尊鬼帝分而治之,是为五方世界。 这九尊鬼帝皆曾在人间修行历练,在九州历史上皆有着极高的声誉。 可时隔多年沧海桑田,包括神荼郁垒这样在民间广为传颂并加以敬奉的圣人,如今也从屠魔者变成了恶魔,身为权力之争获胜者的他们,也开始将魔爪伸向了自己曾经所庇护的凡人,断绝了他们的重生路。 “大……大人,听说中央鬼帝名为嵇康,是过去三国时期的竹林七贤之首,并谱写了千年第一曲《广陵散》,小人对嵇康仰慕已久,愿赴往抱犊山,成为中央鬼帝的子民。”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面向儒雅的鬼灵来到了案桌前,朝负责引路的半神恭敬说道。 然而,半神却摇了摇头,“嵇康鬼帝初入阴间时,曾在一女魔迫使下弹了数百年前,如今鬼帝已厌倦了抚琴,更不会再奏那《广陵散》,你的这番初心,恐怕要错付了。” 广陵散? 听到这个词,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之前我曾听彼岸说过,她以前在阴间时,曾遇到过一个抚琴的鬼,彼岸见他琴弹得好,就将他留了下来为自己弹琴解闷,直到听腻了之后才放他离去,并在阴间封赏了他一个官职。 而当时那个抚琴的鬼为彼岸弹奏的最多的一首曲子,便是那《广陵散》。事后彼岸也是以一首广陵散,使得琴童一朝悟道,明悟琴道至深境。 从这一渊源来看,身为中央鬼帝的嵇康,理应隶属于彼岸才对,为何现在却效忠于酆都大帝,并且成为了对付彼岸的先锋军? 我虽然对阴间神明之间的主从关系不甚了解,但透过这一点来看,不觉越发有意思了起来。 对于半神的这一回应,那个鬼灵的脸上流露一丝为难,“虽然如此,但小人还是希望赴往抱犊山。” 半神摇头依旧,“不不不,抱犊山并非你理想的圣地,依本尊所见,桃止山才是你的应许之地。” “可是,小人见过二位东方鬼帝在迷魂殿的所作所为,我想……” “凡人,请不要不识抬举。” “这……” 这个鬼灵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阵阵阴火再度从那半神的身上涌动而出,缭绕于他左右,对他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在半神的这一威胁下,鬼灵自觉地闭上了嘴。 半神又问他,“所以,你这次决意要效忠的是为东方鬼帝,想要前往的是为桃止山,对吗?” “对,对对对……大人您说什么都对,小人听从您的安排。” 鬼灵虽有不甘,但他终究是蝼蚁,面对半神强加给他的抉择,又怎能不接受? 半神点点头,随即将这鬼灵的名字载入册,示意他通过鬼帝关,踏上了三岔口左侧的那一条山路。 左侧的山路通往桃止山,而右侧则通往酆都城,可酆都城的通途现在已经被堵死。 而半神似乎也厌倦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说明,在送走了这一亡魂后,他随即站了起来,朝着诸位说道,“凡人们,本尊且明说吧,如今中、南、西、北四方鬼帝的子民名额已满,暂时无法收纳更多的信徒。” “可是,诸位皆有侍奉神明之心,本尊不会辜负诸位殷殷期望,东方鬼帝愿为各位大开方便之门!在我这登记完生前姓名籍贯,就都赴入桃止山中去吧!” 这一刻,所有人瞬间明白了。 这座鬼帝关,并非五方鬼帝共同所设,而是东方鬼帝的一家所为。 神荼郁垒想要让所有的鬼灵都成为他们一方世界的子民,进而壮大其自身,只是借了五帝之名。 如此之举,无疑是逆天而行,犯下了阴间大忌。 但奈何如今阴间的统治者是为酆都大帝,东方鬼帝又是他的马前卒,此番遗祸众生之举,却成为了对神荼郁垒功劳的嘉奖。 如此暴政,无不让天人共怒,若是按照我在人间时的性情,十有八九会当即现身主持公道。 可我终究不在人间,已经一脚踏入了神的门槛,对于眼前的不平事,选择了漠视。 对付这几个鬼差和半神并不难,难的是定会惹来一大堆麻烦,而且也是治标不治本,倒不如从长远计。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来到了关卡前。 半神看了我一眼,眼中流露一丝异色。 可此时的我已经隐去了身上所有的气息,甚至利用阴气变化了外貌。 半神打量了一会后,终究没有查探出异常,随后对我说道。 “姓名?” “楚江。” “籍贯?” “九州,黄河古道。” “行,跟随鬼差指引,且往山中行吧。” 将信息记录在案后,半神摆了摆手,示意我通行。 可就在我迈入鬼帝关,就要往桃止山前去时,这尊半神又叫住了我。 “对了楚江,桃止山不喜欢惹麻烦的人,你和众鬼灵赴入山中后,切记安分守己。” “多谢大人提点。” 我点了点头,随后不曾再有多言,走向了三岔口左侧的山路,朝着桃止山的方向走去。 沿着山路一路东行,逐渐偏离了前往酆都城的通途。 同行的鬼灵们无不三步一回头,远望着酆都城所在的方向,对未来皆充满了恐惧,不乏有半途偷逃者。 可沿途的天空之中,飘荡着一个个浑身燃烧着鬼火的幽灵,这些幽灵犹如监控器一般时刻凝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但凡擅自逃离者,皆会在一番非人罪罚后一一追回。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便是这些赴入桃止山的鬼灵最好的写照。 就这样,沿着山路往东又走了一千里,一片巍峨群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片山脉高低起伏,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高低起伏。 这些大山有的高耸陡峭,有若天险,有的低矮平缓,化为了高原,有的大山犹如鬼斧神工突然从中间裂开,生生裂开一道深长豁口,阵阵尸水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而在群山环绕的正中央,一座万丈高山犹如擎天之柱一般耸立天地间,有层层的黑云将其萦绕,一条由尸水所化的瀑布自山巅垂落而下,在底部的深潭之中发出剧烈的轰鸣,以至于远在百里开外的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儿便是桃止山的地界了,而那座万丈高山,则为桃止山主峰,是为神荼郁垒两尊鬼帝神邸所在地。 “凡人,欢迎你们步入东方鬼帝的世界!本尊恭喜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将成为神的子民!桃止山是东方鬼帝的,也是你们的,你们的未来将超乎我的想象!” 就在这时,一尊半神走了上来,朝着被自愿前来的鬼灵们发出了如是祝贺。 可这番言论,终究只是场面话。 客套话说完后,这尊半神随即一改之前的和煦面容,“而现在,你们既已赴入桃止山,就代表着自愿成为鬼帝的子民,既然如此,就且由此间行,打上属于鬼帝的灵魂烙印吧!” 灵魂烙印!? 众鬼灵虽然不懂,但我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所谓的灵魂烙印,便是一道铭刻于人灵魂之中的神识。 当烙印打下之后,这道神识便会侵入人的灵魂,进而左右一个人的心智与思维。 有着这道神识在,被打下烙印者便将会无条件的誓死效忠自己的主人,主人的意志便是自己的使命。 主人说往东,他就不敢往西,主人让他三更死,他就绝不敢拖延到五更。 被施烙印者,无疑将沦为行尸走肉,沦为任人拿捏的傀儡! 在这尊本身的指示下,所有鬼灵开始朝着前方前行,一个个拿着铁烙的鬼差已经等候良久。 众多鬼灵在驱赶中被迫上前,而这些鬼差随即拿起了铁烙,摁在了他们的眉心上。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响起,来自铁烙之中的阴气瞬间侵入了这些鬼灵的三魂七魄。 而紧接着,他们先前眼神里的恐惧惊慌以及不甘,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空洞。 那一缕来自铁烙之中的阴气,便是灵魂烙印。 随着灵魂烙印打下,这些人立即丧失了先前的神智,变成了唯命是从的鬼仆。 “感谢主上赐福!” “感谢主上赐福!” “感谢主上赐福!” 烙印打下后,这些鬼灵也随即一一匍匐在地,朝着桃止山主峰的方向顶礼膜拜,先前的怨念恐惧担忧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虔诚。 本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转眼间沦为了傀儡,这种事儿当真在我眼前发生,还是让我一阵骇然。 本想着平安潜入桃止山的我,立即放弃了所有幻想,将手按在了衣间的苍生杵上。 可是,就在我准备动手之际,一个鬼差却突然掠过了人群,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个鬼差浑身鬼火萦绕,他朝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姓名,籍贯。” 鬼差开口了,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是显得颇为熟悉。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疑惑,可冲着这一熟悉的声音,我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对他做出了回应。 “楚江,黄河古道。” “楚江?一个熟悉的名字。黄河古道,好一个熟悉的地方!”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再见俞向天 “楚江?一个熟悉的名字。黄河古道,好一个熟悉的地方!” 鬼差的脸上鬼火萦绕,却是萦绕出一个诡魅的笑容。 楚江,是我当初潜入归云寨时所用的假名,而黄河古道,则是我修道的地方。 这个鬼差的这番话语,无疑让我心中生出层层疑云。 “这位大人,不知您有何赐教?” 我朝这个鬼差如是言,在警惕的同时,也无不流露出一丝诧异。 然而,这个鬼差无言,却是朝着那尊负责引渡的半神躬身说道,“回禀大人,这个名为楚江的亡魂是卑职故友,不知大人可否大开方便之门,免了他烙印之苦,为他在桃止山谋一份差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一阵诧异。 我在桃止山人生地不熟的,为何却有人突然愿意为我开脱? 可在我狐疑间,那尊半神回过了头。 半神似乎对这鬼差颇为信任,随即点了点头,“本尊为你破例也不是不可,但你切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谢大人大量!如此小人且斗胆,让他成为桃止山一巡山长,负责山外一方安宁。” “由你安排,本尊放心。” 二人一番简单的对话后,众多鬼灵灵魂烙印仍在继续,而这一鬼差则朝我使了一眼色。 我虽然不知这鬼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好歹也为我逃过了灵魂烙印之劫,而他似乎对我并不陌生。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跟着他离开了此地。 鬼差走了好远,终于在某处人烟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楚江,这个名字可这真不多见,我第一次听闻时,还是在归云寨中,但此名乃假名,其真正的身份乃为林笙。” 鬼差环视了一眼周围,意味深长的朝我说道,“林笙,你说我说得对吗?” 楚江…… 这个名字确实曾经为我所用。 当初在归云寨中,为了避免严守柯的怀疑,我在严世宽的建议下用了这么一个名字。 自打归云寨之谋破灭后,我也鲜有再用及这一虚名,却不想如今在阴间往事重提,却立马被一鬼差看出了其中端倪。 而真正知道楚江这一名的,也定然是我在人间有过接触的人,并且他也直接认出了我的身份。 由此论断,这个出现在我眼前的鬼差,无疑是我在人间的故人,可对于这故人是敌是友,我却无从知晓。 为此,在被这鬼差拉入偏侧后,我的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警惕,手依旧按在了苍生杵上。 而后者看着我的这一动作,却是露出了一个随和的笑容。 “林笙,你切莫担心,我并非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故人,还请放下你的敌意,你的敌意可真是让我万分惶然。” 鬼差如是言,缭绕在他周身的鬼火开始逐渐收敛,逐渐化作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而我朝着他看了一眼,还是觉得万分陌生。 “抱歉,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似乎并未见过我本来的样子。” 鬼差也从我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一丝端倪,一番言论后,身上阴气鬼火再度缭绕。 直到这时,这个鬼差方才显现出一副为我所熟悉的模样。 只见他化作了一具骷髅,骷髅的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袍子,通体只留下些许残肉挂于身中,他的周围萦绕着阵阵黑色的阴气,掩盖了下方大片森白的骨骼,而在他那空洞的眼眶中,还闪烁着昏暗的幽蓝鬼火。 这副模样,我自然是万分熟悉的,正是阴离门二长老俞向天! “俞向天?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叛了彼岸成为东方鬼帝的马前卒了!?” 我立即认出了这个鬼差的身份,带着过去的恩怨当即朝着他破口大骂了起来。 是的,这个出现在我眼前的鬼差不是别人,正是人间阴离门的二长老俞向天! 俞向天是为人间方外占卜人,借着彼岸给出的一线天机,从而引动了我和念冰之间的情劫,使得念冰情劫触动化身成魔,灭了无常肉身佛,毁了茹若初魂魄,误杀了念夕朝。 可以说,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间接拜俞向天所赐,或者说是拜彼岸所赐。 之前陆消川就和我问起过,若是再见俞向天我将如何处置,我当时虽然表现的心平气和,可此时真见到他本人,还是气得怒不可遏。 熊熊的阴火在我的身上燃烧,浓浓的杀意外发而出,直朝着俞向天侵袭而来。 “林笙……大人,您切莫心急,我当初所为,皆为彼岸授意,这是您妻子之间的阴谋,我不过是被迫卷入其中是非的路人而已!” 察觉到我的怒火,俞向天瞬间示起了弱,“更何况,您此时正在桃止山中,想来也正缺了一位引路人。” 听了他的这番话,本来熊熊的杀意逐渐收敛。 我朝着四周审视了一圈,发现并无任何鬼差抑或半神注目此间,随即颇为不悦的看向了他。 我朝着俞向天上下打量了一眼,“俞向天,你当初在人间之所为,皆是得到彼岸的授意,按理说事后阴间之行理应官运亨通才对,为何今日却沦落成了这般地步?” 对于普通人来说,鬼差无疑是一份美差,但俞向天怎么说也是阴离门二长老,更出手引动神明的情劫。 而今一朝沦丧,却落为了鬼差,怎么看有些赏罚不均。 对此,俞向天的脸上流露一丝苦涩,“大人您有所不知,在下与陆门主一样皆效忠于主上彼岸,可我得罪的是您,是您的妻子念冰。” “如今的迷魂殿中,实际的掌权人是悬棺门的顾野王,以及觉禅寺的无我,您是悬棺门鼻祖,而念冰又隶属佛门,这两方我皆以得罪,故而不敢在迷魂殿久留,匆匆去往了酆都城,意图寻彼岸庇护。哪想这一过程中,却突闻阴间庙堂动荡,彼岸被镇压,无奈止于苦厄之旅上。” “结果路途不幸被五方鬼帝封阻,我被迫赴入了桃止山中。而负责审讯我的半神原是阳间人,见我道行不错,又精通占卜,故而网开一面,让我当了桃止山的巡山鬼差。” 俞向天简单的向我叙说了自己在阴间的历程,却也是一路磕磕绊绊。 我对俞向天虽然记恨,但他不过是彼岸与念冰冲突间的一枚棋子,如何抉择由不得他自己。 冷静下来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后,我也无法多责怪他什么,随即选择了默言。 “大人,之前在人间时,我不止一次听闻门主欲往阴间,谋上一神职,不知他现在身处何地?” 见我的怒意逐渐消散,俞向天试探性的朝我问道。 我没好脸色的朝他看了一眼,“陆消川现在已随我赴入阴间中,可因为彼岸之变故,故而未能与我同行,而今且暂留迷魂殿。” “如此就好,门主心系阴间多年,若是因此变故而徒生劫祸一招功业尽弃,无疑太不值当。” 俞向天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即又朝我问道,“那么,大人您此次孤军深入桃止山中,不知又为何事?”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流露出一丝警惕。 俞向天于我,并不是值得相信的人,他与我唯一的交集,无疑是人间故人。 他虽曾效忠于彼岸,但他如今终究成了神荼郁垒麾下的鬼差,我无法对他表以充分的信任。 俞向天显然也察觉出了我的这一担忧,随即恭敬说道, “大人,我知道我与您在人间时误会颇深,但您也应该明白,如今此间桃止山中,您真正能信任的,也仅剩小人一人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深入敌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囹圄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小地狱 囹圄庙内俨然别有洞天,我一脚迈入门中,可门外便是万丈悬崖。 上方穹顶足足有十里见方,无数鬼火在空中闪烁不息,将囹圄庙内的一切照耀得幽蓝通明。 下方的悬崖足足有千米之深,以我的脚下为起点,一条条蜿蜒的栈道首尾相连,一直延伸到悬崖的地步。 我先前所听到的那一连串的惨叫声,便是从这悬崖之下响彻而起。 “大人,欢迎来到东方小地狱!” 俞向天朝着前方栈道伸出了一只手,躬身恭声对我说道。 小地狱……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觉一阵不自在。 阴间之中,除了阴曹地府治下的十八层地狱外,更有着十六座小地狱,分布于阴间各路神明管辖的领地。 但凡有神明领地的罪民,以及冒犯神明威严者,都会被一方神明投入这一方小地狱中,受尽万千责罚。 而这小地狱,说白了就是各方神明独有的监牢,虽不及十八层地狱那般如雷贯耳,却依旧让阴间神明闻之色变。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朝俞向天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沿着栈道向悬崖下方走去。 可我的内心却是万分警惕,手始终暗放在苍生杵上,以防有任何意外变故。 不一会,我们便沿着栈道往下走出了一百米,一个个被悬挂于岩壁之上的牢笼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只见这些牢笼皆有沾染尸水的精铁打造,上面布满了铁蒺藜,这些牢笼皆由铁链悬挂半空间,一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鬼灵蜷缩其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大人,这些鬼灵,多是不愿服从东方鬼帝的刁民,以及渎职违逆的鬼差甚至半神,他们将在这里遭受无尽的罪罚,最后再遭受流放。” 俞向天对这囹圄庙中的小地狱很是熟悉,开始耐心的与我讲解了起来。 “俞向天,我是出于信任才与你来到此间,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 我对这所谓的小地狱兴趣乏然,眼看着自己随着俞向天一点点步入深渊,不忘朝他告诫了一句。 “大人你莫要紧张,我是一个利弊分明的人,效忠你比出卖你更能获得更大的好处,这点我是一门清的,让我也一定会让您如愿以偿!” 俞向天桀桀笑着,这副嘴脸还是和在人间时一样令人厌恶。 俞向天虽已成鬼差,但他的道行并不高,可在这囹圄庙中,他却是受到了众多人的尊敬。 我跟着他一路走来,并不曾受到任何人的盘查,正在惩戒着囚徒的狱卒看到他后,也都停下手中的活主动向他示好。 甚至有好几个半神都放下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姿态,主动与他套近乎。 如此待遇我虽然习以为常,但俞向天不过一凡人,能在阴间获得这般礼遇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嘿嘿,一个能未卜先知的占卜人,在哪都能受到万分的尊敬。只可惜大人您,从人间到阴间,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听了这话,我的脸一抽,不禁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俞向天你还有脸说,就因为你在暗中捣鬼,害得我的俗世之妻道门之妻皆离我而去,我没杀你已经是修养,你还想得寸进尺?” “咳咳……往事莫重提,重提伤人心呐!” 俞向天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那是你三个老婆之间的战争,我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也同样是身不由己。” 说着,俞向天带着我又沿着栈道向下方走去。 因为置身狼穴,我不敢用神识探查其中的种种,只好一路目观。 可我一路看过去,在那一个个的囚牢之中,并不曾看到有王泉的踪影。 不多时,我们俩便来到了悬崖的底部。 而此处,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囚牢以及囚徒,只因这儿是囹圄庙典狱长的所在地。 一眼看去,只见悬崖的底部宽阔非常,一座纯粹由山石打造而成的大殿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大殿的周围戒备森严,两尊阴火缭绕的半神更是镇守于大殿门口两侧,看向了走来的我们。 “俞先生,典狱长已在殿中等候你多时,还请随我来。” 看到我们过来,其中的一尊半神却是亲自迎了上来,态度甚至比那些狱卒都要恭敬了三分。 而俞向天对于这一礼遇也同样心安理得,他点了点头,背着手就与他一道赴入殿中。 “俞先生,你既然有未卜先知之术,不知可曾知晓,我何时才能晋升准神?何时才能官运亨通?” 刚踏上石阶,这尊半神又朝俞向天问道。 俞向天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说道,“只要你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时刻遵从典狱长的领导,履行他的意志,那么你的成神之日,还有高升之日,便会不期将至。” 虽然我很确定俞向天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他的这番话,怎么听都觉得像是神棍。 “不期将至?” 听了这话,半神流露疑惑,“还请先生点明,您说的不期,究竟是何时?” “短则数日,多则数月,福祸相依,神鬼相错。” 留下这么一句卖关子的话,任凭这半神如何刨根问底,俞向天都死活不肯再多透露半个字了。 见俞向天噤言,半神虽然不惑,但终究没有再多问。 没一会,我们便在这尊半神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的内部。 这座大殿,正是典狱长下榻之地。 而大殿内部的景象,却是让我瞠目咋舌。 只见整个大殿的地面呈青黑色,镂刻着饕餮云纹,八根刻有鎏金龙纹的石柱屹立于殿堂两侧。 顺着石柱中的宽敞廊道往前看去,一座由纯金打造镂刻着九头游龙的高大龙椅赫然出现眼前。 而在这座龙椅前方的案桌上,还摆放着一枚金光璀璨的玉玺。 一眼看去,只见这枚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看上去尊贵非凡。 看到这张龙椅以及案桌上的玉玺,我不禁一阵错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而我朝着大殿的四周看去,却见以这龙椅为中心,还有九尊高达九米通体由青铜浇筑而成的巨大神鼎坐落于大殿的九哥不同方向。 在每一座青铜鼎的鼎腹上,均有着一个以篆文刻写的鎏金大字,分别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 这……这座大殿不就是当初龙帝之墓中龙庭的翻版吗? 还有着玉玺,俨然与那和氏璧一模一样,而这九座青铜鼎,其实就是禹王九鼎的山寨版! 看着这座与龙庭极为相似的大殿,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莫非,这个被称为司马欣的典狱长,和祖龙或者龙帝之墓有着什么瓜葛? “启禀典狱长,俞先生已带到!” 就在我疑惑之际,一旁的半神朝着那龙椅躬身说道。 “知道了,且退下吧。” 随着半神话落,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大殿内外响彻而起。 半神应诺,随即离去。 而在这时,阵阵红色的火焰忽然从大殿的四面八方喷薄而出,直朝着那龙椅汹涌而来。 这些红色的火焰名叫冥火,是比阴火更强的阴间烈焰,为阴间神明所独有。 冥火朝着龙椅不断凝聚,一个人的轮廓逐渐在烈焰之中显现了出来。 不一会,冥火消散,我看到有一个人坐在了龙椅之上。 一眼看去,只见他束着长发,留着黑色长髯,他穿着一身通体赤黑的华服,腰间别有一柄青铜剑,就好像从几千年前穿越过来的一般。 而他的这番打扮,与我外公柳乘风几乎一模一样,和那徐福也是为统一制式。 在龙椅上坐定后,此人朝着我们看了一眼,可他的身上并不像其他阴间神明一般阴气森森,相反竟然还涌动着丝丝帝王之气,看起来并非寻常辈。 “小人俞向天,拜见典狱长!” 看到此人出现后,俞向天随即拱手躬身恭敬道。 “向天,你于本尊已不是外人,无须如此繁缛礼节。” 此人朝俞向天摆了摆手,颇为和气地说道。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囹圄庙的掌权者,是为桃止山小地狱典狱长——司马欣。 典狱长司马欣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下,不曾对我有多过问,又继续朝俞向天说道,“向天,你初来桃止山时,曾与本尊算过一卦,只言本尊不日将遭来千年浩劫,将会小地狱不保神位不存。本尊不止一次问你有无解祸之法,可你却迟迟不肯相说。如今你不请自来,不知是否有良言相赠?” “大人明鉴,小人今日造访,便是要为大人您献上一卦,以解大人心中之忧。” “哦,不知你这解忧之卦,现在何处?” 听了这话,司马欣的眼中流露一丝喜色,随即朝他问道。 对此,俞向天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我。 “大人您请看,” 在这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中,俞向天指向了我,“您所要看到的这一卦象,便在这位先生的身上。” 司马欣和俞向天的这番话,让我不明所以。 他们在聊卜卦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利弊权衡 “向天,还请你明言。” 司马欣朝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里也同样流露出一丝疑惑。 此时的我已经隐蔽了气息改变了模样,饶是身为准神的司马欣,也没有察觉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这时,一股鬼火却突然从俞向天手中泛起,毫无征兆的朝我汹涌而来。 一时间,那萦绕在我身上的阴气被鬼火驱散,显现出了我本来的模样。 俞向天的如此举动,让我大为震惊,一种不妙的感觉也随即油然而生! “俞向天,你干什么!” 我当即朝着俞向天怒喝道,苍生杵也随即从衣服中拔出,就要进入战斗状态。 “林笙?是你!你竟然闯入了桃止山,闯入了我的一方小地狱中!” 司马欣看到我的模样后,也顿时大为震惊,阵阵冥火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他的整个人瞬间迎风暴涨化作了十余米之高,当即显现出他阴间神明的本体。 这司马欣似乎对我并不陌生,竟是一口道出了我的名字。 与此同时,周围的九尊青铜鼎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冥火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吼!吼!! 冥火之中,忽的有阵阵龙吟声起,这些冥火迅速凝聚,竟是化作了九条通体赤红的真龙。 它们从青铜鼎中飞舞而出,盘踞于大殿上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俞向天,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这是玩火!” 一直神经紧绷的我也不敢迟疑,苍生杵上神力涌动不休。 只要这司马欣胆敢出手,我就立马灭了这俞向天,再将整个囹圄庙毁得一干二净! “二位大人切莫动怒,小人今日前来,是为了满足二位大人的夙愿,让二位皆各需所求,可不是为了在囹圄庙中挑起一场腥风血雨!” 俞向天似乎也没料到司马欣竟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连忙好言相劝道。 “俞向天,你将这尊魔神带入我领地中的目的,最好给本尊交代清楚,否则今后就别想再有安生!” 在俞向天的劝说下,司马欣终究没有选择对我动手,可那九头由冥火所化的真龙,却依旧盘踞于大殿上方,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见对方敌意渐渐消散,我也随即收回了苍生杵中的神力,看向了俞向天,等着他的回应。 俞向天颤颤巍巍的躬下了身,朝司马欣说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您是出于何缘故而器重于卑职的吗?” “当然是因为你乃人间卜卦人。” 俞向天点点头,“没错,正是因为我乃人间卜卦人。可我能看到的只有凡人的宿命,神明的宿命此生仅窥得一次便身死人陨,并且还是在神明的暗中相助下。” “大人您很清楚,卑职修行微末,是看不透你的宿命的,即便我用尽毕生所学折裂卜甲,也难再窥得您未来分毫。” “您之所以器重卑职,表面上是因为我乃人间卜卦人,实则是我曾短暂效忠于彼岸,是她曾经在人间布下的一道暗棋。您器重卑职,只因您恐惧于彼岸,只因您对未来的阴间局势充满了担忧。我说您不日将遭来千年浩劫,并非未卜先知,只因我读懂了您的心思,说出了您希望听到的回答。” 俞向天诚恳的朝司马欣如此说道,让我也不觉瞠目咋舌。 以他的意思,俞向天之所以受到司马欣器重,压根不是因为他会占卜,本质上还是因为彼岸,只因俞向天和陆消川一样的,都是彼岸在人间的鬼仆。 对于俞向天的这番话,司马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对他说道,“你果然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你且继续说下去。” “喏!” 俞向天点点头,随后又继续说道,“彼岸是曾经阴间的掌权者,如今再度归来,却被酆都大帝以及五方鬼帝共同推翻,并且镇压酆都城中。可是,这场针对彼岸展开的叛乱,仅仅只有大帝与鬼帝参与其中。阴曹地府、鬼界堡、轮回界、冥界皆未涉及其间,十殿阎王更未对此做出任何表态。诸多世界各方神明对于这一叛乱皆态度暧昧,故而令大人您产生了担忧。” “针对彼岸的公审近在眼前,可大人您很清楚,公审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神明的态度。若是各方神明承认彼岸的罪行,那么酆都大帝自然实至名归成为阴间之主,一旦各方神明突然变卦支持彼岸,那么酆都大帝势必在劫难逃,助他参与叛乱的五方鬼帝也将万劫不复!” “而大人您隶属于东方鬼帝,若是未来彼岸得道多助东山再起,那么东方鬼帝所在的桃止山,无疑将遭来极为残酷的报复与屠杀,身为囹圄庙掌权者的你也将万劫不复。” “福兮祸兮,一朝之间,神鬼相错,一念之隔。您器重于小人,本质上是想在未来不可测的变局之中,为自己留下一丝周旋的余地。” 说完这段话,俞向天不曾再有眼,随后看向了司马欣,等待着他的回应。 可后者却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曾有丝毫言语。 而我看着俞向天,一时间不觉刮目相看。 我和俞向天在人间时并不曾多有打交道,当初他以情劫算计于念冰,我只以为他是一个为了悟道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可如今看来,他格局他的见地远胜于他人,就连他的门主陆消川在他面前也相形见绌。 他刚才的这番分析,无我法师也曾说起过,目的是为了劝说夜游神使与我化干戈为玉帛。 可无我法师是真佛,是地藏王的亲传弟子,又是迷魂殿的唯二掌权者,对于阴间的局势了如指掌。 可俞向天是凡人,他知晓阴间现状的渠道,无疑是道听途说,以及透过他的占卜之术。 但他的观点还是与无我不谋而合,精确的点出了如今阴间局势的利害。 在这场围绕彼岸而展开的权力斗争中,有太多的神明选择了观望,而身为囹圄庙典狱长的司马欣,显然也是众多观望的神明一员。只不过因为他隶属东方鬼帝的缘故,这一观望也因此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俞向天,你且明说吧,想要本尊如何做?” 司马欣犹豫了好一会后,终于再度开口了。 听了司马欣这话,俞向天顿时长松了口气,随即继续说道,“大人,想来您已知道,眼前的这位林笙,便是彼岸在人间结下良缘的丈夫。夫唱妇随,他的意志,自然就代表着彼岸的意志。您赠他一个顺水人情,便是赠彼岸一个顺水人情。将来彼岸若真重掌大权,您借着这一人情自然能落得不少好处。若是彼岸真大权旁落,您也不会有丝毫损失。” 直到这时候,俞向天方才步入了正题,而他的这一利弊分析,却也让我不觉万分惊叹。 我说俞向天怎么敢这么轻易就答应帮我去救王泉,感情早已看穿了其中的利益纠葛。 对此,司马欣的脸上不禁流露一丝凝重。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九头由冥火所化的真龙随即在大殿之中消散。 随后,司马欣看向了我,“魔神,不知您此次莅临囹圄庙,是有何事相商?” 显然,司马欣已经被俞向天所说服,对我的态度也瞬间变得恭敬了起来。 而我也不曾废话,“很简单,我有一个叫做王泉的师兄,被押送到了桃止山中,想来应该就关押于囹圄庙中,我想请你帮个忙,放他一条活路,让我带他离去。” “就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和先前俞向天一样的,听了我的这一请求后,司马欣顿时无比震惊。 “魔神!你乃魔神,你前世可是能让三界都为之颤抖的存在,而今世你居然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铤而走险,步入我这囹圄庙中,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和所有人一样的,司马欣也对我的这一举动表示不理解,无法理解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何如此关切一只蠕行泥洼之中的蝼蚁。 “我的师兄,是我的人性,在成神之前,我想与过去做一个干净的了断。” 我没有理会他的震惊,朝他这么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当初押送王泉前来的半神没有说错,魔神您果真还是性情中人!” 听了这话,司马欣多少也算有些理解了,点点头如是言。 “什么意思?” 对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司马欣说道,“魔神,我知道你的师兄对你很重要,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没必要为了他而将自己身陷险境,这样不值当。” 我对他的这番话颇有些不悦,说道,“可我如果执意要带他离开呢?” “若执意带他离开,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如果释放你的师兄,作为对你……或者说是对彼岸的人情,此番分量恐怕还不够。” 司马欣如是说着,随后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看向了大殿之外。 “传令,召我故人火速入殿,本尊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第六百七十章 徐福的阴谋 “传令,召本尊故人火速入殿,本尊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这时候,司马欣站了起来,朝着镇守殿外的半神发出了号令。 以王泉作为顺水人情,这一分量还不够…… 司马欣的这话,让我不觉一阵诧异,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下达完命令后,司马欣看向了我,笑道,“魔神,就在不久前,有一位故人从迷魂殿前来投奔于我,让我给他谋一个好的前程,而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理应带他与你见上一面。” “故人?看来你的这位故人定然也是和我相识了。” 听了司马欣这话,我又看了看这殿中的布局,隐约推断出这所谓故人是何人了。 “那是自然!” 没多久,大殿的门再度打开了,我看到有一人步入了殿中。 只见这人和司马欣一样,俨然一副古人模样,他身穿一袭绣有饕餮青龙纹的黑色华服,腰间别有一柄青铜剑,束着长发长须苒苒。 这一装扮,是护龙人的标志,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天行门开山祖师徐福。 之前与我一战落败后,徐福体内的真龙之魂被我吞噬,他也被我逐出了天行门,并且让他赴入轮回。 不曾想,他转眼便投奔了司马欣,赴入了这囹圄庙中。 徐福此时遵从着古礼,从门口进来到近前的一路上,他始终拱着双手低着头,以至于并没有察觉到我就在殿中,就连步伐也比以往快出了三分。 “小人徐福,拜见大人!” 徐福跪地,朝着司马欣顶礼膜拜道。 而后者则摆了摆手,“徐福,本尊早就和你说过,你我如今的地位虽然已云泥之别,但毕竟是同出一脉,世俗的这些繁缛礼节大可不必,你怎么偏不听呢?” 司马欣如是说着,话语里流露着一丝嘲弄与鄙夷。 “大人大义,可您不拘小节,小人却不能不识大体。” 徐福这么说着,态度别提有多低三下四了。 而看着他的这副嘴脸,我的心里别提多恶心了。 要知道当初我赴入天行门时,我对他可是恭敬备至,偏偏窥上了我体内祖龙之魂,以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放着好端端的天行门主不做,落得如今这一有若丧家之犬的境地,在神明面前卑躬屈膝,也不知他是如何作想的。 故人相见,我也不曾有多言,只是看着司马欣要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大人,您现在突召小人前来,不知所谓何事?是否已经考虑好,答应小人先前的提议了?” 这时候,徐福抬起了头,朝司马欣恭敬问道。 “哦?本尊记性不好,却是忘了你提议的具体细则,可否与本尊再复述一遍?” 司马欣拿余光看了一眼我,对他说道。 “大人,我之前与你的提议,是为重振护龙人一脉往日之荣光。” 徐福当即应诺说道,“如今林笙已赴入阴间,他身怀有祖龙之魂,未来必将成为龙帝之墓的主人。可因为彼岸的关系,如今他已成为阴间的公敌,又与二位东方鬼帝爆发了正面的冲突。” “大人,您乃东方鬼帝麾下神明,又和天行门一样同为护龙人,完全能以诛奸讨逆之名赴入迷魂殿中,名正言顺向林笙发起挑战,顾野王与无我即便想出手相助,但也师出无名。林笙虽强,但他终究只是半神,您若出手定当手到擒来。” “一旦林笙陨落,您不仅可以获得神荼郁垒二位鬼帝的器重与嘉奖,更能获得祖龙之魂的传承,未来也必将成为龙帝之墓的主人,此实乃百利而无一害之良策!” “待到功成之后,小人别无他求,只求大人您能带我赴入龙帝之墓即可。” 听了徐福这话,我的心里顿时腾起了熊熊怒火。 要知道,即便当初他对我杀意已决,可我看在他为天行门开山祖师的面子上,依旧留了一丝余地,并不曾将他诛杀,而是让他投胎重生。 没想到我的这一善意,换来的却是他无尽的恶意。哪怕现在他已成了废人,也依旧杀我之心不死。 “大人,小人的这一提议,您如今究竟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福并不曾察觉到就站不远处的我,依旧朝司马欣询问道。 而司马欣则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他,“你的这一提议,对本尊而言着实是利好。不过……现在本尊又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徐福,还请起身,看看你旁边站的是谁?” 听了这话,徐福身体微微一颤,这才将注意力从司马欣身上转移,朝着一旁的我看了过来。 而他看向我的双眼,瞳孔也在瞬间紧缩了起来。 “林……林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也来到了囹圄庙中,来到了此地!!” 徐福几乎是惨叫着将话说了出来,整个人顿时剧烈的哆嗦起来,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愤怒。 “晚辈林笙,拜见徐祖!您来了半天,晚辈都不曾与您打招呼,冒昧之处还请徐祖见谅。” 我带着一种鄙夷的语气,朝徐福假客气的说道,阵阵阴火随即在身上缭绕而起。 徐福一下子变得不自然了起来,顿时止不住的朝后退。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端坐龙椅上的司马欣,脸上浮现出无尽惶恐。 “大……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福咆哮着,眼前的一幕俨然超乎了他的意料。 司马欣摇了摇头,“现在林笙就在这里,你说本尊是否应该听从你的提议,将他诛杀囹圄庙中,好让自己功成名就呢?” 对此,徐福不敢言语,显然已看出我和司马欣并非敌人。 “小人口无遮拦,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大人饶命,望林笙饶命!” 徐福顿时又跪了下来,朝着我和司马欣不断磕头道。 吼!吼!吼!…… 就在这时,阵阵龙吟声从大殿内部响彻而起。 只见坐落在殿中四处的九尊青铜鼎中,此时再度喷薄出熊熊冥火。 这些冥火迅速凝聚,再度化出了九头通体赤红的真龙。 冥火真龙从青铜鼎中飞舞而出,盘踞于上空,而这次它们的目光却都落在了徐福身上,虎视眈眈。 “大人……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徐福顿时如芒在背,整张脸也变得苍白了下来。 司马欣从龙椅上站起,朝着徐福缓缓走来。 “徐福,本尊很抱歉的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和林笙结成了同盟。本尊之所以召你前来,不是为了听你的提议,而是打算将你作为给他的见面礼!” 司马欣如是说着,随后又对我说道,“魔神,我将徐福的这条命送给你,不知你是否愿笑纳?” 徐福已经辜负了我的怜悯,而我现在也无须再对他有丝毫怜悯。 天行门开山祖师也好,初代护龙人也罢,若是不明事理一再与我添乱,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 为此,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司马欣的脸一寒,九头冥火真龙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熊熊的冥火直朝着徐福侵袭而来。 “不……大人,小人对你忠心耿耿,您不可以这样待我,不,不!……” 徐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便已经被万千冥火所吞噬。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魂魄便已四分五裂,最终化作了一缕阴气冲天而起。 徐福,死了。 死在了司马欣的手中,被留存的一缕阴气卷入了阴阳界中,永世不得超生。 “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司马欣摇了摇头,随即收回了殿中冥火。 司马欣这么做,与其说是送我的见面礼,不如说是送给我的一份投名状。 一个凡人在他眼里如同蝼蚁无足轻重,要想证明自己是真心愿意助我,还需要有更具分量的筹码才行。 而徐福的命,便是这样一个筹码。 “魔神,徐福的命我已经送你了,你说的那个师兄,我稍后自会给你带来。” 解决了眼前事后,司马欣朝我说道,“但在这之前,我还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 我点了点头,毕竟司马欣和俞向天一样都是势利之徒,若不是有好处可求,他们是没有义务相助于我的。 司马欣说道,“其一,未来彼岸如果当真重掌大权,还望你能在她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让我也分得一丝好处;其二,如果彼岸最终大权旁落,也请你莫要将今日之事透露给任何人,我不想因此惹上任何麻烦;其三,将来你若开启龙帝之墓,请允许我成为龙帝之墓的一尊神明。” 司马欣的这几个要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并无太多过分的地方。 但让我不解的是,司马欣本就是神明,为何还如此执着于赴入龙帝之墓? “司马欣,可以告诉我你在人间时的具体身份吗?” 我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朝他这么问道。 司马欣点点头,“我生前和徐福一样,皆是祖龙麾下的护龙人,梵无天、帝释天,与我皆是同辈人。” 第六百七十一章 劫狱 “我生前和徐福一样,皆是祖龙麾下的护龙人,梵无天、帝释天,与我皆是同辈人。” 司马欣没有任何的隐瞒,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我自是不意外。 毕竟他这大殿的布局几乎和龙帝之墓的龙庭一模一样,又与徐福以故人相称,他的这一层身份对我而言并不是秘密。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司马欣告诉我,两千多年前,他和梵无天、帝释天、徐福共同侍奉于祖龙麾下。 司马欣是负责为祖龙看守天牢的典狱长,徐福受祖龙之命,前去了蓬莱仙境拜谒一尊不世神明。 可梵无天心向佛门,帝释天心向苍天,二人最终选择了叛变。 后来,苍天和祖龙相继陨落,人间沦为了无主之地。 有两尊人皇看中了人间,意图将人间纳为己有。 这两尊人皇一尊名为项,一尊名为邦,为了争夺人间的掌控权,项与邦由此爆发了一场持续数十载的战争。 人皇之威下,隶属祖龙的护龙人余党无法独善其身。 为求自保,司马欣投奔了人皇项,协助他对付邦。 可后来,项败了,心爱的女人也自刎于近前,项无颜见江东父老,自绝于乌江边畔。 司马欣见大势已去,转而又投奔于邦,可邦痛恨他的反复无常,并不曾接受他的投奔,而是对他处以极刑,斩其首碎起身,将头颅悬于高门。 司马欣死后,魂魄归入阴间,机缘巧合得到了神荼郁垒的赏识,赴入了桃止山中,成为了囹圄庙的典狱长,最终位列仙班。 听完司马欣的这一讲述,我不禁一阵苦笑。 梵无天帝释天穷尽一生妄图成神,结果困居黄沙之中千年来碌碌无为,帝释天好不容易成了神,结果又被念冰囚禁在了昆仑山。 而和他们本为同一代护龙人的司马欣,却在死后实现了他们千年而不可得的夙愿,未免有些荒诞和讽刺。 “梵无天、帝释天、还有你,你们这些初代护龙人可真有意思,都是如此八面玲珑。” 我不禁嘲讽了司马欣一句。 司马欣本为护龙人,转眼又投奔了项,接着又投奔于邦,现在身为桃止山麾下神明的他,又密谋于我。 他的所作所为,和梵无天帝释天几乎如出一辙。 对于我的讽刺,司马欣不曾有丝毫介怀,“只因我本凡人,凡人在神明面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唯有八面玲珑,才能在神明的夹缝间寻得一丝生存之机,才能在风雨过后位列仙班。” “而魔神您从降世的那一刻起,便已拥有了一切,自然无法理解我们的难处。而今即便归为凡人,你的底蕴依旧远超众生,也依旧有着让众神忌惮的力量。” 这类的奉承话我已听过无数次,对此早已习惯。 我不曾再多言,随即言归正传,“你的这三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因为有着梵无天和帝释天的前车之鉴,我对这些初代护龙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不信任。 可不管如何,如今也只有他,才能让我兵不血刃的将王泉从囹圄庙中带离了。 至于司马欣后续是否会遵循约定安分守己,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帮我把王泉带过来吧,我这就送他离开。” “要带他离开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你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他离开。” “什么意思?” “王泉虽是凡人,但他是你的师兄,桃止山自然很清楚他的价值。你若就这么带他离开,那么我势必遭受牵连,为神荼郁垒二位大帝所不容。故而在你带他离开之前,还得再做些什么。” 听了这话,我立即明白了过来。 和金鸡山的祝鸡翁一样,司马欣想要卖我一个人情,但又害怕因此得罪神荼郁垒。以他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在囹圄庙中大闹一场,以营造我强行劫狱的假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提前说一句得罪了。” 留下这句话,阵阵阴气在我身上重新萦绕,隐藏了我的本体,重新化作了一个普通的鬼灵模样。 随着司马欣一挥手,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了,可先前镇守于殿外的两尊半神,却已早早被他支开。 司马欣带着我和俞向天走出了殿外,他抬起了头,指向了悬崖最东侧的一处囚牢,“你的师兄,就关押在那里,你现在可以去抢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师兄本就是用来引你到来的棋子,即便你将他带出了囹圄庙带出了桃止山,你也将会因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的这句警告,听得我眉头深深皱起,“司马欣,还请你明言。” “抱歉,为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无法直接点破。但我若是你,一定不会救他,甚至还会出手将他宰了,免得麻烦不断。” 司马欣如是说着,既是暗示,也是警告。 可同样的话,我已无心再听,随后看了一眼俞向天,“俞长老,我这便要离去,不知你现在作何打算?” 俞向天摇了摇头,“你稍后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我跟着你只会十死无生,还是暂且留在这囹圄庙中明哲保身吧!” “既然如此,还请珍重,日后也欢迎随时返回迷魂殿,与故人重逢。但在这之前……得罪了!” 说着,阵阵杀意从我身上爆发而出,熊熊的阴火夹杂着冥火也从我的身上燃烧而起,使得我化作了半神的形态。 俞向天的瞳孔顿时紧缩,可他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已被我一掌结结实实拍中了胸膛,整个人顿时口吐鲜血倒飞而出,撞在了后方的石阶上。 “林笙……你个杀千刀的,动手前怎么不先说一声?” 突遭重创的俞向天当即骂出了声,可我不曾与他多理会,一声龙吟从体内响彻而起。 吼!! 身躯已经完全实质化的祖龙之魂从我体内冲天而起,祖龙盘踞上空,凝视着下方的司马欣。 “小人拜见祖龙!” 看到祖龙之魂后,司马欣的眼神里流露一丝颤抖,朝着祖龙跪了下来。 可祖龙无言,在我的意志下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金色的龙炎伴随着神力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司马欣侵袭而来。 对此,司马欣不曾有任何防御,任凭龙炎侵蚀身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惨叫声中,司马欣的身躯在龙炎中一层层化为了灰烬,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大量的冥火也开始止不住的从身上激荡外发。 吼! 随后,祖龙俯冲而下,巨大的龙爪落在了他的身上,在他冥火汹涌的身上留下了三道深长的划痕,而司马欣也随即倒飞了出去,数根石柱被他拦腰撞断。 “敌袭,敌袭!有外敌入侵囹圄庙,众将听令,火速御敌!” 做戏做全套,受创之后的司马欣当即一声大吼,整个囹圄庙内顿时鬼啸大作,开始有大量的鬼灵朝着这边汇聚而来。 吼! 祖龙之魂发出一声咆哮,蓬勃的龙炎再度呼啸而出,袭向了那些胆敢上前的鬼差半神。 而我也很快锁定了王泉的位置,当即化作了一道残影,快速的朝着悬崖东侧的方向掠去。 不一会,我便来到了司马欣先前所指的囚笼前,看到了被囚禁其中的王泉。 我朝着王泉看了一眼,却见他全身完好无损,并不像其他囚徒一般浑身伤痕累累。 而在他的身上,赫然还萦绕着一丝颇为奇怪的气息。 “林笙,你终于来了,快……快救我!” 看到我到来后,王泉的眼睛里立即流露出一丝狂热,欣喜的朝我说道。 “师兄别急,我今天孤身赴入囹圄庙,就是你为了救你而来。” 我冷冰冰的说了一句,随后一挥手,整个囚牢当即四分五裂。 吼!吼!…… 这一刻,众多鬼差纷纷被祖龙之魂吸引了注意力,并不曾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 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样子,还是真的惧怕祖龙之威,却无一人真敢上前对付祖龙。 而我也懒得理会这些,当即带着王泉快速的贴着悬崖上行,朝着囹圄庙的大门处掠去。 囹圄庙有着隔绝内外一切力量的能耐,庙中闹得如火如荼,但庙外的守卫并不曾有察觉,以至于好一会都不曾有援兵到来。 当我一掌强行轰开了囹圄庙的大门后,外边的守卫方才察觉到不对劲,纷纷愕然的回头看来。 而此时我已收回了祖龙之魂,一道传送符当即在我和王泉脚下凝聚而成。 “师兄,我们走吧。” 留下这句话,在众多守卫拿起武器朝着我们冲来之际,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从传送符中爆发而出,将我们卷入了未知的远方。 不过眨眼工夫,来自传送符中的吞噬之力已经消散一空,而此时我们已经不再囹圄庙中,却是瞬移到了百里之外,出现在了桃止山主峰的山脚之下。 咚!咚!咚!…… 而在这一刻,阵阵丧钟声从桃止山中响彻而起。 我看到有大量的鬼灵从桃止山中呼啸而出,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追了过来。 一场血战就要开始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逃出生天 随着丧钟长鸣,我将王泉从囹圄庙救出的讯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桃止山。 一时间,有大量的鬼灵开始朝着我这边围剿而来。 “蛮夷罪民,竟敢劫狱于桃止山间,此乃不可恕之死罪!” 众多追杀而来的阴兵之中,一声怒吼响彻而起。 我寻声望去,却见发声者是一阴兵统领。 只见此人高达两丈,手持一面招魂幡,浑身阴火缭绕,俨然已拥有了神格,是为半神之境。 本欲撤离的我,在看到这尊半神之后,不觉停顿了下来。 “林笙,我……我们还是快走吧,你在桃止山劫狱救我,这可是触发神明威严的重罪,稍有不慎,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身为凡人的王泉,哪见过这般场面,当即朝我急呼道。 可是,来自他身上那一丝奇怪的气息,依旧萦绕周身,挥之不散。 我凝视了王泉一眼,笑道,“师兄,我既决定救你,就已做好与桃止山为敌的打算,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话落,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一股蓬勃的阴气当即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恶灵们,你们已在恶鬼世界供养多时,现在也是该你们效忠的时候了!” 我发出一声怒吼,阵阵暗红的光芒当即从苍生杵上爆发而出。 呜呖呖!! 阵阵凄厉的鬼啸声当即响彻而起,在我的意志下,那些盘踞于恶鬼世界之中的鬼灵,此时纷纷从杵中呼啸而出,浮现在了我的周围。 恶鬼世界的鬼灵,在祷告声中给予我众生之力的同时,我从外界所吞噬的力量也在强化着他们自身。 只见这些鬼灵要么阴气滔滔,要么阴火涌动,要么弱水横流,每一个都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了与外界抗衡的实力。 随着我的手一指,众多恶灵立即遵循我的意志呼啸而出,直朝着前方进犯的阴兵呼啸而去! 我虽未曾成神,恶鬼世界也不大,但从外界得来的力量,在造福与恶鬼世界的同时,也在强大着恶灵自身。 恶灵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途中所遭遇之阴兵,他们的灵魂他们的阴气只在瞬间蚕食一空,犹如庄稼一般瞬间被啃食殆尽,来自他们的力量也尽数归入恶鬼世界中,修复着这一方世界的创痕。 “虽未成神,却已拥有一方小世界,可真是出人意料!” 看到众多恶灵突然凭空出现,这尊半神惊诧不已。 可他似乎还并不明白我的身份,只见手中招魂幡挥动,又有大量阴兵侵袭而来。 与此同时,滔滔阴火从他身上呼啸而出,席卷前方众多恶灵。 来自恶鬼世界中的恶灵虽强,可也只是相对寻常阴兵。 半神面前,他们依旧与蝼蚁无异。 既是半神,自然不会只在意脚下芸芸蝼蚁,他的目光此时也直勾勾朝我投射而来。 “居然敢擅创囹圄庙劫狱,可真是桃止山千年未有之稀罕事,想来定是那典狱长擅离职守!今日且让本尊将你缉拿,已作为未来前程之晋升之资!” 半神话落,挥舞招魂幡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我飞掠而来,万千鬼影从招魂幡中呼啸而出,化作一个个鬼火骷髅朝着我呼啸而来! “弱小而不自知,竟意图与我抗衡,如此半神除之也罢!” 对于他的这一轻蔑,我回之以冷哼,滔滔的弱水汹涌而起,直朝着他迎面而来。 弱水之下,来自招魂幡的万千鬼灵瞬间熄灭,而这尊半神也瞬间陷入浪潮汹涌之中,不得安生。 “不,不可能!你并非神明,你为何能得以掌控三千弱水的力量!!?” 同样的惊骇,再度从这尊半神口中发出,可我对他并不曾有丝毫怜悯,直接将苍生杵探入了水中,指向了他的眉心,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中爆发而出。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半神口中响彻而起。 弱水涌动间,这个身为统领的半神俨然沦为了我的囚徒,来自苍生杵的吞噬之力没有丝毫阻碍地笼罩他的周身,他身上的阴火开始疯狂地朝中社恶鬼世界之中汹涌而来! “你……你在干什么?你在吞噬我的神力!吾乃桃止山中阴兵统领,你若杀我,便是与东方二帝为敌!!” 原本还将我视为军功的半神,瞬间一改常态,显露出无尽惊恐。 他想要逃离,可弱水涌动,一次又一次将他拍入水底,他想要抵抗这股吞噬之力,可他的反击刚刚发出,便瞬间吞噬,化为了苍生杵的一部分。 “桃止山阴兵统领?我今日要对付的,便是桃止山!” 我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一步上前,将手探入了弱水之中,探入了这尊半神的灵魂之中,噬魂术也在这一刻催动而起。 “你……你就是那尊魔神,你居然来到了桃止山中!?不,不不不!……” 半神的声音里,顿时充斥万千恐惧,可他已然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噬魂术下,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他灵魂之中的力量也开始迅速的在我手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枚阴火缭绕的光球。 这枚光球,正是阴间神明的神格,而今已为我所剥夺,为我所有。 如此举动,我之前在恶狗岭时也曾对犬戎如此实施过,可犬戎终究不是我的敌人,他的所作所为皆为无奈之举,所以在剥夺神格之后,我很快又将其归还给了他。 可眼前的半神是神荼郁垒的部下,是为追杀我的先锋,对付他我自然无须有任何的顾虑。 “是啊,你才知道我的身份,但已经晚了。” 看着手中这枚神格,我朝半神如是说道,随后将苍生杵指向了他已与凡人无异的魂魄,“而现在,我便以你祭旗,作为对桃止山宣战的战帖!” 话落,磅礴的吞噬力量再度侵袭而来。 可这一次指向的却是这半神的本体。 恶鬼世界中,还从未有一尊半神沦为我的鬼仆,若是有,便从此间开始! 半神绝望的惨叫响彻而起,可他的神格已经被我剥夺,他的灵魂在我的意志下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只在瞬间便被卷入漩涡。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这尊半神便已被我纳入了恶鬼世界中,他的意识被剥夺一空,和其他恶灵一般的,沦为了我的子民。 一枚神格,此时我已得到了自己想要了,继续待在这儿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随着我意志一动,众多恶灵立即受到我的召唤,纷纷归入了苍生杵中。 “师兄,我想我们可以继续离开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走到了王泉面前,当即再度动用了传送符。 如今我虽然已是半神,但我修道时间尚短,因为所拥有的至宝以及力量太多的缘故,符道的修行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而传送符也依旧停留在地字符的境界,所能传送的极限也只有百里范围,无法直接抵达迷魂殿中。 随着吞噬之力再度袭来,我和王泉的身影从原地消散,离开了当场。 而当眼前的景象再度归于清晰时,我们已从桃止山主峰之下远离,来到了此方地界的边缘地带。 此地远离苦厄之旅的主道,是为一处偏远的沼泽地带,同时也是桃止山守卫最为薄弱的区域。 可以说,除非是神荼郁垒亲自追来,此时的我们已经暂告安全。 “师兄,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前往哪里为好?” 当着王泉的面,我将那枚半神神格收入囊中,朝他询问道。 王泉的目光在那神格间停留些许,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退往荒山野岭暂避一段时间为妙,等到风声过去再另谋他计。” “哦,为何?” “师弟,如今你为了我擅闯囹圄庙,已彻底得罪了桃止山,我们如果继续往前,那么势必进入五方鬼帝的地界,此为死路。我们若是往后回归迷魂殿,那么迷魂殿无疑将遭到鬼帝们的无情报复,此为下策。” 初来乍到的王泉,在桃止山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后,竟是对阴间的布局如此了解,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而王泉想了想,又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退入到这荒野之中,既不深陷死地,也不连累他人,这才是上策之选!” 我看着王泉,认真的看着王泉,审视着来自他身上的那一丝其他的气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听师兄你的。” 说话间,一缕阴气在暗中从我身上外发而出,距离我百米处的一棵槐树突兀折断消失不见,而我的身影也出现一个微微虚晃,很快又恢复如常。 若是我单走,传送符对我的意义并不大,可王泉是凡人,他无法像我一般瞬行千里,我也不得不将传送符一再频繁使用。 在第三道传送符间,我和王泉再度从原地消失,转眼深入前方沼泽地带百里范围内。 而此时,我们的周围泥沼遍布,尸水纵横,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陈列周围,一只只浑身腐朽的硕鼠穿梭其中,发出阵阵叽叽喳喳的聒噪声。 此地已远离桃止山的势力范围,也再无追兵追来,除了我和王泉之外,放眼四周便再无他人。 此时的我们,暂告安全。 “师兄你既然选择暂避锋芒,我们就在此地先安顿下来吧,稍后我会为你布下五行避阳阵,如此一来他人无法寻觅到你的踪迹。” 我朝王泉这么说着,随后环顾了一眼四周,在沼泽之中看中了一片坡地,打算将那里为王泉建一座临时的落脚之地。 “师弟,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王泉朝我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发虚。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当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待到一切了定后,我自会来寻你,可如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师兄你且好自为之。” 说着,我默默念起了法咒,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在那坡地之上化作了一座法阵。 五行避阳阵,有着阻隔法阵内外一切力量的能力,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力,但足以让王泉躲过外界所有人的眼睛,让他安然于此。 布下此阵后,我回头看向了王泉,正打算和他说些什么,却发现王泉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苍生杵。 “林笙,这苍生杵是当时你初入道门时的法器,怎么现在都快成神了,还在用这玩意啊?” 王泉察觉到了我的眼神所及,有些牵强的笑着说道。 “哦,这本就是我前世的神器,只是机缘巧合又重新回到了我今生的手中。” “神器?真的吗?” 王泉张大了嘴巴,“我以前可从没留意过呢,可不可以让我仔细看看,让师兄我也看看这神明的法器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地!” 听了这话,我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将苍生杵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结果苍生杵的瞬间,王泉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了死水。 而我看着他,笑容依旧,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失望和愠怒。 “师兄,你知道吗?我在人间时,是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来到阴间后,我还是秉承着初心,始终将你视为手足,可你为何就这般容不下我呢?” 第六百七十三章 兄弟反目 “师兄,你知道吗?我在人间时,是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来到阴间后,我还是秉承着初心,始终将你视为手足,可你为何就这般容不下我呢?” 看着王泉凝视着苍生杵的眼神,我颇为失望的朝王泉说道。 王泉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他看我的眼神,也在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和先前在迷魂殿外一样的,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浓浓的怨气,他的整张脸也因此变得狰狞扭曲,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斥着凶光。 “林笙,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义重。尚在人间时,即便你知道我要杀你,你也照样不曾对我有丝毫责怨,如今来到了阴间,你先是将我从恶狗岭救出,又为我孤身涉险赴入囹圄庙中。可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么做,就越激发我对你的痛恨。” 王泉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一改过往的亲切,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陌生与敌意,“林笙,我还是当初在人间的那句话,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强了,强大的让我绝望,强大得让我卑微,你如今为我所做的种种,在我眼里不过是怜悯,是神明对蝼蚁的施舍,而我很厌恶这种感觉,也很厌恶自己有着这么一个优秀的师弟!”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狠狠一颤,从人间到阴间,所谓情同手足最终还是沦为了手足相残,阴间种种,不过是人间的重复,如此情景,不禁让人心生黯然。 而这就是人性。 王泉有王泉的人性,我有我的人性,而我们的人性也终将在今日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师兄,你我既然已经敞开心扉,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一声深深叹息,我朝王泉如是问道。 “当然是让你死得其所,而我位列仙班!” 王泉深深抽了口气,一份散发着神力的竹简从他的囊中缓缓拿出,而先前我从他身上察觉出来的那丝奇怪的气息,便是从这竹简之中散发而出。 只见王泉松开了手,这张竹简却是自行展开,那刻画其间的文字绽放出璀璨的光华,一个个古老苍劲的文字从简牍中飞舞而出,却是缭绕在苍生杵的周围,化作了一道神阵。 嗡!! 震耳的嗡鸣声从神阵之中响彻而起,一道接着一道的光束从阵中呼啸而出,直朝着苍生杵侵袭而去。 在神阵的力量镇压下,苍生杵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顿时遍布其中。 而我留在苍生杵上的神识,也瞬间被神阵抹除得一干净,人与杵之间瞬间断了联系。 随着神识断送,苍生杵瞬间化为了死物,在神阵的侵袭下支离破碎,最终化为了云烟。 “神器,没想到神器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看着苍生杵被毁,王泉的眼神瞬间变得越发狰狞了起来,流露出一抹无比狂热,“之前神荼大人告诉你,你已拥有一方世界,想要杀你,必先毁你世界!我本想着只是将你苍生杵封印,没想到竟一举将其摧毁,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而现在,只要我杀了你,我将功成名就!” 话落,王泉的手一指,这道由竹简所化的法阵立即飞掠上前,将我周身笼罩。 一道接着一道的神光从神阵之中爆射而出,直袭于我身躯。 而我的身躯也瞬间被洞穿一个又一个的贯体创口,大量的余烬从我身上缭绕不休。 扑通! 一声闷响,我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在这座神阵的攻击下,我的身体俨然千疮百孔,瞬间遭受重创。 “师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你究竟是受谁指使?” 我抬起了头,半边头颅在神光之下轰碎,可我还是张开了口,朝王泉问道。 “当然是神荼郁垒二位大人!” 看着我步入毁灭的边缘,王泉的身体激动地发出颤抖,“我被那四位半神带入桃止山后,便立即得到了神荼郁垒二位鬼帝的接见,我告诉了他们你对我的情谊,也告知了他们我对你的恨意。他们决定将计就计,将这一神牍交予我,又将我安置于囹圄庙中,只因我料定你会为我而前来劫狱!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布局的阴谋!” “而我,便是指向你的手枪,这份神牍就是射向你心脏的子弹!可因为神荼郁垒不愿意让你死在桃止山中,以免遭来不测之患,所以我才诱骗你前来此地,如此一来,你的死便和他们毫无关系!” “师弟,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强了,而神荼郁垒给我的报酬实在太高,让我无法拒绝!” 人性,终究是人性。王泉,还是我所了解的那个王泉。 为了自己的利益,出于对我的嫉妒,他终于还是背叛了我。 在神阵的冲击下,我的身躯终于无法再支撑,继苍生杵之后,我的身躯也节节坍塌,最终化作了灰霾与木屑溃散当场。 可王泉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细节,在我身躯溃灭之后,他的双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林笙……你终于死了,哈哈哈!你终于还是死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活在你的阴影之中,我再也不用忍恨接受你的怜悯和慈悲,我……终于如愿以偿!” 王泉癫狂的笑着,笑声之中充满了满足,也充满了失落。 “林笙,人间的万千好处,你一个人全占了,一点都没给师兄我留下。到了阴间,你明明稍微给我一点馈赠,我就能平步青云,可你为什么如此吝啬,一丝半点的好处都不肯给我留!” “你瞧不起我,你打心里就瞧不起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不过是你的人性使然,可在你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累赘,你对我的施舍对我的怜悯,不过是为了回馈自己正在一点点消失的人性!” “现在你死了,你终于死了,这一天,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哈哈哈……” 王泉癫狂的笑着,笑声之中充满了释怀,也充满了悲彻。 “师兄,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我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听着王泉的这番言语,看着他那形若疯癫的模样,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独角戏,朝他疑惑道。 听到我的声音,王泉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也在瞬间化为苍白,他朝着四周张望着,却始终没能察觉到我身处何方。 “师弟?不不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死的,你不可能再活过来!你……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王泉当即发出一声怒吼,酣畅淋漓的声音再度被恐惧所取代。 此时的我,自然不在他的身旁,而是远在千里之外。 在察觉到王泉身上那股诡异气息时,我就已对他产生了浓浓的警惕。 所以,在第三次使用传送符时,我并没有跟着他一同前来,而是留在了原地。 和他一起前来的,不过是我用槐木伪装的一道替身。 可惜,王泉肉眼凡胎,并不曾察觉出其中的端倪。 却将这座由神荼郁垒所化的神阵,降罚在了一截朽木之上。 随着我第四次动用传送符,我的身影一个虚晃,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王泉的眼前。 而看到我拿着苍生杵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王泉的身子一软,径直瘫在了地上。 “师兄,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是真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啊!” 我朝王泉说道,“严守柯、陆消川,他们一再告诫我离你远点,可我不以为意。你在迷魂殿外口吐真言,道出了对我的痛恨,我也只当是你一时冲动所想,不愿当真。我当时想着,只要我解决了阴间所有麻烦事,功成名就后,满足你的所有愿望,不去计较你过去的所言所想,可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林笙,你就是一个伪君子,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 听了我的这话,王泉在恐惧之余,也发出一声咆哮,“你现在已是半神,你现在甚至有了对抗准神的能耐!可我呢,我不过是一凡人,你完全可以对我加以提点,让我道行飞升,让我成为人上之人!偏偏这一路上,你都没有,我还是这么一个弱者,还是充当着你身边弱者的这一角色,你根本就没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服我不甘!而神荼郁垒二位鬼帝,他们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前提是让我对付你!他们提出的条件我无法拒绝,所以我才同意,所以才有了你我的今天!” “哦?不知神荼郁垒给你的报酬是什么?” “一枚神格!只要能杀了你,我就能得到一枚神格,成为半神,未来更能位列仙班!” 一枚神格…… 呵,一枚神格! 为了一枚神格,王泉竟然就打算与我为敌,就要诛杀于我! 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一个世间最好听的笑话,忍不住痛笑出声来。 “师兄,我的好师兄!为了一枚神格,你就不惜再度与我为敌!你可曾知道,所谓神格,对你而言不过一念之间,是我与你重逢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要送予你的赠礼!” “而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件你本可以拥有的东西,选择与我反目!” “师兄,你太愚昧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王泉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七十五章 以旗为笔,以兵为符 “魔神,如今你已不在迷魂殿中,顾野王有心相助却鞭长莫及,你觉得稍后自己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结局?” 郁垒鬼帝朝我如是言,双方战事尚未开始,他俨然已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郁垒,你太过自负了,我虽未封神,但前世数千年的底蕴,又怎是你这么一个上位神所能想象的?不然你以为我敢孤身进犯桃止山,只是靠着后方顾野王的一座诛仙阵吗?” 我朝着郁垒鬼帝发出一声冷哼,对于他这番近乎威胁的反问不以为意。 “哦?既然如此,那么还请魔神大人赐教,让我看看您这数千年的底蕴,究竟是徒有其表还是名副其实!” 说罢,郁垒鬼帝一挥手,众多阴兵当即会意,在一声鬼啸之中齐齐朝着挺近数十米。 身为阴兵统领的众半神,此刻也纷纷挥动手中招魂幡,大量由鬼火所化的人头骷髅从招魂幡中呼啸而出,在天空中发出桀桀的鬼啸之音,犹如指甲划过玻璃般令人头皮发麻。 而这些鬼啸之音,犹如某种号令,在这一号令之下,众多阴兵立即开始以特定的组合规律排列布阵,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以及鬼火相互贯通融为一体。 众多阴兵身上阴气鬼火相互贯通,而我朝着众多布阵阴兵环视一眼,只见他们以我为中心,摆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军阵。 各个阴兵间相互连接,阴气鬼火汹涌缭绕,他们的队形看似横七竖八杂乱无章,可仔细看去,竟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符文。 这些由阴兵所化的符文排列组合,将我牢牢包围中央,构成了一个覆盖十里的巨大法阵! 以旗为笔,以兵为符,所谓军阵,实为法阵! “镇!” 这时候,一声高呼从各个半神口中响彻而起。 随着他们手中招魂幡挥舞,浩瀚的神力从他们的身上汹涌而出,齐齐朝着万千阴兵汹涌而去。 来自这一方天地间的阴气,也在这一刻朝着他们汇聚而来。 众多阴兵齐齐发出一声亢奋的长啸,原本燃烧于他们身上的幽蓝鬼火,颜色瞬间由幽蓝化作了黑色,化作了阴火。 与此同时,这些阴兵将困守中央的我牢牢锁定,手中的长矛以及镰刀纷纷朝着我指来。 伴随着他们的这一动作,每个阴兵的身上顿时阴火汹涌,我周围的世界瞬间化作了一片黑色的火海。 由他们所化的各个符文,此时纷纷大亮,大量的阴气伴随着阴火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随后纷纷朝着中央汇聚而来,直朝着位于正中央的我镇压而下! 嘭!! 阴火与阴气,化作了一股强悍的镇压之力,作用于我全身。 我脚下的尸水顿时朝着四周飞溅开来,露出了下方坚硬的旱地,地面也因此龟裂出无数的裂纹。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万仞高山压身一般,整个人狠狠地往下一沉,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地。 阴火伴随着冥火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蚕食着我的血肉,不过瞬间便让我化身成了半神形态。 我杵着苍生杵,强行不让自己倒下,可在这股来自阴兵所化法阵的镇压之力下,此时的我俨然已经举步维艰,所有的行动皆变得迟缓吃力。 “夺!” 可是,还没等我从这威压之中缓和过来,一声怒喝再度从众半神口中响起。 只见他们手中挥舞的招魂幡方向突变,周围的所有阴兵也开始迅速涌动,重新化作了另一套符文制式。 那镇压之力依旧加持我周身,可天空之中,那些阴火那些阴气,却是在我的头顶上空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漩涡。 漩涡迅速旋转,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漩涡中央汹涌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这一刻,我发现萦绕周身的阴火与冥火开始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犹如潮水一般被卷入了头顶的漩涡之中,隐藏于火焰之下的骨骼也变得根根可见。 这个黑色漩涡,竟然和苍生杵一样,有着吞噬外界力量的能耐! 如此情景,让我的心里颇为诧异,也让我不禁对这法阵产生了一丝好奇。 在恶鬼世界的支撑下,我体内的阴火取之不尽,一时半会倒也不担心被这些阴兵尽数吞噬。 而我也对这一军阵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要知道,恶鬼世界中恶灵万千,可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我视为傀儡,或者是给我提供阴气壮大自身的工具,并不曾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若说用他们对付强敌,无异于痴人说梦,顶多也就用来对付一些虾兵蟹将之辈。 可是,如果我能将这一军阵化为己有,那么恶鬼世界之中的恶灵必将能发挥出无限作用! 此时的我虽是半神,可因为有着一方世界的缘故,基础实力早已比肩准神。 但在这些阴兵所化军阵镇压下,即便是我也尚且不得安生,若是我能将这一军阵融会贯通,再加之以恶鬼世界中的万千恶灵,那么将来即便我不出手,以这一军阵便可轻易镇压一尊准神! 如此效用,让我不得不为之侧目! 我不曾理会那朝不断朝我汹涌而来的吞噬之力,而是极目注视于这座包围于我周围的军阵。 天下符文,尽出符道。 不管是来自其他宗门也好,不管是以何种形式出现也罢,都无法逃出符文的基本原理。 而所谓法阵,也都是由各个符文构造而成,符阵、佛阵、鬼阵、军阵,皆遵循着同样一套逻辑。 而我本就是符道正统继承人,对于符道,我从小耳濡目染,早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不过眨眼间,这座为我而展开的军阵,其中的万千变化,以及同样万千变化的符文,皆落入了我的眼中,熟记于我的心中。 “诛!” 就在这个时候,众半神手中的招魂幡三度变幻。 镇压之力、吞噬之力依旧侵蚀我身,可众多阴兵手中的兵器却是纷纷举起,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流光直冲云霄。 不消片刻,一柄由众流光所化的利刃从那黑色漩涡之中应允而生,直朝着地面上我的侵袭而来! 一条小溪的力量或许无足轻重,可万道溪流汇聚,也必然化作滚滚长河,所爆发出来的水势如洪荒猛兽,摧枯拉朽。 这些阴兵在我眼里或许如蝼蚁,可由众多阴兵力量所化的这柄利刃悬于头顶,却是让我如芒在背,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瞬间充斥我的身心。 轰!! 利刃往下挺近百米,虽未直接作用于我本体,可我的身体还是如遭受利刃斩击一般,绽开了一道深长的裂纹。 而这一攻击,我无法抵挡,无法躲避,如影随形。 在众阴兵的阴火汹涌中,利刃还在有条不紊的往下落,每落一分,都在我身上留下一道深长的裂纹。 当利刃距离我不过千米时,我浑身的骨骼已经尽数龟裂,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郁垒,你既打算已此阵镇压于我,那么在我临败之际可否告诉我,此番军阵究竟为何?” 看到了这座军阵的最后一次演变后,我的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还是抬起了头,朝着远方的郁垒鬼帝大声问道。 “此番军阵,名为封神图!” 郁垒也不屑于向我隐瞒阵法名称,当即直言不讳的朝我这么说道。 封神图! 呵,好一道封神图! “既然如此,我且谢过郁垒鬼帝,你的这座封神图,从今以后便为我所有了!” 我朝着郁垒鬼帝冷笑了一声,朝着他这么说道。 “魔神,你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是生是死皆在本帝一念之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了我这话,原本还自信满满的郁垒鬼帝声音里流露一丝愕然,朝我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任凭你以这座军阵镇压于我,只因我想要从你的这一军阵之中,寻得一丝有利于自身的契机!” 第六百七十六章 封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七十七章 赐你一瓢弱水 “而今,本帝亲自出手,你又何以逃脱本帝的降罚!?” 来自郁垒鬼帝的震怒声响彻苍穹! 是的,此时的郁垒鬼帝很愤怒。 他还是低估了我,见我尚未成神,以为区区一道封魔图便可轻易抹杀于我。 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封神图不仅被我轻易破解,大量的军士更是死于我手,来自他们的力量也悉数为我吞噬,无疑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愤怒之中的郁垒鬼帝,此时这一击比之前在迷魂殿中更要强盛了数倍,若是仅凭苍生杵,我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上位神想要毁灭一尊准神的一方世界,无异于弹指之间,更何况我还尚未成神。 我自有自知之明,面对郁垒鬼帝全力一击,我也不曾再有隐藏,当即动用了杀手锏!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再理会那柄从天而降的锏影,当即盘膝坐下,浩瀚的真佛之力随即在我的身上激荡不休。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袅袅,浩瀚的真佛之力从体内疯狂的涌入了苍生杵中,涌入了净土世界,降临在了那棵三色菩提树下的佛影身上。 佛影很快收到了我的回馈,朝着净土的远方看了一眼。 在这一眼之中,佛影看破了岁月看透了苍穹,我的意识也随即跨越了时空,投射在了过去,投射在了我前世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在阴间动用三生禅,也再一次看到了前世。 可前世已不再置身人间悬棺门中,只见他的身躯高达百丈,赤红的冥火在他的身上喷薄汹涌,一头同样冥火涌动的恶龙长啸九天。 而此时,他正屹立于一片黑雾缭绕的虚空之中,手中的苍生杵也同样化作百丈,阴气森森。 他微微颔首,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 只见在他的头顶上空,混沌的虚空不知为何裂开一道宽达百里的豁口,大量的流水从豁口之中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长达万丈的瀑布。 流水汹涌而下,倾入了他脚下的这一方天地。 一时间,下方犹如遭遇灭世一般,阵阵凄厉的惨叫响彻苍穹! 只见成片成片的平原化作了湖泽,深长的洼地沟壑成为了百里长河。 流水化作了洪荒猛兽,一道道高达数百米的浪潮起此彼伏,发出声声咆哮。 所过之处大量的房屋建筑被瞬间湮没,诸多的鬼灵乃至神明被浪潮卷入水中,在洪水间时而浮起时而沉没,凄惨悲嚎之间不得安生。 流水汹涌,不过瞬息间,那些地势低矮的区域便已经化作了湖泽以及长河。 可浩瀚流水天上来,似乎永无止境,涌入了这一方天地后,又开始朝着未知的远方蔓延延伸,侵蚀着整个世界。 而在流水未曾波及的前方高处,一座又一座由巍峨城池构成的世界火光滔天,一个又一个的神明从城池之中腾空而起,隔着长空对我前世虎视眈眈。 惊鸿一瞥中,看到如此画面,让我倍感震惊。 此时的前世,似乎是在掀起着一场灭世之战! 而在与诸神对峙间,前世察觉到了我的意识所在,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所在的那一片虚无中看了过来。 “未来,想来你在未来又遭遇了麻烦,可我现在也难善其身。且赠你一瓢弱水,愿你有个好的前程!” 话落,前世轻轻挥了挥手,那自长空垂流直下的流水忽然改变了方向,化作滔滔洪流直朝着我意识所在的地方汹涌而来! 做完这些后,前世不曾与我再多有理会,转而看向了前方诸神。 “神明们,你们是否真做好打算,意图与我为敌?” 来自前世的声音响彻天地,哪怕神明也瑟瑟发抖。 可之后的一切我已经看不到了,只因我的这一缕意识,已经顺着那流水,被强行打回了现实之中。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我的口中响彻而起! 只见我的眉心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我的身体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有大量的弱水从我的体内汹涌而出! 弱水仿佛无止无尽,不断从我灵魂深处汹涌而出,而在弱水的承载下,我的身躯竟是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了百米之高! 来自前世的弱水,此时与我的灵魂融为一体,我原本的形态也已经完全消失,尽数融入了这万千弱水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我的身躯巍峨有若山岳,一道道弱水不断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水帘长袍,而我原本所持的苍生杵,也化作了百米流水形态。 此时的我,无疑是动用了三生禅,再度获得了前世的力量。 可这一次前世并不曾如我想象中一般以神力回馈于我,却赐予了我一瓢弱水! 但就是这么一瓢弱水,让我瞬间成为了一尊模样诡异的阴间神明! 弱水涌动,我的实力在这一瞬间暴增而起,而在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又出了一方世界,在源源不断的支撑着我现在的力量。 可这一方世界究竟在何处,我不得而知,但我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一方世界的存在,而且比恶鬼世界更加庞大并且强大。 有着这一方隐藏暗中的世界支撑,我的实力暴涨,我的目光穿过苍穹看向了百里开外的郁垒鬼帝,他身上原本让我为之胆寒的上位者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而天空中那一柄给我无尽压迫感的锏影,也因此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感受着这一变化,我的心里顿时一阵,随即伸出了手,将那由流水所化的苍生杵指向了苍穹,指向了那朝我镇压而来的锏影! 浩瀚的弱水在我的意志下冲天而起,正面迎向了郁垒鬼帝的这一击! 轰隆隆!! 震天的轰鸣响彻长空! 弱水与锏影相撞于长空之中,整个天地也为此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荡。 一时间,大量的弱水飞溅,锏影之上也神力激荡,一道接着一道的黑色光晕伴随着水雾冲击四方。 在这一连串的气浪侵袭下,远处一座座的高山被瞬间削平,大地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无数痛苦的鬼啸之音也响彻天地! 在我的这信手一击下,郁垒鬼帝的锏影竟是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并且被我一举击溃! “不,不可能!这不是你的力量,这是冥河之主的力量!你怎么可能会获得冥河之主的力量!!” 百里开外的郁垒鬼帝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咆哮,首次失去了神明的威严。 冥河之主?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郁垒鬼帝的意思,莫不成我前世还有着其他的某种身份? 可是,这一切与我现在并没有任何关系,三生禅下,我前世力量留存的时间颇为有限,在三生禅结束之前,将这郁垒鬼帝彻底击败才是正道! “郁垒,我之前就已经说过,我前世乃魔神,今生虽辉煌不在,但我的底蕴远非尔等所能相比!可笑如你,直到现在还以为我能信手拈来!” 说话间,我将苍生杵指向了前方,指向了百里开外郁垒鬼帝所在的地方。 “郁垒鬼帝,今日且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魔神!” 我一声冷喝,浩瀚弱水在空中划过一道长虹,直刺向了远方的郁垒鬼帝。 我虽没有修行与弱水有关的神术疑惑鬼道之法,但五行道法之中的水行术也同样适用。 随着水行术催动,那汹涌的弱水瞬间冰封,化作了一根长达千米的冰矛,径直刺向了郁垒鬼帝的胸膛! 弱水三千,所孕育的吞噬腐朽之力在被冰封之后尽数凝聚于一点,凝聚于冰矛的矛头。 由三千弱水所化之冰矛,绕是身为上位神的郁垒鬼帝都不敢轻易抗衡。 他的瞳孔紧缩,匆忙间挥起手中神锏相挡。 轰! 一声巨响响起,冰矛重重的击落在了神锏之上。来自冰矛之中至阴至寒之气侵袭而出,化作一道道霜雪劲风席卷当场。 神锏之中冥火飞溅,冰与火的力量冲击于四周。 一水一火两股来自阴间的至强力量冲击于一处,引得一道又一道气浪席卷汹涌。 神锏因此发出剧烈的震荡,郁垒鬼帝双手的虎口也被镇得撕裂,由冥火所化的鲜血从他双手间潺潺流出。 这一刻,他脸上先前的狂妄与轻蔑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震骇与惊恐。 “你……你到底是谁,冥河之主的力量……这不可能!” 郁垒鬼帝发出一声怒吼,以至于话语也变得语无伦次。 “哼,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冥河之主是谁,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是我前世的力量,而现在你所真正面对的,正是我魔神本尊!” 隔着长空,我朝郁垒鬼帝如是言。 咔嚓!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从冰矛的矛身上响彻而起,在神锏的力量攻击与抵抗中,冰矛顿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纹。 这些裂纹不断朝着冰矛蔓延,将整个矛身割裂得五彩斑斓。 终于在某一刻,冰矛轰然破碎,却是化作了满天的冰刺余势不挡的继续朝着郁垒鬼帝轰射而来! 一时间,万千冰刺犹如狂风骤雨,只在瞬间就将郁垒鬼帝彻底笼罩。 大量的冰刺在郁垒鬼帝的抵抗下化作水雾溃散,可还是有很多透过了他的防御,刺向了他周身是金甲,刺向了他的面门。 啊!!…… 一声痛哼,顿时从郁垒鬼帝口中想起。 第六百七十八章 决战上位神! 一声痛哼从郁垒鬼帝口中响起。 由弱水所化的冰刺朝着他迎面而来,在他金色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而他的左脸也被划开一道深长的裂纹,冥火所化的鲜血潺潺流出。 身为上位者的郁垒鬼帝受伤了。 是的,他受伤了! 可冰矛的大绝部分力量都已被神锏所挡住,所谓的冰刺不过是强弩之末,虽然让他受了伤,可也仅此而已。 轰隆隆!! 在伤痕出现的瞬间,远方的桃止山出现了阵阵轰鸣。 只见有几座数百米的山峰犹如被无形的利刃生生削过一般,顿时齐齐斩断坍塌下来,引得烟尘滚滚。 可这些山峰在坍塌之后,大量的碎石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飞溅当空,相反却化作了一抹流光消散当场。 而郁垒鬼帝脸上以及双手间的伤痕,也在须臾间恢复如初。 一方世界一方神,郁垒与神荼鬼帝共享桃止山,而桃止山便是他们作为上位神的一方世界。 世界不灭,神明永存。 “你竟然让我受伤了?你毁了桃止山一隅山河!千百年来,可还从未有人胆敢行如此妄逆之举!” 这一刻,郁垒鬼帝用手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伤痕,顿时勃然大怒。 是啊,毕竟在他的眼里,我早已不是前世魔神,早已退去了以往荣光,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介蝼蚁。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区区一蝼蚁竟敢主动挑战他这一尊上位神,甚至还让他受了伤。 这对上位神而言,无疑是一件奇耻大辱! 可我并不曾理会他的这一震怒,心神一动,一道传送符应运而生,直接将我带到了郁垒鬼帝的近前。 由弱水所化的苍生杵,径直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看到这一幕,郁垒鬼帝勃然大怒,再度举起了神锏,蓬勃的冥火从神锏之中呼啸而出,化作了一道滔天魔爪,直朝着苍生杵抓了过来! 轰!! 一水一火相撞于长空,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再度爆发了剧烈的冲击,引得一道一道气浪席卷当场。 水与火,相互吞噬相互渗透。 而在三生禅的加持下,化身弱水形态的我,赫然有着与郁垒鬼帝分庭抗礼的能力。 在郁垒鬼帝对我不再轻视后,在他动用了真格之后,我们二人的对抗瞬间僵持了下来,陷入了对峙的境地。 水火侵袭,波及着四周,也伤及着我们自身。 来自我们双方的神力相互渗透,不断侵袭于对方身躯。 在两股力量对冲的正中央,我们二人也因此受到侵袭,一道道裂纹在我和郁垒鬼帝身上蔓延开来。 这些伤痕在郁垒鬼帝身上并不曾留存多久,很快便恢复如初。 可桃止山中轰鸣不断,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峦因为他的受创而坍塌崩裂。 我的情况与郁垒鬼帝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此时支撑着我化作弱水形态的世界,并非来自苍生杵,而是来自未知的远方。 远方的远方是何方世界,我不知道。但管他的呢,只要能将眼前的郁垒鬼帝击败,只要能将这所谓桃止山一举摧毁,那么即便那一方世界尽数毁灭,也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带着这一念头,我索性放下了防御,迎着冥火再度向前挺近了一步。 苍生杵也不再迎击郁垒鬼帝的正面抗衡,当即脱手而出。 一时间,前方的层层水幕消散一空。 见此,郁垒鬼帝眼中一喜,自以为抓住了一个空隙,随即化作一道残影飞掠上前,神锏重重地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 轰!! 浩瀚的冥火顺着神锏从我身体内部爆发开来,由弱水所化的身躯顿时变得一片炽红,流淌的弱水也仿佛被煮开了一般,开始剧烈沸腾起来,腾腾的水雾也随即缭绕四周。 “魔神,今日且看我毁了你一方世界!” 这一刻,郁垒鬼帝的脸上流露一抹狰狞,浩瀚的冥火不断从神锏之中爆发而出,最后又透过我体内弱水外发而出。 我的整个身躯,也几乎被层层火光割离得四分五裂。 对此,我熟视无睹。 随着我意志一动,苍生杵在长空中划过一道环形残影,径直刺向了郁垒鬼帝的后背! 郁垒鬼帝怎么也没料到,我竟然会动用这般近乎同归于尽的手段。 在苍生杵即将袭来的瞬间,他立即感觉到了不妙,当即打算抽身躲闪。 可我本体此时却向前走出了一步,直接让神锏贯穿了胸膛从后背穿透而出,而我的一只手,也死死地抓住了郁垒鬼帝,浑身的弱水不断朝着他冲击而来,让他无从动弹。 “郁垒,你既已重伤了我,若想毫发无伤选择离去,未免太痴心妄想了!” 我朝着郁垒鬼帝发出一声冷喝,却是牢牢禁锢着他,看着那苍生杵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噗!! 一声如天籁之音的血肉破裂声从郁垒鬼帝身上响起。 由弱水所化的苍生杵刺穿了他由神铁铸造的金甲,刺入了他的血肉,最终从他的胸前探出。 冥火所化的滚滚鲜血不断顺着他胸口他创痕喷薄而出,周围的大地也随即化为大片焦土。 而我也随即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刺穿他胸膛的苍生杵。 “魔神,你……你简直疯了,竟然打算与我玉石俱焚!!” 这一刻,郁垒鬼帝终于察觉出了我的这一用意,可为时已晚。 随着他的胸膛被洞穿,后方的桃止山中,成片成片的山峦连根拔除,那矗立于山峦间的各方神像也悉数无存,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裂痕也随即出现在了山峦之间。 “玉石俱焚?不不不,我可从没有过这样愚蠢的念头,我只是单纯为了杀你,为了毁你一方世界!” 我摇着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狰狞。 不曾属于自己的所以无关紧要,前世连着一瓢弱水一同交付于我的这一方世界,我并不知是一处何等地方,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可这一方世界却是实实在在的替我承受住了郁垒鬼帝所有的攻击。 而这一方世界,也不知比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强大了多少倍,在郁垒鬼帝的疯狂攻击中,在我的神识感知中,却是依旧牢牢存在,安若泰山。 可与之相比,郁垒鬼帝却显得狼狈得多。 来自苍生杵中的弱水,此时正不断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又在水行术下化作了一根根冰刺,肆掠于他身体内外。 不过眨眼间,他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大量的水箭伴随着冰刺不断破体而出。 这一刻,我的身上冥火喷薄,郁垒鬼帝浑身冰水交加,二人俨然皆遭受了重创! 轰隆隆…… 伴随着郁垒鬼帝的重创,桃止山境内犹如地震一般,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周围的大地犹如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撕裂一般,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沟壑。 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轰然坍塌,大量的草木化为乌有,尸水所化的江河为此断流,整个桃止山中也因此鬼啸连连,犹如地狱修罗。 这一战,我与郁垒鬼帝两败俱伤。 可我的脸上从容依旧,只因后者对我施加的重创皆以转嫁到了后方支撑着我的那一方世界之中,可那座世界并不属于我,而我也并不曾知晓其来历,即便毁了也丝毫不痛心。 但郁垒鬼帝的脸色却是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只因桃止山是他的一方世界,是他身为上位神的一地根基,桃止山遭受重创,也是在变向的削弱着他们东方鬼帝的力量。 一旦桃止山彻底毁灭,那么无疑将从上位神的高位之上跌落,沦为鱼肉。 对此,我明白,郁垒鬼帝也同样明白,而他更比我爱惜自己的一方世界。 “魔神……你和冥界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一条冥河……这就是你胆敢与我正面抗衡的依仗吗!” 郁垒鬼帝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竟是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冥界,冥河? 而在之前,郁垒鬼帝还曾说起过冥河之主这一称谓。 可我不过阴间一过客,今生在此逗留时间太短太短,对于阴间格局参悟并不通透。 但不管如何,他的这句话是对的,那庇护于我的那一方隐秘世界,正是我对抗他的最强依仗! “郁垒,你可知道我的师兄王泉,是我留存世间的最后一丝人性。一旦这丝人性被剥夺,我便只剩下了神性。你觉得仅剩神性的我,会以怎样的手段回报让我磨灭人性的始作俑者?” 弱水涌动,在我的脸上汇聚出一个狰狞的微笑,而这一抹微笑瞬间溃散,化作了无尽的冰冷和杀意。 “我的师兄死了,他在阴间应该有一个风光的葬礼,理应和神明一样拥有丰厚的陪葬品!” “而今日,我便要让整个桃止山,为我的师兄陪葬!” 第六百七十九章 水淹桃止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章 上位神之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一章 苍生之刃! 五行符阵,乃我人间时自创,是一种将五行道法与符道相结合的法阵。 如今在阴间之中,却是让我以神符的方式再度祭出! 金、木、水、火、土,来自五行的神力疯狂地从五道神符之中爆发而出,涌动于我周身。 铮!铮!铮!…… 这一刻,我手中的苍生杵发出阵阵剧烈的金属震鸣声,苍生杵也因此一阵虚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终演化成九九八十一道杵影,环绕我的左右。 每一道杵影皆长达百丈,为化作冰棱的弱水所笼罩。 在那神锏轰然落下的瞬间,我也当即举起了苍生杵,直指苍穹! 轰隆隆!! 九九八十一道杵影,在我的意志下重新合为一体,最终化作了一柄长达百丈的杵影。 杵影周身,皆为寒冰所笼罩,先前被我吞噬的来自夜游神使的冥火,此刻也尽数缭绕杵身上下,来自阴间四处的巨石,也尽数笼罩周围,从弱水之中剥离而出的生命气息,则拱卫于我周身。 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集中于一点,也同样带着一股毁天灭地之势,袭向了长空,迎向了那柄朝我镇压而来的神锏! 轰!! 百丈杵影与千丈神锏激撞于长空,顿时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剧烈震鸣! 由二者引爆而出的滚滚气浪,不断地席卷着早已满目疮痍的千里焦土,五行的力量也伴随着上位者神力侵袭四方,天地也因此化为一片黑暗。 置身五行神符阵正中央的我,在这股剧烈的冲击中浑身弱水激荡,人形的身躯在风浪中一再溃散,风雨飘摇。 可在我的这一反击之下,来自神锏之中的压迫感,非但没能因此消散,反而变得越发的浑厚,以至于让我完全喘不过气来,滔滔的弱水不断从我的胸膛之中喷薄而出。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从长空之中响彻而起。 只见在神锏的冲击下,被五行神力所拱卫的苍生杵杵尖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凝聚杵身的弱水寒冰开始层层龟裂,萦绕的冥火犹如风中残烛忽闪忽灭,一颗颗巨石还未来得及靠近神锏便已沦为灰霾,而我手中所握的苍生杵本体也因此发出剧烈的震荡,引得我手中弱水飞溅。 嗡!!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快速掐诀,盘踞天空的五行神符再度光芒大亮,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犹如潮水一般快速的朝着杵影汇聚而去,修复着杵影所造成的创伤。 在五行神符阵的攻击下,这柄神锏的攻击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停顿,而锏尖也同样绽裂开一丝细小的裂纹,大量的碎石不断从中剥落纷飞。 可这一点点剥落的碎石,与长达千丈的神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察觉到了我的抵抗,化身岩石巨人的郁垒鬼帝将右手手心抵在了神锏锏柄上头,浩瀚的神力伴随着滔天的冥火从他的手心爆发而出,顺着末端一路袭来,最终从神锏锏尖爆发而出,毫无保留地冲击在了杵影之上! 轰!! 又是一声震天的爆鸣响彻而起,在郁垒鬼帝这又一冲击下,杵影再度裂痕遍布,大量的五行之力不断朝着四周溃散。 而天空之中,支撑着杵影之存续的五行神符阵也发出剧烈震荡,五道神符因为神力耗尽的缘故,一个个皆流光黯淡,俨然已无以为继。 见此,我并不曾有多做理会,毕竟五行符阵只是人间道法,即便是以神符阵的形式施展出来,所能爆发出来的毁灭之力也相对有限。 若是说想要以此抗衡一尊与自身世界相融合的上位神,那么我也太过夜郎自大了。 我祭出五行神符阵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以此抵抗住郁垒鬼帝片刻,只要能撑住这么片刻,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捧起了苍生杵,神力、冥火、真佛之力,三股力量同时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尽数涌入了苍生杵中。 一时间,苍生杵中代表着人、鬼、佛的三张人脸,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紫色的流光当即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紫气东来,遂生苍生。 由人鬼佛三系神力所化的苍生之力,此刻以苍生杵为中心,开始迅速激增迅速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柄长达千米的长刃! 苍生之力,是由人鬼佛三界力量所化,是三界之外一切存在的克星! 所谓神明,坐拥一方世界,与天同寿长生不死,早已是跳出三界外的存在,以苍生之力对付他们,无疑是最佳之举。 可我先前在阴间所遇的对手皆泛泛之辈,他们显然不配我动用这一杀招。 而此时面对已与世界融合的郁垒鬼帝,我也不得不动用了自己最后的一道杀手锏。 “魔神,上位神之怒赤地千里,你以为你真能蚍蜉撼树!?” 来自郁垒鬼帝的怒吼声激荡天地,引得狂风呼啸。 而我举起了苍生之刃,看向了冲击而下的神锏,面色冷沉,“还望鬼帝赐教!” 话落,苍生之刃在长空之中划过一道紫色的长虹,径直劈向了降临而来的神锏。 轰!! 爆鸣之声响彻不绝,苍生之刃重重地斩击在了神锏之上! 这一刻,神锏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在苍生之刃的这一攻击下,神锏的末端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如蛛网密布的裂纹! 我的这一刀,无疑给神锏造成了创伤! 一刀之下,只见神锏之中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大量的碎石纷飞而起, 一块块重达万斤的碎石不断从神锏之中纷落,一道道裂纹不断顺着锏尖朝上蔓延。 在我的这一刀之中,神锏无疑受到了重创,整个锏尖几乎被我一刀斩断。 但与这长达千丈的神锏相比,我所能造成的这一创伤依旧太过有限。 蕴含着一个世界力量的神锏,此时依旧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毁灭之力,朝着我当头镇压而来!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可我已无法避免这一结局,只能再度举起苍生之刃,再度朝着那神锏当头斩下! 轰!! 苍生之刃斩在了神锏之上,一道长达千米的裂纹顿时在神锏之中显现而出。 可与此同时,神锏也轰然落下,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身躯之上! 嘭!! 一声炸响响起,我那化作寒冰的身躯在被神锏击中的刹那,立即层层龟裂四散纷飞开来! 三生禅下,我借着着前世的力量,终于有了与上位神一战的资格,可这股力量终究不是我自己的,我无法像上位神一样娴熟的掌控一方世界,也无法像上位神一样熟练的驾驭自己所有的一方力量。 上位神一击之下,毫无花俏,却势如破竹。 神锏轰然落下,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浑身的寒冰瞬间碎裂,瞬间融化,化作了滔滔弱水。 可来自神锏之中的冥火,却顺着锏身不断冲击于我的身躯,不断对我施加以毁灭性打击。 来自神锏的冲击,每一击都足以要了我的命,足以让我魂飞魄散,堕入阴阳界。 可我此时动用的是三生禅,借助的是前世的力量,而前世也顺便赐予了我一个隐蔽的世界。 来自郁垒鬼帝的攻击,虽然落在我身,可实则尽归于后方那一处隐蔽的世界。 饶是他对我施加以毁灭性的打击,可我依旧安然自若稳如泰山。 在遭受了神锏这一毁灭性攻击后,大量的弱水还是在我的意志下纷纷朝后退回,最终在神锏数十里外的地方再度凝聚成人形。 我看着这尊几乎与天地同齐的郁垒鬼帝,看着他手中那柄虽然残破但毁灭之力显露无疑的神锏,不由得心有余悸。 是啊,若不是有一方隐蔽世界在手,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我必死无疑! 可是,此时的我终究还是有着这一方世界,郁垒鬼帝即便爆发出全力,即便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杀招,但他想要真正诛杀于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支撑着我的那一方隐蔽的世界,似乎远强于桃止山,以至于在郁垒鬼帝这一灭世攻击下,我依旧屹立当场,未曾感受到任何世界濒临崩塌的前兆。 为此,我当即有恃无恐,浩瀚的弱水再度凝聚成型,汇聚成了我的本体,而我手握苍生杵,手握由苍生杵所化的苍生之刃,在滔滔潮水的推送下,再度朝着郁垒鬼帝挺近,一道紫色的虹光掠过了那道神锏,径直斩向了郁垒鬼帝的腰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郁垒鬼帝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我的这一刀之下,郁垒鬼帝的腰间立即被划开一道长达千米的豁口,大量的神力伴随着土石不断从中纷飞而出,而郁垒鬼帝的身躯也一个趔趄,似乎受创不轻。 郁垒鬼帝的脸上,一块块巨石不断挤压,引得阵阵尘土飞扬,最终凝聚出一个狰狞而又愤怒的表情。 “魔神,仗着一方冥河在手,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郁垒鬼帝发出一声咆哮,手中的神锏再度高举,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再度朝着我斩击而来! 而这一次,我也不再做出任何的回避,直接迎着他的这一攻击快速挺近上前。 在铁锏落下的瞬间,我也抵达了他的身前,苍生之刃高举祭出,径直刺入了他的胸膛,又冲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啊!!…… 来自郁垒鬼帝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苍穹! 第六百八十二章 鬼帝的最终形态 啊!!…… 来自郁垒鬼帝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苍穹! 在我的这一刀之下,郁垒鬼帝的胸膛当即被我洞穿,大量的碎石伴随着神力从他的创口处纷飞而起,一道道裂纹也随之遍布整个胸膛。 可在我一刀落下的同时,来自郁垒鬼帝的神锏也轰然落下,自上而下刺入了我的脊背,最后从我的腹部透体而出。 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我的身躯顿时被一分为二,化作滔滔江水朝着两侧退散开来。 如此一击,若换做平时我早已魂飞魄散,即便是以恶鬼世界全力相抗,也难抵挡须臾。 上位者与半神之间的差距有若天堑,在这一刻我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 但有一座隐秘世界傍身,万事则皆有可能。 神锏虽是侵袭我身,可真正受创的则是我背后的一方世界。 也不知这一方世界是为哪个倒霉的上位神所有,却是沦为了我和郁垒鬼帝大战的牺牲品。 可不管如何,在一方世界的庇护下,郁垒鬼帝饶是全力一击,也并未曾对我本体伤及分毫,退散的弱水再度汇聚,将我溃散的身躯再度凝聚。 这一方隐秘的世界,俨然比桃止山强大得多,以至于在承受了郁垒鬼帝如此重击后,我依旧感知不到任何毁灭的迹象。 “郁垒鬼帝,你若是想杀我,恐怕打错了算盘!此时此刻,我即永生,我即不死!” 我朝着郁垒鬼帝发出一声冷喝,再度举起了苍生之刃,一道紫色的弧光直朝着前方掠去。 几乎在同时,郁垒鬼帝也举起了手中神锏,朝着我当头落下。 可我并不曾做出任何的躲闪,也不曾做出任何抵挡,索性完全放下了防御,选择了最纯粹的攻击! 刺啦啦!! 一声震天的破裂声从郁垒鬼帝的胸膛再度响起,在我的这一刀之下,他的胸膛当即撕裂开一道长达千米的裂纹,大量的碎石伴随着神力从中散逸出来。 几乎在同时,那柄神锏也再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又一次毫无意外的将我的身躯击溃。 身躯毁灭,在弱水的涌动中又再度恢复如初,手中苍生之刃光华依旧。 可此时的郁垒鬼帝已经与桃止山融为一体,世界即他本身。 他的力量虽然得到了极大幅度的提升,可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刀,都已成了真实的伤害。 在前世力量的加持下,苍生之刃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身上落下,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郁垒鬼帝攻击着我,可我的身躯却一次次在毁灭之中重生,完好无损。 不过须臾间,郁垒鬼帝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累累伤痕,苍生之力不断的冲袭于他全身,他那由岩石所化的身躯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这一道道的裂纹,也同样映示着桃止山的伤痕累累。 一旦郁垒鬼帝落败,便意味着他的一方世界由此摧毁,意味着他将走向陨落。 “不可能的,我与冥河之主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一尊吝啬之神,他与你过往也无任何交集。身居高位的他,为何会将自己的一方世界,暂借与你!?” 在一度堪比灭世的攻击下,面对着完全不死不灭的我,看着自己身上逐渐积累的累累伤痕,郁垒鬼帝的眼神里再度流露出一丝恐惧。 冥河之主,这个名字郁垒鬼帝不止一次的提起。 起先我还觉得不明所以,可现在看来,这所谓的冥河之主,恐怕就是我身后这一方隐秘世界真正的主人。 以郁垒鬼帝的语气,这尊名为冥河之主的神明,其地位与实力似乎还要在郁垒鬼帝之上。 我不知道前世是如何调用冥河之主一方世界庇护于我的,可显然这一方世界所能承受的伤害,已远远超乎了郁垒鬼帝的意料,也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郁垒鬼帝,我说过我今日必毁桃止山!即便你施展万千神威,我也一定要至你于死地!” 带着这一念想,我也彻底没有了顾及,苍生之刃当即脱手而出。 在神锏将我身躯再度击溃的同时,苍生之刃也随即深深刺入了他坚厚的岩石胸膛,最终从他的后背探出。 滔天的水浪此起彼伏,绕到了郁垒鬼帝的身后,而我也随即在他背后汇聚成型,握住了透体的苍生之刃,又将其从他后背生生拔出! 轰!! 郁垒鬼帝的身体里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一道直径达十丈的贯体洞口顿时浮现于他的胸膛之上,大量的神力不断从他胸膛破口处散逸而出。 郁垒鬼帝很强,强大得让我绝望,强大得让我完全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可三生禅,却是这场不对等的战争中最大的变数,郁垒鬼帝纵然有滔天的本事,却也无处施放。 就犹如一头雄狮,它虽然有着能让众猛兽闻风丧胆的利爪与獠牙,却怎么也奈何不了一只在它身上疯狂撕咬的火蚁。 而最终,火蚁将钻入它的耳朵钻入它的鼻子,从它最脆弱的地方开始蚕食,最终将这头雄狮放倒,将其蚕食沦为一具白骨。 郁垒鬼帝,就是这样一尊可怕的雄狮,而我则是那一只渺小的蝼蚁,而攻守之势已异也! 频繁的攻击下,郁垒鬼帝身上的刀痕开始变得越发密集,成片成片的山石从他的身上崩塌,沦为神力消散当场。 如果再继续这么攻击下去,那么用不了多久,郁垒鬼帝与他的一方世界,必将彻底陨灭,而本就与他不是一个量级的我,也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对于这一点,我很明白,而郁垒鬼帝也同样如此。 看着一次次毁灭又迅速重生的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可出于上位神的尊严与孤傲,让他并没有选择逃,而是举目遥望,目光穿透了苍穹,投向了迷魂殿所在的方向。 “神荼,别再提防迷魂殿了,且与我一道除了这尊魔神!” 不曾想,在对付我未果之后,郁垒竟然向神荼鬼帝发出了求援! 此时,神荼鬼帝正候于迷魂殿外,为的就是防范顾野王突然出手,卷入我和郁垒鬼帝的战争中。 而对于我和郁垒鬼帝的战争,同为东方鬼帝的神荼自然是看在眼里。 随着郁垒鬼帝一声长喝,他也不曾有任何犹豫,索性放弃了对迷魂殿的警戒,直朝着这边驰援而来!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化作滚滚雷鸣直朝着这边涌动而来! 我回头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忽然化作了一片赤色的火海。 这片火海绵延天际,随后开始迅速的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滔天的火海转瞬即至,在天空之中划过一道赤色长虹,瞬间没入了郁垒鬼帝的体内! 郁垒鬼帝的岩石之躯,顿时喷薄出万道火光,在火光的烧灼下,构成他身躯的岩石顿时变得通红,紧接着开始层层熔化,化为了灼热的岩浆。 噗!噗!噗!…… 滚烫的岩浆伴随着长长的火舌不断从郁垒鬼帝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只见在他的后脑勺处,有一大团岩浆忽然高高隆起,化作了一颗熔岩头颅! 而在郁垒的两肩后方,又有两道火舌伴随着熔浆喷薄而出,化作了两只苍劲大手。 随着那双从背后生出的大手虚握,大量的岩浆在双手间不断喷涌凝聚,最后竟是化作了一柄同样长达千丈的钢叉!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只见熔岩喷薄,在郁垒鬼帝的身后,此时竟是生出了另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穿银盔银甲,手持一柄布满利刺的钢叉,他面若生漆,两眼接耳,横眉冷竖,颌下一部落腮胡须,切如铁线。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为东方鬼帝之一的神荼! 而这一刻,神荼郁垒已经融为一体,二者共用一副由桃止山所化的身躯! 桃止山,乃神荼郁垒两尊鬼帝共同掌管的世界,而现在,他们二人皆与桃止山融为一体,化身成了眼下这番双头四臂的模样! 而这,也是这两尊东方鬼帝的最终形态! 一股比先前更加恐怖的气息从这二者身上汹涌而出,在这股气息的侵袭间,我浑身的弱水开始发出阵阵剧烈的轰鸣,引得大量水浪滔天。 随着神荼郁垒合为一体,他们身上的力量在短瞬间暴增了至少三倍之多,让我产生了一种浓浓的忌惮感。 庇佑于我的那一方所谓冥河,虽然替我承受住了所有来自郁垒鬼帝的攻击,但我并不确定,这一方冥河世界,是否能承接得了两尊鬼帝的怒火。 对此,我不敢赌,也没必要赌,因为我还有一道最大的杀招! “顾野王,借你诛仙阵一用!” 见这两尊鬼帝的最终形态还未完全形成,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吼,声音在神力加持下化作滚滚音浪,直袭于数千里开外的迷魂殿。 “老祖宗,老仆为了这一天已等候多时!” 不多时,顾野王的声音从迷魂殿中传荡而出,响彻于我耳畔。 而我不曾迟疑,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长虹划过了长空,最终降临于迷魂殿,降临于悬棺门的林家石山中。 轰隆隆!! 滚滚雷鸣响彻阴间的天地,整个悬棺门顿时爆发出剧烈的震荡,四十九道神光分别从四十九座石山之中冲天而起! 而我的左手虚握,立即有大量的弱水在我近前凝聚,透体的寒意也随之铺面而来,逐渐凝结出了一口长三丈宽一丈的冰棺。 悬棺在手,诛仙阵即为我所有! 第六百八十三章 诛仙剑! 顾野王曾说过,这座诛仙阵,乃我前世所留,只为庇护阴间悬棺门的各路门生。 诛仙阵,有着诛仙屠神的能耐,也是神荼郁垒最为忌惮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当郁垒鬼帝与我展开决战时,神荼还特意掠阵迷魂殿前,为的就是阻止顾野王以诛仙阵搅乱战局。 而现在,郁垒鬼帝已经不敌,神荼不得已只能放弃对迷魂殿的干涉,与之融为一体,化作了东方鬼帝的最终形态,为的就是全力对付我自身! 神荼的这一举动,也同样解放了悬棺门的力量,让顾野王可以不再担心迷魂殿的安危,将诛仙阵放心的交予我。 此时,我的苍生杵掠入了悬棺门中,代替顾野王成为了诛仙阵的阵眼,而诛仙阵中所蕴含的无尽神力,也在这一刻尽数归我所有! 两尊东方鬼帝的最终形态已经彻底形成,只见二人同时转过了头,狰狞的双目齐齐看向了我,那高达千丈的巍峨身躯中,有熊熊的冥火不断喷薄燃烧,将这一方世界照耀得一片炽红。 二者未动,层层的火舌已经铺面而来,我周身涌动的弱水也因此剧烈沸腾,浓浓的水雾弥漫了我的视界。 “魔神,今日你必消亡!” 这一刻,神荼郁垒齐齐发出一声怒吼,他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钢叉与神锏,在熊熊的冥火中,齐齐将其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是吗,那就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我发出一声冷喝,右手当即朝着虚空高举。 一时间,整个诛仙阵立即受到我的意志牵动,来自四十九座身上的四十九道神光在长空之中迅速汇聚,最后化作了一柄绵延长空十余里的长剑,直指西方。 下一秒,这柄长剑化作了一道长虹,跨越了整个天际,径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飞掠而来,落入了我的手心之中。 一种几欲毁灭天地的强大力量,立即顺着这柄诛仙剑传荡我的全身,我的弱水之躯也因此神光大亮,一度与燃烧着冥火的神荼郁垒欲与日月争辉。 轰!轰!轰!…… 就在这时,来自神荼郁垒的力量已经冲击于整片天地。 在他们将各自神兵刺入大地的瞬间,一道接着一道的光柱从早已化为混沌的地面冲天而起! 这些光柱在冲击而来的刹那,却是在长空之中迅速汇聚,化作一道黑色的天光直朝着我冲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紧,当即挥起手中诛仙剑,直朝着长空之中斩去! 轰隆隆…… 诛仙剑一出,整个天地立即爆发出无尽的轰鸣,一条深长的裂纹也随之蔓延长空。 可是,我的这一剑落在了天光之上,却并不曾如我想象中一般将其直接斩灭。 这道天光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我的这一剑不曾对其造成丝毫的影响,反而迎着剑锋继续轰然落下,降临在了我的身躯之上。 哗啦啦!! 天光冲击下,我身上的弱水发出一阵剧烈的激荡。 可这道天光也并不曾如我想象中一般,让我的身躯再度溃散,甚至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伤害。 但是,随着天光降临,我周围覆盖方圆百里的滔滔水浪忽然自内而外坍缩下来! 我感觉有着某种阴影忽然笼罩了我的身心,那原本为我所控制、为我承受着来自郁垒鬼帝所有攻击的冥河世界,不知为何却与我断送了一切联系。 阴影在我身心之中越发深厚,使得我再也察觉不到冥河世界的存在,先前还源源不断从我体内汹涌而出的弱水,此时也饿停止了上涌,犹如一片死水。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我回望了一眼自身,此时的我依旧保持着弱水之躯,来自前世的力量尤在,但那冥河世界却已经在我的感知中荡然无存。 看着那道没入我体内后又逐渐消散的天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莫不成这一方冥河世界,是让那天光给封印了!? 对此,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而神荼郁垒此时也同时转过了头,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无尽的狰狞与狂热。 “魔神,你今生终究尚未成神,还不知道上位神与准神之间的真正差距!” 这时,神荼郁垒齐齐开口了,滚滚音浪席卷苍穹,“上位神之所以为上位神,不仅能与自身一方世界相融合,更能封印诸神的一方世界!” “而现在,你的一方冥河已经为我二人共同封印!没有了冥河的庇护,你已不再是不死不灭之躯,你觉得现在还有抗衡于我二帝的能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如我所料,神荼郁垒果真动用了某种无上之法,竟然直接封印了冥河,让我与冥河彻底断绝了联系。 先前哪怕是郁垒鬼帝一人,都能轻易间将我身躯击溃,而今再加上一个神荼鬼帝,再加上冥河世界的丧失,对我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一旦他们再度对我发动攻击,没有了冥河庇护的我,无疑九死一生!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已沦落绝地,毕竟此时此刻,我的手中还多了一张新的王牌。 “神荼郁垒,我的确低估了你们上位神的力量,你们封印一方世界的手段也远超乎我的所料。但你们不要忘了,我在迷魂殿有一座诛仙阵,我的手中有一柄诛仙剑,孰胜孰负还未落定呢!” 说话间,我高高举起了双手,那柄由诛仙阵所化的诛仙剑也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矗立天地间。 “是吗,那本帝倒是要看看,是你前世诛仙阵厉害,还是我桃止山一方世界更胜一筹!” 神荼郁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那两柄长达千丈的神兵顿时拔地而起。 一叉一锏握于二帝手中,一者熔浆纵横,一者冥火汹涌,散发出一股令人恐怖的灭世力量。 而此时,这两柄神兵被二帝高高举起,隔着十余里朝着我重重斩下! 轰!! 两柄神兵同时斩下,立即引得整个天地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以那钢叉以及神锏为起点,只见有大量的地狱岩浆伴随着冥火汹涌而起,贴着地面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呼啸而来! 地狱岩浆与冥火相互交织,化作了一道赤色洪流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赤红洪流所过之处,成片的大地沦为焦土,最终尽数熔化,化为了虚无。 随着这道赤色洪流出现,整片天地也因此化为了一片黑暗,唯有见到一条炽红的长河朝着我这一方迅速迫近。 一股强大的灭世气息从中激荡而出,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灵魂压迫感也随之萦绕我的心头,浑身的弱水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也发出了阵阵剧烈的激荡。 在我的意志间,我的身躯伴随着弱水一度闪身腾挪,可无论我前往何方方向,这道赤色洪流始终如影随形。 对此,我的心里冷沉到了极致。 没有了冥河世界的庇护,这道赤色洪流一旦席卷于我,那么我势必九死一生。 可我见识过诛仙剑的力量,也看到了顾野王一剑斩断神荼手臂的英姿奋发。 而今,整个诛仙阵的力量尽汇聚于我手,皆凝聚于这诛仙剑之中。 在这一剑之下,我虽不能保证将神荼郁垒一举抹杀,但将他们重创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代价,不言而喻。 但现在,我已容不得选择,只因敌人不允许我做出选择。 带着这一念头,我的心一横,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迎着那赤色洪流,迎着前方的神荼郁垒,落下了这灭世一剑! 轰隆隆!! 和那赤色洪流一样的,面对我手中的诛仙剑,神荼郁垒也同样避无可避。 他们二人脸上的狂热瞬间化为了凝重,在祭出自己的一击之后,也纷纷横起了手中神兵,意图对这一剑加以抵挡。 诛仙剑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即至,七彩神光在长空化出一道弧线,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间,犹如一道彩虹。 这一剑轰然落下,落在了神荼郁垒横将格挡的神兵之上。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冲击一处,赤色的冥火与七彩的神光冲击于一处,整个世界顿时犹如白昼,五彩斑斓。 咔擦!咔擦!咔擦!…… 而在这璀璨的光华中,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响彻而起。 在我的这一剑之下,横档于身前的钢叉神锏,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这些裂纹顺着神兵相接处不断蔓延,瞬间就遍布了两柄神兵通体。 终于在某一刻,或者说就在诛仙剑斩落的那一刻,来自神荼郁垒的钢叉神锏顿时轰然破碎! 诛仙剑下,即便是来自上位神的神兵,也终究难挡我前世之力! 在这一剑之下,钢叉神锏轰然破碎,神荼郁垒握着神兵的双手也当即被震裂,由熔浆以及冥火所化的鲜血不断从他们双手间潺潺流出。 没有了阻碍,诛仙剑透过了那席卷缭绕的熔浆以及冥火,径直劈在了这两尊上位神的身躯之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神荼郁垒二帝的口中同时响彻而起!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两败俱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中央鬼帝——嵇康! 这一刻,我与神荼郁垒俨然两败俱伤! 在我一剑之下,桃止山的主峰被拦腰削断,整个桃止山也被生生劈成两半,整个世界满目疮痍,造成了不可逆的重创。 可我自身也在那冥火地与熔浆的冲击中,三魂七魄尽数绽裂,大量的烈焰不断从周身裂纹中冲击而出, 没有了弱水庇护的我,此时化作了半神之躯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阴火在身上时隐时现,冥火不断从周身裂纹汹涌而出, 潺潺的鲜血从我的口中喷薄而出,而我的意识也随即变得模糊。 差一点点,是啊!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剑,只要再让我斩出一剑,这桃止山的一方世界便可以彻底湮灭,神荼郁垒也将彻底丧失上位神的地位,沦为庸庸众生,甚至就此灰飞烟灭。 可终究差了这一剑…… “魔神!你……你居然斩断了我们一方世界,你……罪无可恕!!” 这一刻,来自神荼郁垒愤怒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神荼郁垒被我打回原形,桃止山恢复了原型,那些与两尊东方鬼帝相融合的阴兵半神乃至子民,此刻也十死九伤。 随着阵阵神力涌动,神荼郁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世界中显露了身形,此时的他们已是颇为狼狈。 只见二人身上的铠甲已经层层剥裂,手中所持的神兵也都寸寸碎裂,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遍布周身,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英姿奋发。 躁动的神力在他们身上涌动,他们的力量也在这一刻虚弱到了极致,先前融为一体的那种强烈的死亡压迫感也不复存在。 可他们终究没有死,瘦死的骆驼也终究比马大,他们终究还是上位神。 在遭受了这前所未有的重创之后,二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黑色的目光齐齐朝着我这边照耀了过来,一股近乎实质性的愤怒顺着目光冲击于我全身,让我忍不住再度口吐鲜血。 “魔神,你太可恶了,我要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你罪无可恕!” 神荼郁垒齐齐发出怒吼,他们跌跌撞撞地朝着我走了过来,一步之间便已抵达了我的近前。 见此,我的心里也流露出一丝苦涩。 上位神和半神的差距有若天堑,即便我暂得了一方冥河,即便我坐拥一方诛仙阵,即便我有苍生杵傍身,可想要真正诛杀两尊上位神,依旧有若痴人说梦。 上位神,终究是上位神,这道如天地之隔的鸿沟始终难以跨越。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我手一招,杵落于诛仙阵中的苍生杵在长空化作一道弧光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苍生杵归入手中的刹那,恶鬼世界门户大开,那些燃烧在我身躯之中的冥火开始迅速归入恶鬼世界中,整个世界也随即化作了一遍火海,山崩地裂,鬼啸连天。 可我已无心理会恶鬼世界的众生疾苦,随着周身重创被恶鬼世界尽数承受,随着恶鬼世界中的阴气反哺我身,我周身的累累伤痕也终于得到了痊愈。 可此时的我已经将自己所有底牌出尽,面对重创却依旧同样强大的神荼郁垒,却已是有心无力。 看着他们一步步朝着我走来,我的心里流露出无尽苦涩。 不过眨眼间,这两尊上位神便已来到了我的近前,他们颔首俯视着我,不曾再有二话,冥火与地狱熔浆从二人的身上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长虹朝着我席卷而来! 铮!铮!铮!…… 可是,就在我万分绝望,以为自己就要死于神荼郁垒之手,就要被打入阴阳界之际,一阵诡异的琴音却忽然从远方响彻而起。 琴音阵阵,化作了一道道实质性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侵袭而来! 由琴音所化的气浪,瞬间席卷于我周身,竟是化作了一道坚厚的屏障,庇佑于我四方。 来自神荼郁垒的冥火熔岩,在接触到那气浪的瞬间便顷刻化为乌有。 铮!铮!铮!…… 琴音响彻不绝,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杀声震天,时而高山流水,时而泉水叮咚。 仅仅只是顷刻间,琴音便已产生万道变化。 而涌动我周身的气浪也因此发出万道变化,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厉鬼在我周围不断浮现,虽是虚无,却又实质性的存在着。 他们从我的周身呼啸而出,竟是化作了一道道流光,直朝着前方的神荼郁垒侵袭而来! 如此一幕,超乎了我的所料,更超乎了神荼郁垒的所料! 他们对这琴音,对这由琴音所化的厉鬼似乎格外忌惮,竟是当即放下了对我的攻击,开始快速的朝着后方退去。 众多厉鬼提刀前行,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遍布大地,化作了深深的死亡之痕。 而下一秒,众多厉鬼侵袭于神荼郁垒本身,万千刀剑斩击声顿时伴随着琴音响彻而起。 在这刀剑声中,神荼郁垒周身铠甲层层龟裂,最终彻底瓦解,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随即遍布于他们周身。 如此一幕,让我大跌眼界,不曾想在我濒死之际,竟然又有一未知大能出手相助。 震惊的不仅是我,神荼郁垒也同样如此。 这道诡异的琴音似乎并没有蕴积太多的杀意,在将神荼郁垒迫退之后,便不再继续追击,而琴音也从急促逐渐转换为平缓。 神荼郁垒的眼神里流露万分震惊,他们的目光当即从我的身上转移,看向了桃止山的西边,看向了远方的中央大地。 “中央鬼帝,你在干什么!?” 神荼郁垒齐齐发出一声怒吼,俨然一眼识破了涉局者的身份。 中央鬼帝? 听了这个字眼,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不干什么,只是魔神还不能杀,还不能死于你们二人之手。” 一个平和的声音顺着琴音穿过了千里苍穹,朝着这边侵袭而来。 随着空气出现一阵扭曲,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一眼看去,只见来者身穿儒服,头戴儒冠,流着长须蓄着长发,面容儒雅有若书圣,而在他的手里,还捧着一面朴素的古筝。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依旧抚琴,阵阵琴音响彻不绝。 看到这个人的这番装扮以及他手里的古筝,我的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这个突然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嵇康! 第六百八十六章 琴圣的良言 嵇康,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他乃琴圣,是为三国时期竹林七贤之首,所创之《广陵散》更是千古第一绝唱。 之前彼岸在人间点化琴书画时,就有说起过,她曾在阴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抚琴的鬼,彼岸见他琴弹得好,就将他留了下来为自己弹琴解闷,直到听腻了才放他离去,并在阴间封赏了他一个官职。 而今时隔千年,嵇康已从一个抚琴的鬼,成为了掌控抱犊山一方世界的中央鬼帝,成为了上位神。 可以说,没有当初彼岸的知遇之恩,就没有嵇康的今天。 但最终,嵇康还是选择了背叛彼岸,和神荼郁垒一样的,成为了酆都大帝篡位夺权的马前卒。 而此时,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只见嵇康抚琴盘膝坐于虚空,阵阵琴音不断从指间响起。 琴音阵阵,引得阵阵气浪在天地间肆掠翻涌,最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了我和神荼郁垒之间。 “郁垒神荼,你们可知魔神是为何人?” 琴音袅袅间,嵇康所着儒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朝这两尊东方鬼帝如是言。 “所谓魔神,自然是彼岸的丈夫,是为阴间的敌人,是一个本就该死之人!” 神荼郁垒面色急剧变化,朝他回应道。 在与我一战之后,东方鬼帝的桃止山一方世界已经遭受灭世重创,他们自身也虚弱到了极致。 面对半道杀出的嵇康,二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无比的忌惮,一时间却是不敢再有轻举妄动。 这两方之间肃杀之气正浓,看起来这些鬼帝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也同样充斥着太多的利益纠葛与权力争端。 “没错,魔神的确是阴间的敌人,他也确实是一个该死之人。” 嵇康对于二人的话表以认同,随后又说道,“可魔神当年好歹乃一灭世枭雄,他的出现让三界都为之颤抖。可若是就这么死在你们二人手中,未免太过仓促。” “中央鬼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荼深深皱起了眉头。 “魔神的命,不能交代在桃止山中,他理应交由酆都大帝亲自处决。或者说,只有酆都大帝才有资格拥有诛杀魔神这一无上荣耀。” 嵇康说道,“而你们若是杀他,便是僭越。” 听了这话,神荼郁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云,“还请中央鬼帝详说。” “魔神何许人也,至今三界依旧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他是自创世以来最可怕的一尊神明,他曾剑指苍天,他曾荼毒佛界,他曾入主阴间,他是为众生所忌惮的魔。即便他已轮回重生,可此等荣光依旧加持于身。谁若能杀他,谁就能名震三界,名垂千古。” 嵇康说道,“酆都大帝镇压彼岸,获得的是权力;若能处决魔神,获得的则是来自三界的名声。而今大帝率我等五方鬼帝推翻彼岸,本就得位不正,急需要这一无上的名声,来堵三界众生之口。” “只是不知二位鬼帝是否愿意成人之美,成全大帝的这一段名声?” 身为鬼帝,嵇康果真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他与郁垒神荼的这番话,无疑又是在做着利弊的权衡,而我则是这场权衡的筹码。 这种被置身棋盘之上重新沦为棋子的感觉,让我万分不悦。 可为了对付神荼郁垒,我已使尽浑身解数俨然油尽灯枯,无论如何都没有了与三尊鬼帝同时为战的能力。 我环顾了一眼四周,就打算寻一丝逃生之机,可嵇康鬼帝朝我看了一眼,指间的琴音忽然急促了三分。 随着琴音突变,一道道由风刃所化的气浪顿时缭绕周身,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座覆盖方圆百里的樊笼,将我层层笼罩,隔绝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魔神远来是客,就请客随主便再长留片刻,若是贸然离去,便是扫了主人家的面子。” 嵇康这么平淡的说了一句,俨然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没有了一方冥河以及诛仙阵的加持,此时的我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听着嵇康的警告,看着这道巨大的樊笼,我不敢再有轻举妄动,只能手握苍生杵,妄图在绝境中寻找新的契机。 “中央鬼帝,不知你的这番话,究竟是酆都大帝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郁垒面色复杂的朝我看了一眼,又朝嵇康问道。 “自然是本帝个人的建议,不过也是为你们二位着想。” 嵇康回答,“诛杀灭世魔神,乃天大之功,你们东方鬼帝也势必将名震三界,你们的名气与威望将被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届时连大帝都难以匹及。” “可大帝并非一尊心胸豁达的至高神,如此名声若是让你们夺去,可曾考虑过后果?” 话落,嵇康双手合琴,琴音骤停。 而神荼郁垒二帝眼中流露万千复杂,他们时而看了看我,时而又看了看嵇康,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神荼鬼帝开口道,“中央鬼帝,以你的意思,魔神我等非但不能杀,还得再将他留着了?” 嵇康鬼帝点了点头。 “可是,魔神以诛仙剑斩断我桃止山,一方世界已大半沦丧他手,神兵子民更死伤无数,我二帝亦元气大伤,非百年难得痊愈,这笔债又该怎么算?” 郁垒鬼帝也开口了,对于此役所造成的损失与创伤,身为桃止山一方鬼帝的他无疑是最清楚的。 “谋大业者,何须计较一时之得失?” 嵇康如是言,“当初颠覆彼岸时,你二人身先士卒厥功至伟,酆都大帝为表二位不世之功,特意开千古未有之先河,允许你们在苦厄之途中开设关隘,让本应赴入阴间的亡魂成为你们的一方子民。而今你们先镇彼岸,又降魔神,如此盖世之功,大帝又怎会不加以嘉奖?与之相比,桃止山的损失不过轻如鸿毛。” 嵇康鬼帝言之凿凿,让神荼郁垒不得不信服。 “中央鬼帝之言,如醍醐灌顶,让我二人幡然明悟,我等自会留下魔神一命,将他交由大帝发落。” 郁垒鬼帝思量了片刻,说道,“只是无功不受禄,中央鬼帝远道而来,想来不仅仅只是当一个利弊权衡的说客,不知还有何事相求?” “本帝无利不起早,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嵇康鬼帝说道,“此次颠覆彼岸之战局,属二位厥功至伟,然本帝未立寸功,一度为酆都大帝所忽视,迫切需要一番伟业,以换得大帝的再度器重,还希望二位能成人之美。” 神荼郁垒存世数千载,立即明白了嵇康的用意,随即说道,“以中央鬼帝的意思,莫不成也是想在此战之中分上一杯羹?” 嵇康鬼帝点了点头,“本帝不才,斗胆夺人之美借花献佛。” “无妨,中央鬼帝此番良言实乃万利之道,待我等将魔神献予大帝之后,自会为你记上此番功劳。” 神荼鬼帝齐齐开口道,对嵇康的这一要求欣然应允。 “非也,非也,本帝之所求,并非限于此。” 然而,嵇康鬼帝摇了摇头,“依本帝之意,还是且将魔神交付于我,由我将魔神押送至酆都城,献予大帝为好。” “中央鬼帝,你的贪心未免太大了点。” 神荼郁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是说道。 然嵇康摇头依旧,“本帝这么做,也是为了二位着想。” “经此一战,桃止山已遭受重创,你们二帝的境界也已大跌。而魔神千年之底蕴,远非我等上位神所能预料,若再将他强留于桃止山中,只会徒添变数。故而依本帝之见,还是且将他交予我,由抱犊山将其押送至酆都城中。如此一来,既避免了途中变数,也让我中央鬼帝在大帝面前有一晋升之机。” 说话间,嵇康的无名指从琴弦上划过,一连串高低有序的琴音顿时跌宕而来。 琴音之中,那道樊笼在嵇康的意志间忽然急剧收缩,快速的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合拢而来! 见此,我瞳孔紧缩,可强弩之末的我早已没有了与一尊全盛状态下的上位神一战的资本,却只能任由这樊笼朝着我收拢,将我化作笼中困兽。 对于嵇康的这一提议,神荼郁垒陷入一阵犹豫,脸色也阴晴未定。 可出于对我的忌惮,出于利弊的权衡,他们终究还是答应了嵇康的这一要求。 “中央鬼帝,我等且信你一次,还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本帝之言,即为神谕。” 一语落定后,神荼郁垒朝着我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万千不甘,“魔神,今日且便宜你了!” 话落,二人随即不再多留,他们的身影当即从原地消散,归入了满目疮痍的桃止山中。 经此一战,桃止山已遭受严重创伤,更死伤了无数子民,此时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神荼郁垒前去处理。 “魔神大人,且随我来吧。” 神荼郁垒离开后,嵇康鬼帝开口了,可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肃杀抑或威严,却是多了一分平和一分恭敬。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为她穿上袈裟 “魔神大人,且随我来吧。” 神荼郁垒离开后,嵇康鬼帝开口了,可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肃杀抑或威严,却是多了一分平和一分恭敬。 随着他琴音突变,我立即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席卷全身,裹挟着我卷入了万丈深渊,我的眼前也随即化作了一片黑暗。 过了好一会,这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不见,而我也已不再那满目疮痍的桃止山中,却是置身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此时我正身处一片山水之间。 周围有凉亭水榭错落其间,有兰花青竹盎然生长,有雅舍轩庭星罗密布。 苍茫的高山巍峨耸立,浩汤的瀑布如银河悬空,整片天地空幽宁静,唯有声声清脆的鸟鸣点缀空灵。 而此时的我正置身于一座水潭间的凉亭之中,那道如银河般的瀑布就在我的近前垂落,朦胧的水雾缭绕眼前,一道七色的彩虹悬于当空。 水潭的周围落英缤纷,各种迷人的蜂蝶穿梭其中,整个场内一片鸟语花香。 眼前种种,让我几度怀疑自己是否已重归人间。 可我极目远眺,如此人间仙境仅限于此间一隅,远处的群山却依旧阴气森森尸水纵横,槐木尸花错落山野间。 此地非他处,正是中央鬼帝所在的地界——抱犊山。 与此同时,我赫然发现原本禁锢于我周身的樊笼,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而我已然恢复自由身。 我回头朝嵇康望去,却见嵇康正落座凉亭内,阵阵悦耳琴音从古筝之中响彻而起,与周围的鸟语虫鸣交相应和。 “魔神,你现在已安全了。但阴间权力之争,非你一介半神所能参与其中。以后像这种挑战上位神的蠢事,就不要再做了。” 这时候,嵇康开口了,先前与东方鬼帝说话的威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平和与善意。 嵇康的这一突然转变,让我有些始料不及。 我随即躬身朝他说道,“谢琴圣提点,只是不知琴圣于我究竟是敌人还是友人?” “你我若未相见,自然是敌人,可现在你已来到抱犊山中,那便是我的友人。” 嵇康如是言,“我能有今日之造化,皆拜彼岸所赐,而你为彼岸丈夫,那么我自然要礼遇有加。” 彼岸对嵇康有知遇之恩,他的这一态度对我而言并不意外。 我随后又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么当初酆都大帝颠覆彼岸时,琴圣您为何又要参与其中?” “只因庙堂权斗尔!” 嵇康抚琴说道,“上位神虽高居山巅,却依旧难免仰人鼻息。彼岸不问阴间事已逾千年,如今的阴间早已为酆都大帝所掌控,我等五方鬼帝更是直属大帝麾下。如今彼岸归来,意图重掌阴间,可阴间已无她一席之地。她的存在对大帝而言是为威胁,故而发动叛乱,意图让阴间大权实至名归。在这两尊至高神的争端中,我等上位神必须做出抉择,否则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针对彼岸的征伐,非我之本愿,却又不得已而为之。只因五方鬼帝同气连枝,我若有敢违逆,势必从上位神的高位跌落,先于彼岸一步身死魂亡。” 和我先前在囹圄庙遇见的司马欣相似,身为一方鬼帝的嵇康也同样在两头下注。 不仅是司马欣,就连身为上位神的嵇康,也对这场酆都大帝与彼岸的权力之争没有十足的把握,无法确定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他们一边效忠于酆都大帝,一边示好于我,成了双面人,只为在这波诡云谲的未来中,为自己争取更多不败的筹码。 对于他们的这一行为,我无法做出过多的指责,毕竟人间与阴间的生存法则截然不同,神明与凡人的处世之道亦有千差万别。 我在乎的,是他接下来会对我如何处置。 “既然如此,那么你打算将我如何发落?”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嵇康问道。 “发落?我区区一上位神,又怎敢发落你魔神大人?” 嵇康一声冷笑,“不过你放心,本帝不会真将你押送至酆都城,但我还是奉劝你即刻返回人间,不要在涉足阴间庙堂事。以你现在的能耐,挑战上位神已是你的极限,若是胆敢与酆都大帝正面抗衡,你必死无疑。我虽然无力相助于彼岸,但相助于你还是信手拈来。” 嵇康此言不无道理,事实上在这一路上,已经有太多的人和我说起这事儿,要我归入人间。 而我本身也无意搅合到这其中来,偏偏彼岸又是我的妻子,茹若初念夕朝的魂魄还留在她的手中,却也让我不得不趟进了这趟浑水,引得各种麻烦接踵而来。 “琴圣大人,您的好意我万分感激,但阴间没有回头路,我既已踏上了这条苦厄之旅,自然得一条路走到黑。” “你要撞南墙那是你的事,但不要连累我。” 说着,嵇康朝着前方的高山一指,“你若要离开,稍后就动用你在迷魂殿的诛仙剑,在我这抱犊山中大闹一场,本帝会假装不敌放任你离去。事后你若是败于酆都大帝之手,可千万莫要将我助你之事抖落出来。” 不得不说,嵇康也是个直爽人,不曾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但他的话,也不得不让我小心掂量。 是啊,挑战神荼郁垒,与他们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这已是我目前实力的极限。 而酆都大帝俨然是远胜于五方鬼帝的至高存在,是三界之中最为强大的几尊神明之一。 我虽年少轻狂,但还没轻狂到自认能以半神之躯挑战一尊至高神的地步。 可彼岸终究已被囚禁,身为她的丈夫,我若就这么离开,无疑有背信弃义之嫌,良心也说不过去。 彼岸若是真死了,且不说我该如何与念冰交代,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也将危在旦夕。 而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也随即涌上心魂。 “琴圣大人,晚辈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答应?” 在万千杂乱的思绪中,我朝嵇康问道。 “哦?但说无妨。” “不知琴圣大人可否帮我在这一路上多多打点,让我前赴酆都城中,与彼岸再见上一面。” “你要前去酆都城再见彼岸?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你可得想清楚了!” 听过了我这话,嵇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微讶异,朝我如是言。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我与她终究夫妻一场。借我道门之妻的那句话,我来了阴间是缘聚,我若重归人间则为缘散,我来找她是缘起,我若不找是缘灭,我去救她是缘生,我救不了是缘尽。我与她的阴间缘分才刚刚开始,又怎能如此匆匆而终?” “哼,好一个缘起缘灭,看来你在佛法上的造诣还真是独到精深!” 嵇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随着他轻拨琴弦,一缕琴音随即从凉亭外发而出,传荡至远方的抱犊山深处。 呜呖呖…… 不消片刻工夫,一名书童模样的半神便踏着云雾而来,抵达了我们近前。 而在这书童的手中,还捧着一袭僧衣袈裟,一串佛珠,以及一份通关文牒。 将这些事物放在桌上后,书童朝嵇康与我恭敬施礼,随即转身离去。 “琴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这僧衣佛珠,有些诧异的朝嵇康问道。 嵇康和煦笑道,“想来你也看到,如今阴间之中,通往酆都城的转生之路已被阻断,你唯有化作佛门高僧,才能畅通无阻。只因佛门弟子皆为地藏王菩萨的门生,五方鬼帝、酆都城,不敢阻拦。” “只是不知魔神大人是否愿意为了自己的阴间之妻,穿上这一袭袈裟?” 对此,我点了点头,“我的道门之妻信奉佛门,我的俗世之妻已归入极乐,我的阴间之妻亦佛法深厚,而我本是半个佛门中人,我在人间的禅寺中亦供有一尊佛身,我在未来也必将登临极乐,而今袈裟着身又有何不可?” 话落,我随即双手合十默念经文,阵阵金色的佛光随即笼罩了周身。 置身桌前的僧衣随即飞临而起着于身间,袈裟笼于外,佛珠垂于项,文牒落手中。 佛光弥漫中,我模样也开始迅速变化,先前的滔滔杀意以及戾气阴气尽消失不见,一轮七彩的光晕随即笼罩身后,圣洁而又祥和。 我本已是半佛身,而今褪去了往日厉色,佛光圣洁有若圣僧,让人难以相信,在不久之前,我还是一个差点毁灭了一方世界的魔。 “真是想不到,曾经叱咤三界的魔神,居然会为了自己遗落红尘的红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缘起缘聚,莫过如此。” 嵇康鬼帝唏嘘不已,“魔神,从现在开始,你便已不再是魔神,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地藏王菩萨座下亲传弟子,你的法号为无缘。” 无缘? 听了这一称谓,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六百八十八章 地藏王的嘱托 法号无缘。 地藏王菩萨座下亲传弟子,与无常无我俨然同为无字辈。 我翻开手中的通关文牒,文牒之上也赫然写着无缘的法号,也记载着这位所谓‘无缘’的圣僧的前世功德。 而这位无缘圣僧的生辰卒年,竟是与我一模一样。 鬼门关、黄泉路、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来自前路各方世界的圣印皆错落其中,也代表着一路广开方便之门,畅通无阻。 我轻抚通关文牒,阵阵金色的佛光随即从文牒的纸页间散发而出,凝聚成一个个金色的梵文,转而又隐入其间。 这股佛力,精深而且淳厚,却又透着一丝微微的魔意。 看着文牒上关于无缘的生辰卒年,又看着嵇康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我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 嵇康所做的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一样。 “琴圣大人,你可否告诉我,这袭袈裟这一法号,究竟是你的自作主张,还是来自他人的授意?” 带着这一疑惑,我朝嵇康鬼帝问道。 “缘不知何起,一往情深而不知所终,是为无缘。缘起缘灭,无缘否?缘之初矣!” 此时的嵇康犹如神棍,他的话语让我倍感莫名,不知其中深意若何。 一番唏嘘后,他朝我点了点头,“如你所料,这一法号这一袈裟这一通关文牒,并非本帝为你而准备,实乃地藏王菩萨亲自为你而留,随后借无我之手放置抱犊山中,等候你的到来。” 地藏王菩萨…… 听了这个字眼,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对于地藏王菩萨,我自是不陌生。 他是三界之中,唯一一个自甘堕落,由极乐净土赴入阴间的菩萨。 只因他看遍人间疾苦,不忍世人于苦难中煎熬,故而誓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于阴间的尽头开辟轮回之地,尽渡六道众生,拯救诸苦。 无常、无我皆为真佛,皆为他座下弟子,我在这两尊真佛的口中,也不止一次听到关于地藏王的传说。 可我今生与地藏王并无交集,也不知他与我前世有何联系。 而他却早在我赴入抱犊山之前,在我与神荼郁垒爆发神明之战之际,让无我法师将这一身行头送入抱犊山中,送到了嵇康的手中,让我不禁倍感莫名。 “琴圣大人,还请详说。” 稍稍思量后,我朝嵇康说道,等着他接下来的回应。 嵇康说道,“其实,我今日救你,不只是承彼岸之情,更是受地藏王菩萨之托。” “在你尚未赴入阴间之前,地藏王就已预言了你的到来,预言了你今日的苦难,特意命我随时出手相助。而‘无缘’这一法号,并非我临时起意,实为地藏王特意相赠。” 听了这话,我豁然明悟。 阴间的权力之争,看起来不仅限于酆都大帝与彼岸之间,置身轮回之地的地藏王菩萨竟然也参与了其中。 嵇康卖的并不是彼岸的面子,而是地藏王的面子。 他也并非两边倒的墙头草,而是在酆都大帝、彼岸以及地藏王三者之间轮流下注。 我与地藏王未曾谋面,可他未卜先知,已早早看出了我的命数,让我心中无不诧异。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安排我与地藏王菩萨见上一面?” 然而,面对我的这一要求,嵇康摇了摇头,“抱歉,地藏王曾有说过,如若有缘,待到眼下诸事平定后,你便可与彼岸一道赴入轮回之地与他会晤;若是无缘,他将会为你的亡魂超度。” 听了这话,我顿时惊掉了下巴。 地藏王好歹是一尊菩萨,莫不成他和嵇康司马欣一样,在这场阴间权斗中,也是如墙头草的两面派? 为此,我不曾再有追问。 阴间的神也好佛也好,在这场权力争斗中,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观望,哪怕地藏王也同样如此,而我身为一个外来客,也无权指责他们的存世之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琴圣大人为我引路,带我前去酆都城,与彼岸相见吧。” 多说无益,我索性搁下了关于地藏王的所有疑问,重新回归了正题。 “这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还希望你切记,从现在起,你的身份是地藏王座下弟子无缘,而非灭世魔神林笙。” “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番简单的言语后,嵇康不曾再有废话,当即带着已伪装成僧人的我离开了此间。 可是,就在我们即将走出抱犊山一方地界之际,阵阵神力忽然在前方激荡而起,阻拦了我们的去路。 神力涌动间,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衣着邋遢,有若沿街乞讨的乞丐。 在现身我近前的刹那,他便已卧躺于一侧槐树旁,从腰间掏出一破旧酒壶,将其中琼浆玉液灌入口中。 乞丐流民,阴间之中我早已司空见惯。 可眼下这个乞丐浑身神力浑厚,与周围的天地浑然天成,其隐在修行与嵇康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看到这个乞丐后,嵇康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抱犊山中,以中央鬼帝为尊,胆敢拦于此间路,让身为一代鬼帝的嵇康面露忌惮者,无疑是另一尊中央鬼帝。 而这一尊中央鬼帝,正是周乞。 关于周乞的来历周乞的身份,人世间记载无多,阴间之中也鲜有提及。 我只知道在传说之中,在阴间的抱犊山中有两尊中央鬼帝,一尊为嵇康,一尊为周乞。 嵇康乃琴圣,一曲广陵散在死前成天下之绝唱,人世间有着太多关于他的传说。 与琴圣嵇康相比,同为中央鬼帝的周乞却显得太过籍籍无名。 历朝历代正史野史中,皆对琴圣广为传颂,却鲜有人提及周乞的平生。 只因他太过平庸太过无声,饶是历代史官知其名想为他著书立传,也无从提笔。 而今他虽未自报姓名,嵇康也未有言语,可从那阵阵浑厚神力中,我还是第一时间判定出了他便是与嵇康共治于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周乞。 一方鬼帝,以乞丐酒徒模样示人,无疑大跌眼界。 “嵇康,此行何往?” 一口浊酒入腹后,周乞打了个酒嗝,朝嵇康如是问道。 “自然是前赴酆都城中。” “此僧乃何人?” “地藏王座下弟子,无缘。” “无缘之辈,无缘之途,此行既无缘,何故缘中求?” “只因众生皆苦尔。” “好一句众生皆苦,然众生未必明悟心中之苦,此僧亦未明悟缘中苦,何以谈及普度众生之苦?佛者,谬矣!” 二者以古言相说,却是对佛门所言的‘缘’有着不同的见解。 二人言语虽不多,但隐约中又充斥着一丝刀光剑影,抑或利弊权衡。 “周乞,你且饮酒于此处,待我将此僧送入酆都城中,便与你抚琴举杯,一醉方休。” 嵇康也不想与周乞鬼帝有多言,留下这句话后,便打算匆匆离去。 然而,嵇康想要走,周乞却再度开口,“嵇康,你此生嗜好无多,一为抚琴,二为饮酒。而今你将琴收于囊,将酒拒于杯盏间,却欲护送此僧前往酆都,看来此僧来历非凡。” 周乞虽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但言语却是格外犀利,直接戳往要害。 听了这话,嵇康深深皱起了眉头。 “有何酒话你且直言,莫要在此指桑骂槐。” 在周乞的这一番拐弯抹角中,嵇康终于有些不耐烦,朝他这么说道。 “无话亦无言,只是想要稍微提点几句。” 说话间,周乞往口中倒入了最后一灌酒,忽然起身朝我看来。 “魔神,你身上佛性虽然深厚,但眼中杀性依浓,如此行于阴间路,极易露出破绽,势必连累我等,还望改之。” 话落,周乞将酒葫芦枕于头前,有若没事人一般安然睡去,阵阵鼾声随即响彻而起。 听了周乞这话,我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周乞虽一副酒醉模样,可他还是一眼之中看出了我的来历,看破了我的身份。 只是看破不说破,却又不忘朝我稍加提点了一句。 对此,我当即意识到了自己伪装的不足,随即又将眼中潜意识的杀意收敛,宛然有若圣僧状。 而嵇康原本难看到极致的脸色,此时也出现了一丝好转。 他随即拱手朝向了正醉卧的周乞,“多谢提点,今日老哥哥欠你一份人情,日后我若能前程似锦,定不会忘记你我这千年来的同仁之情。” “同仁之情?不必了,听说奈何桥旁三生石外,孟婆最近又酿了一坛美酒,你若是真有心,且帮我取来,我所求无多,只需一瓢饮。” 周乞半梦半醒,朝着嵇康挥了挥手,如是言。 嵇康点了点头,“老哥哥此话,我自会记在心中,老哥哥还且此地休憩,我且去去就来。” 话落,嵇康也不再理会这个酒鬼周乞,当即带着我起身离去。 而我回头看了一眼周乞鬼帝,却见原本醉睡过去的他,不知为何又突然醒了过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 第六百八十九章 酆都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九十章 平都山 从各判官口中得知自己即将遭受的罪罚之后,众多亡魂无不发出恐惧的哀嚎。 “不不不,判官大人,我对您的判决不服!我生前广修福报,凭什么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就让我下刀山地狱,凭什么一碗饭没吃完,又要我入十二层舂臼地狱?我不服,我要上诉!” 这时,一个亡魂在得知了自己的判决后,当即勃然大怒,朝着判官歇斯底里的吼道。 对于受刑者的抗议,判官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却是不曾有丝毫的动怒,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 随后,判官打开了本已合上的判决书,又提笔在其中写了几段文字,“目无尊者,行诡辩之言,当再入十三层血池地狱,受放血抽髓之罚。”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无故诽谤,挑拨离间,宜再入第一层拔舌地狱,受绞舌碎齿之刑。” “……” 判官的判决,容不得质疑与否定,判官的威严,也同样容不得凡人冒犯。 这一亡魂每提出一句异议,判官便在他的判决书上多记一道罪名。 这个亡魂的脸色随即化作苍白,在判官如死水的眼神中,终究没敢再多言,只能在无故又新添了多番罪名后,灰头土脸选择离去。 这样的判决还在继续,而我们在匆匆一眼之后,也随即选择了离开。 “圣僧,求求您佛门慈悲渡世人,我的判决已经落定,判官要我在十八层地狱中各受万千罪罚。还望您怜悯众生,替我与判官说说情,免除我的一方苦难!” 我刚准备走,一个亡魂却突然跑到了我近前,扑通一声在我脚前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着头。 这个亡魂是个善察言观色的家伙,从各路判官对我的态度,一眼认准了我是大人物,竟是将我当做了他的救命稻草。 若是以往,这种但色我甚至都不会正眼瞧一眼,可此时我终究不是魔,还披着一身佛的袈裟。 “阿弥陀佛,贫僧如今泥菩萨过河,渡不了己,亦渡不了人,万千业报皆是造化使然,还望施主此行珍重,来生再修善报。” 我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如是言,拒绝了这只蝼蚁的恳请。 “哼,生前不修善果,死后临阵求佛,凡人之荒谬,无外如是。” 对此,一旁的嵇康鬼帝也极为鄙夷的朝着亡魂啐了一口,流露出满脸不屑。 随着嵇康鬼帝出口,负责看守公堂的阴兵立即闻讯赶了过来,将这个相求的亡魂当场拖走。 “此二位乃酆都城之贵宾,若再有人胆敢擅自叨扰,将再添十倍罪罚。” 统领阴兵的半神如是言,朝着那些仍然意图向我求援的亡魂发出了警告。 随后,阴兵统领走上前,向我二人表达了由衷的歉意,随后恭送我们离开了公堂,赴入了酆都城内部。 酆都城,东西南北两端纵横五千里,是为阴间之中最大的一方世界,甚至比人间九州还要广袤无垠。 据嵇康鬼帝介绍,酆都城一方世界如今为酆都大帝所有,一方世界中又共有一百零八座小世界,分封于一百零八尊为大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准神。 除了一百零八尊神明外,更有半神三千,判官十万,阴兵千万,更有上位神数名,是为阴间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 而在酆都城的正中央,有一座巍峨山岳连绵千里,高达万仞,名为平都山,是为如今封禁彼岸之地,也是我们此行要前去的地方。 行于酆都城的天地间,一眼看去,一座座巍峨的鬼楼随处可见,一座座燃烧着熊熊鬼火的高塔巍然耸立。 可在这一恢弘蓬勃的世界之中,一道道犹如刀劈斧削般的裂纹,错落纵横。 这些绽裂于地面的裂纹宽达数十里,连绵上千里,燃烧着至今不曾熄灭的冥火。 满眼尽是火光冲天,满眼皆是断壁残垣,这一道道犹如峡谷一般的深长裂纹,将整个酆都城割裂得七零八落。 而在那些不曾熄灭的冥火之中,我还察觉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臭婆娘的气息。 彼岸与酆都大帝之战,爆发于酆都城中。 酆都大帝虽然最终成了胜利者,但从这一战后残痕来看,酆都大帝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来自彼岸的怒火,给这座中央世界造成了无法修复的重创。 “无缘,你所看到的这些累累伤痕,都是来自彼岸的杰作,至高神之怒,即便是我等鬼帝,也为之胆颤触目惊心呐!” 嵇康鬼帝指着那远方纵横交错的世界裂纹,不禁唏嘘不已,眼神里也流露后怕。 彼岸究竟有多强,我并不知道,但她显然有着灭世的力量。 阴间之中充满了太多关于她的传说,与酆都大帝一战,更是众说纷纭,所流出的版本也颇为繁多。 “琴圣大人,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这一战之后,阴间神明之中,首鼠两端之徒会如此之多了。” “哦?还请高见。” “此次阴间庙堂之战,酆都城集结了五方鬼帝,外加六方世界的力量共同对付于彼岸。酆都大帝虽然最终以多胜少,但他是惨胜,甚至可以说是两败俱伤。这一战的结果落入了众人的眼里,让阴间众神明看到了彼岸的强大,也看到了酆都大帝的虚弱。正因为如此,包括您在内的诸多神明,都对我以礼相待百般讨好。只因你们并不确定,彼岸是否还有卷土重来之时。” 就着眼前所见种种,我随即道出了自己的分析。 而嵇康鬼帝只是笑了笑,对于我的论断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琴圣大人,我且问问你,当初我妻子与酆都大帝一战时,调动的是为阴间哪一方世界?” 对此,嵇康摇了摇头,“彼岸的一方世界本为酆都城,可她在岁月中沉睡千年,酆都城也因此易主,归为大帝所有。在与大帝一战中,她并没有动用任何一方世界的力量,仅凭至高神之躯。” “如此说来,我的判断并没有错。我妻子的底蕴,要胜于酆都大帝太多太多。” 话落,我不曾再有多言,随即与嵇康再度前行,跨过了前方那一道道世界裂痕,径直朝着平都山的方向走去。 我和嵇康走得很快,千里路程不过须臾间便以置身身后,而平都山也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平都山上下浓烟滚滚阴气森森,赤色的地狱熔浆顺着山巅的火山口不断喷发而出,在山体的沟壑间延伸出一条条赤色长河崩腾而下。 整个平都山也因此热浪逼人,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极度扭曲。 而在平都山的山中,有一座接着一座巍峨千里的神像矗立期间。 这些神像星罗密布于山中,以那火山口所在的山巅为中心,竟是化作了一道巨大的神阵,源源不断的神力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光,从各神像中汹涌而出。 神光汹涌,凝聚成一道道鬼影倾入山巅的火山口之中,而火山口内部也随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神鸟啼鸣,似乎里边镇压着一个不可一世的存在。 “走吧,你的缘中人就在火海之中等着你。” 嵇康鬼帝朝我提醒了一声,随后一脚踏入了熔浆横流热浪翻滚的平都山中。 我紧接着前来,心情五味陈杂。 是啊,走过了这么多的世界,历经了如此多的坎坷,如今我与彼岸终于只有一山之隔,我也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 可见到她之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救她?我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 不救?以彼岸的脾气我定将不得安生。 莫不成当真如嵇康所说,只是为了前来诵经念佛,为她超度罪孽? 如此一幕,又未免太过荒诞。 带着这一复杂的心情,我们沿着山间的山路拾阶而上,好一会终于登上万仞山巅,来到了那道火山口的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火山口方圆足足五十里,大量的气泡伴随着岩浆不断从底部喷涌而出,空气也因此灼热无比,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硫磺气息,化作了一片巨大的熔岩湖。 阵阵阴风裹挟着热浪呼啸而出,在滚滚的熔浆中泛起一道道涟漪,这些涟漪从火山口的东侧一直绵延到西侧,最终化作了一个个高达百米的浪头,漫过了火山口倾泻于平都山下方的大地。 “嵇康鬼帝,你不在抱犊山中饮酒抚琴,为何突然现身平都山中?” 就在我们来到火山口之际,两个声音却忽然从旁边响起。 只见前方热浪激荡,两道人影随即浮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两道身影在热浪中逐渐变得清晰,让我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只见二人分居于火山口两侧,左边之人身穿一袭黑白相见的道袍,手持三尺玉如意,他的面容瘦削颧骨高隆,长须与簪发尽白,眼神深邃而又明亮。 右侧之人身着一袭土布衣,长发未经打理杂乱地垂于双肩,和先前所见的周乞一样,他的手中也同样持着一酒壶,时不时往口中灌入两口,浓浓的酒香透过热浪传遍整个山巅。 二人的模样看似平平无奇,可阵阵浑厚的神力却不断从他们身上激荡而出,却是与身为中央鬼帝的嵇康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个突然到来的人,显然也是上位神。 “今日本帝未事先通禀便擅自赴入平都山中,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北方鬼帝见谅。” 对此,嵇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和煦的笑容,当即拱手回应道。 北方鬼帝?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疑惑。 北方鬼帝不应是身在罗酆山中吗,为何也来到了酆都城,来到了这平都山中? 第六百九十一章 北方鬼帝 这两尊北方鬼帝的出现,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身着黑白道袍手持玉如意仙风道骨的老者,必然就是鬼帝之一的张衡了。 张衡,乃两千年前人间圣人,他精通风水,又将奇门遁甲之术于人间发扬光大。 在两千年前,他曾通过钻研风水命理,结合奇门遁甲,创造出能提前感应天地异象的浑天仪,让黎明百姓在天灾地震之中多次幸免于难。 张衡于人间功德无量,即便是如今,人间各地亦供奉有他的神像,史书上亦对他不吝笔墨。 世人铭记他的功德,尊其为木圣,是为圣人。 阴间众神久仰他的风采,在他死后步入阴间的当天,诸路神明便齐聚鬼门关外,恭候他的光临。 最终,张衡在阴间位列仙班,坐拥罗酆山,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上位神。 与木圣张衡共治罗酆山的,还有北方鬼帝杨云,也就是他身旁的邋遢汉子。 杨云具体生于哪个朝代我已不得而知了,他的一生别无他好,唯独好酒,亦擅长酿酒。 无论行到何处,他都酒壶随身,酒香弥漫,活脱脱一酒鬼。 因此生品酒无数酿酒无数,后世诸多佳酿,十之有九尽出杨云之手,故而后世尊称他为酒仙。 可与此同时,他才思敏捷,高瞻远瞩,是为一富甲天下的人物。 偏偏他又对身外之物无动于衷,潜心修道的同时又乐善好施,为一方百姓所爱戴。 他本身躯羸弱,却久病成医,钻研出独门医学药理之术,不仅治好了自己嗜酒落下的顽疾,更是以神医妙手悬壶济世,让无数垂死者秽土重生。 世人感激他悬壶救世之恩德,亦尊称他为医仙。 诸多功德在身,杨云在故亡后也因此位列仙班,与张衡共治罗酆山,成为一方鬼帝。 而今,这两个在人间久负盛名者,却是出现在了平都山中,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中央鬼帝,你我皆为上位神,共事于酆都大帝麾下,何须如此见外?” 这时,张衡开口了,朝嵇康如是言,“只是庙堂之争平定后,我二人闲来无事,便自行请缨赴入这平都山中,看守彼岸之囚笼,以防范任何突发之变数。我二帝之决策未曾与他人相说,稍有冒昧还望莫怪。” 张衡的话语和煦而且儒雅,而同为北方鬼帝的杨云闷了一口酒,却是不自觉朝我看了一眼,“中央鬼帝,你今日带着一尊半佛前来平都山,不知是何用意?” “此尊半佛,乃地藏王亲传弟子无缘,赴入此山间,只因受轮回之地之命,为彼岸超度此生罪孽。” 此番谎言,嵇康早已娴熟,儒雅随和如此说道。 “地藏王亲传弟子?” 听了这话,杨云打了一个酒嗝,“地藏王亲传弟子,皆为无字辈,在本帝印象中,无字辈弟子并无多,但每一个皆为真佛。然眼前这位无缘圣僧,为何只是半佛境?” “阿弥陀佛,贫僧于人间修行,尚未悟道而一朝崩殂,虽是半佛之境,然已修得佛法无量身。此次赴入阴间,尚未走完苦厄路,便受师尊之命前来此山中,亦为修行。” 对于杨云的疑惑,我强撑起一脸的和煦,朝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想来定是如此。” 杨云浊酒下喉,微微点了点头,可阵阵的阴气却在此时从他的身上汹涌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和嵇康都没有反应过来,浓浓的阴气伴随着酒香便已缭绕周身。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可处于半佛状态下的我,根本无力抵抗杨云鬼帝的这一阴气侵袭。 一时间,来自他的阴气侵入了我的灵魂,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杨云和张衡的脸色,在瞬间大变,来自他的阴气也开始迅速的从我体内抽回。 这一瞬间,整个场内陷入了如死一般的沉寂。 张衡与杨云朝着我二人死死凝视而来,而我也立即大感不妙,当即将手探于袖中苍生杵上,而嵇康鬼帝的脸也狠狠一抽,也同样将手放在了琴间。 岩浆翻腾,热浪滚滚,可场内的气氛却是骤降到了冰点,一场属于上位神之间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轮回之地能派人前来平都山,便是表明了地藏王对此次阴间权力之争的态度,这对我等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半刻钟,最终由张衡鬼帝打破了死寂。 他朝着杨云做出一个手势,示意他将手中酒壶放下,原本紧张肃杀的氛围随之迎刃而解。 “嵇康,我听说当年那尊传说中的魔神已转世重生现身阴间,以一剑斩裂桃止山,不知此番传言是否为真?” 杨云泯了一口酒,忽然话题一转朝嵇康鬼帝如此问道。 嵇康点了点头,“当然为真,而今魔神已为我所擒,目前已镇压抱犊山中,待到审判之日到来,我便会将其遣送酆都城,交由大帝发落。” “哦,是吗?” 说话间,杨云又朝我看了一眼,“魔神乃三界之公敌,即便转世重生,亦非凡人。他毁桃止山一方世界后,神荼郁垒竟会放弃围堵,任由这一天大之功落入你手,可真是匪夷所思。” “神荼郁垒可并非吝啬之人,杨云鬼帝又何须揣测他人大度之心?” 嵇康保留着先前的平和笑容,朝杨云如是言。 对此,杨云留下一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不再多言,一口浊酒泯去万愁。 杨云鬼帝已无言语,一旁的张衡扫了我一眼,随后也将目光专注在了嵇康鬼帝的身上。 “嵇康,你我于阴间已共事两千载,而今本帝心有囹圄,不知你可否慷慨相言,以解我心中疑惑?” 对此,嵇康鬼帝点了点头,“皆为上位神,共事酆都城外,张子又何须见外?” 张衡思量片刻,问道,“琴圣,你虽深入简出,但对阴间诸事皆看得通透。你且说,如若彼岸卷土重来,酆都大帝是否还有能力再镇压住她?”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张衡杨云的用意。 他们虽然毛遂自荐镇守于平都山,但身为马前卒的他们,对于未来也同样充满了担忧,对于酆都大帝与彼岸的权力之争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衡杨云是为北方鬼帝,是为上位神,在刚才的那番探查之中,他们显然已经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即便没有察觉出我的真实身份,但至少已料定我并非地藏王座下弟子。 可太多的利益权衡,却让他们不曾将此明言相说。 “依本帝愚见,狡兔有三窟,凡事还是要留有一丝余地方可。” 对于张衡的疑惑,嵇康随即如是言。 听了他的这番话,张衡和杨云对视了一眼,随即流露出一丝犹豫一丝踟蹰。 可在权衡再三后,张衡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且多谢琴圣提点。” “我二人于平都山已驻守多日,却已将罗酆山中诸多政务怠慢。不知嵇康鬼帝可否暂替我二人看守平都山中,一个时辰之后,我等必将回返。” 一旁的杨云也立即明悟了其中的厉害关系,随即对嵇康如是说道。 对此,嵇康当即拱手躬身,施以重礼,“二位鬼帝还请离去,平都山中诸事,且交由本帝处置。” 一语落定,张衡杨云对视了一眼,随后又意味深长朝我看了一眼,不曾再有多言。 随着一阵身影虚晃,他们二人的身影逐渐虚无,最终消散在了我的近前。 眼下的这一切,对我而言已是不陌生。 彼岸与酆都大帝之战,是为阴间权力之争,但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众多神明所充当的角色多为旁观者,即便是一方鬼帝也同样如此。 他们虽相助于酆都大帝,但也对彼岸有着深深的忌惮。 而今阴间之中多方世界诸多神明对这一变局皆未表态,一切局面皆为未知。 就在刚才,我恨确信杨云鬼帝已察觉出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便是那尊从人间降临阴间的魔神。 可他并没有将这一伪装拆穿,只因他和嵇康一样,也对未来的局势充满了顾虑。 哪怕彼岸已经被镇压,哪怕酆都大帝已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但他们还是在害怕着任何变数的出现。 正因为如此,他们还是愿意卖我这一人情,愿意自行离去,给我和彼岸一个独立的空间。 张衡杨云离开了,而嵇康朝着火山口的方向恭敬施以一礼,也随即黯淡的身形,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一时间,整个平都山的山巅,在这偌大的火山口旁,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双手合十,闭目入禅,随即念起了经文,阵阵梵音伴随着佛光笼罩我的周围,也笼罩了前方熔浆喷薄的火山口。 嘀呖呖!!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凤鸣忽然自火山底部响彻而起。 整个大地开始陷入剧烈的震荡,大量的岩浆从中飞溅而出。 一道高达千米的洪峰从岩浆弥漫的火山口中突兀兴起,紧接着轰然破裂。 而在熔浆四溅的刹那,一头身形庞大的凤凰冲天而出,凤鸣九天! 彼岸…… 第六百九十二章 我该如何救你,我的妻子 嘀呖呖!! 一声嘹亮而又异常躁动的凤鸣从岩浆内部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一座千米洪峰从熔浆之中应运而生,紧接着轰然破裂,一头身形庞大的凤凰当即冲天而起!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凤凰通体由冥火所化,头顶生着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千米之长,由烈焰所化的尾羽在长空中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残痕,无尽的冥火在她的身上缭绕不息,模样优雅而又尊贵。 随着她腾空的刹那,大量的冥火伴随着地狱熔浆从她的身上纷落,整个平都山的上空也因此下起了阵阵火雨,浑厚的帝王之气也从她的身上爆发而出,侵袭四方。 这头从火山口中浴火而生的凤凰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阴间之妻——彼岸! 彼岸化作凤凰冲天而起,可临至半空却陡然停下,发出一声凄厉啼鸣。 只见在她凌空而起的刹那,八根粗长的锁链也随着她从熔浆之中探出,在长空之中绷紧拉直,牢牢将她束缚在了千米长空。 这八根锁链,一端起于火山深处,一端刺破了她的血肉扎穿了她的骨骼,将她牢牢束缚。 彼岸欲化凤翱翔九天,可八根锁链却将她死死拉拽,她的双翼撩起阵阵阴火不断煽动,却始终无法挣脱锁链分毫。 与此同时,错落山间的万千神像也爆发神光,大量的光华在长空凝聚,最终化作一股黑色的浩瀚天光倾泻而下,降临于她的身躯。 嘀呖呖!…… 在这道天光的降罚下,凤凰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随后在长空轰然落下,重重砸落于火山口中,引得大量岩浆飞溅。 可她扑打着双翼,终究还是重新从熔浆中腾空而起。 可她已不敢再翱翔九天,却是拍动双翼悬停于百米上空,一双冥火萦绕的双目凝视着我。 而我闭目诵经佛珠微拨,袅袅的梵音不断自口中响起,注视着她注视着我的眼神。 过去在人间,彼岸不止一次让我随她赴入阴间,要我与她在阴间白头偕老。 可我并不爱她,我不止一次的欺骗着她,不止一次编造各种各样的谎言。 如今,我终于如约前来,可我已成为佛前僧,她已沦为阶下囚。 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你来了?” 凤鸣九天,彼岸看着我,那抹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滚滚热浪侵袭我身。 声音里流露着一丝喜悦,一丝怨恨,一丝担忧,一丝虚弱。 “缘起于人间,缘聚于阴间,缘逢于此间,我来了。” 我朝彼岸点了点头,心中一分激动,一分焦急,一分怅惘,一分无奈。 我打量着她周身,却见那八道锁链尽没入她的灵魂,通体神力激荡。 而由平都山万千神像所化的神阵亦镇压于她周身,其中神力,更是远非上位神所能及。 这八道锁链,以及这座神阵,似乎并非由上位神所化,更像是酆都大帝亲自施加。 对此,我不觉眉头深皱。 以我目前的力量,想要破解上位神之力已是极为牵强,若是对上至高神,显然无计可施。 “告诉我,我该如何救你?” 在过去的那段人间岁月里,彼岸先是对我逼婚,又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又动不动将我勾魂到十八层地狱。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她早死早超生。 可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看着她如今大权旁落,被囚锁平都山中,终日受熔岩侵蚀之苦,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抽搐,忍不住一分不忍。 对于我的问话,彼岸无言,她在岩浆飞溅间扇动双翼,洋溢着冥火的双眼始终凝视着我,而在她的眼神中,幽怨渐浓。 “你为何剃度为僧?” “唯有如此,我才能避开苦厄之旅的所有眼睛,才能安然赴入酆都城,赴入平都山中再见于你。” “所以,你还是选择了步入佛门?” “我没明白你的言外之意。” 我微微蹙眉,不曾明白彼岸为何如此执着于我的此番伪装。 双翼扇动,引得冥火撩撩,伴随着锁链的刺耳撞击声,彼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中。 “数千年前,你我初见时,你就像现在这样,一袭袈裟一串佛珠,你说你是佛门人,只言我是有缘人,意图度化我于红尘苦难中。可你夺了我的芳心,却不曾许我归处,留我一人在阴间长留,消失不见踪迹。” “你说,你的法号为无缘。” 无缘…… 听着这一称谓,我的身躯猛地一颤。 无缘这一法号,不过是我的一个伪装,是为地藏王菩萨所许。 而今,却从彼岸的口中说出,并且是我在数千年前,在与彼岸初见时的称谓,这让我不禁万分震惊。 前世之中,我的名字叫林笙,今生亦如此。 今生之时,我用来伪装的佛门法号为无缘,可经彼岸之口,无缘这一法号,竟然也同样映示于我前世。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天注定,抑或某种不为人知的巧合机缘? 一时间,我的心里陷入万分杂乱。 过了好一会,我方才甩去了心中所有杂乱,逐渐恢复先前的心平气和。 “彼岸,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阴间与你相见,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于前世旧账?” 我只将彼岸的怨恨当成无理取闹,甩了甩头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说道,“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救你?待你逃出生天,再与我慢慢捋清前世今生欠下的债也不迟。” “救我?镇压我的是阴长生,是为阴间至高神,你的半神神格尚且是我所赐,纵然你拥有前世底蕴,也无法与一尊至高神相抗衡,你又如何救我?” 彼岸摇了摇头,虚弱而又无奈地看我一眼,“回人间吧,阴间已非你应许之地。你佛法深厚,不期多日便能参禅悟道登临极乐。到时候,你便可与念冰于净土重聚,与她常伴青灯古佛下,将我遗忘于红尘……” 若是以往,彼岸此言对我来说简直是如获大赦,我定然会毫不犹豫选择答应,然后马不停蹄返回阳世,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恶魔一般的女人遗忘。 可我终究已不再是凡人,对于自己过往前生也有了诸多了解。 彼岸虽然大部分时候给我的感觉都霸道不讲道理,可我犹记得她洞房花烛夜时对我的真情流露,犹记得我遭受众敌来犯时她的誓死相护,犹记得她对我的千年执念。 我不知道自己在过去辜负了她多少次,但今生已无法再辜负于她了。 毕竟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念冰的肉身,更手握茹若初与念夕朝的亡魂。 她不能死,于情于理与他,她都必须活着。 “我该如何救你?” 带着真心与私心,我朝彼岸再度问道。 彼岸是至高神,哪怕她已沦为囚徒,她依旧是至高神。 对于我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晓。 “林笙,我的好丈夫,你早已半步成神,可你还是和在人间一样,还是如此不善伪装。” 彼岸的声音里流露一丝嘲弄,“你说你想救我,可你真正在意的人却并不是我,你在乎的是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你是害怕在我死后,他们的魂魄将杳无音讯。你爱的终究是茹若初和念冰,我在你的心中,依然和过往一样,无足轻重。”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狠狠一抽。 彼岸,我到现在都不知如何处置与彼岸的感情。 她对我爱如潮水,让我不知所措,可我并不爱她。 我感激她对我的千年执念,我愧疚她对我的拼死相护,我害怕她对我的如影随形。 我对她的感情万分复杂,可即便拜堂成亲,即便洞房花烛夜,我都很明确自己并不爱她,只因她强加给我的爱,并非我所愿。 彼岸是为至高神,她有着能看透世人心思的能耐。 如她所言,我此行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拿回若初与念老爷子的魂魄。 可出于一个丈夫的本分,出于对一段姻缘的信念,我还是自始至终将她当成了我的妻子,当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并非我所愿。 “我该如何救你,我的妻子。” 这一次,我第三次向彼岸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彼岸听罢,陷入沉默,化身凤凰真身的她凝视着我,眼神逐渐凝滞。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该如何救你,我的妻子。” “妻子……呵,妻子!多少年了,我走过了多少沧海桑田,我自己都已经忘记,我以为此生已是奢望,可今天你还是心甘情愿地称呼我一声妻子,哈哈,哈哈哈……” 彼岸喜极而泣,冥火化作泪水从她眼中落下,化身凤凰的她展翅欲翱翔九天,却遭到了锁链的禁锢遭到了神阵的镇压,却是再度垂落于我近前。 “多少年了,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 “林笙,我迷失在岁月长河里的丈夫,既然你已认定我为你的妻子,那么你可否在阴间再光明正大地娶我一次?可不可以在我行刑当天,身着红装前来平都山迎娶我?” 娶她?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顿时一愣。 我在人间不是已经娶了她一次了吗,为何还要我再阴间再娶她一次? 第六百九十三章 彼岸的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九十四章 阎罗殿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高塔高达三千丈,直入上空阴森森的云霄,整个高塔通体皆被层层黑色阴气所笼罩。 而这座高塔共分为十八层,每一层的房檐上皆镂刻有各种魑魅魍魉的虚影,一个个由阴火所化的诡魅盘踞于高塔上下,俯视着前来的芸芸众生。 而在高塔的大门牌匾上,还写着五个苍劲大字:十八层地狱。 人间之中,关于十八层地狱的传说众说纷纭,可世间并无人知晓它的真实模样。 而今亲眼目睹,所谓的十八层地狱,竟然就是一座十八层高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朝着前方看了一眼,随后便大步朝着这座地狱高塔走去。 在步入高塔的大门后,一片广袤的大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地狱内部的世界,比外边所看到的要大了太多,甚至与酆都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眼看去,十座巍峨庄严的大殿随即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这十座大殿为浑浊的黑雾所笼罩,一个个巨大的恶灵虚影在其中时隐时现,凝视着赴入地狱的诸多亡魂。 这十座大殿正是赫赫有名的阎王殿,十殿阎王分别镇守于其中。 十殿阎王中,一殿乃秦广王。 秦广王专司亡魂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功过两半者,送交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男。恶多善少者,押赴殿右高台,名曰孽镜台,令之一望,照见在世之心好坏,随即批解第二殿,发狱受苦。 二殿为楚江王,但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将交由楚江王审判,由楚江王定夺其地狱刑期。 三殿为宋帝王,专治阳世忤逆尊长,教唆兴讼者。 四殿为仵官王,专治凡世人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 五殿为阎罗王,不敬鬼神、枉顾因果报应、许善愿而行恶端、欺善怕恶、计较名利、栽赃嫁祸、逼良为娼、损人利己、见死不救、忘恩负义、残害忠良等罪徒,都将交由阎罗王处置判刑。 而阎罗王是为十殿阎王之首,是十八层地狱的真正主宰者,同时也是阴间之中为数不多的一尊至高神,又被世人敬称为阎王爷。 六殿为卞城王,专治忤逆不孝者。 七殿泰山王,专治盗窃、诬告、敲诈、谋财害命者。 八殿都市王,专治抛妻弃子、以下犯上者。 九殿平等王,枉顾生命,残杀飞禽走兽者,皆交由平等王发落。 十殿转轮王,亡魂于十八层地狱受尽罪罚后,将被遣送十殿之中,由转轮王根据其此生罪孽深重,决定其六道轮回投胎之属。虽在十八层地狱中,却与轮回之地的地藏王是为同僚。 十八层地狱很大,可其中的阴兵判官却很多,在地狱中受尽苦难的罪徒也更多。 以至于即便刚刚步入地狱中,我依旧能听到来自远方和上方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阴间之中弱肉强食,并没有平民百姓的容身之地,走完苦厄之旅转世投胎是绝大部分亡魂的唯一选择。 可步入此间地狱中,听着那连绵的惨叫声,无数鬼灵皆被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 对此,驻守此间的阴兵司空见惯。 负责引渡亡魂的判官拿出了简薄,根据亡魂生前犯下的罪行,依次将其引渡至相对应的阎王殿中。 阎王殿会根据这些亡魂罪孽的轻重,判决他们在地狱中受罚的年限,待到服刑期满,再交由十殿转轮王,决定其下一世投胎是人是鬼是禽是兽,最后再遣送轮回之地。 此间之中,众判官正忙碌地审核着亡魂们的身份罪名。 而此时的我身着袈裟手持念珠,浑身佛光弥漫,无疑也第一时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名判官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儿,朝我走了过来。 判官朝我恭敬说道,“这位圣僧,不知可否将通关文牒交由小吏过目?” 我点了点头,随即将通关文牒交由了他的手中。 “原来是地藏王菩萨亲传弟子,失敬失敬!” 看了我的通关文牒后,判官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讶异,随即又对我说道,“圣僧,还请您在此地小候片刻,我这便前去向阎罗王通报。” 话落,判官拿起了我的通关文牒,匆匆朝着前方走去,最终消失在了前方的黑色阴气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颇为诧异。 要知道,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可这个判官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前来一般,主动为我前去禀报。 对此,我倍感莫名,可没多久,这位判官又匆匆赶了回来。 他恭敬地将通关文牒交还了我的手中,“圣僧,还请随小吏前行,阎罗王欲召见于您。” 阎罗王要见我? 听了这话,我一阵愕然,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还是点了点头,跟着这名小吏一路同行。 受阎罗王之召见…… 换做以前,这是我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儿,即便是现在,也让我的心里颇为紧张。 毕竟阎罗王之威名如雷贯耳,同时又是阴间三大至高神之一,他的召见,出乎我的意料。 十座阎王殿,虽然看似近在眼前,可实则远居百里,每一座阎王殿也都有着数十里之隔。 可因为这十殿太过巍峨恢弘,所以又给了人一种近在咫尺的认知偏差。 在判官的带领下,我不多时便来到了阎罗殿前,这儿便是阎罗王的府邸所在地了。 阎罗王虽然掌控十八层地狱大权,但他并不会亲自判决赴入殿中的亡魂刑期。 而这一繁琐之事,也同样是交由了殿中判官处置。 “赵河山,逼良为娼,残害妇人,当入九层油锅地狱,受刑三十年;畏罪自尽,残害己身,当入十四层枉死地狱,受刑二十七年;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当入十八层刀锯地狱,受刑七年,共计刑期六十四载!刑满可入第十殿,定夺六道轮回之属。” 判官大声宣读出了一名亡魂的罪罚判决。 听了这话后,这个亡魂顿时吓得满脸苍白,腿一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可判官对他没有多理会,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一旁的阴兵随即上前,将其从阎王殿的后方架出,在一阵恐惧的惨叫声中送去了地狱之中。 如此一幕,还在不断继续,可我只是一个过客,眼前的一切对我而言不过走马观花。 饶有兴趣的审视了一眼公堂之中后,我随即与判官继续前行,绕过了公堂前去了殿中深处,一堵恢弘的大门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圣僧请,阎罗王便在殿中等您。” 这时,判官停了下来,朝着大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恭敬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随即往前走出了一步。 随着我一脚迈出,紧闭的大门却是无声打开,阵阵缭绕的阴气笼罩了我全身,却是让我的身躯悬浮在了半空,随后载着我进入了殿中。 阎罗殿内,一片漆黑,让我看不清里边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阵阵恶灵的低语声不断从我耳旁响起,像是哭泣,像是欢笑,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这片黑暗的深处,一个个闪烁着冥火的鬼灵虚影时隐时现,他们朝着同样置身黑暗中的我看了过来,一个个恭敬地朝着前方伸出了一只手,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 阴气载着我继续朝着前方驰行,阵阵阴风不断从我身后呼啸而来。 冥火闪烁间,我隐约看见脚下有着一道蜿蜒的台阶,一直延伸向阎罗殿的上方。 我沿着台阶不断前行,过了好一会,一片偌大的大厅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此时我所前来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宫殿,一道道虚无的鬼灵在大厅的上空来回游弋,而在宫殿的四周,还有着十八个高大的拱门,拱门之中一片黑暗。 借着昏暗的光芒,我看到在这拱门之中,还立着十八具人的骸骨。 这十八具骸骨,每一具都高达十米左右,他们的骨骼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他们手中也持着一柄巨大的玉化骨剑,安静地矗立于拱门之中。 像是战死的神明,又像是阎罗殿内部的亲卫。 如此情景,看得我咋舌不已。 阎罗殿主殿的布局,赫然与封魂塔中陆消川的一模一样! 或者说,陆消川本心向阴间,所以才特意沿用了阎罗殿的布局,在封魂塔中布置了自己的宫殿,就像囹圄庙中心向龙帝之墓的司马欣一样。 “游走于三界之外的魔神,时隔数百载,你终于现身三界,终于来到了此间。” 就在我打量着阎罗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前方响彻而起,声音苍凉如源亘古,又透着一股浑厚的帝王威严。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在我前方的黑暗之中,一座接着一座的冥火火炬从四周的墙壁上蓬然亮起,幽蓝的火光驱散了周围无尽的黑暗,也让我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而在阎罗殿的正中央,此时赫然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王座,而在王座之上,一尊高达十丈的神明正凝视着我,熊熊的冥火在他身上汹涌激荡。 阎罗王? 第六百九十五章 彼岸的苦心 端坐于王座上的这尊神明高达十丈,赤色的冥火在他的身上喷薄交织,化为了他的血肉,化为了他的神袍,看上去庄严而又强大,在那熊熊燃烧的双目之中,流露着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压迫感。 而在他的手中,还持着一柄骷髅权杖。 偌大的阎罗殿中并无他人,这尊巍峨神明不用说,正是十殿阎王之首的阎罗王了。 在阎罗王的气息牵动下,一道道阴火伴随着冥火也自行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瞬间撕毁了我僧人的伪装。 阴火与冥火在我身上交织不休,化为了我的血肉,化为了一席暗红的长袍,让我瞬间归为了阴间半神的模样。 可我不过是半神,面前的这一存在却是阴间三大至高神之一,我与他之前存在着天堑之隔,而我站在他面前,一种蝼蚁的卑微感顿时油然心生。 “半神林笙,拜见阎罗王。” 我朝阎罗王躬身恭声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魔神,你与本尊相见,何须如此拘谨?莫非历经数千载岁月长河后,终于明悟了何为谦逊?” 见我对他躬身施礼,阎罗王似乎显得很不习惯,却是朝我这么说道,言语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以他的语气,似乎对我的前世并不陌生。 “阎罗王,您也认得我的前世?” “三界何人不识君,本尊即便不愿认识,也不得不认识。” 阎罗王说道,“因为你的出现,三界之中长达数千年皆不得安宁,你曾入主阴间,阴间诸神因你而瑟瑟发抖;你剑指轮回之地,地藏王对你唯命是从;你降临冥界,众神因此惶恐不得安生,一代冥王亦败伏于你脚下。可你在降服诸神后,却并不曾统御这一方世界,而是留下无数传说离世而去。” “两百年前,听闻你再临人间,可人间一战后,你便彻底消失无影无踪,如今再见,却已卸下无上荣光,沦为凡生。” “魔神,你可否告诉我,在这数千年的岁月中,你游走三界内外,在各方世界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之后又突然销声匿迹,究竟是出于何故?” 最后,阎罗王朝我这么问道。 阎罗王所问的,自然是我的前世。 可和他一样的,我对自己的前世也充满了太多太多的疑惑,也同样欲上下求索。 “回禀阎罗王,我已转世重生,早已忘记前生事,您的疑惑,也同样是我的困厄。” “如此说来,可真就太可惜了。” 听了这番回应,阎罗王不免一阵唏嘘。 “魔神,你前来阴间是为赴彼岸之约,而今前来十八层地狱,想来也是受彼岸所使吧?” 一番寒暄客套后,阎罗王也终于言归正题,道出了我面见我的本意。 我点了点头,“我在人间有两个至关重要的亲人,他们被彼岸带入了阴间,听彼岸说他们现在就在十八层地狱,在她的行宫之中,所以我才不请自来,只想探望他们二人一眼,确认他们是否无恙。” “然后呢?”阎罗王意味深长的朝我问了一句。 “之后,我会前往忘川河,摘下一朵彼岸花,随后遵循彼岸之约折返酆都城,在行刑审判之日迎娶她。” “哼,魔神你可真是愚昧,彼岸的话外之意,你难道到现在还没能明白?” 这时,阎罗王忽然朝我发出了一阵近乎嘲笑的冷哼。 我有些愕然地看向了他,“还请阎王明示。” “魔神,你可曾知道,彼岸在与酆都大帝决战前夕,就已经与本尊交代了她的后事。” 阎罗王告诉我,“她告诉我,若她在这场决战中不幸落败,而你又恰巧履约赴入阴间,便让本尊出马,将你以及你的那两位至亲送返阳间,以免卷入她的这场是非恩怨中。” “彼岸乃至情之人,她在忘川河畔等候你数千年之久,她对你之情意甚于整个天下,又怎会让你于行刑审判之日迎娶她,让你与她共陨于阴间?” 听了这话,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不由得一阵揪痛。 以阎罗王的意思,彼岸之前和我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在要挟我,而是故意在激我。 她一早就知道我身在酆都城势必险象环生,所以才特意以让我娶她为名,以探望若初念夕朝为名,让我前来阎罗殿,为的就是让我安然离开。 可笑如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这个臭婆娘!从头到尾就没一句真话,哪怕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嘴硬,还在故意气着我诱导我离开。 只因她知道,她已确实走投无路。 我是她的丈夫,可她却将我当成了懦夫,与她相比,虽然我确实是懦夫,但她的此言此行对我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我无法接受。 “魔神,你既已不再为神,就且听从彼岸之宿命安排罢!去往彼岸行宫之中,将你的二位故人邀来,本尊这便打开人间之门,让你们重返人间,从此不再过问阴间事。” 在我恼怒自责之际,阎罗王再度开口了。 而我看着阎罗王,一时间不曾言语。 阴间之中,有三尊至高神,一者为彼岸,一者为酆都大帝,一者为阎罗王,他们是阴间最具权势之人。 “阎罗王,不知你与彼岸是否有所交情?”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阎罗王问道。 阎罗王点了点头,“共处阴间一方世界,多少也有人情往来。” “既然如此,如今彼岸蒙难,同为至高神的您,是否可以出手相助?” 然而,对于我的这一要求,阎罗王毫不犹豫选择了拒绝,“本尊主司十八层地狱,比彼岸有交情,与阴长生亦有交情,他们两尊至高神的权力之战,本尊不便参与,唯有置身事外。”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黯然。 彼岸与酆都大帝之争,不曾想不仅是各路半神准神上位神举棋不定,就连身为至高神的阎罗王也在权衡利弊,选择了中立。 如此看来,阴间之中似乎确实已无能相救彼岸之人。 “魔神,莫要再耽误时间了,穿过十八层地狱,去往彼岸临时行宫,将你的那两位至亲接来,本尊即刻送你们返回人间。” 最后,阎罗王朝我如是说道。 “谢阎罗王好意。” 多言已无义,带着满心的沉重与颓唐,我随即告别了阎罗王,退出了阎罗殿。 阎罗王不愿相助,身微言轻的我自然无法过多强求。 既然来到此间,我自然要与茹若初念夕朝见上一面,首先确保他们的周全,随后再寻他法。 随着阎罗王一招手,整个大殿再度归入黑暗,那熟悉的阴气也随即笼罩于我周身,载着我掠过了黑暗。 随着一阵门开声,当我眼前再现光明时,我已出现在了大门外,而先前接引我的判官,依旧候于门前。 “大人,想来您已与阎罗王商议完毕,还请随我赴入地狱!” 判官躬身恭声道,朝着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 在各种复杂的心情中,我点了点头,随后随着这个判官再度前行。 十八层地狱,置身于阎罗殿后数百里开外,或者说,是环绕于阎罗殿四周之间。 地狱共分十八层,第一层名为拔舌地狱,第二层剪刀地狱,第三层铁树地狱,第四层孽镜地狱,第五层蒸笼地狱,第六层铜柱地狱,第七层刀山地狱,第八层冰山地狱,第九层油锅地狱,第十层牛坑地狱第十一层石压地狱,第十二层舂臼地狱,第十三层血池地狱,第十四层枉死地狱,第十五层磔邢地狱,第十六层火山地狱,第十七层石磨地狱,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不消片刻,我们便已走出了阎罗殿,随着判官信手一拨前方阴气,眼前的世界便犹如画卷一般层层翻卷燃烧起来。 那巍峨耸立的十大阎王殿消失不见了,一方封闭而又广袤的地狱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此时,我本处于地狱高塔的最底层,此时我所看到的这一方世界,是为地狱的第一层,名为拔舌地狱。 地狱高塔之中,如那方外一般,以阴气为界,被分隔成了两大平行世界,其中一者为十大阎罗殿,一者则为十八层地狱,两方世界,皆聚于地狱高塔之中。 拔舌地狱,看起来污秽不堪,在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来自罪徒的鲜血,以及五花八门散落在地上的刑具。 我朝着四周看去,一个个由槐木打造的十字形行刑架四处林立,那些在遭受判决后被送入拔舌地狱的罪徒,此时已一个个被阴差拽了上来,用一尺长的铁钉钉在了行刑架上。 只见这些阴差撬开了这些罪徒的口,碎其齿裂其舌,引得受刑者一阵鬼哭狼嚎。 可伴随着阴气的涌来,他们受创的身躯又再度愈合,而同样的酷刑也因此再度开始,陷入了痛苦的轮回。 如此酷刑,每一个阴间日都需进行九九八十一次,直至刑满释放。 拔舌地狱,惩戒的是为生前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者。 但凡生前犯下此等罪孽者,都将于此间受尽碎齿搅舌之刑! 第六百九十六章 再见念夕朝 我在拔舌地狱匆匆看了一眼,随后在判官的指引下,顺着地狱蜿蜒的石梯继续前行。 第二层地狱,名为剪刀地狱。 通奸者、不忠于婚姻者、谋害亲夫者、无端劝人改嫁者,都将被打入此间地狱中,受十指寸断拶刑之苦。 而当我来到此间地狱中,一个正在受刑的女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只见她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这个女人生得俊俏婀娜,眼神里妩媚动人,但此时一排布满倒刺的竹制夹板已嵌入她的十指之间,随着阴差将贯穿夹板上下的绳索用力一拉,这些夹板当即猛地收紧,一阵指骨嘎擦声伴随着女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眨眼间鲜血潺潺。 “这个女人是谁?” 我忍不住朝这个受刑的漂亮女人多看了一眼,朝旁边的判官问道。 “回禀大人,此女子名为潘金莲,因贪欲鱼水之乐,勾引小叔未遂,又与奸夫苟合谋害亲夫,引得世人群情激奋,阎罗王为此破例从重处罚,令其于剪刀地狱受刑一千年。” 潘金莲…… 嗯,这可确实是一个历史有名的女子。 我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前行。 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沿着石梯拾阶而上,一个又一个的地狱在我眼前匆匆而过。 而每经过一层地狱,判官便会与我讲述这些地狱的具体来历,以及关押了哪些历史有名的人物,倒也让我大开眼界。 不消多时工夫,我们便来到了第六层的铜柱地狱。 但凡故意纵火、谋害他人、残害忠良者,死后将被打入铜柱地狱,受尽炮烙之刑。 一眼看去,只见一座座高高的铜柱正矗立于此方地狱间。 这些铜柱高约十丈,宽约三尺,中空心内部燃烧有碳火,将整个铜柱烧得一片通红。 只见受刑者被阴差褪去了上衣,用铁索捆于铜柱之上,大量的烟雾伴随着皮肉烧灼的焦味当即从这些受刑者身上弥漫而出,不消片刻便已经血肉模糊,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 “加把劲,这火候可还不够呢!老夫之前说过,今天我要的可是十成熟,现在这才七成热呢,得再添把火才行!” “老先生,若真到了十成熟,此鬼可是很容易就魂飞魄散,万一上头怪罪下来,我这差人也不好担待呐!” “嗯……既然这样,那就九成熟吧,把他们文火烤上三个时辰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远方响起,顺着缭绕的阴气传入了我的耳中。 听着这个声音,我不觉一阵讶异,随即明白了什么,当即朝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掠去。 只见在十余里开外,一名老者正安逸地坐在太师椅上,指挥着各个阴差以炮烙之刑招待着数个罪徒。 在这老者的吩咐中,这几个罪徒在阴差的伺候下被绑上了烧得通红的铜柱上,立即被烧灼得皮肉翻卷哭喊震天,铜柱的温度也比其他受刑者高了数分。 而我朝着这老者看了一眼,心里顿时狠狠一颤。 只见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念冰的爷爷,也是我的五行道法授业恩师——念夕朝! 当初在朽木岭时,念夕朝为了救我,误杀于念冰手中,最后被彼岸带入了阴间。 念夕朝…… 不曾想他步入地狱后,竟然来到了此间铜柱地狱。 一时间,我的心里不禁一颤,当即快速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看到我之后,原本还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的他立即变得紧张了起来,神色慌张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化身半神之躯,让他误以为我是地狱判官。 我随即收敛了周身阴火,让自己重新化作了阳世模样。 “这位大人,老先生乃地狱宾客,我等此行只是尽地主之谊,有越权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帮衬着念夕朝处刑的阴差们对此也一个个惶恐不已,当即瑟瑟发抖地朝我说道。 “与你们无干,且退下吧。” 我没什么心思搭理这些家伙,随即这么说道。 众阴差当即应诺,随后皆躬身离去。 “林……林笙?你到这阴间来了?” 这一刻,念夕朝终于认出了我,万分惊愕的朝我说道。 “自然是为赴彼岸之约,也是挂念您与若初的安危。” 我朝念夕朝这么说了一声,可对于自己的这番态度,却是显得万分不习惯。 自从王泉死后,我的神性已完全占据了人性,我对他人的态度也因此显得异常冷淡,无形中添了一分上位者的威严,显得陌生而且孤冷。 如今面对念夕朝,却也同样是这般语气,让我感到分外不适应。 我的这番话,虽然是表以牵挂,可语气之冰冷,却也让念夕朝不禁一愣。 我随即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念老爷子莫要见怪,最近我在阴间一直神经紧绷,语气态度颇有唐突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毕竟你已半步成神,早已脱离了凡人的范畴,上位者嘛,总会多一些臭架子。” 念夕朝朝我这么说道。 从我步入阴间到我现在,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以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哪怕是云渐离夜长央这些前代道门枭雄都不敢如此。 可念夕朝是念冰的爷爷,是我的至亲,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授业恩师,不管我是人是神,我在他的眼里始终都是个顽劣的孩子。 “念老爷子,咱俩好不容易再见,您也别这么见外吧,不然倒显得咱爷孙生分了。” 我随和一笑,化解了双方言语间的尴尬。 而念夕朝也随即喜笑颜开,“你这臭小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已经摆起了神明的臭架子了呢!” “走,咱爷俩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喝酒去!” 说着,念夕朝也不再有生分,拉着我就往一旁走出,而他对于我此次前来十八层地狱,似乎并不曾有太多的意外。 而我朝着那几个被炮烙得不成人形的家伙看了一眼,不禁好奇问道,“念老爷子,这几个家伙到底是谁,为何会劳烦到您亲自招待?” “这不是在地狱里待久了,闲的没事干嘛!” 念夕朝说道,“自从我赴入阴间后,你那阴间之妻便将我安置了在她的行宫偏殿中,诸番招待无微不至,又是送上各种阴间佳酿,又是各种仆人伺候,日子好一个安生自在!时来已久,也逐渐和地狱中的阴差打成了一片,不曾想一个月前我无意路过铜柱地狱,遇到了几个阳间故人,可不得与他们好生招待叙旧长谈嘛!” 念夕朝乐呵呵的朝我说道,随后朝着那几个在铜柱上受炮烙之刑的可怜儿指了指。 听了念夕朝这话,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踏实。 彼岸虽然一直跟我一副蛮横霸道的模样,但对念夕朝显然还是礼遇有加,不曾有丝毫的怠慢。 见他并不曾在地狱之中受罪,甚至还有着自由穿行地狱之中的权力,我也不禁放下了心。 随后,我顺着念夕朝所指,朝着那几个受刑者看了过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念夕朝的吩咐下,那几个已被阴差从铜柱上解下,随着阵阵阴气袭来,他们已被烧灼得焦黑的皮肉逐渐痊愈,让我看清了他们原本的模样。 徐怀谷、吴签、方书知、苏婉秋…… 这几个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帮着暮行舟里应外合覆灭念氏一门的隐山门叛徒! 不曾想时隔近载,我竟在十八层地狱中又遇见了他们,而他们恰巧又落到了念夕朝的手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呐!” 念夕朝说道,“当年这几个家伙勾结外敌杀害我的亲人门人,我却一直没得手刃仇人之机,而今我已成十八层地狱座上宾,又怎能轻易放过他们?只可惜啊,那罪魁祸首暮行舟已经魂飞魄散,不然我可得把他……” 说到这儿,念夕朝看了我一眼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对暮行舟的感情,一直都颇为复杂。 他将我视若己出,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为了不让我为难,最后甚至自愿死于我手,可他偏偏是害死念夕朝一家的罪魁祸首,是险些让我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 对于他,我说不上感激,也说不上仇恨,也幸亏他已魂飞魄散,否则在阴间路上再遇见他,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好。 “算了往事不提,我现在每天茶余饭后能看着这几个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念夕朝这么说道,也算是给逐渐尴尬的气氛打了圆场。 “念老爷子,既然是仇人相见,而您又是地狱贵宾,为何不干脆一了百了,让这几个家伙魂飞魄散了干脆?” 我也随即附和着他的话,饶有兴趣的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呐?但地狱有地狱的规矩,这几个家伙不是在地狱受刑嘛!要是不小心给弄死了,负责给他们施刑的阴差,可是要被追责的!” 听了这话,负责给我引路的判官当即走了上来,说道,“念先生,地狱之中偶尔也会有施刑过度的情况发生,每天死那么几个人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阎罗殿不会加以追究。” 对此,我不禁一阵愕然,不曾想这个判官居然也是一个喜欢拱火之人。 “哦,是吗,那可太好了!” 念夕朝的眼里流露一喜,他看了看那判官,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落回了那几个阳间故人的身上。 “既然如此,老夫今个可不客气了,就让铜柱地狱多几个死亡份额吧!” 第六百九十七章 祖龙的叛徒:赵高 “既然如此,老夫今个可不客气了,就让铜柱地狱多几个死亡份额吧!” 得到了判官的这一承诺,念夕朝顿时喜笑颜开。 “阴差老兄,帮老哥哥一个忙,把这几个家伙再绑回铜柱上,用武火好好伺候伺候他们,送他们一段最后旅程!” 在念夕朝的吆喝下,这几个可怜儿在阵阵凄厉惨叫中又被阴差绑上了铜柱,熊熊的大火当即从铜柱中央汹涌而出,整个柱子也随即被烧得一片炽红。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不绝,而念夕朝也不曾有丝毫客气,在五行之力的作用下,他的双目也因此变得一阵炽红,阵阵目光之火随即从双目中喷薄而出,直朝着这几人身上侵袭而去。 这几人在人间时本就不算什么高手,赴入阴间脱离了肉身后更是如此。 在念夕朝目光之火侵袭下,他们的魂魄终于四分五裂,化作了大量的阴气冲天而起,消散于地狱之中。 “痛快,痛快!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痛快过了!” 看着这几个阳世仇人死在自己的眼下,念夕朝大呼过瘾。 而我也已无心理会他的这些阳间旧怨,毕竟除了念夕朝外,此时我更希望看到的是茹若初。 “念老爷子,您在地狱之中倒是逍遥自在,只是若初现在如何?” 转了一大圈后,我随即向念夕朝说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若初啊,她现在就在彼岸行宫中呢,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那窥世镜前看着人间,与她置身黄沙的神明肉身在沟通着。老夫头几天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可随着她的神性愈发剧增,却已完全不是一路人了,索性懒得理这丫头了。” 念夕朝这么回应着,也终于看出了我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好了,咱们在这也耽搁了好一阵子了,还是先去往行宫吧,想来你对她也思念日久了。”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即朝与我随行的判官说道,“判官大人,感谢您一路相随,接下来的地狱之行,还是让我独自前行吧。” “能为您效劳是卑职的荣幸,愿大人旅途愉快!” 判官朝我躬身施礼道,随即恭敬离去。 随后,我和念夕朝离开了铜柱地狱,来到了第七层的刀山地狱。 世上常说上刀山下火海,所谓的上刀山指的就是刀山地狱。 在阴间最朴素的观念中,众生皆平等,生命无贵贱之分,牛、马、猪、羊以及人,都统称为生灵。 但凡生前有杀鸡宰羊者,皆与杀人无异,死后必投入此间地狱中。 而受刑者将会被扔上刀山,任由其在刀山之中滚打挣扎。 第八层是为冰山地狱,但凡好赌成性、不敬父母、不仁不义之途,都将在冰山之中受尽风雪侵体之苦。 一路走马观花间,我和念夕朝已来到了第九层油锅地狱。 只见一口接着一口直径十丈的油锅在此间地狱下架起,熊熊的大火在锅底下燃烧着,引得沸油翻滚不休,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那些受罚的罪徒此时纷纷被阴差推入了油锅之中,不过眨眼间全身便已炸成了焦褐,他们惨叫着想要爬出来,却一次次被阴差用钢叉杈入沸油之中。 随着一路走马观花,我对地狱中的种种酷刑已经看得乏味,可念夕朝却饶有兴趣的说道,“孙女婿,既然你来了这油锅地狱,怎么着也得让你见见一位历史上的大人物才行!” 大人物?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可念夕朝却是卖起了关子,拉着我就往前边走去。 不一会,我便来到了一口油锅面前。 只见这口油锅比周围其他的要大得多,一个可怜的鬼灵被粗重的铁链捆住了全身,随后被阴差扔入了油锅之中,引得沸油四溅。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众阴差才将其从油锅之中捞起,可等到他身上的皮肉重新生出,又如法炮制,不曾停息。 在这口油锅中受刑的,只有这一个鬼灵,并且还是在好几个阴差的轮流伺候下,看来身份确实不凡。 “念老爷子,这个男人是谁?” 我好奇的走上了前,看着那个重新被从油锅中拉起的人,朝念夕朝问道。 “准确地说,这家伙并不算是一个男人。” 念夕朝说道,“他生前的名字叫赵高,是两千年前历史有名的太监。” 赵高? 这个名字我自然不陌生,无论是各朝各代历史典籍中,还是各种电视电影中,都不乏这个家伙的存在。不曾想时隔两千多年,我竟然在这地域之中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除了家喻户晓的宦官这一角色,赵高还有着另一层鲜为人知的身份,那便是初代护龙人,同时也是祖龙曾经最信任的门生之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赵高自甘沦为阉人,故而死后第一时间被投入了枉死地狱,受尽苦难三百年。 祖龙生有九子,长子囚牛,俗名扶苏,次子睚眦,俗名胡亥,三子嘲风、四子蒲牢、五子狻猊、六子霸下、七子狴犴、八子负屃、九子螭吻。 祖龙陨落后,赵高假传祖龙遗诏,逼迫扶苏自散神力殒命于人间,扶持次子胡亥上位,后又借胡亥之手,杀尽祖龙余下七子。 赵高不甘屈于人下,不满只是护龙人,遂生杀心,将胡亥也斩首龙座之上,意图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人间下一代祖龙。 可随着祖龙九子尽数覆亡,导致帝国的秩序坍塌,天下大乱人皇并起,赵高最终也覆亡于乱世中。 赵高挑动龙子反目相残,导致群雄逐鹿人间荼毒,故又在第三层铁树地狱受刑一千年。 之后,又因欺上瞒下,隐瞒祖龙死因,后又于第四层孽镜地狱受刑五百年。 而现在,他又被投入到了油锅地狱中,所要遭受的刑期更是长达两千五百年。 同为初代护龙人,梵无天已成我鬼仆,帝释天囚禁昆仑山,徐福被打入阴阳界,司马欣则成了桃止山中典狱长。 数人之中,唯有赵高下场最为凄惨,已在地狱之中受刑两千年,未来还要再遭受两千多年刑期。 祖龙一脉,还真是凄惨凋零! “林笙,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继承了祖龙之魂的,要不要代替祖龙,和这死太监打个招呼?” 念夕朝充满恶趣味的朝我说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苦笑。 赵高杀死了祖龙的九个嫡子,几乎一手摧毁了祖龙留在人间的所有基业。我若是祖龙,还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打入阴阳界才是。 “算了吧,我和赵高并不熟,让他继续在这地狱中遭受无尽罪罚,也是极好的。” 这么说了一句,我也没有再这继续多留的意思,随即打算离去。 “你……你是魔神?两千年了,你怎么也来到了地狱之中?我……我认得你!!” 然而,我刚想要离去,从油锅中被吊起的赵高抬起了头,却是朝我看了过来,满是震惊的说道。 我不觉皱起了眉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我挥了挥手,示意阴差暂停对他的刑罚,“你认得我?” “魔神大人,我……我可是您忠心耿耿的仆人啊!” 听了这话,不仅是我,就连念夕朝也在瞬间变了脸色。 赵高呼吸急促着,颇为激动地说道,“两千多年前,您降世人间与祖龙一道对抗苍天,祖龙陨落后,您找上了我,命我覆灭祖龙在人间的千年基业,并许诺会让我断根重生,位列仙班!” “而我遵循您的意志,让祖龙九子自相残杀,让祖龙在人间的根基一朝尽毁。我完成了我的使命,可您却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不久之后您便消失于人间,而我也未能抵挡住众人皇的群起攻之,最终身死黄泉……” “魔神大人,我等了您两千多年,如今您终于到来了地狱,求求您救救我,让我从这该死的地狱中得以解脱,我会效忠于您鞍前马后,唯你马首是瞻……” 赵高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玄乎了。 以他的意思,是我借了赵高之手,杀死了祖龙所有后人? 如此说来,那我与祖龙岂不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若真是这样,祖龙在残魂陨落之际,又何以将龙魂交付于我,让我继承属于他的龙帝之墓? 我看着赵高,种种疑虑瞬间涌现心头。 我并不知晓自己的前世,对于未知的东西,我向来都持以怀疑的态度。 我不确定赵高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但地狱之中人来人往,如果他的这番话不小心让其他有心之人听到,对我而言无疑都不是什么好事。 “各位阴差,还请你们先离开片刻吧,我有事要与这个罪徒谈谈。” 带着这种想法,我朝众阴差交代了一声,随后又对念夕朝说道,“念老爷子,麻烦您也回避一下。” 听了这话,众阴差流露出一丝错愕,可我终究是阎罗王座下宾客,他们虽有迟疑,可还是应诺离去,念夕朝也在一阵凝重的脸色中选择了退避。 众人离开后,我脸上随即伪装出一丝和煦的笑容,“赵高,你倒是说说,我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您乃魔神,当初您现身人间的目的,便是要掌控人间,苍天与祖龙都是您的绊脚石,是您必须要除掉的敌人,而我则是您落在祖龙身边的一步暗棋。” 赵高说道,“您和祖龙共同打败苍天后,又假借追杀帝释天梵无天之名,于黄沙之中将祖龙重创,最终让他为佛界中人所杀。在那之后,我又帮您铲除了祖龙所有的子嗣,自此人间便成了您的囊中之物。” “可是,值此天下尽掌于手之际,您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导致人间本该有的秩序彻底崩坏,一切耕耘尽化为乌有……” “魔神大人,您可否告诉我,在您大功告成之际,在您如日中天之时,为何又放下人间于不顾,不知是去往了何方?” 最后,赵高朝我这么说道。 我虽然对赵高此话保以高度怀疑,但他所说的关于我过去的一些事情,却是与祖龙以及其他神明所述不谋而合,这也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的。 而现在,赵高显然也没有看出我已不再是昔日魔神,并不知我早已忘去前生事。 “赵高,关于我过去的那些事情,你是否还有与其他人说起过?”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随后没有选择回答,而是继续朝他问道。 对此,赵高摇了摇头,“没……没有,两千年来,我即便饮下迷魂汤受尽无数罪行,也未将您的事儿透露半分!只因您与我同谋之事,乃天人公愤之罪孽,所以我一直都守口如瓶,不曾与任何人提及,即便在我的阴间档案中,也不曾有关于此事的任何记载。” “如此就好,如此便好。”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不禁长松了口气。 而随后,我在阴火缭绕中缓缓拔出了苍生杵,朝着他看来,“赵高,你不是说想要断根重生想要位列仙班吗?” “现在,我成全你!” 呜呖呖!…… 一声凄厉的鬼啸之声,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第六百九十八章 再逢若初 呜呖呖!…… 这一刻,苍生杵中的恶鬼世界门户大开,凄厉的鬼啸声伴随着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汹涌而出,直朝着赵高侵袭而来! 原本还以为能重获自由的赵高,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形成,就已经化作了满目惶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这股吞噬力量的作用下,赵高体内的灵魂之力开始疯狂地涌入了苍生杵,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魔……魔神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我……我是您忠心的仆人,您……您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赵高发出一阵惊恐的哀嚎,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禁又加大了苍生杵的吞噬力量。 “赵高,我并不曾在岁月长河中见过你,我早已忘记前生事,我也不认为自己前生会干出这样的事。而你口无遮拦,地狱之中人多口杂,若任由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可……可您完全可以带我离开,让我伺候于您鞍前马后,您……您大可不可杀我!” 赵高惊恐的声音再度响彻而起,可在吞噬之力下,他的灵魂已经开始走向分裂,来自他的力量也如泉涌般注入恶鬼世界中。 “想知道我之所以杀你的理由吗,我这就告诉你。” 吼! 话落,一声龙吟顿时响彻于油锅地狱,一头金色的龙魂也随即从我体内呼啸而出,龙啸之声震动四方! “不不不……不可能!祖龙怎么会将龙魂托付于你,这不可能!!” 身为初代护龙人的赵高,在看到祖龙之魂的刹那,顿时惊骇万分,整个人也瞬间陷入剧烈颤抖。 “没错,祖龙在他残念陨灭之际,将他的龙魂以及他的一方世界都交付在了我的手中。” 我朝赵高说道,“你说,我到底是更愿意相信祖龙,还是相信你这个地狱中的阉人?” 话落,苍生杵脱手而出,径直刺入了赵高的眉心。 赵高脸上原本的惊骇瞬间化为凝滞,双目也因此黯淡无光,来自他脑海中的记忆,在苍生杵的冲击下尽数溃散,而他的三魂七魄也被彻底卷入了恶鬼世界中。 和梵无天一样的,此时赵高也成为了我恶鬼世界中的鬼仆,成了一具剥夺了生前记忆的行尸走肉。 此时,他的脸上已不再有任何痛苦,虔诚而又麻木地跪在了弱水涌动的河边,开始为我虔诚祈祷,以潺潺阴气回馈于我自身。 活人口无遮拦,死人难免也会说话,唯有抹灭其记忆,奴役其魂灵,才能让我彻底放心。 毕竟我不确定在未来的日子里,赵高是否会将今日之言再与他人提及,是否会在未来给我带来未知的麻烦,唯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然而,我的这一动作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内心还是陷入了无比的沉重。 毕竟赵高确实是认得前世的我的,而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这番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信手捏造…… 我的眉头深深皱起,可我也没什么心思思量其中的因果真伪了,只因众阴兵已闻风赶来。 一个受刑两千多年的地狱重犯,却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被我所杀,负责给他施刑的阴兵们脸色无不显得异常难看。 可我是阎罗王的贵宾,众阴兵虽然脸上颇有不忿,可终究没敢说出口。 不一会,一名小吏拿出了一份竹简,一边记载着一边说道,“赵高,阳间人,方士,于地狱受刑二千二百二十九年,尚余刑期四千二百二十一年。今日因狱卒行刑失当,不幸致其魂飞魄散,特此批注,负责行刑之阴差暂停所有公务,当入阎罗殿等候问责。” 地狱之中,罪徒若是在刑期未满之前提前死亡,负责为其行刑的阴差也将因此遭受罪罚。 之前徐怀谷等人因为有着判官作保,故而死了也就死了。 可赵高乃地狱少有之重犯,他这么被我杀死,相关负责人无疑也将遭受重罚。 为此,在宣布完这一结果后,小吏恭敬地朝我走了过来,“大人,刚才罪徒赵高在行刑过程中不幸意外身死,想来整个过程您都也看到了,大人稍后若是返回阎罗殿,不知可为我等美言几句,让阎罗王免于对我等的责罚?” 阴间之中,果真还是八面玲珑之人居多,即便一个小吏也是个妥妥的人精。 他的这番话,既让自己摆脱了罪罚,又讨好了我,让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行刑施罚都是精细活,操控失当在所难免,我自会向阎罗王为你们求情,免除你们的责罚,让你们加官进爵。” “如此小人且谢过大人!” 一番恭言后,小吏长松一口气,随即与众阴兵离去,前往了阎罗殿等候发落。 “孙女婿,我看这赵高对你挺恭敬的,你怎么说杀就杀了?” 待众人离去后,念夕朝颇为不解的朝我问道。 “一个信口胡言的跳梁小丑,杀了就杀了,又何须太多解释。” 听了我这话,念夕朝一阵愕然,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林笙,人间一别后,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差点让老爷子我认不出来咯。” 念夕朝不禁一阵叹息,“罢了,你已半步成神,你的所思所想已不再是我这凡人所能揣测的了。” 随后,念夕朝也不曾再有多言,在一缕凝重中与我再度前行。 在地狱做客的这段时间里,念夕朝对各层地狱的境况如数家珍。 每到一层地狱,他就会与我讲述这些地狱的具体来历,介绍其中关押了那些历史知名人士。 我在牛坑地狱看到了喜好杀羊宰牛的屠夫庖丁,在血池地狱遇到了抛弃结发之妻的陈世美,在枉死地狱看到了另一个大太监魏忠贤,在磔刑地狱看到了胡巴一的忘年之交陈玉楼,在火山地狱看到了大贪官和珅…… 只不过,身处地狱修罗中的他们,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一个个在无尽的酷刑中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果不是念夕朝不耐其烦与我引荐介绍,我还真认不出这些曾经响当当的人物来。 就这样,我和念夕朝最终跨过了第十八层刀锯地狱,来到了彼岸置身地狱之巅的行宫前。 彼岸在地狱的行宫并无实体,唯有一扇宏伟的大门突兀地矗立在我的眼前。 一门之隔,门内漆黑如夜,门外一片光明。 “大人,欢迎您重归阴间!” 先前受彼岸之命,将我从阳间强行掳来的黑白无常此时就恭候在大门两侧,随后恭敬地打开了大门。 我点了点头,随后与念夕朝一道踏入了这道门中。 这扇大门打开后又匆匆关闭,我的眼前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很快,我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鬼灵缓缓走了上来。 和先前一样的,她的手中捧着一个不断喷薄着幽蓝鬼火的骷髅头骨,阵阵黑色的阴气不断缭绕于他的白骨之躯。 鬼灵隔着阴气看着我,恭敬地弯腰朝着前方的黑暗深处指去,“尊贵的大人,主上虽已不再行宫,但行宫依旧为您与您的故人准备着,还请您与老仆前来!” 一阵如老妪般凄凉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鬼仆随即朝着黑暗的前方走去。 而我们也随即跟着她步入了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来自地狱下方的惨叫之声依旧此起彼伏,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不知走了多久,鬼仆停了下来,随着她的手一拨,眼前的黑暗立即被撕开了一道豁口,一道散发着光亮的大门轮廓也因此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大人,请!” 鬼仆恭敬指向门口,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迈过了门槛,眼前的一切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眼前原本的黑暗消失了,一座诡异的房间立即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房间还是如此的熟悉,四周悬挂着一个个由白骨所制的视频,还有一张张由人的骨骼拼接而成的桌椅器具,以及一张不知由什么巨大生物的头骨雕刻而成的床。 我朝着这座熟悉而且久违的房间内部走去,不一会便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此时她正坐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两个阴气森森的女鬼正在伺候着她。 只见这个女子背影婀娜,长长的头发自然垂过两肩,身穿着一袭朴素的白色长衣。 透过镜子,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脸孔清秀而且白皙,目光纯净动人,给人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 可在她的身上,阵阵七彩神力伴随着阵阵黄沙不断萦绕而起,俨然亦是神明。 若初…… 看到这个女子的背影后,我不禁呢喃道。 是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道门之妻茹若初! 赴入阴间到现在,我也终于再度看到了她,或者说看到了她的魂魄。 “林笙,你回来了?” 这时,茹若初也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的我,她回过了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温和的笑容,清澈的眸子里也流露出无尽的思念与喜悦。 “额……那啥,我先回自己的偏阁了,你们俩慢慢聊。” 这时,一同进来的念夕朝交代了一句,随后匆匆离开了当场,恭候两侧的女鬼也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见念夕朝离开,我也没有了顾及当即走上前,紧紧拥抱住了茹若初。 “太好了,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拥抱着茹若初,贪婪地吮吸着她发丝间的香味,整个人一时间数不尽的释然。 自从得知彼岸大权旁落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茹若初的安危,生怕她遭到这场阴间权斗的波及,生怕她遭歹人陷害身死人陨,生怕她从此失去联系杳无音讯。 而现在我与她在彼岸的行宫重逢,无尽的担忧瞬间迎刃而解。 我的手抚过了她的脸,滑过了她的粉颈,掠过了她的身体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腰身上。 我朝着她上下打量着,发现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经完全痊愈,凝聚于灵魂之中的神力更是比生前强大了上十倍。 彼岸没有骗我,她真的将几乎魂飞魄散的茹若初强行救了回来,甚至还让她的灵魂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此时的茹若初,已然达到了准神巅峰之境,若是将来回到人间与肉身融合,再加上有着一方黄沙之地以及九层妖塔的加持,未来比肩上位神也不是不可能。 “林笙,在你赴入阴间后,我就一直在地狱中等着你,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 第六百九十九章 昆仑异象 “林笙,在你赴入阴间后,我就一直在地狱中等着你,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 茹若初的脸上泯着笑容也挂着泪水,朝我含情脉脉地说道。 出于多日的思念之情,我暂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忍不住冲动抱起了茹若初,来到了彼岸的白骨床上。 风雨过后,若初在窥世镜前梳理着她长长的头发,而我也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身。 窥世镜,有着能看穿人间万物的能力。 镜虽心动,坐在窥世镜前,可以看见人间之中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一番风雨互诉柔情后,茹若初久久地梳着自己的长发,目光始终落在那窥世镜上,秀美不禁微蹙。 “我在看人间,最近的人间有些不太对劲。” 茹若初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小口,朝我这么说道。 一缕来自她的意志顺着指间涌入了我的脑海,我的眼前一阵微亮,镜中若初的倒影也随即变得一片扭曲。 待到窥世镜恢复如初时,一片茫茫的黄沙之地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镜子里,我看到了茹若初的肉身,此时她正高居于九层妖塔之巅,凝视着西南,凝视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 随着茹若初意志转移,镜中的景象再度转移,转而出现在了昆仑山中。 昆仑山中,此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几乎紧贴于各个山巅。 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密密麻麻地从云层之中轰然落下,犹如骤雨一般连绵不绝。 在这密集的闪电轰击下,整个昆仑山的天空时而有若白昼,时而陷入永夜。 连绵数千里的昆仑山,覆盖山间千年的皑皑白雪不知为何已尽数融化,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山岩。 在茹若初的意志下,镜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昆仑山深处,定格在了昆仑神宫所在的地方。 原本已经被彻底摧毁的昆仑神宫,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建起。 而在昆仑神宫外,我看到了被囚禁的帝释天。 只见帝释天此时正跪伏于天地间,他的手中还捧着那块属于我的圣人珏,却是朝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不断顶礼膜拜,口中更是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咒语,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在他的咒语声中,我看到蕴积于圣人珏中的神力开始缓缓散逸而出。 可这股神力并非涌向帝释天自身,而是散布于天地,昆仑神宫的一方世界也因此化作七彩斑斓。 帝释天是让念冰囚禁于昆仑山中的,属于我的圣人珏,也是由念冰交予到他手中的。 可此时帝释天在昆仑山中所做种种,让我倍感莫名。 一种颇为不安的感觉,也随即油然心生。 “若初,这是怎么回事?” 我皱起了眉,朝茹若初问道。 可茹若初摇了摇头,“具体何事我也不知道,在感应到这一异象后,我的肉身便第一时间赶赴到了昆仑山。可昆仑山不知为何忽然多了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阻隔了我所有的意识感知,也将我肉身阻隔于昆仑山外。” “正因为如此,我才借用了这面窥世镜,想要透过窥世镜,看清楚昆仑山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若初的肉身与魂魄虽然已经分离,但因为已觉醒前世成为神明的缘故,她的肉身与灵魂是共通的,皆置身于同一道意志之下。 听了茹若初这话,我心中的不安开始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我之前就说过,若是任由帝释天活着,迟早必成大患,可即便是我,也无法扭转念冰的意志。 念冰让他活着,我就只能让他活着,念冰要将圣人珏交给他,我就只能交给他,让他留于这昆仑山中。 但从帝释天的过往身份,以及他的心机看来,他此时正在进行的,绝对不是有利于我的好事。 “那么,昆仑山中的这一异象,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茹若初这么问道。 “就在这两个月前,对了,就是在彼岸落败被镇压后不久。” 茹若初想了想,如是回应道。 在彼岸落败后不久…… 对此,我不觉一阵狐疑。 二者的时间如此接近,莫非是存在着什么因果联系? 而帝释天是被念冰封印在昆仑山中的,可具体原因念冰却一直未曾说及,莫非其中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我已身在阴间,而念冰高居极乐净土,我无法与她建立任何的联系。 与此同时,窥世镜虽然能看得到人间,却并无法听到人间的任何声音,我也无法将自己的意识直接投射到昆仑山中,让自己起身感知到山中的种种。 神力的阻隔,外加阴阳相错,使得我们虽然看得到人间的一切,却又无可奈何。 “林笙,昆仑山中的变故让我感到很不安,我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时候,茹若初对我说道,“林笙,我现在得马上返回人间,让魂魄与肉身相融合了。而你既然已经来了,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留在此间了。” 我很明白茹若初的这一担忧,也知道她对返回黄沙故土的渴望。 为此,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好,我这就送你和念老爷子去阎罗殿,阎罗王承诺过,会送你们安然返回人间。” “那么你呢,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茹若初问我,她的目光灼灼,对我充满了担忧,充满了牵挂。 对此,我的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你要回人间,我当然会陪你回人间。” “那就好,那就好……” 听了我这话,茹若初不禁长松了口气,“其实,这也是彼岸一直以来的意思。” “林笙,之前在人间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彼岸很爱你,三界之中恐怕再无比她更爱你的人了,就连我和念冰都无法比及。” 若初说道,“彼岸一而再逼迫你来阴间,只因你前世承诺过会来阴间找她,她这一要求无非是要你兑现前世的诺言。而现在你来了,她的心中已无遗憾。” “在她前去酆都城向阴长生发起神明挑战的前一天,她就曾告诉我,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和念冰,而她会选择成全。一旦她在这场神明战争中落败,而你又恰巧来了阴间,她就会放我离开,并且是与你一道返回人间,只因她命数将尽,与你的千年缘分也到了尽头……” 若初犹豫着,可她还是将彼岸说过的那些话一一告诉了我,让我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揪痛。 之前在人间时,彼岸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就是为了让我陪她赴入阴间。 可她所做的这一切,居然仅仅只是让我兑现一个过去的承诺。 如今她大权旁落沦为囚徒,虽然口舌依旧恶毒霸道,但她最在乎的人始终还是我,不愿让我因她而遭受牵连,选择了成全,选择了放手。 一想到这儿,我的鼻子不禁酸酸的,忍不住转过了头,不愿让若初看到我的表情变化。 “这个女魔头……还算有点人性。” 我这么说着,随后挤出了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吧,阴间的事情就让阴间的神明去管,我们在阳间还有自己的宿命。” 听了这话,若初微微一阵讶异,她看着我,她认真的看着我,而我不敢面对她的眼神。 “也好,那我们就先回人间吧。” 若初点点头,声音里多了一丝微微失落。 三天的时间并不多,而我也无意在此地多留,随即叫来了暂避的念夕朝,三人一道匆匆离开了彼岸行宫,重新返回了十八层地狱,来到了阎罗殿。 “大人,想不到您居然这么快就已返回,真是出乎小人的意料!” 看到我们前来,先前接待我的判官当即恭迎了上来,“大人,想来您现在已经决定好要与故人重返人间了,阎罗王就在殿中等您,还请您随我来!” 在判官热情的指引下,我点了点头,随即与他一道同行。 路上,我顺便与他说了一声关于赵高的事儿,随后与若初念夕朝一道步入了迷魂殿主殿之中。 阎罗王是一个办事利索的人,不曾有多二话,只见他燃烧着冥火的手指在虚空轻轻一划,一道通往阳世的人间之门随即应运而生。 “人生能得几次重来,能不经转世重生便直接从阴间复活阳世的,千年来这种特权可并不多。” 阎罗王如是说着,随即朝着我们使了个眼神,示意我们赴入门内。 “人间,呵……虽然离开得并不久,却依旧如隔三秋呐!” 看着这道人间之门,念夕朝忍不住一声唏嘘,“想当初我心灰意冷自愿赴死,不曾料想死都没死成,而今竟然让我的孙女婿又送回了人间!”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抽搐。 毕竟当初念夕朝是为了救我,而被念冰误杀。 念冰是念夕朝的亲孙女,念冰成魔嗜杀成性,也成了念夕朝一度解不开的心结。 “念老爷子哪里的话,人生在世几多快乐逍遥,多活几遭又如何?” 我笑了笑,“对了,您的肉身目前仍完好的保存于隐山门中,待到归去后,可直接复活重生。” 说着,我又看向了若初,“若初,我知道你现在在人间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置,咱们也不耽误时间了,走吧。” 说完,我拉着她的手,当即大步地朝着人间之门走去。 念夕朝率先步入了人间之门,而我下意识慢了两步,在茹若初一只脚迈入门中时,我停了下来,挣开了她的手。 对此,茹若初的脸上流露一丝愕然,她诧异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可来自人间之门的流光,已经将她的身躯逐渐笼罩。 “若初,很抱歉欺骗了你,我现在无法陪你重返人间,只因也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对她坐视不管。” 我深深地抽了口气,朝若初这么说道。 若初张开了口,可来自人间的光华已经将她笼罩,让我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声音。 而她脸上的愕然,也逐渐化作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化作了一抹理解的情愫。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先前的话是欺骗着她的谎言,她知道我不会真对彼岸置之不理。 可我没有明说,她也没有追问,夫妻俩默契地选择了缄默。 第七百章 供养阁:念冰的礼物 属于人间的光华逐渐笼罩了若初的全身,来自阴间的黑暗从她的眼中褪去。 不消片刻工夫,茹若初便与念夕朝一同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他们离开了阴间,终于返回了人世,只留下我一人站在门外怅然若失。 没多久,眼前的这一道人间之门也同样消散了。 当我回过头时,发现阎罗王也在看着我。 “魔神,你终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阎罗王朝我这么说道,“可你知道吗,你的这一决定是死路。” 对此,我点了点头,“我前世今生欠下了彼岸太多的债,可我并不想再欠她的,趁着现在她还活着,能还多少就还多少,省得日后又生利息。” “想不到,时隔千载,不苟言笑的魔神居然也学会了幽默,可真是稀罕。” 阎罗王开口道,“但你欠彼岸的债,只有用自己的命才能还请。你当真愿意为了她,而将自己的这条命赌在阴间?” “那就把命赔给她得了。” 我这么不假思索的说道,可刚说完心里又不免一阵发虚。 我朝着阎罗王看了一眼,“阎罗王,您好歹也是阴间三大至高神之一,难道就不愿意出手帮忙,就看着彼岸被酆都大帝处决?” “她活着对我没有坏处,她死了却对我有好处,而我何不坐享其成观虎斗?”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好一阵不痛快。 但话已至此,再多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阎罗王,感谢您对我妻子与亲人的照顾,感谢您今天的一路相助,林笙就此告辞。” “再会。” “珍重。” 一番话落后,我也不曾再多行多留,随即离开了阎罗殿,离开了十八层地狱。 不多时,我已走出了十八层地狱,朝着前方继续前行,一道黑色的漩涡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道漩涡内部黑暗至深,阵阵幽冥之气伴随着吞噬之力不断从中喷吐而出,摄人心魂。 那些从十八层地狱中刑满释放的亡魂,此时一个个被阴兵赶到了此地,推入了眼前的漩涡之中。 这些亡魂发出声声惨嚎,随后纷纷没入了黑雾之中,被漩涡卷入了未知的深处,消失不见了踪影。 看到我前来,一名阴兵当即恭敬地上前,他告诉我,这座漩涡的背后,是为十八层地狱的下一站——供养阁。 每逢清明节与鬼节,阳间都有烧香祭祖的传统。 由阳世烧来的纸钱、贡品、祭品,以及书信留言,最终都会留存在供养阁中,待到亡魂们在十八层地狱刑满释放后,方能在此间领取。 将供养阁比喻成在阴间的银行,自是再合适不过。 与阴间其他地方相比,供养阁是一个比较温和宽松的地方。 亡魂可以在此间逗留最多七七四十九天,在享用完亲人烧来的贡品,挥霍完家人烧来的钱财后,便可继续阴间的旅程,前往下一站鬼界堡。 鬼界堡是阴间路上的倒数第二站,抵达鬼界堡后,所有鬼灵都将面临一个选择:步入轮回之地转世投胎,抑或进入冥界,以鬼灵的身份长留于冥界之中。 可我并没有死,供养阁中也没有亲人留给我的财物。 我是以半神的身份来到的阴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阴间的贵客,只是迎客的主人现在沦为了阶下囚。 当我来到供养阁时,却见阁中的亡魂已经排出了长龙,他们都是在等着领取阳间亲人烧给他们的祭品和钱财。 这些在地狱中受尽无数苦难的亡魂们,此时苦尽甘来,皆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祭品。 天地银行的纸钱变成了阴间流通的冥币,纸衣化作了得体鲜艳的衣裳,纸屋在阁外化作了一幢幢别墅雅阁,那些亲人在坟前的祷告与话语,也以书信的形式出现在了亡魂们的手中。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哈哈哈,后人未曾遗忘祖训,当真与我烧来了家书!” 这时,一名耄耋之年的老者从阁中取出了一沓厚厚的书信,当即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岳武穆大破金兀术,六郡之地尽归我朝,金人灭亡指日可待!我大宋男儿铁骨铮铮,皇帝陛下真乃圣人也!如此一来,家国复兴岂不朝夕之间乎!” 看完第一封书信,老者顿时喜极而泣,可当他再看到第二封时,整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这怎么回事?十二金牌召岳帅,武穆含冤风波亭?我大宋十万男儿皆精兵铁甲,居然又割地求和了?” “什么……我大宋亡了!?” 翻着一封封的家书,老者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度难看,一时间却是捶胸顿足悲痛无以复加。 和这老者一样,在受到家人的书信后,阁中的鬼灵要么喜极而泣,要么悲痛落泪,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面露欣然,俨然众生百态相。 然而,除了书信之外,鬼灵从供养阁取出来的大部分祭品,通常都要用来孝敬看守供养阁的阴差。 毕竟阴差生前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有贪婪,有欲望,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无可避免。 阴差要的孝银也不多,只需亡魂身上三分之二的钱财。 识趣的亡魂将孝银交出后一切相安无事,好心的阴差不仅为他们放行,更是告诉他们鬼界堡中有哪些可供逍遥快活的地方,有哪些险恶之地不宜久留。 而对于本就未收到任何钱财的亡魂,阴差们也不会有所为难。 只是在诸多亡魂之中,依旧有不少吝啬的老顽固,不愿交出手中分文钱财。 “我家人烧给我的,可是他们在人间赚来的血汗钱,凭什么要将一大半孝敬给你们这些当差的?我不能放任你们这种中饱私囊的作风,我要向阴司举报你们这种受贿行径!”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亡魂正死死地抱着一大包冥币,冲着负责维持通行秩序的阴差呵斥道。 然而,阴差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也不曾染指他手中钱财分毫,只是冷不丁拿出了一分记载着各方亡魂的簿子,拿起笔在上面轻轻划了划。 “法外狂徒张三,肆意诬蔑诽谤,辱骂阴司命官,干扰阴司公务,此为重罪,当重返十八地狱修罗,于油锅地狱静思悔过三载,以儆效尤。” 阴差冷冰冰的说道,对这亡魂下达了如是判罚。 听了这话,那亡魂一个哆嗦,”这……这什么意思?三年之后又三年,我已经受了三年地狱煎熬,凭什么你一句话,又让我再受三年油锅之苦?我不服,我要去阎王老爷那告你!” “既然你要去告,那就更应该返回地狱中了。” 说罢,阴差手一挥,一缕阴风却是卷起了这个叫张三的亡魂,将其再度推入了那道漩涡中,送回了十八层地狱中。 张三的那一大袋钱财落在了地上,可阴差并没有将其占为己有,而是将其原封不动地送返到了供养阁中。 “张三之财物,现重新归入供养阁中,待三年期满后再让他来取。” 阴差冷冰冰的说了这么几个字,随后又像个没事人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而后续的亡魂看到这一幕后,原本还有些异议的他们立即闭上了嘴,却是不敢迟疑,将所有的钱财一概奉上。 对此,阴差摇了摇头,“我只拿我应得的,剩下的钱财你们自己留着,待到鬼界堡时还有他用。” 听了这话,身为看客的我不觉一阵苦笑,不成想这个阴差居然还是个有原则的贪官。 至此,我热闹已经看完,随即打算继续前行,毕竟距离彼岸受刑之期已经无多了。 “拜见大人!” 可就在我从他面前经过时,这个本还一脸漠然的阴差立即变得无比恭敬,朝我单膝跪地施礼道。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随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准备前往鬼界堡。 “大人,还请留步。” 见我要走,阴差当即站了起来,朝我挽留道。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不知还有何事。” “回禀大人,您还有寄存于阁中的祭品尚未取出。” 我的祭品? 听了这话,我不禁万分诧异。 毕竟我并非真死,按理说阳世的亲人是不应该给我供香烧纸钱的,更无从有祭品一说。 “大人,给您烧来祭品的并非阳间至亲,而是一位异界神明,小人这便为您取来。” 见我有所疑虑,阴差这么说了一声,随后匆匆忙跑去了供养阁内部,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奇怪的木盒。 这个木盒通体是由菩提木制成,长三尺高两尺宽一尺,盒盖上镂刻有一尊奇怪的佛像浮雕。 只见这尊佛像的左脸庄严圣洁珠光宝气,犹如临世活佛,可右脸却狰狞凶恶獠牙参差,犹如灭世恶魔。 这尊半佛半魔的佛像双手合十盘踞莲花座,身后一半佛光弥漫一半阴气森森。 以这尊佛像为中心,木盒的左侧镂刻有一朵朵圣洁大气的菩提花,右侧则浮刻着妖艳诡异的彼岸花,两种截然不同的花瓣,在木盒上泾渭分明。 半佛半魔,预示着佛魔无常…… 而在木盒的开口处,一个艳红的‘囍’字显得格外醒目。 看到这个木盒后,我的内心不禁一阵激动了起来。 我的手抚摸着盒盖,阵阵温和的佛光当即从中萦绕而出,涌入了我的灵魂我的心灵深处,让人安宁而且祥和。 这股佛光我自是万分熟悉的,她的主人是念冰。 给我烧来这份祭品的不是别人,正是居于极乐净土中的念冰! 在念冰步入极乐净土后,我一直以为她与我注定会和我断绝联系,不曾想如今我身赴阴间,居然还会收到她送给我的礼物。 带着这一激动的心情,我连忙打开了木盒。 在木盒打开的刹那,镂刻在开口处的‘囍’字随即一分为二。 而看到木盒里放着的事物后,我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木盒中放置的,是两件红色的衣裳。 其中一件是女子出嫁的嫁衣,一件是男子迎亲的新郎服。 第七百零一章 孟婆亭外孟婆汤 念冰送给我的阴间礼物,赫然是男女成亲时候的嫁衣。 只见那件女子的嫁衣通体鲜艳无比,上面镂刻着一朵朵极为妖艳的彼岸花,在诡异的同时,又富贵非常。 而那件新郎服看起来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与我的身形尺寸一模一样,可这件新郎服的中央所绣的并不是囍字,而是一个金色的卍字佛印。 嫁衣之上,阴气森森,时而有阵阵冥火萦绕而出,新郎服中佛光弥漫,在我的脸上映出一片金色光辉。 而我久久凝视着这两件嫁衣,不觉皱起了眉头。 念冰给我烧来的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不成她已知道我打算在阴间重新迎娶彼岸,所以才特意为我们准备了这身成亲的行头? 但念冰的性格我是万分清楚的,她不像是这么一个宽容豁达的人,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位阴差,不知这件祭品是何时置入供养阁中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那阴差问道。 “大约在一个阴间日前。” 一天前…… 那岂不就是我和彼岸与平都山重逢的那个时候? 如此说来,念冰的这份礼物,确实是赠给我和彼岸成亲用的无疑了,但她的这一心思,却让我有些难以捉摸得通透。 可是,我终究没有直接联系念冰的能力,也索性不再做过多无意义的怀疑。 我小心地将这两件红装收了起来,折叠好放回了木箱中。 随着木箱合上,开口处的‘囍’字重新合二为一。 与那阴差道了声谢,我也随即离开了此间,拿着木盒重新启程。 供养阁外,一座座楼房粼粼矗立,有现代的高楼大厦,有欧式的别墅,有典雅的水榭楼阁,有巍峨耸立的宫殿,有传统的四合院,还有人间东南一带特有的环形土楼…… 各个年代,各个地域中的建筑,此时皆坐落其中,将本就不算太大的供养阁一方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这些建筑,都是亡魂亲属烧给他们的纸屋,置身供养阁后,这些纸屋便话化身为真正的建筑,供亡魂们享用。 待到四十九日之期后,这些亡魂将被强制送离供养阁前往鬼界堡,而他们留在阁中世界的房子也将化作灰烬自行消失,空出的地界也将由后来者居之。 供养阁,是众亡魂在阴间的最后一场狂欢,他们可以在此间尽情享受亲人的馈赠,享受久违于人间的富贵繁华。 街道上,跑车与骏马并驾齐驱,坦克与装甲车弯道漂移竞自由。 天空中,各种直升机客机乃至轰炸机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各种奇葩的交通工具,也多是由亡者亲人烧来的,让亡魂们在阴间难得享受了一遭。 街道上的行人,有的身着华服,有的穿着马褂,有的精兵锐甲,有的西装革履,有的朴素军装,各种朝代的人物络绎不绝,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而我也懒得理会这群亡魂此生最后的狂欢,随即捧起盒子穿过了嘈杂的街道,离开了供养阁,赴入了鬼界堡。 供养阁与鬼界堡很近,不过百里之遥。 阴间的尽头共分为两个世界,一者为轮回之地,一者为冥界。 赴入轮回之地后,亡者将受到地藏王的指引,赴入六道轮回。 而冥界,则是一个完全独立于阴间之外的亡者世界,其地位与阴间、轮回之地平起平坐。 据说冥界之中共有十座王城,每座王城的统治者皆为上位神。 而冥王则是冥界的最高统治者,掌控冥界整个世界。 冥界之中弱肉强食的法则比阴间更加残酷,通常只有人间强者,或者自以为是强者的人才敢有胆量赴入其中。 而鬼界堡存在的意义,便是让亡魂们在此间做出抉择,未来是究竟前去轮回之地,还是赴入冥界。 可我此行并不打算前往轮回,也没想过要赴入冥界,我于此间不过是一个过客,我前来此地的目的,无非是遵循彼岸的意志,在忘川河畔为她采下一朵彼岸花。 为此,我在鬼界堡没有做任何的逗留,很快便从其中穿行而过。 从鬼界堡走出来没多远,我便在阴气朦胧的前方看到了一座破落的亭子。 这座亭子看起来有几千年年头了,由人的尸骨搭建而成的房檐已经开始风化。 而在亭子的四个屋角,还悬挂着四颗由头骨制成的灯笼,幽蓝的鬼火不断从中喷薄而出。 与我一同从鬼界堡走出的亡魂们,在看到这座亭子后纷纷停了下来,一阵犹豫后,又朝着亭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亭子的旁边,站着一个佝偻驼背满脸疙瘩的老妪,老妪的手里捧着一块由人头骨制成的破瓢,笑容慈祥地等待着前来的来客。 这座亭子叫做孟婆亭,恭候在亭外的老妪是亭子的主人,她的名字叫孟婆。 孟婆亭外,便是奈何桥,想过奈何桥,就必须要饮下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胎转世,可一旦喝下了孟婆汤,就会彻底忘去生前身后事,赴入六道轮回开启新的人间旅程。 “人世苦短,福祸相依,苦甜共存,且取一瓢饮,为释然,当与过往做个了断。” 据说,孟婆手中的这口骨瓢,是用她丈夫的头盖骨制成的。 当一个瘦削的鬼灵走到她面前时,孟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将骨瓢递到了他的近前。 瓢中本空无一物,可在鬼灵接过的刹那,却自行淌满了黑色的浓汤。 这一瓢浓汤,名为孟婆汤。 人活在世,就会有喜悦,就会有落泪,始于喜、始于悲、始于爱、始于恨、始于痛、始于愁。 孟婆并不会熬汤,她只是收集了亡魂们生前的眼泪。 落泪者饮下自己生前的眼泪,便代表着与今生做出了诀别。 喝下了这碗由自己眼泪所化的孟婆汤后,鬼灵的生前记忆便被尽数抹除,原本的惶恐与不安消散一空,他们的眼神变得木讷,他们的表情化为安详。 他们出于本能的将骨瓢还给了孟婆,随后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孟婆亭,顺着灵魂的指引朝着前方继续前行。 走出孟婆亭不过一里路,前方便是奈何桥,走过了奈何桥,鬼灵们就可以结束这段漫长的阴间之旅,赴入轮回,投胎转世。 可是,也同样有很多的鬼灵不愿饮下这孟婆汤,只因他们并没有赴入轮回的意愿,他们的应许之地是在冥界。 想去冥界,便走不得奈何桥,阴间为他们准备了另一条更加坎坷的路途。 不一会,我也跟随着众多鬼灵来到了孟婆亭前。 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饮上一瓢孟婆汤,只因答应过中央鬼帝周乞,要在孟婆这儿,为他讨上一坛美酒。 啪嗒! 可是,就在我来到孟婆亭前的刹那,孟婆朝着我看了过来,脸上和蔼的笑容瞬间凝滞了,她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属于她丈夫的头骨悄然落地。 “老……老妪拜见魔神大人,恭迎大人莅临阴间!” 在看到我的刹那,孟婆竟是蹒跚着跪了下来,朝我三跪九叩道。 “孟婆,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孟婆突然行如此大礼,一下子把我给惊住了,我连忙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孟婆受命站起,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浑浊,有感恩有惊诧而更多的却是喜悦。 我乃魔神,有太多的阴间众神知道我前世的传说,孟婆知晓我的身份也并不奇怪。 可让我奇怪的是,她看我的眼神却与其他阴间神明不同。 似乎……更像是在看着某位德高望重的故人。 “孟婆,你是否也曾认得我?” 带着这一狐疑,我朝她疑惑问道。 “认得,认得,老妪又怎会不认得大人您,您于我可是有再造之恩呐!老妪今日能在阴间谋此神职,也是承蒙大人您的恩惠!” 孟婆躬身恭声道,随后她摆了摆手,负责看守此间的阴兵随即迎向了排队前来的众亡魂们,示意他们暂且止步。 再造之恩,她在阴间的神职也是拜我所赐? 听了这话,我不觉万分困厄。 “孟婆,我已忘去生前身后事,不知你能否详说何为再造之恩?” 我对她的这番话一下子来了兴趣,随即问道。 对此,孟婆的眼里微微流露一丝讶异,她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后,终究没有多言。 “大人,您还可还记得当年叱咤人间的祖龙?” 随后,孟婆又突然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事实上祖龙之魂此时就在我体内,只是不知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人,其实老妪生前,是为祖龙治下的子民……” 孟婆告诉我,两千多年前,九州之地共分为七大世界,由七尊人皇分而治之。 其中的一方人皇,名为祖龙。 后来,祖龙扫六合,将其他六尊人皇斩尽杀绝,让分裂的九州迎来千年未有之大一统。 自此,祖龙成为了人间名义上的主宰者。 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让自己的功业传承千秋万代,祖龙决意在人间打造一条横跨九州的龙脉。 在祖龙的宏愿中,这条横跨九州的龙脉将庇佑世间众生,也将让九州之力尽归于祖龙所有,让他取代苍天,成为人间正统主宰。 祖龙的这一宏愿,可造福万世,功盖千秋,他的初衷是好的。 可为了实现这一宏愿,祖龙调动了整个九州的人力财力物力,日以继夜为耕耘于这条九州龙脉。 在这一近乎极限压榨的徭役中,有无数人辛劳死去,他们尸体被无情埋入了龙脉之中,化为了龙脉的一部分。 而孟婆的丈夫,便是千千万万个修筑九州龙脉的子民的一员。 那年,孟婆千里送寒衣,前去了边塞寻找修筑龙脉的丈夫。 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丈夫,却看到了丈夫落在山间的血衣。 孟婆伤心欲绝,在龙脉之地痛苦三天三夜,最终在她的哭声中,一方龙脉轰然坍塌,万千土石顷刻裂开。 在那废墟之中,孟婆找到了她丈夫的尸体。 孟婆生无所恋,随后跃入了废墟与丈夫一道殉葬。 而当时,前世的我刚巧从人间路过,被孟婆的至情至义所感动,便赐予了她无上神力。 之后,孟婆带走了她丈夫的头骨,在我前世的指引下赴入了阴间,来到了奈何桥旁。 从此,奈何桥旁多了一个孟婆亭,孟婆亭中多了一个为路人赠汤饯行的老妪。 这个老妪的名字,叫孟婆…… 第七百零二章 三生石前诉三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零三章 花开彼岸天 忘川河很宽,但却不深,即便是河流中央处,其中水位也不过没腰。 可是,忘川河却也极为凶险,水流不深,却异常汹涌,如鲜血般殷红的浪潮此起彼伏,整个水面也蛇虫密布腥风扑鼻,看上去好不狰狞。 万千亡魂在阴间的宿命,最终分为两者,一者前往轮回之地转世重生,一者赴入冥界永世为鬼。 想要步入轮回之地,就必须喝下孟婆汤,如此才能跨过奈何桥,步入轮回。 想要前往冥界者,自然无须饮下孟婆汤,但奈何桥也将不会对他们开放,而他们唯一的途径,便是以血肉之躯淌过忘川河,登临彼岸。 奈何桥上人满为患,忘川河中也同样三五成群。 人间的修行者,自以为自身实力卓群者,还有那些不满来生为牲畜鸟禽者,他们纷纷放弃了轮回转世的权力,将强者为尊的冥界视为了心之所向的乐土,前仆后继赶往其中。 殊不知忘川河就是他们的第一大考验。 冥界弱肉强食,天生不欢迎弱者,而忘川河也不是弱者所能涉足之地。 那些意欲逃脱来世为飞鸟走兽宿命的凡人,在赴入忘川河的瞬间,便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当初彼岸留在我灵魂中的那一滴红尘泪,其实就是来自忘川河的河水。 忘川河水虽然不及三千弱水,可其中的至阴之气依旧足以腐朽凡间众生。 那些因不甘来世沦为牲畜鸟禽者,他们在一脚迈入忘川河中的刹那,血色的浪潮立即汹涌而起,犹如一道道魔爪迎面而来,瞬间将来者卷入了水中。 惨叫声陡然而起却又戛然而止。 河水侵身,他们的身躯犹如被浸入浓硫酸一般,浑身的血肉瞬间腐蚀,露出了森白的骸骨。 他们的身躯还没来得及在阴间的阴气中再度痊愈,河水便已侵入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侵入了他们的三魂七魄,不过眨眼间就已经魂飞魄散,化作了忘川河的一部分。 在忘川河水的侵蚀下,先行者死了,可后来者不知先行者所遭受的苦难,依旧前仆后继,最终又落得了和先行者一样的结局。 跨不过忘川河,又谈何赴入冥界? 那些妄图借穿越忘川河,以此摆脱六道轮回的弱者,结局唯有灭亡。 而那些自以为强者的傲慢之徒,在我看来不过是修了几天道的半吊子,他们虽未和那些弱者一般转瞬间被忘川河水吞没,可在河流之中依旧举步维艰。 在河中走出三五里乃至十余里后,这些半吊子也终于无法抵御来自河水的腐蚀,最终也浑身腐朽化为白骨,魂断忘川河。 真正迈过忘川河登临彼岸的,终究只有少数人。 之后,他们将赴入冥界,前往那边心之所向的乐土,体验更为残酷的物竞天择。 我并无意赴入冥界,可我还是得和他们一样跨过忘川河。 只因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就在彼岸。 与血浪滔滔的河流相比,忘川河两岸的景色却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忘川河的彼岸,盛开着成片成片鲜红欲滴的花朵。 妖艳的花海一片连着一片,生满了整个河岸,犹如忘川河河面的延伸,奇异的花香笼罩了整个天地。 那些花儿有着细长的花瓣,花瓣上面生着一根根细小的尖刺,看起来迷人而又充满危险。 而在我近前的河岸边,却是生着郁郁葱葱的绿叶,这些绿叶生机盎然,也同样一片连着一片,看上去就好像平铺于河边的翡翠。 花的名字叫曼珠,叶的名字为沙华,忘川河两岸的花与叶,合在一起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彼岸花。 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寓意阴阳两隔。 看着这一方彼岸曾经待过的世界,我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和其他的鬼灵一样,赴入了河中前往彼岸。 我的体内有过红尘泪的力量,忘川河并不曾像对待其他鬼灵一样对付于我。 相反,在我入水的刹那,一个个血色的水浪在我的周围此起彼伏,却是化作了一个个恶灵的虚影,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单膝跪下,施以鬼灵伸手礼。 我每往前走一步,周围的水浪便皆化作恶灵虚影朝我顶礼膜拜。 与此同时,来自河水之中的至阴之气,也如细水长流般朝着我汇聚而来,渗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但这股至阴之气不曾对我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化为了我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因为彼岸的缘故,忘川河并没有将我当成敌人,相反更是把我视为故人,一种如源一体的奇妙感油然心生。 不多久工夫,我便已越过了众多艰难跋涉的鬼灵,来到了花海连天的忘川彼岸。 弯下腰,一朵妖艳的鲜花随即被我摘落到了手心。 可是,就在我打算带着彼岸花重新返回对岸时,这朵妖艳的花却忽然自行展开了花瓣,生长于花瓣间的尖刺忽然迎风生长而出! 对此,我不禁皱起了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顿时涌向了我的心头。 我正打算将这朵彼岸花丢掉,可它的花瓣却是突然收拢,一根根尖锐的长刺瞬间突破了我的防御,刺入了我的手心之中! 啊!!…… 这一刻,一种发自灵魂的剧烈疼痛感顺着手心瞬间侵遍了我的全身! 我愕然的发现,这朵刺入我手心的彼岸花,竟然开始疯狂地吞噬起我的鲜血我的灵魂之力! 而随着我的力量摄入其中,整个彼岸花开始变得越发鲜红欲滴起来。 一丝丝细长而且密集的花蕊当即从花心之中飞出,肆掠飘扬长空,一股前所未有的摄魂花香,也在顷刻间的工夫充斥了整个忘川河。 在这股摄人心魂的花香中,那些还在河流中跋涉前行的鬼灵双眼瞬间化为了漆黑,他们的脚步也都纷纷停下了,像是被花香迷失的心智。 滋啦啦!! 花香顺着河风飘扬,所过之处,岸边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开始发出一连串剧烈的颤抖! 不消片刻,整个忘川河对岸的所有彼岸花,仿佛在瞬间都活了过来一般! 无根的花朵,在这一刻突兀间离地而起,纷飞于长空,我的四周也在瞬间为花海所环绕。 而下一秒,这些花朵就好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竟是瞬间调转了方向,贴着河面朝着我来时的方迅速飘荡了过去。 如此突然的一幕,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让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我低头看向了自己被彼岸花刺伤的手,伤我的彼岸花已经枯萎,可一根根细长的嫩芽竟从我的伤口处生长了出来! 这些嫩芽已我的血肉为土壤,以我的灵魂之力为营养,开始迅速茁壮成长,不过眨眼间已经有半米之高。 一片片葱郁的绿叶顺着嫩芽的茎秆生长而出,生机盎然。 而这些绿叶,却与岸边的沙华一模一样! 随后,一个个小小的花骨朵也开始在枝叶间生长而出。 这些花骨朵以竟然的速度迅速成长着,没一会便已争相绽放,化作了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 见此,我的瞳孔顿时紧缩,整个人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彼岸花的花与叶,分别生长于忘川河的两岸,生生世世难相合。 可此时,在我的血肉之中,在我的手心之间,竟是有一朵花叶交合的彼岸花盎然绽放!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千的震惊与迷惑瞬间冲袭我的心头,而我随后朝着来时的岸边看去,眼前的一幕再度让我分外咋舌。 那些沿河飞向对岸的花朵,竟是纷纷落在了岸边的绿叶之上。 绿叶间也随即生出了新的枝杈,接住了飞来的花儿,一根根细长的青色长须从枝杈间生长了出来,探入了花朵之中,使得花与叶完全融为一体,化作了一株完整的彼岸花。 而同样的世界,此时正在忘川河畔同时发生着。 在那冲天的花香中,曼珠与沙华不断交合,融为一体,化作了一株又一株完整的彼岸花。 曼珠沙华,花叶生生两不见,寓意阴阳两隔,同时也预示着人魔殊途。 可此时,曼珠沙华已悉数融为一体,残缺了数千年的彼岸花,也在这一刻归于完整。 如此景象,是否意味着阴阳已不再有隔阂,而人魔亦能同道? 无数杂乱的思绪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具体缘由我也倍感莫名。 而这一切,无疑是因我而起,因为那朵刺伤我的花而起。 花开彼岸天,我再度看向了那株生长于我手心的彼岸花,可彼岸花刚刚盎然绽放,却又过早地步入了凋零。 由它所吞噬的我的力量,也随即化作了一滴鲜血,顺着手心的伤口重新隐入了我的灵魂之中。 这一幕,不仅是发生在我的手中,更发生在整个忘川河畔。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 此时此刻,这些耀眼的花儿似乎迎来了自己的轮回。 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在这一刻尽数枯萎凋零,葱郁的绿叶与妖艳的花瓣逐渐腐朽,化作了大量的鲜血流淌于岸堤,最终又重新汇入了前方的忘川河中。 哗啦啦!! 原本还算平静的忘川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极为躁动了起来,一个又一个高达数百米的浪潮,竟是从不过齐腰深的水面上平地而起!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再度紧缩。 只见这一道道百米浪潮不断从整个忘川河域汹涌而起,而最终它们奔涌袭来的方向,赫然是位于彼岸的我! 大事……不妙! 第七百零四章 位列仙班! 大事……不妙! 看着万千鲜血浪潮几乎在同时朝着我汹涌而来,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朝后退出了一步。 一步之间,便是远去十余里,但这些浪潮像是认定了我一般,与我如影随形。 不过须臾工夫,来自整个忘川河的血浪已迅速抵近,瞬间将我淹没。 但让我万分不解的是,这些血潮并不是要攻击于我,而是在疯狂地融入我的身躯! 来自血浪之中的至阴力量,此时竟是顺着我的四肢百骸,疯狂地涌入了我的灵魂之中,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啊!!…… 痛苦的惨叫声再度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从忘川河中汹涌而来的至阴力量,虽然并不曾对我造成任何的攻击,但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太过浩瀚,它们一瞬间侵袭而来,以至于远超乎了我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碎裂声从我的灵魂深处响彻而起,只见在我的三魂七魄间,一道道细长的裂纹当即绽裂而出,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身躯将会被这股力量直接撑破。 可是,这股力量在让我倍感痛苦的同时,也在疯狂地强大着我的自身。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我的体内响彻而起,我的身躯在这一瞬间化为了冥鬼形态。 血浪中的至阴之气此时正不断的在我的体内沉淀,我感觉自己的实力正在跨越式的迅速递增着。 在这一迅速递增的实力中,我身上原本燃烧着的阴火,却是逐渐褪去了黑色的色泽,化为了一抹如血的赤色,其中的至阴至寒之气,比先前更是强大了十倍有余。 这股燃烧在我身上的红色火焰,是为冥火,是唯有阴间神明才有资格拥有的神明之火! 而我原本不过三五米高的冥鬼之躯,此刻也迎风暴涨,化作了十米之高! 熊熊的冥火在我体内喷薄不休,在我的身后化作了一对长达百米的烈焰之翼,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也瞬间充斥我的身心。 我的灵魂感知此时也比过去强大了数倍有余,我的力量也因此变得空前强大。 在我的咆哮声中,整个忘川河奈何桥一带的鬼灵都为之颤抖,在一股发自本能的对神明的敬畏感之中,万千的鬼灵齐齐跪下,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施以伸手礼,惶恐不得安生。 在忘川河力量的强行侵入下,这一刻,我俨然冲破了半神的桎梏,一举跃入准神之境,位列仙班! 位列仙班…… 千百年来,这是多少修行者多少人皇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今在忘川河的相助下,我却在轻易间达到了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可我还没来得及因成神而感到喜悦,那浩瀚的忘川河水又汇聚出一道又一道滔天巨浪,再度朝着我汹涌而来! 河水侵袭下,我已一步成神,可整个忘川河的水线,也仅仅只是因此下降了三寸之余,而余下的力量,此刻依旧朝着我前仆后继而来! 饶是我已成为了半神,饶是我的灵魂强度早已非先前所能匹及,但这股无止尽的力量涌入下,已成神明之躯的我,灵魂深处依旧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世人皆向往强大,可有些力量你配拥有,有些力量你暂时还没资格掌控,若是太过贪心不甘罢手,结局必然是毁灭。 而我,绝不会重蹈王泉的覆辙。 为此,在感知到自己的身躯已抵达承受极限后,我也不敢再多强求,随即祭出了苍生杵。 呜呖呖!…… 恶鬼世界当即门户大开,凄厉的鬼啸声伴随着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席卷了我的全身。 在我的意志下,这股吞噬之力瞬间笼罩了我的周围。 在这股吞噬力量的引导下,原本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的万千血浪,开始疯狂的涌入了苍生杵中,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一时间,恶鬼世界中血浪滔滔。 可和先前对我一样,来自忘川河的至阴力量并不曾毁灭着一方世界,相反在落地的瞬间,其中的力量却是自行融入了此间的大地之中,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随着这股新的力量到来,先前在大战中支离破碎的恶鬼世界,开始迅速地走向了痊愈。 一座座坍塌的山峦重新矗立,一条条江河重新水浪奔腾,贯穿于整个世界的裂纹也顷刻间重新合拢,由弱水所化的江河湖海也涛声依旧。 随着恶鬼世界完全痊愈,苍生杵鬼脸上的那一道道细长裂纹,也因此重新修复。 忘川河的力量在治愈着恶鬼世界,也同样反哺于世界中的众生,也在同样强大着他们的自身。 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原本弱小的鬼灵开始变得强大,原本强大的鬼灵身上燃起了熊熊鬼火,甚至还有好几十个鬼灵突破了自身的修行桎梏。 他们的身躯迎风暴涨,化作了一丈之高,一道道黑色的阴火从他们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化成了他们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 忘川河力量的相助中,这几十个鬼灵竟然一举跃入了半神之境! 如此一幕,让我咋舌不已。 与此同时,恶鬼世界在苍生杵中的疆域也开始进一步得到扩大,原本不过数百里的疆土,也随着世界力量的壮大,须臾间绵延近千里。 其中疆域虽然还远不如桃止山巍峨宏伟,但有着这一方广袤世界在手,未来即便不动用三生禅,我也有信心与神荼郁垒一较高下! 呜呖呖!…… 呜咽的阴风在恶鬼世界中呼啸而过,整个世界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我的神识从世界扫过,却见在那一条条由弱水所化的河流两岸,却忽然绽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株株嫩芽裂纹之中盎然生长了出来。 这些嫩芽茁壮成长着,生出了绿叶,开出了花朵。 这些花朵通体鲜红欲滴,细长的花瓣上生着一根根长长的尖刺。 彼岸花! 随着至阴力量的不断涌入,原本在忘川河畔枯萎的彼岸花,此时竟是在恶鬼世界的河岸边争相绽开! 如此一幕,超乎我的所料。 彼岸花,花开彼岸天。 以河岸为界,彼岸花花开数百里,原本阴森荒凉的恶鬼世界,因为彼岸花的盛开,也因此添了一分盎然生机。 这一刻,恶鬼世界俨然迎来了全新的面貌! 而此时,来自忘川河中的力量,已经尽数融入了恶鬼世界中,融入了我的体内。 当最后一缕至阴之力涌入苍生杵时,原本水波泛泛的忘川河已尽数枯竭,这一方世界也因此走向了凋零。 我站在这干涸的河床中央,有一阵阴风徐徐吹来,一种萧瑟悲凉之意随着阴风涌入了我的心头。 可我还没来得及追寻这股悲凉之意的源头,体内汹涌的忘川河力量,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朝着我的脑海之中冲击而来! 啊!!……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我痛苦的抱住了头颅,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钻入了我的脑海中一样,我的身体止不住剧烈哆嗦着,我的意识也逐渐变得错乱,而我的双眼化作一片猩红,眼前所见的种种也化作了一片血色。 在这一抹血色的光华中,我忍痛看向了忘川河,发现原本干涸的忘川河,不知何时已水流潺潺。 原本已经枯萎凋零的彼岸花,此刻也重新盛开于两岸之间。 河的南岸尽为绿叶,名为沙华,河的北岸花开连天,名为曼珠。 原本花叶交合的彼岸花,不知为何也忽然花叶分离了。 我跌跌撞撞地从河水之中站起,却发现在那花开连天的彼岸,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妙龄女子。 只见女子穿着一身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 在那长袍之上,还生着一朵朵鲜艳欲滴的彼岸花,细长的花瓣附和着风声不断舒展张开,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她的脸孔白皙而且精致,眸子里清澈而又静谧,俨然与念冰一模一样。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阴间之妻彼岸,或者说是念冰游离阴间的魂魄。 可是,彼岸不是已被囚禁于平都山中了吗,为什么现在却安然无恙地来到了忘川河畔,来到了我的眼前。 我朝她看去,发现她整个人与过往已显得颇为不同。 在她的表情里在她的眼睛里,我没有再看到先前的妩媚与凌厉,相反却添了一分青涩添了一分羞涩。 而此时,她抿着嘴脉脉含情地看着我,或者说是看向了我的身后。 察觉她目光所及,我微微皱眉,随后也下意识朝着身后望去。 而在我的身后,在那生满绿叶的后岸,不知何时又多了另一个男子。 看到这男子后,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只因这个男子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他的手里也同样握着一柄苍生杵,只是杵身之上早已战痕累累。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我的前世。 而此时我所看到的这二人并非真实,而是一道自岁月长河中映射而来的倒影。 彼岸和我前世的目光穿越了忘川河四目相视,将置身中间的我视为了空气。 前世的身上伤痕累累,丝丝鲜血伴随着冥火不断从伤口中渗出,而他看着远方的彼岸,脸上流露出一丝欣然的笑容。 “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百零五章 你的名字 “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来自岁月的倒影中,我的前世开口了,朝远居彼岸的少女温声问道。 少女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无名我也无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在这片世界中。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听了这话,前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而他看着少女,眼神里不知为何流露出了一丝悲痛一丝愧疚。 他轻轻招了招手,摘下了一朵彼岸花,将它插在了少女的发髻间。 “姑娘,你我既在彼岸花开的时节邂逅,那么你的名字就叫彼岸。” “彼岸,彼岸……” 少女有些迷茫地挠了挠脑袋,她捻起那朵彼岸花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随后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彼岸,这个名字好听!以后我也能有自己的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彼岸!” 如铃的笑声萦绕忘川河畔,在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后,少女显得很开心,一朵朵彼岸花也在她身上争相盛开。 “对了,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叫林笙,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迷失红尘的爱人。” “那她现在在哪里,你找到她了吗?” “她……就在我面前,我刚才还为她摘了一朵彼岸花。” 听了这话,少女含羞低下了头,她抿着嘴抠着手指,面颊一片绯红。 前世依旧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也充满了无数的愧疚。 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一幕幻象,不用说正是由体内忘川河的力量所致。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我前世与彼岸第一次相见时的画面。 可彼岸并不是认识我,而前世却对她爱愧交加,让我不明白他们此番邂逅的背后,究竟又隐藏了什么样的因果。 眼前的幻象只持续了片刻便陷入了模糊,而当幻象再恢复清晰时,时间似乎已过了几度春秋。 前世身上累累的伤痕已经痊愈,他们还是和邂逅时一样的,一个站在这头,一个站在那头,隔河相望。 “林笙,你不是说我是你迷失红尘的爱人吗,可这些日子里,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来彼岸陪我?” 彼岸先前的羞涩已经消失,她青涩的凝望着对岸的前世,朝他大声说道。 前世摇了摇头,“苦海无涯,可我罪孽深重,注定了无法重登彼岸。” “苦海无涯?这不是佛家人才会说的陈词滥调嘛,你又不是和尚,哪会有苦海据身?” “谁说的,我虽为魔,可我也是一代圣佛,我在极乐净土的法号无缘。” “无缘……真是一个晦气的名字!我还是喜欢叫你林笙。” “林笙,你真的会娶我吗?” 最后,彼岸收敛了脸上那抹天真烂漫的笑容,认真的朝我前世问道。 前世的脸上微微一抽搐,他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他点点头,“你是我一生最牵挂的我,娶你是我一生的夙愿。” “如果你愿意娶我,我现在就可以陪你走。” “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 听了这话,前世再度陷入了犹豫,“我答应你,在下次彼岸花开的那天,我一定会来阴间风风光光娶你为妻,若你受尽苦难,我也会杀尽所有辜负你的人。” “那……下次彼岸花开,又需要多久?”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再次花开,在两千年后。” “两千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又在故意捉弄我了?” 彼岸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可前世没有回应她的话语,而是抬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冥火自身上滔天而起。 “抱歉,我无法再留在此间了,她……来了!” 留下这句话,前世看了彼岸最后一眼,在一抹无尽的愧疚与遗憾中,转身离去,撩起熊熊冥火消散于天地间。 “她来了,她是谁?林笙,你去了哪里?你给我回来,回来!!” 在前世离去的刹那,彼岸花容失色,她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可我却无从回应,最终只留她一人在忘川河畔黯然神伤。 在这一幕过后,接下来的幻象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可在这无数的幻象中,我更多的是看到彼岸独自一人坐在忘川河畔,抑或坐在奈何桥头。 她痴痴地看着彼岸的方向,似乎在等候着恋人的归来,一滴眼泪从她的脸庞无声滑落,跌落在了忘川河中。 原本清澈平静的忘川河,也在她的这一滴眼泪中变得浑浊变得惊涛汹涌,最终沦为了一片血色…… 来自忘川河的幻象,讲述的是我和彼岸的过去,却也让我心里狠狠一抽,不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彼岸之前说过,是我用花言巧语骗走了她的芳心,是我让她在岁月长河中苦苦等待,是我让她悲伤逆流成河,也让我成为了她千年来放不下的执念。 而过去的我也的确说过,会在彼岸花开的时候前来阴间娶她,会为她杀尽所有辜负她之人。 如今,彼岸花迎来了两千年后的第一次枯萎,却又在我的恶鬼世界再度盛开。 此时此情此景,却是与我两千年前所述不谋而合。 原来,当年我对彼岸许下的承诺,就是今日我与她之间的宿命。 是啊,这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决定了我今天要在阴间迎娶她,决定了我要为她与整个阴间为敌。 明悟了这一点后,我忍不住一声苦笑。 天道轮回,原来今天的这一切,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注定,并且是置身在前世的一手安排下。 前世啊前世,你究竟是有怎样难言的苦衷?爱彼岸你就早早的娶了她,为什么非要等死了之后,再让我来替你还这笔前世风流债! 这一刻,我在心里不禁大骂出声,却终究无法改变这一早在过去就已发生的定数。 我无法想象,在等待我归来的这两千年里,彼岸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正如她所说,我欠她的债,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可我知道,我必须要娶她,为她在阴间补办一场婚礼。 不管是因为前世的因果,还是因为今生的感情,我都不能再对她有所辜负。 带着这一想法,我深深地抽了口气,撩起满身冥火,从忘川河中站了起来。 此时,眼前的幻象已经完全消散,我的神智也随即恢复了清醒。 我朝着周围看去,一切还是如刚才的那番样子,岸边的彼岸花已经尽数枯萎凋零,忘川河也尽数干涸,河底开裂出一道道深长裂纹。 “快,快看!忘川河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连串鬼灵的惊呼声忽然从孟婆亭所在的方向响彻而起。 看到忘川河突然干枯,那些原本还对河中血浪饱含畏惧的鬼灵们顿时大喜过望,一个个直朝着河边奔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充满了疑惑,可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喜悦与狂热。 “太好了,太好了!没有了忘川河的阻挠,我们终于可以轻易赴入冥界了!” “听说,忘川河是由一个疯女人的眼泪所化,现在河水突然干枯,肯定是因为那疯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她一人,高兴千万家呀!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那血浪侵体!” “快,走走走!自由的乐土可就在康庄大道的尽头,在向咱们招手呢!” “……” 众鬼灵们兴冲冲地说着,随后踏入了干涸的忘川河,就朝着彼岸走去,却并不曾留意到同样置身河中的我。 他们的话清清楚楚听在了我的耳中,却也让本就愧疚万分的我,瞬间勃然大怒。 “卑贱的蝼蚁,我妻子留下的一方世界,又岂容你们肆意涉足!?” 这一刻,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吼,滔滔的弱水顿时从体内汹涌而出,冲袭于整个忘川河。 原本干涸见底的忘川河,此时再度变得水浪滔滔! 在我的意志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弱水浪潮拍案而起,化作一个个高达数十米的浪头冲击四方。 那些鬼灵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的身躯当即被浪潮卷入了水底,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响彻而起。 弱水之中,蕴含有生死二气,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侵袭下,这些鬼灵的身躯时而腐朽时而新生,他们一次次想要从水中爬起,却又一次次被浪头拍入水底。 登不得彼岸,逃不出升天,就连死也成了奢望,彻底沦为了弱水的囚徒。 “大……大人饶命,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看着我一步步走来,被困弱水的鬼灵顿时面露惶恐,可他们的求饶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在一个浪头中沉入水底。 “在吾妻之事未彻底了断之前,任何鬼灵都休想跨过忘川河一步!”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再理会这些在弱水之中痛苦挣扎的蝼蚁,当即重回彼岸,回到了孟婆亭外。 而此时,孟婆就站在亭外,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恭候着我的归来。 “大人,恭喜恭贺,阴间之母的这一方世界,终于让您步入神明之境!” 第七百零六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大人,恭喜恭贺,阴间之母的这一方世界,终于让您步入神明之境!” 看到我笼罩着冥火归来,孟婆当即躬身恭贺道。 我朝她看了一眼,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忘川河的一方力量,如今已尽数归我所有,这一切无疑尽看在孟婆眼中。 可是,她的眼神里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相反还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孟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一狐疑,我朝孟婆皱眉道。 “大人,您难道到现在还没明白阴间之母的良苦用心吗?” 孟婆笑着道,“阴间之母让你前去十八层地狱,是为了让你接自己的二位故人返回人间。她让您来此间摘一朵彼岸花,其实是想将忘川河这一方世界作为厚礼相赠于您!” “而她之所以蛮狠地要求您在审判之日前去酆都城迎娶她,不过是她对你情意的一点小小的考验罢了!” 孟婆笑了笑,“大人您也不想想,阴间之母是有多在乎你,她又怎会忍心让你为她铤而走险?” 说话间,孟婆挥了挥手,阵阵冥火从她的手心呼啸而出,直袭向前方为我成亲而准备的花轿以及各种彩礼之上。 一时间,前方火光冲天,这些打算用来迎亲的行当,只在瞬间便被烧得一干二净。 “孟婆,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孟婆的这一举动,我顿时勃然大怒,朝着她怒斥道。 孟婆不语,尖锐的指间朝着前方的虚空一划,一道人间之门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大人,还请回吧!” 一时间,我有些搞不清楚孟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回应。 “唉,大人,阴间之母让您娶她是假,考验您的心意才是真。而今您已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又即将面临审判与处决,您身为她的丈夫,留在阴间必死无疑,还且回阳世暂避吧!” 孟婆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这……也是彼岸给我做出的安排?” “当然,阴间之母真切的希望您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搐。 这臭婆娘,感情是在拿我当猴耍! 都死到临头了,还对我又是威胁又是考验的,把我在阴间折腾得团团转。 而现在,她又是送若初念夕朝离开,又是赠我一方世界,紧接着又吩咐孟婆对我下达了逐客令! 自始至终,她都在依着自己的性子安排着我的一切,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如果我真按照她计划的那样,在阴间收获得盆满钵满之后扬长而去,那我和当初始乱终弃的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越发恼火,当即拒绝了孟婆的要求。 “孟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不能离开阴间。” 我朝她说道,“两千年前,我的前世曾答应了那臭婆娘,要在现在迎娶她,而我也必须兑现自己前世的诺言,否则这婆娘一旦真死了,我一辈子都得活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中。” “唉,当年的魔神大人嗜杀成性,不曾想居然也是至情之人,老妪眼拙,冒昧了。” 见我意已决,孟婆一声叹息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抹去了那一道人间之门。 “那么大人,您真的决定好要迎娶阴间之母吗?您可得想清楚,酆都大帝可不是您能轻易对付的。” 孟婆随后又朝我问道。 “为了那臭婆娘,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发出如此豪言壮语,可内心还是止不住一阵发虚。 随后又朝孟婆看了一眼,“孟婆,您在奈何桥旁也待了千百年了,不知您可认识一些阴间大能,可否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寻死之路,老妪爱莫能助。”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再为我准备一口花轿,稍后我便折返酆都城。” “老妪听从大人的安排。” 话落,孟婆随即离去,可等她再回来时,一口全新的通体鲜艳华贵的花轿出现在了我面前。 除此之外,各种装满彩礼的礼箱、绸缎、冥器、花红也应有尽有。 而这些行头,与先前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这让我不禁怀疑,孟婆在将前者烧去之前,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备份。 “我若能活着回来,再来感谢孟婆今日恩情。” 留下这句话后,我随即打开了那口木盒,将里边那件绣着卍字佛印的新郎服穿在了身上。 木盒里的嫁衣与新郎服,是远在极乐净土的念冰烧给我的,这是她对我和彼岸的心意。 而今我即将前往迎娶彼岸,理会穿上念冰为我亲手所绣的衣裳。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念冰与彼岸是为同一人。 嗡! 随着新郎服着于身,衣服上的那道卍字佛印忽然爆发出一股璀璨的佛光! 这股佛光极其浑厚而且精深,在我的周围不断缭绕凝聚,化作了一个个金色的梵文。 这些梵文排列组合,又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而且精密的佛阵,最终尽数涌入了我的周身,化作了一件无形的铠甲。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惊愕。 这……这是金刚阵! 金刚阵,乃佛门之中一种高深的护身佛阵,此佛阵一经催动,便可化作一件无形佛门金刚甲庇佑周身,让人免于外界伤害。 这件新郎服是念冰亲手所绣,金刚阵自然也是由念冰亲手所画,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我已拥有了念冰的力量庇身。 这一刻,我的心里唏嘘不已。 念冰显然也料定了我在阴间即将面临的劫难,却是及时的将此佛阵赋于新郎服中以做相赠,让我的心里也不禁万分感动。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念冰,等我,有朝一日我若能登临极乐,一定会还你今日的人情。” 有着金刚阵加身,原本还颇为发虚的我,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在我的意志下,那些盛开于恶鬼世界中的彼岸花开始纷飞长空,顺着苍生杵涌入了外界,最终尽数生长在了那口花轿之上。 花轿之上,立即花香四溢,一朵朵彼岸花在阴风之中舒展张开,犹如活过来了一般,看起来美艳而又诡异。 “奴仆们,听从本尊召唤!” 做完这些后,我举起了苍生杵,重重地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来自恶鬼世界的众多鬼灵,在我意志下当即现身于阴间。 鬼灵们皆身着盛装,抬起了花轿,拿起了彩礼,捧起了唢呐琵琶笙箫,在我的身后化作了一条长长的迎亲长龙。 而我也将一朵硕大的彼岸花系于胸前,随即跨上了一匹骷髅马。 骏马嘶鸣,熊熊的阴火从骷髅马身上燃烧而起,随即载着我沿着原路折返。 一场注定要染满鲜血的迎亲之旅,就此启程! 第七百零七章 魔神娶亲 唢呐声起,马蹄声落,在孟婆的恭送下,迎亲的队伍当即浩浩汤汤朝着酆都城进发! 而这一次,我没有再继续选择伪装,熊熊的冥火在我周身燃烧而起,彰显出我本来的身份。 “这……这是当年的魔神,阴间之母千年前的预言应验了,魔神真的前来阴间娶亲了!” “魔神不是已被神荼郁垒击败,囚禁抱犊山中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间中?” “大事不好,快去禀报酆都城!” 当我带着迎亲队伍从鬼界堡走出,来到供养阁的地界时,顿时引来了诸多骚乱。 许多阴兵瞬间认出了我的身份,顿时惊恐四散。 可供养阁中阴兵虽多,却无一人胆敢对我动手。 只因此时的我不仅已成神明,身后更是跟随着多达万人的鬼仆,而这些鬼仆中,不乏半神之境。 此时我所拿出的这一手笔,足以摧毁一方小世界! 而对于那些前往酆都城通风报信的,我也并不曾有所阻拦。 只因我此次前往酆都城迎亲,本就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索性风风光光光明正大。 不多时,我便已穿过了供养阁,来到了十八层地狱外,就在我打算继续前行前往酆都城时,一道冥火却忽然呼啸而至,萦绕在我的头顶上空,化作了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不是别人,正是十殿阎罗之首阎罗王。 “魔神,你虽已成神,可你此行乃死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不曾想,阎罗王现身,居然是打算打消我的迎亲之旅。 我摇了摇头,“可我不想欠彼岸一辈子,该还的东西,我始终要还给她,否则难为大丈夫。” “这还真像你往日的脾性,既然如此,本尊便不再挽留。” 话落,阎罗王也没有再多留,那道由冥火所化的脸孔也随即消散黯淡下来。 “阎罗王,如今阴间之母受难,您就真不打算施以援手吗?” 见此,我忍不住又朝他问了一句。 “本尊的立场,一开始就与你表明,彼岸与阴长生之争,本尊不参与。”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失落,可终究没有再强求,当即继续启程。 从酆都城到忘川河,再从忘川河折返酆都城,所用时间刚好三日,不多也不少。 而今天,也到了彼岸公审之日。 我的意志投射于酆都城中,发现酆都城今日显得格外热闹。 恶狗岭的犬戎,金鸡山的祝鸡翁,野鬼村的严子卿,迷魂殿中的天行门隐山门阴离门,以及五方鬼帝。 阴间各方世界的掌权者以及其座下门生子民,此时皆汇聚于酆都城中。 只因酆都大帝发出神谕,对彼岸之审判,是为阴间公审,故而阴间各方势力各方神明皆需赴入酆都城,以示审判之公正。 受东方鬼帝庇护的琴童书狂画痴三人,此时也以证人的身份来到了酆都城中。 除此之外,他们先前在万山庄被彼岸误杀的所有族人,此时竟然也意外的来到了现场。 琴书画曾说过,他们的族人已早早赴入轮回转世投胎。 而今看来并非如此,他们并没有赴入轮回,而是早早地被酆都城保护了起来,现在也以证人兼受害人的身份出席了这场公审活动。 无独有偶,他们这三方人也受到了酆都城最严密的保护,被各路精兵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酆都城中丧钟长鸣,那些受邀而来的阴间众生纷纷朝着平都山赶去,等候着审判的开始。 可前来迎亲的我,却被阻隔在了酆都城外。 酆都城的北城门此时大开着,可我却无法向前挺近分毫。 只因在我的前方,一支万人大军阻隔了我的去路。 而统领这支大军的,乃一尊准神。 这尊准神名为阴鬼使,乃酆都城中阴兵总管。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阴鬼使,你难道就真铁了心拦在此间,让本尊娶不了亲吗?” 我一愣冷沉的看着来人,语气阴冷的朝他说道。 阴鬼使摇了摇头,“魔神大人,我也希望你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酆都大帝有令,彼岸之公审必须如期开始,不得有任何延误。而我也是受大帝之命驻守于北门外,以防任何不测之变故。” “本职所在,还请魔神见谅。” “见谅?这就见外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血会弄脏我的手,影响我掀开妻子的红盖头。” 我朝着阴鬼使发出一声冷哼,此时审判彼岸的时辰尚未到,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倒也可以会会这位阴兵总管,顺便看看自己成为准神之后,实力到底提升到什么程度了。 而我的这句话,对同为准神的阴鬼使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魔神,我知道你前世的威名,可你今生不过一准神,哪来的资本如此狂妄?我还偏不信你能有什么三头六臂!” 阴鬼使如是说着,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愤怒。 之前在桃止山中,我曾惨胜神荼郁垒,可这一战事发生在桃止山中,并不曾让阴间众生知晓。 只因神荼郁垒乃上位神,若是让世人知道他们被我区区一半神给击败,定然颜面扫地。 为此,关于这一战事的具体消息已经被全面封锁,阴间众生所知道的,便是我为神荼郁垒击败,最终囚禁抱犊山中,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又逃出生天。 眼前的这个阴鬼使,显然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对我的真正底蕴还浑然不知。 后方,万人长龙的迎亲队伍奏乐之声不绝于耳,而我也颇为挑衅地驱使着骏马,就朝着阴鬼使迎面而来。 “哼,狂妄之徒,且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我的挑衅,无疑是在折损着阴鬼使的神威,他当即发出一声冷哼,一柄长矛在手心应运而生,化作一道长虹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铮!铮!铮!…… 对此,我不闪不避,阵阵金属震鸣声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 苍生杵也因此一分为二,二化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杵影,犹如屏障庇佑于我周身内外。 由长矛所化的长虹重重地轰击在了杵影屏障上,立即引得周围一阵剧烈震鸣。 可阴鬼使的这一攻击,除了引得这番震鸣外,便再无任何的建树了,甚至连我座下骷髅马都没能惊吓到。 而在他一击落下的刹那,那一道道杵影也随即从我周围费力而出,直朝着阴鬼使侵袭而去! 蓬!! 见此,阴鬼使当即出手抵挡,一声轰鸣声响起,一道赤色的火柱从长矛之中呼啸而出,径直迎向了朝他迎面袭来的杵影。 在他的这股力量冲击下,杵影当即轰然破碎,可后来者却接踵而来。 一道接着一道的杵影不断朝着他侵袭而来,让原本处于攻势的他,瞬间转入了防御。 不得不说,身为阴兵总管的阴鬼使也有两把刷子,只见在他长矛飞舞间,万千冥火在周身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犹如护盾将他牢牢笼罩。 来自我的八十一道杵影,在近身的瞬间,便被那疾速涌动的冥火尽数破灭。 见此,我不慌不忙,在所有杵影破灭的瞬间,在阴鬼使收回力量准备转守为攻间,我已化作一道残影顷刻抵达了他近前! 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喷薄而出,化作一柄长达百米的利刃,直朝着他当胸刺去! 看到这一幕,阴鬼使瞳孔一阵紧缩,一股滔天的火柱从他的长矛之中爆发而出,演化出一道道诡魅的魔爪,朝着这苍生之刃正面袭来! 噗!! 苍生之力,在不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乃神明的巨大克星。 没有任何意外的,那一道道化作魔爪的冥火,在苍生之刃下,犹如刀切豆腐一般被我轻易斩裂,大量的冥火也随即溃散当场。 苍生之刃继续扶摇挺近,瞬间落在了那长矛的本体之上。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清脆的金属碎裂声从长矛的矛头响彻而起。 在阴鬼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的长矛矛头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开始开裂,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纹。 下一秒,矛头支离破碎,整个长矛也随即一分为二,苍生之刃也随即重重斩落在了阴鬼使的身上。 轰!! 一阵剧烈的震荡从我们二人之间响彻而起。 只见苍生之力落在了阴鬼使近前三分却停了下来,汹涌的冥火从阴鬼使身上喷薄而出,化作了一道烈焰护盾,生生挡住了苍生之力的攻势。 而这一刻,阴鬼使眼神中原本的轻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惊骇与恐惧。 “不,不可能的!这不是一尊准神能有的力量,这……这是苍生之力,你的体内为何能同时汇聚三界的道法!!?” 随着我的这一出手,阴鬼使终于看出了我的可怕之处,顿时发出一声惊吼。 “哼,就连神荼郁垒合力都不是本尊的对手,你以为你区区一尊尊神,就能拦我赴入酆都城的去路?你太天真了!” 说罢,我的手重重往下一摁,苍生之刃也随即猛地一沉,只在顷刻间便将阴鬼使手中的烈火护盾尽数绽裂。 没有了阻碍,苍生之刃也随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胸腹之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阴鬼使的口中响彻而起,他的整个人也因此倒飞出数百米之远。 而当他爬起来时,他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英姿奋发,只见在他的胸腹之上,赫然浮现着一道长达五米的深长刀痕,几乎将他开膛破肚。 可在一方世界之力的治愈下,这道伤痕只在瞬间愈合,可残留其中的苍生之力却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躯,让他的血肉一次次愈合,随后又一次次绽裂,周而复始。 “这魔神不好对付,快……快动用封魔图!” 看着自己身上不断绽裂的伤痕,阴鬼使顿时惊恐万分,当即朝周围众阴兵发号施令道。 身为阴兵统领的众半神,此刻纷纷领命,挥动手中招魂幡,大量由鬼火所化的人头骷髅从招魂幡中呼啸而出,在天空中发出桀桀的鬼啸之音,犹如指甲划过玻璃般令人头皮发麻。 在这一号令之下,众多阴兵立即开始以特定的组合规律排列布阵,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以及鬼火相互贯通融为一体。 众多阴兵身上阴气鬼火相互贯通,而我朝着众多布阵阴兵环视一眼,只见他们迅速分布于我周围,以我为中心,摆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军阵。 各个阴兵间相互连接,阴气鬼火汹涌缭绕,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符文。 以旗为笔,以兵为符,所谓军阵,实为法阵! 而这一法阵则名为封魔图。 之前在和郁垒交战时,他就曾因为轻视,让麾下阴兵布下此阵对付于我。 对于精通符阵的我而言,封魔图对我并不能起到太多的作用,但想要破阵而出,也免不了一阵麻烦。 为此,我还是选择了速战速决。 “同样的招式居然还敢对我使用第二次,真是不自量力!” 趁着这座封魔图还未彻底形成,我当即发出一声冷哼,苍生杵重重地刺入了地下。 第七百零八章 重返酆都城 “同样的招式居然还敢对我使用第二次,真是不自量力!” 趁着这座封魔图还未彻底形成,我当即发出一声冷哼,苍生杵重重地刺入了地下。 蓬!蓬!蓬!…… 方圆十里的大地之中,顿时响彻起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大量的流水声伴随着地裂声响彻周围。 而下一秒,这些阴兵所在的大地忽的支离破碎,一道道由弱水所化的水柱冲天而起,直袭于在场众生! 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 弱水侵袭,不过须臾间便将众阴兵的阵型轻易冲垮,即将成型的封魔图也因此支离破碎。 弱水之中,共有生死二气,而此时,弱水之中的生命之力已被我尽数抹除,浩瀚的死亡之力伴随着水流不断冲袭于万千阴兵! 在这一弱水冲击中,万千阴兵的惨叫声再度提升了一个幅度,可紧接着便戛然而止。 滔滔的死亡之气,顺着弱水侵入众阴兵的四肢百骸侵入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身躯因此腐朽,他们的灵魂只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了云烟。 酆都城一万大军,在我一杵之间顷刻湮灭,而与我随行众多鬼仆甚至还完全没有参与此战间。 阴兵若要与神明相战,唯一的取胜之道便是布兵阵。 兵阵若成,即便是我也要忌惮三分。 可若无兵阵把持,那么所谓万人大军不过一盘散沙,顷刻间便可覆灭当场。 而这,就是神明与蝼蚁之间最大的差距。 身后迎亲的长队无丝毫慌乱,各种喜乐演奏声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原本还带着一万精兵来袭的阴鬼使,此时却成了光杆司令。 “阴鬼使,我向来先礼后兵,可你却一再辜负我的善意,而今你大势已去,你觉得自己当如何收场?” 看着孤家寡人一个的阴鬼使,我面无表情如是言。 “狂妄!魔神,我确实低估了你!可你不要忘了,此时个路神明皆汇聚于酆都城中,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敢踏足酆都城一步,你必死无疑!” 阴鬼使自知不是我的敌手,放下这句狠话后,当即迅速转身逃去,意图逃回酆都城中。 “阴鬼使,我现在明确告诉你,酆都城我今日必去不可,而你这条命,也得给我留在这里!” 一声冷哼,一道接着一道的弱水化作锁链冲天而起,朝着逃亡酆都城的阴鬼使侵袭而去。 凄厉的惨叫响彻而起,只见那由弱水所化的锁链径直穿透了阴鬼使的身躯,随后蔓延至他全身,将他的身躯牢牢禁锢。 随着我手一指,阴鬼使当即从半空衰落,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 没等他有所挣扎,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胸膛上,层层的弱水也瞬间弥漫他周身,将他禁锢原地。 与此同时,苍生杵也重重落下,刺入了他的眉心。 磅礴的吞噬之力,从杵中应运而生,侵袭于他全身。 啊!!…… 阴鬼使顿时发出一阵痛不欲生的惨叫,来自他的神力,开始疯狂地朝着恶鬼世界汹涌而来! “魔……魔神,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诛神,而你便是第一个!” 一声冷哼间,苍生杵再度深入他的头颅三分,他的整个头颅顿时支离破碎。 可下一秒,他破碎的头颅又重新愈合,可神力依旧源源不断顺着苍生杵注入到恶鬼世界中。 一方世界一方神,在阴鬼使的背后,也同样有着一方世界。 在这一方世界未彻底崩塌前,阴鬼使俨然不死不灭。 在阴鬼使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中,我再度加大了吞噬的力度,来自他的神力以及他背后一方世界的力量,开始疯狂的为我世界所吞噬。 “魔神大人,求求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小人之冒失,放小人一条性命……” 这一刻,阴鬼使终于放下了强横,选择了服软。 只可惜,他的这一决定来得太晚了。 “抱歉,你已错过了我最后的怜悯。” 说话间,酆都城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坍塌声。 这一声响,来自阴鬼使所属的一方世界,可其中的力量已经被我通过苍生杵尽数剥夺,一方大好山河也因此不复存在。 阴鬼使也同样不复存在。 在吞噬完阴鬼使的最后一缕神力后,燃烧在他身躯的冥火尽数溃散,他那化作白骨的身体也层层龟裂,最终沦为灰霾飘散当场。 一枚萦绕着阴火的神格也因此湮没于沙尘之中。 我捡起了这颗属于阴鬼使的神格,随性抛入了恶鬼世界中,恶鬼世界的一位幸运儿刚巧接住了它。 熊熊的阴火顿时肆掠于他全身,来自神格中的力量开始疯狂的涌入他的身躯,使得他魂魄绽裂出一道道深长裂纹,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接踵而起。 可最终,这个鬼灵终于承受住了来自神格力量的侵蚀。 在将神格的力量尽数吞噬后,这个鬼灵浑身燃烧起了熊熊阴火,阴火交织不休,化作了他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让他一举成为了半神。 准神也好,上位神也罢,死后的神格都将褪去他们生前的力量。 而继承了他们神格的鬼灵,其境界最多达到半神,若想成为准神甚至上位神,还需高人的指点抑或漫长的修行。 不过须臾工夫,这一万阴兵以及阴鬼使尽数陨灭我手。 我收回了外发而出的力量,随即从容跃上了马背,犹如没事人一般继续朝着酆都城前行。 不多时,我已来到酆都城北城门下。 而在城楼之上,大量的阴兵已经汇聚,为首者也同样是一尊准神。 可刚才城外一战,众阴兵看在眼里,这尊准神也同样看在眼里。 “诸位,我今日前赴酆都城,并无杀生之意,只为迎娶迷失在红尘中的爱人,你们若是行个方便,咱们互留一线,若是执意相阻,我也不介意让我的婚礼多添一分血色。” 我看向了城楼上的那尊半神,朝他发出了警告。 成为准神后,如今我的感知已经足以覆盖整个酆都城。 可我扫荡酆都城内外,发现各路神明齐聚,唯独最终主导者酆都大帝却不在城中,这让我感到分外蹊跷。 和我一样,这尊拱卫城楼之上的准神也没有感知到大帝的存在,他的脸上随即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准神看着兵临城下的我,又看了看阴鬼使身死之地,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魔神大人,您的威名威震三界,能与您对峙于城下,是我三生的荣幸” 犹豫片刻后,这尊准神说道,“可是,末将职责所在,决不允许你踏足酆都城中!你若非要踏足,还且在我身上留下一点利息!” 这尊准神示意众阴兵莫动,随后竟独自一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我侵袭而来。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这尊半神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他看到了阴鬼使的下场,也知道我的手段,可他也不敢私自放我入城。 所以他和司马欣一样,选择了一个互不得罪的中庸之道,而我也很乐意成全他的这一中庸之道。 随着我手一招,一道冥火掌印径直轰击在了他的胸膛。 这一击我没有动真格,而准神也没有做任何的防御,任凭这一掌落在了他的身上。 蓬!! 冥火当即在他的胸膛绽裂开来,他的整个人也随即重重的砸入了城墙之中,随后又嘭地一声砸落在了地上。 “魔神,我乃酆都城卫,忠心侍奉于大帝,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否则休想靠近酆都城半步!” 这尊准神说得正义凛然,可身体却是很诚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吗,那你可真吓到我了。” 我冷哼一声,随即驱马大步跨入了北门之中,进入了酆都城,负责迎亲的队伍也随即鱼贯而入。 真是的,做戏何必非得做全套,真以为自己是演员吗? 瞅着那个趴在原地佯装不共戴天的神明,我的心里忍不住碎碎念了一句。 主将示弱,众多阴兵自然不敢逞强,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对我有丝毫的阻拦。 就这样,我和我的迎亲队伍毫发无伤的赴入了酆都城中。 城外之战,虽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值此非常时期,却是以极短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酆都城。 立即有大量的阴兵朝着我这边汇聚而来,其中更是不乏酆都城各路神明。 一时间,我的前方阴气森森,万千阴兵密密麻麻,粗略一看,足有十万之众,再度将我的前路堵死。 “诸位可是意图与本尊一战?” 说话间,我目光扫向了众多领兵的准神。 可我目光所及,那些准神却是一个个不约而同避开了我的眼神。 此时的我虽是准神,但我自信已有不亚于上位神的底蕴。 相比之下,这些同为准神的阴兵统领,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大的蝼蚁,终究经不住我的信手一捏。 阴间神明中,像阴鬼使这般不识利害关系的并不多,更多的则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精。 为此,在我的这一威慑下,足足十万大军,竟是无一人胆敢对我发出挑战。 只因他们知道,谁敢先出手,谁就必死,而这些人精自然也不愿意甘当出头鸟。 更何况,关于阴间之母的审判尚未开始,阴间未来的局势依旧未定。 每一尊神明的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算计,都在权衡着自身的利益。 八面玲珑的他们,无一人胆敢将所有赌注尽压在某一方身上,断绝自己未来可能的退路。 哼,所谓神明,不过都是一群善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 而酆都大帝在阴间的统治,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稳若泰山。 带着这一念头,我继续强装着身为魔神的傲慢,率领着迎亲队伍继续前行。 一时间,众阴兵在神明们的示意下纷纷退居两侧,给我让开了一条道。 而我手握苍生杵,以防途中任何遍布。 可这些阴兵虽然始终如影随形,但还是无一人胆敢对我动手。 好一会,我终于抵达了平都山下,回到了彼岸被镇压之地。 我到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酆都城。 在我莅临山下的刹那,所有人齐齐转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第七百零九章 西方鬼帝王真人 平都山下,此时四座用于公审的高台已经搭起,各方人马亦齐聚此间,四周戒备森严。 在这些人中,我看到了犬戎、祝鸡翁、严子卿等阴间各方小世界的领主。 迷魂殿中,天行门柳敬亭、隐山门云渐离、阴离门夜长央亦齐聚于此,陆消川、俞向天、棋叟严守柯相随左右。 而身为证人的琴童黄笙箫、书狂墨子规、画痴丹青书,以及他们三族所有死难者,亦齐聚于此,受到酆都城最为严密的保护。 神荼郁垒、嵇康周乞、张衡杨云等五方鬼帝亦亲自坐镇此间,隶属他们麾下的各路神明也同样悉数到来。 在各路神明当中,我看到了囹圄庙典狱长司马欣,以及夜游神使乔坤。 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半个阴间的众多势力,此刻皆汇聚于酆都城中,等候着阴间之母的公审。 可在众多神明之中,唯独不见酆都城的主人酆都大帝,即便我将意识覆盖整个城池,也没有察觉到关于他的丝毫踪迹。 不见至高神阴长生,这让我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而当我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平都山下时,所有人都齐齐朝我看了过来。 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怒,有无奈,俨然众生百态相。 琴童书狂画痴见到我后,瞬间面若寒蝉,下意识就朝着后面退了数步。 犬戎祝鸡翁严子卿或是摇头或是叹息,无法理解我为何还要重赴此山中。 云渐离敢怒不敢言,夜长央满脸凝重,柳敬亭眼露诧异。 而最愤怒的,无疑是东方鬼帝神荼郁垒。 “魔神,你不是已经被我们所擒,镇压抱犊山中吗,为何会安然无恙至此,甚至还晋升为准神!?” “中央鬼帝,你们最好给本帝一个交代,魔神……可是你们私自放走?” 我的到来,让神荼郁垒勃然大怒,或者说是恼羞成怒。 对于二帝的质问,嵇康却是选择沉默以对,只是低头校着手中古筝,假装无事发生。周乞泯了一口酒,依旧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两尊中央鬼帝的态度让神荼郁垒怒上心头,可终究不曾敢拿他们怎么样。 “真是有意思,本尊今日要迎娶阴间之母,偏偏赶上了阴间之母的公审之日,真是不凑巧!” 我看着眼前的芸芸众生,冷哼道,“要不这样,先让本尊与她成了亲,了去一段千年宿命后,你们再审判她如何?” “魔神,你简直狂妄。不要忘了,你现在不过一准神,可在你面前的是九大鬼帝、百众准神、以及万千阴兵,你胆敢孤身入瓮,已是必死无疑。” 这时,一名道者模样的神明往前走出一步,朝着我如是言。 他乃西方鬼帝王远,又被世人称之为王真人。 据说他在生前与酆都大帝阴长生本为故人,死后赴入阴间,便立即得到了阴长生提携,受封于嶓冢山,深得阴长生器重。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并肩而来,“本帝听说过你魔神的传说,阴间之母也不止一次预言你将会彼岸花开的那天前来迎娶她,可你前世终究已经陨落,今生的你,恐怕是无法应验两千年前的那一宿命了。” 此时说话的,乃另一尊西方鬼帝赵文和,据说曾是人间一战将,开疆拓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沙场喋血后赴入阴间,最终位列仙班,与王真人共治嶓冢山中。 和神荼郁垒一样的,这两尊西方鬼帝对我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我朝他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可我如果执意要在今日迎娶阴间之母,成全这一段千年宿命呢?” “娶与不娶并不重要,你缘何至此亦无足轻重,只因你此行是为死路,你胆敢步入此间,就必然陨灭此间。” 西方鬼帝王真人如是言,一柄八星铜钱剑无声浮现手中。 “魔神,听说不久前你曾重创了桃止山的两位东方鬼帝,而今本帝不才,斗胆请魔神赐教!” 听了这话,神荼郁垒的脸上不由流露一丝恼怒。 上位神有着上位神的孤傲,即便知道我不容小觑,可当着大半个阴间众生的面,却也不敢拉下脸面对我群起而攻之,而是打算与我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可我摇了摇头,“我此行无异与众生为战,我只是想要迎娶迷失在红尘中的爱人,还请真人行个方便,成全了这段千年姻缘。” 王真人回之以一冷笑,“今日,你是注定迎娶不了阴间之母的。而你若无意为战,必将要同时承受九尊鬼帝的怒火,还请你好自斟酌。” “王真人盛情,本尊若再有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了?还请真人赐教!” 话落,苍生杵落于手中,佛鬼道三系神力跌宕起伏,大量苍生之力从杵中爆发而出。 “曾在岁月长河中覆灭三界苍生的魔神,今日却于阴间再言苍生,这是何等可笑!” 王真人一声冷喝,当即一步上前。 而他一步之间,便是十里之遥,瞬间抵达了我的近前,八星铜钱剑朝我直刺而来! 嗡! 一剑落,万道剑影接踵而至,如万千虹光直朝着我正面侵袭而来! 见王真人出手,我也不曾有丝毫迟疑,也随即起步相迎,浩瀚的苍生之力在苍生杵中疾速凝聚,最终化作一道紫色天光爆发而出。 轰!! 天光与万千剑影激撞于天地间,周围的大地也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原本就已经沟壑纵横的一方世界,也因此再添了几分裂纹。 万千剑影轰射而来,饶是苍生之力所向披靡,可在这万剑齐发中,依旧止不住的溃散开来。 待到光柱抹灭,来自剑影的余威也随即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举起了苍生杵加以格挡。 轰! 一剑落下,苍生杵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我持着苍生杵的双手也因此一阵剧痛,浑身缭绕的冥火激荡不休。 上位神终究还是上位神,即便此时我已成为准神,但想要正面挡住王真人的天罚一剑,依旧举步维艰。 呜呖呖!…… 就在这时,阵阵鬼啸之音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恶鬼世界门户大开,阵阵吞噬之力从中爆发而出,笼罩了我的周身。 接下来的万千剑影,在接触到我的瞬间,便立即受到这股吞噬之力的引导,没入了恶鬼世界中。 剑影犹如天罚,开始不断轰击于这一方世界之中。 可此时的恶鬼世界,已经承接了一整个忘川河的力量,早已不复过往的羸弱。 王真人的这一剑,并不像先前神荼郁垒一样,对我的这一方世界造成灭顶之灾,仅仅只是斩断了几个山头,便再无任何的建树。 在恶鬼世界的承载下,他的这一剑被我平稳接下来。 我和王真人的这一战,发生在酆都城中,爆发在众人的眼前。 “这……这魔神不过才准神之境,他居然能硬接住西方鬼帝的一剑!” “不合常理,王真人在上位神之境已达千年,魔神照理完全没有一合之力才对!” “怪不得魔神敢孤身入瓮,原来也是有备而来!” “可不管如何,上位神与准神的差距如隔天堑,魔神此行必死无疑!” “……” 仅仅只是一招之间,酆都城之中顿时传来无数纷纷议论。 与王真人一战,我虽然在一剑之下便已置身下风,可我的这一出手,还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这方世界的力量不完全属于你,这是阴间之母的力量,她居然将忘川河送给了你!?” 王真人毕竟是一方鬼帝,第一世间就察觉出了恶鬼世界中的端倪,当即露出一丝愕然。 对此,我一声冷哼,“我说了,彼岸是我的妻子,赠送一方世界给她的丈夫,又有何不可?” “哼,阴间之母真是情深入魔,一方世界竟让她就这么随意送给了薄情郎,真是荒谬至极!” “依我看,荒谬的是你们才对!” 说着,一道意志当即降临于恶鬼世界中,那些盛开于河道两岸的彼岸花,当即迎合着我的意志,发出阵阵剧烈的激荡。 “既然你们今日非要审判彼岸,那么今日,我且就用彼岸的力量来对付你们!” 话落,一朵彼岸花从恶鬼世界中呼啸而出,迎着狂风在长空之中盎然绽放。 彼岸花一经显现,便开始疯狂的吞噬起这一方世界的力量。 那细长的花瓣在阴气的滋润中舒展延伸,不过眨眼间便已化作百丈之长。 生长于花瓣之上的尖刺,也开始迅速徒增,一根根皆长达数十米有若长矛林立。 一朵彼岸花盛开于风中,万千彼岸花随即浮现,在风中茁壮成长,我们所在的头顶上空立即化作了一片血色的花海。 阴风吹过,一股浓郁到了极致的诡魅花香从彼岸花中散发而出。 摄魂的气息弥漫方圆百里,许多修行低下的鬼灵阴兵纷纷双眼化作漆黑,迷失了心智。 一时间,这些被摄魂的家伙要么突然痛哭出声,要么惨嚎大叫,要么突然拿起了武器,开始无差别的攻击起了自己的同伴,现场当即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乱。 我无心理会这些蝼蚁众生,随着手一指,所有彼岸花当即自长空而落。 彼岸花细长的花瓣缓缓张开,一根根尖锐的长刺散发出阴森的寒光,有若一张张血盆大口,朝王真人直扑下来! “花开彼岸天,此花若是出自阴间之母的手中,本帝或许还有三分忌惮,但出自魔神之手,不过小儿把戏。” 看着漫天花海张开血盆大口汹涌而来,张真人发出一阵不屑冷哼。 只见他双手持剑立于天地,随着阵阵神力激荡,八星铜钱剑随即发出微微震荡。 一时间,一枚枚由白色流光所化的铜钱虚影从剑身之中震荡而出,拱卫周身。 随着王真人意志一动,这些铜钱虚影当即朝着四周爆发开来,迎向了漫天花海。 铜钱之中,蕴含着磅礴的毁灭之力,每一枚铜钱命中,便有一朵彼岸花当空绽裂,大量的花瓣伴随着花液纷飞长空。 不过须臾间,所有彼岸花已被他尽数摧毁,沁人的花香充斥于整个天地。 对于这一幕我并不曾感到有丝毫意外,毕竟彼岸花只有在彼岸的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而我充其量不过是借花献佛。 趁着王真人这一分神之际,大量的苍生之力再度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柄长达百丈的紫色长刃。 而在万千彼岸花消亡陨落之际,我也化作一道残影快速飞掠上前,在王真人尚未收回攻势之际,以苍生之刃重重刺向了他的胸膛! 铮!! 一声铮鸣,从王真人近前响彻而起。 第七百一十章 一剑斩神! 铮!! 在我一刀临身之际,一阵铮鸣声却忽然从王真人身前响起。 我往前看去,却见王真人此时正面凝视着我,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 在他应付那漫天彼岸花的时候,一轮太极八卦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近前,化作一道护盾,硬生生替他挡住了我的这一全力之击。 浩瀚的苍生之力不断冲击而出,可这道太极八卦图似乎有着化解他人攻势的本事,随着太极八卦图缓缓旋转,整个苍生之刃立即变得扭曲了起来。 而蕴藏其中的苍生之力,竟是止不住的散逸开来,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魔神,与上位神交战,若是想利用对方的分心,来作为自己的取胜之道,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王真人如是说着,随着他手中微微掐诀,太极八卦图随即发出一阵嗡鸣,随后一股黑白交错的天光从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我迎面轰击而来! 轰!! 这道天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去,随后在吞噬之力的引导下轰击于恶鬼世界之中。 而这一道天光,却是比先前万道剑影还要强盛数倍,以至于一击之下,世界之中数百里大地瞬间化为焦土,沦为废墟。 在他的这一击之下,苍生之刃只在瞬间破灭,我的整个人也随即倒飞而出,连着撞塌了好几座山丘,方才落地。 我吃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万分凝重。 王真人看着我,眼神里也同样流露出一丝讶异。 “魔神,你的实力是如此羸弱不堪一击。本帝实在想不明白,当初你又是何以重创神荼郁垒的?” 王真人如是说着,却也让远处的神荼郁垒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我之前与神荼郁垒一战,主要得益于他们的轻敌,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而当时为了对付他们,我也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这才有了惨胜于他们的结局。 而王真人从一开始就将我当成了和他同级别的对手,不曾有任何的掉以轻心,而他本身的实力,也要胜于东方鬼帝一筹。 两者相较,我必败无疑。 可我前世的底蕴,非这些上位神所能轻易揣测,只要我愿意,此时我只需要再动用一次三生禅,便可轻易将王真人击败,将其所属嶓冢山一方世界毁灭也未尝不可。 但我很清楚,我今日最大的敌人并非五方鬼帝,而是不知去往何处的酆都大帝。 若为了对付这些上位神而提前动用自己最大的杀手锏,那么待到阴长生前来,我必死无疑。 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就没了其他的底牌。 “西方鬼帝,你不是想知道神荼郁垒为何败于我手吗?现在……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我一咬牙,苍生杵当即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长虹掠过长空,飞向了数千里开外的南方。 迷魂殿中的五大人间势力,唯有无我顾野王不曾到来。 只因无我乃地藏王亲传弟子,隶属于轮回之地,与阴间不在一个体系,他没有必要卖酆都城这么一个面子。 而顾野王留手悬棺门中,自然是因为我,他知道我接下来还要面对多场血战,故而时刻为我守护着那座前世遗留的诛仙阵。 可是,我的这一底牌王真人却尚不知情。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魔神,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苍生杵是你的神兵,其中更蕴藏有你一方世界。而今你放弃了随身兵器,便意味着失去了这一方世界的庇护,又何以与本帝为敌?” “你稍后便会知晓。” 说话间,我的手一指,大量的弱水从我的手中而出,凌冽的霜寒之气侵袭当场,一口长三丈宽一丈的冰棺随即浮现身前。 就在这一刻,苍生杵已跨过阴间苍穹,飞临迷魂殿,最终降临在悬棺门的林家石山中。 轰隆隆!! 在我的感知中,滚滚雷鸣顿时响彻迷魂殿上空,整个悬棺门也随即爆发出剧烈的震荡。 在苍生杵降临的刹那,四十九道神光分别从四十九座石山之中冲天而起! 以苍生杵以及冰棺为媒介,整个诛仙阵立即与我形成了一种灵魂共鸣。 可这一切远在迷魂殿中,王真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异常的发生。 他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迟则生变,还是让本帝送你一程吧。” 说话间,王真人双手掐诀,那道太极八卦图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不过瞬间化作千米见方,凌空悬于我的头顶上空。 伴随着阵阵嗡鸣声响起,这道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开始缓缓旋转起来,随后直朝着下方的我镇压下来。 蓬! 这一刻,我感觉仿佛有一座世界的力量压在了我的身上,浑身的冥火顿时发出剧烈的激荡,脚下的大地也剧烈凹陷下来。 如此手笔,让我感到分外的痛苦,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 “王真人……你虽然谨慎,可终究还是犯下了轻敌之忌!” “什么意思?” 听了我这话,王真人微微皱眉。 可我并不曾再有回答,当即吃力的举起了右手,五指朝着长空虚握。 “剑来!” 一声怒喝,剧烈的音爆从遥远的南方滚滚而来,瞬间袭入酆都城的上空。 这一刻,悬棺门中的诛仙阵受到我的意志牵动,那四十九道前世神光在长空迅速汇聚,化作了一柄绵延十余里的长剑。 长剑化作了一道长虹,跨越了整个天际,直指酆都城中。 “西方鬼帝,小心!” 曾败于我手的神荼郁垒,立即识出了我的这一手笔,当即朝着王真人大呼道。 而王真人也像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来自悬棺门中的诛仙剑已经轰然落下,重重地轰击在了那道朝我镇压而来的太极八卦图上。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响彻而起! 在这一剑之下,一道深长的裂纹顿时在太极八卦图上蔓延开来。 不过须臾间,整个太极八卦图轰然破碎。 太极八卦图破碎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也随即从遥远的西方响彻而起。 那儿有着嶓冢山的一方世界。 这道太极八卦图,乃王真人以自身一方世界的力量打造而成的神兵。 而今太极八卦图被我一剑斩裂,无疑也对嶓冢山一方世界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这……这是诛仙剑!” 看到这一幕,王真人脸色顿时大骇。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双手持剑,长达千余丈的剑锋划过长空,直朝着王真人当头斩下! 这一刻,王真人顿失了先前所有从容,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的情愫。 他当即举起了手中八星铜钱剑,随着剑身发出阵阵剧烈震鸣,万道剑光从中呼啸而出。 而来自嶓冢山的世界力量,也开始疯狂的朝着王真人体内汹涌而来。 他的身躯迎风见长,逐渐化作千米之高,而他本身的力量与防御,也瞬间陡增。万千剑光在他的周身化作一道银河,庇护于他周身内外。 可位于悬棺门中的诛仙阵,乃我前世亲手所化,诛仙剑更是传承着前世的灭世力量,又岂是他所能轻易抵挡? 这一刻,王真人也抬起了头,万千剑光也在这一刻呼啸而来,化作银河直袭于我本身! 我没有理会王真人的这一动作,诛仙剑携卷无尽灭世之力,直朝着他劈斩而下! 轰隆隆!! 诛仙剑,有着毁天灭地之力,那由万千剑光所化的银河冲击而来,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阻碍,只在顷刻间便支离破碎,化作大量的阴气消散当场。 看到这一幕,王真人脸上的恐惧之意变得万分浓郁起来。 可此时的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生之机,无奈之下,只能举起手中八星铜钱剑,迎向了这灭世一剑。 下一秒,诛仙剑重重斩击在了八星铜钱剑上,剧烈的金属震鸣伴随着凛冽的气浪冲袭四方,整个天地也因此短暂陷入了黑暗。 蕴积于诛仙剑中的灭世神力,开始不断地冲击于八星剑剑身,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纹随即遍布剑身。 终于在某一刻,这柄来自王真人的神兵终于承受不住灭世神力侵袭,顷刻间支离破碎。 噗!! 八星铜钱剑被毁,王真人的脸瞬间化为苍白,一股由冥火所化的鲜血当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可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瞳孔却瞬间紧缩。 没有了任何阻碍后,诛仙剑长驱直入,自上而下劈向了他的头颅! 不过眨眼间,王真人的头颅当即被我彻底斩碎。 可剑锋余威不减,依旧一路下行。 撕碎了他的胸膛,绽裂了他的腹腔,最后从他的腰间破体而出! 在这一剑之下,王真人已被我斜着斩成了两半! 大量的神力伴随着由冥火所化的鲜血,从他破碎的体腔中喷薄而出。 他那高耸入云的巍峨身躯,此刻也朝着地面轰然坍塌,引得大量烟尘滚滚冥火飞溅。 而在遥远的西方,在那嶓冢山所在的一方世界,阵阵山崩地裂之声此起彼伏响彻不绝耳,即便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酆都城,也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嶓冢山的剧烈动静。 一方世界一方神,而神既世界本身。 我这一剑在斩裂王真人的同时,也斩裂了嶓冢山的一方世界。 我虽然看不到嶓冢山的具体情况,但如果没有意外,那嶓冢山也定会像先前的桃止山一样,被我一剑生生斩裂成了两半。 先前还对神荼郁垒冷嘲热讽的王真人,此刻也赴了神荼郁垒的后尘。 西方鬼帝王真人,败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八门阵! 王真人,败了。 可他并没有死,只见他那破碎的身躯此时逐渐溃散,化作了大量的神力又重新在前方凝聚。 一方世界一方神,若要屠神,必先毁灭其一方世界。 可五方鬼帝的世界纵横千里,要想将如此广袤的一方世界彻底毁灭,又哪是一剑所能轻易做到? 而我的这一剑,也震惊了阴间众生。 “不,不可能!西方鬼帝居然败了,仅仅在魔神一剑之下!” “他只不过是一尊半神啊,何以有着力压上位神的能耐?” “魔神即便已转世,亦非我等所能抗衡。而今已将他彻底得罪,若不诛之将来后患无穷!” “……” 整个酆都城顿时传来无数的惊呼声,各路神明或是惊骇,或是恐惧,或是心虚,俨然众生百态相。 “诛仙阵,这是诛仙阵!!” 这一刻,来自王真人愤怒的咆哮声响彻而起,“我怎么就忘了,在那迷魂殿中,还有着一座你前世留下的诛仙阵!!” 王真人破碎的身躯此时已化作神力重新凝聚,再度化作了一道他的本体,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从容淡然,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在我这一剑之下,他的太极八卦图与八星铜钱剑已尽数破灭,嶓冢山也被我一剑斩断,遭受了前所未有之重创。 此时的他实力已遭受极大幅度的削弱,整个人也变得虚弱萎靡起来。 “哼,诛仙剑在,斩神如屠狗,你又何以与我抗衡?” 我朝王真人一声冷哼,并不打算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诛仙剑再度朝着他力斩而下。 这一刻,王真人俨然没有了丝毫战意,也不曾再有与我正面抗衡之心。 在我祭出诛仙剑的同时,他的整个人也化作一道残影迅速的朝着后方退去,却是第一次选择了暂避锋芒。 可他的速度虽快,但我这一剑却更快。 虽然不曾像先前一般将他一刀两断,可在他闪身的同时,剑锋还是贴着他的肩胛骨一路斩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口中响起。 在这一剑之下,王真人的左臂当即齐根削断,大量由冥火所化的鲜血当即从肩膀断茬处喷薄而出,在地面烧出大片焦土。 一条手臂轰然落下,重新化作神力溃散,而远处西方那天崩地裂之音更是响彻不绝。 再度重创的王真人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可没等他再重新站起,我已临身而至,一剑接着一剑朝着他不断刺下,来自王真人的惨叫声也随即响彻不绝。 每一剑落下,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深长的剑痕,可这些剑痕只在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世界不灭,神明永存。 而今我要做的,便是将他的一方嶓冢山彻底陨灭,让这尊身为西方鬼帝的上位神彻底陨落! 可是,就在我挥起诛仙剑,打算斩向王真人的同时,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忽然从我的身后侵袭而来!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发现同为西方鬼帝的赵文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凝视着我,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杀意,只见他身着明光甲手持方天戟,一道长达千米的戟影毫无征兆自长空落下,直朝着我后背劈斩而来! “赵文和,你乃一代鬼帝,行此小人偷袭之事,就不怕为世人所不齿!?” 这一刻,我勃然大怒,可他的这一击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完全没有任何防范之机,却被他这一戟重重地斩在了后背之上! 此时,苍生杵远在迷魂殿中,恶鬼世界也与我暂断了联系,无法再以一方世界庇护于我。 可以说,此时的我虽然借助诛仙剑获得了灭世斩神之力,可作为代价,却放弃了所有防御,所谓本体羸弱不堪。 若是在平时,赵文和偷袭而来的这一全力一击,足以让我魂飞魄散。 但万幸的是,我并非身无一物。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就在这个时候,阵阵八字真言从我周身响彻而起! 在感应到这一巨大威胁的情况下,绣在新郎服上的那道卍字佛印顿时佛光大盛,一道道金色流光萦绕我周身。 在这一流光萦绕中,那原本隐匿于我周身的金刚甲顿时佛光激荡,化作了一袭金色的铠甲着于我身! 轰!! 戟影轰然落下,重重地斩击在了我的后背。 可在靠近我身躯半分的时候,一道道梵文也随即在金刚甲上显现而出,浩瀚真佛之力从中迸发而出,却是将这一戟之力轻易化解。 而这道戟影落于我身,就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不曾有丝毫建树,反而在佛光的化解中,迅速消散于无形。 新郎服是念冰亲自绣的,金刚阵是念冰亲手布下的,却是为我补上了自身最大的一块短板。 “这……这是金刚阵!你乃灭世魔神,为何会与极乐净土的菩萨也扯上干系!?” 见自己这一全力一击不曾落得丝毫建树,赵文和的脸上也随即流露出万分骇然。 对于他的这番话,我不曾有丝毫回应,而是回头冰冷凝视着他。 “赵文和,我与王真人一战,乃公平公正之对决,你擅自插手,恐怕有失公允吧?” 我冷冷地朝他说道,信手一剑斩断了王真人的头颅,在他的那又一阵惨叫声中,转身看向了赵文和。 赵文和冷沉道,“同为西方鬼帝,共存一方世界。你若真将嶓冢山毁灭,本帝亦难独善其身,吾之偷袭虽为小人行径,但也是求存之道。” 呵!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冷笑,对于这所谓的上位神,也是越发的不耻。 “既然如此,你倒是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从本尊手中救下你的同仁!” 一声冷哼间,我祭出诛仙剑,朝着重新凝聚身躯的王真人再度斩落! “魔神,你别太目中无人了!” 赵文和当即勃然大怒,当即挥起手中方天戟,直朝着我冲袭而来! “本尊此行,乃抱善意而来,目中无人者,是你们!” 我一声怒喝,当即朝着赵文和一剑斩出。 可就在我这一剑斩下的瞬间,赵文和的身躯却是化为云烟消散不见。 虚影? 察觉到这一幕,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当我再重新回头时,却发现已经遭受重创的王真人,却是已经被神荼带离了战局当场,而在我的四面八方,忽然多出了八个一模一样的赵文和! “魔神本尊且由本帝拖住,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这一刻,这八道与赵文和一模一样的虚影同时开口,来自他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响彻于我的耳畔。 随着赵文和话落,神荼郁垒当即齐齐看向了东方,看向了自身所处之桃止山。 “桃止山诸方留守神明听令,集结所有力量,火速赴往迷魂殿中,覆灭悬棺门,破灭诛仙阵!” 神荼郁垒的声音响彻苍穹,朝着自己所在一方世界下达了神谕。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此时此刻,我之所以有能重创上位神的能耐,只因我手持诛仙剑,而诛仙剑,便是来源于悬棺门中的诛仙阵。 神荼郁垒显然料定了这一点,在没有了任何顾忌之后,当即和迷魂殿撕破了颜面,指使麾下对悬棺门发动了全面战争! “原来所谓的上位神,不过都卑鄙小人!” 听着神荼郁垒这话,我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举剑欲朝他们斩去! 可就在这时,来自赵文和的八道虚影同时双手掐诀,八座由无尽神力凝聚而成的黑色漩涡,当即在我周围八个不同的方向凝聚而成。 而我的这一击,最终也落了个空。 嗡! 一剑落下的刹那,这八道来自赵文和所化的虚影忽然消失不见踪迹,而那八道黑色漩涡也在爆发出一阵嗡鸣之后,忽然销声匿迹。 可几乎在同时,那高耸入云的平都山,周围那齐聚的人山人海,以及与我相战的各个上位神,也突然无影无踪。 我的周围,此时变得阴风阵阵,黑色的迷雾缭绕四方,让我在瞬间消失了方向。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顿时陷入万千凝重。 我下意识朝后退出一步,可就在我的身后,天空忽然化作一片炽红,一道道犹如涡流的冥火,忽然自南边的天际降临,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轰击而来! 见此,我下意识朝着旁边躲避,但随着我一步踏出,东边的大地突然发出一阵剧烈轰鸣,一根接着一根粗壮的尸藤破土而出! 众多尸藤盘踞于一处,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掌印朝着我轰击而来! 我起身闪躲,可紧接着西方忽然浮现出一道道戟影,在阵阵金属震鸣声中,这些戟影直朝着我当头迎击! 进退之间,皆有万千道法来袭! 我随即挥动手中诛仙剑,来自周围的这三道截然不同的攻击,当即在我一剑之下瞬间破灭! 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等候着接下来的攻击到来。 可过了好一会,周围都不曾再有任何的动静,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与此同时,酆都城先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生生从我眼前抹去,而我像是置身在了一片完全封闭的空间中一般,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如此一幕,让我的内心不禁变得凝重了起来。 刚才西方鬼帝赵文和对我的这一出手,似乎是某种传承在人间的阵法,隔绝了我和外界的联系,将我封印在了一片异界空间之中。 南方为火,东方为木,西方为金…… 察觉到这一规律后,我下意识朝着北边的方向走出了一步。 哗啦啦! 随着我一步迈出,北方的天空忽然门户大开,有万千尸水当即倾泻而出,犹如洪荒猛兽一般朝着我汹涌而来! 而当我再一步朝斜后方退去时,西南方向突然有大量土石翻飞,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岳拔地而起,朝着我当头砸落! 冥火、尸藤、戟影、尸水、山岳,对应金木水火土。 这五种属于五行的力量,在这一刻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朝着我侵袭而来! 对此,我的内心不由冷沉,诛仙剑在这一刻爆发出无尽神光冲袭于四方,在这一冲击下,这五股力量被我瞬间湮灭,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 可是,我眼前的这片死寂尤在,并不曾重返现实酆都城中。 我当即举起了诛仙剑,再度朝着前方一剑落下。 但这一剑并不曾如先前一般引得地震山摇,相反犹如石沉大海,不曾有丝毫建树。 南属火,对应景门; 东属木,对应伤门; 西属金,对应金门; 北属水,对应休门; 西南属土,对应死门。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是八门阵! 赵文对我动用的这一手段,是来自奇门遁甲之中的阵法! 而现在,他竟是以无上道法,将我困禁在了八门阵中! 第七百一十二章 转战迷魂殿! 八门阵,乃奇门遁甲之中的至高阵法,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八门阵对应天地五行,阵法之中共有六十四种变化,每一道门中皆蕴含有磅礴五行力量。 被困此阵中的人,一步踏错,便会遭来五行力量无穷攻击。 若想安然从此阵退出,唯一的通途是为生门。 找到了生门,便可逃出生天,若是找不到,便将永世被困于此阵中,遭受无穷劫难不得安生。 此时的我,有着金刚阵庇体,又有诛仙阵这一灭世神阵,饶是八门阵变化无穷凶险叵测,亦难伤及我分毫。 对于这一点,我很清楚,而身为布阵者的西方鬼帝赵文和也同样了然于心。 他以八门阵对付于我,并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囚禁于我。 只因他知道,此时的我之所以所向披靡,只因坐拥诛仙阵,而诛仙阵就在迷魂殿中,就在悬棺门中。 他想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一旦来自桃止山的神明攻破了悬棺门,诛仙阵定将荡然无存,而我也无疑成了一头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对他们没有了任何威胁。 诛仙剑朝着困禁于我的八门阵落下,八门阵毫无波澜。 可当我稍微迈动步伐,整个八门阵便发出剧烈嗡鸣,对应门中立即爆发出无穷五行力量,直朝着我冲击而来。 这座法阵的攻击对我无足挂齿,但这种被囚禁于阵中的感觉,却是让我感到分外难受。 只因我知道,在我被困在八门阵的这段工夫里,驻守桃止山的神明以及万千阴兵,已浩浩汤汤朝着迷魂殿进发! 明白了赵文和的这一意图后,我微微皱眉,随即看向了法阵的东北方向。 东北属艮宫,五行属土,是为生门,同时也是八门阵唯一逃出生天的出口。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当即朝着东北的方向走出了一步。 可迎接我的并不是光明,相反却是又有巍峨山岳拔地而起,直朝着我镇压而来。 见此,我的脸狠狠一抽。 就在我一步踏出的工夫,整个八门阵瞬间转变方位,而所谓生门也随即被替换成了死门,触发了无穷攻击。 八门阵虽说只有六十四种变化,可在西方鬼帝赵文和的操控下,一时间却是变化无穷。 我虽然兼具佛鬼道三系力量,但奇门遁甲之术在人间早已没落,我虽对人间道门各路道法均有修行,但对奇门遁甲并不甚精通。 我不断朝着阵中八门发起攻击,但随着法阵的万千变化,却始终没能寻出真正的生门所在地,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此间乱窜。 “奇门遁甲这种冷门道法,可不是一般的烦人!” 在连着尝试了几十次无果后,我的心里不由得万分恼怒。 可我知道,赵文和既然有信心以一道八门阵困住我,那么我想要从此阵中逃出生天,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八门阵,乃以静制动之阵法,入阵者若不动分毫,法阵则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但入阵者也休想再逃出生天。 为此,我索性放弃了破阵的念头,一动不动盘膝坐于地上。 八门阵虽然能困禁我的肉身,却禁锢不了我的神识。 随着我心念一动,一缕属于我的神识当即穿透了八门阵,掠过长空降临于迷魂殿,降临于矗立悬棺门林家石山的苍生杵中,隐入了恶鬼世界中。 “奴仆,借你肉身一用!” 我一声怒喝,属于我的意识当即没入了一尊半神鬼仆的体内。 这尊跪伏在地虔诚祷告的半神,眼神瞬间化为无尽黑暗,转而又恢复清明,阵阵阴火从他的身上不断喷薄而出。 下一秒,他的身躯已为我所占据,化作了一具拥有我独立意识的分身。 阴火萦绕间,我当即一步踏出,透过苍生杵迈出了恶鬼世界。 此时苍生杵依旧矗立于林家石山的山巅,而我站在苍生杵的旁边,放眼望向了下方大好山河。 此时,诛仙阵已被我本体所调用,悬棺门已失去了本来的防御。 为此,神荼郁垒对此间不再有忌惮,浩浩汤汤的阴兵在神明的率领下,从桃止山一路挺进迷魂殿中,不消片刻工夫已兵临城下。 顾野王现在就站在悬棺门的山门入口处,身为守山人的他,却是打算孤身一人面对来自桃止山的万千大军。 这时候,顾野王也察觉到了我的意志降临,随即回过了头,看向了山巅化为半神的我。 “老祖宗,您现在应该在酆都城才对,为何分身来到此间中?” 顾野王诧异的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已被西方鬼帝赵文和暂困八门阵中,暂时没能寻出破阵之道,不如先来此间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看来老祖宗在酆都城遇到了点麻烦。” 顾野王说道,“八门阵虽是六十四种变化,但经上位神之手却是无穷无尽,不是深谙奇门遁甲者,想要破此阵确实难如登天。只不过,老仆知道一些破解此阵的门道,不知老祖宗可否听我详解?” 我点了点头,可看着已经越发迫近的万千阴兵,又摇了摇头。 “我有金刚阵庇体,在八门阵中暂且无恙,可你在此间受我连累八方受敌,还是让我先帮你了结了这些杂碎罢!” 说话间,我将手放在了苍生杵上,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顿时从中响彻而起。 听了这话,顾野王的眼中流露一丝欣然,“老祖宗体恤之心,老仆感激涕零!” 随后,顾野王也不曾再有二话,他当即双手结印,阵阵神力从他的身上激荡而出,在天空中凝聚出一道又一道神符。 这些神符在天空之中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道神符阵。 顾野王虽未成神,但他千年底蕴尤在,千百年来又一直守护诛仙阵中,其实力与寻常准神已并无太多差距。 “多少年了,如今能有幸再与老祖宗并肩作战,老仆无比荣幸!” 话落,顾野王手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那道神符阵当即神光大作。 轰隆隆!! 浩瀚神光从神符阵中弥漫而出,充斥于整个悬棺门的上空。 此方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朝着上空迅速汇聚,滚滚雷鸣响彻不绝! 顾野王所布之法阵,是为天雷阵! 而在这一道神符阵凝聚的同时,万千鬼灵也在我的意志下从恶鬼世界中呼啸而出,降临于悬棺门中。 随着我一挥手,这些受我意志牵动的鬼灵开始迅速分兵结阵。 被我临时征做统领的半神当即爆发出蓬勃的阴火,这些阴火缭绕不休,瞬间没入了各个鬼灵的体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在半神的阴火牵引下,所有鬼灵纷纷快速移动,达到了各自指定的位置。 众鬼灵之间相互交错相互呼应,阴气鬼火缭绕不休,他们的队形看似杂乱无章,可实际上却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符文。 这些符文排列组合,以悬棺门入口处为起点,化作了一座庞大的军阵。 这座军阵名为封神图。 当初在桃止山上,郁垒鬼帝以此军阵对付于我,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我本符道传人,很快便窥出这座军阵的玄妙机理,将其军阵破解不说,更是将其化为己用。 这一刻,来自桃止山的大军已经杀来,可他们并没有马上对悬棺门发动进攻,而是在统军的神将号令下,在山门口迅速集结。 统军神将往前走出一步,看向了悬棺门中已排兵布阵的众鬼灵,不觉皱起了眉头。 “封神图?悬棺门中,不是仅有顾野王一人吗?为何一日之间多出如此强兵,甚至还拥有桃止山独有之军阵?” 统军神将不觉疑惑,见此军阵后,他也不敢有轻敌,随着他一招手,众多阴兵将士也随即快速排兵列阵,又是一座封神图应运而生。 “这位半神,不知你是何人,为何要相助顾野王,与五方鬼帝为敌?” 这时,统军神将抬起了头,看向了屹立石山之巅的我,俨然看出了我是这支鬼灵大军的统御者。 可此时的我已化作半神,他并没有认出我的身份,只因世人皆知,现在我的本体正在酆都城中,被困于八门阵中。 为此,我也乐得成全,“本尊不过一人间过客,途经此地见有大军压境,故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区区一尊半神,居然在我面前大放言辞,真是不自量力!” “那咱们倒是试试,看看谁的统兵之力更胜一筹?” 我朝着这统军神将冷哼道。 对此,统军神将不曾有任何言语,高举令旗的手重重落下。 “镇!” 一时间,各路领军半神立即会意,阵阵高呼声响彻而起。 只见他们手中招魂幡挥舞,浩瀚的阴气从身上汹涌而出,朝着后方万千阴兵汹涌而去。 众多阴兵齐齐发出一声亢奋的长啸,原本燃烧于他们身上的幽蓝鬼火,颜色瞬间由幽蓝化作了黑色,化作了阴火。 而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在这一刻朝着我以及我下方的鬼灵大军指了过来。 伴随着他们的这一动作,每个阴兵的身上顿时阴火汹涌。 由他们所化的各个符文,此时纷纷大亮,大量的阴气伴随着阴火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化作了一片覆盖大半悬棺门的火海,直朝着我的鬼灵大阵镇压而来! 火海下临,一股磅礴的威压顿时倾泻于整片天地间。 悬棺门四十九座石山因此发出不安的颤抖,岩石的大地也龟裂出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而我也立即感觉有万钧之力压身,不由得一个趔趄,扶着苍生杵才不至于跌倒。 我前来此间的终究只是一缕意识,这具半神之躯终究没有继承我真正的力量,相比却是羸弱不堪。 而我前方的鬼灵大军也在这一威压下不得安生,凄厉的鬼啸不绝于耳,阵阵火焰在身上时隐时灭。 为此,我微微皱了皱眉,朝着顾野王看了一眼。 顾野王朝我点了点头,手中拐杖朝着前方阴兵大军轻轻一指。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天空之中雷声大作,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纷纷从云层中探出,将昏暗的天空照耀得一片幽蓝。 下一秒,万千雷霆划过天际,直朝着下方的大军轰然落下! 呜呖呖!…… 凄厉的群鬼悲嚎之音,响彻天地! 第七百一十三章 军阵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一十四章 无我出手 “铲除石山,覆灭悬棺门,攻毁诛仙阵,为鬼帝大人在酆都城争取一线胜机!” 统军神将的怒喝声响彻悬棺门,万千阴兵也随即长驱直入。 见此,我并不曾马上出手,只因我这半神之躯,在这尊准神的怒火中,无异于秋风扫落叶。 而事实上,统军神将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封神图被毁,我对他而言已没有了任何威胁,而他还有其他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对此,我也不觉一阵无奈。 我虽然掌控了封神图,却并不擅长排兵布阵,封神图虽然祭出,但并不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毕竟封神图的上限,很大程度都取决于负责统军的将领。 现在,恶鬼世界中最迫切需要的,自然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统将。 而眼前这个率兵攻来的统军神将,对我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老祖宗,您不是说好是来助老仆一臂之力的吗?如果您的这缕意志只有这点能耐,那还请大局为重返回酆都城吧,老仆多少还有自保之力。” 这时,消散了冥火的顾野王带着满身伤痕从地上站了起来,重伤之余,也不禁朝我发出一阵近乎埋汰的抱怨。 “顾老莫要抱怨,我只是多观望了一会,想要为自己的一方世界,挑选几个能带兵打仗的好苗子而已。” 我略有歉意的说道,随后将手放在了苍生杵上,准备动用真格。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错怪老祖宗了。” 顾野王颇为嫌弃地瞅了我一眼,“既然如此,老祖宗您且慢慢挑着,老仆且先动用杀手锏了。” 杀手锏? 听了这话,我的眼前不由一亮。 顾野王这老狐狸,除了这诛仙阵外,莫不成还藏了什么别的生杀大招? 带着这一念头,我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了顾野王,看他究竟还有何等惊天动地的能耐。 万兵来袭之际,只见顾野王面色极为凝重地往前走出了一步,七彩的神光在他周身弥漫,而他缓缓转动了老迈的身躯,看向了迷魂殿的西方。 只见他气沉丹田,凛冽的阴气在周围激荡不休,随后却是张开了口,吼出了一破嗓子: “无我老秃驴,你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赶紧滚过来给老夫帮忙!!” 他的这一声吼,在神力的加持下化作滚滚音浪席卷四方,瞬间传遍了整个迷魂殿。 这一刻,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所有的好奇心顷刻破灭。 顾野王所谓的杀手锏,居然是向觉禅寺中的无我法师求救!? 如此正义凛然,如此理直气壮,让我大跌眼界。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随着顾野王话落,阵阵梵音当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浩瀚的佛光也在这一刻降临整个悬棺门中。 我抬头望去,却见天空中密布的乌云朝着两侧退开,一尊高达两百丈的真佛虚影随即浮现长空。 真佛双手合十,盘膝坐于莲花台,七彩的光晕萦绕身后。 在那阵阵梵音间,一轮接着一轮金色的光晕从真佛身上弥散而出,朝着下方的悬棺门倾泻而来。 随着这金色光晕的降临,一股磅礴的佛威镇压之力随即笼罩了整个天地间。 在这股佛威之下,那些朝着悬棺门大肆进犯而来的阴兵们,其动作不由得迟缓了下来。 梵音袅袅,伴随着佛威同时降临于众生之躯。 佛威之下,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感顿时充斥了每个阴兵的心头。 众阴兵们纷纷停止了眼前的攻势,一个个丢弃了兵甲,出于本能地朝着真佛所在方向跪倒在地,惶恐不得安生,任凭统军神将如何命令,都不敢有丝毫动弹。 真佛之力本就是阴间众生的克星,更何况此时所对付的尽是凡人。 佛光之下,麾下众兵瞬间失去了自己的控制,统军神将的脸色顿时变得万千凝重了起来。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尊屹立虚空的真佛虚影,手中长矛直指苍穹。 轰隆隆!! 震天的轰鸣从长矛之中响彻而起,一股滔天的火柱从矛中爆发而出,直接影响了空中的佛影! 然而,真佛虚影端坐长空不动如山,阵阵梵音却突然变得急促。 只见真佛虚影双手掐出一个法诀,万丈佛光顿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光华之璀璨,让人一时间难以睁开双眼。 万千佛力在这一刻迅速汇聚,不消片刻工夫,一口高达百丈的佛钟应运而生,在梵音缭绕中朝着那统军神将镇压而来! 滔天的冥火火柱,在接触到佛钟的瞬间,便在暴戾的佛力侵袭中顷刻湮灭。 佛钟不断镇压而来,无论统军神将腾挪至何方,佛钟始终如影随形,距离也越发迫近。 在越发浑厚的佛威侵袭间,统军神将身上缭绕的冥火几度湮灭,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这一刻,统军神将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恐惧,他艰难的举起了手中长矛,再度朝着当空刺出,妄图破灭越发迫近的这一佛钟。 可他的这一反击,终究是徒劳。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佛钟再度降临三分,他手中的长矛终于无法承受住来自佛威的镇压,在阵阵绽裂声中支离破碎,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而佛钟也在这一刻轰然落下,镇压于他周身。 咚!咚!咚!…… 佛钟落下的刹那,顿时钟声长鸣。 每一次钟声响起,一道道佛光之刃便从钟身内部爆发而出,开始疯狂侵袭于统军神将周身。 一道接着一道的金色光柱,顿时从统军神将的身上爆射开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可有着一方世界在,他的身躯一次次被佛光洞穿,却又一次次重新愈合。 在万千的痛苦中,统军神将开始疯狂地冲击着佛钟,妄图从中逃出生天。 可无论他如何浑身解数,佛钟始终不动如山,一时间却是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无我法师虽只是真佛,却是一个胆敢正面向神荼郁垒叫板的存在,而收拾他们麾下的一介准神,自然是手到擒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如此佛法攻击下,统军神将的一方世界被毁只是迟早的事,他的生命在此刻也无意进入了倒计时。 “无我……我今日是奉东方鬼帝之命前来此间铲除逆贼,你竟敢对我动手,就没想过其中后果吗!” 这一刻,统军神将愤怒的咆哮声响彻而起,可被镇压佛钟的他,所谓愤怒也已成了无能的咆哮。 “后果?贫僧千年故友都让你打得哭爹喊娘了,我还顾虑什么后果?” 就在这时,一名扫地僧突然出现在了此间中,朝着统军神将如此说道。 这个扫地僧不是别人,正是前来相助的无我法师。 而听了无我法师这话,顾野王脸上顿时无光,可终究没有多言,只是碎碎念了几句。 “无我,你今日出手,是否是出于地藏王的意思,或者说是秉承了轮回之地的意志?” 听这无我法师这番随性的回答,统军神将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整个人顿时变得万分严肃了起来。 可对于他的这番话,无我法师不曾有丝毫理会,而是缓缓转过了头,朝着顾野王看了去。 “顾野王,你以前不是一直向老衲吹嘘,说自己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吗?” 这时,无我法师走了上来,却是冲着顾野王一顿冷嘲热讽起来,“可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一尊准神,区区几千阴兵,就把你打得哭爹喊娘向我求救了?” 无我法师虽然及时出手相救,但嘴皮上却是相当恶毒,不忘朝着顾野王又是一阵挖苦。 顾野王的脸狠狠一抽,“废话,你没见这诛仙阵已经被我老祖宗给霸占了去?没了诛仙阵你还指望着我能万人敌,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再说了,这些年来你可没少拿我的好处,让你帮帮忙会死?” “唉,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就好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拉上贫僧,可真是不消停……” 和先前一样,这个活了千年的老人精,在见面时又是不忘一阵骂骂咧咧起来。 而随后,无我法师也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化身半神的我看了过来。 “魔神大人,您现在不应该身在酆都城吗,为何却来到了悬棺门中?” 无我法师双手合十朝我一施礼,不解问道。 我回应道,“只因我被困于八门阵中,一时未能寻得破阵之法,又见迷魂殿有难,故而分出一丝意识前来相助。” “哦,原来如此……” 无我法师点点头,可随后又看了看满目狼藉,“但是您这次前来,似乎也没给顾野王帮上多少忙呐?”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苦笑。 和顾野王一样的,无我法师也同样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法师您误会,我刚才是在熟悉军阵,为自己一方世界物色统领而已,所以并没有动真格。可等我准备出手的时候,您就已经来了。” 对此,无我法师和煦一笑,“如此说来,是贫僧多管闲事了。” “你……你是魔神?你现在不是应该被困酆都城中吗,为何会出现此地!?” 我和无我法师的这番话,无疑也落入了统军神将的耳中。 而他看着我,不禁流露万分惊诧,“不,不是的,这仅仅只是你附身他人的一缕意识,你的本尊还在酆都城中!” 听了这话,我我点了点头,“神将,未能第一时间禀明身份,可真是不好意思,但现在也不算太晚。” 说着,我朝无我法师看了一眼,“法师,这尊神将以及他麾下阴兵,可否交由我处置?” “魔神既另有他图,贫僧自然成人之美。” 说话间,无我法师一招手,天空中那尊真佛虚影只在顷刻间消散,连带着镇压于统军神将的佛钟也化为云烟。 没有了无上佛法的禁锢,万千阴兵以及那神将终于重获自由。 可就在这时,一股摄人心魂的花香却忽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充斥于整个悬棺门。 那些原本意图逃跑的阴兵,顿时被花香迷离了心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停滞在了原地,就连那神将身形也微微一僵。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伴随着磅礴的吞噬之力从恶鬼世界中爆发而出,直朝着在场众生侵袭而来! 被迷失了心智的阴兵们,他们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来自他们的阴气他们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朝着恶鬼世界中汹涌而来。 不过须臾间,数千之众的阴兵已消失于原地,纷纷被卷入了恶鬼世界中。 摄魂的花香在这一刻消散,他们的眼中再度恢复清明,可他们惊恐的惨叫声刚刚出口,一阵阴风却呼啸而过,轻易间抹去了他们所有意识。 在我的意志下,这些阴兵浑身阴气激荡,却是一个个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发出虔诚的祷告,成为了我忠诚的子民。 仅凭苍生杵之力,不过眨眼工夫,众多阴兵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统军神将这一光杆司令。 “你……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动用真格!!” 这一刻,统军神将幡然醒悟,顿时面露大骇。 他再也没有与我抗衡的胆量,竟是头也不回的朝着迷魂殿外逃去,妄图逃出生天。 “神将,我见你排兵布阵之才过人,不知是否愿意皈依本尊,于我一方世界中担任阴兵统领一职?” 对于我的话,统军神将哪敢答应,却是一路奔逃头也不回。 而我也索性懒得废话,一朵朵彼岸花当即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化作一片花海袭向了远遁的统军神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第七百一十五章 破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一坛酒的人情 无我法师之前所说的态度,恐怕就是指的轮回之地,对这场阴间庙堂之争的立场。 莫不成真如在场众神所说,地藏王菩萨已决定支持彼岸在阴间的合法性,并且打算站在酆都城的对立面,要与酆都大帝为敌了? 这个念头一经心生,立即让我喜出望外。 我立即回头看向了北方,看向了阴间的尽头,看向了轮回之地所在的方向。 各路神明也同样凝视于北方,神色也都变得异常紧张了起来。 城中的探子也收到了主人的命令,纷纷离开酆都城前往了阴间深处,意图探查轮回之地的动向。 整个城内的气氛,此刻也冷峻到了冰点。 若是轮回之地肯放弃中立转而支持彼岸,那么眼前的局势,无疑将迎来翻天覆地的逆转。 地藏王菩萨若是亲自降临酆都城,别说眼前诸神,就连酆都大帝也将在劫难逃! 可是,过了好一会,阴间深处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异象,前去探查情况的探子也都陆续返回了城中。 “启禀主上,轮回之地并无任何异象,据孟婆告知,地藏王早在数日前就已离开了轮回之地,前往极乐净土参加法华佛会,归期未定。” 来自轮回之地的消息,陆续从各路探子传入了诸神耳中,却也让众人不由长松了口气。 “哼,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东方鬼帝你们二帝可真是有失体统,怎能在此时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见北方无恙,赵文和不禁如释重负。 而神荼郁垒也无意颜面大失,却是将这一恼怒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诸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五方鬼帝也别放不下上位神的面子了,一起上先覆灭了此魔神!” 这时神荼鬼帝一声大喝,随即率先朝我一步上前。 可他这一步,真的仅仅只是一步,目的只是为了激起其他人对我的群起而攻之,却不敢真的率先对我动手。 他的话落下好一会,各方鬼帝也都无动于衷,现场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致。 人的名树的影,我虽然已转世重生,但前世的威名还在。 而此次阴间之行,我先是险胜神荼郁垒,紧接着又当着阴间众生的面虐杀西方鬼帝王真人。 再加上刚才关于轮回之地的一场闹剧,却也难免让所有人投鼠忌器。 “各路神明,你们若要战,我便与你们战个痛快。若是不敢就请让开,莫要耽误了我迎娶阴间之母的时辰。” 见局势突然陷入了僵局,我随即冷声朝着众神道,阵阵佛光也在我的手心涌动,随时打算动用三生禅。 听了这话,先前叫得最凶的神荼郁垒不由后退了一步,以八门阵困禁于我的赵文和也选择了默言,被我接连重创的王真人此刻也流露浓浓忌惮。 见无一人胆敢打破此僵局,我也懒得再理会这帮瞻前顾后的上位者,当即招呼了一声迎亲的队伍,跨上骷髅马打算继续朝着平都山进发。 可我正打算走,阵阵熏天的酒气却从旁边扑鼻而来。 我皱了下眉,发现是中央鬼帝周乞走了上来。 周乞拿着酒葫芦不断往口中灌着酒,喝下一半却也流下一半,跌跌撞撞走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中央鬼帝,不知有何赐教?”我朝他问道。 周乞与我在抱犊山有一面之缘,当时他虽识破了我的身份,但并不曾与我为敌,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警惕。 周乞打了个酒嗝,一副醉如烂泥的模样看着我,“魔神,我之前让你去奈何桥旁,向孟婆讨要一坛新酿的美酒,不知你可否取来?” “当然,中央鬼帝托我向孟婆讨酒,这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会忘记?” 听了这话,我会心一笑,随即朝着后方招了招手。 不一会,一名鬼灵从迎亲的队伍中走出,将那坛孟婆所赠的美酒捧了上来。 周乞接过了酒,二话不说揭开了封泥,当场开怀痛饮。 不消片刻工夫,一坛美酒便已被他喝光见底。 啪嗒!! 已干的酒壶被周乞随手抛掷地上,随后却是像疯子一般突然癫狂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本帝在阴间多年,已很久没有喝过如此痛快的酒了,真是畅快淋漓!” 说着,周乞转过了身,看向了前方其他的八尊鬼帝。 “诸位同仁,你们与本帝共事阴间已千年,想来已知道我的秉性。” 周乞神神颠颠的说道,“于人间,我乃没落人皇,宁死不吃嗟来之食;于阴间,我乃一方鬼帝,一生不欠隔夜之债!” “而今本帝已饮魔神相赠之美酒,便代表着我已欠下他一分人情。而这份人情,本帝想在今日还给他,不知诸位是否愿意行个方便?” 周乞这话,顿时震惊四座。 赵文和当即朝着他怒目而视,“周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乞朝他看了一眼,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魔神赠我一坛美酒,本帝自当成全他一段姻缘。” “魔神不是说要迎娶阴间之母吗?那么他接下来的迎亲之路,将由本帝亲自护送!” 一语落,现场再度陷入死寂。 就连我也倍感莫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我只是在前去忘川河的时候,顺道为他向孟婆讨要一坛酒而已。 而这周乞为了这区区一坛浊酒,竟当着阴间众神的面,公然宣告成为我的盟友,庇护我此行的安全。 这就意味着,中央鬼帝周乞已彻底放弃了中立的身份,选择了相助于我。 听了他这话,神荼郁垒王真人赵文和的脸一下子阴沉到了极致。 他们看着醉醺醺的周乞,手皆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各自神兵之上,眼神里更是流露出浓浓的敌意与戒备。 “周乞,你又在耍什么酒疯,赶紧给我回来!” 对此,同为中央鬼帝的嵇康当即怒斥道。 对于嵇康的这话,周乞却是无动于衷,反而向他嘲笑道,“大丈夫当光明磊落,傲然矗立天地间,何须虚与委蛇两面三刀?” “嵇康,琴圣!你可不要忘了,你能有今日,皆拜阴间之母一手提携!而今魔神已归位,你又何须再摇摆不定明哲保身?” 听了周乞此言,嵇康一时语塞,整个脸瞬间成了蜡色。 一代鬼帝,一尊位于阴间金字塔顶端的上位神,竟是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突然倒向我这一方,无不震惊世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不敢有任何轻言妄语。 而周乞的这番话,却也让西方鬼帝赵文和勃然大怒,“周乞,枉我与你共事千百年,你可知你今日之决定,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后果?不就是与你们反目成仇,与整个酆都城为敌吗?这场面,我在人间时早已司空见惯。” 周乞云淡风轻的说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酒后胡言,还是生死看淡。 “是吗,那就让本帝领教领教,你这醉生梦死了几千年的中央鬼帝,究竟有何能耐!” 赵文和的脸上流露无尽阴寒,手中方天戟重重一挥,一道戟影自上而下直朝着周乞当头斩落! 原本醉意熏熏的周乞,眼中瞬间浮现出无尽厉色。 在赵文和一戟落下的刹那,周乞整个人也随即恢复了清明,手中酒葫芦当即抛掷长空。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葫芦迎风见长,转瞬间竟是化作了千米之巨。 狂风呼啸之声响彻而起,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葫口中汹涌而出,笼罩于整片天地。 来自赵文和的这一戟影,也因此出现一阵虚晃,随后竟是轻易间被吞噬到了葫芦之中。 随着周乞手一指,葫口当即朝向了赵文和,一股与他如源一体的力量突然从中呼啸而出。 这股力量迅速凝聚,化作了一道与前者如出一辙的戟影,悄然浮现于赵文和后方,直朝着他的后背重重斩击而下! 千百年来,世人只知周乞好酒,却鲜有人见过周乞出手,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何等不可世之能耐,哪怕诸方鬼帝也同样如此。 而今他的这一手笔,却是让诸神惊愕万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曾想周乞竟是有将他人力量化为己用的本事! 嘭! 一声炸响在赵文和的后背响彻而起! 原本攻向周乞的这一道戟影,在被葫芦吞噬后,竟转而袭于赵文和自身!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赵文和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备,这一攻击已重重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赵文和所穿之明光甲,顿时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纹,一块块盔甲碎片纷飞而起,由冥火所化的鲜血也随即喷薄长空! 来自自己的攻击,最后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赵文和当场受创。 西方本就破碎不堪的嶓冢山,此刻也传来阵阵山河破碎的轰鸣声。 “周乞,你这是在玩火!” 看着地面散落的铠甲,赵文和勃然大怒,随后双手快速掐诀,整个人也随即出现一阵剧烈激荡。 一时间,赵文和的身躯出现一阵虚晃,八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虚影,以周乞为中心应运而生。 随着这八座虚影快速掐诀,八道黑色的漩涡也随即出现在了他们的近前,直朝着周乞弥散而来。 “八门阵?你以此阵困禁魔神尚可,对付本帝未免太过儿戏!” 一声怒喝间,一股滔天的酒水从葫芦中汹涌而出,径直朝着正南方的那座漩涡汹涌而去! 轰隆隆!! 酒水漫天,化作滔滔江水,犹如洪荒猛兽一般直朝着那漩涡之中汹涌而入。 伴随着皱起这一举动,八道漩涡内部当即传来一阵剧烈激荡,由赵文和所化的这八道虚影,也像是遭到某种力量的拉扯,开始变得极度扭曲了起来! 蓬! 伴随着一阵闷响声响起,八道漩涡瞬间荡然无存,由赵文和所化的八道分身也轰然溃散,他的本体也因此被生生逼出! 看到这一幕,我咋舌不已。 要知道,这座八门阵可是给我造成了莫大困扰,以至于用尽浑身解数都未能从中脱困而出,最后还是在顾野王的提点下方才逃出生天。 可现在,这座八门阵还没来得及形成,却被周乞以一壶酒水顷刻抹杀萌芽间。 他的实力他对奇门遁甲的领悟,俨然凌驾众生之上! “赵文和,你的嶓冢山若是无恙,或许还有与我一战之力,而今魔神与王真人一战,已让你嶓冢山坍毁近半,你已无力与本帝为战。就此收手罢,且为你我千年交情留下一丝余地。” 周乞接了一口自长空而落的酒水,朝赵文和如是言。 眼看着八门阵被破,赵文和的脸色在这一刻难看到了极致。 可对于周乞此言,他并不曾有所言语,所持的方天戟此刻燃烧起熊熊冥火。 随后,他朝着一旁的王真人看了一眼。 王真人虽被我接连重创,可嶓冢山已为他承受了所有伤害,经过这么段时间的调息后,他俨然已恢复如初,只是那八星铜钱剑以及太极八卦图已不复存在。 “小酒怡情,中央鬼帝既然有如此雅兴,那就让我二位西方鬼帝与你助助兴。” 王真人如是言,随后竟是以手代剑,万千剑影在他周身激荡不休。 这一刻,赵文和与王真人,竟然打算同时对付于周乞! 铮!!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琴音忽然从旁边响彻而起! 第七百一十七章 鬼帝内战 铮!! 就在这时,一阵琴音忽然响彻而起。 琴音袅袅,不过须臾间,其中旋律便已发生千道变化。 琴音起伏,跌宕之音浪有若长河奔涌,化作滔滔浪潮冲袭此方天地间。 而在这股琴音侵袭间,赵文和王真人有若置身洪水之中的一叶扁舟,顿时被卷入长空,漂流不定不得安生。 琴音阵阵,卷起无尽风刃,又在这两尊西方鬼帝的身上划开无数道血口。 过了好一会,琴音骤停,而赵文和与王真人也随即自长空跌落,引起漫天烟尘。 “二位西方鬼帝,你们若要对付周乞,是否也得经过本帝同意?”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彻而起。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发声的琴圣嵇康。 只见嵇康盘膝坐于地上,一口古筝横于身前,拨动琴弦的双手此时已抚于琴上。 中央鬼帝同气连枝,因为周乞贸然打破了中立,与其同治抱犊山的嵇康也不得不站了出来,以琴音掠阵,瓦解了赵文和与王真人对周乞的共同进攻。 “嵇康,你也打算相助于魔神!?” 这一刻,赵文和的脸扭曲了下来,朝着嵇康鬼帝如是问道。 嵇康一声叹息,“若不是这酒鬼,本帝尚可继续过往中庸之道。而今这酒鬼既然已打算相助于魔神,我与他又同气连枝,又岂能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哼,嵇康,我早就知道你心怀鬼胎!” 这一刻,不远处的郁垒鬼帝开口了,“当初魔神被你带入抱犊山,而今他却安然赴入酆都城,定然是你将其私自放走,你与魔神早就狼狈为奸!” “哼,本帝能有今日,皆受阴间之母一手提携,魔神乃阴间之母丈夫,本帝相助于他名正言顺。”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与我们为敌,站在酆都城的对立面了?” 这时,神荼也开口了,朝嵇康如是质问。 “本帝之抉择,尔等已看入眼中,又何须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那咱们的交情便不复存在,只能当敌人了。” 神荼鬼帝一声冷喝,炽热的岩浆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滔天鬼魅,直朝着嵇康鬼帝侵袭而来! 与此同时,郁垒鬼帝也不曾有含糊,滔滔冥火化作千米浪潮,也同样向嵇康铺天盖地而来! 嵇康抚琴的手微微抬起,手指在琴弦轻拨,阵阵凌厉的琴音再度从古筝之中响彻而起! 琴音所过,一道道无形气浪席卷而出,犹如洪水猛兽席卷长空。 琴音所过之处,那漫天的冥火漫天的岩浆,就像被一道道无形利刃切开,纷纷朝着两侧分散而去。 这一刻,赵文和王真人对上了周乞,神荼郁垒激战于嵇康。 虽说西方鬼帝与东方鬼帝的一方世界都已被我重创,但上位神终究是上位神,个中差距并不是特别悬殊。 饶是他们已不复全盛时期,但以四敌二,却也让嵇康周乞力不从心。 而在这时,同时对战赵文和王真人的周乞回过了头,朝着北方鬼帝杨云看了过来。 “杨云,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今日我若战败,你将彻底失去一个千年酒友;嵇康若死,你亦将失去一个为你酒后抚琴助兴之人,如此结局可如你所愿?” 北方鬼帝,是为杨云,张衡,二者共治罗酆山。 当初我来平都山暗中相见彼岸时,这两尊北方鬼帝就曾驻守于此。 而他们明明看穿了我的身份,却是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还默契的给我和彼岸留下了一片单独相处的空间。 和嵇康周乞一样,在彼岸与阴长生的权利斗争中间,他们也选择了中庸之道,选择了两头下注。 随着周乞的这一声大喊,两尊北方鬼帝的中庸之道当即被无情撕毁。 而周乞此时这话,也是在逼着杨云张衡在彼岸与酆都大帝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周乞,你这个老酒鬼,可真是害人不浅!自己发酒疯不说,居然还要将本帝拖下水!” 在思量在三后,北方鬼帝杨云不禁一声摇头叹息,最终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 同好饮酒的他,手中的酒壶当即呼啸而出,竟是卷起漫天烈焰,直朝着一旁的赵文和攻击而去! 原本与王真人一同对付周乞的赵文和,顿时脸色大变。 “杨云,你难道也打算与我为敌,背叛酆都大帝,与那魔神同流合污!?” 赵文和匆忙挡住了来自杨云的攻击,脸色顿时大骇。 “你我纵有千年交情,可终究要各奔前程,是敌是友,无非利益使然。” 对此,杨云点了点头,“你们西方鬼帝乃受阴长生一手提携,效忠于他无可厚非,可我北方鬼帝能有今日,只因前世功德无量。而今阴间局势已经明朗,我等自然得良禽择木而栖,又何必执迷不悟,与你们一同陪葬?” “如此说来,在抹灭魔神之前,我们各方鬼帝之间,还得先爆发一场内战了?” 听了杨云这话,正在对付嵇康的神荼也抽空回望,朝着杨云如是言。 “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的联合不过是权宜之计,是敌是友皆因利弊权衡,又谈何内外之分?” 这一刻,一直不曾做声的张衡也开口了,驳斥了神荼鬼帝的这一言论。 而随后,张衡也祭出手中三尺玉如意,主动朝神荼发动了攻击! 随着周乞一番酒后表明立场,眼下酆都城的局势瞬间千变万化。 东方鬼帝神荼郁垒、西方鬼帝王真人赵文和、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中央鬼帝嵇康周乞,四方鬼帝八尊上位神,这些原本隶属于酆都大帝的阴间上位者,竟在此时爆发出一场惊天内战! 眼下阴间之母公审时辰尚未到来,可鬼帝之间却已势同水火。如此情景,不由让人瞠目咋舌。 而身为这场鬼帝内战导火索的我,自然很清楚其中的缘由。 北方鬼帝与中央鬼帝之所以放弃中立,突然站在了我这一边,并不是因为周乞的酒后挑唆,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忠心于彼岸,更不是因为我魔神的威名。 他们之所以突然一反常态表明立场,是因为轮回之地,因为地藏王菩萨。 无我法师相助于我,这是一件铁板钉钉的事儿。 而无我隶属地藏王,隶属轮回之地。 虽然各路探报显示轮回之地暂时无恙,但身为上位神的他们却并不会这么认为,他们看得比其他人更加通透,也看得更加长远。 毕竟无我之所以敢在这个节骨眼选择相助于我,之所以敢和酆都城彻底反目,背后定然逃不开轮回之地的支持。 而一旦轮回之地卷入彼岸与酆都大帝的权力斗争中,那么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东方鬼帝与西方鬼帝皆由酆都大帝一手提携,是其千年之亲信,他们从一开始就没了回头路。 可中央鬼帝本就受恩于彼岸,北方鬼帝是因为前生功德,他们没有必要与酆都城风雨同舟,还可以有着更多更好的选择。 无我法师的这一出手,代表着轮回之地将筹码压在了彼岸的身上,从而致使北方鬼帝中央鬼帝瞬间反水,和我站在统一战线上。 “魔神,这四尊鬼帝由我们应付!去吧,登上平都山,斩断锁妖链,顺应你和阴间之母的千年宿命!” 一举击退赵文和后,周乞朝我看了一眼,带着酒意大声说道。 虽然知道他们各怀鬼胎,可毕竟他们已成了我的盟友,让我免去了八方受敌的困境。 我点了点头,不曾再有丝毫迟疑,当即策马扬鞭,率领着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直朝着平都山进发! 隶属桃止山嶓冢山的各路神明阴兵纷纷上前,意图阻截于我,却很快被来自抱犊山罗酆山的神明们半路拦截。 一时间,整个酆都城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乱。 上位神激战于天地间,各方世界的崩塌声从四面八方响彻不绝耳。 神明的厮杀此起彼伏,滔滔的冥火伴随着兵甲的撞击侵袭四方。 各方阴兵短兵相接,各方军阵接连摆出,鲜血混合着尸水飞扬当场,周围的大地因此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原本只针对于我一人的战争,此时却迅速扩散到了整个酆都城。 无数的亡魂飘荡长空,凄厉的鬼啸响彻城池,一尊接着一尊神明因此陨落,偌大的天地阴气森森。 而我身着骷髅马,身着新郎服从战场的中央走过,身后的迎亲队伍更是喜庆乐声不绝于耳,与周围的血腥战场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就在我来到平都山脚下,即将准备登山之际,却是不自觉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原因无他,只因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挡我去路者,是一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 此老者衣间绣有一黑白太极图,他一手持拂尘,一手托有三尺丹炉,阵阵青色的烟雾不断从丹炉之中萦绕而出。 老者的面容冷峻,双眼如苍鹰锐利,他凝视着我,毫无表情。 这个白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来自罗浮山的南方大帝,名为杜子仁。 杜子仁,在人间时本为一炼丹师,一生痴迷炼丹,更对传说中的不老仙丹趋之若鹜。 可他穷尽一生,都未能炼制出这一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反而招来了心魔。 最终在两百岁寿辰之际,杜子仁留下了一句遗言,含憾黄泉。 遗言名曰: 罗浮多胜境,梦到固无因。知有长生药,谁为不死人。 根虽盘地脉,势自倚天津。未便甘休去,须栖老此身。 酆都大帝见他炼丹之术精妙绝伦,又与罗浮山渊源深厚,便主动提携于他,让他谋职于阴间。 最终,杜子仁位列仙班,登临上位神,成为了治理罗浮山的南方鬼帝。 同时,他也是阴间九大鬼帝之中,唯一一个独据一方世界的上位神,同时也是阴间最强的一尊鬼帝。 据说,他如今的实力已达到了上位神巅峰之境,是阴间之中,最有潜质成为至高神的神明。 看到来人后,我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 “魔神,今日你既要迎娶阴间之母,是否也得经过本帝同意才行?” 第七百一十八章 杜子仁的承诺 “魔神,今日你既要迎娶阴间之母,是否也得经过本帝同意才行?” 南方鬼帝杜子仁朝前走出一步,对我如此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浮现出一丝忌惮。 该来的始终要来。 在刚才的这一过程中,东、南、西、中四方鬼帝要么已与我交手,要么向我纳出投名状,唯有南方鬼帝杜子仁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在酆都大帝未露面之前,酆都城中最强者便是眼前的南方鬼帝杜子仁,同时也是我最为忌惮的一个存在。 “南方鬼帝,你我虽素未平生,但如今阴间局势动荡莫名,而我又急欲结下这段佳缘,还望您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我警惕地打量着他,随后象征性地朝着一拱手,如是说道。 可南方鬼帝杜子仁摇了摇头,“阴间局势是否动荡,与本帝无关,你的良缘成与不成,本帝亦不在乎。是否与人之便,不在于我,在于魔神你自身。” “所以,我若想登上这平都山,就必须要先过了你这一关对吗?” 我的的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朝他这么说道。 “还望魔神好自斟酌。” “道不同不相为谋。”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与杜子仁多理会,当即策马扬鞭,就朝着平都山进发而去。 可是,就在我二人即将擦身而过时,杜子仁回头朝我看了一眼,而我也同样看向了他,二人的眼神杀机鄙陋。 滋啦啦! 下一秒,只见杜子仁脸色一寒,手中拂尘无期而至,一根根丝线迎风见长,却是化作了一根根冥火汹涌的地狱锁链,直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 而我也几乎在同时选择了对他出手,大量的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汇聚成一柄百丈利刃,直朝着杜子仁当头劈斩而下! 嗡!! 由拂尘所化的万千地狱锁链,犹如一道道魔爪朝着我突刺而来,庇护我周身的金刚阵察觉到这一威胁,金色的铠甲当即自行显化而出。 这些地狱锁链,每一道都蕴含着极强的灭世力量,每一道落下,都在地面留下一道深长的裂痕。 万千锁链朝我纷扰而来,而我也索性放弃了全部防御,直接以苍生之刃斩向了杜子仁本体! 刺啦啦!! 一刀之下,数根地狱锁链在刀锋间支离破碎,化作根根丝线飘散云烟,可更多的锁链却是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瞬间轰击于我周身! 磅礴的毁灭之力肆虐于我周身,我周围的大地也在瞬息间龟裂出无数放射状裂纹,可在金刚甲的庇护下,却不曾对我本体造成丝毫伤害。 几乎在万千锁链席卷我周身的同时,我的苍生之刃也朝着杜子仁力斩而下。 可这一刻,杜子仁却朝后微微退出了一步。 刺啦啦! 苍生之刃落下,在杜子仁的道袍上留下一道深长的划痕。 只可惜,我的距离还是差了一点点,并不曾伤及他分毫。 而看着自己道袍上的这道裂纹,杜子仁的脸上流露一丝蔑笑,随后收回了拂尘,示意性的朝着我的胸口指了指。 我下意识低头望去,却见着于身上的金刚甲,此时胸前也绽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见此,我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要知道,之前在王真人以及赵文和的连番攻击下,金刚甲始终都完好无损。 而今我与杜子仁初次交手,却是留下了创伤。 伤口虽然很小,但也证明着杜子仁有着远在西方鬼帝之上的实力,有着能攻破我防御的能耐。 “南方鬼帝,很抱歉我小看了你,接下来我自会给你强者应有的尊重。” 话落,阵阵真佛之力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袅袅梵音也从我的周围响彻而起。 眼下的杜子仁虽然没有动用真正的杀手锏,但从这番小试牛刀来看,他的实力远在其他四大鬼帝之上。 而在先前连番的战斗中,诛仙阵的力量已经消耗无多,还需留给迷魂殿中的顾野王,以防任何的不测。 若是不再动用点真格,想要绕过杜子仁赴入平都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带着这一念头,我索性快刀斩乱麻,动用起了三生禅。 嗡!嘛!智!牟!…… “魔神,且慢!” 察觉到我周身佛光激荡,杜子仁的眼神里顿时流露出一丝凝重,连忙朝我制止道,“你此时以三生禅对付本帝,无异于饮鸩止渴。” “哦是吗,何以见得?” 见杜子仁如是言,我也没有马上动用这一最大杀招,饶有兴趣的朝他看去。 “魔神,你一旦动用三生禅,本帝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本帝若未猜错,三生禅这种佛门禁术,以你现在的实力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 杜子仁说道,“三生禅是你最大的底牌,你一旦动用,本帝必败无疑。但之后酆都大帝若是亲自降临,你又如何再于他抗衡?” 杜子仁这话,无疑点中了我心中的痛处。 毕竟从成为准神之后,我便已不再将这些上位神视为和自己同水平的对手,最大的挑战无疑是酆都大帝。 只是值此审判之日,身为当事人的酆都大帝却迟迟不肯现身,让我不免束手束脚。 “南方大帝,你若要与我为敌,那么咱们就放开手脚战个痛快,你若不敢与我为敌,那么就请让开!” 我被杜子仁的话扯得有些不耐烦,朝他这么说道。 “本帝并不愿与你为敌,但本帝也必须要阻止你登上平都山。” 杜子仁摇了摇头,“只因本帝今日莅临此间,只为让保障阴间之母的公审安稳进行,只为维护公审的秩序与公平公正。” “魔神,你难道就这么急着将阴间之母从平都山救走,就不想看一看这场公审的结果如何吗?” 听了杜子仁的这一建议,我不觉一阵哑然失笑。 “公审的结果?南方大帝,这话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我说道,“你且看看现在,从守卫到审判发起人,从证人到群众,都他娘的是酆都大帝的人,所谓公审不过是走个形式,结果其实早就已经注定。” “可是,负责此次公审的判官,却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由十殿阎王亲自指派。他们虽然无法改变眼前阴间局势,但足以确保此次审判的公开公平公正。” 由十殿阎王指定的判官? 之前阎罗王已明确告诉我,十殿阎王不会参与到这场阴间权力之争中。 可一转眼,却是亲自派遣判官主持此次公审,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莫不成,阎罗王在暗地里,也是有着支持彼岸的意思? 听了杜子仁这话,我心里的急躁逐渐按捺了下去。 从轮回之地到阎王殿,这场围绕彼岸阴长生而展开的权力之争,此时也逐渐变得波诡云谲暗流涌动了起来。 “南方鬼帝,若是此次公审,最终判定阴间之母无罪,那么你又该当若何?”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杜子仁问道。 “若是无罪,本帝自然放你赴入平都山中,成全你与阴间之母的这一千年姻缘。” 杜子仁这么说着,可随后又不忘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只能保证我和我的部下不会为难你,其他人等不在我的承诺之中。” “那若是阴间之母被判罚,而我又执意强闯平都山呢?” “那么你便是阴间之母的共犯,本帝必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断你的去路。” 杜子仁这话,听起来倒还有那么一点公正无私的样子。 可其实说白了,他之所以对我提出这一建议,是出于对彼此实力的考量。 杜子仁虽强,但他对我的三生禅也同样万分忌惮。 我虽然有信心击败他,可也害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于彼此实力的权衡,出于对各方实力态度的观望,也出于对酆都大帝的忌惮,我最终答应了杜子仁的这一建议。 暂停赴入平都山中,等待着公审的到来。 咚!咚!咚!…… 而就在我和杜子仁达成短暂的和平协议后,酆都城中再度丧钟长鸣。 这一丧钟,预示着已到了此次阴间公审的时辰。 可是,四方鬼帝的混战依然在继续。 对此,杜子仁颇为不悦地皱了下眉。 “魔神,你我既已有君子约,本帝相信你的人品,你在此地稍作等候,本帝去去就来。” 说着,杜子仁也不再阻拦于我近前,却是一步踏出,朝着酆都城内部走去。 而此时,四方鬼帝的内战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在他们的拼死之战中,成片成片的大地化为乌有,一座座高山接连坍塌,连排的高楼高塔沦为废墟,天空之中更是被无尽的雷云与冥火所笼罩,俨然一片地狱修罗。 上位神举手抬足间毁天灭地,各方凡人惶恐不得安生,只在须臾间魂飞魄散,各路神明也同样无处是从。 可因为先前与我一战,东方鬼帝神荼郁垒,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这四人所在的桃止山与嶓冢山遭受重创。 与之相比,中央鬼帝与北方鬼帝却正值全盛时。 不消片刻时,这场鬼帝间的战争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境况。 东方鬼帝与西方鬼帝节节败退,中央鬼帝北方鬼帝则乘胜追击,俨然已是彻底反目,下起了死手。 “诸位同仁,阴间公审即刻开始,四大判官即将莅临酆都城,还望诸位暂止刀兵,莫要让阎罗殿看了笑话,折了五方鬼帝的威严。” 杜子仁朝着众鬼帝如是言,滚滚音浪席卷于整个酆都城。 可是,四方鬼帝此刻已经杀红了眼,却是无一人听从杜子仁的告诫。 对此,杜子仁一声叹息,“罢了,罢了,还是让本帝亲自出手,以武止戈吧!” 话落,杜子仁的眼里流露一丝阴寒,托举手中的三尺丹炉也突然冲天而起!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伴随着阵阵缭绕的烟雾,顿时从丹炉之中汹涌而出! 第七百一十九章 四大判官 “罢了,罢了,还是让本帝亲自出手,以武止戈吧!” 见混战中的鬼帝无动于衷,杜子仁随即一声叹息,手中三尺丹炉冲天而起!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伴随着阵阵缭绕的烟雾,顿时从丹炉之中汹涌而出! 丹炉悬浮于酆都城的上空之中,在滚滚的烟雾之中开始迅速旋转,一股磅礴的世界之力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最终尽灌注于丹炉之中! 在这股世界之力的加持下,原本不过区区三尺的丹炉,立即暴增至千丈之高,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悬于众生头顶。 来自丹炉之中的烟雾,此刻也顺着阴风快速扩散,笼罩在了这片血流漂杵的鬼帝战场上。 下一秒,弥漫天空的烟雾陡然直降,直朝着下方轰然降临! 烟雾所过之处,那冲天的冥火与神力只在瞬间归于虚无,众阴兵以及众准神手中的兵甲顷刻碎裂,化作残渣飞溅当空。 烟雾席卷呼啸,众神的万千道法也在瞬间归于无形,滔天的神力与阴气也纷纷归于各自身躯,一缕缕如青丝般的烟雾缭绕准神与阴兵的周身,却犹如锁链一般,将他们一个个牢牢紧固在了原地。 在这烟雾之中,赫然有着封印道法、禁锢魂灵的力量! 随着杜子仁这一手臂,原本喧嚣震天的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酆都城的天空也随即恢复了清明,唯有八尊鬼帝的战斗依旧在持续。 杜子仁摇了摇头,随着他手一招,在那丹炉四周的八个壶口之中,此时也爆发出了八道黑色的天光。 这天光倾泻而下,瞬间照耀在了各自为战的八方鬼帝身上。 磅礴的世界之力伴随着无穷镇压之力从天光之中倾泻,降临于各鬼帝自身。 一时间,众鬼帝像是被一方世界压身一般,其攻击与行动也开始变得异常艰难起来,他们脚下的大地,更是因此龟裂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破损出一个个硕大的坑洞。 天光如影随形,始终照耀于众鬼帝周身,而其中的镇压之力也开始变得越发浑厚,以至于受伤最甚的王真人终于无以承受,双膝轰然砸落地面,显得万分狼狈。 如此手笔,让我不禁大为咋舌。 不曾想,杜子仁然以一己之力,镇压了各方神明与阴兵不说,竟然连同着八尊鬼帝也一道压制了下来。 阴间最强鬼帝,最接近于至高神的上位神,果真名不虚传! “南方鬼帝,你干什么!?” 周乞艰难地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可酒水在镇压之力中又很快从口中喷溅而出,顿时让他勃然大怒。 “周乞,因你一句酒后胡言,却引得四方鬼帝内乱。依本帝看,你这酒还是早早戒了好。” 杜子仁没好脸色的朝周乞呵斥了一句,拿起拂尘朝着他轻轻一挥。 啪嗒! 拂尘挥落,化作万千锁链直袭于周乞酒壶之上,周乞手持不稳,竟让前者将酒葫芦生生夺了去,随后又被远远丢出了百里开外。 察觉到杜子仁的怒气,周乞的酒似乎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狠狠的朝杜子仁瞪了一眼,终究不曾再有多言。 杜子仁朝着众鬼帝扫了一眼,“诸位,公审的时辰已到,四大判官即将莅临酆都城,诸位同仁若是有何恩怨,还请在公审判决之后再慢慢了断,本帝对你们的无礼可既往不咎。” “但你们若是执迷不悟还想继续都下去,本帝也不介意亲自与你们讨教讨教!” 阴间之中强者为尊,即便在上位神中也同样如此。 随着杜子仁的这番话落,众鬼帝的脸上虽然都流露出万分不甘,可终究没敢违逆杜子仁的意志,纷纷休战罢了手。 “多谢诸位赏脸。” 至此,杜子仁也不曾再有多为难,随即收回了丹炉,那降临于众鬼帝身上的天光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在杜子仁的这一铁血手腕下,一场因我而掀起的酆都城内乱,就这么轻易被化解了。 做完这一切后,杜子仁也不曾与他们多理会,又朝我走了过来。 见我并不曾登山半步,他也随即点了点头。 以一己之力力压八尊鬼帝,如此实力,即便我真动用了三生禅,想要胜他也绝非一时半会的工夫。 杜子仁,确实有着与我谈判讲条件的资本。 咚!咚!咚!…… 在这会儿的工夫里,酆都城的丧钟已经敲响了九九八十一次。 天空之中,忽然阵阵狂风呼啸,四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忽然在平都山的上空应运而生。 紧接着,我看到有四道天光从漩涡之中降临而下,照耀在了山前那四座为公审专门搭建的高台中。 高台之上,此时忽然出现一阵虚晃,随着那天光不断凝聚,有四尊人影随即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来自阎罗殿的四大判官,此时终于莅临于酆都城! 随着天光退散,这四大判官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清晰,分别落座在了各高台的案桌前。 一眼看去,只见端居右边高台者,是为一花甲老者,他一手持判官笔,一手持帛书,身穿一袭绿色长袍,脸上笑容和煦。 这位绿袍判官,乃赏善司魏征,而他手中所持的帛书名为善行簿。 但凡人间心向善者、慷慨助人者、见义勇为者,其死后的功德都将被赏善司魏征记载于善行簿上。 鬼灵生前的行善程度、功德多少,将直接影响其轮回转世的好恶。功德越多,行善越广,死后投胎就更能赴入一个好人家,免除来世各方恶报。 魏征在人间时,曾为一朝宰相,刚正不阿善恶分明,为天下百姓所敬仰。 传说在千年前,有一头恶龙现世人间,引得江水倒灌洪水滔天,百姓民不聊生。后来,这头恶龙被魏征于梦中斩杀,从而化解了这一人间隐患。 魏征赴入阴间后,便受阎罗王提携入主阴司,授官赏善司。 而在魏征的旁边,则是罚恶司钟馗。 只见钟馗手持金锏,身着紫袍,怒目圆睁。双唇紧闭,长长的发须乌黑浓密朝着四周蓬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钟馗生前乃道家人,毕生皆投身于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人间但凡有作恶之灵圣,有害人之鬼邪,钟馗闻之,必诛之。 因此无上功德,钟馗最终在阴间位列仙班,授封罚恶司。 钟馗右侧是为察查司陆之道。 陆之道手持升堂令身着紫袍,一脸铁面无私刚正不阿。 授封察查司的他,主要职责是让善者得到善报,好事得到弘扬,使恶者受到应得的惩处,并为冤者平反昭雪。 而最后一位判官,则为阴律司崔珏。 崔珏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簿,右手拿勾魂笔。 崔珏管人生死,权冠古今,只需一勾一点,谁该死谁该活便只在须臾之间。 传说崔珏在人间时,就已经被阎罗王钦定为阴律司判官,使其能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发摘人鬼,胜似神明。 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珏,四者即为阎罗殿中四大判官。 “酆都城诸神及子民,恭迎四大判官莅临此间主持公审!” 这一刻,南方鬼帝杜子仁双手合十,朝着已入座的四大判官恭敬说道。 其他的八尊鬼帝虽然颇为不敢,可也还是附和相迎。各路神明以及阴差百姓,也纷纷朝着四尊判官顶礼膜拜。 与五方鬼帝相比,四大判官的实力并不高,皆是准神境界。 但以南方鬼帝杜子仁为首,酆都城还是给足了诚意与礼遇。 只因四大判官的背后,是为十殿阎王,他们代表的是三大至高神之一的阎罗王的意志。 对此,赏善司魏征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酆都城中战后的满目狼藉,不觉笑道: “南方鬼帝,看来今日酆都城中事情还挺多。不过你们也无须拘束,该斗的可以接着斗,该杀的人也接着杀,只要不影响到公审就行。” “今日酆都城内部确实闹了些小矛盾,不过现在已经和解,无须赏善司挂怀。” 杜子仁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一丝难堪,随即如是说道。 对此,赏善司魏征点了点头,他朝着我瞥了一眼,随后便不曾再有多言。 “既然如此,本判官宣布,关于阴间之母罪行之公审,正式开始!” “传犯人!” 这时候,一旁的罚恶司钟馗站了起来,一卷竹简也随即在他的手中展开,来自钟馗洪亮如雷的声音也随即响彻酆都城。 轰隆隆!!…… 随着钟馗话落,整个平都山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只见在山巅的火山口中,有大量的熔浆突然喷薄而出,熔浆或腾上千米高空,或是化作炽红浪潮没过了火山口,朝着平都山下方汹涌而来。 一时间,天地间熔浆翻涌,灼热的气浪侵袭长空,四周的空气也因此变得剧烈扭曲了起来。 嘀呖呖!! 在那熔浆翻飞间,一声嘹亮的凤鸣忽然自火山底部响彻而起。 紧接着,整片天地又陷入一阵比先前更加剧烈的震荡。 一道高达千米的洪峰从火山口内部陡然隆起,紧接着又轰然破裂。 而在熔浆四溅的刹那,一头身形庞大的凤凰冲天而出!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凤凰通体由冥火所化,头顶生着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千米之长,由烈焰所化的尾羽在长空中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残痕,无尽的冥火在她的身上缭绕不息,模样优雅而又尊贵。 随着她腾空的刹那,大量的冥火伴随着地狱熔浆从她的身上纷落,整个平都山的上空也因此下起了阵阵火雨,浑厚的帝王之气也从她的身上爆发而出,侵袭四方。 这头从火山口中浴火而生的凤凰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阴间之妻——彼岸! 八根粗长的锁链一端起于火山深处,一端刺入了她的血肉扎穿了她的骨骼,将她牢牢束缚了在平都山上方的千米高空之中。 彼岸…… 看到彼岸从火山口中再度现身,我的口中不禁一阵呢喃,当即下意识就想要朝她走去。 可我刚走两步,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魔神,还希望你莫要忘了刚才你我的君子之约。” 第七百二十章 彼岸三重罪 “魔神,还希望你莫要忘了刚才你我的君子之约。” 在彼岸现世之际,南方鬼帝杜子仁也几乎同时拦了上来,朝着我发出如是警告。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恼怒,“杜子仁,你莫要太得寸进尺了!” 杜子仁摇摇头,“只要魔神不再往前走出尺步,本帝自当退步三尺。” 对此,我朝着他瞪了一眼,索性不曾再有多言,随后颇为担忧的看向了天空中的彼岸。 在和酆都大帝阴长生一战中,彼岸究竟受了多重的伤我并不知晓,可此时的她浑身力量似乎已被完全封印,从而致使她无法再维持人形,化为了凤凰本体形态。 “彼岸,你无端挑动阴间战乱,妄图颠覆阴间之主酆都大帝的统治,篡位夺权取而代之,此番谋逆叛乱之重罪世人尽知,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时,不等四大判官开口,不远处的神荼鬼帝朝前走出了一步,却是朝着空中的彼岸怒声呵斥道。 与此同时,郁垒鬼帝也开口了,“另外,你身为阴间神明却鬼迷心窍,为私会情人多次擅入阴间,置阴阳两间法则于不顾,此等无视法度之举,亦罪无可恕!” 听了这二帝之话,我的脸微微一抽,一股熊熊怒火当即由心而生。 “南方鬼帝,我会履行你我君子之约,但在这之前,不知你是否介意我先杀了他们?” 我愤怒的指着神荼郁垒,朝杜子仁如是说道。 神荼郁垒不过是狗仗人势之辈,借着有酆都大帝撑腰,明知彼岸已被囚禁封印了道行,却在这儿狐假虎威大放厥词,着实让我难以忍受。 “你要杀他们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杜子仁摇了摇头,“待到公审结束后,你想杀谁就杀谁,本帝不会阻拦,可在之前,酆都城的体面不能丢,否则便是让我难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一阵不平,可忌惮于杜子仁的实力,终究还是将这一冲动按捺了下去。 神荼郁垒二人的话,此时清晰的传入了彼岸的口中。 化身凤凰的彼岸扇动双翅,她那喷薄着火光的双眸俯瞰阴间,看向了平都山下的神荼郁垒,熊熊的怒火顿时染红半边天空。 “断脊之犬,也配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滚!!”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苍穹,只见有大量的冥火从彼岸的双翼间纷飞而出,化作一片火海直朝着神荼郁垒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一副狐假虎威嘴脸的神荼郁垒,顿时脸色大变,却是想也不想当即快速朝后逃去。 冥火铺天盖地而来,却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神荼郁垒安然撤离,可他们麾下一众神明阴兵却是未能反应过来,当即被熊熊的大火所吞噬,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一时间死伤惨重。 彼岸本为至高神,即便肉身被囚禁道行被封印,可她的凤凰本体却依旧有着不弱于上位神的实力,也绝非神荼郁垒所能轻易挑衅。 随着彼岸这一出手,神荼郁垒当即面若寒蝉,却是不敢再有丝毫言语,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而看到他们二帝这下场,其他意图口出狂言的也都下意识闭上了嘴。 “身为鬼帝,竟是如此龌龊欺软怕硬,这酆都城的体面,我看也没体面到哪里去。” 看着二人那一副吓得夹起了尾巴的模样,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唉,待到此次公审过后,阴间也是该腾笼换鸟了。” 对此,杜子仁的脸上也不觉无光,掩面叹息道。 天空中,彼岸展翼欲高飞,却被锁链牢牢束缚在长空,她的目光掠过了酆都城众生,最后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林笙?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彼岸看向了我,眼神中的杀意瞬间消散一空,转而化作了一抹柔情,一抹惊诧。 看着彼岸眼下受难的模样,我的心里不禁万分担忧,可还是假装没事人一样回应道,“不是你说要我顺应你我千年的宿命,让我去忘川河摘上一朵彼岸花,再来迎娶你吗?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你不该回来的,我已身陷绝境,你来了,只会连累你。” 彼岸摇了摇头,“我当初和你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在与你任性,而是为了激你,是为了让你带着我的一方世界,带着你的正妻安然返回人间,不再牵扯到这场阴间是非中来。” “我的这番苦心,想来孟婆已向你转告,可你为什么执意不听呢?” 彼岸这么说着,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悲凉,一丝无奈。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以为彼岸是一个蛮横霸道杀伐果断心机深重的女魔头。 而今天,我却第一次在她的眼中感受到了一丝绝望的情愫。 第一次意识到,她原来也是一个需要有人关心和保护的女人。 “可你说过,我是一个盖世英雄,我会在彼岸花开的那天来阴间娶你,会为你杀尽所有负你之人。” 这一刻,我难得在彼岸的面前挺直了腰杆,“待到公审结束后,我便会履行千年前对你的承诺,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一场风光的婚礼。” “如此也好,也只能如此了……” 彼岸的声音里流露着一丝无力,却也多了一丝欣然,她点了点头,声音却是难得的温柔。 “哼,酆都城中强者如云,一尊已没了獠牙的魔神,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说要娶亲?真是贻笑大方!” 就在这时,退居后方数十里的郁垒鬼帝突然又这么冷哼了一句。 我眼中的柔情瞬间化作无尽的杀意,回头朝他看了一眼,“神荼郁垒,待到这场公审结束之后,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是吗,那本帝可真拭目以待!不要忘了,酆都大帝尚未出手呢!” 一旁的神荼也不忘拱了一把火。 他们二人的这番话,就连杜子仁也看不下去了。 “神荼郁垒,魔神现在之所以没有动手,是看在本帝的面子上,你们若一再挑衅,那本帝的面子可就不管用了。” 听了这话,神荼郁垒的脸微微一僵,他们看着眼中杀机毕露的我,不觉一个寒颤,终究没敢再多舌。 “诸位大人,你们的私事处置完了没有?” 这时,四大判官之一的察查司陆之道开口了,“若是没有处置完,你们且接着说道,本判官不介意延后公审。” “判官大人言重了,口舌交锋无足挂齿,还请四位判官继续。” 杜子仁连忙打起了圆场。 对此,罚恶司钟馗点点头,随即捧着竹简转过了身,看向了平都山上空的彼岸。 “阴间之母,近期阴间各方神鬼指控你罪状如下!” “其一,谋逆叛乱。以一己之力,妄图颠覆酆都大帝于阴间千年之统治,让阴间陷入千年未有之大乱,致使生灵涂炭诸神陨落。此番罪行,乃不可恕之死罪。” “其二,枉顾阴阳法则。未经酆都大帝允许,以神明之尊私自赴入人间,此举虽罪不至死,但依旧活罪难逃。” “其三,滥杀无辜。你在阴间一山庄时,曾无故一夜之间杀死庄中凡人一千三百二十之众,引得阴间路上冤魂长鸣怨声载道,此乃人神共愤中重罪!” “此三重罪,你可认否?” 宣读完控罪后,罚恶司钟馗合上了竹简,朝彼岸如是问道。 呵,呵呵!哈哈哈…… 对于罚恶司钟馗这话,彼岸像是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一般,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阴间之母,你可认罪?” 听着彼岸这番笑声,阴律司崔珏开口了。 “阴律司,你既然称呼我为阴间之母,那你可知道我这一尊称的来历?” 彼岸收敛了笑声,却是凝视着崔珏,朝他如是发问。 阴律司崔珏点点头,“只因您曾是酆都城的主人,是为上一个千年间,阴间的实际掌权者。” “是啊,我乃阴间之母,整个阴间都曾是我的一方世界,就连阴长生都是我麾下卒子。” 彼岸怒声说道,“可后来,我卷入了一场三界之战,不幸重伤险些陨灭,故而陷入了千年的沉睡。可待我再醒来时,阴长生却篡夺了我的一方世界,成为了酆都城的主人,成了阴间的主宰者。” “阴律司,我说的这一切是否属实?” 最后,彼岸朝他如是问道。 阴律司崔珏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阴间之母之言,与阴史记载完全吻合。” 随后,彼岸又说道,“我本为阴间之母,却被他人篡夺了权位,而今我只不过是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却被篡权者指控为谋逆叛乱,试问世间有这么无耻的行径吗?” 彼岸言之凿凿,而阴律司崔珏也随即回应道,“在这场阴间权争中,阴间之母您并非谋逆者,实乃受害者。” 说罢,阴律司崔珏随即朝钟馗递了一个眼神。 罚恶司钟馗随即拿起了笔,划去了竹简中关于彼岸的第一条罪状。 “经四大判官一致论定,阴间之母谋逆叛乱之罪行——不允成立!” 罚恶司此话一出,顿时引得酆都城四座哗然。 “四大判官,酆都城请你们前来公审,是让你们给阴间之母定罪的,不是让你们来给她洗脱罪名!” “黑幕,黑幕!四大判官一定是收了阴间之母的好处!” “对,对对对!之前有探子来报,魔神曾赴入过阎罗殿中,这些判官一定是让他给贿赂了!” “不行,这样的判官难以服众,我们强烈要求剥夺他们的公审之权!” “……” 这一刻,各种谩骂与阴谋论不绝于耳,整个酆都城瞬间变得如菜市场一般喧嚣吵闹。 第七百二十一章 判官的文字游戏 钟馗的这一判决,虽说是公平公正,但还是让我倍感诧异。 酆都城既然请来这四大判官主持公审,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加以偏袒才对。 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来帮酆都大帝的,更像是特意来砸场子的。 对于众人的非议,罚恶司钟馗无动于衷,“阎罗殿不介入酆都城权力之争,我四大判官秉承阴间法度,只为给诉讼双方一公平公正,若有不服者,可在三日内亲赴阎罗殿进行二次上诉。” “但在这之前,还请诸位安宁,莫要扰乱公审之秩序。”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现场才重新安静留下来。 “第二重罪名——枉顾阴阳法则。” 继崔珏之后,察查司陆之道也开口了,“对于这一罪行指控,阴间之母不知有何话说?” “枉顾阴阳法则?呵,这一罪名比谋逆叛乱来得更加可笑!” 彼岸说道,“我本阴间掌权者,所谓阴阳法则,本就是我与人间苍天达成的协议,与阴长生没有丝毫的关系。” “身为规则制定者,又岂有不得赴入人间之理?而我若要赴入人间,又凭什么要经阴长生同意?” 随着彼岸发言结束,四大判官私下讨论了片刻。 随后,察查司陆之道点点头,“规则制定者,自然有决定规则的权力,您前往人间着实无不妥之处。” 话落,罚恶司钟馗拿起了笔,再度从竹简上重重划下,“阴间之母枉顾阴阳法则之罪行——不允成立!” 不过片刻工夫,指控彼岸的三重罪状,已有两条被驳回。 酆都城内众鬼神的不满声怒斥声再度席卷而来,最后还是南方鬼帝杜子仁亲自出面,方才得以平息。 对此,我也不禁长送了口气。 四大判官是公平公正的,随着这两条罪状被驳回,至少在这场阴间权力之争中,彼岸在法理上是站得住脚的,毕竟她本就是阴间正统掌权者。 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随着罪状被驳回,如今本为酆都城主人的阴长生,似乎已在无形中,被四大判官打上了篡位者的标签…… “诸位,且安静!” 这时,赏善司魏征重重一拍案桌,平定了在场的窃窃私语。 “第三重罪名——滥杀无辜!” 魏征朝彼岸问道,“对于这一指控,阴间之母可曾有辩驳之词?” 这一回,彼岸却是没有像先前一般伶牙俐齿,却是选择了沉默。 而她的目光扫过地面芸芸众生,最终落在了琴童书狂画痴三人的身上。 我与彼岸在人间最大的裂痕,只因万山庄血案而起。 也正是因为这一血案,才直接导致彼岸的红尘泪在人间被群起而攻之,最终陨落。 可直到现在,彼岸都不知道这一血案的原委,对于背后的始作俑者也至今不知情。 此时的她之所以沉默,也是已默认自己是这场血案的始作俑者。 “快……快看,阴间之母心虚了!” 随着彼岸的这一沉默,众鬼神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顿时变得无比兴奋了起来。 “快,快传证人上证词,让受害者与凶手对簿公堂!” 在桃止山的众鬼神驱使下,琴书画以及他们三方的直系族人被驱赶上前,来到了四大判官的脚下。 而这一刻,琴童书狂画痴三人皆面色苍白两股战战。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琴书画恨彼岸,他们之所以甘愿充当酆都城的棋子,以证人的身份前来此间控诉她,无非是为了报灭族之仇。 可这场公审,还有公审背后所牵扯的权力争斗,却已远超乎他们的意料。 而现在,他们这帮凡人却是夹在一堆神明中间,虽是受害者,却也惶恐不得安生。 “判……判官大人,这是小人的证词!” 琴童黄笙箫匍匐跪地,颤颤巍巍的将一张按满了血手印的证词高举过顶,朝赏善司魏征如此说道。 赏善司魏征一招手,这张证词随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即仔细审阅起来。 在魏征查看证词之际,琴书画三人也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恐惧。 而我也冷冰冰的看着他们,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他们恐惧于我,是不无道理的。 在我还是半神时,我便已重创庇护于他们二人的神荼郁垒。 现在我已成准神,又再度重创了王真人赵文和。 我已成神,可琴书画依然是蝼蚁,是跪伏在神明脚下的凡人。 当初在迷魂殿重逢,我还对他们毕恭毕敬,对他们表以深切歉意,可现在他们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我的善意,斩断了和我所有的交情。 只因彼岸与他们有灭族之仇,或者说是他们以为有灭族之仇。 “琴童书狂画痴,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会念及过往在人间的交情,对你们既往不咎,对你们礼遇相待。但若是一意孤行,可得想清楚后果。” 我朝着琴书画三人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我的这一警告,并不是威胁他们篡改证言,而是要他们给自己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 只因我知道这场万山庄血案背后的真相,而我也确信关于彼岸滥杀无辜的这一控诉,最终也会被驳回。 听了我这话,琴书画三人顿时惊恐万分,一时间却是不敢有任何言语。 而在远方,身为琴书画老友的棋叟严守柯,此时也隔着鬼神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哼,魔神,你可真是太狂妄了,居然敢当堂恫吓证人!”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酆都城的敌人,哪有资格在此间造次!” “依我看,在判决了彼岸之后,再将这魔神也一并判决,让他在阴间永世无立足之地!” 随着我的这一话落,众鬼神瞬间又将矛头指向了我。 对于他们的聒噪,我不曾反驳,只是回之以杀意眼神以示回应。 宵小之徒,待到彻底撕破脸面,你们这些我一个个全都会杀光! “魔神,您虽为魔神,但在此公审期间,还请您保持公堂秩序。” 听着我的这一告诫,赏善司魏征朝我这么提醒了一句。 “黄笙箫,依你的意思,当初阴间之母是因为你的一句‘朝悟道夕死可矣’,所以才为你们传道受业解惑,让你们顿悟各自道法至高境的?” 看完了手中证词后,赏善司魏征朝琴童这么问道。 朝悟道夕死可矣。 这句话,是琴书画在严守柯死后所说。 也因为这句话,所以彼岸才临时起兴,将嵇康的《广陵散》赠予了琴童,把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交给了书狂,又和画痴共绘画作江山美人图。让他们得以明悟琴书画至高境,了去平身最大憾事。 “判官大人明鉴,确有此事。” 对此,黄笙箫颤巍着应诺道。 “哦,如此说来就不奇怪了。” 赏善司魏征点点头,随即合上了证词,“黄笙箫,神与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而你们却没有明悟阴间之母当初的意思。” 听了这话,黄笙箫脸上流露愕然,“小……小人不知判官深意,还请判官明言。” “阴间之母屠灭你们三族之动机,尽在‘朝悟道夕死可矣’这一言之中。” 魏征解释道,“朝悟道,是阴间之母给你们的厚礼,夕死,是阴间之母向你们索取的报酬。而所谓夕死,指的并不是你们三人的命,而是你们三族的命。” “所以,阴间之母血洗万山庄,并不是一场纯粹的屠杀,而是你们双方所进行的一场交易。” “让你们一朝悟道,是这场买卖中的商品,而你们三族人的命,则是为商品付出的本金,你情我愿,童叟无欺。” 赏善司魏征的这番话,再度惊住了众人。 就连身为被告方家属的我,也是惊呆了下巴。 这……这都哪跟哪啊!? 仅仅因为一句‘朝悟道夕死可矣’,居然就将一场灭族杀伐强行解释成了人命买卖,这文字游戏玩得也太不讲理了吧? 要知道,我之所以自信彼岸能洗脱罪名,只因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陆消川。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赏善司魏征居然会玩这么一出! 以前在人间时,我总听说某某律师团专业过硬,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 但那帮子家伙和阴司四大判官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听完赏善司魏征的这一言论,作为陪审的众鬼神却是罕见的没有再吵闹喧哗。 就连庇护琴书画的神荼郁垒,此刻也选择了沉默,只是一脸恼怒地盯着琴书画,满眼皆是恨铁不成钢。 或许正如魏征所说,神与人的思维当真并不相同吧。 所以,对于魏征的这一解释,所有阴间的鬼神似乎都觉得无不妥之处,合情合理。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一早知道自己悟道的代价,便是要付出一族人的性命,我是绝不会领阴间之母的这一恩情!” 这一刻,黄笙箫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当即忍不住破声大吼了起来。 可魏征摇了摇头,“这是你们双方在沟通方面的问题,与本次公审并无关系。” “诸位证人若无异议,那么关于阴间之母滥杀无辜之控诉,本判官宣布无效!” “慢着!” 可是,就在魏征宣布完结果之际,一个声音却从天空中响起。 而这个声音,却是来自彼岸。 “魏征,你的这裁决,我宣告无效,予以驳回!” 彼岸的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疯婆子到底在想什么? 魏征这一裁决一旦落定,便意味着她将成为无罪之身。 到时候无论是在法理上还是在道理上,她都能重新站稳脚跟。 而我也将可以不再顾及杜子仁这一强大敌手,放开手脚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可现在,身为被告方的彼岸,却是主动驳回了判官对自己最有利的裁决,她的这一决定,却是让人实在不可理喻。 “我乃阴间之母,想传道便是传了,想杀人便是杀了,还不需要你们这些判官来揣度我的心思。” 第七百二十二章 最终判决 “我乃阴间之母,想传道便是传了,想杀人便是杀了,还不需要你们这些判官来揣度我的心思。” 彼岸这么说着,对于赏善司魏征的这一判决嗤之以鼻。 而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彼岸的意思。 彼岸乃至高神,又是曾经的阴间主宰者,放眼整个三界,也无几人是她的敌手。 身为上位者,自然有着上位者的孤傲。 哪怕魏征的判决对她有利,可出于自身的孤傲,她还是选择了拒绝,只因这并非她的初衷。 “当初在人间,我为琴书画传道解惑,只因一时高兴,并无索求回报之意。他们部下三族也确实是死于我之手,只因我的红尘泪不受控制。” 这一次,彼岸收回了先前的辩驳,却是毫不掩饰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或者说,是承认了她自认为有的罪行。 彼岸的这番话,再度震惊四座。 就连原本面若死灰的琴书画三人,也是一阵愕然的抬头看向了她,显然也没料到她会亲自推翻这一对自己有利的判决。 对此,赏善司魏征和其他三位判官小声交流了几句,最终认同的点了点头。 “阴间之母,我很钦佩您的气节。但我四大判官铁面无私,你既然已承认自己的罪行,那么自然得秉公处理。” 魏征朝着彼岸微微施以一礼,随后说道,“现在,对阴间之母最终判决如下!” “阴间之母彼岸,杀身成魔,枉顾世间道义,滥杀阳世凡人一千三百二十之众,乃人神共愤之恶行!经阴司判决,剥夺彼岸阴间掌权者之地位,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极刑三千年,以儆效……” “慢着!” 然而,在魏征二度宣读判决之际,又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将其再度打断。 对此,魏征深深皱眉,随即颇为不悦地看向了来人。 而这来人并非他人,赫然是人间阴离门前任门主陆消川! “回禀判官,阴间之母于人间所兴之杀伐,实则另有隐情!” 陆消川走上了前,朝着魏征躬身说道,“万山庄血案,其实并非阴间之母所为,而是小人在幕后一手操控!” 之前陆消川得知彼岸被囚禁,曾说过愿意帮他洗脱罪名。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说着场面话,并不曾有当真。 不曾想,我对此时闭口不谈,可他却是主动上前,替彼岸担上了所有罪名。 “半神,你之所言,可否有证据?” 魏征微微皱眉,朝陆消川问道。 陆消川点头,“小人脑海中的记忆,便是最好的证明。判官大人若不弃,可往小人脑海一阅。” “哼,敢让他人擅自读取生平记忆,若无确凿的证据,想来不敢如此。” 魏征笑了笑,随即点头答应,一缕阴气当即从他手中飞出,就要朝着陆消川飞掠而去。 而看到这一幕,神荼郁垒顿时色变。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却是朝着身边一准神使了个眼色。 而那准神也随即会意,当即提起一长矛,突兀间朝着陆消川后背疾刺而去。 “哼!区区一半神,居然敢在这胡言乱语扰乱公审之秩序,且由我先处置了你!” 如此一幕,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不曾想神荼郁垒会卑劣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当着四大判官的面,公然侵杀证人! 见此,我当即手握苍生杵准备上前。 可我一脚刚刚踏出,一道残影却是先我一步飞掠上前,拦在了陆消川与那准神之间。 轰!!…… 只见有万千锁链突然自长空之中迸发而出,直朝着那准神侵袭而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当场,在这些锁链的攻击下,这尊准神的身躯顿时被洞穿出万千血洞。 而来自锁链之间的冥火接踵而来,不过瞬间便充斥于这尊准神的周身。 在这一攻击下,准神惨叫凄厉,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可不过须臾间,他的一方世界便已在冥火中尽毁,他的身躯他的魂魄也在冥火中化为乌有,沦为了灰烬。 而这个出手帮助陆消川的不是别人,正是南方鬼帝杜子仁! “杜子仁,你在干什么!你杀了我的爱将!!” 看到截杀陆消川的准神惨死于杜子仁之手,神荼郁垒顿时勃然大怒,朝着杜子仁发出了一声怒斥。 然而,杜子仁脸上无波无澜,只是死寂的朝着这两尊东方鬼帝看了一眼, “本尊今日所作所为,只为维护公审秩序。但凡扰乱秩序妄动杀兵者,死!” 听了这话,郁垒鬼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度难看起来,“杜子仁,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可不要忘了,你能有今日地位,是得了酆都大帝一手提携,是他亲手将你捧到今日之地位,你不可背信弃义!” 对此,杜子仁毫无波澜,“公审之公平公正,重于一切,其他人情利益往来,还请诸位暂且搁置一旁。” 谁也不曾料到,在这个时候,杜子仁居然会出手庇护于陆消川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半神。 在杜子仁的这一震慑下,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神明也纷纷收回了偷袭陆消川的念头,收回了锋芒。 “哼,如今的阴间可真是礼乐崩坏,再也回不到过往那般仁义礼智信的年头了。”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魏征自然看在眼里,随即意味深长一笑。 而他的手也随即指向了陆消川,一缕阴气直冲于陆消川的脑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陆消川口中响彻而起,只见在这缕阴气的冲击下,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抱住自己的头颅开始在地上痛苦挣扎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这位半神所言非虚,看来我们真是误会阴间之母了。” 在陆消川的痛苦悲嚎中,赏善司魏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用说,魏征此时定是读取了陆消川过往的记忆,看到了他假借彼岸之手血洗万山庄的那一幕。 “只可惜啊,一个如此忠诚于阴间之母的鬼仆,终究要代替阴间之母,承受无尽地狱酷刑。” 留下这句话,赏善司魏征随即收回了侵入陆消川脑海中的阴气,随后看向了前方众生。 “现在,本判官收回先前之判决,新的决议如下!” 魏征说道,“经本判官查证,人间万山庄血案,并非出自彼岸之手,实乃半神陆消川一手所为!彼岸由此洗脱滥杀无辜之罪名,始作俑者陆消川,将承接先前之罪罚,即刻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极刑三千年,即可生效!” 魏征话落,罚恶司钟馗拿起了笔,将对彼岸的最后一条控诉也从竹简中划掉。 随后说道,“经四大判官判定,控诉阴间之母之三重罪状,皆宣告无效!至此,阴间之母无罪释放,即刻恢复自由身!此乃公审之最终决议,望诸位如约履行!” “现在,我等正式宣布,关于阴间之母罪行之公审,正式结束!” 说罢,四大判官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酆都大帝,我等今日之判决,不知是否如您所愿?” 第七百二十三章 酆都大帝阴长生 “酆都大帝,我等今日之判决,不知是否如您所愿?” 判决落定后,四大判官纷纷抬起了头,朝着那阴森森的天空忽然开口道。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大量的阴云开始迅速朝着酆都城境内凝聚,幽蓝的雷光闪烁不休,整个天空也因此变得狂风呼啸,阴气森森。 一轮天眼,忽然从黑压压的阴云之中睁开,黑色的目光自长空降临而下,笼罩于高台之上的四大判官。 随着天眼出现,一股磅礴的威压伴随着帝王之气自长空倾泻而下,萦绕在场芸芸众生。 “拜见酆都大帝!” “拜见酆都大帝!” “拜见酆都大帝!” 在天眼出现的刹那,无论是南方大帝杜子仁,还是其他内战不休的四大鬼帝,以及万千鬼神,此时纷纷跪了下来,朝着那轮天眼顶礼膜拜。 一直不曾显现庐山真面目的酆都大帝,在公审结束之时,终于现身在了他的酆都城! 酆都大帝,本名阴长生,乃两千多年前一代人皇后裔。 相传阴长生在不惑之年时,曾跨越九州东渡沧海,赴入蓬莱仙境求道问仙人。 经仙人点化,修得长生不死之术,最终在成神之日赴入阴间,成为阴间一神明,并在短短千年的时间突破桎梏,成为阴间三大至高神之一。 后来,阴长生在彼岸重伤沉沦之际,正式入主酆都城,取代彼岸成为阴间之地主宰者,被世人尊称为酆都大帝。 “赏善罚恶,察查阴律,你们今日之判决,可是阎罗殿的意思?” 天眼凝视着四大判官,酆都大帝也在这一刻开口了,充斥着无尽威严与愤怒的声音,犹如滚滚雷鸣侵袭而下! 音浪之中,四大判官浑身衣衫猎猎,脚下的高台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可罚恶司钟馗摇了摇头,“不,这场判决公平公正公开,既不是阎罗殿的意思,也不是我四大判官的意思,而是天意。” “天意,判定了阴间之母的无罪,决定了阴间之母的正统地位。酆都大帝,您不能逆天而行。” “天意,何为天意?”阴长生冷声问道。 对此,阴律司崔珏回答,“天意,便是阴间之母才为阴间正统主宰者,大帝您只不过是暂替她执掌阴间事务。而今阴间之母归来,身为摄政王的您,理应将权力如数奉还,自行退出酆都城一方世界。” 阴律司崔珏此言,顿时震惊四座。 以他的意思,这完全是在法理上否认了阴长生在阴间的统治地位,否认了他酆都大帝的这一身份。 一时间,整个酆都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唯有阵阵阴风撩起鬼啸呜咽。 “崔珏,以你们的意思,阎罗殿是准备认同阴间之母的正统地位,让我退位让贤?” 过了好一会,酆都大帝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也在瞬间充斥全场。 对此,阴律司崔珏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四大判官,只为秉承公道,不掺杂任何立场。” “可我若是不承认你们四大判官的判决,执意要处决于阴间之母呢?” “阎罗殿立场历来中立,不参与任何庙堂内部的纷争。判决结果已经落定,大帝您若是遵从,那么一切相安无事,若是不遵从,阎罗殿自会替天行道。” 四大判官虽然口口声声说秉承中立,但崔珏这最后一句话,却还是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在这场围绕阴长生与彼岸而展开的阴间权斗中,阎罗殿并没有选择支持前者,而是站在了彼岸的这一边。 “四大判官,我今日让你们前来主持公审,是为了让阎罗殿表明自己的立场,可现在阎罗殿的态度让我很失望。” 阴长生的声音如雷鸣涌动,“回去,回到阎罗殿中,告诉阎罗王,待我将眼前诸事解决后,定会率众登门拜访!” “阴间已平静了千年,如今也是该让日月换新天了!” 听了这话,察查司陆之道点点头,“大帝这话,本判官定会如实禀报阎罗王,只是不知大帝身上的伤势,最近休养得如何了?” “滚!!” “谨遵大帝之命。” 四大判官朝着天眼拱手躬身道,随后看了一眼依旧跪伏脚下的陆消川,“罪徒陆消川,你枉顾杀生千人众,致使黄泉路上冤魂载道,现押送你赴入十八层地狱中,受三千年之极刑,你可有异议?” 听了这话,跪伏在地的陆消川颤颤巍巍抬起了头,“小人……谨遵发落!” 说话间,陆消川回头朝着我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万千的无奈。 为了帮彼岸脱罪,陆消川最终还是站了出来,承认了自己所有罪行,同时也将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陆消川此次随我赴入阴间,无非是为了得到彼岸的器重,假以时日位列仙班。 不曾想却也无意卷入到了这场阴间高层的权争漩涡之中,落得如此下场。 对此,我不曾做任何的回应。 只因这场所谓的公审,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结果与否对酆都大帝而言并不重要。 而他之所以让四大判官主持这场公审,根本目的是为了试探阎罗殿的态度。 而今阎罗殿的态度不言而喻,想来用不了多久,一场席卷整个阴间的狂风暴雨,也即将来袭了! 随后,四大判官不曾再有多言,当即爆发出一缕黑光笼罩了陆消川,随后带着他一道没隐入天空中那四道黑色漩涡之中。 四大判官押送着陆消川离开了,这场公审也就此匆匆落下了帷幕。 是啊,公审结束了,也就意味着战争即将开始。 “魔神,公审结果已出,本帝自当遵循与你君子约。而现在,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本帝不再阻拦。” 这时候,一旁的南方鬼帝杜子仁朝我如是说道。 随后他一挥手,他麾下环绕在我周围的众多鬼神纷纷退去,而他自身也随即退避三舍。 “公审已结束,闲杂人等火速撤离!” 就在这时,神荼郁垒也下达了清场的命令。 一时间,琴书画以及其三族中人纷纷被带离,各路鬼神各方势力也纷纷撤出了平都山的地界,远远观望。 不消片刻工夫,所有闲杂人等都已经退居百里开外。 平都山下,便只剩下了我,以及五方鬼帝和他们麾下精锐鬼神。 天空中,那轮属于酆都大帝的天眼此时缓缓转动,来自他的天光降临于彼岸身上,随后又掠过了我,最终在五方鬼帝身上停下。 “诸位鬼帝,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吗?” 这时候,酆都大帝开口了,朝着下方九尊鬼帝如是言。 听了这话,中央鬼帝嵇康与周乞不敢言语,可二人的脸色却是在瞬间凝重到了极致。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也同样紧张到了极点,却是不敢直视来自酆都大帝的眼神。 南方鬼帝杜子仁矗立原地波澜不惊,东方鬼帝与西方鬼帝则如释重负,似乎将自己当做了最终的胜利者。 “我当初与彼岸阴间之战,虽然彼岸最终败北,但我也实为险胜。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在我和彼岸之间摇摆不定。” 酆都大帝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又充斥着一种浓浓的肃杀之意,“我之所以不曾现身,任凭酆都城中杀声震天,只因我想知道,你们这些鬼帝究竟是真的效忠于我,还是有其他的心思。而现在,你们的心思我已明白。” 话落,酆都大帝的目光降临在了神荼郁垒的身上,“东方鬼帝,你们二人最近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你们已充分向我表达了自己的忠诚,事后我定会给予你们应有的恩赐。” “谢大帝恩典!” 神荼郁垒随即躬身道。 接着,阴长生的目光又看向了王真人赵文和,“西方鬼帝,今日与魔神之战,尔等身先士卒受挫不轻,待到一切了定后,我会给予你们一座全新的嶓冢山。” “大帝神威浩荡,卑职感激涕零!” 王真人赵文和也同样施礼拜谢。 随后,阴长生又看向了聚在一处的嵇康、周乞、张衡、杨云。 “中央鬼帝,北方鬼帝,你们效忠于我已有千年,可时至今日,你们还是不愿为我献上应有的忠诚,还是听信了魔神的谗言,选择了继续追随阴间之母这一阶下囚,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吧,你们想要我如何处置?” 对此,四尊鬼帝不敢有丝毫言语。 他们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站在我的这一边,与酆都城反目成仇,只因他们察觉到了轮回之地对彼岸的态度。 可现在公审已经结束,轮回之地也迟迟不见有人前来主持公道,这四方鬼帝的决策,似乎失了算。 “一帮蛇鼠两端的家伙,稍后我自会好好与你们算账,阴间之中也将不再有你们一席之地!” 说罢,阴长生又朝着杜子仁看了过来,“南方鬼帝,你我在人间时本是故人,你赴入阴间后,也是由我一手提携,让你位列仙班,让你成为上位神,更让你独治罗浮山一方世界,可你今天的态度,让我实在有些难以看透。” “你既不曾相助于阴间之母,亦不曾与东西鬼帝一道抵御外敌,却在此间充当起了调停人的角色,可以告诉我,你的这一目的是什么吗?” 听了这话,杜子仁随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禀大帝,卑职只是受您嘱托,于此间维持公审之秩序。卑职本就对权力之争没有兴趣,也不愿过多卷入各种是非当中。故而身在局中,又置身事外。” “哼,好一句事不关己,如此处世之道,我不敢苟同。” 阴长生的声音里流露一丝失望,“看在故人的份上,我还是允许你留在阴间之中,但罗浮山以后就不是你的一方世界了。” 阴长生的这番话,赫然是要剥夺杜子仁的鬼帝神位,将他驱逐出罗浮山,流放边疆。 对于一尊上位神而言,这一发落无异于灭顶之灾。 可杜子仁却无动于衷,反而一脸平静的拱手道,“谢大帝成全。” 与九尊鬼帝训话完毕后,阴长生最后又朝着我看了过来。 “魔神,两千载未见,您已从创世神沦为了准神,如此结局可真是让我惊叹!”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大战在即! “魔神,两千载未见,您已从创世神沦为了准神,如此结局可真是让我惊叹!” 这时,酆都大帝阴长生开口了,原本无波无澜的声音里,也流露出了一丝诧异,一丝嘲弄。 阴长生乃存在了两千多年的至高神,他能认识我的前世,这并不让人意外。而从他口中的那个‘您’字看来,似乎过去我也给他带来过不少的惊喜。 对此,我点了点头,“酆都大帝,我在人间时便久闻您的盛名,来到阴间后也无时无刻想着一睹你的大帝风采。而今你我终于相见于酆都城中,为何却不敢显露庐山真面目,却已一轮天眼示人?” 天眼之中顿时阴光闪烁,呼啸的阴风也突然变了节奏,似乎我的这番话,戳中了阴长生的某一痛处。 “魔神,你如今虽已沦为准神,可还是和当年一样,改不掉这一身的傲慢和无礼!” 过了好一会,天眼之中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的目光也随即掠过了我,看向了我身后犹如长龙的迎亲队伍。 “魔神,想不到您还真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时隔两千年,您终于还是选择了兑现往日的诺言,前来此间迎娶阴间之母了。” 对此,我点了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知酆都大帝能否成人之美,成全我和彼岸的这段千年姻缘?” “魔神,您可真是一个幽默的人。” 天空中,一阵阴冷的冷笑响彻而起。 天眼凝视着我,犹如凝视着一只蝼蚁,“若是在两千年前,我自会成人之美,并在你们二人的婚礼上弹曲助兴,只因当初您乃创世神,您乃能撼动三界的存在。” “可现在,您已沦为准神,准神于我而言与蝼蚁无异,您又何以在此大放厥词?” 说话间,天空之中雷声大作,大量的乌云也开始迅速的朝着平都山的上空凝聚,化作了一道卷动百里的巨大漩涡。 而在漩涡之中,一柄长达万丈的神剑若隐若现。 “魔神,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到来,原本已经被我尽数掌控的阴间局势,再度变得动荡不安。无数神明忌惮你的前世威名,纷纷摆脱了对我的忠诚,选择了向你示好,而今日酆都城中的大动乱,也尽是由你一人挑起!” “而今,你孤身赴入酆都城,竟然还妄想着将阴间之母从我手中就走,真是异想天开!” 在阴长生逐渐愤怒的声音中,那柄万丈神剑缓缓下落,来自整个酆都城的世界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神剑之中汹涌而去。 一时间,神剑已完全变得实质化,通体黝黑,寒光阵阵,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也随即充斥于整个天地。 “林笙,逃,快逃……”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我的脑海之中响起。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发现彼岸此时正看着我,萦绕着冥火的双目之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自从阴长生现身后,彼岸便突然没有了言语。 而现在,她却是以意识的方式向我传音,声音里流露出了害怕的情愫。 逃? 我若是想逃,当初阎罗王为我打开人间之门时,我早就逃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我今日便是为了彼岸而来,而今她尚为阶下囚,我又何以离开?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往前走出了一步,就朝着平都山的山巅掠去。 “魔神,大帝在上,你既然还敢踏足平都山,给我留下!” 我脚步刚动,一声怒喝却突然从我身后响起,转而平移到我眼前。 就在我动身的瞬间,神荼郁垒却也赶了上来,拦在了我的前方,阻断了我的去路。 只见有磅礴的世界力量从远方的桃止山中剥离而出,开始疯狂地涌入了神荼郁垒的身躯之中。 这一刻,神荼郁垒竟是调动了自身世界的力量,开始与桃止山融为一体! 就在他们二人话落的瞬间,神荼郁垒的身躯却是走向了融合,生出了双头四臂。 来自整个桃止山的力量,此刻也尽数加持于他们的共有的身躯。 他们的身体随即迎风暴涨,化作了千丈之高,由山石所化的身躯之上,时而岩浆翻涌,时而冥火喷薄,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他们的身上倾泻而下。 在先前的那场战争中,神荼郁垒的半边世界已被我摧毁,手中的神兵也被我一剑斩断。 可此时,他们却是各自挥起了重拳,一者熔浆流淌,一者冥火汹涌,二话不说就朝着地面上的我重重砸落而来! 轰!! 两记重拳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朝着我轰了过来,我一时反应不及,却是被迎面击中,整个人当即倒飞出了千米之遥,连着撞塌了好一座山丘。 有着金刚甲在,他们二帝这一灭世一击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伤害,可同时他们也完全阻隔了去往平都山的通途。 我抬头朝着上空看了一眼,发现那柄从漩涡之中浮现出来的神剑并没有指向我,而是指向了被囚禁于平都山上空的彼岸! 与此同时,神剑发出声声剑鸣,竟开始缓缓朝着彼岸落了下去! “魔神,你曾说阴间之母是你迷失在红尘中的爱人。而现在我倒是很想看看,如果我当着你的面,亲手斩杀你一生最心爱的女人,你将会有何反应?” 阴长生阴森的声音再度从长空响起。 而随着他的话落,那柄万丈神剑却是陡然加速,径直朝着彼岸的身上斩落而下! “不,不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猛地一阵紧缩,当即疯了一般朝着平都山上赶去,妄图制止这一切。 可我一步刚踏出,来自神荼郁垒的双拳再度祭出,带着滚滚破空之音重重朝着我迎面而来! “魔神,所谓公审不过一形式,不过结果如何阴间之母的下场都已注定!她必将毁灭于大帝之手,而身为她丈夫的你,却什么都无法帮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眼前!” 来自神荼郁垒亢奋的笑声响彻而起,却也彻底将我心中的怒火点燃。 “都给我滚!!”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浑厚的真佛之力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袅袅的八字梵音也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毫不犹豫祭出了最大杀招三生禅,一轮佛眼随即在我的眉心睁开。 来自我的一丝意识,当即顺着来自佛眼之中的目光涌入了苍生杵,涌入了净土世界中,投射在了三色菩提树下的那一座属于我的佛影之中。 而佛影也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穿过了空间跨过了时空,将我的意识投射到了前世。 这是我第二次在阴间动用三生禅,也再一次看到了前世。 可此时的前世,却已不再置身与先前那场诸神之战中,而是来到了阴间,来到了忘川河畔。 过去的忘川河,我之前我所见的一样,血色的浪潮翻涌不休,而在河的两岸,一边绿草郁郁葱葱,一边繁花盛开绵延千里。 前世所在的河边,绿草葱郁名为沙华,而河的对岸,鲜艳的繁华名为曼珠,曼珠沙华合在一起便拥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彼岸花。 我的前世站在忘川河的这头,眺望在三生石旁,彼岸在忘川河的彼岸,背靠着奈何桥。 可彼岸并没有发现前世的到来,只因我的前世已隐去了自己所有的气息,也伪装了自己的模样,将自己化作了一个普通的鬼灵。 忘川河的彼岸,彼岸坐在彼岸花盛开的岸边,怅惘失神,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迷失彼岸的恋人。 而恋人却站在河的另一端,明明已经到来,却始终不敢跨过忘川河,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相见。 隔着长河看着对岸的爱人,前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一丝悲凉。 “未来,你知道吗,彼岸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我一生亏欠得最多的女人。可我此生注定无法再与她相见,无法兑现自己过往的诺言,在彼岸花开的那天前来阴间迎娶她。” 这时,前世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背对着我看向了彼岸,发出一阵声声叹息。 “未来,假若未来你与她再相逢,答应我,一定要娶她,给她一个圆满的归宿。” 说罢,前世终于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彼岸身上挪开,朝着我的这一缕意识看到了过来。 可这一次,前世并不曾赐我一瓢弱水,随着他手一指,一座巨大的神符阵凭空出现,直朝着我意识所在的地方汹涌而来! 而随着前世的这一动作,呆坐对岸的彼岸似乎发现了什么,慌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笙,我的爱人,是你吗?你是不是终于来阴间找我了?” 彼岸开口了,跌跌撞撞的就要朝着这边走来。 “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察觉到了你的气息,你来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给我出来,出来!!” 彼岸喊着我的名字,不过须臾间便已来到了三生石旁。 可前世没有回应她的话,在一抹无尽的无奈中朝着她看了最后一眼,在一阵阴气波动中消散了身形,离开了忘川河,只留下彼岸一个人在原地呼喊彷徨。 而随着前世的这一动作,我的意识也逐渐从过去的时空中被抹除,重新返回了现实。 来自前世的那一座神符阵,并不曾直接降临我身,来自他的神力也没有侵袭我身,而是涌入了苍生杵中,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浩瀚的神力冲击于整个恶鬼世界,无数的恶灵抬头看向了长空,纷纷发出了亢奋的长啸。 七彩的神光弥漫了整个恶鬼世界的上空,这些神光不断凝聚,却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神符。 这些神符在空中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神符阵。 嗡!!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从神符阵中响彻而起,交错其中的各个神符也随即爆发出璀璨的光华。 这些光华不断凝聚,最终汇聚成了一道璀璨的天光,冲破了恶鬼世界的苍穹,从我手中的苍生杵爆发而出。 以苍生杵为中心,这股神光迅速凝聚,竟是化作了一柄长达四千丈的神剑! 这……这是诛仙剑! 前世居然赐予了我一座诛仙阵! 第七百二十五章 斩杀鬼帝! 我怎么也没料到,我这一次动用三生禅,前世竟然直接赐予了我一座诛仙阵。 而这一诛仙阵并不曾显露于外界,却是直接降临在了恶鬼世界中。 随着诛仙阵的出现,整个恶鬼世界神光涌动,整个世界的力量也在短暂间拔高了一个极高的档次! 随着诛仙阵神光汹涌,一柄长达四千丈的诛仙剑,也以苍生杵为中心应运而生,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神荼郁垒,给我死吧!” 看着眼前再度朝我进攻而来的神荼郁垒,我当即发出一声咆哮,举起诛仙剑直朝着他们当头斩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在我的这一剑之下,神荼郁垒迎来的双拳顿时被齐肘斩断! 诛仙剑势不可挡,其中所蕴含的灭世之力甚至比悬棺门中的诛仙阵还要强上了数倍之多。 下一秒,诛仙剑径直没入了神荼郁垒的胸膛,磅礴的神力从剑中爆发而出,开始疯狂地冲击于神荼郁垒的周身! 以他们胸膛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当即在他们身上肆意绽裂开来,大量的神光也顺着他们周身裂纹爆发而出,开始疯狂的蚕食着他们的身躯,蚕食着他们的一方世界! 一剑之威,毁天灭地! 在诛仙剑的灭世力量下,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桃止山,此时迎来了灭顶之灾,成片成片的山脉尽数坍塌,沦为了虚无,最终彻底陨灭于天地间。 震耳不绝的山崩地裂声从东边的方向响彻而起,本就已只剩下半截的主峰,此刻也尽数湮灭。 不消片刻工夫,绵延千里的桃止山一尽数毁灭,所在的一方地界也因此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混沌地带。 一方世界一方神,神荼郁垒所在的桃止山,此刻已经被彻底毁灭。 没有了世界的庇护,神荼郁垒虽然还是上位神,可他们却已被剥夺了不死之身! 诛仙剑的灭世之力,此刻还在疯狂的侵蚀着神荼郁垒。 他们体内蕴积千年的神力,此时正在疯狂的瓦解,溃散于天地间,而他们的三魂七魄,此时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灵魂之力也化作阴气散逸长空。 终于在某一刻,神荼郁垒的惨叫声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们的神明之躯。 他们残余的神力在我的周身激荡,最终化作了两道阴气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当场。 神荼郁垒,盘踞桃止山一方的东方鬼帝,不可一世的上位神,最终走向了灭亡。 他们的世界被我摧毁,他们的三魂七魄被我湮灭,而他们最后一缕意识,也化作了阴气消散于阴间,归入了阴阳界。 一剑之下,两尊足以让天地颤抖的上位神,就这么没了。 人间世代信仰供奉的门神,从今日起便不复存在。 “我说过,公审结束之后,我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们!” 感受着四周由神荼郁垒残存的阴气,我不由发出了一声冷哼。 随后,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见原本也同样跃跃欲试的王真人赵文和,却是面若寒蝉,下意识朝后退出了数步。 一剑之下,两尊东方鬼帝就这么魂飞魄散了,这无疑给所有上位神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就连最强的南方鬼帝杜子仁,此时也猛地一颤。 嘀呖呖!…… 可是,就在我解决神荼郁垒的须臾工夫间,一声凄厉的凤鸣响彻苍穹。 我的心里猛地一颤,当即抬头望去。 却见那柄来自酆都大帝的万丈神剑,此刻已轰然落下,直接朝着彼岸当头斩落下来! 磅礴的灭世之力伴随着神光从剑身倾泻而下,降临于彼岸周身,立即引得彼岸浑身冥火激荡,由烈焰所化的凤羽飞扬长空! 彼岸扇动着千米长翼,妄图躲过这一剑的攻击,可那八道锁链却牢牢地束缚于她的身躯,让她在长空之中无路可逃。 不过眨眼间,这帮神剑距离彼岸已不过千米之遥! 不!不不不…… 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了万分惶恐,当即化作一道残影抵达平都山中,手中诛仙剑也直刺苍穹,迎向了向彼岸斩落而下的万丈神剑! 轰隆隆!! 随着我的这一出手,这柄镇压而下的神剑停下了,停在了距离彼岸不过百米的上空。 来自诛仙剑的剑锋,此时也抵在了神剑的剑尖之上,阻隔了它的攻势。 两柄灭世神剑相撞于长空,整个世界顿时地动山摇。 一道环形的气浪冲袭西方,引得四周音爆之声响彻不绝耳,大量的乌云也开始疯狂的朝着周围天际退去。 我脚下的平都山此时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从山体绽裂开来,来自火山口中的地狱岩浆也顺着裂痕疯狂地倾泻山下。 而酆都城中,此时一座座建筑开始接连坍塌,成片的城墙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俨然一副地狱修罗。 “魔神……你居然杀了我麾下两尊东方鬼帝,你竟然还真敢向我发出神明挑战?” 这一刻,酆都大帝的震怒的声音也同样从长空响彻而起,属于他的那柄万丈神剑,此时也猛地朝着突刺而下。 嗡!!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诛仙剑当即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整个剑身都在他的力量冲击下发出阵阵剧烈颤抖。 而我脚下所处的一方世界,也因此开始剧烈的坍塌开来。 我的呼吸不觉一阵急促起来,恶鬼世界中,来自诛仙阵的力量正在疯狂的朝着剑身之中汹涌而来。 可饶是如此,一种极度吃力的感觉还是油然心生。 阴长生毕竟是至高神,身为准神的我,与他有着如隔鸿沟的差距。 哪怕我借用三生禅调动了来自前世的力量,可在这场正面的交锋之中,我还是瞬间落入了下风。 “彼岸……是我的红尘恋人,你若敢杀她,别说两尊鬼帝,就连你我也照杀不误!” 在阴长生的神力冲击下,我的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可我明白我已没有退路,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后退,只因万丈神剑之下,是被囚禁镇压的彼岸。 被锁链囚禁的彼岸,此时隔着长空凝视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万分的哀伤与凄凉。 “林笙,你何必呢?我已在这场阴间的权斗中落败,沦为阶下囚的我,不管公审结果如何,注定都要陨落,而你改变不了……” 看着我苦苦支撑着,彼岸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凄婉叹息,“走吧,离开这儿,回到人间,去和若初团聚,继续你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你不是阴长生的对手,你执意与他为敌,最终只会与我一同陨落……” “臭婆娘,闭嘴!” 我不耐其烦地打断了彼岸的话,“我在前世承诺过你,我会在彼岸花开的这天来娶你,会为你杀尽所有负你之人!而今你要我走,便是让我再度背信弃义,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背着负心汉的骂名过一辈子!” 对此,彼岸不曾再有言语,凤凰形态下,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那凄婉的眼神里,也逐渐流露出了一丝欣然。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哼,魔神阴间之母,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打情骂俏?你们以为自己今天还有活路吗?” 就在这时,来自阴长生的怒喝响彻苍穹,“本帝既已出手,你们俩都休想再活!待你们死后,我会将你们的尸骸分葬阴阳两间,让你们永世阴阳两隔,就连死后也无缘再见!” 说话间,一阵剧烈的轰鸣忽然从远方响起。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平都山中一座高达千米的石山忽然连根拔起,裹挟着一股浑厚的世界力量,径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轰击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下意识想要躲开。 可我无法躲开,只因阴长生的剑还悬于彼岸头上。 轰!! 一声巨响顿时响彻而起,这座千米高山不过须臾间便重重地砸落在了我的身上。 来自其中的世界离开也开始疯狂的朝着我侵袭而来,引得大量的爆裂之声响彻不绝耳。 咔擦!咔擦!咔擦!……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忽然从我胸前响彻而起。 我低头看去,发现金刚甲上那一道先前由杜子仁造成的细微裂纹,此时在世界力量的侵袭下,竟是开始逐渐蔓延扩散开来,阵阵佛力也开始从中散逸而出。 看到这一幕,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了我的心头。 而在我的这一预感之中,来自这一座高山中的世界力量,像是寻到了什么破绽一般,竟开始疯狂的朝着这道裂痕汇聚而来。 随后,这些世界之力透过了金刚甲的裂缝,化作一柄无形利刃直袭于我的本体! 噗!! 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我口中喷薄而出! 这柄由世界之力所化的利刃,竟是直接刺入了我的心脏,开始疯狂的朝着我四肢百骸冲击而来! 此时的我虽然有着前世力量的加持,但我的肉身还是与准神无异,与阴长生相比,实在太过脆弱。 这道伤势虽然很快就被恶鬼世界所修复,可在这股世界之力的冲击下,我打算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倒飞而出,一直从平都山的山巅滚落到了山脚。 原本抵挡着万丈神剑的诛仙剑,也随着我的受创而从彼岸的上方脱离。 嘀呖呖!!…… 而就在我滚落山巅的瞬间,一声极为凄厉的凤鸣顿时响彻九天。 在这一声凄惨凤鸣声中,我的身体顿时僵硬,眼前也下意识一黑。 可当我再抬起头时,却惊恐的发现,那柄万丈神剑已经重重落下,径直没入了彼岸的后背,从她的腹部透体而出! “不,不不不……” 这一刻,我止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万丈神剑,将彼岸的凤凰之躯径直贯穿,来自其中的神力也开始疯狂地侵蚀于彼岸通体。 凄厉的凤鸣响彻苍穹,彼岸在长空之中也开始剧烈的扇动双翼挣扎着。 可她的力量已经被封印,她的身躯也已经被囚禁,面对阴长生这一全力一击,她根本无从逃脱…… 有冥火所化的鲜血从彼岸的腹部泉涌而出,整个平都山也因此沦为了一片火海。 大量的凤羽也随即飞溅长空,整个天空也在冥火侵蚀中化作一片炽红! “哼,阴间之母?你在我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你以为你的丈夫真能救得了你?待你死后,阎罗殿、轮回之地,都会向我臣服,整个阴间也将尽数归入我手,我将这片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者!” 来自阴长生癫狂的长啸响彻苍穹! 第七百二十六章 凤凰的陨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二十七章 惨败! 轰!! 一声震耳轰鸣,从我的身上响彻而起! 在我以诛仙剑刺伤天眼的瞬间,来自阴长生的万丈神兵也在同时落在了我的胸膛。 无尽的灭世之力从剑锋之中爆发而出,开始疯狂地侵蚀于我周身。 与此同时,金刚甲也立即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浩瀚的佛光顿时从我周身照耀开来,我的整个世界也因此被璀璨的金光所笼罩。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响彻而起,金刚甲的强度也在这一刻被提升到了极致! 可是,这座金刚阵终究只是念冰亲手所设,而并非她亲临此间,更何况在之前的战斗中,由佛阵所化的金刚甲就已经伤痕累累。 咔擦!咔擦!咔擦…… 在万丈神剑的攻击中,磅礴的灭世之力犹如洪荒猛兽朝我冲袭而来,越发密集的碎裂声也随即从我的周身响彻而起。 终于在某一刻,萦绕金刚甲内外的佛光只在顷刻溃散,露出了金刚甲的本体。 只见金刚甲通体上下,遍布着一道道如蜘蛛网一般密集的裂纹,而这些裂痕还在不断延伸不断扩大着。 蓬!! 终于在某一刻,金刚甲轰然破碎,化作佛光余烬散落长空。 没有了任何阻碍后,万丈神剑也长驱直入,径直刺入了我的胸膛,从我的后背透体而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也从我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这一剑之下,我终于无法再维持自己的身形,当即自长空跌落,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平都山中。 万丈长剑如影随形,一点又一点地深入我的胸膛,来自其中的灭世之力,也毫无顾忌的疯狂侵袭我的身躯! 轰隆隆!! 恶鬼世界中,此时传来了一阵惊天震鸣! 在这一剑之下,本就已经神光黯淡的诛仙阵轰然破碎,来自万丈神剑中的灭世之力,此刻也顺着我的身躯,侵入了恶鬼世界中。 万千的山河只在瞬间破碎,迎风绽放的彼岸花也在须臾枯萎,由弱水所化的江河湖海顷刻枯竭。 一道道很长的裂痕从恶鬼世界的东方迅速延伸向西方,又迅速从南方蔓延到北方。 反反复复间,整个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万千的恶灵在世界的废墟间苟延残喘哀嚎震天。 在继承了整个忘川河的世界之力后,恶鬼世界早已今非昔比,其疆域也扩充了数倍。 可饶是如此,依旧没能抵挡住阴长生的愤怒一击。 不过须臾间,偌大的恶鬼世界已经在万道裂痕中,被分裂成了无数块,成片成片的虚无混沌之地也从世界的各个地方显露出来。 噗!!…… 殷红的鲜血从我的口中喷薄而出,这一刻,我终于无法再维持神明形态,熊熊的冥火从我周身收敛,让我重新化作了人形之躯。 神剑之中的灭世之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我侵袭而来,本就濒临瓦解的恶鬼世界还在不停地走向着毁灭。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脆的金属碎裂声,此时也再度从我的耳旁响起。 先前已被忘川河世界力量修复的苍生杵,此时那张鬼脸之上再度绽裂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而这,是恶鬼世界彻底毁灭的千兆。 一方世界一方神,世界一旦毁灭,神便不再是不死之身,距离陨落也不过是咫尺之间。 要死了吗? 无尽的恐慌在瞬间充斥着我的心头。 是啊,要死了。 不知为何,在死亡的恐惧降临之后,我的内心又忽然重新恢复了平静。 是啊,死了好。 人死恩怨消,死了之后,我就再也不欠着彼岸什么了,再也不用背负着负心汉这一骂名。 可是,人在魂飞魄散后,并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而是被打入阴阳界中,从此镇压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该不会在阴阳界又与彼岸重逢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知为何,在临死之际,我突然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不过眨眼的工夫,却是显得如一天的漫长。 “想死?没那么痛快!!” 可是,就在我放弃了所有生念,准备迎来死亡到来之际,一声愤怒的怒吼却突然从长空中响彻而起。 那原本深深刺入我万丈神剑,不知为何却突然从我的胸膛之中抽离而出,来自其中的灭世之力也在瞬间溃散化为虚无。 如此一幕,超乎了我的意料。 我捂着久久不曾痊愈的胸口艰难从地上站起,却见那轮流淌着鲜血的天眼正死死的凝视着我。 刺啦啦!! 随着阵阵阴风吹过,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熔浆翻涌声,忽然从我身后响彻而起。 我愕然的回过了头,却见在平都山的火山口中,那原本用来囚禁彼岸的八根锁链,此时竟是冲天而起! 随着天眼目光所及,这八根锁链像是有了灵智一般,竟是撩起了漫天冥火,直朝着我飞掠而来! 啊!!…… 凄厉的惨叫再度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锁链飞掠而来,尖锐的末端瞬间刺入了我的四肢,刺入了我的胸腹,随后在我的身上层层缠绕。 万千的痛楚传遍了我的全身,大量的鲜血从伤口之中喷薄而出,染红了周身的锁链。 而下一秒,我的身躯却是变得不受控制,竟是被这些锁链拉拽到了半空,最终被悬在了平都山巅火山口上方! 与此同时,我感觉有一股极为强大的诡异力量,从八根锁链之中汹涌而出,侵蚀我周身。 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我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所有神力只在瞬间荡然无存,与苍生杵的灵魂联系也陡然中断。 这……这些锁链,不禁囚禁了我的身躯,更是封印了我的力量! 原本濒临死境的释然,却在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恐惧。 阴长生莫不成也要像对付彼岸一样,将我镇压囚禁于此间!? “魔神,你现在不过一准神,竟然胆敢剑指本帝,还刺伤本帝的眼睛,你罪无可恕!” 这一刻,来自阴长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这一声音并不是来自苍穹,而是来自于我前方。 天空中,那轮由阴长生所化的天眼,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而在我的面前,此时却是多了一个男人。 一眼看去,只见这个男人穿着一袭黑色的汉服,腰间别有一柄四尺八面汉剑。 他的左眼已经瞎了,三道深长的爪痕掠过他空洞的眼眶,一直从他的颧骨延伸到前额,看上去狰狞而且可怖。 他的一条右臂也被齐肩斩断,一道道深及脏腑的骇人伤口,更是遍布于他全身。 可是,这一道道深长的伤痕,却并不曾在世界之力的治愈下得以痊愈,相反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渗着鲜血。 而在他仅剩的右眼瞳孔间,此时也绽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丝丝鲜血从他眼中不断渗出,将他的眼睛染成了一片猩红。 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酆都大帝阴长生本尊! 他右眼中的那一道细长的裂痕,正是由我诛仙剑全力一击所造成。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冰寒到了极致。 准神和至高神之间果真如隔天堑,其中差距,已绝非一两件法宝抑或绝世道法所能弥补。 饶是我用尽全力发出拼死一击,也仅仅只是在他的眼中留下了一道伤痕。 仅此而已。 而我审视着他的断臂以及遍布周身的累累伤痕,在万千的痛楚中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阴长生,我本以为你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乱世枭雄,如今看来……咳咳,居然只是一个重伤难愈的废人,真是大失所望!” 我朝着阴长生发出一阵不曾掩饰的嘲笑,又顺便朝着他脸上的那三道爪痕多看了一眼。 这三道爪痕,不用说正是由化身神凤的彼岸所造成。 彼岸与阴长生为了争夺阴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在酆都城中爆发了一场惊世大战。 这一战结束后,彼岸虽然最终落败,被囚禁于平都山中,但阴长生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的右眼被彼岸抓瞎,他的右臂被彼岸斩断,这一道道遍布他周身深及脏腑的伤口,也与酆都城中那一道道深长裂痕完全吻合。 这些由彼岸所造成的伤害,皆为真实伤害,非一方世界的力量所能愈合。 此时的阴长生,俨然已是重伤之躯。 也怪不得在公审期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只因他是至高神,他和彼岸一样有着至高神的孤傲与体面。 而这一体面,不允许他以如此残破模样示人。 只可惜,哪怕他已是重伤之躯,我在他的眼中依旧如蝼蚁无异,最终还是沦为了他的刀下鱼肉。 不仅是我,其他的鬼帝以及鬼神在看到阴长生的这番模样后,却也一个个不由惊诧不已,可因忌惮于阴长生的怒火,却不敢再有多言。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阴长生的脸微微一抽,似乎也被我戳到了痛处,“可你不要忘了,我虽然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但我还是成了最终的胜利者。阴间之母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而你也将奔赴她的后尘!” “是吗,那我可求之不得!” 我朝着阴长生啐了一口血,可被禁锢的我,终究只剩下了嘴硬。 “杀你?我当然会杀,但不是现在,你的这条命对我来说还有一点其他的价值!” 说罢,阴长生也没有理会我,转而看向了酆都城中的芸芸众生。 随着战争结束,先前那些四散而去的鬼神,已被重新聚拢,再度集结在了满目疮痍的平都山下。 “诸位子民,闹剧已经结束,你们忠诚与背叛本帝皆看在眼中,而接下来,将由本帝颁布赏罚令!” 第七百二十八章 梧桐树,凤凰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二十九章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天地有神凤,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平都山突然坍塌,一棵千丈梧桐树拔地而起,一枚萦绕着凤凰虚影的凤凰卵却是蕴育于树冠之上。 如此一幕,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一时间,原本还在执行赏罚令的万千鬼神,纷纷朝着这棵千丈梧桐树看了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骇。 而这一刻,燃烧于整个梧桐树上的冥火,此时化作了一道道赤练,开始疯狂的朝着凤凰卵萦绕而去。 盘踞于凤凰卵周身的一道道凤凰虚影,此时也在火光汹涌中变得越发实质化。 而这万丈冥火,最终尽数没入了凤凰卵之中。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阵阵碎裂声,一道道细长的裂纹开始在凤凰卵周身弥漫开来。 一股金色的帝王之气伴随着极为浑厚的生命力量,也顺着这些裂纹从中爆发而出。 “这……这股帝王之气和生命之力,不是来自阴间之母的吗?可阴间之母明明已经陨落,为何她的力量还会留存阴间中!?” “梧桐树,乃凤凰栖息之神木,而今竟再现于阴间之中,莫非……” “不,不好!凤凰浴火,向死而生!阴间之母并没有真的死去,她现在正在涅槃重生!!” “也就是说,那枚凤凰卵中所蕴育的,其实就是阴间之母自身!?” “不,绝对不能让她再活过来!她一旦复活,我们这些效忠大帝的人全都得死!” “……” 看着凤凰卵上越发密集的裂痕,众生瞬间陷入了无尽的惶恐。 咔擦!咔擦!咔擦…… 清晰的碎裂声此时依旧在凤凰卵上响起,响彻于整个酆都城,响彻于每一个人的耳畔。 那些效忠于阴长生的鬼神们,脸上胜利者的神情顷刻间消失不见,一个个皆面色煞白。 不仅是他们,就连酆都大帝阴长生,此时眼神里也流露出了浓浓的忌惮。 “阴间之母,你明明已被我斩落剑下,你已经死了,死了就应该安分地赴入阴阳界,为何还要在这阴间之中胡搅难缠!” 这一刻,阴长生看着那枚在裂纹中不断剥落的凤凰卵,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 可他的话语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唯有卵身开裂依旧。 对此,阴长生的脸上流露一丝阴寒,随即朝着那梧桐树走出了一步,拔出了腰间的八面汉剑。 在他一步之间,那柄长达万丈的神剑再度从长空浮现,出现在了梧桐树的上方,剑锋直指蕴育树冠之中的凤凰卵。 “涅槃重生,又有何了不得?本帝既能打败你一次,便能打败你第二次,既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一声怒喝中,阴长生将手中八面汉剑朝着长空一指,那柄万丈神剑在他的意志下,当即卷起熊熊灭世之力,朝着凤凰卵飞射而下! 而这一次,神剑之中黑光爆射,其中所蕴含的灭世力量,竟然比先前还要强大了数倍之多。 以至于神剑所过之处,天空之中也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为了将彼岸抹杀于萌芽之中,此时阴长生俨然已动用了全力! 嘀呖呖!!…… 可是,就在这柄神剑距离不过千米之遥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却是从梧桐树上响彻而起! 只见那枚早已遍布裂纹的凤凰卵,在某一刻轰然破碎,一股萦绕着冥火的神光从中爆发而出,径直迎向了当头斩落的万丈神剑! 轰!!…… 一声震天的炸响响彻天际。 来自梧桐树中的神光,此时重重的冲击在了万丈神剑之上。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触于半空,引得周围一方世界地动山摇。 整个酆都城因此陷入了巨大的震荡,一座座房屋接连坍塌,一片片城墙化为断壁残垣,地面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纹,天空中的乌云更是疾速的朝着两侧退去。 咔擦!咔擦!咔擦…… 又是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彻而起。 可这一碎裂声并非来自梧桐树,而是来自阴长生的万丈神剑。 在这股来自凤凰卵中的神力冲击下,万丈神剑的剑尖,此时竟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这些裂痕顺着剑身不断向上蔓延,终于在某一刻,整个剑尖轰然破碎! 神剑无锋,便是废铁一截。 神光继续扶摇之上,不过片刻间便已将这一柄万丈神剑尽数吞没。 清晰的碎裂声伴随着神力的冲击声响彻于整个天地,而作为御剑者的阴长生,此时脸上的愤怒也逐渐化作了惊愕,随后又成了恐惧,又成了痛苦,最终化作一抹苍白。 只见在这股夹杂着冥火的神光冲击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已经遍布了万丈神剑通体! 随着这些裂痕的不断蔓延与拉伸,来自其中的神力也开始迅速散逸而出,最终顷刻瓦解。 轰!! 伴随着最后一声惊天震鸣响起,这柄万丈神剑终于无法承受来自神光的侵蚀,当即溃灭于当场! 噗!! 而就在神剑破灭的瞬间,阴长生猛地一张口,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 握于他左手之中的八面汉剑,此时也发出一声凄厉的颤鸣,最终节节寸断。 万丈神剑,乃阴长生手中八面汉剑所化,随着神剑被毁,汉剑支离破碎,阴长生也当即遭受重创。 阴长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头看向了那道从梧桐树上冲天而起的神光,左眼的瞳孔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当初本帝与你阴间决战时,你可没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阴长生发出阵阵嘶声咆哮,属于上位神的体面与风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然而,他的话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只见那道从梧桐树上喷发而出的神光,此时正朝着长空之中迅速凝聚。 不一会,一头神凤却是在神光之中浴火重生!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凤凰通体由冥火所化,头顶生着一朵硕大的羽冠,双翼足足有千米之长。 由烈焰所化的尾羽在长空中画出一道道殷红的残痕,无尽的冥火在她的身上缭绕不息,模样优雅而且尊贵。 嘀呖呖!! 又是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凤凰展开了双翼,从长空飞落而下,最终落在了那棵蕴育着她的梧桐树树冠上。 而这头回落梧桐树的凤凰,正是彼岸本身!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彼岸本神凤,被阴长生斩于剑下后,却又在冥火与地狱熔岩之中再度复活。 看到彼岸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我原本紧绷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 是啊,这个臭婆娘心机深重狡兔三窟,从来只有她害别人的份,又哪轮得到别人害她? 可不知为何,此时从她身上爆发出来的神力,却是比先前不知强盛了多少倍,就连曾经击败于她的阴长生,此时也流露出了一股发自灵魂的恐惧。 “阴长生,我乃阴间之母,在你还是凡人时,我就已是至高神,是为阴间一方世界之主宰者。你真以为凭借你区区两千年的修行,就能将我取而代之?” 凤鸣呖呖,来自彼岸阴冷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于酆都城中,朝着阴长生发出了一阵近乎嘲弄的质问。 听了这话,阴长生狠狠一抽搐,“不可能的!这两千年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在我的认知中,你实力虽强,但与我不过伯仲之间,若真开战,你我胜负难料。而今你已重伤沉沦千年,你在酆都城中的一方世界也尽数被我接管。按理说你已不是我的敌手,事实证明你确实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为什么在你涅槃重生之后,实力竟会突然恐怖如斯!?” 阴长生震怒着,身为酆都大帝的他,与彼岸同为三大至高神的他,这一刻似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变故。 “初代至高神的底蕴,又岂是你这种后来者所能知晓?” 凤凰之躯的彼岸扇动双翼,当即自梧桐树上腾空而起,不过须臾间便已莅临阴长生上方。 “阴长生,你不是自诩酆都大帝,意图取代我成为阴间主宰者吗?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阴间主宰者!” 话落,凤鸣响彻天际,彼岸也凌空展翅,朝着阴长生俯冲而下,主动向他发起了攻击。 看到这一幕,阴长生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 只见他仅剩的左手高高举起,随后又缓缓落下。 一时间,整个酆都城都变得一片虚无起来,来自酆都城中的世界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他凝聚而来。 在这股世界力量的加持下,阴长生的力量水涨船空,一股极为强大的神明压迫感也随即应运而生。 阴长生的八面汉剑没了,可他左手的五指紧握成拳,大量的世界之力随即在他的拳心凝聚,随后朝着长空之中的彼岸一拳轰出。 一道黑色的天光,随即从拳心之中爆发而出,袭向了朝他俯冲而来的彼岸! 嘀呖呖!…… 嘹亮的凤鸣响彻苍穹,在凤凰展翅间,一枚尖长的凤羽从翼间剥离,迎向了来自阴长生的这一灭世之拳。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重新响彻于耳畔,两股属于至高神的力量在这一刻冲击于长空! 可这一次,属于彼岸的力量,却是比阴长生高出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凤羽所过之处,皆为摧枯拉朽。 在这一羽之间,来自阴长生一拳的力量,只在瞬息瓦解。 漫天的黑光在一羽之间顷刻溃散,而凤羽也最终化作了一股滔天的冥火,径直袭向了阴长生本体!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顿时从阴长生口中响彻而起! 第七百三十章 峰回路转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顿时从阴长生口中响彻而起! 来自阴长生的全力一击,仅在彼岸一缕飞羽间顷刻瓦解。 可来自飞羽之中的力量却并不曾因此而衰竭,在破灭了这一拳之力后,却是继续扶摇直下,径直刺入了阴长生的胸膛! 噗! 血肉破碎声响彻而起,一道硕大的血洞顿时在阴长生的胸膛绽裂开来,来自凤羽的冥火也以他胸前的伤口为中心,开始快速朝着他周身蔓延。 来自彼岸的冥火,饶是阴长生也无法轻易抵挡。 在这股冥火的侵蚀下,阴长生身着的黑色汉服当即冒起了熊熊火焰,他的皮肤也在火焰中层层翻卷,瞬间血肉模糊。 一方世界一方神,阴长生乃酆都大帝,酆都城是为他所在的一方世界。 随着他的受创,整个酆都城也随即地动山摇。 只见在酆都城的中央处,此时忽然有一道神光冲天而出,却是在酆都城内化作了一道直径达十里的无底深坑。 以这道坑洞为中心,大量的冥火以燎原之势迅速朝着四周蔓延。 一方世界一方神,神既世界,世界既为神,哪怕是至高神也不例外。 彼岸的这一击落在了阴长生的身上,可同时也轰击在了酆都城中。 可与我认知之中的有所不同,阴长生在遭遇了彼岸这一重创之后,他身上的伤痕并不曾在世界力量的浸润下恢复如初,相反却是一直存在着。 而从他伤口中流淌出来的也不是冥火,而是真切存在的鲜血。 身为至高神的彼岸,似乎有着某种超乎我认知的能力,能够无视一方世界的庇护,直接伤及神明本身。 嘀呖呖!!…… 而在阴长生受创的瞬间,嘹亮而又充满无尽杀意的凤鸣再度响起。 在 飞羽落下的瞬间,化身凤凰的彼岸也迎面而来,瞬间抵达了阴长生的近前。 来自凤凰尖锐的利爪,狠狠地朝着阴长生抓来。 见此,阴长生不再有任何轻敌,当即调动无上神力,凝聚出一道黑色的屏障,笼罩于他周身。 可他的这一道黑色屏障却是有若纸薄。 利爪落下,摧枯拉朽,屏障之上当即绽裂开三道深长的爪痕。 爪痕迅速蔓延,波及屏障通体,屏障只在顺序间支离破碎,化作神光消散当场。 没有了阻碍,利爪迎面而来,刺入了阴长生的胸腹,随后伴随着一个微微的弧度,在他的身上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 随着这三道伤口的出现,酆都城中又凭空绽裂开三道深长的裂痕。 可这三道裂痕却并不曾在世界中痊愈,阴长生身上的三道裂痕也同样不曾痊愈。 只因身为至高神的彼岸,落在阴长生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真实伤害。 一击告成,凤凰展翅翱翔,却是重新归于九天。 凤鸣声起,凤凰再度展翅俯冲而下,再度朝着阴长生冲袭而来。 可这一次,阴长生的防御屏障已经难以布置,就在他掐诀念咒期间,凤凰几乎贴着地面朝着他俯冲而下,在他的胸腹间留下六道深长裂痕。 这六道裂痕,每一道皆深及脏腑,每一道都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阻隔了一方世界力量的治愈。 和先前一样的,来自彼岸的每一道攻击,都直接无视了阴长生身后的一方世界,直接对他造成了真实伤害。 一时间,酆都城中山崩地裂,而阴长生身上血流潺潺。 “哦对了,阴长生,你之前不是说要对我丈夫施以凌迟之刑吗?现在,我就让你体会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凌迟!” 随着彼岸话落,大量的凤羽从她的身上呼啸而出,犹如一柄柄利刃径直掠向了阴长生周身!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阴长生的口中响彻而起! 凤羽有若刀刃,从四面八方侵袭于阴长生本体,阴长生通体的血肉,也因此被划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一块块薄如蝉翼的肉片在他的皮肤下方纷飞开来,飞扬长空。 凤羽飞扬,不过眨眼间便已到达千众之多,这些凤羽密集的朝着阴长生呼啸而过。 凤羽每一次飞掠,都划开他的一层血肉,撩起他的一缕鲜血。 而当千道凤羽在他身上来回飞掠十余次时,阴长生却是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弯下了自己尊贵的双膝,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彼岸的脚下。 可他的这一臣服并非心甘情愿,只因有万千羽翼从他身上划过,斩碎了他的所有血肉。 他颈部的的血肉已经削尽,所以他低下了头颅,他双腿的血肉被抹除,所以他弯下了双膝,他的腰椎被斩断,所以他躬下了身…… 与我相比,此时的阴长生,更像是遭以凌迟极刑之人。 面对重生后的彼岸,阴长生俨然没有了丝毫反抗之力,却是沦为了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彼岸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他的身躯伴随着酆都城缕缕遭受重创,伤痕累累。 可自身受创的同时,酆都城一方世界却并不曾修复他身上的任何一道伤势。 一方世界一方神,这是人神尽知的公理,而此时的彼岸,似乎已某种无上之法,强行扭转了这一规则。 酆都大帝,一败涂地! 面对浴火重生的彼岸,他却已在瞬间从掌权者,沦为了刀俎鱼肉。 终于在某一刻化身凤凰的彼岸从天而降,径直侵袭于阴长生本体!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从阴长生口中响彻而起! 化身凤凰的彼岸,此时直临阴长生近身,来自她的灭世力量透过双爪不断降临于阴长生的身躯,却又阻隔了一方世界对他的治愈。 阴长生瞬间重创,阴长生瞬间落败。 在浴火重生的彼岸面前,他已败得一败涂地,败得没有了丝毫翻身之机。 可彼岸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在确定他已重创之后,化身凤凰的彼岸扇动双翼,从梧桐树上缓缓降临,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阴长生,你现在是否已知我的底蕴?” 冥火汹涌,周围的空气也逐渐扭曲,大量的冥火也开始朝着内部收敛。 不消片刻工夫,那头翱翔九天的火凤,却是已化作了人形,化作了彼岸本来的模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在这新一轮的攻击中,阴长生的八面汉剑裂了,本体也再度遭受到彼岸不可逆之重创。 而此时的他,俨然从阴间权斗的胜利者,摇身一变成了落败者。 他双腿的血肉已经在凤羽侵袭中尽数剥离,化作了森白骸骨,俨然沦为了废人。 而此时的他就跪在彼岸的近前,他抬头看着彼岸,眼神里充斥着恐惧与惊愕。 不仅是阴长生惊愕,我也同样如此。 是啊,毕竟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了。 毕竟从我赴入阴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彼岸和阴长生出于阴间权力之争,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神明之战。 而在这一战中,彼岸沦为了败者,输在了阴长生的手中。 在我的概念里,若是再面对阴长生,彼岸或许自保有余,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他再正面抗衡。 可是,眼下的这一切,却和我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在彼岸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下,阴长生身上的伤痕累累相加,不过须臾间已经遍布通体。 失去了一方世界的庇护,此时降临在阴长生身上的都是真实伤害,而这些真实伤害一旦命中他的致命处,便意味着他的死亡,意味着一尊至高神的陨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能接受!!!” 这一刻,阴长生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不应该有如此实力,你更不可能有如此底蕴!我暗中观察你太久了,在我的认知中,你和我顶多棋逢对手,你不可能打败掌控一方世界的我,你我皆为至高神,你我之间的差距,绝不可能如此如隔天堑!!” “可你与我的实力差距,确实如隔天堑。” 面对阴长生愤怒的咆哮,彼岸的声音却是显得异常平静。 而在她异常平静的声音里,一缕凤羽再度飞掠而出,透过了阴长生的胸膛,刺入了他的心脏,最后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过去的两千年来,在上次我向你发动神明挑战意图夺回阴间至高权的时候,其实我一直都在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实力呢?” 彼岸冷冷的朝阴长生说道,而在她说话间,他已来到了阴长生近前。 一股无形的神力从彼岸身上无声冲击而出,再度轰击于阴长生本体。 阴长生当即狼狈栽落在地,可等他想要再爬起来时,化身凤凰的彼岸已莅临他近前。 蓬勃的冥火从双翼间呼啸而出,疯狂的侵蚀于阴长生本体! 第七百三十一章 人心的考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二章 婚礼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三章 无我的带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主婚人——阎罗王! “阎罗王,你当初可是答应我,要为我与魔神主持婚礼的。而今大婚在即,你怎能半道反悔?” 彼岸颇为不悦的朝秦广王这么说道,却是听得我浑身一颤。 以彼岸的意思,居然是打算让阎罗王给我们当主婚人! 阎王叫你三更死,休想留人到五更。 阎罗王就是要一个催命鬼的存在,世人闻之皆为之色变。 可我没想到,自己和彼岸的这场阴间之婚,竟然找来了阎罗王当主婚人! 要知道,阎罗万可是和彼岸阴长生一样,都是阴间三大至高神啊! 由他当主婚人,我们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不用说,先前口口声声告诉我,不会卷入阴间权斗之争的阎罗王,其实自始至终也是站在彼岸这一边的。 而他对我的那番中立之言,也只不过是彼岸特意的安排而已。 吃了彼岸这一闭门羹,主动请缨的秦广王脸上流露一丝难堪,随后退去了一旁。 几乎在同时,天空中又有大量的神光接踵而至,一尊又一尊来自地狱中的神明降临于酆都城中。 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六殿卞城王…… 除了阎罗王外,十殿阎王此时已到来了九个。 除此之外,先前负责主持公审的四大判官也重新返回了此间,原本被他们扬言要押送至地狱之中受尽极刑的陆消川,此时也被他们带回了城中。 “九殿阎王,四大判官,携地狱众生,恭贺魔神阴间之母大婚!” 然而,对于众神的祝贺,彼岸无动于衷,她的目光透过红盖头,依旧看向了十八层地狱。 “阴间之母,您又何必如此强人所难呢?” 在彼岸的这一番目光凝视中,一声无奈的叹气自阎罗殿中响彻而起。 “本王尚在人间为官时,就曾以龙头铡斩过驸马,杀过无数奸夫淫妇,到阴间之后,也对那些逼婚骗婚背信弃义的狗男女加以严惩。而今您竟让本王作为二位婚礼的主婚人,实在不妥,不妥!依本王看,还是秦广王最为合适!”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来自阎罗王。 可他的这番话,听着并不只是在拒绝彼岸的要求,更像是在指桑骂槐。 对此,彼岸的声音里流露一丝不悦,“包拯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的面子便是阴间最大的体面,我的体面若是不存,你的体面也休想完整了!” “唉,人在屋檐下,即便是至高神也不得不低头啊!” 一声叹息间,浩瀚的神光自阎罗殿而起,最终降临在了我们近前。 神光散去,阎罗王此时也颇不情愿的来到了酆都城中。 而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阴间至高神的形态,却是化作了自己在人间时的模样。 只见他目光凌锐长须苒苒肤色黝黑,眉心还留有一道月牙儿痕,身着一袭红色的翎羽官服,看起来不怒自威。 包拯,是阎罗王在人间时的名字,同时也是九州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父母官。 他在人间为官时,不惧权臣富贾,手持龙头铡,誓言斩尽天下不平事,王侯将相也好,乡绅官吏也罢,违法者在龙头铡下皆一视同仁。 因其为民请命匡扶苍生正道居功至伟,故而在人间时被世人誉为包青天。 包拯归入阴间后,不知为何区区数载之间便从一凡人一跃化身至高神,授封十八层地狱,赐号阎罗王,成为了十大阎王之首。 而在阴间之中,又因其嫉恶如仇,对恶罪之徒皆施以极刑严惩不贷,故而又被称之为阎王爷,可止婴孩啼哭。 “哼,不低头也没关系,不信你看阴长生,他现在不就昂然挺胸屹立天地间吗?” 听了阎罗王这一埋汰的话,彼岸冷冷一笑,随即指向了梧桐树上被万千藤蔓禁锢有若死狗的阴长生。 阎罗王朝着同为至高神的阴长生看了一眼,黝黑的脸色微微一发白。 而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阎罗王,你先前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我,你是一个中立的看客,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吗?” “魔神,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的中立,是指在支持阴间之母的前提下保持中立。而本王之前与你说的那些话,也是受阴间之母所指使,虽然是违心之语,但也是中立之言。” 阎罗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却依旧巧舌如簧。 随后,他也不愿再与我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下去,随即问彼岸,“不知阴间之母定好了在哪个时辰,与魔神拜堂成亲?” “我向来不拘小节,既然主婚人已来了,那么任何时候都是拜堂成亲的良辰吉日。” 听了这话,阎罗王不再多言,随即步入了那幢红砖瓦楼房,迈过门槛后又转过了身,在神力的加持下大声宣布道: “孤魂厉鬼皆为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随着阎罗王一声话落,唢呐与笙箫只因响彻不绝,阵阵群鬼亢奋的长啸汇聚一处,化作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恭贺抑或合唱。 所有神明在这一刻皆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抑或恐惧,纷纷一脸珍重看向了我们所在的这边,拱起了双手躬下了腰身,静候着婚礼的进行。 “一拜家门谢天地,苍生鉴证定今生!” 天地告苍生!” 在阎罗王的一声高呼下,我与彼岸携手来到了已经被不知成婚堂的屋子大堂中,一道朝着门槛外拜了一拜。 “二拜九泉敬鬼神,神鬼赐福佑新婚!” 随着阎罗王话落,我们又朝着了屋内,再度叩首一拜。 “三拜佳人结良缘,三生石前子同归!” 我转过了身,彼岸也转过了身,随后我们相互对拜。 “礼毕,请新郎为新娘掀起红盖头。” 阎罗王再度说道,声音却是比人间的司仪快了很多,看起来还是对主婚人这一身份颇不情愿。 听了这话,我随即将彼岸扶了起来,为她揭开了红盖头。 红盖头下,彼岸此时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凌厉的眼眸里也洋溢着温柔和数不尽的喜悦。 而我看着她这张和念冰一模一样的脸孔,不禁想起了当初我和念冰在老家成亲的那段日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触动,脑海也不免一阵恍惚起来。 而彼岸也察觉出了我眼神中的恍惚,不觉秀眉微蹙。 可当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嗡! 就在我为她掀开红盖头的刹那,竟是有阵阵佛光忽然从她的嫁衣中暴射而出! 这些佛光化作了一根根细长的金线,竟是直接透过了彼岸的防御,径直刺入了她的灵魂之中! 如此突然的一幕,让我猝不及防。 我正准备上前帮她点什么,可随着彼岸手一挥,这些从嫁衣之中散发而出的佛光却是顷刻间消散。 “彼岸,你没事吧?” 我不禁有些担忧的朝她问道,只因彼岸现在忽然变得面色苍白,丝丝细汗也不但从鬓角渗出,似乎遭受了不小的痛苦。 彼岸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衣,“念冰可真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家伙,她虽然亲手为我绣了嫁衣,可并不乐意看你正式娶我进门,所以给了我一点小小的惩罚。” 听了她这话,我的心里一阵凝重,但见彼岸很快又恢复如常,随即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对于这一小小的插曲,阎罗王也假装视而不见。 在确定彼岸无恙后,他随即再度开口了。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人间的婚礼一般,请新郎新娘入洞房,而是看向了门外,看向了在场芸芸众生。 “礼毕,还请各位来宾端起桌中酒,阴间之母想要在此敬各位一杯,已谢诸位赴会之情!” 说完这句话,阎罗王回头看向了彼岸,“阴间之母,你让本王做的我都已做完,不知本王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 “阎罗王你就如此急不可耐,甚至连一杯喜酒都不愿意喝,就急匆匆要离开了?”彼岸有些讶异的朝他问了一句。 阎罗王回答,“阴间之母手中的这杯喜酒,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喝下去的,本王斗胆还是早早离去为好,免得惹火烧身。” “我成全你,你且去吧,忙完眼前事后,我自会来地狱寻你。” “本王恭候。” 留下这番话后,作为主婚人的阎罗王甚至一秒都不愿久留,当即化作神光起身离去。 九大阎王以及四大判官此刻也跟着阎罗王一道离去,唯有将陆消川留在了原地。 彼岸也随即收敛了先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尽的上位者威严。 她从女仆手中取来一杯酒,随即走出了门,看向了同样举起了酒杯的芸芸众生。 “诸位鬼神,且与本尊共饮杯中酒。” “这杯酒,不仅是本尊与魔神的喜酒,也是在场诸位的践行酒与庆功酒!” 第七百三十五章 封神榜 “诸位鬼神,且与本尊共饮杯中酒。” “这杯酒,不仅是本尊与魔神的喜酒,也是给在场诸位的饯行酒与庆功酒!” 彼岸举起了手中酒杯,朝在场的芸芸众生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众鬼神面面相觑,可终究不敢违逆彼岸的意志,纷纷将杯中酒饮下。 啪嗒! 随着杯中酒喝完,已空的酒杯忽然从彼岸手中无声落下,在地面摔成了破碎,她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无比阴寒。 而在她这抹阴寒的神色中,阵阵冥火从她身上燃烧而起,蕴藏于嫁衣之中的浑厚佛力随即顷刻消散。 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伴随着火光从彼岸身上绽放而出,化作了一席猩红的长袍,取代了原本身着的嫁衣。 不过眨眼间,彼岸便已从新婚的新娘,转变成了阴间之母这一身份。 浑厚的神力在她的身上萦绕而出,整个阴间也因此与她产生了某种奇妙的灵魂共鸣。 咚!咚!咚!…… 这一刻,酆都城中的丧钟再度长鸣。 “诸位鬼神,杯酒已饮尽,我与魔神的婚礼就此结束,而接下来,咱们也是该好好算算账,论功行赏按律量罚了!” 彼岸如此说着,那些先前效忠于阴长生的众生们,此时无不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绝望。 他们想逃,可彼岸的神力笼罩着酆都城,已将这一方世界完全封印,让他们插翅难飞。 他们想求饶,可即便他们跪碎了膝盖磕破了脑袋,彼岸对他们的绝望始终无动于衷。 “请幽冥封神榜!” 在众生的哀嚎中,彼岸发号施令,一份宽约三尺的竹简随即被女仆捧了上来,递到了她的手中。 随着彼岸一指,这份竹简随即在阴风之中展开,黑白相间的神光当即从竹简之中暴射而出,弥漫于整个酆都城上空。 一时间,整个酆都城犹如陷入了永夜,天空在这股黑光之中变得漆黑如墨,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篆文开始从黑色的苍穹之中浮现而出。 而这些篆文所记载的,是阴间每一尊神明乃至半神的信息。 篆文中,记载了诸路神明当前的姓名、神阶、职位,以及他们在人间时的功德,来阴间后的修行与功绩,还有成神的年月。 随着彼岸意念一动,浮现于夜空中的文字开始迅速变化,却是化作了西方鬼帝王真人以及赵文和的生平履历。 “西方鬼帝王真人、赵文和,且上前来。” 在封神榜中文字显现的同时,彼岸朝着前方众生看去。 在彼岸的这一点明下,饶是上位神的西方二帝,此时也如芒在背,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惶恐。 可在阴间之中,彼岸的意志即为天意,哪怕是阴长生都被削尽了血肉被钉在了梧桐树上,又岂是这二位西方鬼帝所能违抗? 无奈之下,二帝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前,拱手朝彼岸说道,“西方鬼帝听后阴间之母吩咐。” 可是,彼岸甚至没有看他们二人一眼,便旁若无人宣布道: “西方鬼帝王真人、赵文和,暗通阴长生谋逆叛乱为祸阴间,乃不可恕之无极重罪。今本尊奉幽冥封神榜,剥夺二帝所治嶓冢山,剥夺上位神神格,二帝自此从封神榜除名,斩立决!” 话落,彼岸凝望于阴间西方,一道黑色的天光当即从西方的天际降临而下,降落于遥远的嶓冢山中。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原本浑身世界力量涌动的王真人赵文和,却是身体猛地一颤,大量的世界之力从他们二人身上如潮水般退去。 与此同时,嶓冢山中散发出来的来自他们的神光,也逐渐消散,光芒涌动的神山因此化作一片黯淡。 如此一幕,顿时震惊四座。 仅仅在彼岸的一个意志间,两尊鬼帝的一方世界就这么被彻底剥夺了,云淡风轻。 “阴间之母饶命!小……小人不辨是非误入歧途,冒昧开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大量,饶恕小人一命!……” 两尊西方鬼帝自知不是彼岸的对手,也不敢对她有任何的反抗。 在彼岸剥夺他们一方世界的时候,二人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断的朝着彼岸磕头求饶。 可彼岸无言,看向他们的眼神犹如审视着两个死人。 “二位鬼帝,你们好歹是阴间上位者,统御着嶓冢山千里世界。既是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体面,如此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实在犹如上位者威严。” 过了好一会,彼岸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耻。 只见她一挥手,一缕黑芒随即覆盖了长空。 黑芒所过之处,封神榜中关于西方鬼帝的所有文字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于无形,整个天空又归为了无尽的黑暗。 伴随着这一幕的出现,王真人赵文和的动作停了,他们的声音也陡然停息。 只见二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彼岸,他们的脸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双眼的瞳孔也猛地紧缩。 可下一秒,他们就像是石化了一般,瞬间凝滞在了原地。 咔擦!咔擦!咔擦!……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莫名降临于他们的身躯,来自他们的神力也顺着诸多裂缝疯狂的朝着外界散逸而出。 不过须臾间,他们体内浩瀚如海的神力已经尽数散逸而出,最终化为云烟归入了阴间大地。 他们的三魂七魄也在这一刻四分五裂,化作了阴气冲天而起,消散当场。 两尊上位神,在阴间众生眼中堪比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仅仅只是在彼岸这么一个信手动作间,便已瞬息陨落。 如此手笔,简直让人闻所未闻,所谓上位神在她的眼里,俨然与蝼蚁无异。 而眼看着王真人赵文和被彼岸抹去了封神榜中的名字,抹去了神力与三魂七魄,那些曾效忠于西方鬼帝效忠于嶓冢山的鬼神们,顿时陷入了万分恐惧。 “不……不好,阴间之母要清算我们了!西方鬼帝已经陨落,接下来只怕就轮到我们了!” “不不不,我来阴间是为了一展宏图,决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逃……大家快逃!”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时间整个场内顿时大乱,隶属于嶓冢山的众多鬼神纷纷做鸟兽散,妄图逃出阴间,逃出彼岸的掌心。 可彼岸却并不曾多看他们一眼,依旧抬头看着天空,看着封神榜。 原本黑色的天空星罗密布,演化出了新一批神明的资料。 而这些神明,赫然都是先前效忠于西方鬼帝,帮着阴长生对付于我的部下。 来自彼岸的审判之音,这一刻再度响彻城中。 “嶓冢山左右使杜明、宋洋,为虎作伥助纣为孽,现剥夺阴间神职,剥夺一方世界,剥夺准神神格,除名封神榜中,当诛之!治下阴兵阴吏受连坐之罚,亦当诛之!治下凡人子民就地遣散,终生不得再入嶓冢山中!” “嶓冢山守山人肖启仑,黑白不平枉顾是非,剥夺阴间神职,剥夺一方世界,剥夺准神神格,除名封神榜中,当诛之!治下阴兵……” “嶓冢山统军神将李鑫、下司判官朱易寒……” 在彼岸的这一判决中,那些曾就职于嶓冢山中,隶属于西方鬼帝麾下的诸多神明,他们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从封神榜中被抹去。 随着名字从封神榜中被剥夺,他们的一方世界被剥夺,他们的神力归入阴间,他们的魂魄也四分五裂,化作阴气打入了阴阳界。 而那他们麾下那些妄图逃出酆都城中的阴兵阴吏,也在阵阵阴风中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栽倒地下。 他们的魂魄消亡了,力量归入了大地,身躯瞬间化为了灰烬,最后在阴风之中消散于云烟。 仅仅在我的感知中,便有数以十万计的鬼神死在了彼岸的一念之间,可是跟随西方鬼帝而来的鬼神终究只是少数,更多依旧驻守嶓冢山中。 可从眼前的这一现象看来,嶓冢山中的那些守军下场不言而喻。 此时彼岸所进行的,是一场针对整个嶓冢山无差别的判决——或者说是屠杀。 神也好鬼也好,在彼岸眼里皆一视同仁,皆罪极致死。 保守估计,在彼岸的这一念之间,至少有数百万的鬼神死去,更有数之不尽的凡人被驱逐出嶓冢山,沦为了孤魂野鬼。 对于彼岸的这一举动,我并不曾有任何的阻止,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的怜悯。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失势众生灭。 西方鬼帝选择了效忠阴长生,一旦阴长生真的掌控了阴间大权,他们治下的鬼神以及子民自当受益无穷。 可风险与回报共存,嶓冢山的鬼神在享受着大权在握的福报的同时,也理应承担大权旁落后的后果。 而这就是权利斗争的残酷。 自家的主子一旦失事,身边的狗也必然将沦为他人桌上的佳肴,这是数千年以来历朝历代政局动荡中的常态。 彼岸的三言两语,便处置了数以百万人的生死,可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始。 待到将嶓冢山各方神明从封神榜中除名之后,彼岸再度一挥手,属于东方鬼帝神荼郁垒的名字,也同样出现在了封神榜中。 神荼郁垒,在先前与我一战时,已经被我以诛仙剑斩碎了身躯,他们早已魂飞魄散身死人陨,他们所治的桃止山也被我尽数摧毁,沦为了虚无混沌。 可是,他们的名字还在封神榜中,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神职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陨落而消失。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桃止山一方之主,是为东方鬼帝。 “东方鬼帝神荼郁垒,欺上瞒下大行叛乱之举,私设关隘阻凡人轮回通途,此谋逆之罪逆天之恶天人共怒。” “此二人斩立决之极刑,已由魔神代为执行。现本尊正是宣布,剥夺二帝所治桃止山,剥夺上位神神格,自此从封神榜除名!” “除了囹圄庙之外,桃止山众鬼神尽诛之,所有被迫掳入山中的子民原地释放,可免除地狱行刑之苦,自行赴入轮回。” …… 第七百三十六章 阴间之母的含义 死一个人是场悲剧,死十个人是场屠杀,死一百个人是场战争。 可当死上数以百万时,人命就成了一个数字。 不过须臾间,除了司马欣治下的囹圄庙外,来自神荼郁垒的残存势力也被彼岸尽数清除。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在彼岸的一个意志间,随着一个个名字从封神榜中抹去,那一个个在凡人眼里堪比天齐的神明就这么一个个死去了。 阴间之中,彼岸的意志即为天意。 至此,自始至终都全力效忠于阴长生的四尊上位神,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都被彼岸连根拔除。 可是,除了东方鬼帝与西方鬼帝之外,阴间之中还有很多曾暗助于阴长生与自己为敌的宵小。 可彼岸却并没有急着对他们降以神罚,反而转过了头,看向了被封印梧桐树上的阴长生。 伴随着她转身的这一动作,阴长生的名字也随即出现在了封神榜中。 “阴长生,酆都大帝!这四尊誓死效忠于你的鬼帝已得到了应有的清算。而身为始作俑者的你……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你是好?” 人心惶惶之际,彼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容,朝阴长生这么问道。 “呵,呵呵……哈哈哈!!” 这一刻,被藤蔓洞穿了身躯,被封印了所有神力剥夺了一方世界的阴长生,竟是莫名发出了一声癫狂的笑容。 可没一会,他的这一癫狂却是化作了不甘的咆哮,“阴间之母,你简直欺人太甚!” “阴间之母,在这千百年中,我一直都不服气你这个女流之辈,也一直在暗中与你相互比较,从我赴入阴间的那一天起,我就意图将你取而代之!” “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一开始就是一个小丑,你完全就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你和我之间的所谓权力之争,不过是你自己一手编排的一出好戏,只不过是为了给今天你与魔神的婚礼助兴,而我在你的眼中,不过是一件嫁衣……” “可是,我不服气!” 来自阴长生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在人间,在我明悟阴阳感应时,便兢兢业业效忠于阴间,我在人间普度众生,劝众生行善为乐,劝君王暂止刀兵,我制止了无数次的战争与杀戮,我让无数苍生免遭战乱涂炭之苦,在我行走人间的那些岁月,人间几度成为无忧乐土,我自功德无量!” “来到阴间后,我赏善罚恶,我举贤纳士,委任各方贤良出任各方官吏,让阴间众生各司其职各敬其业。在你重伤昏迷的这一千年中,我日夜奔赴阴间各地,亲自督查各方吏员,询问众生之苦,唯恐有丝毫纰漏,引来阴间动乱。我自认自己所作所为,配得上酆都大帝这一神职!” 阴长生如是说着,声音里充满了万千不甘。 不得不说,阴长生对阴间有着不可否认的功劳与苦劳。 事实上,那些先前被彼岸处决的鬼帝以及各路鬼神也同样如此,毕竟能在阴间之中予以器重位列仙班的,在人间大多都功德无量,都是被黎明百姓所瞻仰歌颂的圣贤人。 而阴长生也同样如此。 可是,阴间的权力之争,与争斗者生前的功德以及死后的功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只因权力之争,本无善恶之别,也无正邪之分,只有立场的区别。 而那些功德无量的鬼帝以及他们麾下的鬼神们,他们的死,也皆是因为立场的不同。 听了阴长生这话,彼岸并不曾予以任何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冷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刺入血肉的不断收紧中,阴长生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色,可还是继续说道: “可是,在我兢兢业业的同时,身为阴间之母的你又在干什么?” “上一个千年,你被魔神几句花言巧语迷得神魂颠倒,整整一千年尽坐忘川河旁等待故人来,置阴间要务于不顾,更是干出了无数荒唐事!” “下一个千年,你重伤昏迷陷入漫长的沉睡,整个阴间因你而彻底停摆,是我一人独自扛起了阴间大局重任,是我让阴间的秩序有条不紊维持到现在!” “我所做的一切,足以对得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无愧于阴间一方世界!” “可凭什么,我倾尽所有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你一言不发就要将这一切重新夺走?偏偏你还自始至终将我当成一个笑话,甚至地藏王以及阎罗王都在陪着你玩这么一出游戏!” “我乃至高神,我理应有自己的体面!你若要杀我,在当初与我一战时,你堂堂正正诛杀我便是!为何还要佯败于我,故意戏耍于我,在将我百般羞辱之后,又将我当做你和魔神婚礼的嫁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阴长生此时所说的无疑不是肺腑之言。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砍头只有碗大的疤。 阴长生毕竟是一代至高神,他为阴间所付出的种种天人共鉴,可彼岸却将这一切视而不见,并且还给了他一个近乎凌辱的结局,如此情景,无不让人唏嘘。 若不是置身局中,我都有些替阴长生感到不值。 这一刻,我不禁看向了人群中从阴长生手中险象环生的严守柯。 眼下彼岸对阴长生的这一手段,与当初归云寨中严守柯对待严世宽是何等相像! 或者说,权力之争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阶层,都大体相同。 阴长生内心的愤怒,在这一刻已经倾泻完毕。 他已沦为阶下囚,他自知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可他是至高神,至高神有着至高神的体面,他不允许自己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彼岸的手中,在临死之前,他理应捍卫自己应有的尊严。 而彼岸也明白这一点,却是一言不发,耐心的等待着他将所有的话说完,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 “阴长生,我很可怜你,你来阴间已有两千多年了吧,可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我的真正身份。” 确认阴长生将所有话都说完后,彼岸终于开口了。 而听着彼岸这话,怒气难消的阴长生脸上流露一丝疑惑。 “你知道阴间众生为何敬我为阴间之母吗?这并不是什么尊称,而是纯粹的字面上的意思。” 彼岸说道,“我乃凤凰之祖,即便无一方世界亦不死不灭,我存在的岁月比阴间更加久远,整个阴间也是因我而存在。我若不存,阴间不存,轮回不复。而整个阴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我而出现的,所以众生愿意称我一声阴间之母,而同为至高神的你,只能是酆都大帝。” “三千弱水、鬼门关、黄泉路……乃至这酆都城、十八层地狱、轮回之地,阴间之中的万千世界,皆是由我一手所化,是我成就了阴间的格局,是我创造了阴间的秩序,同时也是我一手提拔了阴间所有神明,是我将自己的世界分封于你们这些神明!” “地藏王是我从极乐净土三顾茅庐请来的,阎罗王也是我破格提拔的,就连你阴长生……你的至高神之位也是我亲手赋予!” “只可惜过去的你不问庙堂事,一行只想着身体力行,完善阴间秩序,处置阴间事务,任劳任怨。可待到你想要过问庙堂事时,你的格局却已被束缚,无法明悟庙堂背后的利益纠缠,最终沦落到了今天的这一结局。” “阴长生,我真的很替你惋惜!你的格局撑不起你的野心,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欲望,而你沦落到现在这一结局,纯粹是你咎由自取!” “阴长生,你且告诉我,你该死,还是不该死?” 当着阴间众生的面,彼岸朝着阴长生发出了声声质问,却也让我不寒而栗。 阴间之母,其本质意思就是阴间的创造者。 如此一来,那么彼岸的身份,岂不是就相当于人间的苍天,相当于龙界的祖龙? 我虽然是彼岸的丈夫,但我对她在阴间的地位却一直都不甚了解。 一直以来,我只觉得彼岸会是一个实力很了不得的神明,但透过她现在的这番话语我才明白,一方世界一方神,而阴间便是她的一方世界。 彼岸……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彼岸! 第七百三十七章 蓬莱圣仙 阴间之母…… 原来整个阴间都是彼岸的一方世界,所谓酆都城,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一座行宫。 随着彼岸话落,阴长生脸上的不甘逐渐化作了震愕,随后又化作了黯然,最后又沦为了绝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阴长生的脸上流露一丝苦涩,“之前战败你之后,我还特意询问过阎罗王与地藏王,问他们是否愿意支持我,取代你在阴间的地位,可他们都选择了默言。我原以为他们只是在观望充当墙头草,现在看来确实是我未能看透阴间……” “阴间本为我一手创造,你们的一方世界皆由我亲手赋予。天地万物,我赐给你,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谁若想抢,代价就是灭亡!” 彼岸阴冷的看着阴长生,“而你不过是由我所提拔的至高神,如今居然妄图取而代之,你以为自己是谁?” 说罢,彼岸看向了封神榜,正式宣布道,“酆都大帝阴长生,谋逆叛乱意图颠覆阴间,荼毒众生祸及三界,乃阴间数千年未有之极罪!今本尊奉幽冥封神榜,剥夺阴长生大帝之神职,剥夺至高神神格,剥夺所治酆都城,自此从封神榜除名,斩立决!” 话落,彼岸轻轻一挥,一缕黑芒随即笼向了封神榜,掠向了榜中阴长生的名字。 黑芒所过之处,封神榜中关于阴长生的所有文字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于无形,整个天空又归为了无尽的黑暗。 啊!!…… 随着封神榜中名字被抹去,阴长生凄厉的惨叫响彻而起。 只见有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开始在他的身上绽裂开来,来自体内浩瀚如海的神力开始疯狂地散逸而出,归入了阴间大地。 彼岸之下,至高神与凡人皆一视同仁! 裂痕不断蔓延,深入了他的灵魂之中,他的三魂七魄此刻也开始四分五裂,大量的阴气伴随着冥火不断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阴间之母,手下留人!”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阴长生将要陨落于彼岸手中时,一个老者的声音却突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原本黑暗的天空,忽然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豁口,一缕七彩的天光突破了三界的桎梏,降临于阴间之中,降临在了阴长生的身躯之上! 随着这道天光降临,阴长生原本皲裂的身躯竟是开始迅速愈合,来自天光之中的神力也疯狂地涌入了他的体内,修复着他灵魂的创伤。 手脚上被彼岸剥离的血肉开始重新生长,那一道道不曾愈合的真实伤害也逐渐痊愈,被斩断的右臂开始重生,被剜去的左眼重获光明…… 天光浩瀚,只在瞬间治愈了他累累伤痕,原本油尽灯枯的他,却是须臾间恢复了往日的巅峰。 刺啦啦!!…… 天光之下,那一根根尖锐的藤蔓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压制一般,竟是纷纷从阴长生的体内抽回,蜷缩回了梧桐树中。 扑通! 没有了藤蔓的束缚,阴长生当即自长空坠落,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面色苍白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神光洒落的长空,原本绝望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光彩。 只见天空中神光涌动,一轮七彩的天眼却是悄然浮现,出现在了阴间的天空中,凝视着酆都城内芸芸众生。 “弟子长生,叩见师尊,谢师尊救命之恩!” 这一刻,阴长生跪了下来,他双手合十竟是朝着这轮七色天眼顶礼膜拜道。 阴长生的师尊?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此一幕,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彼岸也秀眉微蹙,她凝视着那一轮七彩天眼,眼神里竟然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蓬莱圣仙,我阴间与你蓬莱仙境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今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赴入阴间之中,是否太过目中无人了!” 彼岸的嗔怒声响彻苍穹。 蓬莱圣仙? 听了这个字眼,我的心里不禁一愣。 传说在三界之中,除了人间、阴间、极乐净土之外,还有着一处不可知之圣境,名为蓬莱仙境。 人间道门之中,关于蓬莱仙境的记载并不多,但关于仙境的传说却数不胜数。 传说生活在蓬莱仙境中的尽是仙人,每一个都有着通天的本事,但凡经过他们点化的凡人,都可以一朝悟道羽化成仙。 正因为如此,人间对蓬莱仙境皆趋之若鹜,历朝历代的人皇为了追求长生不死之道以及成仙之道,多会派出使者远赴重洋,寻觅蓬莱仙境的下落。 可蓬莱仙境是为仙人所在的世界,又岂是凡人所能轻易抵及? 岁月长河中前往拜访蓬莱仙境的凡人有很多,可真正有机缘踏入仙境的人却是寥寥。 在我的印象里,岁月长河中真正成功赴入蓬莱仙境的,唯有祖龙麾下的徐福,以及人皇后裔阴长生。 可在我的印象中,蓬莱仙境素来不问三界事,也与三界之中鲜有往来。 而今一尊来自蓬莱的圣仙却是不请自来,出现在了这阴间之中,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老朽今日冒昧造访着实有违作客之道,阴长生虽在阴间犯下累累罪行,更是冒犯了阴间之母您,但他毕竟是老朽座下孽徒,还望阴间之母能网开一面,让老朽将其带回蓬莱仙境,再做处置。” 天眼凝视着彼岸,苍老而又不失神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灌入了众人的耳中。 彼岸回头朝着匍匐在地的阴长生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愤怒。 “都说蓬莱仙境的仙人极其护短,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彼岸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可是,如果我偏不给你面子,要将阴长生处决于此间呢?” “你若杀他,老朽自然不便怪罪,但你如果留他一条命,老朽便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用得着老朽帮忙的地方,蓬莱仙境自当责无旁贷。” 听了蓬莱圣仙的这话,彼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过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蓬莱仙境的人情,可不是寻常神明所能轻易得到的。能用阴长生的这条贱命,换取圣仙你的这一承诺,这笔交易很划算。” 不曾想,对于蓬莱圣仙的这一请求,彼岸竟是选择了答应! 要知道,阴长生可是妄图颠覆她阴间统治地位的篡位者,却是如此放虎归山去,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而这蓬莱圣仙究竟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存在,竟是让身为阴间之母的彼岸都选择了低头? 随后,彼岸又补充道,“不过,你要带走阴长生可以,但你得保证他不会再重归阴间,他将永世留于蓬莱仙境中,不得再踏足三界一步。” “那是自然。” 说罢,天眼的目光从彼岸身上转移,降临在了阴长生的身上,“孽徒,为师与阴间之母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 “弟子明悟,谢师尊救命之恩,谢阴间之母不杀之恩。” 阴长生如是言,随后朝着彼岸再三叩首。 来自天眼的神光在这一刻也璀璨到了极致,阴长生的身躯也随即隐入了七彩的光华之中,最终化作了一缕流光消失在了当场,消失在了阴间之中。 不用说,阴长生显然已是被那蓬莱圣仙带走,带入了蓬莱仙境之中。 “彼岸,这个蓬莱圣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却让你都如此敬畏?” 看着阴长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蓬莱圣仙生生带走,我颇为不解的朝彼岸问道。 彼岸的脸色显得颇为难看,她说道,“蓬莱仙境是为众神之地,而蓬莱圣仙便是这一仙境的主宰者,别说是我区区一个阴间,就连整个三界都难与其匹敌。与其为了一个阴长生和蓬莱仙境彻底翻脸,倒不如承他们一个人情。” 彼岸这么说着,声音里却是极为不痛快。 毕竟她乃阴间之母,而今审判之期,竟让他人贸然打断,更是当着众生的面,让蓬莱圣仙将阴长生带走,这无疑是折了自己身为阴间掌权者的威严。 可是,眼下的这个蓬莱圣仙绝非彼岸所能招惹的存在,除了卖他一个人情,送阴长生归去,却也别无选择。 阴长生离开了,可那轮天眼却并不曾就此消散,依旧停留在阴间的天空中,俯瞰着芸芸众生。 “蓬莱圣仙,该带走的人你已带走,该给的面子我也给了,而今我在阴间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置,你是否也该离开了?” 彼岸不悦地说道,朝着蓬莱圣仙下达了逐客令。 “老朽自当离开,不过在这之前,老朽还想请一位故人共归蓬莱仙境中。” 说话间,天眼的目光却是径直落在了我的身上,璀璨的神光将我周身照耀得五彩斑斓。 “魔神,你自蓬莱仙境离去后,于三界之中游历数千载,而今你我于阴间重逢,是否也应该随老朽一道返回故土了?” 蓬莱圣仙的这句话,赫然是对我说的,却是让我万分诧异。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我的前世是来自于蓬莱仙境? 第七百三十八章 封神 “魔神,你自蓬莱仙境离去后,于三界之中游历数千载,而今你我于阴间重逢,是否也应该随老朽一道返回故土了?” 这时候,蓬莱圣仙忽然开口,却是朝我这么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我倍感诧异,就连一旁的彼岸也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对蓬莱圣仙的这一话也感到颇为震惊。 “圣仙,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我收起了内心的惊骇,朝那天眼如是回应道。 “魔神,蓬莱仙境本为你应许之地,数千年前,你说要前往三界寻找自己的宿命,自此离开蓬莱一去不返。而今你是否宿命已成,亦是否当归故土?” 蓬莱圣仙这番话,无疑又是在说的我的前世。 可我早已忘去生前身后事,对于前世的了解多在他人只言片语中。 而对于他所说的蓬莱仙境,我更是没有半分的印象。 “蓬莱圣仙,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旁的彼岸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朝着天眼怒斥道,“你不请自来,贸然干涉我阴间事务,本尊忍了,你说要带走篡位者阴长生,我也给你放了。而今我和我丈夫刚刚新婚,你却又想将他从我身边带走,真觉得我凤凰之祖是如此好欺负吗!” “可魔神终究不是三界中人,注定无法长留三界之中,他理应回到他该回的地方。” 蓬莱圣仙如是言,声音里也逐渐流露出一丝不可拒绝的威严。 彼岸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阵阵冥火从她身上燃烧而起,可她终究没敢对蓬莱圣仙动手,她看着那轮天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忌惮。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彼岸如此无力的一面,这尊声音和气的蓬莱圣仙,在她眼里似乎强出了她太多太多。 随后,天眼直接无视了彼岸的怒火,来自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了我的身上,似乎是在征求着我的意见。 而彼岸看着我,她冲我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怨念。 “圣仙,如今的我已非过去的魔神,我早已在人间转世重生,忘去了生前身后事,更不知蓬莱仙境是为何处,又与我有何渊源。” 对此,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朝那天眼说道,“而今,我在三界之中还有着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与我迷失红尘的恋人又刚刚新婚,请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转世重生,忘去生前身后事?” 听了这话,蓬莱圣仙的声音里浮现出一丝讶异。 他七彩的神光扫射着我周身内外,深入了我的灵魂,随后却是响起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魔神,老朽本以为你只是在欺瞒着三界,欺瞒着蓬莱,如今看来你更是在欺瞒着自身!老朽还真是好奇,你在三界之中布局数千年,究竟是在图什么?” 蓬莱圣仙如是说着,可他的话语却是让我倍感莫名,不知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想要留于三界之中,老朽也不便强求,但愿你在三界有一个好的前程,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老朽自会再登门造访,带你重返蓬莱。” 蓬莱圣仙如是说着,不曾再强求我与他一道离开。 “谢圣仙体谅,有朝一日待我所有事情处理完,待我觉醒了前世,一定会前去蓬莱仙境造访圣仙!” 而蓬莱圣仙也不再理会我,转而又朝着彼岸看了去,“阴间之母,你也且珍惜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吧,你本置身三界中,而魔神却超脱三界之外,你们二人虽然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用不了多久,又将是一场永别,且行且珍惜。” 说完这些话,蓬莱圣仙的目光从阴间之中收回,那轮悬浮于长空的天眼也逐渐归于黯淡,最终消散于无形。 “滚!” 蓬莱圣仙最后这一句话,无疑戳到了彼岸的痛处,可前者已无言,随着天眼的消散,蓬莱圣仙终究还是离开了阴间,返回了蓬莱仙境中。 而他与我所说的这番话,却是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以蓬莱圣仙的意思,我本来自蓬莱仙境中,赴入三界是另有所图。 而我前世之所以降临三界之中,所图谋的又究竟是什么,而他先前所说的我在三界中的布局,指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关于前世的真相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可忘去生前身后事的我,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一脸茫然。 在这种繁杂的心情中,我转而看向了彼岸,可彼岸却看向了在场芸芸众生,熊熊的冥火燃烧周身。 在她的这一目光注视下,在场众生无不惶恐不得安生。 “惩戒,继续!” 彼岸开口了,原本被圣仙神光所掩盖的封圣榜,再度出现在了阴间的天空中,一个个神明的名字也随即重现于苍穹。 “酆都城中,所有效忠过阴长生的神明、半神,皆杀无赦!城中统御之阴兵、判官、小吏、子民,皆杀无赦!” 这一刻,彼岸俨然将心中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酆都城中,发泄在了阴长生部下的鬼神身上。 在她的这一怒火下,许多原本罪不至死的鬼神,纷纷遭受了牵连。 一道又一道的黑芒从人群之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神明的名字从封神榜中被抹去,成片成片的鬼神在阴风中化为了灰霾,他们的力量归入了阴间的大地,他们的灵魂四分五裂,无数的阴气冲天而起,最终归入了阴阳界。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人头攒动的酆都城,瞬间变得萧条冷清,数以千万计的鬼神,转眼间便已被抹杀了大半。 神之怒,天地齐喑。 一念之间,已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彼岸之手,而这些亡魂,在彼岸的眼里已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至此,该问罪的神明皆已落得该有的下场,遭到牵连的众生也迎来了该有的命运。 随着封神榜祭出,整个阴间的势力已在彼岸的意志间彻底洗牌。 在杀了无数人之后,因蓬莱圣仙所带来的不快似乎得以缓解。 彼岸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怒火淡了些许,随后又看向了芸芸众生,“本尊赏罚分明,背叛本尊者当受残酷罪罚,效忠本尊者亦将得到应有的嘉奖。而今诸神已陨落,万千世界皆成无主之地,且由本尊重新封神,分封一方世界!” “中央鬼帝嵇康、周乞,上前听封!”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彼岸怒火中颇为惶恐的二人,神色当即一喜。 随后,二人当即上前,郑重地单膝跪地,“中央鬼帝嵇康、周乞遵候!” “中央鬼帝嵇康、周乞,在本尊受难之际,你二人辅助魔神有功,又为本尊不惜与阴长生为敌,你们的忠诚得到了本尊的认可。” 彼岸郑重宣布道,“而今本尊宣布,嵇康依旧为中央鬼帝,统治抱犊山,周乞去除中央鬼帝一职,授封东方鬼帝,统治桃止山,汝二人自此各独治一方世界!” “谢阴间之母恩赐!” 听了这话,嵇康周乞脸上无不一喜,当即朝彼岸叩谢道。 彼岸的这一嘉奖,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极大利好之事。 除了南方鬼帝杜子仁的罗浮山外,其他的鬼帝都是共同统治一座神山。 这也就意味着,来自这一方世界的力量、属于一方世界的信仰之力,都将由两尊上位神平分。 一方世界一方神,一方鬼帝一旦落败,另一方鬼帝也无法幸免,二者处于共生共存状态,相互掣肘相互牵制,无疑极大程度的束缚了鬼帝的力量与权力,也极大程度的束缚了他们的修行。 而今二帝各治一方世界,却也直接免除了他们的这一困扰。 自此以后,他们将独享一方世界的力量,独享一方众生的信仰之力,他们的实力境界也将成倍的增长,这对于上位神而言无疑是重大利好之举。 随着彼岸手一指,万千神力化作一缕天光,降临于早已成混沌之地的东方。 遥远的东方,此时一座座高山再度拔地而起,一座座巍峨的山岳赫然耸立。 不过眨眼间,原本被我一手毁灭的桃止山焕然一新,重新矗立在了东方的大地之上。 而天空之中,封圣榜中周乞的神位,也被更改为了东方鬼帝。 得到了应得的嘉奖后,嵇康与周乞纷纷退下,而彼岸也再度开口了。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上前听封!” 对此,张衡杨云当即上前,“北方鬼帝张衡、杨云遵候!”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护主有功天人共鉴,今本尊宣布,张衡依旧为北方鬼帝,统治罗酆山,杨云去除北方鬼帝一职,授封西方鬼帝,统治嶓冢山,汝二人自此各独治一方世界!” “谢阴间之母恩赐!” 对此,张衡杨云如是言,拜谢之后随即退下,脸上也无不流露出喜悦。 最后,彼岸的目光落在了南方鬼帝杜子仁的身上。 彼岸朝着杜子仁打量了许久,随后说道,“杜子仁,你说本尊对你是该赏还是该罚呢?” 第七百三十九章 彼岸的嘉赏 “杜子仁,你说本尊对你是该赏还是该罚呢?” 最后,彼岸看向了南方鬼帝杜子仁,朝他这么问道。 杜子仁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他是阴长生的阳间故人,他之所以能成为上位神独享一方罗浮山,也是得了阴长生的大力提携。 从这一层面上说,杜子仁纯粹是阴长生一方的人。 但在先前的公审时,他的态度却是颇为暧昧,让人一时间搞不懂他究竟是何立场。 听到彼岸的质问,杜子仁当即上前,无波无澜的说道,“是赏是罚,阴间之母心中早有定论,何必再征询我的意见?” “杜子仁,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本尊皆看在眼里。在我和阴长生的这场权斗中,你更多的是充当着一个两不相帮的局外人。你不要忘了,你可是阴长生一手提拔的,你如此置身事外,注定了两头不讨好,两头都得得罪。” 彼岸朝杜子仁如此说道,却并不曾像对待王真人赵文和一般冷狗血残酷,反而给了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你们至高神之间的权争,不是我一个上位神所能左右的,你们鹿死谁手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阴间的秩序。” 杜子仁直言不讳道,“这些日子来,阴间陷入千年未有之动荡,礼崩乐坏法度尽失,各方世界各路鬼神皆人心惶惶,通往轮回的苦厄之旅甚至都一度中断,这一切尽是因为您与大帝的权力之争!” “你们的权争每持续一日,阴间便多一天不安宁。若想重归清净,唯有你们当中有一人功败身死,而不管是大帝陨落还是您消亡,对阴间秩序而言都是好事。” 不曾料到,面对正值盛怒的彼岸,杜子仁非但没有阿谀奉承,反而出言讥讽斥责,公然挑衅起了她的神威。 在我的眼里,杜子仁与其他鬼帝并不相同。 他并不像其他的鬼帝一般有着鲜明的立场,抑或两头下注充当墙头草。 他并不在乎这场权争谁胜谁负,他所在乎的只是让阴间秩序尽快恢复如常。 他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反而更加刻板守旧食古不化。 “南方鬼帝,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是为挑衅诡辩,是为欺君之罪?” 彼岸凝视着杜子仁,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浓浓的不悦。 然而后者面不改色,“我只是道出了阴间众生想说却又不敢说的心声,是诡辩也好,是欺君也罢,全凭阴间之母定夺。” 对此,彼岸微微蹙眉,一股身为伴随着帝王之气爆发而出,直袭于杜子仁身躯! 在这股来自至高神的神威之下,杜子仁的脸色瞬间化为苍白,他的双腿也是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 可很快,他又重新站稳了身形,挺直了腰杆,他偏执地抬起了头,凝视向彼岸愤怒的眼神。 这种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好一会,最后以彼岸收回自身神力为告终。 “罢了,罢了!阴间之中阿谀奉承首鼠两端的人太多,是也该留一些像你这样直言不讳的家伙。” 彼岸摇着头,朝着杜子仁摆了摆手,“杜子仁,本尊决定了,对你既不嘉赏也不降罪,你还是留在那罗浮山中,继续当你的南方鬼帝吧。” “谢阴间之母成全。” 杜子仁拱手朝彼岸躬身说道,却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而现在,这儿已经没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出酆都城,别在这让我眼烦!” 杜子仁应诺,随后也不曾再有多言,当即化作一缕天光消散于当场。 九尊鬼帝的赏罚已经落定,而接下来便是各路神明以及半神了。 此时,封神榜再度展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随即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恶狗岭岭主犬戎、金鸡山山主祝鸡翁、野鬼村村长严子卿,三位半神恪尽职守,在本尊势微之际展现出了充分的忠诚。为表嘉奖,三人皆晋升准神,以各自属地为一方世界!” 随着彼岸话落,封神榜中原本还是半神的他们,其神阶也随即变为了准神。 浩瀚的神力从封神榜灌注而下,如潮水涌入了三者的身躯。 在这股神力的倾注下,犬戎、祝鸡翁、严子卿,他们身上原本燃烧的阴火,逐渐化作了赤色的冥火,他们的力量也随之水涨船高,晋升到了准神之阶。 身为至高神的彼岸,凭借着一道封神榜,拥有着封神与屠神的能力。 在她云淡风轻的寥寥数语间,三尊准神就这么成了。 “谢阴间之母厚恩!” 对此,晋升准神的三人大喜过望,纷纷上前顶礼膜拜。 “陆消川、俞向天,上前听封!” 这时,彼岸再度开口道。 听了这话,陆消川和俞向天精神一振,当即躬身上前来。 “陆消川,于人间守护本尊红尘泪两百载,赤诚之心日月可鉴。赴入阴间后,为维护本尊声誉,不畏强权不惧生死,深得本尊之信任,今破格晋升准神,授封酆都城内雁荡山为一方世界!” 话落,封神榜中,也随即出现了陆消川的名字。 陆消川匍匐跪地,浩瀚的神光自封神榜中降临于他身躯,他周身的阴火也同样化作了熊熊的冥火,化身成了阴间准神之躯。 与此同时,酆都城内一座纵横百里的山脉神光大作,也同样朝着陆消川汹涌而来,与他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那座大山便是雁荡山,自此之后便成了陆消川在阴间的一方世界。 “谢……阴间之母厚恩!” 陆消川朝着彼岸顶礼膜拜,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了起来。 陆消川,人间阴离门门主,早在人间时便是彼岸忠诚的仆人,此次随我一道赴入阴间,便是为了效忠彼岸左右。 而今,经过一系列的大起大落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回报,由一个无处安生的蝼蚁,最终晋升准神,位列仙班,更是授封一方世界。 至此,他此生的夙愿得以圆满,他也成了人间四门一寺中,第一个成为神明的门主,就连他的师尊夜长央,此时也得称呼他一声‘大人’。 彼岸朝陆消川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宣布道,“俞向天,于人间时,为完成本尊所赋予之使命不惜身死人陨,特令嘉赏晋升半神;于阴间时,为助魔神斩断人性深入虎穴险象环生,特令嘉赏晋升准神,授封酆都城内落马崖为一方世界!” 话落,俞向天的名字也随即出现在了封神榜中,他原本燃烧着鬼火的身躯,眨眼被阴火所笼罩,化作了冥鬼形态,随后又突然冥火汹涌,再度晋升成了准神,来自落马崖的一方世界的力量也随即与他产生灵魂共鸣。 不过眨眼间,俞向天便从一凡人,瞬间位列仙班。 当初在桃止山时,俞向天曾助我前去囹圄庙救援王泉,作为回报他向我索要一枚半神神格。 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一承诺我至今都没能兑现。 而现在,彼岸不仅帮我兑现了承诺,更给了他和陆消川几乎一模一样的待遇。 彼岸给我的印象虽然杀伐无度,但也是非分明。 她憎恨叛徒,会给予背叛者以极刑严惩。 可她也同样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忠诚于她的仆人,对于那些为她所认可的子民,她都会给予他们超乎想象的嘉赏。 而这,也是阴间之母的人格魅力所在,所以即便她佯装穷途末路,却依旧有着大量死忠于她的鬼神。 “阴间之母恩赐,小人肝脑涂地无以相报!” 和陆消川相比,俞向天更是激动异常,毕竟他一开始想要的只不过是一枚半神神格,而今在彼岸三言两语间,竟是直接从一个凡人晋升成了准神,这无疑超乎了他的想象。 “原桃止山囹圄庙典狱长司马欣,上前听封!” 这时,彼岸再度开口了,司马欣的名字也随即出现在了封神榜中。 司马欣不敢迟疑,当即上前。 “典狱长司马欣,为助魔神斩除人性功不可没,除去囹圄庙一方世界外,本尊更授予你桃止山中三百里长河为一方世界,以作嘉赏!” 彼岸朝司马欣这么说着,可司马欣的眼中却流露一丝迟疑。 “小神斗胆,还望阴间之母收回成命。” 司马欣犹豫了一会,他朝着我看了一眼,却是对彼岸如此说道。 “哦?莫不成你觉得本尊给你的嘉赏还不够?” 对于司马欣的拒绝,彼岸的眼里也浮现出一丝意外。 “桃止山三百里长河,此乃天大之恩赐,小神又怎会不知足?” 司马欣回应道,“可是,小神虽身在阴间中,但志不在阴间。小神本为护龙人,心之所向本为龙帝之墓。小神斗胆,待魔神离开阴间赴入人间后,还望阴间之母允许我与魔神一道同行。” 司马欣,本为祖龙麾下典狱长,对祖龙也保留着充分的忠诚,当初我将王泉从囹圄庙带走时,就曾承诺过他,会带他前往龙帝之墓。 对于这一点,司马欣显然铭记于心,而龙帝之墓是他应许之地,以至于对于彼岸所嘉赏的一方世界都无动于衷。 “哼,阴间之中妇唱夫随,魔神已是我的丈夫,他该去哪不该去哪,都得由我说了算。” 彼岸的脸上浮现一丝蔑笑,“司马欣,你的这个请求本尊可以答应,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我还在,魔神这辈子都休想再离开阴间,你也休想再赴入人间!” 听了这话,不仅是司马欣,就连我也顿时石化住了。 完犊子! 这婆娘不会真铁了心要将我留在阴间之中吧? 第七百四十章 赏罚分明 “谢阴间之母成全!” 听了彼岸这话,司马欣再度朝我看了一眼,随后拱手退去。 而我也一下子呆住了,彼岸不会真打算将我长留在阴间,让我沦为黄泉鬼吧?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彼岸,可彼岸一脸阴沉,却是无视了我,无视了司马欣。 “顾野王,你本为魔神麾下奴仆,为了帮助魔神对付阴长生,你倾尽所有,亦遵循本尊之嘱托,作为嘉赏,本尊允你位列仙班,授封悬棺门一方世界。” 这时候,彼岸朝着顾野王如是说道。 因为顾野王的一座诛仙阵,我得以有了对抗神荼郁垒的能耐。 可不知是气上心头还是如何,顾野王明明居功至伟,但彼岸给予他的嘉赏,却是远低于其他神明。 “顾野王,多谢阴间之母厚恩!” 对此,顾野王也随即躬身说道,他的名字在这一刻也出现在了封神榜中,浩瀚的神力也降临于他身,让他位列仙班,从凡人化身准神。 “无我,在此次魔神相救于我时,你亦付诸汗马功劳,然你本来自轮回之地。关于你之嘉赏,待我与地藏王算完账后,再与你定夺。” 彼岸又朝着无我法师看了一眼,可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和气,相反却是多了一分不悦,似乎她和地藏王菩萨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阿弥陀佛,师尊亦久盼阴间之母会晤,阴间之母若是能赴入轮回之地,便是无量之功德。” 无我法师面容和煦,朝彼岸如是言。 彼岸冷冷的朝他看了一眼,并不曾再有多言。 至此,彼岸对众生的嘉奖到此为止,转而朝着凡人众生看去,朝着琴童书狂画痴三人看去。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人间一别后,我们在阴间可又见面了!” 彼岸朝着这三人冷冷说道,也不知是刚才的怨气未消还是因为现在的情绪使然,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琴童书狂画痴,他们之前所扮演的角色,是为彼岸残暴手段下的受害者,他们站在了阴长生的这一边,当着阴间众鬼神的面,揭露着彼岸在阳间犯下的累累罪行。 可随着陆消川的自首,随着眼前局势的逆转,琴书画三人无疑成了小丑。 本为凡人的他们,因此卷入了两尊至高神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央,而今阴长生已经彻底失势,本就身为棋子的他们,此时无疑沦为了弃子,成为了彼岸怒火发泄的对象。、 琴书画本为凡人,在至高神的神威之下,他们当即匍匐在地,不敢有丝毫言辞。 可他们终究是我和彼岸在人间决裂时的直接起因,她也知道我对人间的感情。 若是按照彼岸先前的脾气,这三人只怕早就已经魂飞魄散,打入阴阳界。 可彼岸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久久的凝视着他们。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你们三人被仇恨蒙了心,你们之后的所为实在太心急了。” 彼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人,不禁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失望。 “当初在人间时,本尊点化你们,只因你们个性深得本尊认同,故而让你们各自参悟至深境,可你们之后所作所为,却是让本尊很是失望。” 彼岸说道,“陆消川借本尊之手,杀了你们三族,自然罪无可恕,但你们不要忘了,我乃阴间之母,我可以随时弥补自己先前所犯下的罪过!” “在我本体苏醒后,我本想着在三千弱水迎你们三族到来,届时我自会亲自向你们道歉,让蒙冤赴入九泉的你们重返人间,继续各自的人间繁华。” “可是,琴书画你们太心急了,你们对我的仇恨太过深重!以至于直接无视了本尊的善意,却转而投向了阴长生,为了让我血债血偿,甘愿沦为了阴长生的棋子,甚至现在还作为人证出现在这场针对于本尊的审判中,但你们可曾知道,你们在阴长生的眼中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唯有本尊才将你们当人!” “我乃阴间之母,即便是我杀了你们,屠灭了你们三族,我依旧可以修改生死簿,让你们重归人间,让你们继续成为阳世人!可最后你们却一错再错,以至于让我无法原谅!” 彼岸如此说着,而她的语气却也多了一分犹豫,完全没有了先前审判诸路神明时的杀伐果断。 只因彼岸知道,我和她在人间相逢后,最深重的一次隔阂便是因为琴书画而起,因为万山庄而起。 因为她杀了万山庄所有人,所有我才会对她刀兵相向,才会给她写下一纸休书。 这一幕如今看来或许是一个误会,但无疑在我们二人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隔阂。 正因为如此,在对于琴童书狂画痴的判决中,彼岸却是显得有些畏首畏尾,只因她在乎着我的感受。 琴书画本是凡人,面对一尊至高神的发落,在一尊至高神的神威之下,他们又怎敢有丝毫的微词?唯有匍匐身躯五体投地,瑟瑟发抖不得安生。 “琴书画,你们也不用担心,本尊历来赏罚分明,我既然能当着众生的面将此话说出,便不会公报私仇。” 说罢,彼岸看向了酆都城的北方,看向了十八层地狱所在的方向。 “阴律司崔珏,取你生死簿一用!” 话落,一道天光自长空而落,透过苍穹降临于十八层地狱之中,最后又反馈于彼岸手中,一份古朴的竹简随即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万山庄血案中,黄、墨、丹三族众生,因阴间之变故惨遭罹难,引得天人共怨,此乃本尊无可推卸之重责。今本尊奉生死簿,予三族亡魂以公道!特许三族中人重返人间,重塑血肉身,各享阳寿七十载!” 随着彼岸话落,一轮人间之门赫然显现于酆都城中,显现于万山庄三族亡魂所在的上空之中。 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人间之门中爆发而出,席卷于那些被彼岸误杀的三族众生的魂魄。 伴随着阵阵鬼灵的哀嚎,那些死于万山庄中的亡魂纷纷被卷入了人间之中,最终离开了阴间赴入了阳世,再生为人。 “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如今你们三族中人皆以沉冤得雪,皆已再世为人,你们可曾还有话说?” 做完这一切后,彼岸冷冷的朝着琴书画三人问道,声音里也充斥着一股无可违逆的威严。 彼岸之言是为阴间神谕,她说三族中人皆以再世为人,那么一定再世为人。 对此,琴书画三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然,却也逐渐归于黯淡。 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他们有着能弥补自身过往过错的能耐。 而今,一切过错皆已弥补,本为受害者的琴书画,反倒成了施害人。 “多谢阴间之母厚恩,贱民无话可说!” 琴书画匍匐在地,却已惶恐不得安生。 彼岸点了点头,随着她手松开,那份生死簿随即化作阴气消散为云烟。 彼岸再度宣布道,“黄笙箫、墨子规、丹青书,此三者助纣为孽,是非不分罔顾黑白,恶意诋毁本尊之声誉,今处极刑,于十八层地狱受难千年,来生轮回贬为猪犬,三世不得为人!” 彼岸的这一判罚,虽然较于那些直接魂飞魄散的逆党神明而言已经轻之又轻,可对于一介凡人而言,已经是无可量之重刑。 但彼岸的所作所为,并无太多过分之处。 毕竟被她误杀的人都已经让他们重生人间,而作为阴长生扳倒自己的棋子,琴书画俨然已触犯了彼岸的底线,我也不便做出太多的劝告,毕竟因为琴书画三人,我也遭受了太多本不该有的麻烦。 “严守柯,上前听封!” 话落,琴书画三人随即被上前的阴差缉拿,而彼岸也云淡风轻再度开口嘉赏。 听了这话,严守柯当即上前,可他的目光却并不曾落在彼岸身上,却始终注视着琴书画三人。 “严守柯,本尊虽厌恶你人间之言行,但你重情重义,肯为魔神萍水之交,公然违逆阴长生意志。你的品性深得本尊认可,今本尊破例,特晋升你为半神,再赐封你为准神,掌管朽木岭一方世界。” 彼岸如是说着,却是让迷魂殿的五大人间势力都为之惊骇。 在我落败沦为阶下囚时,阴长生将匕首递给严守柯,让他对我施下凌迟第一刀。 可严守柯桀骜,始终秉承着自己的为人之道,不惜以自己性命作为代价,拒绝了阴长生的神谕。 此番举止,直到现在都让我敬佩不已,而这一切无疑也让彼岸看在了眼中。 正因为如此,严守柯明明和彼岸交集甚少,可彼岸还是赐予了他超乎众生的嘉赏。 “承蒙阴间之母抬爱,可您的这一嘉奖,请恕小人无法消受。” 不曾料,对于彼岸这一天赐恩惠,严守柯却是表以拒绝。 对此,我不禁一阵愕然,而彼岸的眼里也浮现一丝诧异。 严守柯抬起了头,说道,“小人斗胆,请阴间之母收回对小人之嘉赏,以换取我三位道友免除地狱罪罚!”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人间交情 成神,是多少修道人毕生的追求? 这一机会如今就在严守柯的近前,偏偏严守柯选择了拒绝。 他竟是妄图用这一无上的荣耀,换取自己三位故友的无罪之身。 琴棋书画四人皆为知己,在人间时便一方有难三方驰援,而今来到阴间也同样如此。 琴书画虽是陆消川所杀,但本质上也是因为彼岸的缘故。 赴入阴间后,他们心中意难平无可厚非,而他们本为凡人,在神明的权斗中完全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利,只能充当他人的棋子任人摆布。 对于这一点,我很明白,彼岸也同样明白,而身为至高神的她,也没有在大喜之日,将过多的怒火发泄在这几个充当着傀儡的凡人身上。 “神位本尊既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道理?” 彼岸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浩瀚的阴火紧接着冥火依次降临于严守柯的身上。 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严守柯身上时而阴火汹涌,时而冥火涌动,最终化为了一尊阴间神明形态。 “严守柯,如今本尊已封你为神,日后还请你好好治理迷魂殿的这一方世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者让迷魂殿重蹈当初归云寨的覆辙,可别怪本尊降罪无情!” 彼岸说道,“至于黄笙箫这三个凡人,本尊可以免除对他们的责罚,你是要将他们留在身边也好,是让他们转世投胎也好,悉听尊便,别在我眼前碍事便行!” 彼岸的语气虽然很是扎刺,但一言一行间,无不展现出一尊至高神的大度与风范。 “谢阴间之母厚恩!小人自当恪尽职守,不负大人重托!” 严守柯大喜过望,当即顶礼膜拜道,而本应被打入地狱受尽千年极刑的琴书画三人,也顿时如获新生感激涕零,朝着彼岸深深低下了头颅。 至此,除了迷魂殿中的隐山门、阴离门、天行门之外,这场围绕封神榜而展开的阴间洗牌运动,就此宣告结束。 “魔神,剩下的这三个人间宗门都与你交情莫逆,还是由你决定他们的命运吧。” 彼岸朝我这么说了一声,而我也随即点了点头。 夜长央、云渐离,他们都是备受道门众生所敬仰尊重的枭雄。两百年前为了抹除永生门之患,皆惨死黄沙之中。 而在我们四门一寺共赴黄沙时,来自他们生前的力量也同样对我们造成了莫大影响。 来到阴间之后,夜长央为了庇护陆消川遭受牵连,险些被阴长生所杀,与他嘉赏自然无可厚非。 可云渐离却选择了效忠阴长生,在我登门拜访之际更是对我刀兵相向。 但他终究是隐山门前任门主,是为沉江客的授业恩师,也是一代道门枭雄。 我若责罚于他,对陆消川以及念夕朝都不好交代。 “夜长央,云渐离,上前听封。”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二人如此说道。 对此,夜长央不曾犹豫走上前来,可云渐离却是诚惶诚恐,毕竟这些日子来他做了什么他的心里都很清楚。 “二位前辈,我今天最后再叫你们一声前辈。” 我朝二人说道,“人间相见,阴间重逢,都是交情一场,我也不去计较这段时间与你们的恩怨是非。今日我以阴间之母的名义,授封你们二人半神神格,依旧驻守迷魂殿各自山门中。” “谢魔神厚恩,谢阴间之母厚恩!” 夜长央当即叩谢道,而原本面若死灰的云渐离也立即大喜过望,朝着我连连叩谢。 夜长央与云渐离道行高深,所谓半神神格对他们的实力提升已经没有了太多的作用。 但神格有无与否,对他们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有着神格在,便意味着他们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神的门槛,有朝一日功德圆满突破桎梏,便能一朝悟道位列仙班。 这对于他们区区凡人而言,无不是天大利好之契机。 “为了一份交情,便赠予一枚半神神格,你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对于我的这一决定,彼岸颇有些不满的念叨了一句,可两束神光还是从她手中发出,降临在了这二人的身上。 一时间,夜长央和云渐离的身上阴火涌动,在瞬间化为了冥鬼之躯,踏入了神的门槛。 至此,场内唯一没有得到赏罚的,便只剩下天行门了。 随着徐福的死去,如今的天行门已是群龙无首,也无人敢毛遂自荐上前担任门主一职,所谓的天行门,此时已与一盘散沙无异。 可为了维护迷魂殿中四门一寺的完整,天行门终究还是需要一个领头人。 “柳敬亭,上前听封!” 带喝这个想法,我的目光掠过了到场的天行门众生,落在了柳敬亭的身上。 听了我这话,柳敬亭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愕然,不知我为何会突然点名于他。 “柳敬亭听命,念你于人间功德深厚,深得本尊敬仰,今特例授封准神神格,统御天行门,与顾野王、严守柯共治迷魂殿一方世界!” 我的这一宣布,让在场众生无不哗然,就连彼岸也微微侧目。 毕竟迷魂殿中我的故人有很多,和我有交集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在他们的眼里,我上次前去天行门,和天行门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当场剥夺了他们门主徐福的龙魂,将其驱逐出迷魂殿中,最后更是将其诛杀在囹圄庙。 可我对夜长央云渐离这般道门先辈尚且只赐予半神神格一枚,而今却将一枚准神神格慷慨的授予了名不见传的柳敬亭,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柳敬亭,柳乘风……原来如此,柳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原本对我这一决定还有所微词的彼岸,此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不禁勾起了先前在人间时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微微冷哼了一声,一道神光也当即降临在了柳敬亭的身上。 和严守柯一样的,柳敬亭的身上时而阴火涌动,时而冥火汹涌,来自迷魂殿中的世界力量也在这一刻与他形成了微妙的共鸣。 不过须臾工夫,本是凡人的柳敬亭,却已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尊阴间准神。 柳敬亭还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封神榜中便已出现了他的名字,熊熊的冥火也笼罩了他的身躯。 “谢……谢魔神厚恩,谢阴间之母厚恩!” 柳敬亭的口齿都变得有些不清晰起来,当即受宠若惊的朝我们叩谢道。 柳敬亭不是别人,他是天行门前任门主,是我外公的父亲,是我母亲的爷爷,是我的外曾祖父,是我素未谋面但血浓于水的亲人。 如今阴间相逢,他虽然不认得我,我也不便直接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但身为子孙后辈,我理应孝敬他一些东西。 如此一来待我重返人间时,对柳乘风多少也算有些交代,但愿他不会怪罪我抹杀了天行门祖师徐福这一罪过。 “大人,小人在人间时未曾创下任何功业,在阴间数百年来亦碌碌无为。请恕小人愚钝,不知何德何能竟受大人如此厚爱?” 柳敬亭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一副大梦未醒的神情。 “柳敬亭,你来阴间这些年,可曾有赴入供养阁,看一眼子孙后辈烧来的家书?” 对此,柳敬亭摇了摇头,“这些年来,小人一直留守迷魂殿中,鲜有涉足域外,更不曾迈入供养阁半步。” “既然如此,待到眼前一切结束后,你就顺道前往一趟供养阁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喏……” 听了我这话,柳敬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朝着四周惊诧的芸芸众生看了一眼,随即也不曾再多言。 只可惜,在我赴入阴间之后,我的太爷爷林泯恩已经早早赴入了轮回,若让他老人家看到我如今的造化,若是能让他也位列仙班,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好了,该赏的该罚的至此都已结束,孟婆今天带来的佳酿还有许多。在场诸位若有雅兴,可一醉方休后再行归去。” 这时,彼岸收回了封神榜,朝着众鬼神如是说道。 “林笙,我知道这儿有你很多的朋友,你且与他们叙旧一番,我便不再奉陪,先行归去了。” 留下这句话,彼岸就要转身离去,可一道道佛光却突然无期从她身上萦绕而出,让她的身体忽然一个踉跄,脸色也再度苍白了下来。 “彼岸,你没事吧?” 看到彼岸的这一异常,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没事……念冰送的那件嫁衣沾了她的佛性,对我似乎并不友好。” 彼岸的呼吸微微急促着,朝我这么说了一声后,便头也不回返回了那幢红砖瓦楼中,合上了门。 如此一幕,让我心里微微一咯噔,但彼岸已经离开,我也不便再多追问。 而此时留在酆都城中的,皆是获得彼岸授封的众生,他们并没有选择离去,而是一道再度举起了手中酒杯。 见此,我也随即取来了杯中酒,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诸位,且与我共饮此杯酒!” 第七百四十二章 昆仑山,念冰临世! 至此,这场围绕彼岸与阴长生而展开的阴间权力之争彻底落下帷幕。 彼岸通过封神榜抹杀了无数鬼神后,此时的阴间已经彻底洗牌,属于阴长生一脉的势力皆被连根铲除,剩下的都是效忠于彼岸的芸芸众生。 长达数月的动荡终于结束,可阴间紊乱的秩序,以及诸神陨落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填补。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后话了。 不多时,孟婆的酒已经饮尽,到场的宾客也都陆续散去,这场沾满阴间无数鬼神鲜血的婚礼,也就此告一段落。 而我也随即返回了屋中。 见我入屋,侍奉彼岸的诸多女鬼随即躬身离去。 从步入阴间到现在,我便一脚踏入了彼岸精心策划的局中,自始至终都神经紧绷险象环生。 可我已看过了前世与彼岸的过往,看到了前世对她的愧疚,看到了她对我前世的守望。 我和彼岸的婚礼,本是前世宿命的安排,她阴谋叵测也好,考验人心也罢,我也不便像在人间时一般对她过分苛责。 只因她曾是我迷失红尘的恋人,也是我如今名正言顺的妻子,我理应给予包容。 这幢复刻于潜龙镇中的红砖瓦楼房,与人间时便没有太多的变化,可里头的家伙事却多了许多。 那张巨大的白骨床将婚房挤得满满当当,各种骨制的饰物挂满了墙头,而那面窥世镜也以梳妆台的形式被摆在了床边。 彼岸此时就坐在窥世镜前,她看着镜中的事物颇为入神,以至于我回到婚房在她背后站了许久,她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而她秀眉微蹙,神色显得颇为不自然,似乎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彼岸,怎么了?” 我走了上前,小心的朝她问道。 彼岸身体微微一哆嗦,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没什么,只是在看一眼人间。” 彼岸的脸色显得微微难看,一缕来自她的意志随即涌入了我的脑海,我的灵魂立即与她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我的眼前一阵微亮,窥世镜中彼岸的倒影随即化作一片扭曲。 待到窥世镜恢复如初时,一片连绵的山脉随即从风雨之中浮现,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这片连绵巍峨的山脉不是别处,正是人间之中的昆仑山,是曾经苍天的居处,也是如今帝释天的囚牢。 上次我在地狱行宫再见茹若初时,茹若初也这么坐在窥世镜前,看着人间的昆仑山脉。 和先前我所见到一样的,此时的昆仑山依旧乌云滚滚雷霆密布,覆盖于山脉之中的千年白雪尽数融化,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山岩。 而此时彼岸目光所及,赫然是在昆仑山腹地,在于那座不知何时修复如初的昆仑神宫中。 昆仑神宫外,帝释天依旧跪伏于天地间,他的手中依旧捧着那块属于我的圣人珏,朝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不断顶礼膜拜,口中依旧念念有词,似乎在念诵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咒语,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在他的咒语声中,我看到蕴积于圣人珏中的神力开始缓缓散逸而出,散步于整个天地,昆仑山所在的一方世界因此化作七彩斑斓。 而昆仑山外,此时却是传来了阵阵剧烈的震荡,仿佛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疯狂冲击着这座神山。 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遍布昆仑山,一座座山峰随即轰然坍塌。 可帝释天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的捧着圣人珏朝着天空念诵着法咒,仿佛外界的变故从未发生过。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意志当即从昆仑神宫转移,看向了昆仑山外。 昆仑山外,是为一片茫茫黄沙之地。 而在昆仑山与黄沙交界处,一座高达千丈的高塔巍峨耸立。 高塔通体由山石铸造而成,共分九层。每一层塔楼间都有着一道道弧形的拱门,潺潺的鲜血伴随着七彩的神光不断从拱门之中奔涌而出,呼啸长空。 这座高塔,赫然是来自茹若初的九层妖塔! 而此时,茹若初就站在昆仑山外,七彩的神力伴随着鲜血在她的周身激荡不休。 离开阴间后,此时的她已经将肉身与灵魂完全融合,她的实力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竟是从准神一举晋升成了上位神! 她抬起了头,看向了乌云密布的昆仑山,面色显得格外凝重。 随着她手一指,九层妖塔当即受到她意志的牵引,从塔中奔涌而出的万丈血潮,当即在空中汇聚成一道血色悬河,直朝着前方的昆仑山镇压而去。 在这道鲜血悬河的冲击下,昆仑山再度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道道裂痕再度绽裂于山脉之间。 可是,在这道悬河即将侵入昆仑山内部时,一股浩瀚的神力却突然从长空之中呼啸而出,萦绕在了昆仑山周围,竟是瞬间将茹若初的力量给生生镇压了回去! 鲜血悬河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弹回,黄沙之地的半边天空,也因为鲜血的退散化作一片猩红。 茹若初的神色顿时大变,她的目光穿过了山脉穿过了乌云,看向了昆仑上空,眼神里浮现出了一丝骇然,一丝凝重。 昆仑山中的这一变故,早在彼岸与阴长生爆发权争时就已经发生,如今已是数月有余。 茹若初告诉我,如今的昆仑山中忽然多出了一股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不仅阻隔了茹若初的意志,更是将她本身拒之于昆仑山外。 正因为如此,茹若初在与我重逢后,便急着返回了人间,让自己肉身和灵魂重新归合,只为调查昆仑山异象的缘由。 可现在看来,这股降临在昆仑山中的力量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在这股力量的庇护下,哪怕已成为上位神的茹若初,依旧未能踏入昆仑山半步。 而原本和帝释天处于盟友状态的她,此时似乎已经步入了敌对的状态,竟是直接朝着昆仑山发出了攻击。 顺着茹若初的目光看去,我发现在昆仑山的上空之中,原本雷霆闪烁的乌云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拨开,浩瀚的金色佛光突然透过了云层,照耀在了昆仑山上,照耀在了昆仑神宫中。 随着佛光聚合,一张金色的菩萨脸孔随即出现在了乌云之中,出现在了昆仑上空。 菩萨的双眸紧闭,俯瞰苍穹,而这张由真佛之力所化的菩萨脸孔,竟是和念冰一模一样。 随着这张菩萨脸孔的出现,原本昏天黑地的昆仑山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有若置身人间圣境。 菩萨闭眼不救世,而此时菩萨睁开了眼。 两道金色的天光从菩萨的双眼之中倾泻而下,降临在了帝释天的身上。 昆仑神宫外,手捧着圣人珏的帝释天看向了上空的菩萨,随即一脸庄重顶礼膜拜。 这尊菩萨不是别人,正是来自念冰的一道法身相! 可现在,念冰居然又一次降临在了人间,来到了昆仑山中! 看到这一幕,茹若初的面色大变,她张了张口,似乎在向念冰质问着什么。 可念冰无言,由她所化的菩萨虚影始终凝视着帝释天,像是在向他下达着某种神谕。 而后者匍匐于地,却是不断点头应诺。 不消片刻工夫,由念冰所化的菩萨虚影逐渐消散,天空再度恢复了乌云密布。 而帝释天颤颤巍巍重新抬起了头,却是捧起圣人珏,再度虔诚地念诵起了法咒。 置身昆仑山外的茹若初,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犹豫一丝凝重,最终在这抹复杂的神色里选择了离去,归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念冰为什么会突然降临人间,昆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完这一切后,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骇,朝着彼岸问道。 要知道,帝释天是被念冰囚禁于昆仑山中的,本属于我的圣人珏也是念冰交给他的。 念冰当初的所作所为,本就充满了波诡云谲,而今她再临人间,让我不禁怀疑她是否又在策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一种深深的不安随即充斥了我的心头。 毕竟我所娶的这三个女人,没一个是简单货色,念冰也好,若初也罢,与精于阴谋算计的彼岸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念冰不愧与我本为一体,她今天摆出的这一道,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这时,原本还一脸凝重的彼岸,忽然发出一声冷哼,“林笙,看来念冰并不希望你长留阴间,她现在现身昆仑,目的就是为了逼我将你放行,让你早日重归人间呢!”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我皱起了眉头。 “想知道吗,那就得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说话间,彼岸从窥世镜前起身,带着一脸妩媚的笑容朝我看了过来。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猜?” 说话间,彼岸身穿的衣裳化作了一朵朵彼岸花纷落,我的视界瞬间化作了一片花的海洋…… 第七百四十三章 柳敬亭的告诫 龙吟风雨时,凤鸣梧桐下。 第二天早晨,我颇为疲惫地从白骨床上坐起身,看向了正在窥世镜前梳妆的彼岸。 “现在可以告诉我,念冰为何重返人间,而昆仑山又究竟发生什么了吧?” “额……本来我是打算告诉你,但你知道的,念冰为佛我为魔,她可是我天生的克星。” 听了我这话,彼岸微微侧过了脸,“我如果将她的心思不小心透露给了你,她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彼岸一改先前在众神前的威严,一脸委屈巴巴的朝我说道,“奴家势微力薄,可不敢得罪一尊极乐菩萨,万一惹怒了她,她一定会上门欺负我的,到时不还惹得夫君心疼?” 彼岸这话,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彼岸,阴间之母,凤凰之祖,初代至高神,放眼整个三界都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可身为三界一方掌权者的她,却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老虎扮绵羊。 “老婆,我还是喜欢你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麻烦你改改。” 我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朝她这么说道。 “好吧,简而言之,我暂时还不想将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可你昨天明明答应好我的,还害得我折腾了一晚上!” “洞房花烛夜,你身为丈夫,辛苦一点怎么了?” “你……” 我一时语塞,被彼岸这话一时怼得说不出话来。 而看着我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彼岸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 “放心吧,我不会一辈子都让你留在阴间的,待到宿命一了,我会放你归去。” “依你的意思,你现在肯放我走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满是疲惫的我顿时有了精神,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彼岸所说的宿命,无非是我在阴间娶她为妻。 而今我与她的婚礼已经结束,她的宿命已了,也就意味着我能重获自由! “太谢谢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返回人间,我得去一趟昆仑山,和那帝释天好好审问审问!” 带着这一念想,我整个人顿时顿时精神抖擞,当即穿好了衣服下了床。 可是,就在我以为彼岸会为我大开人间之门时,我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原本浓郁的笑容,转而化作了阴沉。 “林笙,我的丈夫,我说让你走,但没说允许你现在就走。” 彼岸变脸比翻书还快,“你信不信,只要你现在敢走,我马上就杀光你在阴间所有的故人,再前往阳世杀了你全家,杀了茹若初,再去极乐净土宰了念冰?” 我浑身不由一哆嗦,而看着彼岸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神,却是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好吧,阴间之中你为王,啥都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行了吧!” “嗯……这才是身为人夫该有的态度。” 我颇为置气地朝她这么说着,可后者无视了我的埋汰,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此时,彼岸已经梳妆完毕,当即从窥世镜前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新婚燕尔,也不能总待在这小破屋里,是该出去走走了。” “去哪?” “当然是前去阎罗殿和阎王聊聊天,再到轮回之地和地藏王叙叙旧了。” 对于彼岸的这一要求,我欣然同意,随后二人便一道走出了门,一辆骷髅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可是,就在我们准备上车之际,我发现司马欣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儿。 “卑职司马欣,拜见阴间之母,拜见魔神!” 看到我们出门,司马欣连忙走了过来,朝着我们二人拱手躬身道。 司马欣来这儿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之前在囹圄庙我曾承诺过司马欣,将来若是前去龙帝之墓,定会带他一道前往。 正因为如此,当彼岸祭出封神榜时,他谢绝了所有赏赐,只因阴间并非他的故土,而龙帝之墓方为他应许之地。 今天他一大早就在门外恭候,自然是想咨询我关于重返人间的事儿。 “司马欣,魔神与本尊新婚,他可不会这么急着就返回人间,更不会马上亲临龙帝之墓,你在这候着也是无济于事。” 没等我开口,彼岸便已经替我做出了回答,“当然,你现在如果真闲着没事干,替本尊与魔神当几天马夫也是可以的。” 彼岸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对司马欣浓浓的不屑。 要知道,阴间中的马夫都是下等人干的事情,司马欣再怎么着也是一尊准神,由他为我们驱车赶马,多少有些羞辱的意味在里边。 “能为二位大人效犬马之劳,是卑职的荣幸!” 可是,对于彼岸的这一要求,司马欣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欣然允诺。 随即走了上前,取代了先前恭候的马夫,躬身朝着我们伸出了一只手,“二位大人,还请上车!” “真是不知趣!” 彼岸有些不悦的冷哼了一声,可终究没有说什么,随即与我一道踏上了车。 “起驾,十八层地狱!” 随着司马欣扬鞭,拉车的四匹骷髅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熊熊的冥火从马身喷薄而出,当即拉着马车踏空而行,在长空之中留下一道长长的余烬。 在司马欣的驾驭下,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已停在了地狱高塔外。 以阎罗王为首的十殿阎王以及各大判官当即出门相迎。 阎罗王的神位是彼岸赐予的,虽同为至高神,但他本质上依旧是彼岸治下的阴间臣子,该有的礼仪不曾有失。 彼岸前来阎罗殿,不过是重掌大权之后的一个过场。 在向阎罗王询问了一番最近十八层地狱的状况,又交代了一系列未来的工作后,彼岸随即与我再度起行,继续前往了阴间深处。 十八层地狱的后方,是为供养阁。 而在供养阁中,我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我的外曾祖父柳敬亭。 在得了昨天我的暗示后,他果真前来了供养阁中,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沓厚厚的从人间烧来的家书,眼神里流露万千复杂。 “魔神大人,不知您是否有空,能否与小人少谈片刻?” 看到我们的马车从供养阁中经过,柳敬亭连忙走上了前,朝我这么说道。 我看了彼岸一眼,而后者则点了点头。 得到了彼岸的允诺后,我也随即下了车,朝他说道,“不知老先生有何赐教?” 可柳敬亭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将我拉到了一旁,避开了司马欣和彼岸的视线。 “魔神,我当初还纳闷着,我与你素无交情,为何你却如此慷慨赐予我一枚准神神格,原来是因为血浓于水。” 柳敬亭的眼里,此时已经少了一分对上位者的卑微,却多了一丝来自长辈的慈祥。 他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欣然感慨,也流露着一丝担忧与忐忑。 至此,我也不再继续装着,朝柳敬亭拱手道,“外曾祖父,还请饶恕我之前在天行门时未能与您及时禀报,只因当时四面受敌,亲人相见却不能相认,实在是不得已。” “你的苦衷,我又何尝不曾明白。” 柳敬亭点了点头,“只是让我没想到,你魔神的威名早在人间时就如雷贯耳,在你转世重生之后,竟成了我的外曾孙,成了祖龙之魂的继承者,真是造化弄人,不甚唏嘘。” “既是一家人,那便是命中缘分,既是缘分,又何必在意过往前生?” 家祭无忘告乃翁,关于我的事迹,想来柳乘风在清明祭祖时,已通过家书的方式烧来了供养阁,也被柳敬亭尽数知晓。 “孩子,你我虽素未平生,但你终究是我后人,我虽然一生碌碌无为,但有些东西还是看得清楚。” 柳敬亭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和我畅诉家常拉近亲情,却是颇为严肃的对我说道: “我知道你已继承了祖龙之魂,乘风也答应你会带你前往龙帝之墓,届时司马欣也会与你一道同行。但我还是得告诫你一句,祖龙于你并不友善,司马欣亦有司马昭之心,你自己小心为上。而龙帝之墓对你来说或许是契机,更有可能是危机!” 听了柳敬亭这一告诫,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的这番话,俨然是脱离了护龙人的立场,以一位家族长辈的身份朝我说的。 而他的这番话,自然也是良言忠谏。 “外曾祖,关于我前世和祖龙的具体过往,你可否与我明说?”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柳敬亭这么问道。 对此,柳敬亭却摇了摇头,“我所能点拨你的只有这些了,若是再多说,那么对你对我,乃至对阴间之母都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此处人多口杂,你我就先说到这吧,去寻阴间之母吧,她的脾气可不好,若是让她等烦了,只怕会要责怪于你。” 说罢,柳敬亭将所有家书收入了囊中,当即匆匆选择了离去,神色显得颇不自然。 就这样,柳敬亭走了,而我过了好一会依旧待在原地,思索着他话中的意味深长。 “魔神大人,阴间之母遣我前来,问您是否当启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欣却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朝我恭声问道。 “哦,马上就去。” 我当即回过了神来,就打算返回车中。 可我朝着司马欣看了一眼,却见他正带着一脸奉承的笑容看着我。 “魔神大人,您和柳敬亭畅谈许久,不知他跟您究竟谈及了何事?” 第七百四十四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魔神大人,您和柳敬亭畅谈许久,不知他跟您究竟谈及了何事?” 在我打算起身折返时,司马欣又突然朝我这么问道。 可之前柳敬亭曾告诫过我,让我小心眼下的司马欣。 我带着一丝警惕朝他看了一眼,随后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没什么,人间故人,总难免有说不尽的过往交情。” 留下这句话,我也没再继续搭理他,当即返回了车中。 “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看来也没少和柳敬亭谈及过往前生吧?” 见我上车后一言不发,一旁的彼岸意味深长的笑道。 马车之中,有着彼岸布下的结界,外人无法听到车内的任何动静。 对此,我点了点头,“他和我说起了关于祖龙的一些事情,让我心里很烦琐。” “祖龙……他可是一代枭雄,与你亦敌亦友,在过往的岁月里,可没少有恩怨呢!” 彼岸喃喃一笑,却也和柳敬亭一样,不曾将话说得通透。 就这样,马车载着我们走出了供养阁,掠过了鬼界堡,最终来到了孟婆亭外。 “老妪恭迎阴间之母归来!” 看到我们从车上走下,孟婆亭外的孟婆当即放下了手中骨瓢,朝着我们恭敬迎来。 “孟婆,你与我也认识了千百年岁月,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彼岸朝孟婆这么说道,声音里少了一丝对待其他神明时的威严,却也多了一分和善。 毕竟她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一直待在忘川河畔等候着我前世的归来,与孟婆也算是友邻,亦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哦对了,司马欣,接下来的路程就不必你相送,你且在这孟婆亭外候着吧。” 随后,彼岸又朝司马欣这么说了一句。 司马欣当即应诺,朝着孟婆看了一眼,可后者却是连与他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背过了身。 司马欣是为初代护龙人,是为祖龙麾下典狱长,专治违逆祖龙意志之罪徒。 而孟婆的丈夫当年受祖龙征召前往九州修筑龙脉,受尽无数苦难最后惨死群山中。 这两人在人间时就隶属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本就存在着无尽的恩怨,即便赴入阴间时隔两千载,依旧存在着巨大的隔阂。 对此,彼岸不曾有多言,一番招呼后,便与我一道朝着前方走去,来到了忘川河畔,来到了三生石前。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今生不知来生事,前生石前留姓氏。不知来生他是谁,花前垂泪望三生。 三生石上的这首诗,是彼岸曾经为我而写,而我也亲眼看到过她和我前世的情定忘川。 转世重生的我,如今已与她在阴间成婚,迎合了两千年前的那一宿命,再临三生石下时,难免不甚唏嘘。 可彼岸挥了挥手,这首铭刻于三生石上的诗词,却是在阵阵阴气的侵蚀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晰,最终消失全无。 “宿命已成,怨念已了,这行血泪之词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且消去吧!” 彼岸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而在这一抹释然的笑容里,彼岸拉住了我的手,继续朝着前方前行,来到了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彼岸花的花与叶已不再分居两岸,它们花叶交合,最终生长在了我的恶鬼世界中。 忘川河一方世界的力量已经为我所有,此时忘川河中所流淌的河水,已经不再是彼岸过往为我所落下的血泪,而是由我所化的三千弱水。 那些妄图横跨忘川河赴入冥界的众生,此时皆沉溺于弱水之中,在生与死的痛苦煎熬中不能自拔。 “彼……媳妇,当初你将忘川河一方世界赠予我后,有些许鬼灵对你出言不逊,致使我勃然大怒,以弱水水淹忘川河,让涉水亡魂困禁河中。而今你已无恙,又重新归来忘川河畔,你说这些涉水亡魂应该如何定夺?” 看着诸多在弱水之中挣扎不得安生的亡魂,我朝彼岸这么问道。 “他们既要赴入冥界,那么就不再是阴间中人,既不是阴间中人,那么他们的命运又与我何干?还是由你自己定夺吧,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再成为你一方世界中的子民呢!” 彼岸本是高高在上的至高神,早已习惯了屹立金字塔顶端的感觉,对于芸芸众生早已习惯了漠视。 “可他们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所求,我当时以弱水淹河,也是意气行事,既然如此,还是成全他们的所求吧。” 说罢,我直接收回了弱水之中一半的死亡力量。 随着这一半死亡力量的收回,许多原本困禁于弱水之中,在生死之间轮回往复的亡魂们,顿时挣脱了束缚,从流水之中站起。 他们看了一眼岸边的我和彼岸,躬身深深施以一礼,随即头也不回就朝对岸涉水而去。 “哼,无知的凡人,殊不知冥界之中强者为尊,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赴入了冥界,依旧只能当永世的囚徒。” 看着越来越多的亡魂挣脱束缚抵达对岸,就要奔赴他们心之所向的冥界乐土,彼岸却是发出了一声嘲笑。 “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次与你出行,除了拜访地藏王之外,更多的目的是带你去往一趟冥界,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刻,彼岸又跟我卖起了关子。 而我对她的这一风格早已习惯,只是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 “好了,咱们也别顾着这些凡人了。地藏王既然不愿亲临你我的婚礼,你我就亲赴轮回之地中,给足他这尊极乐菩萨的面子。” 最后,彼岸朝我这么说道,却也无视了忘川河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与我也到踏上了奈何桥。 忘川河是阴间的尽头,涉水度过忘川,亡魂便能赴入冥界,获得所谓的永生。 喝下一碗来自孟婆的孟婆汤,便可以无视忘川河水噬体之苦,安然踏上奈何桥,进而赴入轮回之地转世投胎。 冥界有冥王,而轮回之地的掌权者则为地藏王菩萨。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彼岸之前说过,地藏王是她在极乐净土三顾茅庐请入阴间的,并且让他坐拥轮回之地一方世界。 地藏王在阴间之中,大概率是和彼岸平起平坐的,以至于在彼岸大婚之日,地藏王都敢轻易扫了她的面子。 而彼岸不仅不曾怪罪,甚至还和我一道专程前来拜访于他,其中地位不言而喻。 彼岸告诉我,在最开始的时候,阴阳之间是没有轮回的。 亡魂从人间赴入阴间之后,最终的归处便是冥界。 如此一来,冥界的力量便会愈加壮大,最终威胁到阴间的存在。 只能因为如此,她才会三顾茅庐,前往极乐净土邀请地藏王赴入阴间,只因她想打通一条阴间与人间沟通的桥梁。 而这一道桥梁,名为轮回。 有了轮回,来自人间的亡魂便有了其他的选择,他们不必再一昧的赴入冥界,更能通过轮回之地转世投胎于人间。 而之后,彼岸又在通往冥界的通途中划下一道忘川河,又在通往轮回之地的通途中架起一座奈何桥。 如此一来,通往冥界的通途充满坎坷,奔赴轮回的通途畅通无阻。 经过数千年的经营,彼岸不仅保全了阴阳两间的平衡,更遏制了冥界的壮大,不可谓两全其美之策。 如今阴间、冥界、轮回之地的格局,三方势力说白了也是彼岸的一手布局。 冥界之中,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其中的丛林法则之残酷,比阴间更甚百倍。 赴往冥界的众生自以为冥界是为乐土,可在上位者的眼中,却是比地狱更加残酷的恶土。 地藏王菩萨见证过冥界众生之苦,亦感同身受。 在彼岸的三度邀请下,他才得以答应赴入阴间,遂发愿普渡修罗众生,于是便在阴间之中冥界之外,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轮回之地。 自此之后,阳间众生死后步入阴间,可不受冥界疾恶之苦,进入轮回之地,转世获新生。而阳间所说的投胎做人,也从这一刻真正开始。 善业为招乐果之因缘,恶业为招苦果之因缘。一切有情尽由业缘而生。 步入轮回者,转世后去往何处由自己,由自己的业缘决定。所谓的业缘,便是人在阳间时的善恶因果。 修得乐果者,可转世好人家,世代平安,福及三生;修得恶果者,则转世困苦地,一生波折,英年夭折。这一切,皆因业缘使然。 修得乐果者,修得苦果者,如今一个个步入轮回周而复始。 可是,人心非圣贤,皆有所欲有所求,有所善亦有所恶。 人心善恶难辨,故而地狱人满依旧,地藏王菩萨虽有于阴间普度众生之宏愿,但依旧无法渡化众生心中恶念。 地狱之中人来人往,可恶念之徒不甚其多,以至于时至今日,地藏王菩萨虽已在菩萨之境修行数千载,却依旧未能成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第七百四十五章 还魂崖,地藏王 关于地藏王菩萨的过往,彼岸已与我娓娓道来。 轮回之地与阴间,虽出自同一方世界,但又独立于一方世界。 这是彼岸给予地藏王最大的权力,也是彼岸安插在阴间与冥界之间的一根楔子,把控着两方世界的平衡。 上位者谋,果然不同凡人之料想。 在彼岸的这番讲述间,我们不知觉已来到了奈何桥的尽头。 奈何桥的尽头,有着一道金色的漩涡,而这儿就是阴间通往轮回之地的入口。 步入漩涡,一片广袤而又祥和的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此间并不像阴间一般阴气纵横尸水横流,相反却是有高山流水,绿荫葱葱。 群山与平原连绵,江河与湖泽相错,一棵棵巍峨挺拔的菩提树随处可见,在阵阵佛光的萦绕下,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犹如世外桃源,给人一种心神空灵分外平静的感觉。 而此地,正是轮回之地,是为转世重生的亡魂们的归地,同时也是他们在阴间的最后一站。 一条由众多菩提树左右拱卫的康庄大道,从金色漩涡处一直延伸到轮回之地的远方,众多鬼灵也沐浴着佛光,沿着大道前往了轮回的尽头。 轮回之地的尽头有一座还魂崖,鬼灵跃入还魂崖后,便可投胎人间。 还魂崖的旁边,一座巍峨的佛塔赫然耸立。 这座佛塔名为轮回塔,是地藏王菩萨所在之禅寺。 不一会,我和彼岸便来到了还魂崖前。 还魂崖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悬崖下方云雾缭绕,而透过层层云烟,可以看到整个人间。 而在还魂崖的周围,驻守着诸多高僧,此时他们正端坐蒲团上,手持念珠敲击木鱼,阵阵梵音不断从口中响彻而起,超度着每一个赴入轮回的凡人终生。 “俞弘济,前生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生活简朴秉性纯良,于人间修得善果,经十殿转轮王及轮回塔共议,由其投胎商贾之家,来生再为富贵人。” “秦永安,前生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穷不思变生性庸碌,于人间无功德亦无业报,经十殿转轮王及轮回塔共议,由其投胎穷苦中,来世一生赤贫。” “张天赋,杀人放火穷凶极恶,见利忘义不敬长辈,罪孽深重,恶贯满盈于世不容,经十殿转轮王及轮回塔共议,剥夺其重新做人之资格,来生投胎猪圈,贬为猪彘受三牲之苦!” “徐进军……” 在执掌轮回的高僧的宣读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亡魂跃下了还魂崖,投胎转世返回了人间。 轮回转世后,投胎的人家是好是恶,是人是畜,皆由前世的功德决定。 依照功德的多少,轮回转世又共分为十等。 一等人来生佛家道门;二等人来生官封侯门;三等人来生朝郎驸马;四等人来生文武大臣;五等人来生荣华富贵;六等人来生大街叫贫;七等人来生投驴变马;八等人来生走兽飞禽;九等人来生下世猪狗;十等人来生鱼鳖虾群。 来生宿命,皆因前世造化尔! 看到我和彼岸前来,负责执掌轮回的众僧纷纷双手合十躬身以示恭敬。 彼岸朝着他们点点头,随后掠过了众僧,径直来到了还魂崖前。 还魂崖的边畔,有一圣僧正坐于经案前。 圣僧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阵阵佛文不断从他身上萦绕而出。 不用,这位僧人正是轮回之地的主人地藏王菩萨了。 而在经案旁,还匍匐着一头瑞兽,这头瑞兽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头上生着一个硕大的独角。 这头瑞兽名为谛听,可通过听来辨别世间万物,尤其是善于听人的心,在谛听面前,众生的谎言皆为虚无。 看到我们抵达近前,地藏王菩萨这才从经案前坐起了身,“恭迎阴间之母与魔神莅临轮回,老衲数日前返回极乐净土赴往法华大会,故而未能参加二位的婚礼,回到阴间后,又因轮回之地事务繁忙,未能前往酆都城拜会,怠慢之处,还望阴间之母体谅。” 地藏王如是说着,却是先一步回应了彼岸所有的问责。 “地藏王,你这尊菩萨的架子,最近可是越来越大了,公然拒绝了本尊的请帖不说,如今居然还学会了诡辩?” 彼岸没好脸色的朝他这么回应了一句,可态度却并没有对待其他神明一般趾高气昂,俨然将他摆在了一个和自己对等的位置。 对此,地藏王面容和煦道,“阿弥陀佛,老衲留于阴间日久,难免沾染一些来自阴间的习性。” “得了,这些嘴皮子话咱们别瞎扯,回归正题吧。” 彼岸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当即话锋一转,“你这次不是奉佛祖之邀重返极乐净土了吗?告诉我,极乐净土之中,最近怎么样了,念冰现在又如何了?” 地藏王摇了摇头,“阿弥陀佛,时隔数千年,如今的极乐已非往日净土,法华大会上的众僧,不知为何也充斥了各种本不该有的嗔痴贪。贫僧虽只是惊鸿一瞥,却隐隐感觉净土之中有山雨欲来之势。” “至于孔雀明王,老衲暂未与她相会,对她的近况也不得而知。” 听了这话,彼岸秀眉微蹙,而我也是颇为诧异。 毕竟之前在人间时,无常祖师就曾托彼岸转告地藏王,之言极乐净土与以往大为不同,想要地藏王归来主持大局。 而今看来,地藏王之所以重返极乐参加法华大会,多少也是出于无常祖师的恳求。 而以地藏王的意思,似乎如今的极乐净土,也并不怎么太平。 “如此说来,地藏王你是打算离开阴间,做好重归极乐的准备了?” 对于其中细节,彼岸并不曾有追问,却是朝地藏王这么说道,声音里多少带着一丝不舍。 对此,地藏王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极乐净土之中,如今波诡云谲暗流涌动,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暗中操控着这片佛门世界,老衲理当归去,调查真相。” “只不过,老衲何时归去,不在于自身之决定,而在于魔神之意志。” “我?” 我不禁一愣,这地藏王要返回极乐那就返回便是,怎么又突然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阿弥陀佛,魔神你可知道,老衲是为何赴入阴间,开创这一轮回之地,执掌众生轮回的吗?” 地藏王没有明言,却忽然朝我这么问道。 我回应道,“当然是彼岸三顾茅庐之邀。” “彼岸三顾茅庐不假,但当时老衲已在菩提树下参禅千年,只需一步便可迈过菩萨的门槛,顿悟成圣佛。老衲放弃成佛的千年机缘,甘愿以菩萨之境堕入阴间,并非出于阴间之母的情面,而是你魔神的面子。” 地藏王如是回应,让我微微皱眉。 当初在抱犊山时,地藏王就托付无我法师为我送来一袭袈裟与通关文牒,让我假装地藏王弟子的身份,从容赴入酆都城中,并且给了我一个法号:无我。 而从他现在的这番话听来,毫无疑问,地藏王与我前世显然是打过交道的。 为此,我点了点头,等着地藏王接下来的回应。 地藏王继续说道,“当初老衲为寻得成佛契机,于菩提树下苦禅千载,不觉为心魔所困。当初你正好莅临极乐,你说你法号无缘,你问老衲,心魔已生,何以成佛?老衲不知如何回应,你告诉我,我的心魔在于众生,只因老衲悲悯众生疾苦,不忍人间疾恶,却又无法以佛法超度之,故而心生业障。” “后来,老衲问你成佛契机在何处,你说在于阴间,在于阴阳轮回之中。为此,在得到你的这一指点后,当阴间之母三度前来相邀时,老衲方才应诺,步入了这阴间之中,看尽众生百态,看穿了轮回过往。” “如今两千载已去,老衲依旧未能成佛,而你忘去生前身后事,却依旧为魔。” “所以,老衲冒昧相邀,还请魔神与我一道赴入极乐,既了老衲成佛之夙愿,亦为自己的前世寻一个正确的答案。” 听了地藏王这话,我的心里万分骇然。 感情他之所以前来阴间开辟轮回,是冲着我的面子来的? 以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莫不成关于我前世的所有秘密,皆藏身于极乐净土之中? “地藏王,以你这话中的意思,是不是我步入极乐净土之后,你就可以立地成佛,而我也可以觉醒前世的力量与记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地藏王如是问道。 对此,地藏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极乐净土,方才是魔神您今生的应许之地,老衲愿与你同行,做你的净土引渡人。” 地藏王的这番话,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重磅炸弹。 要知道,这些日子来,我已经遇到了太多太多与我前世有交集的人,偏偏他们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们,他们对我前世的概述云云总总,却是让我已完全分不清自己的过去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心中好不困顿。 若是能觉醒前世,那么先前所有的疑惑自然迎刃而解,而我的力量也将与日俱增,再也不必在世间之中仰人鼻息。 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利好之事。 只是…… 一番小小的激动后,我下意识朝着彼岸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神冷得可怕。 “地藏王,我给你脸了是吗?我和我夫君好不容易于阴间厮守,你居然撺掇着他再度离我而去,还是前去念冰所在的极乐净土!?” 第七百四十六章 赴入冥界 “地藏王,我给你脸了是吗?我和我夫君好不容易于阴间厮守,你居然撺掇着他再度离我而去,还是前去念冰所在的极乐净土!?” 这一刻,彼岸勃然大怒。 毕竟她只是想着给地藏王放行,让他重返极乐主持大局,却没想到地藏王还想带我一道离开。 “阿弥陀佛,魔神于阴间只是一过客,极乐净土才是他应许之地。” 地藏王说道,“忘川错付万鬼灭……阴间之母,你应该明白的,魔神的心思并不在你身上,即便他今日娶了你,但他真心在乎的,不是你有趣的灵魂,而是你最初的本身。为了你的本身,他终将会离你而去,赴入极乐。” 地藏王这话,让我的心里也浮现一丝阴霾。 彼岸与念冰本为同一人,一者为魂,一者为肉身。 地藏王所说的有趣的灵魂,指的是眼前的彼岸,而所谓本身,自然是在说念冰。 因为太多的矛盾太多的冲突,我和念冰之间已产生了深深的隔阂,可在我的本心里,她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第一个真爱的女人。 而我如今之所以心甘情愿在阴间迎娶彼岸,虽千万人亦往矣,更多的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出于前世的嘱托,出于对她的感动。 即便到了现在,我依旧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否叫做爱,或许更多的只是责任使然。 彼岸的呼吸开始逐渐变得沉重,阵阵冥火也开始从她身上燃烧而起。 可没等她开口,匍匐经案下的谛听却口吐人言,“我作证,魔神依旧心系孔雀明王,对凤凰之祖责任大于感情,对极乐净土亦趋之若鹜,所谓阴间,于他已是囚牢。” “孽畜,本尊在上哪,你竟敢妄听妄言,本尊这就将您拿去炖了犒赏鬼神!” 这一刻,彼岸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一道冥火当即从手中呼啸而出,径直朝着谛听侵袭而来! 谁也没料到,原本还和气有加的彼岸,竟是会突然出手! 谛听的眼里立即流露万千惊恐,当即缩回了经案之下。 呜呖呖!! 几乎在同时,阵阵鬼啸之音忽然响彻而起。 就在彼岸的这道火流即将侵袭而来时,一道鬼影不期而至,出现在了二者之间。 魔影抬起了手,一道由冥火所化的卍字佛印轰然落下,径直迎向了彼岸的火流。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从还魂崖响彻而起! 两道攻击相触于长空,顿时引得梵音声变菩提倒伏,大量的阴气伴随着佛力席卷当场! 两股强大的灭世力量相互攻击相互蚕食,最终竟是一道归为云烟。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愕然。 要知道,彼岸可是阴间之母,哪怕同为至高神的阴长生在她面前,也与待在的羔羊无异。 可现在,这道鬼影竟是从容挡下了她的愤怒一击! “阴间之母,谛听不过是真言逆耳,身为上位者对他出手,未免太过心胸狭隘。” 这时,来自地藏王平和的声音响起。 对彼岸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端坐经案前的地藏王。 我下意识朝着地藏王看去,却见他的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冥火汹涌。 而他的脸一边庄严和煦,有若圣僧,一边白骨嶙峋,有若恶灵。 佛光、冥火,竟是同时萦绕在他的身躯,两种先天对立的力量竟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体,不曾有丝毫的排斥。 地藏王,俨然和我和念冰一样,都是佛魔共体! 地藏王本为菩萨,只需一步之间便可踏入圣佛之境。 而在三界之中,菩萨与至高神本就处于同一级别,而彼岸与地藏王的实力,俨然也都是伯仲之间。 彼岸的脸色冷沉,可她终究不曾再出手。 毕竟她之前就有说过,她不会强留我在阴间,待到我在阴间的宿命一了,她自会放任我归入人间。 但是,她虽然可以这样说,却不代表允许其他人也这样说,哪怕地藏王也不例外。 “地藏王,我的丈夫该去哪里,由我一人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外来客擅作定夺。而现在,他还有自己的宿命未了,在这之前,恕不奉陪!” 彼岸朝地藏王这么说着,而后者则是点了点头,“佛门不掠他人美,阴间之母既有宿命交予他,那便赴宿命而去,老衲可以等候。” “告辞!” 说着,彼岸却是拽着我就朝着轮回之地外走去。 “阴间之母,你逃避又有何用,魔神必将赴入极乐中,这是他的宿命,你无可扭转。” 地藏王和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前来轮回之地的拜会,也因此不欢而散。 对此,彼岸不曾有丝毫理会,不消片刻工夫,我们便已从轮回之地走出,重新出现在了奈何桥的尽头。 奈何桥的尽头,除了那道通往轮回的金色漩涡外,更多的则是一片虚无混沌之地。 涉水迈过忘川河抵达彼岸的阴间众生,他们踉踉跄跄地朝着前方走出了几步,最终没入了那片混沌之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而在混沌地带的背后,在是冥界。 一个和阴间大体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 站在奈何桥的尽头,面向着那片混沌之地,彼岸的脚步终于停下。 可她的脸色却是显得格外慌张,我从没见过她如此慌张。 似乎地藏王的那些话,戳中了她心中的某一痛处。 “林笙,你认真的告诉我,你爱我吗?” 过了好一会,彼岸忽然回过了头,朝我这么问道。 她眼中的那抹威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奈和颓唐。 我不知彼岸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可我也不愿欺骗于她。 思索了一小会,我朝她说道,“我不确定今生是否爱你,我对你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但在我动用三生禅时,我曾和前世进行过一次短暂的时空对话,前世告诉我,你是我前世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一生亏欠得最多的女人。” “最爱的,亏欠得最多的……” 听了我这话,彼岸一阵小声呢喃,“呵,原来你的心里一直都有我……你不肯见我不肯来阴间娶我,原来真的有自己的苦衷……但至少现在是圆满的,你虽然忘去了过往前生,但你终于还是履行了千年前的诺言。” 彼岸微微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少让我知道,我之后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什么意思?” 听了彼岸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虽说我已习惯彼岸的喜怒无常,但她现在的这番情绪变化,却是让我感到颇为的不安。 “没什么意思,至高神的意志,尤岂是你所能揣摩的?我说的对吧,我的丈夫?” 彼岸朝我笑着说道,随后拉着我的手,就朝着前方的那片混沌之中走去,“走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之前,我得带你前往一趟冥界,让你顺应你在冥界的宿命。” “阴间各路神明各司其职,已没有了你的位置,而今天,我就要在冥界之中,让你成为一尊上位神,让你为众生敬仰!” 让我在冥界成为上位神…… 彼岸轻描淡写的这句话,让我心中掀起万千波澜。 可没等我再开口,她已挽着我的手,走向了前方的那一片混沌之中。 在步入那片混沌之中后,我发现周围的空间开始迅速燃烧起来。忘川河,奈何桥,还有那些活动在其中的鬼灵,此时仿佛就像一张纸质的画卷一般,纷纷燃烧殆尽,化为了灰霾,整片天空都被火焰所充斥。 周围的景象正在飞速的变化着,晴朗的天空迅速变得昏暗,万物凋零都化为了腐朽的色泽,阵阵鬼魂的哀怨声传荡不绝于耳。 我知道的,此时此刻,我正在步入冥界,而我眼下所看到的,便是两个世界更替所演化而出的虚像! 紧接着,周围的空间开始在我的面前急速扭曲,化作一片斑驳,唯有那熊熊烈焰不断的萦绕在我和彼岸的周围,我感觉周围的天地此时正在快速的旋转,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充斥了我的全身。 嗡!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眩晕的感觉终于消散一空,而我的视觉也随之恢复。 我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在一片滩涂前,而在我的前方,一条浩瀚江河赫然浮现,奔腾的水浪此起彼伏,在河面上发出阵阵如雷的轰鸣。 “林笙,欢迎来到冥界!”彼岸站在我的旁边,朝我如此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前方的这条浩瀚江河。 一眼看去,只见面前的这条浩瀚江河足足宽达百里,上游与下游连绵一望无际。 水面之上黑雾缭绕,时不时的有一具具鬼灵从水下翻涌出来,可他们刚刚冒出水面,便立即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号声,随后立即受到一股来自水中的力量拉扯,再度沉沦水底。 我站在岸边,看着这条清澈而又广袤的江河,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朝着这条江河凝视了许久,不知为何,却是越看越发觉得熟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随即油然而生。 第七百四十七章 冥河世界 “彼岸,这条江河……好像挺眼熟的。” 我朝着眼前的江河凝视了许久,不禁朝彼岸这么说道。 “能不眼熟吗?这可是当年你前世留在冥界之中的一方世界。” 彼岸说道,“林笙,这条弱水长河,名为冥河。冥界是由冥王一手创建的,可冥王创世之初,冥界只有十八座鬼城,直到你降临冥界之后,冥界从此有了冥河。也就是说,眼前的这条浩瀚江河,其实是由你前世一手创建。” 冥河?冥河之主…… 听了彼岸这话,我的心里一哆嗦,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之前在桃止山对付神荼郁垒两尊鬼帝时,我曾动用三生禅引动前世的力量,作为回馈,前世赐给了我一瓢弱水。 而那一瓢弱水,便是冥河一方世界。 正因为有着这一方冥河作为后盾,才使得我敢以半神之躯同时对抗两尊上位神,甚至直接将他们当场重创。 在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疑惑这道被前世暂借我的一方冥河究竟源于何处,眼下看来已找到了正主。 当初前世借给我的一方世界,正是眼下冥河。 这也就意味着,当初我透过三生禅,所看到的那场关于前世与诸神的战争,是发生在这冥界之中。 “这一方冥河,当真是我前世所创造的吗?” 看着眼前江河弱水滔滔,我按捺住内心的波动,朝彼岸问道。 彼岸点了点头,“不错,一千多年前,你前世曾短暂的现身冥界之中,可你来到此间的目的,至今依旧是一个迷。当初你来到冥界后,先是以一己之力镇压冥界诸神,之后又引无尽弱水倒灌冥界,冥界因此多出了一条冥河,多了一座冥山。” “当时我听说你出现在了冥界,高兴的前来其中寻你,可你在做完这些后,却又莫名匆匆离去,自此不见踪迹。” “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你的这异举逐渐为冥界的神明所遗忘,而这条冥河,最后也成了其他冥界神明的囊中之物……” 彼岸和我这么说着,让我的心里万分诧异。 凭空在冥界之中创造一条冥河,随后又匆匆而去,我的前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心里疑惑着,同时也不忘彼岸带我来冥界的初衷。 “对了,你说要让我在冥界之中晋升为上位神,是否就是想要以这条冥河作为依撑?”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当即朝彼岸问道。 对此,彼岸点了点头,“上位神之所以为上位神,除了本身的修行外,更需要有一座广袤而且强大的世界作为依仗,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为众生认同的上位者。” “林笙,如今你虽然已拥有三座世界,但这三座世界实在太小太小,远不足以让你更上一层楼。而你前世留下的这一方冥河,却能满足你的这一诉求。” “可你不是说,如今冥河已经为其他神明所有了吗?”我不禁疑惑。 “没错,但占据冥河的上位神一旦死去,那么一方冥河自然就可以物归原主,你也可以继续依托着冥河,成就上位者之资。” “以你的意思,是打算帮我杀了这冥河的上位神,让我取而代之?” “我虽为阴间之母,但冥界不是我的地盘,终究还是得讲讲规矩。” 彼岸摇了摇头,“我会让你获得挑战冥界神明的资格,届时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挑战冥河的主神,只要你打败了他,冥河自然是你掌中之物。”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发虚。 若是换做两天前,彼岸让我挑战一尊上位神或许不是什么难事。 但经过与酆都大帝的一番血战后,我的恶鬼世界已经尽数摧毁,来自忘川河的力量也所剩无几,苍生杵上的鬼面也绽裂开道道深长裂痕。 此时的我,虽名为准神,但一方世界早已名存实亡。 再加上本就身受重伤损耗颇重,现在的我即便想再度动用三生禅都颇为吃力。 以我现在的这个状态,若是光明正大的挑战一尊上位神,几乎和寻死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彼岸终究是阴间之母,她既然主动说要助我成就上位神,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落败他人之手,相信她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 出于对彼岸的信任,我点了点头,随后没有再多言。 “好了林笙,赶紧收回冥火回归到凡人的模样吧,咱们该启程渡河了。” 这时候,彼岸看了一眼前方波涛汹涌的冥河,忽然朝我这么说道。 我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可还是听从了她的意见,当即收回了身上的火焰,化身成了自己人形的形态。 我们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冥河水畔,却见水底下泛着阵阵金属光泽,有大量古铜色的冥币正躺在水底之中。 和阴间的三千弱水相同,如今的冥河也成了阻隔亡魂涉足冥界的第一道屏障。 想要进入冥界,就必须横渡冥河,想要横渡冥河,就必须依靠灵魂摆渡人。 而这些落入水中的冥币,便是渡河的鬼灵们所上缴的渡船钱。 但与三千弱水不同的是,冥河的码头并不是修建在岸边,而是在距离岸堤百米开外的水浪之中,有若孤岛。 一艘艘黑色的独木船此时就停靠在水中码头前,任凭岸上的鬼灵如何呼唤如何开价,都无一船愿抵彼岸。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冥界之中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比阴间更甚百倍。 冥界不欢迎弱者,阴间的忘川河,是为冥界筛选弱者的第一道门槛,而眼下的冥河则是第二道。 彼岸告诉我,从阴间到来的亡魂,要想证明自己有资格入驻冥界之中,就必须先以涉水冥河的方式证明自己。 唯有徒步迈入冥河,最终成功抵达前方码头者,才有资格坐上渡船,前往冥界。 否则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泊舟抵岸,最终为冥河所吞噬,成为冥界的弃子。 明白了冥界的规则后,许多的鬼灵开始尝试着涉水冥河,妄图登上百米外的码头。 可他们的脚刚刚碰到水面,立即引得大量的水浪翻涌。 一只只由弱水所化的鬼爪从水面探出,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拽入了水底。 紧接着,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当即在水中响彻而起。 冥河之中的弱水,其中的生死之力比三千弱水强上了太多太多。 落入弱水的刹那,他们的身躯就像被投入了硫酸中一般,浑身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从滩涂岸边到码头的这段路途中,河水不过没腰深,可这些被卷入水中的鬼灵一次次想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在浪潮的侵袭间被卷入水底。 他们的身躯在腐朽之后又迎来了重生,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弱水的桎梏,最终在暗流的冲击下被卷入了深水区,堕落不得自拔。 在我凝视的这一小会工夫里,已有数百个鬼灵踏入了冥河之中,而真正得以跨过弱水成功登上水中码头的,也仅仅只有一人。 “不好,被骗了!当初阴间的差人不是说冥界是乐土吗?这……这哪是乐土,这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的修罗场!” “是啊,之前在迷魂殿的日子多么逍遥自在,怎么我就脑子一抽想来冥界历练呢?” “我得回去,我不想再来冥界了,我要喝孟婆汤,我想赴入轮回!” “……” 看着一个个同行者被卷入冥河之中,沦为弱水的囚徒,岸边无数的鬼灵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可阴间与冥界之间的混沌之地,是一道单向的旅程,露怯的他们想要折返,可重归阴间的路已经被堵死,让他们退无可退。 哗啦啦!! 就在这时,冥河忽然迎来了潮汛,河中的水位也突然暴增数米,却是直接漫过了岸边的滩涂,淹没了那些留在岸上迟迟不肯涉水的鬼灵众生。 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顿时响起,只见一个又一个的鬼灵被卷入了冥河之中,随着潮水的退去被卷入了深水区。 他们在河流中痛苦哀嚎挣扎着,却终究无法摆脱河水的束缚,成为了冥河永世的囚徒。 “凡人永远是愚昧的,总觉得待在迷魂殿太过安逸,抹去前生记忆转世轮回又不甘心,非要自以为是前来冥界闯一番天地,殊不知自身的实力根本撑不起内心的欲望。” 看着成片成片的鬼灵被浪潮卷入水底深处,身为至高神的彼岸漠视着嘲讽道。 而我对这些鬼灵也没有丝毫怜悯,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而今冥界的通途被阻隔,沦为了冥河的囚徒,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说话间,我和彼岸踏着水波往前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码头之上。 “拜见阴间之母,恭迎大人莅临冥界!” 看到我们前来,许多在码头前无所事事的摆渡人当即躬身说道,声音虔诚且恭敬。 对此,彼岸点了点头,“本尊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们该忙的忙,该闲的闲去。” 众摆渡人当即应诺,随后却也不敢在彼岸的眼皮子底下久留,纷纷撑起了手中竹篙,乘着独木船消失在了迷雾笼罩的冥河之中。 “彼岸,你怎么不让他们送我们一程?” 见彼岸将所有摆渡人都打发走,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对此,彼岸摇了摇头,“这些摆渡船是供凡人坐的,而我为至高神,你乃准神,这些摆渡船不配我们移驾。” 我一阵愕然,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到了至高神这种境界,往往都将尊卑之分看得尤为慎重。 “那么,你打算让谁来迎接我们?”我问道。 “当然是冥河之主。” “呃……” 第七百四十八章 冥河之主 冥河之主,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当初和神荼郁垒一战,当看到我化身弱水形态时,他们二帝就曾提起过这个名字。 不用说,这所谓的冥河之主,正是统治着这一方冥河世界的上位神,也是我将要发动神明挑战的对象。 说白了,彼岸今天带我前来冥界,就是为了砸冥河之主场子的,可现在彼岸竟然还要他来迎接我们,这着实有些欺人太甚。 可彼岸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我哭笑不得。 “这条冥河虽然是你前世一手创造,但你终究望去了生前身后事,让冥河之主带你参观参观,也方便日后顺利接管这一方世界。” 彼岸此话简直霸道无理,我来你家抢地盘,你还得待我如上宾,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流氓的事了。 “对了,待到冥河之主到来后,你千万别和他说起我刚才说过的话,毕竟他现在还是上位神,多少还是要留点脸面。” 彼岸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顿了下又如是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言,看向了迷雾笼罩的冥河深处。 冥河之中水波泛泛,我看到有一道道水浪开始不断地朝着两侧被拨开,与此同时,一股磅礴而且浩瀚的神力也伴随着阴气朝着我们这边汹涌而来。 察觉到这一变化,我随即不再多言,而彼岸原本温和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庄重威严。 哗啦啦! 阵阵水浪翻涌声响起,只见层层的迷雾缓缓拨开,一艘巨船逐渐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只见这艘巨船足足有千丈长三百丈宽,通体由白骨打造,一枚硕大的龙头骨矗立船头,一座座由白骨拼接而成的楼阁宫殿矗立其中,有若一座水上移动城堡。 骨船之上鬼影攒动,一排排由龙骨所制的船桨拨动水面,让骨船朝着码头的方向缓缓驶来。 而在骨船之上,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躯足足有十丈高,他的通体皆由弱水所化,浑身神力激荡,一道道流水在他的身上激荡不休,化作了一道水帘长袍,又在他的手中化出了一柄与自身等高的权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冥河之主,而他的这一形态,与我当初暂借冥河之时一模一样。 “小神,拜见阴间之母!今日阴间之母莅临人间,冥界蓬荜生辉。” 不一会,骨船停靠在了码头,冥河之主也弯下了伟岸的身躯,朝彼岸恭敬说道。 “阴间冥界本为一家,冥河之主如此礼遇有加,着实有些见外了。” 彼岸笑眯眯的朝他说道,虽然听起来和蔼可亲,但怎么看都像是笑里藏刀,让人浑身一哆嗦。 可冥河之主并不曾知晓我和彼岸先前的话谈,依旧郑重的询问道,“阴间之母,您已经有千余年未曾莅临冥界了,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位朋友最近刚从人间来,他想在冥界某一神职,所以就让我陪他来这逛一逛。” 彼岸所说的这个‘朋友’,自然是指的我,而冥河之主也颇为诧异的朝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我这区区一尊准神,何以劳烦彼岸亲自大驾光临。 “能得阴间之母器重者,相比也是人间龙凤,只是不知这位后起之秀姓甚名谁?” “哦,就叫他林笙吧,这是他人间的名字。” “林笙?” 听了这话,冥河之主身上弱水忽然一阵激荡,“莫非……是那两千年前,将三界搅得不得安宁的魔神?” 无独有偶,冥河之主对我前世的身份也不陌生。 对此,彼岸笑了笑,“魔神是何等人物,当年的三界都为他而颤抖。而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一准神,只是与魔神重名罢了。” “哦,也对,也对,是小神太过敏感了。” 冥河之主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才放宽了心,“只是不知这位林笙小神,是想要在冥界谋取一个怎样的职位?我虽不是冥王亲信,但在这冥河一方世界中,多少也能做主。” 听了他这话,没等彼岸回应,我也随即客套性的说道,“承蒙冥河之主关怀,如果可以,晚辈想在冥河之中谋取一份差事,只是不知大人您是否答应?” “当然没问题,冥河之中如今尚有几个神职空缺,你若是想来,我自会给你留一处空缺。” 冲着彼岸的面子,冥河之主却是没有任何的见外,当即慷慨答应道。 一旁的彼岸朝我微微一笑,也看出了我腹黑的一面。 随后,她对冥河之主说道,“既然林笙有意留于冥河中,而冥河之主又有心将他收入冥河中。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也不必拉下脸面去相求于冥王。” “要不这样,冥河之主你且带林笙在冥河之中走动走动,也让他日后继任冥河做个准备不是?” “能为阴间之母效劳,是小神的荣幸!只是不知大人是否也一道同行?” 冥河之主并未能明白彼岸言外之意,依旧恭敬地问道。 彼岸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如你所说,我已有千年未曾踏足冥界。而今前来,自然得与冥王见上一面,免得生分了。” 说罢,彼岸看向了我,“林笙,你就随冥河之主在这好好参观参观,有什么不懂的就尽管问他,我且去去就来。” 我应了声,而彼岸身上腾起阵阵冥火,随即化作了一头凤凰从码头从天而起,最终消失在了冥界遥远的天际。 “林笙,还请与本尊登船。” 彼岸走了,冥河之主也随即收起了先前的客套,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朝我说道。 我对此不曾有丝毫介意,随即点了点头,登上了骨船。 “起锚,开拔!” 随着我上船,一名鬼舵手当即发出一声高呼。 一时间,长长的铁锚从水中拉出,一排排的船桨在众鬼灵拨动下划开水面,开始朝着冥河深处进发。 我与冥河之主站在船舷,低头俯视着下方的滔滔水浪。 水浪翻涌起伏间,一个接着一个的鬼灵从水底拱出,随后又陡然沉入水底,在弱水的生死之力下,他们的身躯时而腐朽,时而新生,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徘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即便如此,这些鬼灵在水中却始终保持着跪伏的姿态,水浪翻涌中,他们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虔诚的祷告。 “这些被困于冥河之中的鬼灵,皆是我的子民。” 冥河之主察觉到我目光所及,随即向我做出了介绍,“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来自阴间的众生若想赴入冥界十八城,就必须先过冥河这一关。而那些连冥河都横渡不了的,最终都将被冥河所吞噬,成为我的一方子民。” “可本尊是慈悲的,并不会让这些家伙在弱水之中受永世之苦。只要他们能在弱水之中,为本尊虔诚祷告一千年,本尊自可网开一面,让他们摆脱弱水的禁锢,安然赴入冥界深处,前去他们心之所向的乐土——或者说是修罗地狱。” 冥河之主所说,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众生信仰一尊神明,必将为其带来信仰之力,进而强化其身,而我先前恶鬼世界中的众多鬼灵就是如此。 “冥河世界之中的规则,可真是颇有乐趣。” 我敷衍的朝冥河之主回应着,随后又不忘朝着彼岸离开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彼岸说她要去找冥王,也不知究竟要谈些什么。 而现在,我已知道冥河之主就是我要挑战的一尊上位神。正因为如此,我对他的所言所语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一概的敷衍回应着。 冥河很宽也很长,几乎环绕了整个冥界,将冥界一方世界化作了一片孤岛。 而事实上,冥河也是冥界之中覆盖面积最大的一片世界。 冥河之主告诉我,冥河这座世界形成后,当时有数不清的神明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甚至因此一度爆发出神明之战。 后来,是冥河之主力压群雄,以无上神力挫败了所有挑战者,最终封神于冥河之中,成为了冥界一上位神。 听完冥河之主的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冷笑,“冥河之主,依您的意思,只要能打败了你,就能成为冥河一方世界,并且晋升上位神对吗?” 对此,冥河之主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冥河不像冥界十八城,早在几千年前其秩序就已经落定,各方神明任免也皆在明王的管辖下。冥河是一方由外人所化的世界,本质上与冥界无关,所以冥王对冥河的重视程度也远远不及麾下十八城。” “但凡有想入主冥河,成为新一代冥河之主的,只需得到冥王的认同,经冥王授权与我发动神明挑战即可,只要赢了我,后来者自然能取而代之。但我也会很乐意与挑战者开启一轮有死无生的神明挑战,毕竟冥界之中的乐趣并不多。” 冥河之主朝我娓娓道来,却是对我并不曾有丝毫的防备。 “那么,如果小神向大人您发起神明挑战,意图将你的一方冥河取而代之呢?” 耐心的听他讲解完后,我也终于没有了耐心,随即图穷匕见,朝冥河之主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 听了我这话,原本还一脸和善的冥河之主,顿时在弱水汹涌周变了脸色。 第七百四十九章 冥王! “那么,如果小神向大人您发起神明挑战,意图将你的一方冥河取而代之呢?” 听着冥河之主对冥河以及神明挑战的讲述,我终于没有了耐心,随即图穷匕见朝他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 原本还一脸和善的冥河之主,顿时在弱水汹涌中变了脸色。 对此,我不曾再有言语,只因此时骨船已抵达了冥河对岸。 冥河的对岸,便是冥界真正所在的疆土,是为十八鬼城所在的神域。 吼!…… 而在远方的天空中,此时乌云滚滚,阵阵震耳的龙吟不断从远方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看到有九头烈焰喷薄的冥龙从云雾中显出了身形,在这九头冥龙的后方,还拉着一辆通体金光萦绕的金銮神辇。 神辇之上,还端坐着一尊巍峨的神明。 只见这尊神明足足有二十丈高,留着一头苍白的长发,一张阴森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的瞳孔中散发出阵阵黑芒。 而他的右手之中,还握着一柄通体黑光弥漫的长长巨镰。 和彼岸一样的,一股来自至高神的王者威严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充斥于整个天地间,阵阵帝王之气也同样金光璀璨。 嘀呖呖!! 与此同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而起,我看到有一头凤凰穿透了云层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与那龙辇伴飞同行。 凤凰自然是彼岸,而这尊乘坐龙辇而来的神明不是别人,正是此间冥界之主——冥王! “冥河之主拜见冥王,拜见阴间之母!” 看到来人后,冥河之主当即收回了对我的疑云,当即匍匐在地,朝着来人恭声说道。 呜呖呖!!…… 随着冥王的到来,我体内的冥火也受到他的气息影响,却是不受控制的从体内汹涌而出,让我也随即化作了阴间准神形态。 察觉到我的异常,跪伏的冥河之主下意识转头朝我看来,眼神里瞬间充斥着无尽的惊骇。 “你……你的样子很熟悉,我在千年前曾见到过你,你……不,不不不!!” 这一刻,冥河之主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声音里充斥着惊恐与意外。 对于他的这一反应,我没有做丝毫理会,只因龙辇已经自长空而落,降临在距离骨船不远处的河畔。 见此,我也随即拱起了手,微微施以一礼,“魔神林笙,见过冥王大人。” 听了我这话,跪在一旁的冥河之主浑身顿时一哆嗦,“你……你果然是魔神,怪不得你说你名叫林笙,原来一直在欺瞒着我……你,你今日前来冥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冥河之主完全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声音里的惊恐也变得毫无掩饰。 可我没有理会他,冥王也同样没有理会他,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船上的我。 “魔神,自从千余年前你在冥界无期而至又不期而别后,我就在想着,你将以何种面貌再临此间。” 这时,冥王从龙辇走下,彼岸也归入人形,他朝我说道,“曾经的苍天与祖龙皆已陨落,我本以为三界之中唯有你才能万古不朽,可现在看来,你也难逃宿命的轮回,终究还是卸下了往日荣光,转世重生。” “曾经几乎将三界彻底毁灭的魔神,如今却转世成了一名凡人,借助着阴间之母的帮衬方才成为准神,不可谓造化弄人。魔神你让我很疑惑,在过去的千百年里,你究竟前往了何方,你的身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冥王于我前世显然并不陌生,从他的语气听来,我前世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令他仰望的存在。 而今,身为至高神的他,看着化为准神的我,心里却是不甚唏嘘。 对此,我不禁一声苦笑,“冥王大人,我早已忘去生前身后事,若能知晓前世疑云,又何故沦落到如今的这一境地?” 如今的我虽已成为准神,已达到了世间众生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但在这些至高神眼里,在这些前世故人的眼中,如今的我却是正值岁月长河中最微末的时期,犹如蝼蚁。 听了我这话,冥王微微点了点头,“嗯,也对,如若知晓过往前生,你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更不会迎合前世的宿命,在彼岸花开的这一天,前来阴间迎娶阴间之母。”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而他的这话显然也戳到了彼岸的痛处。 彼岸极为愠怒地瞪了冥王一眼,“冥王,我和我的丈夫在新婚第二天,便前来冥界拜访于你,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如果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阴间之母见谅,我只是有感而发。” 被彼岸这么一威胁,冥王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不自然,当即给自己打起了圆场。 彼岸脸上不悦依旧,可终究没有再多言,毕竟我们此行,本质是有求于冥王。 冥王说道,“魔神,千年前你无期降临冥界之中,引一方弱水倒灌冥界,创造此一方冥河。而你今日到来,却与你当年的箴言不谋而合。” “箴言?” 我一脸诧异,不觉深皱起眉头。 “林笙,千年前你莅临冥界,在冥界留下一山一河,你已一己之力打败了包括我在内的冥界诸神。可事后你却说不会占有冥界一方世界,更不会挑战我在冥界的地位。作为条件,你让我帮你妥善保管你在冥界的这两方世界,待到千年后你自将来取。如今千年之期已至,你又重临冥界,你眼下所做的一切,与你当初的箴言不谋而合。” 冥王如此说着,可话语中却也默认了我是这一方冥河的正主,默认了我与冥河之主的这场神明挑战。 “不,冥王!千年前,魔神以弱水侵袭冥界,更是挫败着冥王您的威严!他不是冥界的故人,他是冥界的敌人!冥界最应该做的,是趁着他虚弱之际将其斩草除根,而不是尊奉什么君子约,成全他往日的宿命!冥王,还请您三思!” 这一刻,冥河之主已经彻底明白了我的真实身份,当即深深拜服于地,朝着冥王如此恳求道。 听了这话,彼岸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可她没有明言,只是给了冥王一个颜色。 同为一方大世界掌权者的冥王,似乎对彼岸颇为忌惮,却是摇了摇头,“冥河之主,冥河流域几乎覆盖了冥界三分之一疆域,是为冥界之中最广袤的一方世界。对于这一方世界,你可知道千年来本尊为何一直不曾涉足,不曾让麾下亲信涉足其中,却任由你们这些后来者占有其中吗?” “只因冥河本非本尊统御之疆土,本尊乃奉魔神之约将其保管。既是保管,那么待正主归来时,就理应如数奉还。” 冥河之主当即一个战栗,他浑身涌动的弱水也随即发出阵阵咆哮,映射着自身的愤怒抑或恐惧。 “冥王大人,以您的意思,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小神?” 冥河之主的呼吸不禁变得沉重起来,朝冥王如是问道。 “就在刚才,阴间之母引荐魔神挑战你冥河之主神明之位,对于她的这一要求,本尊已予以同意,特行此间亲自作为见证人。” 在绕了好大一圈后,冥王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身为一尊至高神,底下的神明挑战通常只需要自己一个点头即可,但现在冥王却是亲自历练,可以说给足了我的面子,或者说是给足了彼岸的面子。 “冥河之主,经阴间之母引荐,本尊现在同意由魔神挑战你神明之位。他若胜,将代替你成为冥河之主,继承你冥河一方世界,你可答应?” 最后,冥王郑重的宣布道,询问着冥河之主的意见。 可在两尊至高神的面前,身为上位神的冥河之主,他的意见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他的选择最终也是别无选择。 “小神谨遵冥王令!” 最后,冥河之主如是言,终于直起了自己的腰身,从甲板上缓缓站起。 而他凝视着我,眼神里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和善与惊骇,却是流露出无穷的杀意。 “魔神,你前生虽威震三界,但你今世不过一准神,无论你拥有何等天资,想要跨越神明的阶层挑战于我,终究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冥河浩瀚无垠,你若要击败于我,必先毁冥河一方世界,如此一来,你即便赢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冥河之主如是说着,却是一脸自信满满。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也不禁一阵发虚。 毕竟冥河一方世界浩瀚无垠,能够给冥河之主带来无穷的后续力量。 可我酆都城一战后,恶鬼世界已经彻底摧毁,自身更是神力枯竭受创不轻。 偏偏彼岸这个缺心眼只顾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却完全没有想过帮我治疗伤势。 如此对比下,此时的我若是对上全盛时期的冥河之主,还真就没有任何胜算。 冥河之主一脸冷色的看着我,手中的权杖流水汹涌,脸上此时也充斥着无尽的厉色。 “魔神,请!” 这时候,冥河之主朝着前方的河道向我伸出了一只手,预示着这场神明挑战的开始。 “慢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冷喝忽然从岸边响起。 第七百五十章 神明挑战 “慢着!” 就在冥河之主欣然接受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冷喝忽然从岸边响起。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妻子彼岸。 我转过了头,却发现原本应在岸边的彼岸,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骨船之上,来到了我和冥河之主之间。 “冥河之主,本尊思来想去,觉得这场神明挑战,于你而言并不公平。” 这时候,彼岸走上了前来,却是对冥河之主如是说道。 冥河之主深深皱起了眉头,“还请阴间之母明言。” “你想想,魔神虽已转世重生,但他前世的底蕴尤在。你虽是上位神,但成神不过千年,若他动用前世一方力量对付你,对你而言显然是不公平。” 彼岸脸不红心不跳,却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以本尊的意思,你二人此次的神明挑战,均不许动用身后一方世界的力量,如此才公平公正。” “这……” 听了彼岸这话,冥河之主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疑虑,“既然阴间之母有心维护公平,小神遵循您的意志便是。” 对此,彼岸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却是走到了我近前。 她伸出了手,从发髻间拔下了一根玉簪,交到了我的手里。 “林笙,忘了告诉你了,这根玉簪是我当初和你的定情信物。如今你既已娶我为妻,那我理应将信物交还于你。” 听了这话,我顿时满脸黑线。 这根玉簪里,充斥着一股来自彼岸强大的灭世之力。 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明明是一件绝顶法器! 别说我是准神,即便我是半神是为一凡人,依靠着这根玉簪,都足以爆发出碾压上位神的力量! “阴间之母,你这样太过分了!” 这一刻,冥河之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憋屈,朝着彼岸发出了一声咆哮,“在刚才一路上,我早就探查过魔神的境况,他早就失去了自己的一方世界,他虽为准神,实则无根游萍,而他体内的力量也早已枯竭殆尽,他完全没有了与我一战的实力!而你赐他神器,本质上就是在搅乱着神明之战的公平!” 冥河之主一语,直接戳破了彼岸的谎言,却也让彼岸的脸色变得万分冷寒。 “冥河之主,请你不要忘了,魔神是本尊的丈夫,本尊想给他什么就给他什么,又岂容得你这一外人在这儿说三道四?” “可你乃阴间之母,你乃阴间至高掌权者,若是连区区神明之战都无法服众,又何以……噗!” 没等冥河之主将话说完,彼岸的脸色骤寒,一缕冥火当即呼啸而至,毫无征兆的袭向了他的胸膛。 一时间,冥河之主的胸膛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弱水从中喷薄而出,而他的身躯也随即倒飞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口中喷薄。 “冥河之主,你不过区区一上位神,本尊的意志,似乎还容不得你反驳。” 彼岸如是说着,帝王之气爆发到了极致,却是令骨船之上的众生皆瑟瑟发抖,让冥河之主也无以复加。 “阴间之母之命,既为神谕,小神又岂敢不从?既然如此,还请阴间之母开口,开启我与魔神的神明之战。” 这一刻,冥河之主却是大气都不敢喘,朝彼岸如是说道。 随后,冥河之主又抬头望了一眼冥王,可冥王俨然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对于眼前一切充耳未闻,也让冥河之主陷入万分无奈。 “这还差不多。” 直到这一刻,彼岸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至高神想要玩腹黑耍无奈,身为上位神的冥河之主显然别无办法,而在上位者的权威下又不得不选择屈服。 “哦对了,我的丈夫,待会你与冥河之主一战,若是有所不济,可千万记得与我说道一声,也好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偏偏这时,彼岸又不忘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听了这话,一直不曾做声的我心里一阵愕然。 这都哪跟哪啊,这到底是我与冥河之主的神明之战,还是彼岸和他的神明之战呐? 冥河之主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他索性一摊手,“阴间之母,我算是明白你话中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让你的丈夫,让魔神重掌冥河一方世界吗?行,我成全你,这场神明挑战我不打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泥人也有三分火,冥河之主面对彼岸的司马昭之心,索性撂起了挑子。 “冥河之主,你欲如何与我无关。但这场神明挑战,是由本尊引荐,由冥王应许,此战乃神圣之战。你若以如此态度,又将本尊与冥王之神威至于何处?” 彼岸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冷起来,他的双眸也在瞬间漆黑如夜,声音里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在她的这一威胁下,冥河之主浑身弱水激荡,最终选择了顺从。 “既然如此,我就且当上一回棋子,顺应魔神往日的命数吧!~” 冥河之主长叹了一口气,可彼岸也随即一消先前的威严,却是笑眯眯的说道,“冥河之主哪的话,我乃阴间之母,自当以身作则奉守神明挑战的公正,又岂会当着冥王的面,对你行不公之举?” 以身作则…… 彼岸睁着眼说瞎话可真是脸部红心不跳的,如果说彼岸真的是在秉承公正,那么这世间之中就没有什么公正可言了、。 以准神之躯挑战一尊上位神,其中难度何其之难,也正是因为有着一方世界作为后盾。 可现在,彼岸明知我的一方世界已经被毁,却执意要求冥河之主放弃自身冥河世界,以束缚其手脚,更是将随身的一件灭世神器交给了我,无疑将这场神明挑战,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拉偏架。 公正与否,天地可鉴! 可是,在这一系列的要求落定后,彼岸心满意足的返回了岸边,来到了冥王的身旁。 冥王虽然对彼岸的这一要求颇为不悦,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以示默许,随后宣布了这场神明挑战的开始。 呜呜!!…… 这时,船号的声音响彻而起。 在大战开启之初,骨船当即发出一阵预警,随后骨船开始破浪而行,远远地驶离了当前河畔,只留下我与冥河之主依旧停留冥河之中。 按照彼岸所说,冥河之主并不曾动用一方冥河的力量,可他对弱水的掌控依旧达到了至高的境界。 随着他手中的权杖重重落地,大量的弱水顿时从他周身纷飞而起,贴着江面直朝着我汹涌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贴着水面快速驰行,同时动用起了水行术,在神力的冲击间,将迎面而来的水浪生生拨开,整个人也迅速挺近。 大量的弱水也同样从我体内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水浪朝着前方不断冲击而来,迎向了前方的冥河之主! 轰!! 两股弱水浪潮重重激撞于冥河之中,顿时发出一阵震动天地的巨大轰鸣,大量的水花飞溅天空。 那些被卷入冥河浪潮之中的鬼灵,此时也一个个被掀飞到了高空,他们的身躯在神力的冲击中扭曲撕裂,随后又在阵阵凄厉的哀嚎中重新跌入水中。 受到水浪反冲力量的影响,我的整个人立即贴着水面倒飞出了数百米方才停下,我一拍水面重新站起。看向了远方。 远方的水面上,冥河之主正一脸厉色的看着我,在这第一次的交手中,他也倒飞出了数十米,而此时他所站着的水面四周,赫然出现了一道宽达数百米的漩涡。漩涡之中蕴含着强大的吞噬力量,但凡被卷入其中的水中鬼灵,都在顷刻间被绞成碎末。 而在这个时候,冥河之主手中权杖朝我遥指而来,那道漩涡立即受到了他的意志影响,当即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飞卷而来,在水面之上激起一片片白色水雾。 我的脸色一阵凝重,对于这道流水漩涡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我一咬牙,浑身燃烧起熊熊冥火,当即从天而起。 就在我飞临当空的同时,那道流水漩涡也在这一刻出现在了我原来所在的地方。原本不过数十米宽的漩涡,在这一刻却是突然见涨,顷刻间笼罩了方圆千米的范畴,但凡被卷入漩涡之中的一切事物。都在顷刻间化为碎屑,一股磅礴的毁灭力量从中激荡开来。 逃向高空的我,审视着下方那一道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的漩涡,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我的意志下,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接住了从天空中落下的我,让我稳住了身形。 我依托着水柱矗立于高空之中。而此时冥河之主也抬起了头看向我,他手中的那一柄权杖脱手而出,朝着我当空遁射而来 以权杖为中心,周围的空气纷纷急速扭曲变形起来。一阵阵破空声随即响彻天空,而在这权杖之上,同样蕴含着一股磅礴的毁灭力量。 这一刻,我的瞳孔一阵紧缩! 一道道的水柱在我的意志下不断冲天而起,妄图阻拦权杖的进击。 可是,每一道水柱形成,其水柱形成的地方就立即出现一道漩涡。直接将水柱尽数吞噬,以至于权杖一路进击而来畅通无阻。 权杖乃冥河之主手中神兵,其中力量我虽然之前不曾切身感触过,不过从那其中散发出来的毁灭力量看来,威力绝不容小觑。 我虽然百般不情愿,可面对这一致命威胁下,终究还是看向了彼岸送给我的那一根金簪。 随着我意志一动,金簪之上当即黑雾缭绕,一股磅礴的灭世气息顿时从中爆发而出! 第七百五十一章 接管冥河 随着金簪祭出,一股磅礴的灭世之中当即从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道赤色的流光,径直迎向了迎面袭来的流水权杖! 嘀呖呖!!…… 一声嘹亮的凤鸣顿时响彻而起,只见流光冲击而出的刹那,竟是化作了一道火凤的虚影,大量由冥火所化的羽翼犹如利箭一般飞射而出,重重地轰击在了那流水权杖之上。 轰! 一水一火两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在一处,整个天地也因此发出剧烈颤鸣。 咔擦!咔擦!咔擦!…… 我的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可这柄金簪终究是彼岸的贴身法器,其中更是蕴含着一股来自至高神的力量。 可以说,此时冥河之主真正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我,而是彼岸,可他不过是一尊上位神。 蓬!! 下一秒,在这道火凤虚影的冲击下,这柄流水权杖当即化作弱水轰然破碎! 火凤余威不减,在一阵嘹亮的凤鸣声中,当即扇动双翅,化作一道赤色残影径直袭于冥河之主本身! 噗!! 火凤穿透了冥河之主的胸膛,在他的流水之躯上洞开一道硕大的豁口。 冥火沾染弱水之上,并不曾如想象中一般迅速熄灭,相反犹如跗骨之俎熊熊燃烧起来,致使这道骇人的豁口始终无法愈合。 这一刻,冥河之主俨然遭受重创,一口由弱水所化的鲜血伴随着冥火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也随即响彻而起,只见那道道冥火开始侵入弱水深处,冥河之主的流水之躯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冥火不断从裂痕间喷薄而出。 而那道火凤虚影一击落定后,并不曾再对冥河之主发动攻击,那柄金簪也随即重归于彼岸手中。 至此,彼岸不曾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弱水之中被冥火噬体的冥河之主。 此时此刻,属于冥河一方世界的力量已经被彼岸彻底隔绝,却是让冥河之主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只能在冥火之中痛苦挣扎,一点点走向灭亡。 “阴间之母,小……小神败了,还请饶下小神一条性命!” 察觉到死亡的迫近,冥河之主痛苦的眼神中再度浮现出一丝恐惧,他哆嗦着跪在了水面,朝着彼岸发出如是恳求。 对此,彼岸摇了摇头,“冥河之主,你在说什么?对你发出神明挑战的不是我,而是魔神。你要认输也该找魔神才对,向我求饶又算是什么道理?” “彼岸,够了。” 看着冥河之主这番痛苦不堪的模样,我的心里一阵不忍。 以我现在的状况,若是和冥河之主公平对决,我必败无疑。 这场所谓的神明之战,本就充斥着太多的不公平,若再擅自取了冥河之主的性命,那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行,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的丈夫呢!” 彼岸笑着点了点头,随着她的手一挥,那些侵蚀于冥河之主周身的冥火当即收回了彼岸体内。 可冥河一方世界的力量,彼岸却并没有再交还到他手中。 “魔神,你……你赢了。” 冥河之主捂着自己破损的胸膛,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无奈和不甘。 对此,我的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但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毕竟冥河一方世界本就是我的,冥河之主不过是鸠占鹊巢,而我以神明挑战的方式将冥河收回,本就是对他最体面的方式。 “夺巧之举,还请冥河之主恕罪。” 我朝冥河之主拱手如是言。 “呵,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你本为冥河真正的主人,如今将其收回,本就命中使然。” 冥河之主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朝我说道,“如今,我已经输了,这一场神明挑战的戏码,我已帮你演完。” 彼岸乃阴间之母,她有着与冥王平起平坐的地位,而她想要的东西,又怎是一尊上位神所能轻易违逆? 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冥河之主便已知晓冥河注定要重归我手。 可彼岸有着至高神的体面,她不愿在冥界之中留下一个强取豪夺的污名,故而多此一举为我俩开启了这场神明挑战。 “魔神,我的丈夫,恭喜你获得了一方来自前世的世界,从今以后,你的神明之阶又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这时,彼岸踏着水波笑眯眯的朝着我走了过来,一直不做声的冥王也不禁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有心了。” 我的脸上也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朝彼岸如是说道。 而随后,彼岸回头朝冥王看了一眼,“冥王,神明之战成败已落定,按照冥界的规矩,你现在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了?” “阴间之母,冥界最大的不幸便是与阴间相邻,本尊最大的遗憾便是与你相识。” 眼看着自己治下的一尊至高神就要被剥夺神位,冥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公然表达了彼岸的不悦。 可彼岸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与邻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冥王你可莫要做一个小气的人,毕竟以后你冥界出了什么事,也还得靠我帮衬不是?” 可冥王已不再多理会她,转而看向了一脸颓唐的冥河之主,“冥河之主,千年前,你还是本尊麾下一专司判官。当时本尊就告诫过你,冥河一方世界注定无法归你所有,可你为了成就自身上位神之境,却无视了本尊的告诫。而今,冥河的正主已经归来,你是否愿意放弃这一方世界,重归本尊麾下?” “小神谨遵冥王调遣,愿重归冥府中,重归判官之位。” 带着万分的不甘和无奈,冥河之主如是说道。 随后,他缓缓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前方浩汤江河,不觉一声感叹,“千年上位神之境,到头来不过黄粱一梦,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回到了千年前的起点。” 说着,冥河之主朝我恭敬一施礼,“魔神,如今冥河已归你所有,愿你在三界有一个好的前程。” “多谢冥河之主谦让,也愿你将来能再创辉煌,重登上位神之位。” 我也随即客气说道,一方世界的交割,终究在一番还算和睦的气氛中完成了。 啊!!…… 就在这时,冥王挥动了手中的镰刀,大量的冥火当即从镰刀之中呼啸而出,径直袭向了冥河之主的身躯! 后者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冥火侵身,只见有大量的弱水忽然从冥河之主的体内汹涌而出,化作滚滚洪浪,倾泻于脚下冥河之中。 整个冥河也因此波涛汹涌,由水浪冲击所爆发出的轰鸣响彻两岸。 而伴随着弱水一道从冥河之主体内流逝的,还有着一股来自上位神的力量。这股强大的神力在冥火的冲击下,迅速的从他体内剥离而出,尽数回归了冥河之中。 过了好一会,冥河之主周身的弱水已经尽数退去,化作了一尊高约七丈的白骨骷髅。 只见他痛苦的跪在水面之上,浑身腾起浓浓的烟雾。 终于在某一刻,一道道冥火开始从他周身的骨骼间腾然生起,化作了他新的血肉,化作了一袭赤色的长袍,化作了一柄全新的权杖。 这一刻,冥河之主俨然已脱离了冥河的力量,从上位神的高位跌下,化作了一尊普通的冥界准神。 他颇为不适应地看了一眼燃烧着冥火的身躯,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回归到了冥王的身旁。 “魔神,现在冥河已成无主之地,你可以将其重新收回了。” 最后,冥王朝我如是言。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激动起来。 前世留下的一方世界,这是一片多么让人无法拒绝的浩瀚江河! 我点了点头,随后在彼岸的示意下来到了冥河中央,一只手按在了水面之上。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当即从冥河之中剥离,开始疯狂的朝着涌入我的身躯。 和当时吞噬忘川河一方世界一样的,来自冥河之中的至阴力量,此时顺着我的四肢百骸,以一种极为暴戾的方式涌入了我的灵魂之中,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啊!!…… 痛苦的惨叫声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如今的我虽已成准神,可这一方世界终究属于我前世,更有蕴育一尊上位神的磅礴神力。 来自其中的力量,竟是比忘川河还要强上百倍有余! 在那如洪荒猛兽的力量冲击下,我的三魂七魄顿时传荡起一阵无尽的痛苦! 咔擦!咔擦!咔擦!…… 和先前在忘川河一样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阵阵碎裂声不断从我的耳畔响起,一道道细长的裂痕当即在我灵魂通体绽裂开来,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身躯将会被这股力量彻底撑破。 可是,这股力量在让我倍感痛苦的同时,也在疾速地强大着我自身! 我的身体也因此时而冥火涌动,时而弱水汹涌,在冥河之主与准神形态之间不断错杂变化,一股浩瀚的上位者之气也随即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我的眼前也因此时而黑暗时而光明,我抬起了头,仿佛看到了有一道天光从灵魂深处绽耀开来,指引着我前行。 我的心里猛地一颤,是的,这道天光,正是从准神晋升至上位神之境的门槛。 只要迈过了这一门槛,我就能一举突破桎梏,晋升上位神。 可是……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口中再度响起! 第七百五十二章 起风了 啊!!…… 就在我想要顺着那道天光迈过门槛,一举突破桎梏晋升上位神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顿时从我灵魂深处侵袭而来! 在冥河世界的神力侵袭下,我的灵魂终于已支撑到了极限。 那一道道细微的裂痕此时开始不断蔓延扩大,原本被我吞噬的冥河力量,此时竟是顺着周身裂痕开始散逸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觉一紧缩。 成为上位神,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正如我先前所言,世人皆向往强大,但有些力量你配拥有,但有些力量暂时还没有资格掌控,若是太过贪心不甘罢手,结局必然是灭亡。 我从半神晋升成准神,不过才过了区区数日,而今自身的根基依旧太过薄弱,还远不能承接这股来自上位神的浩瀚力量。 出于对利弊的权衡,我终究还是选择了止步于门槛前,在距离晋升上位神只有一步之遥之际,生生遏制了内心的欲望和贪婪。 为此,在感知到自己的身躯已抵达承受极限后,我也不敢再多强求,随即祭出了苍生杵,将其重重地刺入了冥河之中。 呜呖呖!…… 恶鬼世界的门户大开,凄厉的鬼啸之音伴随着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冲击于脚下冥河。 以苍生杵为中心,一道直径达千米的巨大漩涡当即从河面之上应运而生。 在这股吞噬之力的引到下,来自冥河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涌入了苍生杵中,涌入了恶鬼世界中。 一时间,恶鬼世界水浪滔滔,冲刷着这片早已化为混沌虚无的残破世界。 随着这股新的力量到来,先前被酆都大帝彻底摧毁的恶鬼世界,此时再度走向了新生。 一座座坍塌的山峦重新矗立,一条条江河重新水浪奔腾,贯穿于整个世界的裂纹也顷刻间重新合拢,由弱水所化的江河湖海也涛声依旧。 而纷飞虚空之中的彼岸花,此刻也重新落于江河边畔,花开遍野,生机盎然。 不过须臾工夫,被毁灭的恶鬼世界得以新生,原本支离破碎的苍生杵鬼面,也得以恢复如初。 可是,冥河覆盖了冥界大片疆域,其中的世界之力还在如洪荒猛兽一般汹涌而来,卷入了恶鬼世界中。 恶鬼世界的疆土,再度朝着四周的混沌之地蔓延开来,不过眨眼间便已是千里之遥。 那些被卷入沉沦于冥河之中的无数鬼灵,此时也顺着吞噬之力被卷入了恶鬼世界中,被弱水浪潮冲击到了河岸。 这些鬼灵还没来得及流露重获自由的喜悦,便在阵阵阴风中被剥夺了生前意志,双目瞬间化为空洞。 随后,他们一个个机械化的跪倒在了地上,朝着我发出声声虔诚的祷告,沦为了我忠诚的子民。 冥河的力量不断充实着恶鬼世界,恶鬼世界中,原本光秃秃的大山,顿时生出了茂密的槐树,生出了粗壮的尸藤,一朵朵尸花伴随着彼岸花争相盛开。 而这些鬼灵在世界力量的滋润下,有的浑身阴火燃烧,化为了半神,甚至还有好几十个本为半神的鬼灵,忽然突破了自身桎梏,通体冥火汹涌,竟是在我的世界中晋升成了准神。 这一刻,恶鬼世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而在世界的周围,大量的弱水浪潮不断朝着岸边拍来,随后又从岸上退去,冲击于远方,恶鬼世界的疆域,也以海洋的形态,开始继续野蛮的朝着外围的混沌之地扩张着。 不知过了多久,来自整条冥河的世界力量尽数涌入了苍生杵中,成为了恶鬼世界的一部分。 恶鬼世界幅员辽阔,竟已连绵数千里,山河湖海一应俱全,即便是阴间五方鬼帝山都难有所及。 而我的境界,更是达到了准神巅峰,只需临门一脚,便可突破桎梏,晋升上位神。 此时的我,虽然不一定会是阴长生的对手,但如果再对上有着最强上位神之称的南方鬼帝杜子仁,即便不动用三生禅,我也有信心与他斗个五五开。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手握苍生杵重新站了起来。 而此时,流经整个冥界的冥河已经不复存在,随着弱水的尽数剥离,我的脚下已沦为一片干涸的河底,那些曾被弱水淹没的过往的断壁残垣,此时也从河道中一一显露了出来。 如今,曾经由我前世留下的冥河已经不复存在,而这一片偌大的被空缺出来的世界,未来也势必为冥界其他神明所占有。 而那些从阴间赴入冥界的后来者,也势必将遭受新一轮的磨难。 但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我已得偿所愿。 “夫君,真是恭喜你呀!你终于传承了来自前世的一方世界,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要是能晋升上位神就好了!” 这时,彼岸笑眯眯的朝我走了过来,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也笑着点了点头。 从忘川河到冥河,可以说我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从一尊半神晋升至准神巅峰,皆是拜彼岸所赐。 若是没有她的倾力相助,只怕此时的我还只是一尊半神。 “冥王,感谢您成人之美!” 收回了苍生杵,感受着自己体内新生的力量,我当即朝冥王恭敬说道。 “魔神,如今你已得偿所愿,可冥河虽说是你的,但名义上终究是属于冥界的。如今你已得到了冥河一方世界,那就是半个冥界神明。所以,稍后还请你按照冥界规矩,前去冥界之中拜见诸神,以示友好。最后再请你来一趟冥府,本尊有事要与你相商。” 然而,冥王似乎并不愿和我多做纠缠,他朝我说道。 “在下定当谨遵冥王意志。” 我点了点头,随后朝冥王一拱手,以示送别。 冥王踏上了龙辇,九头冥龙发出阵阵震天龙吟,当即腾空而起。 可是,就在冥龙登天将要载冥王离去时,冥王却突然招了招手,示意冥龙停下了身形。 呜呖呖!…… 就在这时,阵阵萧瑟的寒风忽然从冥界深处朝着这边呼啸而来,引得阵阵厉鬼长啸。 与此同时,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以及危机感也不由得从我灵魂深处油然而生。 原本安静蛰伏在我体内的祖龙之魂,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竟是缓缓睁开了眼,发出一阵不安的低吼! “魔神,我听阴间之母说,你在人间时,曾继承了祖龙之魂对吗?” 冥王突然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不知冥王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而那股萧瑟的寒风,此时已朝着我越发迫近,那种发自内心的危机感也变得越发紧迫。 我下意识朝着那寒风呼啸而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有一缕白芒正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迅速飞掠而来。 这道白芒所指不是别人,正是我自身,并且散发着一股极为强烈的敌意。 而我体内的祖龙之魂,也开始变得越发躁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极大的威胁! “冥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这股危机的迫近,我当即拔出了苍生杵,忍不住朝冥王质问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冥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魔神,起风了,你可要小心。” 说罢,冥王不曾在原地多做长留,当即驱使龙辇驶向长空,却是与那道进发而来的白芒擦肩而过。 看着那道白芒越发迫近,我下意识朝着彼岸看了一眼。 却发现彼岸不知为何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还主动退出了数步,站在了距离我千米之外的地方。 彼岸和冥王,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这一刻,我的心里陷入万千困顿,可这道白芒不过眨眼间已划破千里长空,瞬间抵达了我的近前。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动用起苍生杵。 大量的弱水汹涌而出,在阵阵霜寒之气的侵袭下逐渐凝固冰封,化作了一堵厚厚的冰墙。 轰!! 就在这堵冰墙凝结而成的瞬间。那道白芒也无期而至,重重地轰击在了冰墙之上。 冰墙顿时发出阵阵不安的开裂声,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遍布冰层! 我朝着袭来者看了一眼,发现竟是一柄不过两尺长的匕首,其中散发着阵阵令人分外不适的寒光。 磅礴的灭世之力不断从匕身爆发而出,一层接着一层瓦解着我的弱水冰墙。 而在匕身之上,我还看到了两个极为醒目的篆文大字,名为:残虹!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刺耳的碎冰声响彻而起,在这残虹之匕的不断侵袭下,冰层开始迅速瓦解剥离,化为了弱水溃散四周。 附身我灵魂之中的祖龙,此时也变得极度狂躁,几度呼之欲出。 而看着我突然遭受攻击,彼岸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是站在了一旁饶有兴趣的隔岸观火起来。 不过眨眼间,万千冰层尽数碎裂,大量的寒风以残虹之匕为中心,开始迅速旋转激荡。 在那寒风所激起的阴气中,我看到有一只手不知何时落在了那匕首的柄身上,一个高约两米的人影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祖龙,还请引颈受戮!” 吼!!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冥界第一战! “祖龙,还请引颈受戮!” 吼!! 随着一声长喝起,我体内的祖龙之魂顿时爆发出一声长啸,随后竟是不受我的控制,当即外发而出,翱翔苍穹! 祖龙盘踞阴云之间,他的身躯剧烈涌动着,金色的目光透过阴气笼罩在那突然袭来的人影身上,却是对此人显得异常忌惮,发出阵阵不安的长啸。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他的身躯尽数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唯有那柄匕首寒芒依旧。 可他无期而至对我出手,看起来并不是冲着我来的,更像是冲向着祖龙! 一股沉淀在岁月中的强烈敌意皆从二者的身上爆发开来,但这个不速之客很强大,以至于随着他匕首间的寒芒步步紧逼,一种极为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如今的祖龙在获得了生前龙脉传承以及吞噬了一条真龙之魂后,如今已勉强达到了五爪金龙之境,但和这道被黑暗笼罩的人影相比,却是显得太过羸弱,以至于连龙吟之中都充斥着恐惧。 而待到祖龙之魂从我体内迫出后,原本就要朝我刺来的匕首竟是忽然停下,转而化出一道残影,袭向了天空中的祖龙! 吼!!…… 一声单薄的龙吟响彻,一股金色的龙炎也随即从祖龙口中喷薄而出,直袭向了来犯之敌。 可龙炎近身的刹那,却有若风卷残云般,在那黑暗的力量侵袭下顷刻破灭,寒芒爆射的匕首,也径直刺向了祖龙的脖颈处! 铮!!…… 一声剧烈的震鸣声道顿时响起,就在那人影即将对祖龙痛下死手之际,我当即掠向了长空,阻拦在了二者之间。 匕首重重地斩击在了我的苍生杵之上,立即引得周围水浪翻涌阴云激荡。 而我握着苍生杵的手也在剧烈的震荡中隐隐一痛,大量的冥火也随即在我周身四溅激荡开来。 “朋友,你不经我的同意,就无端对我的护体龙魂出手,这样不太好吧?” 弱水涌动中,我朝着这道人影如是说道。 “滚!” 人影发出一声冷哼,随后他的身影却是化作黑雾瞬间溃散。 待我再回头时,发现他已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那柄寒光阵阵的匕首再度迎向了祖龙! “造次!” 这一刻,我也不禁勃然大怒,大量的弱水从身上冲天而起,化作了一道如山岳般的掌印直朝着他迎头轰击而下! 蓬!! 这个人影杀祖龙之心之甚,以至于完全没有防备我的这反手一击。 弱水掌印重重落在了他的身上,随后化作了一道洪水巨浪将其尽数吞噬。 大量的死亡之力从弱水之中爆发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流光,直朝着弱水中央的他侵袭而来! 看着这道人影被弱水暂困,我正准备再度祭出苍生杵,可想了想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 这道不期而至的人影实力非常强,起码已是上位神。 想着冥王离开时的那句警告,再加上此时彼岸的事不关己,这个神秘人显然是和彼岸冥王相识的,并且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不低。 为此,我终究还是没有动死手,随着我手一招,祖龙之魂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终究还是极不情愿地归入了我的体内。 蓬!!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水花爆裂声响彻而起。 只见一道寒光忽然从弱水巨浪中爆发而出,将万千弱水径直斩成了两半! 随着弱水溃散,这个人影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凝视着我,双目之中寒光凛冽,“护龙人,请将祖龙之魂交出来,我便不与你为敌。” 神秘人的声音,充斥着一股无尽的寒意,缭绕的黑雾也在他周身纷扰不休。 也不知祖龙和这神秘人前世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俨然是铁了心非置祖龙于死地不可了。 “祖龙之魂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又岂是你说要就能要得了的?” 我朝着来人冷声说道,虽知他也是一尊冥界上位神,但对他的这一无理要求,我还是颇为愤怒。 “如此,便莫怪。” 话落,神秘人的身影再度从原地消散,而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黑雾,却是朝着四周疯狂扩散开来。 一时间,我的周围尽数被黑暗笼罩,彼岸,以及那干涸的冥河尽数消失不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股黑雾竟然还有着禁锢他人神识的能力,却是让我一时间无法动用神识感知周围的变化。 嗖!! 就在这时,那缕消失的寒芒从黑暗之中浮现,却是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直朝着我侧身呼啸而来! 刺啦啦! 对于他的这一击,我一时间躲避不及,身着的长袍被划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可当我举起苍生杵意图还击时,这道寒光却又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 见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滚滚水浪当即从我周身呼啸而出,一道道悬河纵横于我周身。 随着我意志一动,大量水浪伴随着无尽寒意惊天而起,化作了一柄柄长达百米的冰矛,随后无差别的朝着四周遁射开来! 嘭!! 就在这时,一阵冰凌破裂声当即从我的后侧响起,我回应望去,却见那道消失的寒光,竟是再度从我的身后呼啸而出! 只见寒光所致,来自我的万千长矛一根根尽数碎裂,寒光所向披靡一直驰行,再度朝着我的后背突刺而来! “堂堂上位神,尽干这种暗中偷袭之事,难道就不怕为众神所不齿吗!” 看着那道寒光所指,我的容忍顿时达到了极致,手中的苍生杵也随即凝聚出无尽冰霜,化作了一柄长达千米的冰霜之刃。 因为有着众冰矛的冲击,神秘人的这一攻击虽然迅疾,但终究还是遭受了阻碍,给了我充分的反应时间。 随着我转过身,由万千弱水所化的冰霜之刃当即朝着那道寒光迎面斩下,无数的冰矛也在我意志下纷纷调转了矛头。 而那咆哮于我周身的诸多悬河,此时也皆扭转了流向,齐齐朝着那寒光到来的方向侵袭而下! 可与此同时,原本昏暗的寒光也突然光芒爆射,竟也在瞬间化作一柄千米光刃,径直迎向了我的攻击! 轰隆隆!!…… 冰霜之刃与那光刃重重冲击于黑暗之中,整个天地也因此发出剧烈震荡。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从我的手中响彻而起,这道冰霜之刃终究只是由我自身力量所化,远不及真正的法器一般无坚不摧。 在双方的这第一次正面对抗中,却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纹。 对此,我无动于衷,只因那无尽的冰矛,以及诸多悬河也瞬间抵达,齐齐袭向了光刃的末端! 哗啦啦!! 水浪翻涌,冰棱破碎,在万千弱水与冰矛的冲击下,前方的黑暗顿时被撕开了一道硕大的豁口,一片光明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那个神秘人,此时就屹立在光明之中,屹立在万千弱水与冰矛的冲击之中。 只见这个神秘人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他面若冷漠没有任何的表情,双眼如鹰一般锐利残酷,而他看着我,犹如凝视着猎物的饿狼,让人不觉心生寒意。 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在冰矛的侵袭下,衣袍之间却是被划开了一道道深长的口子。 在我们这一次的攻击中,双方均不曾动用各自一方世界的力量,只是纯粹的以本体神力发动着攻袭,却是势均力敌。 “新晋的冥河之主,祖龙是我一生之心魔,将他交给我,事后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尽数答应你。” 在冰刃的阵阵碎裂声中,这神秘人再度开口了,声音如源幽冥。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冥界上位神,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公然与我为敌,甚至还敢向我讨要祖龙之魂! “这位神明,我是看在冥王的面子上,才未对你动杀心,你别太不识抬举了!” 对于这场战斗,我已逐渐失去了耐心,朝着他发出了最后一声警告。 “既然如此,就请你抬举抬举。” 神秘人一声冷喝,由匕首所化的光刃当即重重轰击而下! 在他的神力冲击下,我的冰霜之刃顿时支离破碎。 磅礴的神力冲袭于四方,那些朝他飞射而来的万千冰矛甚至还没来得及近身,便已化作冰屑四溅当场。 汇聚一处朝着他汹涌而来的悬河,更是被他生生斩成了两半! 见此,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快速的朝后退去。 轰!! 一声巨响响起,只见他这一刀划开了眼前黑暗,贴着我的身体重重斩落在了地面,一道深达百米长达十余里的深长裂痕当即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我的心里一阵冷沉,这个神经病显然已是动了真格! “真是不知死活!” 我一声冷喝,人鬼佛三系力量当即在苍生杵中萦绕而起,最终化作了一道紫色的神光冲天而起。 不消片刻工夫,一柄完全实质化的苍生之刃在我手中应运而生! “疯子,受死!” 第七百五十四章 易水城主:荆轲! “疯子,受死!” 我一声冷喝,当即举起了苍生之刃,再度朝着那神秘人重重斩下! 苍生之力,是由三界众生的力量凝聚而成,虽不能伤及三界凡人众生,但对三界之中的神明却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看到我的这一出手,这神秘人剑眉微皱,对我的这一手笔也产生了深深忌惮。 只见他手中的光刃忽然光芒尽敛,瞬间归于黯淡,原本消散的黑雾再度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去。 轰!! 我的这一击重重落下,最终却斩了个空。 就在苍生之刃即将落在他头上时,他整个人竟然又化作黑暗消失在了原地。 这……这他娘的是哪门子上位神! 要与我战,大大方方放开了打就是,除了偷袭就是消失,还有没有一点神明的体面了? 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顿时从心头萦绕而出,也让我的肝火大盛。 在这种万分恼火的情绪中,我抬起了头。 而这个消失的神秘人,此时正屹立于我上方的虚空之中。 只见那柄名为残虹的匕首已经被他别在了腰间,可一副绘有山川湖海的锦图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着他默默念咒,这副锦图却是迅速迎风暴涨,朝着天际铺展开来,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也随即从中降临而出,倾泻于我周身的天地。 一时间,我发现自己周围的世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笼罩的黑暗不见了,干涸的冥河河道也消失在了眼前。 我凝视四周,发现自己竟莫名其妙的置身在了一片古战场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四周竟是一具具身着甲胄的士兵尸体,破损的战车、折断的戈矛以及死去的战马,横七竖八的错落在尸体之间。 而在不远处,则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城池。 城池的外边,停放着一辆辆被就地遗弃的攻城车,城池的城门已经破碎,城墙更是层层坍塌。 城楼之上,一杆城旗在烈火中被烧得满目疮痍,让人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城池之中硝烟弥漫,大火冲天。 而在距离我不远处的河道中,更是漂浮着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士兵尸体,清澈的河水也因此化作了血色。 血流成河,血流漂杵…… 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而又醒目! 我的心里,也不禁陷入万千的凝重。 因为我发现,我眼前所见到的种种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 我能触摸到这些尸体的冰寒,能感受到硝烟的灼热,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 此时的我,并非置身幻境之中,而是处在一片真实的世界之中! 此时的我,似乎被那神秘人困在了一方上古世界当中!! 这个想法一经上心头,一股强大的威胁感顿时从我头顶油然而生。 我再度抬起了头,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那昏暗的天空忽然门户大开,一柄长达千丈的光刃竟是从天而降,带着一股浑厚的灭世之力直朝着我当头侵袭而来! 光刃化作了流光,直朝着我当头轰击而下! 我匆忙挥起苍生之刃加以格挡,可我的这一动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嘭!! 光刃贴着苍生杵挥落而下,虽然错过了它的正面一击,但来自其中的余威依旧冲袭我本体,在我的身上划开一道深长的血痕,引得冥火与弱水四溢! 我的脸上当即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浩瀚的世界之力从恶鬼世界中汹涌而来,只在瞬间治愈了我的身躯。 受伤了。 今日我刚刚继承冥河一方世界,刚刚达到准神巅峰,居然就这么伤在了一尊上位神的手中? 我的心中怒火中烧,可没等我来得及松一口气,我看到一道接着一道的光刃纷纷自长空之中浮现而出,数量竟是达到了九九八十一道之多! 这些光刃像是受到某个意志的驱使,在这一刻齐齐落下,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苍生杵也随即发出一阵剧烈震鸣,当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虚影。 磅礴的苍生力量从杵影之中呼啸而出,最终也演化出了九九八十一道苍生之刃。 随着我手一指,所有苍生之刃顿时冲天而起,迎向了天空之中的诸多光刃。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爆鸣声从天际响彻而起,神力与苍生之力在长空之中不断侵袭,天空也因此时而光亮如白昼,时而黑暗如永夜,时而紫气东来有若暗血。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冲击长空,一时间竟是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可我明白,此时的我已经被那神秘人困入了他的世界之中,若是不及早脱困,必然会成为他手中待宰的羔羊。 算了,顾得不得这么多了! “冥界的上位神,你激怒了我,而今日我便让你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对那神秘人的耐心已经耗尽,当即双手合十,默默念诵起了凡经文。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这神秘人存心要屠我祖龙之魂,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讲情面了。 动用三生禅,毁了他一方世界,再将他就地宰了再说,至于善后的事情就交给彼岸处置得了! 嗡!嘛!智!牟!耶!…… “林笙,易水城主只不过是心魔作祟,你怎么还较真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我旁边响起。 我回头看去,发现彼岸不知何时竟然也出现在了这一方世界之中,朝我这么说道。 见彼岸终于不再袖手旁边,我也长松了口气,索性中断了法咒,没有继续催动三生禅。 而我看向天空,却见那九九八十一道光刃此时已经汇聚一处,竟是化作了一柄长达三千丈的神兵,带着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再度朝着我侵袭而来! 神兵之中,浩瀚的神力侵袭四方,由我所化的众多苍生之力在这股神力的侵袭下,竟是层层溃散,一道道杵影也因此破灭,显出了苍生杵的本体,重新归入到了我的手中。 而这柄神兵扶摇而下,整个天地也因此发出剧烈的爆鸣! 我虽不知那神秘人此时究竟置身何处,但从他的这一击看来,此时的他完全已动用了真格,丝毫没有和我开玩笑的样子。 “彼岸,较真的不是我,这家伙是存心想要我死。” 我指着那道不断朝我降临而来的神兵,没好气的回应了她一句。 彼岸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不禁摇了摇头。 “易水城主,本尊知你对祖龙怨念深重,但你要对付的人是本尊的丈夫,还请你适可而止,多多自重。” 彼岸朝着天空这么说了一句。 可过了好一会,天空中不曾传来任何的回应,而那神兵轰然落下,此时距离我已不过千米之遥。 “被心魔缠了两千多年的家伙,真是冥顽不灵!” 彼岸不禁失望摇了摇头,一缕火光当即冲天而起,演化出一道凤影径直袭向了那道神兵。 嘀呖呖!!…… 一声凤鸣声中,磅礴的毁灭之力从凤影体内爆发而出,只在瞬间就将那神兵冲击得支离破碎,最终消散于天地间。 随后,彼岸伸出一指,朝着前方轻轻一点。 一时间,这一方古战场世界犹如被烧着的画卷一般,在熊熊的烈焰中朝着周围翻卷开来。 不过片刻工夫,这一方古战场世界便已消失不见,而我也终于回归了现实,回到了干涸的冥河之中。 我抬头望去,发现那神秘人依旧屹立长空。 原本在天空中铺陈开来的锦图已经被强行卷起,而图中更是被戳出了一个硕大的孔洞,冒起了青烟。 “阴间之母,这个护龙人是你的丈夫?” 神秘人看了一眼被彼岸创伤的锦图,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世间除了我的丈夫,谁还有资格让我一路相随,并亲自向神明引荐这场关于冥河世界的神明之战?” 彼岸如是说道,却是对这神秘人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相反更多的则是流露着欣赏。 “那么,您的丈夫他叫什么名字?” 神秘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问道。 “他本名林笙,但我相信你更习惯他的另一个尊称:魔神。” “魔神,魔神!?不,不可能!!” 这一刻,神秘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却是突然咆哮出声! “不可能的,魔神与祖龙本为死敌,甚至于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两千载岁月初逝,魔神怎么可能成为祖龙的护龙人,他们又怎会冰释前嫌!?” 神秘人的咆哮一声更比一声歇斯底里,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从他话语中的意思,这个神秘人在过去显然也是认得祖龙以及我前世的。 只是他的这番反应,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可能的,魔神和祖龙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这……这里边一定有什么搞错了,是的……搞错了……我,我得去找冥王!……” 神秘人神神叨叨着,却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让原本还身为敌人的我一头雾水。 “彼岸,这个疯子究竟是谁?” “他呀,他是冥界十八城之一的易水城城主,你也可以叫他在人间时的名字——荆轲!” 荆轲!? 听了这话,我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荆轲刺秦 不曾料到,这个突然朝我出手,最后又神神颠颠离去的神秘人,居然会是荆轲! 在两千多年前的上古时期,人间尚且是苍天的世界。 当时的人间共有七尊人皇,分治九州七方世界,人皇效忠苍天,自诩苍天的子民,又名天子。 七尊人皇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名为秦,所治之地为如今的黄土高原。 有一日,秦皇忽然对其他六者发动了战争,金戈铁马所过之处,大片的疆土皆为沦丧。 六尊人皇几度合纵攻秦而不敌,山河破碎,子民涂炭,陷入危急存亡之秋。 穷途末路中,一尊名为燕的人皇请来了当时人间最强刺客,密谋让他刺杀秦皇,以此平息人间的战争。 这位人间最强刺客,正是荆轲。 荆轲不忍苍生涂炭,同意了燕皇的恳求。 是日,荆轲手持督亢图,腰悬人皇之兵残虹刃,南渡易水,以燕皇使者的名义孤身前往黄土高原。 秦皇误以为荆轲是燕皇派来请降称臣的使者,欣然答应了他的觐见。 而在朝堂之上,荆轲为秦皇献上督亢图,殊不知督亢图中还藏有人皇之兵残虹刃。 秦皇毫无防备,图穷匕见后,荆轲当着朝堂文武百官的面,将残虹刃深深刺入了秦皇的胸膛。 可谁也没想到,在受此一刺后,秦皇并没有死,竟是化作一头九爪金龙从庙堂飞出,腾跃长空! 直到这时众生方才明白,所谓秦皇,其实是来自龙界的祖龙,是为万龙之祖。 祖龙勃然大怒,当场诛杀了荆轲。 本来还打算给其他六尊人皇留一条活路的他,也因遇刺而丧失了所有仁慈,最终亲征人间,残杀了所有人皇,将九州之地尽归为己有…… 荆轲刺秦背后的秘辛,我曾多次在柳乘风的口中听及,不曾想如今在冥界之中,居然有幸见到了他的真人。 从这一方面来说,荆轲与祖龙还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怪不得他会不惜代价也要对付于我。 “彼岸,这荆轲在人间时,既不是人皇也没有盖世功德,他是何以步入冥界之中,并且还成为了一方世界之主,甚至还晋升成了上位神?”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朝彼岸问道。 “林笙,你知道巅峰时期的祖龙有多可怕吗?” 彼岸没有直接回应,饶有兴趣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毕竟关于祖龙的过往,我听到更多的只是传说。 而我今生在天行门初遇祖龙残魂时,他已经羸弱得于凡间生灵无异,也让我实在无法想象他的过往究竟有多辉煌。 “祖龙,他可是万龙之祖,是为九爪金龙,巅峰时期的他比肩苍天,堪比创世神,即便身为凤凰之祖的我,在他面前也瑟瑟发抖。” 彼岸说道,“可荆轲呢?他不过是一凡人,竟敢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以人皇之兵刺杀祖龙,甚至还真的伤到了他!” “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敬佩,多么悲壮无畏的壮举!而他的这一壮举,堪比万千功德!” 彼岸的话语中,透露着对荆轲不曾掩饰的赞许。 “所以,在他赴入阴间后,我和冥王亲自驾临鬼门关,迎接他的到来。为了将他留下,我和冥王可是争破了头,差点大打出手。最终荆轲考虑再三,却是前去了冥界之中。” “荆轲赴入冥界后,冥王很快便赐予了他一方世界,又在短短数百年内让他晋升上位神,赐封易水城主。” 听了这话,我算是明白了。 感情荆轲是冥王和彼岸眼里的宝贝啊,怪不得当时他刺杀我之际,冥王选择了扬长而去,彼岸则袖手旁观,只因对他过于器重,甚至说是偏爱。 “林笙,祖龙与你在过去的关系,想来你已经很清楚。” 这时候,彼岸又不忘告诫了我一句,“我知道你现在之所以还留着祖龙,是为了继承他的龙帝之墓,但在事成之后,还请你将其杀之后快,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对此,我点了点头。 过去在天行门中时,祖龙虽将我视为故人,但对我也抱有深深的戒备。 他之所以愿意成为我的护体龙魂,只因他已穷途末路,而我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承接他意志的人。 从阴间一路走来,我见到过许多祖龙的故人,也知自己的前世是祖龙的敌人,祖龙虽死,但终究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看来在继承了龙帝之墓后,这祖龙之魂是不能再留了。 而那个打算和我赴入墓中世界的司马欣,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处置了才行。 “林笙,你刚刚接手冥河一方世界,已算是冥界一方神明了,现在也该去各个冥城拜拜码头了,以方便日后走动。” 关于荆轲的小插曲结束后,彼岸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对这所谓冥界也充满了好奇。 在阴间未曾爆发动荡之前,阴间共有十八尊上位神,分别为五方鬼帝,以及除去阎罗王的十殿阎王。 而冥界之中,也同样有着十八尊上位神,他们分治十八座冥城,又名为城主。 每一尊城主,皆坐镇一座冥城中,以冥城为中心,方圆数千里皆是城主的领地,生存在这片领地之中的鬼灵皆为城主的子民,他们为城主虔诚祷告,为其带来源源不尽的世界力量。 在彼岸的一个意志间,停放在孟婆亭外的马车破开了两方世界间的混沌,驶入了冥界之中,来到了我们近前。 “林笙,走吧。” 我点了点头,随即与彼岸一道上了车。 彼岸是阴间之母,按理说冥界的诸路上位神是没有资格让她亲自上门拜谒的,可因为我的原因,还是选择了屈尊劳驾。 马车踏空而行,我透过车窗俯瞰冥界。 一眼看去,只见冥界与阴间并没有多少不同。 在那广袤的大地上,有江河山川,有平原沼泽,有群山高原。 四处阴气弥漫,四处尸水横流,鬼火闪烁。 一座座属于各方城主的神像矗立冥界各处,以这些神像为中心,一个个村镇小城疏密不一错落在这一方世界中。 生活在此间的鬼灵,每天都必须向神像虔诚祷告三个时辰,为自己所效忠的神明献上信仰之力,而之后的时间便由他们自由安排。 一眼看去,只见冥界众生或是朝着神像的方向顶礼膜拜虔诚祈祷,或是走亲访友唠嗑家常,或是修房开路经营一方,或是攻城拔寨烧杀抢掠,俨然众生百态相。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阴间众生放弃投胎转世,选择跨过忘川河赴入冥界了。 只因与阴间相比,眼下的冥界更像是一片自由世界,每个人都拥有相对充足的人身自由,也无须遭受各种没完没了的酷刑罪罚,即便与迷魂殿相比也不遑多让。 就这样,马车踏空驰行千里之遥,一座巍峨的城池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之前这座城池巍峨耸立,高达千米的黑色城墙上,燃烧着熊熊的黑色阴火。 整个城池占地数百里,虽然远不能与酆都城相比,但依旧不失宏伟壮阔。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看到了这座城池高达百米的城门,而在城门之上,一道道冥火交织汇聚,化作了‘幽枉城’三个篆文大字。 我对冥界并不熟悉,各个冥城的拜访次序,皆是由彼岸做决定。 而彼岸决定前去的第一座冥城,名为幽枉城,只因这儿的城主是她的一位故人。 随着骷髅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马车自长空驰行而下,落在了幽枉城城门口处。 只见此时幽枉城的城门大开,有许多的阴兵正在此间维持一方秩序,许多的鬼灵在城内进进出出,看起来和寻常人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随着我们的到来,所有的鬼灵、阴兵纷纷跪下,朝着我们施以鬼灵伸手礼。 “拜见二位大人!” 彼岸曾因重伤沉睡千年,以至于不少阴间众生都已将她遗忘。 普通的阴兵鬼灵自然也不识得彼岸的身份,但从我们身上散发出的帝王之气与神明气息也明白是有大人物降临。 彼岸点点头,随后也没有理会在场众生,驱使着马车朝着幽枉城内部行去。 然而,我们每经过幽枉城的一片区域,周围所有的鬼灵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成片成片的朝着我们跪倒了下来。 这种被众生膜拜的感觉让我好不习惯,又不知是否应该让他们平身。 “一尊至高神加上一尊准神,行走在冥城的大街小巷里,这可是一件极为鲜有的事情。” 而彼岸笑看着我的满脸不自然,“而你已位列仙班,理应习惯凡人对你的朝拜。”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攒动。 只见在前方的大街上,一支由百人组成的阴兵队伍正骑着骷髅马朝着我们这边火速行来。 看到他们到来,那些跪伏在地的鬼灵当即惶恐地朝着两边避让,眼神里充满了无比敬畏。 我朝着这支行来的阴骑兵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身穿幽冥铠甲,手持长戈,每一个阴骑兵身上皆阴火涌动,俨然都已达到了半神之境。 而为首的骑兵长更是浑身冥火汹涌,赫然是一尊准神。 不一会,这支骑兵队便来到了我们近前,所有阴骑兵皆下马朝我们恭敬跪下。 “恭迎阴间之母、魔神大人莅临幽枉城!城主得知二位到来,特令卑职前来相迎!” 第七百五十六章 画圣吴道子 “恭迎阴间之母、魔神大人莅临幽枉城!城主得知二位到来,特令卑职前来相迎!” 骑兵长与众阴骑兵齐齐跪下,朝着我们如是说道。 彼岸掀开了车帘,颇有些不悦的朝他看了一眼,“本尊已经千年没有来过幽枉城了,吴道子为何不亲自相迎,却是让你们代为接驾了?” 这骑兵长顿时一哆嗦,“启……启禀大人,城主得知大人您莅临幽枉城后,自是喜难自禁,正在府中紧忙准备文房四宝……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赎罪!” “嗯,这个理由倒还说得过去,也不知这千年来,吴道子的画艺增进得如何了。” 彼岸点了点头,原本不悦的神色逐渐缓和了些许。 吴道子? 听了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微微一惊。 吴道子,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可不陌生。 他乃人间画圣,在一千多年前以画入圣,深得当时的人皇器重。 他精于壁画,擅画佛道神鬼、草木鸟兽、山水楼阁。 传说他画意通神,所绘之人物、鸟兽不仅跃然纸上,更能活生生地脱画而出,浮现世间。 他曾绘下一副《八十七神仙卷》,竟引得八十七尊真神降临人间,赐福苍生。 他曾绘下一副《地狱变相图》,让十殿阎王都忍不住侧目,引得当时他所在的城中百鬼群嚎。 他曾绘下一副《宝积宾伽罗佛》,引来真佛降临人间,佛光普渡人间三月有余。 可我没想到,画圣吴道子赴入阴间后,竟然也来到了冥界之中,并且成了冥界十八城主之一。 “彼岸,我记得你对琴棋书画很是喜欢啊,这吴道子既然是画圣,你当初为何不把他留在阴间之中,却放任他赴入冥界呢?” 收回了心中的惊诧,我不禁朝彼岸这么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琴圣嵇康、棋圣严子卿、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我当年做梦都想着将这琴棋书画四圣留在阴间中呢,但他和王羲之一样,都坚决不从啊!” 彼岸颇为无奈地说着。 她告诉我,千余年前当吴道子赴入阴间后,彼岸便将他留了下来,让他给自己画了三百年的画。 彼岸对吴道子的画作很满意,事后决定让他位列仙班,让其司职于酆都城中。 可吴道子觉得彼岸太过专权霸道无理,死活都不肯留在阴间,彼岸无奈只能放他离去,最后倒是便宜了冥界的冥王。 冥王对画圣吴道子青睐已久,甚至还多次专程前来阴间欣赏他的画作。 待吴道子来到冥界后,冥王当即对他加以重用,让其晋升上位神,更赐予一方世界,授封幽枉城主。 和吴道子一样的,当年的书圣王羲之赴入阴间,也同样被彼岸留了下来,为她写了好几百年的挽联。 可王羲之心向人间,事后既不曾留在阴间,也不曾赴入冥界,而是前往了轮回之地,投胎转世去了。 “未能让琴棋书画四圣共聚一堂,可是我此生的一大遗憾呀!” 说到这儿,彼岸不禁摇头叹了口气,“我把琴圣嵇康和棋圣严子卿留了下来,嵇康倒还好,恪尽职守,臻于至善,最终功德无量授封中央鬼帝。可严子卿就太让我失望了,终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还老喜欢任人唯亲,以至于混了一千多年还是个半神。要不是他在这次阴间动荡中向我表达了忠诚,我还真不知该怎么提携他。” 彼岸一阵唏嘘着,却是让众阴骑兵尴尬地跪在了原地。 一番抱怨后,彼岸这才朝着那阴骑兵看去,“好了,都起来吧。带我们前去冥府吧,可别让吴道子那家伙久等了。” “卑职为二位大人引路!” 话落,众阴骑兵纷纷从地上站起跃至马上,为我们开道通行。 冥界是自由世界,既是自由世界,那必要需要为自由付出应有的代价。 幽枉城虽是一方上位神所治的世界,但城中各方凡人势力间,依旧存在着太多的利益之争地盘之争。 此时的我们正从一条街道走过,街道的两侧一幢幢破损陈旧的楼阁高高耸立,四处皆是杀声震天。 我循声看去,只见有好几百个鬼灵正在一座几乎成了废墟的大楼中大打出手,他们拿着骨头棒子以及砖头,不断的朝着对方身上招呼,甚至还有人祭出一团阴火,烧向了对面的敌人。 时不时有人被从楼上扔下,吧唧一声摔在街道中央,随后又像没事人一般爬了起来,继续加入了战斗。 而前方负责为我们引路的阴骑兵却是司空见惯,对于这些打打杀杀的鬼灵无动无衷。 冥界虽然纵容鬼灵私斗,但却命令禁止私藏兵甲,否则将遭来严惩。 “幽枉城虽是一片自由乐土,但这些蝼蚁居然胆敢在二位大人面前大肆街斗,着实不成体统,还请稍等片刻,卑职这就命人将其驱离。” 这时,骑兵长似乎觉得这番乱象有失体面,朝着我们这么说道。 其他的阴骑兵听了这话,也随即拿起了戈矛,就要以战止戈。 对此,我摇了摇头,“我们走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不必了。” “魔神大人宅心仁厚,卑职替他们谢过。” 骑兵长点了点头,随后也没有再理会眼前的乱象,就打算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时,一个被阴火烧得体无完肤的可怜儿忽然被三五个鬼灵举起,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街道中,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叫。 而这个鬼灵不偏不倚,正好砸落在了骑兵长的马下。 骑兵长深深皱起了眉,正打算将其驱离。 可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钵弱水却是忽然从楼上泼下,浇灌在了骑兵长的身上。 在弱水的侵蚀下,骑兵长周身燃烧的冥火瞬间熄灭,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黑色的阴气也随即不断腾起。 这一刻,骑兵长的脚步停下了,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而楼上的鬼灵发现被自己泼中的是一准神后,却是被吓得一哆嗦,纷纷缩回了头。 “二位大人,你们虽有体恤民情之心,可刁民却不知好歹。还请二位稍等片刻,卑职处置点私事。” 一钵弱水上头后,骑兵长颇为和煦的朝我们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做自己该去做的。 骑兵长转过了身,熊熊的冥火再度从身上燃起,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一抹憎怒,一股来自准神的威压顿时侵袭于整个场内。 在他的这一气息涌动中,原本杀声震天的街道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正在死斗的鬼灵纷纷哆嗦着跪下了身,惶恐不得安生。 “弱水乃冥界违禁之物,私藏弱水乃触犯冥界法规之重罪,当诛之!” “袭击神明,乃不可恕之渎神之罪,当诛之,其亲朋亦当连坐!” “妨碍公务,延误官家行程,亦不可恕,所有卷入其中者,皆杀无赦!” 话落,骑兵长举起了手中长戈,大量的冥火顿时呼啸而出,直朝着两侧街道的大楼中呼啸而去。 啊!!…… 一时间,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紧接着又陡然归入死寂。 随着骑兵长这一出手,那些相关的不相关的鬼灵,无一例外皆被冥火所吞噬,当场魂飞魄散! 神之怒,又怎是孤魂野鬼所能轻易抗衡? 而这一切,仅仅只因为一钵弱水,却让所有人皆遭受牵连,身死人陨。 神明对凡人是慈悲的,只因凡人不曾触及神明自身的利益。 可神明也是残酷的,只因凡人在他们眼里不过都是卑微蝼蚁。 蝼蚁胆敢冒犯神明威严,便是重罪。 “让二位大人见笑了,还请继续上路。” 在杀了不知几百人后,骑兵长很快收敛了先前的残暴,颇为恭敬谦逊地朝我们说道。 就这样,在继续往前驰行了数百里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城主府中。 幽枉城的城主府,赫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 只见在各个墙壁以及诸多建筑之中,却是绘满了各种精妙绝伦的壁画。 壁画之中有真佛菩萨,佛光璀璨;有魑魅魍魉,阴气森森;有大好河山,风和日丽。 每一幅画卷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而当我们从旁边经过时,这些置身画中的人鬼神佛也都纷纷转过了头,朝着我们施礼相迎。 这些描绘于城主府中的壁画,不用说正是出自吴道子之手了。 “二位大人,城主正在殿中恭候,请!” 在来到一处大殿门口时,骑兵长停了下来,朝我们恭敬道。 彼岸点点头,随即与我一道赴入了殿中。 城主府主殿,有着足足千米见方,无独有偶,各个墙壁上梁柱上皆绘满了壁画,一幅幅精美的山水墨宝亦小心的悬于墙上,各种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某个艺术展览馆。 “小神拜见阴间之母,拜见魔神大人,二位大人亲临幽枉城,小神未能远迎还望赎罪。”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大殿深处响起。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从中走了过来,来到了我们面前。 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幽枉城城主,画圣吴道子! 第七百五十七章 画中的未来 “小神拜见阴间之母,拜见魔神大人,二位大人亲临幽枉城,小神未能远迎还望赎罪。” 画圣吴道子走上了前来,朝我们这么恭声说道。 只见吴道子模样儒雅,目光谦和,他身着一袭墨袍,长长的白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仙风道骨的同时,却又透着一丝不羁之色。 而看着他的这番模样,彼岸微微蹙眉,“吴道子,本尊已一千年未曾涉足冥界,而今再临,第一件事就是想的前来你幽枉城,而你怠慢不说,更是没有一副臣子的样子,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小神早已习惯放浪形骸之外,不拘世俗礼节,若有怠慢,阴间之母您再担待一回便是。” 对于彼岸的怪罪,吴道子却是不冷不热这么回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什么大人物。 “您这老家伙,一千多年了还是这狗脾气,要不是本尊见您画作的好,早就让你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了!” “那小神只能感激大人慈悲为怀!” 最后,吴道子却是争锋相对道,一点面子都不曾给彼岸留。 而彼岸虽然话语很严厉,但我并没有察觉到她有多少愠色。 毕竟和荆轲一样,吴道子过去也深得彼岸器重。 “好了,本尊也不跟你扯嘴皮子了。” 说着,彼岸指向了我,“魔神,想来你是知道的,如今他已接管了冥河,成了冥界一神明。今日本尊带他前来幽枉城,便是让他与你见上一面,以后也多走动走动。” 听了这话,我也随即走了上前,朝吴道子说道,“魔神林笙,见过画圣……” “阴间之母,你们的这些假客套就别在我面前使了行吗?” 没等我说完,吴道子却是不耐烦的打断了,“这魔神哪算什么冥界神明,他压根就不会留在冥界的,甚至是一天都待不了。您今日与他前来,不就是又想来求画吗?” “说吧,今天想要我为您画什么,要画多少副?” 吴道子一语,直接戳穿了彼岸的心思。 “本尊堂堂阴间主宰者,向你求画是你的荣幸,怎么还这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彼岸抱怨了一句,随后说道,“本尊今日不为别的,只想请画圣为我和我夫君画一幅夫妻照。” “哼,等了两千多年,如今终于迎来了当年的宿命,确实可喜可贺,也是该留一个纪念。” 对此,吴道子点了点头,对于彼岸和我前世过往显然并不陌生。 说罢,吴道子不曾再多言,当即朝着我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就朝着内殿之中走去。 内殿,是吴道子平时挥毫泼墨的书房。 只见书房与外殿并无太多的区别,各种精妙绝伦的壁画与画卷琳琅满目,而在书房的正中央,还有着一张方圆达百米的书桌,此时上面已经备好了画纸画笔以及各种绘画用的颜料。 “阴间之母,不知您要我画的你们的夫妻相,是关于过去,还是现在,抑或将来?” 这时,吴道子来到了书桌前,他弯起袖袍拿起狼毫笔,朝彼岸这么问道。 彼岸不解,“过去、现在、未来,在你的画中又有何区别?” “若是过去,那么画中自然只有大人您一人,孤身独处忘川河畔,意境虽深,但画中人凄凉;若是现在,便是二人现在的具象画,随有血有肉,却是失了意境;若是未来,则变幻无穷!” “既然如此,我希望我们夫妻俩在你的画中,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彼岸想了想,却是如是言。 “请稍后。” 说着,吴道子手中狼毫笔轻点,一丝属于我和彼岸的意志却是自行脱体而出,被吸收在了画笔之中。 只见那狼毫笔从墨盘间飞掠而过,引得五颜六色的颜料飞溅而起,洒落在了书桌一张铺陈开来的画卷上。 颜料触纸,立即在吴道子的意志下按照特定的规律扩散开来。 红为裳、黑为发、白为肌,点墨化双眸,柳叶勾细眉,婀娜显身姿。 不一会,画中一个彼岸的轮廓便已初见雏形。 随后,吴道子继续泼墨,一个我的轮廓也随即出现在了画中,出现在了彼岸的身边。 随着颜料的不断加深,我和彼岸的肖像也随即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吴道子善于绘画人物,画中的我们虽然惟妙惟肖,但如果说只能绘出人物的形态,却表达不出人物的意境,那么吴道子显然难当人间画圣这一美誉。 吴道子善画鬼佛,只见他持起了画笔,浑身顿时神力激荡。 一股浩瀚的佛力,伴随着缭绕的冥火,竟是从他体内同时呼啸而出,朝着那狼毫笔中灌涌而去! 吴道子在人间时对佛道的参悟已达至高境,在阴间的那些岁月里,因为彼岸的关系,也和地藏王菩萨没少打交道。 如今的他,俨然也是佛魔一体之身! 随着狼毫笔落入纸上,来自吴道子浑厚的佛力与冥火顿时倾入了纸张之中,涌入了我二人的肖像画中。 一时间,画中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森森,时而梵音寥寥,时而鬼啸连连。 过了好一会,这一切方才得以平静。 而吴道子像是消耗了极大的道行一般,脸色苍白,头上布满了汗珠,就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晃起来。 一行血泪,也随即从他的眼中滑下。 “阴间之母,魔神,这……就是你们的未来。” 吴道子擦了一把眼中的鲜血,颇为疲惫地一挥手,那张画卷随即从桌上飞起,展现在了我们眼前。 画中,只见彼岸身穿一袭长袍,妖艳的彼岸花在她的身上争相绽开,她笑容甜美眼神温和,无形之中又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 而在她的旁边,我的模样却是变化无常。 只见我时而佛光万丈有若圣佛,时而冥火滔天如同修罗,时而神光阵阵形如圣人。 佛、鬼、道,三系力量在我的身上交替变化,与我现在不谋而合。 可紧接着,画卷中的背景开始出现了一些微微变化。 画卷中,在我和彼岸的身后,原本是一片空白的白纸,可这时却忽然有大量的阴气从纸张内部渗出,在画卷上演化出一片破碎的世界。 鬼门关、恶狗岭、金鸡山、酆都城、十八层地狱、供养阁…… 由阴气所演化的世界,赫然是彼岸所属的阴间。 可此时的阴间却是凋零破碎,浩瀚的世界被撕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山川被夷平,成片的宫廷楼阁化为断壁残垣,无数的鬼神蜷缩在阴间各处破碎的角落,发出声声绝望哀嚎! 紧接着,画面再转,却是出现在了人间之中。 人间的情景,却也与阴间并无两样,只见黄河断流,昆仑山崩塌于天地间,九州之地尽数绽裂,无数现代化的城市化作了废墟,数不胜数的凡人沦为白骨,整个天地陷入无尽的黑暗,大量的怨魂归不得肉身入不得地府,漂泊长空有若世界末日。 人间残响转瞬即逝,画面却又来到了极乐净土。 净土之中,由万千宝石铺陈的大地沦为焦土,一棵棵高达千米的菩提树在烈火中燃烧,灵山圣地更是被横中斩裂,无数的菩萨与罗汉接连圆寂,化为了一棵棵菩提子…… 背景的画面,在连续三度转换后,终于归于平静,却是在我心里惊起惊涛骇浪。 因为画中所展现出来的,赫然是被毁灭的三界画面! 可没等我有所质疑,我又发现画中的彼岸开始变得与先前并不相同。 只因原本浑身彼岸花盛开的她,此时身上时而阴气涌动,时而佛光弥漫。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却是被一抹冷漠一抹庄严所取代。 而在她的身后,一棵照耀着佛光燃烧着冥火的参天菩提树拔地而起,一轮由阴气所化的菩萨脸孔也随即出现在了长空之中。 画中彼岸此时的样子,竟是越看越不像是她本身,更像是成魔后的念冰…… 不仅是我,就连吴道子看完自己的这一画作后,也顿时瞪大了眼睛:“阴间之母,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但您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又在计划着什么惊天阴谋了!?” 吴道子的画,画的是彼岸和我的未来。 这并不是一副纯粹的画卷,更是一次占卜,是一次对未来的预见。 这也就意味着,画中所呈现出来的情景,其实就是三界未来的景象,或者说是我和彼岸的命运。 而彼岸凝视着画卷好一会,嘴角却是勾出一丝冷笑。 “没想到,我们的未来居然会如此坎坷!虽然代价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彼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可言外之意却是让人倍感莫名,也让我心里猛地一哆嗦。 彼岸精于权谋,自然不会纯粹为了一副画,而专程前来拜访吴道子,她只不过是想要借吴道子之手看一眼未来。 而从她的这一表情看来,画卷中呈现出来的这一个未来,似乎与她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 “彼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画卷之中显露出来的画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三界已经太平了太久,是该添一些新的乐趣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新的布局 “哼,三界已经太平了太久,是该添一些新的乐趣了!” 对于我的困惑,彼岸并不曾回答,却是如以往一般卖起了关子。 而她的这一卖关子,却是让我的内心隐隐不安。 因为之前和念冰的情劫之灾,到后来阴间的权争内斗,都是由彼岸一手布局而成。 而今她这么一说,让我不禁担忧会不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彼岸凝视着这副画卷良久,时不时点着头,似乎对吴道子的这副画作很是满意。 可下一秒,一缕冥火却是从她手中毫无征兆呼啸而出,侵袭在了这张画卷之上! 一时间,画卷顿时熊熊燃烧起来,来自其中的佛力与阴气开始疯狂的散逸而出,纸张也在烈焰中层层翻卷,化作灰烬飘散书房上下。 不过片刻工夫,这副新作的画卷,竟是被彼岸亲手所毁! 彼岸既是来求画的,可转眼又在满意的赞许中将画卷亲手摧毁,这让我怎么都想不通她究竟是抱着哪门子心思。 原本还一副放荡不羁,对彼岸的意志爱理不理的吴道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极为恐惧的东西似的,竟是一反常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了彼岸的近前,瑟瑟发抖不得安生。 彼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她低头俯视着跪在脚下的吴道子,冷冷的说道: “吴道子,你的这副画卷本尊很满意,这也是本尊让你画的最后一幅画了。而今日本尊向你求画之事,还希望你能守口如瓶,若是透出了半点风声,本尊定不会念旧情,绝不会轻饶了你!” “谢……谢阴间之母厚恩!” 吴道子惶恐不已,却是脸色苍白的如是回应道。 而彼岸也不再多理会他,随即拉着我的手就朝着殿外走去。 “恭送阴间之母,恭送魔神大人!” 吴道子诚惶诚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却并不曾再得到彼岸的回应。 “彼岸,你们俩这到底是在搞什么谜语?” 走出了幽枉城,我颇为不解的朝彼岸问道。 要知道,先前她和吴道子的关系,给我的感觉俨然是认识了几千年的老朋友,虽有君臣之别,却并无主仆之分。 可随着画卷被毁,吴道子突然跪地,彼岸的态度也骤然急下,两人的关系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在过去之所以器重吴道子,只因他以画入圣,能在画中预见神明与世间的未来。所以我才会将他奉为上宾,不去计较他的不拘礼数。” 彼岸说道,“可现在,我已看到了我想要的未来,他对我已经没有了价值。那么他理应从上宾之位离开,分清楚何为君何为臣。” 彼岸所说,无疑是指的庙堂之中君臣有别的道理,只是如此直白而又突然的展现出来,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彼岸一开始所说的那句话。 “那么,你在画中所看到的未来,又究竟是什么?” 带着这一疑惑,我又朝她问道。 对此,彼岸微微一笑,“这个嘛……我现在先不告诉你,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彼岸又不忘朝我卖起了关子,随即登上了马车,“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吧。” “是准备继续前往其他冥城,拜访其他的城主吗?” “林笙,你在想什么?所谓的拜谒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我陪你来幽枉城也只是为了看一眼未来。冥界的那些上位神,还不配由你我亲自登门造访,况且你在阴间与冥界待的日子也不多了。” 彼岸说道,“走吧,去一趟冥府,我要和冥王见个面。” 听了她这话,我心里的疑惑也变得个更加深重了,却奈何自己完全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虽是丈夫,但更多时候给我的感觉更像傀儡,让我感到万分的不痛快。 但不管如何,我还是点了点头,和她一道上了车。 骷髅马发出一声嘶鸣,拉着马车驰向长空,而我回头朝着城主府看了一眼,发现吴道子已经从城中走了出来,却是朝着我们离开的方向再度俯首叩拜…… 马车在长空驰骋了不知多少千里,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冥府上空。 冥府,和酆都城一样,是为冥王在冥界之中的一方世界,同时也是冥界的核心地带。 一眼看去,只见整个冥府纵横万里,成片成片广袤的宫殿群错落其中。 而在那有若铜墙铁壁的巍峨城墙之上,还有着一百零八座城门,通往一百零八个不同的方向。 在每一尊城门的前方,都屹立着一尊高达千丈的冥王神像,隶属冥府的鬼城皆匍匐在地,朝着这一座座冥王神像发出虔诚祷告,贡献着自己的信仰之力。 而这一次,彼岸并没有像先前在幽枉城一般徒步而行,却是让马车横跨长空,直接来到了冥府深处,来到了冥王所在的宫廷之中。 在打败了冥河之主后,冥王就有让我来一趟冥府,只说有事要与我相说,也不知是打算和我说什么。 不一会,马车在一座方尖塔前停下。 这座方尖塔高达万丈,熊熊的冥火从方尖塔的基座一直燃烧到顶端,将冥府一方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赤红。 而这座方尖塔,正是冥王所在的宫殿了。 看到我们到来,一名准神当即恭敬的走了上来,“阴间之母,魔神大人,冥王已在殿中恭候二位多时,还请与小神前来。” 在这尊准神的带领下,我们随即赴入了方尖塔之中。 冥王此时就端坐在塔中的冥火萦绕的燃烧王座上,他的目光也在我步入塔中的刹那落在了我的身上。 “见过冥王,不知冥王是有何事要与我相商?” 我没有多行废话,当即拱手开门见山道。 冥王点了点头,问我,“魔神,如今祖龙之魂就在你的体内,我很想知道,日后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随着对祖龙与我过往恩怨的了解不断加深,如今的祖龙对我而言无疑也是一个烫手山芋,就连彼岸也都颇为忌惮,而今冥王居然也问起了我这么一个类似的问题。 可祖龙对我终究还是其他的价值,我还不能就这么轻易将其抹杀。 “回禀冥王,待我接管了祖龙的龙帝之墓后,自会将其铲除。” “哦,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冥王点了点头,“刚才易水城主荆轲来找了我,问我关于你和祖龙的关系,我的回答与你如出一辙,这才让荆轲放心离去。” “魔神,我之前说过,千年前你前世降临冥界时,曾在冥界留下一山一河,此话你是否还记得?” 我点了点头,等待着冥王接下来的回应。 冥王说道,“你留下的长河是为冥河,由冥河之主执掌,如今已物归原主;而你留下的山名为九幽山,九幽山就在易水城外,让我暂时交给了荆轲看护。” “既然你对祖龙只有利用,那么我就放心了,起码不会因为他而与荆轲再兴冲突。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前去一趟易水城吧,去找荆轲,让他将九幽山交还于你。” 冥王朝我说着,话语却是显得颇为敷衍急躁,以至于我来到方尖塔还不过一分钟,他就已对我下达了逐客令。 而他的目光则始终落在彼岸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疑虑和复杂。 一旁的彼岸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颇为严肃的对我说道,“你且听从冥王的吩咐,前去易水城找荆轲帮忙,让他助你收回前世一方世界吧,我和冥王还有要事相商,就不与你相随了。” 我的心里虽颇有疑义,但这两尊至高神同时这么说着,我也不便再有多言。 “既然如此,我且先告退。” 说罢,我也不再多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可就在方尖塔的大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了彼岸与冥王的对话。 “冥王,我之前给你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的这一计划太过冒险,稍有不慎,阴间冥界将万劫不复,甚至整个三界都可能因此彻底覆灭,我不同意你的这一做法!” “可我刚从吴道子的画中看到了未来,结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接受。况且我的计划早已经开始,而孔雀明王也做好了接应,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想独善其身,不愿让冥界也卷入这场灭世浩劫中!” “独善其身?当你同意魔神将九幽山落入冥界的那天起,你就注定了无法独善其身。” “那叫同意吗?我那是迫不得已!当时我若不答应让魔神的世界入主冥界,整个冥界都将不复存在!” “……” 二人似乎也察觉到门外有人在偷听,争执戛然而止。 隔着大门,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眼神,但我还是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已落在了我的身上,让我不禁如芒在背。 我不曾有多留,当即踏着台阶离开了方尖塔,登上了马车。 可心里还是万分的疑惑。 彼岸究竟是在筹划着怎样的惊天阴谋,为什么就连冥王都如此忌惮? 第七百五十九章 九幽山 彼岸究竟又在酝酿着怎样的惊天阴谋,对此我不得而知,也不愿过多的掺和其中。 我虽是她的丈夫,但我今生只不过是凡人,虽已位列仙班,可权谋城府以及格局远不及已在至高神之位屹立数千年之久的彼岸。 所以,对于她和冥王又在密谋着什么,又在折腾着什么阴谋事,我也索性懒得再过问,当即登上了马车,离开了冥府。 离开了冥府,又往东北方向驰行数千里,便到了易水城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水城,正是以人间易水为命名。 一眼望去,只见一条苍茫大河横贯城池大地,萧瑟的寒风凛冽不休。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前往城主府,城主府中便有一缕寒芒冲天而起,朝着我这边飞掠而来。 这缕寒芒最终在我前方的虚空中停下,凝聚成了一个人的身影。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易水城主荆轲。 “荆轲城主,别来无恙。” 看到来人后,我从车中走出,隔空看着他说道。 荆轲虽是人间第一刺客,虽然世间留存着太过关于他的传奇,可毕竟先前的那一场交锋,多少让我心里充满了不悦。 “见过魔神,之前对大人不宣而战,只因出于对祖龙的仇恨,还望见谅。” 荆轲拱起了手,朝我如是说道。 “荆轲,你对祖龙当成仇恨如此之深?”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荆轲点了点头,“可祖龙意图掌管人间,世间人皇在他的铁骑下不得安生,人皇若死,治下子民必将生灵涂炭,而我身为燕皇的子民,理应以凡人之躯捍卫正道,对他的仇恨,也早已流入了血液。” “正因为如此,当我感知到冥界有祖龙气息出现时,才会第一时间出手相刺,却不料如今祖龙之魂的守护者,竟然会是你魔神大人。” “魔神,你我人间虽不曾有谋面,但你是我这一生最敬仰的人。” 这时,荆轲又再度开口了。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人间第一刺客如此高的赞誉。 “因为您做了所有人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事情。” 荆轲继续说道,“是你杀了祖龙,又密谋赵高将祖龙的九子斩草除根,更亲手封印了他的龙界,您为人间除去一大患,您本应接受来自九州苍生的膜拜,可你一役过后却无影无踪……” 荆轲所述,自然不是他亲眼见闻,而是从人间到来的故人口中听及。 而随后,荆轲有些诧异的打量了我一眼,“对了,赵高现在如何了?我曾在十八层地狱见到过他,他是你最忠诚的仆人,如今魔神再临阴间,理应让他从地狱解脱,给予他应得的赏赐。”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抽。 之前在地狱时,赵高就曾告诉我,是我指使他杀死了祖龙九子,并且说是我忠诚的仆人。 而当时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又担心引来不必要的祸端,便直接将他给斩草除根了。 如今同样的话又再度从荆轲口中说出,想来此事并不曾有假。 “赵高啊……两千年的地狱酷刑,让他已恐惧了今生,如今想来以转世轮回了吧。” 我朝荆轲如是说道。 荆轲乃流芳百世的一代人杰,赵高却是遗臭万年的阉党宦官。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在阴间之中居然还有交集,着实让我惊诧不已。 “对了,之前冥王说,我除了冥河之外,还在冥界留下了一座九幽山,并且是委托你代为掌管,不知现在可否带我前往九幽山一趟?” 一番近乎客套后,我随即言归正传,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可对于我的这一要求,荆轲却并没有马上答应。 他想了一会,又问我,“魔神,你之所以留着祖龙之魂,真的只是为了接手他留下的一方龙界吗?” 我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现在还留着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这话由你亲口说出,我就放心了。” 荆轲说道,“但在将九幽山交还于你之前,魔神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在你回归人间后,还请让我与你一道同行,带你拿下龙界一方世界后,还请将祖龙之魂交予我,由我亲手将其斩杀之,以了我两千年心魔之患!” 我发现阴间冥界的这些神明可真有意思,不管干什么都喜欢附加各种各样的条件,哪怕这些条件是他们本不配提出的。 可祖龙终究是我的敌人,取得龙帝之墓后我自是不会留他的,让他的龙魂死于荆轲之手,也是顺应一道宿命的轮回。 更何况,荆轲深得冥王以及彼岸的器重,我多少也应给他一些面子。 “没问题,我答应你。” 思量了片刻后,我随即对他允诺道。 至此,荆轲不曾再有多言,随后向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便朝着远方飞掠而去。 而我跟在他的身后,不多时便已离开了易水城。 又往前行进了千余里,一片巍峨的山脉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这一片山脉,正是九幽山。 而九幽山的一方世界,却是与寻常的冥界地域颇为不同。 只见整个九幽山被一股浑厚的帝王之气所笼罩,散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金光璀璨,让人一时间无法看清楚山中的具体模样。 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极为暴戾的气息笼罩在山脉内外,疯狂剿杀着任何妄图入内的人鬼生灵。 荆轲告诉我,九幽山是冥界的禁区,只因其中遍布着一道来自我前世的结界。 任何胆敢涉足其中的鬼灵,都将被来自山中的帝王之气所镇压,被萦绕其中的戾气所绞杀,即便是神明赴入其中,也无法长时间在其中逗留,否则也有陨落的风险。 “魔神,你知冥王为何会将这座九幽山交由我看守吗?”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在浩瀚的金色光芒前止步,而一旁的荆轲朝我这么问道。 “有何说法,还请告知。” “哼,待到赴入了山中,你便知晓缘由了。” 荆轲如是言,随后浑身冥火涌动,在他的周身化作了一道烈焰护盾,抵御着周围戾气的侵蚀,随即对我说道,“魔神,还请随我上山!” 我点了点头,当即朝前走出了一步。 让人惊起的是,在我一脚跨入九幽山地界的瞬间,那些萦绕山间内外的戾气却并不曾对我造成任何的侵蚀。 相反很自然地与我的三魂七魄融会贯通,一股如源亘古同时也极为熟悉的感觉在我内心油然而生,一种灵魂共鸣感也随即传遍了我的身心。 我看向了九幽山深处,我的目光与漫山的金芒融为一体,让我清晰的看见了九幽山的真正模样。 只见山中生机盎然,野花花开遍地,绿草葱郁繁茂,随处可见一棵棵参天古树,更有溪水湖泽相伴。 许多的蜂蝶穿梭在落英缤纷间,清脆的鸟鸣响彻于空寂的山林,流水的叮咚声也清晰可闻。 此时的我仿佛已不再置身冥界,更像来到了人间仙境。 而这一刻,我也听到了九幽山中万物生长的声音,我能清楚的听到山中土壤的呼吸,感知到山中的每一处动静。 仿佛整个九幽山就是我,而我就是这一座九幽山,浑然天成。 这种感觉我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九幽山本就是属于我的一方世界! 我弯下了腰,随后捡起了一根枯枝。 随着我意志一动,来自九幽山的生命力量开始快速的朝着我手心汇聚,涌入了这皆枯枝之中。 枯萎的树枝立即爆发出盎然的生机,生出了树叶,生出了根茎。 随着我一松手,枯枝落地生根,化作了一棵嫩苗,随后又在清风徐徐间茁壮成长,转瞬间化作了一棵参天大树。 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一朵朵鲜花在枝叶间争相绽放随后又快速衰败,大量的果实从树上结出随后也落地化泥,留在其中的种子又重新生出了一棵棵新苗,开启了一个生命的新轮回。 眼前的一幕让我格外惊奇。 今生虽是初临,但我却能毫无障碍的用自己的意志控制九幽山中的一切,山中万千生灵的生死盛衰,皆在我一念之间。 这是属于我前世的一方世界,我置身山中,便是世界的主宰者。 过了好一会,我的目光从那参天大树上收回,看向了山中内外。 只见九幽山中,此时还矗立着九座高达万丈的高山。 这九座大山的模样很奇怪,看起来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只见它们分别矗立于群山的八个不同的方向。 但每一座山风之间的距离皆是相同,而山体的轮廓,除了草木植被不同外,其模样也是惊人的相似,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订制出来的一般。 吼!吼!…… 随着我目光所及,阵阵躁动的龙吟却忽然从九座大山之中同时响起,引得大量的鸟儿惊飞而起。 伴随着龙吟声起,整个九幽山也因此陷入了微微震荡,似乎有什么不可一世的东西在苏醒。 龙吟…… 莫非这九幽山中,还蛰伏着神龙? 第七百六十章 祖龙九子 莫非这九幽山中,还蛰伏着神龙? 听着这阵阵龙吟,我的心里不禁颇为诧异。 带着这一念想,我当即将一缕意识探入了九幽山中,整个九幽山的一静一动皆落入了我的感知里。 而我骇然发现,在九幽山的这三座大山中,竟各盘踞着一头真龙! 这九头真龙的身躯皆长达百丈,绽耀出璀璨的金色神光。 可他们的肉身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并不能称之为真龙,而是已经陨落的龙魂! 可饶是如此,九道龙魂依旧异常的强大! 只见他们的龙爪皆已达到七趾之多,每一头龙魂身上皆爆发着极为浑厚的真龙之力! 龙族之中,是以爪趾评判实力强弱。 蛟龙为三爪,对标人间普通道人;飞升的真龙为五爪,对应新晋仙班的准神;而身为九爪金龙的祖龙,实力更是堪比创世神。 眼下这九头龙魂,他们皆已达到了七爪,他们的实力俨然已达到了上位神乃至是上位神巅峰! 而这九头比肩上位神的龙魂,居然同时出现在了九幽山中! 随着我的到来,这九头龙魂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极为危险的气息,却是一个个从深山中蛰伏而出,他们盘旋于九幽山上空,震天的龙吟响彻不绝。 与此同时,他们齐齐转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每一头龙的眼神里都充斥着无尽的仇恨与恐惧,以及忌惮与愤怒。 他们腾跃起身,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朝我飞扑而来。 可他们刚刚离开九座大山的地界,便立即受到一股强大的世界力量冲击,生生拍回了山中。 这九头强大的龙魂,他们并不是九幽山的子民,更像是被镇压在山中的囚徒! 暴躁的龙吟声响彻不绝,这些龙魂一次次朝我腾空而起,却又一次次被打回了山中,犹如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生生困禁在了山中。 与此同时,我体内的祖龙之魂感受到了外界同族的痛苦,竟然也强行从蛰伏中苏醒过来,发出阵阵躁动的低吼。 见此,我当即将祖龙之魂强行压制了下去,随后看向了荆轲,“这九头真龙是怎么回事?” 荆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知何来的畅快之意,“这九头真龙,是魔神你当年亲手镇压在九幽山中的。或者说,九幽山是专门为他们而打造的囚牢。” 九幽山是专门为这九头真龙打造的囚牢?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万分愕然。 要知道,我的前世可是创世神,这九头真龙究竟是何等来头,竟然还要我前世专门打造一方世界将其镇压? 对此,荆轲脸上畅快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了。 他指着东方的一头龙魂说道,“这头真龙是九龙之长,名为囚牛,他在人间的名字叫扶苏。”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可荆轲没有理会我难看的表情,随后又遥指西方,“这头真龙名为睚眦,人间名曰胡亥。” “这头叫嘲风,这头名蒲牢,还有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在将他们的名字一一介绍完毕后,荆轲最后告诉我,“这九头真龙,其实就是祖龙生前的九个儿子。你将他们全族杀尽后,又将他们的龙魂镇压在了九幽山中。” 听完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九幽山中镇压的这九头真龙,居然是祖龙的子嗣! 而现在,祖龙的残魂就蛰伏在我的体内。 万一哪一天祖龙突然复活苏醒,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后人做出如此残酷决绝之事,将会引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一想到这儿,我的身上不禁冒起了冷汗。 荆轲告诉我,两千多年前我前世降临人间,与祖龙联手打败了苍天,随后又假借追杀护龙人叛徒之名,在黄沙之中将祖龙重创,最终让他死在佛界人手中。 在这之后,我前世又密谋赵高,让他假传祖龙遗诏,逼迫囚牛扶苏自散神力殒命人间,扶持睚眦胡亥上位,又成功挑拨起了他们九龙的矛盾。 人间共有三大上古神兵:轩辕剑、和氏璧、禹王九鼎。 囚牛胡亥顺利登上王位,成为祖龙正统继承者,又以分封天下的名义,请来祖龙的其他七位龙子朝贺。 胡亥问龙子:你们是否愿意兄弟连心,与自己共治九州世界? 众龙子皆表以同意。 胡亥又问:你们又可知九州的江山有多重? 龙子错愕,不知如何作答。 胡亥说:九鼎有多重,九州的江山便有多重。 若要与自己共治九州,就必须有肩负一方江山的能耐,而江山就在九鼎之中。 之后,胡亥提议举鼎论江山。 谁若能举起九鼎,谁就有资格接受分封,与自己共治九州世界。 众龙子知道这是胡亥设下的陷阱,可胡亥坐拥和氏璧,众龙虽心知肚明,却不得不从。 结果众龙子未能承载起一方江山的重量,被禹王九鼎压断了双膑,折断了脊梁,最终身死魂陨。 至此,祖龙的九子在赵高的算计与手足相残中,只剩下胡亥一人。 可胡亥最终没能笑到最后,又为赵高设计所杀。 祖龙的九子,虽非我前世所杀,可他们的命运却是由我一手布局而成,我的前世是他们手足相残的幕后主使者。 而我前世之所以未曾亲自动手,只因不愿承受后世的骂名,故而将赵高推至了明面。 世间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肉身陨灭后可赴阴间,魂魄陨灭后可赴阴阳界。 真正的永世不得超生,是为镇压。 在祖龙九子尽数陨落后,他们的魂魄被我前世擒下,又亲手化出九幽山一方世界,将其作为祖龙九子永世的囚牢,封印于冥界之中。 听着荆轲说起九幽山与祖龙九子以及与我之间的因果,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以我现在的性情来看,我的前世即便为恶,也不会恶得太极端。 但前世与祖龙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将其斩杀黄沙之中不说,更是设计陷害了他的所有子嗣,甚至还将其永世镇压于九幽山中? 带着这一疑惑,我不解的看向了荆轲。 可荆轲摇了摇头,“我所说的这些,皆是出自赵高之口,以及之后个人的推测。你若想知道具体因果,还得亲自问一问赵高才行——但愿他现在还没有赴入轮回。” 该死!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早知道自己和祖龙九子还有着这么一段恩怨,我当时就不应该这么急着把赵高宰了! 可现在倒好,赵高已被打入阴阳界,一切成了无头案。 虽然心里颇为懊恼,可当着荆轲的面,我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点点头,只说暂时不急。 “魔神,你是我此生最尊敬的人,只因你杀了祖龙镇压了他的所有子嗣,完成了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一切。而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九幽山中镇压着祖龙九子,所以才甘愿守护此间中。” 这时候,荆轲又朝我这么说了一声。 可我已无心听他掰扯这些了,看着被囚禁在九幽山中的这九头祖龙之子,不禁一阵头大。 看来,我得赶紧回到人间,前去龙帝之墓了。 只因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祖龙之魂便越发成为心头之患,偏偏我又舍不得那龙界的一方世界。 “好了,该说的话已说话,如今魔神你既已归来,那这九幽山一方世界,现在也该拿去了。” 说完,荆轲朝后退出了数步,远远地退出了九幽山所在的地域。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后也不再有废话,当即抽出了苍生杵。 呜呖呖!…… 一时间,恶鬼世界中门户大开,凄厉的鬼啸伴随着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侵袭于九幽山所在的一方世界!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之前我的这一招用来吞噬忘川河冥河都无往不利,但现在过了好一会,九幽山都不曾有半点反应。 莫不成九幽山一方世界是不能为我剥夺,无法收入恶鬼世界中?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疑惑。 就在这时,山外的荆轲提醒道,“魔神大人,九幽山并非阴间的世界,是由你从人间带来。你若想收回九幽山,自然得用人间的神力。” 人间的神力? 听了这话,我随即看向了苍生杵。 苍生杵有三面,分别代表着人、鬼、佛三系力量,又蕴含着对应的一方世界。 鬼面有恶鬼世界,佛面有净土世界,由人面所化的新世界虽然短暂的出现过,但很快又在与阿依纳伐的战争中摧毁,化为了一片虚无混沌,人面之上的裂痕至今也未能修复。 我的心里思索了片刻,随即收回了阴间神明的形态,转而化作了人间凡人模样。 随着我意念一动,七彩的神力顿时从我的体内呼啸而出,开始朝着苍生杵的人面之中灌注而去。 嗡! 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当即从苍生杵的人面之中响彻而起。 来自我的神力此时顺着人面上的裂缝涌入了苍生杵内部,直接抵达了那片残破的新世界之中。 新世界的一切已经彻底摧毁,满眼皆是混沌虚无,在我的这一缕神力的凝聚下,一片不过百米的狭小世界逐渐形成。 世界虽小,可终究还是形成了。 而下一秒,我的意志与这片小小的世界融会贯通,一股微弱的吞噬之力也随即从中散发而出,笼向了我所在的九幽山。 轰隆隆…… 第七百六十一章 接管九幽山 轰隆隆…… 由我神力所化的这片小世界,此时竟是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随着这缕微弱的吞噬之力产生,整个九幽山随即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在这缕吞噬之力的作用下,来自九幽山中的世界力量,开始自行朝着新世界中汹涌而去。 这股世界力量起先还非常微弱,但也不断地加持着苍生杵中的这一方小世界。 随着小世界的疆域不断扩大,其中的吞噬之力也变得越发蓬勃,涌入其中的世界力量,也由一开始的长流细水,迅速化作了滔天巨浪。 原本彻底支离破碎的新世界,也因此以几何倍的速度迅速扩张,来自九幽山的力量,也开始疯狂的涌入了苍生杵中。 在来自整个九幽山的力量加持下,苍生杵人面之上的累累裂纹开始悉数愈合,连绵的高山在新世界的虚无混沌中一一隆起,一座座巍峨大山随之巍峨耸立。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九幽山凭空消失,尽数归入到了新世界中,九座万丈高山高耸入云,被镇压的祖龙九子亦在山中惊惧长吼。 可是,这九头龙魂虽然也被我收入了九幽山中,却并不曾如在恶鬼世界中一般,瞬间被剥夺所有的意识。 他们的思维依旧清醒,他们并不曾对我表以任何臣服,相反对我仇视依旧。 而我想要对他们动手,可每每意志所及,却又被一股强大而又神秘的神力给强行阻断。 此时,先前被彻底摧毁的新世界虽然得以复原,以九幽山的面貌重现在了苍生杵中,但这方世界的力量,似乎并不完全受我掌控。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力,不仅将祖龙九子禁锢在了九座大山之中,却也同样庇护着他们,让他们的身躯免遭我的意志伤害。 与此同时,我发现九幽山中的世界力量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的纯粹。 世界力量汹涌澎湃,但这股力量却并不曾完全受我自己控制,而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外界散逸而出,穿透了冥界的世界桎梏,映射到了人间,投入到了人间未知深处。 而与此同时,人间之中也同样有一个古老而又浑厚的世界力量回馈而来,涌入到了九幽山之中。 九幽山与人间的某一方世界,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以至于两方世界之间,时刻都保留着一缕气息的联系。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诧异,只是一时看不出那时刻不停与九幽山进行沟通联系的,究竟是人间的哪一方疆土。 带着这多重的疑惑,我过了好一会终于将意识从九幽山中收回。 随着九幽山的消失,我眼下所在的地界已经彻底化为荒芜,而不远处的荆轲也随即走了上来。 “魔神,恭喜你,继冥河之后,如今九幽山也重新回归到了你的手中!坐拥三方世界,想来如今三界已无几人是你对手!” 见我这边事情处置完毕,远处的荆轲这才走了过来,朝我这么说道。 对此,我点了点头,心里说不上太高兴,也说不上多沉重,总之心情复杂。 而荆轲继续说道,“九幽山既已收入囊中,魔神您在阴间冥界的旅程也抵达了尽头,如今看来,也是该重返人间了!” 重返人间? 听了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不曾料荆轲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倒是想重返人间,只是你清楚阴间之母的脾性,我能否归去不在于我,而在于她。”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他这么回应道。 可荆轲却是不以为意,“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前往冥府,请求一下阴间之母的意见不就行了?” 听着他这话,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的这番语气,怎么听都像是事先和彼岸通过气似的。 不过正如荆轲所言,我如今在阴间抑或冥界确实已经没有了继续长留的意义。 我已在阴间给了彼岸一个正式的婚礼,又在阴间位列仙班,更在冥界继承了属于自己的两方世界。 可以说,在这段亡者之旅中,我已达到了自己人生的顶点。 而我在人间,还有着一具待成佛的肉身,还需要前去昆仑山查看到底发生了何等异象,更需要前往龙帝之墓接管祖龙的世界…… 总之,人间还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而阴间不过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处过站。 “荆轲,你似乎很急于重返人间。”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朝他反问了一句。 对此,荆轲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急的不是返回人间,而是诛杀祖龙,为了斩断我的千年心魔。” 荆轲跟我虽然各怀心思,但总体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点点头,随后听从了他的建议,当即登上了马车,就朝着冥府所在的方向赶去。 而当我们来到冥府时,正好看到彼岸从方尖塔中走了出来,却是一脸春风得意,似乎在和冥王的这场谈判中,取得了很不错的进展。 看到我从车中走下,彼岸朝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不一会便流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不错,如今你得到了冥河,得到了九幽山,虽然还是准神,但多少有一些前世的影子了。” 彼岸如是说着,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惬意,可她看我的眼神太过专注,让我不由得一阵不自然。 “彼岸,不知道接下来在阴间与冥界,你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安排没有?” 我不曾与她多绕弯子,随即开门见山道。 彼岸眨了眨眼,“没事了啊,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先返回一趟人间?” “那当然没问题,毕竟我和念冰有言在先,会放你回人间的。” 对于我的这一要求,彼岸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甚至又不忘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是打算现在走还是稍后走,如果不急的话,我可以在阴间为你办一场饯行酒,也让你排场排场。” 听了彼岸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总觉得她话中带着一缕阴阳怪气的意味。 要知道,彼岸可是在阴间等了我两千年之久。 先是落下红尘泪前来阴间寻我,强迫我与她成亲,之后又在人间布下棋局,引动念冰情劫,迫使她离我而去,之后更是以茹若初和念夕朝的魂魄为要挟,逼迫我赴入阴间。 可现在,我终于到来,可我和她在此间共处的日子才不过数日,而今我说离去,她竟然不曾有丝毫挽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等候良人归的‘怨女’该有的反应。 “难道你就没丝毫舍不得?” 我有些分不清彼岸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在阴阳怪气,不觉反问道。 “你可是我等了两千多年的红尘恋人,你说要走,我怎么会舍得?” 彼岸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着,“可是,夫君有吞吐天地的宏图大志,又怎会甘心栖身阴间这一穷乡僻壤?妾身即便心有不舍,又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夫君的大好前程?” 听了她这话,我不禁浑身一哆嗦,登时汗毛倒竖。 “彼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至此,彼岸这才收回了先前的轻浮,郑重的点了点头,“去吧,回到人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用不了多久,我也将亲自降临阳世,与你相逢。” 她的这一态度,让我内心充满了太多狐疑,“我先前无意听到了你和冥王的一番谈论,你现在是不是又在布局着什么惊天大事?而你这么痛快就答应让我重返人间,是否也与你的布局有关?或者说,我这次重返人间,本就是你布局中的一环?” 听了我这话,彼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我,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看着我,“林笙,你虽然是我的丈夫,但你现在不过一准神,上位者之谋,不是你能轻易揣测的。” “我的话已经放在了这里,你要回人间,我亲自送你,你若觉得不舍,就一辈子留在阴间便是,我也乐得其所!” 彼岸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却是让我不敢再有多言。 可她越是如此,也让我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似乎在继阴间动荡之后,人间不久后也要迎来不太平了。 “阴间之母,既然魔神意欲重返人间,小神斗胆自荐,与其一道同行,也好多一个照应。” 就在这时,远处的荆轲不失时机的走了上前,朝彼岸毛遂自荐道。 对于荆轲的这一请求,彼岸果不其然没有任何的意外,毫不犹豫就点下了头,“魔神此行返回人间凶险叵测,有一个强手在身边作为照应,也是极好的。” 二人的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双簧。 可不管如何,我想要重返人间终究是真,彼岸有什么阴谋阳谋也好,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虽然是我的妻子,但我在她面前并没有太多话语权,只能得过且过了。 “既然如此,魔神您是否决定即刻重返人间?” 得到了彼岸的这一允诺后,荆轲随即走了过来,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当然要回去,不过在这之前,我还得再带上一个人。” 这一刻,我立即想起了仍在孟婆亭外候着的司马欣,不禁一阵头大。 第七百六十二章 准备离开 之前为了将王泉从囹圄庙安然救出,我曾答应司马欣会带他返回人间,并且允许他赴入龙帝之墓。 虽然王泉最终死在了我的面前,但司马欣毕竟助我在先,我若出尔反尔,就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司马欣是为护龙人,是两千年祖龙麾下典狱长。 而今,我已确定祖龙与我的仇恨不可调和,自然无法再将他视作自己人。 更何况,此次和我一道重返人间的,还有着一旁的荆轲。 荆轲刺杀祖龙,与龙族水火不容,更是天生站在护龙人的对立面。 若就这么让他和我回到人间,哪怕司马欣不发作,整个天行门都得掀起一场惊天风暴。 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荆轲,你知道的,你在人间的名声太大了,而我的父母外公刚好又都是护龙人,你若和我返回人间,可否改改自己的身份?” “另外,你这次和我重返人间只是为了诛杀祖龙,还请不要做出任何危害人间的事儿来,否则我定不轻饶。” 带着这一担忧,我朝荆轲这么问道。 荆轲想了想,点下了头。 只见阵阵冥火伴随着神力尽数敛入了他的身躯,他腰间所别的残虹匕也因此收敛了神光归于黯淡。 不消片刻工夫,他身上的上位神气息已经尽数敛去,却是变得和寻常人没有了什么两样。 对此,我感到颇为满意,随后又朝着彼岸看去,“彼岸,我不管你到底又在捣什么鬼,但请你记住,我生于人间,人间是我的故土。不管你们这些上位者想要做什么,还请留人间一个安宁。” “当然,人间是你生养之地,我又怎舍得扰他一方安宁?” 彼岸这么意味深长的说着,那阴阳怪气的意味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偏偏又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走了?我真的走了。” “去吧,阴阳两隔后,山水自相逢。” 彼岸潇洒利落地说着,随后没有再与我多言,也不曾对我开门相送。 留下这句话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恢复了先前上位者的威严,扭头又赴入了冥府之中,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魔神,娶上这么一位不受控制的贤妻,可真是为难你了。” 这时,荆轲也察觉出了我和彼岸之间地位与话语权的不对等,却也不忘腹黑的挖苦了一句。 我不禁一声苦笑,“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而我已被群虎环伺。” “走吧,去一趟阴间,把那司马欣叫上,让他与我们一道重返人间。” 说着,我随即迈出了脚步。 荆轲紧跟了上来,同时疑惑道,“司马欣生前时,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他是祖龙治下典狱长,虽然两面三刀,但对祖龙总体还算是忠诚的,魔神将他带回人间,就不怕突生变故?” “我也不想带他同行,但我之前已有言在先,反悔不得。” 我回应道,“再说了,你不是与我一道同行吗?他若敢生任何非分之想,我碍于承诺不便出手,但你可以代我处置。” 听了我这话,荆轲点点头,“看来魔神还是和前世一样,依旧是那借刀杀人的好手。” 一番闲聊间,马车已驰骋万里,来到了冥界与阴间的交界地带,那已经彻底干涸的冥河世界,又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跨过了冥河,跨过了两界之间的混沌地带,我又重返了阴间,来到了孟婆亭外。 孟婆亭外,孟婆依旧如以往捧着丈夫的骨瓢,为前往轮回的路人端上一碗孟婆汤。 身为准神的司马欣就侯在孟婆亭外,可孟婆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招待,甚至可以说在故意冷落。 孟婆的丈夫为给祖龙修筑龙脉而死,孟婆也因丈夫的死而选择了殉情。 司马欣是祖龙的仆人,是祖龙麾下的典狱长。 和荆轲一样,孟婆与司马欣本就天生站在了对立面,再加上孟婆在阴间的地位远高于司马欣,更有资格将其视若空气。 “大人,您回来啦?不知您身边这位是哪位高人?” 看到我们重新回到奈何桥旁,孟婆当即放下手中的事务,恭敬地迎了上来,饶有兴趣的朝着一旁的荆轲打量着。 此时荆轲已经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再加上长居冥界的缘故,阴间众生并无多少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哦,我是魔神在冥界的一位故人,你可以称呼我为庆轲。” 没等我回应,一旁的荆轲如是言。 “庆轲,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名字,看来与魔神在人间的缘分颇深呐!” 孟婆意味深长的说着,随后又朝着一旁的司马欣瞥去。 看到我们到来,正在孟婆亭外无所事事的司马欣连忙走了上来,“拜见魔神,见过这位朋友。魔神,为何只有您一人从冥界归来,阴间之母呢?” 司马欣这么问我,同时也不忘朝着荆轲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觉流露一丝警惕。 “阴间之母在冥界还有要事处置,便让我先行归来了。” 我说道,“对了,阴间之母已经对我放行,允许我重返人间。而你……不知是否打算一道同行?” 听了我这话,司马欣顿时一喜,连忙点起了头,“当然,当然!重返人间,回到龙界故土,这可是我两千年来最大的夙愿,我又怎会不与同行?” “可是,经过此次阴间权力动荡,你已向阴间之母表现出了充分的忠诚,你若继续留在阴间,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晋升上位神。为了一方故地放弃大好前程,着实不值得。” 我朝司马欣这么劝说着,算是对他的警告,也是对他的善意。 可司马欣并没有听懂我的话外之音,却是喜不自禁摇了摇头,“不,阴间的前程在我眼中无足轻重,龙界才是我的应许之地,还望魔神成全!” “司马欣,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我意已决。”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吧。” 见司马欣这般斩钉截铁,我不禁摇了摇头,随后朝着荆轲看了一眼。 而孟婆似乎也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意思,却也带着一丝惋惜的神色看向了司马欣。 司马欣若留在阴间,必然前程似锦,现在他既然执意要重返人间赴入龙界,就注定了他的陨落。 他的命,只不过是我和祖龙纷争的一道牺牲品,让所有知晓其中事理的人都不禁为他叹息。 好言难劝找死鬼,我也不再多说。 “既然行程已定,稍后我们便返回人间吧。不过在这之前,还请各位稍等我片刻,我还得前往一趟酆都城与迷魂殿,向我的人间故人做一道别。” 最后,我朝司马欣和荆轲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便独自踏上了马车,驶向了阴间内部。 阴间之中,和我交情最深的无疑是陆消川了。 此次他随我赴入阴间,经过了万千磨难终于得偿所愿,授封准神,赐封酆都城内雁荡山为一方世界。 初次位列仙班,陆消川自是兢兢业业,酆都城中各种事务皆身体力行,不敢有丝毫怠慢,以至于当我来到雁荡山时,他还在忙着整顿酆都城边防阴兵调度,手里捧满了各种兵将名录册子。 我说我即将返回人间,陆消川只言一路顺风,我问他有没有话要我带回阴离门,他说已无牵挂,俨然乐不思蜀也。 至此,我不再多言,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便选择了离开。 与同在酆都城落马崖的俞向天又见了一面后,我随即离开了酆都城,掠过了五大鬼山,回到了迷魂殿。 迷魂殿,如今已交由顾野王以及严守柯共治。 严守柯在人间虽然与我几度为死敌,但最终冰释前嫌,而他在阴长生面前展现出的宁死不屈之风骨,也充分获得了我的尊敬以及彼岸的认可。 从区区一介凡人直接晋升为准神,成为迷魂殿之共主,他是这次赴入阴间收益最大的人,不可谓命运无常。 如今严守柯所在的地界,是为隐山门中。 托了严守柯的服,琴童书狂画痴不仅被免于彼岸的责罚,如今更是都被严守柯留在了迷魂殿中,在朽木岭下弹琴写诗画作,就好像当初在人间时的模样。 而身为严氏宗族老祖宗的严子卿,如今也经常跑来迷魂殿中,追着严守柯与他对弈,让他不耐其烦。 当我来到天行门时,天行门主云渐离对我唯唯诺诺,可严守柯却是傲骨依旧,只是微微道了一声好。 我告诉我我即将返回人间,严守柯并不意外,却是将四封书信交到了我的手中,只说这是他们琴棋书画四佬写给家族的家书,让我交给他们的家人。 一番寒暄后,我也不再与严守柯多话,最后又前往了一趟悬棺门。 因为之前的权力动荡,顾野王为了避免悬棺门众生遭受祸患,早早让他们归入了轮回,如今悬棺门依旧只有顾野王一人。 “老祖宗,您此次重返人间,是否又打算开始新的征程了?” 得知我要离开的消息,顾野王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可也没有多做挽留,而是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也许吧,彼岸虽然允许我回去,但我总觉得她有什么阴谋,此次人间之行,多半是不太平了。” “唉,阴间之母的脾性喜怒无常,谁也揣摩不了她的心思。只可惜老仆扎根阴间千年,实在无法抽身随行。” 顾野王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不过,老祖宗既然要重返人间,老仆倒是有一份厚礼相赠,就是不知老祖宗您是否喜欢?” 厚礼?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诧异。 顾野王这老狐狸,居然还有惊喜为我准备着? “老祖宗,老仆想将您前世所留的诛仙阵传授给你,不知您是否接受?” 第七百六十三章 重返人间,立地成佛! “老祖宗,老仆想将您前世所留的诛仙阵传授给你,不知您是否接受?” 诛仙阵! 顾野王这老狐狸居然还会诛仙阵!? 既然如此,当初我初来悬棺门时,他为什么不一早教给我? 要知道,我的底蕴虽然深厚,但是一直缺乏强大的攻击手段,以至于每每遇到比自己强的敌手时,都难免捉襟见肘。 若是一早就有诛仙阵傍身,我又何必处处艰难? 对此,顾野王不禁一声苦笑,“老祖宗,不是老仆不愿教给您,只因诛仙阵太过高深精妙,非神明难得布阵,即便是老仆我,也只是知道如何画阵,却无足够的实力将诛仙阵祭出。而您……刚来时的实力实在太弱了,当时即便是教了您,您也把握不住啊!” “……” 听着顾野王的这般挖苦,我不禁一阵语塞。 当师尊的竟被自己的弟子嘲笑,这可真是头一遭,不过这世上好像也没有过弟子反授师尊道法的先河。 而顾野王也不曾再有多言,一缕意识当即呼啸而出,以神力的方式被他生生打入了我的脑海之中。 一时间,这些神力化作了一一个个复杂排列的符文,齐齐涌入了我的意识当中。 这些符文不是别的,正是落下诛仙阵的要诀所在。 日后我若能将这符阵的要诀精化,将其布置于世界当中,无疑将极大的弥补自身攻击力的欠缺。 我的心里立即变得万分欣喜,可重返人间的时辰也已来到。 “顾野王,此去一别,山水有相逢。” “老祖宗,一路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我随即告别了顾野王。 在拜访了柳敬亭夜长央以及其他几位故人后,我随即离开了迷魂殿,乘坐马车返回了奈何桥旁。 此时,荆轲与司马欣犹在,只不过二者并不曾有任何言语上的往来,形同陌路人。 看到我到来,二人当即迎了上来,而我也朝着一旁的孟婆看去。 “孟婆,还请劳烦,为我们打开一道通往人间的大门。” “能为魔神效劳,是老妪的荣幸!” 孟婆恭敬点头,随着她一伸手,浑厚的神力凝聚而出,当即在旁边化作了一道人间之门。 阴间的神明想要赴入人间,不过一念之间,可神明若要赴入人间,必先得到阴间之母的应许,否则必将遭来严惩。 故而赴入人间之途虽易,但千百年来,真正从阴间前来人间的神明却寥寥无几。 “司马欣,庆轲,我们走吧,看一眼久违的人间!” 我朝着司马欣以及荆轲这么说了一句,随后率先迈入了人间之门。 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当即从人间之门呼啸而出,涌动我的全身,我眼前的世界也随即化作了一片扭曲,一种阴阳错乱的感觉也随即在我心中油然生起。 过了好一会,这种阴阳相错的奇怪感觉终于消散,而我眼前的黑暗也随即化作一片金色,一股浩瀚的佛光瞬间冲袭我全身!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庄严的八字真言顿时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无数的真佛之力开始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涌入我的三魂六魄。 我的灵魂从阴间归来,肉身置身人间何处,灵魂便回归人间何处,归位于肉身之中。 而我在离开人间时,我的肉身被放置在了觉禅寺中,只因枯荣法师说过,要在佛门赐我一段佛缘,让我成就肉身佛。 时隔多日,我的灵魂中终于回归到了肉身之中,一种人生重归完整的奇妙感觉油然而生,而万丈的佛光也在我身魂合一的刹那,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清晰的碎裂声当即从我的周围响彻而起,那封印于我肉身的佛缸在佛光之中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最终支离破碎。 佛光洋溢间,我看到自己正置身于觉禅寺的佛塔之中,置身在由枯荣大师以及麾下凡字辈三大弟子联手布下的佛阵之中。 十四尊由黄金打造而成的佛像正矗立于佛阵周围,由念冰留下的十四子佛舍利分别被镶嵌于每一尊金佛的眉心之中,散发出璀璨佛光,其中的浩瀚神力与我的肉身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凡尘、凡心、凡天,四位凡字辈弟子此时就置身佛塔之中,为我的肉身护阵。 而看到佛缸突然绽裂,看到我身魂合一,在佛光之中睁开了双眼,三位高僧的眼中当即流露出一丝欣喜。 可我朝着四周看去,却唯独不见枯荣的踪迹。 但我也无心理会这么多了,此次我赴入阴间时日虽多,但也不过区区数月之间,来自十四子佛舍利之中的佛力,还没有完全与我的肉身融合,而此时的我也尚且未能成佛。 为此,我当即调动体内神力,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呼啸而出,主动迎向了那十四枚佛舍利! 随着如潮的佛力归入我的体内,十四子佛舍利随即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纹,其中的金色佛光也因此归入一片黯淡。 终于在某一刻,其中的佛力被我吞噬一空,佛舍利也因此彻底支离破碎,化作了灰霾飘散于空中。 而在这一刻,浑厚的真佛之力顺着我的四肢百骸涌入了我的灵魂深处,我的三魂七魄也因此化作一片金色,一轮七彩的光晕在我的身后绽耀,一道近乎实质化的百丈真佛虚影也随即以我为中心演化而出。 嗡!! 就在这个时候,与我一道从阴间归来的苍生杵也忽然发出一阵剧烈颤鸣。 这一刻,净土世界的门户大开,一股浩瀚的真佛之力从净土之中呼啸而出,回馈于我本身! 这一幕让我感到万分惊奇。 苍生杵中有三方世界,唯有恶鬼世界方能由我自行支配,新世界先前被毁,而净土世界虽然真实存在,但我并无法调用其中的力量,也无法支配其中的一草一木。 可现在,就在我肉身成佛的瞬间,净土世界竟然与我产生了灵魂共鸣,来自其中的浩瀚佛力,也在这一刻回馈于我自身! 如此一幕对我来说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一时间,我发觉有大量高深精妙的佛法伴随着佛力从净土之中汹涌而来,以灵魂烙印的方式生生打入了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对佛法钻研本不精深,对各种佛理更是一窍不通,但这股来自净土之中的佛法印记,却是以填鸭的方式,将我的佛法境界生生抬高到了一个我本不配拥有的高度。 在这高深的佛法强行加持下,一种心志高远大彻大悟的感觉顿时油然升起。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的梵音响彻而起,我的意志投射于净土世界中。 佛光璀璨间,无数的菩提树在微风中摇曳,一个个佛影仿佛受到我的召唤,竟是纷纷从菩提树下凝聚出了真身。 他们双手合十面容虔诚,念诵着佛经朝着我三色菩提树所在的方向躬身朝拜,发出了心诚的祷告。 我的意识当即投身于自己的三色菩提树中。 随着我肉身成佛,三色菩提树迎风见涨,只在瞬间竟是被拔高到了千丈之高,高耸入云。 菩提树上,一方的树冠冥火汹涌,赤色的火舌吞吐天地之中,一方的树冠神力涌动,七彩的神光弥漫苍穹,一方的树冠佛光阵阵,金色的光华普照大地。 而栖息于树下的三尊我的虚影,此时一者身躯化作十丈之高,浑身冥火汹涌,俨然已化作阴间神明相;一者人间神力涌动,但与其他二者相比力量太过微弱,依旧只是半神境;一者佛光弥漫,圣洁而又庄严,有若临世圣僧。 随着我身魂合一,随着我一举晋升肉身佛,三色菩提树与树下的三座虚影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自净土中的众僧的祷告,在这一刻也化作了金色的佛光,犹如长流的细水一般尽数汇入了三色菩提树下的佛影之中,最终回馈于我自身。 来自净土之中的世界力量,此刻也与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灵魂共鸣。 这一刻,我感觉净土世界就是我,而我就是这一方世界。 和恶鬼世界一样的,净土世界的一切终于得以由我意志随心操控,而不像先前一般始终置身事外。 如此一幕,让我感到万分欣喜。 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我终于完全掌控了苍生杵中的三方世界,也终于有了任意调动三方世界力量的能耐! 过了好一会,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浩瀚的佛光也尽数收敛我身,佛塔之中也随即恢复了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而我蹒跚的从已逐渐消散的佛阵之中站起身来,不觉一阵跌跌撞撞。 肉身与灵魂已经分离了太久,如今合二为一,让我不免一阵不适应。 “阿弥陀佛,恭喜林笙重归人间,恭喜林笙立地成佛!” 发现我已从阴间归来,凡字辈三大高僧脸上皆流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纷纷朝我恭贺道。 看着这些人间故人,我的心里也不禁生出一股温暖,随后朝着三位点点头,“多谢三位前辈这些日子的守护,晚辈感激不尽。” “只是,枯荣法师人呢,为何不见他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 行走人间的少年 我朝着佛塔中看了一眼,发现唯独不见枯荣法师身影。 我的神识覆盖了觉禅寺,覆盖了天外山,也不曾感知到他的存在,这让我感到颇为奇怪。 “阿弥陀佛,数月前有一高人沿黄河而来,住持方丈因此慕名前去拜谒,如今已是数日有余。” 对于我的这一疑惑,一旁的凡天法师当即回应道。 高人? 听了凡天法师这话,我的心里不禁讶异。 要知道,觉禅寺是人间佛门正统,枯荣法师的佛法亦独步人间,已经步入半佛境。 而他们所说的高人究竟是何人,竟能让枯荣法师亲自屈尊拜访?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好奇。 “林笙,既然你已从阴间回来,又已经成就肉身佛,我在觉禅寺的使命也算结束,这便离去,重归柳泉村中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凡心开口了,却是提出了辞行。 因为当初念冰与我情劫之事,凡心佛心尽毁,因此自绝于佛门,如今他之所以归来,也是卖着我的面子。 此时我已功德圆满,他自然也没有了留在觉禅寺的理由,为此选择了离去。 听了他这话,一旁的凡天脸上露出不舍,“师兄,出家人以宽容为怀,你又何必因一时佛法之争,而与佛门倍道而行呢?留下吧,住持方丈对你期许依旧。” 对于凡天的挽留,凡心无动于衷,他挠了挠早已生出的头发,摇了摇头,“佛普众生,可众生究竟是指的天下苍生,还是眼前众生,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而我选择了后者,自然只能看着眼前,又怎能放眼苍生,又哪有理由继续身居佛门?” “去罢,去罢,人间于我才是乐土!” 说罢,凡心双手合十,朝着我们做出了一个道别。 “凡心大师,且留步!” 见凡心要走,我当即朝他说道。 凡心回过了头,“林笙,不知还有何事?” 我朝他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四封书信,“这是琴棋书画四人托我捎来的书信,您此行顺路,不妨劳驾一趟,替我将这四封书信送往归云寨与万山庄吧!” “举手之劳,何来劳驾?” 凡心点点头,当即接过了书信,随后与我说道了几句后,选择了离开。 “阿弥陀佛,既然林笙已无恙,老衲也不再久留,且回悬河寺中了!” 这时候,一旁的凡尘法师如是言,却也先后选择了离去。 一番寒暄客套后,两位得道高僧都已选择了离开,只留下我和凡天依旧留在塔中。 而我知道的,我在此地不宜久留。 除了我之外,更有两尊阴间神明一道降临人间,一为司马欣,一为荆轲,而现在他们并不曾与我一道赴入觉禅寺中。 只因阴间神明降临人间,必先出现于他们人间归地。 想来现在他们已利用神识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过不了多久将会前来与我汇合。 而我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先前往一趟黄土高原见一面茹若初,之后再前往一趟昆仑山,看看那帝释天究竟在整什么花招。 但在这之前,总该还是得与东道主见上一面才行。 “凡天法师,您可知道枯荣大师现在何处?”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凡天法师问道。 “阿弥陀佛,住持方丈已随那位高人于人间苦行数月,走过了黄河古道,走访了九州各地,穿过了黄土高原,如今贫僧也不知其去处。”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诧异。 要知道,赐我一段佛缘这事儿是枯荣法师提出的,可他就在我成佛之际选择了人间苦行。 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会让枯荣法师甘愿在此刻放下所有俗世事务,与他一道离去? 带着这一疑惑,我随即动用了千里追魂术,开始搜索枯荣法师的去向。 随着阵阵阴气涌动,我的意识顿时覆盖了整个人间。 而很快,在那黄土高原与黄沙之地的交界地带,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枯荣大师此时正穿着一袭破旧的僧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烈日之下,他赶着一辆驴车,车上还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少女的面容姣好,却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般,却是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她的双目紧闭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此时已逢盛夏,烈烈的骄阳让大地都生起了青烟,可这少女却是裹着一身厚厚的棉被,时不时瑟瑟发抖。 而在这位少女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珠光宝气,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裤,时不时地为那少女擦着脸上的汗。 察觉到少年的这一动作,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如春暖花开般的笑容,却是让人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这一男一女两位少年,不用说正是凡天刚刚所提及的高人。 可我将自己的意识投身在这二人的身上,却并不曾感受到他们有任何的道行或者佛法踪迹,俨然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他们明明已在人间苦行数月,但炎炎的烈日并不曾在那少年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的皮肤也不像枯荣一般被烈日晒得黝黑,相反白皙异常。 狂风裹挟着黄沙呼啸而过,滚滚的尘土将枯荣染得邋遢斑驳,可那少年一袭白衣翩翩,却并不曾有受到丝毫的风尘侵染。 不一会,这辆驴车便已穿过了交界地带的山岗,赴入了黄沙之地。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少年究竟是去干什么,为何竟选择了赴入黄沙? 而在这时,这个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我万分诧异的目光中,竟是缓缓抬起了头,朝着我神识感知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隔着千里之遥看着我,却是郑重的从车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朝着我施以一礼。 如此一幕,让我倍感惊诧。 要知道,此时的我已是准神巅峰,更是晋升肉身佛,我若想要以神识探查某个人,即便是上位神都难以察觉。 但这少年不过肉体凡胎,竟然能感知到我的存在,甚至还向我施礼问候,这事儿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心里唏嘘不已。 看来,这对少年男女,果真是有不凡之处。 而他们与枯荣既是前往了黄沙之地,那么正好与我顺路,而我也没有继续久留觉禅寺中了。 “凡天法师,感谢觉禅寺这些日子为晚辈所做的种种,但晚辈此次返回人间,有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置,便不再久留,先冒昧离去了!” 我随即朝凡天法师这么说道,也同样选择了辞行。 “阿弥陀佛,林笙如今你已悟道成神,亦立地成佛,你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无须在意这些凡俗礼节。”凡天法师和煦说着。 我点了点头,当即双手合十朝凡天施以一礼,随后便选择了离开。 从觉禅寺走出,我回头朝着天外山山巅看了一眼,槐灵圣此时就站在那皑皑白雪之上。 由他所化的老槐树此时探出一根根藤蔓,逐渐凝聚成了他的人形。 “林笙,此行从阴间归来,又要前往何方呐?” 槐灵圣杵着拐杖,一脸和煦笑容的朝我问道。 “当然是前往黄沙,如今的人间已不太平。” 我朝槐灵圣点点头,以示回应。 “哦?不知黄沙之中,是否又要爆发新一轮神明之战了?” “也许吧。” “那人间,是否又要遭来新一轮的危机。”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苦笑,“槐灵圣,我虽已成神,终究不能未卜先知,你之所言,也是我心中困惑。” 槐灵圣点点头,“那就助你一路顺风,祝人间有一个万世太平。” “珍重。” “保重。” 一番简单的言语后,槐灵圣隐入了槐树之中,而我也再度将意识投射人间大地。 司马欣和荆轲虽然是自己人,但他们终究是阴间神明,就这么让他们留在人间,多少有些不放心。 随后,我的意识投射北方,看到了荆轲的身影。 只见荆轲此时正置身于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中,身着黑袍蓄着长发的他,却是与这座都市的繁华显得格格不入。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公园中,跪在两座被拉上了铁链重点保护起来的古塔前。 这座都市是他的人间故土,不远处的易水河便是他孤身刺秦时,燕皇为他饯行的地方。 荆轲刺秦失败后,他的尸体被祖龙挫骨扬灰,燕皇也湮灭于祖龙的怒火之下。 后世为了纪念荆轲的英勇无畏,也感召于他与燕皇之间的陌路枭雄相惜,便在他们的故土立下两座石塔,作为他们的衣冠冢,以供后世悼念。 而这两座古塔,其实就是荆轲与燕皇的坟冢。 “荆轲,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暂时还不便前往龙帝之墓,你是打算与我同行,还是有别的去处?” 朝荆轲打量了好一会,我随即开口道,声音化作一缕神力投射千里。 听到我的声音后,荆轲抬起了头,一缕神力也随即从他身上传荡而出,“我已两千多年未曾回归人间,也想暂留此间中,悼念自己的故土与故人。” “既然如此,你且先自便,我就暂不奉陪了。” “魔神,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话,荆轲不曾再有多言,继续跪地悼念。 可在这时,几个城管却突然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朝他喊道,“那谁谁,谁叫你在这玩cosy的,还打扮得一副刺客模样,真把自己当荆轲,还想着荆轲刺秦呐?” “……” 第七百六十五章 圣人布道 神识从荆轲的身上收回,我又看向了司马欣。 只见司马欣此时正身处黄土高原的地域,也同样身在一座繁华都市,身在一座兵马俑博物馆中。 成排成列的兵马俑结成军阵屹立博物馆中,犹如一支整装待发的大军,诉说着两千年前祖龙治下的人间繁华。 阔别人间两千年,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和荆轲一样的,面对着这些兵马俑,面对着这早已换了新天的人间,司马欣也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身穿黑色华服,蓄着长发留着胡须,依旧保留着两千年前的装扮,活脱脱像是从兵马俑中逃出来的一般。 他的这一装扮,立即吸引了无数游客的注意,不少人甚至还主动上前与他拍照合影,一些博物馆中的工作人员朝他的装扮打量了一眼,也不禁啧啧称奇。 这些兵马俑,是当年祖龙陨落后,留下的陪葬品。 在世人的眼中,这不过是一些泥俑,但在司马欣心里,这都是他曾经的故人。 司马欣之前告诉过我,这些兵马俑,其实都是祖龙曾经麾下的护龙人。 祖龙陨落后,害死他的神明不曾善罢甘休,意图再度入主他所在的龙界。 效忠祖龙的护龙人誓死抵抗,最终引来神明勃然大怒,将神明禁咒降临人间,使得无数护龙人尽数石化,归入岁月红尘之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怕就是我的前世了。 只是当初身为典狱长的司马欣远在边疆,他所知道的种种多半也是道听途说,对于其中真相也了解的并不通透。 不一会,司马欣离开了博物馆,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远方掠去,最后在数十里外的一座高山前停了下来。 他取下了冠帽,颇为庄中的朝着高山顶礼膜拜。 而这座高山的名字,叫做骊山。 “司马欣,龙帝之墓的入口,是否就在你所跪下的此山中?” 注视了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朝司马欣问道。 对于我的神识所及,司马欣并不意外,他从地上站起了身,“在世人的眼里,骊山是祖龙的坟冢,可天下所有护龙人都知道,这儿是通往龙界的入口,也是我的应许之地。” “司马欣,你在阴间早已位列仙班,如今也迎来了大好前程,为何对龙界还是如此念念不忘?” 我朝他这么问道,依旧想要劝说他回归阴间。 可后者却摇了摇头,“阴间虽安然自在,但终究只是他乡,每一个护龙人的应许之地,皆在龙界。不入龙界,又何以为护龙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无奈。 毕竟我和祖龙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司马欣又与我有一段交情,一想到不久后他的命运,我的心里终究还是不忍。 “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置,暂时无法赴入龙帝之墓。你若闲来无事,就先留在这吧,切记不要惹是生非。” 我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将先前对荆轲的话朝他复述了一遍。 司马欣点点头,“魔神你且先行,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但妨直言。” 我不再回应他的话,当即收回了神识。 此间多留已无意,我随即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在了觉禅寺,而当我再度出现时,却已来到了黄沙之地与黄土高原交界地带,来到了黄沙之中那条内流河的尽头。 而此时,枯荣法师已经与那少男少女坐着驴车,行入了此间中。 沿着内陆河往前行出百里,一片山谷随即出现在了眼前。 山谷之中有一座庙,名为摩柯寺,是黄沙佛门所在之地。 因为长生天之事,摩柯寺住持苦莲以及众僧人尽数绝户,而今,这座山中寺庙已经由同系苦行僧居之。 枯荣赶着驴车,却是在那少年的示意下步入了摩柯寺中。 见此,我没有马上现身,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少年究竟是想搞什么花样。 此时正值黄昏,摩柯寺中正燃起着炊烟,只见许多面黄肌瘦的苦行僧正聚在寺外广场的篝火前,分食着刚刚烤好的烤羊。 黄沙之地的佛门与九州并不相同,他们并没有吃斋食素的戒律,与之相比,却是多了一分野蛮。 苦行僧肉眼凡胎,并未看出那少年少女有何异于常人之处,但他们看出了枯荣法师的佛法高深。 “这位高僧,不知您为何大驾光临?” 众苦行僧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羊肉,他们抹了一把手中的油腥,随后一个个站了起来,恭敬地朝枯荣法师问道。 枯荣法师从驴车上下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不过一车夫,贫僧此行,只因我的主上意欲前来此间。” 说话间,枯荣大师侧过了身,却是将那白衣少年从驴车上扶了下来。 主上…… 听了这话,一直身在暗处的我心中不禁万分诧异。 枯荣法师虽然尚未成真佛,但他在人间佛门的地位依旧泰山北斗,而今竟将这白衣少年视为主上,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如此得道高僧,竟甘愿效忠鞍前马后,真出乎意料,只是不知这位少年高人此行意欲如何?” 众苦行僧的眼里也流露出诧异,随后也恭敬的朝那白衣少年问道。 白衣少年往前走出了一步,看了一眼被架在篝火之上的烤肉,又看了看拴在一旁待宰的牛羊,微微蹙眉。 “诸位高僧,请问你们是否知道,佛的真谛是什么?” 白衣少年的目光从牛羊身上收回,朝苦行僧们问道。 一名年长的苦行僧回应道,“阿弥陀佛,自然是普渡众生。” “既是普渡众生,那么牛羊牲禽是否又是众生的一部分?” “这……” 听了少年这话,众苦行僧的眼中流露一丝迟疑。 随后,那年长苦行僧再度开口道,“黄沙之中的佛门教义,与九州并不相同。黄沙佛门虽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但是以人为本,牲禽自然不在众生之列。” 对于苦行僧的解释,少年摇了摇头,“诸位可知道,阴间有六道轮回,今日人间之牲禽,皆由前世罪孽深重之罪魂所化。他们被打入畜生道,只为今生做牛做马,以消前世之罪孽,换得来生之福报。而今你们将其烹食宰之,岂不是断了他们今生苦行,让他们前世孽障无法消散,让他们来生继续承受苦难?如此又何以为以人为本,何以为普度众生?” 白衣少年这话,若是以往我定会以为是神棍之言,但我毕竟有从阴间归来,也见过何为轮回,对于他的这一说辞,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我们若不食肉,又何以为啖?黄沙可不似九州之中繁荣富饶。” 苦行僧摇了摇头,不曾认同少年的诡辩。 少年无言,指向了寺外的内陆河。 众僧人顺着他所指遥望,却惊愕的发现,原本蔓延黄沙的河流两岸,不知为何却已生机盎然。 一棵棵果树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成片的麦田在风中摇曳,洋溢着沁人的麦香,各种瓜果蔬菜在河岸茁壮成长。 仅仅只是少年一转身的工夫,眼前的黄沙不毛之地,却已成塞外江南。 离谱,真他娘离谱!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惊愕。 若说让万物茁壮成长,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这少年之所做所为,并不是用了什么道法抑或障眼法,他全程皆没有任何的心力波动,也没有任何的神力起伏。 仅仅在他一指之间,一片塞外江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了,宛如天赐。 “请问诸位高僧,如今何以为啖?” 这时,少年朝众僧在问道。 “不知少年是何方高人?” 众僧惊诧无比,纷纷郑重双手合十,朝少年询问。 “我不过漂泊人间的游子,翻过几卷经文,看惯了人间苦难,只想普渡众生。” 说着,一旁的枯荣大师走上了前,却将一卷经文交到了少年手中。 “人间佛门所禅悟的,皆为小乘佛经,能渡己身之苦,却难渡众生之苦,欲渡众生之苦,唯有大乘佛经。” 少年接过经文,说道,“大乘佛经,共分三十五部,五千零四十八卷,人间早已失传。我在人间游历这些日子,驳除了其中糟粕繁杂之篇章,将其精华尽浓缩于此卷中,虽不能让人大彻大悟立地成佛,却也有普渡一方苍生之精妙,愿诸位潜心修行,不负初心。” 说罢,少年将这一卷经文交到了众苦行僧手中。 众僧接过经文,当即翻阅拜读,一时间,所有僧人皆流露万千惊愕之前,随后竟是如逢神明一般,竟纷纷朝着那少年跪下。 “谢圣人赐,谢圣人点悟我等迷途,我等定不负佛门教诲!” 话落,众僧朝那圣人再三叩谢。 “你们于黄沙苦行,只为修得正果,可黄沙中还有很多如你们一般苦行中人。去吧,将大乘的教义带去黄沙所有人,让黄沙的佛门,早日回归真正的佛门。” 留下这句话,少年双手合十朝众僧施以一礼,随后登上了驴车。 随着枯荣法师一扬鞭,驴车当即驶离了摩柯寺,寺中的众僧人也将其远送于山谷外,他们拜读着经文,一个个竟隐隐生出佛光,犹如脱胎换骨。 驴车行驶在河畔,少年从新生的果树上摘下了一枚青果,递到了车中少女的手中,少女咬了一口,脸上浮现一丝沁人的笑容。 “这位神明,您已注视了我许久,为何迟迟不愿相见?” 第七百六十六章 再临昆仑 “这位神明,您已注视了我许久,为何迟迟不愿相见?”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开口了。 他的这句话,是冲着身在暗处的我说的。 听了他这话,我也没有再遮掩,当即在阵阵神力涌动中显露出身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魔神林笙,见过高人,不知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我来到了马车前,朝着枯荣法师施以一礼,随后又朝那少年问道。 “高人?我只是一介凡人,你可以叫我乔灵。” 白衣少年朝我这么说道,随后又看向了车中裹着厚厚棉被的少女,“她叫白莲,是我羁绊红尘的爱人,生来体弱多病疾寒缠身,就不便起身拜见神明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颇为讶异的看着这个少年。 乔灵白莲,两个很柔气的名字。 我近距离的用神识扫过了少年的身魂内外,却依旧不曾察觉他体内有任何的神力波动,俨然一具肉体凡胎。 可他刚才在摩柯寺的所作所为,无疑预示着他有着驾临众生的至高佛法,而他又能以凡眼轻易察觉到我的存在,显然又不可能是凡人。 “阿弥陀佛,林笙,乔灵并非神明,也非凡人,他是人间世出的圣人,深谙佛法比肩灵台,此次游历人间,只为传授大乘教义,以佛法普渡苍生。贫僧感召其佛法深厚,故拜其为主上同行人间。” 这时候,负责赶车的枯荣法师开口了,却是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圣人? 所谓圣人,本质是凡人,却有着远超神明的造诣与业报。 圣人通常不会在太平年间出现,只会在乱世之时世出,悬壶济世解救苍生于苦海。 而现在,这个被枯荣大师称之为圣人的少年行于人间,莫不成预示着人间真的要遭来一场灭世浩劫? 为此,我朝他问道,“乔灵,你既是圣人,那你可否告诉我,如今你是为何出世,而人间又究竟会遭临一场怎样的劫难?” “人间的劫难,不在我一眼之中,而在神明您一己心中。” “在我心中?” 对此,乔灵点了点头,“人间的万事万物皆由心生,你心向泯善,则四海升平,你心向罪恶,则万马齐喑,人间福兮祸兮,皆在你一念之间。” 乔灵看着和我年纪相仿,可说话却跟个神棍似的神神叨叨。 可他既是圣人,自然不会胡言乱语,每句话中定然有他的深意。 “还请圣人指点!” 我当即收回了先前的漠然,郑重施礼朝他请教道。 可乔灵却摇了摇头,“我既已出世,便预示着命运的车辙已经转动,不日将碾过人间,也请你秉承心中的泯善,继续自己该有的宿命,而我会在人间为你祷告。” 乔灵犹如先知一般,说着各种隐喻而且生晦的箴言,却是让我不禁一阵头大。 “既是圣人,就应该吐圣人,何须如此含糊其辞?” 我的心里开始有些不耐烦,朝着他这么说道。 对此,乔灵的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说不得,神明的宿命,世间的宿命,又怎能由口而发?” 乔灵是为圣人,我承认他有着介乎凡人和神明之间的能耐。 但眼下看来,更像是一个徒有其表之辈,他的目的无非是在人间传扬他的所谓佛法,让自己成为真正的人间圣人。 我不再与他多理会,随后又看向了枯荣,“枯荣大师,你们既然已步入了黄沙之中,不知最终的目的是何方?” “阿弥陀佛,自然是永生门故地,是为黄沙小灵山。” 枯荣大师回应道,“主上听闻了永生门曾在黄沙之中建立了一座小灵山,故而让贫僧作为引路人,与他同行前往,顺便于黄沙之中弘扬大乘佛法。” 小灵山? 所谓的小灵山,便是永生门的宗门所在之地,是梵无天按照极乐净土的灵山圣地建造而成。 可因为与帝释天的内斗,这片小灵山已经不复存在,可乔灵说要前往那儿,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心里不禁疑惑,可也没有多去询问。 毕竟圣人有圣人的考量,我若真问,他定然又是在这含糊其辞,无疑徒添烦恼。 更何况,我此次到来,只是为了和枯荣法师打声招呼,以表他助我成佛的感激之情,而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做。 “既然你们要去那就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但凡和我直言,当然若初也能帮到你们。” 我朝枯荣法师这么说道,随后朝着他一拱手,随即打算离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神明,请稍等!” 见我要离开,乔灵突然开口了,却拿起一卷经文走了上来,“神明,如今你已成就肉身佛,将来也定将赴入极乐净土。此次相见无以为赠,还请收下这卷大乘佛经,以示佛缘深厚。” “既然如此,我且多谢。” 对于乔灵的这一赠品,我并不曾有拒绝,随即接了过来。 这卷佛经虽然是由普通素纸撰写而成,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浑厚的佛力,让人内心不禁平和。 我将佛经收入了囊中,随后也不再多留,当即化作一道残影起身而去,赴入了黄沙深处。 黄沙之地的西南方,是为一片千里无人的赤地荒漠,黄沙西南的尽头是为昆仑山。 黄沙之地烈日炎炎热浪涌动,可昆仑山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沙一山泾渭分明。 而在黄沙与昆仑山交界地带,一座千丈血色高塔赫然矗立,大量的血流化作一个个上古血兽,不断的腾空而起,朝着昆仑山内部发出攻击。 可这些血兽每每迫近昆仑千米范围内,一道道雷霆却突然呼啸而出,轻易间就将那血兽支离破碎,化作血雾消散当空。 这座血色妖塔并非他物,正是茹若初前世的九层妖塔。 若初的肉身已觉醒前世,魂魄在阴间又得到了彼岸的亲手点化,如今的她身魂合一,俨然已登临上位神之境。 可饶是如此,祭出九层妖塔的她,却依旧和先前一般,迟迟不得踏足昆仑山中半步。 帝释天被囚禁昆仑山后,这些日子来不知是在进行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仪式,竟是引得昆仑山中乌云密布雷霆大作,一股由强大神力所化的结界更是庇护昆仑山内外,使得外人不得步入其中。 而在这之前,念冰更是亲临降世,向帝释天下达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神谕。 这一切的一切,总让我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里头,却也让我隐隐感到不安。 不仅是我,茹若初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可身为上位神的她,以九层妖塔之力攻袭于昆仑山,却依旧未能破除山中结界,依旧不曾步入此山中。 不消片刻,我已来到九层妖塔外,却见茹若初此时血潮涌动,化作了一道血色长河,再度袭向了昆仑山中。 可那股无形的神力无期而至,只在瞬间就将她的攻击化为乌有。 “林笙,你回来了?” 一击无果后,茹若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而她也很快察觉到了我的气息波动,却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我现身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怎么样,昆仑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昆仑山的结界,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连我也无法探查里边的任何动静。” 若初也并不曾与我诉说久别之情,直接进入了正题,“可我从当时窥世镜中所见到的看来,帝释天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召唤仪式,或者说,是想以仪祭的方式复活某一个不可一世的存在。” “我不敢猜测他想要复活抑或召唤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但他给了我一种极为强烈的危险感。另外,我觉得念冰也与这一切有着某大关联,她似乎并不甘愿留在极乐净土中。” 复活抑或召唤某种存在? 听了这话,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一想到帝释天在永生门中的身份,我的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为此,我当即腾空而起,隔着烟雨看向了昆仑山深处。 此时,帝释天依旧如以往一样跪在昆仑神宫外,他手捧着属于我前世的圣人珏,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而在他的祷告声中,天空中电闪雷鸣,却有一道道神光不断从乌云间爆射而出,照耀在了山峦之中。 “帝释天,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声音在神力的加持下,透过了苍穹,直接侵袭于昆仑山腹地。 听到了我的问话,长跪于地面的帝释天身体猛地一颤,随后抬起了头,目光穿过乌云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恐惧。 可对于我的质问,他却并不曾做出任何的应答,在迟愣了数秒之后,他又开始捧着圣人珏,仿佛没事人一般发出虔诚祷告。 一时间,开始大量的神光从苍穹之中爆射而出,降临于昆仑山中。 整个昆仑山也因此化作白茫茫一片,浑厚的神力从中侵袭四方,让我都不免一阵心颤。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肯回话,那我就只好亲自登门问话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苍天归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回话,那我就只好亲自登门问话了!” 我失去了对帝释天的所有耐心,当即朝着昆仑山一步上前。 嗡! 然而,就在我一步踏出之际,一股极为浩瀚的神力却突然从昆仑山内部爆发而出,直袭我本身。 在这股神力的冲击下,我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铁墙一般,生生阻隔在了原地。 结界庇佑昆仑山,使我不得过,让我心中不禁产生熊熊怒火。 浩瀚神力从苍生杵中爆射而出,化作一道光柱直侵于昆仑山中。 可无独有偶,依旧未能有任何建树。 神光冲袭于昆仑山,立即受到涌动山中内外的神力侵袭,只在瞬间溃散为云烟。 此时的昆仑山,似乎已成了帝释天一人独有之世界,阻隔了与外界一切力量的涉足。 我再度尝试,袅袅梵音在周围响彻而起,无尽佛力灌注全身,化作一道卍字佛印朝着昆仑山轰击而去。 无独有偶,依旧毫无建树。 我思虑再三,随后祭出苍生杵,人、鬼、佛三系神力同时从我体内呼啸而出,化作浑厚苍生之力,以苍生杵为中心化作了一柄苍生之刃。 轰隆隆!! 让我没料到的是,在苍生之力的加持下,我的这一剑竟然直接无视了结界的桎梏,径直斩入了昆仑山腹地,斩向了跪于昆仑神宫外的帝释天! 这一刻,帝释天的祷告声停了,他捧着圣人珏愕然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道朝着他迎面斩击而来的紫色流光。 噗!! 一击之下,苍生之刃径直划开了帝释天的胸膛,昆仑腹地也因此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痕。 而帝释天的身体随即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击在了身后的昆仑神宫中。 帝释天的这一祷告仪式,被迫中断,身负重伤。 不曾料到,苍生之力竟然能无视昆仑山结界的阻隔! 带着这一想法,浩瀚的苍生之力当即从苍生杵中外发而出,笼罩于我周身。 随后我当即迈出步伐,却是安稳地赴入了昆山中,来到了昆仑神宫外。 “帝释天,我的妻子在山外叩关日久,你不做任何回应,而今我亲自到来,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拿着我的圣人珏,究竟是干着什么了吧?” 在苍生之力的庇护下,我安然无恙地步入了昆仑山腹地,来到了帝释天的近前。 帝释天初成神时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也同样位列仙班,在我眼中,他几乎与蝼蚁无异。 咳咳…… 帝释天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股的鲜血不断从口中喷涌而出,俨然已身受重伤。 可他依旧手捧着圣人珏,阵阵神语却是自行在他周围响彻而起,代替着他继续进行着这场仪式的祷告。 “魔神,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背叛祖龙,是因为我信奉苍天。” 看着我朝他一步步走来,帝释天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恐惧,他看着我,相反脸上竟还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方世界一方神,可人间是苍天的人间。你可知道苍天陨落后,人间为何犹存吗?而苍天已死,为何黄天迟迟未立?” 听了他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这句话中,似乎隐藏着太多的信息。 “我既已现身此地,那你不妨直言。” 我摇了摇头,朝帝释天这么问道。 “只因苍天不死,他只是被镇压,而镇压他的圣物,名为圣人珏!” 说话间,帝释天带着一抹狰狞的目光看向了我,“两千多年前,你和祖龙联手打败了苍天,是你用圣人珏封印了苍天的所有力量,又将圣人珏留于九层妖塔,封存于太阳墓中。” “可后来,黄沙之主陨落,九层妖塔成了无主之物,由永生门代为看守,可梵无天监守自盗,却是擅自步入九层妖塔中,偷走了圣人珏,可他殊不知,圣人珏中封存着来自苍天的力量!”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圣人珏中,居然封印着属于苍天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念冰在囚禁了帝释天之后,为何又要将封印了苍天力量的圣人珏交付于他手中? 而在不久前,念冰现世人间与帝释天会面,目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惑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让我满腹踟蹰。 “孔雀明王之所以将圣人珏交付我手,只因我信奉苍天,我尊奉苍天为主人,她是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复活苍天!” 孔雀明王,自然是指的念冰,指的她在极乐净土之中的身份。 而此时,帝释天却是不曾再有丝毫隐瞒,道出了当初念冰将圣人珏交给他的初衷。 复活苍天…… 呵,复活苍天! 念冰她到底是在想什么,苍天是我的敌人,苍天若复活,我又如何处之? “孔雀明王之所以这么做,我并不知道背后究竟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可苍天是我虔诚信奉的苍天,为了苍天我不惜背叛祖龙,遭受永世的追杀。只要能让苍天重现人间,我也甘愿充当明王的棋子……” 说完这些话,帝释天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魔神,你是明王的丈夫,你可知明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你……是否又想一睹苍天的庐山真面目?” 听了他这话,我摇了摇头,“不,我对苍天并没有任何的兴趣,而我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前世的一大敌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重现世间。” 说话间,我将苍生杵指向了帝释天,“听我的,将圣人珏交出来,停止这场仪式,事后我自会寻念冰当面质问,而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可我若是不给呢?” “找死!!” 这一刻,我的所有耐心全部耗光,当即不曾再有二话,苍生之力从杵中冲天而起,化作了一柄苍生之刃,径直朝着帝释天迎面刺去! 看到这一幕,帝释天的瞳孔紧缩,下意识做出了反击。 只见置身于他身后的昆仑神宫忽然光芒大盛,却是化作一道七彩神光屏障,庇护于帝释天周身。 可是,早在我尚未成神时,帝释天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已成神,他在我眼里更是与蝼蚁无异。 轰隆隆!! 震耳的爆鸣声顿时响彻天地,我的这一剑重重地斩击在了那神光屏障上,整个昆仑山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而在这一剑之下,整个昆仑神宫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瓦砾砖石不断从中崩飞开来。 “以区区一座昆仑神宫,又何以阻拦住我?我既能毁它一次,便能再毁它第二次!” 我发出一声爆喝,一道紫色的剑影顿时外放而出,透过了屏障,径直斩击在了那神宫之上! 嘭!! 剑影所过,一道深长的裂纹顿时以昆仑神宫的宫顶为起点,一直朝着基座延伸,整个神宫因此一分为二,顿时朝着两侧轰然坍塌开来! 随着神宫被毁,眼前的神光屏障轰然破碎,我的这一剑也没有了任何阻碍,斩向了帝释天本体! 看到这一幕,帝释天的瞳孔紧缩,只见有浩瀚的神力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他的整个人因此迎风暴涨。 来自长空之中的雷云开始迅速朝着他汇聚,此时的他就犹如雷神一般,一柄长矛裹挟着漫天电光自长空而下,却是朝着我正面相迎! 然而,他的这一反击,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建树。 一剑落定,他手中的长矛应声断裂,而苍生之刃也随即震散了他全身雷霆,破除了他所有防御,径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噗!! 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原本还显出强势的帝释天,只在瞬间重创萎靡。 “帝释天,你不是我的对手,理当有自知之明,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遭了这等罪呢?” 我朝着帝释天冷笑了一声,强行将那圣人珏给夺了回来,攥在了手中。 一丝我的神识探入了圣人珏中,不觉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此时的圣人珏通体已经绽裂开无数的裂痕,其中浩瀚如海的神力,如今竟然也衰竭了大半。 是的,衰竭了大半。 而这大半的神力,此时已经弥散于整个昆仑山的天地间,充斥于我所在的这一方世界。 而现在,这股神力正在我的头顶上空不断凝聚,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 “呵,呵呵,哈哈哈!” 这一刻,遭受重创的帝释天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魔神,你终究还是已经晚来了一步,在你到来之前,苍天……就已经重归人间!” 轰隆隆!! 随着帝释天话落,整个天空顿时雷声大作,大量粗如水桶的雷霆在云层中交织密布,原本昏暗的昆仑山瞬间被耀眼的电光照亮,犹如白昼。 而这些雷霆在天空之中不断交织不断凝聚,由圣人珏中外散而出的大量神力,此刻也顺着这些雷霆不停在天空中汇聚,一道人影也随即浮现在了长空之中。 随着雷霆与神力的不断凝聚,这道人影也逐渐变得实质化,最终化作了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 只见这老人身着一袭素衣,白发飘飘长须苒苒,一股白色的光辉从他凌厉的双目中绽耀而出,俯瞰人间,一股浩瀚的天地之力也随之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苍天……归来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苍天已老,我尚年少 这尊从万千雷霆中现身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苍天本尊! 可这一次,他并不同以往一般只是一道虚影,一抹残念,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了人间!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生命气息,感受到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地威严,感受到他那让人心头战栗的可怕神力! 苍天,真的归来了,他已被帝释天从圣人珏中释放而出! 他回到了曾属于他的人间,而整个人间,也因为他的出现,顿时出现了莫大的变化。 浩瀚的世界力量,人间各地爆发而出,与苍天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苍天的目光所过之处,无数的凡人皆停下了手中动作,竟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虔诚匍匐在地,他们纷纷伸出了右手,朝着苍天所在的方向施以伸手礼。 人间是苍天的世界,众生皆为苍天的子民。 如今苍天归来,人间众生皆在他的意志之下,俯首称臣。 伴随着苍天的出现,萦绕昆仑山上空数月有余的雷云终于消散了,庇护于昆仑山内外的结界也彻底消失。 只因来自昆仑山的所有力量,此时已尽数集结于苍天本身! 这一刻,苍天的力量正在以几何倍递增着,却是让我都感到万分心颤! 没有了结界的桎梏,一座血色高塔当即在昆仑山中轰然落下。 此时,茹若初也第一时间赶来了昆仑山中,而她看着天空中复活的苍天,脸色也随即陷入了万千的凝重。 “神仆帝释天,拜见苍天,恭迎苍天归来人间!” 这一刻,帝释天拖着重创之躯,颤抖着跪在了地上,朝着苍天顶礼膜拜。 苍天的目光从人间收回,这才落到了帝释天的身上。 苍天颔首,苍天点头,“帝释天,你不负本尊期望,事后你必将得到应有的嘉赏。” “谢苍天恩赐!” 说话间,苍天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又照耀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精绝圣女,本尊尚在人间时,你还只是黄沙圣人,如今两千载已逝,你已位列仙班,成为黄沙之主,真是可喜可贺。” 苍天开口了,却是对茹若初的前世并不陌生,与她甚至还是故人。 茹若初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微微点点头,“承蒙苍天厚爱,竟然还记得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您去了何方,原本就在我身边,就封印在我丈夫赠予我的圣人珏中。” “是啊,谁人能料到,魔神以圣人珏封印了我的力量后,竟会将其送给你,作为对你的定情信物,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料想!” 苍天点点头,声音里暂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敌意,俨然一副故人相见诉说过往的模样。 茹若初打量着苍天,她打量了许久,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苍天,当年我携精绝众生前来昆仑山朝圣,初见你时你乃独步三界的创世神,你正值盛年意气风发。为何如今两千载已逝,你已苍老生出华发,境界更是跌落到了至高神?” 茹若初朝苍天这么问着,也在权衡着彼此的实力强弱。 然而,苍天摇了摇头,“人间尤在,苍天不老,只因我还有一部分力量,被封印在了魔神的世界中。” 说话间,天空中的苍天身影逐渐消散,却是化作一道天光降临昆仑山,他的本体也随即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此时的苍天已经化作人形,足足有两米高,虽然苍老佝偻,但依旧有着一股强大得让人不容小觑的力量。 “魔神,好久未见。” 这时,苍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两千载消逝,我已从创世神的高位跌落,你亦转世轮回,如今的你我皆处于此生最虚弱的时候,而你的虚弱比我更甚。” 苍天未曾临世时,我对他的态度是恐惧的,如今苍天再临,这种恐惧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因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所谓恐惧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苍天已老,可我尚且年少,我也很想知道,少年的我是否还能和前世一般意气风发,屠祖龙镇苍天。” 我朝苍天如是说道,也同时手握苍生杵,随时准备开启这场新一代的神明战争。 然而,苍天并不急着动手,重现人间的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诉说给曾经的故人——或者说是敌人。 “魔神,我到现在都很好奇,你我并无任何恩怨,可当年你为何要对我宣战?” 苍天说道,“两千多年前,祖龙斩杀了我在九州授封的六尊人皇,他剑指苍穹,向我发出了神明挑战,可祖龙不敌,他遭到了我残酷的追杀,而你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与祖龙联手共同对付于我。” “我不敌你二人之手,落败之后,你将我所有的神力皆封印在了圣人珏中,只留下一缕残念游走人间。” “岁月长河中,我的残念一直在注视着你。事后你又斩杀祖龙,功成名就后你并不曾取代我成为新一代黄天,而是选择了陡然离去。” “在开战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听着苍天的这一质问,我的心里也不禁一声苦笑。 我若知晓生前身后事,又何苦一再深陷囹圄?而我今生所做的种种,赴往黄沙也好,前去阴间也罢,都是因为前世的因果。 可以说,前世的因果,完全左右了我今生的宿命,让我不能自拔。 我摇了摇头,“抱歉,今生的我尚未觉醒前世,你说的一切我无法回答。” “哦,原来如此。” 苍天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无须再多废话了。” 说着,苍天又看了一眼茹若初,“精绝圣女,你是想继续保持中立,还是选择帮助你的丈夫?” 对此,茹若初想了一会,问道,“苍天,如今你已归来,人间众生你打算如何处置?” 苍天不语,俯瞰了一眼人间大地。 苍天的力量被我镇压在了圣人珏中,化身残念的他和祖龙残魂一样,不过一缕游魂,早已无法左右人间的秩序,无法左右人间的芸芸众生。 随着苍天的意志在人间势弱,世人皆已不再信奉苍天,后世的人皇虽然自诩天子,却只不过是对传承的一种敬畏,所谓天子也早就失去了最开始的寓意。 苍天消失人间的这两千多年里,世人已不再信奉苍天,甚至说出了人定胜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狂言。 世人开始信奉佛教,开始尊奉鬼神,开始迷信金钱,开始痴迷道法,唯独不再信奉苍天。 一方世界一方神,而苍天就是人间的神明。 身为神明,他理应享受一方世界子民的朝拜,理应获得来自众生的信仰之力,以强大其自身。 若世界的子民不再信奉自己的神明,那么神明便将一无是处。 反过来说,不信奉于自己的芸芸众生,对于苍天而言已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苍天思量了许久,终于回应道,“世人不再信奉于我,那我自然要将人间彻底洗牌,铲除所有不信奉于我的子民,再重新创造一批忠诚于我的芸芸众生。” “而人间,也将一改如今物欲横流百家齐鸣的恶况,再回到两千年前,回到最开始时候的模样。” 苍天很平和的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却是让我内心不由一个哆嗦。 一方世界一方神,神明不需要不忠诚于自己的子民。 而对于那些不忠诚自己的子民,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彻底洗牌。 对于这一点,我在彼岸身上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 因为长达千年的沉眠,彼岸失去了阴间鬼神的信奉,甚至自己阴间之主的地位都被阴长生给占据。 为此,她特意精心策划了一场阴间权斗,而在最终摊牌之际,更是亲手抹杀了数以千万计不曾忠诚于自己的鬼神。 彼岸的这一做法血腥而且残忍,可我本阳世人,对阴间的生灵难以产生共鸣,并不觉得彼岸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可现在,苍天归来了,苍天居然也打算沿用彼岸的手段,对人间进行一场大清洗,却是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毕竟人间之中,有着我的家人,有着我的门生,更有着太多的故人以及大好山河。 苍天若要对人间展开大清洗,那么整个道门无疑将首当其冲。 而这,无疑是我无法接受的。 而这,也同样的茹若初无法接受的。 “苍天,你虽然是人间的主宰,可你不在的这两千多年里,人间早已成为了世人的人间,你的这一做法,恕我无法认同。” 今生的若初终究也是众生的一部分,她摇了摇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请恕我无法继续保持过往的立场,你若要与清洗人间,那我只能与你为敌。” 对于茹若初的这一决定,苍天并不曾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也好,如此也好,毕竟黄沙之地本为人间的一部分,可多年来我一直未曾染指其中,未能将其收入自己的领地。而今你既要与我为敌,那我也可以理所当然笑纳你的一方世界。” “苍天,来战!”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与天战,其恶无穷! “苍天,来战!” 茹若初开口说道,竟主动向苍天发出了挑战! 只见若初双手掐诀,九层妖塔立即发出剧烈的震荡。 在那一道道拱门间,有大量的鲜血冲天而起,由她的神力加持下,在天空之中交织成一个又一个符文。 这些符文迅速排列组合,很快便化作了一道神符阵。 神符阵中,顿时爆发出耀眼的猩红光芒,一道汹涌着惊涛骇浪的血河当即从符阵之中应运而生。 血河滔滔,演化出无数道异兽的虚影临空而下,夹杂着浑厚的血势径直袭向了下方苍天。 可对于茹若初的攻击,苍天无动于衷,随着他朝天微微一指,一轮七彩的光罩随即笼罩了他方圆百米的区域。 血河带着浪潮的咆哮带着群兽的怒吼轰然落下,在那光罩之上发出剧烈的轰鸣。 只见天地间血浪汹涌,周围的大地尽数被鲜血染成赤地,可饶是如此,这道血河却未曾对苍天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连他的防御都未能破除。 而苍天的目光,始终凝视在我的身上。 “魔神,你的妻子已经出手,而你更待何时?” 苍天开口了,朝我这么问道,声音里竟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挑衅。 此时的我,正手握着圣人珏,心里不禁陷入了犹豫。 其实,圣人珏中留存的神力并非来自我前世,而是源于苍天,或者说圣人珏本质上是一座为苍天量身定制的囚牢。 苍天被我前世镇压,如今虽得以释放,但已不复盛年步入苍老,只因我强行中断了帝释天的复活仪式,使得他未能将圣人珏中的苍天力量尽数释放出来。 而现在,苍天依旧有很大一部分力量,尚被封印于圣人珏中。 若是换做以往,在得到圣人珏之后,我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吞噬其中的力量,以强大自身才对。 圣人珏中的力量毕竟属于苍天,我担心将其吞噬后,会因此遭来苍天的反噬,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但我又担心圣人珏重新被苍天夺去,一时间竟成了烫手山芋。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将圣人珏收起,随后朝着苍天说道,“还请苍天赐教!” 话落,我手握苍生杵,人鬼佛三系力量从爆发而出,汇聚成了一柄苍生之刃,直朝着苍天迎面斩去!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天地,我的这一剑重重地斩在了苍天的光罩之上,立即引得震荡不休。 可跟若初的神符阵一般,我的这一剑并不曾造成任何的建树。 苍天的力量,超乎了我的想象,以至于寻常的攻击,根本无法破其防御分毫。 “苍生之力?有意思,可你的根基实在太过薄弱,还伤及不了我分毫。” 看着我的这一击,苍天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说话间,苍天的手指朝着我轻轻一点。 在他的这一动作间,我发现周围一座座高山竟是瞬间枯萎开裂,化作了漫天尘土飞扬开来。 而来自群山之中的人间之力,竟是在他的手指间迅速凝聚,随后化作了一道白色流光,径直朝着我冲袭而来! 人间是苍天的世界,而现在,他正在用人间的世界力量对付我自身!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顿时紧缩,当即举剑加以格挡。 然而,我虽已再少年,但境界终究还只是停步在准神,苍天虽老,终究还是至高神,而我和他之前的实力差距,却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嘭!! 一声炸响响起,在他的这一道流光之下,我手中的苍生之刃应声破灭,这道流光随之长驱直入,径直袭向了我的胸膛。 浩瀚的人间之力侵入了我的胸膛,随后又从我后背透体而出,直接将我的身躯当场贯穿! 呜呖呖!! 遭此重创之后,恶鬼世界当即发出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浩瀚的世界力量从苍生杵中涌动而出,瞬间修复了我的累累伤痕。 世界尤在,神明不灭。 苍天的这一击虽然将我重创,但借助着世界的力量,我还是瞬间恢复如初。 可饶是如此,他的这一手笔,依旧让我触目惊心。 没有任何的花哨,仅仅只是动了动手指头,便让我当场重创,可我甚至连他的防御都无法破开。 若是任由他这般宰割下去,那么即便是我拥有三座世界,恐怕也难逃他的毒手。 而这时,苍天的注意力从我的身上挪开,却是看向了我手中的苍生杵,眼神里流露了一丝讶异。 “苍生杵,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上古神兵。” 苍天颇有兴趣的说着,似乎并没有将这场决战视为战斗,而是当做一场游戏,以至于如此信步闲庭。 “魔神,当年你向我宣战时,曾向我展示过你的野望。你告诉我,苍生杵中蕴藏着三界本源的力量,将来三界陨灭后,你将以苍生杵中的三座世界取而代之。如今看来,你的这一野望终究还是未能实现,而这三座世界,今日也必将迎来消亡!” 话落,苍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却是化作一道流光袭向苍穹。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原本归于平静的天空再度乌云密布,一道道如水桶粗的闪电交织密布,整个昆仑山也因此陷入一片幽蓝的光耀之中。 下一秒,苍天再现苍穹,他的半个身躯浮现云层之上,覆盖了半部苍穹。 只见苍天抬起了手,大量的雷霆当即在他的手中交织,化作了一柄长达千丈的长矛。 看到这一幕,我和若初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凝重。 此时的苍天已经失去了玩弄的耐心,此时的他已经准备动用真格! “林笙,小心。” 茹若初颇为沉重的朝我说道,只见她的双手缓缓展开,却见有大量的黄沙自远方铺天盖地而来,弥漫于我们于苍天之间的天空。 随着茹若初双手掐诀,这些黄沙当即化作一道铜墙铁壁庇护于我们上空。 对此,苍天无言,手中的长矛重重落下!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无穷的炸雷声响彻长空,一道道宛若巨龙的闪电在长矛的矛头迅速交织汇聚,最后化作了一道直径达百丈的天罚之光轰然落下。 轰!! 天罚所过之处,无尽的音爆响彻当场,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发生剧烈扭曲。 由若初所化的黄沙屏障,此时却与薄纸无意,只在瞬间支离破碎。 茹若初的面色也因此化为苍白,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吐出。天罚在毁灭着黄沙屏障的同时,也在攻击着她的一方黄沙之地,让她当场受创。 可是,这一道天罚并不是针对她的,主要是冲着我来的,只因来自苍天的目光正一刻不停的停留在我的身上。 看着那天罚转瞬即至,我的瞳孔也不由一阵紧缩。 我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灭世力量,而这股力量,甚至连当初的酆都大帝阴长生都望尘莫及! 与天战,其恶无穷! 而现在,这道天罚正朝着我降临而来! 我知道的,以我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这一强大攻击。 可我置身人间,置身于存在有苍天的人间,我无路可退。 万般无奈下,我只好举起了苍生杵,杵中的三大世界门户大开,神力、冥火、真佛之力尽数从世界的门户中喷薄而出,汇聚成了一道苍生之力,径直迎向那道天罚之光。 轰隆隆!! 由苍生之力所化的紫色光柱在半空之中与那幽蓝的天罚之光短兵相接,整个天地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爆鸣。 在两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一道磅礴的气浪朝着汹涌而起,将万千乌云远远推向天外,一座座高山更是在气浪冲击下支离破碎化为云烟。 而置身这场冲突最中央的我,更是首当其冲。 我脚下的岩石大地一次又一次龟裂,化作了漫天灰霾,而我的身体也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绽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痕。 然而,我的这一全力反击,终究还是没能抵挡得过苍天的这一雷霆天罚。 在天罚的镇压下,由苍生之力所化的紫色天光仅仅支撑了片刻,随后开始层层坍塌,最终溃散为云烟。 我的身躯,也因此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了天罚之下! 见此,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三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分别从三座世界中爆发而出,直袭于我头顶上空! 吼! 呜呖呖!……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一刻,九幽山中的被囚禁的九条真龙齐齐发出不安的怒吼,阵阵恐惧的情愫充斥了他们身心,他们想要从九幽山的镇压中逃出生天,却又一次次被九幽山的镇压之力强行打回。 恶鬼世界中的万千鬼灵齐齐抬起了头,看向他们头顶的苍穹,看向了那道正从天而降的天罚,他们的眼神里流露无尽恐惧,发出了声声绝望的哀嚎。 净土世界中,万千僧佛皆盘膝坐地虔诚诵经,他们也九龙以及万鬼一样,也同样看向了那道天降之罚,浑厚的佛光从他们身上萦绕而起,却是自行在净土世界中化作了一道佛法大阵。 轰!! 天罚瞬间即至,重重地轰击在了苍生杵上,轰击在了三座世界之中! 第七百七十章 一个人间的力量 轰!! 在这三股吞噬之力下,来自苍天的天罚强行一分为三,分别侵入了三座世界之中。 呜呖呖!!…… 恶鬼世界此刻万鬼齐悲,在那无尽的天罚轰击下,成片成片的山河尽数沦丧,那些来自冥河的众生甚至没来得及逃跑,便在天罚之下化为了灰霾。 一道道长达百里的裂痕顿时遍布恶鬼世界,而遭受天罚轰击的正中央,更是被破开了一道直径达十里的巨坑,一方区域更是直接化作了混沌之地。 恶鬼世界吞噬了一方冥河的力量,其疆域其强度早已远超过往。 苍天的这一神罚虽然看似恐怖,但相对于数千里之遥的恶鬼世界而言,不过是一道稍大一点的刀疤。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神罚之光也同样轰击在了净土世界中,却首当其中遭到了来自众僧佛所布佛阵之阻挡。 在神罚之下,佛阵最终被摧毁,可还是抵挡了神罚大部分的伤害。 神罚所过之处,成片的菩提树化为乌有,正在禅坐的僧佛也在瞬间沦为灰霾。 但与恶鬼世界中的惨状相比,神罚对净土世界造成的伤害要小得多,仅仅只是毁了一座山头,平了一片树林而已。 吼!!…… 神罚侵入了九幽山,九道极为不安的龙吟顿时从山中响彻而起,可身为囚徒的他们,面对神罚却无路可逃。 可让我感到万分奇怪的是,这道天罚与前两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却不曾对九幽山造成丝毫的伤害。 只见那天罚侵入了九幽山之中,只在瞬间便消失全无,甚至连其中的一草一木都未曾伤及。 我的意识涌入九幽山,发现这股天罚竟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自行被引导向了未知的远方。 这座由我前世所化的九幽山,似乎还连通着另外一处未知世界。 而现在,那座的世界,正在代替九幽山,承受着来自苍天所有的罪罚。 这一现象让我倍感惊诧,不知在这九幽山的背后,究竟还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同样的情况,也被苍天看在了眼里。 “有意思,一方世界的背后居然还隐藏着另一片世界,我倒要看看,那隐藏在背后的另一处世界究竟有何能耐,能否承受得起整个人间的愤怒。” 苍天颇为唏嘘的说着,手中的长矛再度举起。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个人间都陷入了黑暗。 只见原本阳光明媚的人间苍穹中,此时皆风云涌动,大量密集的乌云开始在九州各地迅速凝聚,轰鸣的雷声响彻苍穹,一道道电光更是在雷云之中交织不休。 无数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停下了车,他们或是抬头或是透过了窗,纷纷诧异的看向了突然乌云笼罩的天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苍天手中的长矛扭动,一股来自上天的意志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充斥于整个天地! 一时间,整个人间都受到苍天的意志召唤,那密布人间苍穹的雷云,在这一刻齐齐雷声大作! 一道道粗如水桶的电光,在世间各地不断汇聚不断交织,最后化作了九道幽蓝的灭世长虹贯穿苍穹,齐齐朝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爆射而来! 而这来自九州的九道灭世长虹,此时尽汇聚于苍天之手,汇聚于苍天手中长矛之中。 这一刻,苍天竟是凝聚了整个人间的力量,只为对付于我自身!或者说,只为与九幽山背后的世界一较高下! 苍天说,要有光,于是人间就有了光。 苍天说,要灭世,于是灭世的力量凝聚手中。 随着这九道灭世长虹汇聚,整个昆仑山顿时地动山摇,在这股灭世力量的冲击下,周围的天空也裂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可怕的气息冲击苍穹。 苍老已老,可苍天始终是苍天,依旧攥握着一个人间的力量! 我很难想象,当初正值盛年的他,本为创世神之境的他,究竟强大到了何种恐怖的境界,而我又是何以将其击败镇压? 可现在已经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了,只因苍天的最强一击,已经到来! “魔神,如今的你尚为准神,不知能否承受起这一个人间的力量?” 苍天朝我发出质问,苍天朝我刺下了长矛,由整个人间力量所汇聚的灭世天罚,也在这一刻应运而生,呼啸而至! 一个人间的力量…… 我的身体止不住一个寒颤,心里也流露出一丝绝望。 是的,苍天太强大了,强大得远超乎我的所料,他不仅远强于阴长生,我甚至怀疑现在的他甚至能比肩彼岸念冰。 而这样的存在,绝不是我已寻常之躯所能轻易抗衡。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一刻,我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阵阵梵音当即从周身响彻而起,我的眉心因此绽裂开来,一轮佛眼从中应运而生。 为了对付苍天,我当即动用了三生禅! 一股来自我的真佛之力从体内爆发而出,迅速涌入了净土世界中。 而与此同时,苍生杵也被我高举过顶,一股来自九幽山的吞噬之力从杵中爆发而出,迎向了那汇聚苍天全力的灭世一击。 苍天想要挑战的,是九幽山背后的一方世界。 来自一整个人间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恶鬼世界的承受范畴,也同样超出了净土世界的能力所及。 面对他的挑战,我唯有被迫相迎,以一座九幽山,独面他的一方人间! 轰隆隆!!…… 灭世天罚这一刻轰然落下,可与此同时,属于我的意识也短暂的从自身剥离,伴随着真佛之力涌入了净土世界中。 随着我意识到来,净土世界所有僧佛皆从禅坐中站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施礼示意。 不一会,我的意识便来到那已高达千丈的三色菩提树下,涌入了树下佛影中。 得到了我的意志感召后,佛影当即睁开了眼,他回过了头,目光透过了时间透过了空间,看向了遥远的远方。 伴随着佛影目光所及,我的意识不觉一阵时空扭曲,也同样被卷入了未知的远方。 过了好一会,我的意识在三生禅的加持下,再度投射到了前世。 可此时的前世已经不再忘川河畔,不再暗中窥视在岁月中等候的彼岸。 此时的他,不知是何年何月,却已经来到了极乐净土,来到了灵山圣境。 极乐净土,此时俨然已成地狱修罗。 无数高耸入云的菩提树在冥火之中熊熊燃烧,真佛罗汉的尸体遍布灵山各地,在阴风呼啸中沦为灰霾,化为舍利。 前世,就站在灵山之巅。 他的身上染满了金色的佛血,他时而佛光涌动,时而神力汹涌,时而冥火纵横。 他手握着苍生杵,苍生杵也同样染满了金色的佛血,无数真佛的低语在苍生杵周围萦绕。 如此一幕,让我万分骇然。 前世赴入极乐净土,他似乎在净土之中展开了一场疯狂的屠杀,无数的僧佛尽命丧于他手下。 呵!哈哈!哈哈哈…… 满身佛血浸染中,前世不知为何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而在他的面前,一棵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的巍峨菩提树正赫然耸立于灵山之巅。 这棵菩提树的树冠一半阴气冲天,一半佛光弥漫,佛与魔在树间泾渭分明。 而在菩提树下,此时正站着一个女人,微笑地凝视着前世的癫狂。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冰。 只见她和身后的菩提树一般,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滔天。 而在她的身后,一张黑色的菩萨脸孔笼罩了极乐净土大半苍穹。 念冰伸出了手,她抚摸着前世的头,阵阵生晦的低语从她口中发出,以意识的方式传入了前世的脑海。 前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握着苍生杵的手也不禁捏紧。 在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怒火,感受到了一股不曾掩饰的杀意。 可下一秒,念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竟然转过了头,朝着我意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她的目光也准确的凝视了我的眼神。 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林笙,你的未来到来了。” 念冰如此说着,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要知道,此时我动用的是三生禅,按理说经过三生长的时空投射后,我的意识只有我前世才能察觉才对。 可置身过去的念冰,为何也能察觉到我的踪迹所在? 听了她这话,前世缓缓转过了头,看向了我。 可他的眼神早已不复原来的平和,却是充满了无尽的憎恨和愤怒。 随着他一出手,一股充斥着无尽戾气却又极为强大的力量瞬间侵袭我身,顺着我的意志传荡到了我的本体。 前世的此举,与过往并无不同,但他的这一眼神,让我万分愕然。 前世往前走出了一步,朝着我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未来,你可知道我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前世忽然朝我这么问道。 然而,我只是一道虚无的意识,虽然能看到听到,却无法将自己的话语留在过去。 前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在最近的这些日子,我杀尽了人间苍生,屠戮了阴间鬼煞,又将一方净土化为修罗……这一切,皆拜你所赐,只因你的妇人之仁,让我今日杀生成魔!” “而现在,你还在逼着我,杀死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一剑斩苍天! “而现在,你还在逼着我,杀死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前世朝着我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却是让我不明所以。 在我过去的印象中,前世给我的感觉向来沉稳厚重,泰山压顶亦面不改色。 而现在,他的情绪却是头一次失控,竟是莫名其妙的朝我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死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我被前世的这番质问整得一头雾水,可他最后的这句话,却是让我身体猛地一哆嗦。 前世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我无法回答,我无法询问前世的愤怒究竟为何。 可念冰看着我,前世也看着我。 前世继续朝我发出了质问,“未来,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与苦难,皆是由你一手所造成的因果!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今天的结果,你应该早点提醒我才对,而今天,我所造成的一切,而我接下来要面对的宿命,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妇人之仁,因为你的得过且过!” 前世的质问让我倍感莫名。 他明明活在过去,为何却在责怨我的未来? 可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前世却已转过了头。 是的,前世转过了头。 他双手握住了苍生杵,竟一步一步走向了念冰。 念冰看着前世,念冰的脸上流露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展开了双手,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在迎接着我前世的到来。 前世的双手剧烈哆嗦着,可前世眼中的杀意却变得越发深厚。 可最后,前世竟是高高举起了苍生杵,径直将杵尖刺入了念冰的胸膛! 在这一刻,念冰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她看着前世,从容的展开了双手,却是带着一种期盼已久的表情。 似乎,她正迫切渴求死在我的手中……或者说,是死在我前世的手中。 “不,不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大呼出声,就想要上前阻止。 可我不过一缕意识,我只能看到只能听到,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过往的举动。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果然还是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赤红的鲜血伴随着苍生杵的抽离,喷溅了前世的全身。 前世此刻有若癫狂,他沐浴着念冰的鲜血,时而癫狂大笑,时而痛哭流涕,让人不知他作何想,可他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此刻却化作一片猩红…… 前世的一幕,让我心中充斥万千疑惑,可这一切最终还是戛然而止。 随着他那股暴戾的神力袭于我本体,我的意识不多时便从过往时空中被打回,再度回归了现在的身躯之中。 前世诛杀念冰的震撼尚且未从心中消除,可那蕴积着整个人间力量的灭世天罚已经接踵而至,尽数朝着九幽山中轰然落下。 在这一整个人间的力量冲击下,九幽山就像是遭到了巨大地震一般,发出了剧烈的震荡。 可是,也仅此而已。 这股灭世天罚,若是落入恶鬼世界中,足以让恶鬼世界尽数破灭。 若是落于净土世界,净土世界也将万佛湮灭。 可落在九幽山中,却还是如先前一般,这股灭世之力竟是遭到一股神秘力量的引导,径直绕过了九幽山,转而侵向了九幽山背后的那一座神秘世界。 置身九幽山背后的世界究竟是何方,我不得而知。 可但我还是很清楚的看到,来自苍天,来自整个人间的全力一击,在落到九幽山的瞬间,并不曾对九幽山造成丝毫的伤害,反而被其身后的那一尊世界尽数吞噬。 我不知道那一方世界究竟在何方,但这一方世界似乎并不亚于人间。 否则也不至于,能够承受住苍天的这一全力一击。 这一人间一击出自苍天之手,其中的效果苍天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通透。 察觉到自己全力一击并不曾得到建树后,苍天原本那目中无人的眼神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愕。 而在他惊愕的表情中,我以透过三生禅得到了前世的神力,自身的境界只在瞬间拔高到了一个自己本不属于的高度! 来自前世的神力极为暴戾地侵袭于我的灵魂我的四肢百骸,我的身躯顿时绽耀出无尽的七彩神光。 这股神力浩瀚如海,哪怕我已抵达准神巅峰,在这股神力的冲击下还是感到异常难受,一种灵魂几欲炸裂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置身三生禅期间的我,境界也被提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竟是突破了准神桎梏,一举达到了上位神巅峰之境,隐隐一步就要踏入至高神的门槛。 只不过这股力量终究来自前世,所谓的境界提升也只是暂时,待到三生禅持续时间退去后,我又将重回到准神之境。 但对于我现在而言,已是足够了。 苍天以一个人间的力量对付九幽山,竟不曾对这一方世界造成任何的创伤。 在留下一抹惊诧后,苍天手中的长矛再度举起,大量的雷霆在这一刻也开始迅速的朝着他手中汇聚。 见此,我不曾再有任何迟疑,浩瀚的七彩神光当即从身上汹涌而出,涌入了苍生杵,涌入了九幽山的一方世界中。 九幽山,代表的是人之世界,其中充斥着浩瀚的人间之力,与前世赐予我的神力不谋而合。 在我的意志下,涌入九幽山的神力在长空之中分散随后又凝聚,化作了一个一个高深莫测的神符。 这些神符在空中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形式排列组合,最终构成了一座覆盖整个九幽山上空的神符阵! 诛仙阵! 这一刻,借助着前世的神力,我终于将这一座世间最强神符阵演化而出! 随着我意志一动,只见有七七四十九道光柱从诛仙阵中爆射而出。 这四十九道光柱在长空之中汇聚,最终突破了九幽山的一方世界的桎梏,从苍生杵中外发而出,化作了一柄长达近十里的白色光刃! 诛仙剑,如今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这柄拥有诛神灭世之力的神剑,我的心里微微一喜。 如今的我境界暴增,再加上苍生杵三大世界皆已开启。 而在三生禅以及九幽山一方世界的加持下,此时诛仙剑中的灭世之力,俨然比当初对付阴长生时还要强上了十倍有余。 躁动的灭世之力从诛仙剑中外发而出,不由自主的侵袭于周围一方世界,一座座高山因此绽裂深长裂痕。 震耳的剑鸣响彻天际,引得天空风云剧烈涌动。 “苍天,来战!” 在苍天的长矛即将落下之际,我也高高举起了诛仙剑,带着磅礴灭世之威,直朝着浮现云端的他一剑斩下! 轰隆隆!! 诛仙剑,重重地斩击在了那柄长矛之上。 一时间,大量震天的雷鸣从长矛之中响彻而起,那汇聚于长矛之中的人间力量,与诛仙剑的灭世之力重重地冲击于长空! 在三生禅与诛仙剑的双重加持下,此时的我已然有了直面苍天之威的能耐。 在这一剑之下,两股皆有着至高神之威的灭世力量冲击在一起,昆仑山陷入了巨大的震荡,整个天地也在瞬间化为黑暗。 一道道雷霆不断从苍天之矛暴射而出,一次又一次朝着诛仙剑发出攻袭。 可诛仙剑上剑气激荡,只在瞬间便将诸多雷霆尽数震散。 外发而出的剑气,此刻也不断朝着那苍天之矛斩去,凝聚于其中的人间力量,在诛仙剑的斩击下层层溃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雷霆,也在我的攻击之中化为电丝,最终消散当场。 同样是由自身神力演化而出的神兵,我的诛仙剑俨然要强上苍天之矛三分! 咔擦!咔擦!咔擦!…… 两柄神兵在经过短暂的僵持以及激烈的冲击后,阵阵清晰的兵甲碎裂声当即响彻而起。 只见在被我诛仙剑斩击过的地方,苍生之矛竟是绽裂开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这些裂痕其实还很细微,但在灭世之力的冲击中,却是开始迅速的扩大蔓延,来自苍天的力量也迅速顺着这些裂纹从中散逸而出。 终于在某一刻,苍天之矛被我横中斩断,化作了无尽雷霆溃散开来。 没有了长矛的阻碍,我的诛仙剑当即直面苍天。 一剑,斩苍天! 轰!! 一声爆裂的巨响响彻而起,在一股势不可挡的神威之下,诛仙剑重重地斩在了苍天的身上,在他的胸膛划开一道长达千丈的骇人伤口! 一时间,大量的电光犹如鲜血一般不断的从苍天的伤痕之中爆射而出,人间的天空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撕裂,磅礴的暴雨顿时突降世间。 苍天,受伤了! 在我的这一剑之下,苍天的胸膛被划开了一道深长的伤痕。 看着自己在他身上所留下的这一杰作,我的脸上不曾有丝毫的欣喜,相反陷入万千的凝重。 轰隆隆!…… 就在一剑斩下的同时,一阵犹如地震般的剧烈轰鸣声顿时从人间大地响彻而起,整个昆仑山也因此陷入了激烈的震荡! 第七百七十二章 天作孽,不可活! 轰隆隆!…… 就在一剑斩下的同时,一阵犹如地震般的剧烈轰鸣声顿时从人间大地响彻而起,整个昆仑山也因此陷入了激烈的震荡! 察觉到这一异象后,我当即回过了头,以神识俯瞰人间,心里顿时猛地一咯噔。 随着苍天受创,人间此时竟是爆发了一场大地震。 只见在那九州大地上,此时忽然绽开了一道长达数百里的深长裂痕! 这道裂痕掠过了一座座城市,城市的繁华瞬间化为虚无,万千高楼大厦接连坍塌,无数的凡人被废墟所掩埋。 裂痕掠过了高山,连绵的山脉因此扭曲变形,突然拱起接着又轰然坍塌,绽开一道深长的鸿沟。而这一激撞更是引来无尽天火,大量的草木开始在烈焰中疯狂燃烧,瞬间沦为火海。 裂痕掠过了长河,宏伟的跨江大桥瞬间折断,高达数十米的洪峰以及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同时形成,成片成片的船只在惊涛骇浪中瞬间被吞噬。 伴随着这道裂痕的出现,人间俨然遭来一场无穷浩劫,无数的凡人在此间丢失了性命,大量的冤魂野鬼漂泊当空,整个天地也响彻起数不尽的鬼灵哀嚎。 如此一幕,让我的身体狠狠一颤。 一方世界一方神,若要诛神,就必须先毁灭神明的一方世界。 而苍天的世界,便是人间。 刚才我的一剑虽然是落在苍天的身上,可实际上却是落在了他的世界之中,落在了人间之中。 而这场人间的地震,这道在人间绽裂数百里的深长裂痕,正是由我诛仙一剑造成! 看着人间因我一剑而造成的莫大浩劫,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和痛苦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 在过往的战争中,我虽然不止一次毁灭了其他诸神的世界,自己的恶鬼世界也一度被毁,生灵涂炭。 但我对这些世界的生灵并没有任何的共情,他们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蝼蚁而已,身为神明的我自然不屑多看他们一眼。 可是,人间却与诸方世界并不相同。 只因我本生在人间,我对人间的感情比对其他世界更加深厚,我也热爱着这一方土地热爱着这一方的人。 而在我这一剑之下,却又不知多少人命丧手中,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从。 我的手剧烈哆嗦着,就要朝苍天再度斩下的诛仙剑生生停在了半空。 苍天是我在岁月长河中的大敌,我若不杀他,那么他必杀我,而我若杀他,必先毁灭人间…… 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带着强烈的心里挣扎,我看向了茹若初,茹若初并没有回答我的难处,只是带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了九层妖塔。 “真是想不到,魔神居然会对凡人予以同情,如此一来,你今日败局已定。” 这时候,苍天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 随着人间力量的涌入,那道被我留下的深长伤痕只在瞬间恢复如初。 他看向了那道九州之中被我斩开的裂痕,看着一座座被毁的城市,被毁的山河湖海,看着那些在浩劫中哀嚎的凡人和怨魂,眼神无波无澜。 和我看待恶鬼世界的众生一样,人间众生在他的眼里,也同样是蝼蚁。 “神是不应该对凡人予以同情的,就像凡人不会同情地上的蝼蚁,而你与凡人共情,便是犯了神明大忌。” 苍天的目光从人间裂痕收回,照耀在了我的身上,“魔神,我既人间,人间既我自身,你要杀我,必先毁灭人间,否则只能为我所灭。在这二者之间,你必须做出抉择。” “而现在,我想你已做出了选择。” 说话间,苍天不曾有丝毫犹豫,浩瀚的雷霆在他的手中迅速凝聚,那柄被我斩断的苍天之矛,再度凝聚在了他的手中。 “魔神,你心有顾忌,你不敢杀我,更不敢毁灭人间,可我却要毁灭你,你该何去何从?” 苍天凝视着我,发出了声声嘲笑,“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即便你不毁灭人间,在我斩杀你之后,人间众生也必将被我彻底清洗,人间也将重回两千年前,回到我所希望看到的样子,而你……将被遗忘于岁月长河。” 苍天漠然的说着,浑厚的人间力量再度从九州各地汇聚而来,凝聚于长矛之中,就要朝着我再度发动灭世天罚。 苍天的话,让我心头一阵猛颤。 此时的苍天,俨然将人间众生作为了要挟我的筹码。 毁灭人间…… 这种事儿我前世干过,可我并不知道他毁灭人间的初衷,但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却是让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而现在,苍天俨然将人间众生作为要挟我的筹码,可我面对他的这一要挟,却是无能为力。 人间有着太多我眷恋的东西,有着太多我眷恋的人,我不能为了对付一个岁月大敌,而将我所眷恋的一切亲手葬送…… “苍天,如你所说,想要杀你必先覆灭人间,但如果我们夫妻俩再度将你镇压封印呢?” 然而,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一旁的茹若初却突然抬头看向了苍天。 “镇压我?现在的魔神已经没有这个能力。” 苍天的眼神里始终浮现着一抹淡然,他凝视着茹若初,摇了摇头,“魔神在三生禅的加持下或许能打败我,但他却已封印不了我,只因圣人珏已经受损,而他又忘去了前生,他没有了封印我的资本和实力。” “我的丈夫做不到,但不代表我做不到。你不要忘了,我乃黄沙之主,我还坐拥一座九层妖塔。” 茹若初如是说着,一道道血流从她身后飞射而出,纷纷探入了九层妖塔的各个拱门之中。 随后,茹若初朝着九层妖塔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发出了阵阵祷告。 呜呖呖!…… 在茹若初的祷告声,九层妖塔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大量黏稠的鲜血纷纷从拱门之中流淌而出,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天空。 鲜血笼罩着九层妖塔,看上去鬼魅异常。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头头血兽从妖塔的拱门之中露出了身形,它们的身躯与流淌在九层妖塔中的鲜血融为一体,它们一个个看向了茹若初,朝着它恭敬匍匐下身。 “沉睡黄沙的精绝勇士,历代喋血沙场的人皇英杰,忠诚于精绝古都的芸芸众生,请听从我的恳求,为我献上你们的英魂,献上你们毕生的力量……” 在茹若初的祷告声中,大量的鲜血如瀑布一般从九层妖塔中汹涌而出,倾泻于妖塔内外,看起来鬼魅异常。 与此同时,一阵阵咆哮声从九层妖塔内部响彻而起,我的意识透过鲜血看向了妖塔内,却惊愕的发现,那些被放置在妖塔各层空间之中的灵柩,此时纷纷碎裂,一具具裹着裹尸布的干尸纷纷从一座座陵宫中立起了身。 那些汹涌的血流,此时正不断注入这些干尸的体内,没多久,这些干尸的身体在鲜血的填充下变得饱满,包裹他们的裹尸布也层层碎裂,露出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九层妖塔中,埋葬着精绝国的历代皇族将士以及万千子民。 而现在,在茹若初的祷告声中,这些精绝众生竟是在鲜血之中复活了! “诸位子民,各位列祖列宗,请饶恕我今日的不敬,只因天作孽不可活!” 茹若初说着,朝着九层妖塔郑重叩首,而九层妖塔中的众生也回应着她的这一施礼,纷纷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顶礼膜拜。 而在众生的膜拜中,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 只见那涌入众生体内的鲜血,此时突然变得异常暴戾起来,竟是带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吞噬力量,侵蚀着众生的身躯! 来自众生的力量,此刻倾数被鲜血剥夺,融入了九层妖塔中,而众生的身躯也随之支离破碎,化为了灰霾。 九层妖塔中,埋葬着数以千万计的精绝众生。 可现在,身为精绝圣女的茹若初,竟是亲手将这些英灵抹杀,以他们的众生之力,换取九层妖塔的强大! 嗡嗡!…… 阵阵剧烈的嗡鸣声从九层妖塔中响彻而起,只见九层妖塔中血潮涌动,而整个妖塔也随之迎风见长,只在瞬间竟已达到了万米之高。 一股极为恐怖的灭世力量从中爆发而出,即便是在三生禅加持下的我,心中也难免一阵发颤。 而与此同时,在那黄沙之地中,那条横贯黄沙的内陆河突然干涸,无数的胡杨木以及各种沙地草木尽数枯萎。 来自整个黄沙之地的世界力量,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朝着九层妖塔之中汇聚而来! “不……精绝圣女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想用整个黄沙之地的力量,来对付我自身!并且亲手葬送了自己一方子民!?” 这一刻,苍天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的情愫,原本指向我的长矛,也下意识探向了茹若初。 “是,又如何?” 祷告声中,茹若初抬起了头,“我今生生于九州,我对九州也同样有着深厚的感情。只要能镇压你,能还人间一个太平,还我丈夫一个安宁,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 “你找死!” 第七百七十三章 轩辕剑现世!黄河覆灭! “你找死!” 这一刻,苍天像是被拿捏到了软肋,顿时勃然大怒。 原本指向我的苍天长矛,此时也径直刺向了茹若初! 轰隆隆!! 暴戾的雷鸣在这一刻响彻而起,灭世的天罚在这一刻再度降临,直朝着茹若初侵袭而来! “苍天,你要对付我的妻子,是否也得经过我同意才行?”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闪身上前,在苍天这一天罚邻近之际,一剑斩向了苍穹。 天地发出一阵剧烈震荡,在这一剑之下,那灭世天罚顿时支离破碎,诛仙剑也随即斩落在了他的长矛之上,再度将苍天之矛轰然斩碎! 三生禅下,有着诛仙剑作为依仗的我,此时的境界虽然还是上位神巅峰,却已经有了压制苍天的能耐。 苍天看向了我,眼神里的漠然也终于化作了凝重。 我屹立长空,看向了云中苍天,“苍天,我虽不敢杀你,但阻挠你的能耐还是有的,你又如何绕开我,对付我的妻子?” “魔神,你太过狂妄,真以为我身为苍天,只有这点能耐吗?” 看着正在祷告的茹若初,看着那正在不断壮大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力量的九层妖塔,苍天的眼神变了颜色,苍天的脸上充斥了愤怒。 “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人间之兵!” 这时候,苍天一声大喝,滚滚音浪伴随着神明意志响彻整个人间。 来自他的神力,此时也沿着昆仑山的龙脉一路下行,竟是涌入了远方的黄河之中! 黄河之水奔涌咆哮,在苍天的这一意志下,河道之中竟是陡然掀起千米巨浪! 这巍峨有若山岳的浪潮以黄河的源头为起点,直朝着下游俯冲而来。 浪潮所过之处,呈现摧枯拉朽之势,两侧方圆百里内的村镇城市尽数化为一片汪洋,一座座山岳在水浪冲击中悉数坍塌,无数凡人被淹没于洪浪之中,生灵涂炭。 不过须臾间,这道由苍天引发的滔天巨浪已经抵达黄河古道一带。 位于黄河古道最前沿的九龙山庄率先被摧毁,四十九座大山在洪水中犹如枯木般尽数折断,清澈的湖泽也顷刻沦为汪洋。 九龙山庄,毁了。 巨浪滔天不休,再度朝着前方进发,不过片刻,便已抵达悬河寺所在的两岸峭壁处。 巨浪裹挟无尽黄沙冲击而来,镂刻绝壁两侧的石佛犹如风化般悉数碎裂,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峭壁通体,不过眨眼间支离破碎。 而悬河寺也在浪潮冲击中支离破碎,只在瞬间湮没在了浪潮之中。 悬河寺,毁了。 巨浪依旧不曾停留,在毁尽了无数良田城镇后,又将位于江畔的潜龙镇彻底吞没。 潜龙镇……毁了。 可巨浪不曾停歇,又在须臾间抵达了念氏宗族所在的落雁山。 落雁山……毁了。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颤抖个不停。 黄河古道,这是我人间修行开始的地方。 潜龙镇、悬河寺、落雁山,以至于九龙山庄,都有过我的足迹,我在那儿都有过自己的美好回忆,有着自己想去珍惜的人。 可现在,苍天之怒,竟将我在人间最为眷恋的人和物尽数摧毁! 人间,我之所以眷恋人间,就是因为这里有着我眷恋的人和物。 若是我所眷恋的不复存在,那么人间对于我而言又还有什么意义? “苍天,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眼看着整个黄河古道被苍天招来的洪水毁于一旦,我的双眼瞬间化为猩红。 原本止步于他近前的诛仙剑,在无尽的愤怒中顿时刺进了他的胸膛! 轰隆隆!! 伴随着我的这一剑,一阵剧烈的轰鸣顿时从黄河的上游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我的心里一阵猛颤。 我的这一剑刺中了苍天,却也降临于人间。 天外山,觉禅寺,因为地势过高的缘故,并不曾受到苍天洪水的波及。 可此时,一道属于诛仙剑的剑影却无期而至,轰然落入了天外山中! 天外山的三座大山,只在瞬间摧毁,盎然生长于山头的老槐树,只在瞬间碎裂炸开,觉禅寺也在瞬间归为虚无。 觉禅寺……毁了。 毁在了苍天的身上,毁在了我的手里。 不,不不不!我……我这都干了什么!!! 看着自己刺入苍天的一剑所造就的杰作,我整个人几欲疯狂! 觉禅寺刚为我成就肉身佛,可我却将其亲手摧毁,我,我…… 啊!!…… 无尽的悲痛和愤怒,让我发出一阵震天的咆哮,原本又要刺向苍天的一剑,不得不无奈收回。 苍天低下了头,苍天蔑视着我,苍天朝我发出一声讽刺的嘲笑,苍天无所畏惧。 只因我要毁灭他,就必须毁灭自己所眷恋的一切。 “与凡人共情,是神明的大忌。魔神,你若对人间存有太多的感情,那么你永世都无法再击败我,而我须臾间便能杀了你。” 苍天朝我这么说着,苍天朝着黄河古道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黄河古道,是人间龙脉汇聚处,蕴育着九州的文明,蕴育着道门的起源,更是人间各大道门争相开宗立派之地。 只因此地灵气浑厚,是为修道人的天府之地。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暮行舟覆灭落雁山念氏满门,又假借凡念之手颠覆悬河寺,才引出了苍生杵,使得我与念冰相识,使得我赴入道门。 而今,这一切恩怨已经成了过往。 而今,黄河古道在苍天手中彻底沦丧。 或者说,整个黄河已被苍天彻底摧毁。 可我就站在苍天的面前,剑指苍天,对他所做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有着人间在,苍天注定是我一生不能击败的敌人。 可苍天,已准备对我动手。 “黄河——剑来!” 这时,苍天再度一生怒喝。 只见已经沦为汪洋的黄河古道,此刻又有大量的浪潮冲天而起,一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人间之力,此刻也从黄河深处爆发而出! 轰!! 一声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只见冲击于黄河古道中的洪水忽然高高隆起,一股耀眼的金色光华从水底之下爆发而出! 伴随着这一异象出现,早已洪水泛滥成灾的黄河古道,再度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地震,许多在洪水之中苦苦支撑的高山更是顷刻摧毁。 而下一秒,有大量的水浪忽然自内而外飞溅开来,溅起的黄河浪潮更是冲天数千米之高。 紧接着,我看到一柄足足有百里之长的金色神剑从黄河之中脱水而出! 一眼看去,只见这柄神剑的剑身一面刻有日月星辰,一面刻有山川草木。 在那剑柄的一侧书有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有四海一统之策。 整个剑身皆被璀璨的金色神光所笼罩,而其中所蕴含的人间之力,竟是比苍天本身还要浑厚! 这……这是轩辕剑! 世间共有三大上古神兵:轩辕剑、禹王九鼎、和氏璧。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身为三大上古神兵之首的轩辕剑,竟然就藏身于黄河古道之中! 一股近乎实质化的危险感顿时充斥了我的全身,只因在苍天的意志下,从黄河古道横空出世的轩辕剑已经调转了剑锋,指向了远在昆仑山的我,或者说,是指向了我旁边的茹若初。 此时的茹若初依旧处在祷告之中,只见来自她体内的所有神力,此时正沿着那一根根血线,尽数没入了九层妖塔中。 九层妖塔在她的力量加持下,在所有沉眠此间的精绝众生加持下,也同样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竟是和那轩辕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茹若初为什么敢说要镇压苍天,而苍天也对她如此忌惮了。 只是她这么做,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现在的她几乎毫无防备,俨然处在了最虚弱的状态,轩辕剑若此时来袭,她定然承受不住。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万千的雷鸣在黄河古道的上空响彻而起,只见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在天空中浮现,纷纷降临于轩辕剑之上。 下一秒,轩辕剑响应了苍天的召唤,发出一阵剧烈的剑鸣,化作了一道金色虹光,带着一股磅礴灭世之威,隔着万千山河,径直朝着茹若初镇压而来! 轩辕剑所过之处,天空皆爆发出万千雷鸣,周围的空气也被迅速压缩转而溃散,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片异常扭曲的境地。 轩辕剑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便已抵达了昆仑山中,抵达了我们近前。 这一刻,我的瞳孔猛地紧缩。 我也顾不得为黄河古道的毁灭而悲痛,顾不得因失手摧毁觉禅寺而自责,当即闪身上前,拦在了茹若初和轩辕剑之间。 轩辕剑,人间之兵! 今日我魔神倒想看看,这上古三大神兵之首的轩辕剑,究竟有何灭世的能耐! 带着这一决然想法,九幽山中的诛仙阵当即被催动到了极致,来自法阵以及我本身的所有神力,皆尽数凝聚到了诛仙剑中。 在这一最强神力的加持下,诛仙剑迎风暴涨,化身三十里之遥! 而我手持诛仙剑,径直迎向了轩辕剑的灭世之威! 轰!!…… 第七百七十四章 禹王神鼎! 轰!!…… 诛仙剑与轩辕剑,在这一刻冲击于昆仑山的万里长空,耀眼的白芒与金色的神辉充斥于天地。 两股极为庞大的灭世力量冲击在一起,又朝着四周激荡而出,昆仑之中一座座高山还未来得及坍塌便已化为灰霾消散当空。 而置身这场灭世攻击最中央的我,此刻面色骇然大变。 咔擦!咔擦!咔擦!…… 在我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一阵阵清晰的开裂声顿时从诛仙剑的剑身响起。 诛仙剑,终究不是神兵,而是由神符阵所化。 其中的神力,其中的底蕴,又怎能比肩于人间之兵轩辕剑? 可我别无选择,只能以前世的力量,强行直面苍天,直面这柄惊世神兵。 在轩辕剑浩瀚的人间之力冲击中,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诛仙剑通体,位于九幽山上空的诛仙阵也发出剧烈震荡,一个接着一个的神符接连熄灭,大量的神力从中散逸。 蓬! 终于在某一刻,诛仙剑再也承受不住人间之力的冲击,顿时四分五裂。 来自前世的神力,也伴随着诛仙剑的破灭从我的身上尽数溃散。 原本强势比肩苍天的我,顿时失去了自己最为依仗的力量,瞬间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化为了准神。 三生禅,被破了! 没有了诛仙剑的阻碍,轩辕剑带着灭世之威,径直朝着我飞刺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当即再度举起了苍生杵。 九幽山的门户再度打开,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也随即从中爆发而出,笼向了灭世而来的轩辕剑。 轰隆隆!! 这一刻,九幽山的一方世界发出剧烈震荡,九条真龙也随即爆发出阵阵恐惧而且躁动的龙吟。 只见九幽山的天空风云变动,一道黑色的漩涡应运而生。 紧接着,来自轩辕剑的剑锋竟是从漩涡之中探出,径直袭向了九幽山所在的一方世界。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轰鸣从九幽山中响彻而起。 这一刻,九幽山似乎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威胁,竟在这一刻爆发出一股强大的世界力量,径直迎向了天空之中的轩辕剑。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股世界力量并非来自九幽山本身。 或者说,这股世界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完全不是九幽山所能拥有。 这也就意味着,潜藏在九幽山背后的那一方世界,此时已将它的一方世界注入到了九幽山中,以应付轩辕剑的灭世一击! 这股磅礴的世界力量从九座大山中同时爆发而出,最后纷纷凝聚在了位居正西方的一座山中。 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加持下,这一座大山发出一阵剧烈激荡,一股同样璀璨的金色神光从中爆发而出,迎向了天空中那灭世一剑。 轰! 冲天的神光不断凝聚,不断实质化,最终竟化作了一尊高达千丈的神鼎! 神光从神鼎的鼎腹冲天而起,与那轩辕剑重重地撞击在了九幽山的上空。 九幽山在这一刻发出剧烈震荡,九头真龙之魂犹如狂风之中的落叶一般不得安生,就连咆哮也变得无比怯弱。 身为九幽山主人的我,此时也是一阵目瞪口呆。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口由神光所化的神鼎,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让我感到万分惊奇的是,从这口神鼎之中所爆发出来的神力,竟是完全不弱于轩辕剑。 以至于在那强大的神力冲击下,轩辕剑竟是罕见的止步,两道神兵一时间处在了短暂的对峙状态。 “禹王神鼎?不可能!!” 可就在这时,云端的苍天突然发出一声震愕的怒吼,“禹王神鼎不是早在上古年间就已经毁灭了吗,它怎么可能还留存于世,并且还留在你的一方世界之中!?” 苍天的咆哮引得风云涌动,却也让我心中一秉。 禹王九鼎自然没有毁灭,只因之前我将意识探入龙帝之墓时,就曾在祖龙遗留的这一方世界中,看到过这九鼎的身影。 可既然如此,禹王九鼎应该留在龙帝之墓才对,为什么来自神鼎的力量,此时竟会出现在九幽山中,帮助我对付来自苍天的灭世一击? 莫不成,九幽山背后的那一方世界,其实就是龙帝之墓,或者说是和禹王九鼎有关? 万千的狐疑在瞬间充斥了我的心头,可我已经没时间理会这么多了。 只因这时,苍天已经将手落在了轩辕剑的剑柄之上,来自他的人间之力也与轩辕剑融为一体。 “世间有三大神兵,轩辕剑、和氏璧、禹王九鼎。” 这时,苍天开口了,“我曾接受过祖龙的神明挑战,见识了他和氏璧的真正力量。可岁月长河中,却唯独没有机会与禹王九鼎一较高下,不失为一大遗憾。” “而今天,我倒要看看,同为上古三大神兵,究竟是我的轩辕剑更加锋利,还是你魔神的禹王九鼎无坚不摧!” 话落,大量的乌云开始朝着苍天汇聚,天空中也蔓延起如蛛网般密集的雷霆。 这些雷霆闪电不断汇聚,皆凝聚于苍天之手,皆灌注于轩辕剑之中。 一时间,整个轩辕剑剑身时而金光闪烁,时而电光四起,来自其中的天地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轩辕剑中的灭世力量,在这一刻也被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让我倍感心颤。 下一秒,苍天的双手重重落下,握于他手中的轩辕剑也轰然落下!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再度响起,在苍天力量的加持下,轩辕剑所向披靡,那从禹王神鼎中爆发出的神光,竟在他这一剑之下轰然破碎! 而轩辕剑裹挟着灭世之威,径直朝着神鼎本体轰然落下! 轩辕剑重重地落在了禹王神鼎的鼎腹之中,一阵剧烈而且不安的震鸣随即从鼎中响起。 看到这一幕,我心急如焚,却又万分无奈。 禹王神鼎的力量为何会出现在九幽山中,我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而我也不像苍天驾驭轩辕剑一般,能自主控制来自禹王神鼎的力量。 此时此刻,这尊突然出现的禹王神鼎,俨然是在独自面对着苍天与轩辕剑的同时进攻。 咔擦!咔擦!咔擦!…… 就在这时,一阵触目惊心的碎裂声,突地从神鼎内部响彻而起! 我寻声望去,却见鼎腹之中,此时赫然绽开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痕,来自轩辕剑的灭世光华,此刻竟顺着裂缝透体而出! 轰隆隆!!…… 伴随着禹王神鼎受创,原本在我印象中无坚不摧的九幽山,此刻位于正西方的那一座大山发出剧烈的震动,一道道深长的裂痕竟然也顺着山体绽裂开来! 九幽山,受创了!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偏偏又不知如何是处。 咔擦!咔擦!咔擦!…… 越来越清晰的碎裂声从神鼎内响起,西侧的大山也有大量山石从山体崩裂,化作灰霾飘散当空。 而我看向禹王神鼎的鼎腹,只见轩辕剑的剑锋,此时已经从神鼎的底部探出。 用不了多久,这尊神鼎便会彻底崩碎,而后果不用说必将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情况万分紧迫之际,一直跪地祷告的茹若初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她的脸色颇为苍白,浑身的气息也虚弱到了极致,属于她的力量,此时已尽数注入了九层妖塔中,她的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 “林笙,辛苦你了,接下来让我们和苍天做个了结吧。” 茹若初跌跌撞撞从地上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朝我这么说了一声。 在茹若初祷告的过程中,属于她的力量尽数汇聚于九层妖塔。 不仅是她,沉眠其中的精绝众生,乃至整个黄沙之地的世界力量,此刻都汇聚在了九层妖塔之中。 此时的九层妖塔,便是一方世界一方神明一方众生。 在这三方力量的加持下,九层妖塔已达万丈之高,通体鲜血潺潺血浪滔天,一股强大得令人畏惧的镇压之力,随即从妖塔的各个拱门之中爆发而出。 “苍天,你和我丈夫的战斗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就请身为人间苍天的你,领教一下黄沙之地的底蕴。” 茹若初抬头仰望苍天,朝他如是说着,声音不大而且疲惫,可传到苍天的耳中,却是实质的威胁。 正于我激战的苍天,这才想起此战的目的。 他回头看向了那已高耸入云的九层妖塔,眼神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恐惧。 情急之中,他当即放弃了对我的攻击,长达百里的轩辕剑,就从九幽山中抽回。 可是,他的这一动作终究太迟了。 只见在茹若初的意志下,一道道血色长河纷纷从九层妖塔的各个拱门之中呼啸而出,化作了一道道血色之手,直抓向了云端的苍天! 苍天的轩辕剑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那一道道血手已经突破了他的防御,径直抓在了他的本体之上! 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也从九层妖塔之中爆发而出,顺着那万千血手袭向了苍天本身! “苍天,还请赏脸,来我九层妖塔之中做一回客!” 第七百七十五章 镇压苍天! “苍天,还请赏脸,来我九层妖塔之中做一回客!” 茹若初朝着苍天如是言,来自九层妖塔的无数血手呼啸而出,透过了层层神力庇护,落在了苍天本体之上。 随着血手落下,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顿时侵袭于苍天身躯。 来自苍天的力量,此刻竟顺着血流,开始疯狂地涌入九层妖塔之中! 与此同时,大量的血线从各血手之中探出,以苍天为中心蛛网密布,不过瞬间便在其周围演化出一道血色天网。 天网之中,蕴育着一股强大的镇压力量。 而这股镇压之力,竟是强行隔断了苍天与轩辕剑之间的神力联系! 没有了神力联系,轩辕剑顿时化作无主之物,从苍天的手中脱手而出。 而从其中散发出的百里神辉,只在瞬间消散全无,最终显现出了其本体。 一眼看去,只见真实的轩辕剑不过三尺长,通体由精铜打造,阵阵浑厚神光依旧从中散发而出,却早已不复先前凌厉不可一世。 失去了苍天控制后,轩辕剑在长空之中回旋数周,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飞掠长空,重新隐入了黄河古道中,消失不见踪迹。 因轩辕剑现世而洪浪汹涌的黄河,此刻浩汤洪浪尽数收敛于河内,终于归于平静。 可饶是如此,洪水退去之后的黄河两岸,却已是满目疮痍,满眼尽是被摧毁的农田城镇。 随着洪水一道退入河道的,更有无数在这场天灾之中淹死的芸芸众生。 水浪滔滔,却是浮尸千里,俨然一副人间惨相。 整个黄河内外,此刻皆鬼啸连连,怨气冲天,犹如地狱修罗。 没有了轩辕剑的攻击,禹王神鼎也终于逃过了被毁灭的锋线,可一道道深长裂痕遍布鼎身,却迟迟不曾愈合。 正西方的那一座九幽山,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受创不轻。 人间的祸福,九幽山的损伤,此刻已无心计较。 此时我的注意力,尽集中在苍天的身上,集中在九层妖塔之中。 由茹若初所化的那一道血网,其中的镇压之力之甚,竟然直接断绝了苍天与人间之间的联系! 苍天愤怒地挣扎着,可血网如影随形,不可破灭。 来自塔中的吞噬之力,此刻正在疯狂地蚕食着苍天的本体! 来自苍天体内的浩瀚神力,顺着那一道道血手,犹如潮水一般顺着各个拱门迅速涌入九层妖塔之中! 苍天在挣扎,苍天在咆哮,可苍天的一切反抗皆为徒劳。 茹若初倾尽整个黄沙之地的力量,只为镇压苍天。 她的神力,她的一方世界之力,她麾下的万千精绝子民,神与人与一方世界,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为让苍天赴入九层妖塔作为作客人。 对于茹若初的这一邀请,苍天没有拒绝,苍天也无法拒绝。 只因黄沙之地的一方世界的力量,即便是苍天也无从抵抗! 此时,苍天的神力顺着血手不断被吞噬到九层妖塔中,苍天屹立云端的身影也逐渐变得缥缈淡薄,逐渐不断虚弱不堪。 最终,苍天终于难以抵抗九层妖塔的强大力量,他的身躯彻底从云端溃散,尽数被吞噬到了九层妖塔之中。 “精绝圣女,你这是在玩火!你困不住我的,用不了多久,我依旧会卷土重来!而你……还有你黄沙之中的子民,都将为此付出毁灭的代价!!” 苍天愤怒的怒吼响彻昆仑内外,可继圣人珏之后,苍天再度被镇压,沦为了九层妖塔之中的一介囚徒。 苍天的身影消失了,苍天……被镇压了。 原本电闪雷鸣的天空,瞬间恢复了平静。 原本滔滔的洪浪,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人间,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可人间,已经不复过往。 到处皆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尸横遍野。 没有了苍天的约束,两千年来凡人迎来了盛世,可这场盛世,不过瞬间却在苍天的意志下毁于一旦。 待到苍天最后一缕力量被镇压后,从九层妖塔中外发而出的万千血流皆敛入拱门之中,整个妖塔随之恢复了平静,安然屹立昆仑之巅。 茹若初就好像被掏空了身体一般,无力地栽倒在了地上。 见状,同样重创的我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苦笑。 “林笙,苍天始终是苍天,而我终究只是黄沙一隅的神明……我虽然镇压了他,但我镇压不了他太久。用不了多久,妖塔之中的力量便会消散,而他……势必卷土重来。” 茹若初朝我这么说着,而她的这一席话,也让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是啊,如今的若初虽然很强,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她只是一尊上位神,可她面对的是苍天。 苍天虽老,但底蕴尤在,哪怕境界下跌沦为了至高神,依旧有着灭世的力量,远不是我们这两尊神明所能轻易抗衡。 “九层妖塔还能镇压他多久?” 我没来得及关心茹若初的境况,朝她这么问道。 “三天,或许更短……我的力量镇压不住他太久,我们需要帮手,需要比他更强大的神明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更强大的神明……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秉。 三界之中,能比如今苍天更强大的神明,恐怕只有念冰、彼岸以及冥王三人了。 是的,我应该去找他们相助。 可是,我与冥王并不熟悉,我无法确定,他是否会为了我,为了一个人间,而公然与苍天这么一尊曾经的创世神兵戎相见。 而此次苍天复活再现人间,只怕与念冰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恐怕我不能指望得到她的帮助。 唯一能够帮我们的,也许就只有彼岸了。 “彼岸,我知道你在阴间看着我,你可否现身人间,为我解决这一无穷后患?” 这一刻,我的神识透过了阴阳两间的桎梏,直接涌入了阴间,朝着彼岸发出了求助。 然而,我的话语真诚而又疲惫,可过了好一会,却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随后,我又连着以神识的方式呼唤了彼岸数次,可对方依旧鸦雀无声,仿佛完全没有收到我的讯息一般。 察觉到彼岸的这一反应,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彼岸这是在干什么? 人间遭此祸患,我遭遇了苍天这么一尊有生之年最为强劲的大敌,可彼岸为何无动于衷?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现了我的心头。 “怎么了,彼岸她怎么说?” 我虽不言,可茹若初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出了我所联系的人是谁,朝我这么问道。 对此,我摇了摇头。 “苍天……他曾经可是创世神,就连彼岸看到他,也只能俯首臣称。也许就连彼岸,此时也惧于苍天之威吧。” 茹若初苦涩的说着,可对于她的这番话,我并不认同。 因为我太了解彼岸了,她不是那种遇难而退的人。 我知道她有多爱我,我毫不怀疑她可以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神位不顾自身的性命。 而今她对我的呼唤视而不见,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又在暗中筹划着什么阴谋布局。 对此,我的心里凝重到了极致,我的情绪也杂乱得非常厉害。 咳咳,咳咳…… 可就在这时,一连串虚弱的咳嗽声从不远处响彻而起。 听了这个声音,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回头望去,发现发出咳嗽声的,赫然是帝释天。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此时的帝释天显得颇为狼狈,我们和苍天的这一战,引得万千神力侵袭世间,而同样置身昆仑之中的帝释天,更是首当其冲。 只见在我们双方神力的冲袭下,他的身躯绽裂开一道道不曾愈合的深长裂痕,大量的神力正不断从他周身的伤口之中散逸而出。 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断了,一条左腿更是在剑气肆掠间被斩断。 此时的他虚弱无比,俨然已是废人。 苍天说过要予以他嘉奖,可苍天此刻自身难保,对于他的承诺已然做了废。 而我看着帝释天,眼神里充斥着漠然,原本还对他产生的同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在帝释天艰难的重新站起之际,我的一只脚重重的踏在了他的后背上,又将他摁在了尘土飞扬的地面。 “帝释天,我之前好像听你说过。你之所以举行仪式,让苍天复活,是遵循着念冰的意志,对吗?” 我漠视着脚下的帝释天,朝他这么问道。 帝释天艰难的抬起了头,鲜血潺潺从嘴角流出,“是……是的,是孔雀明王对我下达的如此意志,事实上,孔雀明王在将圣人珏交给我的那天,在将我囚禁昆仑山的那天,我就已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我信奉苍天,可我不过一介准神,孔雀明王留下我的唯一理由,便是要借我之手复活苍天。” “是她告诉了我圣人珏中镇压着苍天,是她传授了我释放苍天的禁咒,而今我所做的一切,而今你所遭遇的一切……皆由孔雀明王一手安排!” “呵……林笙,你虽是明王的丈夫,可你和我一样,不过都是明王的棋子——你我并无不同。” 帝释天显然已察觉到了自己死期将至,他抬起了头,竟然敢朝我发出了声声嘲笑。 “帝释天,你找死!” 第七百七十六章 圣人的预言 “帝释天,你找死!” 听着帝释天这番嘲讽的话语,本就盛怒的我顿时恼羞成怒,直接将苍生杵刺入了他的眉心! 噗! 一声清晰的血肉破碎声响起,苍生杵瞬间洞穿了帝释天的头颅,来自他体内的神力,也开始疯狂的涌入我的体内。 “帝释天,你太过猖狂了,你以为你奉念冰之命行事,就能获得念冰的庇护吗?” 我毫无顾忌的吞噬着地试探的神力,来自他的惨叫声响彻昆仑,“你只不过是一条两面三刀的走狗,杀你我无须经过任何人的启示!” “现在,就请你赴梵无天的后尘吧!” 呜呖呖!…… 随着我的话落,恶鬼世界中当即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开始疯狂的吞噬起帝释天的神格与魂魄。 人死魂飞魄散后,意志会再归入阴阳界,说白了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将其彻底镇压于我的一方世界之中,才是真正的永无翻身之地! “呵……我信奉于苍天,我虽不知明王让我复活苍天的目的是什么,可这正是我两千年来的宏愿……” 面对死亡来袭,帝释天却并不曾有丝毫的恐惧,相反流露出了一丝释然,“如今,我已实现了自己的宏愿,我也愿为自己的得偿所愿,付出应有的代价。” “苍天,神仆与您的缘分就此了断,愿您最终也能得偿所愿……” 蓬!…… 随着帝释天话落,他的神明之躯顿时轰然破碎。 他的神力被我尽数吞噬,他的神格被我剥夺,他的魂魄归入了恶鬼世界,他此生的意识也被我彻底抹除。 这一刻,帝释天俨然沦为一孤魂野鬼,就像其他的鬼灵一样,跪在彼岸花开的河畔,朝着我发出声声虔诚的祈祷,有若忠诚的仆人。 帝释天死了,可我心中怒气未消。 我回头看向了西方,看向了极乐净土所在的方向,熊熊的怒意勃然爆发。 “念冰,你给我出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复活苍天!?” 我朝着天空发出声声咆哮,一想到黄河古道的道门尽数毁灭于洪水之中,我的心中万分悲痛。 然而,我的声音落下了许久,天空寒风萧瑟依旧,却并不曾得到念冰的任何回应。 可我知道,和彼岸一样的,念冰此时一定在极乐净土的某个地方窥视着人间,看着我在昆仑山所发生的种种。 只是不知何种原因何种目的,选择了无言,选择了旁观。 她们二人选择了漠视,并不代表我就该无计可施。 我朝着茹若初看了一眼,她的眼里浮现出一丝苦涩。 “林笙,她们二人既然不愿相助,那我们就靠自己好了。” 这时,茹若初开口道,“我知道,你的背后还有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去将那一方力量拿回来吧,和苍天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在这三天里,我会守在九层妖塔旁,看守着苍天,你且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茹若初所说的那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然是指的龙帝之墓,或者说是龙界,以及龙界之中的禹王九鼎。 我虽然不知禹王九鼎和我前世有着怎样的关系,但从刚才神鼎主动现世对抗轩辕剑来看,它显然是能够受我召唤的。 “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我快去快回。” 带着这个想法,我朝茹若初这么说了一声,随后一步踏出,就打算去寻来荆轲与司马欣。 可我刚走出一步,又不禁停了下来。 我回头朝着黄沙之地看了一眼,只见在黄沙之地的深处,在那永生门的山门所在地,乔灵白莲已经在枯荣大师的陪同下抵达了此地。 永生门的山门,是仿造极乐净土的灵山圣地而成,在之前梵无天与帝释天的内战中,这一方圣地已经被彻底摧毁。 可此时我的意识投入山门,却见原本已满目疮痍的灵山圣地,此刻竟重新焕发生机。 只见乔灵从车中拿出了一钵土,洒在了灵山大地上。 那原本枯萎凋零的菩提树再度生出新芽,茁壮成长,最终再度生成参天大树,阵阵金色的佛光洋溢于每一棵菩提树上。 这些菩提树,本是永生门人用以人间转世重生的佛树,佛树若在,永生门人长生不死,是为永生。 但现在,随着帝释天的陨落,永生门人已经彻底绝迹于黄沙,这些重新生出的佛树,自然也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至于它们又被赋予了哪种新的意义,恐怕就只有乔灵知晓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往前走出一步,化作了一道流光出现在了黄沙之中,来到了灵山脚下。 乔灵此时正和他羁绊红尘的恋人坐在一棵菩提树上,递给了她一枚苹果。 而后者小口的啃着苹果,二者无言,却又显得无比的静谧和默契。 枯荣法师此时正在忙着将车中的行李搬入灵山之巅的雷音寺中,看到我到来,只是微微施以一礼,随后便忙起了自己该忙的事儿。 “神明大人,看来您和苍天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顺利。” 见我前来,乔灵将一件棉衣披在了白莲的身上,随后站起了身,朝我这么说道。 我和苍天的一战,早已惊动整个人间,乔灵本圣人,他看透其中的一切对我而言并不意外。 “乔灵,你既是人间圣人,那么你可否告诉我,未来的人间命运究竟会如何?” 我不曾与他多废话,直接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人间必将毁灭。” 这一次乔灵没有绕弯子,却是直接回应了我的问话。 听了他这话,我不由皱起了眉,“是因为苍天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对人间展开了彻底的清洗吗?” “不,苍天将死,黄天当立,黄天最终将屠戮人间。” 乔灵摇了摇头,却是朝着我指了过来,“而那位新晋的黄天,就是神明大人您。” “日月将换新天,此劫过后,人间必将毁灭,毁于你手;三界必将毁灭,毁于您的一念之间。” 听了乔灵这番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以乔灵的意思,未来我将会取代苍天成为黄天,最后甚至还会毁灭人间,毁灭三界? 他的这话,让我心中万分费解,同时也万分震惊。 “圣人,你是为圣人,又怎能信口雌黄?” 我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乔灵所预见的未来,“我虽然看不透未来,但我看得透自己,我心向人间,绝不会再行毁灭人间之举,更不会犯下毁灭三界的滔天罪孽。” “你看不透未来,但你能看到自己的过去,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乔灵开口道,“终有一日,你将觉醒自己的前世今生,你将恢复属于过往的记忆。” “你乃魔神,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灭世,你降临人间,本就为灭世而来。人间毁于你手,本就是已经注定的劫数。” 听了他这话,我的身体微微一抽。 是的,在动用三生禅时,我曾多次看到关于前世的片段。 就在刚才,我再度动用三生禅洞彻过去时,便从前世口中,听到了关于他屠戮三界的消息,甚至他还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了念冰! 我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觉醒的前世,是否真的会像乔灵所说的一样,再度将屠刀对准三界? 一想到这儿,一种无形的恐惧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让我不由一个战栗。 随后,我看向了乔灵。 我看着他,认真的看着他,可乔灵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丝平和的微笑,对于自己所预见的未来,似乎并不感到恐惧。 “既然人间必将毁灭,那么你身为圣人,降临人间的意义又是什么?你在人间在黄沙之地传颂佛道,目的又是什么?” 带着这一疑惑,我朝乔灵问道。 乔灵说道,“因为我想在毁灭之日到来之前,为人间留下一丝火种。” 说罢,乔灵指向了那些在佛光之中茁壮成长的万千菩提树。 这些菩提树,莫非就是乔灵所说的火种? 对此,我倍感莫名。 “可我宁愿相信,你说的皆是缪言,而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预见的未来必然不会发生。” “是吗,那就请神明与我拭目以待。” “行,来日方长。”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再与乔灵废话,当即离开了此地。 我前来此间,只为询问人间的未来,可乔灵给我的答案并不如我所愿,索性就当成了耳边风。 而现在,我也是该前去一趟龙帝之墓,如果能真正继承这一座世界的力量,调动禹王九鼎,那么我才能有再度将苍天永世镇压的可能。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将意识投向了九州以北。 荆轲所在的易水河一带的城市,此刻歌舞升平依旧。 我与苍天的战争,波及了他所在的一方故土,可在荆轲的神力庇护下,这一方世界并不曾受到任何的冲击,一切安然无恙。 而在我凝视荆轲的时候,发现荆轲也在隔着人间凝视着我。 “魔神大人,您之前说你回人间有大事要做,可我没有想到,您所说的大事,居然是挑战苍天。” 第七百七十七章 护龙者成屠龙人 “魔神大人,您之前说你回人间有大事要做,可我没有想到,您所说的大事,居然是挑战苍天。” 荆轲隔着人间凝视着我,朝我这么说道。 身为曾经人间第一刺客的他,此时声音里竟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颤抖。 可荆轲终究是阴间神明,他虽跟随我来到了人间,但依旧受到阴阳两间法则的制约。 正因为如此,在我和苍天相战的时候,他并不曾出手相助。 “这其实也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与天斗其乐无穷。” 我这么回应了他一句,随后对他说道,“好了,咱们也别废话了,待会陪我去一趟龙帝之墓吧。” “怎么,想借助祖龙的力量,镇压苍天?” 荆轲一针见血,直接点出了我此行的目的。 对此,我点了点头,“借助龙界的力量对付苍天,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阴间之母为何不肯出手相助?” “或许她有她的利弊权衡。” “原来如此。” 荆轲应了一声,随后不再多言。 而我往前走出一步,很快便来到了坠龙山中。 坠龙山,是为天行门所在之地,也是我父母以及外公所在的山门,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我的半个家。 黄河古道一众道家山门被毁,觉禅寺顷刻覆灭…… 我与苍天一战所造成的人间浩劫,此时无疑已被人间各大道门所得知。 随着黄河古道一众道家山门被毁、觉禅寺顷刻覆灭、人间生灵涂炭,此时的天行门中无不人心惶惶。 只见在龙谷的上空,一头头蛟龙正在发出恐惧的长吟,它们躁动的摆动着身躯,卷起天空云雾缭绕。 而在山门之中,诸多天行门人皆在忙碌着,将各种培育的蛇卵以及幼蛟转移至安全地带,生怕再接下来的浩劫之中有所损伤。 没一会,我便走进了龙谷。 随着我的出现,天空中所有的蛟龙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 来自祖龙的气息萦绕我身,让这些蛟龙无不停止了躁动,朝着我恭敬地低下了头。 “见过神明!” “见过神明!” “见过神明!” 随着我的到来,其他的天行门人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朝着我恭敬说道,声音里竟是恭敬又是讶异。 毕竟在数个月之前,我还只是一个凡人,转眼成为神明,无不出乎了众人的所料。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径直步入了腾龙阁中。 “儿子,你回来了?” 看到我到来,正在阁中与柳乘风紧张讨论着什么的父母顿时一改神色,连忙朝我迎了上来。 看着爸妈熟悉的笑容,我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浑身外放的杀气也下意识收敛体内。 “爸妈,你们还好吗?” 我强行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朝他们恭敬说道。 “好,挺好的,倒是你前去阴间的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现在看到你回来,我们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母亲抓着我的手,高兴的朝我说着,“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现在给你去做个饭?如果可以的话,在家里多住几天再离开,可以吗?” 听了母亲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在万分不情愿中,我还是摇了摇头,“妈,儿子现在已成神明,现在人间有着太紧迫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置,请恕我无法在家长留。” “哦,也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万事小心。” 母亲的声音微微凝滞了,过了好一会便在一声叹息中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言。 “尘音,星河,你们先出去一下吧,和我林笙还有话要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外公柳乘风,打断了我们母子两的话谈。 听了这话,母亲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没有多说什么,和父亲相互看了一眼后,便离开了腾龙阁。 “不孝外孙,见过外公。” 待到父母离去,我随即拱手朝外公说道。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苍凉,“世间的每一个长辈,无不都盼望着自己的子孙成龙成凤,如今你已成神,可是我们天行门千百年来无上的荣耀。身为外公,我理应以你为荣才对,你又何来不孝一说?” 外公话里有话,却也让我心中微微一颤。 柳乘风继续说道,“可以告诉我,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对此,我回应道,“就在刚才,人间的正统神明,苍天回来了,我和他在昆仑山爆发了一场神明之战。” “原来如此,” 柳乘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所以,黄河古道顷刻被毁,觉禅寺灰飞烟灭,人间爆发天地浩劫,皆是因你与苍天一战所引发?” 我点了点头,“这也是不得已之举,苍天若在,人间永无宁日。” “那么,你和苍天的一战,最终谁赢了?” “他暂时已被九层妖塔镇压,但若初并不能控制他太久,用不了多时,他将卷土重来,所以我现在迫切需要一道足以比肩苍天的力量。” “所以,你现在便是打算前往龙帝之墓,继承祖龙留下的那一方世界,以此对抗苍天?” 对此,我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您毕竟是我的外公,龙帝之墓也是首先从您口中提出,所以在前往龙帝之墓前,外孙理应经得您的同意。” “原来如此,你今日前来,并不是想要征求我的同意,只是为了给我打一个招呼。龙帝之墓是否该由你继承,在你心里,已经轮不到我这个外公做主。” 柳乘风的声音里,无不流露出一丝愠怒。 对此,我的心里也颇为愧疚。 人间苍生,因为我与苍天一战饱受荼毒,这对柳乘风而言无疑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此时的我虽继承了祖龙的残魂,可我实际上却是祖龙的敌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和天行门也同样站在了对立面。 而看着天行门中的外公以及父母,一种浓浓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孙儿不孝,还请外公担待。”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柳乘风再度施以一礼,随后也不再与他多言,就打算转身离去。 “林笙,你要前去龙帝之墓,难道就不需要我帮你引路吗?” 见我要走,柳乘风从椅子上站起,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阴间之中,有一位身为护龙人的神明与我同行来到了人间,稍后他会指引我前往龙帝之墓的入口。” “哦,那就好,那就好。” 柳乘风点点头,他凝视着我许久,却是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张了张口,试探性的问道,“那么,在你继承了龙帝之墓后,你……将如何处置祖龙的残魂,又将如何处置龙界的众生?”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柳乘风虽然对我和祖龙的过往恩怨不甚了解,但此时的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却是问了一个我最怕去回应的问题。 对此,我不禁长叹了口气,“外公,请恕孙儿不孝。” 扑通! 听了我这话,柳乘风顿时跌坐了在了地上,他的面色苍白,他的眼神浑浊,整个人陷入了万千颓唐,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百岁。 我不禁一阵揪心的痛,不敢直视他那面如死灰的表情,当即头也不回地选择了离开。 而就在我一脚踏出天行门之际,一阵老人绝望的悲哭声从腾龙阁中传荡而来……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柳乘风身为天行门主,是为如今人间最强大的护龙人,同时也是祖龙忠诚的仆人。 可他的外孙摇身一变,转眼就要化作屠龙者,不可谓命运无常。 对于我要屠祖龙这一事实,柳乘风自是心如明镜,可我虽是他的外孙,但他毕竟只是凡人,神明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他所能左右。 在这般极为沉重的心情里,我化作一道流光来到了黄土高原,来到了兵马俑坑所在的地界,来到了骊山脚下。 我前脚刚到,荆轲也接踵而来。 而在我们面前,长跪于骊山脚下的司马欣从地上站起,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魔神,您现在已经打算好,前往龙界了吗?” 司马欣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还请引路吧。” 司马欣朝着骊山一指,“此座大山,是为龙帝衣冠冢,龙界的入口,便在此山山腹中。” 听了这话,我随即将神识探入了骊山深处,立即看清了里边的种种。 只见骊山内部,埋葬着一个和龙界几乎一模一样的墓冢天地。 以骊山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内,我看到有数以百万的兵马俑正永久的尘封于地底之下,那些留存于博物馆中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和我在龙帝之墓世界所看到的一样,这些兵马俑手持各种兵器,各种攻城车、投石车、床弩战车一应俱全。 而在封土堆的正下方,还有着一座宏伟的古城。 这座古城,其实就是祖龙衣冠冢所在之地。 这座古城被深埋于底下,占地足足数十里。 虽然与真正的龙帝之墓相比太过渺小,但相对于一座衣冠冢而言,已是旷古绝今。 古城墙、烽火台、长街民居,这些两千年前的一切,在这座地下陵宫中应有尽有。 而在这座古城的中心,我还感知到了一座巨大的皇宫。 皇宫呈正方等梯形排列,其中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力量,庇护着整个地下陵宫。 但凡有靠近地下陵宫的生灵,无论是大树根茎也好,摸金校尉也罢,就连无意打洞路过的老鼠,在靠近古城十米以内的夯土层时,都会被彻底抹灭,沦为黄土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这股诡异的力量,庇护了整个地下陵宫的安宁,世人虽知此地是一帝王墓,但千百年来去,却无一人胆敢觊觎。 可现在,我已来到这座陵宫外,而这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安宁,恐怕要彻底颠覆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饕餮现世 “走吧,看一眼祖龙的衣冠冢,究竟有何乾坤。” 我朝司马欣这么说了一声,随后一步踏入了骊山之中。 下一秒,我们的身躯透过了地下陵宫外层的山岩夯土,径直来到了陵宫内部。 地下陵宫的内部,是一座根据龙界仿造而成的古城,古城的上方呈拱形真空。 古城的穹顶上,还有着由无数宝石镶嵌而成的日月星辰,哪怕时隔两千年,依旧散发出淡淡光辉,将这座地下陵宫照耀得通明。 在古城的周围,还有着一片片由水银浇筑而成的江河湖海,以古城为中心,无数兵马俑以兵阵的方式结阵四周,看上去恢弘异常。 咔擦!咔擦!咔擦!…… 就在我们赴入城中的瞬间,一阵阵关节响动声从各兵马俑的身上传荡而来。 只见那些尘封地底的兵马俑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纷纷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手中的长戈也拨动了泥土,一一指向了我们。 在察觉到有外人到来后,那股充斥于陵宫内部的诡异力量,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朝着我们侵袭而来。 然而,这股力量已存续了两千年,早已不复当初强劲,对于身为神明的我们并不曾有任何的影响。 这些兵马俑生前皆为护龙人,死后亦在岁月长河中拱卫着祖龙的陵墓,拱卫着龙界的入口。 察觉到庇护陵宫的力量对我们无效后,以骊山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内的大地开始发生剧烈的颤抖。 这些尘封地底的兵马俑,此时像是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竟是一个个从地底之下活了过来,就要破土而出,赴入陵宫抵御外敌! “诸位同仁,且止刀兵!” 察觉到这一异象,一旁的司马欣连忙高呼道,一道龙影在他的身上萦绕而出,浑厚的真龙之力伴随着他的意志瞬间侵入周围的大地之中,传荡于每一个兵马俑的身躯之中。 随着司马欣开口,原本呈现破土之势的兵马俑势头暂缓,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诸位同仁,我乃祖龙麾下长史司马欣,曾司职栎阳狱。与诸位一样,皆为祖龙治下的护龙人。今日我们前来龙帝之墓,只为将祖龙的残魂送返故土,还望诸位广开方便之门!” 司马欣朝着众兵马俑如是说道,来自他的声音伴随着龙力传荡四方。 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也不曾有所掩饰,来自祖龙的残魂当即在我的意志下外发而出,发出一声震天龙吟。 伴随着祖龙残魂浮现,万千兵马俑当即在黄土之中齐齐跪下,向着残魂施以最虔诚的礼敬。 可是,这些兵马俑虽然下跪于祖龙残魂,可目光却时刻落在我的身上,我虽然无法从他们石化的双眼中看出他们的眼神变化,但一股浓浓的敌意却是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散发而出,让我不觉浑身不舒服。 司马欣虽是祖龙麾下护龙人,并且地位不低。 但过往的他一直镇守塞外,对于我和祖龙的具体恩怨并不甚了解,又因为我继承了祖龙之魂,同时又是彼岸的丈夫,所以很快打消了对我的敌意。 可司马欣如此,并不代表岁月中的其他护龙人也同样如此,哪怕他们已在神明禁咒下化为了兵马俑。 想来不少人曾亲眼见证过我与祖龙的恩怨,所以哪怕我已成为祖龙之魂的主人,但这些兵马俑对我的敌意尤在。 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停下了对我进攻的趋势,让我少了不少的麻烦。 “既然无恙,我们走吧。” 见众兵马俑归于平静,荆轲松开了握于残虹刃上的手,朝我们这么说了一句。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朝着古城内部走去。 在司马欣的指引下,我们穿过了古城的长街,来到了这座古城的尽头。 古城的尽头,是为一座皇宫。 皇宫不大,只有区区三里见方,却也是这座古城,或者说是地下陵宫最核心的区域。 来自护城河以及陵宫内部江河湖海中所有的水银,顺着水道尽数在皇宫内部交汇。 皇宫之中的所有宫殿以及宫墙,皆漂浮于水银之上。 水银流动,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竟在皇宫之中掀起阵阵波涛。 而在皇宫的正中央,我还看到了一座锥形祭台。 这座祭台足足有十丈之高,通体皆由黄金打造,而在这座祭台的顶端,还矗立着一座高达两米的金色圆轮。 圆轮之上,镂刻着一道道古老的符文,阵阵金色的龙影盘踞圆轮周围。 在这些龙影的萦绕中,圆轮朝着逆时针的方向缓缓转头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世界之力。 司马欣在皇宫面前停下,指着那道圆轮对我们说道,“祖龙降临人间后,便将自己的一方世界藏身于人间,藏身于此山之中。这道圆轮便是通往龙界的大门,而祖龙的力量,便是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 “原来如此,多谢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一步踏入了皇宫,踩着波澜起伏的水银江河,就朝着这座祭台,朝着那龙界之门走去。 龙界,祖龙的世界! 得到了它,我便能成为人间的下一任祖龙,甚至坐拥禹王九鼎以及和氏璧。 如此一来,对付苍天简直手到擒来! 一想到这儿,我的内心不禁变得激动了起来。 可我刚走两步,又不禁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银江河,此刻竟突然卷起惊涛骇浪,一个个高达数十米的浪涛忽然自平地而起!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因在那水银浪潮之中,我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危险。 呜呖呖!…… 一阵诡异的凶兽咆哮声忽然自长河之下响彻而起,紧接着我看到那道水银洪峰突然自中间破裂开来,一头通体赤黑的诡异凶兽从浪潮之中探出头来,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这头凶兽的模样很奇怪,只见它足足有十丈之高,生着一副与人脸极为相似的面孔,头顶还生着一对呈环状的黑色犄角,它张开了口,露出了满嘴尖锐而且锋利的獠牙。 它的身躯与山羊颇为相似,却有着与人手脚一般的四肢,而它的双眼则是生长在两腋之下,虎视眈眈的打量着我和荆轲。 而此时,这头凶兽前肢离地从水银河面站了起来,朝着我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大量的水银伴随着真龙之力从血盆大口中喷薄而出,引得我浑身衣衫猎猎。 饕餮! 看清楚这头凶兽的模样之后,我当即认出了他的身份。 饕餮,是为一种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凶兽,无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可我没来到,这种凶兽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千百年来,一直都留存在祖龙的衣冠冢中,守护着通往龙界的大门。 “长史司马欣,见过饕餮大人!” 饕餮在祖龙麾下的地位似乎非常高,以至于我身旁的司马欣竟单膝跪地,朝着他恭敬说道。 “司马欣,祖龙陨落后,你便转身投奔人皇,身死赴入阴间后,又已位列仙班。而今时隔两千载,你为何又重返此间中?” 这一刻,饕餮竟是口吐人言,腋下的双目也齐齐朝着司马欣看了过来。 听了饕餮着话,司马欣的身体微微一哆嗦,“只……只因我本护龙人,龙界才是我的应许之地。阴间漂泊千百载,思乡之情越发深厚,只盼重归故土,还望大人成全!” “祖龙早已陨落,属于他的龙界早已凋零。如今的龙界已不复往日万里疆土之盛况,已成了虚无的坟墓。” 说话间,饕餮朝着我看了过来,腋下的双目瞬间色变,一股比先前兵马俑更加浑厚的敌意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司马欣,你可知当年祖龙是因何而亡?” 这一刻,饕餮的声音变了,他极为警惕的看着我,却又朝司马欣这么问道。 司马欣摇了摇头,“祖龙陨落时,我正驻守边疆,待我归来时,祖龙已陨落,九位龙子为了权力之争又自相残杀,人间纷乱起,无数护龙人尽数陨落。而对于祖龙之死,我只知他是死于佛界神明的手中。” 对此,饕餮说道,“没错,祖龙确实是死于佛界神明之手。可鼎盛时期的祖龙何其强大?即便是佛祖也要对他避让三分,又怎是寻常佛界神明所能轻易击杀?” “这……” 听了这话,司马欣的脸上浮现一丝难色,“还请大人明言。” “真正杀死祖龙的凶手,并非来自佛界,而是另有其人。” 饕餮说道,“而那个人,正是当年和祖龙一起征战苍天的魔神!魔神取得了最终胜利后,反手便偷袭了祖龙,致使他重创陨落,这才给了佛界可乘之机。” “而魔神的俗名又叫林笙,此时的他就站在你的身边。” “司马欣,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叛徒!两千年前你背叛龙族投奔人皇,两千年后你又投奔魔神,将魔神带到了龙界的门前,你罪无可恕!” 第七百七十九章 步入龙界 “司马欣,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叛徒!两千年前你背叛龙族投奔人皇,两千年后你又投奔魔神,将魔神带到了龙界的门前,你罪无可恕!” 这一刻,饕餮发出一声愤怒咆哮,熊熊的怒火径直冲袭于司马欣本体。 司马欣的脸色瞬间化为苍白,他难以置信的转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不,不可能的!魔神与祖龙有恩怨我知道,可对于后事我并不知情。况且……如果魔神真是诛杀祖龙之人,为何祖龙残魂覆灭之际,又甘愿将自身龙魂托付于他?” 直到这时,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司马欣方才明悟,却为时已晚。 “还在这里装蒜!” 饕餮愤怒的咆哮再起,“你可知和你和魔神一同前来的第三人,他又是谁?” 而这一次,饕餮伸出了手,却是指向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荆轲。 “他乃人间刺客,是当年意图刺杀荆轲的凡人,而现在他也来到了此间中,你这个叛徒还有什么话要说!” 听完了饕餮这番质问,司马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荆轲,整个人顿时僵硬住了。 而我也不禁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了他。 自始至终,他一直都以为我是祖龙的继承者,以为荆轲真的只是我的一位人间故人。 殊不知在岁月长河中,我和荆轲都是祖龙最为痛恨的敌人。 而今他将我们带到此地,正如饕餮所言,是为引狼入室。 司马欣这次就算是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叛徒的罪名了。 呜呖呖!…… 饕餮不曾再有多言,在一声震天咆哮中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当即从口中爆发而出,直朝着司马欣侵袭而来。 此时的司马欣早已震惊在了原地,对于饕餮的出手竟是不曾有任何反应。 可在这时,一道寒光却拂掠而至,拦在了二者之间。 荆轲腰间的残虹刃此时已经拔出,径直斩向了饕餮的头颅! 饕餮虽强,可他终究只是龙界之门的守护者,他的实力顶多也不过准神之境。 面对上位神荆轲的出手,饕餮无从躲避,也无可抵挡。 伴随着一阵凄厉咆哮声响起,饕餮当即身首异处,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跌落于水银之中。 无首的饕餮一个趔趄,挥落的头颅在水面滚动数圈后,化作一股真龙之力重归于饕餮身躯。 随着阵阵黑芒涌动,饕餮瞬间断首重生。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荆轲已经飞掠长空,残虹刃爆发出百丈剑芒,却是自头顶朝着饕餮重重刺下! 磅礴的灭世之力从残虹刃中爆发而出,疯狂的侵蚀着饕餮的身躯。 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饕餮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泪痕,大量的剑芒也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 不过眨眼间,饕餮的身躯支离破碎,来自他体内的神力也被残虹刃尽数绞灭,他的身魂也随即漂泊在了长空之中。 “叛徒,叛徒!!司马欣你将魔神带来了龙界,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饕餮的魂魄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却是再度朝着司马欣冲去。 饕餮很清楚自己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阻挡住我和荆轲的脚步。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在自己死之前,为祖龙清理门户。 可是,就连他这一最后的念想,荆轲也未能让他得逞。 残虹刃再度斩击而出,再度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在那灭世之力的侵蚀下,饕餮的三魂七魄顿时四分五裂,最终化作了漫天阴气消散当场。 饕餮,陨落了。 荆轲走了回来,可残虹刃并没有入鞘,而是和我一样看向了长跪不起的司马欣。 “司马欣,很抱歉隐瞒了我和祖龙的真实恩怨。” 看着司马欣那六神无主的模样,我不禁摇了摇头,“可我之前暗示过你,让你留在阴间之中,莫要淌这一趟浑水,可你并没有明悟我的告诫。”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返回阴间继续做一个阴间神明,还是执意与我赴入龙界?” 这一次,我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司马欣,荆轲手中的匕首也再度散发寒光。 只要司马欣同意返回阴间,那么一切相安无事,他若不死心仍要和我步入龙界,那么荆轲将会代我送他最后一程。 听了我这话,司马欣的身体微微一颤。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朝我问道,“魔神,你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取代祖龙,继承龙界的力量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唯有如此,我才能镇压苍天。” “那么,继承了龙界之后,你下一步是否就是杀祖龙?” “没错,所以我特意带上了荆轲。”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反对你诛杀祖龙,你是否能让我继续前往龙界之中?” 最后,司马欣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他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 “司马欣,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我不解的朝他问道,“如今的你在阴间有着大好前程,兴许再过上千年,你就有机会晋升上位神,何必如此执着于龙界一隅?” “更何况,我掌管了龙界之后,龙界的一切都将被纳入我的世界之中,你在龙界充当神明,本质上是做我的傀儡。” 我像司马欣阐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他再度进行劝诫。 毕竟在阴间受难之时,司马欣曾冒着身死的风险相助过我,与我多少也算有一段交情,我也不忍让他死于我手。 听了我这话,司马欣的脸色变得犹豫了。 他思量了好一会,又说,“要不这样,我不会长留龙界,只要大人您带我前去一趟即可,事后我定会返回阴间,绝不给您添任何的麻烦。” 司马欣的这一个决议,让我颇为无语。 不过想想也是,他本护龙人,对于龙界的向往本就是一个护龙人的本能。 而他本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效忠于祖龙,事后却投奔了人皇,接着又投奔了南方鬼帝,现在又投奔了我。 背叛成自然的他,对于祖龙的死因,或许真的并不怎么在意。 荆轲不善言谈,他只是朝我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并不希望我答应司马欣的这一要求。 而我考虑了片刻后,没有理会荆轲的示意,还是点下了头,“既然如此,你且跟着去吧,但我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要做任何我不允许你做的事情,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谢魔神恩典!” 得到了我的允诺,司马欣的眼神随即一亮,当即朝我感谢道。 我没有理会他,但无形中还是对司马欣多了一丝警惕。 随后,我当即朝着那座黄金祭台走去,荆轲也紧随其后,来到了祭台上方的那一道圆轮近前。 这道圆轮,是为通往龙界的大门,而祖龙的力量,则是开启龙界之门的钥匙。 吼!! 带着这一想法,我意念一动,一声龙吟当即从体内响彻而起。 来自祖龙的真龙之力从我体内汹涌而出,在我的意志下径直注入了眼前的圆轮之中。 嗡! 一时间,整个圆轮开始迅速的转动起来,来自祖龙的真龙之力随即注入其中。 以圆轮为中心,一道金色的漩涡随即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那一条条龙影也逐渐变得实质化,盘踞于漩涡的周围。 在漩涡的背后,一股古老而又浩瀚的世界之力正在剧烈涌动着。 这道金色漩涡,正是通往龙界的世界之门,如今在祖龙力量的催动下,在我们眼前应运而生。 尘封三界两千载的龙界,如今也终于要现世了! 想到这儿,我和荆轲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跨入了这道金色漩涡之中。 我的身体随即没入了真龙之力的光辉之中,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从中汹涌而出,包裹了我全身。 我感觉像是有无数只大手抓住了我一样,将我拉向了未知的远方。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金色光辉终于消散,我的视界也再度恢复清明。 此时我已不在地下陵宫之中,而是来到了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之中。 这座世界并不大,纵横不过百里之遥,与我的恶鬼世界相比显得颇为渺小。 这片世界不是别处,正是龙界,是为祖龙生前的一方世界。 只不过在祖龙陨落之后,龙界就此封印,进而成了后世护龙人口中的龙帝之墓。 而在我的前方,一座巍峨辉煌的皇城赫然坐落于这一方世界的北方。 和骊山腹地的地下陵宫相似,皇城的周围同样环绕着一条由水银所化的护城河,数以百万已被石化的甲士拱卫于皇城内外,各种兵甲战马一应俱全。 在皇城的周围,有着成片成片由水银灌注而成的江河湖海,九座高达九米通体由青铜浇筑而成的巨大神鼎,巍峨耸立在古城九个不同的方向。 这些神鼎每一座皆高达十丈,每一座神鼎的鼎腹之上,均有着一个以篆文雕琢的鎏金大字,分别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 而这九座神鼎,正是上古三大神兵之一的禹王神鼎! 禹王神鼎,我们终于真正见面了! 第七百八十章 再遇青龙 禹王九鼎,每一尊神鼎上面分别刻有冀、兖、青、徐、扬、荆、豫、益、雍九个鎏金篆文大字,寓意着人间九州之地。 九州之地,是为上古时期华夏最初之疆域,也是神明与修行者对人间的统称。 而现在,我终于真正意义上来到了龙界之中,看到了曾经创造过无数辉煌传奇的禹王神鼎! 嗡!! 随着我的到来,这九尊禹王神鼎立即发出阵阵嗡鸣。 只见九尊神鼎的鼎腹之中,此时分别爆发出九道耀眼的金色光柱。 这股光柱在长空之中汇聚,最后竟自行降临于我身躯。 或者说,是降临在了我手中的苍生杵中。 这一刻,苍生杵中的九幽山门户大开,竟是与这九尊神鼎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只见九幽山的九座大山此刻也爆发出阵阵神光,与来自禹王九鼎的光辉在苍生杵中融合交汇。 与此同时我惊讶的方向,这两者所散发出来的神力竟是一模一样如源一体! 而随着二者力量的融合,被镇压在九幽山的九头真龙之魂顿时发出前所未有的不安躁动。 在他们的龙吟声中,我竟然听到了一种极为恐惧的情愫,似乎他们对禹王九鼎分外忌惮。 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在我的心里应运而生。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龙界的西方看去。 却见西方那一尊名为‘雍’的神鼎鼎身上,赫然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鼎腹更是被破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 雍州鼎上的这番创痕,俨然与九幽山西侧的那座大山如出一辙。 这也就意味着,当初我和苍天大战时,是这尊雍州鼎代替我抵抗了轩辕剑的灭世一击。 而所谓的九幽山,其实就是由禹王九鼎本身,或者说是由禹王九鼎所化。 正因为如此,在先前苍天的连番灭世打击下,九幽山皆毫发无伤。 而雍州鼎被轩辕剑破损,西方的大山也因此崩裂,只因二者本为一体。 九幽山,乃我前世留存于冥界的一方世界,可九幽山却是由禹王九鼎所化。 这是否就意味着,我其实就是禹王九鼎真正的主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前世为何将由禹王九鼎所化的九幽山留在冥界,却将九鼎本身坐落在了龙界之中,镇守祖龙皇城周围? 对此,我的心里万分不解,越想越觉得前世的这一做法不合逻辑,不知道他这么做,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隐情。 随后,我又将自己的意识探入了这九尊禹王鼎中。 因为坐拥九幽山的缘故,我惊讶的发现,这禹王九鼎就像那苍生杵一样,与我居然也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灵魂联系。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禹王鼎中的世界脉动,一种如源一体的奇妙感觉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仿佛我就是禹王鼎,而禹王鼎便是我自身。 伴随着我的情绪波动,来自禹王九鼎中的世界力量,也时而汹涌澎湃,时而细水长流,时而无波无澜。 “魔神,禹王鼎乃世间三大神兵,本为你所有,而今已是物归原主的时候。” 这时候,一旁的荆轲难得开口了。 作为九幽山的守护者,身为和祖龙同一时代的人,荆轲对于禹王九鼎自然并不陌生。 我点了点头,可因为我前世与祖龙的关系,又因为禹王九鼎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龙界之中,我并没敢马上将其据为己有,只因害怕出现未知的变故。 毕竟龙界对我而言是陌生的,我对于这片世界的规则也一窍不通。 随后,我的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皇城。 上古有三大神兵:轩辕剑、禹王九鼎、和氏璧。 其中,轩辕剑乃苍天所有,镇守黄河之中。 我虽不知禹王九鼎与我前世有何渊源,但从九幽山得知,从荆轲口中得知,禹王九鼎乃我所有。 而最后的和氏璧,则是祖龙生前所留神兵。 先前融合祖龙之魂时,我曾在幻象中短暂的看到过龙界,也看到了皇城内部。 而和氏璧,就在皇城之中。 如今,祖龙已死,他的残魂为我继承,而和氏璧已成无主之物。 这是否意味着,继禹王九鼎之后,和氏璧也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激动了起来。 可我刚走出一步,却立马止步。 日月星辰下,龙界之中此时正游荡着一道道真龙之魂,他们的光辉伴随着日月星辰的光芒照耀龙界,使得整个世界光彩夺目。 可此时,这些真龙之魂的目光,尽数落在了我的身上,充斥着浓浓的敌意。 那些拱卫皇城的甲士,此刻也仿佛受到某种意志的召唤,却是将手中的戈矛,纷纷指向了我。 “魔,当诛!” “魔,不得赴入皇城!” “敌袭,防御!” 这些已经化为黄土的甲士,虽然已被剥夺了生命,可他们还是沿袭着生前的本能,齐齐发出声声怒吼。 游荡苍穹的诸多龙魂,此刻也纷纷颔首,侧目朝着我看了过来。 和诸多甲士一样,这些龙魂的目光,也同样充斥着一股浓厚的敌意。 而在游荡长空的诸多龙魂之中,我还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那是一头五爪金龙。 只见他通体遍布着青色的鳞片,散发出阵阵幽绿的光辉。 他的身躯足足有百丈之长,后背生着一道昌航的青色鬃毛。 这头真龙微微颔首,两根硕大的龙角不断腾着阵阵水雾,如铜铃大小的双眼俯瞰着龙界的我,眼神里流露出无尽复杂。 “青龙,没想到你我黄沙一别后,再度相见,却是在此间中。” 我很快就认出了这头五爪金龙的身份,当即朝他打起了招呼。 这头五爪金龙不是别人,正是青龙,是拱卫了天行门两千年,最后在我和柳乘风合力之下渡劫升天的青龙! 蛟龙渡劫升天后,必将赴入龙界,以示功德圆满。 人间护龙人都以为,蛟龙升天,必是无穷造化,赴入龙界,必将获得无限前程。 可实际上,蛟龙升天,并非意味着造化无穷,实乃赴入坟墓。 所谓龙界,并非龙族的乐土,而是一生的终结。 龙界之于龙族,就是阴间之于凡人。 我不知这一切缘起何如,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青龙。 看到了赴入龙界的他,被抹杀了肉身,沦为了龙魂。 强大,却又显得异常虚弱,让人不禁动容。 “小神青龙,见过魔神。” 这时,青龙也认出了我,青龙开口了,可声音里早已没有过往的和煦,却多了一分隔阂,一分仇恨,一分忌惮。 我摇了摇头,“青龙,你我在人间曾为朋友,我更希望你唤我为林笙,而不是我前世的尊称。” “林笙……原来你还念及旧情,可你的前世却在诅咒着我的现在。” 青龙躁动地盘旋于上空,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无穷怒火。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疑惑,“可我已忘去前世,不知何以诅咒着你的现在?” “苍天只是阻断了人间龙族的飞升之路,可你却亲手抹杀了所有龙族!是你……亲手将龙界变成了龙族的坟墓!” 青龙发出声声震怒的咆哮,“两千年前,你将禹王九鼎镇压于龙界之中,我们这些渡劫飞升的真龙,一经赴入龙界,便遭到你九鼎的力量斩杀,一个个皆沦为了孤魂野鬼!” “我们这些飘荡龙界的龙魂,我们龙族在岁月中所受的无尽苦难,皆是拜你魔神所赐!” “当年祖龙的箴言没有说错,未来的你必将是整个人间的敌人,龙族也将覆灭在你的手中!只可惜柳乘风没能逃过亲情的羁绊,没能第一时间杀了你,酿就了如今无穷的祸患!” 青龙怒吼着,周围其他的龙魂也发出声声愤怒的咆哮。 可他们并不曾对我出手,只因他们已丧失了肉身,羸弱的龙魂在我等神明面前不堪一击。 借着青龙之口,我终于明白前世将禹王神鼎留在龙界的原因了。 禹王九鼎,其实并不是在守护龙界,相反是在镇压着这一方世界,抹杀着所有赴入龙界的真龙。 我不知自己与祖龙身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对龙族如此斩尽杀绝。 斩杀了祖龙,镇压了他的一方世界,更将所有真龙灭族。 这也就意味着,我不仅以圣人珏镇压了苍天,更是以禹王九鼎镇压了龙界。 前世与苍天与祖龙的恩怨,我至今不知内情若何,但此时显然不是考虑这些事儿的时候。 “青龙,我对你在龙界的遭遇表示遗憾,可我今生秉承前世的立场,注定只能站在祖龙的对立面。” 我叹了口气,随后对这位老朋友说道,“稍后,我便会将龙界纳入我的一方世界,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不会杀你。我会将你带回天行门中,你可以向外公告示我的罪行,也可以怂恿他们与我反目成仇,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但我承诺会带你离开。” “魔神,收起你那虚伪的怜悯!我乃龙族,我誓死效忠于祖龙,我于人间不过一过客,龙界才是我的应许之地!” 青龙的咆哮声再起,来自他的怒火在龙魂熊熊燃烧。 “既然如此,那你自求多福吧。” 第七百八十一章 和氏璧! “既然如此,那你自求多福吧。” 听着青龙的这番决绝,我的心里颇为无奈,索性不再强求。 随着我们的出现,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龙魂正朝着这边集结。 那拱卫皇城周围的万千黄沙甲士,此时也已结成军阵,向着我们这边迅速进击而来。 之前徐福曾告诉我,我若得到龙界,必将成为堪比苍天的神明,成为万龙之主,龙界内外所有尘封黄沙之中的护龙人,都将成为我的子民。 可我需要的是忠诚于我的顺民,而不是对我戈矛相向的逆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至此,我已经没有耐心再与这些龙族蝼蚁过多纠缠,径直将苍生杵刺入了脚下的大地中!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九幽山一方世界门户大开,涌动起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 这股吞噬力量由九幽山催动而起,最后却是从那九尊禹王鼎鼎腹之中爆发而出! 吼!吼!吼!…… 万千龙魂不安的咆哮之音顿时响彻龙界的苍穹。 在禹王九鼎的神力牵引下,这些龙魂犹如狂风之中的落叶,纷纷被卷入了鼎腹之中。 随后,这些龙魂又顺着禹王鼎与苍生杵相互融合贯通的金色光柱,尽数被卷入了苍生杵中,被吞噬到了九幽山中。 不仅是龙魂,那些朝着我们进发而来的众多黄沙甲士,亦未能抵抗得了这股磅礴的吞噬力量。 只见由他们所结的军阵只在顷刻间被破灭,他们的身躯犹如尘埃一般,瞬间被卷入了九幽山中。 这些黄沙甲士,他们生前本为护龙人,是因为受到了我的诅咒,所以才归为黄沙。 在赴入九幽山世界后,随着阵阵清风吹过,这些护龙人的岩石之躯当即层层龟裂,重新化作了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模样。 可在赴入九幽山的瞬间,他们的力量便已经被我所吞噬,他们的意识也被我剥夺,沦为了寻常人,沦为了行尸走肉。 来自我的意志在这一刻强加于他们空洞的脑海中,所有护龙人当即朝着我意志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发出了虔诚的祷告。 曾经效忠于祖龙的护龙人,如今尽数沦为了我忠诚的奴仆,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而这些龙魂也无一幸免,除了被我特别关照的青龙之外,其他龙魂的意识也尽数被我抹除,他们残存的真龙之力也被我尽数剥夺,并且朝我深深低下了头。 不过眨眼间,那满天游荡的游魂,那密密麻麻的黄沙甲士,尽数被我吞噬到了九幽山中,原本杀声震天的龙界,只在瞬间归于空寂。 可是,禹王九鼎既然已经催动,便注定不会就此停下。 来自其中的吞噬之力,此刻开始降临于龙界本身,来自龙界的世界力量,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涌入了神鼎,涌入了九幽山中。 在这股浩瀚的龙界力量下,九幽山的一方世界开始迅速扩张。 以每一座高山为中心,周围的疆域只在瞬间便扩充了数十里之遥。 随着世界力量的不断涌入,这一扩张还在不断的继续着。 而我朝着雍州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替我承受了苍天的轩辕剑一击的缘故,如今的雍州鼎已经重创。 只见与其他八尊神鼎相比,从雍州鼎中所爆发出来的吞噬力量最为薄弱,而从中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辉也最为黯淡,整个鼎身也不知为何开始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随着龙界的世界力量涌入,雍州鼎周身的裂痕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着。 但这一愈合的过程进行的非常缓慢,也不知在将整个龙界吞噬完后,这些裂纹是否又能完全痊愈。 带着这一想法,我又不忘朝着雍州鼎多看了一眼。 可只见雍州鼎的震荡竟是变得越发剧烈了,以至于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荆轲,你是祖龙时代的人,你可知这雍州鼎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一不安的念头,我朝着一旁的荆轲问道。 荆轲摇了摇头,“禹王神鼎乃上古三大神兵,其中玄妙又怎是我所能揣测?只因是因为受创过大,所以才有如此异常吧。” 对此,我点了点头,不曾再有多言。 九尊神鼎此时还在迅速的吞并着龙界的世界力量,伴随着这一过程的延续,整个龙界也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只见有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蔓延龙界四周,各种高山湖海尽数溃散,化作世界力量涌入苍生杵中。 但这一过程也同样进行的非常缓慢,要想这一方龙界彻底吞噬,只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行。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不打算继续停留在原地,而是看向了前方的那一座皇城。 世间上古三大神兵,轩辕剑,禹王九鼎,和氏璧。 轩辕剑握于苍天手中,禹王九鼎归属于我,祖龙作用和氏璧。 之前在阴间时,徐福曾将我的意志短暂的引入到龙界之中,让我看清了这座皇城内部的景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氏璧此时就在龙界,就在这皇城之中。 也正因为有着和氏璧坐镇的缘故,哪怕整个龙界在禹王九鼎的吞噬下已经天崩地裂,可这座皇城却完好依旧,不曾有任何碎裂抑或力量流失的征兆。 这一点,让我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一种强烈的贪念也油然心生。 如今我已坐拥禹王九鼎,如果能够将属于祖龙的和氏璧也纳入囊中,那么对付苍天无疑手到擒来。 而龙界的一方世界,以及置身皇城中的和氏璧,也正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所在。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索性不去理会这九尊神鼎,径直踏入了皇城之中。 可我刚刚走进皇城之中,却又下意识停了下来。 荆轲也同样停了下来,原本入鞘的残虹刃,顿时出现在了手中。 我们不约而同朝着旁边看去,纷纷皱起了眉。 司马欣…… 是的,本来应该跟在我们身边的司马欣,此时竟不知所踪。 对此,我的心里顿时颇为不悦,我朝着皇城深处看了过去,一股熊熊的杀意顿时燃烧而起。 “和氏璧,和氏璧!!哈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时,皇城深处忽然传来司马欣一阵极为癫狂的笑声。 大意了! 司马欣本为护龙人,祖龙陨落后他就投奔了人皇项,人皇项陨落后他又投奔了东方鬼帝,东方鬼帝陨落后他又投奔了我。 他在本质上不过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背叛已是常事,而我对他也一直充斥着警惕。 可就在刚才分心查看雍州鼎的这会儿工夫,他却转身就赴入了皇城之中。 我说他为什么如此执意想要赴入龙界,感情是为了和氏璧而来! 带着这一想法,我和荆轲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个闪身,化作了一道残影,直接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掠了过去。 皇城的最深处,是为祖龙生前的皇宫。 皇宫之中,此时也同样盘踞着众多的被石化的侍卫。 这些侍卫的身躯皆散发出七彩神光,他们要么已是半神,要么已成准神。 当我和荆轲来到皇宫之中后,这些已经石化的神明纷纷机械化的转动了头颅,纷纷朝着我们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敌意。 对于这些早已死去的家伙,我不曾有丝毫理会,和荆轲径直步入了皇宫的主殿之中。 所谓主殿,就是龙庭,之前徐福和我同行时,我也曾惊鸿一瞥。 八根刻有鎏金龙纹的石柱屹立龙庭两侧,顺着石柱中央的宽敞走廊一路看去,一座由九头游龙所化的龙椅赫然出现眼前。 这张龙椅,是为祖龙生前的王座。 可现在,司马欣竟是堂而皇之的坐在这张王座上,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枚金光璀璨的玉玺。 只见这枚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而在玉玺的左侧一角处,明显有着被黄金镶补的痕迹。 这枚玉玺不是他物,正是上古三大神兵之一的和氏璧! 但现在,和氏璧竟是落在了司马欣的手中。 “司马欣,和氏璧不是你该配有的神兵,放下它,我会考虑放过你。” 看着司马欣拿着和氏璧状若癫狂,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朝他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这时,司马欣也察觉到了我们到来,当即带着一抹癫狂的笑容朝我们看来。 “放下它?魔神,你在想什么?” 司马欣笑着说道,“我之所以甘愿放弃阴间的大好前程与你前来龙界,就是为了这枚和氏璧!” “和氏璧是何等存在,乃上古三大神兵之一!我得到了它,就相当于得到了足以灭世的力量!终有一日,我也能像你像祖龙像苍天一样,成为威震三界的创世神!” “如此的力量如此的权力如此的诱惑,我怎能拒绝,我又怎能说放就放!?” 说话间,司马欣将双手放在了和氏璧上,来自他的真龙之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涌入了和氏璧中。 嗡! 在他的神力催动下,此时和氏璧竟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声,一股极为躁动的灭世之力,开始从中爆发而出! 第七百八十二章 我不喜欢叛徒 嗡! 随着司马欣将神力注入和氏璧,和氏璧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一股极为躁动的灭世之力,从中爆发而出! 这一刻,和氏璧中的金色光辉绽耀到了极致,将司马欣整个人都镀成了一尊金人,来自其中的恐怖力量让我也不由一阵心颤。 “司马欣,你即便穷尽一生,最多也不过一上位神,你的底蕴配不上你的野心,和氏璧不是你有资格拥有的。” 司马欣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可气而又可笑,“放下它,否则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朝他这么警告着,禹王九鼎也在我的意志下放缓了对龙界的吞噬,从中爆发而出的九道神光此时也迅速挪移,抵达了龙庭上空。 如今我已准神巅峰,坐拥前世无穷底蕴,现在又有着禹王九鼎庇体。 而司马欣不过是一普通准神,即便是拥有和氏璧,对我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正因为如此,我到现在依旧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将他当成了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司马欣,我建议你最好听从魔神的意思。” 这时,一旁的荆轲也开口了,残虹刃散发出阵阵寒光。 “哼,虚张声势的家伙!和氏璧是我的,你们谁也休想将它从我手中夺走!”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将你视为敌人。而作为我的敌人,代价就是死!” 这一刻,我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从禹王九鼎中爆发出来的那九道神光,此时也涌动起一股躁动的灭世之力,随时都准备将司马欣一举抹杀。 拿到了和氏璧后,司马欣的傲慢已经膨胀到了极致,竟然丝毫没有在意这一灭顶之灾。 他冷眼看着我,也看向了天空中那股正不断凝聚的灭世之力,那癫狂的神色变得越发浓郁了。 “禹王九鼎,和氏璧,可都是上古神兵!我当年镇守边疆,未能一睹魔神你与祖龙一战之风采,也不知禹王九鼎与和氏璧究竟孰强孰弱,是为人生一大遗憾。” 司马欣说道,“而现在,就让我代替祖龙操持和氏璧,向你问鼎之轻重!” 说罢,司马欣注入和氏璧中的神力开始变得越发浑厚了,他体内的真龙之魂也呼啸而出,环绕着和氏璧发出阵阵震天咆哮! 这一刻,以和氏璧为中心,一枚金色的光球赫然浮现,来自其中的灭世力量也随即凝聚到了极致,给我带来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压迫感。 吼!!…… 可是,就在我已经做好全力应付和氏璧的准备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龙吟却突然响彻而起。 而在这一龙吟声中,原本灭世之力汹涌澎湃的和氏璧,却突然偃旗息鼓。 涌动其中的磅礴神力,只在瞬间便尽敛于内,原本浩瀚的金色光辉,也在突兀间消散一空。 这一刻,和氏璧仿佛突然沦为了一块无用的破石头一般,任凭司马欣如何催动,都不曾再有任何的反应。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对和氏璧动了手脚?” 如此一幕,让司马欣万分惊骇,他原本癫狂的表情,也因此逐渐变得僵硬,变得恐惧,最终面如死灰。 对此,我的心里也是万分震惊。 因为这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龙吟,使得和氏璧的力量尽数收敛。 这声龙吟,似乎有着控制和氏璧的能耐! 但我很确定这一声龙吟并非来自祖龙,而是来自龙界其他地方。 莫非在这龙界之中,还潜藏着另外一头为我所不知的强大真龙? 我的眉头深深皱起,随后将意识朝着龙界四周蔓延开来。 不过眨眼间,我的意识便已覆盖了整个龙界。 但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在我的感知之中,却并没有看到有任何龙魂抑或真龙的存在。 一种隐隐的不安随即涌上了我的心头。 关于这一声龙吟究竟从何而来,我选择了暂时搁置一旁,只因此时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扑通! 见和氏璧突然失效,司马欣顿时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王座之上。 而我带着一脸冷漠,随即一步步朝他走去,来到了他面前。 “魔……魔神大人,刚……刚刚那都是误会,误会……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莫要与小神一般见识……” 看着我走上前,司马欣面色死白,哆嗦着朝我挤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我不曾言语,只是给了他一个眼色,伸出了一只手。 司马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恐惧的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手中已失去所有神光的和氏璧,流露出万分的不舍与挣扎。 可和氏璧此时已不受他掌控,对他而言已与一枚破石头并无区别,但我对他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过了好一会,司马欣终于还是将和氏璧交了出来,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朝着和氏璧看去,却发现自己完全从和氏璧中察觉不出任何的神力波动,就仿佛是赝品一样。 可刚才和氏璧所爆发出的灭世力量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只是不知因为何人何故才被封印。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我感到格外的不适,看来对龙界的吞噬得加快进度才行了。 “魔……魔神大人,和氏璧我已经给了您,您……可以不计前嫌,饶小神一条性命吗?” 没有了和氏璧作为依仗,司马欣的骨头立即软了,却是扑通一声又跪在了我的脚下,向我跪地求饶。 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司马欣,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希望你能改回来。” “大人,还请饶命……是我利益熏心,是我忘恩负义……求求您看在当初我帮过您的份上放我一马,我……我这就返回阴间,永世不再离开桃止山!” 听了我这话,司马欣顿时一哆嗦,却是连连磕头求饶道。 可对于他的这番求饶,我无动于衷。 “司马欣,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但你当成了耳边风,我不喜欢叛徒,阴间也不喜欢叛徒,三界之中已很难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说话间,来自九鼎的浩瀚神光,在我的意志间从天而降,降临在了司马欣的身上。 啊!!…… 神光落下,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司马欣口中响彻而起。 神光之中,蕴育着磅礴的灭世之力与镇压之力,却是将司马欣重重地摁在了地上。 他的血肉开始绽裂,他体内的神力也被疯狂的压榨而出,他的整个人也随即陷入万千痛苦。 而我将一只手摁在了他的头颅,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从手心应运而生,降临于他的身上。 来自司马欣的神力,开始疯狂的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成为了我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魔神大人,饶……饶命……” 这一刻,司马欣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朝着我发出了声声求饶。 可我摇了摇头,“机会我给了你,可你并不珍惜,既然如此,就前往我的九幽山,和那些护龙人一道作伴吧!” 说话间,我再度加紧了吞噬的力度。 司马欣的惨叫再度响来,比先前更加凄厉了三分。 在我的吞噬下,他的神力尽数涌入我的体内,他的准神神格随即破灭,而他的身躯也在瞬间归为苍老。 不过须臾工夫,他的神力已吞噬一空,直接从一尊准神,跌落成了半神,最后又从半神,沦为了凡人。 司马欣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他的身躯当即被禹王神鼎所吞噬,最终被卷入了九幽山中。 他的意识只在瞬间被我彻底剥夺,和其他护龙人一样的,他也沦为了行尸走肉,在我的意志下朝着我缓缓跪下,发出虔诚祷告。 “不愿做我的盟友,可你也不配当我的敌人,只配做我的奴仆,司马欣,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看着九幽山中朝着我虔诚祷告的司马欣,我发出一声冷哼。 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时龙界的一隅世界已经被我吞噬了大半。 苍生杵中,九幽山也已彻底改变了模样。 随着大量世界力量的涌入,这九座大山已经远远分开,每一座大山皆独占一方领地,每一方领地皆纵横百里。 龙界虽然不大,但其中的底蕴却完全不输于人间。 在这股世界力量加持下,九幽山一方世界的疆域几乎翻了倍。 以每一座大山为中心,大片的山河湖海应运而生,数以百万的护龙人以及龙魂皆沦为了我的子民。 与恶鬼世界中的荒凉阴暗不同,九幽山的世界四处皆是落英缤纷鸟语花香,有清澈见底的江河,有巍峨葱郁的山岳,有绿意盎然的草原。 蓝天白云,碧海银湖,再加上有诸多护龙人居于此地,不禁给人一种仿若在人间的错觉。 与此同时,在吞噬了来自司马欣的所有神力后,我也终于突破了桎梏,一举从准神巅峰,步入了上位神之境! 上位神,古往今来,多少修行者多少准神梦寐以求之夙愿,对于我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只因前世的底蕴在此,只因今生的故人依旧。 可我前世的巅峰是为创世神,一朝成为上位神虽然震古烁今,但对我而言无足轻重。 看着手中的和氏璧,看着被吞噬得已经只剩下一座皇城的龙界,关于祖龙的一切,如今也是该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公子扶苏! 随着时间的推移,龙界的世界之力源源不断涌入了九幽山中,为苍生杵的一方世界开疆拓土。 除了眼下的皇城外,整个龙界几乎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大片的山河湖海尽数沦为虚无混沌,世界的力量荡然无存。 而现在,和氏璧也落入了我的手中,虽然暂时不知如何使用,但终究还是落入了手中。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是时候和祖龙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了。 “魔神,如今你已接管龙界,又得到了禹王九鼎与和氏璧,现在祖龙对你已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知是否可以将他交给我,让我了断心魔?” 没等我开口,荆轲便已拔出残虹刃,朝我这么问道。 荆轲这次和我重返人间,本就是冲着祖龙而来。 祖龙是我的人间大敌,也同样是荆轲的千年大敌。 但因为天行门这一层关系,今生的我不便直接对祖龙痛下杀手,让荆轲代为执行自是再合适不过。 “如你所愿。” 对于他的这个要求,我当即欣然答应。 吼! 一声龙吟从体内响彻而起,在我的意志下,祖龙之魂当即呼啸而出,盘踞于龙庭的上空。 祖龙已死,他的意志早已被抹去,留在我体内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残魂。 这缕残魂对于我而言已没有丝毫价值,但对于荆轲来说却充满无限价值。 看着飘荡长空的祖龙之魂,荆轲的眼神里瞬间充斥着无尽的杀意,手中的残虹刃也随即爆发出耀眼的白芒,散发出阵阵可怖的灭世之力。 两千年前,人皇秦挥剑扫六合,九州之中的诸位人皇皆在他的铁蹄之下不得安生。 为了阻止人皇秦将他们吞并最终掌控九州,人皇燕命荆轲单刀赴秦行刺杀之壮举,不料图穷匕见后,方才发现人皇秦是为祖龙。 祖龙被荆轲以残虹刃刺伤,祖龙震怒,祖龙一夜之间抹杀了所有人皇,一统九州,之后更是剑指苍天,向苍天发出挑战。 如今,祖龙的辉煌已不复存在,所掌管的龙界也沦为了龙族坟墓,他自身也沦为了一缕残魂。 可荆轲却得到了阴间与冥界的共同器重,如今更是成为上位神,掌管易水城一方世界,俨然攻守之势异也! “祖龙,两千年前我未能杀得了你,致使燕地故土沦丧,家乡生灵涂炭,我所效忠的人皇亦陨落人间。今日,且让我再举人皇之兵,以你龙魂祭奠我故土故人!” 荆轲发出一声冷喝,残虹刃直指祖龙。 吼!!…… 这一刻,祖龙之魂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顿时发出阵阵不安的低吟,庞大的身躯也在空中躁动的摆动着。 可此时的他还是我的护体龙魂,他的自由依旧受到我的掌控。 哪怕他出于本能想要逃离,却终究还是留在了原地。 而荆轲也在这一刻跃入长空,磅礴的神力开始疯狂地涌入残虹刃中,随后朝着祖龙的头颅一剑重重刺下! 耀眼的光辉从残虹刃中爆发,只在顷刻间就将祖龙的身躯笼罩。 祖龙,感谢你所留下的龙界与神兵,但你我在岁月中终究是敌人,所以你注定要灭亡! 这一刻,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毕竟祖龙之魂陪伴我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终于要送他上路,不免一阵唏嘘。 而现在,将他的命运交给荆轲,也算是他枭雄一生的宿命。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上空看去,就等着荆轲重现当年刺秦之雄姿。 吼!!…… 可是,就在荆轲一剑即将斩落祖龙首级时,一生震天的龙吟却再度响彻于龙界。 这一声龙吟并非来自祖龙,而是和先前一样的来自未知的他处。 手中原本有若死物的和氏璧,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灭世力量,只在瞬间便超出了我的控制。 而下一秒,我看到和氏璧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极为凌厉的光柱,径直朝着荆轲爆射而去!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们二人皆没有反应过来。 荆轲猝不及防,却是被这一道光柱迎面击中。 原本就要落下的残虹刃被生生击飞开来,而他的胸膛也当即被光柱洞穿出一个硕大的血洞,整个人也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石柱之上。 吼!! 就在这时,那声龙吟再度响起。 而这一次,我终于听清了这声龙吟传来的方向,竟是从那雍州鼎中响彻而起!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我回头看去,却见那裂纹遍布的雍州鼎此时发出了一阵比先前更加剧烈的震荡,一股强大的真龙之力竟是从中爆发而出!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下意识朝着九幽山一方世界看去。 九幽山中,西方那座破损的大山此刻也伴随着雍州鼎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那原本笼罩大山四周,用来封印祖龙九子的无形结界,此刻也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 雍州鼎与这座西方大山本为一体,在我与苍天一战中,被轩辕剑重创,就连布置于其中的封印结界,此刻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其中无数的神符更是悉数熄灭! 被镇压于山中的那头七爪金龙再度发出一声咆哮,一股充斥着浑厚灭世之力的龙炎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那破损的结界侵袭而去。 轰!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顿时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神力消散于天地间。 没有了结界的桎梏,这头七爪金龙竟是腾空而起,直朝着九幽山的门户飞掠而去! 下一秒,这头五爪金龙竟是透过了九幽山,直接从雍州鼎中飞掠而出,随后顺着那浩瀚的金色光柱,降临于龙庭之中,来到了我们近前。 吼!!…… 龙吟再起,我手中的和氏璧再度光芒四射,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灭世之力。 可是,这一次和氏璧袭击的并非荆轲,而是我自身! 来自其中的神光,只在瞬间便袭入了我的胸膛,袭入了我的灵魂之中! 和氏璧乃上古神兵,身为上位神的我俨然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胸膛当即被洞穿,整个人也随即倒飞了出去。 如此一幕,仅仅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有任何的征兆,却也让我和荆轲始料不及。 我震惊而又震怒的从地上站起来,胸膛的伤口在世界力量的涌动中迅速凝聚。 我朝着那头从九幽山中杀出的七爪金龙看去,却见在阵阵神光涌动中,他的真龙之躯逐渐扭曲凝聚,最终化作了人形。 一眼看去,只见这人和我一样不过二十来岁,他身穿一袭黑色华服,蓄须留发,犹如一个复活的兵马俑。 “魔神,你对我龙族当真如此痛恨,真要斩尽杀绝吗?” 这时,这头化身成人的七爪金龙开口了。 随着他一招手,那枚和氏璧瞬间摆脱了我的禁锢,落入了他的手中。 来自和氏璧的浩瀚神辉在他手中爆发而出,照耀于祖龙残魂。 在这股神辉的照耀下,我忽然感觉自己与祖龙的灵魂联系开始迅速变得微弱了下来,最终荡然无存。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惊骇! 这头七爪金龙,竟是利用和氏璧,强行斩断了我和祖龙之魂的灵魂联系,让他摆脱了我的控制,重新化作了自由之身! “公子扶苏,是你?你……你怎么可能摆脱九幽山的桎梏,从那一方世界中逃出!?” 看到来人后,荆轲脸色大变,朝着来人大声质问道。 公子扶苏……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祖龙生有九子,其长子为囚牛,俗名扶苏,本为祖龙钦定之继承人,却被次子胡亥夺权,最终自尽于人间。 待到九子自相残杀后,他们的龙魂皆被我擒获,最终镇压九幽山中。 可我没料到,从那破碎的高山中逃出的九爪金龙,居然就是祖龙长子扶苏。 “荆轲,时隔两千年,你还是未能放下对我父亲的仇恨。” 公子扶苏回头朝着荆轲看了一眼,声音里无波无澜。 随着他一挥手,那枚和氏璧当即脱手而出,环绕在了祖龙之魂的周围。 来自和氏璧的浩瀚神辉,此刻正伴随着一股磅礴的上古力量涌入了祖龙的体内。 在这股光辉的灌注下,祖龙原本空洞的目光,竟开始逐渐焕发出了光彩,而原本虚弱的祖龙之魂,体内的真龙之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提升着。 “公子扶苏,你是怎么从我九幽山中逃出来的?” 一种强烈的不安从我心头涌动而起,我警惕的看着扶苏,朝他质问道。 “雍州鼎被苍天一剑斩裂后,这座由神鼎所化的神山就已经失去了对我镇压的能力,我之所以迟迟不逃,皆是为了这一刻。因为我知道,魔神你若想再镇压苍天,唯一的途径就是前来龙界,拿回属于你的禹王九鼎,接管龙族的一方世界。” 公子扶苏朝我看了过来,说道,“所以,我隐忍到了现在,只为夺得和氏璧,让我父亲摆脱你的控制,让我的父亲……复活世间!” 听了他这话,我的瞳孔顿时紧缩。 公子扶苏,他居然准备复活祖龙!? 看着那不断从和氏璧中注入祖龙的神辉,一种更加不安的预感充斥了我的灵魂,熊熊的怒火也在我的胸膛疯狂燃烧。 “扶苏,你找死!” 第七百八十四章 祖龙复活! “扶苏,你找死!” 明白了扶苏突然杀出的目的后,我勃然大怒,苍生杵也应声回到了我的手中。 帝释天复活了苍天,已经给我带来无穷的后患无尽的麻烦。 若是扶苏再将祖龙复活,那么对我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蓬勃的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化作一柄苍生之刃。 而我也不曾理会扶苏,一剑径直刺向了祖龙之魂! 此时,我也顾不得将祖龙的命交给荆轲的承诺,只因来自和氏璧中的浩瀚神力,此刻正疯狂的涌入祖龙的残魂之中。 而祖龙的魂魄,此刻竟是生出了一股盎然的生命力量,以及强大的灵魂力量。 和氏璧中,似乎残存着祖龙生前的力量。 若是祖龙将这股力量化为既有,指不定真的就复活人间了! 轰!! 苍生之刃重重落下,可是并不曾落到祖龙的身上,却是被一柄通体燃烧着龙炎的金剑半道阻截。 这一刻,扶苏出手了,一柄由龙炎所化的金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替祖龙抵挡住了我的强力一击。 “魔神,要杀我父皇,还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行!” 扶苏朝我这么说道,可声音里却是多了一分吃力。 扶苏是为七爪金龙,是为祖龙之子,生前更是有着上位神的实力。 可这头七爪金龙终究已沦为了亡魂,长达两千年的镇压早已让他虚弱不堪。 “找死!” 我一声怒喝,苍生之刃当即重重往下一压。 磅礴的灭世力量爆发而出,只在瞬间就将那龙炎之刃生生斩断,而苍生之刃的余威也顺势而下,重重地斩在了扶苏的身上。 一道深长的裂痕,顺着扶苏的胸膛一路划下,大量的真龙之力当即从中喷薄而出。 在我这一剑之下,扶苏俨然重创! 吼!!…… 可是,就在我打算继续对祖龙出手之际,扶苏却是发出一声龙吟,整个人再度化作了龙身,一股磅礴龙炎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而我已无心和他继续斗下去,当即迎着龙炎大步上前,一剑直接斩向了他的头颅! 噗!…… 硕大的龙首当即被我应声斩断,由真龙之力所化的鲜血当即喷薄而出。 龙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当即应声落地。 可没等扶苏再重新凝聚身形,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当即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扶苏的哀嚎声再起,来自他的神力,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汹涌而来! “扶苏,我尊重你的孝心,但祖龙必须死。” 我朝着祖龙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在吞噬他力量的同时,径直朝着祖龙走了过去。 可我刚走了两步,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只因扶苏在这一刻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爆发了出来,无首的龙躯不断暴动,朝着我席卷而来! “父皇……是我一生最尊敬的人,你要杀他……必须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扶苏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彻而起,可换来的只是我一声叹息。 扶苏尽忠尽孝,最终却输给了权斗,输在了自己胞弟胡亥的手中。 如今虽已亡故,依旧誓死捍卫着祖龙。 若他当初能顺利继承祖龙之衣钵,龙族一脉又何以沦落眼前境地? 我的心里不禁唏嘘,差点忘了自己前世才是让龙族灭亡的始作俑者。 扶苏的此举,更是激来九幽山中其他八头七爪金龙的剧烈反应。 只见他们开始疯狂地撞击着山中的封印结界,妄图从囚牢之中摆脱出身,助祖龙一臂之力。 祖龙九子虽然为了权力之争自相残杀,可他们终究还是效忠于自己的父亲。 眼看着扶苏为救祖龙深受重创,眼看着我就要提刀斩向祖龙,他们也在瞬间化为癫狂。 如此一幕,让我心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忌惮。 一座雍州鼎破损,便引得扶苏挣脱桎梏呼啸而出。 将来我与神明的战争中,若再发生意外,这些龙魂是否也会像扶苏一样伺机而动,成为我行进途中的绊脚石? 带着这一念头,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警惕。 “罢了,真不知我前世为何如此怜悯你们,居然将你们留到了现在!”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不肯安心的做我囚徒,那就毁灭吧!” 说话间,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也同样降落在这八头七爪金龙身上。 一时间,九幽山中真龙的悲鸣声此起彼伏。 来自祖龙九子的神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朝着我的身躯灌注而来,我的实力也伴随着吞噬开始水涨船高。 要知道,祖龙九子皆有着上位神的实力,连续吞噬九尊上位神,对我实力的提升不言而喻。 浩瀚的神力涌入了我的四肢百骸,涌入了我的灵魂,最终皆化作了我自身的一部分。 除了扶苏之外的其他八尊七爪金龙,他们本就是我的囚徒,生杀大权尽掌控在我的手中。 不过眨眼间,他们的力量便已经被我尽数吞噬,他们的意志也被我彻底抹除,最终消失在了九幽山的一方世界中。 而身为祖龙长子的扶苏,此时就在我的面前。 为了复活祖龙,本就羸弱不堪的他,依旧执意挡在了我的面前,只为拖延片刻工夫。 他的神力此时正源源不断注入我的体内,他的实力也在以断崖式迅速下跌着。 可饶是如此,他并不曾主动挪身,反而主动朝着我迎来,以他那缥缈而又无力的龙躯,朝着我缠绕而来。 但他的这一目的,终究未能如愿。 在他靠近我的刹那,来自苍生杵的吞噬力量,已将他最后一丝神力吞噬一空。 扶苏的神力,此时已经尽数被我纳入体内,他的三魂七魄,也在这一刻倾数瓦解,他的意识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他们最终的命运却是相同。 在我的愤怒之下,他们的力量被我尽数吞噬,他们的意识被我尽数抹除,他们的灵魂被我尽数抹灭。 时隔两千余年,祖龙九子正是宣告了灭亡。 斩草需除根,断子亦绝孙。 如今,祖龙的所有子嗣魂魄已经被我尽数抹杀,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该轮到祖龙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看向了祖龙。 来自和氏璧的光辉,此时已将祖龙尽数笼罩。 先前的那股生命之力以及灵魂之力,此刻也在他的身躯之中陡增着。 公子扶苏虽然没能阻挡住我多长时间,却还是为祖龙争取了极为宝贵的时间。 来自祖龙的低吼响彻而起,他的身躯在长空之中躁动的摆动着。 本为残魂的他,在和氏璧力量的灌注下,此刻三魂七魄竟是开始重归完整,层层的血肉也随即重新生成,而他那空洞的双目,此刻竟然也完全恢复了清明! 大事不妙! 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不仅是我,一旁的荆轲也同样如此。 只见荆轲如临大敌,却是先我一步朝着祖龙出手,残虹刃爆发出浩瀚神光,径直朝着祖龙刺去。 嗡!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响彻而起。 只见残虹刃在接近祖龙十米范围内的时候,竟是生生停了下来。 和氏璧似乎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威胁,竟是爆发出一股璀璨的金色神辉。 这一抹神辉以祖龙为中心开始迅速凝聚,最终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盾,生生将荆轲的攻击阻隔在外。 而身魂重新归于完整的祖龙,此刻也回过了头,充斥着无尽帝王之气的双目猛地朝荆轲凝视而来。 咔擦!咔擦!咔擦!…… 在祖龙这一眼之中,荆轲的瞳孔紧缩。 只见他手中的残虹刃,其中的神辉尽数溃散,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遍布匕首通体。 下一秒,残虹刃轰然破碎,而荆轲也像是遭遇了某种重创一般,神明之躯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这些裂痕在他的身上不断蔓延,开始疯狂的搅碎着他的身躯。 最终,荆轲的本体也无法再承受这股灭世的力量,竟是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开来! “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两千年,你现在只是一缕无意识的残魂,你……你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这一刻,来自荆轲愤怒而又惊骇的咆哮响彻而起。 有着易水河一方世界存在,荆轲的身躯虽然覆灭,可很快又重新恢复如初。 但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刺客应有的冷静,肉身重塑后,他隔着老远看着祖龙,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惊愕。 从扶苏自九幽山中逃离而出到现在,时间不过半分多钟。 可在这半分多钟里,事态却是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 扶苏终究没能抵挡住我,此时俨然身死,魂飞魄散。 被镇压在九幽山中的其他八头真龙此刻也魂飞魄散,他们的神力已经被我尽数吞噬。 可是,扶苏重现龙界的目的只是为了复活祖龙。 复活祖龙的唯一契机,便是和氏璧。 正因为如此,他宁愿放弃和氏璧中的力量,以亡魂之躯对抗身为魔神的我。 他的对抗失败了,可他也成功了。 在他抵挡住我的这短短十几秒的工夫里,他已为祖龙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祖龙得到了来自和氏璧中的力量,此刻俨然恢复了肉身,恢复了生前的意志,秽土重生! 祖龙,复活了! “荆轲,你真以为自己有杀我的能耐!?” 第七百八十五章 荆轲之死!祖龙之怨! “荆轲,你真以为自己有杀我的能耐!?” 一声充斥着无尽上位者威严的怒吼响彻苍穹,一股极具压迫感的真龙之力充斥天地。 这一刻,祖龙在和氏璧力量的加持下,俨然秽土重生! 金色的神辉在他身上光芒万丈,祖龙的身躯迎风暴涨,转瞬之间化作千丈之长! 宏伟的皇宫只在顷刻间破碎,留存其中的世界力量尽数归入了祖龙的体内。 祖龙翱翔长空,祖龙睥睨苍穹,来自祖龙的目光此刻亦照耀在了荆轲的身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荆轲口中响彻而起。 来自祖龙的目光,充斥着一股浑厚的灭世之力,降临于荆轲之身,随后透过了空间,透过了阴阳两间的桎梏,降临在了冥界,降临在了荆轲所隶属的易水城中。 在祖龙的这一缕目光中,整个易水城顿时山河破碎。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绽裂于易水城的世界中,一座座城池楼宇尽数坍塌,无数的江河湖海顷刻毁灭。 龙威浩瀚,只在顷刻间一方来自上位神的城池,便已彻底抹除,冥界之中也因此出现一片巨大的混沌虚无地带。 赤色的鲜血从荆轲的口中喷薄而出,他的身躯也伴随着世界的崩塌,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残虹刃破碎了,荆轲吃力地拿出了督亢图,可督亢图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藏身其中的一方上古世界又在和氏璧的神力冲击下支离破碎。 下一秒,祖龙的目光从冥界收回,再度朝着荆轲本体看来。 “荆轲,两千年前你没有刺杀我的能耐,如今更没有杀我的资本,死于我手,是你此生唯一的宿命!” 在和氏璧的神力加持下,祖龙的目光再度爆发一股无穷毁灭之力,朝着荆轲尽数侵袭而去。 没有了一方世界的庇护,荆轲凌厉的眼神在瞬间化为空洞。 他的身躯只在瞬间千疮百孔,他的灵魂也因此支离破碎。 最终,他的身躯他的魂魄,在这股浩瀚的灭世之力下尽数溃散,化作了灰霾飘散于龙界的天地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死了。 一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冥界上位神,就这么陨落了。 那个曾在岁月中将剑指向祖龙的人间刺客,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过往的宿命,再度死在了祖龙的手中,死在了祖龙一眼之中。 而这一切,仅仅只在数秒之间。 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出手,荆轲已经陨落世间。 这一刻,龙界之中仅剩的皇城开始发生剧烈的震荡。 只见那一尊尊已经化作黄沙的龙界鬼神,一座座恢弘的宫殿楼宇,只在瞬间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龙界,正在瓦解。 来自其中的世界力量,此时开始疯狂地涌入祖龙的体内。 祖龙的力量,此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递增着。 不消片刻工夫,整个龙界已经悉数坍塌,所有的世界力量尽数涌入了祖龙的体内。 祖龙的实力,也在须臾间达到了至高神之境。 祖龙乃万龙之祖,是为九爪金龙,巅峰时期更是堪比创世神的苍天。 如今他得以复活,他的实力也同样跌落到了至高神之境,却依旧给了我一种极为强大的压迫感。 在我的意志下,禹王九鼎化作了九道流光,尽数没入了苍生杵中,没入了九幽山一方世界中。 在整个龙界破灭的瞬间,我和祖龙再度回归人间,回到了黄土高原。 属于祖龙衣冠冢的这一座大山,也在顷刻间崩塌破灭,耀眼的阳光照耀在了我们的身上。 祖龙现世,那些沉眠人间黄土之中的万千黄沙甲士,此刻皆在尘土之中朝着祖龙所在的方向一一跪下,万千的低语响彻整个黄土高原。 而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也变得风云涌动,电闪雷鸣! “人间!时隔两千年,我终于在镇压中秽土重生,再临人间!” 祖龙的千丈龙躯翱翔于长空,穿梭于风云间,充斥着无尽上位者威严的龙吟响彻苍穹。 金光万丈间,一张覆盖了半边天空的龙脸浮现乌云中,俯瞰九州。 这一刻,人间所有凡人皆已驻足,抬头看向了这一天地异象,一种无形的恐惧随之在人间之中迅速扩散。 吼!吼!吼!…… 随着祖龙的出现,天行门中无数的蛟龙腾空而起,发出声声长吼,它们朝着祖龙所在的方向深深低下了头,似乎在迎接着它们主人的归来。 以柳乘风以及我父母为首的众天行门人,此刻也从山门之中走出,朝着龙脸所在的方向顶礼膜拜。 无数的道门人物皆将目光投向了黄土高原,看向了天空中那张金光万丈的龙脸。 正在昆仑山看守着九层妖塔的茹若初,此刻也朝着黄土高原看来,看向了翱翔九州的祖龙,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黯然。 祖龙复活了,祖龙重现人间。 我的心里,此刻万分凝重。 为了对付苍天,结果却让祖龙秽土重生,这一变数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如今的局面也彻底失去了我的掌控。 而祖龙在长空之中盘旋数周后,最终停在了半空之中,他的目光也随即朝着我看了过来。 “魔神,你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力量的渴望,赴入了龙界,拿回了禹王神鼎,复活了被你镇压的我!” 祖龙滚滚音浪响彻苍穹,声音之中充斥着狂怒和对重生的喜悦。 从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对我赴入龙界并不意外,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 我皱起了眉头,来自九鼎的力量此刻汇聚于我全身。 祖龙复活已成定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又是一场岁月恩怨之战无可避免。 “魔神,你可曾明白,我明明知道你是我岁月中的敌人,却依旧在自己残魂陨落之际,将龙魂交付于你,成为你的护体龙魂吗?” 祖龙没有马上动手,对于我的疑惑却是如此反问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四十年前祖龙曾在天行门中留下一句谶言,只说我母亲未来的子嗣,将是整个人间的敌人,龙族也将在他的手中覆灭。 而母亲的子嗣,自然是指的我。 或者说,是转世重生的魔神。 如今祖龙的这句谶言已经验证了一半,龙族乃至整个龙界,此刻已覆灭我手。 世间唯一仅存的龙族,便只剩下了祖龙一人。 经祖龙这么一提醒,我也立即察觉到了太多蹊跷不合逻辑的地方。 阴间之中,有太多的昔日护龙人以及神明晓我和祖龙的恩怨,知道祖龙的陨落是拜我所赐。 而身为这场持续两千年恩怨的当事人,祖龙又怎会不知晓其中的内情? 他明知道我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明知我是让他陨落的罪魁祸首,可在他被帝释天重创之际,却仍旧选择了我继承他的龙魂,这一做法着实有些说不通。 “魔神,你已转世重生,你早已忘去生前身后事。我之所以将龙魂交付于你,只因你是我重生世间的唯一契机!” 祖龙告诉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的生死大敌,也知道是我一手造就了龙族的衰落。 两千年前,我和祖龙联手击败了苍天,随后二人又为掌控人间而爆发了一场神明之战。 在这一战中,祖龙不敌于我,被我重创,随后又被来自佛界的神明偷袭陨落。 祖龙在陨落之际,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与意志留存在了和氏璧中,封印于龙界之中。 我前世知道祖龙的残念依旧留在人间,也知道他将一部分力量留在了龙界。 可我并没有出手抹杀祖龙的残念,也并不曾出手毁灭龙界。 只因祖龙是为万龙之祖,人间九州最开始的十四条龙脉皆由祖龙所化。 龙脉,是凡人修行的根本。 也正是因为有了祖龙的出现,人间才有了道门,才使得凡人能够通过修行扭转自身的宿命,摆脱蝼蚁的身份位列仙班。 而龙界只要继续存在,世间的蛟龙便不会放弃化龙登天的渴望,人间的龙脉也将随着龙族的飞升得以延续。 我的前世热爱着人间,热爱着人间道门,热爱着在神明眼中有若蝼蚁的芸芸众生。 祖龙若死,人间十四条龙脉将尽数覆灭。龙界若毁,世间将再无蛟蛇成龙,后世的龙脉也必将尽数断绝。 如此一来,人间道门也将不复存在,觉醒的凡人也将再度沦为蚍蜉蝼蚁。 出于对道门的眷恋,我的前世任由祖龙的残念留在了人间,也保存了龙界的一隅世界。 可为了阻止龙界卷土重来,为了防止祖龙重生世间,前世又将禹王九鼎镇压在了龙界之中。 禹王九鼎抹杀了所有赴入龙界的真龙,又镇压了封存着祖龙生前力量与意志的和氏璧,又以禹王九鼎的一部分力量演化出九幽山,镇压了祖龙九子。 龙族至此被彻底剥夺了崛起的权力,祖龙的残魂虽然留在人间,可因为禹王九鼎的存在,他被彻底剥夺了龙界的掌控权。 正因为如此,祖龙的残念虽然留存人间,却已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只能蜷缩于坠龙山一隅,甚至连永生门都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祖龙乃至龙族如今的命运,皆是拜我前世所赐。 祖龙若要重生,唯一的希望就在龙界,在于留存和氏璧中的生前力量。 而忘去了过去的我,便是祖龙重返龙界的唯一契机…… 第七百八十六章 龙族的崛起! 重返龙界,是祖龙重生的唯一希望,而我便是让他赴入龙界的一柄钥匙。 祖龙料定我将崛起壮大,料定我终有一日会前往龙界,拿回属于前世的禹王神鼎。 正因为如此,祖龙被帝释天重创陨落之际,才会明知我是他的死敌,依旧甘愿将龙魂交付于我。 他这么做的目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带他赴入龙界,让他秽土重生。 而他这么做的契机,便是笃定我不曾觉醒前世记忆,不知龙界真正乾坤。 之后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 我拿回了禹王九鼎,吞噬了龙界大部分力量,得到了和氏璧,又将祖龙之魂放出,准备交给荆轲处决。 不曾想在我最为松懈之际,囚牛扶苏竟然从破损的雍州鼎中逃生而出,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释放了和氏璧中祖龙生前的力量,让祖龙得以重生。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笑。 已经转世重生的我,和这些在岁月中活了无数年的故人相比,城府还是太浅太浅。 不曾想早在我步入天行门与祖龙初见时,自己就已经落入了祖龙的算计中,成为了他重生人间的关键一步。 祸不单行,一尊苍天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如今又有祖龙临世,看来是免不了一场大麻烦了。 “祖龙,如今你既然已重生,不知未来如何打算?” 带着这一念头,我警惕的朝祖龙看去,来自九鼎的力量也随即涌动全身。 “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与你做一个彻底的了结,随后继续两千年前未了之夙愿,入主人间!” 祖龙如是言,俯瞰苍茫大地。 我一声冷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莫非你也想成为人间的黄天?” “成为黄天,本为我入主人间的初衷。” “那么,待你主宰人间后,你将如何处置人间苍生?” 听了我这话,祖龙陷入了些许的沉默。 “我既成黄天,人间苍生自然得唯我独尊。” 祖龙随后说道,“可现在的人间众生,他们信奉佛门、信奉鬼神、信奉权力、信奉金钱,唯独不信奉天命真龙,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 “我会让人间重归两千年前的模样,我的子民会遍布九州大地,至于活在当下的那些无知凡人,他们得为我的子民让路,为未来的龙族让路。” 听着这话,我的心里冷的一抽。 以祖龙的意思,在他掌管人间之后,人间苍生也同样将面临一场彻底的洗牌。 届时,人间众生将尽数抹除,而那些尘封地底的护龙人以及龙族,将秉承祖龙的意志,取代苍生掌管人间。 在他们这些创世神的眼里,凡人本就无足轻重,是可以随时被替换随时被抹杀的蝼蚁。 这两尊创世神的理念,与生而为凡人的我无疑形成了极大的矛盾,无从调和。 “那么,效忠于你的天行门,最终结局又将如何?” 对此,我朝着祖龙再问。 祖龙说道,“两千多年来,天行门为了庇护于我,付诸无数心血,牺牲无数性命,按理说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嘉许,可他们最大的原罪便是你。” 至此,我也终于明白了祖龙的意思,“所以,我所眷恋的众生,我在天行门中的亲人,他们都得死,对吗?” “没错,他们在我眼里都是被淘汰的弃子,未来的新世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可你不要忘了,你和苍天一样,已经虚弱得无以复加。你要想实现自己的野心,恐怕还得过我这一关才行。” “魔神你何尝不是如此,我们三人皆来到了岁月中最衰落的境地,而你的境况比我更加严峻。” 说话间,属于祖龙的和氏璧从云层之中浮现而出,绽耀出璀璨的神辉。 这股神辉笼罩了整个黄土高原,照耀于人间的每一条龙脉。 “复活吧,我的子民!破除魔神留在岁月中的封印,从地底苏醒!” “龙族,且飞升!摆脱护龙人的桎梏,唯我而独尊!” 这一刻,祖龙发出阵阵低语,来自他的意志伴伴随着和氏璧的神光降临于人间的大地。 轰!轰!轰!…… 这一刻,整个黄土大地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荡。 那些坐落于黄土高原的城市,那成片的村镇,此时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一座座高楼大厦轰然坍塌,无数公路桥梁尽数断裂,无数的凡人在惨叫之中被掩埋废墟。 以祖龙之墓为中心,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黄土大地,此刻开始层层龟裂开来。 吼!吼!吼!…… 无数人的低吼声,在这一刻从地底之下响彻而起,响彻天际。 只见那些已经化作兵马俑的黄沙甲士,此刻皆从封印之中睁开了双眼,他们从尘封的地底之中挣脱而出,来到了阳世! 一阵阵磅礴的真龙之力从他们的身上汹涌而出,伴随着黄沙大地的碎裂,一个个手持戈矛弩箭的黄沙甲士,他们集结成一座座方针,踏着整齐的军步,成列成列的从大地的裂痕中走出。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土块碎裂声响起,这些黄沙甲士身上的沙土开始一块块剥离碎裂,一个个身着黑色甲胄,头扎发簪有血有肉的秦朝精兵,却是出现在了人间之中! 一匹匹骏马拖着青铜战车也同样从大地的裂痕中飞出,它们沐浴着金色的真龙之力,脚踏虚空驰骋于苍茫大地,嘹亮的马啸之音响彻苍穹。 战车上,一个个曾为神明抑或半神的护龙人,此刻皆将右手放于胸前,朝着天空的祖龙单膝跪地,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此时此刻,这些曾经被封印在黄土大地的护龙人,在祖龙与和氏璧的召唤下尽数复活,他们重新化为了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了阳世间! 吼!…… 一声震天的龙吟响彻而起,只见祖龙的千丈龙躯呼啸风云间,他庞大的身躯随后迅速凝聚,在璀璨的金色光华中,化作了一个人的模样。 而这个人,正是祖龙在人间的形态。 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龙袍,龙袍上绣有真龙饕餮纹。 龙帝头顶王冠,手持和氏璧,长须苒苒,目光如炬,一道道龙影萦绕在他周身,一股磅礴的帝王之气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在这股帝王之气的涌动中,所有从地底复活的护龙人皆朝着他单膝跪地。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所有护龙人皆朝着位于九天之上的祖龙虔诚膜拜。 祖龙微微颔首,俯瞰着从地底复苏的麾下子民,接受着来自他们的朝拜。 随后,祖龙的目光投向了黄土高原的西部。 黄土高原的西部,是为坠龙山,是天行门山门所在之地,同时也是祖龙千百年来的藏身之地。 龙界的龙族已尽数灭亡,就连他们的龙魂也被我带去了九幽山,沦为了我的子民。 如今,祖龙虽然复活了所有护龙人,可他自身却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头真龙。 可天行门中,此刻还有着诸多蛟龙。 来自和氏璧中的神辉,此刻亦照耀于坠龙山中,照耀于龙谷之中,照耀在了其中每一头蛟龙之身。 所有的蛟龙与走蛟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了来自天空的神辉。 而这股神辉,此刻顺着和氏璧涌入了它们的身躯,一股茁壮的真龙之力也随即在它们体内汹涌澎湃。 吼!吼!吼!…… 一阵阵亢奋的龙吟响彻于整个龙谷。 在这股真龙之力的加持下,这些蛟龙的力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递增着。 只见它们原本不过三十多米的身躯,转瞬间化作了百米之长,它们的脸也彻底褪去了蛇的形态,化作了龙形,一根根修长的龙须也从它们下颚生长而出。 而它们原本只有三爪的龙爪上,此刻竟生出了五根尖锐锋利的足趾,一股金色的神光纷纷从它们的身上爆发而出! 参天已被我和茹若初联手镇压,没有了苍天的束缚后,位于坠龙山的所有蛟龙,在祖龙的意志与神力之下,却是径直绕过了渡龙劫,直接在阳世化身成龙! 不仅是蛟龙,游弋于龙谷水涧之中的众多走蛟,此刻也受到祖龙的神力影响。 只见它们的蛇躯生出了四肢,迅速进化成了蛟龙,随后在神力的加持下又蜕变成了五爪金龙。 不过须臾间,却有数以百计的真龙得以飞升。 他们翱翔于九天之上,皆以祖龙马首是瞻。 一道道神光从他们的身上呼啸而出,降临于黄土大地,一条条蕴育着磅礴灵气的升龙脉也随即降临于大地之中。 龙族,在我一手之中尽数灭绝,却又在祖龙一念之间重新复苏。 龙族,崛起了! 身为天行门主的柳乘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祖龙归来,看着大量的真龙升天,他已喜出望外,朝着祖龙所在的方向不断顶礼膜拜。 可祖龙无视了他的忠诚,放眼看向人间,朝着众多甲士发出了他重生后的第一道神谕: “子民们,听从本帝的意志,重赴人间九州之中,以尔等手中戈矛,夺回曾属于你们的一方世界!” 第七百八十七章 人间之战! “子民们,听从本帝的意志,重赴人间九州之中,以尔等手中戈矛,夺回曾属于你们的一方世界!” 祖龙的意志响彻天地,祖龙的长剑直指人间。 吼!吼!吼!…… 万千甲士的怒吼响彻天地,他们的双目在这一刻皆绽耀出金色的真龙之力,他们的戈矛也伴随着祖龙指向了人间。 下一秒,一尊尊化身神明的将领乘坐战车驰骋苍穹,迅速集结了自己部下所有大军,开始了战前点兵。 很快,这些数以百万从黄土之中复活的甲士便被划分成了九支大军,每一支军队皆有百万之众。 在九大准神的率领下,这九支大军当即踏上征程,剑指九州。 苍天已被镇压,而我尚为上位神,祖龙的野心不言而喻。 他意欲执掌人间,必先夺得九州,而他夺得九州的依仗,便是他麾下的数百万军队。 金戈铁马踏足九州,抹杀所有不信奉于自身的蝼蚁众生,再创造一批顺从自己的子民。 祖龙的所作所为,和苍天异曲同工。 在他们眼中,苍生如蝼蚁,是可以随时抹杀随时被替代的存在。 但他们对待苍生的手段,为我所不能认同。 “祖龙,你欲剑指九州,是否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看着祖龙英姿奋发,我的心里一阵冷沉,手中的苍生杵也爆发出浩瀚神辉。 呜呖呖!…… 在我的意志下,恶鬼世界门户大开,无数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呼啸而出,降临于黄土大地中,迅速组织成了一支亡灵大军,拦截在了隶属祖龙的黄沙军队前方。 与此同时,九幽山中神光浩瀚,那些曾被我吞噬了身躯抹除了生前意志的护龙人,也同样降临在了人间之中,剑指曾经的队友,站在了祖龙的对立面。 三支大军在这一刻集结于黄土大地,肃杀的杀意充斥全场,阴气与神力在风中跌宕,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嗡!! 阵阵嗡鸣声再度从苍生杵响起,被留于九幽山中的九尊禹王神鼎也纷纷现身世间,盘踞长空。 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尊神鼎在我的意志下分别镇守于人间的九州之地。 浩瀚的神光从九鼎之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道道巨大的神明结界,庇护于九州的苍生。 与此同时,一道道金色光柱从各神鼎之中爆发而出,光柱彼此连接贯通,以九鼎为起始点,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人间的九芒星。 由禹王九鼎所化的九芒星发出阵阵震荡,来自其中的浩瀚神力最终汹涌而出,尽数加持于我的本体之上,照耀在了我麾下的子民身上。 在这股神力的加持下,来自九幽山中的亡魂迅速生出了肉身,凝聚了道行。 生前为修行者的重获了修行,生而为神明者再度位列仙班,一股强大的力量顿时充斥他们全身。 而无数的鬼灵也在神光之中发出阵阵亢奋的长啸,他们的身躯在神光下迎风暴涨。 有的身上燃烧起了鬼火,化身成了恶灵;有的燃烧起了阴火,晋升成了半神;有的燃烧起了熊熊冥火,化身成了阴间准神。 在禹王九鼎的加持下,属于我两方世界的子民皆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有了与祖龙黄沙大军分庭抗礼的能耐。 “祖龙,你欲调动大军征伐人间,我亦组织大军守护人间,你意图化身黄天执掌人间的野心,恐怕无法从容如愿!” 在万千大军震天的杀声中,在九鼎的神辉照耀下,我与祖龙对视长空,朝他如是言。 听了这话,手持和氏璧的祖龙发出一声冷笑,“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将两千年前未完的那场战争继续下去吧!” “且让我看看,究竟是我的黄沙甲士戈矛锋利,还是你麾下鬼神无坚不摧!究竟是我的和氏璧神光浩瀚,还是你的禹王鼎摧枯拉朽!” “攻!!” 随着祖龙最后一个字落下,万千黄沙甲士手中的戈矛当即平举,直朝着我的鬼神大军进发而来! 而那些曾被我所吞噬的阴间神将,此刻也吹响了总共的号角,挥动了手中令旗,一座座冥火涌动的军阵也随即应允而生。 神明尚且未动,可隶属神明的军队已踏上了征程。 一场属于神之子民间的人间一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一座座军队朝着各自的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座座投石车从尘封的地底被拉出,朝着我的军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而此时,众鬼神的军阵集结完毕,一道道通天的冥火火柱呼啸而长,侵袭四方。 一时间,整个黄土大地杀声震天。 无数将士的厮杀声,兵甲的撞击声,以及各自神力冲击的爆裂声,响彻人间。 天空之中,时而金光璀璨,时而阴气滔天。 来自天行门的诸多真龙,此刻也加入了战斗,隶属两边阵营的神明也激战长空。 一头头真龙自长空陨落,一个个神明神力消散毙命人间。 满地尽是残肢断臂,满地尽是折断的戈矛,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这场时隔两千年所爆发的神明之战,使得原本山河壮丽的人间,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修罗战场。 子民的战争还在继续,神明的恩怨才刚开始。 在我的意志下,来自禹王九鼎中的神力在长空之中迅速凝聚。 以九芒星为中心,一道覆盖人间的诛仙阵应允而生。 我的身躯迎风暴涨千丈之高,通体时而佛光涌动,时而阴气森森,时而神力浩瀚。 苍生杵也金光爆射,一柄长达万丈的诛仙剑在手中应允而生,金光璀璨。 “祖龙,来战!” 诛仙剑直指祖龙,朝他正式发出神明挑战! “一方世界一方神,还请魔神赐教!” 说话间,祖龙展开了双手,悬浮长空的和氏璧顿时爆发出璀璨神辉。 吼!吼!…… 两声震天龙吟响起,只见原本盘踞于和氏璧中的两道龙影,此刻脱离了和氏璧的桎梏,呼啸长空! 这两道龙影一者为白,一者为赤,来自和氏璧的神光此时疯狂的涌入这两道龙影之中,使得它们的身躯迅速变得实质化。 白龙与赤龙翱翔苍穹,最后竟是化作了一白一红两柄神剑,归入了祖龙双手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两柄神剑,是两千年前祖龙为挑战苍天,以人间之力专门打造。 白剑名为帝,赤剑名为皇,寓意三皇五帝九五之尊。 而这一白一赤两柄神剑,合在一起又被世人称为帝皇之剑! 祖龙俯瞰人间,两柄神剑也同样爆发出万丈剑芒,隔着长空直朝着我斩击而来! 帝皇之剑落下,璀璨的剑芒化作一道道龙影,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也伴随着无尽的龙吟朝着我呼啸而来! 见此,诛仙剑当即发出一阵清晰的剑鸣,径直迎向了祖龙的攻击! 轰!! 一声剧烈的爆裂声响彻长空! 诛仙剑与帝皇之剑相撞长空,来自二者的灭世之力侵蚀人间。 以二者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当即在天地间绽裂开来,化作了一片片混沌。 在禹王神鼎的加持下,此时的我即便不曾动用三生禅,亦有了堪比至高神的力量,有了堪比祖龙的能耐! 一时间,我和祖龙竟是相持不下,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之中。 金芒涌动间,我看到祖龙的脸上浮现一丝狰狞,而伴随着他的这一表情变化,他身后那张占据半边天空的龙脸也逐渐变得阴森可怖。 吼!!…… 天空中的那张龙脸发出一声咆哮,整个苍穹顿时风云涌动。 只见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道裂口,无数到金色的光柱自苍穹降临而下,照耀大地。 吼!吼!吼!…… 我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无数的龙吟之声,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之势弥漫天地。 下一秒,我的心里一凝,只见有一头头散发着无尽金光的龙影从天空的裂痕中呼啸而出,它们一个个都蕴含着磅礴的灭世之力,却是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俯冲而来! 吼!! 龙吟四起,这些龙影在靠近我的刹那,却是化作了一道道滔天龙吟,疯狂的朝着我发动了攻击。 龙炎侵体,我的身上立即被金色的烈焰所笼罩。 这股龙炎透过我的身躯,径直燃烧于九幽山中,无数残存的龙魂随即发出声声凄厉哀嚎。 在众龙的攻击下,我的身体微微一个趔趄,而龙帝也迅速抓住了这一空隙,两柄帝皇之剑直朝着我压迫而来,临近我本体! 凌厉的剑芒从剑身中呼啸而出,侵袭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身躯也因此被划开一道道裂痕。 这些裂痕最终都归入了九幽山中,九幽山的山体也划开了一道道痕迹,坐落人间的禹王九鼎,鼎身也因此出现了一道道浅痕。 “魔神,今生的你还是太弱了,即便你重获了禹王神鼎的力量,可你依旧不是我的敌手!” 看着我受创,祖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来自和氏璧中的灭世之力,此刻也伴随着剑光伴随着巨龙朝着我镇压而来! “是吗,可你不要忘了,你之所以强大,是吞噬了自己仅有的龙界。可现在,我还有三方世界庇身!” 我发出一声冷喝,悬停人间的九尊神鼎顿时发出一阵剧烈嗡鸣。 由九鼎所化的九芒星,此刻也迅速转动,浩瀚的灭世之力从九芒星中呼啸而出,化作了一道通天光柱,自上而下直袭祖龙自身! 第七百八十八章 拼死之争! 祖龙虽然衰落,但他如今依旧是至高神,而我却只有上位神之境,双方依旧有着过大的差距。 可是,祖龙之所以为至高神,只因他吞噬了自己仅有的龙界,但我依旧有三方世界庇身! 这也就意味着,祖龙攻击于我,伤及的不过我后方的世界,但我落在祖龙身上的每一击,都将是真实伤害! 带着这一念头,我索性放弃了防御,任凭祖龙的三重攻击落于己身。 而由禹王神鼎所化的九芒星,此刻也挪移到了祖龙的头顶上方,一道浩瀚的天光当即从九芒星中降临而下,直朝着祖龙轰射而来! 天光之中,蕴藏着来自九尊神鼎的灭世之力,即便祖龙也为之色变。 可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祖龙即便想躲也为时已晚,就像他无法收回对我的全力一击一样。 轰!! 帝皇之剑、和氏璧、巨龙之炎,来自祖龙的三重攻击重重地轰击在了我的身上,而这股力量却是被九幽山尽数吸收。 一时间,悬于人间的九尊神鼎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在祖龙这般强势一击下,即便是禹王九鼎,此刻也难以承受。 只见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从鼎身上遍布而出,大量的神力躁动的从中散逸而出,而正面应对祖龙这般攻击的我,更是如流星一般自长空坠落,重重地砸在了本就满目疮痍的黄土大地上。 我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从我周身绽裂开来,几乎将我整个人四分五裂。 但在世界力量的治愈下,又很快恢复如初。 长空之中,祖龙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 在他以和氏璧重创我的同时,我的禹王神鼎也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在来自九芒星天光的冲击下,他的胸膛被生生洞穿了一道直径百米的血洞,磅礴的真龙之力不断从他破碎的胸膛中外泄而出,看上去好不狰狞恐怖。 可与我不同,没有了龙界作为依仗的祖龙,他身上的这道骇人伤口迟迟不曾痊愈。 我自安然无恙,可祖龙已然重创。 “魔神……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居然用这种两败俱伤的下三滥手段!!” 祖龙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声音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禹王九鼎为我一方世界,你若杀我需先毁鼎,我要杀你只需毁你肉身,你我高下可判!” 我朝着祖龙发出一声冷喝,来自九鼎的神辉再度从九芒星中凝聚,而我的诛仙剑也再度指向了祖龙。 “祖龙,我虽不知前世与你是何恩怨,但前世既然杀了你,今生我也一样能杀得了你,今日你必将陨灭!” 一声怒喝间,我化作一道残影再度屹立苍穹。 诛仙剑爆发万丈剑芒,来自禹王九鼎的神辉也朝着祖龙再度降临。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自信满满的祖龙面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却是放弃了对我的主动进攻,而是选择了防御。 只见和氏璧上此刻爆发出一股浩瀚神光,径直迎向了禹王九鼎第二轮攻击。 两尊上古神兵,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面较量! 轰隆隆!…… 来自两大上古神兵的力量冲击长空,整个天地再度发出剧烈的震荡。 以两股神兵交汇处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顺着长空蔓延而下,侵袭于下方人间大地。 在二者冲击的余威间,人间再度山崩地裂,密如蛛网的裂痕瞬间遍布了苍茫大地。 和氏璧与禹王九鼎的力量,早已超过了人间一方世界所能承载的范畴。 我若和祖龙继续斗下去,只怕整个阳世都要因此覆灭。 对此,我的心里颇为凝重,祖龙也同样如此。 祖龙虽然不眷顾世人,但人间是他在岁月之中的向往之地。 他今日归来,是为了执掌人间,而并非毁灭人间。 两大神兵的对抗还在继续着,一时间竟是僵持不下。 可来自二者的神力冲击于人间一隅,却是引得山河破碎。 但是,我们虽然知道这一结果,却无一人胆敢就此罢手,而属于我们二人之间的战争,此时却还在继续着。 在祖龙万分凝重的眼神里,他的帝皇双剑涌动出无尽龙影,在阵阵龙吟与剑鸣声中自长空飞掠,直朝着我斩击而来! 见此,我也浑然不惧,诛仙剑也随即相迎而来! 轰!!…… 剧烈的轰鸣响彻不绝,有着九幽山一方世界作为依仗,此时的我对祖龙已无任何忌惮! 来自至高神的力量从帝皇之剑中爆发而出,只在瞬间便破开了我的防御,在我的身上留下两道深长的裂痕。 但禹王神鼎加持下的诛仙剑,也丝毫不亚于他所持神兵,同样在祖龙的身上划开一道可怖的剑痕。 我和祖龙早已在岁月中衰落,都来到了一生中最为虚弱的时候。 有着禹王鼎与和氏璧的加持,此刻的我们虽然有着一个等级的差距,但彼此的攻击皆强过了对方的防御。 随着战斗的继续,我的伤势在世界之力至于下瞬间痊愈。 可祖龙为了重生,已经主动吞噬了自己一方世界,以至于浑身尽是无法愈合的累累伤痕。 此消彼长,伴随着伤势的加剧,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伤痕遍布祖龙身躯,大量的真龙之力也不断从他的身上散逸,祖龙的力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了下来。 察觉到祖龙的这一疲态,我的心里顿时大喜,立即加紧了攻势。 是的,斩杀了祖龙,了去这一心腹大患,我便能毫无阻碍的对付苍天! 只要祖龙与苍天覆灭,人间将获得真正的安宁。 至于在我们三方大战中陨落的凡人众生,我自会前往阴间,将他们逐一复活,人间九州留下的累累创伤,我也会用九鼎的力量将其痊愈。 如此一来,人间依旧是凡人的人间,依旧是为乐土。 带着这一想法,迅猛的一剑再度蓄力而起,就打算迎着祖龙的剑锋向他斩去! 可这一次,祖龙并没有像先前一般与我正面相迎,相反却是选择了暂避锋芒。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起,只见祖龙收回了剑芒,重新化身成了巨龙之躯,竟是没入了云层之中,朝着远处遁走而去! 与此同时,正在和禹王鼎抗衡的和氏璧也随即被他收回,消散在了天地间。 如此一幕,让我一时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可很快,我的眉头已便深深皱起。 因为祖龙此时所遁走的方向,赫然是九州以西,是为昆仑山所在的方向! “祖龙,你想干什么!”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一声大喝间,当即朝着他迅速追去。 昆仑山中,此时真守护在九层妖塔旁的茹若初缓缓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只见昆仑山上空之中,此时风云涌动,一头长达万丈的巨龙带着滚滚雷鸣强势而来。 而在祖龙到来的同时,我也转瞬即至,拦在了祖龙与茹若初的半空间。 由禹王鼎所化的九芒星也随即挪移,出现在了昆仑上空。 “祖龙,你突然前来昆仑,莫不是怕耗不过我,所以转头来欺负我妻子?” 我朝着祖龙发出一声冷喝,来自禹王九鼎的神辉在我的意志下降临,以茹若初以及九层妖塔为中心,化作了一道神辉结界。 然而,祖龙不言,祖龙俯瞰苍穹,两束金色的目光带着磅礴的帝王之气倾泻而下,却是绕过我降临在了茹若初身上,也降临在了九层妖塔之上。 此时的茹若初,为了镇压苍天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神力。 她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这位不速之客,“祖龙,两千年前,我曾在黄沙之中亲眼见证了你的陨落,我本以为你将永世蜷缩坠龙山一隅,没想到你还是不甘当年的落败,再度归来。” “黄沙圣女,我记得你。” 这时候,祖龙也开口了,“当年本帝联手魔神打败了苍天,在本帝一统人间八方来贺时,你精绝国就曾代表黄沙之地前来朝拜,倒是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可如果本帝早知道魔神的野心,早知你居然会是他在岁月红尘中的妻子,当时我挥剑西方,将你的黄沙之地,化为世间第十州。” 祖龙的话语很平和,可祖龙的语气杀机毕露。 “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您的慈悲为怀了。” 对此,茹若初淡淡笑了笑,“所以,你现在前来,是为了与我叙旧,还是想将黄沙之地纳为己有?” “当然……是为了苍天!” 祖龙说道,“如今的我已太过衰弱,已无法独面魔神。唯有与苍天联手,才能将魔神这尊千年大敌彻底铲除,唯有如此,人间于我才有一线希望!” “而现在,苍天就在你的手中,而你已衰弱至极!” 虽然对祖龙的这一目的早有预料,但听着他明目张胆的将这一切阐述而出,我的心里还是不免一阵咯噔。 饮鸩止渴,这种疯狂的事儿恐怕也只有祖龙才干的出来。 可即便他想,我又怎会让他从容得逞? 第七百八十九章 祖龙的落败 “祖龙,你的想法很独特,但你想联合苍天,是否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对此,我一声冷喝,朝着祖龙如是言。 没有了一方世界的神明,犹如失去了甲胄的武士。 虽然手中长戈依旧锋利,但面对同样手持戈矛又身着重甲的敌军,其劣势已被无限放大。 因为戈矛可以轻易刺穿血肉,却很难洞穿重甲,我可以仗着一方世界在身,毫无顾忌向祖龙发动攻击,可祖龙却要瞻前顾后。 正如我先前所言,我与他之间的这场人间之战若是继续下去,最终他无疑成为战败者。 出于这一顾忌,所以祖龙明知苍天也同样是自己的大敌,可还是做出了这一决定,打算与他联手将我打败。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过往的岁月长河中,我们三人围绕人间而展开的战争,我是最后的胜利者。 而身为败者的二人,无疑有着共同的敌人。 对于我的话,祖龙不曾言语,只见他庞大的巨龙之躯在风云中剧烈涌动,那枚和氏璧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躯环绕间。 和氏璧本不过巴掌大小,此刻竟是迎风暴涨,转眼化作千丈见方。 只见祖龙的巨龙之躯盘踞于和氏璧之上,来自他的真龙之力与璧中的神力融为一体,却是爆发出一股比先前更为强大的灭世之力,一种强烈的灵魂压迫感油然而生。 轰隆隆! 这一刻,龙玺合璧,朝着昆仑山缓缓落下,方圆千里的群山都发出剧烈的震鸣。 而融合了祖龙力量的和氏璧,此时所侵袭的目标,赫然是镇压了苍天的九层妖塔! 龙玺合璧后,所爆发出的力量甚至比禹王九鼎都强上了三分。 和氏璧虽然还没有直接落下,但从中爆发出的磅礴灭世力量,还是让庇护妖塔周围的结界发出阵阵不安的颤抖。 一个个金色的符文从结界之中不自觉浮现而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也随即浮现。 对此,我深皱起了眉头。 看来祖龙显然是铁了心要借助苍天这头猛虎对付我这头恶狼了,此时的他俨然动用了自己的全力。 庇护九层妖塔的光幕虽然是由禹王鼎所演化,可终究不是禹王鼎本身,难以抗住他的这一全力一击。 “祖龙,你的这个主意虽然荒唐,但我也绝不会让你轻易实现!” 说话间,我化身残影飞掠上前,一剑直朝着盘踞和氏璧上的祖龙当头斩去。 祖龙不闪不避,可和氏璧爆发出万丈光华,一轮金色的光罩由此应运而生,笼罩内外。 铮! 我的一剑重重落下,并不曾如想象一般直落祖龙身,相反那光罩之中却是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力量,生生将诛仙剑给弹了回来。 “九鼎,出动!” 见此,我当即发出一声冷喝。 盘踞人间九州上空的禹王九鼎,在我的意志下皆爆发出一股比先前更加璀璨的神光。 九道金色的光柱从天而起,汇聚于那七芒星中,最后自九天之上,朝着祖龙轰击而下。 神光有若洪水猛兽一般不断冲击着和氏璧,和氏璧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这一刻,我也不遗余力,动用了全部能耐对祖龙发起了攻击。 祖龙虽然是人间龙脉之起源,是世人修道之根本,但我杀他并无太多心理顾忌。 可苍天不同,苍天是我嘴不愿意面对的敌人,不是因为打不过他,而是攻击他,就相当于毁灭人间。 苍天于我而言最好的归宿,就是永世的镇压。 所以,祖龙可以死,但苍天绝不容许再现人间! 带着这一念头,九鼎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股比先前更加磅礴的神力从中爆发而出,很快组织出第二波攻势,再度朝着和氏璧攻袭而来! 轰!! 在我的这第二波更强势的攻击下,和氏璧上当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以和氏璧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朝着周围的空间迅速蔓延开来。 而和氏璧镇压而下的攻势,也因此陷入了停滞。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令人愉悦的碎裂声立即从和氏璧的光罩上响起,只见一道道密如蛛网的裂纹从中绽裂开来。 来自九鼎的神光,此刻也顺着这些裂隙,开始疯狂地侵入和氏璧的内部,侵袭于祖龙自身。 吼!!…… 阵阵痛苦的哀鸣顿时响彻而起,在神光侵袭下,祖龙的身躯当即皮开肉绽。 大块的龙鳞被掀飞而起,金色的鲜血伴随着碎肉不断从他的身躯上撕裂开来,随后化作真龙之力消散当场。 不过眨眼间,祖龙的身躯已然鲜血淋漓,他的身上绽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血口,大量金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 在之前与我鏖战中本就已受伤不轻的他,此刻再度伤势加剧。 与此同时,这道光盾也终于抵挡不住禹王九鼎的攻击,终于轰然破碎开来! “祖龙,死吧!” 没等光盾再度恢复,已经等候良久的我当即一剑斩出! 耀眼的剑芒划开了苍穹,径直朝着祖龙当头落下! 看到这一幕,祖龙的瞳孔紧缩,恐惧的情愫第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神中。 祖龙慌了,祖龙想逃,来自和氏璧的神力也冲击而来,意图替他抵御住我的这一全力一击。 可和氏璧的光辉刚刚绽耀,却立即受到了神鼎的阻截。 祖龙抽身而出腾挪长空,可他的这一动作还是太晚太晚了,诛仙剑已经重重劈在了他的龙脊之上。 吼!!…… 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苍穹,一道长达千丈的骇人剑痕出现在了祖龙的脊背之上,金色的龙血犹如喷泉一般从伤口之中喷薄而出,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而祖龙终究没能承受住这一重创,雄伟的身躯当即自长空坠落,重重地跌落在了昆仑山中。 嘭! 一声巨响响起,祖龙的坠落群山,一座座高山被他庞大的身躯生生压垮,绽裂开深长裂痕,激起无尽烟尘。 这一刻,祖龙终于无法维持巨龙之躯,随着阵阵金光消散,再度沦为了人形。 他吃力的想要从地上重新站起,可我已经紧接而来,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诛仙剑的剑锋也抵近了他的眉心。 “祖龙,前世你死在我的手中,今生也同样如此,这是你的宿命,你无法逃脱!” 我朝着祖龙发出一声冷喝,“而现在,你可以安息了。” 说着,我的一剑当即朝着他重重落下。 铛!!…… 一件落下,可我并没有听到熟悉的血肉破碎声,相反却是一阵金属撞击声。 只见和氏璧不知何时突然到来,出现在了祖龙身前,生生替他挡住了我的这一致命一击! 在禹王鼎的冲击下,和氏璧上此刻伤痕累累,镶嵌于边角处的黄金几乎剥落。 可饶是如此,和氏璧还是爆发出了一股浩瀚神光,冲击于我自身。 蓬! 突然的一幕让我始料不及,而在和氏璧的这一攻击下,我的身躯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直接倒飞出数千米之遥,直到撞上一堵大山方才停了下来。 大意了! 我咬了咬牙,颇为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在我站起的瞬间,伤口再度愈合。 我朝着祖龙看去,只见祖龙万分愤怒而又疯狂的看着我。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剑痕与血洞,一道深长的裂痕更是沿着脊背一路下滑,几乎将他劈成两半。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死,他的身上以及神力浩瀚,只因他是祖龙。 但在我接连的攻击下,此时的祖龙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英姿奋发,相反狼狈不堪。 “魔神,我不是你的敌人,即便我卷土重来,即便我修行依旧高于你,可我前生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过。” 这一刻,祖龙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枭雄末年的颓唐,“可你能否告诉我,在杀了我镇压了苍天之后,你是否会接管人间,成为新一任的黄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人间理应是凡人的人间,如此的人间才能繁华绚丽,才会有百家争鸣,才能有千年盛世。” 我略加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而我本就是人间众生的一员,我已拥有了自己的三方世界。我愿意守护人间,但我不会掌管人间,因为我不想看到人间众生,和我世界中的子民一样,一个个皆为行尸走肉,皆受我意志驱使,沦为可有可无的奴隶。” “荒谬,魔神你虽已忘去生前身后事,可你的言论还是和千年前一样荒谬!” 祖龙的眼神里流露出万分的不理解,“两千年前,当你抹杀镇压我时,我在死前也曾这么问过你,而你给我的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你说人间理应是凡人的人间,所以你镇压了苍天,镇压了意欲取而代之的我,因为你想将人间的权力交给凡人!” “可你不要忘了,一方世界一方神,人间乃三界之一,既是一方世界就必须要有一方神明!即便没有了苍天没有了我,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域外神明到来,问鼎九州!” “你说你会守护人间,可你能守护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你将人间的权力交给凡人,那些凡人就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日益壮大自己的野心,只会贪恋权力贪恋金钱。没有了神明的束缚,他们可以毫无掩饰暴露自己的兽性,为了自己想要的,爆发一次又一次的凡人之战,最终一而再再二三的改朝换代!” “而将权力交予凡人的你,注定要被凡人遗忘岁月红尘中!” “魔神,你说你前世今生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 第七百九十章 域外神明的干预 “魔神,你说你前世今生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 功败垂成之际,祖龙朝着我发出声声质问,却让我陷入了沉默。 图什么,只因我本凡人之躯,晋升神明。 可再仁慈的神明,在他们子民面前都是暴君。 我如此,彼岸如此,我在阴间冥界看到的所有神明都是如此。 他们可以被替换,可以被遗弃,可以被取代,他们在神明君主的眼里只是蝼蚁。 他们是神明冲突下的牺牲品,是奉献信仰之力的工具,是取悦神明的点缀,唯独不是人。 因为我们是神,在神的面前,凡人是不配为人的。 我不曾将恶鬼世界的鬼以及九幽山的囚徒当做人看,彼岸也同样将阴间众生视若草芥。 将来祖龙抑或苍天重新接管了人间,他们也必然以同样的手段对待人间苍生。 而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至少不是我现在所希望看到的。 “祖龙,我不知我前世是为何,但我今生生而为凡人,我欲普渡众生,就绝不会让任何一尊神明染指人间——包括我自己。” 带着这一想法,我对祖龙说道,“也许未来我的这一观念,会因为神性的壮大而转变,但至少现在不会,我现在还会秉承着自己的初衷,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而我认为该去做的,就是让人间继续由凡人掌控,保持现在我想看到的样子。” “祖龙,我很感激你曾为人间所付出的一切,你的功业为世人歌颂,你的事迹被载入史册,你的名字被千古传唱。” “是你统一了苍天留下的破碎山河,让众生明白何为大一统;是你以人皇的身份挑战苍天,让众生明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你将龙脉带入九州,让众生知道原来凡人也能掌管人间……但现在的人间已不是神明的时代。” “曾经你让凡人觉醒,让凡人学会反抗神明的奴役,是你奠定了如今人间的大好山河。你是世人眼中的圣人,是无人可比肩的千古一帝。如今你不该回来,更不该抹杀你曾留给世人的信仰。” 这一次,我以最公正的立场表明了对祖龙过往的肯定,以及对他现在的不认同。 “呵,以你的意思,我现在所做的种种都是错误的,如今的我已是恶人?” 祖龙的脸上勾出意思虐笑,朝我如是质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恶人,你所做的也没有错。我们今日的战争,没有对与错、善与恶的区分,这是人与神本质的矛盾。” “简而言之,你有你的神性作祟,我有我的人性未泯,我们的战争只因为对人间立场的不同。” 听了我这话,祖龙罕见的没有选择反驳。 祖龙曾经在世人眼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神明,堪比救世主。 正因为如此,在他陨落后,世人依旧愿意庇佑于他,为他立庙建祠,为他开宗立派,为他在人间壮大龙族,甚至千百年来,不惜以血肉之躯一次次为他阻挡所有来犯之敌。 只因他是祖龙,是众生心中的图腾,是凡人觉醒的开端。 “祖龙,成王败寇已定,但我可以不杀你。” 一番坦诚相见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对祖龙说道,“我可以留你一命,让你再回到坠龙山中。但和前世一样,我会封印你的所有修行,让你永世不得再成龙,不知你可否愿意?” “留我一命?那我可真得谢谢你!” 祖龙狰狞的笑着,随后脸色转眼化作冷沉,“魔神,你欺人太甚了!” “我乃万龙之祖,我本是与你与苍天比肩的创世神!你可以不给我体面,但你不应对我如此羞辱!” 得了祖龙这番回应,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随后,我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冒昧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以魔神的身份,给祖龙你一个应有的体面吧!” 这一刻,我不敢有冒犯,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准备给予祖龙想要的体面。 来自禹王鼎的九芒星挪移到了祖龙的头顶上方,诛仙剑脱手而出,悬于祖龙头顶。 下一秒,九芒星中绽耀出璀璨光华,尽数降临于诛仙剑之上。 诛仙剑因此爆发无尽灭世之光,径直朝着祖龙当头斩下。 穷途末路的祖龙,放弃了所有抵抗。 嗡!!…… 然而,就在我这一剑即将斩下祖龙头颅时,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忽然自长空响彻而起。 在这一嗡鸣之中,那覆盖于人间上空的诛仙阵,不知为何竟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生生抹去,使得诛仙剑在我手中突兀溃散,化作了苍生杵本体的模样。 突兀的变化超乎了我的意料,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可天空一片死寂。 “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可天空无言,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虽然不知这股强大的力量来自何方,但很明显,有一尊神秘的域外神明,此刻正在暗中注视着我与祖龙的这场人间之战。 而他的力量,已远我和祖龙目前的范畴。 对此,不仅是我,就连祖龙也是万分惊诧。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我们二人一时间皆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望向苍穹。 嗡!! 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诡异的嗡鸣声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看到一道七彩神光自长空而落,竟强行突破了神鼎所化九芒星的桎梏,带着一股不可阻挡之威降临人间! 而这股神光所冲击的目标,赫然是屹立昆仑的九层妖塔。 九层妖塔中封印的是苍天,这……这尊身份不明的域外神明,他是想要释放苍天!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来自禹王神鼎的神力毫不犹豫就朝着那道神光正面迎去。 苍天,他可是人间正统的主宰,他若再现人间,人间如何安生,我又如何安生? 可是,我有心抵抗,却力不从心。 只见这股七彩神光带着一股无可抵御之势,只在瞬间便将来自禹王鼎的力量破灭,径直降临在了九层妖塔之上。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里满是骇然,茹若初的脸上尽显颓唐。 这股莫名降临的神光,给了我一种深深的绝望感。 只见在神光降临的瞬间,笼罩于九层妖塔周围的光罩只在瞬间破灭,神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降临在了九层妖塔之中。 哗啦啦! 神光侵袭,九层妖塔当即鲜血四溅。 那些凝聚于妖塔内外的鲜血,立即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排斥,开始疯狂的朝外喷溅四溢开来。 由茹若初灌注到妖塔之中的浩瀚神力,此刻也被强行从塔中逼出,重新归入了她的体内。 由妖塔内所有精绝子民所灌输的力量,现在也被尽数溃散,重归于各方子民之躯。 不过眨眼间,九层妖塔之中的镇压之力尽数溃散,重归于它原本的样子。 而做完这一切后,这股神光并没有再继续冲击,相反却是突兀间消散一空,消失于天地之间。 轰隆隆!…… 这一刻,九层妖塔中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一股极为浑厚的天地力量从中爆发而出,疯狂的侵袭于妖塔内外。 咔擦!咔擦!咔擦!…… 在这股天地力量的冲击下,九层妖塔当即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 一股极为磅礴的天地之力,此刻从妖塔的各个拱门间汹涌而出,汇聚长空。 原本还算平静的天空,顿时雷声大作。 一道道幽蓝的闪电自远方的天际绵延而来,在昆仑山的上空迅速汇聚。 一尊巍峨的人影,此刻也在电闪雷鸣间凝聚而成。 那道人影,是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 只见他身着一袭素衣,白发飘飘长须苒苒,一股白色的光辉从他凌厉的双目中绽耀而出,俯瞰人间,一股浩瀚的天地之力也随之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苍天,从镇压之中复苏了! 随着苍天的出现,禹王九鼎再度发出一阵剧烈的颤鸣。 来自整个人间的力量,此刻皆朝着苍天凝聚,与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苍天屹立云端,苍天睥睨苍穹,苍天的脸上浮现着震怒与愉悦。 “域外神明,我虽不知你为何人,但我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待我解决眼前事,定当登门拜谢!” 苍天望向了西方的苍穹,望向了那道神光所照耀的方向,朝着那尊不知名的存在如是言。 可西方的苍穹无言,在苍天从妖塔解脱出来的刹那,降临昆仑的浩瀚神光也尽数消散不见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到来过一般。 苍天的目光,此刻也从西方挪移,落在了我的身上。 “魔神,看来我们三方之间的神明之战,并没有就此结束。” 苍天如是言,让我心中万分凝重。 那尊未知的域外神明,抹灭了我的桎梏,强行将苍天从九层妖塔中释放而出。 我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从他的这一行为看来,很大可能也是站在我对立面的一个敌人。 而现在,我即便我再度镇苍天屠祖龙,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又是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 世事……果真难料! 第七百九十一章 终极一战 在域外神明的干预下,苍天已逃出生天,眼前局势完全超乎了我的控制。 苍天无言,苍天看向了祖龙,看向了他支离破碎的身躯。 下一秒,苍天手一指,一股浩瀚的人间之力朝着祖龙汹涌而来! 可这股人间之力,并不曾有任何的敌意,相反充满了救赎。 在这股人间之力的治愈下,祖龙被我留下的累累伤痕只在瞬息痊愈,而他虚弱的身躯,也在瞬间恢复到了全盛时期。 吼! 一声龙吟响彻而起,原本重创的祖龙,在苍天的人间之力治愈下,再度恢复强势,化作一尊万丈巨龙重新翱翔苍穹。 原本黯淡的和氏璧,也随着祖龙的复兴再度绽放耀眼光辉。 苍天逃出生天,随着他手一指,原本归于平静的黄河古道再度波涛浩瀚,那柄长达百里的轩辕剑,再度从黄河水中呼啸而出,出现在了苍天手中。 苍天的光辉照耀人间,苍天的意志响彻众生,苍天那与生俱来的天地压迫感也随即倾泻世间。 “祖龙,想不到曾经比肩创世神的你,再度归来,却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真是可悲可叹!” 这时,苍天朝祖龙如是言,声音里带着一丝对过往的感慨,也有着一分嘲讽轻蔑。 祖龙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过往的傲慢,随即浮现一丝苦涩,“苍天你能重生,只因有域外高人相助,而我重生靠的是我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代价?不就是失去一方世界,沦为了无主之神吗?若能杀得了魔神,一方世界岂不手到擒来?” 这一刻,苍天与祖龙俨然没有了过往岁月中的敌意,却是犹如故人一般寒暄攀谈起来。 二人虽然没有明言,但二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祖龙已明确不是我的对手,以苍天一己之力亦无法对我造成有效的压制。 而现在,随着苍天意外逃出生天,他们二人显然是已决定联手对付于我! “既然如此,我们且先解决了魔神,事后再了断各自恩怨如何?” 最后,苍天如是言。 得到苍天这一明确的答复,原本满目颓唐的祖龙重新焕发了风采,看向我的眼神也再度流露出杀意。 随后,苍天又朝着我看了过来,“魔神,我与祖龙不过是人间权力之争,彼此还有着可商量的余地。但我二人与你之间却是立场之别,本质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等唯有联手对付于你,就如当年你联手祖龙剑指苍天一样,不知你意下如何?” 对此,我不曾言语,只是死死地盯着人间的西方。 刚刚那尊突然出手的域外神明究竟是何人? 能够在我毫不察觉的情况下,从我的手中救下祖龙,接着又释放苍天。 这般实力定然不是寻常的至高神,甚至是创世神都说不定。 而这样一尊强大的存在,他甘于人间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心里陷入万分的狐疑和警惕。 可是,这尊神明在出手之后,却再也不曾有任何动静,但苍天与祖龙此时的联手又让我不得不重视。 “合纵连横之策,本是谋事者惯用之法,二位联手自是再合理不过,又何须征求我的意见?” 我朝苍天如是言,随后又望了一眼若初,“不过祸不及妻儿,在我们决一死战之前,可否让我的妻子先离开?” 苍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创世神理应要有创世神的体面。” 听了我这话,一旁的茹若初张了张口,可终究没有多言。 为了镇压苍天,她已经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此刻苍天与祖龙已经联手,又坐拥轩辕剑与和氏璧两大上古神兵。 身为黄沙之主的她,已经没有了参与这场战争的资本。 随后,我以传音的方式对她说道,“若初,你先离开吧,带着九层妖塔返回黄沙之中。我若不敌,抑或有域外神明再插手,你切记第一时间赴入阴间,寻彼岸相助。” 茹若初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担忧,可她也明白眼下的局势已不是她所能掌控,她若继续留在这儿,无疑也会让我分心。 思量了片刻后,她点点头,“你自己要小心,若真不敌莫要逞强。” 留下这句话,茹若初不曾多言,阵阵黄沙从她的身上呼啸而起,九层妖塔也在震荡中直冲长空,不一会便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 茹若初走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三人之间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苍天,祖龙,来战!” 一声怒喝间,诛仙阵在长空之中再度凝聚而成,散发着金色剑芒的诛仙剑重新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岁月恩怨之战,愿你我皆能得偿所愿!” 苍天如是言,整个人间在他话落间乌云涌动,大量的雷霆从人间各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汇聚而来,尽数凝聚于轩辕剑中。 吼!! 来自祖龙的咆哮响彻苍穹,只见来自祖龙与和氏璧的力量相互融合,二者竟是在这一刻融为一体,一股强大的灭世之力伴随着帝王之气倾泻世间。 “魔神,前来迎接彼此的宿命吧!” 随着二人话落,来自苍天的轩辕剑带着滚滚雷鸣之音,直朝着我轰然斩下。 龙玺合一的祖龙此刻也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金色的龙炎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从口中呼啸而出,有若悬河自长空而来,侵袭我本身! 轩辕剑、和氏璧,此刻两大上古神兵,在两尊昔日上位神的驾驭下,同时朝着我发出了灭世一击。 面对这两大强者的联手攻击,我的心里凝重到了极点,就连禹王九鼎也为此发出了阵阵不安的嗡鸣。 我的心里一阵冷沉,随着意念一动,天空中的九芒星缓缓旋转,来自禹王九鼎之中的神力,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朝着我体内汹涌而来。 这一刻,我的巅峰实力水涨船高,在不动用三生禅的情况下,也几乎达到了至高神的境界。 可饶是如此,在面对二者的磅礴攻势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死亡威胁感,挥之不去。 禹王九鼎虽然强于和氏璧,但轩辕剑才是三大神兵之首,偏偏我本身的境界又远低于苍天与祖龙。 眼下决战之际,我也不敢再有丝毫的藏私,阵阵佛光当即从我身上散发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梵音响彻而起,我的眉心因此绽开,浮现出一轮金色的佛眼。 我与祖龙苍天今日之战是为决战,我也毫不犹豫动用了三生禅! 一股磅礴的真佛之力从我的体内爆发出来,迅速涌入了净土世界中,投射到了那棵千丈三色菩提树下,涌入了树下的佛影中。 佛影睁开了眼,目光透过了时间与空间,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伴随着佛影目光所及,我的意识也不觉一阵失控扭曲,也同样被卷入了其中。 过了好一会,我的意识在三生禅的加持下,再度降临在了前世近前。 在上一次动用三生禅时,我曾看到前世来到了极乐净土中,屠杀了佛界之中万千僧佛,又亲手诛杀了念冰。 我在三生禅中所看到的这一幕,与当初念冰所言不谋而合,却也让我心中耿耿于怀,以至于至今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 可现在,前世已不在极乐净土中,他的身边也不曾看到念冰抑或其他人的踪迹。 只见他手中的苍生杵沾满了鲜血,他浑身也同样鲜血淋漓,他行走在了人间的苍茫大地中。 人间,不知为何已沦为一片死地。 阴风萧瑟,天昏地暗。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人间各地,几乎将整个九州瓦解得支离破碎。 无数的高楼大厦沦为废墟,大量的城镇沦为荒土,高山被生生抹平,汪洋被蒸发,无数长河皆已断流,满眼皆是山河破碎。 此时的人间是如此空寂,不见一个活人,不见任何植被,除了漫无目的游走的前世之外,便再无任何生灵。 看着已成死地的人间,前世的眼中满是颓唐,他的神色也变得异常悲痛与绝望。 随后,他走过了人间,又步入了阴间。 阴间的情景,与人间并无不同。 三千弱水外的鬼门关已经坍塌,白骨铺成的黄泉路已经被瓦解。 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这些阴间的边疆之地也不知受到何种神力的侵袭,此刻也化为了废墟。 迷魂殿被毁了,五大神山被抹平,酆都城化作了废墟,十八层地狱尽数坍塌,供养阁不复存在,孟婆亭破了,三生石折了,就连奈何桥也沦为了断桥,轮回之地亦不再有佛光的踪影。 和人间一样的,此时的阴间也不曾再有任何的亡魂。 人间已无人,地狱空荡荡,阴阳两间在前世的目光中俨然已赴入末世。 “我所热爱的人间,已成无主之地;我所留恋的阴间,已是无鬼之土;我心所向的极乐,亦已万佛陨落。” “没有了苍生的三界,哪还有存在的意义?倒不如就此陨灭!” 前世发出声声咆哮,竟是将苍生杵重重地刺入了三界的大地中! 磅礴的灭世力量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侵袭于阴间,侵袭于人间,侵袭于极乐。 整个三界在前世这一举动间,走向了覆灭! 前世……他正在灭世! 第七百九十二章 最后的一击 我怎么也没料到,此次动用三生禅,居然看到了前世灭世的一幕! 只见前世举起了苍生杵,将苍生杵重重地刺下。 以苍生杵为中心,一道道深如鸿沟的裂痕当即绽开于苍茫大地。 裂痕撕开了黄河,掠过了长江,斩断了昆仑,笼罩了黄沙,覆盖了九州,整个人间在前世一杵之下支离破碎。 苍穹也同样支离破碎,日月星辰尽数湮灭,整个天地瞬间归于永夜。 山河湖海瞬眼化为灰霾,萧瑟阴风顷刻归于死寂。 在前世一杵之下,人间走向了毁灭,浓浓的死亡气息透过记忆直冲我的心魂。 人间末世,可怖如斯。 没等我看清楚灭世后续,画面一转却来到了极乐净土。 极乐净土中,一棵接着一棵菩提树消散了佛光沦为了朽木,由黄金铺成的康庄大道尽数外界,一座又一座佛门尽数瓦解。 不过眨眼间,极乐净土亦沦为地狱修罗! 人间,佛界,只在顷刻间便在前世一杵之间支离破碎。 可前世的攻击并不曾就此结束,只见来自他的力量此刻也倾入了阴间之中。 本就已濒临破灭的阴间,更是承受不住他的这灭世一击,更是在瞬间化为了虚无。 就这样,三界之中的三方世界,在前世手中瞬间荡然无存! 成片成片的世界开始坍塌,尽数化作了碎片,而来自三界之中的世界力量,此刻尽数归入了苍生杵中。 下一秒,三界消失一空,前世所处的世界沦为一片黑暗虚空。 良久,前世方才从虚空中站起了身,这才朝着目睹了这一切的我看了过来。 而他原本颓唐绝望的神色,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丝释然。 “未来,我最心爱的女人已死在了我的手中,我最眷恋的三界亦被我尽数毁灭,未来的世间……也是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了!” 前世朝我喃喃说道,随后举目看向了黑暗虚无的远方。 在他那怅惘的目光间,一股来自他的神力汹涌而出,直朝着我的意识呼啸而来。 前世又继续对我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赐予你前世之力了。三生禅虽是佛门秘术,但它对你的帮助只能到此为止,未来的你还请砥砺前行。” “前世,再会吧,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相见,在此时、此景、此地……” 在前世这一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从这片虚无混沌之中消散开来。 过了好一会,我的意识从岁月中返回,重新归入了己身。 这一刻,我的心里满是沉重。 我不知前世到底遭遇了什么,先是屠戮了三界,接着又杀了念冰,最后更是亲手将三界覆灭。 而他最后的那句话,也让我倍感莫名。 这一次动用三生禅,前世给我的疑惑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是,现在却并不是我思考这些前世因果的时候,只因来自祖龙苍天的攻击已经到来! 我在三生禅中朝岁月惊鸿一瞥,虽然看似漫长,但在现实之中不过眨眼之间。 我抬头看向了苍天和祖龙,轩辕剑以及龙炎此刻呼啸而出,正朝着我正面袭来! 见此,我也当即举起了诛仙剑,选择了正面相迎。 可是,就在我朝着二者一剑斩出时,整个人却愣住了。 来自前世的力量,此刻已灌注我身,但并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给予我强大的力量。 在前世之力的加持下,我暂时的境界竟然也只是刚刚达到了至高神之境! 要知道,此时的我已经是上位神,而前世这次给我的力量,竟然比上次我尚为准神时还不如! 这是否意味着,刚才我看到的前世已经不复巅峰,已经走向了衰落? 又或者说,三生禅所能带给我的力量极限,便是至高神之境? 察觉到三生禅中力量的削弱,我原本燃烧着盎然战意的内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 但现在剑悬头上,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咬了咬牙,诛仙剑强势不减,迎着头皮迎向了他们二人的共同攻击! 轰!! 双方的攻击在这一刻相触长空,整个天地也再度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来自我们双方的灭世力量,开始疯狂的席卷于人间,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以昆仑山上空为起点,不断朝着人间各地蔓延。 裂痕所过之处,人间成片的山河破碎,大量肉体凡胎的凡人沦为亡魂,随后又在天地力量的冲击下瞬息湮灭。 三尊神明的战争,此刻正在让人间走向毁灭! 可我现在已顾不得这么多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败者必将输掉一切,唯有战后亡羊补牢了。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却从诛仙剑上响起。 只见在二者全力一击下,诛仙剑竟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下一秒,诛仙剑终于扛不住这股强大的灭世力量,顿时轰然破碎!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没有了诛仙剑的掣肘,轩辕剑所向披靡,带着大量的雷霆直朝着我当头落下。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匆忙间调动了禹王九鼎中的神力,一道金色的光柱顿时冲天而起,重新迎向了二人的攻击。 轰! 这股神力调动的太过匆忙,以至于刚刚形成,便在轩辕剑以及和氏璧的共同攻击下顷刻破灭!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这次三生禅给我的力量实在太弱太弱了,完全没有像过去一样给我带了质的飞跃,让我远不足以抗衡坐拥两大神兵的苍天祖龙的攻击。 没有任何意外的,轩辕剑破开了我所有的防御,重重地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 一道白色的长虹顿时没入了我的胸膛,又从我的后背破体而出。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以我胸膛为中心,开始迅速的朝着周身蔓延,几乎将我四分五裂。 轩辕剑落,龙炎紧接而来,我的身躯在龙炎的侵袭下瞬间化作了灰霾,飘散到了当空。 轰隆隆!! 这一刻,禹王九鼎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浩瀚的世界力量朝着我迅速凝聚,将我支离破碎的身躯迅速重组。 下一秒,我的身躯在世界力量的侵袭下重新愈合,出现在了距离十里开外的一座山峰之上。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也写满了凝重。 变数,实在是变数! 我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最为仰仗的三生禅,作为我靠山的前世,所给予我的力量竟然如此微弱! 苍天与祖龙的一击,对我几乎是毁灭性的。 伴随着我的愈合,九幽山中更是地动山摇。 只见那九座大山此刻皆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草木瞬间枯萎,无数的鸟兽沦为灰霾。 巍峨的山体犹如塌方一般,大块大块的岩石碎裂崩落,周围的苍茫大地更是支离破碎。 九幽山是由禹王神鼎所演化的一方世界。 伴随着九幽山重创,禹王九鼎内也响彻起阵阵刺耳的金属碎裂声。 只见一尊接着一尊的神鼎,此刻皆绽裂开一道一道深长的裂痕。 这些裂痕在鼎身不断蔓延着,使得所有神鼎皆残破不堪。 而之前本就已被轩辕剑重创的雍州鼎,此刻更是有大块大块的青铜剥落,一道深长的裂痕从鼎耳一直延伸到鼎腹,几乎将整个雍州鼎撕裂成了两半。 “魔神,看来你的前世并没有给予你真正强大的力量,或许你很不赶巧,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步入了最虚弱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你的依仗。” 这一刻,苍天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变化,却是朝着我发出了一声嘲笑,“而现在,你以区区九尊禹王鼎,便想同时抗衡轩辕剑与和氏璧,无异于蚍蜉撼树。” “魔神,风水轮流转,在这一世,你注定成不了笑到最后的人!” 祖龙盘踞长空,也同样朝我下达了最后通牒。 “而现在,就让我们毁了你的三方世界,送你最后一程!” 随着二人话落,又是一轮新的攻击应运而生! 只见轩辕剑爆发出万丈剑芒,一道道直径百米的雷霆天罚从中爆射而出。 而祖龙在和氏璧的加持下,一道由龙炎所化的万丈巨龙也随即应允而生。 一龙一剑此刻再度朝着我发动了灭世一击!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凝重到了顶点。 在刚才他们的一番攻击中,我的禹王九鼎就已经遭受重创支离破碎。 可他们现在的这一轮攻击,却是比先前还要更强势。 一旦落下,禹王九鼎必将毁灭,届时不仅是九幽山,就连恶鬼世界以及净土世界都将彻底破灭! 到那时候,我便和祖龙一样,成了没有一方世界的神明,最终沦为刀俎鱼肉。 可现在的我已退无可退,面对他们的致命一击,除了正面相迎,却已无任何选择余地! 带着这一决死的念头,三大世界的力量当即迅速朝着我汇聚而来。 我的身躯顿时迎风暴涨,化作了两千丈之高。 随后,我举起了苍生杵,就朝着二人的锋芒迎了过去! 嘀呖呖!…… 一声凤鸣,响彻苍穹! 第七百九十三章 彼岸的插手 嘀呖呖!…… 就在我决定使出最后拼死一击之际,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苍穹! 只见在我与苍天祖龙之间的天空之中,一轮地狱之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 紧接着,我看到有大量的赤色冥火从地狱之门中呼啸而出,却是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头冥火缭绕的凤凰! 凤凰翱翔九天,凤凰傲视苍穹,看向了长空之中朝我落下的轩辕剑与滔天龙炎。 下一秒,凤凰展翅,大量的烈焰从她的双翼间呼啸而出,化作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火海。 火海汹涌,在凤凰的意志间朝着长空呼啸而去,正面迎接了来自苍天与祖龙的联手一击! 轰!! 一时间,天空中冥火飞溅,神力肆虐,幽冥火海在这一刻取代我,抵挡了这两尊曾经的创世神全力一击! 终于在某一刻,来自轩辕剑的剑芒归入剑锋,祖龙的龙炎消散一空,可冥火浩瀚依旧,缭绕长空。 突然的一幕,让苍天祖龙脸色大变。 “阴间之母,你居然敢干涉人间之事!?你可不要忘了当年我与你制定阴阳法则!” 苍天勃然色变,他看向了那头凤凰,发出声声愤怒的质问。 此时突然从地狱之门出现的凤凰不是别人,正是阴间之母彼岸。 没想到,之前对我不闻不问的她,却在我生死存亡之际选择了出手! “苍天,两千年未见,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傲慢而且狂妄!” 这时候,彼岸浑身冥火缭绕,随后自长空而落,来到了我的身旁。 她看向了上空怒不可遏的苍天,眼中浮现一丝轻蔑,“可如今的你,已衰落到了极点,我却正值盛时,当年的阴阳法则,于我而言已是一页废纸。” “而魔神是我今生的夫君,你们联手对付他,又是否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彼岸曾说过,苍天和祖龙都曾是令她瑟瑟发抖的存在,只因二者皆为创世神,对至高神有着近乎碾压的能耐。 如今,苍天与祖龙的辉煌不在,对彼岸已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 “阴间之母,我们于魔神的恩怨,是为人间之争,你此时贸然插手实属乘人之危,难道就不怕遭来三界神明所不耻吗!” 祖龙的咆哮声也在这一刻响彻苍穹,透着一股浓浓的忌惮。 “三界有龙凤,龙兴于山水,凤始于梧桐,如今祖龙复生,凤凰涅槃,可祖龙你已沦为末流,说话如此猖狂,莫不是想遭来教训?” 彼岸冷喝着,对于这尊曾让他万分恐惧的祖龙,如今也同样充满了轻蔑。 嗡!…… 而就在彼岸与祖龙说话间,地狱之门再度发出一阵剧烈震荡。 一股黑色的阴气从中呼啸而出,紧接着凝聚出一尊神明的身影。 只见这尊神明足足有二十丈高,留着一头苍白的长发,一张阴森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的瞳孔中散发出阵阵黑芒。 而在他的右手之中,还握着一柄通体黑光弥漫的长长巨镰。 这尊紧接而来的神明不是别人,正是冥界主宰者冥王。 “冥王?” 看到来人后,苍天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愕,“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向来不插手阴阳两间的私事,现在你突然现身人间,莫不成也是想要淌这一趟浑水?” 听了苍天这话,冥王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将手放于胸前,朝着苍天微微鞠以一躬。“苍天,请饶恕本尊今日冒昧来犯。您与魔神的恩怨众神皆知,而我又曾与魔神往来密切,若不趁着您最虚弱的时候出手,日后待您恢复了巅峰,那么冥界必将不得安生,所以,还请饶恕我的小人行径。” 冥王这话虽然谦卑而且和煦,却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敌意与杀意,听得苍天脸色万分凝重。 随后,冥王又朝着祖龙看了一眼,“祖龙大人,您的光辉照耀万世,可荆轲是我的宠臣,是冥界十八城主之一,而今他却陨落于你手,我若不为他复仇雪恨,恐怕难以服众,还望祖龙大人多多体谅。” “冥王,你可真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听了这话,祖龙的脸上充斥怒火,“当年我击败苍天执掌人间时,你对我俯首称臣,待我大权旁落后,你先是收留荆轲,又允许魔神将镇压了我九位子嗣的九幽山入主冥界,而今我重生人间,你却又对我刀兵相向,实在有违大丈夫!” “祖龙说的对,祖龙教训得是。” 对于祖龙的怒斥,冥王一一应承下来,态度也是越发的谦和。 可越是如此,对这两尊曾经的创世神的羞辱也变得越发彻骨。 冥王说道,“可两千年河东,两千年河西,枭雄终有末年时,又有谁能笑傲沧海桑田中?” “属于二位的时代已经过去,二位重生人间便是逆天而行,而我身为三界主宰之一,自然要阻止二位大人的复辟之路。” 这一刻,彼岸与冥王的态度已经明确,摆明了要站在苍天和祖龙的对立面。 “哦对了,忘了告诉二位大人,我今日到来,并非真要与二位开战,只是表明我的立场,至于真正与二位宣战者,还另有其人。” 补充完这一举,冥王指向了一旁的彼岸。 彼岸与冥王的你一言我一语,让我不禁陷入沉默。 之前在冥府时,我曾听到过彼岸与冥王的幕后密谋,让我隐隐觉得彼岸又在计划着什么惊天大事。 如今看来,彼岸所计划的大事,莫不成就是对付苍天和祖龙? 随着冥王话落,苍天朝着彼岸看去,“阴间之母,今日你公然与我二人开战,不知目的究竟何如?” “自然是为了我的丈夫。” 彼岸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其实早在两千年前,在他镇压了你和祖龙后,他就应该顺理成章主宰人间,成为新一代的黄天。” “但他心向泯善,对凡人众生有着太多的执念,却拒绝了三界之中最富饶的一片土地。” “可今天他已忘去生前身后事,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为他做出决定。”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彼岸之所以出手,居然是想让我成为人间主宰,成为新一代黄天?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我返回人间的这会儿工夫里,彼岸居然已做出了如此惊天的决定,甚至完全没有问及我是否同意。 “阴间之母,你的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了!你可不要忘了,三界之中可不是只有你阴间!你以阴间主宰者的身份妄自干涉人间之争,是否又经得了佛界的同意,就不怕佛祖降罪!?” 苍天的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忌惮,苍天的声音也在不断的颤抖,却是搬出了佛界这一座大山。 “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说罢,彼岸看向了人间的西方,“佛界的代言人,你也是否也该从幕后现身了?” 彼岸这话,让苍天祖龙瞳孔紧缩,二人不约而同朝着西方的天空看去。 这一刻,西方的天空被璀璨的佛光所弥漫,只在瞬间便覆盖了原本乌云密布的人间。 佛光凝聚,一张由佛力所化的菩萨脸孔浮现苍穹。 菩萨双眸紧闭,俯瞰人间,而她那散发着万丈佛光的脸孔,却和念冰一模一样。 菩萨闭眼不救世,所以菩萨睁开了双眸,圣洁的佛光普照人间。 在菩萨一眼之中,属于我和祖龙麾下的大军此刻停止了厮杀,纷纷抬起了头。 圣洁的佛光之中,蕴含着一股磅礴的上位者威压之力。 在这股威压中,所有的鬼神皆放下了手中刀兵发,散去了所结军阵,一个个满目畏惧地看向了苍穹。 “归去!” 这时,菩萨开口了,两个极具重量的字降临人间,引得人间狂风呼啸。 呜呖呖!!…… 无数的鬼灵长啸声顿时响彻而起,战场中那些隶属于我的鬼灵,在菩萨的这一意志下当即失去了我的控制,却是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阴气朝着我呼啸而来,最终归入了苍生杵的恶鬼世界中。 为我所奴役的众多护龙人也同样如此,他们无法阻挡来自菩萨的意志,随后也化作了一缕缕真龙之力,重新归入了九幽山中。 隶属于祖龙的黄沙甲士,此刻他们的身躯开始变得生硬而且呆滞。 磅礴的生命力量从他们的身上消散一空,一层层黄沙在他们身上重新凝聚,侵蚀了他们的血肉,侵蚀了他们的骨骼,最终将他们彻底石化,重新沦为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兵马俑。 大量的沙尘铺天盖地而来,在这些黄沙甲士的身上层层堆积,最终又将他们重新掩埋在了黄土大地中。 看着被自己唤醒的万千黄沙甲士重新归入尘埃,祖龙敢怒不敢言,目光也死死地盯着人间的西方。 哞!!……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牛的哞叫声忽然自西方的天空响彻而起,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浑厚的佛光。 这声哞叫声距离昆仑山足足有万里之遥,可在佛力的加持下跨过了江河湖海的阻隔,清晰的传入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阵阵哒哒的蹄声中,我看到有一辆沐浴着佛光的牛车从西方的天际走来,不过瞬息间便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第七百九十四章 苍天与祖龙的落败! 这辆从西方驶来的牛车,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只见牛车的车厢上,镂刻着一道道古佛虚影,这些古佛仿佛是活着的一般,双目微合双手合十,阵阵梵音不断从他们口中响彻而起。 而在牛车的四角,还悬挂着四面悬旛,每一面旛旗上都刻有八字真言,一根根来自孔雀的长羽悬于旗下,散发出阵阵七彩流光。 天空中的菩萨与地上的牛车,来自二者的佛光在天地间交相辉映,壮美却又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负责拉车的,则是一头壮硕的老白牛,通体佛光浩瀚。 “苍天、祖龙,千年弹指一瞬间,我过往虽未能与二位谋面,但多少也听过二位的威名。” 不多时,牛车停在了昆仑山的半空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中响起。 紧接着,我看到有一个女子从车中走了出来,看向了屹立云端的苍天与祖龙。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俗世之妻念冰。 金色的佛光洋溢在她周身,七彩的佛光光晕弥漫在她的身后,她身着一袭金色的长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天地。 她并非人间的主人,可人间的力量此刻仿佛皆受到了她的意志牵动,伴随着她的举动发生着无穷变化。 看到这一幕,身为人间主宰的苍天深皱起眉头,他看向了念冰,眼神里的忌惮比先前对待彼岸越发强烈了。 “传说天地初开时,净土之中灵山之上,曾有一座万年菩提树,取天地之灵气,聚佛法之精粹,最终化形孔雀修得圣佛身,为三界众生尊为孔雀明王,佛祖之下,万佛之上。” 这一刻,苍天竟是罕见的拱起了双手,朝念冰恭逊道,“不知这位大人,是否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孔雀明王?” 苍天一言,直接点破了念冰在佛界的真实身份。 念冰点了点头,“盛名之下无虚士,苍天你还算有些眼力劲,居然能识得我的身份。” “所以,你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支持魔神,让他成为人间新一任黄天?” 苍天朝念冰再度问道,但声音里已不像先前待彼岸一般充满了忌惮,而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绝望。 似乎在他的眼里,念冰的实力还要远在彼岸之上。 然而,念冰不曾回答,而是朝他问道,“苍天,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破除封印,让帝释天将你从圣人珏中释放吗?” 听了这话,不仅是苍天,就连我也倍感困惑。 毕竟苍天归根到底是念冰复活的,如今人间因为我们三人之战饱受荼毒,可以说和念冰摆脱不了干系。 对于念冰为何要将苍天复活,我的心里也倍感困惑。 “前世的魔神之所以不愿杀你,只因他太过眷恋人间众生;魔神希望看到一片由世人主宰的人间,所以他不愿成为下一任黄天,任凭人间成为无主之地,而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这时候,念冰再度开口了,“而我在这个时候将你复活,就是为了让魔神坚定对你的杀心,让他心甘情愿地接管人间。” 念冰这话,让我一阵云里雾里。 我的前世没有成为黄天的意愿,今生也同样如此。 可念冰为什么说,只要她释放了苍天,我就能甘愿成为黄天,接管人间? 在她的这番话中,我完全找不到任何的逻辑性。 但我没有听懂,不代表别人没有明白。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听完念冰的话后,苍天眼中黯然,点点头,“若我没猜错,刚才那尊将我从九层妖塔中释放而出的域外神明,想必正是孔雀明王您吧?” 念冰无言,对于他的疑问选择了默认。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时候,一旁的祖龙开口了。 祖龙与念冰过往虽未谋面,但今生好歹算相识。 毕竟在道门的那一段日子,念冰曾短暂的在天行门中充当护龙人,与祖龙也有过交道。 可念冰能成为护龙人,并非她真的有能让龙族顺从于她的能耐,实属她前世的力量在作祟,使得众龙族被迫屈服于上位者威严。 随后,念冰回应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让苍天交出人间放弃轩辕剑,祖龙你献出和氏璧,二人自散神力沦为凡人,让魔神成为黄天,成为人间主宰者,如此便可。” 念冰这话,充斥着一股不容商议的口吻,提出的条件更是苛刻至极。 “孔雀明王,这……可是佛祖的意思?” 苍天的脸色瞬间大变,朝念冰问道。 “这是我的意思,你也可以认为是得到了佛祖的默许。” “极乐净土,简直欺人太甚!” 苍天发出一声咆哮,“可你们忘了,我乃人间之主宰,我在即人间在,我不在则人间不存!人间是我的,我宁愿让它与我一道陪葬,也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分毫!” “是吗,但此时的人间,似乎还容不得你说了算。” 念冰如是言,看向苍天的眼神充满了漠然,仿佛在俯视着一只蝼蚁。 浩瀚的佛光从念冰身上冲天而起,在长空之中化作了十尊巍峨的古佛。 这十尊古佛,有九尊屹立于九州之上,一尊悬空于我们现在所处的昆仑山。 在念冰的一个意念间,这十尊古佛只在瞬间轰然落下,来自其中的佛力迅速没入了人间之中。 一时间,原本硝烟四起的人间,顿时被一股金色的佛光所笼罩。 佛光融入了山河湖海,融入了草木鸟兽,融入了每一个活着的凡人体内。 不过片刻间,来自念冰的佛力便已经覆盖了整个人间大地。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苍天那屹立云端的身躯发出一阵剧烈的爆鸣。 遍布人间的乌云当即停止了电闪雷鸣,无数乌云只在瞬间溃散,耀眼的阳光照耀人间。 而苍天体内的人间之力也开始迅速溃散,他那巍峨的身躯也在这一刻走向崩塌。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讶异。 没想到,念冰在这一念之间,竟然封印了人间,断绝了苍天与人间之间的联系! 要知道,苍天可是人间的主宰,曾经的创世神啊! 而他的一方世界,竟被念冰如此轻易就给彻底剥夺! 随着体内人间之力的迅速溃散,苍天的眼中散发出无尽的恐惧与震怒。 “孔雀明王,你休想得逞!” 察觉到自己大势已去,苍天的眼里浮现绝望,随后竟是举起轩辕剑,就朝着念冰发出了鱼死网破的一击。 轩辕剑夹杂着滚滚雷鸣之音呼啸而下,在苍穹之中化出一道深长的金色残影,其中的灭世之力更是凝聚到了极致,让彼岸都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可念冰无动于衷,她甚至不曾有丝毫闪躲,只是朝着剑芒袭来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那长达百里的剑芒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只在瞬间破灭! 没有了神力的庇护,轩辕剑迅速的走向坍塌破灭,浩瀚的神辉也在顷刻间归于黯淡。 不过眨眼间,轩辕剑中的神力尽数消散,显出了其本体不过三尺长的黄铜剑身。 浩瀚的佛光自念冰身上冲天而起,在破灭了轩辕剑剑芒的同时,也同样侵袭于苍天。 这一刻,苍天身上的人间之力尽数溃散,他的本体也从云端之中浮现而出,重新化作了一个高达两米的白发老者。 轰!!…… 在佛光的席卷下,苍天自长空重重跌落,摔在了昆仑群山之中。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他的身躯,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须染红了他的白袍,俨然已受重伤。 他撑着轩辕剑想要从地上站起,可佛威无期而至,生生压弯了他的双膝,让他轰然跪地,跪向了念冰所在的方向。 “苍天,我之所以敢两度释放你,是因为我有着绝对压制你的能耐,你又何必冥顽不灵自取其辱?”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苍天,念冰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极乐净土……怎会出现你这样一尊圣佛?佛祖……又怎会允许你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不服,我不服!!” 苍天发出声声不甘的咆哮,他一次次想要重新站起,却一次次被佛威压在了地面,整个大地也因此绽裂开无数的裂痕。 然而,念冰不曾理会他的哀嚎,而是转目望向了祖龙。 就在苍天落败之际,祖龙的眼里满是灰暗。 自知大势已去的他,此时毫不犹豫选择了逃。 只见他庞大的龙躯拨动了云层,竟是朝着九州海滨之地迅速溃逃而去! “祖龙,人间你已无路可逃,蓬莱仙境也非你容身之地,还是就此留下吧!” 说话间,念冰朝着祖龙所逃的方向微微一指。 伴随着念冰的这一动作,浮现天空的那张菩萨脸孔微微侧目,朝着祖龙凝视而来。 两道金色的目光当即照耀在了祖龙的身上,蕴含着一股磅礴的佛威之力。 啊!!…… 在菩萨的凝视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祖龙口中响起。 只见祖龙通体浩瀚真龙之力只在瞬息破散,他那万丈巨龙之躯亦在顷刻瓦解,归为了人形。 下一秒,祖龙终于承受不住菩萨一眼之中的佛威,当即从长空之中坠落人间。 而他所坠落的地方,是为黄土高原,是为坠龙山,是为天行门所在的地方。 苍天、祖龙,落败了。 败于念冰一念之间。 第七百九十五章 祖龙的终结 念冰仅用了一只手,便封印了苍天的人间,又将苍天打回原形。 仅仅只在一眼之间,便让祖龙坠落于坠龙山。 如此一幕,让我瞠目咋舌。 以念冰所展现出的这一手笔看来,此时她的境界俨然已超过了至高神,步入了创世神之境! 对此,彼岸与冥王不曾有丝毫意外,显然早已知道念冰的真实实力。 天地初开时,灵山之上万年菩提树,化形孔雀修得圣佛身,为三界众生尊为孔雀明王,佛祖之下,万佛之上…… 听着苍天先前对念冰的概述,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寒颤。 以苍天的意思,念冰俨然是三界之中最为古老的神明之一。 而她的底蕴,显然已超过了眼前众神。 此刻,苍天已跪在了念冰脚下,磅礴的佛为镇压之力侵袭他全身,让他无从动弹。 而属于他的轩辕剑,此刻也被念冰所剥夺,在手中熠熠生辉。 随着祖龙的坠落,来自他的和氏璧此刻也落入了念冰手里。 可对于祖龙,念冰并没有像对待苍天一样将其就地镇压,而是朝着我看了过来。 “林笙,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前去一趟坠龙山,和祖龙和天行门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听了她这话,我的心里不禁陷入一阵沉默。 祖龙是天行门的根本,而天行门又是我至亲手中的宗门。 如今我公然与祖龙为敌,对外公对父母早已无法交代。 但不管如何,我们之间终究要有一个交代。 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我一步上前,当即莅临于坠龙山的上空中。 我俯瞰人间,却见祖龙此刻坠落于龙谷的一片水涧之中。 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先前辉煌,却是异常的狼狈与落魄。 只见他身着的黑色华服破碎不堪,浑身伤痕累累,金色的鲜血不断从身上流下,手持的帝皇双剑更是被折断。 他抬头看向了天空,看向了我,就打算重新化龙登天。 可每每当他打算化身龙形,就有一股无形佛威不期而至,一次次将他打回人形,将他按在了龙谷的一方天地中。 这一刻,包括柳乘风以及我爸妈在内所有护龙人皆走了上来,就要朝着祖龙跪下。 “不许跪!”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一声大喝,化作一缕流光降临龙谷中,降临在了他们与祖龙之间。 听了我这话,柳乘风的身体猛地一颤,带着一抹黯然的眼神看向了我,“可是,祖龙是天行门之本源,我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祖龙,你……” “可祖龙已不值得你们效忠,你们把他当成万龙之祖,可他并没有将你们视为人!” 这一刻,我丝毫不曾顾及彼此的亲情,以最严厉的口吻对柳乘风说道,“外公,你们将祖龙视为既有,但祖龙的眼中,你们只不过是一群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当初帝释天要杀祖龙时,你们选择拼死相护,哪怕为此遭来灭门之祸亦在所不惜。为了了除永生门祸患,平息祖龙之怨念,你们更是亲赴黄沙之中,落得九死一生。” “可到头来,你们又落得了什么?” 我看着宗门内外那一座座已经重归于黄沙的黄沙甲士,看着那一头头对天行门众生虎视眈眈的真龙,看着天行门众弟子身上的累累伤痕。 祖龙将自己的黄沙甲士复活后,不仅在对付着我的大军,更在入侵着天行门,让天行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如今,祖龙复活了,他赐予了你们应有的嘉奖与福报了吗?没有!在他的眼中,你们誓死效忠于他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但他并没有恩泽于你们的义务!” 我怒声说道,“你们的忠诚与鲜血在祖龙眼里一文不值,因为我是你们的至亲,祖龙甚至还将屠刀挥向了你们,让你们直面了来自他的怒火。如此的祖龙,值得你们效忠吗?” 我朝着柳乘风发出声声质问,也让众天行门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柳乘风长叹一口气,说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三纲五常乃亘古不变之定律,天行门的天职便是守护祖龙,至于祖龙对我们是赏是罚,于我们而言已……” “荒谬!” 柳乘风的话被我强行打断,“三纲五常,乃人与人之间的规则,而非与神明之间的契约!如今的人间以人为本人定胜天,凡人已经主宰人间两千余年,如今更迎来康庄盛世,如此的世道难道不是乐土吗?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当家做主不要,偏偏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一尊神明手中?” “外公,你老了,你的思想太过食古不化,总想着祖龙能带领天行门走向辉煌,殊不知人间的命运理应凡人自己决定!” 这一次,我终于对柳乘风的愚忠不耐其烦,一次又一次反驳了他的观念他的言论。 “够了,我纵然穷途末路,可我乃万龙之祖……我有我的体面,还犯不着让区区一介凡人替我求情!” 就在这时,一旁的祖龙开口了,他撑着断剑从水涧中蹒跚走出,发出一声咆哮。 听了这话,柳乘风的眼神微颤。 他朝着走来的祖龙看去,终究没有再跪下双膝,而是拱手朝他问道,“祖龙大人,我们这些阳间护龙人,是否真如林笙所说,只是随时可以死去的替代品吗?” “没错!” 祖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金色的龙血不断从伤口流淌而出,“子民效忠于神明,是子民的本分,神明抹杀子民,是神明的天权,又岂有公平对等的道理?” “千百年来,你们效忠于我,按理说我是应该予以你们嘉奖,可魔神是你们的后人,这是你们的原罪,你们……罪该万死!” 听了祖龙这话,柳乘风的嘴唇一阵哆嗦,面色也在瞬间化为苍白。 祖龙是柳乘风心中的信仰,可听了祖龙这番直言不讳的灭亡之言,他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不仅是他,其他的护龙人也是满眼黯然,就连我爸妈也同样如此。 但无论如何,在祖龙的一言之间,此刻天行门与他俨然恩断义绝,双方也彻底划清了界限。 “既然如此,还望祖龙珍重。待您故去后,我等护龙人依旧会为您建祠立庙,铭记您在岁月里的无上恩德。” 最终,柳乘风一声长叹,朝祖龙如是言。 对此,祖龙不曾再有任何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我,“魔神,自古成王败寇,有着凤凰之祖以及孔雀明王在,今日我命数已注定,现在我已与天行门划清界限,而你还在等什么?” 我点了点头,有了祖龙的这一番话,我也不曾再有任何的估计。 “祖龙,珍重!” 话落,我当即祭出了苍生杵,朝着祖龙重重落下! 有着念冰彼岸以及冥王作为护盾,此时祖龙自知大势已去,对于我的攻击不曾有任何的抵抗,任凭苍生杵刺入了他的胸膛! 浩瀚的真龙之力从他的胸腔之中喷薄而出,顺着苍生杵开始疯狂的涌入我的体内,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一时间,真龙之力尽数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涌入我的灵魂,让我境界在这一刻迅速提升! 彼长则此消,伴随着力量的吞噬,祖龙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竭,原本形如中年的他,此刻满头黑发瞬间化为苍白,犹如沟壑般的皱纹遍布于他的脸上,他雄伟的身躯也变得干瘪佝偻下来。 终于在某一刻,来自祖龙的真龙之力被我吞噬了干净。 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却是化作了一头不过十丈长的蛟龙。 我一挥手,苍生杵当即化作了一柄苍生之刃,就要朝着他的头颅斩下,彻底断送祖龙的人间路。 可我回头看了一眼柳乘风,却见他此时正带着一抹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父母虽然无言,但他们也同样冲我摇了摇头。 祖龙,终究是天行门守护了千年的祖龙。 哪怕祖龙将他们视若草芥,哪怕祖龙不记他们丝毫恩情,但在天行门的心目中,祖龙依旧是神圣不可替代的。 “祖龙,你能幸运,有着这么多死忠于你的护龙人。” 我不敢直视至亲们的目光,也不想背负不忠不孝的最终,我发出一声叹息,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一剑斩下去。 “罢了,罢了,我留你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落,我的眼神一愣,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出来,席卷祖龙周身! 吼!!…… 这一刻,祖龙发出了一声人间最后的龙吟,他的身躯当即被苍生杵所吞噬,没入了九幽山中,沦为了我一方世界的子民。 “恭……恭送祖龙归天!” 柳乘风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朝着陨落的祖龙发出最后一声祷告。 祖龙陨落了,和两千年前一样,陨落在了我的手中,沦为了我一方世界的子民。 属于祖龙的时代终于过去,关于祖龙的传奇也在坠龙山彻底画上了句号。 至此,我与祖龙的恩怨已经结束。 接下来,也该轮到苍天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苍天的陨落 “外公,爸妈,请恕我不孝,无法为了你们将祖龙保全。” 了定了祖龙之后,我缓缓回过了头,朝着身在天行门的三位长辈深深鞠了一躬,如是言。 对此,柳乘风不言,他的整个人仿佛老了几百岁,却是拨开了人群,踉踉跄跄就朝着腾龙阁中走去。 父亲和母亲虽然对祖龙之死同样报以遗憾,但他们最关心的始终还是我。 “儿子,你已镇压了祖龙,稍后想必也要镇压苍天。待你了去了前世恩怨,你接下来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和你前世传说的那样,问鼎三界吗?” 父亲开口了,朝我这么问道。 我不自觉回头看向了昆仑山,看向了西方天空中那张菩萨脸孔。 随后,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今我的宿命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如果可以,我宁愿卸下所有荣光,重归故里,留在柳泉村也好,留在悬棺门也行。不再过问神明恩怨,不再涉足道门是非。” “卸下荣光,重归故里?” 听了这话,父亲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你虽有归隐之心,可你前世为魔神,你欲置身事外,可世外之事却不断寻你而来,你注定无法安生。” “儿子,你已是神明,爸妈已经无法再帮到你分毫,只希望未来你的神明通途能秉承本心,莫要误入歧途。” 我点了点头,“孩儿铭记父亲教诲。” “爸妈,保重。” “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我随即黯淡了身形,重返昆仑山中。 昆仑山,此时佛光遮蔽苍穹,取代了苍天的雷云。 而苍天依旧如先前一般跪在念冰的脚下,在佛威之中不能自拔。 我没有理会苍天,而是看向了念冰手中的轩辕剑以及和氏璧。 二者的力量虽然被封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其中浩瀚如海的神力。 对此,念冰没有藏私,直接的了当的将这两尊神兵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不曾有犹豫,磅礴的吞噬力量当即朝着这俩神兵侵袭而去! 轰隆隆!!…… 滚滚雷鸣从两神兵内部响彻而起,在我的这股吞噬力量下,蕴藏于其中的世间之力开始疯狂的朝着九幽山的一方世界中汹涌而来。 在这两道神兵的力量加持下,原本已经破碎不堪的九幽山迅速恢复如初,九尊禹王鼎通体裂痕也在瞬间被修复。 神兵的力量不断涌入,九幽山的世界开始迅速壮大,不过须臾间已化作万里之遥。 一眼看去,只见世界的西部尽是白雪皑皑的高原与群山,一条条连绵千里的山脉东西纵横。 以西部的高原为起点,两条波澜壮阔的江河横贯九幽山的一方世界。 我朝着这边新形成的世界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片全新的九幽山一方世界,怎么看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过须臾间,两尊神兵中的神力已经被我尽数吞噬,化为了禹王九鼎的一部分。 最终,轩辕剑沦为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剑,被我随手抛入了九幽山以南的那条大河之中。 和氏璧也失去了先前的夺目光彩,化为了一颗朴素的顽石,又让我信手扔入了九幽山世界中部的一座荒山之中。 轩辕剑,和氏璧。 从今往后,世间便再也没有这两尊神兵了。 属于它们的传说就此终结,它们的力量尽数归于九幽山中,归于禹王九鼎,归于我所有。 至此,人间便只剩下了禹王九鼎,以九鼎为至尊! 在废掉了轩辕剑与和氏璧之后,我也终于回过了头,朝着苍天看来。 “苍天,其实我也没料到,局势会发生如此逆转。” 我来到了苍天的旁边,看着跪在脚下的他,如是说道。 苍天艰难地抬起了头,属于他的风采早已不复存在。 他看着我,狰狞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魔神,我没想到……时隔两千年,我还是没能逃出往日的宿命!” “荒唐,可笑!” “我本一介凡人,诞生于天地初开之际,因东渡捕鱼偶遇一仙岛,名曰蓬莱仙境,仙境有仙人,为我指点渡化,成为了人间第一位由凡人晋升的神明。” 苍天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沧桑,“魔神,你可知道,曾几何时,我也向你一样,眷顾着世间,眷顾着世人。” “成神之后,人间成了我的一方世界,世人尊称我为苍天!” “我本苍天,我理应眷顾世人,我赐予了众生聪慧,为世人创造了文字,创造了文明。我让他们从蜷缩的山洞中走出,让他们学会修建房屋,学会农耕畜养,让他们知道何为家国,让他们摆脱了豺狼虎豹的侵袭,转身化为了人间的主人。” “在我的初衷里,人间理应一片乐土,众生安居乐业,女织男耕,桑麻满圃,世人乐得逍遥。” “可我秉承着初心,却低估了人性,而人性是不知足的!” “衣食无忧后,凡人的野心开始膨胀,他们开始追逐一种叫权力的东西。为了权力,他们相互组织起来,开始了四处征战,开始了坚壁清野,无数的凡人在战争中丧生,无数太平栖息之地皆化为焦土,我于人间创造乐土的初衷也就此破灭!” “慢慢的,开始有凡人听及关于蓬莱仙境的传说,他们争相恐后出海东渡,意图赴入那蓬莱仙境,得到仙人指点,挑战我在人间的地位。” “这触犯了我的大忌,我对世人的热爱至此荡然无存。我在人间钦点七尊人皇,让他们替我共治人间子民,让他们强迫凡人信奉于我。” “对于不信奉我的众生,我施以暴政,我引动战争,送去洪水,带来旱灾,将所有逆民尽数洗牌,只留下恭顺于我的。” “可我没想到,在我钦点的七尊人皇中,有一尊竟是由祖龙所化,他与突降人间的你联手,共同推翻了我的统治,让我承受了两千年的镇压……” 苍天将陨,其言也悲。 这一刻,苍天开始和我诉说起他的过往,说起了他成神时的初衷,道出了他对世人态度的转变。 以他的意思,苍天一开始是眷顾世人的,可世人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所以治世的手段才逐渐变得暴虐。 而他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回顾过往昔日荣,实则是说给我听的。 随后,苍天又对我说道,“魔神,当年你与我宣战,只为还一个凡人当家做主的人间,你甚至因此拒绝成为人间主宰。” “可今生的你命运已经轮不到自己做主,你终将继我之后,成为黄天。” “热爱着人间众生的你,势必也将和我一样,开始震怒于世人不断膨胀的野心,震怒于世人贪得无厌的取舍,最终亦对他们施以暴政,将他们的性命视若草芥!” “身为屠龙者的你……最终必沦为恶龙!” 说完这句话,苍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对了,现在我的人间之力已经被孔雀明王剥夺,你可以在不伤害人间的前提下抹杀我了,就像刚才对付祖龙一样。” “你……还在等什么?” 屠龙者终成恶龙…… 听了苍天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声叹息。 此时的我虽然成了这场岁月恩怨中最后的胜利者,但我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回头看向了念冰与彼岸,可后者皆朝我点了点头。 “苍天,你或许说的有道理,但我不像你,我始终将秉承初心。” 随后,我朝苍天这么说道,“现在,就让我们为双方持续两千年的恩怨,就此画上一个句号吧!” 说话间,我就像先前对待祖龙一样,将苍生杵刺入了苍天的胸膛! 浩瀚的人间之力开始朝着我体内疯狂灌注而来,而这股力量,竟是比祖龙还要浩瀚如海。 不过须臾间,我的实力开始暴增,不过须臾间便达到了上位神巅峰之境。 苍天的白发开始脱落,苍天的身躯开始佝偻,苍天如炬的眼神开始归入浑浊。 轰隆隆!!…… 伴随着苍天的衰落,这一刻的人间天地齐悲,磅礴的暴雨自长空倾泻而下,将我们所在的一方山坳化作了汪洋。 可天地如何齐悲,已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苍天必须陨落,属于苍天的时代也必将在今日彻底终究,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也要在今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神力突破了桎梏,一举步入了至高神之境! 而在我步入至高神的瞬间,属于苍天的最后一缕人间之力也被我悉数剥夺。 至此,苍天已从苍天陨落,沦为了一介凡人,就像当初天地初开一样。 “苍天,和祖龙作伴去吧!” 我一声冷喝,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再度朝着苍生笼罩而去! 一时间,苍天发出一声惨哼,当即被卷入了苍生杵,卷入了九幽山中。 和祖龙一样的,也同样沦为了我世界之中的子民。 苍天,陨落了! 陨落在了我的手中,沦为了一尊凡人,沦为了我的子民。 就好像天地初开时那样。 第七百九十七章 苍天已死,黄天未立 苍天,祖龙,终于走向了陨落。 在念冰和彼岸的相助下,我成为了这场持续两千年人间争端的最终胜利者。 是啊,今生的我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可我的心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喜悦,相反多了一分失落和颓唐。 这场战争虽然赢家是我,但实际上纯粹是由念冰彼岸所主导。 如果不是念冰两度将苍天释放,我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前往龙界召回禹王九鼎,祖龙也不会趁机复活人间。 如此一来,这场我与苍天祖龙之间的人间战争就不会发生,世间众生也不会蒙受如此滔天浩劫。 我站在昆仑之巅俯瞰人间,人间已满目疮痍。 只见黄河流域一带的人间,已经被洪水尽数吞没,无数的凡人流离失所,无数的亡魂飘荡长空。 轩辕剑现身的黄河古道一带更是首当其冲。 九龙山庄、悬河寺、潜龙镇、落雁山,几乎被彻底抹灭,即便是最识黄河水纹的捞尸人,此刻也在黄河洪水中不得安生。 天行门所在的黄土高原,是黄沙甲士与我麾下子民厮杀的主战场。 在各方鬼神以及众大军的肆虐下,黄土高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高原之中原本纵横遍布的深长沟壑此刻被尽数抹平,无数的黄土被震碎化为了尘埃,一眼望去满地尽是残肢断臂,断壁残垣,阴气森森烽火呼啸。 坠龙山的主峰几乎被彻底抹平,无数天行门人受到这场战乱的波及,龙谷水涧之中尽是蛟蛇以及门人的尸骸,有若人间修罗。 随着苍天的受创,人间各地几乎同时爆发了无数场大地震。 一道道长达百里的裂痕遍布人间大地,大量的高楼大厦顷刻坍塌,无数的村庄小镇夷为平地,看起来惨不忍睹。 而身为主战场的昆仑山,原本连绵的山峰十有八九被抹平,深长的裂痕肆掠群山之中,露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整个一方大地皆已摇摇欲坠。 唯一尚且完好的,就只有未受波及的黄沙之地了。 看着如此人间惨相,我的心里不禁狠狠一抽搐。 可对于这一切,念冰无动于衷,彼岸如此,冥王亦如此。 只因他们本是神明,早已无法与凡人产生任何共情。 人间的破碎也好,凡人的死难也罢,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无法在他们心中激起丝毫的波澜。 “林笙,圣人珏中还留存着苍天力量,现在苍天已沦为凡人,沦为了你的子民,你已无须再顾及来自他力量的反噬。” 这时候,念冰朝我这么说道。 在万分杂乱的情绪中,我这才想起来圣人珏。 我将圣人珏拿入手中,只见上面已绽裂开一道道细长裂痕,可来自苍天的力量依旧在内部汹涌澎湃。 听了念冰这话,我点了点头,磅礴的吞噬力量当即从手中汹涌而出,侵入了圣人珏内部。 苍天的人间之力,在我的调动下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出,疯狂的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涌入我的三魂七魄。 让我万分惊奇的是,残存在圣人珏中的人间之力,竟是比苍天本身还要浑厚! 正如苍天所言,他的大部分力量依旧留在圣人珏中。 若是当时我晚那么一点点,让苍天得以将圣人珏中的力量尽数剥夺,那么苍天定然不会是眼下如此衰落情景,指不定将是以创世神的境界现身人间,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终究是如果,苍天终究落败,苍天终成过去,属于苍天的力量,也理应成为我的嫁衣。 在接连吞噬了祖龙与苍天的本体力量,再加上轩辕剑与和氏璧的神力,此时的我已直接迈入了至高神的境界。 可饶是如此,在这股圣人珏的力量冲击下,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灵魂撕裂感。 圣人珏中的人间之力浩瀚如海,几欲撑破我的灵魂,撑破我的身躯。 但在这股人间之力的加持下,我的境界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拔高着。 过了好一会,圣人珏中的力量几乎被我吞噬干净,而我的境界,也在这一刻达到了至高神的巅峰之境,距离创世神已不过一步之遥。 是啊,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之隔却是万里,想要成为传说中的创世神,恐怕还需要漫长的修行才行。 而圣人珏中的最后一丝神力,我也并没有将其彻底剥夺,而是任由它留在了圣人珏中,只因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林笙,现在苍天已死,人间已无主,你是否也应该顺势而为,继承人间,成为下一代黄天了?” 这时,彼岸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朝我这么说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而现在,彼岸终于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计划,将她的心思说出了口。 对此,我不曾回应,而是看向了恶鬼世界,看向了九幽山。 随着我的目光所及,所有的子民皆不得安生。 他们一个个匍匐在地,不断地发出虔诚祷告,在我的凝视下瑟瑟发抖。 只因我是神明,是他们的主人,我的一喜一怒皆牵系着他们的命运生死。 如果我继承了人间,那么人间众生无疑也会对我如此。 可人间之中,有着我太多的亲人,太多的道友。 悬棺门、隐山门、阴离门、天行门、觉禅寺、灵土之境。 爷爷、外公、爸妈、沉江客、枯荣、槐灵圣…… 我若成神,属于我的这些至亲挚友故人必然也会对我顶礼膜拜,我也不再会是他们的亲人故人,反而成了他们的主人。 而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也不希望以主人的身份奴役人间。 人间,理应是凡人的人间,凡人理应由自己掌控自身的命运,而非将自己的生死存亡交付于神明的一念之间。 而我很清楚,我若执掌人间,随着岁月的推移,未来我也势必向看待恶鬼世界以及九幽山一样,对待着人间众生。 将他们视若草芥,一喜一怒间便让无数凡人生灵涂炭。 我不敢高估人性,也同样不敢低估神性。 带着这一复杂的想法,我摇了摇头,“我还是打算遵循前世的初衷,让人间由凡人当家做主吧,我不希望成为他们的主人,也不允许任何神明成为他们的主人,人间理应是凡人的人间。” 听了我这话,彼岸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她颇为不理解的问道,“林笙,你在想什么?人间可是三界之中最为繁荣的一方世界,是多少神明梦寐以求的宿地?如今你已唾手可得,又怎能视而不见?” “你想想,如今我为阴间之母,念冰在佛界说一不二,若初为黄沙之主,你若成为黄天执掌人间,那么整个三界都将由我们说了算,我们将是三界真正的掌权者,凡人也好,神明也罢,三界众生都将唯我们马首是瞻,如此岂不圆满?” 彼岸朝我耐心劝导着,一旁的念冰也开口说道,“林笙,你不要忘了,你已是神,你不再为凡人,为什么还是和前世一样,如此妇人之仁?” “凡人,他们本就是蝼蚁,他们的繁华是神明的恩赐,他们的苦难是自行的苦果,效忠神明是他们的义务,被神明奴役是他们的本分,而这才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你又何须太过在乎一群蝼蚁的感受?” 不仅是念冰,一旁作为看客的冥王也看不下去了。 他对我说道,“魔神,阴间之母与孔雀明王说的都有道理,人间不可一日无主,苍天已死,人间必然需要一尊新天。你若真无意掌管人间,不妨由我毛遂自荐,由我……” 冥王的这番话还没说完,却被念冰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生生憋了回去。 “抱歉,我意已决,我会遵循前世的初衷,绝不会成为黄天。而我也会留在人间,决不允许任何域外神明染指这一方土地。” 对于他们的劝导,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将人间交给凡人主宰,这是我前世的初衷,也是我今生的初衷。 我已经拥有三方世界了,没有必要再贪婪人间一隅,也不需要再将自己所热爱的一方世界化为自己囊中之物,供我取乐。 “你们也别劝我了,人间我绝不会占有私有。” 最后,我朝他们如是说道。 “唉,你啊,还是和以往一样,那么的固执,真不知道人间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守护的。” 念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终究没有再多言。 “哼,人间乐土都不要,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彼岸也没好气的朝我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再继续强劝。 我点点头,朝她们二人微微笑了笑,随后看向了满目疮痍的人间。 咔擦!咔擦!咔擦…… 圣人珏在我的手中破碎,残存于其中的人间之力从中散逸而出。 虽是残存,但力量依旧浩瀚如海。 在我的意志下,这股人间之力瞬间覆盖人间。 神说,要有光,所以世界就有了光。 神说,要痊愈,所以世界恢复如初。 神说,要新生,所以先前死去的凡人在这一刻走向了复生。 在这股人间之力的修复下,原本已经满目疮痍的人间,逐渐走向了痊愈。 绽裂的大地重新合拢,坍塌的高楼大厦重新耸立,泛滥的黄河之水归入江河,无数在这场浩劫中陨灭的凡人重获肉身,重新行走在人间的大地上。 先前的浩劫与苦难,被我从他们的脑海中抹除,让他们的记忆停留在了浩劫爆发的前一刻。 随着圣人珏最后一缕人间之力涌入人间,人间恢复如初。 一切还是那么欣欣向荣,还是那么歌舞升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犹如一方乐土。 第七百九十八章 人间烟火 看着人间恢复如初,我沉重的内心不禁长松了口气。 “罢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见我用人间之力修复着人间,一旁的念冰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的守着这片无主之地吧,我在佛界还有其他事物要忙,就先离去了。” 说完,念冰也没有在此地多留念,当即收回了镇入人间的十尊古佛,随后就打算起身离去。 “念冰,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这就打算走了?” 这时,一旁的彼岸开口了。 念冰回过了头,“我和你这次之所以来人间,就是为了让林笙执掌人间成为黄天,可他不接受,你我的苦心已然付诸东流,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念冰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失望,听得我心里一阵黯然。 “来都来了,要回佛界也不急于一时嘛!” 彼岸说道,“你看,我们仨好不容易有在人间齐聚的机会,就不打算陪林家的长辈吃个饭,敬一下儿媳的职责吗?” 彼岸说的‘我们仨’,自然是指的她与彼岸以及已经返回黄沙的茹若初。 听了这话,念冰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犹豫。 随后,她瞩目望向东方,看向了黄河古道,看向了落雁山所在的方向,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微微怅惘。 念冰虽已觉醒前世成为神明,但今生的心中依旧有意思亲情残存。 哞!!…… 没等念冰开口,一旁的老白牛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此时的老白牛已化作瑞兽,只见它拖着牛车沐浴着佛光踏空而行,却是径直奔着落雁山所在的方向驰骋而去。 看到这一幕,念冰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柔和。 随后,她点了点头,“也好,那就一起吃个饭吧。可我不想前往天行门,也不想前去悬棺门,我想回柳泉村,那里是我今生开始的地方。” “柳泉村?这是什么犄角旮旯地方?” 彼岸一阵讶异,可还是说道,“行,就依你,谁让你的实力最强呢!” 柳泉村,是爷爷退隐林耕的地方,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和念冰一见钟情的地方,是我和茹若初缘分开始的地方。 “若初,你的意思呢?” 身为组局人,彼岸回望了一眼黄沙之地。 毕竟茹若初和念冰的间隙尚在,彼岸一时间也不好直言。 这时,茹若初从沙中世界浮现身形,点了点头,“既是阖家团聚,我又怎么不来的道理?” “如此便好。” 说罢,彼岸朝着黄沙之地的腹地看去,看向了那座再度散发佛光灵山圣地。 “奇怪了,我记得永生门不是已经被铲除了吗,怎么又绽放佛光了?” 彼岸碎碎念了一句,可也没有过多在意。 “林笙,既然彼岸如此盛情邀请,你就去一趟天行门和悬棺门,把爷爷爸妈他们接过来吧。” 这时候,念冰朝我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当即应诺了念冰的请求。 念冰、茹若初、彼岸,她们都是我的妻子,有明媒正娶,有阴差阳错,有逼不得已,但都是因为前世的渊源。 如今她们要么是一方之主,要么已觉醒前世,未来注定天各一方。 难得齐聚,自然得在人间有一个圆满。 随后,我不曾迟疑,当即再度前往了一趟天行门,请求外公以及爸妈于柳泉村一聚。 柳泉村,也是我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和我母亲相识相知的地方。 自打前来天行门后,他已整整十九年未曾返回故乡了,再加上自己的三位儿媳到来,他和母亲当即欣然应诺。 柳乘风虽然对我颇有芥蒂,可爸妈同意了,他在思量了片刻之后,也同样选择了同意。 随后,舟车准备待续,他们随即简单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启程。 我不曾多留,再度来到了悬棺门中。 茹若初和我曾先后是为悬棺门门主,随着我们二人相继成神,门主之位也交到了爷爷的手中。 一座宗门,同时诞生两尊神明,悬棺门的名声瞬间传遍了整个道门,无数的修行者以及凡人慕名前来,成为了悬棺门的一员。 如今的悬棺门已人才济济,再加上其中的神辉庇佑,众人的修行亦一日千里。 爷爷已经年迈,不久后便物色了一名德才兼备的得意门生,将其视为未来接班人,宗门的事物也尽交给他打理,自己也乐得轻松。 爷爷对道门并无兴趣,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偏安一隅,过上平凡而且平淡的普通人生活。 但因为我和茹若初的缘故,却让他的这一简单愿望如何都难以事先。 看到我回来,爷爷自然笑容满面,一听念冰若初彼岸她们要在柳泉村的老家为自己烧一顿饭,爷爷欣然同意。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到了柳泉村。 听说我们归来,凡尘与柳灵圣立即登门拜访,送上了村子里最好的美酒最新鲜的瓜果蔬菜。 村里的叔伯大婶也闻声赶了过来。 他们认得念冰,可看着和念冰一模一样的彼岸,以及未曾谋面的茹若初,不觉一阵议论纷纷。 一夫娶三妻,这在农村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只说彼岸是念冰的胞妹,若初是我远方亲戚,随即不曾再有多言。 不消片刻工夫,外公和爸妈也到来了,而老白牛也拖着牛车,载着念夕朝重新回到了柳泉村。 待到念夕朝下了车,老白牛便独自离开了,前去了荷塘村所在的方向。 想来是前去了苏启山一家四口的坟前,悼念曾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主人家。 黄沙之主、阴间之母、孔雀明王,再加上拒绝成为黄天的我。 三界之中四大有头有脸的神明齐聚于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山村中,无不招来三界神明的侧目。 可在念冰的一个眼神里,那些从域外窥测而来的目光尽数敛去。 为了避免在柳泉村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们四人不约而同收敛了体内的神力,给人一种寻常百姓的感觉。 自打凡尘搬去荷塘村山坳后,我的家里已经好久没有打理。 我将里边简单的加以收拾,又摆上了瓜果小吃,供几位长辈寒暄唠嗑。 因为祖龙之陨而闷闷不乐的外公,此刻的心情也突然好了些,开始与爷爷把酒言欢。 念夕朝也逐渐放下了对念冰的芥蒂,此刻更是笑容满面,杯中酒更是不曾停歇。 而现场最激动的莫过于父亲了,阔别家乡十九年之久,这种重归家乡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感同身受。 他兴冲冲地走遍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随后又走进了后山,查看自己当年孩时种下的树是否已经成才。 接着他又前去了村里,拜访了各位已经苍老的叔叔婶婶,与他们交谈,和他们诉说过往。 对此,母亲也全程相陪,脸上也挂满了高兴的笑容。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我的心里也有着数不清的高兴。 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无论有多少矛盾多少误会,最终都会重归于好。 这种感觉,真好。 可我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昙花一现,只因不久后,我们便要天各一方。 带着这一想法,我来到了厨房里。 我的三位妻子,三尊隶属三界的神明,此刻正在掌厨,要为人间的长辈烧一桌可口的菜。 “彼岸,有你这么烧火的吗,柴都塞满了灶还怎么点燃啊?” “就是,另外你能停住嘴吗,藕片黄瓜还没开炒呢,你怎么就把它全吃光了?” “阴间作威作福惯了,一点都不懂凡俗生活了。” “……” 这一刻,念冰和茹若初难得同仇敌忾,朝着彼岸一句又一句数落着。 我朝着厨房里边看去,却见念冰正在煮饭烧水,茹若初正在洗菜切菜。 而彼岸此时就坐在灶台下,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黄瓜,一手拾着柴火往灶口里边塞,脸上手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偏偏对于二人的指责,彼岸还无言以对。 而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也招来了念冰和茹若初毫无保留的嫌弃。 看到这一幕,我忍俊不禁。 想当初,彼岸仅凭一卷封神榜,屠尽阴间无数叛逆的鬼神,如今却是一副委屈巴巴,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小媳妇模样,这样的反差实在太有趣了。 茹若初之前曾以九层妖塔镇压苍天,现在却拿着菜刀拍黄瓜。 念冰一念之间轻易击败了苍天和祖龙,此刻却系着围裙挥着锅勺,切好的肉片在她的厨艺间散发出阵阵诱人的肉香。 如此一幕,让我紧绷的神经不由松弛了下来,也让我不禁心神怅惘。 是啊,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没有烦恼,没有争执,没有阴谋算计,退隐林耕,生活平凡而且不平淡。 就好像一开始的时候,就好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 人间烟火,多么让人留念! 可我明白,这一切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只因神明始终是神明,注定无法为我长留这一隅之间。 “彼岸,你先在旁边歇会,我来生火吧。” 看着厨房里烟雾弥漫,我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朝彼岸这么说道。 第七百九十九章 佛祖临世 一番折腾中,一桌饭菜终于烧成。 可当三位妻子将所做的饭菜端上桌时,长辈们原来的和睦现场荡然无存。 我很清楚,这是我们家族最后的晚餐。 吃完了这顿饭,彼此将各奔东西,再要相见也不知何年了。 可不管如何,这桌饭菜始终是念冰若初彼岸三人做的,任何人都没有不赏脸的理由。 就这样,一桌饭菜终究还是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至少在表面上,这一切都是其乐融融。 不消多时,一场饭局匆匆结束。 爸妈以宗门事务繁忙唯有,提前选择了离去,柳乘风亦紧接着离席。 念夕朝不舍的看了一眼老白牛,随后也返回了落雁山中。 爷爷看了一眼自己隐居了四十年的老宅,简单的收拾了一些太爷爷屋中的行李,最终也选择了离开。 三女同做一桌饭,是她们的孝心,可她们毕竟是神明,身为凡人的他们不能不知理解。 不消片刻工夫,长辈已经散去,众多前来围观的村民也在凡心的劝导下相继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四人。 念冰收拾起了碗筷,将其清洗干净放入了碗柜中,随后看向了在场众人。 “林笙,你对未来是怎么打算的?”念冰问我。 对此,我不禁一阵沉默。 说实话,不管是我步入道门还是位列仙班,这一切都是在他人暗中推动中一步步前行的。 在我的本意里,我更倾向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如果不是因为念冰,因为若初,因为苍生杵,我恐怕现在还留在这柳泉村中,安分的当着一个农民的孩子。 可世事出人所料,我最终还是违背了爷爷的初衷,终究还是步入了道门,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也全超出了我的意料。 待到人间一切了定时,又在彼岸的安排下赴入阴间,一步步成为了神明,如今更是击败了苍天祖龙两大岁月劲敌。 可是,这一切皆拜念冰所赐,皆在念冰与彼岸的安排之下,而我只不过是按照她们二人的意志进行着这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只不过是她们二人意志下的一个傀儡而已。 拒绝成为黄天,是我违逆她们意志的第一步。 “未来……我不想再涉及三界神明之争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念冰回答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待在柳泉村,敛去神力,当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普通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么朴素而又简单的愿望……” 听了我这话,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但你知道,越是简单的愿望,于你而言越是可望不可即。” “你的前世是魔神,今生的你也必将顺应前世的宿命,即便我和彼岸不强求你,你也无从逃避,你也无法改变。” 我的呼吸不由变得沉重,朝着念冰看来,“所以,接下来你们又打算如何安排我的宿命?” “林笙,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们安排你的宿命?” 念冰秀眉微蹙,“我和彼岸所做的,不过是顺应你的前世,做我们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即便你不同意成为黄天,我们也没有强求是不是?” “可神明本就应该有自己的宿命,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一再率性而为?” 念冰的这番言辞,让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念冰见我语塞,也没有继续与我质问的意思,随后朝着茹若初看去。 “若初,之前心魔作祟时,我确与你闹出了太多的不愉快,如今一切成过往,你将来又准备如何铺垫前程?” 对于念冰,茹若初的心里自有芥蒂。 可听了她的这番话,茹若初想了想,“我为黄沙之主,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我必然也都留在黄沙之地中,只希望黄沙无忧,世外崩道险阻也好,尔虞我诈也罢,只要不波及黄沙一方,我便心满意足。” “看来,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偏安一隅。” 念冰点点头,“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三界一天,黄沙之地永不会再有神明进犯。” 最后,念冰又朝着彼岸看去,“彼岸,如今的你是否还有心愿未了?” 彼岸看了一眼我,摇了摇头,“如今我已了去岁月执念,终于迎来林笙娶我为妻,他虽未成为黄天,但如今的人间已由他说了算,我与他共掌阴阳两间,如此局势甚合我意,我已功德圆满,无欲无求。” “是吗,那就好。” 念冰微微点头,“既然你们都已无欲无求,愿意止步此间岁月中,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说罢,念冰从饭桌前站起,来到了门口,双手推开了大门。 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璀璨的佛光却是普照于人间大地。 佛光普照中,一切仿佛时间静止。 风中的树木停止了摇曳,翱翔的飞鸟被禁锢在了半空,包括凡心柳灵圣在内的这一带所有村民,皆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停留在了原地。 如此一幕,让我深深皱起了眉。 我走出了门外,朝着那佛光弥漫的长空看去,却见一尊圣佛不知何时屹立苍穹,俯瞰着人间,俯瞰着柳泉村一隅,两束金色的目光降临在了我和念冰的身上。 只见这尊圣佛覆盖半边苍穹,圣佛身着一袭金色袈裟,盘坐莲花台,七彩的光晕笼罩身后。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佛光,圣洁而且庄严,其中的佛威甚至比念冰本身还要强上三分。 看到这尊圣佛的出现,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惊愕。 他看起来已在人间久候多时,而身为至高神的我,却是直到门开的瞬间方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孔雀明王,拜见佛祖!” 这时候,念冰开口了,她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朝着这尊忽降人间的圣佛恭敬说道。 佛祖…… 听了念冰对这尊圣佛的称谓,我的心里不禁万分惊愕。 佛祖,极乐净土之正统主宰者,传说中的创世神,而今竟莅临人间之中! 不仅是我,彼岸和若初的脸色也逐渐紧张了起来,她们纷纷从屋中走出,看向佛祖的目光皆充满了敬畏。 “孔雀明王,你似乎忘了本座神谕。” 这一刻,佛祖微微颔首,佛祖的目光注视人间,看向了屋外的念冰,“非得本座许可,任何僧佛不得擅自踏出佛界半步,如今你私自下凡降临人间,不知出于何故?” 听了佛祖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愣。 以佛祖的意思,莫非此次念冰降临人间,并没有得到极乐净土的允许,是为私自下凡? 对此,原本还一副大局在握的念冰微微蹙眉,神色也不免变得紧张了起来。 “还望佛祖恕罪,我今日降临人间,只为我的丈夫。” 过了好一会,念冰开口了,但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君临天下,相反却是多了一分卑微一分惶恐。 “哦,原来如此。” 佛祖微微点头,他的目光从柳泉村挪移,投向了昆仑,投向了黄河,投向了黄土高原。 不消片刻,他的目光又再度回归念冰身上,“所以,你镇压了苍天,镇压了祖龙,只为让魔神入主人间?不知你的这一夙愿可曾实现?” 念冰摇了摇头,“林笙有他内心的执念,未曾入主人间一方,未能顺应天道继任黄天。” “如此说来,你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佛祖如是言,佛祖的眼中流露愠怒,一股磅礴的佛威倾泻而下,降临于念冰的身躯。 念冰的脸色瞬间化为苍天,却是在佛威之中屈膝跪地,拜服于佛祖脚下。 她的强势,她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跪伏于佛祖脚下,不得安生! 彼岸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看向了佛祖,如临大敌,可眼神里也透露出一股浓烈的绝望。 “念冰,你不是说你人间之行得到了佛祖同意吗,这是怎么回事?” 彼岸在这一刻察觉到事态不妙,朝念冰质问道。 可念冰无言,唯有屈尊于佛祖的佛光之下。 “人间是佛门的人间,本座早在千年前便有定论,苍天祖龙宿命如何,本座亦早有筹谋。而今你孔雀明王未经本座允许,私自下凡人间,镇压苍天抹杀祖龙,只为将人间一隅之地拱手相送于情郎,置本座之神谕于不顾,乱本座千年之策,犯本座之大忌,可你知该当何罪?” 佛祖之言,犹如雷鸣贯彻耳畔,让在场众人无不万分震愕。 以佛祖的意思,莫不成极乐净土也同样在觊觎着人间一方世界,也想要和祖龙一样,将人间据为己有? 而念冰让我继承人间成为黄天,是她违逆佛界意志私心之举?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抬头朝着佛祖望去,可佛祖佛法无边,却是让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绝望感。 在这无边的佛法之中,念冰也同样如蝼蚁般渺小。 “弟子……知罪。” 这一刻,念冰深深低下了头,朝着佛祖如是言。 对此,佛祖脸上无波无澜,一只手自长空缓缓落下,直朝着念冰镇压而来! “归去吧,待归极乐净土中,本座自会予你无尽罪罚!” 第八百章 佛界的野心 “归去吧,待归极乐净土中,本座自会予你无尽罪罚!” 随着佛祖话落,一只遮天蔽日的佛手当即朝着念冰镇压而来。 这一刻,念冰艰难地抬起了头,在佛光的笼罩中,她的身躯开始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生命力量,也伴随着佛光从念冰身上涌动而出。 可下一秒,念冰的眼神陷入了空洞。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一阵阵清澈的碎裂声响起,我看到念冰的身上忽然绽裂开了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可那股磅礴的生命力量,却在此时变得愈发壮大。 终于在某一刻,念冰的身躯轰然破碎,一枚散发着璀璨佛光的菩提子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只见菩提子坚硬的外壳绽裂开一道深长的裂缝,一道葱郁的嫩芽却是从菩提子的裂缝中生长而出。 不消片刻工夫,菩提子的外壳尽数剥离,那株从中探出的嫩芽也随即茁壮成长,生出了根须,生出了长茎,生出了一片片翠绿的枝叶。 不过眨眼间,这株嫩芽已化作了一棵高达一米的小树苗。 这是一棵菩提树,一棵由念冰所化的菩提树! 之前苍天曾说过,念冰是天地初开时,由灵山之上一棵万年菩提树所化。 而现在,佛祖似乎在利用着自己的无上佛威,要将念冰打回原形! 我的心里顿时大呼不妙,就想要将这一切制止,可佛光浩瀚,犹如一堵无形的铁幕,生生将我的力量迫回了体内。 一旁的彼岸也同样如此,她浑身时而冥火缭绕,时而阴气森森,却在佛光一瞬间尽数湮灭。 而那棵由念冰所化的菩提树,此刻还在不断生长着。 须臾间,这棵菩提树已化作万丈之高,茂密的树冠遮蔽了上空的骄阳与佛光,长生的根须深入数百米之下的大地。 一阵威风吹过,参天的菩提树微微晃动,枝丫间发出阵阵呜咽的声音。 茂密的树叶舒展开来,一朵朵鲜花接连绽开,随后又不断枯萎,化作了一棵棵饱满壮硕的菩提子。 璀璨从佛光在这一刻从菩提树周围绽放而出,无数的佛影环绕菩提树左右,袅袅的梵音在树的周围响彻,连绵不绝。 轰隆隆…… 这一刻,大地发出了轰鸣,只见以念冰所化的菩提树为中心,我们周围的土地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根根来自菩提树的粗长根须从地底裂痕之中冒了出来。 整个菩提树,在这一刻发出剧烈的震荡。 耀眼的佛光伴随着根须从地底裂痕间爆发而出,整片天地也被无尽的梵音所笼罩,一股前所未有的圣洁强大的气息充斥了全场。 伴随着大量的根须不断从地底探出,整个菩提树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却是一点点朝着天空蔓延。 最终,所有的根须被尽数拔起。 整个菩提树也在这一刻飞临长空,直朝着西方的天边飞临而去! 哞!!…… 这时候,前去悼念苏启山的老白牛归来了,看到由念冰所化的菩提树意欲西去,它踏着长空就要追赶,可来自佛祖的佛光降临在它的身上,却是将它生生镇压回了地面,镇压在了葱郁田垄间,不得动弹。 万里晴空中,此刻有无数的祥云正朝着那菩提树簇拥而去,七彩的光华照耀整个人间。 不消片刻工夫,这棵菩提树已远去万里之遥,西方的天空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拨开,露出了一道硕大的豁口。 豁口之中的世界,赫然是极乐净土,连绵的菩提树茁壮生长于这一方世界,巍峨的灵山赫然矗立眼前。 这是一道极乐之门,一道从人间通往极乐净土的通道。 而现在,由念冰所化的菩提树已经尽数没入了极乐之门中。 极乐之门也在祥云的簇拥间,逐渐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念冰……走了。 在佛祖无上的佛威下,在佛祖不可违逆的意志下,她被打回了原型,被强行召回了佛界之中。 “佛祖,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一刻,我不禁朝着佛祖发出一声怒喝。 但心中却是万分的绝望。 在接连吞噬了苍天祖龙以及两大神兵的力量后,此时的我俨然已达至高神巅峰之境。 可在身为创世神的佛祖面前,我的力量依旧如蝼蚁一般微弱。 在他的佛威之下,我甚至连半分抵抗的能耐都不曾有。 而在念冰归入西天的那一刻,佛祖的目光也降临在了我的身上,却是让我不得安生。 “未来佛,两千年岁月悄逝,你我终究再有相逢时。” 佛祖开口了,他的这句话是朝我说的,却是让我感到万分愕然。 佛有三分: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枯荣法师赐予了我一段佛缘,让我在人间坐化肉身成佛。 而所谓肉身佛,在佛门之分中属于现在佛。 我以三生禅参悟佛法,能窥得过往前生事,从理论上我应该是过去佛才对。 可是,身为万佛之宗的佛祖,却称呼我为未来佛,却是让我感到万分不明。 但他的这一称谓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念冰。 “你究竟想要将我妻子怎样?” 我警惕的看向了佛祖,苍生杵当即握于手心。 佛祖凝视着我,饶有兴趣的凝视着我,“未来佛,看来你还是未能觉醒真正的自己。” “明明掌握着三界的力量,却不知三界为何物;有着预知未来的能耐,却不知未来在何方;明明已成人间的主宰,却拒绝成为黄天,真是愚昧,真是荒谬,真是可悲,真是可叹!” 佛祖如是言,可身为万佛之宗的他,声音里却没有丝毫佛门悲悯,相反充斥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戾气与敌意。 听着佛祖这番话,我的心里再度陷入了万分凝重。 一时间,我有些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未来佛,你可知道,除了祖龙之外,在这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佛界亦曾有问鼎人间之心?” 这时候,佛祖再度开口了,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并不意外。 毕竟人间乃三界之根本,神明、鬼灵、僧佛、龙族…… 三界之中的万物生灵皆诞生于人间,人间是为三界万物之起源。 祖龙也好,彼岸念冰也罢,就连佛祖都是来自于人间。 谁掌控了人间,谁就能成为三界的主宰者。 正因为如此,祖龙才会在岁月中向苍天发出神明挑战。 只因龙族诞生于人间,由人间蛟蛇演化而成。 祖龙若能掌管人间,龙族将能摆脱天地法则的束缚,在免除渡劫的情况下坐地飞升,化身真龙。 执掌人间,振兴龙族,是龙界壮大之首策,祖龙对人间的筹谋也因此展开。 不仅是龙族,阴间对人间亦垂涎三尺。 可彼岸不是苍天的对手,她没有执掌人间的能耐,所以和苍天达成了协议,在阴阳两间开辟了轮回,让人间死去的众生得以赴入阴间之中,借着众生的亡魂,壮大阴间自身。 而阴间之中的诸神,包括阴长生以及阎罗王在内的至高神,皆是来自人间的子民。 人间的众生,是三界得以延续之根本。 但在我的心里,佛门向来慈悲为怀,普度世人,而今入主人间的野心竟是由佛祖亲自说出口,却是让我颇为意外。 “入主人间,乃极乐净土千年之大计,始于苍天衰落之时。” 这时候,佛祖再度开口了,“人间,乃诸神必争之地。苍天执掌人间,施以王道;祖龙意欲取而代之,施以霸道;你镇压了苍天祖龙,守护人间一隅,施以天道。” “未来佛,当年的你放眼三界无敌手,你守护人间,令众神不敢侧目人间,即便是本座亦对你退避三舍。可本座也同样意欲掌控人间,唯有施以人道。” “本座派出使者于人间开坛布道,弘扬佛法,只为让佛法普照人间大地,让世人皆信奉佛法,心怀普度众生之心。” “佛法怀有泯善,为世人所推崇,人间几度赴入佛门盛世。以本座之意图,待到世界皆信佛时,极乐净土自将无冕成王,成为人间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但在佛法昌盛时,本座入主人间唯一的阻碍便是你……魔神。” “你佛法高深,你默许本座于人间施以人道,允许人间僧侣坐地成佛,却拒绝净土真佛降临人间。人间曾几度佛法昌盛,众生皆信佛佛门,可佛门却依旧无法执掌人间……只因你一人之隔,让本座宏愿迟迟不得圆满。” “而今,佛门在人间昌盛依旧,身为人间守护着的你,却已转世重生,赴入岁月最衰落之际,自是极乐净土赴入人间最佳良机。” “可孔雀明王,却违背了本座的意志。她乃极乐净土初代圣佛,却因对你前世的爱慕,枉顾佛门千年大计,在你转世重生境界衰落之际,竟妄图将人间重新交付于你,实在无可饶恕!” “如今,她将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魔神,你也无法再继续充当人间的守护者,苍天祖龙陨落了,你也必将赴他们之后尘!” 第八百零一章 准备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二章 地藏王之怒 “冥王,阴间冥界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如今佛界入主人间之心昭然若揭,人间若落入佛界之手,阴间冥界必将遭来无穷祸患,你亦责无旁贷!” 彼岸的声音透过苍穹,传荡于冥界,传荡于冥府之中。 冥府之中,从人间归来的冥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的冥界子民在这一刻也纷纷朝着冥府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等候着冥王的调命。 过了好一会,一个如源幽冥的声音从冥府之中响彻而起: “佛界入主人间,乃三界千万年唯有之大变局,本尊愿与阴间之母结盟为战,十七冥城八方鬼神,皆听候阴间之母调遣。” 随着冥王话落,除了已被毁灭的易水城外,其他十八座冥城的鬼神皆在众上位神城主的调遣下整装待发,浩浩汤汤朝着阴间进发而来。 而阴间的各方势力,此刻也朝着酆都城进发而来。 南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嵇康、东方鬼帝周乞、北方鬼帝张衡、西方鬼帝杨云,此时五方鬼帝已经率领麾下大军率先前来了酆都城中。 因为阴长生权变之事,阴间已遭来彻底洗牌,各方世界各方势力皆迎来了巨大的变动,本身的实力也遭到了极大的削弱。 在这个时候选择与佛界开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这场战争并非阴间挑起,而是佛祖单方面宣战,阴间即便势微,也不得不举兵相迎。 不消片刻工夫,以阎罗王为首的十殿阎王亦倾巢而出,率领十八层地狱各部鬼神于酆都城中集结。 大战在即之际,所有在十八层地狱中遭受罪罚的亡魂皆被提前释放,放由他们赴入轮回之地,走向重生。 面向人间的鬼门关在这一刻也宣布关闭,人间与阴间的通途就此阻隔。 所有行走于苦厄之旅的亡魂们,此刻也在沿途各方神明的护送下,纷纷摆脱了苦厄,也同样归入了轮回之地。 开战前夕,阴间为所有的亡魂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自行转世重生。 只因战争来临之际,阴间必生灵涂炭,神明们也不需要这些无辜的凡人充当三界之战的牺牲品。 紧接着,来自恶狗岭的犬戎、金鸡岭祝鸡翁、野鬼村严子卿、迷魂殿顾野王严守柯,以及五大人间势力,此刻也率领麾下大军以及门人,尽数在酆都城集结。 阴间与冥界之间的混沌迷雾尽数消散,两大亡者世界在这一刻连融为一体,没有了隔阂,两者之间的世界力量也在这一刻融会贯通。 在滚滚的阴气浪潮中,以冥王为首的所有冥界势力在这一刻步入了阴间之中,迈过了忘川河,走过了供养阁、十八层地狱,随后也来到了酆都城中。 最后,彼岸的目光落向了轮回之地,落向了还魂崖,看向了正在引渡亡魂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如今佛祖正是宣布入主人间,阴间冥界不得不被迫向极乐净土宣战,身为佛界菩萨的你,打算何去何从?” 彼岸如是言,声音里带着一分复杂。 毕竟地藏王是彼岸亲自从极乐净土请来的,只为超度阴间亡魂。 如今阴间已与极乐净土彻底撕破了脸皮,置身阴间的地藏王,此时的身份无疑是最尴尬的。 地藏王无言,他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还魂崖,随后骑上了瑞兽谛听,踏着长空朝着酆都城驰骋而来。 “极乐净土,早已发生惊天剧变,如今的佛祖亦非往日那位悲悯众生的圣佛了。故而净土几度召我重返佛门,本尊皆选择了拒绝。” 地藏王发出了一声无奈叹息,“而上次本座重返净土,参加法华佛会,亦看清如今净土的真面目。” “净土已不再为净土,极乐之地亦无极乐,本尊虽有向佛心,但如今的佛界已非本尊初心。” 地藏王的这番话说的很委婉,可也间接地道出了自己的立场。 在佛界与阴间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选择了站在彼岸这一边。 关于佛界的动荡,我在先前也从无常祖师以及地藏王口中偶尔听及,但具体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看得并不通透。 但现在地藏王既然都这么说了,恐怕极乐净土中的变故,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否则地藏王也不至于说出如此话来。 “佛祖,您乃万佛之宗,如今人间佛门正值昌盛,佛光虽未普照万世,但佛门于阴间亦有一席之地,为何您还要贪心不足,非要将人间置身佛界股掌之中?” 这一刻,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看向了酆都城上方的天空,突然如是言。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就在这时,一阵充斥着无尽暴戾的梵音突然无故而起! 整个酆都城的上空,也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轰隆隆!! 这一刻,所有鬼神皆抬起了头,朝着酆都城的上空看去,一种无不恐惧抑或沉重的情愫瞬间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双眼。 咔擦!咔擦!咔擦!…… 清晰的碎裂声自阴间的天空中响起,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自苍穹绽裂开来。 而在那裂痕之间,竟是有万丈佛光从中散逸而出,照耀阴间。 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在佛光普照下,无数修行末微的鬼灵顿时魂飞魄散,化作阴气消散当场。 “佛界中人要强行打破天地桎梏降临人间了,防御!” 这一刻,阴间诸神发出一声喝令,齐聚酆都城中的阴兵纷纷集结,汇聚成了一座又一座军阵。 军阵之中,阴气缭绕冥火汹涌,一座又一座冥火护盾顿时应运而生,抵御着来自这股佛光的侵袭。 轰!!…… 终于在某一刻,阴间的天空轰然破碎,我看到一口金色的佛钟从破碎的天空一隅降临而下,莅临酆都城上空! 七彩的佛光伴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佛威镇压之力,从佛钟内部倾泻而下,直扫荡于酆都城内外。 这股佛威所过之处,酆都城的城墙以及宫廷楼阁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碾过,尽数化作了灰霾。 下方的大地也被洞穿出成片成片犹如深渊的无底洞,尽数化作一片虚无混沌。 这口佛钟,正是出自佛祖之手,正是之前在人间之时,用来镇压于我的那一口佛钟。 而现在,这口佛钟却是打破了阴阳之间的桎梏,强行降临了阴间! 佛祖,亲自对阴间动手了! 来自佛钟的灭世之力倾泻四方,一座接着一座的军阵轰然破碎。 无数的鬼神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在佛法镇压下魂飞魄散,当场陨落。 “佛祖,你的佛心早已为权力侵蚀,你对人间的执念已成心魔,你……已不配成佛!” 这一刻,地藏王菩萨竟如是言,只见他盘膝坐地双手合十,一尊高达万丈的菩萨身当即以他为中心演化而出。 菩萨屹立云端,菩萨悲悯众生,菩萨的佛光眷顾世人。 下一秒,菩萨的眼中流露嗔怒,菩萨的身上佛光激荡,菩萨的身上开始燃烧起熊熊冥火。 佛光缭绕,冥火激荡,本为佛魔共体的地藏王,此刻显现出了自己的法身! 袅袅的梵音伴随着阴风在地藏王周身激荡,由冥火与佛光共同糅合而成的梵文浮现地藏王左右。 这些梵文在长空之中迅速排列组合,竟是化作了一道覆盖于整个酆都城的佛光结界,庇护着城内芸芸众生。 结界之中,所向披靡的佛钟竟是第一次止步,来自其中的佛威镇压之力被结界尽数阻隔,无法再向城内挺近分毫。 随后,只见地藏王微微侧目,朝着那佛钟凝视而来,一记佛手印朝着佛钟轰然落下。 咚!咚!咚!…… 一掌之下,佛钟接连发出九声洪亮的钟鸣。 “佛界若已忘去初心,那么本尊情愿以修行三千载之佛身,亲手为佛界敲响丧钟!” 地藏王如是言,又是一掌朝着佛钟落下。 伴随着九声钟鸣起,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顿时遍布佛钟通体。 佛界之中,僧佛境界共分有半佛、真佛、罗汉、菩萨、圣佛五阶。 对应阴间的半神、准神、上位神、至高神、创世神。 地藏王,乃天地初开时,最早降临佛界的神明之一,早在赴入阴间之前,便已莅临菩萨至高境,只需一步便可化身圣佛,成为堪比佛祖的存在。 可地藏王为了普渡阴间众生,只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在阴间之中强行压制了自己的修行,将自己停留在了菩萨境,数千年来一直未曾步入圣佛境。 而他的真正实力,其实远在彼岸之上,正因为如此,彼岸对他也是最为恭敬谦让。 现在,地藏王选择了阴间,也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咚!!…… 在地藏王一掌接着一掌的攻击下,佛钟在第九九八十一声钟鸣响起后,最终轰然破碎! 佛钟破碎的瞬间,璀璨的佛光犹如皓日,照耀了整个阴间,夺目的光华让人有些难以睁开眼。 而在这璀璨的佛光中,我看到一尊接着一尊的真佛陆续降临,屹立在了破碎的天空之中,俯瞰阴间众生。 极乐诸佛,到来了! 第八百零三章 佛临阴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四章 我若不成佛,谁人配成佛! “阿弥陀佛,弟子无能,愧对恩师厚恩……” 无常祖师双手合十归于长空,他的眼神黯淡,气息微弱至极,朝着地藏王三拜。 无常祖师,是为地藏王亲传弟子,与无我法师是为同门师兄弟。 据说无常祖师初建觉禅寺时,便得地藏王梦中点化,千年修行最终功德圆满,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登临极乐,人间多少僧佛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可登临极乐的无常祖师,如今却沦为了极乐的囚徒,不可谓心寒。 “地藏王,这尊真佛很有趣。” 这时候,佛祖开口了,“佛界一统三界之意已酝酿千年,于佛界之中已不是秘密。这一尊小小真佛归位极乐后,闻之色变,竟在佛界之中游走劝说,试图让诸佛放弃征战三界之心,真是愚昧至极!” “他乃蝼蚁,本座本无意过问,可事后他却私自重归人间,又借彼岸之口,向地藏王你转达了佛界之变局,引得你重返佛界赴入法华大会,与众佛发生激烈冲突,直到这时本座才明白,原来他竟是你的亲传弟子。” “本座本无意惩戒于他,然如今地藏王你已与佛界为敌,本座唯有杀鸡儆猴。” 说话间,浩瀚的佛光自佛祖身上降临,降临在了无常祖师之身。 这股佛光之中不曾有丝毫的慈悲泯善之意,相反充斥着无尽的暴戾。 一时间,无常祖师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大量的佛力从他的身上溃散,他的血肉也在佛光中一寸寸被剥夺,露出了金色的骸骨。 “地藏王,你既然已向本座宣战,那便以你弟子之死期,作为开战之号令,你看何如?” 佛祖如是言,佛祖的眼神充满残酷,佛祖不曾有丝毫悲悯,佛祖已不似为佛。 对此,地藏王无言。 他盘膝坐于长空,阵阵梵音缭绕周身,无尽的佛光在他的周身汹涌澎湃。 这一刻,地藏王似乎已步入了某种奇妙的禅定状态,对于外界所发生种种皆不闻不问。 对于佛祖的威胁,对于无常的濒临死境,亦无动于衷。 而佛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曾有多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无妨,本座可以给你时间,但你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已无法改变当下分毫。” 说话间,佛祖的佛光变得越发暴戾,让仅为真佛之躯的无常佛身几近崩塌。 看到这一幕,身为师兄的无我法师眼中流露万分黯然。 他没有选择出手,只因此时对无常出手的是为佛祖本尊,而他看着在佛光之中几近陨灭的无常,眼神中也流露出无尽悲痛。 轮回之地中,隶属地藏王菩萨的诸多僧佛亦同样如此。 师出同门,一脉相承,奈何佛法相隔如隔天堑,虽有同门相扶之心,却无相助之力。 对此,和无常有着一面之缘的彼岸也同样无动于衷。 一尊真佛,在彼岸的眼中无足轻重,只因此刻事关阴间存亡之际。 彼岸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是为佛祖。 而在这之前,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三界之存亡尚且无力应对,更何况区区一尊真佛? 无常祖师,他的修行在如今我的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他却是我在人间遇到的第一尊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是他传授了我三生禅,是他指引了我的佛门路,是他打破了我和念冰的情劫。 他是枯荣法师以及槐灵圣的师尊,对我亦有再造之恩,而我不能不知恩图报。 浩瀚的神力从九幽山中凝聚而出,要诛仙阵也随即出现在了九幽山的上空之中。 紧接着,苍生杵中绽放出万丈灭世光华,诛仙剑在我的手中应运而生。 我不曾有迟疑,径直朝着无常祖师所在的方向掠去,意图将其从佛祖手中救出。 然而,我的双脚刚刚离地,一股浩瀚佛光却突然降临,生生将我压回了地面。 我抬头看去,却见一尊菩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我上空。 这尊菩萨,是为一女性。 她左手持净瓶,右手皆禅印,身着白纱,身形缥缈,却神辉四溢。 之前她轻轻一挥手,一缕柳叶从净瓶之中挥洒而出,一股浩瀚的佛光从柳叶间降临而下,却是径直朝着我镇压而来,将我禁锢在了原地。 “魔神,前生的你是为佛,可今生的你已是无缘。眼下是为佛门内部之争,还望莫要轻易涉足,否则后果难料。” 菩萨如是言,菩萨的眼中流露悲悯,可菩萨的手段却无比强势。 而我看着这尊菩萨,心中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我回头看向了彼岸,彼岸也在看着我,她冲我摇了摇头。 我看向无我,无我也发出一声叹息。 在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一种叫做置身事外的情愫。 是的,这是佛祖与地藏王之间的恩怨了结。 寻常众生,已无资格涉足其中。 这尊菩萨如此,彼岸如此,无我亦如此。 这尊女菩萨的境界,此刻也达到了至高神的巅峰境界,与我不过伯仲之间。 若要突破她的这一桎梏,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在众人无声的共识中,我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 “林笙,无常今日之命运,是为他今生之宿命,你无须强求,他之死期,在今日已是注定。” 就在这时,地藏王菩萨的声音响起,朝我如是言。 虽然已经知道,但看着曾经在人间德高望重的圣僧,就在如此境地间堕入死地,我的心中还是万分不忍。 “魔神,佛界内部之争,你若涉足后患无穷,且看后续。” 这时,那尊女菩萨再度朝我说道。 话落间,她挥了挥手,施加于我身上的禁锢自行解除。 她的目光也随即落向了佛祖,落向了这场佛门内乱中,不曾再与我多行纠缠。 而我也没有再出手,只是心怀忐忑的看向了无常祖师。 “林笙,你有助我之心,贫僧心中感激涕零……然,贫僧自赴入佛界之日,便知佛界已非过往,所谓净土,早非贫僧心向之极乐,贫僧两百年来,皆在为这一刻而准备。” 这时候,无常祖师开口了,朝我如是言,声音里充斥着黯然与决然。 随后,他缓缓抬起了头,朝着地藏王菩萨看了过去,“师尊,您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今两千载岁月已逝,您是否已下定禅心,意欲归临极乐?” 这一刻,地藏王缓缓睁开了双目,朝着无常祖师看了最后一看,“当归去。” “如此就好,如此甚好,弟子……不负佛门!” 无常祖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可这一丝笑容,只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来自佛祖的佛光镇压,在这一刻浓烈到了极致,佛光之中的毁灭之力在这一刻侵彻无常祖师全身! 无常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这个世间多看上一眼,他的佛身他的佛魂,只在瞬间支离破碎。 他的佛身毁灭了,他的佛魂溃散了,就连他的佛舍利,也在初成的瞬间四分五裂,化为灰霾。 无常祖师,圆寂了。 我与无常祖师在人间的交集虽然并不算多,但每一次他都出现在了我人生的关键节点中。 对于他,我自心中都有着深深的敬重,哪怕成为至高神后也同样如此。 而今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覆亡,我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 “地藏王,你弟子之生死,是为开战之号令,而今无常已陨灭本座之手,你我之间的战争,是否可以开启?” 佛祖如是言,朝地藏王发出不曾掩饰的挑衅。 目睹着自己亲传弟子的陨灭,地藏王无动于衷,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决然。 “佛祖,待你入主阴间之日,是否意味着轮回不复,地狱已空?” 听了这话,佛祖微微点头,“本座有统领三界之心,阴阳一统后,便为一方世界,何以谈轮回?鬼灵本污秽,不信奉佛门者更为拙劣,自当抹去,地狱自当成空。” “可本尊赴入阴间时曾许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说道,“可佛祖若入主佛界,地狱必空,地狱若空,本尊留于阴间之初衷何在?” “所以,待到地狱空荡时,地藏王意欲何为?” “自当成佛!” 说话间,地藏王从盘坐间站起,傲视苍穹,直视佛祖,“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若空,我必成佛;我若成佛,必化为魔!” “三界之中,我镇守轮回之地两千载,引渡无数苍生轮回转世,我自功德无量,我若不成佛,谁人配成佛!” 呜呖呖!……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随着地藏王话落,无尽梵音伴随着鬼灵凄厉的哀鸣从他周身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发现整个阴间的阴气都受到地藏王的调动,开始疯狂的冲着他汹涌而去。 不仅如此,就连来自诸佛的佛力,以及那道通往佛界的破碎苍穹中,也有着大量的佛力不由自主,径直袭向了地藏王身躯。 阴间的阴气,佛界的佛力,在此时皆朝着地藏王的体内灌注而来! 梵音的庄严鬼啸的凄厉,在这一刻在阴间之中交糅融合,尽数环绕地藏王置身。 如潮的阴气似海的佛力,也不断朝着地藏王涌入。 地藏王的身躯时而冥火纵横阴气森森,时而佛光涌动普照众生。 一时为魔,一时为魔。 三界万物,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低语,无数的祷告声响彻三界内外。 而这一祷告声,尽因地藏王而起。 在天地万物力量的加持下,地藏王的神力,也在这一刻开始迅速递增! 这一刻,地藏王主动放弃了对自身修行的禁锢,立地成圣佛! “地藏王,本座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你成为圣佛的这一日,与汝一战,不胜荣幸!” 第八百零五章 全面战争 “地藏王,本座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你成为圣佛的这一日,与汝一战,不胜荣幸!” 看着地藏王卸下对修行的禁锢,立地成圣佛,佛祖的眼神中流露一丝期许,一丝狂热。 此时,晋升圣佛的地藏王屹立苍穹,与佛祖平目而视,阴森的冥火伴随着圣洁的佛光在周身跌宕起伏,染遍半边苍穹。 这一刻,地藏王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他的佛魔共体之身也在这一刻显化到了极致。 “佛祖,且让本尊与您共探佛法之高深!” 地藏王如是言,浩瀚的佛魔之力倾泻阴间。 佛魔之力不断汇聚,化作三十三座化身,坐落于阴间二十四方不同世界中。 来自整个阴间的阴气,在这三十三座化身的加持下,开始疯狂的朝着地藏王身上汹涌而来。 一时间,地藏王时而如圣佛临世,浑身佛光浩瀚,庄严而且圣洁,普度众生。 时而如地狱恶灵,鬼影重重,滔天的魔云弥散四方。 “三十三道圣佛身,看来地藏王果真不复昔日誓言。” 看着地藏王万般变化,佛祖如是言,“然,本座尚高你三尺!” 话落,万道佛光从佛祖周身爆射开来,一座接着一座与他一模一样的化身接连在阴间的苍穹之中浮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由佛祖所演化之化身,足足有三十六道,却是比地藏王还要多出三尊。 而每一尊之中,都有着堪比灭世之力,让在场诸鬼神无不色变。 对此,地藏王不曾言语,在无尽的梵音之中,一记重掌直朝着佛祖本体正面侵袭! 伴随着地藏王的这一动作,三十三尊圣佛身亦齐齐抬起了手,蕴含着磅礴佛魔之力的掌印,也在这一刻齐齐落下。 一时间,天空之中佛光万丈,阴气纵横。 佛力与阴气交织,化作一道道卍字佛印,汇聚成一股赤金二色天光,轰向了佛祖本体。 佛祖不曾有避让,佛祖双手合十,他身后的三十六尊圣佛身亦双手合十,佛光普照万世。 浩瀚的佛光自三十六尊圣佛身齐发,尽数充斥于佛祖之身。 这一刻,佛祖浑身佛光普渡,伴随着他一掌迎出,无尽的佛光皆受到他的这一动作牵引,径直朝着阴间镇压而来,迎向了地藏王佛魔流光。 两股浩瀚神辉在酆都城的上空之中相遇,天地一时金光璀璨有若极昼,一时黑雾弥漫如临永夜。 来自两者之间的毁灭之力,侵袭着阴间各处。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以二者光辉为中心,疯狂朝着阴间的远方蔓延。 裂痕所过之处,桃止山一分为二,罗浮山化作断壁残垣,迷魂殿支离破碎,野鬼村土崩瓦解。 就连远处的十八层地狱,此刻也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在震荡与剧烈晃动间不得安生。 圣佛之间的正面抗衡,毁天灭地! 仅仅他们的一番出手,身为主战场的阴间便已陷入濒临毁灭之境! 可对于阴间所带来的莫大浩劫,诸神皆无心理会。 只因在佛祖与地藏王开战的瞬间,三千诸佛十七方菩萨,也在同时降临于阴间的大地,向阴间发动了总攻。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今地藏王已成圣佛,三千诸佛,且助地藏王了此千年宏愿!” 这一刻,佛祖发出一声喝令,正式吹响了入侵阴间的号角! 阴间众神不曾有丝毫迟疑,几乎在同时发动了反击。 声声丧钟在酆都城长鸣,彼岸化身火凤,冥王祭出了死神之镰,一柄龙头铡也在阎罗王的意志下浮现当空。 一尊接着一尊的真佛在佛光之中降临在阴间的大地上,袅袅的梵音在他们周围响彻,他们双手合十,意图度化这片充斥着无数阴气与怨灵的阴间大地。 诸神选择了正面相迎,一座座由阴兵所结之军阵严阵以待,一柄柄由冥火所化的利刃自军阵之中应运而生,恭迎着诸佛大驾光临。 真佛临世,一百零八尊罗汉亦在此时降临人间。 五方鬼帝,九殿阎王,十七城主,以及同来阴间的茹若初,亦在这一刻选择了迎击。 十七方菩萨,也在此时降世,彼岸、冥王、阎罗王,三尊至高神也随即腾空而起,挡住了诸方菩萨降临阴间之通途。 嘀呖呖!!…… 嘹亮的凤鸣响彻苍穹,阴间之中,一片接着一片的世界开始接连消散。 三千弱水赴入枯竭,鬼门关归于无形,黄泉路沦为荒芜,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所有边陲之地的山野尽数夷为平地,沦为虚无混沌。 来自大半个阴间的世界之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朝着彼岸汇聚而来。 不消片刻工夫,化身凤凰的彼岸身影覆盖了半边酆都城苍穹。 凤凰展翅间,凤凰所栖身之梧桐树亦大火冲天。 一道道冥火火柱自梧桐树的各个枝杈间冲天而起,汇聚成一片密集的火网,笼罩于整个酆都城。 这一刻,彼岸直接祭出了一个阴间的力量,动用了自己的全力,只为正面抗衡这十七尊同为至高神之境的佛界菩萨。 在彼岸的这一最强形态下,所有菩萨的攻击竟是生生被阻隔于半空之中。 “若要奴役鬼神,还需征服阴间,若要征服阴间,还需经本尊认可。” 彼岸展翅长空,看向了虎视眈眈的十七方菩萨,“诸位佛界至高神,你们可做好迎接本尊怒火的准备?” “如阴间之母所愿!” 十七方菩萨齐齐应声道,浩瀚的佛光自他们身上汹涌跌宕。 一时间,整片阴间的天空,顿时浮现出十七尊菩萨脸孔。 诸方菩萨脸孔皆闭目俯瞰阴间,只因菩萨闭眼不救世。 可一道道璀璨的天光,却从诸方菩萨的眉心之中绽耀而出,席卷着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径直朝着阴间侵袭而来,朝着彼岸镇压而来! 对此,彼岸浑然不惧,汇聚了大片阴间力量的她展翅而起,在来自梧桐树一道道冥火火柱的伴随下冲天而起,迎向了诸方菩萨的灭世一击! 看到彼岸出手,冥王不曾迟疑,来自冥界的世界力量,此刻亦远渡忘川河,朝着他汹涌而来。 他手中的镰刀瞬间迎风见长,化作百里之长,带着劈天斩地之势,也同样迎向了天空中的诸方菩萨。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根接着一根冥火锁链从镰身呼啸而出,犹如一头头火龙朝着四面八方飞射开来,朝着诸方菩萨禁锢而来。 与此同时,同为至高神的阎罗王也动手了。 只见一柄判官笔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着他泼墨挥毫,十七方菩萨的姓氏生辰皆被他写入了竹简之中。 随着一个个叉印落下,一柄柄由因此所化的万丈利刃顿时腾空而起,带着灭世之力朝着那诸方菩萨斩去! 阴间至高神与佛界菩萨之间的战争,在这一刻拉开帷幕! 以酆都城为主战场,阴间与佛界的战争彻底爆发开来! 一尊接着一尊的鬼神接连破灭,一座座真佛亦在佛光之中陨落,阴间各方世界也随着神明的消亡而步入毁灭。 不过须臾间,整个阴间已是满目疮痍,无数的鬼魂在残破的世界中发出凄厉哀嚎,惶恐不得安生,很快又伴随着世界的毁灭而消亡。 阴间的至高神虽然只有三尊,但借助着一方世界的力量,全盛状态下的彼岸他们,在面对十七方同境界菩萨的大举来犯,竟是势均力敌,双方的战局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可我明白,这场战争的关键并不在诸佛,也不在彼岸,而在于佛祖与地藏王之间。 这两尊创世神之间的较量,才是阴阳两间命运归途的关键。 这一刻,我也不曾有含糊,九尊禹王鼎同时祭出,屹立长空,浩瀚的金色神光亦从神鼎爆发而出,在各个神鼎之间交汇,化作了一座巨大的九芒星。 来自苍生杵三方世界之中的力量,此刻也尽数朝着我涌动而来,加持于我自身。 这一刻,我也步入了全盛状态,诛仙阵再度从九幽山世界中凝聚,诛仙剑也重新从苍生杵中演化而成。 “佛祖,魔神斗胆,欲与地藏王共同迎战!” 一声怒喝间,我当即腾空而起,诛仙剑伴随着磅礴灭世之力,径直朝着佛祖斩下! “魔神,你的前世威名赫赫,即便本座亦瑟瑟发抖,可你的传说终究已轮回传说,今生的你,尚且不配与本座为敌。” 佛祖微微侧目,在对付地藏王的同时也朝着我看了过来,声音里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轻蔑。 嗡! 就在我诛仙剑斩落之际,一股磅礴的佛光忽的冲天而起,径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在我惊愕的眼神里,诛仙剑犹如遭到一堵无形的屏障,竟是无法再前进分毫! “待本座解决了地藏王,稍后自会轮到你,你也无须如此着急送死!” 佛祖话落间,却是不曾再理会被佛光置身事外的我,一记滔天的掌印直朝着地藏王落下! “佛祖,你是否太过目中无人?” 佛祖的轻蔑,让我心中悠然而生一种愠怒。 在我一念之间,九幽山中南方的一条长河之中,此刻洪水激荡,一柄由黄铜打造的三尺古剑应运而生。 与此同时,某处高山之处,一块朴素的顽石此刻也绽放出夺目的世界光辉! 轩辕剑,和氏璧,这两大上古神兵的力量虽被我剥夺,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已被完全摧毁,依旧能为我所用。 在我的意志下,这两大神兵自九幽山中浮现而出,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来自我体内的神力疯狂外泄,注入了这两大神兵内部,瞬间激活了它们的神兵特质。 一时间,轩辕剑光芒万丈,化作了一柄百里长刃,和氏璧亦变得光彩无暇,蓬勃的灭世之力镇压之力席卷通体! 轩辕剑、禹王九鼎、和氏璧,在这一刻共现于阴间,同时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随着我的手一挥落,三大上古神兵同时落下,朝着佛祖发出了人间最强一击! 第八百零六章 三生禅下看今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七章 万佛归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八章 你是我的妻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九章 人间的沦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章 人间净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一章 佛法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二章 灵山的饭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三章 大乘之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四章 重归潜龙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五章 彼岸的遗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六章 菩萨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七章 谁为佛,谁为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八章 灭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一十九章 灭阴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章 开始修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一章 西天取经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一章 大战西天 “魔,且上来吃俺老孙一棒!” 只听这孙行者一声怒喝,手中金箍棒竟在瞬间也化作了万丈之长,犹如擎天之柱一般朝着我当头轰然落下。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含糊,诛仙剑当即起手相格。 轰!! 一声巨响顿时响彻而起,只见在金箍棒与诛仙剑相触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光波顿时从二者之间爆发而出,强大的神力化作一道道浪潮席卷苍穹。 在这股灭世力量的冲击下,老白牛与那白龙马发出一阵不安的啼鸣,整个长河也因此浪潮咆哮,那些正晾晒于河滩之上的经书也纷纷被洪水给卷走。 “不,真经!我在佛界等了千年才取得的真经啊,全完了!” 看着所有经书顷刻间被洪水卷走,那凡僧顿时发出一声悲呼,整个人痛心得几乎昏厥。 看到这一幕,孙行者眼里一慌,朝着那猪妖大喊一声,“呆子,快去帮师父将经书找回!” 听了这话,那头猪妖不敢迟疑,当即一钉耙砸在了长河之中。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个长河瞬间陷入了静止,那一卷卷被打入水中的经书纷纷腾空而出,重新回到了岸上。 “师父,大师兄在那边和妖怪开战了,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沙陀匆匆忙将凡僧扶上了马,连忙朝着高地撤去。 “猴哥,你小心点,要是斗不过那要怪,可记得叫老猪帮忙啊!” 猪妖收拾了经文,撂下这一句话后,却是转眼就跑出了十来里地。 “哼,等到要你帮忙,黄花菜都凉了!” 孙行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朝着我看了过来。 在刚才的那一击之中,我们二人俨然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而孙行者颇为愤怒的看了我一眼,“魔,你害得我师傅的真经差点泡汤,简直太可恶了,得好好收拾一下你才行!” “胡说,明明是你先出的手,本尊这是正当防御!” “淦,休狡辩!且看老孙法天象地!” 话落,孙行者发出一声咆哮,一股磅礴的神力当即朝着他汹涌而来。 在这股神力的加持下,他的身躯只在瞬间化作了万丈之高,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门扇,手中的金箍棒更是化作了犹如擎天之柱! 吼!! 犹如盖世泰坦的他,此刻发出一声咆哮,凌冽的气浪冲击于半方人间,而他的力量,此刻更是直接提升了一倍有余。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愣,不曾想这猴头仅仅一个照面,就对我动用了全力。 而此时,孙行者的半个身躯没入云端,一缕猩红的目光透过云层直朝着我凝视而来。 下一秒,那柄直上九天的金箍棒被他高高举起,带着磅礴灭世之力,径直朝着我砸落而下!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迅速腾挪长空,迅速躲避。 与此同时,我的双手结印,禹王九鼎随即浮现而出,分别出现在孙行者九个不同的方向。 这一刻,禹王九鼎爆发出一股金色的光柱,这九道光柱在长空之中迅速汇聚,以孙行者为中心,化作了一座璀璨的九芒星阵图。 一股滔天的光柱从九芒星中爆发而出,倾泻于孙行者全身。 在这股磅礴世界力量的镇压下,孙行者的身体一停滞,原本就要落下的金箍棒也随即停在了半空之中。 “禹王九鼎,上古大禹人皇所铸之神兵,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孙行者朝着那禹王九鼎看去,不觉流露一丝诧异。 “缘何在我手,与你又何干?” 我朝着孙行者发出一声冷喝,伴随着大量神力的倾入,我的整个人也化作了万丈之高,与那泰坦形态的孙行者相视于长空。 “真是巧了,俺老孙手中神兵名为如意金箍棒,也同样是由大禹人皇亲手铸造,用来平定沧海。两千年前为我从龙族手中借来,与你的禹王九鼎可谓同出一脉!” 孙行者如是说着,眼中的战意瞬间狂热,“而今天,俺老孙倒是要瞧瞧,究竟是我的金箍棒更硬,还是你禹王九鼎更胜一筹!” “哼,从龙族手中借来的?我看是抢的吧!” 我发出一声嘲笑,随后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当即从禹王九鼎中爆发而出,再度倾泻于孙行者之身。 孙行者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挪移,却是朝着那禹王九鼎看了过去。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响彻而起,一股浩瀚的音浪伴随着磅礴灭世之力顿时席卷长空。 在这股灭世之力的侵袭下,九尊神鼎竟是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而下一秒,他举起了金箍棒,径直朝着其中的雍州鼎重重砸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天空中的九芒星当即迅速挪移,集中在了雍州鼎上。 随后,一股灭世天光从雍州鼎冲击而出,迎向了前者的当头棒喝!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只见两股神兵交汇间,天空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金箍棒迎着灭世天光,却是重重砸落在了雍州鼎上! 一时间,雍州鼎发出一阵不安的哀鸣,九幽山中属于雍州鼎的一方大山顿时剧烈震荡,大块大块的山石不断从山体上剥落,看起来好不让人骇然。 在他这一棒之下,雍州鼎居然受创了!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蹙眉,熊熊的怒火也随即从心中燃烧而起。 而在他与禹王神鼎对抗之际,我的整个人也化作一道残影迅速上前,诛仙剑也朝着他身躯重重斩下! 见此,孙行者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凝重,但我的速度太快太快,却已让他无法躲避。 刺啦啦! 没有任何意外的,我的这一剑重重地斩落在了他的身上! 让我颇为意外的是,这孙行者的防御力竟是极为恐怖,我的这全力一剑仅仅只是在他的胸膛划开一道长达千米的浅浅伤痕,并不曾如我想象中一般,将其斩裂两半! 遭受创伤后,孙行者发出一声痛嚎,整个人朝后连着退出十余部,踏碎一座座荒凉大山。 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的裂痕,眼神里顿时喷薄出熊熊怒火。 “我受伤了?你居然伤到了我,千百年来你可是伤我第一人!” 孙行者咆哮着,眼神里喷薄出熊熊怒火,一记重掌直朝着我轰然落下! 见此,我也当即挥拳相格。 但他这一掌的力道,却是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变得不受控制,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 倒飞出近百里之外,我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心中也不由大为惊骇。 这头猢狲到底是什么存在,我三界之中都不曾听到过关于他的传说。 但他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让我都不免三分胆寒。 他虽然只是至高神,但我丝毫不敢怀疑,如果他全力一战,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绝不亚于一尊圣佛! 而这样一尊存在,我甚至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简直难以想象! 然而,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孙行者一跃之间却再度来到我的近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带着滚滚破空之音朝着我当头落下,就要将我彻底碾碎! 见此,来自禹王九鼎的九芒星阵当即迅速挪移,出现在了我的上空之中。 轰!! 来自孙行者的双拳重重砸落在了九芒星阵上,发出阵阵剧烈的轰鸣。 而这一刻,这尊至高神似乎已经被我彻底激怒,双拳一次又一次朝着那九芒星阵落下,恨不得要将我撕成碎片。 罢了,看来要对付这头猢狲,看来自己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一时间,阵阵八字真言从我周围响彻而起,由大乘佛法所化的圣洁佛光弥漫于我的周身。 在佛光的笼罩中,我的整个人顿时化身万丈佛身,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菩萨脸孔也随即浮现在西方的苍穹之中。 圣洁的佛光普照天地,无数真佛的低语响彻人间。 这一刻,孙行者的动作停了,他颇为愕然的朝着我看了过来,似乎没有料到我居然真是一尊菩萨。 圣洁的佛光普照天下,远处的那名凡僧目光灼灼,看着我的那张菩萨脸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脸上充满了震惊。 随着我双手合十,一股悲悯苍生渡化世人之意从我身上爆发而出,净土世界中无数真佛也受到我的意志牵动,纷纷双手合十,发出虔诚祷告。 来自诸佛的佛力,在这一刻朝着我疯狂汇聚,一股极为恐怖的灭世之力,伴随着那悲悯之意汇聚于我全身。 大悲掌! 一声冷喝下,我一记掌印重重拍出,径直朝着那孙行者轰然落下! 滚滚梵音响彻,一道直径千丈的佛门掌印应运而生,裹挟着磅礴灭世之力与悲悯救赎之意,尽数朝着孙行者汇聚而来。 “这……这梵音我听懂了,这是大悲咒,这是大乘佛经中才有的至深佛法!” 这一刻,那名圣僧发出一声惊呼,“徒儿快住手,这位仙人不是魔,他真的是一尊菩萨!” 第八百二十三章 取经人之惑 “徒儿快住手,这位仙人不是魔,他真的是一尊菩萨!” 看到我的这一掌拍出,那名圣僧忽然一声惊呼。 听了这话,孙行者微微一愣,可还是听从了那圣僧的意思,立即放弃了对我的攻击,一跃后退数十里之遥。 而我对这帮奇怪的家伙本来也无多少敌意,这一掌也随即调转了方向,落向了人间他处。 所谓大悲掌,并非纯粹的攻击手段,更有悲悯苍生渡化世人之意,旨在瓦解敌人斗志乃至意志。 悲悯的梵音伴随着掌力的消散逐渐归于无形,孙行者朝我看了一眼,眼神里也同样流露狐疑。 “大乘佛法?你是佛门何方菩萨,俺老孙在极乐净土守了千年,可从未听过你这样的存在!” 孙行者朝我这般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来自人间,并非佛界中人。” “你为阳世人,不在佛门中?不可能的,你从未入佛界,又怎可能禅悟大乘佛法,我等师徒四人在灵山脚下等候千年尚不可得,你又怎能轻易得之?” 孙行者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对我的这番如实相告并不表以认同。 而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龙吟。 回头看去,却见那凡僧骑着白龙马正匆匆朝这边赶来,那猪妖与沙陀亦尾随而行。 “阿弥陀佛,贫僧金蝉子,拜见菩萨!劣徒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菩萨恕罪!” 凡僧双手合十,朝我恭敬说道。 “无妨,就当不打不相识。” 我朝凡僧如是说道,又不禁朝他多看了一眼,“对了,听你徒弟说,你们是从极乐净土而来?” “正是,”这位叫金蝉子的凡僧说道,“贫僧法号金蝉子,乃佛祖座下弟子转世化圣人,因不忍世人置身苦难中,故在千年前发宏愿欲往极乐净土,以求得大乘佛经普渡众生。” “可是,我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方才入得极乐净土,本以为能得偿所愿,不曾想佛祖却说贫僧功德尚不够,不仅未曾与贫僧谋面,更将贫僧拒之雷音寺外,我等四人足足在灵山脚下等了一千年,直到最近方才将真经取回,可是……” 说罢,金蝉子看了一眼那猪妖手中所捧着的无字经书,眼中浮现出一丝为难。 “可是,不知是贫僧凡眼难识真迹,还是佛祖另有深意,却始终无法从真经上窥得大道分毫,心中万分惭愧。” 听了凡僧这话,一旁的猪妖嘟囔了下嘴,“师父,您就别做梦了,这哪是什么大乘真经,分明就是一堆白纸嘛!” 对此,孙行者也附和道,“老猪说得对,师父,佛祖这老儿就压根没想过要将大乘佛经相传,不然也不至于让我们在灵山脚下苦等一千年。而现在只怕是佛界有什么变故发生,所以才给了我们这几页白纸,为的就是打发我们赶紧走人!” “两位徒弟,休要胡说,佛祖佛法无量,又岂会行如此之事,以后不许再提!” 金蝉子颇有些嗔怒的朝猪妖与孙行者说道,而二者摇了摇头,随后也不再多言。 “依我看,这就是一堆白纸,佛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将真经相授。” 我朝着那堆所谓经书看了一眼,对金蝉子如是说道。 听了我这话,金蝉子微微一愣,“还请菩萨指点迷津。” “因为大乘佛法早已绝迹于极乐,就连佛祖自己所修行的都只是小乘佛法,又哪有真经相授于诸位?” 我朝金蝉子这么说道。 金蝉脸上浮现出万分惊诧,“大乘佛法源自极乐,由佛祖千年禅悟而得,你说佛祖并无修行大乘佛法,哪有这样的道理?” “反正我的话放在这了,信不信在于你自己,另外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 说着,我便打算继续往佛界前行。 “菩萨,请留步!” 这时,金蝉子紧忙走了上来,朝我说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金蝉子犹豫了一会,问我,“菩萨,既然您说极乐无真经,那么您可否告诉我,您所修行的大乘佛经,又是来自何处?” “你若真想取得真经,可移步黄沙中,我的大乘佛法,来源于一位游历人间的圣人。你心中向佛悲悯众生,必定能得他倾囊相授。” 我朝着黄沙之地的方向一指,“不过我得提醒你,如今的人间已经成废土,只剩下黄沙这一偏安之地了。” “人间?人间怎么了?” 四人顿时惊呼,而孙行者这才意识到不妙,当即举目看向了人间九州。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间为何沦为了废土,那些凡人都哪去了?阴间……阴间怎么也已沦丧,阎王老头和彼岸那小妞呢,这是发生了什么!?” 孙行者跳起了脚,几乎咆哮起来。 “这一切,皆是出自佛祖之手。” 听着孙行者提了一嘴彼岸的名字,我的心里一阵揪痛,“佛界意欲一统三界,前些日率极乐诸佛入主人间,屠尽阴阳两界众生,更镇压了我心爱的女人。” “为了报复,我屠尽了人间与阴间的诸佛,而现在我就要赴入极乐中,与佛祖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对此,这四位西天取经人的脸上都浮现万分骇然,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不可能的,佛祖悲悯众生,佛祖的佛辉庇佑苍生,他又怎会抹灭苍生,你在说谎!” 金蝉子的声音不再平和,朝着我发出声声质问。 “师父,他并没有撒谎。” 孙行者目光凝重的凝视着阴阳两间,“我在人间感受到了来自佛祖的灭世气息,佛祖真的对阴阳两界动过手,佛界真的有对世间动用过灭世手段!” 金蝉子虽不信我,但还是相信自己徒弟的火眼金睛,整个人瞬间颓唐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前些日子那些灵山的菩萨罗汉怎么都不见了呢,原来他们已入主人间。怪不得灵山之中有大量的菩提树接连枯萎凋零,原来是你在人间灭佛。” 孙行者这么说着,但对我并没有产生任何敌意,或许也是一早看出了佛界的不对劲之处。 “对了,你们既是刚从极乐净土归来,可否知道最近净土之中有何变故?” 对此,孙行者回应道,“灵山之中,如今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棵参天佛树,佛祖自从返回灵山后,便回到雷音寺闭门不出,也不见他再主持法会,雷音寺的佛光,也不知为何突然消散。” “当时,俺老孙想要进入雷音寺一探究竟,却被诸佛拦下了,随后一名罗汉将一沓经书交给了我,只说这是大乘真经,让我们拿着赶紧走人,结果一看尽是白纸一张。” “在佛界的这千年里,我一直觉得佛界很不对劲,我走遍了极乐净土每一个地方,可诸佛的佛法并没有我想象中高深,佛祖也鲜有走出雷音寺半步。” “如今看来,佛界恐怕早在千年之前就发生过一场惊天变动,早已不是世人所信奉的那个极乐圣地了。” 说话间,孙行者的目光穿过了九州,投向了黄沙之地,看向了黄沙之地那同样屹立的灵山之境。 而在这时,乔灵从雷音寺中走出,他转头望向西方,目光竟是不偏不倚落在了我们的身上。 他隔着一片人间看着我们,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孙行者的双目爆发出金光,扫荡着乔灵周身上下,随后嘴角也勾勒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孙明白了!”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孙行者赶忙对金蝉子说道,“师父,我们这就出发吧,前往黄沙之地!” 听了这话,金蝉子的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他朝我看了一眼,“可你没听他说吗,他要前去极乐,他要与佛祖为敌……” “诶师父,他要打就让他打去,黄沙之地才是我们的圣地,大乘佛经在那儿,就等着您上门来取呢!” 说着,孙行者也不管金蝉子愿不愿意,强行将他扶上了马,就打算离去。 随后,孙行者又看了我一眼,说道,“魔,你生而为人,既为佛亦为魔,此次前去极乐,想必是要对佛界进行同等报复吧?” 我不曾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孙行者又朝我说道,“那就好,当年老孙向佛祖发出神明挑战,被他一怒之下镇压了五百年,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将他永世镇压,也算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对了,忘了提醒你。如果极乐已非净土,那么高居灵山之上的佛祖,可能也不是真正的佛祖了。” 听了他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去佛界吧,等你登上了灵山,走到那棵参天菩提树下,一切自然明了。” 留下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四位取经人便离开了,朝着佛光弥漫的黄沙之地走去。 我在原地回味了他这番话良久,随后又朝着黄沙之地看了一眼。 可此时,乔灵已经回到了寺中,却是隐蔽了自己的气息。 一个大胆的猜测随即从我的心头生出,可这个猜测一上心头,却是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晃了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 经过这一波折后,我也不曾再西天久留,当即迈过了长河,就朝着那道极乐之门走去。 佛界,与你正式清算的时候到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入主佛界 在我一步踏向极乐之门的瞬间,一股磅礴的佛威镇压之力朝着我扑面而来。 我微微皱眉,一记掌印朝着门内镇压而去。 一时间,无尽的佛威荡然无存,我也随即迈动脚步,踏入了通途。 佛光只在瞬间将我淹没,我的视界也随即化作了一片金色,一种强烈的时空扭曲感席卷全身。 过了好一会,这种扭曲感终于消失不见。 待我双目恢复清明时,我已离开了人间,踏入了极乐净土的土地上,一片壮美绚丽的新世界随即呈现在我的眼前。 只见我脚下的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无数的宝石铺垫而成。 有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这些为凡人所毕生追求的财富,在这世界中却是如寻常土石一般遍地都是,映入我眼中一片五彩斑斓。 佛界的种种,与我所拥有的净土世界几乎如出一辙,与黄沙之地那片山寨的灵山圣境也一模一样。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发现这片世界中有广袤的平原、崇山峻岭、万丈深渊,由一条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彼此相连。 我顺着这条康庄大道朝前前方看去,却见路边生长着许多的菩提树。有的高达千米,有的高达万丈,有的刚从地底吐露新芽,每一棵菩提树上都散发出阵阵佛光。 这些菩提树不断开花结果,每一颗落在地上的菩提子都迅速生根发芽,眨眼间便已达百米之高。 菩提树上佛光璀璨,在佛光弥漫间,一个个年轻的僧人从树下走出,他们面向母树所在的方向,双手合十对其虔诚祈祷,诵经膜拜。 每一棵菩提树,便代表着极乐净土的一方众生,菩提树的高低繁疏,代表着它们的主人佛法高低。 那些高达百米的,是为新生的凡僧;高达百丈的,是为修行多年的半佛;高达千米的,是为真佛;高达千丈的是为罗汉;高达万丈的,是为菩萨。 越往净土深处望去,其中的菩提树便越发繁茂,越发高大参天。 可与此同时,也有越来越多菩提树枯萎凋零,只因属于它们的主人已经圆寂,或者说是死在了我的手中。 我的目光掠过万里之遥,一座巍峨的高山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只见这座大山足足有十万丈之高,几乎捅破天际,一座座巍峨辉煌的庙宇错落其间。 这些庙宇有的卧居山腰,有的悬空溪流之间,有的矗立山巅,与周围的山水林木融为一体。 一条溪流从山上奔流而下,在各个沉积的洼地间不断凝聚,化作了一个又一个仙池。 这些仙池有的宽达数十里,有的不过百米见方,仙池的水底还沉积着一层金沙,在阳光中散发出阵阵淡淡的金光。 在这些湖泊中,还盛开着无数红色的莲花,许多人间不曾有的仙鸟神兽正栖息嬉戏其中,俨然净土之地。 这座十万丈大山,不用说正是传说中的灵山圣地了。 而在灵山之巅,此时赫然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寺庙,寺庙的上方悬着一块牌匾,以梵文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雷音寺! 雷音寺,正是佛祖所在之地,同时也是极乐净土的核心地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雷音寺作为灵山圣地,理应佛光普照世间才对。 可正如孙行者所言,此时的雷音寺果真佛光尽敛,一眼看去竟是显得颇为死寂,其中的光辉甚至连极乐净土他处都不能及。 雷音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位被乔灵强行遣回极乐的佛祖,此刻又在雷音寺中干着什么? 我的心里不禁疑惑,随后目光挪移,注视灵山之巅。 就在雷音寺的前方,我还看到了三棵巍峨的菩提树。 只见左右两棵皆高达十万丈,左边的那棵不知为何已经枯萎凋零,所有的树叶枝杈尽数剥落,只留下一截光秃秃的主干。 而且,这棵菩提树大部分躯干已经石化,显然已经死去很长岁月了 右边的那棵虽然生机盎然枝繁叶茂,但不知为何却已消散了所有佛光,虽然巍峨非凡,却已被剥夺了所有佛性。 极乐净土的每一株菩提树,都代表着一尊僧佛。而能生长到十万丈的,它们背后的主人不用说自然已是圣佛境。 这也就意味着,极乐净土之中,曾经有圣佛陨落。 从树的石化程度来看,这尊陨落的圣佛并非地藏王,起码已陨落了千年。 千年前佛界之中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战事,竟然会直接导致一尊比肩佛祖的圣佛消亡? 而右边那棵十万丈菩提树,不用说正是佛祖本身了。 但是,佛祖佛法浩瀚无疆,按理说他的菩提树理应是佛光最为圣洁浑厚才对,但现在却光辉尽敛,着实太不合寻常了。 尚未登上灵山中,可在我一眼之中,却是看出了太多灵山中的不同寻常。 看来,此次赴入极乐净土,着实有些意思了。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最中间的那一棵佛树身上。 只见这棵菩提树高耸入云,几乎看不到头,树冠的一半阴气冲天,一半佛光弥漫,佛与魔在树间泾渭分明。 以这棵佛树为中心,灵山的一边佛光璀璨,一边阴气冲天,让整个灵山镀上了一层诡魅色彩。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只因这棵佛树不是别人,正是念冰。 或者说,是由念冰与彼岸共同所化。 只是,她们不像其他佛树一样,还有着游离在极乐外的身躯,她们已被佛祖镇压,她们已被打回原形……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万分苦涩,一种强烈的杀意也随即悠然而生。 随后,我环顾四周,却见极乐净土的诸佛皆朝着我凝视而来。 每一个人都对我虎视眈眈,却始终无人胆敢上前,向我发起挑战,对我皆流露无尽畏惧。 佛祖之下,我于三界无敌。 佛祖不出手,佛界僧佛无人胆敢与我为战,我既灭世魔神! “佛祖,我已如期莅临佛界,你身为东道主,是否也应该从灵山中走下,招待一番前来的客人?” 我无视了在场诸佛,朝着灵山大声问道。 我本不愿赴入佛界,只因自己与佛祖尚有如天堑的差距。 可圣人乔灵告诉我,佛祖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风光无限,他在佛界中有着他的桎梏和苦衷。 而现在孙行者也告诉我,佛祖千年来鲜有离开雷音寺。 因为相信圣人乔灵的话,所以我才胆敢赴入极乐中。 可过了好一会,灵山无言,佛祖无言,整个佛界在我一言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佛祖的菩提树已失去了佛光,而现在对于我的挑衅又选择默言。 如此看来,佛祖在佛界之中,果然已深陷某种不可知的囹圄之中。 “魔神大人,欢迎莅临极乐净土。” 就在我打算向着灵山走去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尊金身罗汉恭敬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他穿着一身绣有金线的黑色长袍,其服装打扮和我认知当中的僧佛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的脸孔也不曾慈眉善目心怀悲悯,却是面目狰狞,两束剑眉下双眼充满了狰狞与暴戾,不禁给人一种穷凶极恶的感觉。 在他的手中,此时还握着一柄奇怪的匕首。 这尊金身罗汉我是认得的,正是当初插手与我帝释天黄沙之战的阿依纳伐,同时也是两千年前补刀祖龙的始作俑者。 而现在,他早已不复当初莅临人间的猖狂目中无人,却是站在我的脚下,深深低下了头。 “阿依纳伐,你我也算半个熟人了,何必一副如此瑟瑟发抖的样子,当初那副桀骜不驯的英姿哪去了?” 我低头朝着阿依纳伐看去,颇为不屑的说道。 “魔神大人,让您……见笑了,当初小僧有眼无珠,与您多多有冒犯,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僧的不识抬举。” 阿依纳伐抬起了头,赔笑的说道,“小僧今日前来,是以佛祖使者的身份,前来与您议和的。” “议和?何来议和之说?”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万分讶异。 堂堂佛祖,三界之中仅存的一尊圣佛、创世神,如今居然要与我和谈,这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没错,议和。” 阿依纳伐说道,“佛祖欲与您化干戈为玉帛,就此了去刀兵。只要您愿意停下杀戮的步伐,佛祖愿意将阴阳两界拱手相送,作为您在三界之中的领地,而佛祖此生也将长留极乐净土之中,永生不再涉足人间半步。” 说罢,阿依纳伐从怀里掏出一卷天书,说道,“这是佛祖以万佛之祖的名义,给您递呈现的誓契,只要您在上面留下一缕灵魂烙印,佛界与您的契约便立即生效,永世不得再犯。” 阿依纳伐这话,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朝着那誓契看了一眼,上面的确写着关于议和的具体条款,并且还留下了佛祖的灵魂印记以及他的名字。 可我朝着誓契上的名字看了一眼,不觉深深皱起了眉。 因为上面署名所书,赫然是‘无天’二字。 无天…… 佛祖之称谓不应该是如来吗,为何却许以无天一名? 无尽的狐疑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第八百二十五章 佛界的过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六章 覆灭佛界! 随着我的前行,原本绚丽璀璨的极乐净土顿时化作修罗地狱,无数的菩提树化作火海,大量的僧佛彻底消亡。 那些遍布于极乐大地的宝石黄金,尽数沦为了灰霾,化作了一片片荒芜的废土。 我的身上中染满了金色的佛血,我的苍生杵也同样血流成河,无数僧佛的怨念萦绕于我周身,无数僧佛恐惧的低语在苍生杵周围萦绕。 大乘佛法下,世界吞噬之中,真佛也好,罗汉也罢,众生皆平等,众生皆蝼蚁,众生皆将成为我的子民。 看着我步步逼近,诸方菩萨无一人胆敢上前,纷纷朝着灵山之中退去,意图进入雷音寺中。 可雷音寺大门紧闭,竟有一股无形的结界笼罩于雷音寺内外,这些菩萨刚刚接触到雷音寺的大门,便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强行迫退回来。 不消片刻工夫,我已来到灵山脚下。 我缓缓回过了头,冲天的冥火还在熊熊燃烧,漫天皆是僧佛不休的怨气。 念冰不止一次提出要带我前来极乐净土,可没想到我终于前来,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诸方菩萨,你们可愿皈依?” 我抬起了头,看向了灵山之巅,看向了仅剩的那八尊菩萨,朝着他们发出一声怒喝。 菩萨不言,菩萨的眼中皆流露惶恐。 可此时的雷音寺不知何等缘故已经被封印,而我又来到了灵山脚下,却是让他们进退两难。 “魔神的怒火已无法平息,我等若坐以待毙,极乐净土终究也要赴人间后尘,诸佛且背水一战!” 这时,一尊菩萨一声冷喝,却是率先朝着我发动了攻击! 对此,我不曾言语,一张属于我的菩萨脸孔浮现当空,袅袅的梵音响彻净土上空。 随着我双手合十,一股悲悯众生渡化世人的气息从我身上爆发而出,净土世界中的僧佛也受到我意志的牵动,纷纷双手合十,同时念诵起了大悲咒。 来自净土世界诸佛的佛力,在这一刻朝着我疯狂汇聚,一股极为恐怖的灭世佛力,伴随着那悲悯之意朝着我不断汇聚。 大悲掌! 一声冷喝下,我一记掌印重重拍出,径直朝着那率先发难的菩萨轰然落下! 菩萨不敢有轻敌,菩萨的身上也同样佛光普照,一张属于他的菩萨脸孔也同样汇聚于长空。 随后,只见他双手重重拍出,两道金刚掌朝着我迎面而来! 可是,修行小乘佛法的他,又哪我佛力这般纯粹精炼? 不过须臾间,他的攻击被我顷刻瓦解,而大悲掌印也直接轰击在了他的身上!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悲悯的梵音从他的周身响彻而起,来自大悲掌印中的力量并没有伤及他分毫,而是带着一抹悲悯之意侵入了他的身魂之中。 嗡! 下一秒,来自这尊菩萨的佛力忽的从体内溃散,化作一道道金色洪流从体内喷薄而出! “不……你干了什么,你溃散了本尊的佛力!!” 这尊菩萨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骇然地看向了我,朝着我发出一声惊呼。 而我不曾理会他的惊骇,只是将苍生杵直指苍穹。 从他体内散逸而出的佛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朝着苍生杵涌来,化作了净土世界力量的一部分。 大悲掌,并非纯粹的攻击手段,更有悲悯苍生渡化世人之意。 可世人若不愿接受佛的普渡,世人若胆敢强行与佛为敌,那么佛便让他彻底失去与佛为敌的资本,化解他一身千年修行。 不过眨眼间,这尊菩萨的佛力已被我悉数化解,他的境界也一路骤降,却是沦落到了罗汉境。 我虽动用的是大悲掌,但我对他并不曾有丝毫怜悯。 随着吞噬之力爆发而出,这尊菩萨在一声惨叫声中被卷入了净土世界中,剥夺了修行,剥夺了意志,也同样成了我的一方子民。 眼见自己同仁就这么被我镇压,诸方菩萨满目骇然,一个个朝着我发起困兽之斗。 可净土世界中,诸佛的诵经声正不断响起,来自他们的力量与我融会贯通。 这一刻我并非单独作战,而是以一座世界的力量对战佛界众生! 佛祖居于雷音寺中不曾露面,这些菩萨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既定的命运,一个个被我卷入了净土世界中,抹灭意识成为了我虔诚的信徒。 佛界十七方菩萨,至此尽数陨落! 做完这些后,我在灵山之巅回过了头,俯瞰整片极乐净土。 此时,极乐净土已化为火海,沦为焦土。 可极乐净土幅员辽阔,依旧有着太多的偏安之地,有着太多幸存的诸佛。 我今日前来佛界,本就为灭世而来,又岂能让佛界有一寸完好的土地,有一个活着的僧佛? 带着这一念头,禹王九鼎从九幽山中呼啸而出,化作万丈之高,悬停于佛界上空。 一道道金色的天光在佛界的上空中不断交汇,化作了一座璀璨的九芒星阵,覆盖整个佛界。 灭世的天光不断从九芒星阵中爆发而出,自行攻击着佛界中每一处留存完好的土地,攻击着那些苟延残喘的僧佛。 禹王九鼎的攻击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那一道道天光方才得以平息。 我的意识随即覆盖整个极乐净土,除了灵山之外,此时的极乐世界已再无一棵活着的菩提树,再无一片完整的土地,再无一尊苟活的僧佛。 满眼皆是废土,尽是化作木炭的树痕,尽数无主的佛舍利。 极乐净土,此刻已奔赴人间阴间的后尘,成为了一片废土。 除了佛祖之外,佛界之中再无一尊僧佛。 不,理论上还有一个。 思索间,我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那一刻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的菩提树,只见树冠的一边佛光弥漫,一边阴气森森。 这棵菩提树,正是由念冰所化,而她在极乐净土的身份,是为孔雀明王。 “媳妇,我终于还是听你的话来到了极乐净土,来到了你说的我的应许之地,可我已让净土沦为废土……” “彼岸,我说过我会来极乐净土与你重逢的,现在我来了,你高兴吗?对了,那些迫害阴间众生的诸佛已经被我斩尽杀绝了,那些亡者的怨念可以消散了,你……你能听到我的说话吗?” 我喃喃说着,将手放在了菩提树上。 可对于我的话语,菩提树无动于衷,唯有佛光阴气在我周身缭绕不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一刻,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揪痛。 难道真如当初日光菩萨所说,念冰彼岸回归极乐后,真的将不再为神,不再为佛,不再为魔,将永世化作一棵菩提圣树吗? 我晃了晃脑袋,强行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 可我的力量席卷于整个菩提圣树,却并没有察觉到圣树中有丝毫来自念冰彼岸的气息,也不曾感受到她们的力量存在。 这棵菩提圣树,看起来好像仅仅只是一棵树,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存在。 对此,我不禁生生吸了口气,念冰彼岸似乎遭到了某种为我所不知的力量镇压,以至于化身成佛树,失去了所有力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无疑是雷音寺中的那个人。 思索间,我看向了雷音寺的大门,此时无天佛祖就在寺中。 可直到我踏上灵山,来到了雷音寺门前,他都始终不曾现身半分,这一现象着实太过蹊跷了。 但不管如何,念冰彼岸是被无天强行镇压的,他一定有办法让我的两位妻子重归昔日的模样。 而如今,整个佛界已在我手中灭亡,那些信奉于佛祖的僧佛已经被卷入了我的净土世界,成为了我的子民,成为了信奉于我的众生。 佛祖已无信徒,他再也无法万佛归宗,而我却是众佛所归。 此时的我,虽然尚且停留菩萨巅峰境,但在大乘佛法的依仗下,已多少有了对抗无天的信心。 在这一自信中,我朝前走了一步,来到了雷音寺门口,“无天,我入主佛界时,你不曾现身;我诛僧灭佛时,你亦不曾现身;而今我已叩关灵山上,你难道还不肯相见吗,莫非是要我亲自赴入雷音寺中?” 然而,我的话音落下良久,可佛祖依旧无言,整个极乐净土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死去的诸佛的怨念哀嚎。 至此,我也不曾再有多言,当即走上了前,想要直接进入雷音寺中。 可是,就在我的手落在寺门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却突然从雷音寺内爆发而出,倾泻于我全身。 在这股反噬之力的侵袭下,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连退出三五步。 对此,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诧异,随后又是一掌朝着雷音寺重重拍出! 轰!!……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在我的这一全力一掌下,整个灵山都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可是,我这足以覆灭一尊菩萨的掌印,却并不曾伤及雷音寺分毫。 而在那剧烈动荡间,一座覆盖于整个雷音寺的巨大结界顿时浮现而出,一道道复杂精深的符文也随即在结界内外悄然出现。 可让我感到万分震惊的是,这座结界并非佛阵,而是神符阵! 正是这座神符阵,将雷音寺彻底封印! 见此,我深深皱起了眉。 怪不得无天佛祖说要与我议和,只因此时的他已身陷囹圄,被这座神符阵困守在了雷音寺中。 可是,这座神符阵又是由谁布下,竟然有着将一尊创世神囚禁的能耐? 第八百二十七章 无天的苦衷 一座浮现于灵山之巅的神符阵,将无天佛祖禁锢雷音寺中。 以至于在我放肆杀戮之际,无天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屠戮佛界众生。 这一幕,完全超乎了我的所料。 而现在我想要与无天正面相会,却也受到了这道神符阵的隔阂,使得我不得步入雷音中。 “无天,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在这道神符阵的隔阂下,我朝着雷音寺内的无天发出声声质问。 可让我失望的是,雷音寺内无波无澜,来自其中的任何一丝佛法波动,皆被神符阵所阻隔,隔绝于世界内外。 如此一幕,让我心中万分愕然。 我依旧不曾忘记无天佛祖初临阴阳两界之威压,不忘他举手抬足间便镇压了念冰,覆灭了彼岸。 可现在,他竟不知何故被困于一介神符阵中,着实有着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 浑厚的佛力从我身上侵袭而出,直朝着这尊法阵涌入,可佛力刚接触法阵半分,却立即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阻隔,瞬间消散于无形。 凛冽的阴气再度从体内四溢而出,但在与神符阵接触的瞬间,也同样遭到一股磅礴神力的阻隔,再度归于无形。 而当我以诛仙剑对其发起直接攻击时,整个神符阵又再度爆发一股磅礴的反震之力,生生将我的力量迫退出雷音寺外。 来自我的多番道法,对这座神符阵竟是无任何作用,这让我的心里不禁萌生一阵黯然。 我朝着这座笼罩雷音寺内外发神符阵注目良久,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座法阵有着一种与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下一秒,我不再动用任何的道法,而是以平常的姿态再度与其接触。 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在我的手接触到法阵的刹那,法阵之中并不曾在有任何磅礴抗拒之力从中传荡而来,相反却是一片平和。 只见我的手没有任何阻碍的穿过了这座法阵的桎梏,顺利的落在了雷音寺的门闩之上。 而来自神符阵中的神力,竟是奇异地与我融会贯通,仿若如源一体。 察觉到这一不寻常,我的心里随即生出一丝讶异,一个大胆的想法也随即油然而生。 随后,我当即动用了噬魂术,一股磅礴吞噬之力顿时从手心应运而生,直袭于整个雷音寺。 让我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在我噬魂术吞噬之力的牵引下,来自这座神符阵中的力量,竟是没有任何抵抗的,便在瞬息间朝着我体内汹涌而来! 这一刻,我的心里万分惊诧。 因为我骇然发现,布置下这一座神符阵的并非他人,而是我自身,或者说是我的前世! 来自我今生的神符之力,竟是与这座神符阵不曾造成任何的排斥,在我的吞噬之下,来自神阵中的力量,仿佛等候良久一般,却是不需我刻意引导,便开始如泉涌般注入我的身躯! 伴随着神力的涌入,一个个复杂的神符也随即铭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这些神符排列组合于一处,却是在我的意识里汇聚出了一座庞大的神符阵。 神符阵名曰:封神阵! 封神阵…… 之前阿依纳伐曾说过,我曾将无天佛祖封印于雷音寺中,让他无法他涉足灵山半步。 这也就意味着,这座笼罩于雷音寺内外的封神阵,是我前世在两千年前所设。 可是,时隔两千年,既然这座封神阵依旧存在,那么无天又是何以从雷音寺中走出,入主人间,毁灭阴间,对三界发动灭世浩劫的? 这一刻,一种更深一层的疑惑再度涌上了我的心头。 不消片刻工夫,来自封神阵中的神力尽数归入了我身,来自其中的奥妙,也在瞬间铭刻于我的灵魂,挥之不去。 随着力量的消散,这座隔绝了雷音寺内外的结界随之消失不见。 吱呀! 随着我轻轻一推,这座高达百丈的寺门被我轻轻推开了。 我朝着里边看去,却见一座座莲花台坐落于雷音寺中,可和黄沙之地中的一般的,莲花台上却并不曾供奉有一尊佛像。 而在雷音寺的最中央,在最巨大的一座莲花台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穿黑袍,黑色的长发披于两间,他双手合十,不断地念诵着经文。 他所念诵的经文高深莫测,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佛力却陷入一片空寂,以至于经文念诵间,身上竟无一丝佛力涌动,相反更有阵阵阴气纵横。 他的面容和煦,可他的表情中此刻却流露出万千痛楚与苦厄,他虽坐于莲花台,却又给人一种不在佛门中的感觉。 净土之中已无佛,这尊盘坐莲花台上的男子不用说正是佛祖,或者说是紧那罗菩萨无天。 “魔神,你来了。” 在寺门被我推开的瞬间,无天缓缓睁开了双眼,朝着我凝视而来。 我点了点头,只是诧异的看着他。 之前初临佛界时,我眺望于他的菩提树,却见树中生机盎然,却无一息佛力尚存。 而今再见真人,他却已被阴气侵蚀,再也不复先前莅临人世时庄严万分,令人不可忤逆。 这一刻,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之前与我对战的佛祖,与眼前的无天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以及他的声音,却又与前者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他和我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如以往一般锋芒毕露,相反却并不曾有丝毫的敌意,却是莫名多出了一丝苍凉。 “没错,我来了。” 我诧异的审视着无天的一切变化,朝他点了点头。 无天舒展了他的腰身,吃力的从莲花台上坐起,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 此时的他已退去了先前的荣光,不知为何却给了我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在我被迫退回极乐净土后,我一直想着你将何时莅临佛界,可你前来的日期,却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了一些。” 无天发出一声叹息,他的声音里已无任何敌意,眼神里相反多了万分悲悯,多了万分无奈。 “魔神,如今,你已屠尽了三界诸佛,你已完成了你的复仇,接下来你打算做一个如何的了断?” 无天看着我,朝我这么问道,可我朝着他浑身上下审视而去,却见他虽依旧为圣佛,可身上却终究不曾有半分佛法踪迹。 我随即说道,“覆灭阴阳两间者并非别人,而是佛祖你自身,唯有佛祖你死,才能让那些含冤阴阳界的众生得以瞑目。” “嗯,也对,毕竟我才是始作俑者,我若不死,你内心的仇怨又如何散去?” 无天淡淡一笑,让人不知他究竟何种心境变化。 而他看着我,说道,“魔神,阿依纳伐与你提出议和事宜时,可有跟你交代佛界之过往?” 对此,我点了点头。 “未成佛祖时,我本紧那罗菩萨,我和无数僧佛一样,眷顾着人间众生。” 无天说道,“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曾无时无刻注视着人间,而当时的人间为苍天所统治,苍天为了让世人信奉于自己,让各方人皇分治人间,又刻意挑唆人皇之间的矛盾,使得人间战火频生,苍天这么做的目的,只为让众生在无尽荼毒苦难中,记起人间究竟归谁人统治,让他们在苦难中重新信奉苍天,皈依于苍天的足下。” “可我不满于苍天如此暴政,我悲悯人间众生,可我知道自己修行不够,我的小乘佛法只能普渡眼前众生,却普渡不了天下苍生。所以,我向如来发出了恳请,让他允许佛界入主人间,让众生在无休止的战争中得以安宁,让众生迎来久违的和平,让众生拥有真正的大同之治。我从未有过入主人间,一统三界的念头,我的初衷,只是想让众生免于苦难。” “可是,当时的佛界偏安一隅,佛祖拒绝了我的这一恳请,不愿插手世间事。但我眷恋人间众生之心重,以至于生出心魔。为了拯救人间众生于苦海,我选择了背叛如来,我向如来发出了神明挑战。” “在这场神明挑战中,我输了,我以为我已经一败涂地,可如来并没有对我痛下杀手。他说,佛之道,道法自然,佛之途,通途万千,我欲以入主人间的方式换得众生的大同之治,他却想让众生自愿信佛,奉劝世人向善而止戈。” “许下这一宏愿后,如来便将佛祖之位禅让给了我,随后与他的广大门生圆寂灵山中,轮回至人间,开始了他的普渡生涯。” “如来圆寂,我成了佛祖,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宏愿,却殊不知自己的宿命已经不受自己所控制。” “我欲让佛光照耀人间,普渡众生,可我背后的势力却裹挟着我入主人间,一统三界。我意图反抗,可我已被绑架于战车之中,我……无法自主!” “在背后的势力裹挟下,我被迫放弃了本心,我被迫率领诸佛入主人间,屠戮了祖龙,向你发出了针对人间的宣战,却也遭到你的疯狂报复,以至于两千年被镇压于雷音寺中,万劫不复……” 第八百二十八章 无天!傀儡? 无天朝我这么说着,仿佛已不再将自己视作佛祖,不再将我视为敌人,相反却更像是在与故人进行畅谈。 对于无天的这番话,我并不曾有丝毫的怀疑。 毕竟存在于世间的每一尊神明,不管是人是佛是魔,他们都曾有过善念的一面,都有过眷恋众生的仁慈,只是因为神性的扩张以及人性的消逝,抑或对权力的渴望,使得他们逐渐将凡人视作了蝼蚁,进而一点点迷失了初心。 苍天也好,祖龙也罢,即便是眼前的佛祖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有过博爱众人之心,而他们最终也失去了眷顾众生之念。 “佛之所以为佛,只因普渡众生。” 对此,我回应道,“无天,我相信你的初衷本为善,我也相信你本为悲悯众生的真佛,但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神位高居长久之后。” “我不过问你的过往是非,我只知道现在的你,亲手覆灭了人间,抹杀了阴间,我的亲人故人,我所眷恋的世人,尽死在了你的手上,你……无法原谅。” 听了我这话,无天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覆灭人间,抹杀阴间,看着众生皆陨落于我手。我何尝不与你一样,心中万分悲痛?” “可我早已身不由己,我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我的本心,只因背后的那一股势力,强迫着我这么做,两千年前如此,如今也同样如此……我之所以能成为佛祖,只因我是一枚棋子,如来之所以愿意放弃佛祖之位,就是因为他不愿任人摆布……” 背后的势力…… 无天在和我诉说内心苦衷时,已经不止一次提及这一称谓了。 以他的意思,身为圣佛创世神的他,并非真正的三界之主。 而他所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那提线人却始终隐藏在岁月长河的黑暗之中,不曾露面。 “可否告诉我,你说的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何方存在吗?” 带着这一猜疑,我朝无天如是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 然而,无天摇了摇头,“我本为棋子,如今更成弃子,我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覆灭人间,覆灭阴间,然后再引得你覆灭佛界。待到一切落定时,我自功德圆满。” “只可惜,我身在灵山,我日夜虔诚诵佛,可佛已与我无缘。” 说话间,无天看向了自己周身,俨然已无一丝佛法残留。 “能否告诉我,在你被遣返极乐净土后,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我也不急着与无天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朝他继续追问道。 毕竟这背后的疑团实在太多,我隐隐感觉,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在左右着三界的命运。 哪怕如无天这般的创世神,这种足以称霸三界的存在,都只能作为傀儡听之任之。 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我丝毫不怀疑自己此时也置身在这双无形的大手操控中。 “不可说,不可说!” 无天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我,我虽身在灵山上,我日夜虔诚颂佛,可佛已与我无缘,我已不再为佛祖,我……已深陷囹圄。” 说话间,无天的目光透过雷音寺的大门望向了极乐净土,看向了某个未知的方向,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罕见的恐惧。 似乎在某个超脱三界之外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正暗中注视着佛界中的一切,审视着无天的一言一行,让他言不由衷。 对此,我的心里陷入了沉默,也陷入了惶恐。 一种世事超乎自己掌控的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我顺着无天的目光朝着远方望去,可我极目远眺,却依旧不曾察觉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不管无天有何苦衷,不管他所说的背后势力究竟是谁人,这一切与我现在并无太多的关系。 我这次前来佛界只有两个目的,一为灭佛,二为带回念冰和彼岸。 带着这一想法,我回头看向了雷音寺外,看向了那座高耸入云不见顶端的菩提圣树。 “无天,我今日前来佛界的主要目的,便是带我的两位妻子离开,你既无心与我为敌,不知是否可以成人之美?” 我朝无天这么问道。 “魔神,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听了我这话,无天眼中的颓唐消散一空,却是逐渐显现出一丝敌意,“孔雀明王,她的存在比佛界更久远,她的圣树留存佛界中,对佛界意义深重,又怎能如此轻易让你唤醒,让她重新变回你的妻子,随你离开佛界中?”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秉,“哦?如果我执意要将我的妻子带走,不知要满足怎样的条件呢?” “你想要孔雀明王重新成为你的妻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转世人间的如来重归佛祖之位。” 无天说道,“可是,极乐净土只允许一尊佛祖存在,你若想迎如来归位,就必须先将我铲除!” 听完无天的这番话,我眼神愕然的朝着他看了过去,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天,你似乎在执意寻死?” 我无天这么说着,心里也猛地一沉。 是的,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此时的他已然万念俱灰,他已放下了对我的所以战意,放下了自己的宏愿放下了自己的斗志。 他说要让如来归位,他说要让我将他铲除,他已经放下了生的执念。 他……自愿退去佛祖之位,甘愿从圣佛的高位中跌落! “寻死?” 无天说道,“生亦何苦,死亦何哀?生与否,死于否,不过是一场宿命轮回。我在今生陨落灵山上,来世亦临极乐中,生死与否,对我而言不过一场旅程。” “看来,支配着你的背后的那股势力,已经强大到让你都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我真的好奇那股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你连死都如此心甘情愿。” 我朝无天这么说着,心中的狐疑与警惕也变得越发深厚起来。 “我背后的苦衷,你就莫须猜测了。” 无天说道,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释然,“在我回归极乐的那天,我就已预料到佛界的陨落,预料到自己的消亡。” “可是,我心之执念是为普渡众生,但我佛法不及如来,时隔两千载,佛法修行依旧为小乘,不知魔神可否赏脸,让我在圆寂之时,一睹大乘佛法之圣辉?” 不曾料到,无天最后的遗言,竟是要领教我的大乘佛法。 “如你所愿!” 对于他的这一恳请,我自然得予以慷慨。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而起,我的身上也顿时绽放出璀璨的佛光。 在我的意志下,那铭刻于脑海之中的大乘经文,此刻化作了一道道金色的梵文,缭绕于我左右。 这一刻,我举起了苍生杵,净土世界随之门户大开。 由佛光所化的大乘经文,此刻尽数涌入了净土世界。 这些梵文不断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密集而且复杂的佛阵,庇佑于整个净土上空。 浩瀚的佛辉从这座天地符阵之中爆发而出,降临于净土世界的每一座菩提之上,降临在每一尊僧佛之上。 一个个在树下禅定的僧人皆抬起了头,身上绽耀出浩瀚佛光,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而在他们的祷告声中,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透过苍生杵,照耀于整个佛界。 一时间,原本万佛诛灭的极乐净土上空,顿时遍布万千诸佛。 只见一尊尊古佛虚影赫然浮现于天地间,他们或是双手合十,或是指点苍穹,或是凝视着天地苍生。 与此同时,三色菩提树下属于我的那一尊佛影,此刻也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转而化作一尊覆盖了半边苍穹的佛面,浮现于佛界的天空中。 随着我的佛影出现,所有古佛虚影皆齐齐回过了头,双手合十朝着我躬身膜拜。 而来自他们的无上佛法,在这一刻也尽数汇聚于我身躯,我的整个人也在佛光之中迎风暴涨,脱离了雷音寺,化作了一尊万丈菩萨,俯瞰灵山之巅。 而在我动用无上法能的同时,无天也从雷音寺中走出。 他最后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极乐净土,又看向了万佛朝拜的我,不由发出一声唏嘘。 “大乘佛法下,万佛朝宗果真更上一层楼,如来……你在人间躲藏了两千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可你不要忘了,我虽然输了,但你也绝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在无天一声长叹中,我当即朝着他拍出了一掌。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万千古佛也同时伸出了手,一道道佛手印自天地齐发,纷纷朝着无天本尊镇压而来! 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磅礴灭世之力以及浑厚佛威,在这一刻充斥于佛界的长空,响彻于灵山内外。 在覆灭了佛界之后,来自佛界中的大部分僧佛,皆已被我纳入净土世界中,成为了我的一方子民。 而现在,他们正在奉行着我的意志,转而向他们曾经的佛祖发出了无情的攻击! 一个净土世界加一座佛界的僧佛,在这一刻同时对无天发动了最后一击。 无天,无从招架! 第八百二十九章 重归黄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三十章 红尘中的佛祖 “厨房又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魔神想要进来,你们就让他进来吧,何必如此故意刁难呢?” 就在我们相持不下的时候,来自乔灵的声音从厨房里响起。 听了他的这番话,孙行者等人眼中流露迟疑,可还是听从他的意思,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而当我来到厨房时,乔灵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 只见他系着围裙,一边生着火一边炒着菜,在灶火的照耀下身上大汗淋漓。 一盘盘已经炒好的斋菜被他放在了灶台上,醋溜土豆丝、蒜炒白菜苔、番茄汤、银耳莲花羹、豆角茄子煲、凉拌青瓜…… 圣人乔灵在我印象里向来朴素,可今天他所做的这一桌子斋菜,相比而言实在太过丰盛。 “魔神,你既已从佛界归来,想必已经非常劳累了吧,不如与我们一道共进晚餐如何?” 见我来到了厨房中,乔灵仿若没事人一般,带着一丝客气的笑容朝我这么问道。 “能与圣人共进最后的晚餐,是我的荣幸。” 我朝乔灵这么说道,对于他的邀请欣然应诺。 “魔神,你我虽非朋友,但好歹也萍水相交,言语何必如此尖锐,神情又何必如此紧张肃穆?” 对于我的言语,乔灵淡然一笑,随后指了指灶台上的菜肴,“帮我一个忙,将这些斋菜端上桌吧。哦对了,把你在黄沙中的妻子也叫上,这一席饭菜吃完,下次共桌就不知是何时了。” 对此,我欣然应诺,随后按照乔灵的吩咐,将饭菜端上了桌。 “若初,一起来吃个饭吗?” 做完这些后,我将目光落向了黄沙深处,看向了精绝古国遗迹的沙中世界,朝着念冰这么问道。 “打算和极乐净土,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了吗?” 茹若初沉默了些许,最后朝我如此传音道。 “是的,该来的始终会来,无关对错是非。” 我想了想,朝她这么回应道。 “其实,我一直不想让你走出今天的这一步,人间也好,阴间也好,佛门也罢。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哪怕我们永远无法在红尘中相逢,也不想你再重蹈往日的覆辙。可造化弄人,你还是和以往一样,选择了追随自己的宿命。” 茹若初发出了一声叹息,在她的这一声叹息声里,我的眼前一阵神光闪烁,若初来到了雷音寺中,来到了我的近前。 而我看着她熟悉却又充满忧虑的脸孔,强行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可宿命啊,谁又能看得通透……就好像我们当初第一次分别一样。” “也对,也对,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了,而我也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的心里,你理应有自己的归途。” 茹若初也牵强的笑着,随后在我的邀请下入了座。 不一会,乔灵也将剩下的两道菜端上了桌,直到这时白莲方才珊珊迟来。 她有些害怕的看着我,迟疑了好一会方才问我,“魔神……你今天来,是打算让乔灵前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吗?” 白莲看着我,目光中流露无尽哀怨。 我不敢回应她的话,撇过了头,给若初盛上了一碗米饭。 对此,一旁的乔灵开口了,“莲儿你说什么呢,我的宿命就是你,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天涯。”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听了乔灵这话,白莲苍白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释然,可她看着我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太多担忧。 “对了,金蝉子,你和你的徒弟也别忙活了,一起来吃个便饭吧,雷音寺中,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了。” 这时,乔灵朝着佛堂中看了一眼,朝着正在修筑如来佛祖金身的金蝉子说道。 “咦,开饭啦?太好了太好了,俺老猪今天可是饿混了,嘿嘿!” 一听有饭吃,猪妖立即乐得合不拢嘴,腆着将军肚就要往膳房走来,却被孙行者一把揪住了耳朵,痛得嗷嗷直叫。 “阿弥陀佛,圣人您与魔神有要事相商,贫僧身为弟子,又哪有冒昧上桌打扰之理?” 金蝉子如是言,随后朝着猪妖使了个眼色。 “师父可真是的,这么一大桌子菜他们四个人怎么吃的完啊……” 猪妖带着一脸的委屈走出了雷音寺,转而摘了一颗人参果。 在金蝉子的示意下,这四位西天取经人离开了雷音寺,离开了灵山,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了我们。 “好了,既已无外人,我们且用餐吧。” 乔灵朝我如是说着,随后开始为白莲夹起了菜。 若初的饭量很大,我也随即伸出了筷子,给她的碗里叠了高高的一摞菜。 可是,白莲今天的胃口似乎并不怎么好,只是小小的吃了两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她恐惧的看着我,死死地抓住了乔灵的手,眼神里浮现出浓浓担忧。 若初的胃口似乎也不怎么好,她勉强的吃了两口后,却也没有了食欲。 见此,乔灵深深一口叹息,“唉,苦心忙活了一个时辰,只为佳人而司厨,可佳人的心已不在佳肴上了,真是可惜,但这一桌的菜可不能就这么浪费。” 说话间,乔灵若无其事的拿过了白莲的碗,将里边的剩菜吃得一干二净。 而我朝着若初看了眼,见她确实没有了食欲,便也将她的饭碗拿了过来。 就这样,在这两个女孩的注视下,我和乔灵将这一桌饭菜收拾得干干净净。 饭饱之后,乔灵喝了一口茶打了一个饱嗝,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神情。 可是,白莲脸上的惶恐变得越发浓郁了,她丝丝地抓着乔灵的手,以至于衣衫都被她抓破。 “圣人,在下冒昧相问,不知您与这位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看着白莲那满脸的紧张,我朝乔灵这么问道。 乔灵拂着白莲长长的头发,“我与她相识于红尘,一见如故。” “两千年前,我还是一个少年,在诸方人皇的交战中苟且求存。人间,在长达百年的征战中化为废土,那一日,我走向了西方,我在菩提树下看到了一个少女,和我一样的,躲藏在黑暗中,柔弱无助。” “我问她能否和我一起离开,她同意了,她从菩提树下走出,从此她成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成了我羁绊红尘的归宿。” “我们远离了战火,隐居偏安中,躲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皇无休止的战争,我本想着能将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继续下去。” “可莲儿说,她想出去看一眼外边的世界。我同意了,我带她走过了岁月长河,带她看尽了人间的繁华,也看尽了人间的沧桑。” “莲儿说,世人表面虽然繁华,可世人的内心尽是苦难,所以我开始于人间布道。” “莲儿说,她想要再看一眼大漠的风光,所以我找上了枯荣作为引路人,来到了黄沙,也将大乘佛经带入了黄沙之中。” “莲儿说,她走累了,她想要休息,所以我们驻足在了灵山中,将这儿作为彼此最后的归宿。” 乔灵喃喃说着,看向白莲的眼神充满了无尽深情。 而听着乔灵的这番话,白莲泪如雨下,娇弱的身躯也不禁瑟瑟发抖。 终于在某一刻,她的情绪彻底失控,却是忽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魔神,魔神大人……我知道您此次归来的目的,没错,乔灵不是别人,他正是如来佛祖转世。可他已放弃了佛祖之位,他已经不再眷恋佛界的权力。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我在红尘中相守天荒地老,我求求您放过他吧,求求您不要让他归临净土……” 白莲抓着我,朝着我苦苦哀求着。 听着这个无助的女人的哀求,我的心里也不禁狠狠触动。 我闭上了双眼,不愿去看她的表情。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狠狠一甩手,将白莲推到在了地上。 是的,乔灵不是别人,他正是如来,是为佛界正统主宰者。 他从一开始就已觉醒了前世,可为了这个叫白莲的女人,他选择了堕入红尘中,隐居阳世间。 我的目光绕过了白莲,朝着乔灵看去,“圣人,不……如来佛祖,如今无天已经陨落,效忠他的诸佛也不复存在,如今的佛界中再也无任何一尊胆敢忤逆你的僧佛,你就真的不愿重返极乐净土吗?” 听了我这话,乔灵那向来心平气和的脸上首度浮现波澜。 他扶起了早已哭成泪人的白莲,摇了摇头,“可我的心里只有莲儿,她在哪,哪里便是我的极乐,我甘愿为褪下袈裟,永世徘徊红尘中。” “真是想不到,佛祖居然也是一个痴情儿!” 对此,我不禁一声冷笑,苍生杵从腰间缓缓拔出,“可是,你不愿前往极乐净土,极乐净土依旧会寻你而来,你……已无处躲藏!” 听了我这话,白莲的脸上流露万分惶恐,紧忙拦在了乔灵的身前。 白莲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魔神大人,我求求您,不要杀了他,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您就放过他吧!” 可是,对于白莲的哀求,我无动于衷。 神力、阴气、佛力,在苍生杵中迅速汇聚,逐渐化作了一股苍生之力,化作了一柄苍生之刃,朝着前方无情刺下! “不,不不不!魔神,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莲儿,她可是我此生挚爱的女人!!” 乔灵的咆哮声伴随着女人的哀嚎声响彻而起。 我的这一击,并不是冲着乔灵去的,而是落在了白莲的身上。 苍生之刃生生洞穿了白莲的胸膛,她脸上的表情瞬间陷入了凝滞,她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大量的佛光也随即从她的身上争相绽放。 而在来自白莲的佛光照耀中,我朝着乔灵看去。 “佛祖,你的女人不死,我的女人又如何活?” 第八百三十一章 如来归位 “佛祖,你的女人不死,我的女人又如何活?” 我朝乔灵这么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表情。 随着苍生之力的侵袭,白莲的身躯开始逐渐破碎瓦解,最终化作了浩瀚佛光,弥漫于整个雷音寺内外。 噗通! 随着白莲的消亡,乔灵像是失了魂一般跪倒在了地上,整个人立即变得六神无主。 我低头凝视着他,对于这位痛失所爱的圣人不曾有丝毫同情。 “如来,您乃佛祖,人世间的感情对你而言不过是红粉骷髅,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她只是你的心魔,你被自己的心魔羁绊在了红尘中,永世不得再回极乐净土。” 我朝乔灵说道,“你说,是白莲让你游历人间看尽人间苦乐,是她让你于人间弘扬佛法布道施恩,是她让你来到了此地驻足灵山上……可其实那是你自己的心声,是你按捺不住凡人的寂寞,意欲再生成佛。” “所以,你才来到了黄沙之地,你将这儿当成了自己的灵山,将黄沙中的苦行僧视为了佛界的诸佛。你特意找上了我,赐予我大乘佛法,只因你想让我充当你重返佛界的引路人。” “佛祖,我现在已为你斩断红尘,你在人间已无牵挂,你现在不入主佛界更待何时?难道还真想继续留在这黄沙之地,只把他乡当故乡吗?” 最后,我朝乔灵如是说道。 可乔灵无言,乔灵看着自己死去的爱人,他的身躯发出阵阵剧烈颤抖。 但我已无法照顾他的情绪,只是朝着佛辉弥漫的雷音寺伸出了一只手。 在我的力量涌动中,原本朝着黄沙之地散逸的佛光,此刻开始迅速凝聚。 来自白莲的佛光,在我的意志下开始迅速汇聚,逐渐在乔灵的近前化作了一座莲花台。 这座莲花台,正是白莲的本体,是如来佛祖生前所在之佛位,同时也是如来佛祖的心魔所在之处。 可两千年来,他依旧未曾将其忘怀,依旧将其留于自己身边左右,只是以自己红尘恋人的身份,将自己束缚于红尘中。 可现在,白莲已经被我所诛杀,她已回归了自己本应有的形态。 白莲死,莲花台现。 如来佛祖已经无处隐藏,他已没有了任何苟且人间的借口。 雷音寺外,灵山脚下,西天的四位取经人也同样目睹着这一切,他们眼睁睁看着我将白莲诛杀,眼睁睁看着我看着白莲化作了莲花台。 可他们并没有出手,只因他们也看出来,我这次出手的初衷,只是满目虔诚的看着灵山的方向,等待着后续的进展。 白莲死了,乔灵的眼中万念俱灰,而在他的身上,却是有浑厚的佛光照耀而出。 只见他的长发层层褪去,阵阵祥和而又圣洁的佛光从他的周身绽耀。 他的身躯在佛光中开始缓缓悬浮长空,而那由白莲佛光所化的莲花台也浮现于他的座下。 一轮七彩的光晕在他的身后绽耀,磅礴的佛力在他身上绽耀而出,只见他盘膝坐于莲花台上,他已褪去了身为圣人的喜怒哀伤。 他的面容祥和,他的佛光璀璨,他已不再为圣人,不再是那个眷顾红尘恋人的圣人。 被迫斩断红尘后,此时的他,已重新成为了圣佛,屹立天地间。 随后,如来佛祖回望长空,看向了人间西方的尽头,看向了人间与佛界交汇处。 下一秒,他的整个人化作了一缕佛光,消逝在了人间的西方,归入了极乐净土。 “恭迎如来佛祖归位!” 看到这一幕,四位西天取经人齐齐跪下,朝着如来佛如是言。 “恭迎如来佛祖归位!” 见此,我也不忘发出了一声祝贺。 而在如来佛祖归入佛界的同时,阵阵佛光在我的手中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道极乐之门。 佛祖已经归位,我留在黄沙之地亦没有了任何意义,自当追随他而去。 而在步入极乐之门的下一秒,我回头朝若初看了过去,“若初,和我一起走吗?” 可是,若初摇了摇头,“这是你与佛界的恩怨,是你与念冰的了结,我身主黄沙是为外人,不应加以干涉。你且去吧,我在黄沙等你。” 我点了点头,随后径直步入了极乐之门中。 极乐净土,在我无差别的攻击下此刻已沦为废土。 满眼皆是沉沦的山河,满眼皆是化作朽木的菩提树,所有的僧佛皆在我的杀伐中陨落,沦为了我的子民。 而此时,原本佛光黯淡的灵山,此刻再度绽耀出无尽佛辉。 我朝着灵山走去,如来佛祖长坐莲花台,看向了整个佛界,眼神里也充满了岁月沧桑。 已无佛像的雷音寺中,此刻一座座佛像接连耸立,却已无在佛前诵经朝拜之人。 佛祖,已然归位。 佛祖从莲花台上走下,佛祖来到了雷音寺外,佛祖来到了那棵高耸不见日月的菩提圣树前。 随后,佛祖在圣树下缓缓跪下,发出虔诚祷告。 这一株圣树不是别人,正是由我的妻子所化。 或者说,是由念冰的肉身,以及彼岸的魂魄共同凝聚而成。 圣树一面佛光涌动,一面阴气森森,佛魔之气泾渭分明。 “魔神,你让本座斩断红尘归入极乐,今日,本座亦赐你一段良缘。” 如来佛祖如是言,如来佛祖双手合十,来自他的佛辉光芒光芒绽耀,来自他的力量也迅速汇聚于圣树本身。 大乘佛法下,他的佛光充斥着一股磅礴普度众生之意。 普渡着众生,普渡着诸神,亦普渡着诸佛。 而在这股浩瀚佛光中,整个菩提圣树也发出阵阵剧烈的颤抖,与之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灵魂共鸣。 可即便如此,过了良久之后,圣树依旧无动于衷。 金色的佛光弥漫间,如来佛祖抬起了头,朝着这棵菩提圣树看了过去,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各种无奈。 “佛母,你早已预料到了今日,或者说,今日的一切本就在你的意料之中,你又何须如此遮遮掩掩?难道因为魔神的存在,让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佛祖如是说道,听得我心中猛地一咯噔。 佛母…… 如来佛祖居然称呼念冰为佛母!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恭敬而且虔诚,甚至不免流露一丝卑微。 他称呼念冰为佛母!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落入他人算计的心理也再度萌生。 佛母,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字眼,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称谓! 可现在,这个字眼却是出自佛祖之口,却是他对于我妻子的称呼! “佛母,有缘人已临灵山中,你又何必假装不自知?无天已死,您已失去了最后的代言人,现身一见又有何妨?” 如来佛祖朝着圣树再言,他的双手合十,耀眼的佛光在他的身上肆意而出,照耀于整个佛界。 可他的这一缕佛光,却在短暂间变得黯淡无光。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呜呖呖!…… 这一刻,梵音与鬼啸之音忽的响彻整个佛界。 只见那圣树之中,有漫天的佛光倾泻四方,有缭绕的阴气弥漫苍穹。 一时间,佛界的天空中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森森。 一张黑色的菩萨脸孔,在这一刻覆盖极乐净土的半边苍穹。 菩萨微微颔首,那交糅着佛光与阴气的目光缓缓下落,朝着如来佛祖凝视而来! 而在那菩提圣树下,大量的佛光与阴气迅速凝聚,一个女人的身影也逐渐显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只见那女人身着一袭红色长袍,衣袍之间时而菩提花绽耀,时而彼岸花盛开,时而佛光璀璨,时而阴气森森。 长长的头发很自然的垂在她的两肩,她的脸孔白皙而且精致。 可她眸子里的那一抹清澈与静谧却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死寂。 “如来,两千年前的那一场恩怨肃杀,你是否还在记恨?所以今日斩断红尘归来?” 这时候,这个女人开口了,声音是如此的亲切而又熟悉,却又添了一分浓浓的陌生。 是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冰。 或者说,是念冰的肉身,彼岸的魂魄。 此时此刻,她们二位已经融为一体,她们……已成了真正的自己。 念冰凝视着如来佛祖,从如来佛祖周身响彻而起的梵音,在这一刻也变了音调。 如来佛祖从莲花台上走下,却是缓缓来到了念冰近前,朝着念冰双膝跪下,面目虔诚。 “弟子如来,拜见尊上!” 如来佛祖双手合十,朝着念冰恭敬叩首言。 而他的这一举动,却是让我万分心惊! 弟子如来…… 以如来佛祖的意思,难不成念冰是如来的师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念冰在佛界之中,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地位? 如来是念冰的弟子,那么佛界又究竟是置身于谁人的掌控中? 我目光愕然地看向了念冰,不禁怀疑自己所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可念冰不曾多看一眼我,而是凝视着跪于脚下的如来。 “如来,免礼且起身。” “你可知道,本座今日让你重归佛界,意图是为何在?” 听了这话,如来佛祖缓缓站起了身,却是朝着我看了过来。 “自然是成全魔神的宿命。” 第八百三十二章 念冰!佛母? “自然是成全魔神的宿命。” 如来佛祖跪于念冰脚下,他看着我,朝念冰恭敬如是言。 而他的这番话,却是让我感到万分不解。 我自以为一切置身自己掌控中,可现在突然发觉,自己一直置身事外,而冥冥之中,我似乎也成为了一枚棋子。 “念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分愕然中,我朝念冰看去,朝她如是问道。 可念冰不言,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如来佛祖的身上。 我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却从我心中油然而生。 而在这一抹危险的气息里,如来佛祖也同样不得安生。 身为圣佛的他,竟是在念冰面前瑟瑟发抖。 “佛母,您与魔神之间的这场游戏,究竟要持续到何时?您既已让我归位,难道还想将岁月中的秘密继续隐瞒下去吗?” 如来佛祖抬起了头,朝着念冰如是说道。 念冰无言,只是等待着如来佛祖接下来的言语。 如来佛祖也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朝着我看了过来。 “魔神,你可知孔雀明王之于极乐净土,意味着什么吗?” 如来佛祖朝我如是问道,却是让我心中猛地一抽。 随着无天的陨落,右边那棵万丈佛树已经凋零枯萎。 可左边那棵本已枯萎的佛树,此刻却是生出新枝,吐露嫩叶,生机盎然,消散的佛光也在树上绽耀四溢。 只因左边的佛树,是为如来佛祖本身。 他在两千年前放弃了佛祖之位,自散佛力堕入红尘,所以致使佛树消散了佛辉,枯萎凋零。 如今他已归位净土中,佛树自然重现生机,再度生机盎然,佛光弥漫。 属于圣佛的佛树高达万丈,可在无天与佛祖的佛树之间,那棵属于念冰的佛树却高不见顶,穿透苍穹。 佛树的高低,意味着修行的深厚。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可我一直都不愿去相信。 是的,念冰并非寻常诸佛,她更不是我想象中的一尊来自佛界的寻常菩萨。 她的修行,比佛祖更加高深,她的真实境界,早已超越了圣佛,超越了创世神,是为一个我所不可知的存在。 可她是我的妻子,她是念冰与彼岸的共同体,她名为孔雀明王。 或许我早就知道她佛法无疆,但因为她是我妻子的身份,让我一直不敢对她有丝毫的怀疑,只因我对自己的妻子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是,我的这一丝信任,最终还是走向了破灭。 念冰的佛树高不见顶,即便是圣佛也唯有仰望。 念冰帮我镇压了苍天,镇压了祖龙,可顷刻间却又被无天所镇压,在无天的意志下强行归位。 这事儿说出去,谁人又能相信? 而无天在临死前,曾告诉我他本棋子,他所做的一切皆是被迫而为。 我选择相信他的话,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出于无奈。 而他无奈之根本,正是因为念冰。 那个幕后提线人不是他人,正是念冰。 是念冰操控着这一切,是念冰下达了灭世的箴言。 无天所做的,不过履行了一枚棋子应有的本分,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而已。 今日我所遭遇的这一切,其实一直都是在念冰的摆布中。 是的,那个在暗中操控的不是别人,正是念冰,是我毫无保留选择信任的妻子。 是她借助无天之手覆灭了人间,覆灭了阴间,是她抹杀了彼岸,让她不得不与自己身魂合一。 否则,我前世留于雷音寺的封神阵尤在,无天又何以有能耐从封神阵中走出,对阴阳两间痛下杀手? 这一切,只因念冰在作祟,也只有她,才有能耐将无天从我前世的封神阵中释放,不留蛛丝马迹。 也只有她,才会在布局这一切的同时,不伤我分毫。 这一切,我在破开封神阵的那一刻就已有预知,可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自己毫无保留信任的妻子,竟然会再度对我施以算计。 我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妻子,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身魂合一。 而她,也因此抹杀了我另一个挚爱的妻子。 “我本质上不过是一缕念冰的魂魄,我若回归极乐,必然与念冰身魂合一,到时候我将成为谁?三界之中,还会再有我的存在吗?” “我虽然在画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对未来看得也并不通透,我害怕自己赌输,害怕此去一别,便是永别……” 我不禁想起当初在潜龙镇时,彼岸和我说的最后一段话。 我当时执意不肯相信,或者说不肯接受彼岸所说的这一结局。 可现在看来,她所说的一切已经成真…… “孔雀明王之于佛界,便等于一切,因为她是比佛祖还要高深的存在,是比佛界更加久远的存在。” 我的脑海在这一刻一片混乱,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回应了如来佛祖的话。 如来佛祖点了点头,“是啊,孔雀明王……数千年来她虽自称为菩萨,可她已是远超圣佛的存在。她为佛母,极乐净土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得以存在,才得以成为极乐净土。” “本座与无天虽自称佛祖,可我们本质上不过是佛母的座下弟子。” 说话间,如来佛祖转过了头,朝着念冰看了过去。 可念冰依旧无言,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示意他将未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对此,如来佛祖继续说道,“佛母,诞生于三界天地初开时,她将佛界作为自己的归属之地,她踏上了一座高山,将这座高山命名为灵山,她建了一座庙宇,将庙宇取名为雷音寺,她掌控了这一方世界,将这一片世界称之为极乐净土。” “后来,佛母在灵山之上种下了菩提树,一尊尊僧佛得以在极乐净土诞生,深谙佛法,开枝散叶。自那以后,三界之中便有了佛,极乐净土也被诸神称之为佛界。” “本座与无天,本为佛母同代弟子,是佛母在极乐净土亲手栽种的第一批菩提树,本座为师兄,无天为师弟。佛母分而教之,传授了本座大乘佛法,传授了无天小乘佛法。可佛母并无入主佛界之心,让本座成为了佛祖,成为了两千年前极乐净土的主宰者。” “两千年前,魔神你莅临三界,你降临佛界,向佛母许以倾心,佛母为你而动凡心,可你言而无信弃她而去,选择了问鼎人间,与苍天祖龙征战人间。” “佛母震怒,佛母意欲让你付出代价,佛母意欲入主人间。可本座不愿让人间生灵涂炭,公然忤逆佛母之意志。佛母因此迁怒于我,选择了器重无天。” “无奈之下,本座唯有放弃佛祖之位,与座下弟子转世人间,又以莲花台化作红尘羁绊,长留人间中,不再过问佛界事。可魔神,你的绝情超乎众人所料。” “佛界入主人间之日,佛母前来寻你,你恼羞成怒,你重返佛界,镇压了佛界众生,将无天封印雷音寺中,又亲手诛杀了对你因爱生恨的佛母,让她身归红尘,魂堕阴间,从而造就如今三界之格局。” “而今生,无天不过佛母手中一棋子,在她觉醒前世今生后,一切便置入了她的布局中。” “她知道你爱彼岸,她不敢直接将彼岸镇压,所以她选择了让无天当替罪羊,让无天将彼岸镇压,亦假装将自己镇压,让你彻底迁怒于无天,而不曾记恨于她。” “雷音寺中的封神阵,乃由魔神亲手布下,三界之中能破之者寥寥无几,唯有佛母除外。是佛母将无天从封印中释放而出,是佛母驱使无天降临人间,征战阴间,让众生覆灭,让彼岸陨落。” “是她剥夺了无天的无上佛力,是她让无天甘愿赴死,是她让佛界自愿陨落于你之手。” “魔神……你如今在三界遭遇的种种苦难,皆出于佛母的一手安排,你如今所进行的一切,皆在佛母掌控中……” 佛祖如是说着,诉说了佛界的起源之初,又在无天的基础上,补充了我与念冰的前世,却是听得我内心一阵颤抖。 在这两位佛祖的言语中,我都是一个绝情之人,亲手杀了自己在岁月长河中的恋人,杀了念冰。 “如来,你说够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念冰终于按捺不住沉默,开了口。 可声音里,却充斥着一抹冰冷,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佛祖回过了头,朝着念冰看来。 他双手合十,满目虔诚,“佛母,您今日允许弟子归位,不就是想借弟子之口,告知魔神过往前生吗?如今,弟子已履行了您的意志,弟子已完成了今生的使命。” “如来,你在玩火,你可知道,你今日之言,可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念冰如是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森寒,浩瀚的佛光伴随着滔天的阴气在她的周身汹涌澎湃。 而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即便是佛祖也不得安生。 佛祖浑身佛光激荡,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盘坐莲花台,双手虔诚合十。 “佛母,弟子不愿成为您的棋子,您借无天之口,逼迫弟子斩断红尘,弟子心有不忿,虽重返极乐净土,可弟子与佛母您已不再同心。” “找死!” 第八百三十三章 佛之怒 “找死!” 这一刻,念冰被佛祖的言语彻底激怒,来自她的佛树此刻爆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一时间,佛树之中一面佛光万丈,一面阴气滔天,一张黑色的菩萨脸孔随即浮现长空,占据了极乐净土大半苍穹。 下一秒,这张由佛力与阴气共同汇聚而成的菩萨脸孔,缓缓张开了双眸,由两种力量共同汇聚的目光,此刻降临在了佛祖的身上。 在这尊属于念冰的菩萨凝视下,佛祖不得安生。 只见目光瞬间穿透了他周身的佛法屏障,径直侵于其本体。 佛祖的身上,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浩瀚如海的佛力,顺着那一道道裂痕开始疯狂的从体内散逸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佛祖的眼中浮现一丝痛苦,可佛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面容和煦,只见他双手缓缓合十,来自他的梵音最后一次在极乐净土的世间中响彻而起。 “万佛朝宗!” 佛祖口喊佛号,七彩的佛辉从他身后绽耀开来。 一时间,一尊高达万丈的圣佛虚影浮现于灵山之巅。 来自佛祖的菩提树,此刻也同样绽耀出万丈佛光,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悬河,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尊圣佛虚影涌动而来。 随着佛力的散逸,属于佛祖的菩提树开始枯萎凋零,一片片菩提叶尽数落下,飘零狂风中,一颗颗菩提子也不断从树梢剥夺,化为了腐朽。 不过须臾间,菩提树已褪去了所有光辉,一截截如擎天之柱的树杈不断自主干断裂,在狂风中沦为灰霾,最终只留下了一截光秃秃的主干,生机尽无。 随着菩提树的死去,由佛祖所化的圣佛虚影却是变得实质化,如潮的佛力从圣佛身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中化作了一张覆盖千里的佛面,与那菩萨对峙于苍穹。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佛祖主动凋零自身菩提树,只会将其力量尽集于身,他这是准备背水一战,要和念冰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念冰,如来……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如此不死不休!” 察觉到局势的异常后,我当即走了上前,想要劝说二人暂止刀兵。 可对于我的话,二人没有任何的回应,来自他们身上的佛力,此刻也凝聚到了极致,以至于我每一步踏出,都举步维艰。 而当我终于来到念冰近前时,一道道佛光气浪却是从二者之间冲击而出,竟是让我不得安生,整个人瞬间倒飞而出,直到飞掠灵山下方才得以停息。 我目光凝重的看着这两尊令三界都为之颤抖的存在,这才发现一切早已超乎了我的控制。 而在佛祖经久不绝的梵音中,一道道金色的梵文从佛光之中汇聚而成,化作了一卷大乘经文。 大乘经文在极乐净土的天空中不断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密集而且复杂的佛阵,庇佑于整个净土上空。 浩瀚的佛辉从这座天地佛阵之中爆发而出,穿过了三界的屏障,照耀于极乐净土,照耀于人间,照耀于阴间。 可是,来自极乐净土的诸佛,已经尽数沦丧我之手。 佛祖意欲万佛来拜,可三界之中已无僧佛。 最后,佛祖的佛光掠过了昆仑,照耀在了黄沙之地中。 黄沙之地,是为佛祖身为凡人时,弘扬佛法之停留之地。 在佛祖的庇佑下,黄沙之地也成了人间仅存的一方乐土。 黄沙之中,受到大乘佛法所普渡的僧佛,此时受到了佛祖的召唤,一个个从寺庙之中走出,他们面向西天双手合十虔诚诵经,璀璨的佛光从众僧身上绽耀而出。 来自众僧的佛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流光汇聚于佛界之中,以佛祖为中心,一尊尊古佛虚影应运而生,朝着佛祖顶礼膜拜。 金蝉子以及他的三位弟子此刻也同样朝着佛祖虔诚祷告,袅袅的梵音从他们周身响彻,来自他们的佛光,竟是化作了两尊菩萨,两尊罗汉,屹立于佛祖左右。 大乘佛法下,佛祖与黄沙之中的诸僧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下一秒,佛祖的达成佛意凝聚到了极致,屹立苍穹的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道掌印径直朝着前方的念冰拍出!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由黄沙僧佛所化的古佛虚影此刻也齐齐伸出了手,一道道佛手印自天地之间呼啸而出,也同样朝着念冰正面迎来。 浩瀚的佛辉带着排江倒海之势,化作一股铺天盖地的洪流,随着那无数佛掌印接踵而来,几乎将念冰的身躯尽数淹没。 可佛光浩瀚中,念冰风雨不动如山,她冰冷的目光透过层层光辉,始终落在佛祖的身上。 “我本佛母,三界诸佛皆为我的子民,信奉佛门者皆为我之仆从。而如来……你本由我一手创造,如今竟有胆量,公然与我为敌?” 面对佛祖至强一击,念冰不曾有躲闪,来自她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阿弥陀佛,弟子自然没有与佛母为敌之资本,可弟子依旧选择与你为敌。” 如来佛祖如是言,“您乃佛母,可三界因您一念之间尽数覆灭,弟子眷顾苍生,弟子此生之宏愿为普渡众生,可您却在覆灭众生。请恕弟子无法认同佛母之意志,恕弟子无法与您苟同,弟子自知不是您的敌手,可弟子依旧冒昧选择与您一战,只愿以死以正大道!” 如来佛祖这么说着,在念冰的目光凝视下,那一座座由黄沙僧佛所化的佛影接连溃散,化为云烟。 来自万佛朝宗的佛辉有若悬河不断冲击于念冰本体,却并不曾伤及她分毫,相反却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拨开,最终消散在了佛光与阴气之中。 不过须臾间,来自佛祖的万佛朝宗便已尽数破灭,残存的佛力层层溃散。 可念冰目光依旧,在念冰的注视下,如来佛祖身上的裂痕变得越发深长,由他所凝聚的圣佛虚影也同样裂痕遍布,天空中属于他的那一张佛面更是千疮百孔。 念冰的手段,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至于不动神色间,处于千年来最强状态的佛祖,就这么突兀地沦为了败者。 袅袅的梵音在狂风中逐渐变了调,属于佛祖的佛面在念冰的一眼之中终于无法再支撑,最终轰然溃散。 而在如来佛祖的身后,来自他的圣佛虚影也随即支离破碎。 浩瀚如海的佛力充斥于灵山内外,开始自行朝着如来佛祖涌去,想要重新回归他自身。 可随着念冰一招手,这些佛力竟是顷刻溃散,丝毫不曾归于佛祖本身,相反却是化解在了天地间。 念冰,剥夺了佛祖的力量! 伴随着滔天佛力被无情抹去,佛祖迅速萎靡了下来,只见他的身躯开始佝偻枯萎,他的发须瞬间化作苍白。 如佛祖所说,他的圣佛之位是由念冰一手赐予,而今念冰却是亲手将他从圣佛之位上请下。 在念冰的意志中,佛祖的佛力开始进一步的流逝,他身后的七彩光晕逐渐瓦解,他座下的莲花台支离破碎,他的境界也从圣佛境一路下滑,成了菩萨,成了罗汉,成了真佛……最终沦为了凡人。 岁月的沧海桑田,此刻尽写在了佛祖的脸上,一道道深如沟壑的皱纹在他的脸上纵横遍布。 这一刻,佛祖已经卸下了所有佛光,佛祖已从莲花台上走下,佛祖已沦为了凡人,佛祖已然苍老。 “如来,你虽为佛祖,你眷顾三界众生,可你还是太过愚昧,只因你看不透何为真正的宿命。” 卸下了佛祖所有力量后,念冰负手而立,朝他如是言,“不错,是我指使无天覆灭阴阳两间,是我迫使魔神抹灭佛界,是我一手造就了如今三界的局面,可我这么做,也同样是为了天下苍生!” 覆灭众生,只为天下苍生…… 听了念冰这话,我的心里一阵愕然,而佛祖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弟子不解,还望佛母明言。” 佛祖的眼中浮现困厄,佛祖双手合十,朝念冰恭敬问道。 “你们所看到的岁月长河,不过是一道轮回。轮回之中,亡者逝去可复生,生者归来再赴死,轮回往复,是为三界!” 念冰说道,“如来,你不过是区区一圣佛,你的视界还太过狭隘,你在人间游历苦行了两千年,将众生的生死看得太重,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何为生命的真谛。” “你看不透世间真正的宿命,殊不知如今的三界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它在今日理应毁灭,唯有如此,来日三界才能获得新生!” 念冰如是说着,她的话语有着太多的生晦太多的隐喻,却是我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究竟是想说什么。 而佛祖听了她的这番话,却是陷入了一阵迟疑。 佛祖思索了良久,又朝念冰问,“佛母,弟子斗胆,还请佛母让弟子看一眼,您所言新生之三界,究竟是何模样?” “汝之将陨,关于未来,让你多看一眼又有何妨?” 说罢,念冰抬起了手,一指点向了佛祖的眉心。 佛祖的双目瞬间五彩斑斓…… 第八百三十四章 如是未来 “汝之将陨,关于未来,让你多看一眼又有何妨?” 说罢,念冰抬起了手,一指点向了佛祖的眉心。 佛祖的双目瞬间五彩斑斓,在念冰的佛力牵引下,他的目光透过了时间透过了空间,看向了未知的未来。 而在这一抹未来的佛辉中,佛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佛祖似乎已无法承受这一道关于未来的力量,金色的佛血开始止不住从他的双眼之中流淌而出。 佛血染遍了佛祖全身,过了好一会,佛祖的目光终于从未来收回。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早已失去了先前的平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震撼,却又流露出一丝大彻大悟。 他看了看念冰,最后目光却停留在了我的身上,“原来如此,居然如此,本座明悟了。” 随后,佛祖朝念冰说道,“佛母,如果未来真是您所预见的那样,那么弟子确有错了,佛母您之所作所为,方才为三界未来之唯一希望。三界理应毁灭,唯有如此,三界方能获得新生,方能迎来真正的康庄之道。” 听了他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佛祖他究竟在未来中看到了什么,仅在一眼之间,态度竟发生如此惊天逆转,甚至认同了念冰的灭世之举! “不然你以为呢,我身为主宰者,千年来却甘心偏安佛界一隅,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念冰的目光是看着我的。 而佛祖的目光,此时也同样落在我的身上。 他们的这番话中有话,让我顿感莫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可以不在这打哑谜吗?告诉我,你们究竟看到了一个怎样的未来?” 我朝二人问道,不知他们所说的未来,与彼岸先前所言是否为同一幕。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也,魔神您若有心求索,将来不言自明。” 佛祖朝我卖起了关子,佛祖拭去了眼中的佛血,他的面容再度流露和煦,虽已不再为圣佛身,可他却大彻大悟。 他双手合十,朝着念冰恭敬一施礼,“既然未来已有定数,弟子于三界之旅程便就此为止,如今亦该离位而去,若再有来生,弟子还愿侍奉佛母座下,望您不计弟子今日冒犯之过,来生再续佛辉之恩典。” 佛祖如是说着,却是在吐露着遗言,却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此,念冰点了点头,“神也好,佛也好,三界之中众生皆有陨落的一天,你如此,我如此,魔神亦如此,待到我们不复存在的那一天,三界才能迎来新生,才能从无尽的苦厄中得以超生。这就是三界的命数,也是我们的命数。” 话落,佛祖双手合十朝着念冰虔诚跪下,而念冰也走了上前,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颅。 一股灭世之力从念冰手心侵袭而出,侵蚀于佛祖自身!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梵音再度响彻,佛祖的身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顷刻间崩飞瓦解,化为了灰霾,属于他的佛舍利此刻也飘荡半空中,但在念冰的佛光中亦化为云烟。 佛祖,圆寂了。 陨落在了念冰的手中。 属于他的魂魄飘荡在了半空中,也同样绽裂开深长裂痕,即将灰飞烟灭。 可念冰招手间,一缕佛光将佛祖的魂魄笼罩,阻止了他的破灭。 但念冰并非要给予他救赎,相反竟抹除了佛祖的所有意识,抹除了他生前的所有记忆。 “林笙,借你苍生杵一用。” 做完这些后,念冰忽然朝我这么说道。 没等我做出回应,苍生杵突然失去了我的控制,净土世界中门户大开,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中呼啸而出,竟朝着被抹除意识的佛祖席卷而来! “念冰,你在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错愕,念冰她竟打算让佛祖化为我在净土世界的子民!? 可对于我的质问,念冰无动于衷,随着一缕佛光闪烁,如来佛祖也被卷入了净土世界,一棵属于他的菩提树,也随即在净土之中吐露新芽,茁壮成长。 “毁灭,才是新生的开始,破而后立方为三界的未来。” 念冰将自己的佛力从净土世界中收回,她冰冷的脸上此时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朝我这么说道。 “林笙,我的丈夫,如今九州已故,阴间无存,佛界也沦为废土,你觉得接下来应该迎来毁灭的世界,应当是何方呢?” 说话间,念冰从灵山走下,佛界的大地伴随着她的这一动作绽裂,露出一道黑暗深渊。 在念冰的意志中,深渊中的黑暗被轻易抹去,一片茫茫的黄沙之地随即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念冰透过深渊,看向了人间,看向了三界之中仅存的黄沙之中,脸上的笑容平和依旧。 黄沙之中,僧佛与凡人也察觉到了这一道裂痕的存在,齐齐抬头看向了西方,看向了置身深渊后方的我们,眼中无不流露惶恐。 察觉到这一异象后,茹若初从沙中世界走出,她站在九层妖塔上,凝视着西方,凝视着念冰,脸上浮现一丝凝重。 金蝉子以及他的三位弟子,此时也站在了黄沙雷音寺外,朝着西方看了过来。 黄沙众生凝视着深渊,而深渊中的我们也同样在凝视着他们。 “孔雀明王,是你杀了如来?” 这时,身为至高神的孙行者察觉到了佛界的异常,发出一声怒喝。 可对于他的这话,念冰没有回答,或者说不屑于回应,而是继续朝我看来。 “丈夫,你好像还没有回应我的问题。” 念冰再度朝我问道,却是让我猛地一个寒颤。 念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借他人之后抹灭九州阴间佛界后,此时的她又打算覆灭黄沙之地,覆灭三界中仅存的这一片净土! 可是,黄沙之地可是若初的领地,念冰要覆灭黄沙之地,那岂不是意味着…… “念冰,你疯了吗?” 我的声音都止不住发颤,“你执意覆灭三界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为何却怎么都不肯与我直言?” “很抱歉,我无法将自己所看到的未来告诉你,因为三界唯有毁灭,才能得以新生,而你便是让三界得以新生的唯一希望,我不能让你看到一些你不应该看到的命数。” 念冰摇了摇头,话语却是玄而又玄,让人一头雾水。 可就在这时,一股实质化的危机感却突然自黄沙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佛界侵袭而来! 我回头望去,却见孙行者此时腾云驾雾,带着熊熊的怒火直朝着佛界掠来! 磅礴的灭世之力从他的身上汹涌澎湃,手中的金箍棒更是化作擎天之柱,竟是透过这道贯彻人间与佛界的深渊裂痕,向念冰发动了攻击! “孔雀明王,你杀了如来,无可饶恕,且吃俺老孙一棒!” 孙行者的眼中充斥着无穷怒火,他的身躯在这一刻化作万丈之高,他的力量也在这一刻暴增到了极致。 在出手的瞬间,孙行者俨然已动用全力! 可是,就连如来都无法在念冰一眼之中得以苟且,更何况他孙行者? “顽猴,真是愚昧无知。” 念冰如此淡漠回应了一句,一记掌印信手拈来,轻飘飘朝着孙行者落下。 这一掌看似随意,可在落入人间的刹那,竟是化作一座万仞五指大山,带着磅礴镇压之力朝着孙行者侵袭而来! 在这股镇压之力的侵袭下,孙行者犹如狂风中的一片秋叶,顿时漂泊无所依,他的法相也在顷刻间瓦解,所有力量溃散一空。 而这座五指大山,也在这一刻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生生打回了人间,打回了黄沙。 轰隆隆!! 一声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在念冰一手之中,孙行者砸落沙尘,而这座五指大山也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得从中脱身。 “一尊至高神,居然也敢挑战本座威严,真是狂妄自大,怪不得当年如来要镇压你五百年。” 念冰朝着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孙行者如是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孙行者发出阵阵不甘的怒吼,可他面对的是佛母,是三界之中比佛祖更为久远的存在,终究无可奈何。 “九州不复,阴间已陨,佛界不存,人间净土黄沙中,又怎能缺席这场覆亡的盛会?” 念冰凝视着黄沙众生,向三界中最后一方幸存的世界发出了神谕,“三界理应覆亡,三界应当在毁灭中迎来新生,黄沙必将覆灭之!” 话落,念冰的身影在佛界缓缓消散,却是莅临在了黄沙上空。 一张黑暗的菩萨脸孔,也伴随着她的挪移,于黄沙的苍穹中悄然浮现。 因为念冰的到来,黄沙众生无不瑟瑟发抖,在她的神威之下,众生皆在惶恐中匍匐跪下,深深低下了头颅。 “黄沙的众生,今生的苦难就此截止,来生你们必会明悟本座今日之苦心。且消亡吧,且还三界以新生!” 念冰如是言,向黄沙之地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菩萨闭眼不救世,所以菩萨睁开了眼。 可在菩萨这一眼之中,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却从中爆发而出,倾泻于整个黄沙! “不,不不不!!” 第八百三十五章 只为来世的相逢 “不,不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恐惧,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我虽不知念冰所言毁灭既为新生究竟有何深意,可此时她所出手的是为黄沙之地,是若初所在之领域! 而念冰的这一攻击,是为无差别攻击,她想要覆灭黄沙众生——包括若初! 我想要制止,可若初对我的意志完全没有任何的理会。 来自她的灭世神辉,此刻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强行降临黄沙! 我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穿过了两界之间的深渊,降临于黄沙之中。 我抬起了头,看向了念冰,看向了从那菩萨眼中绽耀而出的灭世之光,浩瀚的佛光也从我的身上冲天而起。 万佛朝宗! 梵音袅袅下,净土世界中无数僧佛皆响应了我的意志,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虔诚祈祷,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从他们身上冲天而起,透过苍生杵,在黄沙的上空化作了一尊尊古佛虚影。 一道由梵文构成的遍布整个黄沙上空的佛阵,也因此应运而生。 “念冰,快停下!” 我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朝着念冰大声喊道。 可念冰无视了我的意志,来自她的灭世之力依旧步伐不停的降临了黄沙之中! “三界必须毁灭,黄沙之地没有存在的理由,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念冰如是说着,来自她的灭世之力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 在这股灭世之力下,我刚刚凝聚出来的万佛朝宗,只在瞬息破灭,一尊尊浮现黄沙的古佛虚影层层溃散,化作佛光尽数归入了净土世界中。 可她的力量,并没有毁灭我自身,却是作用在了我的苍生杵上。 一时间,我感觉苍生杵变得不受自己使唤,在我的手中有若一截废铁,与三大世界的联系也彻底中断。 这一刻,念冰居然封印了苍生杵,封印了我所有的世界! 做完这些后,这股灭世之力绕过了我,径直落在了黄沙大地中!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不绝耳,只见黄沙之地中,一座座佛塔庙宇接连坍塌,一尊尊僧佛凡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绝望哀嚎,便在灭世的佛光中沦为了灰霾。 神也好,佛也好,人也罢,鬼也罢,在念冰的灭世佛光下皆一视同仁,众生皆平等,众生皆需灭亡。 她灭世的脚步已无法停息,她的意志完全不受任何人的左右,她的力量正在倾泻于黄沙。 身为黄沙之主的茹若初,对于念冰的灭世之力也同样无法阻挡。 只见那九层妖塔绽裂开无数裂痕,大量的血水从中喷薄而出,在佛光之中化为无形,九层妖塔最终也支离破碎,化作灰霾飘散佛光中。 沙中世界也在佛光的照耀下无处遁形,尼雅城中的精绝子民抬头望向了天空,浩瀚的佛光将他们尽数笼罩,只在顷刻间便让他们化为了黄沙,飘散风中。 万丈佛光,此刻也朝着茹若初汇聚而来,笼罩了她的全身。 茹若初的双眼凝滞了,她沐浴着佛光,层层黄沙从她的周身飘散开来。 在灭世佛光中,茹若初没有任何的抗衡之力,在佛光的照耀中,她的力量正在流逝,她的身躯正在溃散。 一种万分惶恐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紧紧地抱住了她,妄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她的消亡。 可来自念冰的佛光却将我当成了空气,直接透过了我的身体,依旧照耀在了若初的身上。 “念冰,你这个疯子,快住手!” 我朝着念冰发出一声无力的咆哮,身体也止不住剧烈哆嗦起来。 可念冰无言,天空中的那张菩萨微微侧目,来自她的目光尽数照耀在了茹若初的身上。 “林笙,别害怕,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你不愿成为黄天,三界在念冰的眼中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她……只是在做她应该做的。” 可是,在佛光中消亡之际,若初的眼中却浮现出一抹平静,以至于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恐慌抑或痛苦,唯有平和。 而她的话,也让我微微一愣。 以她的意思,念冰之所以灭世,是因为我不愿接管人间成为黄天? 可是,这两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我满眼困惑的看向了若初,可若初摇了摇头,“你……还是去问念冰吧,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了,你爱我的,对吗?” 若初平和的声音响起,可黄沙正在她身上不断溃散,她的身影也逐渐变得缥缈淡薄了起来。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的从眼中落下。 我的一位妻子,要杀我的另一位妻子,可我却无法阻止,偏偏我的另一位妻子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对的。 “那就好,只要你还爱我,那么来生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还会像过去一样,在黄沙之中等你,等着你来娶我。” “再会了……我的爱人,今生的你或许已无法记起我们的前世,但来世的你一定能记住我们的今生,我们也必将在来世中团聚……” 话落,若初的身魂溃散了,我想要将她抓住,可她却化作黄沙从我的指缝中溜走,让我扑了个空。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扑通一声跪在了由她所化的黄沙大地上,忍不住痛哭出了声。 若初,死了,死在了念冰的手中,死在了念冰灭世的谶言中。 “我不是外人,我是林笙的妻子,我的丈夫有难,身为妻子又怎能见死不救?” “你娶了我,你的残魂是你送我的彩礼,苍生杵是我陪你的嫁妆,这世上哪有丈夫向新娘索回彩礼的道理?” “你欠我的可太多了,你能拿什么还?还是请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男人啊,遇到了心仪的人总是这么左右为难,殊不知你在桥上看着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桥下看着你。” “你是我的丈夫,救你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好像我是你的妻子,也理应与你同床共枕。” “林笙,你我之所以能成为夫妻,只因冥冥天定的缘分。你来了,是缘聚,你走了,是缘散,你来找我,是缘起,你不找我,是缘灭。你救我,是缘生,你救不了我,是缘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回想着过往,回想我和若初的相遇相识相知,回想着我与她的恩怨情仇,最终成为连理。 说好的相濡以沫,结果她却离开了人间,而我独留三界。 万千的悲痛从我心中油然而生,可杀她的人,也同样是我此生挚爱的人。 而此时,那个我同样此生挚爱的人来到了我的身旁,她弯下了腰,拾起了我坠入红尘的苍生杵。 “林笙,看来你还没有适应神明之位,还在为了短暂的生离死别而痛哭流涕,殊不知今生的生离死别,皆是为了来世的再相逢。” 念冰拿着苍生杵,低头看着我,朝我如是言,声音里无波无澜。 这一刻,念冰散去了周身佛光,天空中的菩萨脸孔也随之荡然无存。 随着她手一指,阵阵阴气伴随着黄沙在我的眼前凝聚,却是化作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颤,只因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茹若初! 或者说,是茹若初留于人间的一缕残念。 念冰拿起了苍生杵,朝着若初的残念指去,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侵蚀若初自身。 下一秒,九幽山门户大开,而若初的这缕残念也随即被卷入了苍生杵,卷入了九幽山中,偏居于九幽山西北角。 “神,终究是神,前世的因果,今生的修行,来世的福报,他都始终是神,又怎会因为一朝一夕间的变故而挪移?” 说话间,念冰将苍生杵交还到了我的手中,“放心吧,若初并没有死,就像她刚才和你所说一样,她和你将在来世重逢,只是命数与今生略有不同。” 念冰仿若早已看透世间沧桑,声音里无波无澜。 而随后,她将苍生杵放在了我的脚下,整个人化作了一道佛光,消散在了人间中,归入了极乐。 黄沙之地,此刻和九州一样,也同样沦为了废土,没有了生机,没有了众生,所有人在念冰的佛光中皆尽数死难,黄沙依旧存在,可黄沙已沦为焦土。 随着念冰的离去,苍生杵回到了我的手中,三大世界也重新归于我的掌控之中。 我朝着苍生杵看去,看向了九幽山一方世界。 此时,念冰的残念就留在九幽山中,可她的意志她的修行已经被念冰尽数抹除,她就好像一具没有了意识的行尸走肉,任凭我如何呼唤,都不曾有丝毫的回应。 我打算向念冰质问什么,可她已从黄沙离开,回到了她的极乐净土。 我收敛了内心的悲痛,提着苍生杵从地上站起,我看向了人间西方的天空,看向了那道从佛界绽裂开的深渊,随后也步入了深渊,来到了佛界中。 而此时,念冰就站在灵山之巅,一张黑色的菩萨脸孔,笼罩了极乐净土大半苍穹。 在她的身后,属于她的菩提圣树树冠一半佛光弥漫,一半阴气冲天,佛与魔在树间泾渭分明。 念冰微笑着,她笑看着朝她步步走来的我,笑看着我的一世癫狂。 第八百三十六章 三界尽在我手 念冰微笑着,她笑看着朝她步步走来的我,笑看着我的一世癫狂。 而在无尽的悲痛无尽的愤怒无尽的困惑中,我提着苍生杵一步步登上了灵山,朝着她步步逼近。 苍生杵上染满了三界众生的鲜血,我的身上也同样染满了众生的鲜血。 我来到了念冰的面前,念冰和她身后的佛树一般,身上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滔天。 而在她的身后,一张黑色的菩萨脸孔笼罩了极乐净土大半苍穹。 “念冰,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告诉我,你覆灭三界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我的双眼猩红,我朝着念冰凝视而来,朝她发出声声质问。 念冰无言,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平和笑容。 她伸出了手,抚摸着我的头,她不曾言语,可来自她的声音却自天地间汹涌而来,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只因毁灭,才能得以新生,三界如此,众生如此,彼岸如此,若初如此,我亦如此。” 念冰朝我说道,“可今日三界之定局,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只因你本魔神。” 我深皱起了眉,“三界之覆灭,于我又有何干系?” “想来刚才若初临去时已和你说起,我覆亡三界之初衷,只因你拒绝了我的善意,你拒绝执掌人间,拒绝取代苍天成为黄天。” 念冰说道,“我为何灭世?只因你不愿成为黄天,你若执掌人间,三界相安无事,可你拒绝了我的好意,那么我今日即便不灭世,来日三界也必将覆亡。”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宿命,你是否愿意执掌人间,便是宿命的关键节点。你若不继承人间,三界必将为他人所毁灭,而我于今日将其覆亡,只为不让三界落入他人之手,只为让三界于明日获得新生。” 念冰说道,“林笙,你不是魔,我也不是魔,世间没有人比我们更热爱着人间,你在前世灭世,我在今生灭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庇护这片你我相识的世界。” “可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与你过多相说,未曾觉醒过往的你,也注定身陷囹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唯有毁灭三界,三界才能得以新生。” 唯有毁灭,方能新生…… 这句话,已经不止一次从念冰的口中说起,却是让我不明所以。 “三界若是毁灭,那么将来又如何得以新生?” 我朝念冰问道,我的内心满是混沌。 “林笙,你难道到现在都没发现,真正的三界,其实一开始就执掌在你的手中了吗?” 念冰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她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手中的苍生杵。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朝着苍生杵看去,心里猛地一沉。 苍生杵中,蕴育着三座世界。 其一为九幽山,其二为恶鬼世界,其三为净土世界。 “林笙,其实,你眼前所见的种种不过是表相,真正的三界,从你步入道门开始,就一直攥于你的手中。” 念冰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我朝着苍生杵看了一眼,不禁骇然明悟。 九幽山,乃由禹王九鼎所化,可禹王九鼎又寓意着人间九州。 我朝着九幽山一方世界看去,随着我不断吞噬各方神佛世界的力量,如今的九幽山早已不复先前模样。 只见九幽山一方世界纵横万里,世界的东北方多为平原,四处皆是肥沃的土壤。 世界的东南方,多是丘陵山脉,丛林密布。 世界的中部,则是一片高原,可高原之中毫无生气,只有寥寥植被生长,更多的则是荒芜的黄土。 世界的西方,巍峨的山脉连绵不绝,一座座千丈高山起此彼伏,连成一片,各个山巅之上更是白雪皑皑。 世界的西北方,则是一片荒漠,星星点点的绿洲遍布荒漠内外。 世界的南方,是为一片连绵的低矮山野,各种参天大树齐生,瘴气弥漫。 而在世界的东方,则是一片一眼无际的汪洋,滔滔浪潮汹涌澎湃,冲击于沙滩之上。 我朝着世界的内部看去,却见以西部的高山为起点,两条大江大河横贯整个九幽山世界。 北方的长河蜿蜒曲折,绕过了荒凉的高原,穿过了曲折的山峦,河水也因此变得浑浊,最终东流入海。 南方的长河水波泛泛,清澈见底,掠过了丘陵,淌过了平原,也同样东流入海。 而这两条长河,给我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 它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是的,北方的这条长河是为黄河,南方的大江名为长江。 世界的东南方是为曾经的归云寨所在之地,中部是为黄土高原,西方是为昆仑山,西北为黄沙之地,南方是我出生之处,东方是为大海! 九幽山一方世界虽然荒凉,可其中的地形地貌,竟是与如今的人间并无两样。 或者说,与人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去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认真审视着九幽山,凝视着它与人间的不同,我的心里再度一阵颤抖。 随后,我的目光从九幽山挪移,看向了恶鬼世界。 恶鬼世界的西侧,是为一片由弱水所化的汪洋,潮起潮落汹涌澎湃。 顺着这片弱水汪洋往前看去,一处滩涂出现在了我的近前,滩涂往后,便是低矮的群山,有连成一线的峡谷,有静谧的山谷,也有一片平坦的沃野。 只是与九幽山不同,恶鬼世界四处尸水横流阴气纵横,给人一种修罗地狱的感觉。 我的目光自东向西往前看去,却见在沃野之间,有五座突兀的万丈高山赫然耸立。 目光掠过高山,继续往前看去,又是一片沃野,而在沃野的尽头,一条长河将沃野一分为二。 而在长河的两岸,此刻有无数的彼岸花争相盛开,长河的一边绿荫葱葱,一边落樱冰纷。 以这条开满了彼岸花的长河为界,往东是一深不见底之断崖,断崖之下皆为混沌,往北是为一片穷苦山野,有沟壑纵横,有群山林立,有平原覆盖,各种地貌一应俱全。 恶鬼世界并不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可我依稀还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东方的这一片汪洋大海,其实是为三千弱水,所谓滩涂,既为鬼门关,往后是为黄泉路。 那一片丘陵低矮群山地带,是为恶狗岭金鸡山,连成一线的峡谷,则为鬼灵苦厄之旅的通途。 那静谧的山谷是为野鬼村,那平坦的沃野是为迷魂殿,那矗立沃野后方的五座大山,便是鬼帝山,再之后呈现我眼前的沃野,则是酆都城的根基。 十八层地狱,供养阁……这些人工开凿的痕迹虽不复存在,可我还是清楚在的恶鬼世界中至少到了它们的位置所在。 那一条盛开着彼岸花的长河,其路经其宽长几乎其景致几乎与忘川河异曲同工。 是的,这条长河其实就是忘川河,忘川河以西的断崖名为还魂崖,是为轮回之地地藏王普渡众生引渡苍生所在之地。 忘川河往北,则是冥界所在之地界。 那深陷的峡谷是我前世一方冥河所倾注之地,那一方平原是我前世九幽山坐落之所。 阴间冥界,着两方幽冥世界的轮廓,此刻尽显于恶鬼世界中。 我止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在那惶恐的心情中,再度将目光落向了净土世界。 我对净土世界虽然干涉甚少,但给我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一眼看去,净土世界有若一片佛门净土。 净土世界的地面并非由泥土构成,而是由无数的稀世珍宝铺垫而成。 有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这些为凡人所毕生追求的财富,在这世界中却是如寻常土石一般遍地都是,映入我眼中一片五彩斑斓。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发现这片世界中有广袤的平原、崇山峻岭、万丈深渊,由一条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彼此相连。 我顺着这条康庄大道朝前前方看去,却见路边生长着许多的菩提树。有的高达数十米,有的不过齐腰深,有的刚从地底吐露新芽,每一棵菩提树上都散发出阵阵佛光。 这些菩提树,皆是由净土世界的僧人所化,菩提树的高低,预示着诸僧佛修行的深浅。 菩提树枝繁叶茂,则代表它的主人佛法高深;菩提枯萎,则意味僧人背离佛门;菩提开花结果,则喻示着僧人圆寂归天。 在每一棵菩提树下,我隐隐看到有一个个僧人的虚影盘坐下方,他们或是在闭目修禅,或是念诵经文,或是虔诚膜拜,俨然众僧百态相。 三生禅下,我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可如今经念冰提醒,再望一眼时却已截然不同。 我看向了自己在极乐净土留下的佛树,才意识到自己的佛树正屹立于极乐净土的一座万仞高山之巅。 佛树高达万丈,神佛魔三色光华璀璨照耀于整个世间。 这座高山不是他山,名为灵山。 属于我的佛树,此刻就孤零零的生长于灵山之巅,集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茁壮成长,佛光弥漫。 而在我眼中的净土世界,如今与极乐净土并无不同。 “真正的三界,其实一开始就执掌在你的手中……” 想着念冰的这句话,我的内心再度深陷困厄…… 第八百三十七章 过去,现在,未来? 我凝视着蕴藏在苍生杵中的三大世界,久久不曾言语。 是的,苍生杵中的这三方世界,俨然与三界一模一样。 九幽山对应人间,恶鬼世界对应阴间,净土世界对应佛界。 去除那些人为的痕迹,这三方世界与三界是何等的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笙,你现在明白了吗?明白为什么我愿意和彼岸联手,对付苍天祖龙,要将人间交还你手了吗?” 看着沉默不言的我,念冰开口了,“因为你本就是三界之主,三界本就是由你自身所化,你在过去镇压苍天祖龙,并非为将人间占为己有,而是为了捍卫自己的一方世界,驱逐意欲入主三界之神明。” “而我和彼岸所要做的,无非是将本属于你的东西,重新交还给你而已,如此一来,你才能回归本身,你才能觉醒前世,你……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念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道破了自己的初衷。 我凝视着苍生杵,凝视着苍生杵中的三方世界,心中猛地一颤。 以念冰的意思,我其实并非他人,我乃三界之创世者,三界本属于我自身? 念冰之言,无疑惊世骇俗,让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我乃佛母,执掌三界,念冰为阴间之母,执掌阴间,若初为圣女,主宰黄沙,只因这一切皆由你赐予,是你将三界的主宰权力分出,赠给了自己此生心爱的女人,所以,才造就了我们今日的地位。所谓的苍天,所谓的祖龙,他们不过是三界之中的逆臣,妄图忤逆你的地位,挑战你的权威,意图执掌人间九州,所有才遭来你的疯狂镇压。” 这时候,念冰再度开口了,却是一步步道出了本有的真相。 在之前的战争中,苍天祖龙不止一次问起我前世的初衷,他们对我前世的杀伐皆不明所以,他们皆一次次质问我前世为何要与他们为敌。 在他们眼里,人间本为无主之地,他们身为创世神,他们理应将这一方世界据为己有。 若念冰没有骗我,那么我才是人间真正的主宰者,我才是人间真正的主人。 或者说,我才是三界真正意义上的统御者。 我之所以在前世向苍天祖龙发起神明挑战,只是为了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一方世界,如此而已。 可念冰的这番话实在玄而又玄,让我难以相信是真的。 可我看着九幽山,看着恶鬼世界,看着净土世界,看着与三界几乎一模一样的三方世界,却又不敢不相信。 “但是,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拒绝成为黄天,拒绝执掌人间后,你却要选择灭世?” 我的呼吸不禁急促,一时间难以接受念冰话语中的意思,我深深地喘着气,朝念冰再度问道。 念冰说道,“三界是你的,也是我们的,可世间之中除了苍天祖龙之外,还有另外一股神明势力对三界虎视眈眈,他们和苍天祖龙一样,也同样意图将三界纳为己有。” “如今,你拒绝成为黄天,可苍天祖龙已死,面对如今尚且孱弱的你,他们失去了最后的顾忌,他们必定卷土重来,到时候三界必将迎来真正的末日。” “而我今日灭世,不过是将一切推翻重来,让一切重归三界初生时的模样而已,唯有让三界毁灭,三界才能新生!” 念冰的话语中,透露着太多太多关于我前世的信息,说起了关于三界的起源。 可是,对于另一股神明势力究竟为谁人,为何三界唯有毁灭方能新生,而我执掌人间之于三界究竟意味着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念冰却是避之不谈,似乎有着莫深的忌讳。 对于这些疑惑,我一次次的询问念冰,可念冰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回应。 “天机不可泄露,我若说太多,我必遭天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因我爱你。” 念冰说道,“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出决定,愿为你覆灭三界……或者说,愿意逼迫你覆灭三界。彼岸爱你,所以她甘愿放弃阴间之母的地位,甘愿与我身魂合一,葬送自己所有前程。若初爱你,所以她选择了甘愿赴死,甘心死在了我的手中,只期待下一个轮回。” “因为我们本就是从岁月长河中走过来的神明,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向往,而我们的向往就是你……林笙!” “为了让你重归往日的巅峰,为了让你觉醒真正的自己,我们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彼岸如此,若初如此,我亦如此。” 念冰深深的叹了口气,朝我这么说道,而她的手也从我的脸上缓缓离开。 她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听着她的这番话语,我的身体陷入剧烈的颤抖,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也因此尽数毁灭。 彼岸与念冰鬼为一体,彼岸沦为了过去,若初甘愿死在了念冰的手中,如今的三界更是沦为废土。 而这一切,尽是因为我当初拒绝了念冰的好意,拒绝成为黄天,拒绝执掌人间! 我在三界之中的故人,我在人间的亲人,朋友,都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所以才遭受了今日死难覆灭的结局! 这一切就好像蝴蝶效应一样,一念之差,造就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但是这蝴蝶效应背后的因果,关于那觊觎三界的域外神明,关于拒绝成为人间主宰继而灭世的因果,念冰始终不曾与我提起。 她似乎有着自己的苦衷,她有着太多太多的隐情不能与我直接相说。 天机不可泄露…… 这么一句话,让她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真相就此封印,也让我深陷无尽混沌。 可我知道,念冰有着自己的苦衷,我再如何追问,也无济于事。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三界得以新生?” 我深深叹了口气,朝念冰如是问道。 念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杀了我,毁灭眼前的旧世界,让真正的三界得以新生!” “唯有如此,三界才能新生,我们才能新生,而你也能获得一线生机。” 念冰这话,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之前我动用三生禅时,曾目睹过如今日一般类似的场景。 我看到了我的前世步入了极乐净土,我看到他浑身鲜血淋漓,看到他以苍生杵亲手杀掉了念冰,杀掉了我所爱的女人。 可我没想到,我在过去所看到的一切,竟然要在今日再度重演。 而这一幕去,却是与我在过往时空中所看到的是如此相似…… 而在我内心颤抖中,我忽然感觉灵山之中有一缕极为熟悉的气息在涌动,一种被他人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股气息是如此的熟悉,竟是与我如源一体。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朝着旁边看去。 却见在不远处,一股与我一模一样的气息正在佛光之中凝聚,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浮现出惊骇,我的眼神里也同样浮现出一丝惊骇。 而这道虚无缥缈的人影,居然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林笙,你的未来到来了!” 这时候,念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朝我这么说道。 未来……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和我一样的,这道人影的眼中也浮现出万分震惊,他想要说什么,可他与我之前却是有着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以至于他的言语不曾让我有丝毫听闻。 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我自身! 或者说,是我的过去,是我动用三生禅后降临于现在的佛影。 当初为了对付苍天,我曾动用了一次三生禅,窥得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自己过去杀死念冰的一幕。 但我在过去所看到的那一幕画面,不知为何竟与今日如此的想象,就连念冰所说的话,也和我在过去所听到的一模一样!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心里也猛地一个咯噔。 难道说,当初对付苍天时,我所窥见的并不是真正的过去,而是我的未来? 或者说,就是我的现在? 而我现在所遭遇的这一切,其实早在对付苍天时,就已经落入了自己的一眼之中? 过去,现在,未来…… 随着这尊透过三生禅前来此间的佛影到来,我一时间感觉时间空间陷入了无比的混乱。 而我看着这尊佛影,发现他此时看我的眼神,也和当初我看待前世时一模一样。 我既我的前世,我既我的未来,我既我的现在。 三生禅下看今生…… 怪不得当初无天佛祖会对我有如此言论,只因我没有前世,我也没有未来,我始终都是我自己,我在三生禅中所看到的,始终都是我的今生。 可我的今生,是为过去,也是为未来,是为现在,从我修得三生禅开始,我就已经看透了过往将来,只是我自身浑然不知…… 我目光颤抖的看着这道突然出现的佛影,一股无尽的戾气也随即从我的眼中释放而出,萦绕于佛影周围。 “未来,你可知道我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我缓缓开口了,朝这道属于我过去的佛影如是说道。 第八百三十八章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未来,你可知道我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我缓缓开口了,朝这道属于我过去的佛影如是说道。 这道佛影,本应是我的过去,可此时的我已分不清自己的过往与将来,唯有和当初在三生禅中所看到的一样,将他称为未来。 “你可知道,在最近的这些日子,我杀尽了人间苍生,屠戮了阴间鬼煞,又将一方净土化为修罗……这一切,皆拜你所赐,只因你的妇人之仁,让我今日杀生成魔!” 这一刻,我朝着佛影发出声声无能的咆哮。 是啊,我如今所遭遇的这一切,只因当初的一念之间。 如果我当初答应念冰的要求,如果当初在击败苍天之后,我顺应念冰彼岸的意思成为黄天,那么今日三界之格局便不会发生。 如此一来,彼岸不会消亡,若初不会死难,我在三界之中的亲人故人朋友也不会尽数死难。 这一切,皆因我拒绝成为黄天而导致。 “而现在,你还在逼着我,杀死我一生最爱的女人!” 我复刻着当初我在三生禅中所听到的话,我朝着佛影发出声声愤怒的咆哮,或者说,是朝着自己发出愤怒的咆哮。 是啊,如果当初我听了念冰的话,如果我真的继承人间成为黄天,那么今日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蝴蝶效应也不会出现在眼前。 我虽不知拒绝成为黄天与三界覆灭之间的因果关系,可这一切终究因我而起。 我只能责怪我自己,只能朝着自己的未来,或者说是自己的过去发出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发泄着内心无处安放的怒火。 而佛影看着情绪失控的我,却也是倍感莫名。 “念冰,我的命运已经深陷囹圄,你能否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不曾再理会由三生禅映射而来的佛影,我朝念冰如是问道。 “杀了我,然后毁灭三界,唯有如此,三界才能新生,人间众生才能得以保全,我们也能得以重来。” 念冰朝我如是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释然。 听了她这话,我的眼神里流露无尽困厄,“毁灭与新生,这其中的因果你当真不能与我明说吗?” 对此,念冰摇了摇头,“不可说,我若说了,你必死无疑,三界必死无疑。” “林笙,我的爱人,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甚至我所做的种种都让你充满了怨恨。可我要告诉你,我在觉醒前世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因为我爱你,我希望我们最终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光明的未来啊,却又遥不可及,唯有毁灭,才能新生,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说话间,念冰看着我,她久久的看着我,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如阳光般灿烂而且温和。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的的这般笑容,就好像我们当初刚相识的那样。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无尽的困厄涌上我的心头,我已身陷囹圄,可事已至此,我唯有选择相信念冰的话。 “如果你陨落,如果三界真的覆灭在我手中,我们来世真的还会再相见吗?” 我的声音颤抖着,我陷入了万千的踟蹰,我担忧的朝念冰这么问道。 念冰点点头,“只要你想见我,我们在来世必将相遇,只要你愿意,三界必将迎来新生。” “至于何为毁灭才能新生,不久之后,你自会明悟。而现在,且让我们迎接各自的宿命吧!” 念冰笑看着我,她缓缓展开了双手,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正在迎接着我的到来。 我的双手剧烈哆嗦着,眼泪止不住的从眼中落下。 我从没想过,自己在三生禅中所看到的自己杀死心爱女人的一幕,竟然是由念冰主动提及。 可是,我的命运已经不由自主,我唯有选择相信念冰的话,我唯有遵从她的意志,我…… “念冰,我的妻子,我相信你的话,可你……一定不能欺骗我,不要让我悔恨终生。” 在万千的痛苦与挣扎中,我高高举起了苍生杵,径直将杵尖刺入了念冰的胸膛。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念冰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烈颤抖,袅袅的梵音在她的周身响彻不绝,整个佛界也因为她的受创,而变得风云莫测。 狂风之中,天空中的那张菩萨脸孔开始剧烈扭曲,最终化为云烟消散于无形,位于念冰身后的属于她的菩提圣树,此刻也风雨摇曳。 大量的阴气伴随着佛光不断冲击长空,无数的树叶与菩提子接连飞落,一根根粗壮的枝杈也不断自苍穹之巅落下。 而念冰看着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紧紧地拥抱住了我。 “林笙,我的爱人,很高兴能在今生与你再续前缘,可宿命啊注定要让我们离开,唯有来世再相逢。” “别担心,别害怕,分别只是暂时,未来的相守方为永恒……” 念冰她比我强大了太多太多,可饶是如此,她却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她剥离了与自己一方世界的联系,她任由自己陨落在了我的手中。 来自她的佛力犹如潮水一般从体内倾泻而出,哀怨的梵音也在苍穹之中响彻不绝。 伴随着力量的溃散,念冰的身躯开始变得缥缈黯淡,属于她的菩提圣树也开始层层坍塌。 终于在某一刻,念冰身魂破灭,菩提圣树也彻底瓦解,化作了一地碎木。 念冰……陨落了。 陨落在了我的手中,陨落在了自己的要求之下。 虽然她一再告诉我来世再有相逢,可眼看着她死去,眼看着她死在了我的手中,我还是痛苦的跪在了地上,止不住发出一声悲嚎。 随着念冰的陨落,原本晴空万里的佛界天空,此刻也变得乌云密布,磅礴的暴雨倾泻而下。 雷霆的轰鸣声在我的头顶上空响彻不绝,在悲痛着佛母的圆寂。 来自过去的佛影依旧停留在佛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朝我发出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的脸上也同样流露无尽痛苦,可我听不到他说什么,我也无心与他多理会。 随着我手一指,一股滔天神力从我体内倾泻而出,直朝着那道佛影汹涌而来。 一时间,这道佛影难以自控,顿时被这股暴戾的神力所席卷,消失在了时空之中。 念冰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她的佛影崩塌在了我的脚下。 而在那满眼的废墟中,却有一缕佛光微微绽放。 我拨开了层层木屑,发现那是一棵菩提子,里边还留存着一抹极为熟悉的气息。 这枚菩提子不是别人,正是由念冰的力量所化,里边正蕴育着她的生命。 我深深吸了口气,当即举起了苍生杵,净土世界也随之门户大开,一股磅礴吞噬之力随即席卷菩提子周围。 下一秒,这一棵菩提子便被卷入了净土世界中,在我的意志下落在了灵山之巅,落在了我佛树的身旁。 菩提子在落入灵山之巅的刹那,整个净土世界竟然也在刹那间下起了蒙蒙细雨,滋润万物。 而在雨雾中,这颗菩提子开始生出根茎,吐露新芽,不过眨眼间,便已化作了一株高达三五米的小树。 我的万丈佛树枝叶在风中招展,一根根的枝条不由自主朝着这棵新生的菩提探来,拂过了她柔嫩的新枝。 只见这棵新生的菩提树一面佛光弥漫,一面阴气纵横,与我的三色菩提树交相辉映。 这棵菩提树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妻子念冰,陨落在我手中的她,此时又在我的净土世界中得以新生。 可是,此时的她终究还是一株树苗,若要再修得人形,若要再成就今日,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念冰,但愿你所说的都是对的,我会遵循你的意志,我会按照你所说的种种,做我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看着这棵由念冰所化的菩提树,我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而我接下来该做的事情,自然是如念冰所愿,覆灭三界…… 一切只是因果,由念冰所造成的因果。 或者说,是念冰为了我而这么做的,但她的这番心意,我至今未明。 我只能遵循她的意志,按照她的吩咐,处置接下来的一切。 我的身上染满了鲜血,我的苍生杵也同样染满了鲜血,我浑浑噩噩的走在这片天地间,看着已经没有了丝毫佛光的佛界。 无数的菩提树已经枯萎抑或沦为焦炭,大好的山河也尽数沉沦,沉沦在了我的手中。 佛界已不复存在。 我穿过了佛界的深渊,来到了人间之中。 人间,此时也沦为一片死地,阴风萧瑟,天昏地暗。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人间大地,几乎将整个九州瓦解得支离破碎。 无数的高楼大厦沦为废墟,大量的城镇沦为荒土,高山被生生抹平,汪洋被蒸发,无数长河皆已断流,满眼皆是山河破碎。 黄沙之地虽然存在,可它和九州一样,已无丝毫生机,不再为三界之中唯一的净土。 看着已成死地的人间,我的眼中满是颓唐,我的神色悲痛而又绝望。 随后,我又走过了人间,来到了阴间。 和人间一样,阴间也已化作了一片废墟。 三千弱水外的鬼门关已经坍塌,白骨铺成的黄泉路已经被瓦解。 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这些阴间的边疆之地也不知受到何种神力的侵袭,此刻也化为了废墟。 迷魂殿被毁了,五大神山被抹平,酆都城化作了废墟,十八层地狱尽数坍塌,供养阁不复存在,孟婆亭破了,三生石折了,就连奈何桥也沦为了断桥,轮回之地亦不再有佛光的踪影。 人间已无人,地狱空荡荡,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走在三界之中,看着这片已经枯萎凋零的世界。 “我所热爱的人间,已成无主之地;我所留恋的阴间,已是无鬼之土;我心所向的极乐,亦已万佛陨落。” “三界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第八百三十九章 灭世与创世 “三界已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看着已成空寂的三界,我发出声声悲痛咆哮,手中的苍生杵重重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以苍生杵为中心,一道道深如鸿沟的裂痕当即绽开于苍茫大地。 这一道道裂痕撕开了黄河,掠过了长江,斩断了昆仑,笼罩了黄沙,覆盖了九州,整个人间在我一杵之下支离破碎。 苍穹也同样支离破碎,日月星辰尽数湮灭,整个天地瞬间归入永夜。 人间,正在走向毁灭,寸寸山河尽数瓦解,无数的山河湖海沦为灰霾,沦为一片片虚无混沌之地。 不过眨眼间,整个人间荡然无存,无数山河尽数沉沦,化为虚无。 人间覆灭了,我的力量透过了世界之间的桎梏,再度侵入了极乐净土中。 极乐净土,本已凋零腐朽的菩提树尽数瓦解,已化为断壁残垣的佛塔禅院沦为尘埃,深长的裂痕纵横于整个佛界之中,连成了一片又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在这些深渊的蔓延中,雷音寺不复存在,灵山坍塌了,整个极乐净土也在这一刻走向了灭亡。 不过须臾间,极乐净土也赴入了人间的后尘。 来自我的灭世神力无处安放,再度侵入我同样热爱着的阴间之中。 阴间早已沦为废土,此刻在我神力侵袭下,一道道深长裂痕肆意纵横。 裂痕以鬼门关为起点一路西行,掠过了黄泉路,穿过了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五方鬼帝山、酆都城、十八层地狱,最后掠过了忘川河,一路侵入了冥界中。 阴间冥界,幽冥两方世界在我神力尽数撕裂,化为乌有。 不一会,人间、阴间、佛界,三界尽毁于我手。 放眼望去,三界不复存在,我的周围尽是一片混沌虚无,全是无止尽的黑暗,连绵看不到尽头。 如来佛祖曾说过,我本为灭世而生。 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却正好验证了他的预言。 “念冰,在你的意志下,我的未来已经无法挽回,希望你所说的都是对的,否则我必将懊悔终生。” 虚无混沌中,我小声呢喃着,我的身上时而神力涌动,时而阴气纵横,时而佛光弥漫,人、鬼、佛三系力量在我的身上涌动不休。 而这三股力量,在我的手中迅速汇聚,在苍生杵中迅速汇聚,最终化作了一股苍生之力。 苍生之力,是为由三界众生所化之力量。 在过去,我一直将这股力量视作一种攻击手段,但与单独的人鬼佛三系力量相比,苍生之力实在太过鸡肋,以至于几度被我放弃。 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苍生之力从来不是为杀敌抑或灭世而生,而是为创世而生。 众生的低语,万鬼的长啸,诸佛的梵音,在这一刻从苍生杵中响彻,来自我的苍生之力,此刻也涌入了九幽山,涌入了恶鬼世界,涌入了净土世界。 一时间,三方世界的天空,尽被一抹紫色的光华所笼罩。 紫气东来间,三方世界的子民皆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跪下,发出了虔诚的祷告。 “诸位子民,恭喜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将无须再受本座的奴役,本座将赐予你们灵智,赐予你们自由,让你们自由长存于这三方世界之中,愿你们皆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来自我的虚影在三大世界的天空中浮现,朝着三方世界的众生下达了神谕。 一时间,浩瀚的苍生之力从天而降,挥洒了三方世界的大地,侵入了世界之中的每一个子民的体内。 隶属我的子民,他们有的为凡人,有的为准神上位神,有的为真佛罗汉,可现在众生皆平等。 所有的神明,在这一刻皆被我剥夺了神力,剥夺了冥火,剥夺了佛法,来自他们的力量皆重新归返于各方世界之中,众生皆平等,众生皆凡人。 而来自我的苍生之力,此时也涌入了他们的三魂七魄,涌入了他们的脑海。 在这股苍生之力的加持下,众生原本空洞的眼中逐渐泛出清明,一丝灵智在我的意志下铭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铭刻在了他们的灵魂之中。 这一抹灵智,仅仅自只是赐予了他们奔向自由的权力,但未来如何发展,又将发展到何种田地,还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与气运了。 下一秒,在我的意志下,涌入九幽山中的苍生之力,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涌入了我周围的虚无混沌中。 伴随着苍生之力一道从苍生杵中剥离的,还有一整个九幽山。 这一刻,九幽山被我从苍生杵释放而出,落入了眼前的虚无混沌,化作了一方独立的世界。 由禹王九鼎所化的九座世界,此时成为了九州,九幽山中部的荒土旷野,化作了黄土高原。 九幽山往西的连绵高山,成为了昆仑山,昆仑以北的黄沙大漠,成为了黄沙之地。 以昆仑山为起点,两条长河横跨整个世界,北方的长河名为黄河,北方的长河名为长江。 在我的意志下,禹王九鼎在长空之中绽耀出璀璨光华,最终化作了九道光柱没入了各自所化的世界之中,庇佑于这一方新生的世界。 而这一方世界,此时已不再为九幽山,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人间。 念冰说过,三界本就攥握在我的手中,凝聚在苍生杵中。 而此时我所要做的,便是覆灭旧的三界,让新的三界得以新生。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须臾间,新的人间已经诞生。 随后,我又将目光落向了恶鬼世界,来自其中的苍生之力也同样被我从杵中调出。 恶鬼世界,也同样从苍生杵剥离而出,降临在了新人间以东。 恶鬼世界,此刻也被我主动放弃,成为了一方独立世界。 一眼看去,只见恶鬼世界的东方是为一片由弱水所化的汪洋大海,与新人间首尾相连,由世界间的屏障所隔阂。 顺着汪洋大海一路西望,是为一片连绵的群山,群山过后便是一片纵横数千里的平原,五座巍峨的高山在平原之中赫然耸立,矗立在平原的五个不同方向。 这片连绵的群山,是为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的原址,虽然不曾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可轮廓却与阴间大体相同。 而这五座高山,是为五方鬼帝山。 随后,我的目光再度西行,落在了一条长河之间。 只见这条长河的周围,此刻生满了妖艳迷人的彼岸花,花叶交错,生生不息,在长河的两岸连绵千里。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花叶相错寓意阴阳相隔。 这条河并非他处,而是忘川河,是彼岸曾在阴间长留的地方,是她在阴间等待我的地方。 穿过忘川河再度往前看去,便是冥界,是我前世的九幽山藏身之地。 而此时的恶鬼世界也因此换了一个名字,名为阴间,或者说是由阴间冥界共同构成的幽冥世界。 在我的意志下,新的阴间就这么成了。 最后,我又将目光落入了净土世界,苍生之力从中剥离而出,净土世界也同样剥离而出,坐落于人间的西方,由一道佛光屏障相隔。 有黄金大道,有满眼菩提树,一座万仞高山屹立净土最深处。 这座万仞高山,是为新的灵山,这片属于我的净土世界,此刻也改换了名字,名为极乐净土,又或者叫佛界。 我的目光落向了灵山之巅,随着我主动放弃了对净土世界的主宰权,灵山之巅属于我的三色菩提树已经凋零枯萎,来自其中的力量侵袭于整个净土。 一时间,净土之中时而神力汹涌,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纵横。 灵山之巅,那棵属于念冰的菩提树首当其中,在我佛树坍塌的瞬间,来自其中的力量也开始疯狂地侵袭于她的佛树之上。 在佛光的滋润下,这棵菩提树眨眼间已达千丈之高,一面佛光弥漫,一面阴气纵横。 念冰,没想到我又看到你了,希望你所说一切皆为真,希望你不要让我辜负天下苍生…… 我在心里小声呢喃。 人间、阴间、极乐净土,随着我主动放弃自己的三大世界,新的三界就这么成了。 我低头朝着苍生杵看去,却见在失去了世界的力量支撑后,此时的苍生杵已变得黯淡无光,犹如一截废铁。 苍生杵的使命,至此已经完成,它也理应尘归尘土归土。 随后我松开了手,苍生杵自长空跌落,落入了人间西南的群山中,消失不见踪迹。 伴随着我的放手,我的身心忽然陷入一种极为奇妙的境界,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感觉我体内的力量开始完全不受自控,七彩的神力在我体内汹涌澎湃,滔天的阴气在我周身纵横,袅袅的梵音响彻不绝于耳。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中有什么东西忽然碎裂了,自己的实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升! 不过眨眼间,我的实力竟是连着翻了十倍不止,原本已经被我所放弃的三方世界,此刻竟在冥冥之中又与我取得了一种更为微妙的灵魂联系。 察觉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愣,随后也逐渐浮现出一丝喜色。 是的,创世神之所以为创世神,只因他有着创世的能耐。 随着我将新三界创造而出,此时的我终于突破了修行的桎梏,成为了创世神,成为了圣佛。 “魔神大人,恭喜你,时隔多年,你终于又重返了往日的辉煌!” 可就在我晋升创世神之际,一个声音却忽然从三界之外响彻而起。 第八百四十章 阴长生的条件 “魔神大人,恭喜你,时隔多年,你终于又重返了往日的辉煌!” 就在我晋升创世神之际,一个声音却忽然从三界之外响彻而起。 听了这个声音,我深深皱起了眉。 三界已经毁灭,除了我之外按理已无神。 可这一个声音却是自三界之外传荡而来,而且这个声音给我的感觉异常熟悉,让我不觉一阵警惕。 我循着声音朝着人间的东方看去,看向了九州以东的茫茫沧海。 我的意识掠过了人间掠过了沧海,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却发现在世界尽头处,竟是有另一方世界正朝着人间靠来,随后不经我的允许,擅自与人间首尾相连。 那是一座仙雾缭绕的岛屿,可我的神识刚刚探入岛屿内部,却被一股强大的神力所阻隔,让我无法窥及其中分毫。 与此同时,我看到有一个人从岛屿中缓缓走出,他乘着一艘渡船跨过了沧海,朝着人间九州乘风而来,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黑色的汉服,腰间别有一柄四尺八面汉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酆都大帝阴长生! 败于彼岸之手后,蓬莱圣仙忽然现身阴间,强行将阴长生救走,将其带回了蓬莱仙境中,并且许下了永不再涉足三界的承诺。 不曾想,在我创世之后,他竟然就迫不及待的重返三界中。 “阴长生,你我虽是故人,可你我也是敌人。你在这个时候违约涉足三界中,就不怕死吗?” 我没有好脸色朝阴长生怒斥道,一缕神辉在我的手中迅速凝聚。 而阴长生看着我,曾经被彼岸留下的累累伤痕已经痊愈,他先前的落魄也不复存在,而他看着我,话语中虽然恭敬,可眼神里却充满了一丝狂热。 “魔神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我说不再涉足三界,是为曾经的三界,如今三界已毁于你手,我赴入你的世界又有何不可?” 阴长生朝我这么说着,他虽然是一尊至高神,可面对已为创世神的我,言语中竟是肆无忌惮。 “真是找死!” 此时的我心情本就烦琐恼怒,这个不识相的家伙正好撞上门来,当即就打算对他出手,以消解内心的怒火。 “不不不,魔神大人息怒,小神此次前来并非滋事,而是代表蓬莱仙境,与您来谈一笔交易的!” 见我当真动了杀意,阴长生的脸上随即流露惶恐,连连朝后退出数步。 “交易,什么意思?” 我皱了皱眉,并没有马上对他出手。 阴长生说道,“魔神大人,小神今日前来,是受师尊蓬莱圣仙之命,与您洽谈三界归属之事。” “魔神大人,三界是由您一手所创,您是这一方世界的真正主宰者。蓬莱圣仙向您提出承诺,只要您肯将三界交托于蓬莱仙境,圣仙定会给予您最为慷慨的馈赠!” 阴长生如是说着,却是让我不明所以。 蓬莱仙境竟然会对三界也感兴趣? 想着当初蓬莱圣仙莅临阴间,与我说的那番话,我忽然感觉一切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彼岸曾告诉我,蓬莱仙境是为众神之地,而蓬莱圣仙便是这一仙境的主宰者,即便整个三界也难以与他们匹敌。 正因为如此,彼岸才不得不卖蓬莱圣仙一个人情,放了阴长生一条活路。 阴长生身为至高神,也仅仅只是蓬莱圣仙的一个人间弟子,而他本身的实力,只怕早已是创世神以上的存在。 而在之前,蓬莱圣仙又和我说起过,说是在三界游历数千载,要带我与他一道重返故土。 我本以为自己的前世兴许是来自蓬莱仙境,可从阴长生的话中听来,似乎又并不是这样。 “阴长生,可否告诉我,我的前世究竟是谁,我与蓬莱仙境又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一疑惑,我朝阴长生问道。 “您当然是魔神,您一直都是蓬莱仙境的座上宾,我的师尊也待您分外恭敬。数千年来,师尊不止一次向您提出要求,想要得到您的三界,可您却一直不允许,无奈之下,师尊只好作罢。” 阴长生说道,“如今,旧的三界已经不复存在,新的世界已无你的故人,三界对你而言已无任何价值,何不以它作为赠礼,在蓬莱仙境换取一个大好前程?” “不知是怎样的大好前程?” 对此,阴长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魔神大人,您可知道,小神的师尊如今是何境界吗?” 我摇了摇头,从蓬莱圣仙当初降临阴间的那一幕看来,他的实力肯定远在我之上,但具体达到了何种境界,我也无从揣测。 “主宰者!比创世神更为强大的存在,三千世界中真正的掌权人,真正君临天下的神明!” 阴长生朝我说道,“师尊承诺,只要魔神肯将三界拱手相送,那么将来他定许你同样的地位,让您在千年之后,也成为和他一样的主宰者,登顶三千世界!” 主宰者…… 听了这个字眼,我的心中一阵错愕。 三界之内,创世神便是神明的尽头,而主宰者,这样一个超越创世神的存在,在我的认知里,一直都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 可我没料到,蓬莱圣仙竟然会是一尊主宰者,一尊比我还要高上一段境界的恐怖神明。 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三界对于我们这些创世神来说,或许代表了一切,可堂堂主宰者,一尊早已跳出天地规则的无上存在,为何又对三界如此有兴趣? 更何况以他的实力,在他的眼里我们这些创世神不过蝼蚁,他若想要将三界据为己有,完全只在一念之间,我也好苍天祖龙也罢,都将无从反抗,而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派来阴长生,与我谈这么一笔关于三界的交易? “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师尊身为主宰者,又怎会为了一方世界,而动以杀伐?魔神大人,您莫要担心。” 察觉出我眼中的疑虑,阴长生朝我这么说道,“如今的三界对你而言已无价值,但对蓬莱仙境来说却有无限价值,这笔交易对您来说可是万年不遇之机遇!” 不知为何,我从阴长生的口中,却是听到了一种迫不及待,感受到了一股无穷的欲望。 我本神明,我早已看透了神明的本质。 神明的世界,本就秉承丛林法则,又谈何因悲悯众生,而不愿动以杀伐? 如此理由,是万万难以说服我的。 可蓬莱觊觎三界,但千年来却又一直不曾涉足三界,如今更是许以如此丰厚的待遇,与我将三界赠出。 如此一幕,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同时也让我的疑心变得越发深厚。 三界之中,似乎有着什么让他们万分忌惮的存在,以至于让他们的觊觎之心也变得畏首畏尾。 或者说,是我的身上有着什么令他们忌惮的东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魔神大人,师尊为您所许诺的,可是无数诸神可望而不可即的福报,您为何还要如此犹豫?” 见我半天不曾应答,阴长生似乎有些不耐烦,朝我如是问道。 三界,与我而言又怎会如阴长生所说毫无价值? 我看向了黄沙,黄沙之中还留着一缕属于若初的残念;佛界之中,有着属于念冰的菩提树;阴间忘川河畔,还有着连绵的为彼岸而盛开的彼岸花。 我心爱的女人,她们并没有死去,她们正在等待一个新的契机,等待着新生。 三界对我而言,依旧有着无比重要的价值。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蓬莱若真要得到三界,完全可以明抢便是,我若反抗亦无济于事,我并不相信他们会给予我如此待遇。 而三界之中若真有让他们忌惮的存在,我也无须顾及三界会被他们抢夺在手。 带着这一念想,我缓缓转过了头,朝着阴长生看来,“阴长生,蓬莱圣仙的馈赠可真是慷慨无私,试问世人谁又不能动心?” “所以,你做出决定了?” 阴长生的眼中流露一丝喜色。 我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我就知道魔神您一定会同意的,毕竟成为一尊主宰者,这种诱惑试问谁又能拒绝?” 阴长生说道,“快,快!我这就引渡你前去蓬莱仙境,与师尊达成交易!师尊对三界可是期盼了千万年,今日得偿所愿,对于蓬莱来说,可是千万年不曾有过的好消息!” 说着,阴长生就要带着我离去,可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阴长生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冰冷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滞了下来。 “魔神大人,您……怎么了?” 阴长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朝我问道。 “阴长生,或许三界对于你们蓬莱有着无限价值,但你们不要忘了,三界对我也同样有着无限价值。我的三位妻子为了三界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它对我而言也同样万分贵重,是我不惜以性命捍卫的存在,我又怎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将其拱手相送?” 我朝阴长生冷冰冰的说道,浩瀚的神光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照耀于阴长生全身。 “不,不不不!魔神大人,你……你干什么!?” 啊!!…… 第八百四十一章 鸿钧老祖 “不,不不不!魔神大人,你……你干什么!?”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阴长生口中响起,他脸上的笑容刚刚凝聚,转眼又化作了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在我的神光照耀下,他的力量开始迅速从体内溃散,他的境界也随即一路下滑。 而我冷眼凝视着他的无尽痛苦,眼中满是冷漠,“阴长生,我已经为三界付出了一切,即便是我死,也绝不会将三界拱手相送——无论赐予何种福报。” “而且你不要忘了,你和我在过去的债还没完全清算,又怎敢肆意妄为!” 在我说话间,他体内的神力已经尽数溃散,此时的他已不再为魔神,转眼沦为了凡人。 在我的一念之间,他今生的意识被我尽数抹除,他的无尽痛苦也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你不是说自己来自人间中吗,现在就给我滚回人间去吧!” 话落,我一掌朝着他拍出,他的整个人随即自长空坠落,沉沦在了九州山河间,沦为了凡人,沦为了人间的子民。 风水轮流转,曾经阴长生将我视为蝼蚁,如今时过境迁,他也成为了我手中的一介蝼蚁。 我不曾在理会沦为凡人的他,转而看向了东方,看向了沧海深处。 “劣徒不懂事胡言乱语,魔神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从沧海尽头传荡而来,化作滚滚雷鸣涌动于我周围。 而在这时,一轮七彩的天眼从东方的沧海尽头缓缓升起,照耀于人间,凝视着置身人间的我。 这轮天眼不是别人,正是阴长生的师尊蓬莱圣仙。 此时的他就好像一轮东升旭日一般置身海平面,一股磅礴的神威也伴随着音浪席卷我左右。 而在这抹神威之下,我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陷入风雨飘摇,一种极为强大的灵魂压迫感也随即侵袭全身,让我不得安生。 正如阴长生所言,蓬莱圣仙并非创世神,而是远超乎创世神的存在,是为一尊传说中的主宰者。 虽未出手,可蓬莱圣仙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却也让我感到分外骇然,让我不禁有了一种被巨人俯视的感觉,而我恰如蝼蚁。 “蓬莱圣仙,既然你对三界有如此眷顾之心,理应亲自前来三界与我相谈才对,为何却要派阴长生前来充当蓬莱使者?” 在这一震惊的心情中,我强行让自己保持从容,抬起了头,朝着蓬莱圣仙这么问道。 我虽对蓬莱仙境了解不多,但从阴长生的只言片语中,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蓬莱与三界的信息。 蓬莱觊觎三界之心已久,却始终不曾涉足三界分毫,如今更以交易的方式意图让我交出三界。 三界之中,定然有着为他们所忌惮的东西,所以才让他们如此瞻前顾后。 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堂而皇之杀掉阴长生,才敢在这尊主宰者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只因我想知晓他们觊觎三界的初衷,想试探蓬莱仙境的真正底线。 “蓬莱圣仙?此称谓实在太见外了,魔神,其实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称我为鸿钧老祖,抑或蓬莱之主。” 这时,蓬莱圣仙开口了,却是以鸿钧老祖自诩,“你杀阴长生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只是不知我与你提出的这一条件,你是否还能重新考虑?” “鸿钧老祖若真有谈条件的诚意,还请于人间相会。” 说罢,我朝着那一轮七彩天眼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可对于我的邀请,鸿钧老祖却犹豫了,以至于过了好一会,都不曾从沧海之中莅临。 如我所料,三界之中果真有让鸿钧老祖忌惮的东西,以至于不敢亲身莅临,只能让本来自人间的阴长生作为蓬莱使者与我洽谈。 “魔神,我们都是聪明人,何必强人所难?” 鸿钧老祖开口了,声音里却是透着一丝无奈。 “老祖,我为三界已付出所有,如今虽处困厄中,但也不能为了一己前程,而将付诸无数心血的世界拱手相送。” 我回应道,“而之前,我对你的实力还有所忌惮,可你既然无法涉足三界中,我也无须与你谈任何的条件。” “鸿钧老祖,还请回吧。” 一番试探后,我也不禁长松了口气,也没有过问他为何不能涉足三界的缘由,径直转过了身,就打算离开。 “我虽无法步入三界,但不并意味你会永世留在三界中。” 可这时,鸿钧老祖却说道,“魔神,如今的三界已无你故人,待到三界众生重新崛起,必然也是数千年之后,你孤身留于此间又有何意义?难道就不想赴入蓬莱仙境,了解自己的前世之谜?”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朝他望去。 我问道,“我的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还请走出三界,前来蓬莱仙境一叙。” 这一刻,鸿钧老祖也向我发出了邀请。 对此,我不禁一阵冷笑,我不是鸿钧老祖的对手,蓬莱仙境是众神之地,更不是三界所能抗衡的存在,我若前去,与找死无异。 “我可以向你发出神明承诺,你若赴入蓬莱仙境,诸神自不会为难你,我亦会像千万年前一样,将你奉为上宾。” “孔雀明王为何会要让你覆灭三界,为何要说唯有毁灭才能新生,三界的真正意义究竟是什么?你心中所有的困厄,答案都在蓬莱仙境中,只待你上下求索。” 鸿钧老祖如是说着,却是让我眉头紧皱。 是的,他所说的这些,是念冰无论如何都不愿回应,可偏偏又这么做了的,让我几度陷入囹圄。 鸿钧老祖是为主宰者,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三界的秘密,知道我与三界之间的具体渊源。 可我也明白,我若前去蓬莱仙境无异于狼入虎口,所谓的神明承诺不过一纸空文。 见我迟迟不曾回应,鸿钧老祖又继续说道,“没错,蓬莱仙境千万年来,确实一直都在觊觎着三界,可因为受到诅咒,永世无法涉足三界半步。为此,我们曾先后扶持了三个人间代理人。” 鸿钧老祖告诉我,蓬莱仙境中人只因诅咒无法涉足三界。 为了达到吞并三界的野心,他们在人间扶持了三个代理人。 第一个名叫苍天,他本边海滨一渔夫,在一次捕鱼中遭遇风暴卷入深渊,无意漂泊至蓬莱仙境,被仙境的仙人所救下,带到了鸿钧老祖面前。 鸿钧老祖赐予了他无上法能,让他羽化成仙,让他成为一尊创世神。 鸿钧老祖这么做的初衷,是让他一统三界,最终让三界尽归蓬莱之手。 后来,苍天不复众望,不过百年的岁月便将人间据为己有,成为了人间的主人,成为了如今的苍天。 可是,苍天本人间中人,他对人间有着无比的钟爱,他不愿将人间拱手相送于蓬莱仙境。 最终,他背叛了蓬莱仙境,他选择了守护人间,他与阴间达成协议,制定阴阳两间天地法则,让世间从此有了轮回。 他与极乐净土握手言和,双方互不侵犯,他允许净土僧佛于人间布道,让众生有了成佛的契机。 可对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蓬莱仙境,苍天选择了背叛。 对此,蓬莱仙境很失望,他们急需在人间寻找一个新的代理人。 可为了避免自己的地位遭到挑战,苍天已封印了沧海,阻隔了凡人前往蓬莱仙境的通途。 可在这时,一尊护龙人却打破了苍天的桎梏,强行闯入了蓬莱仙境中。 这个护龙人名叫徐福,是受祖龙之命,前来寻找成仙之道。 就这样,祖龙成为了蓬莱仙境在人间的第二个代理人。 对于这位代理人,蓬莱仙境给予了极为慷慨的馈赠,他让祖龙成为了九爪金龙,成为了万龙之祖,让他拥有了挑战苍天的权力。 授命而归后,本为苍天麾下人皇的祖龙,向苍天发起了挑战。 而当时我正好回归三界,祖龙便联合了我,成功镇压了苍天。 可蓬莱仙境所做的这一切,被我前世所察觉,为此,祖龙在大胜而归之际,也遭到了我的猛烈报复,最终陨落黄沙。 两个代理人接踵陨落,让蓬莱仙境在三界的布局彻底落空。 最终,他们寻到了第三个代理人,这人便是阴长生。 可阴长生的悟性不及前者万一,即便得蓬莱仙境百年指点,依旧只是至高神。 但当时我前世已不知去向,蓬莱仙境便让阴长生前往了阴间,意欲从阴间着手,进而瓦解三界。 而阴长生的结局,最后我也知道了…… 不曾想,鸿钧老祖竟是毫不掩饰自己对三界的野心,将这一切不为人知的秘辛都告诉了我! 苍天、祖龙、阴长生,居然都是鸿钧老祖的弟子,我在今生所遭遇的三大敌人,居然都是出自蓬莱仙境之手!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在人间布局了数千年的棋子,最终都一一落空。 一时间,我对其中的缘由变得越发兴趣浓厚了。 这蓬莱仙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对三界如此着迷,竟不惜布局数千年? “魔神,我的这些话,是否已足够展现出我的诚意?” 第八百四十二章 蓬莱仙境 “魔神,我的这些话,是否已足够展现出我的诚意?” 这时,鸿钧老祖再度开口了,却让我陷入了沉默。 鸿钧老祖若真有叵测之心要骗我入蓬莱,完全可以编一个更好的借口。 可是他并没有,而是将自己过往的野心与阴谋如实告知了我。 这是他的阳谋,也是他的诚意。 他让我看到了他的居心叵测,同时也在证明着自己此时并无叵测居心。 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世界,我已经乜有什么可失去了的。 若是能在蓬莱仙境中得知关于前世的秘密,得知念冰灭世的初衷,得知三界背后的隐情,那么付出一些代价又有何方? “鸿钧老祖,希望您能信守承诺。”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那轮天眼如是说道。 “当然,蓬莱仙境自会视你如上宾!” 说罢,那轮天眼在天空之中逐渐消散,沧海之中,此刻也波澜起伏。 只见海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拨开,一道宽达十里的鸿沟在沧海之中悄然浮现,犹如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途。 而我在不安与警惕之中,还是答应了鸿钧老祖的邀请,当即踏入了沧海之中。 顺着这道鸿沟,我走到了人间的尽头,跨过了三界的桎梏,海平面忽的生出层层迷雾,遮蔽了我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赴入这片异域的海面之后,我忽然感觉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镇压之力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席卷我自身。 在这股镇压之力下,我的身躯从天空之中缓缓落下,落在了水面上,我感觉自己的实力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压制,一种极为不适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这种不适的感觉中,我踏着水波步步前行,却见有一座仙岛出现在了我数十里开外的水域之中,与人间比邻相隔。 这座仙岛不大,方圆不过百里见方,四周皆被浓厚的仙雾所笼罩。 哗啦啦! 而在这时,阵阵水波声从我的前方响起,我看到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迎着我走来。 那是一个老人,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袍,手持一柄白玉权杖,洁白的发须在海风中飘散,阵阵白色的神辉萦绕全身,仙风道骨有若世外仙人。 “魔神,蓬莱仙境等候你数千年,你终于肯重返蓬莱中了!” 这个老人来到了我的面前,朝我这么说道。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鸿钧老祖本身。 而我朝着他看了一眼,后者面容和煦,却是并无任何的敌意。 “鸿钧老祖,今日能见得真身,三生有幸。” “请!”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鸿钧老祖便邀我往蓬莱仙境前去。 可是,那种修行被压制的感觉,还是让我万分不适应。 对此,鸿钧老祖告诉我,蓬莱仙境本是一块游历三界之外的破碎世界,区区百里却栖居着诸多上位者,一举一动间皆可能让仙境毁于一旦。 为了保护仙境周全,故而鸿钧老祖以无上法能笼罩蓬莱仙境内外,让其中诸神无法从容施展出灭世之力。 我点了点头,在鸿钧老祖的介绍下,我们终于离开了海域,踏入了仙境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仙境之中仙云袅绕,有葱郁的高山,有宽阔的平原,有落英缤纷花红草绿,一条条静谧的河流穿梭仙境内外,一条条瀑布自高山垂落,一股浓郁的灵气更是弥漫仙境内外,给人一种美不胜收心旷神怡的感觉。 而在山间水外,有一座座仙阁矗立连绵,古朴而又优雅。 随着我们的到来,我看到一个个神明从仙阁中走出,带着敌意抑或好奇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朝着他们回看了一眼,不觉分外心惊。 此时光是我看到的神明,便有上千之多,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最低都达到了至高神境界。 众神之地,果真名不虚传! 这儿随便一尊神明,放在三界都是堪比灭世的存在,可在这蓬莱仙境中,却是犹如一个个隐居的寻常人一般,朴实而无华。 “见过老祖,见过魔神!” 这些人对我的印象或许很不好,但还是遵循着礼节,朝着我们如是说道。 鸿钧老祖点点头,随后邀请我往前方继续前行,不一会,一座仙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座仙山位于蓬莱仙境的正中央,高不过千米,其中草木植被生机盎然,洁白的神辉在高山之中四处绽耀,圣洁万分。 鸿钧老祖告诉我,这座仙山名为玉京山,是为他府邸所在之地。 在他的邀请下,我么随即登上了玉京山,一座雄伟的宫殿正矗立于山巅。 宫殿占地不过千米见方,门口的牌匾上更有古朴篆文写着的三个大字:紫霄宫。 紫霄宫,这便是鸿钧老祖的仙阁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两尊神明从紫霄宫中走出,匆匆朝着我们这边迎来。 只见左边的这尊神明蓄着黑须黑发,身着黑袍,腰间悬有一柄青色的神剑,身形魁梧孔武有力,却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右边的这尊神明却是身着道袍,手持拂尘,腰间悬有一铜壶,一柄太极剑,他白发苍苍仙风道骨,却是与如今的人间道人并无什么不同。 而让我万分惊骇的是,这两尊神明和我一样,皆为创世神! 一个小小的紫霄宫中,竟同时出现两尊创世神,这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弟子见过师尊,见过魔神!” 这时,这两尊创世神迎了上来,朝我们恭敬说道。 鸿钧老祖点了点头,随后指着那名黑袍男子对我说道,“魔神,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通天教主,也是我麾下弟子,他与你的前世可谓渊源颇深。” “魔神见过通天教主。” 我点了点头,象征性地朝通天教主如是说道。 通天教主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魔神,过去在众生界的时候,你好歹是能与我师尊并肩的存在,如今沦落创世神,可真是令人唏嘘。” 众生界? 听了他这话,我微微一阵讶异,同时也不觉一阵语塞。 从苍天祖龙先前的话中,我本以为自己前世的上限应该是一尊创世神,但从通天教主的话中听来,我的前世似乎远没有我所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至于众生界又是一个什么地方,我一头雾水。 “通天,魔神难得亲临蓬莱,不得对贵客无礼。” 鸿钧老祖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悦,随后又指向了旁边的那位道人,“这位是元始天尊,与通天同为我的弟子,想来你在人间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通天教主之名我或许不甚了解,但元始天尊这一称谓,却是令我如雷贯耳。 元始天尊,是为道门三清之一,同时也是三清至尊。 传说,是他赐予了人间众生道法,让人间产生了道门,让众生能够通过世间的龙脉得以修行。 而在各道门宗门中,皆供奉有元始天尊之神像。 可是,像这样一尊道法之祖,三界之中人神鬼佛却无一人见过他真身,仿佛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但三界之中,又都广泛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而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是蓬莱中人,甚至还是鸿钧老祖的弟子之一。 “元始天尊,久仰大名!” 得知了这尊道人的身份后,我随即变得严肃起来,拱手恭敬说道。 元始天尊和煦的点了点头,“魔神大人不必多礼,我当初于人间传授道法,终究还是为了蓬莱仙境。” 元始天尊告诉我,在苍天祖龙陨落,而我前世不知所踪后,他们选定了阴长生作为新的代理人。 鸿钧老祖见阴长生悟性太差,将其交由元始天尊指点。 随后,元始天尊授予阴长生阴阳五行太极八卦之术,待其学有所成之后,又让他将自身所授之道法传授于人间众生。 也正因为阴长生的传播,人间才得以产生了道门,众生才能得以打破阶级的桎梏,走向了修行之路。 可阴长生不忘元始天尊之教诲,在人间布道时不曾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是告诉众生,万千道法皆来自元始天尊。 正因为如此,三界方才有了元始天尊的传说,而阴长生也因此功德无量,最终成为了酆都大帝…… 明白了这一因果之后,我的心里不甚唏嘘。 不曾料到,一座不过百里的仙岛,竟然有着如此至高无上之神明,而他们所做所为,也持续影响了人间数千载,不可谓让人万分惊诧。 可不管元始天尊的初衷是善是恶,但他的布道,终究让世人有了修道的权力,也让众生,第一次有了逆天改命,羽化登仙的希望。 为此,明知双方是敌人,可我对元始天尊还是充满了恭敬。 “好了,通天元始你们且在宫外守候,我与魔神还有正事要相商。” 这时,鸿钧老祖打断了我和元始天尊的寒暄,随后朝他们如是吩咐道。 两尊创世神恭敬应诺,随后退居左右。 而鸿钧老祖也朝着我看了过来,“魔神,请吧,你想知道的答案,我稍后定会告知你。” 第八百四十三章 众生界的传说 在鸿钧老祖的邀请下,我随即赴入了紫霄宫中。 赴入紫霄宫后,宫门自行关闭,一座神明结界自行笼罩宫阁内外,阻隔了内外一切力量传播。 “魔神,你可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待到四处无人后,鸿钧老祖邀我坐下,朝我这么问道。 我摇了摇头,毕竟我之所以肯脱离三界的庇护前来蓬莱仙境中,便是为了解答自己过往身世之谜。 “你的前世并非出自三界,而是和我们一样,是为域外神明,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来自众生界,是为众生界的神明。” 鸿钧老祖开口了,朝我这么说道。 众生界,是三千世界的尽头。 众生会死难,众生会步入轮回,可最终众生都将落叶归根,归入众生界。 三界中的凡人,以血肉之躯生于人间,死后以鬼魂形态赴入阴间,步入冥界,之后在轮回之中再生化人。 一旦魂飞魄散,亡者又将赴入另一个更深层次的世界,名为阴阳界。 而在阴阳界的背后,还有着另外一座更为庞大的世界,这个世界便是众生界。 阴阳界中的众生死难后,并不会真正意义上消亡,而是再度赴入众生界中, 按照我之前的认知,阴阳界才是世界的尽头,是为生灵死后往所能抵达的最后一个世界。 可鸿钧老祖的这番话,却是将我故友的认知彻底推翻。 众生界,囊括三千世界,囊括大千世界所有众生,是为世界之巅。 而以鸿钧老祖的意思,我和蓬莱仙境的众多神明,却都是来自于众生界之中。 “魔神,数千年前,你私自叛逃众生界,我和我的众弟子奉命对你展开追杀,最后来到了此间中。” 鸿钧老祖说道,“而在这场追杀中,你最终不敌,却以随身圣物创造三界,利用三界的力量对我们施加以永恒的诅咒,将我们永世困在了这一方世界之中,让我们入不得三界,走不出蓬莱,虽为主宰者,却已沦为你的囚徒。” 说这些话的时候,鸿钧老祖的声音里也逐渐流露出一丝愠怒,而我的呼吸也不禁变得急促了起来。 以鸿钧老祖的意思,我俨然是众生界的叛徒,而他们却是追杀我的敌人? 而我以三界所施加的诅咒究竟是何种高深道法,居然让身为主宰者的鸿钧老祖也无法挣脱? 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既是敌人,那我此行岂不是自投罗网? “魔神,你不必担心,我是带着善意邀你前来此间中,你若离去随时都可以,蓬莱仙境绝不阻拦。” 鸿钧老祖看出了我眼神里的戒备,朝我这么说道,“千百年来,我们已经受够了这种囚徒的日子,我们早已淡忘过去你的仇恨,早已淡忘身负的使命,自由成为了蓬莱仙境最后的渴求。” “而打开我们身上枷锁让我们重获自由的钥匙,便是三界。”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先后将苍天祖龙阴长生作为人间的代理人,只为让他们主宰三界,以便重获自由。” “可世事无常,最终他们都失败了,三界兜兜转转过后,最终还是回到了你的手中。” 鸿钧老祖一声叹息,最后朝我如是言。 他的这番话,在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我不禁好奇自己过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众生界又会是一个怎样奇异的世界。 可我很清楚,这一切的真相离我还太过遥远,我连在三界的前世都没有看得通透,又哪有心思理会千万年前的过去? “那么,让你们摆脱枷锁,三界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鸿钧老祖问道。 “三界是樊笼,想要获得自由,自然得打破樊笼,三界也将因我们的自由而再入覆亡。” 鸿钧老祖如是说道,“当然,作为对你的补偿,我不会将你的去向禀报众生界的圣主,我也会履行先前的承诺,让你成为比肩于我的主宰者。” 鸿钧老祖的这番话充满着无尽的诚意,若是换做他人,说不定还真的会动心。 可三界已经是我仅剩的东西了,三界之中还有着正在等待来世新生的我的妻子,我又怎能让其再度覆亡? “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现在三界对我来说已经是全部,恕我无法拱手相送。”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鸿钧老祖的丰厚礼遇。 可鸿钧老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却是一副意料之中,“无妨,无妨,我可以等,蓬莱仙境也可以等,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即便我们不相求,你也会主动为我们打开樊笼。” “因为你是魔神,众生界才是你的应许之地,你总有厌倦三界的那天,你若想重返众生界,还需我等作为引路人。”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阵阵神力也在我的身上激荡汹涌,“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呵,魔神你在想什么?” 听了我这话,鸿钧老祖发出一声轻笑,“我乃主宰者,自然言而有信,我邀你前来只是为了洽谈协作,既然协作没有达成,自然还得留下诚信。更何况杀了你对蓬莱仙境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图增仇恨,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鸿钧老祖一挥手,宫门却是自行打开了。 “魔神,既然话已至此,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当然如果想留在蓬莱仙境作几天客,蓬莱仙境也定会宾至如归!” “谢老祖好意,在下先行告辞。” 听了鸿钧老祖这话,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当即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而看着我从紫霄宫中走出,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也不曾有任何阻拦,反而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魔神,此间离去再见不知何时,希望你在三界的这些日子,能好好考虑师尊提出的这一条件。” 元始天尊显然也看出了谈判的破裂,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朝我这么说道。 “行,我会考虑的。”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停留,当即就要走下玉京山。 “魔神,唯有毁灭才能新生,你可知道孔雀明王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可就在我要离开时,鸿钧老祖像是想起了什么,却突然又朝我问了一句。 我回过了头,发现他已经从宫中走出,来到了我的近前。 至此,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这次前来,最大的目的便是询问念冰灭世的初衷,可因为那所谓众生界以及自己的前世,却是将这一疑惑给忽略了。 “鸿钧老祖,还请告知。”我随即再问。 可鸿钧老祖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他的眼神里竟有一丝杀意闪烁而过。 “魔神,你现在如果要走,蓬莱仙境不会做任何的阻拦,但如果你想知孔雀明王灭世的真相,那么在之后的数千年里,恐怕就回不得三界了。” 鸿钧老祖这么说道,声音里也散发出一丝肃杀之意。 一种不妙的感觉从我心头生出,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等待着接了下来的回答。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为此,孔雀明王让你毁了三界,让你杀了她自身。而现在,人间沦丧,阴间覆灭,佛界不存,孔雀明王亦死在了你的手中。” 鸿钧老祖如是言,“如今,三界在毁灭过后迎来了新生,孔雀明王亦在等待着新生,自此三界只剩你一人,试问你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这番话,让我的心中猛地一颤。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这句话是念冰说的,预示着三界众生的结局。 而同为三界众生的我,此刻留在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以鸿钧老祖的意思,我也同样如此,我和念冰一样,也需在毁灭中获得新生? “鸿钧老祖,还请明言!” “你若真想知道答案,还请前赴一趟阴阳界。” 鸿钧老祖却是朝我这么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之所以眷恋三界,是因为眷恋三界众生吗?而现在,三界众生就在阴阳界中,待到你将那些众生从阴阳界带回人间时,其中疑惑自会迎刃而解。” 听了他的这话,我不禁陷入了沉默。 赴入阴阳界…… 这句话当初如来佛祖也同样和我说起过。 三界众生已不复存在,而如来佛祖曾告诉我,想要让三界重归往日的模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前去阴阳界,将从三界堕入阴阳的众生从中带回。 可如来佛祖还告诉过我,我若赴入阴阳界,一切都将重来,我将不再为创世神,而是彻底堕落成凡人,成为任人宰割的蝼蚁。 也正因为这一点,我才拒绝了如来的这一建议。 不曾想,如来佛祖之言,今日却又自鸿钧老祖口中道出。 回想着佛祖的话,又听着鸿钧老祖的这一建议,我发现似乎又不无道理。 是啊,如今的三界初成,众生灵智虽开,但想要繁衍出真正的人间阴间佛界,恐怕还需要漫长的岁月。 但即便三界如何发展,它都不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世界,因为我所眷恋的三界是在从前。 想要让三界重新恢复到往日的模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些死难的众生从阴阳界中带回。 事后,我再让他们重塑血肉,再将三界重新塑造…… 如此一来,三界自然得获新生,我的亲人朋友爱人故人以及我所熟悉的世人,也都将重归往日的模样。 这样的三界,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第八百四十四章 诛仙剑阵 前往阴阳界,这个由如来佛祖率先提出来的建议,被我第一时间所否决。 可现在经鸿钧老祖这么一说,不觉又让我变得犹豫了起来。 如鸿钧老祖所说,如今的三界若要真正成型,至少也是两三千年后,而我无疑也将遭来千年孤独。 即便如此,我所得到的世界也未必会是我想要的。 与其千年孤独,倒不如卸下所有荣光,博上一把,将死难的众生从阴阳界中带回。 “你死于三界,是为毁灭,你赴入阴阳界,方为新生。” 这时,鸿钧老祖开口了,朝我如此说道,“而孔雀明王灭世之初衷,本质上是在逼你前去阴阳界,只因阴阳界中,有着关于你前世的答案。而阴阳界,才是你真正的应许之地!” 鸿钧老祖如是说着,见我久久沉默不语,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我知道,魔神你舍不得这一世之修行,毕竟你一旦赴入阴阳界,一切都得推翻重来,如此代价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 说着,鸿钧老祖摇了摇头,“好了,话已至此,魔神既无前往阴阳界之勇气,还且返回三界吧,毕竟众生当眼观当下,来世的秘密不过烟云。” “魔神,请!” 这时候,一旁的通天教主也走了上来,向我下达了逐客令。 对于他们的一唱一和,我自是非常明白。 他们无非是在对我使用着激将法,迫使着我答应他们的要求。 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激将法对我确实管用。 从赴入道门到成神,到成为三界之主成为创世神,我一直都在稀里糊涂中活着。 身为凡人时如此,身为神明时如此,如今依旧如此。 无尽的疑团困扰在我的周身,关于前世的疑云至今挥之不去,哪怕已成创世神,我都没能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与其稀里糊涂活一辈子,倒不如放手一搏,前赴阴阳界一探前世究竟,一探念冰之苦心。 “鸿钧老祖,我知道你们别有所图,但你们所说确实句句在理,让我无法拒绝。” 思索片刻后,我如是回应道,“既然如此,不知鸿钧老祖可否赏脸,送我一程?” 说话间,我伸出了手,原本被我弃于人间的苍生杵,却是从三界之中飞掠而出,突破了两界之间的桎梏,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可对于我的请求,鸿钧老祖却摇了摇头,“魔神,你是我请来蓬莱仙境的上宾,我若杀你于理不合。” 说罢,鸿钧老祖朝着一旁的通天教主看去,“通天,你在众生界时,与魔神也算是故人,还请由你送他前往阴阳界吧。” “谨遵师命!” 通天教主当即应诺道,随后朝着我看了过来。 “魔神,当年在众生界时,我与你曾一见如故亦师亦友,把酒言欢除魔卫道,好不人生快哉!只可惜后来你于众生界犯下无可恕之极罪,引得天下共诛之,我也不得不与你反目成仇,跟随师尊追随你而来,真是不甚唏嘘!” 通天教主如是说道,诉说着他和我前世的过往交情,那柄青色的神剑也随即从他腰间拔出。 “能由故人相送,本尊不慎荣幸。只可惜我尚未觉醒前世,不知过往为何物,不失为一大遗憾。” 我点了点头,这阵神力在我的身上冲天而起,化作了一道道神符。 这些神符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座诛仙阵。 随着我一招手,一道耀眼的神光从诛仙阵中降临,落入了苍生杵中。 苍生杵当即光芒暴涨,一柄散发着磅礴灭世之力的诛仙剑应运而生。 可因为受到蓬莱仙境天地力量压制的缘故,所有神明的神力都已得到了极大的压制,我的这柄诛仙剑此时也不过百丈长。 “诛仙剑?” 看到这柄神剑之后,通天教主微微一愣,随后却是发出一声叹息,“魔神,当年你我一见如故,你将诛仙剑慷慨相授于我,你告诉我,诛仙剑乃傲视众生之剑,是为凌绝于诸仙之剑。如今,你的这一惊世之剑,竟羸弱残损到了如此境地,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说话间,通天教主的身上也同样爆发出一股浩瀚神力,这股神力冲天而起,在长空之中化作了一道又一道复杂而且密集的神符。 “魔神,当年你传授我诛仙剑阵,让我得以通天。如今我便将诛仙剑阵交还于你,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次!” 说话间,天空中的万千神符光芒大亮,齐齐朝着我照耀而来。 我抬头望去,在我的神识蔓延下,这些神符却是变得无比清晰,一个个铭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在通天教主的意志下,这些神符开始迅速排列组合,其中规律与诛仙阵并无不同,但是却要更加精妙绝伦,更加复杂深奥。 不一会,一座覆盖了半边玉京山的大阵应运而生,一道道散发着白芒的剑影在法阵之中时隐时现,将我的诛仙阵尽数笼罩其中。 “魔神,我的诛仙剑阵阵法之变化,布阵之规律,你可曾看清楚?” 通天教主朝我这么问道,他沐浴着神辉,一股恐怖的灭世力量自诛仙剑阵中爆发而出,降临于他身。 我点了点头,通天教主又说道,“既然如此,且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剑招!” 话落,通天教主剑锋一指,一柄长达百丈剑影从剑阵之中浮现而出,化作一道流光萦绕于通天教主左右。 “这一剑名为诛仙剑,也是你目前所掌握的唯一剑招!” 通天教主说着,手中的长剑隔着虚空朝着我斩落。 而那柄诛仙剑也随即言出法随,在长空之中朝着我迎面斩下! 见此,我不敢有迟疑,当即举起诛仙剑正面向相迎。 轰隆隆!! 两柄诛仙剑相触于玉京山的上空之中,顿时引得滚滚雷鸣,整个玉京山也因此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可因为有着主宰者力量的禁锢,所有人的修行都被极大压制,因此我们的这一次接触并不曾引得山崩地裂,甚至连四周的草木都不曾有丝毫损伤。 此时我和通天教主所使用的都是诛仙剑,我和他也同样是为创世神,为此在这一剑之下,我们二人势均力敌。 而一剑落定后,通天教主并没有再以诛仙剑继续与我迎击,相反却是让其自行散去。 紧接着,我看到又有一道剑影从剑阵中应运而生。 而这一道剑影,却是散发着阵阵暗红的光芒,犹如流淌的鲜血,一股极强的杀戮之意从中萦绕而出。 “这一剑名为戮仙剑,屠神戮仙,只为杀戮而生!” 话落,这柄戮仙剑也同样自长空朝着我挥斩而下。 那凛冽的杀意,即便是我也不由一阵胆寒,而我也再度以诛仙剑相迎。 轰!! 只见在两剑交锋的刹那,一股由红光所化的实质化杀意从戮仙剑中爆发而出,径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而我惊骇的发现,戮仙剑中竟是有着一股无可阻遏之神威,以至于我即便有诛仙剑相格挡,可戮仙剑却丝毫不曾停下进攻的步伐。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响彻而起,我愕然的发现,在戮仙剑的斩击下,诛仙剑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不过眨眼间,诛仙剑轰然破碎,而那戮仙剑带着一股不可阻挡之势,瞬间悬于我的头上。 一种很久未有过的死亡将至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是,此时通天教主所做的,并非要真正杀我,而是在向我演示这座曾属于我前世的诛仙剑阵。 下一秒,戮仙剑消散于烟云之中,又有一道剑影自剑阵之中浮现。 随着这道剑影的出现,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顿时自天地间爆发而出,疯狂的朝着我侵袭而来。 而置身这道剑影之下的我,犹如遭到万仞高山压顶一般,身体不禁猛地一沉,脚下的大地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细长的裂痕。 这道剑影每落下一分,其中镇压之力便在瞬间强烈百倍,让我举手抬足变得异常困难,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万分艰难。 可是,这一剑并没有真正落在我的头上,仅仅只是往下落下七分后,便也同样消散于云烟。 “这一剑名为陷仙剑,镇佛封魔,只为镇压而生!” 通天教主朝我这么说道,而他手中长剑再度挥舞,第四道剑影也随即从剑阵中浮现而出。 随着来自戮仙剑的镇压之力散去,我不禁长松了口气,可抬头看向这第四道剑影后,不觉瞳孔紧缩。 只见这道剑影,足足有两百丈之长,磅礴的杀戮之意、镇压之力、灭世之气从中肆意爆发而出,让人不觉骇然。 “这一剑是为绝仙剑,乃诛仙四剑中最强一剑,集三剑之精粹,集剑阵之本源,一剑落,诸仙绝!” 通天教主一声爆喝,随后一拂手,这柄刚刚形成的绝仙剑,却是重新隐入了剑阵之中。 而通天教主凝视着我,“魔神,诛仙四剑我已演示完毕,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希望你也能使出自己真正的能耐。” “现在,且让你看一眼诛仙剑阵的最终奥义——万剑归宗!” 第八百四十五章 赴入阴阳界 “魔神,诛仙四剑我已演示完毕,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希望你也能使出自己真正的能耐。” “现在,且让你看一眼诛仙剑阵的最终奥义——万剑归宗!” 在通天教主这一怒喝间,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剧变,悬于上空的诛仙剑阵也在这一刻风云涌动。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陷入一阵凝重。 通天教主刚刚施展诛仙四剑,只是为了演示诛仙剑阵的奥妙变化,并不曾对我有丝毫杀意。 可此时,他却已动用了真格。 只见天空之中风云涌动,诛仙剑阵中,那一道道由神符所化的剑影逐渐变得实质化。 随着通天教主一指,所有剑影调转剑锋,却是纷纷朝着我指向而来。 一股浓烈的危机感,不觉油然而生。 是的,通天教主此时已打算施展出自己的真正能耐,一股肃杀之意也从剑阵中爆发而出。 见此,我也不敢有丝毫迟疑,浑厚的佛光也随即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梵音响彻而起,来自我的力量此刻和极乐净土融会贯通。 一时间,修行于极乐净土的诸多凡僧皆齐齐回过了头,朝着蓬莱仙境所在的方向看来。 在我的大乘佛法加持下,一道道金光从诸佛身上冲天而起,随后突破了三界与蓬莱之间的桎梏,降临在了玉京山中。 一时间,天空之中顿时遍布数之不尽的古佛虚影,所有古佛皆双手合十,朝着我发出阵阵虔诚祷告。 来自整个极乐净土的时候,此刻也尽数归于我身。 “万佛朝宗,这可是大乘佛中的无量之道!” 看到我的这一手笔,通天教主眼中微微流露一丝赞许,可随后又说道,“可是,佛有渡人心,剑有杀人意,区区一座泥菩萨,又怎能抵挡滔滔剑意?” “魔神,万剑归宗乃诛仙剑阵最终奥义,也是你前世得意之作,今日我且你为施展出来,你可要好好看清楚!” “此剑一出,从此三界无魔神!” 通天教主发出一声爆喝,那柄青色长剑脱手而出,却是悬于长空,悬于我的头顶上方。 而随着这柄长剑出现,剑阵之中那一道道由符文所化的剑影,此刻也迅速变得实质化,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从中爆发而出。 “万佛朝宗!” 两尊创世神之间的巅峰对决,是何等的畅快淋漓! 这一刻,我也不负通天教主的盛情相邀,一记掌印朝着他重重拍出。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万千诸佛齐齐挥出了手,万千佛手印自长空而起,来自一整个世界的力量,齐齐朝着通天教主力压而来! 通天教主无动于山,来自诛仙剑阵中的剑影,此刻化作了一道洪流在长空而落,萦绕于他周身。 这些剑影缭绕盘旋,每一道都有着不亚于先前诛仙剑的力量。 随着他手一指,那柄青色长剑当即率先朝着我侵袭而来。 万千剑影也在这一刻受到那长剑的引动,也化作了一道白色洪流,朝着我爆射而来! 轰隆隆! 万佛朝宗与万剑归宗的力量,此刻激撞于苍穹,剧烈的轰鸣声响彻于蓬莱仙境的长空。 此时此刻,我们二人都动用了真格,动用了自己最为强大的力量。 但在这一番接触中,我的心中却是万分骇然。 万佛朝宗,虽是我目前最强禁咒,但这毕竟是佛门功法。 佛悯众生,其中佛法即便如何强大高深,都会留一丝悲悯之意,都会在死地之中留下一线生机,以至于其中佛力虽然浑厚,但真正发挥出来的力量,也仅仅只有九成。 可诛仙剑阵,本为杀伐而生,其中不曾有丝毫悲悯之意,而万剑归宗更是剑阵之中最强奥义,其中力量甚至远强于剑阵本身! 嗡!…… 阵阵嗡鸣声顿时响彻而起,只见双方攻击相触的瞬间,一道道剑影竟是犹如刀削豆腐一般,瞬间刺穿了来袭的万千佛手印,洞穿了诸佛。 在万剑归宗的摧枯拉朽之势下,来自我的诸佛只在瞬间破灭,无数的剑影瞬间侵袭我本体! 剑影刺入了我的身躯,最后从我的后背透体而出,来自其中的灭世之力,却尽数留在了我的身躯之中。 这股灭世之力侵袭着我的肉身,肆掠着我的灵魂,我的身躯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浩瀚的神力犹如潮水一般从我的身躯之中散逸而出! 虽同为创世神,可通天教主有着比我更深的底蕴,拥有真正意义的诛仙剑的他,却有着比我更强的杀手锏。 在他的这一剑之下,我的身躯俨然走向了崩塌! 一种死亡无限迫近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感觉我的肉身在瓦解,我的灵魂在撕裂,我的神力在消散,而我与三界之间的联系,此刻在逐渐断绝。 “魔神,愿此次阴阳界之行,你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一剑落定后,通天教主没有再继续对我发起攻击,转而收回了那柄青色长剑,诛仙剑阵也随即从长空之中消散一空。 “谢通天教主饯行。” 这一刻,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消亡,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在这弥留之际,当即举起了苍生杵。 那从我体内朝着周围散逸而出的神鬼佛三系力量,在我的意志下停止了消散,在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牵引下,三系力量化作了三股洪流,纷纷涌入了苍生杵中。 不过眨眼间,原本黯淡失色的苍生杵重新恢复了光泽,时而神力涌动,时而阴气森森,时而佛光弥漫。 从我体内消散的力量,此刻尽数归入到了苍生杵中。假以时日我若能从阴阳界归来,来自苍生杵中的创世神之力,无疑也将为我所用。 在弥留之际,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苍生杵重重掷出,苍生杵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掠过了蓬莱仙境,穿过了两界之间的屏障,最终落回了人间苍茫深山中。 “恭贺魔神归去!” “恭贺魔神归去!” “恭贺魔神归去!” 这一刻,包括鸿钧老祖以及通天教主元始天尊在内,蓬莱仙境中万千诸神皆朝着我看了过来,朝着我发出了齐齐恭贺。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死是何滋味,而今日却是有幸尝食。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我的肉身已经四分五裂,在万千利剑的席卷下沦为灰霾,而我的三魂七魄此刻也尽数瓦解破灭,我的创世神神格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可是,我的意识并不曾因为我的身魂俱灭而消亡,相反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嗡!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身魂我的力量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而我的意识却尤在,被一抹淡淡的阴气所笼罩。 这缕阴气笼罩着我的残念,却是忽的冲天而起,将我卷入了未知的深渊。 我感觉有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席卷着我的全身,将我拽入深渊,而我眼前的世界也随即发出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见那蓬莱仙境,那三界,此刻犹如被烈焰点着的画卷一般,层层翻卷开来,化作了阵阵余烬飘散当空中。 而在阵阵火光消散后,我的世界也随即化作了一片永夜,我的意识也随即变得模糊起来,逐渐陷入了黑暗。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 念冰,鸿钧老祖,但愿你们所说的是对的,让我的这一巨大代价有所值得…… 伴随着最后一缕思绪闪烁而过,我的眼前彻底化为了黑暗,整个人也随即昏死在了未知的深渊之中…… 冷,刺骨的寒冷笼罩了我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之中睁开了双眼,而我眼前的世界,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嘭!!…… 我从黑暗中坐起了身,可脑门却被一个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我四处摸索着,发现自己正困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之中,一股潮湿而且腐朽的气息充斥着周围。 嘭!嘭!嘭!…… 我挥起了双拳,不断地撞击着笼罩于我周围的黑暗,却是发出阵阵木板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一股泥土特有的气味伴随着尸体腐烂的臭味一股脑涌上了我的脑门,几乎让我窒息。 一股股冰凉的污水不断从四周流淌了进来,让原本就冷入骨髓的我再度一个寒颤。 我咬了咬牙,用尽全力顶住了上方的木板,而木板也在阵阵不安的咯吱声中逐渐被我抬起。 而在这木板之上,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 哐当! 终于在某一刻,木板终于被我掀开了,我立即感觉有大量的泥土从四周朝我扑了过来,将险些逃出生天的我又掩埋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狼狈的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可我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我此时正处在一片荒芜的乱葬岗中,天空中正在下着磅礴暴雨。 而我刚刚所爬出来的地方,赫然是一座坟墓,坟墓之中还放着一口破旧的棺材,只是棺盖已经被我蛮横地掀开了。 而在棺盖之上,赫然还贴着一道黄符纸!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八百四十六章 守墓人 此时的我,不用说正是来到了阴阳界中。 但我没料到的是,我来到阴阳界后所降临的地方,竟然会是在一口坟冢一具棺材中! 而那棺材上面赫然还贴着一道黄符纸,怎么看都有些不寻常。 我在蓬莱仙境虽然身魂俱灭,但来到阴阳界后,我却又拥有了新的魂魄新的肉身。 人间众生死后,魂魄堕入阴间,魂飞魄散后,意识堕入阴阳界,再生为人。 我虽已魂飞魄散,可我也重获新生。 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让我万分愕然。 与此同时,在那滂沱的暴雨声中,一阵阵人的恐惧的叫唤声响彻我的耳畔。 而下意识朝着四周看去,却见在我的周围,还矗立着无数座坟墓。 而那人的恐惧叫唤声,赫然是从那坟墓之中传荡而来。 “搞快点,把这批新来的赶紧从坟田里挖出来,要是耽搁了买家交货的时辰,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这时,一阵催促的声音也响彻而起。 我寻声望去,却见有好些个类似盗墓贼的家伙正在各个坟前捣鼓中。 只见他们一个个穿着破烂的黑色斗篷,他们的手里拿着铲子拿着锄头,掀开了坟头的夯土,揭开了里头的棺材,一个个和我一样被困在棺材里头的人随即被他们揪了出来。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面貌丑陋的家伙,正朝着其他同行不断催促着,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 这些来自坟墓中的人刚刚重见天日去,转眼就被那些挖坟的一锄头撂倒。随后又被戴上了枷锁,拴上了锁链。 做完这些后,挖坟人将棺材重新合上,紧接着又在棺盖上贴上了一道黄符纸,在一阵神神叨叨的法咒声结束后,又将所有坟土重新填上。 “唉,这些从棺材里生出的新丁,没一个是有意思的,也不知买家看到这群但色后,会不会毁约拒绝收货。” 挖坟人的头目摇了摇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抱怨。 随着坟墓越挖越多,一个个凡人就像是土豆一般,被这些挖坟人一一从坟墓里挖了出来,戴上了枷锁,拴上了铁链。 这些被挖出来的人被铁链一一串联,发出阵阵恐惧的哀嚎。 可挖坟人无从理会他们的恐惧,只是提着锁链就将他们往乱葬岗外拽去,要将他们带去别的地方。 如此情景,我简直闻所未闻,而这片乱葬岗,更像是其他世界的众生降临阴阳界后的诞生之地。 可是,这诞生之地竟是在坟墓之中,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没有在此间做多留,就准备转身离去。 可我刚要走,一个黑影却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挖坟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他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提着锁链,身上的斗篷在暴雨中泥水污浊。 而他看着我,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一丝诧异。 他的目光绕过了我,看向了我的身后,看向了我身后的那一口被掀开的坟墓。 “你是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的?” 挖坟人看着那坟墓,问我。 “是,又如何?” 我皱眉看着这个浑身污秽的家伙,不觉一阵厌恶,可毕竟初来乍到,暂时收敛了自己的火气。 挖坟人不曾回应我,却是朝着他的同伙高呼道,“老大,赶紧过来,这儿有新情况!” 听了这话,那个身形高大的挖坟人头目当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而挖坟人随即朝着我先前所在的坟墓指了指,“头儿你看,这个新来的竟然直接无视了葬身符,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葬身符? 这一符文名字颇为生晦,让身为符道一脉的我难以猜测其中玄妙。 对此,那头目的眼中也随即流露出一丝好奇,他从棺盖上揭起了那张完好无损的葬身符,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 “不错,不错,居然能无视葬身符的束缚,直接从坟墓中走出来,我当了这么多年守墓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新人了,想来买家一定会很满意,也一定能卖得个好价钱!” 那自称守墓人的头目端详着那符纸,也同样在打量着我,却是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容如是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这些家伙,怎么听都像是一群人贩子? “诸位,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也对你们的身份没有半点兴趣,我初来阴阳界不想招惹太多麻烦,也请你们不要自找麻烦,且告辞!” 我朝那头目如是说着,随后转身就打算离去。 可随着我的话落,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我回头看去,却见那帮守墓人像是听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一般,止不住的大笑出声。 “有意思,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头目说道,“小子,你能无视葬身符从坟冢爬出,语气又如此傲慢不知天高地厚,想来生前定非凡人,难道曾是一尊神明不成?” “是,那又如何?” 我眉头深皱,一种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来如此,这对我们来说,可真是意外之喜!” 那头目说道,“这位神明,哦不,曾经的神明,你可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摇摇头,而前者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来自守墓门的守墓人,这一片乱葬岗便是由我所负责的地界,同时也是三千世界众生死难后的诞生地之一,而那些被打入阴阳界的众生,他们将受到葬身符的牵引,被囚禁于坟墓中,封印于棺冢中,就如你现在所看到的那样。” “阴阳界中,秉承的是弱肉强食法则,后来者理应服务于先行者。而我们守墓门要做的,便是将你们这些后来者作为商品,给各路出得起价格的买家充当仆人抑或奴隶。” “神明,你过去曾为神明,不知对于我们的这一做法,是否有觉得不妥?” 这个头目倒也实诚,却是和我介绍起了事情的原委。 而我没料到,这阴阳饥饿中的丛林法则,却是比三界之中更甚,以至于绝大多数被打入阴阳界的人,刚获得新生就已被他们注定了命运,成为了奴仆。 但对于他们的这一做法,我也无权指责,毕竟在过去,我的三大世界中也有着无数被我强迫而来的奴仆。 带着这一想法,我摇了摇头,“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你们的所作所为,皆在情理之中。” “神明能有如此觉悟,自然是极好的。” 说话间,那头目将一副镣铐恭敬地递到了我的近前,“既然神明如此开明豁达,不知可否自缚手脚?” “什么意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头目笑道,“神明,你可莫要忘了,你诞生在这片乱葬岗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这条命是我守墓门的私有财产,你理应和其他后来人一样戴上枷锁镣铐,成为我用来买卖的商品。而我让你自缚手脚,是对你神明这一身份的尊重。” “一尊前世的神明,在阴阳界中可是稀罕物,一想着将有一尊神明侍奉左右,不知道有多少买家愿意为了买你而挤破头呢!” 听着这家伙的话,我心中的怒火顿时暴增,双拳也不禁紧捏。 我半个时辰前还是创世神,转眼化作凡人,竟还被一个如蝼蚁一般的家伙如此羞辱,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憋屈感油然心生。 “找死!” 我一声怒喝,径直一掌朝着那头目重重拍出! 可在这一掌落下的刹那,我的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在我的这一掌之中,别说是神力,就连一丝心力都不得存,而那头目不紧不慢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轻易避开了我这无力的攻击。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头彻尾沦为了凡人,丧失了所有的力量。 “各位,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总归还是和气生财好!” 看着他们那不善的眼神,我的心里一下子没有了底气,朝着他们赔笑道。 随后,我小心的退了一步,捡起了几张被他们落下的空白符纸。 我的这一动作被众守墓人看在眼里,可他们也没有多做阻止。 “没错,和气生财,毕竟只有和气了只有才能生财嘛!” 说着,那头目再度将枷锁递到了我近前,“这位神明,你究竟是自己戴上,还是让我们请你戴上呢?” 我皱了皱眉,没有马上回应,我背着手面对着他们,手指被我掐破,一缕鲜血当即从指间流淌而出,淌在了那黄符纸上。 “各位,今日且给我一个面子,你们若能放下干戈,来日待我重新崛起后,定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我朝众守墓人如是说道,想要给自己再拖延点时间。 而随着鲜血淌入符纸中,一种初次修道时才有的虚脱感随即油然而生。 若要画符纸,就必须用心力,若无心力,就只能用自己的鲜血。 而现在,我就是在用自己的鲜血画符,和初入道门时的一样。 可对于我的这话,后者却是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只看当下,看不了那么长远,你这个奴隶,我们今天收定了!” 说着,随着头目一个眼神,一个守墓人当即冲了过来,一锄头径直朝着我脑门砸了过来。 蓬!! 一声炸响响起,我的整个人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大量的稻草飞散开来! 第八百四十七章 弱者的反击! 蓬!! 一声炸响响起,我的整个人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大量的稻草飞散开来! 守墓人的攻击落空,颇为诧异的看向了我。 而我的本体此时却已经出现在了数十米开外,心中的窝囊不言而喻。 堂堂创世神,今日初临阴阳界,竟被几个挖坟的喽啰逼得动用稻草替身,甚至还是用的自己鲜血! 虎落平阳受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虽然在来阴阳界前就有了这一心理准备,但此时心中的窝囊还是越发深重。 “神明,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居然还记得当年身为凡人时所修炼的旁门左道?” 守墓人头目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幕,却是对我越发有兴趣了,“大伙上,给我完完好好的擒过来,万一断手断脚落了品相,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众人听罢点了点头,却是一个个从腰间取出了一根根沾满尸水的铁钩锁链,散发出一股令人不适的阴气。 而我不曾迟疑,在动用稻草替身的瞬间,就朝着乱葬岗的外围玩命逃去! 他娘的,这几个守墓人的水平,连我步入道门前的一个月都不如!而现在,我竟然被这么一群半桶水给逼得这副田地! 守墓门,待我重振旗鼓时,定要将你们这个破宗门斩草除根! 我一边逃着一边心里破骂着,不一会便已逃出了这片乱葬岗。 可我朝着周围看去,却见此间是一片茫茫大山,在山外数十里之外,一幢幢低矮破旧的茅草土坯屋熙熙攘攘聚在一堆,闪烁着灯火——那是阴阳界中的村庄城镇。 刺啦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响彻而起。 只见一根带着倒钩的锁链忽然从后面掠来,贴着我的头皮擦身而过,重重地挂在了前边的一棵大树上。 而在这锁链之上,却是有阵阵黑色的阴气萦绕,凝聚出一个个鬼影。 我回头望去,却见那些守墓人已经追了上来,他们抛着手中的锁链,径直朝着我甩了过来。 见此,我匆忙躲避,可其中的一根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些遍布锁链之上的倒钩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血肉中,让我不觉一阵剧痛。 我吃力的将那倒钩从肉里拔了出来,却是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来自那锁链中的阴气,此时已经侵入了我的血肉里,我流出来的鲜血也在瞬间变得暗黑,俨然已中了尸毒! “神明,自从我经营这片乱葬岗以来,还没有一个人从里边逃出来过,而你也不能破例!” 这时,那头目走了上来,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狠狠一抽,可因为身中尸毒再加上用血画符的缘故,此时的我眼前一片叠影,耳边也响起了阵阵嗡鸣。 我大口的喘着气,阵阵虚汗不断从身上冒下。 “既然你们非要与我过不去,那大家只好鱼死网破了!” 说罢,一张血符从我的手中飞出,落在了一旁的一棵柳树上。 随着符纸燃烧化为灰烬,整个大柳树顿时发出阵阵剧烈震荡,紧接着,有一根根细长坚韧的树藤从树枝上探了出来,直朝着那些守墓人抓了过去! 刺啦啦! 好几个守墓人反应不及去,却是被大量的柳藤齐齐缠住,随后被吊起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是什么破符?头……快把我们解下来!” 被柳藤缠住的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对于我的这一手笔都感到万分惊讶。 而我的这道符,其实是将符道与五行道法相结合,用符纸的方式,让自己暂时拥有了五行道法之中的木行术。 但我这所谓的木行术,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利用树藤,将他们束缚片刻了,毕竟此时的我已沦为凡人,已无半点神力心力傍身。 可是,若仅仅只是这样,那我想要从这帮家伙手里逃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雷伤身,二雷破魂,三雷降妖,四雷伏魔,五雷轰顶,急急如律令!” 没等众守墓人反应过来,我强行集中起了精神,将最后一张血符拿出,一边掐着手诀,一边艰难的念诵起了法咒。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雷鸣声忽然从阴云密布的天空响起,阵阵电光将乱葬岗所在的深山照耀得一片幽蓝! “这……这是五雷号令?” 电光之下,那头领看向了我手中那道正在缓慢燃烧的符纸,原本轻蔑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惊恐。 是的,五雷号令,这是我修道初期所能使用的最强大的攻击符术,而现在我身上流淌的血,也只能画出这么一道符了。 “不好,这个神明不简单,先别管树上的那几个兄弟了,快阻止他!” 头目一声大喝,只见他双手捏符,竟是有大量的阴气从他的手心散逸而出。 呜呖呖!…… 这些阴气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道鬼影,带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的心一横,不曾有丝毫躲避,只因天雷即将降临! 轰隆隆!…… 震耳的雷鸣声再度响起,只见在我的法咒声中,一道凌厉的闪电当即应声落下,径直朝着我们所在的身上落下! 这道闪电蔓延了半边天空,在我的意志下径直劈在了那头目的身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那头目口中响彻而起,只见那道闪电重重地劈在了他的后背上,阵阵鲜血伴随着青烟从他的脊背处喷溅而出! 这名头目顿时应声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来自他的那道鬼影也侵于我的身躯,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泼了硫酸一般,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 紧接着,我看到自己浑身的血肉开始一点点腐朽,化作了黝黑发臭的尸水! 见此,我不禁倒抽了口气,但现在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先将眼前的这几个家伙解决了要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带着这个年头,我不曾理会那不断朝着我身体内部腐朽而来的阴气,不紧不慢继续念诵起了法咒! 轰隆隆!…… 震耳的雷鸣再度传来,一个想要将那头目扶起来的守墓人被应声劈中,雷电贯穿了他的天灵盖,大量的鲜血伴随着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物体从他破碎的头颅中飞溅而出! 这个守墓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瞬间呆住了,原本的轻蔑表情,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恐惧。 剩下的两个没有被柳藤缠上的守墓人,在看到这一前车之鉴后,竟是纷纷放弃了对我的攻击,转而疯狂的朝着后方逃窜! 可是,我已经付出了如此的代价,又怎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我开始越发急促的念起了法咒,淤红的鲜血止不住的从我眼耳口鼻中冒出,俨然灵魂已受到重创。 雷鸣响彻不绝,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雷霆接踵而至,分别劈在了那两个狼狈逃窜的守墓人身上。 在阵阵凄厉的惨叫与抽搐中,他们一个被劈开了胸膛,一个被劈掉了半边脖子,当场死于非命。 五雷号令,顾名思义自然是有五道雷霆。 而这第五道雷霆,也是五雷号令中最强的一击。 而这一击,我直接瞄准了那棵缠绕了四五个守墓人的大柳树! 轰隆隆! 炸雷声再起,一道粗长的闪电在天空划过一道蜿蜒的曲线,重重地落在了大柳树上! 整个大柳树顿时爆裂开来,雷电中的力量也顺着湿漉漉的树干径直传导到了被束缚于树上的每一个人身上!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从树间接连响彻而来。 只见这些被柳藤缠住的守墓人,一个个在导电中被劈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冒起了阵阵浓烟,随后伴随着倒下的柳树重重地摔在了地面。 可这一道雷电并不是直接攻击的他们本身,并没有让他们当场死去,而是身受重伤。 看到这一幕,我擦了一把眼里的鲜血,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他们旁边,从其中一个重伤的守墓人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 “神明的底蕴……又怎是你们凡人所能想象的,我即便沦为凡人……也依旧有碾死你们这些蝼蚁的能耐!” 说话间,在那守墓人惊恐的眼神里,我吃力的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这个守墓人瞬间变成了死人。 看到这一幕,剩下的几个眼中流露出万分恐惧,他们不断的朝我发出求饶,蠕动着重伤的身体就想要从此地逃出。 可我无视了他们的求饶,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踩在了他们的后背上,用匕首抹了他们的脖子。 做完这些后,我极为虚弱地瘫倒在了地上,瞬间感觉天昏地暗。 以鲜血连着画出三道符,又接连受到尸毒和阴气的侵袭,此时的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一处完好,身魂俱重创! 他娘的,初来乍到阴阳界中,可真是流年不利! 我的心里臭骂着,心想着该何去何从,该怎样治好这满身的伤为妙。 咳咳!咳咳!…… 可是,就在我万分窘迫之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却忽然响起。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却发现那个被我第一个劈倒在地的守墓人头目,此时竟在阵阵咳嗽中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擦着嘴上的血,满脸狰狞的看着我,眼神里更是充斥着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大事……不妙! 第八百四十八章 雨夜苦行僧 大事……不妙! 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没有料到这个守墓人头目竟然没有被雷劈死,此刻还从地上爬了起来! “真是……太大意了!” 这头目猛咳着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狰狞,“神明沦为了凡人,我本以为将成蝼蚁,却没想到依旧是一头恶狼……这个教训着实惨重!” 说话间,头目看了一眼满地守墓人的尸体,眼神里的戾色变得越发浓厚。 只见他一瘸一拐的朝我走了过来,一把匕首从他的腰间缓缓拔出。 “罢了,罢了,你今天给我所造成的损失,已经不是钱能弥补的了,只有用你的命才能消解我心中的愤怒,只有你的血才能祭奠我手下的亡魂!” 说话间,守墓人头目来到了我近前,看着同样重创的我。 “当然你若安然放我离去,所有死伤都不会发生,这一切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重重地喘着气,朝着这头目冷哼道。 此时的我心中一阵黯然,毕竟我已经身魂重创,以及使不出任何的反击手段,面对这个还有力气站起来的守墓人,我已经穷途末路。 难道说,我刚刚赴入阴阳界,马上就又要迎来新一轮的死亡,最后又堕入那所谓的众生界中? “咎由自取?不不不,你降生在我守墓门的地界中,理应是任由我们驱使买卖的奴隶,凡人也好神明也罢都一视同仁,但你竟然选择了反抗!是你破坏了阴阳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说话间,这头目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重重地就朝着我胸膛刺了下来! 见此,我的瞳孔微微一缩,用尽全力举起了双手,生生接住了他的这一刀。 可他现在的状态比我好上了太多太多,以至于饶是我苦苦支撑,匕首还是不紧不慢的朝我落下,刀尖也挑进了我的血肉中。 “神明,认命吧,也让我尝一尝弑神的滋味!” 这头目眼中的狰狞变得越发浓厚,杀意也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 而匕首也刺破了我的血肉,贴着我的肋骨缓缓深入,几乎就要碰到我的心脏。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一种临死前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阿弥陀佛,世人本皆苦,何必相煎太急,让苦难无故加深?” 可就在我万分绝望之际,一声佛号忽然响起。 风雨声中,伴随着阵阵脚步由远及近,一只苍老的手忽然朝我身前探出,握在了那柄朝我胸膛刺下的匕首上。 此时的守墓人头目和我一样都是强弩之末,那只苍老的手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将匕首轻易夺下,掷去一旁。 伴随着这一变故,守墓人头目也随即气力一卸,痛苦地栽倒在了我的旁边。 而我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一老态龙钟的僧人。 只见他身着的僧袍破旧褴褛,被泥水侵染得污浊不堪,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同样破旧的木鱼。 老僧人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模样,眼中充满了智慧与深邃,面容和煦庄严慈祥。 虽然看起来邋遢落魄,却依旧不失一副得道高僧的气度。 “老和尚,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来的变故显然也出乎了守墓人的意料,当即朝那老僧人嗔怒道。 可他虽然愤怒,却也是无能的咆哮,已经没有了丝毫反抗的能力。 “阿弥陀佛,佛说世人皆苦,贫僧此次前来,自是为了普渡众生于苦海。” 老僧人双手合十,和煦说道,“逝者如斯,可二位尚存活于世,何必拖着残破之躯苦苦相争,以至于不死不休?倒不如放下苦厄重归彼岸,还彼此以解脱?” “老和尚,此地是我守墓门的地界,你一个苦行僧最好不要管这的闲事,否则后果你清楚!” 守墓人已没有了反击之力,可仗着自己的地界,依旧朝着老僧人发出声声警告。 对此,老僧人环顾了一眼周围,确定并无他人到来后,脸上的表情和煦依旧。 “可贫僧已涉入此间中,又怎能不闻不问?” 说罢,老僧人没有再理会那守墓人,朝着我走了过来。 只见他双手合十念诵起经文,阵阵佛力从他的身上散逸而出,却是朝着我汇集了过来。 这缕佛力细若游丝,若不仔细感知根本察觉不出来。 可饶是如此,在这缕佛力的度化下,那从我体内不断渗出的尸水逐渐淡去,化为了殷红的血色。 这缕佛力艰难的涌入了我的灵魂,缓慢地修复着我强行催动血符所带来的创伤。 过了好一会,我感觉自己眼中的重影逐渐消失,模糊的意识也缓缓恢复了清晰。 可是,这位老僧人所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和我想象中一样让我瞬间恢复如初。 做完这些后,老僧人像是消耗极大一样,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身形也变得虚晃了起来。 “谢高僧出手相救,日后我定当涌泉相报!” 见自己的伤势在佛力的治愈下微微好转,我吃力地站起了身,双手合十朝老僧人恭敬说道。 老僧人脸上笑容和煦依旧,“施主言重了,我若为求回报,何必深夜赴入此山中?” 说罢,老僧人又看向了那个守墓人,“施主,你的伤势不轻,且让贫僧为你度化苦厄,待到你伤势有所好转,可否与这位少年化干戈为玉帛,不再起刀兵?” 守墓人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朝着我看了一眼,眼神里忽然浮现出一丝异色。 在这一抹异色里,他随即点了点头,“高僧既然有心相救,我给你这个面子又有何妨?”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罢,老僧人再度念诵起佛经,就打算以自己微弱的佛力,为那守墓人治愈伤势。 见此,我不禁一声冷笑,没等老僧人身上有佛力涌动,便弯腰捡起了那柄匕首,猛地朝那守墓人刺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守墓人瞳孔紧缩,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格挡。 可我的这一发难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他没能完全防备。 匕首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随后轻易扎破了他的血肉,从他的手心探出,最后深深刺入了他的咽喉! 守墓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阵阵血泡伴随着咕噜噜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泛出,他的身体也随即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没多久,他的挣扎便已经消停,他的瞳孔也已经消散。 守墓人,死了。 在这场追猎之中,身为猎物的我还是活到了最后。 “施主,你这是做什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僧人显然没有料到我竟然会突然下毒手,脸上满是惊诧和悲痛。 “高僧,请原谅我的冒昧之举,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朝他说道,“若真想解救世人于苦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对方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无须佛法度化,苦海自成彼岸。” “林笙,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看来你终于还是放下了当初初入道门的泯善,学会了杀伐果断。” 对此,老僧人不仅不生气,反而带着一脸欣慰的笑容朝我这么说道。 林笙…… 我一阵愕然,这个老僧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莫不成……他是某位我在人间的故人? 一时间,我的心里微微一喜,同时也流露出一丝警惕。 毕竟知道我名字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我的某个未知的前世敌人。 “高僧,不知你究竟为何人?”我小心翼翼的朝他问道。 “怎么,你难道真不知道贫僧是谁人?” 老僧人眼中流露一丝讶异,似乎觉得我本就应该认识他似的。 我朝着他仔细看了看,不断的回忆着,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曾认识的故人里,有这么一个人来。 “还请大师明言。” 可是,老僧人却摇了摇头,“既然已不认得贫僧的这张脸孔,那也不乏是件好事。” 老僧人说道,“就在刚才,贫僧见此间有天雷惊动,一眼便认出是五雷号令,以为是有人间故人到来阴阳界,故而雨夜前来相迎,不曾想居然会是你——林笙。” 说话间,老僧人拿起匕首,砍了几根藤条树枝,做了一个简单的拖架。 “林笙,你现在伤势过重,我的微弱佛法无法将你治愈,且上拖架上来,我带你前去附近的村中,那里有一位故人能让你起死回生。” 做完这些后,老僧人朝我这么吩咐了一声。 对此,我点了点头,随即吃力的躺了上去。 老僧人不曾有多言,拖着我就往山下走去。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觉一阵疑惑。 我虽然不认得他的这张脸孔,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是越听越让我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而他的言谈举止无不透着一股得道高僧的气质,想来在人间时,也定然是一个深谙佛法的高人。 但人间的高僧,尽出于觉禅寺中,而我与觉禅寺来往频繁,但凡有修行过人的圣僧,定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唯独这个老僧人,我一时间竟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林笙,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困厄于贫僧的身份?” 这时,老僧人已经拖着我来到了山脚下,他微微停了会,忽然朝我这么问道。 我点了点头,“还请大师告知。” “不是贫僧不想说,只怕说了之后,你我便不再是故人,而是仇人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笑道,“大师哪里的话,今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即便你我非故人,也绝不会沦为仇人。”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法号为凡念呢?” 凡念!? 我的瞳孔猛地紧缩! 第八百四十九章 再见暮行舟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法号为凡念呢?” 老僧人回过了头,竟忽然朝我如是说道。 凡念!凡念!?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瞳孔猛地紧缩! 凡念这个名字,我哪怕到死都不会忘记。 他是间接害死我太爷爷的杀人凶手之一,他不惜弃佛从魔,沦为养尸人,在养尸地中培育了二十年的尸地灵胎,只为成为苍生杵真正的主人。 后来,他夺舍了慧德的头颅,将悬河寺百年香火毁于一旦,最终被暮行舟视为弃子,死在了凡尘法师的手中。 而当时他说自己如此做的原因,是为拯救天下苍生。 怪不得这个老僧人的声音如此熟悉,原来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凡念! 可凡念的头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太爷爷斩下,我并不曾见到他的真正面容,所以明明觉得声音熟悉,却依旧不识故人是仇人。 得知了凡念的这一身份后,一股熊熊杀意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可我刚刚挪动身躯,却立即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觉痛得龇牙咧嘴。 看着我的这一举止,凡念却是并不在意。 不知为何,堕入阴阳界的他,已经不再如人间那般杀伐嗔怒手段毒辣,相反却是和煦而且无争。 就好像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林笙,你若想再杀我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让我将你带回村庄,将你的伤势治好。” 凡念看穿了我的心思,不曾有丝毫的慌张抑或愤怒,他的脚步不紧不慢,拖着我继续朝着荒野前方前行。 若要杀他,且让他将我伤势治好…… 凡念这句话,俨然有着佛祖割肉喂鹰的意味在里边,却让我有些难以相信这竟然是出自他之口。 “凡念,你当初弃佛从魔,对我的家人犯下累累血债,只为拯救天下苍生。你可否告诉我,你所说的拯救天下苍生,到底是指的什么?” 此时的我,已完全没有能力对付凡念,可凡念还在自顾自的拖着我继续前行,在这复杂的情绪中,我朝他问道。 “拯救天下苍生,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凡念说道,“两百年前,古道门经过黄沙一战几乎全军覆没,无数道门秘术与高深佛法尽数埋葬黄沙之中,使得道门佛门迎来前所未有的衰落。唯有苍生杵才能解开当年道门覆灭之谜,才能让那些失传的绝学重现世间,才能让道门重振往日辉煌。我也是为了这一宏愿,才弃佛从魔,才为了夺得苍生杵不惜滥杀无辜。如果说道门能就此振兴,那么我即便千夫所指,那也是值得。” 凡念的声音和煦依旧,似乎并不曾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 而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我尚且如此,更何况凡念自身。 当初的道门一片死水,因为当初与永生门一战,上一代高手全军覆没,无数高深道法尽数失传,几乎每一个宗门都迫切希望前赴黄沙,意图重振往日道门往日辉煌,可因为恐惧于永生门的力量,才会两百年来迟疑不前。 为了前去黄沙,各个宗门之间也无不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更是付诸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 可直到步入了黄沙之中,我们才察觉到永生门的虚弱,才意识到一切只因恐惧在作祟。 而如今我已不再是凡人,我已成神明,甚至已是创世神,任何事情在我眼中也不再只有纯粹的是非之分。 从当时的角度来说,从大局的看法而言,凡念当初这么做并不是不可理喻,毕竟他是为了道门的振兴。 而类似的事情,在我之后的神明旅途中也不乏多行。 只是事不关己无关痛痒,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会觉得不可原谅。 但人死恩怨消,随着当初凡念在黄河古道中魂飞魄散,我和他之间的仇恨已经一笔勾销,再过多的计较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可一想着当初他的所作所为,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恨得牙痒痒。 “对了林笙,之后的道门发生什么了,你有没有前去黄沙之中,寻回那些古道门失传的秘辛,有没有和藏身黄沙中的永生门交过手?” 走了一小段后,凡念又朝我这么问道,显然他对自己死后的道门几乎一无所知。 “哦,去了,永生门已覆灭,道门先烈的遗骨已接回九州,失传的道法佛法也尽数回归。” 我点了点头,随口回了他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暮老哥当初确实是赌对了,你果真不负众望。只可惜……贫僧却成了跳梁小丑。” 对此,凡念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也流露出了一丝苦涩,随后又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既然道门振兴,坐拥苍生杵的你理应是第一功臣才对,为何却落到了魂飞魄散的田地,莫不成是遭了什么不可测变故?” 凡念又问,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我的仇人。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 我没有兴趣理会凡念的喋喋不休,干脆选择了拒绝回应。 “也对,你现在毕竟重伤之躯,不过也无妨,待你将伤势养好之后,咱们再慢慢叙说。” 凡念点点头,“唉,我们在阴阳界待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间故人来了,可真迫切想知道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 凡念所说的这个字眼,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在里边。 而在我们有一句每一句的话谈中,凡念拖着我终于来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子里。 村子不大,只有区区几十户人家。 一条不过百米宽的小河贯穿村落,一幢幢低矮的木板土坯房子坐落河流两岸。 而在河岸边畔,还停着一艘艘老旧的乌篷船。 如果没看错,这儿应该就是凡念在阴阳界的栖身之所了。 随后,凡念来到了村头的一幢屋子前,敲了敲门。 “谁啊?” 这时,屋子里的灯火亮了,紧接着一个异常熟悉而且亲切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而听到这个声音后,我的心里猛地一颤,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楚莫名涌上了心头。 是的,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哪怕我死了也无法忘记。 而凡念朝着门内继续说道,“暮老哥,是我,快开开门,看我刚刚在外边捡到谁了?” 听了凡念这话,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看到一个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深蓝的中山装,戴着鸭舌帽,手里还杵着一根崖柏拐杖。 可因为赴入了阴阳界,他原本断掉的左腿已经恢复如初。 这个中年人的目光绕过了凡念,看向了正躺在拖架上的我,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崖柏拐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借着昏暗的灯火,我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眼中不觉一热。 “林……林笙?你怎么也死了,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一眼就认出了我,整个人立即变得不从容了起来,他急忙走了上前,关切的检查起了我的伤势。 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授业恩师暮行舟! 暮行舟和凡念一样,都是我的仇人,可与凡念不同,我自始至终都没敢将暮行舟视为自己的敌人,只因我曾叫过他一声师父。 可之后,在道门佛门的围攻之下,暮行舟以张育泽的性命为代价逃出了潜龙镇,却在方外借我之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结束了这场延续了二十年的血仇。 而我怎么也没料到,继凡念之后,我在阴阳界遇到的第二个故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师父! “不孝弟子林笙,拜见师父!” 我吃痛的从拖架上坐了起身,就要朝暮行舟施以师徒礼,却被暮行舟急忙拦住了。 “好了好了,你现在身受重伤,这些凡俗礼节就免了,快随我进屋。” 暮行舟眼中又喜又悲又忧,与凡念一道小心将我扶进了屋里。 他的喜自然是因为再见到我,见到自己赌上了一切的土地,他的悲只因阴阳界被为亡者之地,而我赴入其中便代表着已魂飞魄散,而他的忧则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势。 “凡念,林笙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将我扶到床上后,暮行舟给我检查了一下伤势,又在伤口上敷上草药打上了绷带,随后朝凡念问道。 凡念回答道,“林笙的运气不太好,复活在了守墓门的乱葬岗中,遭了八九个守墓人追杀。不过这小子也算硬气,那些守墓人擒他未成,反而被他逐一反杀,这才落了一身重伤。” “哼,守墓门那群小瘪三,仗着比我们多来阴阳界几日,就在这儿作威作福,待到老夫修行恢复,一定要将他们统统宰了不可!” 得知此事后,暮行舟眼中流露嗔怒,似乎和守墓门的人矛盾颇深。 随后,暮行舟又朝凡念说道,“对了凡老弟,林笙来了阴阳界,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你快去把老张也叫过来,我们这前滩村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听了这话,凡念点点头,随后便走出了屋,关上了门。 将凡念支开后,暮行舟看着我,眼神里显得颇为复杂。 “唉,我的好孩子,来到阴阳界的这些日子,为师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你,可看到你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为师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呐!” 第八百五十章 浅滩村 “唉,我的好孩子,来到阴阳界的这些日子,为师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你,可看到你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为师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呐!” 暮行舟看着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虽然彼此有过血海深仇,可暮行舟和我一样,自始至终没有将我当成他的敌人,只以师徒相称。 对此,我也不曾计较过往仇怨,回之以苦涩一笑,“人各有命,师父莫要担忧。” “可当初为师临死前,已将冥鬼以及毕生道行都交付给了你,按理说整个道门已无几人是你的对手,可你究竟是死于谁手,莫非是因为永生门?” 和凡念一样,暮行舟对人间之后的局势也同样一无所知,朝我这般追问道。 我摇了摇头,“永生门已经覆灭,他们的两位门主已尽数死在了我的手中,弟子不复师父宏愿,方外世界的众鬼道人,也事后重获新生。” “那可太好了,鬼道人两百年来一直蜷缩方外,你能让他们重见天日,看一眼人间的阳光,这对阴离门而言可真是功德无量!” 暮行舟眼中流露欣慰,“既然你立下如此旷世奇功,想来一定在阴离门坐稳了我大长老的位置,甚至还被陆消川钦点为未来门主继承人了吧?” “……” 此时的师父就好像倒豆子一样,各种各样关于道门关于人间的问题层出不穷,却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应答。 毕竟后来道门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与他的料想背道而驰。 随后,我将暮行舟死后,道门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黄沙之祸,阴间之行,再到之后的镇压苍天,斩杀祖龙,在我灭世之前所经历的种种,都一一道来。 而听完我的叙述,暮行舟整个人彻底呆住了,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还以为是我发了高烧说起了胡话。 毕竟暮行舟只是一个凡人,即便拥有过冥鬼,也仅仅只能算一个人间半神,他的认知尚且停在人间道门的尔虞我诈中,对于更深层次的三界神明冲突几乎一片空白。 “镇苍天斩祖龙,好事好事……我暮行舟能有一个成神的弟子,这可真是福分不浅呐!” 暮行舟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扯起了嗓子,“凡老弟,待会给林笙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他的脑袋被守墓人给打坏了!” “……” 就这样,三天的时间匆匆过去,而我身上的伤势在师父的细心调养下恢复了些许,也终于能勉强下床走动了。 这个村子名为浅滩村,除了暮行舟凡念之外,还有一个人间故人是为张育泽。 暮行舟告诉我,众生魂飞魄散后,在阴阳界有无数个复活地界。 为了能够将这些降生于阴阳界的众生置于自己的统治中,阴阳界所有的独裁者都会在复生的地点布下结界抑或埋伏人手,将初来阴阳界的众生充做自己的囚徒。 而守墓门就是这么一个独裁者,凡念死后也同样被落入了守墓人的手中,差点沦为奴隶。 可幸好他佛法高深巧舌如簧,一番慧言金句后,擒拿他的守墓人被他的佛法所感化,竟是还了他自由身。 在张育泽和暮行舟陆续来到阴阳界后,凡念又变卖了自己所有家当,又将他们二人从守墓门手中买了下来,一起暂居在了浅滩村中。 人死恩怨消,凡念虽被暮行舟视为弃子反目成仇,但双方于道门之初衷是相同的,在魂飞魄散赴入阴阳界后,也随即一笑泯恩仇。 而自从成为神明后,人间的仇恨我已逐渐看得淡薄,最终也默契的与凡念张育泽他们对过往恩怨选择了闭口不谈。 此时,我从屋子中走出,天空已不再下午,照耀出了明媚的太阳。 之前在黄河古道时,暮行舟因受心魔所困,半步不得踏入黄河中,成为他一生之遗憾。 如今来到阴阳界,他终于可以自由出入江河中,此时正撑着那破旧的乌篷船下水打渔。 而被斩下头颅与佛门绝缘的凡念,此时正在树荫下抄写着法华经。 不远处屋子里的张育泽,此刻则将一些坛坛罐罐从屋子里搬了出来,里头尽是一条条由他精心培育而成的毒蛇,只说要给小蛇崽子们晒晒太阳。 不再阴谋算计,放下了道门纷争,落入阴阳界的他们,反而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待到中午时分,师父专门为我煮了一大锅鱼,随后又在张育泽骂骂咧咧的叫唤声中,从他的罐子里掏了几条最肥的蛇一顿宰了做成了蛇羹。 自打上次我说起镇苍天斩祖龙之后,师父便再也没有问过我关于人间的事儿,也许他真是将我所说的当成了胡话,也许是他察觉出了我身份的不寻常,不敢多过问我背后的事儿,而我也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提。 而在这几天里,我也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这一带的众生。 住在浅滩村的,多是来自人间的凡人,此地虽然偏远,但也免除了外界的纷争,乐得一片安宁。 过去在人间时,暮行舟凡念以及张育泽,都是道门之中的声名赫赫的强者,但我观察了他们好几日,却发现他们的实力竟然连先前我遇到的那群守墓人都不如。 暮行舟修行阴阳道法,可留存在他体内的心力竟是稀薄得可怜,甚至还比不过我第一次喝符血时。 凡念虽然佛法高深,但体内的佛力有若游丝,身为驭蛟人的张育泽体内更是一片死寂,活脱脱一个普通人。 “师父,你们在阴阳界已经有些日子了,为何修行一直都不见提升?” 带着这一疑惑,我在吃饭的时候朝暮行舟问道。 暮行舟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大块蛇肉,说道,“在阴阳界修行,可不比人间呐!” “人间之中,四处皆有龙脉纵横,黄河古道更是龙之主脉所在,灵气充沛人杰地灵,在黄河古道修行自然如日中天。可阴阳界中,所有龙脉尽集中在那些掌权者的手中,而自诩人间大人物的我们,在此间不过一蝼蚁,又怎配获得丝毫灵气庇身?能安安稳稳存活在这偏僻渔村里,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万幸了,至少比给他人充当牛马奴隶强。” 暮行舟发出一声叹息,眼神里也满是无奈。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 毕竟我自愿身魂俱灭赴入阴阳界,目的是为了将当初在灭世浩劫中死难的众生,从阴阳界中带回三界,但现在我已沦为普通人,一切从头开始。 既是从头开始,便意味着我必须重新修道,可此间若无灵气涌动,那岂不是意味着我的修行之路将陷入死胡同? 若真是如此,那么我恐怕无法在这浅滩村久留,必须前往有灵气充沛的地方才行。 一想到这儿,我一下子没了胃口。 可暮行舟还在不断的给我夹着菜,不一会,我碗里的鱼肉蛇肉已经叠得老高。 “孩子,你虽然还称我一声师父,但我知道你的野心抑或志向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你前来阴阳界究竟是被迫还是自愿,但你肯定有自己宏愿在心。” 这时,暮行舟看出了我眼中的神色变化,说道,“为师在这阴阳界中,注定难以再大展宏图了,但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若前去远方,为师不拦你,能再见你一面,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但前途坎坷,还希望你砥砺前行。” 暮行舟对我过往虽然不曾多过问,但内心却如明镜,一眼看出了我的不平凡。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暖,“师父哪里的话,弟子可不急着远去,还想在这儿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那就好,那就好!” 暮行舟欣慰的笑着,随后开心的吃起了饭。 咚!咚!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诡异的钟声却忽然从阴阳界的北方响彻而起。 这一钟声听来似乎来自非常遥远的远方,却是清晰的响彻于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而听到这一钟声后,暮行舟放下了筷子,“林笙,咱们先别吃饭了,现在已到了祷告的时辰了。” 祷告?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 “一方世界一方神,据说阴阳界是由一尊了不得的神明所主宰,而我们都是神明的子民。” 暮行舟耐心的解释道,“按照阴阳界的规矩,每隔七天,阴阳界的众生都必须对神明虔诚祷告,否则必降天罚,而神钟钟鸣之日,便是我们为神明祷告之时。”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苦笑。 毕竟我曾是创世神,我曾是那尊享受众生敬仰的神明,奈何龙游浅滩遭虾戏,如今竟要对其他神明奉献自己的信仰之力,想想可真是讽刺。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只好跟着暮行舟一道走出了门。 而此时,包括凡念张育泽在内的所有浅滩村村民,此时也纷纷从屋子里走出,他们纷纷面朝北方匍匐跪下,随后双手合十发出声声虔诚的祷告。 神明,去他娘的神明,待到我重归往日巅峰,定要让你这阴阳界天翻地覆!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后在暮行舟的拉扯下不情愿的跪下,装模作样的朝着那所谓的阴阳界主宰发出了祷告。 轰隆隆! 可就在我跪下的刹那,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只在瞬间就笼罩了浅滩村上空,滚滚的雷鸣更是从云层中响彻而起。 看到这一异象,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第八百五十一章 重获修行 在我跪下的刹那,整个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看到这一异象,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莫不成是因为我刚才在心里暗骂的那句话,让那阴阳界神明给听到了,所以想要打算给我施加天罚? 一时间,我万分慌张,毕竟我现在还只是个凡人,可没有抵挡天罚的能耐! “是谁,谁的祷告不虔诚,触怒了天威!?” 察觉到这一天地异象后,暮行舟眼中流露万分骇然,他的神情也显得无比恐慌。 “师父……好像是我。” 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无奈,朝暮行舟这么说道。 而听了我的这番话,暮行舟原本震怒的眼神,瞬间归于无奈。 “林笙,我知道你过去不简单,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啊!” 暮行舟不禁摇头叹息,可手头不曾有丝毫含糊,连忙拉着我就要躲避这一将至的天罚。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天空之中顿时雷声大作,一道道密集的闪电接踵而至,无不让人心中万分骇然。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雷霆天罚接踵而至,却无一道落入浅滩村中,而是纷纷落入了周围的河道之中。 而在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此刻却有层层乌云迅速凝聚,一座人的虚影在云层中缓缓浮现。 这座虚影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似的,黑色的目光在天地间来回扫荡。 终于,这座虚影像是找准了什么东西似的,两束目光齐齐朝着我投射而来。 目光之下,我的周围瞬间陷入黑暗,无尽的阴气朝着我侵袭而来,涌入我的四肢百骸,侵袭我的三魂七魄。 而在这一缕目光之中,一种无尽的痛楚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在那阴气的侵蚀下,我的肉身开始腐朽,我的灵魂发出哀鸣,我的整个人瞬间痛不欲生。 而乌云之中的那道人影始终凝视着我,他的目光扫荡着我的肉身,扫荡着我的灵魂。 “魔神……你终于已归来。” 这时,那道人影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却充斥着一种对我的无穷崇敬。 “你是何人?” 我朝着那屹立云端的人影如是问着,心中的紧张不由放松了半分,只因在此人的声音里,我不曾感受到丝毫敌意。 可虚影无言,只见他双手高举过顶尔后虚握,一柄长戈随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紧接着,只见这虚影举起长戈重重落下,一道浩瀚的天光自长空而降,直朝着地面的我侵袭而来! 但是,在这一击之间,我并不曾感受到丝毫的灭世之意,相反却是有着一抹浓厚的拯救众生之意。 浩瀚的天光降临于我周身,一股浩瀚的力量从天光之中渗透而出,袭向了我的四肢百骸,袭向了我的三魂七魄。 如今的我已是凡人之躯,但现在我所承受的,赫然是神明之力!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我口中响彻而起,来自这一道虚影的力量,俨然已超出了我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无尽的痛楚顿时席卷我的周身。 在这股强大力量的侵袭下,我身上的血肉开始层层绽开,我的骨骼也节节断裂,我的灵魂也因此碎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但在我万分痛苦的同时,在这股力量的侵袭下,我感觉在我的灵魂之中,却是有一股暖流缓缓袭来。 这股力量以极为霸道蛮横的形式侵入我的体内,在对我造成巨大创伤的同时,也在赐予着我新生的力量。 在这座虚影的目光注视下,在这股滔天力量的加持下,我的灵魂有若久旱逢甘霖,竟有一股心力有若潺潺细流,源源不断涌入了我的灵魂之中。 而这缕潺潺细流,也仅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我现在的凡人之躯而言,依旧有若奔腾大海。 在这股力量的侵袭下,我的心力开始迅速壮大,可我的痛苦也随之成倍骤增。 原本刚刚愈合的身躯,此时再度崩开一道道血口,我的三魂七魄也几欲分裂,眼下的这股力量,俨然已超乎了我的极限。 “太弱,太弱,如此力量,何以成神!” 天空之中,那道虚影目光投射于我,却是发出如是叹息。 “你是何人?” 在万千的痛苦中,我艰难的抬起了头,朝着云端的那道虚影如是问道。 然而,虚影无言,在一番话落之后,在磅礴力量降临之后,却是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烟云消散于世间。 人影消散了,却是留给了我无尽的困厄。 能以烟云凝聚身形者,无疑是为神明之境,而从刚才那虚影的话谈中看来,他似乎是我的某位故人,或者说是我前世的某位故人。 可是,这个在雷霆之中到来的神明究竟是何人,于阴阳界是何等身份,和我又有什么瓜葛? 三言两语间,却是不得而知。 但这股伴随着风雨雷霆而来的力量,对来说却是受益无穷。 在毁灭与新生间,来自雷霆之中的力量正不断加注于我身躯,不断强大着我的身躯,让我在这片灵气缺乏的天地间,让我在这身魂俱裂间,逐渐强大着自身。 终于在某一刻,来自雷霆的力量终于停息,而我低头俯视体内,却见有大量的心力,正涌动于我的灵魂与四肢百骸间。 虽然我不知这道从云层中浮现的虚影究竟为何人,虽然不知这雷霆之中的力量究竟是出于何故,但他却实实在在的让我获得了提升,让我一举从凡人晋升成了修道者。 此刻,众生对神明的祷告已经结束,而暮行舟凡念张育泽一脸惊诧的看着我。 “林笙,刚才发生了什么?” 三人齐齐朝我问道。 而我摇了摇头,不知一切从何说起。 可我微微动用心力,周围的草木随即弯曲了下来,所有的枝头纷纷指向了我。 而来自草木之间的生命力量,此刻纷纷从中剥离,犹如泉水一般朝着我潺潺涌来。 在植物本源的力量治愈下,来自我身躯的伤势开始逐渐痊愈,不过眨眼间便让我恢复如初。 “师父,二位前辈,我想我可以修道了。”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我朝三人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暮行舟瞪大了眼睛,“莫不成刚才的那道天罚,对你并不是所谓的罪罚,而是恩赐?” 对此,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此时的我确实已从凡人成为了修道人。” 说话间,我屏气凝神,开始回想着过往所修行的道法。 一时间,我的身上时而心力涌动,时而阴气森森,时而佛光弥漫。 我来到了屋子里,念着法咒划开了手腕,接下了两碗符血,分别交给了暮行舟和张育泽。 “师父,张前辈,还请饮下此符血。” 我朝二人如是说道,虽然曾经的仇恨不可磨灭,但过往的授业之恩我也铭记于心,如今我不知何故突然获得修行,也理应反哺。 见此,二人的脸上无不一喜,毕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对于他们这些人间修道人而言无疑不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二人随即将我的符血饮下,来自我鲜血之中的心力开始疯狂的冲击着他们的身躯与灵魂,让他们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可这一切已与我没有关系,我随后又看向了凡念。 “凡念,当初在人间时,口口声声说要普度天下苍生,甚至不惜杀身成魔,你可知道,普度众生最佳的捷径是什么?” 听了我这话,凡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自然是大乘佛法。只可惜大乘佛法仅存于佛界之中,贫僧虽欲求而不可得,无奈只能步入极端,在杀伐之中寻觅大乘之道。” “大乘佛法,其实早就不在极乐净土中,它一直留于人间,留于觉禅寺中。只可惜凡念你太过心急,若是能和枯荣法师一样多待几些岁月,你亦可成佛。” 说话间,我双手合十,在阵阵梵音萦绕间,一尊金色的古佛虚影缓缓浮现在了我的身后。 “阿弥陀佛,贫僧肉眼凡胎,难辨人间过往将来。” 这一刻,凡念亦朝我虔诚跪下,发出阵阵祷告。 而我伸出了手,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由如来佛祖所传授我的大乘佛法,此刻化作了一个个金色的梵文,在我的意志间化作一个个灵魂印记,强行打入了凡念的脑海之中。 一时间,凡念的身躯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他的双眼在这一刻鲜血直流,可他的眼神也逐渐透彻,显化出大彻大悟。 大乘佛法之奥义,非寻常僧人所能轻易承受。 可凡念并非凡僧,在凡字辈四大高僧之中,他的佛法最为高深,只可惜误入歧途。 如今重归正道,来自大乘佛法的奥义,只在瞬间为他领悟。 这一刻,凡念双手合十,阵阵金色的佛光也同样在他的身上涌动,俨然已步入半部金身之境。 “阿弥陀佛,贫僧穷尽一生苦苦寻觅大乘之道,不曾想所谓大乘,尽在此间中。” 凡念口喊佛号如是言,瞬间大彻大悟。 随后,他从地上缓缓站起,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浅滩村,朝着远方走去。 “凡老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见凡念突然要离开,暮行舟从符血的痛苦中回过了神来,朝他问道。 凡念回头看他一眼,“贫僧此生之宏愿,唯普度众生,若要普度众生,自当远行苦行,何以偏安此间一隅?” “与二位故人相识,乃贫僧三生之幸,然大道在前,贫僧何以停留?唯有归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守墓门来犯 凡念不愧是凡字辈四大高僧中佛法修行第一人,在明悟大乘佛法奥义的瞬间,便已大彻大悟。 佛光萦绕间,凡念犹如圣人,丝毫不见曾经的杀伐戾气。 听了凡念这番话,暮行舟和张育泽眼中既是欣慰,又是不舍。 欣慰在于凡念已参悟大道,即将迎向自己的圆满功德,不舍只因故友就要因此别离。 而在离别之际,凡念又朝我看来,“林笙,你既已参悟大乘佛法,理应为得道高僧,常做莲花台,可贫僧这些时日观察你良久,为何你身上尽为杀念,不曾留有丝毫佛性?” 凡念和我交谈虽然不多,但观察甚微,一眼就看出了我如今的本性。 我回应道,“此时我正在走你过去的老路,我前来此间,只为杀身成佛,只为以众生之血,成就普度众生之宏愿。” 听了这话,凡念思索了片刻,随后豁然明悟,“原来如此,贫僧明白了,愿你在阴阳界获得一个好的前程。” “林笙,二位老友,就此保重。” “凡念,珍重。” 一声简单的告别后,凡念随即离去,踏上了他的阴阳界苦行之路。 大彻大悟的凡念走了,暮行舟和张育泽的眼中浮现出些许落寞,可终究没有做挽留。 凡念走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毕竟我于阴阳界只是过客,我终究还是要回归三界中,又怎可在此间多做逗留? “师父,张前辈,凡念要去追寻他的大道,而现在我也要去追寻我的大道,便先行离去,还望二位珍重。”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向暮行舟如是说道。 “孩子,你在这才待了几天啊,怎么这么急着就要离开?” 暮行舟一阵诧异,眼神里满满的不舍。 可我摇了摇头,“师父,我此次前来阴阳界,只为了去心中宏愿,无法常伴师父左右,还望师父见谅。” 对此,暮行舟虽然不舍,但终究没有挽留,“孩子,我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平凡,师父也不能阻拦你的大道之路,只是不知此次你去后,你我师徒是否还会有见面时?” “放心吧师父,你我终究会有见面的一天的,因为我前来阴阳界的目的,便是将此间死难的众生,都带回人间中。” 说完,我朝暮行舟深深鞠以一躬。 “罢了,罢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身为师父,又怎能阻拦爱徒的大好前程?” 对此,暮行舟发出一声不舍叹息,随后摆了摆手,“有你的这番心意,为师已经满足,你且去吧,切记量力而行万事小心。” “师父珍重,张前辈珍重。” “保重。” 一番简单的道别,我也继凡念之后,就打算离去浅滩村,朝着远方前行。 可我刚走出村口没多久,却见前方人头攒动。 只见一群身穿黑色斗篷,腰间别有锁链的人马正朝着这边快速前来,而他们所前行的方向,赫然是浅滩村。 守墓门的人? 看着这帮人的行头,我微微皱了下眉头。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因为灵气稀缺的缘故,此间阴阳界边陲之地鲜有能修道者,而稍稍拥有一些道行的守墓门,却成了这一方边陲之地的山大王。 说是山大王,其实只不过是一群恃强凌弱的小混混,也就只有欺负欺负普通人的能耐。 不一会,这帮人便来到了浅滩村内,却是二话不说,就将所有村民从屋子里拽了出来,集中在了村子的空地中央。 而其中的一个守墓人也来到了我近前,“这位朋友还请先莫走,在村子里再停留片刻如何?” 这些守墓人一看来者不善,而我也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想看看他们是想搞什么名堂。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随即返回了村中。 而对于这群守墓人的到来,已经重获修行的暮行舟张育泽也并不曾有多反抗,也同样抱着一种看戏的姿态加以配合。 “诸位莫要慌张,我们守墓门今日前来并无恶意,只为咨询诸位一些事情。” 领头人负手而立看着众村民,说道,“三日前,我守墓门辖区内的乱葬岗发生一起命案,有一个刚从坟墓中爬出的新生者对我们守墓门发起了攻击,导致九名门人被杀害。”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调查与了解情况,据附近一带村民的口供,凶手事后身受重伤,被一老僧人所救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圆百里内,只有你们浅滩村中留有一僧人,不知可否让他现身一见?” 好家伙,感情这帮人居然是冲着我而来! 在没有修行时,暮行舟对于这帮守墓人敢怒不敢言,而此时经我符血萃化已重新步入修道的门槛,他老人家却是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他赔笑着对那领头人说道,“大人,我在这村子了待了也有不少时间了,可从没见过有什么僧人前来,不知是否误会了?” 可后者摇了摇头,“莫要狡辩,浅滩村中有一得到僧人名为凡念,这是十里八乡皆知的事儿,还请你们与人方便将他交出来,莫要让我们为难。” “可如果我们不交呢?” 暮行舟冷笑着,却是颇为挑衅地说道。 听了这话,领头人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不交也可以,只是你们浅滩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对此,领头人的耐心到了尽头,他挥了挥手,所有守墓人立即提着锁链一拥而上。 “这片地界是由守墓人管理的,胆敢忤逆守墓门意志的,不配留在此间中。而今我正式宣布,剥夺浅滩村所有村民自由身,重新归为奴隶!” 话落,一个个守墓人走了上来,就要给所有村民重新套上枷锁。 “真是找死!” 这一刻,暮行舟瞬间恢复了生前的本性,阵阵黑色的阴气当即在他身上汹涌而起。 呜呖呖!…… 一声凄厉的鬼啸之音从浅滩村中响彻而起,一张鬼面也随即在他的身后应运而生。 煞行术! 这一刻,暮行舟当即动用了自己在人间的道法,虽然这张鬼面看上去很单薄,但依旧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魂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所有人的动作无不一滞,眼神里皆流露出恐惧。 随着暮行舟一抬手,一股黑色的阴气当即呼啸而出,朝着众守墓人席卷而来! 而在这股阴气之中,还有着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 这一刻,暮行舟再度动用了噬魂术! 一时间,所有守墓人皆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大量的鲜血开始不断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来自他们体内的心里,此刻也迅速的流失,顺着那吞噬之力朝着暮行舟涌来,化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浅滩村中居然还有修道人?不好,快宰了这家伙,他在吞噬我们的力量!” 守墓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拿起锁链就要朝暮行舟发起攻击。 滋滋! 可这时,阵阵蛇的吐信声忽然响起,只见一旁的张育泽一挥手,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毒蛇立即从他所在的屋子里飞掠了出来,它们张开了口,尖锐的毒牙径直咬向了那些守墓人的脖颈! 被毒蛇咬中的守墓人顿时流露无尽痛苦,他们的脸只在瞬间化为乌黑,流出来的鲜血也化作了黏稠。 身中蛇毒后,这些守墓人当即一个个身体僵硬齐齐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暮行舟将他们的心力一一吞噬了干净。 不消片刻工夫,这些守墓人心力消散一空,而在阵阵阴气的侵袭下,他们的魂魄也当即支离破碎,化作一阵阵阴气消散在了当场。 守墓人死了,或者说是死在了阴阳界中,用不了多久,他们又将在众生界中复生。 “痛快,痛快!在阴阳界当了这么久的孙子,一直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今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将这帮守墓人杀了干净后,暮行舟不觉畅快淋漓,可因为吞噬了太多心力以及阴气的缘故,此时的他遭到了噬魂术的反噬,身上生出了阵阵尸斑。 对此,暮行舟丝毫不介意,随后却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林笙你看,今天为师为了你宰了这帮杂碎,可算是将守墓门彻底得罪光了,之后在浅滩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而你身为为师弟子,总不能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过活着吧?” 看着暮行舟那满脸虚伪的笑容,我不觉一阵苦笑。 我说暮行舟怎么杀人这么干净利落,感情是还有别的心思在里边。 “所以,师父您打算要徒儿怎么做?” 看穿了暮行舟的心思后,我饶有兴趣的朝他这么问道。 暮行舟笑着说道,“为师在阴阳界也没多大的野心,只要你帮我灭了守墓门,让我在此间中也过几天土皇帝的瘾就足够了,毕竟这些日子来,守墓门可没少给我添堵。” 灭了守墓门…… 对此,我点了点头,毕竟自己从步入阴阳界的第一天,就差点被守墓人所杀,对这守墓门也没有什么好感。 在这一点上,我和暮行舟算是难得有了共识。 “既然如此,在我离开之前,就以守墓门作为给师父的厚礼吧!” 第八百五十三章 宣战守墓门 暮行舟本就是一个充满野心与算计的人,他之所以避世浅滩村中,也纯粹是卖着凡念的面子。 如今凡念已去追寻自己的大道,暮行舟自然无法安分偏安此间一隅。 “既然如此,在我离开之前,就以守墓门作为给师父的厚礼吧!” 对于师父的这一要求,我欣然应诺。 “只是不知,守墓门的宗门是在何处?”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暮行舟这么问道。 “这个好说,跟我来!” 说罢,暮行舟当即大步上前,带着我就往远方的深山之中走去。 凡人修行,并不像神明一般有着明确的境界之分,甚至于一眼之间都难以察觉出对方实力的高低,唯有在真正交手的时候才知道孰强孰弱。 现在的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也不知那所谓守墓门主,是否要比我更胜一筹。 但我还是很清楚,自己此时的实力定然已超过了自己初入道门的前两个月,而从这些守墓人的实力看来,所谓守墓门门主,实力恐怕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紧随着暮行舟而至。 守墓门的山门,位于此间的群山之中,而这片群山,则被周围众人称之为阴啸山。 从三千世界复生于阴阳界的众生,多半都降临在群山之中,而守墓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以群山作为开宗立派之基石,又以葬身符引渡降临的众生赴入坟墓之中,成为守墓门的砧下鱼肉。 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走来,一片又一片的乱葬岗随处可见,每一片乱葬岗都有着十来名守墓人负责看守。 那些复生而来的众生,无一例外受到葬身符的牵引,纷纷被引渡到了坟冢之中,随后一个个犹如刨土豆一般被守墓人从坟墓中挖出,戴上了枷锁镣铐,成为了守墓门的阶下囚,抑或他们手中用来交易的商品。 当世界的秩序陷入紊乱,所谓人性将比兽性残酷百倍,凡人对待同类的手段,也将比野兽更加血腥残酷。 在守墓门的眼中,那些降生在守墓门地界的众生,生来就是他们手下的奴隶,可供奴役驱使,可供买卖虐杀,唯独不算人。 一路走来,我在山坳间还看到了一个个专门用来贸易的集市,可集市之中用来贩卖的主要商品,却是一个个活人。 只见一群群奴隶被戴上了枷锁,被锁链串成一行拴在树下,来自各地的买主游走在各个奴隶间,审问他们的生平,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犹如农场主在挑选牲口。 如此一幕,发生在阴啸山的各个地方,所有人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丝毫不妥,似乎此间的秩序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虽为创世神,可我今生毕竟也是人间中人,看到如此一幕,心中无不流露深深排斥。 但对于这一切,我也不曾加以任何制止,毕竟阴阳界的丛林法则本就如此,即便我将守墓门的人彻底抹杀,未来势必还有一群人取代守墓门,继续扮演奴役众生的角色。 而暮行舟说想要取代守墓门,其目的只怕也是如此。 暮行舟在集市中逛了一圈,随后却是瞅准了其中的一个人守墓人,直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个守墓门,像是这处集市的主簿,但凡所有的贸易流水,都要经他之手过账,而此时他正坐在集市的一处亭子里。 “今天到账才三万阴币,综合下来一个人头还不到一千,这个月的业绩不是很可观呐,再落一点就要被隔壁的乱葬岗给超了!” 这个主簿看着手中厚厚的账本,不禁摇了摇头。 而这时,我们几人来到了他的近前。 看到我们过来,主簿微微皱眉,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朝我们客气问道,“三位客人,不知你们今天前来集市,是要挑选那样的奴隶?” “不管是姣好的美女,还是耐苦的劳工,抑或顺从的奴仆,我们这都应有尽有。对了,前些日我们还擒获了一尊半神,如果您想要的话,只需十万阴币便可领回家。” 对此,暮行舟笑了笑,“看来你们这黑市的货色还挺丰富嘛,不过这些我都不想要,我想要你们的守墓门主。” 听了这话,主簿原本客气的神色瞬间冷沉了下来,“这位客人,我好像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不知可否详细复述一遍?” 在主簿说话间,负责集市安保的众守墓门人纷纷转过了头,不约而同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众生,暮行舟丝毫不为惧,“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守墓门在阴啸山作威作福已经太久了,如今也是该从高位上下来,让后来者居之了!” “我以我徒儿之名,欲向守墓门主发起挑战,还请你告知你们的门主,让他早早提头来见。” 听了这话,整个集市瞬间陷入了死寂,买家卖家齐齐回过了头,朝着我们看了过来,空气也不免陷入一阵凝重。 “各位来客,今日守墓门临时有要事要处理,门市就此歇业,还请诸位先行归去,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来日我定会亲自给各位赔个不是。” 主簿如是说着,其他的守墓人也随即走上前,客气的请着到来的买家离开。 不一会,集市之中所有无关人等都已经离开,所有的奴隶也都被驱赶回了各自的牢笼,所有的守墓门人也朝着我们齐齐走了过来,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而主簿则看向了我们,“三位贵客,阴阳界中弱肉强食,你们要挑战守墓门也不是不可,要我将其禀报守墓门主也在情理之中,但在这之前,你们恐怕还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实力。” 此时此刻,已有上百名守墓人聚了过来,他们纷纷掏出了锁链拔出了短刀匕首,犹如群狼环伺,随时就要将我们三人给吞掉。 可暮行舟浑然不惧,“想要看我们的实力,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道你们是打算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先礼后兵,我身为守墓门分舵舵主,不介意与这位高人一较高下。” 主簿如是言,一条阴气森森的锁链从他的衣袖间无声垂下。 “哼,我若亲自出马,无疑有恃强凌弱之嫌,要不这样,让我的徒儿与你会会如何?” 不曾想,暮行舟却是没有直接答应,反而将我推了上前来。 对此,我不觉一阵愕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枪使了——虽然本来就是被暮行舟当枪使。 “孩子,师凭徒贵,为师现在虽有修行,但根基尚且不稳,眼下的事还是让你来给为师摆平吧!” 暮行舟小声的朝我说着,却是让我一阵哭笑不得。 这个老狐狸,感情名声让他赚了,辛苦活统统都交给了我! “徒弟顶替师父出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这位少年,你可准备好了?” 主簿对此倒也不曾有丝毫介意,目光也朝着我看了过来。 “为了不浪费各自的时间,我觉得还是让你们门主直接过来吧,你还不配我出手。” 我还有自己的前程,对于这个边陲之地的宵小宗门之争,并没有太多的耐心。 主簿原本还一脸平和涵养的脸,只在瞬间阴沉了下来。 “找死!” 话落,只见他手中锁链挥舞而出,大量的阴气也随即从锁链之间迸发,化作了一个个诡魅的鬼灵虚影! 这些鬼灵虚影齐齐从锁链间探出了身,一只只尖锐的爪牙直朝着我转了过来! 见此,我甚至懒得躲避,金色的佛光只在瞬间洋溢而起。 呜呖呖!…… 佛光所过之处,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顿时响彻而起。 在佛光的度化下,这些鬼灵只是刚刚显化出身形,随后就四分五裂,化作阴气消散于长空。 而我也随即伸出了一只手,轻松的捏住了他挥舞而来的锁链。 嗡! 一阵磅礴的气从我手中爆发而出,直冲着锁链侵袭而去。 在这股气的侵袭下,整个锁链发出一阵不安的哀鸣,随后寸寸断裂。 噗! 主簿握着锁链的手,此刻虎口也猛地绽裂开来,殷红的鲜血从中喷薄而出! 可来自气中的力量此刻还在不断蔓延,顺着他的手心一路传荡而上。 伴随着阵阵清脆的血肉碎裂声响起,主簿的整个右手当即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的血肉飞溅当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而起,只见主簿的右手已经被齐肩爆碎,整个人也一个趔趄,痛苦的栽倒在了地上。 “我说过,你还不配我出手,何必自讨苦吃?” 我朝着主簿发出了一声冷哼,而后者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冒下。 他无注射肩膀断茬处,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浮现出无尽的恐惧,以及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杀……杀光他们!” 随着主簿话落,周围聚集的守墓门人闻声而动,不约而同的朝着我们三人围攻了过来,四周顿时阴气纵横! “无知者,果真无畏!” 第八百五十四章 赶尽杀绝! “无知者,果真无畏!” 看着围攻而来的众人,我发出一声冷哼,磅礴的阴气也随即从我身上汹涌而出,化作了一张阴森的鬼面。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鬼面之中响彻而起,一股磅礴的灵魂威慑之力从中爆发而出,倾泻于在场众生。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们的眼神瞬间陷入空洞,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恐惧。 鬼啸之音此起彼伏,不断的侵袭着他们的灵魂,众守墓人的眼耳口鼻中随即流淌出殷红的鲜血,灵魂皆遭受重创。 如果是我认识的人间众生,即便是敌人我也可以将他视为故人,可对于这些阴阳界的土著,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 但蝼蚁腿也是肉,刚刚获得修行的我,此时还急欲增强自身的道行。 有着噬魂术傍身,我在阴阳界提升修行境界最快捷的方式,便是无尽的杀戮! 一股黑色的阴气从我的体内汹涌而出,磅礴的吞噬之力笼罩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噬魂术下,所有守墓人齐齐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他们的灵魂开始层层瓦解,他们的力量犹如泉水一般朝着我汹涌而来。 扑通!扑通!扑通!…… 伴随着一阵阵倒地声,这些家伙甚至还没有对我发出像样的反击,便一个个被我抽干了力量,破碎了灵魂,沦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可来自这些守墓门人的力量,对现在的我而言犹如丝缕,根本没法对我的实力造成显著性的提升。 这些家伙的修行实在太低了,以至于我所吞噬的他们的力量,还抵不过我对付他们所消耗的心力,未免有些亏损。 也不知那道浮现于乌云雷霆间的神明究竟是谁,通过他赐予我的力量,显然远超乎我的想象。 “大人……您有如此能耐,即便是在天绝城中也足有一席之地,为何偏偏要降临在我们这穷山恶水中,与我们在地里争吃食?” 所有守墓门人都死了,唯有主簿还活着,或者说是我特意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而看着周围成片的门人的尸体,他的眼中浮现出万分骇然。 显然,他是将当成了从大世界里出来的大人物了。 我摇了摇头,“抱歉,我也是刚刚降临阴阳界。我今日之所以对你们出手,一来是因为你们守墓门曾对我不敬,二来是我师父想在你们守墓门主的位子上坐一坐。” “原来如此。” 主簿点了点头,“三天前,我们门中一处乱葬岗,有九名门人惨遭杀害,想来定是出自大人之手。” “此间之中灵气稀薄,大人您能在短短三日之间便重获如此高深道行,恐怕生前定然是一大人物,莫不成曾经也是神明?” “神也好,人也罢,一朝陨落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唯有重来,何须再往事重提?” 说话间,我朝着那主簿伸出了一只手,周围的草木在我的意志下纷纷枯萎凋零,来自植物本源的生命力量开始迅速从中剥离,最终汇聚在了那主播肩胛的伤口上。 在这股力量的治愈下,主簿的臂膀断茬处开始迅速的结痂生出新肉,不过眨眼间便已经恢复如初。 “这位朋友,我今日暂且留你一命,还希望你给我们当一回引路人,带我们去见一见你的门主。” 对此,主簿点点头,“神明发话,小人又怎敢推辞。可事后您若杀了我们门主,不知可否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我不会杀你,我对你们守墓门也没有任何兴趣,你如果真想活着,倒不如问一问我师父。” 听了这话,主簿朝着暮行舟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小人明白了,还请三位大人稍后。” 说着,主簿吃力的站起身来,来到了一处烽火台前。 随着一根火柱丢入烽火台中,堆放其中的木柴以及动物粪便立即熊熊燃烧起来,冒起了滚滚浓烟。 阴阳界中,并没有像过往人间一般高端的通讯工具,却恢复起了千年前狼烟传讯的古老通信方式。 随着一个烽火台点起,紧接着我看到群山深处又有一座座烽火台冒起了狼烟,一直绵延向远方。 咚!咚!咚!…… 在阴啸山遥远的深处,此刻警钟长鸣,似乎是在预示着敌袭将至。 “神明大人,您既欲挑战我门主,那么小人事先点狼烟鸣警,想来大人是不会介怀的吧?” 做完这些后,主簿朝我这么问道。 “这是你的职责,我又何必怪罪?”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顺着前方狼烟前行,狼烟弥漫的尽头,便是守墓门宗门所在地。” 留下这句话,主簿不曾再多言,而是一脸惶恐的看着我,或者说是在等待着我决定他的生死。 我不曾马上做出对他的判决,而是朝着暮行舟看了过去,想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既然我的徒儿本是神明,跟你们这些凡人斤斤计较确实有失体统,既然如此,就让你一马,阴啸山中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吧!” 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暮行舟的脸色显得颇为不自然,他时不时地朝我瞟上一眼,对那主簿说道。 “谢大人开恩!” 说罢,这主簿头也不回的就选择了离开。 “林笙,你在人间当真成神了?当初你说自己镇苍天斩祖龙,这些都是真的?” 看着那家伙离开,暮行舟急忙朝我问道。 我不禁一阵苦笑,“师父,在您面前我有必要说谎吗?” “娘希匹,真他娘的丢人!” 对此,暮行舟猛地一拍大腿,“为师可真是没出息,徒儿都成神了,我竟然还眼馋着阴啸山这一亩三分地,真是太没格局了……我应该让你给我打下一座城才对!” “师父你若想要过一把城主瘾,弟子照办就是。” 听了暮行舟这话,我一阵哭笑不得。 不过凡人终究有凡人的局限,对此也不多做评说。 但既然来都来了,守墓门的宗门怎么着也是要去走一走的。 毕竟我对守墓门的所作所为,本身就深恶痛绝,即便没有暮行舟此次的嘱托,指不定哪天我也会将他们连根铲除。 仗着微薄的道行,擅自奴役他人,让赴入阴阳界的众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奴隶的命运。 虽说弱肉强食,但如此行径着实令人不齿,倒不如毁灭了落个干净。 带着这一念头,我和暮行舟张育泽随即朝着狼烟传递的方向大步走去。 而与此同时,我看到山林间人头攒动,有大量的守墓人在看到狼烟之后,纷纷朝着集市所在的方向赶了过来,与我们碰了个正着。 “是你们向守墓门发起挑战的?” 看到我们三人前来,众守墓人齐齐朝我发出质问。 “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话落,阴气起,鬼啸之音响彻阴啸山。 待到鬼啸之音平息,整个阴啸山瞬间归入死寂。 那些原本还冲着我虎视眈眈的守墓人,此刻齐齐沦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灵魂尽数碎裂,他们的力量被我剥夺,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化作了一具具尸体,在万分惊恐的眼神中齐齐倒在了地上。 不过眨眼间,便有数百名守墓人死在了我的手中。 “魔鬼……魔鬼!他这是要将我们守墓门赶尽杀绝!!” “逃,快逃,守墓门似乎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看着自己的同伴只在瞬间死于非命,原本正朝着这边赶来的其他守墓人顿时傻了眼,却是齐齐发出一阵惊恐的咆哮,随后抱头鼠窜,就朝着山林深处狼狈逃窜而去。 可煞行术下,一张张鬼面接连从我身上应运而生,袭向了所有逃跑的众生。 鬼面所过之处,这些家伙犹如骨牌一般成片成片倒地,他们的力量被剥夺,灵魂支离破碎,肉身化为腐朽。 而我踏着众生的尸体不紧不慢朝着阴啸山深处走出,将这片守墓门的地界化为了地狱修罗。 看着我杀人时的这般冷漠,就连一旁的暮行舟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他环顾了一眼躺满了地上的尸体,有些后怕的对我说道,“林笙,我只是想在这当个山大王而已,你也没必要把所有人斩尽杀绝吧?” “守墓门灭绝人性,擅自奴役买卖众生,视众生为牲禽,斩草除根是对他们最好的责罚。” 我朝暮行舟看了一眼,“况且斩尽杀绝这种事儿,不是师父你最开始就教我的吗?” 听了这话,暮行舟的脸微微一白,“也是,也是,孺子可教……” “但如果你把所有人都杀光了,那我还怎么做山大王?” “师父,弟子心有宏愿,这种奴役众生的事情,还是请你不要做了。” 我说道,“你放心,弟子也一定不会亏待你,待灭了守墓门,弟子定会给您寻一个好去处。” 对此,暮行舟不曾再有多言,而他看向我,眼神里也不禁多了一丝畏惧抑或担忧的情愫。 而在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里,我们已经来到了守墓门的宗门核心地带。 一眼看去,却见此间竟是一片古墓之中,古墓的墓门紧闭。 “墓中人且出来吧,我的时间要紧,待杀了你们,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随着我一挥手,一道凌厉的气轰然爆发,直接将那墓室的大门轰得粉碎。 可下一秒,我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在这墓室之中,我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颇为熟悉的气息。 莫不成在这守墓门中,我还有着什么故人在? 第八百五十五章 林笙之墓! 就在我用蛮力破开守墓门墓室的瞬间,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竟是从墓穴之中涌动而出。 而这股气息,不知为何竟是与我本身极为相似。 见此,我不觉皱起了眉头,莫不成在这守墓门中,还有着某位我的人间故人不成? “徒儿,这墓穴里的气息不对劲啊,怎么和你一模一样?” 不仅是我,暮行舟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朝我这么问道。 对此,我不曾有多言语,只是朝着墓室内部发出一声冷哼,“里边的人,都给我出来!” 可是,我的话并不曾得到任何回应,我也懒得多费口舌,当即大步朝着墓室内部走去。 嗡! 可就在我刚刚步入墓室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嗡鸣声忽然响起,紧接着,我忽然感觉有大量的心力正朝着我汇聚而来!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一道地字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地字符? 这不是悬棺门的符道之术吗,怎么守墓门中也有来自悬棺门的门人?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禁微微一失神。 而在我失神间,这道地字符散发出阵阵微光,一股暴戾而且躁动的气息当即从中喷薄而出,直袭我本体! 见此,我的神经微微一紧绷,随后迅速朝后掠去。 可来自地字符中的力量不断凝聚,竟是化作了一柄长约一丈的剑影,朝着我穷追不舍,直朝我眉心刺来! 看到这一幕,我索性一掐诀,一道地字符也同样在我脚下应运而生。 随着我意念一动,这道地字符中爆发出蓬勃的力量,在我的近前化作了一道符文护盾。 轰! 剑影重重地轰击在了符文护盾上,护盾不曾损其分毫,相反这道剑影节节寸断,化作心力溃散当空。 嗖嗖! 可就在剑影消失的刹那,我看到有一道人影忽然从前方迅速飞掠而来,却是绕过了护盾,隔着三五米朝着我挥出了一拳!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我看到周围的空气开始迅速在他的手心凝聚,随着他一拳击出,一股气浪应运而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我侵袭而来。 “区区蝼蚁,也敢蚍蜉撼树?” 见此,我不禁一震怒,也朝着前方拍出一掌,一股比前者还要凌厉的气随即外发而出。 轰! 袭击者的力量只在瞬间就被我溃散,而来自我的气余威不减,重重地轰在了那偷袭者的身上。 噗! 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后者口中喷薄而出,他的半边胸膛也因此凹陷了下去,整个人也在冲击力下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一眼看去,只见这是一个颇为眼生的中年人,被我一击重创后,他痛苦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他一次次站起,却又一次次狼狈的摔在了地上,俨然身受重伤。 “你是何人,为何会懂得符道之法?” 我没有对他继续动手,而是朝他这么问道。 在与我除此交锋中,此人非但没能占得半分便宜,反而转眼重创,此时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颤抖,脸上也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我……我乃守墓门主,不知我宗门何故得罪了大人,以至于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这个自称守墓门主的家伙一边吐着血,一边恐惧的朝我问道。 而我不曾理会他,而是动用阴阳道法,探查墓室内部的状况。 可墓室内部此刻早已空无一人,所有守墓人在刚才已被我杀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这所谓的门主苟且躲藏在这墓穴中。 确定墓室内暂告安全后,我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守墓门主的身上。 “边陲之地小小一个山门,灭了就灭了,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我朝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我问你,你生前可是来自人间,是否为岁月中悬棺门一脉门人?” 听了我这话,守墓门主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错愕。 但在我的凝视下,他不敢有丝毫含糊,吃力的摇了摇头,“回大人……小人来自一小世界,并不识得您所说的人间,更不知道您所说的悬棺门究竟是何方……可大人,守墓门若与您无冤无仇,还请您绕过小人一条贱命!” 这肆虽说是个占山为王的混混,可名义上终究是一代门主,身为门主竟不曾有丝毫门主的体面,面对强敌却选择苟且求饶,着实令人不齿。 既然不是悬棺门故人,那么我对他也不必留有什么情面。 可现在我也不急着对他下杀手,再度问道,“要我不杀你也可以,那你可否告诉我,你所修行之符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对此,守墓门主慌忙说道,“回禀大人,小人所修之道法,并非他人相授,而是尽来自这墓室之中。” 来自墓室? 我不觉一阵诧异。 守墓门主点点头,他告诉我,他们这些守墓门人,其实前身是一群盗墓贼。 就在几十年前,他们在此间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墓葬,本以为里边会有无数作为陪葬品的金银珠宝。 可是,这口墓穴却是一座衣冠冢,主墓之中除了各种书籍竹简外便一无所有。 一个对道法有所了解的人翻阅了墓中书籍,发现其中记载的竟是各种符文道法的修行诀窍。 而与此同时,众人发现此间墓穴所在之地与其他穷乡僻壤有所不同,其中竟有浑厚灵气萦绕,有若龙脉。 察觉到这一点后,众盗墓贼喜不自禁,于是便留在了阴啸山中,以这座灵气充沛的衣冠冢墓室作为大本营,从此开始了修行之路。 再之后几年,这些盗墓贼摇身一变成为了修道者,随后便在此间开宗立派,建立了所谓守墓门。 他们依靠所修行的符道虏获降生阴阳界的众生,将他们作为商品贩卖以换得财富,而守墓门也因此逐渐壮大,甚至在天绝城中都小有名气。 可因为我的到来,这个本就得位不正的守墓门,却是遭来了天大的浩劫…… 听了守墓门主的这番讲述,我不觉一阵哂笑。 盗墓贼变成守墓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一种讽刺。 而与此同时,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朝着墓室内部看去。 在刚才的阴阳道法感知中,除了我们仨以及这守墓门主外,墓室之中已并无第五人存在。 可是,那股令我异常熟悉的气息并不曾消散,反而随着我赴入墓中而变得更加浓郁了。 而这股气息与我浑然天成,仿佛本就是从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般。 见此,我心中的疑惑更甚,随后对那守墓门主说道,“你说的我大概都了解了,可既然来了来了,不知守墓门主是否能尽一次地主之谊,带我前去这墓室内部看看呢?” “当然,当然,只要大人您能饶过小人,别说参观,让小人将墓葬拱手相送都没问题!” 守墓门主脸上流露一丝喜色,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是引得胸膛血流潺潺。 我不曾理会他的伤势,只是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前走。 在守墓门主的带领下,我们沿着一条坑道一路前行。 只见在坑道两侧的石壁上,还刻着一幕幕古老的壁画。 壁画之中,有面目憎恶的僧佛,有自相残杀的鬼魔,有在他人苦难中欢愉的凡人,有对世人漠视残酷的诸神。 这些壁画所展现的,俨然是众生相。 在我的印象里,墓葬之中的画作,通常都是温和抑或庄严肃穆,一切以守护墓主为己任。 但这座墓室里的壁画,所展现出来的人物以及景象,都充满了一股浓浓的戾气与杀意,让人感到很不舒适。 在经过一座座陪葬墓以及子墓冢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主墓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主墓室足足有千米见方,上方更是圆形拱顶。 而在拱顶之上也同样绘满了壁画,只见壁画之中,绘着一棵参天的菩提树。 菩提树的左侧点缀有金色的佛光,璀璨弥漫四周,另一侧则点缀有黑色的阴气,黑暗洋溢天地,两种不同颜色的力量将整个拱顶的画风一分为二。 以菩提树为中心,左侧佛光弥漫,有诸佛双手合十朝着菩提树所在的方向虔诚祷告,有若朝圣。 右侧阴气森森,有万鬼匍匐做咆哮状,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朝拜的仪式。 而在菩提树的上空,还有两头金色的神鸟翱翔九天。 一者为金色的孔雀,一者为赤色的凤凰。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万分骇然。 佛魔两色菩提树,还有那孔雀与凤凰…… 这壁画中所画的,不就是位于灵山之中的念冰和彼岸吗? 可是,她们二人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阴啸山的这座墓穴之中?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带着这一不安的念头,我朝着主墓室内的一口石棺看去,整个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石棺的前方,此刻还立着一块高达一丈的巨碑。 墓碑之上,赫然刻着四个苍劲大字:林笙之墓! 林笙之墓…… 这……这难道是我的坟墓!? 第八百五十六章 前世因果今生孽 林笙之墓…… 我怎么也没料到,在这座主墓室的墓碑上,刻着的竟然会是我的名字! 而那股与我如源一体的气息,也正是从墓碑后的那口石棺中传荡而出! 原本还一脸淡漠的我,此时内心凝重到了极致,不知这所谓的林笙之墓竟然是何意思。 而在这主墓室中,除了这口石棺外,周围还摆设着各种长桌椅子以及各种各样的器具法器,显然在经营了十几年后,守墓门俨然将这主墓室改造成了宗门议事厅。 看着这座刻有我名字的墓碑,暮行舟和张育泽也是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时。 “徒儿你看,这墓碑后面,还刻着一段铭文!” 这时,张育泽绕到了墓碑后方,朝我一声惊呼道。 听了他这话,我赶忙走了过去,却见上面刻着如下字样: 本尊今夕自辞阴阳界神明之主位,赴往三界寻红尘,若有归来日,既已此间为重生之地。墓中有本尊所遗之灵气,有本尊所留之众生道化,望后来者善而用之,恩泽四方,大道无量…… 看着这一铭文,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赴往三界寻红尘,结合壁画上所绘的孔雀与凤凰,这句铭文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这一刻,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一座坟墓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我自己的,或者说是来自我的前世。 也就是说,我的前世本是来自阴阳界,是为了寻找念冰彼岸若初她们,所以才从阴阳界中离开,赴入了三界之中。 而这座坟墓,便是我前世为自己所留下的重生之地。 前世留下这一缕灵气以及诸多凡人修行的道门秘法之初衷,本为让世人恩泽一方,守护阴啸山一代山水。 可如今看来,我前世俨然事与愿违。 他大概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后的若干年,自己留下的坟墓竟会被一群盗墓贼所盗取。 这些盗墓贼虽然遵循前世的意志成为了守墓人,却又利用前世所传承下来的道法鱼肉乡里,对降临阴啸山的异界众生施以暴政。 按照前世所留铭文的意思,我这次重归阴阳界中,真正的重生地点本应该是在这座主墓才对,但因为守墓人动用了葬身符,又通过人为的方式改变了这一方风水格局,致使我脆弱的意志脱离了墓冢的引渡,结果重生在了数十里开外的乱葬岗中。 感情我自己这些天来所遭受的一切苦孽,都是前世种下的因果。 而这一所谓因果,便是守墓门! 娘希匹的,前世你可真够意思,我在三界的时候你坑我,如今我放弃一切回到阴阳界,居然还要被你坑的狗血淋头,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想着当初自己被八九个守墓人围攻的场景,我忍不住骂起了自己。 带着这一想法,我呼吸沉重的走上了前,掀开了存放着我衣冠身的石棺棺盖。 可我朝着棺材里头看了一眼,却是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铭文中所记载的那些道法书籍,那些秘辛,还有我前世所留之物,早已统统不见了。 而存放在里边的,赫然是满满一棺材的阴币! 不用说,这肯定是这所谓守墓门搞的鬼! 他娘的,好好的一口棺材,竟然被这群混混当成了储钱罐子,而且存的都是些买卖新奴换来的不义之财! 虽然我不知道有几人开过自己的坟墓,但看到自己前世的衣冠冢被糟蹋成了这副德行,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谁,棺材里的其他东西呢?” 我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朝那什么狗屁门主问道。 守墓门主一脸战战兢兢,“回……回大人,占据了此墓后,小人为了在门中取得绝对统治地位,为了控制门中众生,所以在将所有道法典籍参悟铭记后,便尽数付诸一炬,即便是之后授予门生道法,也只是口口相传……” “……”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被气得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还好只是些典籍,要是我前世遗身也在这里边,这帮家伙还不得将我尸身挫骨扬灰了? 这阴阳界的盗墓贼怎么就这么没职业素质了,和他们比起来,胡巴一那帮发丘门的丘八,可真是道德标兵了! 可是,这守墓门主似乎还没有真正明白我愤怒的源头,却是挪了过来,一脸不舍的朝着满棺材的钱财看了一眼,“大人,棺材里的钱财,是守墓门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小人愿将其尽数献给您老人家,还望大人能够收下。” 钱…… 说真的,自打我修道开始,对钱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因为对于修道人而言,钱财不过是一个数字,只要愿意,万贯家财唾手可得,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道门人都已摆脱了这种低级趣味,在成神之后更是如此。 我看着守墓门主,犹如看着一个死人,“守墓门主,你可知道这座墓室的主人是谁?” 后者在我的这一注视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墓室的主人……墓碑上不是写着吗,是……是林笙老大人。” “那你是否又知道,我是谁?” “还……还请大人明示。” 我冷眼看着他,“我的名字就叫林笙,留下这座墓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身!” “是我在此间留下道法秘辛,是我让这一带灵气充沛,我才是这座墓穴的主人,而你们守墓门……本质上传承自我手,是我一手造就了你们!” 听了我这话,守墓门主整个人一下子呆愣住了,似乎还没有从我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反应过来。 “您……您就是墓葬主人,是祖师爷!?” 过了好一会,他仿佛大彻大悟一般,整个人脸色瞬间苍白,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祖师爷……饶命,饶命!” “滚!” 这一刻,我怒不可遏,一阵气浪从我身上外发而出,径直冲击于他自身,使得他一个趔趄倒飞出了数十米远。 “本尊虽已忘去前世,但本尊素来有眷恋世人之心。正如铭文所言,本尊在此间墓中留下典籍与灵气,只为让后来人恩泽众生,可现在你们却在这奴役众生!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守墓门在阴啸山所做的种种,都是对本尊威严的亵渎!” “你,以及你的整个守墓门,皆犯下了渎神之罪,当诛!” 话落,我也不曾再理会这守墓门主的苦苦哀求,一记掌印裹挟着层层气浪,朝着他重重拍出! 蓬! 一声炸裂声伴随着惨叫声响彻而起,在我这一掌之下,守墓门主当即四分五裂,身魂俱灭! 学着我的道法,汲取着我留下的灵气,却干着为祸一方的行当,此人不诛天理难容! 伴随着我这一掌落下,守墓门主死了,为我前世守墓的守墓门也就此覆灭。 做完这些后,我内心的火气终于微微消停,随后回头看向了暮行舟张育泽。 暮行舟看着我的这一手笔,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既是欣慰又有担忧,可更多的则是一言难尽。 “师父,事已至此,我想您应该不会再想着留在这阴啸山中了吧?” 我平息着内心的怒火,尽量语气平缓的朝他说道。 师父的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哪还有此心呐,守墓门是你留下的,而你是我在人间的弟子,我若入主此间,咱师徒俩岂不乱了辈分?这样不好,不好!” 而在师父的这一缕牵强的笑容里,我也终于看懂了他眼中的一言难尽。 暮行舟在本质上有着善恶两面,他对身边人对门徒关切备至,哪怕弟子其实是自己的敌人,他也不惜呕心沥血。 可对于外人,他也有着极为凶残血腥的一面,他可以视方外众生为草芥,用他们的性命充当我提升修行的垫脚石,可以对失去利用价值的所谓友人痛下杀手。 而他意图掌管守墓门之初衷,便是他恶的一面的一种体现。 他想像那些守墓人一样,鱼肉阴啸山一方,想要将降临此间的众生纳为己有,让他们任自己驱使,抑或作为商品作为奴隶。 但经过我的这一血腥手段,他似乎也终于意识到,我虽有着他血腥杀伐的一面,可我依旧有着泯善之心,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是我的师父,他曾与我有血海深仇,可他也曾为我付出了一切,他不希望我因为他的意志而为难,所以他放弃了入主守墓门的念头。 “多谢师父成全!” 我拱手躬身恭声道,心中也不禁长松了口气。 看着自己的企求落空,暮行舟的眼中流露一丝落寞,可很快恢复如初。 正如他所说,师凭徒贵。我既然真有能耐,又怎会亏待自己的授业恩师? “林笙,你之前说要让我过一把城主瘾,不知这话还算不算数?” 暮行舟在我面前竭力表现出一种长者的姿态,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口吻朝我问道。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哭笑不得,“师父您别这样,我既然叫您一声师父,那您一辈子都是我的师父,您如此拘谨,反而疏远了师徒情分。” “放心吧,只要我觉得合适的,您想要什么弟子都会给,哪怕您说要成神,弟子也会为您屠神,给您献上一枚神格。” 听了这话,暮行舟的眼神里满是欣然,却是一时间无语凝噎。 而在这时,张育泽在主墓室里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却是拿出了几块青铜打造的令牌走了过来。 “林笙,暮老哥,这玩意你们拿着,待会去天绝城用得着。” 第八百五十七章 分道扬镳 张育泽,我和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毕竟当初我也在他治下的方外世界,我又在他门下修行煞行术半月有余,他对我也关切备至。 只可惜,他终究是我的仇人,而他事后也愿意为作为我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婆娘,他的儿子,他的山门,尽数死难在了我和念冰的手中。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将我视为敌人,在我杀死他的全家之后,他只是抱着自己妻儿的尸体悄然离开,之后又前来潜龙镇慷然赴死。 而在浅滩村的这几天里,我和师父无话不谈,我与凡念也常常讨教佛法,却与张育泽无只言片语。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弑子之恨,九世不忘。 我和张育泽之间的仇恨,注定无法调和,可因为暮行舟的缘故,张育泽将这一仇恨强行压制了下去,但我和他之间的隔阂却已永远无法抵消。 我朝着张育泽所递过来的事物看了一眼,发现是两枚通行令。 “阴阳界中,各个地域都有详细的划分,未经允许,其中之人不得擅自跨越区域,村民要进城,必须要有通行令。” 张育泽朝我这么解释道,让我豁然明悟。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通行令是必不可缺的。 可是,我朝着张育泽手中的通行令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两张。 “张前辈,那你呢?” 我朝张育泽这么问道。 张育泽一声苦笑,“林笙,你我之间的仇恨,与你和你师父截然不同,注定无法消除。可我不能责怪你,也无法反抗你,还是给彼此互相留一个体面吧。” 张育泽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打算与我和暮行舟一同离开,打算留在此间中。 此间本为我前世的衣冠冢,阴啸山本为我的地界,其中更留有我的灵气所在,让张育泽留于此间中,也不是不可。 “既然如此,晚辈遵循张前辈的意志,但我要告诉你,你留在此间只是暂时,待我登临巅峰之日,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重归三界中。”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张育泽如此说道。 张育泽点点头,不曾再有丝毫言语,随后便将那两道通行令递到了我的手中。 “林笙,我有一事不明白,不知你可否详细告知?” 得了一时空闲后,张育泽又朝我问道,“你既已是神明,又是自愿赴入阴阳界中,你来此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育泽平日话虽不多,但观察甚微,通过我和暮行舟之间的言谈,也察觉到了许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自然是带诸位人间故人返回人间。” 我如是回应,张育泽脸上一喜。 “如此说来,我的妻子我的儿子,他们也能重新复活?” 对此,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三界,恢复到我最想看到的样子,或许,你的妻儿并不在此间中。” 听了我这话,张育泽的眼神里流露落魄,可终究不曾再有多言。 “若是如此,我且祝福林大人马到成功。” 张育泽这么说着,却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从神明的角度来说,他的这番话是对我神明意志的挑衅,可从故人的角度来说,却是表达着对我的失望。 可他终究是我的人间故人,我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想法与初衷。 更何况,凡人的所思所念终究无法阻挠神明的意志。 “张前辈,你既然愿意留在阴啸山中,那就留下来吧,此间灵气依旧充沛,对你修行大有裨益,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悟得大道。” 知晓了张育泽的心思后,我朝他如是说道,也算是给他一个体面的收场。 “既然如此,小人谢过大人恩赐!” 张育泽拱手躬身恭声道,声音里已充斥了太多的生疏。 对此,我转过了身,不曾接受他的叩谢,随后大步朝着墓室之外走去。 “唉老张,你又何必如此呢?生离死别是咱们的命,只要你肯稍微低一下头,我这徒儿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么一搞,可是自毁前程呐!” 对于张育泽的决定,暮行舟也不由得一阵扼腕叹息。 可此时的暮行舟也知道,我称他一声师父,是对于他的尊重,可此时我们本质上已经没有了师徒之实,一切仅因为尊重,故而对于张育泽之事,他也不便强求。 “放心,我在人间时就已无欲无求,独好垂钓于江畔,如今在阴阳界也同样如此,绝不会给暮老哥以及林大人添任何麻烦,你们可尽管放手做自己该做的事。” 张育泽如此说着,随后朝着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前辈,保障。” “林大人,珍重……” 在这么一番分外生疏的话谈中,我和暮行舟随即离开了墓室,独留张育泽于此间中。 对此,暮行舟虽然跟着我一同离开,可表情中却是浮现无比落寞与颓唐。 因为我的到来,他和他的两位故人就此分道扬镳。 凡念明悟大道,选择了修行远行,张育泽无法释怀过往恩怨,选择与我分道扬镳独留此间中。 而身为我师父的暮行舟,无疑左右为难。 但在故友与弟子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既然如此,林笙你还是去追寻自己的所求吧!” 回头看着张育泽逐渐淡薄的身影,暮行舟眼中流露一丝不舍,可终究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多谢师父理解,师父如若找到归处地,还请师父明言。” 我这么朝暮行舟说了一声,随后也不曾有多逗留。 “我的归处?正所谓师凭徒贵,你的能力早已超出为师的想象,我又怎知自己归处是何地?” 暮行舟不由苦笑着,随后与我一道同行。 和暮行舟相比,我对阴阳界并不怎么熟悉,但好在有他这么一个向导。 在暮行舟的引导下,我走下了阴啸山,路经了浅滩村,又沿着荒野连着走了五百里,一座巍峨的城池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天绝城! 第八百五十八章 斗兽场,再见夜长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五十九章 夜长央的战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章 血洗斗兽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诏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六十二章 天绝城主的愤怒 “不好意思,前世我真为创世神!” 面对天绝城主的质疑,我如是回应着。 可后者已经无心理会我的话,来自他的攻击已朝我倾泻而来! 见此,我也不敢轻敌,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穿过了人群,瞬间掠出了城主府。 随着我双手掐诀,一股磅礴的心力当即从我的身上冲天而起,整个天绝城立即风声四起。 狂风凛冽,我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道道由我所化的天字符在我的意志下应运而生,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道之多。 这些符文冲天而起,在天绝城的上空以特定的阵型排列组合,浑厚的心力在各个符文间来回穿梭,将所有符文贯穿成了一个整体,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天字符阵! 而随着这座符阵的出现,一股充斥着沧海桑田的气息顿时充斥全场,一轮散发着祥和白光的天眼赫然显现于当空之中! 随着这轮天眼的出现,现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噤声,众守卫皆抬头看向了这轮天眼,眼神里满是凝重。 萦绕在天空中的九九八十一道符文,此刻也绽放出白色的光辉,犹如一颗颗星辰般,在天眼的周围不断交错排列,逐渐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人形星座。 以天眼为头颅,一颗颗明暗不一的星辰构成了它的四肢与躯干,一道道流光不断流转于各个星辰之间,构成了它的骨骼与肌理。 就这样,这么一个横跨天空数公里的巨大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璀璨的天眼睥睨着众生,一股浩瀚如潮的威压从天眼中挥洒而出,笼罩了整个城主府。 在闪烁着光辉的符文衬托下,法阵中的人形星座就好像一位盘古巨人,又像是一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 祥和的白光从天眼外发而出,与地面上的我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灵魂共鸣。 我的眉心此刻也绽放出璀璨的光辉,那轮悬浮于当空的天眼,此时也映射在了我的眉心之上。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以及四肢百骸皆亮起明暗不一的光点,其排列顺序竟是和天空中的那八十一道符文一模一样!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禁由心而生,仿佛天空中的这道人形星座就是我自身,而我便是这星座本体。 天地符阵! 当初若初用来对付阴离门主陆消川的这一精深符道之法,此时也由我催动而生! 在这座天字符阵的加持下,我当即朝着前方走了一步,祥和的白色光华笼罩了我全身。 随后,我伸出了手,朝着天绝城主拍出了一掌。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我周围的空气开始发生剧烈的扭曲,一道道来自我的残影在光华之中凭空出现,和我本体一样的,也朝着天绝城主祭出了一道道掌印! 每一道掌印露落下,便化作一道符文,随着这些符文接连爆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以天绝城主为中心,朝着四周的空气蔓延开来! 蓬!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天绝城主身上的阴火激荡不休,来自他的攻击也在我的反击之下悄然溃散,化作漫天的阴火缭绕当空。 以城主府为界,府内此刻阴火滔天,府外被白色的光华尽数笼罩,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胆敢在天绝城中闹事者,果真有些能耐!” 天绝城主后退数步,随后却也掠出了城主府,一道被阴火所笼罩的掌印径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火焰缭绕,演化出一道道鬼灵虚影,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也随即萦绕当场! 呜呖呖!…… 一掌落下,这道掌印当即化作一张覆盖百米的鬼面,滔天的阴火呼啸长空,化作了一道道黑色光柱。 而这些黑色光柱,此刻也朝着下方的我轰然落下! 在这些光柱的侵袭下,我周围的地面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阴火在没入地面之后,又从破碎的地缝中喷薄而出,自天上地下一同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无波无澜,只是平静地闭上了双目。 天地符阵下,整片天地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的落入了我的感知中。 在符阵的牵引下,我的身体在风中迅速飘荡,虽然看似不快,可每次都精确的避开了天绝城主的每一道攻击。 而这一刻,我俨然步入了不败之地。 可我此行的目的,并非在战斗中苟且求存,而是为了颠覆天绝城! 一再的闪躲过后,接下来自然是反击! “神说,要有光!” 随着我这句话落下,一股璀璨有若骄阳的光华从我眉心爆发而出,周围滔天的阴火只在瞬间溃散。 而悬于天空之中的那轮天眼此时也爆发出璀璨光华,两道白色的光芒自天上地下齐齐照耀而出,径直轰向了天绝城主本体! 轰! 一击落下,在符道之力的侵袭下,天绝城主通体的阴火只在瞬间溃散,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而他的整个人也无法承受我这一击的冲击力,整个人倒飞而出,将身后的城主府砸穿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如此肆意轻狂,果真有着狂妄的资本,看来是我轻敌了!” 伴随着阵阵房屋坍塌声落定,来自天绝城主的声音从废墟中响起,却是充斥着一股被刻意压制的愠怒。 蓬! 随着大量的废墟四散开来,只见一道黑光冲天而起! 只见天绝城主展开了他的阴火双翼,隔着长空凝视着我。 在他的双翼扇动间,有大量的阴火朝着四周弥散开来,一张黑色的鬼面也随即浮现而出。 这张鬼面扬起了脸,空洞的双眼看向了天空中的那道天地符阵。 下一秒,这张鬼面发出一声低吼,一道道黑色的阴火光柱从他口中喷薄而出,直朝着那道天地符阵冲击而去!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这一攻击,整个天空顿时爆发一阵剧烈的震荡,那充斥着磅礴毁灭之力的阴火,开始疯狂的侵袭于天地符阵中的每一颗星辰。 在他的这一攻击下,由符文所化的一颗颗星辰接连黯淡,阵阵青烟也不断从我的身上腾起。 看到自己的法阵被破,我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勾勒出一丝冷笑。 天地符阵,以天为符,以地为阵,而我则为阵眼。 攻击天地符阵,本质上就是在攻击我自身。 但想要让我受到重创,首先要做的便是破符灭阵。 可天绝城主,恐怕无法承受这一做法背后的代价。 呜呖呖!…… 不过眨眼间,一颗颗星辰接连熄灭,只剩下最后一刻耀眼的星辰依旧高挂长空,而我眉心的光华也闪烁依旧。 可天地符阵接连破灭,我的本体却完好无损,相反整个天绝城,此刻却是火光冲天! 只见那一道道被射向天地符阵的阴火光柱,此刻却从天绝城的地底之下喷发而出! 在阴火的冲击下,一条条街道肆意绽裂开来,一座座建筑轰然坍塌,而阴火从地底飞扬长空,随后又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直袭于周围的芸芸众生。 一时间,整个天绝城火光四起,惨叫之声接踵而来。 那些被阴火侵袭的众生此时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他们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着,可阴火却犹如跗骨之俎挥之不去,直到烧尽了他们的肉身,焚毁了他们的魂魄。 不过一转眼工夫,天绝城内四处火光弥漫,不知毁了多少房屋,不知死了多少人,无数的建筑只在瞬间沦为废墟,整个天绝城陷入了无比的混乱之中。 “小子,你对我的天绝城都干了什么!” 察觉到这一异象后,天绝城主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忍不住朝我发出一声咆哮。 “此乃天地符阵,欲毁我身,需破此阵,欲破此阵,需毁此城。你身为一尊半神,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我朝着天绝城主发出一声冷哼,对他的实力此时也有了初步的评价。 现在的他,实力与尚为阴离门主时的陆消川几乎别无一二。 “原来你不仅是想夺我城主之位,更想毁了我整个天绝城!” 听了我这话,天绝城主顿时勃然大怒,身体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可你不要忘了,一方世界一方神,阴阳界的每一处世界皆有神明庇护!我乃半神,我本奉神明之命驻守天绝城中,你若杀我,便是与神明为敌!不管你前世底蕴如何,如今的你始终是凡人,终究无法跨越人与神之间的隔阂,你若杀我,你必死无疑!” 天绝城主的咆哮一声更比一声强烈,却也透着一股来自他的心虚。 在刚才的这一番交锋中,我已经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他虽为半神,但他的底蕴实在太薄太薄,以至于远不足与我作为敌手。 若继续战斗下去,那么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城毁人亡。 我冷眼看着他的无能咆哮,淡淡说道,“天绝城主,你的眼界限制了你的格局。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人与神之间的鸿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深不可测。我曾为凡人时,便已屠神成魔。你若真有神明作为靠山,不妨请他现身一见。” “狂妄,狂妄!” 第八百六十三章 重归半神! “狂妄,狂妄!” 天绝城主一声怒喝,只见熊熊的阴火从他胸膛间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火柱再度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浑然不惧,一柄由死难护卫遗落的利剑在我的意志下悬浮当空。 随着我双手掐诀,浑厚的五行之力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一时间,利剑发出剧烈激荡,一分为二,化为四,最终演化出九九八十一道剑影。 剑影环绕我左右,周围的大地开始发出剧烈震荡,大量的碎石被剥离成石刺纷飞而出,在我的周身环绕,周围的草木尽数枯萎,来自其中的生命力量也随即拱卫我左右。 随后,我的双目变得一片炽红,磅礴的目光之火从眼中喷薄而出,缭绕在每一柄剑影之间。 紧接着,一滴纯阳之血从我指尖纷飞而出,随后逐渐演化成一道血潮,汹涌于剑影之后。 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在这一刻尽数凝聚于我周身。 五行俱灭! 随着我一声怒喝,蕴育着磅礴五行之力的八十一道剑影,径直迎向了天绝城主的滔天阴火! 轰隆隆! 一阴一阳两股力量冲击于半空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剧烈轰鸣,滔天的阴气与阳气五行之力在天空激荡不休。 随着一柄柄剑影不断消散,熊熊的阴火也接连溃退。 而当最后一道剑影消散时,利剑的本体已经临近天绝城主自身。 噗! 一阵烈焰爆裂声响起,利剑径直没入了天绝城主的胸膛,磅礴的五行之力顿时席卷他全身,最后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顺着天绝城主的骨骼蔓延开来,他低头审视着自己胸膛的伤口,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震愕。 呜呖呖! 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又从我周围响彻而起。 这一刻,我再度动用了煞行术,化作一张鬼面浮现长空。 鬼面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从中爆发,席卷于天绝城主全身! 以天绝城主胸膛的裂口为中心,来自他的阴火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涌动而来,化作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原本鬼火缭绕的鬼面,此刻也一点点化作黝黑,熊熊的阴火也随即燃烧于我身躯。 而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流失,纷纷涌入我的体内,天绝城主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愕。 “魔鬼,魔鬼!你竟然敢吞噬我的力量,你可知道自己这么做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天绝城主发出一声咆哮,一道阴火所化的流光从他手中迸发而出,就朝着我迎面袭来! 而这一刻,我从鬼面之中显露身形,当即伸手接住了他的这一击。 “代价?自然是取代你,成为此间下一尊半神!” 说话间,一道道阴火也从我的身上喷薄而出,化作了一道道枷锁,禁锢于天绝城主的手脚之上。 随后,我伸出了一只手,手指点向了他的眉心!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而起,在我这一动作下,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从他的眉心间绽裂开来,吞噬之力也顺着这些裂痕,瞬间侵入了他的头颅深处。 天绝城主的惨叫不绝于耳,可他的头颅却是在不断破碎外界,由阴火所化的鲜血也不断从他七窍之中喷薄而出。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手从他的眉心缓缓挪开,来自他的阴火也受到我力量的牵引,开始疯狂的从他的身上剥离,尽数凝聚于我手心。 阴火在我手中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枚阴火缭绕的光球。 而这枚光球,正是属于天绝城主的半神神格,如今已被我剥夺,已为我所有。 剥夺了神格之后,天绝城主顿时褪去了半神的形态,化作了一个普通中年人的模样,随后扑通一声无力从长空坠落,引得地面烟尘四起。 师傅诚不欺我,杀戮果真是修行最快的捷径。 刚来阴阳界时我不过区区一凡人,在接连数天的杀伐中,却是走完了其他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走完的修行路程,如今更是距离半神只有咫尺之遥。 “你……你竟然剥夺了我的神格,你可知道这在阴阳界中,可是触犯神威的死罪!” “你若胆敢继承我的神格,你必然要遭到阴阳界神明无止尽的追杀!” 天绝城主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而他面色苍白的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那枚本属于他的神格,却注定只能发出无能咆哮。 我看着他,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堂堂半神,竟被一尊凡人所碾压,如今除了嘴遁,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耐。 而看着这一幕,源源不断从周围汇聚而来的众守卫,眼神里也无不流露骇然,却是不曾再敢遵循天绝城主的意志,不敢再对我发动攻击。 “追杀?我本就为屠神而来,又何惧你神明的追杀?” 我朝着天绝城主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你……” 听了我这话,天绝城主气得竟是说不出来后,随后一股鲜血猛地从口中喷溅而出。 此时,神格悬浮于我双掌之间,我咬了咬牙,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从手心爆发而出,直朝着那神格内部冲击而去! 在噬魂术的牵引下,来自神格之中的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汹涌而来,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也侵入了我的三魂七魄。 来自神格的力量在强大着我自己的同时,也在毁灭着我自身。 只见一道道的裂痕开始不断从我身上绽裂开来,又在阵阵生命力量的加持下不断愈合。 在这种毁灭与新生之间徘徊了半刻钟之后,整个神格已经被我尽数吞噬。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苍穹,一道道的冥火从我的身上喷薄而出,我的血肉也层层翻卷开来,露出了下方晶莹剔透的骨骼。 我的身躯也因此迎风暴涨,达到了一丈之高,我的头颅也随即燃烧起幽蓝鬼火,熊熊的阴火在我的身上交织不休,化作了我新的血肉,化作了一席黑色的长袍。 一道道阴火也随即从我的背后喷薄而出,化作了一对长达四十米的黑色羽翼。 半神…… 在无尽的杀戮中,我终于再度成为半神! 而这一幕,却是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可真是畅快淋漓! 无数的阴气朝着我迅速凝聚,化作了一个个鬼魅虚影,缭绕周身,发出阵阵亢奋的长啸。 而在众鬼环绕中,我微微颔首,看向了地面的天绝城主,不觉微微皱眉。 只见天绝城主不知为何却突然跪倒在了地上,他双手合十,抬头看向了我,发出了声声虔诚祷告。 不仅是他,整个天绝城的众生此时也都齐齐跪了下来,在阵阵虔诚的祷告声中朝着我看来。 或者说,是看向了我的身后。 一股近乎实质化的危机感,不知为何突然从我的背后汹涌而起,让我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而我回过了头,却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一枚天眼此刻赫然浮现云层之中,白色的目光直朝着我投射而来。 见此,我的心里不禁浮现凝重。 这一轮忽然浮现长空的天眼,不用说正是由阴阳界中某位神明的力量投射而成。 “有意思,千百年来,已很久没有凡人胆敢挑战西北海一带的神明秩序,凡人……今日你开了先河。” 天眼凝视着我,声音里让人辨不清是喜是怒,可那无尽的危险之意却伴随着音浪涌动我全身。 地面之上,此时天绝城主卑微的匍匐下身,“阴山山主,小人无能敌不得此子,如今天绝城破,小人神格亦被他所剥夺,还请山主替小人主持公道!” 西北海,阴山山主…… 听了这两个名字,我的心里微微一阵好奇。 阴阳界有多大,又有何势力布局,我如今又是置身在什么位置,此间为何方神明所主宰,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而今一尊叫做阴山山主的神明降临,或许多少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前提是自己能有战胜于他的把握。 而对于天绝城主的恳求,这尊被称之为阴山山主的神明却是显得异常淡漠。 “你乃一城之主,是为半神,如今却被一尊凡人毁其城夺神位。西北海诸神之威严,因你而颜面扫地,你已不配再留天绝城中。” 说话间,阴山山主出手了,一道由阴气所化的黑色天光陡然降临! 可是,这道天光并非侵袭于我,而是落向了天绝城主自身! “山主大人,不……不,这些年来小人对您忠心耿耿,您……您不可以如此待我,啊!!……” 天绝城主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天光便已经降临而至。 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天绝城主的血肉只在瞬间化为灰霾,他的灵魂也随即四分五裂,惨死当场! 一方城主,一尊半神,在神明之怒下说杀就杀了。 可他并不是死在我的手中,而是死在了他的主人手里。 阴阳界中弱肉强食,失去了神格的城主对于统治者而言已没有了任何的价值,而他们落败后的后果便是消亡。 伴随着阴山山主的这一动作,所有天绝城子民无不瑟瑟发抖,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接下来遭受罪罚的便是自己。 可阴山山主是为神明,又怎会理会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 此时他的目光,也重新挪移到了我的身上。 “这位朋友,阴山一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像你这般强大的凡人了,不知前世来自何方?” 第八百六十四章 阴山山主 “这位朋友,阴山一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像你这般强大的凡人了,不知前世来自何方?” 阴山山主朝我这么问道,似乎并不急着对我动手。 这尊阴山山主,充其量不过是一尊准神,我在三界时便将此等低等神明视为蝼蚁。 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不过是半神,又失去了苍生杵和禹王九鼎,实力早已不复当初半神时。 面对这尊突然降临的神明,我回应道,“本人林笙,来自三界。” “三界……” 对此,阴山山主微微思索片刻,“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是有大量来自三界的人鬼神佛降世阴阳界中,据说整个三界皆已遭受荼毒,尽数覆灭在了一尊灭世魔神手中。” “林笙,想来你过去在三界也是一尊神明,也同样是陨落于那灭世魔神之手吧?” 听了这话,我内心不禁一阵冷笑。 他所提及的灭世魔神,不用说正是我本身。 为了在阴阳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也索性附和点了点头,“没错,我前世确实是神明,也的确陨落于魔神之手。” “而今我之所以向天绝城主发出神明挑战,只是想要在阴阳界中,开辟一处安身之地。” “开辟一安身之地,这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你如此做法,却是在挑衅本尊之神威。” 阴山山主如是说着,声音中喜怒不形于色。 “可天绝城主的神格已被我所剥夺,我也没有任何要归还的意思,不知这位神明又打算对我如何处置?” “处置?不不不,天绝城城主之位既然已经空缺,自然需有人将其补上,你若要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阴山山主说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向本尊表达你应有的忠诚。” 挑战天绝城主不过是我临时起兴,同时也是为了给暮行舟夜长央找一个安身之地,可我志不在此,对所谓城主之位也没有多少兴趣。 但现在我刚刚重归半神之位,根基维稳,若在此时正面与阴山山主为敌,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带着这一念头,我点点头,“不知我该当如何,才能向你表以忠诚?” “很简单,离开天绝城,往西行六百里步入阴山中,朝圣于本尊,接受本尊之授封,届时你的天绝城主之位自然名正言顺。” “就这么简单?” 阴山山主这话,让我不觉一阵讶异,毕竟我杀的天绝城主,可是他治下的半神。 不曾问罪不说,还向我许如此利好,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陷阱。 “林笙,最近三界有太多人鬼神佛降临阴阳界中,在本尊的神山中,亦有来自三界的门生,他们与本尊说起过关于三界的是非,其中更有你相识的故人。” 阴山山主这么说道,却是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此次三界覆灭,人鬼神佛尽陨落,尽数堕入阴阳界中,阴山山主从他人之口了解到关于三界的消息并不意外。 但是,他所说的我在三界之中的故人究竟是谁,而这一所谓故人,与我究竟是敌还是友? 一阵疑云随即笼罩了我的心头,对于阴山山主的这一要求,还是点点头,“既然如此,且让我处置完天绝城中的身后事,定会如期而至。” “行,本尊在阴山等候你的到来。” 留下这句话,头顶密布的乌云瞬间消散,天空再度恢复以往的碧空万里,由阴山山主所化的天眼也因此消失不见。 阴山山主的这番邀请,凭我直觉来看大概率是一场鸿门宴,不过若想快速提升境界以便早日离开,这一趟阴山之行恐怕我不得不前去。 毕竟谁也无法抵挡一尊准神力量的诱惑。 带着这一念头,我回头看向了天绝城中的芸芸众生。 阴山山主虽然离开了,可这些人却并不曾起来,相反还是低着头一脸畏惧的跪伏在地上。 只不过此时他们跪的不再是山主,而是我。 “恭贺新城主上位!” “恭贺新城主上位!” “恭贺新城主上位!” 一时间,所有人齐齐朝我虔诚恭贺道。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这些家伙终究只是凡人,只听到阴山山主允诺我城主之位,却并没有察觉二者话语间的刀光剑影。 阴阳界中弱肉强食,对于强者他们只会无条件的选择臣服。 见此,我见怪不怪,随后朝众人说道,“既然诸位已尊奉我为城主,那么接下来,本尊便颁布上任之后的第一道法令:从今往后,天绝城一带所有奴隶皆回归自由之身!” “任何人等,不得再行蓄奴、贩奴、**之事,违者斩首示众!” 听了我这话,整个天绝城顿时四座哗然。 “这……经营奴隶生意可是天绝城千百年来的传统,怎么可以说废就废呢?” “是啊,祖宗之法不可变,他的这一举措,可是要砸了我们所有人的饭碗!” “枉顾天绝城根基于不顾,如此城主,何以服众!” “……” 一时间,整个天绝城中议论纷纷,有太多人对我的这一举措表以不满。 可我也没有耐心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平息众议。 呜呖呖!! 在阵阵凄厉的鬼啸之中,一道道阴火火柱从我身上呼啸而出,呼啸于整个天绝城。 一时间,天绝城再度火光四起惨叫震天。 那些胆敢提出非议者,在我的意志下当即被阴火所吞噬,他们的血肉化为灰霾,他们的灵魂支离破碎,最后化作一缕阴气冲天而起,消散城中。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既然不愿遵守我在天绝城立下的规矩,那就前去众生界中,在众生界好好反省吧! 一番针对性惩戒后,数以万计提出非议的乡绅士族商贾,已尽数死难在了我的手中。 随着死难者的哀嚎逐渐消散,原本沸腾的天绝城重新恢复了宁静。 “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尽管提,本尊尽量以理服人。” 一番杀伐后,我朝众生如是问道。 来自我的阴火呼啸长空,穿梭于城内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这些阴火化作一个个可怖的鬼魅虚影,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场芸芸众生。 在我的铁血手腕下,众生早被吓破了胆,却是一个个低下了头,“城主圣明,小人谨遵城主令!” “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等什么!?”我当即一声怒喝。 听了我这话,所有人无不吓得一哆嗦,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 在我的意志下,一个个奴隶集市被解散,那些从四处擒获的奴隶也就地获得自由身。 他们被卸下了锁链镣铐,从各个富人的家中安然走出,从一个个囚牢里得以释放。 他们……获得了自由! 可这种自由只是暂时的,毕竟我无法在天绝城中久留,一旦我离开,整个天绝城大概率又会恢复原来的旧秩序。 但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我只是做了自己现在该做的,至于后续如何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在我的吩咐下,原本被送出城的暮行舟于夜长央又重新回到了城中,来到了城主府中。 暮行舟虽是我师父,可终究只是凡人,看到刚刚有神明临世,此时面色也不由得一阵苍白,似乎显得颇为后怕。 “林笙,你就这么杀了天绝城主,阴山山主又怎会轻易放过你?他这次邀你前去阴山,只怕是没安好心呐!” 得知了事情经过后,暮行舟对我此行表以担忧。 我摇了摇头,“师父莫担心,弟子既然敢去,自己有去的底气和能耐,这些日子来,你且在天绝城中过几天太上皇日子。” 说话间,大量的草木在我的意志下纷飞而来,化作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草木替身。 随着我的一缕意识渗入替身中,替身的双眼随即流露清明。 我的天绝城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众生在我的杀伐下也是口服心不服,但我也不能真的将全城的人都杀光。 留下这具傀儡替身,且用来镇住那些胆敢作乱的宵小吧! 带着这一想法,我对夜长央说道,“夜前辈,我此次前去阴山,可能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归来,在这之前,晚辈有一件事想要您帮忙。” “魔神大人您且直言。” “我这次前来阴阳界,只为寻回三界众生。这些日子劳烦你在天绝城一带多走动走动,但凡遇到三界众生,且将他们带到城主府来,待我归来时,再统一安排他们的去处。” 说话间,我将一块城主令交到了他的手中。 “谨遵大人之命!” 夜长央接过了城主令,随后也不曾在此间多逗留,当即走出了城主府,去执行我的命令去了。 随后,我有朝暮行舟看了一眼,“师父,这几日弟子就不能陪伴您左右了,还请您在此地委屈几日。如果七日之后弟子没能返回天绝城中,还请您与夜前辈立即离开天绝城,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归来!” “也就是说,你这次前去阴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暮行舟担忧道。 我微微一笑,“凡事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可是师父您教我的。” “行吧,你有你的宿命,我这一凡夫俗子可是管不了了。你自己且去,切记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一番简单的寒暄后,随即离开了天绝城中,就朝着阴山所在的方向行去。 阴山,神明的领地,看来一场在阴阳界中的神明之战,如今也要提前到来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前世的前世 据天绝城的人交代,此时我所处的地界名为西北海,是阴阳界临海之地。 西北海境内纵横万里,共有神山二十二座,每一座皆由一尊神明镇守。 神山方圆千余里范围内,皆为神明的领地,而天绝城便是隶属于阴山山主的一座城池。 就这样,我走过了一座座城池,穿过了一片片乡镇与荒野,一座巍峨的山岳随即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山岳最高峰足足有三千丈之高,由阴气所化的黑色迷雾笼罩于整个山岳内外。 而这一座高山,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地阴山了。 和阴间的鬼帝山一样,阴山之中也有着大量的子民。 当我到来时,我看到许多人目光都不自觉朝着我落了过来,其中甚至不乏半神。 我沿着一条宽阔的大道登高而行,只见阴山之中四处都生满了槐树与尸藤尸花,那弥漫于整个阴山之中的黑雾,便是从这些属阴植被中散发开来。 阴山的环境与阴间颇为相似,无数的鬼魂与凡人混居于此地,一座座阴森诡异的建筑聚集于各个山坳抑或山巅之中。 而在阴山的主峰之上,更是有着一片恢弘的宫殿群,名曰阴灵殿。 这儿,便是阴山的核心所在,是为阴山山主的神邸。 在阴山神邸的前方,一座雕像吸引了我的注意。 只见这座神像高达百丈,遥指东方,通体镀金,散发出璀璨光华。 可这座神像的头颅竟是被人斩断,无首的身躯矗立山巅,显得格外不协调。 如果我没看错,这尊神像与我在天绝城中所看到的应该是同一尊神明。 可神像是用来供奉,为世人所瞻仰的。 但我在天绝城在阴山所看到的这一神像,他的头颅却是被人为斩断。 即便如此,他依旧这么好好的矗立在这儿,并不曾被人完全摧毁,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我忍不住朝神像多看了两眼,可脚步不停,不消片刻工夫便已来到阴灵殿的殿外。 “天绝城主林笙,奉阴山山主之命前来拜会!” 我如是禀报了一声,负责看守的守卫当即应诺,前去了殿内禀报。 没一会,守卫便返回了我面前,恭敬说道,“大人,山主有请!” 我循指引而去,来到了阴灵殿的大殿之中。 一眼看去,只见整个大殿足足有千丈见方,在两侧那一根根鎏金大柱上,盘旋着一道道由阴气所化的龙影。 这些龙影发出声声低吟,纷纷朝着步入殿中的我打量而来。 而在殿内通往正堂的两侧,一尊尊半神以及修行者皆已落座,同样朝着我注目而来。 这些半神抑或修行者,都是阴山山主治下的臣子。也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整个殿内的气氛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与庄严之气。 整个殿内的气氛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与庄严之气。 好家伙,区区一尊准神,实力虽然轻,可排场却是搞得比阴间上位神还要隆重! 在众人的注目下,我终于来到了阴山山主近前。 “天绝城主林笙,见过山主!” 我微微拱手,朝阴山山主如是说道。 可山主正坐高位中,却是与一旁的宠臣谈笑风生,犹如将我当成了空气一般,丝毫没有在意到我的存在。 “天绝城主林笙,见过山主!”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产生一丝愠怒,可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听了我这话,一旁谈笑的宠臣收敛了笑容,却是冲着我双目圆瞪。 “哪来的宵小如此不知礼数,既见山主,为何不跪?” “既见山主,为何不跪?” “既见山主,为何不跪?” 随着宠臣开口,整个殿内的众生都齐齐朝我发出一声怒喝。 我的拳头不由紧捏,一股无名之火当即怒上心头,“我的双膝只跪天地人,不跪神鬼佛。你们的主人,显然还不值得我为他下跪。” 感受到阴山的真正态度后,我也不再假装客套,“况且,我今日来是面见你们的主人。主人未曾回话,膝下的断脊之犬却耐不住狺狺狂吠,这是否又有喧宾夺主之嫌?” “狂妄!你不过是夺了天绝城主的神格才晋升半神,竟敢在此挑衅诸神?” “山主,此肆实在太目中无人,且让我将其拿下,处以极刑!” “阴山一带十九城,所有城主皆由山主您册封而成,还从未有过取而代之自封为主的先例!” “没错,此先河绝不能开,此子绝不能留!” “……” 我的这一句话,立即引来了众怒,所有人皆义愤填膺,向阴山山主发出了谏言。 “诸位之忠诚本尊自是明白,但何必因此而失了风度?” 直到这时,阴山山主方才将注意力落在了我的身上,朝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位新晋的半神,前世是何人?” 对此,众人眼中不禁浮现一丝疑惑。 而阴山山主继续说道,“他的前世本为一尊创世神,他创造了三界,可他又毁灭了三界,他的名字叫林笙。” 听了阴山山主这话,众人一阵茫然,似乎对我的这一名字都感到非常陌生。 阴山山主随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忘补充道,“林笙这个名字你们或许不熟悉,但我相信你们一定知道他的另一个称谓——魔神!” “魔神?不不不,不可能,那可是和三皇五帝处于同一时代的传说人物!” “山主所说魔神,莫非就是洪荒年代与共工合谋挑战高阳帝的那个魔头?” “这怎么可能?魔神当年宣战失败后,不是说永不再踏足阴阳界半步吗,为何如今却再度归来,并且放弃了自己神明之尊?” “若他真是魔神的来世,那么他必然不能留,否则必将在阴阳界掀起一场无尽浩劫!” “对,杀了他!他若死,别说是在西北海,阴山在整个阴阳界都将名声大噪,甚至连界主大人都会对我们青睐有加!” “……” 众人的这话,一下子把我给听蒙了。 以他们的意思,我过去在阴阳界是属于洪荒传说中的人物,并且还挑战过什么高阳帝? 鸿钧老祖先前说过,阴阳界中有着关于我前世的答案,更是我真正的应许之地。 而他所说的前世,只怕是我前世的前世。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苦涩,我留在三界中的前世都没能彻底弄清楚,如今又在阴阳界整出了一个前世的前世,莫不成还真得生生世世无穷无尽也? “魔神,如今的你已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就在这时,阴山山主压制住了众口纷纭,对我说道,“洪荒时期,你手握大权,你拥有着创世与灭世的能力,也有着称霸世间的野心。可自从挑战三皇五帝失败后,你选择了黯然离去,你说自己将不会再涉足阴阳界中,但现在你违背了自己过去的承诺。” “况且,如今阴阳界的格局已经变换,而你在这时返回阴阳界,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如今你最好的选择,便是前去众生界,抑或返回你那该死的三界中!”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阴山山主所述说的,无疑是我前世在阴阳界的过往。 以他的意思,我当初在阴阳界中,也同样是一尊有着足以撼动一个世界的创世神,甚至还挑战过这一方阴阳界的霸权。 而这,莫非就是我在阴阳界的真正身份? 但我这次放弃一切前来阴阳界中,除了寻找前世的秘密外,更重要的是将三界众生带回三界。 借阴山山主之口,我对自己在阴阳界的过去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但最重要的目的却还遥不可及,又怎能轻易离去? “阴山山主,我本魔神这一身份,不知是何人告知于你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阴山山主如是问道。 看来我之前所猜测的并没有错,这次阴山之行,果真是一场鸿门宴! “自然是你在三界的故人。” “哦?他乡既遇故知,不知大人可否让他们现身与我一见?” “当然没有问题!” 话落,阴山山主拍了拍手,殿外的守卫立即示意,当即朝着阴山深处发出了通报。 紧接着,我看到有两个人急匆匆地步入了殿中,跪在了阴山山主近前。 “小人见过阴山山主,大人圣安!” 这二人下跪作揖着,可声音却是让我感到异常的熟悉。 我低头朝他们二人看去,整个人一下愣住了。 只见跪于左侧者,身着银盔银甲,手持一柄布满利刺的钢叉,他面若生漆,两眼接耳,横眉冷竖,颌下一部落腮胡须,切如铁线。 而跪居右侧者,则身着金盔金甲,手持一柄九节铁锏,长须苒苒,目若铜铃,冷峻傲然。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间桃止山中的东方鬼帝——神荼郁垒! 可这一刻,他们早已不复过去上位神的威严,更没有了与我血战时的豪气冲天。 他们就这么跪在阴山山主脚下,犹如两条摇尾乞怜的狗。 “神荼郁垒,你们居然沦为了区区一准神麾下的走狗!?” 第八百六十六章 大战再起! “神荼郁垒,你们居然沦为了区区一准神麾下的走狗!?” 虽然我和神荼郁垒是为死敌,但此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朝着二人大声质问道。 是啊,堂堂上位神,曾经阴间之中置身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手握重权的东方鬼帝,如今一切重来后,竟然甘愿拜在一尊小小的准神门下,成了两条摇尾乞怜的走狗! 彼岸若知道他们二人竟如此不顾体面,只怕当初早就气得取消东方鬼帝这一神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已获得了各自的体面,至于魔神你……必将迎来新的灭亡!” 神荼如是言,看向我的眼神再度恢复了过往的傲慢——只因他的身后有着阴山山主作为靠山。 “魔神,如今你也和我们一样被打入了阴阳界中,想来是挑战酆都大帝失败,如今的阴间,只怕也已尽数归大帝所有了吧?” 这时候,郁垒也开口了。 二人的一唱一和,让我心中无波无澜,我不曾回应他们,只是带着一种审视弱智的眼神看着他们。 “阴山山主,不知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拜入你门下的?” 我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阴间之后的局势,指着他们朝阴山山主问道。 “他们呐?” 阴山山主眼中流露一丝意味深长,“他们本为我麾下城主名下的奴隶,戴上了枷锁打上了烙印。还一个劲的鼓吹自己前世是上位神,有着数千年的神明底蕴。那城主见他们说得不假,就将他们送到了阴山之中,本尊见这二人着实有些见识与神明底蕴,溜须拍马的本事也炉火纯青,一时高兴就将他们留了下来。” 听了这话,原本还一脸得意的神荼郁垒顿时尴尬了下来,他们下意识避开了我注视他们的眼神,却是显得一阵发虚。 呵,呵呵,哈哈哈哈!……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可笑,真是可笑,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像现在这般有趣的笑话了! 我本以为神荼郁垒是山主的门客从而心生鄙夷,不曾想竟然还是高看了他们一眼。 堂堂东方鬼帝,阴间上位者,堕入阴阳界后竟成了奴隶,甚至不曾有丝毫反抗之心,犹如商品一般被人任意交易赠送,偏偏还摆出一副乐在其中的嘴脸! 就连夜长央都比他们有骨气! “魔神,你笑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怎能以一时之失势而论长短?” “不错,而且你现在不也成了天绝城主,拜服在山主脚下吗!” 神荼郁垒一唱一和面红耳赤,显然我这一大笑触动了他们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咳咳……阴山山主,这两个奴隶还真是有意思,留在身边以此取乐倒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过了好一会,我好不容易憋回了笑,对阴山山主这么说道,同时也是对神荼郁垒的进一步羞辱。 “从魔神的这一态度来看,看来这俩奴隶所言非假,前世还真是上位神!” 说罢,山主摆了摆手,两名守卫立即走了上前,却是给神荼郁垒重新戴上了枷锁。 神荼郁垒朝我发出声声咆哮,可守卫对他们不管不顾,就像拖着两条死狗一般将他们从殿内拽了出去。 “好了,该说的话已说完,该见的故人也已见到,那么这场鸿门宴是否也该散席了?” 我的笑容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沉。 我虽为半神,可此时阴山山主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充斥着警惕,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魔神,你过去是创世神,现在也是创世神,如今虽一切重来。但我听过太多关于你的传说,对你也心存敬重。” 阴山山主思量了片刻,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前去众生界,要么成为我的晋升之资。” 他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态度不言而喻。 所谓前去众生界,无非就是要让我陨落阴阳界中,死在他的手上。所谓晋升之资,则是要将我作为礼品,献给阴阳界的大人物,充当他神明之途的垫脚石。 而这两个选择,无一不是要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谓的朝拜不过是一幌子,目的便是将我诱入阴山山主的核心势力范围中。 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阴山山主的诡计,却依旧自愿赴入陷阱中,只因在山主的身上,也有着我迫切渴求的东西。 他想拿我换取前程,我想用他获得修行,而这一战过后,我们也必定拥有光明的未来! “前程就在眼前,阴山山主若是有这能耐,不妨上前自取!” 我如此挑衅道,整个人也随即阴火纵横,化作了冥鬼形态。 阴山山主对我的挑衅不为所动,可周围的门客却早已急不可耐。 “哼,你即便前世为创世神那又如何,如今不过是小小一半神,还犯不着让山主亲自动手,我们代劳便以足够!” 这时,旁边的一尊半神一声怒喝,竟是率先出手,一道滔天的阴火当即朝我呼啸而来! “与我为敌,你还不配!” 一声不屑冷哼,一股磅礴吞噬之力当即从我身上爆发开来,直朝着他笼罩而去! 一时间,来自这尊半神的阴火只在瞬间归入我的体内。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他浑身的阴火瞬间熄灭,他通体晶莹的骨骼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来自他的力量此刻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入我的身躯! 我与阴阳界的鬼神没有共鸣,杀戮也逐渐成了家常便饭。 而这些阴山中的鬼神,他们虽然有着和阴间神明一模一样的形态,但所修行的功法却截然不同。 傲慢的他们将三界众生视为奴隶,对于鬼道人所修行的噬魂术却是不得而知。 在噬魂术的作用下,这尊半神的身躯化为了灰霾,魂魄四分五裂,属于他的力量此刻尽数归我所有。 众目睽睽之下,一尊半神就以如此方式突兀陨落。 周围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众人,此刻一个个面露骇然,以至于我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都不愿赴入前者的后尘。 可我知道的,这些半神对我而言不过是提升修行的添头,真正对我有着实质性威胁的是阴山真正的主人。 就在抹杀了那个半神的同时,一柄阴火长矛在我的手心应运而生,径直朝着那阴山山主侵袭而去! 嗡! 可就在这时,一阵嗡鸣声忽然响起。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见这柄阴火长矛并不曾如我想象中落在阴山山主的身上,更不曾对他造成丝毫创伤。 在他的前方,不知为何却是浮现出一面诡异的双面镜。 这面镜子一面神光萦绕,镜面之中映射出大好山河,世间繁华。 一面阴气森森,镜面之内浮现着尸山血海,万鬼长嚎,有若阿鼻修罗。 “魔神,且让你尝尝我阴阳镜的能耐!” 第八百六十七章 阴阳镜 “魔神,且让你尝尝我阴阳镜的能耐!” 这时,阴山山主一声怒喝。 只见我的阴火长矛,却是径直没入了那阴阳界中,消失不见踪迹,其中的力量更是与我直接断了联系! 见此,我不觉微微一阵诧异。 阴阳界中虽然鲜有人修行噬魂之法,但这枚所谓阴阳镜,却是与噬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见在这阴阳镜中,竟有一阴一阳两股力量同时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黑一白两只大手,径直朝着我探了过来! 下一秒,这两只大手朝着我猛地一合,我周围顿时时而阴气森森,时而气息暴戾,我的身体也变得不由自控,竟是一点点被这双大手朝着阴阳镜中拽去! 熊熊的阴火顿时从我身上喷薄而出,化作了一道屏障阻隔在前方。 但让我感到颇为无力的是,这道阴火屏障每每形成,却又在瞬间溃散,来自其中的力量,都尽数被那阴阳镜吞噬而去! “魔神,我既然敢让你赴入阴山中,自然就有镇压你的把握!不管你前世底蕴如何深厚,也始终迈不过准神与半神之间的天堑鸿沟!” 话落间,阴山山主手中掐出一道法诀,这道阴阳镜随即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只在瞬间化作了百米见方,将我尽数笼罩。 就在这一刹那,我浑身的阴火被阴阳镜吞噬了干净,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飘飞而起,就朝着那黑白光芒中卷去。 “阴山山主,你这是想要将我镇压?” 感觉到自己身体不由自控,我在被吞噬前朝阴山山主看了最后一眼,不咸不淡朝他问了一句。 可后者并不曾意识到我语气的淡漠,相反却将我的话理解成了惶恐。 他的脸上不禁勾勒出一丝冷笑,“魔神,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你若直接死于我手,我所能获得的嘉奖充其量不过是上位神之位。可若将你活捉,将你亲手献给界主大人,那么我至高神之位都指日可待!要知道,你可是界主大人此生最憎恨的存在!” 他所说的界主,自然是指的如今阴阳界的最高统治者。 我虽然不知自己与阴阳界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瓜葛,但想来过去的地位和三界中一样,定然不凡。 可现在我已无心思量这些了,只因在这黑白两色光芒笼罩间,我的整个人已经彻底没入了阴阳镜中。 此时的我,已被山主镇压在了阴阳镜中,一片黑白二色的世界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黑色为大地,腐朽的尸体发黑的骸骨在地面层层垒积,在地面化为了土壤,化为了丘陵,化为了山岳,黝黑的尸水在成山的尸骨间流淌渗出,化作了江河,化作了湖泽。 白色为天空,白色的神辉照耀上方,黯淡处化为了祥云,耀眼处化为了日月星辰。 我看到有无数的恶鬼游走了尸山尸海中,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 而在天空之中,一道道由神光所化的人影不断在风中游荡,凝视着周围众生。 阵阵阴风吹过,拂过了我早已阴火散尽的身躯。 我立即感觉体内的力量伴随着阴风的吹过而开始散逸,却是一点点的被这片阴阳镜中的黑白世界所剥夺。 对此,我并不曾感到有丝毫的惊慌,相反却是分外惊奇。 这所谓的阴阳镜,其实就是阴山山主的一方小世界,与我的苍生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凝聚其中的阴阳二气,却又和三界中的阴间阳世不谋而合。 在成为半神之后,我就一直在愁着该如何才能开辟一方独立世界,以此作为自己成神后的根基,同时也作为将来阴阳界中的三界众生临时栖身之地。 而看着这面阴阳镜,我的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若能将这阴阳镜夺去化为己用,对我而言不已大有裨益。 可是,执掌阴阳界的终究是一尊准神,我若将其毁灭或许不难,但想要剥夺其中的灵魂印记占为己有,若是不动用一点真格,恐怕还真有些不容易。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双手合十,八字梵音响彻而起。 一时间,我的周身为祥和的佛光所笼罩,一轮七彩的光晕萦绕在我身后,一尊金色的古佛虚影也随即应运而生。 因为有着大乘佛法的底蕴,我在获得修行之后,便很快达到了半佛之境,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大展拳脚,如今刚好合适! 呜呖呖!…… 在佛光的萦绕下,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周围的厉鬼口中响彻而起。 佛力本就对阴邪之物有着极大的克制,这些厉鬼在沾染到我佛光分毫后,他们腐朽的身躯顿时化为灰霾,他们的灵魂也随即溃散,最终化作阴气飘散空中。 大乘佛法下,此时我所展现出来的佛法,堪比真佛! 袅袅的佛辉不断朝着四周弥散,一座座尸山只在瞬间崩塌,一条条血河不过须臾干涸,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所有厉鬼,只在瞬间湮灭。 可我的佛光,还在不断朝着四周不断蔓延着,犹如车辙碾过一片泥泞一般,佛光所过之处原本的世界尽数化为废土。 “魔神,你对我的小世界都干了什么!” 我的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阴山山主的注意,只见两道属于他的天眼悄然浮现于天空之中,充斥着无尽的震怒与震骇。 他似乎怎么也没料到,来自他的这一方小世界,非但没有将我的力量剥夺将我的意志同化,反而被我毁其自身! “自然是普渡众生!” 说话间,我抬起了头,朝着那两轮天眼凝视而来,“而我见你一方小世界中,有无数深陷苦海的众生,以慈悲佛法加以普渡又何尝不可?” “阴山山主,你确实很谨慎,但你的目光限制了你的格局。创世神的底蕴,绝非是你这种低等神明所能想象的。别说我现在是半神,即便我只是一普通修行者,你在我面前依旧毫无胜算,依旧只能自取灭亡!” “魔神,你太狂妄了,在将你遣送给界主之前,你必须蒙受无尽的罪罚!” 看着自己的小世界在我的佛光下一点点毁灭,阴山山主勃然大怒。 一时间,整个阴阳镜中的小世界发生一阵剧烈震荡。 以那两轮天眼为中心,大量的阴阳二气在长空中迅速汇聚,却是化作了一柄黑白相间长达百丈的神剑,带着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直朝着我当头袭来! 阴山山主说了,他的这一出手是对我的惩戒。 若是换做平时,这一剑落下,我即便不死,一身修行只怕也要彻底废除。 但大乘佛法下,我即便是凡人也堪比圣人,更何况我已成半神? “佛说,佛本万象,九九归一!” 我口喊佛号,袅袅梵音响彻而起,一道道梵文伴随着佛光萦绕在我左右。 梵文伴随着佛光弥散开来,洋溢出我上方的长空,阻隔在了我与那柄神剑之间。 可是,来自我的这一缕佛光,却并非司空见惯的佛法大阵,更不是什么佛光护盾。 面对这一剑的来袭,佛光不曾有丝毫牵动,相反却散发出一种海纳百川之意。 而在这股海纳百川之意中,这柄本应将我四分五裂的神剑,却是在靠近我的瞬间速度开始骤降,而当它离我不过咫尺之遥时,更是生生停了下来。 佛光从我周身弥漫,从周身四处迅速涌向神剑自身,神剑因此发出一阵微微震荡,声声剑鸣也随即响彻而起。 只见在佛光的度化下,剑身之中的黑白二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璀璨金光。 蕴藏其中的阴气神力,在大乘佛法的普渡下已被我尽数化为了佛力,而这柄神剑与阴山山主的联系也就此彻底隔断,反而与我建立了一种陌生却又极为微妙的灵魂共鸣。 “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话落,我轻轻一挥手,这柄本属于阴山山主的神剑,在经过佛法的普渡之后,此刻却是调转了剑锋,径直朝着天空其中的一道天眼飞刺而去! 阴山山主怎么也没料到,原本由他落下的这一攻击,竟会在须臾间为我所用,在佛光的度化下转而攻击其自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小世界中响彻而起,只见这柄从苦海之中回头的一剑,径直刺入了天空右侧的那一轮天眼之中! 在这一剑之下,整个天眼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由阴火所化的鲜血从眼中喷薄而出,挥洒长空! 随着这一重创起,两轮天眼只在瞬间消失在了小世界的天空之中。 可这一剑在刺穿了那一轮天眼之后,却是余威不减直袭于小世界的苍穹! 轰隆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震耳的轰鸣声此刻响彻而起,这一剑落入苍穹之后,苍穹也因此绽裂开深深裂痕,一道硕大的黑洞也随之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空。 这一道黑洞,便是我在阴阳镜中所留下的裂痕。 我不曾迟疑,熊熊的阴火重新燃烧我身,由烈焰所化的黑色双翼也在我后背伸展而出,载着我腾空而起,直朝着那道黑洞掠去。 穿过黑洞的刹那,我的意识陷入短暂的迷离,可待到意识恢复如初时,我已不再置身小世界中,又重新回到了阴灵殿内。 啊!!…… 凄厉的惨叫依旧响彻不绝耳,殿内的众生无不面露骇然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了我的身后。 我的身后,是为正庭,是为阴山山主。 只见此时的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可鲜血伴随着冥火还是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喷薄而出。 被我佛光所度化的那一剑,刺中的不仅是天眼,更是阴山山主的右眼。 而他的这只眼睛,已经被我刺瞎。 “阴山山主,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可你错付了我的好意。” 第八百六十八章 封神! “阴山山主,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可你错付了我的好意。” 我朝着痛彻心扉的阴山山主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冷哼。 此时,阴山山主右眼血流如注,染红了他半边脸孔。 他的表情狰狞而且扭曲,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魔神,这才是你的真正能耐!?” 眼见我在瞬间从阴阳镜中破碎而出,阴山山主发出一声咆哮,声音里也首次浮现出恐惧的情愫。 “阴山山主,你实在太过托大了,别说你是准神,即便你是上位神,我依旧有杀你的把握!” 我一声冷哼,万丈的佛光在我身上璀璨洋溢。 “杀,都给我杀!魔神不能留了,谁若能取下他项上人头,本尊定当给予丰厚的嘉赏!!” 见我就要再度出手,阴山山主当即朝着殿内众人下达了命令。 可是,他的话并不曾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只见殿内所有的半神修行者眼中都浮现出了无穷的恐惧,在阴山山主的命令中非但没有进攻,反而止不住的朝着殿外退去! 阴山山主是为神明,可他镇压我不成,反而被我所重创,其他未成神者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可他们想逃,我又怎会让他们如愿? “今日谁都别想走!” 一声怒喝间,我周围的梵音立即变得急促而且暴戾起来。 一道道佛光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弥漫了整个阴灵殿。 一时间,整个阴灵殿内外遍布无数梵文,散发出阵阵璀璨的金光。 这些梵文排列组合,以阴灵殿为中心,化作了一座樊笼佛阵! “佛说,众生皆苦,且早登极乐!” 我口喊佛号,一道道卍字佛印当即从樊笼佛阵中演化而出,在我的意志下直朝着殿内众生轰然落下! 躁动的梵音凄厉的惨叫在殿内响彻而起,却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一念之下,在场所有半神修行者尽数陨灭于我手中。 他们的肉身在佛光中溃散,他们的灵魂化为了乌有,他们的力量被我尽数剥夺。 不过眨眼间,阴灵殿内便只剩下了阴山山主这么一个孤家寡人。 这一刻,阴山山主早已不复先前的风采,他看着步步朝我走来的我,眼神里浮现出无尽恐惧。 “魔……魔神大人,有话好好说!不管您想要什么,小人都一定答应你,只求您饶过小人的性命!” 在我的步步逼近中,阴山山主节节后退,那种畏惧之意无以言表。 “堂堂准神,一方世界之主,竟然对一尊半神如此低三下四,实在有失神明威严!” 我冲着他发出一声冷喝,“我没有接受敌人投降的习惯,在死战中陨落,是我给每一个敌人最后的体面!” 听了我的这一拒绝,阴山山主的眼中浮现无尽黯然,一种死期将至的绝望感也随即在他的脸上萦绕。 可下一秒,这一缕绝望却是化作了一抹绝然。 “魔神,还请赐教,且看我鱼死网破一击!” 自知求饶无望,阴山山主脸上浮现决死之心,整个阴灵殿都开始发出剧烈震荡。 只见来自整个阴山的世界力量,此刻正在迅速的朝着阴山山主汇聚而来! 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阴山山主的身躯迎风暴涨,只在瞬间化作百丈之高,一股极为可怖的毁灭之力也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 伴随着这股世界力量的涌入,整个阴山也随即震荡不休。 一座座的高山接连坍塌,大地绽裂开深长的裂痕,无数的槐树尸藤尽数枯萎凋零。 这一刻,阴山山主俨然是打算用一座世界的力量对付我自身! “魔神这是你逼我的,今日我哪怕赌上整个阴山,也要让你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莫大的代价!” 阴山山主的独眼凝视着我,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随后,他伸出了手,一记裹挟着磅礴毁灭之力的掌印直朝着我当头镇压而下! “哼,我才没有心思和你玩什么破釜沉舟!” 我发出一声冷哼,一股悲悯众生普度世人之意从我身上散发而出,浑厚的佛力也开始在我的身上迅速凝聚。 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伴随着那悲悯之意纷纷集中在了我的手心。 大悲掌! 一声怒喝下,我的这一记掌印重重拍出,径直迎向了天空中的 一股悲悯苍生渡化世人之意从我身上爆发而出,净土世界中无数真佛也受到我的意志牵动,纷纷双手合十,发出虔诚祷告。 不过须臾间,由阴山山主落下的这一最强一击,在那悲悯之意下犹如风中烟尘般突然消散一空,而大悲掌印也直接无视了他的神力他的防御,径直轰击在了他的身上!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悲悯的梵音从他的周身响彻而起,来自大悲掌印中的力量并没有伤及他分毫,而是带着一抹悲悯之意侵入了他的身魂之中。 嗡! 下一秒,来自阴山之中的世界之力从阴山山主的身上轰然溃散,消散于当空。 悲悯之力萦绕他周身,使得从他体内的神力一次次汇聚,却又一次次消散。 而阴山山主那百丈身躯,此时也轰然坍塌,重新化回了他的本体。 “不……魔神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断绝了我与阴山世界的联系,你封印了我的神力!!”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后,阴山山主目光骇然地看向了我,朝着我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 大悲掌,本为大乘佛法之中的无上法,其佛法的奥义不在于毁灭,而在于封印。 而现在,阴山山主的世界之力乃至自己的神力都在我这一掌之下尽数封印,此时的他虽然还是神明,可悲悯之意缠身,却溃散了他所有的力量,使得他在我面前变得与凡人无异。 而今我为刀俎,他已成鱼肉。 “阴山山主,妄图向一尊前世创世神宣战,是你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而现在你也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话间,我伸出手指向了他怀里的阴阳镜。 随着我意志一动,这枚阴阳镜当即从他身上剥离而出,落入了我的手中。 看着这道一面阴一面阳的镜子,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有了这枚阴阳镜,就意味着我拥有了一方小世界。 这其中的价值,对于我而言甚至远高于一枚准神神格。 虽然在我一剑之下出现了破损,但问题并不大。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伸出了手,浩瀚的阴火朝着镜面呼啸而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阴山山主口中响彻而起! 此时的我,正以自身力量强行抹去了镜中来自阴山山主的灵魂印记,却也让他灵魂当场重创,大量的鲜血当即从他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 我无心理会他的惨叫,迫不及待将自己的一缕灵魂意志涌入了阴阳镜中。 一时间,整个镜中阴气阳气发出剧烈激荡,来自其中的力量却是与我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我能感受到阴阳镜中众多厉鬼的生命脉动,能感受到其中阴气与阳气在天地之间交汇所带来的化学反应。 随着这一缕灵魂意志的到来,此时的阴阳镜俨然已失去了阴山山主的控制,转而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 “阴山山主,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有了你的这枚阴阳镜,我在阴阳界中可要少走不少弯路!” 我朝着阴山山主嘲讽道,却是让后者猛地一哆嗦。 被封印了世界与神力的神明,就好像被拔掉了牙齿与利爪的老虎,注定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对此,阴山山主也明白,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魔神大人……小人利益熏心有眼不识泰山,不慎冒犯了大人您,大人您既然已得到了想要的,还请饶过小人一条性命!”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而且且需兼得!” 说话间,我一步步走到了阴山山主近前,将一只手摁在了他的眉心。 来自我的阴火,顿时顺着他的眼耳口鼻疯狂涌入,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侵入了他的三魂七魄。 “不,不不不……你不能杀我,你不能剥夺我的神格!!” 来自阴山山主的惨叫响彻不绝耳,可在我的这一动作下,那些本被我封印的神力,此刻却是从他体内犹如洪水汹涌而出。 “不,我不想死……对了,钟山山主!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呼唤,还请你现身相救!!” 死亡将近时阴山山主却是变得病急乱投医,却是在这时候向其他的神明发出了求援。 可西北海其他诸神远在千里之外,但我就在咫尺之间,他的所谓求救注定是徒劳无功!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不安的碎裂声从他的天灵盖中响起,一道道裂痕顺着他的头顶不断朝着周身蔓延开来。 来自他体内的神力,此刻开始迅速凝聚,逐渐化作了一颗赤红的光球。 而这一枚光球,便是类似于阴间神明的神格。 我当即动用噬魂术,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随即笼罩了神格通体! 呜呖呖!!…… 神格发出一阵剧烈震荡,凄厉的鬼啸之音随即响彻四方。 只见有一道道赤色的冥火从神格之中爆发而出,顺着我的眼耳口鼻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侵入了我的三魂七魄。 浩瀚的神明之力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我的身躯,一种无尽的痛苦也随即充斥了我全身!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在我的周身绽裂开来,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从我周身流下。 而在这一无穷痛苦中,我的脸上也随即流露疯狂。 从半神到准神,不过一日之间,如此神速之进程,甚合我意! 第八百六十九章 成神! 不消片刻工夫,这枚属于阴山山主的神格已经被我剥夺,其中的力量也尽数归为我己身! 这一刻,我身上的裂痕与伤痕开始逐渐愈合,燃烧在身上的阴火也逐渐被冥火所取代。 做完这一切后,阴山山主的哀嚎声骤然停止。 只见他的双目瞬间归于黯淡,伴随着他身上那一道道裂痕不断蔓延,他的身躯开始进一步瓦解开来,最终化作阵阵灰霾飘散当空。 他的灵魂也四分五裂,伴随着一阵阴气冲天而起。 阴山山主,陨落了,死在了我的手中,成为了我成神的嫁衣。 但是,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我从阴灵殿中走出,居高远眺看向了整个阴山。 阴灵殿中所发生的一切,无疑被阴山众生看在眼中,一种恐惧的气氛也随之在这片世界中蔓延。 “山主陨落了,阴山的末日就要来临,大家快逃啊!”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顿时做鸟兽散,疯狂的朝着山下逃窜而去。 可他们想逃,我又怎会如他们的意?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于此间群山,一张张由冥火所化的鬼面不断从我周围演化而出,袭向了所有逃窜的众生。 鬼面所过之处,半神也好修行者也罢,他们的身躯当场化作灰霾,他们的灵魂魂飞魄散,他们的力量顺着飘荡的阴气尽数归于我的体内。 不过眨眼间,整个阴山瞬间归于死寂。 除了寥寥数人外,整个阴山境内的众生尽数死绝! 而这寥寥数人,自然是指的神荼郁垒。 身为奴隶的他们,此时正戴着镣铐,满脸惶恐地朝着我跪了下来,眼神里写满了无尽的恐惧。 “魔神大人,饶命,饶命……” 二人不断朝我磕着头,朝我发出声声哀求,却让我感到深深的厌恶。 毕竟他们是我赴入阴间后遇见的第一大劲敌,为了对付他们,我曾用尽浑身解数,最后才勉强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但现在阴阳界中,他们却沦为了奴隶,成为了掐媚于一尊小小准神的宵小走狗,甚至让身为对手的我都感到万分耻辱与失望。 “神荼郁垒,你们好歹是一方鬼帝,曾经人间更是建下无数功德,如此低三下四跪在我面前求饶,真的合适吗?” 我如是说道,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不曾掩饰的失望。 随着我的手一指,他们身上的枷锁层层龟裂,他们身上代表奴隶的烙印也尽数抹平。 这一刻,他们重新成为了自由之身。 “魔神,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将他们从囚禁中解脱,神荼郁垒皆流露愕然。 他们虽然向我求饶,但没有想到我竟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神荼郁垒,我们在阴间时虽是敌人,但这一切只因立场的不同,并利益的冲突。如今既然在阴阳界相逢,前世的恩怨且一笔勾销。” 听了我的这番话,神荼郁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魔神大人,您……您真的打算放下过去的恩怨,对我们开恩?” 神荼试探性的朝我问道。 我回应道,“我在过去已经杀了你们一次,所有恩怨随着你们上一世的死难皆已告一段落,如今即便再杀你们一次,又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一死泯恩仇,那么小人斗胆,还请让我二人追随魔神左右!” 这一刻,郁垒也开口了,竟是打算效忠于我。 我一阵语塞。 也不知神荼郁垒这些日子在阴阳界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会对依附强者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望,甚至还向我这个曾经的敌人发出投诚。 让这么两个家伙跟在身边,膈应人不说,之前那摇尾乞怜的画面依旧回放在我脑海,真将他们带在身边无疑是在扫我的颜面。 对此,我摇了摇头,略带委婉的说道,“我此次阴阳界之行,是为杀戮之途,你们跟着我并不合适。” “你们若真想寻一处安定,得一个真正的自由之身,那就一路东行前去天绝城,那里有我在三界的故人,他们会为你们安排一片落脚之地。” 听了这话,郁垒脸上一喜,连连应诺。 而神荼沉默了些许,又问,“魔神大人,您可否告诉我们,您此次赴入阴阳界,究竟是因为不幸陨落,还是自愿前往?” “当然在自愿前来。” “既然如此,您来阴阳界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三界已经陨落,可我想要让三界重生。我之所以前来阴阳界,只为将陨落至此的三界众生,重新带回三界之中。” 对于我此行的目的,我不曾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道。 二人再度惊愕,郁垒又试探性问道,“那……我们二人是否也位于您意图带回三界的众生之列?” “如果你们愿意前去天绝城,那便在其中,如若想再前往其他地方,或许就不在其中。” “既然如此,我二人这便前去天绝城,望魔神大人早日归来,带领我们重返三界!” 留下这句话,二人不曾再有多言,再三言谢后,便转身离去。 神荼郁垒走了,阴山之中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阴山,是阴山山主的一方世界,如今山主已死,阴山便成为了无主之地,偏偏我又没有入主阴山之心。 如此大好山河,可不能就这么浪费!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弯下了身,一只手落在了阴山山岳上。 熊熊的冥火从我的手心爆发而出,疯狂地侵入地底。 一时间,整个阴山爆发出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从群山山体间绽裂开来。 紧接着,一道道冥火顺着裂隙从阴山各地喷发而出! 连绵的山脉,巍峨的山峰,潺潺的山涧,在烈火的煅烧下尽数碎裂化为灰霾,来自其中的世界力量也纷纷散逸长空。 随着我意念一动,这些世界之力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汹涌而来,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在来自一个世界的力量加持下,我原本不过一丈高的身躯,此时也再度迎风暴涨,化作了十丈之高。 熊熊的冥火在我体内喷薄不休,在我的身后化作了一对长达百米的烈焰羽翼,一种久违的睥睨众生的感觉也再度充斥于我身心。 这一刻,我的灵魂感知也再度强大数倍有余,我的力量也因此变得空前强大。 在我的怒吼声中,远方无数的钟声都为之颤抖,在一种发自本能的对神明的敬畏感中,齐齐朝着我跪下,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施以伸手礼。 在剥夺了阴山山主、阴山众生以及阴山一方世界的全部力量后,此时的我俨然冲破了半神的桎梏,一举重归准神之境,位列仙班! 从步入阴阳界到现在,时间不过才过去短短四天,我却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凡人,成为了半神,现在又成为了准神。 四天的时间,竟是抵过他人千年的修行,底蕴这东西,果真是奇妙无比! 这一刻,阴山已经不复存在,一方地界彻底夷为平地。 我贪婪的享受着众生的膜拜,享受着这种久违的神明力量,不觉畅快淋漓。 而现在我已斩杀阴山山主,此举无疑是将整个西北海的神明给得罪光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一连番的神明之战必将接踵而来,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场莫大的挑战,同时也是一场难得的机遇。 带着这一念头,我望向了整个西北海,却发现此时也有无数的目光朝着我凝视而来。 而在凝视着我的人当中,不乏神明之尊。 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有恐惧,有愤怒,有忌惮,有狐疑。 “诸位,本尊初临此地,不懂西北海一带的规矩,还望各位多多海涵。” 目光交汇间,我的声音也化作滚滚音浪涌动苍穹,“若是各位觉得我今日之举不可原谅,但妨上前赐教,本尊一并受之!” 我的内心已毫无顾忌,公然向西北海所有神明发出了挑战。 然而,我的话落下良久,却始终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能在阴阳界中成神者,无一不是活了无数岁月的精明之人。 当我还是半神之境时,便在弹指之间将阴山山主轻松虐杀,如今更是化身准神。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无人敢贸然对我出手。 可我已没有耐心理会他们的投鼠忌器,你们不愿寻我而来,我便寻你们而去! 我也懒得在这继续僵持,就打算率先动手。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梵音忽然自天地间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西望,却见在西北海邻近海滨的地带,在一座巍峨的高山之上,此时突然间有一道浩瀚佛光冲天而起! 佛光浩瀚,竟是充斥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大道之气,即便是我也不由心中一阵凝重。 好强的佛光,爆发出这道佛光的主人,只怕实力已达到了罗汉境! “快瞧,这道佛光是来自钟山之巅!” “看来钟山山主如今已突破佛法桎梏,一举晋升至罗汉境!” “据说前些日子钟山山主得高人指点悟得大道,如今定然已是修得正果!” “太好了,如今我们当中又多了一尊上位神,日后西北海又何惧强敌入侵!” “……” 随着这道佛光骤现,西北海一带顿时诸神振奋。 在诸神的议论声中,袅袅梵音再度响彻,那道自钟山爆发而出的佛光,此刻却在长空划过一道金色的长虹,突兀地降临在了我的近前。 待到佛光消散,我看到有一名僧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阿弥陀佛,听闻今日西北海有贵客前来,贫僧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第八百七十章 无心法师 “阿弥陀佛,听闻今日西北海有贵客前来,贫僧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在那浩瀚的佛光中,一尊僧人却是跨过长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僧人身穿一袭金色的袈裟,他的模样老态龙钟,双目深邃,厚长的耳垂几乎垂至肩前。 他的左手持一百零八子念珠,右手持一金钵,浑身上下皆镀上一层璀璨的金光,看起来圣洁而且庄重。 若我没有猜错,这个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诸神所说的钟山山主。 老僧人举目环望,看向了这片本是阴山之地的废墟,眼中不禁流露痛惜。 “悲乎,贫僧若能早来一步,阴山与阴山山主,何至于沦落此番结局?” 老僧人悲叹着,他的目光也随即落在了我的身上,“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无心,乃西北海钟山之主,不知阴山之覆灭,可是出自施主之手?” “和尚,事实就在眼前,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我朝着这个叫无心的僧人如是说道。 阴阳界的和尚也真是有意思,明明是来杀人的,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阿弥陀佛,阴山山主与贫僧有千年之交情,如今他已陨落众生界,贫僧亦痛失一挚友,若对杀凶者不施以惩戒,实在有负知己相交之情!” “可人我已经杀了,不知你又打算如何为你的挚友报仇雪恨?” “出家人不兴杀孽,可挚友之仇又不得不报。” 无心说道,“若不这样,还请施主随贫僧赴入钟山寺中,让贫僧以无上佛法度化施主身上之杀孽,让施主于苦海之中回头是岸,之后再去争取西北海一众神明的谅解,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冷笑。 无心虽然说得好听,可话中的隐意却是铁血至极。 以他的意思,他是打算用自己的无上佛法化解我一声修行,让我重新沦为凡人,之后再接受整个西北海神明的审判。 他的这一做法,简直就是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此,我摇了摇头,“很抱歉,我的决定恐怕要让和尚你失望了。” “阿弥陀佛,如此也好,如此甚好!” 话落,无心的双手缓缓合十,浩瀚的佛光从他的身上绽耀而出。 步入阴阳界到现在,我还从没和此间的僧佛交手过,更何况对面还是一尊金身罗汉,心中顿时充满了无比的期待。 而在这一丝期待之中,我也同样双手合十,阵阵佛光也紧接着从我身上洋溢周身。 看着我的这一动作,无心法师的眼中微微流露一丝诧异,“你也是修佛之人?” “我若说我前世本为圣佛,你信吗?” “阿弥陀佛,施主何须一再狂言妄语?” 无心法师已无心与我做多言,一股浩瀚的悲悯众生之意却是从他身上洋溢而出,一股刚柔并济的佛力,也随之朝着他的双手之中迅速凝聚。 下一秒,无心法师猛地睁开双眼,一记重掌当即朝着我隔空拍出。 掌印凝聚而成的瞬间,周围顿时弥漫起璀璨的佛光,一股充斥着无尽悲悯的梵音也随即响彻天地。 而一种渡化众生瓦解众生的力量,也从这一掌印中排山倒海的朝着我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瞳孔紧缩。 这……这他娘的不就是我刚才施展过的大悲掌吗?什么时候阴阳界的臭和尚也参悟出大乘佛法了? 看着无心法师祭出的这一掌,我的心里顿时惊涛骇浪。 可我朝着他的这一攻击仔细看去,发现他的这一掌显得格外生疏,他的大乘佛法显得格外不纯熟。 仔细看去,他的佛法之中漏洞百出,所蕴含的悲悯之力甚至连我十分之一都不及。 看起来,他参悟大乘佛法的时间并不长,而指导他这一高深佛法的人佛法境界也极为有限。 但不管如何,这终究是大悲掌,有着封印神明一方世界以及自身力量的能耐。 哪怕再怎么不纯熟,他也是以罗汉之境对付我区区一准神。 一旦被这一掌击中,我还是免不了要赴阴山山主的后尘。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当即动用了大乘佛法,一道金色的光轮随即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随后,我念诵起金轮咒,面前的金轮随即迅速旋转。 在那大悲掌降临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收之力当即从金轮漩涡中央爆发而出。 有着无视诸多道法能耐的大悲掌,却是在这一刻超出了施法者的控制,不由自主的被卷入了金轮之中。 伴随着金轮的不断旋转,其中的悲悯之意却是尽数消散,化作了纯粹的佛光,重归于无心法师体内。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梵音阵阵中,无心法师身上顿时佛光万丈! 在来自自己的佛力冲击下,无心法师当即连着迫退数步,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万分骇然。 可是,我的这一反击并不曾对他造成任何的创伤。 金轮咒虽为大乘佛法,但这并非攻击之道,而是防御之道,更有着化干戈为玉帛之意! 不断生疏与否,无心法师所修行的终究是大乘佛法,大概率与佛祖乃至极乐净土有着莫大的联系。 在没弄清楚他的底子之前,我还不想与他斗得你死我活。 而无心法师也看出了我进展金轮咒的用意,却也默契的停下了手。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究竟是佛门何方高人?” 无心法师双手合十如是言,璀璨的佛光从他的周身不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道圆形的光盾将我们二人重重笼罩,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也隔绝了外界诸神的目光与意识所及。 “怎么,你难道真不知我为何人?” 我有些讶异的朝无心问道。 毕竟阴山山主已得知我的身份,此时西北海诸神也都知道了我的身份。 无心法师既然是阴山山主的挚友,他理应也知道我的身份才对,如此问话着实让我有些奇怪。 可无心法师摇了摇头,“这数日来,贫僧一直在寺内闭关修行,不曾理会世外事。刚刚破关而出,便得知阴山山主陨落的消息,方才火速赶来。只因急于为挚友复仇,未能问及施主的姓名身份。” “本人林笙,你若愿意也可以称呼我另一个身份——魔神!” “魔神?数千年前曾与三皇五帝争霸阴阳界的魔神!?” 和其他人一样,在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后,无心法师顿时大为惊骇,丝毫没有了先前得道高僧的风范。 无心法师打量着我,可眼神里却是不曾再有丝毫的敌意抑或怒意,相反竟莫名多出了一分激动一分惊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过了好一会,无心法师如是说道,“若是他人杀了阴山山主自是罪无可恕,若是魔神您所为,倒是情有可原!” “……” 听了他这话,我顿时一阵语塞,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有可原法。 可无心法师没有明言,却是一改先前态度,恭敬地对我说道,“魔神大人,您此次重归阴阳界中,可是打算以杀伐代替修行,以换取晋升之资?” 对此,我不曾有隐瞒,直接了当点了点头。 “魔神大人,您的此举实在太过冒进。” 无心法师说道,“西北海虽是阴阳界边陲之地,但并不意味着您在此间天下无敌。真正庇护西北海的,是为一至高神。您虽然有创世神的底蕴,但还远不足以跨越如此巨大的鸿沟,一旦将那位至高神激怒,您必败无疑!” 此时的无心已放下了对我的敌意,而我也因此略微放下了内心的警惕。 现在细细想来,他的这番话也不无道理。 毕竟阴阳界是比三界还要强大幅员辽阔的世界,无论是神明的数量还是境界都要远超出三界。 而我的这一屠神之举,确实没有过多考虑背后的后果。 “那么以你的意思,我应该放下屠刀,让自己的修行止步于此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无心法师问道。 可无心法师摇了摇头,“放下屠刀,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放下修行。” “魔神大人,你我今世虽是初逢,但贫僧却对您仰慕已久,魔神若是信任贫僧,不知可否随贫僧前去一趟钟山?贫僧定会给予您充分的庇护,并且在此屠神风波过后,带您去见一位前世的故人。而他……将让您觉醒前世的力量!” 无心法师的这番话,却是让我一阵措手不及。 化干戈为玉帛也就算了,此时竟然还主动请求要给我庇护,还说什么带我去见前世故人,还要帮我觉醒前世? 出于一种本能,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无心法师的某种轨迹。 可他的目光真挚,他和我也同样修行有大乘佛法,实在不像是那种怀揣歹毒心计之徒。 再说了,无心虽为金身罗汉,但他的大乘佛法不如我,而我背后还有着更大的杀手锏,即便他想要算计我,最终受害的也是他自身。 出于对他所言的之好奇,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我当即点了点头,“既然法师诚切相邀,我又哪有拒绝之理?只是不知法师打算以何种方式带我离开?” 说话间,我的目光透过佛光光罩,看向了外界。 光罩虽然隔绝了外界与内部的联系,但诸神的意志依旧停留在此间。 无心法师想要堂而皇之将我带离此地,恐怕也非容易事。 可无心法师和煦一笑,“魔神大人莫要担心,贫僧自有办法。” 话落,他手中金钵当即绽放出璀璨光华,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忽的从金钵之中爆发而出,朝着我降临而来。 “魔神大人,还请在钵中屈身片刻!” 第八百七十一章 钟山寺 “魔神大人,还请在钵中屈身片刻!” 随着无心法师话落,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他手中金钵爆发而出,直朝着我降临而来!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开始迅速的朝着金钵之中席卷而去! 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我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任凭自己被卷入金钵中。 在赴入钵中世界的刹那,我的世界当即被无穷的佛光所环绕。 可这股佛光不曾对我造成丝毫威胁,反而圣洁而且祥和,给人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 而透过金钵,我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只见做完这些后,无心法师收回了先前的佛光光罩。 他高举金钵,朝凝视而来的诸神说道,“诸位山主,魔神已被贫僧封印镇压,不日将亲献界主!” “啧啧,罗汉境就是不一样,对付魔神手到擒来!” “只是钟山山主要对付魔神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特意以佛阵阻隔我等视线?” “只怕是无心刚悟得大道,不想让人窥见吧,这老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爱藏山隐水。” “唉,这无心可真是机缘不浅呐!今日擒得魔神,将来必然受到界主器重,飞鸿腾达指日可待了!” “……” 诸神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见事情已落尾,随后也没有了继续注目此间的兴趣,那一道道汇聚于此的神明意识也逐渐散去。 而无心法师也不曾停留,当即化作一道佛光消散于当场,返回了钟山之中。 与阴山的阴气森森不同,只见钟山一方世界佛光弥漫,在那连绵的山脉间,随处可见一棵棵参天菩提树。 一座座寺庙坐落于钟山境内的山坳中,悬崖间,山巅上,有无数的僧佛修行其中,佛钟之声声声不绝于耳。 和阴山一样的,钟山所在的一方世界也同样有着千余里势力范围。 但除了钟山之外,其他所辐射的势力范围却并不曾见到有一座寺庙抑或佛像的身影。 相反却是有着许多的民居,许多的凡人正在此间安居乐业。 此时已是黄昏,诸多民宅的窗口亮起万家灯火,屋顶的烟囱也冒起袅袅炊烟。 这一幕与水深火热的阴山一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魔神大人,此地现在已无外人,您可以放心现身了。” 随着无心法师话落,一缕佛光立即从金钵中萦绕而出,将我送回了现实世界。 而此时,我正置身在钟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中,一座恢弘的庙宇就出现在我眼前,名曰钟山寺。 钟山寺内,一座高达百米的佛塔赫然耸立,佛塔的顶端是为一钟楼,一口青铜古钟无风自动,发出阵阵洪亮的钟鸣。 而在钟山寺不远处,我又看到了一座高达百丈的无头神像。 这座无头神像我在天绝城以及阴山都见到过,没想到如今在钟山又再度看到,除了脖颈被砍处的裂痕多有不同,其制式几乎一模一样。 “恭迎大人莅临钟山寺,请!” 就在我凝视着那座无头神像时,无心法师朝前伸出了一只手,对我恭敬的发出了邀请。 “今日之事,且多谢法师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与无心法师一道,步入了钟山寺中。 钟山寺内梵音袅袅,诸多僧佛此刻正在佛堂之中诵经参禅。 钟山寺是为阴阳界中的佛门,与三界之中截然不同。 他们所供奉的也并非是什么如来佛祖,而是两尊女菩萨。 只见这两尊女菩萨背靠而立,脚踏莲花台,一者双手合十面容端庄圣洁,一者眼露憎念肃杀之意溢于言表。 而在庙堂的墙壁上,更有着一幅幅壁画,这些壁画的一侧是为孔雀东南飞图,一侧为百鸟朝凤图、 可我朝着这两尊女菩萨望去,却是越看越发吃惊。 因为这两尊菩萨,竟是和念冰生得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两尊菩萨一面为念冰,一面为彼岸。 之前在阴啸山,在我前世的衣冠冢中,我也曾看到过关于念冰彼岸类似的壁画。 而现在在钟山寺,在这阴阳界佛门之中,竟是直接供奉着她们的佛像。 念冰和彼岸,或者说念冰在阴阳界的佛门之中,似乎有着堪比甚至远胜于佛祖的地位。 我的心中万分疑惑,也不知念冰于阴阳界中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系。 “魔神大人,贫僧见您对佛母法身像望得入神,不知是否与佛母是故人?” 一旁的无心法师打断了我的思索,朝我问道。 我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他,“你说的佛母,与阴阳界佛门究竟有何渊源?” “阿弥陀佛,佛母乃是阴阳界万佛之祖。” 无心法师口喊佛号,朝我如是言。 他告诉我,数千年前,有一圣人自众生界降临,于阴阳界中传法布道,从此阴阳界中便有了佛法,众生遵循她的大道开始修行,从此阴阳界便有了佛。 可是,这位圣人来去匆匆,传法布道仅进行了一半,却突然离去不知所踪,未能将真正的佛法大道留于阴阳界,也让阴阳界诸佛的修行落了不完整。 但即便如此,阴阳界佛门还是尊奉该圣人为万佛之祖,后世亦称其为佛母。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因为在极乐净土中,念冰也同样有着佛母这一尊称。 如来佛祖曾告诉我,他和无天其实都是念冰的弟子,是由念冰种在灵山之上的菩提树所化,念冰是三界之中佛门的起源。 可现在无心法师告诉我,阴阳界中的佛法亦起源于念冰,而她来自众生界。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念冰更像是某一个在各个世界中传颂佛法的使者,三界,阴阳界都曾留下过她的足迹,但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唉,当初贫僧在人间时曾害过她,如今到了阴阳界,却又开始供奉她,缘……妙不可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叹息却从佛堂外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僧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 这个老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从浅滩村离去的凡念! 凡念在获得我所授之大乘佛法后,便得以大彻大悟。 他只说此生之宏愿为普度众生,随后以追寻大道为由,选择了远行苦修。 不曾想,他竟来到了此间中,来到了属于佛门地界的钟山。 而此时,凡念一身风尘仆仆,手中还捧着一沓厚厚的典册,似乎在外奔波劳累了诸多时日。 可几日不见,凡念竟是浑身佛光弥漫,一轮七彩的光晕隐隐浮现身后,俨然已达到了半佛之境,甚至隐约已摸到了准佛的门槛。 从一介凡僧到如此境界,如此神速甚至让我都不免咋舌。 “圣僧,您终于归来了,不知您的宏愿进展得如何了?” 看到凡念到来,已是金身罗汉的无心法师竟是恭敬地迎了上去,甚至还用上了‘您’这一尊称。 如此不合礼数的一幕,更是让我一头雾水。 对此,凡念随即将手中典册奉上,“阿弥陀佛,经过贫僧数日整顿,如今钟山境内一百零八万奴隶已尽数恢复自由身,同行的僧人此时正在为他们修建新舍,开垦土地,拓辟交通,以便让他们日后在钟山境内有一安身之地。” “对于不愿留在钟山境的众生,贫僧亦放任他们离去,并奉上通关文牒,以便他们在其他地域畅行无阻。” 而这典册上所记载的,赫然是每一个被解放的奴隶的信息,以及他们过去的主人身份,现在所安排的住处地址,即将从事的行业……云云总总,皆详细记录在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千百年来,圣僧您可是阴阳界中解放奴隶第一人,不可谓功德无量!” 无心法师将典册草草过目,随后又将其交还到了凡念手中。 “凡念,你们这是在整哪一出?”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问道。 对此,凡念没有回答,一旁的无心法师回应道,“阿弥陀佛,魔神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这位圣僧一路苦行至钟山,只言意欲普度众生。我问他何以普度众生,他说要让天下奴隶重获自由身,而他的这一宏愿,欲从钟山开始。” “贫僧成全了他的宏愿,作为回报,圣僧亦授予贫僧大乘无上法,使得贫僧参破大道,步入罗汉境!” 听了这话,我豁然明悟。 大彻大悟后的凡念,果真有着一枚普度众生之心。 我在天绝城以杀戮废奴,他却在钟山境以佛法废奴,不可谓大造化。 而我传授凡念大乘佛法,凡念则传授无心大乘佛法,却也是不打不相识。 “凡念,你曾说大道在前,还需远行苦行。不知你在还钟山境内所有奴隶自由身后,接下来又将有什么打算?” 明白了其中因果后,我随即又朝凡念问道。 “阿弥陀佛,自然是继续前行,阴阳界中若还有一个奴隶,贫僧的脚步便不会停息。” “但你要明白,你的宏愿是一条坎坷艰辛之路,也不是每一方世界的神明,都有无心法师这般豁达大度。若稍有不慎,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我有些担忧的朝凡念这么说道,毕竟阴阳界本质上是一个奴隶社会,而凡念所要做的,却是要动摇整个阴阳界的根基,这无疑要触犯无数神明的利益,也将使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阿弥陀佛,若无殉道赴死之心,何以普渡众生,何以广扬宏愿?” 凡念如是言,却对宏愿背后的代价一笔带过,云淡风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放在凡念身上真是再适合不过。 一时间,我竟是对这个曾经的生死大敌产生了些许敬佩。 “既然如此,不妨让我看看这几日你普渡众生的成果如何?” “能得魔神视察,贫僧不甚荣幸。”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道之途 在我的要求下,凡念当即带着我走下了钟山寺看一眼摆脱奴隶枷锁后的众生新面貌,身为东道主的无心法师也一路随行。 阴阳界本就是奴隶社会,在既得利益的眼中,奴隶从降临阴阳界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要为他们服务的。 而奴隶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化后,也逐渐失去了反抗意识,认为生而为奴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就是当下阴阳界的现状,即便是佛门所在的钟山也是如此。 钟山的僧佛悲悯众生,但他们眼中的众生是与自己同阶层的众生,可奴隶并不在众生当中。 而现在,凡念主张还所有奴隶以自由身,让他们能以平等的身份与诸僧佛平等的生活在钟山的这一方世界之中,无疑是开了阴阳界一先河。 虽然其中有大乘佛法作为交易,但也足以体现无心法师的佛法无量。 当我们来到一处荒山时,却见荒山之中有僧人正在紧忙劳作着,给新一批得获新生的奴隶开辟安居之所。 大量的山体被佛法所夷平,僧人们在其中建下了一幢幢村舍,开辟了一片片的田园、池塘、阡陌小道,一座村落就这么形成了。 “这些日,贫僧普渡佛法,主张僧人与奴隶本平等,如此方为真正普度众生,才能真正悟得大道立地成佛。” 凡念指着那些劳作的僧人,“而这些僧人便是为贫僧佛法所感化,给曾经被他们所驱使奴役的奴隶开山建村,便是他们通往大道的第一步。” 说话间,凡念又朝着不远处看去,只见有数百名奴隶此时在僧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座新建的山村中。 他们身上的枷锁已经卸下,额头上的烙印也被抹去,可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恐惧与困惑,似乎还不太适应被他人当成人的感觉。 凡念说道,“人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身上的奴隶印记虽然被抹除,但刻在骨子里的奴性却难以彻底根除,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适应才行。但这已不是佛法所能相助,唯有靠他们自己修行。” 在僧人的引导下,来到了这座新村里。 僧人们给他们分配了农舍,分配了农田,又送来了各种五谷杂粮蔬菜瓜果的种子,交由他们种植,让他们在此间安居乐业。 对于僧人的这一馈赠,所有奴隶无不受宠若惊,竟是一次次齐齐跪了下来,就要朝着众僧叩拜,却被僧人一次次从地上扶起。 如此情景持续好一会,这些奴隶才逐渐接受了自己已是自由身的事实,几个胆大的甚至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子,在确定自己真的是屋主人后,无不流露出由心的喜悦笑容…… 这一幕不仅发生在此地,而是在整个钟山境内都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凭借着一己之力,凭借着我随心相授的大乘佛法,凡念竟以一己之力让一百多万奴隶归于自由身。 若不是因为前世人间所犯下的罪孽,如今的他堪比圣人,自当功德无量。 “凡念圣僧之举实在功德无量!” 这时,一旁的无心法师也说道,“可是,贫僧只能保证钟山境内不会再有奴隶出现,至于其他神明领域是否也会如此,还需圣僧亲身躬行!” “贫僧宏愿任重道远,恐穷极一生而不可及,然事在人为,贫僧还需继续前行。” 说罢,凡念双手合十,朝着我和无心法师说道,“魔神珍重,无心法师珍重,贫僧在钟山的目的已达成,理应继续远行。” 不曾想,继上次浅滩村一别后,如今凡念却再度提出了辞行。 不过想想也对,凡念的宏愿是为普度众生,钟山一带的众生虽然得以救赎,但阴阳界中还有着太多苦难众生等着他去普渡。 但阴阳界何其之大,各方神明势力盘根错节,又怎是他一人所能轻易撼动? 凡念此举,却是多少有着愚公移山的意味在里边。 而在临别之际,凡念又将另一本典册交到了我的手中。 说道,“林笙,我知道你此次前来阴阳界的目的。在这次救赎钟山各方奴隶的过程中,贫僧特意将那些来自三界的众生甄选了出来,而这本典册上记载的是他们的信息资料,现在且交由你定夺。” “多谢体心。” 我点头接过典册,随后回望了无心法师一眼,“无心法师,这本典册上所登记的奴隶,都是我在三界中的故人,不知法师是否可以成人之美,让他们归入我的旗下?” 对此,无心法师和煦笑道,“能得魔神相求,是贫僧的荣幸,还请自便。” “既然如此,且让他们前去天绝城中,那儿有我的朋友,会安排他们的去处。” 无心法师对此颇为配合,随后便吩咐寺中僧人按照典册将人员挑选出来,护送前去了天绝城中。 “林笙,祝你阴阳界行求得其所。” “凡念,祝你大道之途得偿所愿。” “保重。” “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凡念随即选择了离去。 他将大乘佛法留在了钟山,给予了一方奴隶以自由,他在此间的使命已经完成。 而接下来,他便要将佛法传播至其他的神明领域,让更多受苦难的众生得以解脱,以此实现他所奢望的大同世界。 “对了无心法师,你说要去带我见的故人,应该不是凡念吧?” 待到凡念离开后,我当即开门见山朝无心法师问道,毕竟我前来钟山可不是为了做客的。 可无心法师并没有回应我的这番话,而是朝着我怀里的阴阳镜看了一眼。 “魔神,你之所以公然挑战阴山山主,恐怕并不只是觊觎他的神格,更多的是为了这枚阴阳镜吧?” 无心法师一眼看穿了我的目的,我也点点头,“如今我初临阴阳界,尚且缺乏一件适合的法器,阴阳镜中蕴含磅礴阴阳二气,倒是与我所修行的道法颇为契合。” “可你所修之功法是为人鬼佛三系神力,阴阳镜中只有其二,却唯独缺了佛力。” 后者听罢想了想,却是将自己的那枚金钵给拿了出来,“如果贫僧再将这本命金钵赠予你,是不是就意味着三系神力的法器便齐全了?” 听了凡念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疑惑。 我在和无心聊着关于前世故人的事儿,可他怎么突然就提到了阴阳镜,甚至还要将自己的本命金钵送给我? 一时间,我有些折腾不清楚无心法师话语中的逻辑了。 “法师,还请明言。” “实不相瞒,贫僧想让你重铸苍生杵!” 这一刻,无心法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魔神大人,请问你是否能够融合阴阳镜与金钵中的三系神力,让苍生杵重现阴阳界?” 重铸苍生杵!?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事实上,在步入阴阳界后,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趁手的法器,如果能有一柄和苍生杵一模一样的法器自然是极好的。 但我和无心只能说是不打不相识,顶多再加上一层凡念的关系。 可我何德何能,竟要劳他如此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本命佛器,莫不成是因为对我的仰慕之情? 但不管无心的内心究竟是何真实想法,他给我的这一提议无疑是有益于我的。 “如果能找到适合铸造杵身的坯子,我有把握融合这两件法器的神力,让苍生杵再现世间。” 我想了想说道,“但你要我做这些,你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对此,无心法师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阿弥陀佛,每一个佛门中人皆有自己的大道。凡念圣僧以普度众生为大道,而贫僧也有心中的大道。” “可贫僧的大道,却需要魔神您来成全,或者说由您的苍生杵来成全。” 无心法师的这番话玄而又玄,可我也看出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我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无利不起早,他与我素不相识,最多也是曾在传说中听闻过我前世的名字,而他这么一再帮我,终究有着他自己的利益考量。 而现在我们二人显然有着共同的利益。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重铸苍生杵的坯子,我自会帮你成全心中的大道——前提不违背我的原则。”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无心如是回应道。 “有魔神大人的这番话,贫僧便放心了。还请大人在中山稍憩数日,贫僧去去就来。” 说罢,无心法师却是转过了身,就要打算离开。 “不知法师打算前去哪里?” “自然是去寻找大人您想要的东西。” 留下这句话,无心法师便神秘兮兮的离开了。 而无心法师这一去,却是连走了三天。 等他再回来时,却是落得浑身鲜血。 一道道犹如被野兽利爪抓过的血痕遍布他周身,他的僧袍上更是一片湿漉漉的,污浊的浑水不断地从衣襟间流下。 而在那浑水之中,更是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对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股腥臭气息,赫然是龙族所独有的。 “无心法师,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为何还与龙族交战上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重铸苍生杵 “无心法师,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为何还与龙族交战上了?” 看着无心那满身的伤痕以及浓浓的腥臭味,我不禁万分诧异。 对此,无心法师笑而不语,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堆破碎的金属残片。 这些残片似银似铁似铜似金,虽然残破,可通体内外竟是散发出阵阵金色的神辉。 可不知为何,从这些残片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令我感到异常的熟悉。 禹王九鼎!? 是的,这些金属残片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和禹王神鼎一模一样! “无心法师,这些碎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诧异的朝无心法师看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东西,是三皇五帝末期,由禹王治水后所留下的神铁碎片。为了得到它们,贫僧专程去了一趟西海。” 无心告诉我,洪荒时期,阴阳界由三皇五帝相继统治,待到八位帝王归入众生界后,阴阳界易主禹王之手。 禹王新立根基维稳,蛰伏阴阳界沧海之中的四海龙王意欲趁机夺取阴阳界,遂引来洪水海啸对阴阳界发动总攻。 在此战之中,洪水沿着河道倒灌阴阳界,引得无数山峦破碎,无数沃野化为汪洋,众生更是伏尸千里。 禹王震怒,怒斩四海龙王,又以天外神铁打造四柄定海神针,分别落入东南西北四海之中,这才使得洪水退回汪洋,同时也将龙族镇压沧海之中,使得其永世无法踏足陆地半步。 多年以后,龙族彻底衰落,定海神针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最终也在岁月中风化碎裂,但依旧有一部分神铁留在沧海之中。 而这次无心法师前去西海,便是为了取得来自定海神针的碎片,却因此遭来了龙族余孽的追杀,落得眼下一身重伤…… 听着无心这番话,我的心里一下子迷糊了。 三皇五帝,禹王治水……这不都是人间之中传颂千年的传说吗? 但以无心法师的意思,这一切竟然都是发生在阴阳界中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所谓的禹王九鼎,以及我先前遇见的那个拿着定海神针的孙行者,其实都是来自阴阳界中? 一时间,我不禁有了一种各个世界空间时间相互错乱的错觉感,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可这一切已经是后话了,毕竟无心法师历经千险万难,眼下还是正事要紧,至于阴阳界和三界之间的其他联系,还是以后再说了。 “魔神大人,还请现在开始吧,不要辜负了贫僧的这一番心血。”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那一堆神铁碎片。 来自定海神针的神铁碎片,是为禹王打造,蕴含帝王之气,寻常之火无法将其炼化,唯有动用帝王之火。 带着这一念头,浑厚的帝王之气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 在我的意志下,这股帝王之气逐渐凝聚,最终化作了一股熊熊烈火。 神铁碎片悬浮当空,在帝王之火的煅烧下开始层层熔化,化作了一滩赤红的铁水。 在我的炼化中,一道坯模初步成型。 在帝王之火的炼化下,这道坯模逐渐成型为降魔杵。 只见这柄降魔杵长三尺,通体泛着一丝黑色的光泽。 降魔杵的顶端刻有三面相,一面为人,一面为鬼,一面为佛,中间则镂刻着一道道符文与梵文,末端则是一道三面尖刺。 而这柄降魔杵,其模样其细节与苍生杵别无一二。 可这柄降魔杵中,并无任何世界的力量,说白了不过是一件用天材地宝打造而成的虚有其表的装饰品罢了。 但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件无用的装饰品。 随后,我将目光落在了阴阳镜与金钵之上。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力量涌入,这两件法器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来自其中的神力、阴气、佛力逐一被我剥离而出。 在我的强行凝聚下,这三股力量随即化作了三颗璀璨的光球。 随着我的手一指,代表神力的白色光球顿时没入了降魔杵的人脸之中。 一时间,整个人脸绽耀出璀璨光华,杵身上那一道道原本黯淡无光的符文,此刻也散发出阵阵白色神辉。 这一刻,一股充斥着无尽阳气的世界之力在降魔杵内部汹涌爆发。 这股神力在涌入降魔杵后,便在杵身那一道道符文的牵动下,在降魔杵内部开辟出一道独立的空间。 这道初始空间很狭小,仅仅不过百米见方,但随着白色光球中的世界之力不断凝聚,却是逐渐扩充至百里。 在那一片混沌虚无的世界中,一片被汪洋所环绕的岛屿应运而生。 岛屿不大,方圆不过十里,岛屿之中有小山,有溪流,有沟堑,有平原,有丘陵。 就这样,一座阳世岛就这么成了,虽然很小,但终究已是一方世界,未来只要不断吞噬他人或者他人世界的力量,这座蕴育在苍生杵中的世界,必然化为拥有广袤疆土的大世界。 做完这些后,一枚由阴气所化的光球也随即浮现手里,没入了苍生杵的鬼面之中。 下一秒,一股磅礴的阴气从降魔杵中爆发出来,杵身的符文也因此散发出暗红的光芒。 随着大量阴气的冲击,降魔杵中的第二座世界也随即生成。 和阳世岛没多少不同,这片阴世地也同样不过百里见方,黑色的阴气在这片狭小的世界中不断沉降,化作了黑色的大地,化作了潺潺的尸水长河。 最后一个形成的,自然是佛间。 由佛光所化的光球涌入佛面中,降魔杵再度绽耀出金色的光华。 一片同样方圆百里的沃野在降魔杵中应运而生,一棵棵菩提树在平原大山间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化作了一棵棵高达十几米的大树,整个佛间的天空也佛光弥漫,梵音袅袅。 阳世岛、阴世地、佛间,由神鬼佛三系力量所化的三大世界,就这样再度生成。 一柄与三界苍生杵几乎一模一样的降魔杵,至此也彻底锻造而成! 看着这柄重铸的苍生杵,我的心里不禁流露一丝喜意。 随着我意念一动,神力、冥火、佛光从苍生杵的三张脸中喷薄而出,三股力量相互融合,最终化作一股紫色的苍生之力冲天而起! 苍生之力,这是用来创世的力量,同时也是让我重归创世神之位的最大契机。 而有了这三座世界的存在,未来将三界众生带回三界,我的心里也因此多了一分把握。 可是,如今的这三座世界还是太过狭小不完整,还不足以让众生在此间得以生存。 为此,此时的我迫切渴望着战斗,因为只有在战斗中,我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剥夺神明的力量,剥夺他们背后的一方世界。 如此一来,三大世界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壮大,我也能早日返回三界中。 “无心法师,今日由你相助让我重获苍生杵,我自感激不尽。” 端详了苍生杵好一会,我随即对无心说道,“而现在,还请无心法师道明心中之大道,我若能帮到你,定然全力以赴!” 对此,无心法师和煦道,“阿弥陀佛,贫僧心中的大道,与凡念圣僧亦不谋而合。”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阵诧异。 以无心的意思,他同样是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也同样有着让阴阳界万千奴隶重获自由身的宏愿? “三皇五帝时期,阴阳界历代君王皆爱民如子,燧人氏创造篝火,让众生免于寒冷侵袭,不惧猛兽入侵;伏羲创占卜、创文字,予以众生以文明;神农氏教会世人播种百谷,让世人免于饥饿,亲尝百草使世人免于疾病缠身。” “而在之后的五帝时代,轩辕帝、高阳帝、高辛帝、陶唐帝、虞舜帝亦对世人眷恋有加,在那上古洪荒年代,众生虽穷苦,却无压迫无战争,俨然大同之世。” 无心法师和我介绍起了三皇五帝时代,随后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可之后,虞舜帝归临众生界,将阴阳界界主之位禅让于禹王,禹王在位的那段岁月,是阴阳界最后的大同时代。” “禹王归临众生界后,界主之位传至暴桀。暴桀心性残暴无仁心,善杀伐好奴役,将三皇五帝所建立的大同世界亲手摧毁。凡人众生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力,沦化为奴,世世代代供神明掌权者驱逐奴役,永世不得超生。久而久之,便造就了如今阴阳界的面貌。” “贫僧置身佛门,本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可奈何佛门势微,贫僧的佛光照耀不了世间,普渡不了苦难,唯有同流合污方能苟且求存。” “可是,凡念不过一凡僧,竟敢枉顾阴阳界数千年之法则,居然妄图以自身微弱佛法普度众生,还万千奴隶以自由。他的此举无不令贫僧自惭形秽,故而于他以圣僧相称。” “而现在,魔神你已归来,贫僧亦悟得大乘佛法,理应为三界众生做点什么。” 无心法师的这番话,听得我微微一愣。 以他的意思,阴阳界一开始本是一大同世界,可因为暴桀晋升界主,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一奴隶社会的模样。 可是,无心法师说自己的宏愿与凡念不谋而合,也同样是想还天下所有奴隶以自由。 那他的话外之音,莫不成是想要我帮他打败阴阳界借助暴桀,还世界苍生以自由!? 第八百七十四章 共工的传说 “咳咳……无心法师,您的这一宏愿可真是志向广大,但我以我现在的实力,恐怕还远远不足挑战一代界王。” 我不禁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颇为为难的朝无心说道。 让我以区区准神之躯去挑战阴阳界界主,除非是疯了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要知道,能成为阴阳界界主这般屹立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的,其境界少说也达到了创世神之境。 而现在别说我是准神,即便是在我今生最巅峰时期,在我还是创世神的时候,恐怕也难与这界主相抗衡,只因他有着足足比我多出数千年的神明底蕴。 “魔神误会了,贫僧并无此异想天开之念。” 察觉到我的为难后,无心法师说道,“魔神您需要做的,便是以这柄苍生杵作为钥匙,释放一位被镇压于上古时期的创世神。而这尊创世神,自会成全贫僧的心中大道。” 原来,无心法师之所以甘愿历经千险万难为我夺得重铸苍生杵的神铁碎片,更将自己本命金钵赠予我,竟是为了这个目的。 原来,苍生杵在他眼里,竟是用来释放一尊上古时期创世神的钥匙。 可释放一尊创世神,这一做法风险实在太大太不可控了,毕竟祖龙和苍天的教训还近在眼前。 若是稍有不慎,甚至还可能在阴阳界掀起一场灭世之灾! “法师,恕我难以认同你的这一计划。之前我在三界时,也曾无意释放出两尊创世神,使得三界险些遭来灭顶之灾。”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虽对阴阳界并无太多感情,但也不希望同样的浩劫在阴阳界重演。” 然而,无心法师却是和煦一笑,“魔神莫要担心,贫僧要您前去释放的是一圣人而非恶人,事实上他还是你前世的故人,也只有你才能将他从千万年的苦厄中救赎。” “另外,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且先与贫僧一道前去,在见到他本人后,你再决定救与不救也不迟。” 对此,我的心里一阵疑虑,“不知这位前世的故人究竟是何人?” “他的名字叫共工!” 共工!? 听了这名,我的心里不禁一愣。 因为之前我曾听人说起过,我前世曾在洪荒时代与共工联手,挑战身为五帝之一的高阳帝,最终以失败告终。 但共工究竟是何种人,而他在洪荒时代和我联手挑战高阳帝,是否也跟我前世联手祖龙挑战苍天一样,都是狼子野心?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无心法师看去。 对此,无心法师告诉我,共工乃三皇五帝时期一创世神,他爱民如子,为世人搬山填海,开辟沃野良田,被无数凡人众生所爱戴。 而当时统治阴阳界的界主是为高阳帝。 高阳帝从轩辕帝手中得到界主之位后,便开始滥用手中的权力,奴役世人,征占各方世界,一度视世人如草芥,险些让奴隶时代提前千年到来。 共工虽为创世神,却只是高阳帝麾下一臣子,置身其神辉庇佑下。 共工不满高阳帝之暴行,多次进谏无果,遂生愤怒,意图推翻高阳帝界主之位,还黎民百姓以安宁。 当时,我前世从众生界降临阴阳界中,共工与我前世一拍即合,一同向高阳帝发起神明挑战。 而这场属于三尊创世神之间的战争,爆发于西北海海滨一带的不周山。 在这一战中,我前世与共工不敌,最终落败。 而我前世受创后,却突然消失无影无踪,共工几番苦战,亦身受重伤。 共工于阴阳界名望极高,高阳帝不敢轻易将其击杀,便责令让其臣服。 可共工不从,继续死战,最终被高阳帝斩下头颅。 绝望之下,无首的共工怒撞不周山,导致阴阳界的撑天之柱折断,使得阴阳界的天空向西北倾斜,日月星辰尽数西移,大地向东南下陷,东流的江河湖水亦改道东南。 至此,共工彻底落败,他的无首之躯沉睡于破碎的不周山中,不见天日。 共工之败,引来了诸神震惊。 越来越多心存泯善的神明纷纷前来,谴责高阳帝的暴虐,歌颂共工的义举。 高阳帝不在乎凡人,却在乎神明,不愿留下万世骂名。 在群愤之中,高阳帝被迫放弃了建立奴隶社会的意图,被迫放弃了手中的权力。 他告诫众生:往后千万年,阴阳界中各代界主,不得再重蹈自身覆辙,若有违背此训者,共工将从不周山复生,取回头颅,杀尽所有为孽者。 留下这句谶言后,高阳帝看破大道,将界主之位禅让于高辛帝后,便自行赴入众生界中,原本紊乱的阴阳界,也因此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但千年之后,禹王将界主之位禅让于暴桀。 暴桀不施仁政,奴役苍生,将奴隶制度带入阴阳界中。 为了防止高阳帝的谶言成真,暴桀催动我前世留下的神力,封印了不周山,封印了沉睡于不周山中的共工,又将其头颅投掷东海。 在之后的岁月里,无数泯善的神明意图推翻暴桀的暴政,前仆后继赴入不周山中,意图将共工唤醒。 可由我前世力量所化之结界,却成了阻隔所有神明的天堑。 诸神唤醒共工无果,却遭来暴桀疯狂的镇压。 暴桀不在乎凡人众生,更不在乎神明,传承数千年的界主禅位制度,也被他亲手废除。 所谓的公天下,也因此沦为家天下,而阴阳界也因此成了暴桀的个人世界。 随着有泯善之心的神明被杀尽,阴阳界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模样,所有人都逐渐适应了奴隶时代,再也无人前去不周山,再也无人提起当年以民为先的共工……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甚唏嘘。 以无心法师的意思,共工不畏强权以民为本,即便是在三界之中也堪比圣人。 可这样一尊存在,却被我前世遗留的力量所封印,无不令人扼腕叹息。 怪不得无心法师要竭尽全力帮助于我,为我夺得神铁碎片,为我重铸苍生杵,原来都是出于这一目的。 而从高阳帝的这一谶言看来,似乎共工还真是阴阳界中最有实力推翻暴桀统治的神明。 一旦共工击败暴桀,那么盛行于阴阳界中的奴隶制度自然将不复存在,阴阳界必将恢复数千年前的模样,再度成为康庄大道。 如此一来,推动这一切的无心法师自然功德无量,他心中的大道也必将成为坦途,晋升圣佛指日可待。 “既然法师已将话说到这份上,我如果再拒绝就显得太过肤浅。” 带着这一想法,我对无心法师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法师带路,我们即刻前往不周山。” 可听了我这话,无心法师却并不曾动,他朝我指了指,“魔神大人,不周山位于西北海最西方,从钟山前往此境,需跨越十座大山。你以现在的身份前去,难免遭来无穷祸端。” 得了无心法师这一提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形象的不妥。 在阴山一战中,西北海一带几乎所有神明都有投来目光,我的模样无疑深深刻在了每一个神明的脑海里。 如果贸然前去不周山,途中定然会遭来无数神明的攻击,甚至界主暴桀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而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法师提醒,是我疏忽了。” 说罢,我双手合十,阵阵佛光从我的身上散发而出,我的模样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头发逐渐消散,头顶浮现九道戒疤,我的衣裳变成了僧袍,一轮七彩的光晕悄然浮现于我身后。 此时的我,已化作了真佛形象,圣洁而又不失威严,有若得道高僧。 “从现在起,我的法号无缘,是为无心法师同门师弟,不知此等身份是否足以掩人耳目?” 将自己化为僧人模样后,我朝无心法师如是问道。 无心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如此形象,谁人能看出你本魔神?只可惜你虽身在佛门中,却注定与佛无缘,不然佛门必有你一席之地。” 一番话落后,无心法师草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便与我一道同行,前去了万里开外的不周山。 阴阳界很大,其疆域甚至远大于三界的总和。 可千里之遥万里之遥,对于神明而言只不过是咫尺之间。 只要我们愿意,下一秒便能直接从钟山抵达不周山中。 但阴阳界有阴阳界的规矩,任何神明每经过一片世界,都需向其所在世界主宰者通报,以获取通关文牒。 而这一通行制度,是界主暴桀所立下的规矩,为的就是加强对各方神明的统治。 走出钟山境后,我们路经的第一个世界,是为积石山。 在我们来到积石山的瞬间,我便立即感觉到有一缕神明的目光从远方的高山之巅,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投射而来。 “钟山山主,恭喜你擒得魔神立下万世功劳!但你要献魔神于界主,理应往东南行才对,为何此刻却一路向西?” 这时,一个神明的声音自高山响彻而起。 第八百七十五章 身份识破! “钟山山主,恭喜你擒得魔神立下万世功劳!但你要献魔神于界主,理应往东南行才对,为何此刻却一路向西?” 这时,一个神明的声音自高山响彻而起。 循着声音一路北望,却见数百里开外有一片巍峨高山耸立。 高山之中尽无植被,一块块高达千丈的巨石杂乱堆砌,化作一片连绵的石山。 而在石山之巅,正有一神明举目望来,看向了正在行程中的我和无心。 这座石山便是积石山,屹立山巅的神明自然就是积石山主。 “阿弥陀佛,积石山主别来无恙。” 无心法师带着一脸往常的和煦说道,“贫僧这些时日思虑再三,只觉得擒获魔神之功实在过伟,贫僧不过一山主,实在难以消受其中恩德。故决定将其献给域主,让域主大人将其献于界主之手,如此一来获利的不仅是贫僧,整个西北海诸神也必将受益无穷!” 所谓域主,自然是指的统御西北海的神明,同时也是先前诸神所说的至高神。 整个阴阳界的最高统治着是为界主暴桀,是为创世神。阴阳界又分为十八方大世界,每一座大世界皆分封于一尊至高神,这样的一尊至高神则被众神称之为域主。 域主掌管一方大世界后,又会将自己的领地分割为若干部分,将其上次给自己旗下各路神明,这些神明又被称之为山主、岛主、洞主、河主云云。 “钟山山主不为万世之功所动心,欲将其献给业主,如此无私之心,本尊真是自愧不如!” 说罢,积石山主一步千里来到了我们近前。 他朝我打量了一眼,“只是不知,这位真佛是何人?” “他是贫僧的师弟无缘。” “哦?但积石山与钟山相邻,本尊与你也相识千年,可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一位身为真佛的师弟。” 对此,积石山主不禁产生疑心。 我的心里不禁浮现一丝杀意,手下意识就放在了苍生杵上。 可无心却微微给了我一个眼神,对那积石山主说道,“贫僧师弟为参悟佛法闭关千余年,直到最近方才晋升真佛,积石山主不知道他的存在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哦,那看来是我冒昧了。” “既然如此,积石山主可否给出通关文牒,也好让我们继续前行?” “那是自然。” 积石山主不再盘问,随即招来通关文牒,交到了我们手中。 可做完这些后,积石山主并没有就此离去,相反却依旧留在原地,带着一种不知何以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积石山主,还有事吗?” 我朝他回看了眼,朝他问道。 积石山主淡淡一笑,“哦对了,本尊突然想起昨日域主传讯,要我前去一趟域主府有事相商。钟山山主既然也是要前去面见域主,不如我们顺路同行如何?”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积石山主虽然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一旁的无心法师看了一眼,等他决定此人该如何处置。 可无心法师和煦一笑,“阿弥陀佛,既然山主与贫僧二人顺路,结伴同行自是极好。” “请!” “请。” 就这样,我们三人继续前行,而突然多出的这个积石山主,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变数。 不多时,我们走出了积石山的地界,来到了长留山中。 “长留山主,我和钟山山主以及他的师弟正打算前去域主府,不知你是否愿意一道同行?” 没等长留山主开口,积石山主却是朝他如何说道。 对此,长留山主起初眼神还流露一丝讶异,可他看了一眼无心法师,又看了看我,似乎听明白了前者话外之音。 “我刚好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前去向域主禀报,既然如此,一道通行正好!” 就这样,我们朝着西方一路走来,可结伴前来的神明却是越来越多,最后除了已经被我斩杀的钟山山主外,二十一尊山主竟是已悉数齐聚。 如此一幕实在太过反常了,若说只是巧合我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而因为这些神明的到来,我们也不得不改变了原本前去不周山的行程,转而走向了域主府的方向。 为此,当最后一尊神明到来时,我的脚步停了,我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发现诸神的目光也时不时有意无意从我身上扫过,却都带着一丝戒备之意。 “诸位,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同行域主府中,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的手落在苍生杵上,朝诸神如是质问道。 “无缘法师哪里的话,还不是因为最近西北海所发生的事情太多,大伙都有要事急着前去域主府,这才聚到一堆了吗?” 积石山主如是说道,而这一刻他看向我的眼神,竟然也流露出一丝不曾掩饰的敌意。 与此同时,我发现其他诸神也都在有意无意朝着我靠近,却是将我和无心法师团团围住了起来。 “积石山主,你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 如此情景,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劲,我也索性不曾隐藏,朝着积石山主质问道。 “魔神,你的身份被泄露,原因不在于你自身,而在于钟山山主。” 说着,积石山主指向了无心法师,“钟山山主以金钵镇压于你,按理说应当立即启程觐见界主,以换取无上之功。可他没有,反而赴入龙族出没的西海,落得一身重伤而归。今日再见,封印于你的本命金钵却不翼而飞,身边又莫名多出了一尊真佛,这实在太过蹊跷太不符合常理。” “而西北海的西方,并非域主府所在地,实乃不周山所在地,是为上古创世神共工安眠之地。可钟山山主历来对共工钦佩有加,对如今的奴隶时代也抱有不满,偏偏魔神你在洪荒时代又曾与共工有过并肩作战。” “魔神,接下来的话我应该就不必再说了吧?” 最后,积石山主朝我如是说道。 能够成为神明并拥有一方世界的,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曾想这积石山主竟通过来自无心法师身上的蛛丝马迹,进而判定出了我的身份。 阵阵佛光从我的身上消散,让我重归了原本的模样。 我手持苍生杵,朝积石山主问道,“所以,你现在特意将所有山主汇聚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的项上头颅,为了这不世之功。” 积石山主说道,“魔神,你对界主的价值高不可沽,钟山山主既然不愿将你交出,那么这不世之功还是让给我们吧!” “之前你所杀之钟山山主,是二十二大山主之中实力最弱者,如今我们二十尊神明联手,不知是否有资格像魔神赐教?” 说罢,积石山主看向了无心法师,“钟山山主,我知道你现在已与魔神同流合污,但今日你如果执意继续相助,那么待会出手的便不止是我们,域主大人更会亲至,你可要想清楚了。” “阿弥陀佛,贫僧……” “无心法师,这二十位山主与你都有千年交情,你不便出手。他们既是冲我来的,那就将他们交给我吧!” 没等他开口,我当即打断道。 无心虽然想相助于我,但这些人终究是他的故人同僚,他若出手,我必然束手束脚,甚至想取这些人的性命还得考虑无心的感受。 如此一来,他不相助于我,反倒是对我最好的帮忙。 如今我已成准神,苍生杵又刚刚被重铸,实在太迫切需要这些神明的力量了! “话已至此,你们是打算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您可是曾令阴阳界为之颤抖的魔神,对付你我们又怎敢托大?” “如此甚合我意!” 话落,我当即先下手为强,一记掌印率先朝着积石山主轰然落下。 见此,积石山主不敢轻敌,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快速朝后退去,轻易避开了我的这一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掐出手诀交叉于胸前,随着阵阵法咒声响起,我们脚下的大地当即陷入了剧烈的颤抖。 轰隆隆!! 地动山摇间,我看到有一块块巨石拔地而起,悬浮当空。 这些巨石在上空不断融合汇聚,最后竟是化作了一座高达千丈的巍峨山岳! “积石成山,群山封魔,镇!” 积石山主一声怒喝,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当即从那山岳之中爆发而出。 山岳每朝我落下百米,这股镇压之力便强盛一倍,我脚下的大地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后化作灰霾悄然溃散。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举步维艰,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浑身燃烧的冥火也变得时明时暗,显得异常虚弱。 胆敢组织诸神对付于我,这积石山主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诸位同仁,你们还在等什么?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以换取我们西北海大好前程!” 随着积石山主话落,其他十九名山主不曾再有迟疑磅礴的神力纷纷从他们身上爆发而出,朝着我汹涌而来! “真是找死!” 第八百七十六章 诛神之战! “真是找死!” 看着诸神对我发动围攻,置身山岳镇压下的我吐出一声冷哼。 在我的意志下,大量的神光从我的身上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化作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符文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形态排列组合,不过瞬间便化作了一座覆盖半边苍穹的诛仙阵! 诛仙阵中,磅礴的神力阵眼而下,朝着我手中苍生杵汇聚而来,最终化作一柄长达百丈的诛仙剑! 位列仙班后,如今我终于有能耐动用这一强大神符阵。 可因为苍生杵中的三座世界太过狭小,无法容下这一座庞大的诛仙剑阵,所以只能在阴阳界中直接调动。 随着诛仙剑形成,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当即爆发而出,席卷四周。 这一刻,我索性放弃了抵抗,任凭那座千丈山岳自头顶落下。 与此同时,诛仙剑高举过顶,朝着长空劈下! 轰隆隆!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在我的这一剑之下,一道耀眼的白色光弧自下而上贯穿整个山岳! 以这道光弧为起点,一道道密集的裂痕瞬间蔓延至整个山岳,一连串不安的碎裂声也因此从山体各个部位响彻而起。 最终,这座山岳轰然破碎,化作大量的碎石飞溅长空! 噗! 随着山岳被毁,积石山主的脸色瞬间化作苍白,一股殷红的鲜血当即从口中喷薄而出! 可就在这时,诸神的攻击已经倾泻而至! 见此,我不为所动,一道长约十里的光幕当即从诛仙阵中倾泻而下。 诸神的攻击落在光幕之上,立即受到一股磅礴的毁灭之力侵袭,只在瞬间便轻易瓦解。 而我也不曾有停留,当即朝着前方快速掠去,一剑直取向积石山主的项上头颅! “神明之间的底蕴差距,你们以为是仅凭数量就能轻易弥补的?今日你们全都得死!” “而这场诛神之战,便自你积石山主开始!” 话落,诛仙剑剑锋应声而至! 凛冽的剑气席卷积石山主全身,虽未触及其身,可在那毁灭之力的席卷下,他的身体依旧绽裂开一道道血痕。 这一刻,积石山主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拼命地想要退避,可他的速度很快,我却比他更快! 他施展出一道道自保神法,但在诛仙剑下却与薄纸无异! 终于在某一刻,诛仙剑没入了他的眉心,磅礴的毁灭之力以他眉心为起点,瞬间冲击于他全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在我这一剑之下,积石山主的身躯顿时由内而外彻底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神光消散当场! 而在遥远的地方,在那积石山所在的一方世界中,此刻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 伴随着积石山主受创,他背后的世界也遭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座座山峦接连坍塌,一道道裂痕遍布积石山大地,无数山中子民惨嚎之声响彻苍穹! 伴随着世界力量的涌入,积石山主破碎的身躯再度重组,可他看向我的眼神却已没有了先前的傲慢,却是充斥着无尽骇然。 “不!不可能!你我皆为准神,可你……为何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积石山主发出一声惊恐咆哮,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不惊。 可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却是伸出了一只手,重重地摁在了他的头顶上。 凄厉的惨叫声再度响起,殷红的鲜血也随之从他眼耳口鼻中喷薄而出! 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顺着我的手心侵袭于积石山主身魂内外,来自他的神力开始疯狂的涌入我的身躯,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而在远方,来自积石山的破碎坍塌声响彻不绝耳。 一方世界一方神,世界尤在,神明长存! 想要毁灭一尊神明,就必须毁灭他身后的一方世界! 所以,这一次我并不曾动用大悲掌封印积石山主的神力与背后的世界,只因我还想通过他,隔空将积石山的世界力量化为己有! 伴随着积石山的不断坍塌,来自其中的世界之力也随即源源不断涌入积石山主的体内,最终又被我尽数剥夺,归入了苍生杵中。 在这股世界力量的滋润下,苍生杵中的三座新生世界也开始茁壮成长。 一座座山岳拔地而起,成片的平原不断朝着四周蔓延,咆哮的海水抑或尸水也开始疯狂地冲击着外围的混沌地带。 三大世界的疆域,此时正在迅速扩充着。 而这就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不……魔神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随着力量的不断消散,置身我手下的积石山主只在瞬间苍老,竟是朝我发出了卑微的恳求。 但他的命哪有我的修行重要,在他决定与我为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现在的灭亡! “积石山主,我还是喜欢你先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希望你能再继续保持,如此一来你也能死得体面一点。” 说话间,我的手重重一捏,积石山主的头颅当即破碎,他的身魂也随即化作了大量的灰霾,飘散当空。 积石山主,死了。 他背后的积石山已经尽数坍塌夷为平地,他的神力他的世界之力都被我尽数剥夺,而他已被挫骨扬灰。 “不,不可能……魔神不过是准神,他怎么可能会对我们呈现碾压之势?” “这难道就一尊前世创世神的底蕴?不不不,我们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逃,快逃!这家伙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还得请域主亲自现身!” “……” 钟山山主死时,这些神明选择袖手旁观,只因对我有所忌惮。 如今他们齐聚对我围而攻之,多少都带着赌一把的心态。 但积石山山主的下场却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赌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稍有不慎必将赴入前者的后尘。 所以,他们选择了逃,选择了求援。 可我杀心已起,又怎能轻易放他们离去? “今日在场的每一尊神明,都休想活着离开!” 话落,我高举苍生杵,将其重重地刺入了大地! 呼呼!! 一阵烈焰呼啸声顿时从大地内部响彻而起! 下一秒,只见有七七四十九道冥火火柱破土而出,最终在长空之中迅速凝聚,化作了一座覆盖方圆百里范围的森罗樊笼,将所有神明皆困禁其中。 每一道火柱之间,皆缭绕有无数黑色阴气,演化出无数符文。 这些神明想要突破樊笼的桎梏逃出生天,可他们一次次冲击着樊笼,除了引来一阵阴气激荡外,却再无建树。 我提着苍生杵从地上站起,缓缓朝着他们走去,来自诛仙阵中的神辉降临我周身,一道道可怖的毁灭之力不断从我身上喷薄而出,让在场所有神明无不胆寒。 “你们若还能像先前一样袖手旁观,我或许不会过多计较,但你们既然选择了出手,我就只能选择杀伐了。” 话落,一道道剑影从诛仙阵的神辉中应运而生,无差别的朝着所有神明发动了疯狂攻击。 诛仙阵,是为创世神的至高道法,虽然准神境的我现在还远不足以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但也不是这些所谓山主所能轻易抵挡的。 诛仙阵下,这些神明完全没有任何的抵御之力,只见一道道剑影快速掠过,犹如刀削豆腐一般,一次次将他们的身躯当场撕裂,可伴随着他们各自世界的力量涌来,又一次次愈合,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而我也懒得理会这些家伙的毁灭与新生,磅礴的吞噬之力再度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与那森罗樊笼一道,笼罩了在场所有神明。 那些在破碎中不断散逸而出的神力与世界之力,此时顺着吞噬之力的引到,犹如洪水一般涌入了苍生杵内部。 一时间,苍生杵中的符文光芒大亮,在这十九尊神明的神力以及世界之力的加持下,我自身的境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暴增,以至于身魂都有些承受不住这股如潮水的神力涌入,竟是绽裂开一道道细长血痕。 苍生杵中的三座世界,此时也进一步加快了开疆拓土的步伐。 原本的阳世岛,此刻已经发展成了一整片大陆,幅员辽阔足足千里,有巍峨的高山,有崇峻的高原,有宽阔的平原,有潺潺的溪水,有奔涌的江河。 原本毫无生气的世界中,现在也开始陆续生出了草木,诞生了生命,逐渐多了一丝人间气。 阴间地中,由凝聚的尸水所化的大地已变得彻底实质化,一棵棵槐树与尸藤开始在此间茁壮成长,奔涌的弱水发出猛兽般的咆哮,一路东流到海。 只可惜,被我无差别攻击的十九尊神明当中并无佛门中人,所以在这一场饕餮盛宴中,佛间并无任何的变化,不可谓是为遗憾。 随着吞噬的不断继续,一尊尊神明被我抽干了背后世界的力量,在他们的神力也尽数消散后,他们的哀嚎抑或求饶停止了,他们的眼神化为黯淡,转而一个个犹如被风化的雕塑一般,一尊尊接连坍塌,化作灰霾飘散长空。 诸神正在走向黄昏,不消片刻工夫,便有九尊修行较弱的神明率先死难在了我的吞噬之下。 “域主,救我……救我!!” 这一刻,仅存的几个神明发出了阵阵求救,声音里充实着无尽的绝望。 嗡! 可是,就在他们这绝望的求救声中,天空之中竟是发出一声嗡鸣。 紧接着,我看到周围的云层被纷纷拨开,一对璀璨的天眼从云层中缓缓睁开,两束耀眼的白色目光从中爆射而出,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照耀而来! 目光所过之处,一阵不安的碎裂声顿时从森罗樊笼上响彻而起,萦绕其中的冥火也止不住发出剧烈激荡。 下一秒,整个森罗樊笼彻底破碎,就连充斥樊笼内部的吞噬之力,也在这缕目光之下朝着四周溃散开来。 西北海域主,来了! “可惜,本座来晚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西北海域主 “可惜,本座来晚了。” 一声叹息伴随着这两束目光降临而来,但让人不解的是,他的声音里却并没有任何的愠怒,却是充斥着一丝无奈。 而随着西北海域主到来,我的森罗樊笼破碎,来自噬魂术的吞噬之力也荡然无存,即将被我魂飞魄散的十尊山主也被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正如西北海域主所说,他来得确实太晚了。 诸神虽然苟且了一条性命,但他们背后的一方世界已经被我吞噬干净,他们的神力也已枯竭,他们的模样也从壮年瞬间步入暮年,他们已从准神的高位跌落,沦为了半神,沦为了修行者,沦为了凡人。 “魔神大人,我麾下二十二位山主中,有一人选择效忠于你,有十一人死在了你的手中,仅剩的这十人也已沦为废人。不知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们一条性命。” 西北海域主的目光朝我投射而来,可他与我说话的语调却是让我一阵惊讶。 因为他的话语中并不曾有任何的威严存在,相反却是充满了恭敬充满了敬畏,以至于对我的这番诸神之举没有任何的问责,甚至还带着一丝卑微的语气在里边。 “域主亲临,你的面子我又怎能不给?” 我点了点头,当即收回了苍生杵。 沦为废人的这十尊山主,此时眼中流露出无尽的骇然与震惊,而他们看着我,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与肆无忌惮。 “诸位山主,本座从一开始就告诫过你们,魔神的底蕴不是我们所能揣测,要在阴阳界想做什么就任由他去,不得轻易得罪他,我们要做的便是袖手旁观。” 西北海域主的目光朝着剩下的十尊山主看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可你们却枉顾了我的善意,执意选择对魔神展开围剿,殊不知能被暴桀界主忌惮数千年的存在,又怎会是你们这些普通准神所能觊觎?” “现在,你们的神山已毁,你们也已不再为神明,先行返回域主府吧,待本座解决了眼前事,再对你们的前程另做安排。” “谢……谢域主相救,我等告退!” 失去了神力的诸神眼神中流露黯然,他们恐惧而又不甘的朝着我看了一眼,最终在西北海域主的告诫下选择了离去。 对此,我没有做任何阻止,毕竟失去了世界与力量的神明,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此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西北海域主身上,毕竟他才是我的真正敌人,或者说是我步入阴阳界后,所遇到的第一个劲敌。 半神与准神之间的差距或许不是如隔天堑,但准神与至高神之间却是有若鸿沟。 在接连吞噬了十九尊准神的神力与世界之力后,此时的我已达到了准神巅峰,距离上位神只有一步之遥,苍生杵中的阳世岛阴间地更是沃野千里。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与这西北海域主有一战之力。 为此,我的神经时刻紧绷,就等着他下一步的发难。 “魔神大人,我并没有要与你为敌的意思,您又何必如此紧张?” 这时,西北海域主开口了,声音里却是充满了恭敬,甚至对我用上了‘您’这一称谓。 “域主,咱们要打就打,没必要如此拐弯抹角!” 他的这一态度,让我感到格外不适应,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里头。 “魔神多心了,我并没有与你为敌之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称呼我的本名——葛天。” 西北海域主依旧平和说道,“对于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做任何处置,我麾下二十一尊山主的力量和世界,就当是给您的见面礼。只要您今日不赴入不周山中,那么无论您去往何方我都不做阻拦,也绝不会对你有任何为难。” 听着西北海域主葛天这话,我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竟然说打算放过我,并且不去计较今日我对诸神的杀戮? 我不由怀疑他这话背后是否有着别样的阴谋,但从他的语气中听来,又不像是假的。 而在这时,天空中的神光从云层中降临大地,一个巍峨的男子身影也随即在神光中逐渐凝聚,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一刻,西北海域主在天地间显化出了自己的身形。 只见他的本体高约三丈,留着一头杂乱的长发,身着一袭粗麻兽皮拼接而成的长袍,手中还握着一支布满了裂纹的骨笛,犹如一个刚刚从山洞中走出的野人。 而就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蛮荒之人,却是西北海一带的统治者,是为一尊不亚于阴长生的至高神。 “葛天,可以告诉我,你这一做法背后的目的吗?” 我朝西北海域主问道,毕竟他的这一做法实在太过反常,与我所认为的逻辑截然不同。 “因为我不愿卷入你们上位者的战争中,更不愿沦为你们上位者手中的牺牲品。” 葛天说道,“我虽为西北海域主,虽贵为至高神,但在你们这些创世神面前,我只不过是一介蝼蚁。而魔神你此次重返阴阳界,注定要去挑战暴桀的界主之位,你要挑战暴桀,就必然要前去不周山唤醒共工。” “可我统御西北海一带,奉暴桀界主之命数千年来镇守不周山,看守共工大人无头身,就注定了是一枚棋子,注定要与魔神您为敌。” “如果你现在离去,那么先前死在你手中的所有山主,便是我西北海誓死抵御魔神入侵的证据,只要你离开,我在界主面前便无功无过,你也可以少了莫大麻烦。” 不得不说,与那些山主相比,身为西北海域主的葛天却是把利弊权衡钻研的更加透彻。 我虽为准神,却有着创世神的底蕴,我和葛天之间的实力虽然如隔天堑,但并不代表自己在他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葛天看到了这一点,他并不确定自己会是我的对手,也不确定我身后的底蕴究竟有多深。 所以,他不敢贸然对我动手,所以选择了对我放行,只求无功无过。 “葛天,有一件事我不太懂,你为何会如此确定,我这次前来阴阳界,就注定要去挑战暴桀的界主之位?” 提取着葛天话语中的信息,我朝他如是问道。 “因为你的存在,和三皇五帝一样久远,在阴阳界的洪荒神话中,你是一尊捍卫世间正道的天神。在过去的岁月里,你和三皇五帝一样,为世人所爱戴。” 葛天说道,“魔神,你虽已忘去前世,但洪荒年间,您与共工一同挑战高阳帝之典故,想必钟山山主已经告诉你了吧?” 说话间,葛天朝着无心法师看了一眼。 对此,我点了点头,“没错,据说这场创世神之战,是因为高阳帝施以暴政,意图奴役众生,所以我前世才会和共工联手,意图推翻他的统治。只只可惜这场神明挑战最终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 “失败?不不不,那只是后世的说辞,只是为了照顾高阳帝的颜面。” 葛天告诉我,洪荒年代,我与共工共同挑战高阳帝的界主之位,事实上不仅没有失败,反而大获成功。 在我前世与共工出手的瞬间,高阳帝就已经落败,输得一败涂地。 可我前世并没有亲手杀高阳帝,而是给予了他一代界主该有的体面。 前世勒令高阳帝颁布罪已诏,将界主之位禅让于有德之辈,随后赴入众生界,永世不得再归来。 高阳帝大权旁落,只能遵循我的意志行事,最终离开了阴阳界,赴入众生。 做完这一切后,我前世随即离去。 共工达成目的后,便在世间留下一句谶言:往后千万年,阴阳界中各代界主,不得再重蹈高阳帝覆辙,若有违背此训者,他将如今日一般,杀尽所有为孽者。 至此,共工功德圆满,归隐于不周山中。 可共工归隐前留下的这句谶言,却犹如悬于脖颈之上的利斧,让继任者如坐针毡。 取代高阳帝成为阴阳界界主的,是为高辛帝。 高辛帝虽然德才兼备体恤爱民,但此次创世神之战过后,共工名望达到顶端,世人心中敬仰的只有共工,却忽视了高辛帝这位新晋的君王。 功高盖主,亦是大罪。 高辛帝担心共工有朝一日会将自己取而代之,担心阴阳界众生有朝一日会将共工推向界主之位。 为了解除这一隐患,高辛帝率领诸神兵临不周山,向共工发起了挑战。 共工拼死一战,最终不敌,被高辛帝斩下头颅。 绝境之下,无首的共工怒撞不周山,导致阴阳界的撑天之柱折断,使得阴阳界的天空向西北倾斜,日月星辰尽数西移,大地向东南下陷,东流的江河湖水亦改道东南。 至此,共工彻底落败,他的无首之躯沉睡于破碎的不周山中,不见天日。 共工之败,引得阴阳界举世震惊。 而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了不留下万世骂名,便抹去了这一战中的所有痕迹,之后将这一切的罪孽都推给了已赴入众生界的高阳帝。 久而久之,共工陨落的真相被掩埋在了岁月红尘中,除了少数几位从洪荒年代走来的神明之外,便再无人知道其中的隐情。 而在数千年的口口相传中,高阳帝成了杀死共工的始作俑者,真凶高辛帝则为众生爱戴,功德无量…… 第八百七十八章 笛音起,万军生! 历史是由胜利者撰写的,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共工的事迹虽然至今仍被世人广为传颂,但身为真凶的胜利者却在史书中将自己包装成了圣人,将一切的罪恶都记在了落败者的身上,不可谓是一种讽刺。 “阿弥陀佛,贫僧于阴阳界中所存不过区区两千载,所见之沧海桑田难及界主万一。界主于岁月中虽窥之真相,亦震惊世人。” 听完葛天的讲述,即便是一旁的无心法师也同样唏嘘不已。 “钟山山主,本座知道你心中所想。” 对此,葛天回应道,“你身为佛门人,你心中有宏愿,你不忍世人众生饱受奴役,可你只是小小一尊佛,活在当下你无力改变这一切,唯有与诸神同流合污。” “可因为一位叫凡念的凡僧到来,让你的内心重燃起普度世人的佛光,因为魔神的到来,唤醒了你心中渡世的宏愿。所以你选择了背叛西北海,你不惜一切代价为魔神重铸苍生杵,随后又指引他前来不周山,只因你想借魔神与共工之手,推翻暴桀界主的统治,让奴隶时代不复存在,让大同之治重返世间。” 在这些日子里,西北海界主虽然一直未曾谋面,但对于我和无心这些天的一举一动,却看得比谁都清楚,可他也选择了不加干涉。 “原来贫僧之所念所想,尽在域主一眼之中,贫僧惭愧之至……” 听完这番话,无心法师面露愧色,朝葛天躬身恭声道。 可葛天摇了摇头,“诸神心中皆有大道,你的所做所为皆因大道而起,无关对错是非,就犹如现在本座必须阻断你们前往不周山之路,只因立场有别。” 听了这话,我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苦笑,“葛天,我之前对前去不周山还有些许疑虑,但听了你所讲述的过往秘辛,我心中疑虑已迎刃而解,今日我必赴不周山中!” “如此说来,看来是我多言了。” 葛天的眼中也流露一丝苦涩,“魔神大人,我钦佩您过去的不恋权势,钦佩您现在的悲悯众生。可我只是区区一小神,我不像你一样可以无所束缚,任意穿梭在各大世界间。我为西北海域主,我的使命便是效忠界主,守护不周山,看守共工无首遗身。” “我知道您今日之行是为苍生大义,利好阴阳界千秋万代。请恕我目光短浅,无法成为你实现大同之治的垫脚石。” 葛天的这番话,让我不禁自惭形秽。 毕竟我此行阴阳界的初衷,是为将三界众生带回三界之中,并没有像葛天所说的一样,是为拯救阴阳界众生于苦海之中。 我之所以要前去不周山唤醒共工,初衷只是为了还无心法师一个人情,让他实现心中宏愿。 但现在听葛天这么一说,才发现无心法师的心中宏愿,居然就是我前世在阴阳界中的宿命。 缘,可真是妙不可言! “所以,我们只能是敌人了?”我朝他问道。 这一刻,我不禁对葛天表以惋惜。 其实他是一个看得通透的人,知道如今的奴隶时代为天理所不容,也知道只有我才能改变这一切。 可正如他所说,他并没有解救苍生于苦海的宏愿,他更在乎的是当下,注定要与我背道而驰。 所以,当下的我们注定只能成为敌人。 “打败了我,魔神您便可以前去不周山了。” 葛天如是言,一手持骨笛,一手朝我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还望赐教!” 话落,我手握苍生杵,浩瀚的神力当即从体内汹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了苍生杵中的阳世岛。 一时间,一缕神光照耀于整个阳世岛的苍穹,随后神光聚合离散,化作了一道道精深奥妙的神符。 而这些神符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天空的诛仙剑阵! 达到准神巅峰之境后,此时的我终于有能耐将通天教主当初在蓬莱仙境所施展的诛仙剑阵祭出! 连着吞噬了二十一座深山之后,如今的阳世岛幅员辽阔,纵横千里之遥,其中的世界力量已足够支撑起一座剑阵的存在。 但现在的我终究不是创世神,催动这座诛仙剑阵也格外勉强。以至于在剑阵形成的刹那,我感觉自己体内的神力已被掏空十之有九,一种力量枯竭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但无论如何,剑阵已成,一道道白色的剑影在我周身闪烁不息,一柄长达千丈的诛仙剑随即以苍生杵为中心应运而生! “西北海域主,还请一战!” 话落,一股磅礴毁灭之力在诛仙剑上激荡不休,在一道道剑影萦绕中,诛仙剑划破长空,径直朝着葛天当头斩下! 见此,葛天无动于衷,却是不紧不慢将手中骨笛放置嘴边。 嘀呖呖!…… 一阵诡异的笛音当即响彻长空以他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忽然变得急剧扭曲起来。 笛音阵阵,乐音时而紧促有若万马奔腾,时而激烈犹如饮血黄沙,时而湍急形如短兵相接。 不过须臾间,这一缕笛音的音律竟是发生了千道变化,而葛天的身影,竟然也诡异的消失在了原地。 我朝着四周回望,却并不曾在周围发现他的身影,可来自他的笛音依旧响彻我的耳畔,属于他的神光也弥漫在我的周身。 这些神光不断凝聚,竟是化作了大量的甲兵,大量的骏马,大量的战车。 不消片刻工夫,一支由神光所化的万人重甲大军便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因为我发现,由笛音所化的每一尊甲士,体内竟然都蕴含着不亚于准神的力量,蓬勃的神光从他们双目之中流动而出,散发出一股可怖的灭世气息。 此时的我已经在葛天的笛音中迷失,陷入了一片由他所化的古战场之中。 至高神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 “阵!” 这一刻,无数的笛音交汇一处,凝聚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指令。 随着指令一出,三军闻声而动,一排排弓弩手弯弓引箭,三排盾卫兵快速上前,在前线垒出一道铁壁屏障,骑兵与战车则从两侧包抄迂回而来,重甲步兵亦手握剑盾戈矛,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嗡!……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嗡鸣响起,只见有一道道流光忽然从笛音之中呼啸而出,犹如锁链一般贯穿于甲士之躯。 一时间,整个场内神光涌动,来自三军甲士的力量竟然融会贯通,化为一体,一道道符文也随即隐入每一尊甲士的身躯,化作了一尊准神军阵。 这一刻,军阵已经成型,其中的气息激荡,却是让我都不由一阵心颤。 “攻!” 笛音再度变幻,朝着大军发动进攻指令。 下一秒,弓弩手手指离弦,一只只利箭撩动神辉卷起层层音浪,犹豫滂沱暴雨一般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呼啸而来! 紧接着,从两侧迂回的骑兵战车亦邻近我身。 骑兵平举长矛,车兵挥动长戈,从左右两侧化作一道道流光,同时朝着我发动了冲锋。 第一拨箭雨还没来得及落定,第二拨第三拨却已接踵而至。 而在三轮箭雨射出后,盾卫兵当即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我步步推进而来,各步兵也从前者的缝隙间冲锋而出,齐齐朝着我杀了过来! 轰隆隆!! 漫天箭雨在抵达我头顶上空的瞬间,竟是化作了一道道足足有水桶粗的雷霆天罚,在天空中扭曲成一道道诡异的痕迹,朝着我本体爆射而来!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小觑,当即以诛仙剑凌空斩下! 剑锋所过之处,一道道雷霆只在瞬间破灭,化作箭影溃散当空。 可这些由神力所化的箭矢,在溃散之后并不曾消失,却又重新回归到了军阵之中。 这一幕让我感到微微惊诧,但我已来不及研究这一军阵之中的细节,因为骑兵与战车已冲锋至我近前。 一个基数的骑兵冲锋而至,我在破灭那些箭影的瞬间,又一剑朝着众骑兵横扫而下。 剑气所过之处,轻易便破灭了他们的铠甲,撕碎了他们的血肉,将他们拦腰斩断。 可在我自以为已经一剑将其抹杀时,却惊骇的发现,这些被我斩裂的骑兵竟是在神光汇聚间伤口自行愈合,而他们与我已经不过百丈的距离。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不曾料到如此变数,当即想要加以防御。 可百丈的距离对于神明而言,与咫尺之间并无区别。 在这一刹那间,来自众骑兵的攻击已经侵袭我身。 只见他们的长矛之中爆发出百丈光华,一柄柄光矛径直刺入我的胸膛,又从我的后背透体而出。 而这些骑兵仿佛没有实体一般,居然也伴随着光矛从我的身体穿透而过。 如此一幕,让我不禁恼羞成怒,我无法攻击到他们本体,可他们却能轻易刺伤我自身。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当即从我的三大世界中响彻而起。 随着我的本体受创,苍生杵中的世界发出剧烈的震荡,磅礴的世界之力在治愈我自身的同时,也让三大世界的大地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吃了这一瘪之后,我的心里顿时燃起熊熊怒火,悬浮于阳世岛上空的诛仙剑阵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从中爆发而出。 紧接着,一柄神剑从剑阵之中浮现而出,穿越阳世岛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这柄神剑通体散发着阵阵暗红的光芒,犹如流淌的鲜血,一股极强的杀戮之意随即从中萦绕而出。 诛仙四剑——戮仙剑!! 第八百七十九章 戮仙剑! 戮仙剑,乃诛仙四剑中的第二剑,屠神戮仙,只为杀戮而生! 随着戮仙剑形成,我的整个身躯当即绽耀出暗红的光辉,身后更是显化出尸山血海伏尸千里的幻象。 一股无法遏制的杀念从我心中油然而生,赤色的光辉也从我双眼之中喷薄而出。 诛仙剑阵,本不是我现在这准神之境所能轻易实战。 只因四剑之中蕴含着太过磅礴的力量,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控制这一强大剑招。 正因为如此,此时的戮仙剑才会不为我所控,御剑人也因此反而被神剑本身所控制! 可现在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先破了这座来自至高神的军阵再说。 轰隆隆! 就在这一刻,诸多战车已带着滚滚雷鸣朝着我辗轧而来,驭车的甲士举起长戈,一道道弧光自上而下朝着我纷纷落下。 而骑兵在结束一回合的重逢后,此时也纷纷调转矛头,与众战车再度朝着我发动了总冲锋。 呜呖呖!…… 感受到大敌来袭,戮仙剑不受控制的发出阵阵亢奋的剑鸣,以至于几度差点脱手而出。 而我也受到戮仙剑的影响,心中的杀念难以自控。 我吃力的举起了剑,当即朝着前方狠狠劈落。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顿时极具扭曲,凄厉的剑鸣声响彻四方,一度掩盖了周围的笛音。 一道暗红的光弧从戮仙剑中呼啸而出,演化出无数浴血死灵虚影,裹挟着无尽灭世之力冲击众生! 凄厉的马鸣,痛苦的人啸响彻天际。 在我的这一剑之下,原本在诛仙剑下毫发无伤的战车骑兵,只在瞬间人仰马翻。 一辆辆战车支离破碎,一匹匹骏马四分五裂,众甲兵也在痛苦的嘶嚎中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最终化为灰霾消散当空,而凝聚在他们体内的神力,此刻也彻底溃散,并不曾再回归军阵之中。 骑兵战车,是为三军之中最强的军种,而这一军种此刻已在我一剑之下悉数破灭。 随后,我提着戮仙剑缓缓回过了头,朝着前方冲锋而来的步兵看去。 在我一眼之间,笛音再度变化,原本化作残影冲击而来的大军,竟是齐齐停下了步伐。 紧接着,后方的盾兵再度上前,沉重的巨盾纷纷落下,在我的前方化作一堵铜墙铁壁。 “御!” 笛音撩动,巨盾之上爆发出璀璨光华,竟是化作了一座覆盖十里的光盾,将所有军士笼罩其中。 “兵!” 笛音再起,之前光盾之中的所有甲士齐齐发出一声长啸,有大量的神力从他们的体内呼啸而出。 随着神力的溃散,这一个个甲士的身影逐渐缥缈淡薄,最终溃散于当场。 可是,一尊高达百丈的甲士却在大军的神光之中缓缓站起了身,一柄长刃也随即在手中应运而生。 甲士微微颔首,流淌着白色光华的双目朝着我凝视而来。 下一秒,他举起了长刃,整个光罩之中的神力都在他的调动下尽数凝聚于刀身间,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灭世力量。 见此,我浑然不惧,也同样提着戮仙剑正面相迎。 轰隆隆!! 这一刻,甲士的长刃重重挥斩而下,剑芒也随即透过了光罩,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着我当头劈落! 我的脸色一寒,戮仙剑也在天空划过一道暗红长虹,迎向了对方的强力一击。 剧烈的轰鸣响彻大地,那缭绕的笛音变了调,周围的幻象空间也剧烈扭曲,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清脆的兵甲碎裂声响彻而起,无尽的杀意伴随着灭世之力镇压而下,重重地轰击在了那长刃之上,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蔓延长刃通体。 终于在某一刻,这柄长刃支离破碎,而戮仙剑余威不减,继续扶摇直下,再度斩落在了那道光盾之上。 轰隆隆! 轰鸣之声响彻不休,来自戮仙剑的灭世力量冲击着光盾,整个光盾终究未能抵挡住我的这一攻击,须臾间也同样支离破碎。 没有了光盾的庇护,这尊甲士的本体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戮仙剑挥斩而下,重重地劈在了甲士的胸膛之上。 一道长达数十丈的裂痕顿时在他的身上绽裂开来,大量的神光从中喷薄而出,呼啸长空。 可受了我这一剑之后,这尊甲士却无动于衷,他看了一眼自己胸膛的骇人伤口,又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里尽是平静。 我想要再朝着他挥出一剑,可为了催动诛仙剑阵,为了使出这诛仙剑阵的第二剑,我已经将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此刻已然强弩之末。 “魔神,你很强,但你现在的准神之躯,还承受不了过去创世神的底蕴。” 甲士开口了,可他的声音却是和西北海域主一模一样。 下一秒,笛音骤停,周围的幻象逐渐消散,让我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而这尊甲士身上的神光层层溃散,却是化作了葛天的本体。 只见他手握骨笛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胸口被划开了一道长达三丈的剑痕,潺潺的鲜血止不住从伤口之中流淌而下。 这一道剑痕,便是由我戮仙剑所致。 区区准神,居然在一剑之间伤到了至高神本体。 这放在其他准神身上,这一道剑伤是何等的荣耀? 但对于我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可我虽然有心,却已经无力。 来自戮仙剑的光辉逐渐从我手中消散,化作了苍生杵本来的模样。 随着戮仙剑的消失,那萦绕在我内心的杀念也随即溃散一空,一种令人憎恶的乏力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这一剑确实惊世骇俗,可魔神……你现在的境界还是太低,你没有足够的力量驾驭这一剑,你虽然伤到了我,但你已经没有能耐再施展出第二剑。” 葛天看着我,不禁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惋惜,“可你放心,我在岁月中也敬仰着你,敬仰着你的伟岸光辉,我不会杀你,只要你止步于此,不再执意赴入不周山中,我便任你离去。” 这一刻,葛天再度朝我抛来了橄榄枝。 其实,若不是因为共工,若不是因为葛天是界主暴桀麾下臣子,以他的见地他的性格,我们之间或许还可以有一番交情。 但正如他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效忠于暴桀,可我却是为推翻暴桀统治而来,我和他的立场先天不同,就注定只能站在对立面。 “西北海域主,你的慈悲我很感激,但有些事该做的还是得去做,否则必然遗憾了终生。” 我颇为疲惫地站了起来,仰头朝着他看去,“而且,有一件事情我想你预判错了。我这创世神的底蕴,可不仅仅只是一座诛仙剑阵,而我若要击败你乃至重伤杀伐于你,其实并非难事。” “在下愚昧,还请大人赐教。” 葛天有些诧异的问道。 “域主,你可知佛门之中,有一禅法,可让人调动前世来生之力为己用?此时我若能重获前世之力,你觉得你是否还是我的敌手?” 我朝葛天如是问道,揭开了自己目前最强的底牌。 之前前世曾告诉我,三生禅已不可再用,只因我前世的上限是为创世神,而当时的我已达到了至高神之境,通过三生禅获得的前世力量已经极为微弱,以至于远不足以对我的境界再产生巨幅的提升。 可现在,我已跌落至准神之境,此刻若是动用三生禅,必然能让自己短暂重归往日的巅峰! 听了我这话,葛天那平静的脸色立即出现了变化,眼神里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忌惮。 “三生禅,确实是佛门至深禅,佛门之中哪怕佛法至深者,能参透此禅的人在岁月中亦寥寥无几,有着强大的前世今生的僧佛,世间亦无几人,唯独你魔神除外。” 葛天发出一声叹息,“你若动用三生禅,我必败无疑。但我却别无选择。” “我阻止你前去不周山,那我势必倒在你的剑下,我若放任你前去不周山,那我必然遭到界主的罪罚,十死无生。你和暴桀之间的战争,为何偏要将我当成牺牲品?” 葛天的声音里,透着万分的无奈,也透着万分的不甘。 他虽然是至高神,但在创世神的冲突间,竟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轻易抉择。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会镇压你。若在我与暴桀了断之后你还能侥幸存活,我会让你继续执掌西北海这一片天地。” 我朝着葛天发出如是承诺,可我身上的杀念也随即迅速凝聚,浩瀚的佛光在我周身萦绕不休,袅袅的梵音响彻于我左右。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间,我双目紧闭,双手缓缓合十,我的眉心随即绽裂开一道裂痕,一轮佛眼缓缓从裂痕之中睁开。 “魔神大人,不可!” 可是,就在我打算动用三生禅之际,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旁边响起,紧接着浩瀚的佛光呼啸而至,生生打断了我的禅音。 第八百八十章 不周山 “魔神大人,不可!” 就在我打算动用三生禅之际,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旁边响起,紧接着浩瀚的佛光呼啸而至,生生打断了我的禅音。 打断我参禅的不是别人,而是与我同行的无心法师。 只见浩瀚的佛光从他周身呼啸而出,竟是将我的佛光生生卷散,又将我的梵音搅乱,使得三生禅强行中断。 “魔神,你此时若要动用全力对付域主,那么稍后可就没有实力再唤醒共工了!” 无心法师朝我这么说道,在做完这一切后,却是回头看向了葛天,“域主且交由贫僧拖住,魔神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火速赶往不周山,让共工重见天日,还阴阳界以朗朗乾坤!” 他的这番话虽然说得正义凛然,可我明白,他并不是担心我无法唤醒共工,而是害怕我真的会将葛天杀死。 葛天毕竟是西北海域主,从他的眼界他的风范看来,想来也不是一尊恶神,对无心也定然有着如山的恩情,无心又怎会忍心让他死于我手? 他的这番话,本质上是想给我和葛天一个共同的台阶下,以免陷入他不愿看到的死斗。 “自古忠义两难全,一切尽观天命罢!” 这一刻,葛天并没有再对我出手,也不曾对无心法师出手,他一声叹息,随后负手转身,留给我一个无奈的背影。 我和葛天的战斗,已从武斗演变成了文斗。 我未曾动用三生禅时,尚能伤及他本体,我若动用三生禅调动前世之力,他必败无疑。 在这一番相说间,他自知已不是我的对手,却是主动放弃了这场围绕不周山而展开的战斗,放任了我的离去。 “西北海域主,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将来我宏愿若成,必不忘今日欠下的人情。” 我朝葛天如是说道,给予了他身为至高神应有的尊重。 “既然你要将我作为代价,那我只能成为代价。” 葛天摆了摆手,“去吧,奴隶的时代在阴阳界已经持续太久,各个阶层早已固化,阴阳界中也太久没有诞生新的神明,旧的神明也逐渐被权力与利益所腐蚀,开始固步自封走向沉沦……如今魔神你归来,或许能给一潭死水的阴阳界,带来一丝生气。” 留下这句话,葛天落寞摇头,眼神里流露万分无奈。 “阿弥陀佛,贫僧让大人为难了,贫僧罪无可恕……” 这一刻,无心法师也知自己将他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却是双手合十,朝着葛天跪了下来。 就这样,与西北海域主的这场战争,最终以葛天放弃宣布告终。 而我在得到他的默许后,也随即离开了此地,朝着西北海的最西方走去。 所谓西北海,是阴阳界西北方向一片破碎的大地,幅员辽阔纵横足足五万里。 一路西行万里,终于来到了阴阳界西海地带,一股海水特有的咸腥之气扑鼻而来。 只见西海之中海风呼啸,一道道高达百丈的惊天骇浪自远方而来,不断拍击于岸堤之上,引得浪花冲天而起,海浪冲击礁石发出阵阵剧烈轰鸣,有若雷霆乍响。 一眼看去,只见此间的大地都朝着西北的方向倾斜,一道道神明大战后留下的裂痕遍布海滨大地,深长犹如裂谷。 来自西海的海水顺着裂谷不断冲击于陆地的腹地,水浪之声震耳欲聋。 共工被高辛帝斩下头颅后怒撞不周山,导致阴阳界撑天之柱折断,使得西北海一带天地向西北方倾斜,从而造就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而我朝着前方看去,一座巍峨的山岳赫然耸立于海滨之间。 一眼看去,只见这座山岳的主峰足足有万丈之高,占地近千里,峰顶更是直接没入了天空的乌云之中。 整个山脉被一股黑色的阴气所环绕,看上去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生气,犹如一座神明的墓地。 和脚下的大地一样,这座巍峨的山岳也同样朝着西北的方向,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以至于乍一看去,整座大山像是悬空在海域之中。 这座倾斜的巍峨大山,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不周山,同时也是共工的沉眠之地。 我的目光透过层层的阴气朝着不周山腹地看去,却见在那悬空于西海上方的山巅之中,竟是传荡出三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这三股神力激荡不休,辐射于整个不周山。 这三股神力之间不断冲击不断交汇,化作了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无形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同时也化作了一座庞大的结界,笼罩于整个不周山地界。 滔天的海浪拍岸而来,可在接触到不周山地界时,便立即被这三股力量合力剿杀,化作水雾弥散当场。 水雾弥漫,在不周山山脚千丈空域中化出层层云雾,更为这座传说中的大山添了一分诡魅色彩。 而更让我诧异的是,在这三股力量之中,有一股神力竟是我与本身一模一样,如源一体。 以至于我刚刚来到不周山脚下时,这股神力立即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与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嗡!! 随着我朝着前方探出手,这股神力立即发出一阵激烈的震荡,一道道复杂的神符法阵伴随着这股神力的激荡,短暂的显化在了我的近前。 这座神符法阵,正是由我前世在不周山所留。 暴桀将阴阳界据为己有奴役众生后,为了防止共工的谶言成真,为了防止共工复生,又将我前世留下的神力化作符阵,化作了针对共工的囚牢,使得被斩下首级的他永世无法复生,也使得外界神明也无法涉足不周山中。 而另外两股神力,其中一道不用说正是属于沉眠的共工。 共工虽被斩下头颅,但想要毁灭一尊创世神又谈何容易? 共工依然活着,只是失去了头颅的他暂时失去了自身的意志,还需等待他人在岁月中将其唤醒。 而第三股神力,自然是来自高辛帝。 功高盖主,亦是大罪。 共工在阴阳界的名望过高,对后来继位的高辛帝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所以洪荒时期高辛帝率诸神在不周山与共工展开了大战,斩下了共工的头颅,用自身的神力强行将共工镇压在了不周山。 而这三股神力,数千年来一直萦绕在不周山中,不曾有消散。 吼!吼!…… 随着我的到来,阵阵龙吟忽然从沧海之中响彻而起。 我朝着沧海深处看去,却见惊涛骇浪的海平面上,此刻却是隆起一个个高达千丈的洪峰,一头头苍龙从海洋深处探出了身形,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凝视而来。 看到这些苍龙,我不禁微微皱眉。 只见这些苍龙皆为真龙,都有着神明一般的力量。 但与三界真龙不同的是,他们的身躯并无丝毫金色,反而鳞甲鬃毛通体赤黑,在昏暗中散发出阵阵黑色的光芒。 我凝视着他们,他们也隔着沧海凝视着我,发出阵阵龙吟。 “魔神?四千年了,他居然真的返回了阴阳界!” “暴桀不仁,魔神归来!他来此地,定是为了复生共工,推翻暴桀的统治!” “太好了,阴阳界即将陷入数千年未有之大乱,我等龙族被止步沧海四千载,终于迎来的新的契机!” “阴阳界即将内乱,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龙族的低语不断从汪洋之中响起,却无一人胆敢离水登岸。 只因龙族已被禹王所镇压,在禹王的诅咒之下,永世无法再登临阴阳界。 “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臭虫,也只能在这窃窃私语!” 因为祖龙的关系,我对龙族并无任何好感,朝着沧海深处啐了一口后,当即朝着不周山深处行去。 因为这三股神力的关系,不周山中已无任何草木鸟兽的痕迹,看上去死气沉沉。 一座座属于上古神明的神像矗立山中,可绝大多数通体皆已风化,抑或绽裂深长裂痕,抑或化作碎石坍塌在地。 一座座古老的建筑也都尽数坍塌,留下断壁残垣,留下模糊的地基。 这些来自上古时期的神明宫殿残迹,映射着不周山昔日的繁华,衬托着今日的颓败。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 此时的我已经来到了不周山的腹地,来自高辛帝的力量察觉到了外敌的入侵,一道道符文当即凭空显化,化作神光冲天而起。 下一秒,整个天空当即雷声大作,一道道粗长的闪电在蜿蜒划过天际,却是径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轰射而来。 这些闪电之中,蕴藏着一股极为磅礴的灭世力量,即便是已经达到准神巅峰境界的我,都不禁感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一种因强威而带来的窒息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留存在此间的高辛帝的力量,镇压着不周山,也在毁灭着一切赴入山中者。 对此,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三大世界门户大开,就打算用世界的力量抵抗这漫天的雷霆侵袭。 嗡!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奇怪的嗡鸣声响起。 就在那漫天雷霆就要朝着我攻击而来的同时,由我前世神力所化的符阵此刻竟然也自行催动,一道神光自长空朝着降临而来,庇护于我周身上下! 轰隆隆! 第八百八十一章 无首共工 轰隆隆! 漫天的雷霆转瞬即至,只在瞬间便降临我身。 可由前世神力所化的光华笼罩于我周身,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竟是将万千雷霆尽数吸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 一时间,这足以将一尊上位神轻易抹灭的雷霆天罚,竟是没有对我造成丝毫伤害,尽数被我前世力量所吞噬。 如此一幕,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股力量来自我前世,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属于我自身,自然会本能护主。 就这样,不周山中,原本用来抵御外人侵袭的两股力量神力,此时一攻一守,不曾于我产生丝毫威胁,也让我在此间安然无恙,如履平地。 将我的神力化作封印不周山的樊笼,也不知这阴阳界界主暴桀是怎么想的。 看着这两股神力在不周山中因为我而产生剧烈的对抗,我的心里不禁唏嘘。 可不管如何,这至少也保证了我在不周山一行中安然无恙。 沧海之中,龙腾龙跃,开始有大量的苍龙卷动滔天浪潮朝着这边汇聚而来,他们纷纷朝着不周山所在的方向凝视而来,以至于我站在山腰上低头下望时,水面之上龙影弥漫。 所有的西海龙族都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改变他们命运的东西。 对于这些宵小,我不曾有多理会,不消片刻工夫,便已来到了不周山巅。 不周山坍塌后,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于西北,万丈之高的山巅,更是悬空于汪洋深处,有若一座跨海断桥。 我朝着山巅的尽头望去,一尊巍峨的神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只见这座神像矗立在山巅的尽头,高约百丈,遥指东方,通体镀金,散发出璀璨光华。 而这座神像的头颅,却是被人给斩断,无首的身躯孤零零矗立在山顶之上。 这座神像我之前在天绝城阴山钟山都有见到过,事实上,在偌大的西北海乃至整个阴阳界,都矗立着无数像这样的神像。 可不知为何,这些神像无一例外都被人斩去了头颅。 对于这种无首的神像,我一开始以为神像背后的神明是为共工,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只因那与我如源一体的神力,竟然都是从这尊神像之中爆发而出。 联想着刚来阴阳界初获修行的那一幕,再看着那从神像之中汹涌而出的和我一模一样的神力,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莫非,这座被斩断了头颅的神像并非他人,其实就是我自身,是我的前世? 这个想法一经涌入脑海,立即吓了我一大跳。 但眼下的情景,除了这一论断,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阴阳界各处皆矗立有我的神像,那么我前世在上古年代在阴阳界中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身份?为何所有神像都要被斩断头颅? 一缕缕疑惑不禁汇聚心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毕竟眼下要紧之事,便是找到共工的遗身。 带着这一想法,我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此时我所在的地方虽说是山巅,可整个山巅却也以后数十里见方,沟壑纵横怪石嶙峋。 我沿着沟壑不断往前走去,属于共工的那一股神力开始变得越发浑厚,越发强大,一道道赤色的光轮也不断从山巅的中央朝着四周冲击开来。 不过片刻,我便来到了一座宫殿面前。 说是宫殿,其实只是一片断壁残垣,因为太久的岁月年久失修的缘故,整个宫殿已经悉数坍塌,周围更是散落着大量破碎的神兵以及神明的尸骸,诉说着当年不周山一战之惨烈。 而共工的力量,便来自于这片废墟之中。 我踏着破碎的宫墙,踏着神明的尸骸,朝着宫殿内部走去,最终来到了宫殿腹地,来到了一道破碎的王座面前。 这道王座高约十丈,通体由散发着五彩流光的神石打造,王座的左侧雕刻有农林渔耕,右侧镂刻有江山天下,而在王座之上,此时还坐着一个人。 只见此人正端坐于王座之上,由神铁打造的铠甲虽然熠熠生辉,可在岁月的冲刷下依旧留下了斑斑锈迹,遍布着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刀痕剑痕,映射着曾经的身经百战。 他的身躯非常高大,足足有百丈之高。 可他的项上头颅却是消失不见,一股属于创世神的神力不断从他身上汹涌而出,可不知是受到了镇压还是因为岁月太过久远,他的身躯已经尽数石化。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往前虚握,似乎在临死之前,还攥握着什么神兵,却是被他人给无情夺去。 而这座巍峨的无首石人,正是当年的创世神共工! 他并没有陨落,时隔数千年,我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体内磅礴的神力与生命力,但他已陷入了永世的沉睡。 而现在,也是该将他唤醒了! 带着这一念想,我缓缓拔出了苍生杵。 嗡!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属于我前世的力量立即与苍生杵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下一秒,前世的神力立即停止了与漫天雷霆的对抗,竟是疯狂的朝着我这边汹涌而来! 这股滔天的力量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立即分化成了神力、阴气、佛力,分别涌入了苍生杵的三大世界中。 一时间,三大世界中顿时轰鸣之声响彻不绝耳,磅礴的生机自大地之中喷薄而出。 只见一座座巍峨的山岳拔地而起,大量的平原丘陵纵横千里,无数的草木植被迅速生产蔓延,化作了茂密的丛林,化作了无垠的草野。 大量的水流自高山之中奔腾而下,冲击着一方世界,化作了一条条江河,成为了一片片湖泽,最终奔腾涌入汪洋大海。 这股浩瀚的神力,远超乎我的想象。 不过须臾间,阳世岛阴世地,便在这股神力的滋养下迅猛扩充,两方世界皆已幅员万里之遥。 原本不过百里的佛间,此刻也得以壮大,成片成片的平原山岭不断朝着四周蔓延,一棵棵参天的菩提树舒展长空。 而在佛间的最西方,一座万丈山岳拔地而起,一棵棵高达百丈的菩提树赫然耸立。 整个佛间在这一刻也朝气蓬勃,璀璨的金色佛光笼罩于整个世界,圣洁而且祥和。 如此一幕,让我唏嘘不已。 在前世的这股神力加持下,此时我苍生杵中的三大世界,其疆域已经丝毫不亚于创世之后的三界。 但因为时间太过匆促的缘故,三大世界中并无任何生灵的气息,空荡而且辽阔的世界,此刻正等待着他们的子民前来。 而这所谓的子民,自然是堕入阴阳界中的三界众生。 来自不周山中的前世神力,不仅是在壮大着我的世界,更是在强大着我自身。 滔天的神力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朝着我自身汹涌而来,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侵入了我的三魂七魄。 浩瀚的神力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我全身,一种无尽的痛苦也随即蔓延我通体。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在我周身绽裂开来,大量的鲜血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我感觉自己的肉身正在被一点点撕碎,我的灵魂正在逐渐破裂。 对此,我没有选择反抗,只是咬着牙强行硬撑下来。 毕竟这可是属于我前世的力量,是能让我修行更上一层楼的最大契机,我又怎可拒绝如此诱惑? 一声畅快淋漓的长吼从我的口中响彻而起,一股滔天的神光从我身上爆发而出。 在前世神力的加持下,我在这一刻终于突破了修行的桎梏,一举跃入上位神之境! 一时间,我的身上时而神力激荡,时而阴气弥漫,时而佛光阵阵。 这三股力量最终汇聚于一体,化作一股苍生之力冲天而起,不周山的上空也因此镀上了一层璀璨的紫色光华。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苍生之力的出现,原本已经石化的无首共工身躯,此刻身体竟是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 我在痛苦中朝着共工看去,却见在苍生之力的波及下,那覆盖于共工肉身表层的岩石,此刻竟是层层龟裂,露出了层层皮肤。 而一股比先前更加强烈的生命力量,也随即从共工体内爆发而出! 在苍生之力的催动下,共工似乎正在走向复生! 如此一幕,让我心中不由一阵惊喜。 无心法师说苍生杵是为救赎共工的钥匙,原来是指的苍生之力。 唯有苍生之力,才能解除共工在岁月中的桎梏,让他重新复活,再现阴阳界! 过了好一会,属于我前世的神力终于尽数汇聚于我体内,我那犹如深陷地狱修罗的漫长痛苦也终于得以结束。 而我的实力,此刻也从准神巅峰,一举跨越到了上位神巅峰,只需临门一脚,便可迈入至高神之境! 修行提升速度恐怖如斯,即便是我自己都不由一阵唏嘘。 而现在,前世的力量已经获得,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要办正事,将共工从岁月中唤醒了! 明白了苍生杵的作用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将苍生杵指向了共工,一股磅礴的苍生之力从中爆发而出,就要朝着共工涌去。 轰隆隆! 可就在这个时候,阵阵雷霆之音却再度从天空之中炸响,一股极强的危机感也在我头顶上空油然而生。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不觉瞳孔紧缩。 只见天空之中雷云翻涌汇聚,一座覆盖大半天空的神明虚影竟是应运而生。 下一秒,神明睁开了双眼,璀璨的目光径直照耀在了山巅,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魔神,四千年岁月已逝,你为何还要阴魂不散!”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上位者之谋 “魔神,四千年岁月已逝,你为何还要阴魂不散!” 神明睁开了双眼,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苍穹! 在他的目光注视间,一股令我感到极为不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尊在雷云之中显化的神明虚影,并非当下阴阳界界主暴桀,而是来自三皇五帝之一的高辛帝残念。 高辛帝早已归入众生界,但他的部分神力依旧留在阴阳界中,在岁月中看守着共工遗身。 可随着我前世神力归于己身,来自高辛帝的力量也幻化凝聚成身影,降临在了不周山上空。 “高辛帝,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早已归入众生界,为何还要将神力留在阴阳界,在不周山中兴风作浪?” 我抬头朝着高辛帝凝视而来,朝他如是说道,“高辛帝,你好歹是洪荒三皇五帝之一,你爱民如子体恤众生,你曾在阴阳界立下无良功德,世间至今依旧在歌颂着你的丰功伟绩,膜拜着你在各个世界中的神像,无不眷恋着当年你治下的阴阳界,眷恋着当年的大同之治。” “可现在,暴桀不仁,重蹈高阳帝覆辙,让神明凌驾于众生之上,将凡人沦为奴隶,使得阴阳界陷入了持续数千载的至暗时代。如此暴君,已不配再执掌阴阳界,不配再身居界主之位。” “所以,我才会来到不周山中,借共工之手将暴桀从界主之位上请下去。此乃恩泽众生之无量功德,你身为五帝,又怎能一再阻难,倒行逆施?” 我发出声声质问,高辛帝因此陷入沉默。 “魔神,你可知道本座当初联合诸神对付共工之初衷?” 良久,高辛帝开口了,“本座知道,共工功德无量,为世人所敬仰,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便是留下那句谶言,说什么要杀尽所有胆敢重蹈高阳帝覆辙者,这无疑犯了历代君王之大忌!” “即便是最仁慈的君王,也无法容许这样一柄利斧时刻悬在自己的头上,这无关正邪对错,只因共工所犯下的是为僭越之罪!” “他虽为创世神,可他不过是臣子,凭什么代行清君侧之职,监督君王的品行功德?从他做出这一选择开始,就注定了如今的宿命!” 高辛帝话中之意,我自是万分理解。 毕竟没有哪一位君王愿意时刻置身在他人的威胁之下,而共工就是这样一个威胁。 他即便为后世立下汗马功劳,但只要威胁到了君王的帝位,那么无论他如何劳苦功高,他都是必须要铲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功及千秋万代又如何?威胁帝位便是最大的罪过。 斩杀功臣之事,在人间历朝历代中甚多,更何况是在这比三界更为久远的阴阳界中? 高辛帝的利弊权衡我很明白,但我也很清楚,我如果要推翻暴桀,要将三界众生带回三界,要想重返三界,最便捷的途径便是借共工之手推翻暴桀,否则过程必将无比曲折,而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个破世界里。 “可是,如果我非要将他唤醒,非要让他事先当初的谶言,还阴阳界一个大同之治呢?”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高辛帝如是问道。 高辛帝说道,“你若真要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但你必须答应本座两个条件。” “其一,由你取代暴桀,成为界主执掌阴阳界!” “其二,彻底废除禅让制,成为阴阳界永世的君王!” 听了这话,我的身上冒起一阵冷汗,一时间没能明白高辛帝话外之意。 他居然要我取代暴桀,统治阴阳界,并且成为此间永世的君王。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此行阴阳界大兴杀伐,本质上已经将自己置身在了诸神的对立面,可身为三皇五帝之一的高辛帝,居然要我取而代之,这其中的道理我却是怎么都没想得通。 “魔神,你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吗?” 高辛帝察觉出了我眼中的疑惑,朝我如是问道。 我点了点头,而高辛帝说道,“因为你本就是阴阳界的创造者,是你造就了如今的阴阳界,阴阳界本就是你的一方世界。” “可你创造了阴阳界,却无心执掌这一方世界,你说你还有太多的宿命需要完成,所以你选择了燧人氏,让他成为界主,代替你执掌阴阳界,又让他在功德圆满归临众生界后,将界主之位禅让给德才兼备的贤者。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一禅位制度,才造就了日后的三皇五帝。” “正因为如此,当高阳帝看到你和共工到来之际,便无条件选择了投降,心甘情愿退去界主之位归入众生界。只因三皇五帝也好,禹王暴桀也罢,本质上都是你的臣子,我们界主的使命便是代你执掌这一方世界。” 阴阳界的创世者…… 高辛帝这番话,让我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我这前世到底是在干嘛?先是创造了三界,接着又创造了阴阳界,可每创造一方世界,又对这一方世界放任不管,任由其落入其他神明的统治中。 而高辛帝所提到的我的前世宿命,又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我的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糊涂了,有些捋不清其中的头绪来。 可不管高辛帝这话是真是假,我对阴阳界本质上是没有感情的,我前来此地的初衷,只是为了三界,而我用不了多久,也必将离开。 “待到暴桀被推翻后,就不能让其他神明继承界主之位吗?”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高辛帝如是问道。 可高辛帝摇了摇头,“眼下的至暗时代已持续了三千余年,大同之治早已沦为过去,人心亦早已改变。阴阳界诸神早已习惯居高临下,将奴役众生视为常情。现在你即便推翻了暴桀,往后继位的任何一尊神明,都不会让世间再恢复大同,而是会让如此至暗时代继续沿袭下去。” “而共工虽然刚正不阿,但他生性冲动暴戾,只知一昧的用手中利斧平尽天下不平事,虽有万夫莫敌之勇,却无运筹帷幄之谋,他注定只能是臣子,却成不了君王,否则阴阳界必将毁在他的手中。”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成为界主之后将他镇压,又以结界封印于他。而我这么做,便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将共工唤醒,让共工成为他们问鼎界主之位的垫脚石。唯有如此,阴阳界才能安定,否则必将引来无穷战乱。” “暴桀之祸,数千年来我一直看在眼中,我对此亦深表痛心。在漫长的岁月里,有无数的神明前来不周山中,想要唤醒共工,让阴阳界日月换新天,却都被我的力量悉数迫退抑或诛杀。只因他们皆狼子野心,皆有着取而代之成为界主之谋,而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放眼世间,唯有魔神你亲临,才配将共工唤醒,才配推翻暴桀的统治,还阴阳界以大同之治。” 上位者之谋,运筹千里之外。 高辛帝所言,更多的是出于对权力的权衡,对世间安定的考量。 不管是对共工的镇压,还是对如今暴桀暴行的视而不见,都是出于对权力的权衡利弊。 而这一切,无关是非对错,只因每个人所站的角度,所思量的利害关系并不相同。 我对权谋之事向来并不感冒,可因为前世的缘故,又不得不被迫卷入其中。 而高辛帝所提出的这两大条件,无一不是利好于我。 继承前世,重新掌控一方阴阳界的力量,这对我而言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未来若再返回三界,乃至归入众生界,阴阳界都将成为我的最大依仗。 既然高辛帝如此相说,我又何须拒绝? 带着这一想法,我随即点了点头,朝高辛帝说道,“既然如此,我同意你所提出的条件。” “那么现在,我是否可以唤醒共工?” 对此,高辛帝点了点头,“魔神你愿意重掌阴阳界,这是阴阳界之幸事,我身为臣子,又怎有拒绝之理?” “不过,魔神你现在的力量实在太弱,远不足与暴桀分庭抗礼,且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话落,高辛帝双手合握,一柄神剑在他双手之中应运而生。 下一秒,他手中神剑重重刺下,无尽的神力伴随着雷霆倾泻而下,直朝着我本体汹涌而来! 可是,此时从神剑之中爆发而出的力量,却已不像先前那般暴戾杀伐,相反却是分外的柔和,几乎没有丝毫阻拦的涌入了我的四肢百骸,涌入了我的灵魂。 熟悉的身魂撕裂感再度侵袭我全身,让我感到万分痛苦。 而在这无穷的痛苦之中,来自高辛帝的力量也在迅速强大着我的自身。 在这犹如洪水猛兽的力量冲击下,我只在瞬间便突破了神明的桎梏,一举从上位神巅峰,轻易迈入了至高神之境。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感知得到了几何倍的提升,无穷的神力灌注于我全身。 随着境界的阶梯式增长,神力冲击所带来的痛苦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无比的舒适与安然。 我抬头看向天空,随着神力尽数归我所有,此时高辛帝的身影已在雷云之中逐渐淡薄。 而在这一刻,高辛帝手中神剑已经沦为云烟,他的身影也在缥缈间随时都要破灭。 他停下了手中动作,隔着长空看向了我。 “魔神,我在阴阳界的使命已经完成,待你了去今生宿命,三皇五帝必在众生界恭候您的归来!” 第八百八十三章 共工复苏! “魔神,我在阴阳界的使命已经完成,待你了去今生宿命,三皇五帝必在众生界恭候您的归来!” 得到了我这一句承诺后,高辛帝将遗留阴阳界的神力尽数交给了我,他的残念也随即消散天地间。 随着高辛帝残念的离去,原本乌云密布的不周山上空,此刻重新恢复清明。 至此,阻止我唤醒共工的最后一道障碍不复存在,磅礴的苍生之力也从苍生杵中喷薄而出,径直袭向了共工本体! 咔擦!咔擦!咔擦!…… 在苍生之力的救赎下,阵阵清晰的碎裂声开始接连不断从共工身上响起。 那覆盖于共工周身的岩层,此时开始不断龟裂开来,那磅礴的生命之力也因此从他体内四溢爆发开来。 在这股生命之力下,我感觉到共工的神力犹如潮水激荡,化作一道道光轮冲击四方。 一时间,整个不周山发出剧烈震荡,西海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数的苍老止不住发出声声震天龙吟。 “魔神……开始复苏共工,他们将重演四千年前的宿命,向界主发起挑战!” “阴阳界内乱要开始了,龙族已为今日等候了无数岁月!” “战争,战争!命运的丧钟即将敲响!……” 西海之中,无数苍龙的咆哮起此彼伏,震耳欲聋。 而在这风声浪声龙吟声中,共工通体的岩石已经悉数剥离,露出了下方古铜色的肌肤,而他的手也微微动了动。 吼!吼!吼!…… 这一刻,一阵洪亮如雷的嘶吼声顿时响彻而起。 可这一嘶吼并不是来自共工,也不是来自龙族,而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这一嘶吼有若惊雷,让萦绕周围的生命力量开始迅速朝着共工凝聚,而他巍峨的身躯,此刻竟是从王座上缓缓站起。 共工,复活了!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道道高达千丈的海浪自沧海深处拍岸而来,发出阵阵剧烈轰鸣。 而天空之中也随即再度乌云密布,一道黑色的漩涡在我们头顶迅速旋转,密集的雷霆也因此蔓延天际。 来自不周山上的异象,立即引来阴阳界无数神明侧目,所有上位者皆朝着西北海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无数凡人在这股威压之力下皆不得安生。 “是谁?谁赴入了不周山,谁复活了共工?” “共工复活了,四千年前他所留下的谶言,难道要成真了吗?” “共工复生,必兴战乱,大事不妙……快去禀报界主!” “太好了,太好了,奴隶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我们这些凡人终于可以卸下枷锁,重获自由!” “……” 对于共工的复苏,阴阳界的众生有的恐惧,有的震惊,有的愤怒,有的惊喜,无数的低语从阴阳界四面八方响彻而起。 “魔神大人,您……终于归来!” 这时,一个沙哑而又充斥着无尽威严与恭敬的声音从共工的断颈之中响彻而起。 共工已无首,此时他微微俯下巍峨的身躯,朝我如是言。 共工虽然无首,但他显然是认识我的, “共工,知道我今日为何要将你从岁月中唤醒吗?” 我拿起了苍生杵,朝共工问道。 共工的身上神力激荡,他缓缓转过了无首的身躯,面向东南,看向了整个阴阳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辈责无旁贷!” 说话间,共工伸出了手。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西海之中再度惊起惊涛骇浪,一道高达万丈的洪峰突然从海平面上汹涌而起,紧接着便有一道灭世神光自水底之下爆发而出! 如此一幕,让汪洋之中无数旁观的苍龙震惊不已,却是腾挪着身躯,快速的朝着远方逃遁而去,生怕遭到那股灭世神光的侵袭。 在那灭世神光的冲击下,隆起的洪峰只在瞬间溃散,却是化作一道宽约千里高达五千丈的洪峰,朝着岸边拍岸而来! 一时间,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西北海大地瞬间被海啸所湮没,沦为一片汪洋。 不周山中也顿时水浪滔滔,无数神明的残骸神兵以及神像在海啸席卷下尽数沦为灰霾。 而在那灭世之光的正中央,一柄神兵悄然浮现天地间。 那是一柄长达万丈的神斧,俯身通体镂刻着一道道复杂而且古老的符文,在潺潺的水流之间散发出黑暗的寒光。 随着共工意志一动,这柄神斧立即受到他的召唤,径直飞入了他的手中,巨大的斧身也迅速收缩,最终变成了十丈之长。 随着神斧归入手中,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力以及戾气顿时从共工的周身爆发开来。 只见神斧之上的那一道道符文当即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激荡的神力在其中缭绕不休。 而共工身着之铠甲,此刻也熠熠生辉,一道道耀眼的符文也同样从铠甲之中显现而出。 无首的他就这么屹立在不周山之巅,有若一尊杀神,来自创世神的威压,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倾泻于整个阴阳界。 “今夕是何年,界主为何方?何以倒行逆施,奴役众生?” 这一刻,共工再度开口,朝着整个阴阳界发出声声质问,洪亮的声音犹如雷霆在天空久久回荡。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阴阳界无数诸神皆朝着他投来目光,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担忧与恐惧。 至此,共工不曾再多言,当即从不周山上走下,踏着未曾退散的海浪就朝着阴阳界的东方进发。 可他刚走出两步,原本黑云压顶有若末世的天空,忽然光芒绽耀犹如白昼。 而在我们的身后,在那沧海至深处,一轮白炽的烈日拨开乌云,照耀长空。 一股与创世神无异的灭世之力,也从这轮烈日之中爆发而出,倾泻于我们周身。 察觉到这一异象后,我和共工同时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一轮突然浮现的骄阳。 却见那并不是什么阳光,而是一轮神明的瞳孔,周围的雷云以这轮瞳孔为中心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了一轮属于创世神的天眼。 这轮天眼的目光自长空而落,却是看向了西海之中那无数浮现身形的龙族,目光之中浮现一丝憎怒。 “卑微的龙族贼心不改,也敢在此间窥探阴阳界之事,滚回深海,否则严惩不贷!” 一个充斥着无尽杀伐与威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彻而起,倾泻于整个西海之中。 西海之中立即波涛翻涌,无数的苍龙顿时发出阵阵恐惧的咆哮,随后却是不敢违背这轮天眼的意志,纷纷没入了沧海深处,不敢再向阴阳界窥探分毫。 待到外人退去后,这轮天眼的目光方才从沧海挪移,聚焦在了不周山上,聚焦在了我和共工的身上。 “魔神大人,自从上次您逼迫高阳帝退位之后,岁月已逝四千载,没想到您终究还是返回了阴阳界,返回了您的应许之地。” 这时候,天眼再度开口了,滚滚的音浪席卷不周山内外。 这轮天眼不是别人,自然是阴阳界界主暴桀。 在共工被我复生之后,他终于还是来到了此间中。 “暴桀,阴阳界乃我前世所创,你虽为界主,但只是替我看管这一方世界,可不是让你鸠占鹊巢,更未让你奴役苍生。” 我朝着天眼如是言,此时的我已达到了至高神之境,又有着共工庇护左右,面对这尊身为创世神的暴桀,我多少也有些胜他的把握。 那轮天眼凝视着我,“所以,魔神大人此次重返阴阳界,便是为行天道,就像四千年前对付高阳帝一样,将我从界主之位上请下来?” “暴桀,你虽为创世神,但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你还不配我专程归来。” 对此,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来阴阳界,本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复活共工剑指于你,不过是顺手而为,成全自己应有的宿命,还阴阳界众生一片青天而已。” “阴阳界是我的,你虽为界主却只不过是我看家护院的臣子,竟公然开历史的倒车,奴役众生,意图将众生界纳为己有,此乃十恶不赦之极罪。高阳帝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你又何以继续待在这界主之位上?” “魔神,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对众生一视同仁,竭力将自己的世界打造成大同之治。” 这时,暴桀开口了,“我们本神明,与众生早已不再一个阶层,身居高位的我们,凭什么要弯下自己的腰身,对这些蝼蚁平等相待?” “我们经过无数岁月的蹉跎,无数苦难的洗礼,无数功德的累积,才有了今日的神明地位。我们付诸一切才有了今日,凭什么要共情那些一世庸庸无为的凡夫俗子?” “大同之治本是幻象,弱肉强食才是三千世界不变的法则!弱小就该遭受欺凌,凡人就理应沦为奴隶,永世侍奉神明,如此才是一方世界该有的样子!” “魔神,真正开历史倒车的不是我,而是你自身!” 第八百八十四章 创世神之战 暴桀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奴役众生,让神明居为人上人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在神明之位待久了,久而久之便认为自己理所应当享受无上的地位,卑微的凡人与牛马无异,生来就必须服务于神明,由神明的喜怒定夺他们的身死。 可这些家伙却忘了,在未曾位列仙班前,他们本质上也是凡人,是为芸芸众生。 “暴桀,你有你的歪理,我有我的正道,但这界主之位,今日你恐怕是待不得了!” “是吗,我看未必。” 这一刻,暴桀看向我的目光浮现出一丝轻蔑,“四千年前你推翻高阳帝之位时,你乃主宰者,诸神在你面前不敢有反抗之心。可如今你已忘去生前身后事,你的修行亦跌落至高神之境,早已不复往日荣光。共工镇压四千载,又失去了项上头颅,可我依旧是创世神,此消彼长,二位以何为战?” 听了这话,我微微陷入沉默。 在得到自己前世以及高阳帝力量相助后,我得以步入至高神之境。 可正如暴桀所说,我和共工都已不复往日辉煌,若真与他为战,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但有着诛仙剑阵在,我多少还是有着与他一战的把握。 而下一秒,暴桀的目光缓缓挪移,却是看向了西北海深处,看向了西北海域主葛天所在的地方。 此时,无心法师已经从地上站起,和葛天一样看向了不周山所在的方向,看向了我和共工以及暴桀。 “葛天,你让本座很是失望,你可知你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 这时,暴桀却是绕过了我们,朝葛天说道,“本座认命你为西北海界主,只因你曾为本座心腹,是本座最信奉的人,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这些日子来,你明知魔神归来西北海,你明知他还只是凡人。可对于他的到来他的去向,你非但不曾向本座告知,还刻意隐瞒他的真相,甚至任由他前来不周身唤醒共工,让他成为了本座的敌人,你实在罪无可恕。”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了下眉,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的不寻常。 是啊,我本魔神,是为阴阳界创世者,界主暴桀此生最为忌惮的人。 按理说我以凡人之躯赴入阴阳界,按理早该被暴桀察觉才对。 可我还是颇为顺利的从凡人晋升成神明,如今更是成为至高神。 如此进程,实在太过顺利。 以暴桀的意思,似乎在这暗地里,一直都有着葛天在相助。 “卑职辜负了界主大人的信任,卑职罪无可恕。” 葛天朝着暴桀躬身恭声道,脸上浮现一丝苦涩,“但在担任西北海域主的这些岁月里,有一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卑职。卑职究竟应效忠何人,卑职是应秉承正道,还是秉承天道?” “哦?在你心中何为正道,何为天道?”暴桀饶有兴趣问道。 葛天说道,“所谓正道,便是尽一臣子应有本分,履行自己身为域主的义务与使命。若是如此,我便应效忠界主大人您,无条件服从您的所有意志——无论善恶正邪。” “可如果秉承天道,那么卑职理应以阴阳界为本,心怀天下大义,利好天下苍生。若是如此,奴役中生是为倒行逆施,大同之治才是天下根本。如此一来,魔神方为天道,而界主大人您便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 “正道与天道,卑职该如何选择?这个问题困扰我无数年,但在魔神降临阴阳界的那一天,卑职似乎找到了答案。” 说话间,葛天朝着我看了过来,“魔神,你可还记得七天前的神明祷告日?”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七天前,当时我还在浅滩村中,和暮行舟他们在一起,而在那祷告日时,曾有一尊神明在长空浮现,对我降临天光,使得我重获道行,从此修行之路一飞冲天。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抑或那尊神明究竟是谁,他帮我的目的又何在? 但从葛天的这一反问中,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西北海域主,以你的意思,当初显化于浅滩村上空的那一尊神明,其实就是你自身?”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葛天如是问道。 “正是卑职,我给了你道行,向界主隐瞒了你的踪迹,又将一座天绝城以及二十一尊神明世界赐予你,皆是为了秉承心中天道。” 葛天发出一声叹息,“只可惜,在正道与天道之间,在界主与魔神之间,卑职一直犹豫不决,一度想着两头下注,为自己博得更多利好。但现在看来,卑职已别无选择。”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声苦笑。 看来因为我的到来,可没少给葛天增添烦恼。 “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多谢你的这一番美意。若不是葛天你暗中相助,我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化至高神。” 我朝葛天微微拱手,郑重向他表以感谢。 但这一切的虚伪客套终究只是形式,毕竟眼前的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葛天,今日神明之战,本座且以你祭旗!” 这一刻,暴桀勃然大怒,一缕璀璨的目光从他的天眼之中爆发而出,径直朝着葛天倾泻而来! “暴桀,想要杀他,是否也应该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见暴桀率先出手,我也不曾有丝毫含糊,一记大悲掌当即轰然落下,径直迎向了那一道浩瀚天光。 一时间,无尽的悲悯之意伴随着佛光与神光照耀于不周山一方世界。 大悲掌,有着化解他人神力封印他人一方世界之力,可因为巨大的实力差距,我的这一掌对暴桀本体并无法起到任何的作用,但用来化解他对葛天的这一突袭,倒也绰绰有余! 不消片刻工夫,佛光伴随着天光同陨于长空。 而我也随即腾空而起,与那一轮天眼对视苍穹。 “魔神,自从我成为界主后,三千余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恐惧着你的归来。” 暴桀说道,“为此,我斩断了阴阳界所有属于你的神像,抹去了史册上关于你的所有信息,只待世人众生将你遗忘岁月红尘。但现在看来,我过去的所有担忧不过是庸人自扰。” “曾为主宰者的你,如今归来后,竟已沦为了至高神,即便有着共工相助,你亦为鱼肉!” “待你彻底陨落,阴阳界将正式成为我的一方世界,我即为阴阳界唯一的主人!” 暴桀如是狂妄道,他也不曾再去理会葛天,一轮轮光晕以那天眼为中心,开始不断朝着四周弥散。 随后,这轮光晕化作了一道覆盖天地的光幕,笼罩了不周山方圆五千里世界。 随着这一道光幕形成,磅礴的灭世之力顿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灭世之力所过之处,成片的山峦尽数化为乌有夷为平地,海水尽数蒸发露出底部褐色礁石。 而随后,这股灭世之力以天眼为中心迅速凝聚,逐渐化作了一尊神明的虚影。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神影高达万丈,他屹立于西海海底的礁石之上,几乎与不周山山巅齐平。 他的浑身神力激荡,一道道符文化作了他的骨骼,化作了他的血肉,而那轮天眼就睁开在他的眉心。 这一尊神影,便是由暴桀的力量所化。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起,吹得我的衣衫猎猎作响,而来自这尊神影的压迫感,却是给了我一股深深的窒息感。 “魔神,共工,今日且做一了断!” 暴桀开口了,属于他的神影朝着前方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缕磅礴灭世之光裹挟着滚滚雷鸣呼啸而出,直朝着我和共工所在的不周山呼啸而来! 见此,我们不敢硬抗,当即快速朝着两侧掠去。 轰隆隆! 一声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在这股灭世之光的冲击下,不周山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以山巅为中心,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迅速朝着深处蔓延开来,最终轰然崩塌。 不过须臾间,高达万丈的不周山主峰,只在瞬间轰然破碎,化作大量的碎石飞溅当空。 我和共工一东一西屹立苍穹,警惕的看着暴桀,心中无比凝重。 而暴桀缓缓转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魔神,难道你们就这点能耐?” “能耐有多高,稍后你便能见真章!” 话落间,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位于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其中的神符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华。 紧接着,在一阵阵剧烈的震荡与轰鸣之中,一柄长达万丈的神剑应运而生,化作一道神光从阳世岛呼啸而出,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随着这柄神剑的出现,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顿时自天地之间爆发而出,侵袭四方! 诛仙四剑——陷仙剑! 如今我已成为至高神,已经有足够的根基将诛仙四剑尽数施展而出! 这一刻,我所动用的赫然是诛仙四剑中的第三剑! 陷仙剑,镇佛封魔,只为镇压而生! 我一声怒喝,只以手中陷仙剑朝着前方暴桀镇压而来! 第八百八十五章 沧海一战 陷仙剑,本为镇压而生。 在这一剑祭出的瞬间,哪怕身为创世神的暴桀,在这股磅礴镇压之力的侵袭下,身体也为之一沉。 以至于从他指间原本要袭向我的第二道神光,却也猛地偏斜了方向,轰射在了西海之中。 而我携剑长驱直入,陷仙剑每抵近一分,这股镇压之力便在瞬间强盛百倍, 在这呈几何倍递增的镇压之力面前,暴桀身上神力激荡,一道道符文在强大的压迫之力下破灭而又新生,浑身的力量顿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紊乱。 终于在某一刻,陷仙剑从苍生杵中脱身而出,化作了漫天神光,化作了漫天剑影,尽数倾泻于暴桀通体! 伴随着这一演化的生成,来自陷仙剑中的镇压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哪怕身为创世神的暴桀也无从抵抗。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暴桀伟岸有若万仞高山的身躯当即轰然坍塌,重重地砸落在了西海之中,引得滔天巨浪此起彼伏,无数苍龙纷纷惶恐逃窜。 暴桀吃力的想要从海底站起,可来自陷仙剑的镇压之力已尽数侵袭他身躯,将他死死镇压,让他一次次踉跄起身,却又一次次栽落而下,将海底砸出一道道深长裂痕。 陷仙剑出,尽数没入暴桀体内,而紧接着又有一柄神剑自诛仙剑阵中应运而生! 绝仙剑! 诛仙四剑中最强一剑,集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之精粹,集剑阵之本源,一剑落,诸仙绝! 随着绝仙剑应运而生,一道道剑影止不住在我的周身激荡,最后纷纷归临我手心之中。 与此同时,灭世之力、杀戮之意、镇压之力,三股强大的力量尽数集结于绝仙剑剑身之中,来自整个诛仙剑阵中的力量,此刻也疯狂朝着绝仙剑涌动而来! 轰隆隆!! 绝仙剑重重落下,所过之处西北海的天空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以暴桀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海水尽数朝着四周溃散,他所在的海底也绽裂开无数裂痕,整个天空也因此陷入一阵短暂的黑暗。 刺啦啦! 下一秒,这一剑重重斩落在了暴桀的胸膛之上,一道长达千丈的剑痕顿时在他胸口绽裂开来,凌厉的剑芒更是将他的身躯洞穿,从他的后背冲击而出! 一时间,大量的神光顺着剑痕从暴桀体内爆射而出,以剑痕为中心,他胸膛间化作血肉的符文也层层破碎,化作光华消散当空。 而暴桀庞大的身躯,也在这一刻重重地栽落在了海底之中。 对此,我不曾有迟疑,当即举剑凌空而起,一剑径直朝着暴桀的头颅斩去! 可我的这一剑,就距离他还有千米之遥时,来自暴桀的一只手却忽然探出,生生抓在了我的剑锋之中。 咔擦!咔擦!咔擦!…… 一股凛冽的灭世之力从手心汹涌而出,作用于绝仙剑上。 而绝仙剑因此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在剑尖之上蔓延开来。 看到这一变故,我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而此时暴桀正在看着我,他倒下的身躯缓缓从海底站起,他的那一轮天眼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惊诧,也充斥着轻蔑。 “魔神,你的底蕴果真不容小觑,竟以至高神之躯,伤及了我自身。但遗憾的是,你终究只是至高神!” “以至高神之境,就敢惩戒于我,魔神大人,您太刚愎自负了!” 暴桀一声爆喝,只见他紧握剑锋的手瞬间化为掌,直朝着我轰射而来! 轰隆隆!! 掌印所过之处,我手中绝仙剑顿时节节寸断,大量的灭世神力也从中溃散长空之中! 如此一幕,让我瞳孔不由紧缩。 终于在某一刻,绝仙剑彻底破灭,而这一掌也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噗!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我口中喷薄而出,在这一掌的灭世之力侵蚀下,我的胸膛也随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苍生杵中的三大世界也随即天崩地裂。 在这一掌印的冲击下,我的身体倒飞而出,重重地砸飞出百里开外! 而我当我再度起身时,却见暴桀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 “魔神,今世的你已不是我的对手,你已无力改变阴阳界的一切,更无法重新入主此间中!今日,且让我为你送行!” 暴桀一声怒喝,他的右手化掌为拳,径直朝着我面门轰射而来! 在这一拳落下的瞬间,整个拳头绽耀出赤红的光芒,一道道流光闪烁不息,犹如流星一般朝着我当头坠落。 而一股比绝仙剑还要浑厚的灭世之力与镇压之力,也随即肆意爆发开来!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残影却突然掠过,出现在了我和暴桀之间。 共工! 是的,在我和暴桀大战到这一程度时,共工终于选择了出手! 只见他站在我和暴桀的中央,浑身上下时而烈焰涌动,时而洪水汹涌。 水火之中,他巍峨屹立,本来应该侵袭在我身上的灭世之力,此刻尽数被他阻挡在外。 水火激荡,化作滔滔神力汹涌上前,在他的力量冲击中只在瞬息溃散。 随后,只见共工手持利斧,滔天的神力化作水火,径直朝着暴桀轰斩而下! 轰! 一声爆鸣之声响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共工的身体上爆裂开来,顿时化作两道骇人的血洞。 在这一击之下,暴桀的身躯时而烈焰汹涌,时而洪涛漫漫。 “共工,你终于还是出手了,可失去了头颅的你,和四千年前相比已经弱了太多太多!” 暴桀的冷笑声响彻而起,只见有大量的天地力量朝着他汹涌而来,只在瞬息便将那水火之力排出体外! “神与人,理应共存共荣共患共生,天下为公舍己为公以人为公。然,暴桀不仁,奴役苍生为己用,于世间所不容。吾秉承天道,自当顺天而为!” 无首的共工屹立苍穹,手中的利斧再度劈落。 “愚昧!神明历经千苦万难方才成为神明,本应凌驾凡人之上,而凡人也必须服从于神明,这是他们生而为人的义务,而这便是王道!” 暴桀冷喝着,堪堪躲过了共工的这一攻击。 “凡人与神,本质上是共存关系。凡人信奉于神明,神明予以凡人庇护,从而一方世界一方神。可你不满足凡人对神明的信奉,将凡人视为手中万物,以他们的生死取乐,将他们视为牲口肆意奴役,此绝非王道,实为霸道!” 共工怒喝着,手中利斧一次又一次斩落而下,整个天地间时而火光冲天,时而洪水弥漫。 在二人的交战间,西海之中的龙族止不住发出声声痛苦长吟,一时间翻江倒海。 在共工的强势攻击下,暴桀的身躯朝着西海节节溃退,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在他的身上接连绽开。 可饶是如此,暴桀并不曾有丝毫波澜,声音里冷沉依旧。 终于在某一刻,那柄神斧脱手而出,却是在长空之中化作万丈之高,带着滚滚雷霆之音,径直朝着暴桀头颅轰然斩下! 轰!! 一声巨响响彻,只见神斧瞬间斩断了暴桀的项上头颅,在海底之中劈开一道万里裂痕。 暴桀的身躯一个踉跄,头颅只在瞬间化作神力溃散,大量的神力也犹如血水一般,不断从他的断颈之中喷薄而出。 暴桀无首的身躯屹立沧海,朝向着同样无首的共工,看向了一旁的我。 此时的暴桀,无疑身受重伤,但我们都知道的,他其实毫发无伤。 出现在这儿的,不过是暴桀的一道法身相,而他的本体依旧留在远方。 “魔神,共工,你们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决战并不在不周山中。前来阳城吧,我会在那里与你们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也会在那里给你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话落,暴桀的法身相逐渐消散在了我们眼前。 对此,我的心中不免一阵沉重。 一尊创世神的底蕴有多强,我自然是万分清楚的,而所谓阳城,其实就是阴阳界的世界之城,是为暴桀的巢穴。 我和共工深入其中,一场极为残酷的战争,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既是诛神之战,于不周山中,抑或于阳城之中,又有何不同?吾辈定当相迎!” 共工一声怒喝,随后凌空跃起,化作一道残影就朝着阴阳界的东方迅速掠去。 阴阳界的东方,便是阳城所在之地。 见此,我不曾有迟疑,当即紧跟共工步伐,也同样飞掠上前。 我和共工在阴阳界中快速穿梭,一座接着一座的世界在我们的眼前迅速掠过。 我们与暴桀的这一场神明之战,此时已聚焦了所有神明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这一场战争。 只因这场神明之战不管孰胜孰负,都将彻底改变阴阳界未来的命运与格局,也同样会改变所有神明抑或凡人的宿命。 “魔神……他们这是要前去阳城,要在阳城和界主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魔神若胜,必然大事不妙,我等在此间享乐数千载,事后定免不得遭来清算,不行……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走,前去阳城,我们必须亲眼看到这一战的结果!” “……” 这一刻,群神的低语响彻整个阴阳界,更有无数神明此时正朝着阳城所在的方向迅速掠去,天空之中也随即神光浩瀚。 阴阳界,要变天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阳城 无数的神明窃窃私语,无数的神明奔向阳城。 千百年来,这些神明都是至暗时代的既得利益者,而我和共工此次出现,便是要推翻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将阴阳界彻底洗牌。 而这无疑触碰了大量神明的逆鳞,也毫无疑问的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化作了我们的敌人。 一时间,整个阴阳界狼烟四起,无数神明纷纷前去了阳城,踏上了勤王之路,一道道由神明所化的流光纷纷朝着东方汇聚。 此时,我们已经瞬行三万里,可共工却突然停了下来,无首的身躯俯视着脚下一方神山。 只见神山之中,此时有大量的神明正在集结,一尊至高神手握神兵,看向了诸神。 “共工魔神意图推翻阴阳界现有秩序,此为逆天而行之举!他们若胜,我们这些神明必将遭来他们的彻底清算!为了自身的利益,我等诸神绝不可袖手旁观,且赴阳城中,与界主大人并肩作战!” 这尊至高神正在朝着诸神发动总动员,以至于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我们已凌驾于他们上空之中。 至高神缓缓抬起了头,脸上原本的大义凛然,只在瞬间化作无尽恐惧。 “魔神,共工大人……你们怎么来了?二……二位大人恐怕有所误会,我们绝没有……” 在我们的凝视之下,这尊至高神犹如惊弓之鸟,一时间语无伦次。 “顺天道者昌,逆天道者亡。尔等既然誓死效忠暴桀,那么让这场清算提前到来又有何不可?” 共工的声音响彻而起,同时也对脚下诸神下达了判罚。 下一秒,他手中神斧重重落下,重重地轰击在了下方的神山之中。 剧烈的轰鸣顿时从我们脚下响彻而起,在他的这一灭世一击下,这座高达数千丈的神山只在瞬间夷为平地。 包括那尊至高神在内的所有神明,甚至还没来得及逃跑,便在这一斧之下尽数沦亡。 一方世界一方神,伴随着诸神的陨落,此间一个个小世界开始接连坍塌,一座座高山化为乌有,大量的神仆半神遭受波及,一时间死难无数。 看到这一幕,我微微皱了下眉。 高辛帝之前说过,共工虽有爱民之心,但他的手段多为暴戾冲动,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效忠暴桀者,尽当诛!” 共工一声怒喝,不再多看一眼脚下破碎的世界,化作残影继续朝着前方飞掠。 共工所过之处,那些胆敢前去阳城勤王者,皆被他悉数诛杀。 我们这次前往阳城的路途,也就此成为了共工的屠神之路。 一座座神明在路途中接连陨落,一座座世界伴随着神明的陨落而坍塌,从西向东的这一段路途,也因此化作一片地狱修罗。 对于共工这般无差别的杀戮,所有神明无不胆战心惊,许多意图前往阳城者,也纷纷停止了自己的步伐,朝着共工低下了头颅。 而在这一路杀伐中,我们终于抵达了阳城脚下,而这儿便是阴阳界的界主之城,同时也是阴阳界的核心地带。 一眼看去,只见整个阳城纵横数千里,由山体开凿而成的城墙足足有千丈之高,散发出阴森的寒光。 而在城楼之上,无数的神明正朝着我们二人投来忌惮的目光。 “魔神,共工,二位既要推翻本座的统治,还请赴入阳城中!” 就在这时,来自暴桀的声音自城内响彻而起。 与此同时,原本紧闭的城门也在这一刻悄然打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管暴桀此举究竟是阴谋还是阳谋,我们终究是要在阳城中与他正面相迎的。 更何况放眼整个阴阳界,如今真正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也只有暴桀一人了,其他神明已不足为虑。 带着这一念头,我和共工当即走入了城门中。 入城的刹那,我朝着城中的世界看了一眼,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今我和共工意欲推翻暴桀界主之位,此战天下皆知。 而作为一决胜负的阳城,此刻理应戒备森严神兵齐聚才对。 但眼前我所看到的,却和我所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一眼看去,只见城内并不曾有丝毫的慌乱,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各种店铺依旧照常开张,街道上车水马龙,充当奴隶的凡人依旧在监工的驱使下服着没有尽头的徭役。 而奴隶市场上,此时也同样人声鼎沸,各种叫卖之声响彻不绝。 如此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岁月尚静好。 但很快,我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在我一眼所见的芸芸众生中,并无一尊神明,即便实力最强者,也不过是半神之境。 这些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们,他们虽然衣冠得体,但额头上皆有着奴隶所专属的烙印,而他们表面上虽然看似悠闲自在,但眼神都会有意无意朝着我们瞥来,散发出阵阵恐惧。 如今的阴阳界正值至暗时代,绝大部分凡人皆已沦为奴隶。 而阳城是为界主之城,是暴桀的存在,是诸神的天下。 在此间中别说是凡人,就连半神也免不得沦为奴隶。 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暴桀又怎会允许奴隶身着华贵,允许奴隶招摇过市? 联想到这一切,我不觉眼前一丝不寻常。 随后,我的意识朝着阳城深处迅速掠去,一尊高达万丈的神像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是一尊属于我前世的神像,和我之前在西北海看到的一样的,这座神像的头颅也同样被斩落。 为了取代我成为阴阳界真正的主人,为了断绝世间众生对我的信仰,暴桀毁掉了我前世所有的神像,毁去了史书中所有关于我的记载。 如今的阴阳界中,除了为数不多几个从洪荒时代走来的神明之外,绝大部分凡人诸神已不识得我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我是暴桀在岁月中最为痛恨的敌人。 随后,我的目光掠过了自己前世神像,投入到阳城至深处,一座巍峨的宫殿赫然浮现于我眼前。 这座宫殿名为众神殿,是为暴桀界主的府邸。 我朝着宫殿内部看去,却见阳城中原本的神明,以及从阴阳界四处前来勤王的诸神,此时都汇聚在神殿之中,凝视着赴入城中的我们。 而暴桀也同样如此,与我的目光正面相迎,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暴桀,你在阳城中整这么一出,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我不曾废话,当即开门见山道。 “自然是为你与共工二位大人上演一出好戏!” 说话间,暴桀缓缓从王座上站起,来到了众神殿外,朝着我们凝视而来,“魔神,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神明的生命是漫长而且枯燥的,你的乐趣自然是眼下芸芸众生,或者说是奴役众生。” 关于暴桀在阴阳界这数千年来的暴行,我自然是清楚的。 在暴桀的眼中,阴阳界的土著皆为既得利益者,从其他世界堕入其中的凡人众生是为外人。 或者说,暴桀并不曾将他们当成是人。 在他的观念里,这些来自异世界的众生,将会极大的抢占本土人神的生存资源。 这些异世界的众生,有朝一日他们也将在众生界生存繁衍,会凭借着生前的底蕴,在阴阳界中修道成神,甚至挑战自己的地位。 出于这一担忧,暴桀将这些外来者视为了异族。 成为界主后,暴桀废除禅让制,将阴阳界变成了自己的个人世界,他给予身边人以厚待,让无数凡人得以突破阶级的桎梏,让他们得以修道,得以成神。 正因为如此,在至暗时代开启前夕,阴阳界众生对暴桀推崇爱戴。 暴桀说要毁我神像,众生欣然应诺,暴桀说要让公天下变成家天下,众生一致同意,暴桀说要篡改过往的历史,众生倾力相助。 在阴阳界土著的眼中,暴桀是为圣人,是他让众生变成了既得利益者。 可暴桀所眷恋的众生,只是本土的众生,却对从异世界到来的众生施以暴政。 他开启了奴隶时代,所有从异世界到来的凡人,皆被他贬为奴隶,让他们服务于自己所认可的子民,各种奴隶市场以及贩卖活动自此变成合法化,如守墓门这般以贩奴为业的宗门也因此层出不穷。 “神明的岁月枯燥无华,以这些蝼蚁作为取乐,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方式,而我最喜欢的一种取乐方式,是为人狩。” 听了他这番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所谓人狩,便是以人作为猎物,供他人猎杀。 听着暴桀这句话,又看着那些满大街被打扮的衣冠得体的奴隶,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魔神,我已经有数百年未曾展开过人狩了,今日你既然重归阴阳界,而我身为东道主,身为你过去的臣子,自当要上演一出好戏,为你接风洗尘!” 暴桀笑道,随后目光落向了城内的芸芸众生,看向了城中那些被精心安排的奴隶。 “奴隶们,你们可愿摆脱奴隶的桎梏,位列仙班?” 第八百八十七章 人狩,人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八十八章 来生能否成佛? “魔神,现在我在解放奴隶,让他们成为神明,让他们获得自由身,而你们却在屠戮奴隶,让他们沦为亡魂,堕入众生界。试问这场人狩一旦继续下去,那么你我之间,究竟谁为暴君,谁为圣人?” 在无止尽的杀伐中,暴桀的声音响彻而起,朝着我发出了声声质问,也让我内心不由一阵沉重。 此时正有无数的奴隶被暴桀释放,无数的奴隶在暴桀的神力下化为神明。 而这些奴隶,为了捍卫自己现有的利益,纷纷选择了效忠暴桀,纷纷朝着我们发动了攻击。 这一刻,我和暴桀之间的角色已经互换。 身为守护者的我,这一刻俨然沦为了暴君,而本为暴君的暴桀,反倒成了救赎者。 若是让共工将所有奴隶都杀光,那么我们此行阴阳界的初衷又将何在? 而屠戮众生的我们,届时又与暴桀有何区别? 暴桀此举,并不是真想要用这些奴隶来对付我自身,而是为了诛心。 他想让屠龙者化身恶龙,想要让我成为和他一样的暴君存在,进而从法理上否定我在阴阳界中的正统地位,让我彻底失去人心。 见此,不仅是我,一旁的共工也察觉出了暴桀的真正心思,却是暂停了对诸神的杀伐。 随后,他昂起了无首的身躯,朝向了暴桀所在的众神殿。 下一秒,那柄神斧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灭世神兵掠过长空,袭向了众神殿,袭向了暴桀自身! 可就在这一刻,无数道神光突然从诸多化为神明的奴隶身上爆射而出! 这些神力受到暴桀的意志牵引,竟是化作了一道庞大的光盾,笼罩于众神殿内外。 轰隆隆!! 神斧重重地斩落在了光盾之上,立即引得大量神力激荡不休,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在光盾上绽裂开来。 可这道光盾是由众生的力量所化,随着光盾破裂,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城内响彻而起。 光盾在碎裂的同时,也在反噬着众奴隶自身,大量的奴隶因此神力溃散,他们的肉身支离破碎,他们的魂魄四分五裂。 伴随着光盾的破碎,不过须臾间便有数以万计的奴隶死在了共工的手中。 “真是无耻之徒!” 看到这一幕,饶是善杀伐的共工也看不下去了,他停下了手中的攻击,朝着暴桀发出声声怒斥,“一代界主,堂堂创世神,今日神明之战,竟以凡人相裹挟,实在有违至尊风范!” 对此,我也不禁一阵头大,毕竟我只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还从没听说过挟众生以迫敌人的。 两方交战,防守方以自家子民作为肉盾,抵御侵略者攻击,侵略者却被对方子民的性命所胁迫,一度投鼠忌器,让战争也变得束手束脚,这简直是千古未有之奇闻! 更何况,做出这一切的还是一方界主,是阴阳界明面上的统治者,这一做法着实将上位者的体面扫的一干二净。 可面对共工的斥责,暴桀却无动于衷,“可这些奴隶他们是自愿的,他们是为自由而战,为自己而战,而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做出了应有的选择而已。” “而现在,二位也可以做出选择了,是在杀尽了天下苍生之后再与我展开真正的决战,还是就此退去?” 对此,我的心里进退两难。 若是对这些被裹挟的众生肆意杀戮,那么我和暴桀又有何不同? 若是不杀,难道就这么裹足不前,任凭暴桀在此间中嚣张跋扈? 诛心之战,无外如是。 此时,阳城的城门已经打开,开始有越来越多化作神明的奴隶,在暴桀的意志下朝着阳城赶来,由他们生命所化的神力此刻也萦绕在众神殿周围,化作了一道看似脆弱不堪的护盾。 这道护盾对于我和共工而言与薄纸无意,只需轻轻一点便可将其戳破。 但就是这道护盾,却是让我们止步不前,不敢触及暴桀一分。 只因护盾背后,是无数凡人的性命,若要破盾,必先屠戮众生,届时我们就不再是救赎者,反而成了灭世者,是为诛心。 咚!咚!咚!…… 可是,就在我为此万分恼火之际,一阵轻不可闻的木鱼声却从城外响起。 木鱼声不大,却又一股极为圣洁的佛力从中萦绕而出,蕴含着一种普度众生的大道之意。 我回头看去,却见在前来勤王的诸神之中,一尊半佛显得格外醒目。 只见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身着的僧袍破旧蓝绿,被泥水侵染得污浊不堪,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同样破旧的木鱼。 他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智慧与深邃,面容和煦庄严慈祥。 虽然看起来邋遢落魄,却依旧不失一副得道高僧的气度。 这个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我在钟山一别的凡念!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来到了这儿。 在他的声声木鱼声里,一道金色的佛盾萦绕在了他的周身,那些无差别浸润于众生的来自暴桀的神力,却是被这道佛盾尽数阻隔于身外。 阵阵梵音袅绕在他的周身,一道道由佛光所化的梵文正不断从他周身凝聚而出,最后在阵阵佛光的冲击下,袭向了周围朝着阳城奔袭而来的诸神。 在他的佛光牵动下,这些被暴桀强行提拔成神明的奴隶,却是纷纷停止了行进的步伐。 佛光度化下,他们眼中的暴戾与贪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清明,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痛苦。 下一秒,这些在佛光浸淫下的众生,纷纷痛苦的抱住了头颅,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不,天啊,我在干什么?奴役了我千年的奴隶主,如今我竟然打算为他赴死?” “为了界主所赐予的所谓自由,我竟然准备和共工魔神开战?我是不是疯了?” “界主果真残暴不仁,竟打算用我们的血与命,作为他们神之战的牺牲品!” “多谢高僧度化,不然我等虽成神明,终究也难逃奴隶的宿命。” “……” 在凡念的佛光度化下,这些奔行的奴隶一个个停下了脚步,诸神之中也因此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而他此时所动用的,赫然是人间佛门的普世咒。 普世咒,不过是佛门之中一卷极为普通的经文,旨在奉劝世人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多少带着一丝洗脑之意。 凡念本为半佛,按理说他是没有能力撼动准神意志的。 可此时的他,却是动用了毕生的修行,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之力,再加上有着大乘佛法的加持,此时的他短时间内竟然有着不亚于菩萨的佛法。 金色的佛血不断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流淌而出,他每往前走出一步,他的生命力量便虚弱一分。 可在那木鱼声声中,在普世咒的浸淫中,在凡念的佛光冲击中,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奴隶停止了进攻的步伐,他们的双眼也随即恢复了清明。 不消片刻工夫,凡念已经来到了阳城之中,来到了我们的近前。 随着他的到来,那些意欲入城的众生最终停留在了城外,城内的众生也因此恢复了宁静。 凡念以普世咒度化着世人,洗涤着他们眼中的浑浊,可他也因此付出了莫大的代价。 从灵魂深处燃烧而起的佛火弥漫了凡念周身,他的血肉因此层层翻卷,化作灰霾消散佛光中,露出了下方晶莹的骨骼。 而在他的普渡之下,绝大部分的奴隶皆消散了狂热,皆停下了攻击,他们在佛法之中痛苦,也在佛法之中恢复了宁静。 “何方妖僧,竟敢在此间肆意妄为,搅乱本座的好事!?” 如此一幕,自然也吸引了暴桀的注意,原本还一脸看戏模样的他,顿时勃然大怒,一股充斥着灭世之力的目光也随即降临在了凡念的身上。 见此,我不曾有迟疑,一尊属于我的菩萨虚影应运而生,笼罩在了凡念周身,在救赎着凡念的同时,也替他挡住了来自暴桀的灭世攻击。 凡念很疲惫,他盘起双膝坐于地,可木鱼声却并不曾停。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阴阳界一苦行人,曾发宏愿意欲普度众生。今冒昧前来此间中,亦为普度众生。” 凡念如是言,普世咒在他周身依旧响彻不绝,“三千世界,众生虽有高低之别,却不应有贵贱之分。界主您贵为一方之主,宽厚待人亦可赴入大道,何以奴役众生,让世间冤魂载道,涂炭生灵?” “好大的口气,可你不过一凡僧,本座乃创世神,所做所为岂是尔等凡僧所能明悟?” 暴桀震怒,意图将凡念一举击杀,可在我的菩萨法身相庇护下,来自他的攻击却无法侵染凡念分毫。 “神也好,佛也罢,庇佑世界众生本为生来之义务,何以仗势凌人,将弱小视为原罪,将众生视为奴隶?此为逆天之道。” 凡念说道,“贫僧前世不修善果,一心杀人放火,今生投身阴阳中,方才明悟因与果。” “贫僧虽无法成佛,可贫僧胸怀无上佛法,贫僧虽为凡人,可贫僧依旧有普度众生之心。” “若能让眼下众生摆脱界主的奴役,让他们唤醒自己本能的意志,让他们萌生自由之心,那么贫僧大道可成,即便身死魂陨又有何妨?” 话落,凡念不曾言语,他那在佛火中燃烧的只剩下骨骼的双手此时缓缓合十,一股祥和却又异常暴戾的梵音从他的身上响彻而起。 这一刻,凡念竟是动用起无上的佛法,将那普世咒加持到了极点! 熊熊的生命之火在凡念的身上燃烧,在烧尽他的血肉骨骼的同时,也将他的力量加持到了极致! 一股璀璨的佛光顿时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冲击于整个阳城! 一时间,城内的杀喊声痛苦声停了,在这须臾间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那些受到暴桀意志影响的奴隶,此时双眼皆恢复了清明,他们的杀意尽敛戾气尽消,却是难以置信的朝着凡念所在的方向看来。 而凡念在这一刻也耗尽了最后一丝佛法,他的肉身已经彻底碎裂,他的三魂七魄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而在行将圆寂间,凡念回头看了我一眼。 “林笙,贫僧今生之功德,是否可抵前生之罪孽,来生能否成佛?” 第八百八十九章 暴戾君王 “林笙,贫僧今生之功德,是否可抵前生之罪孽,来生是否能成佛?” 身魂俱裂之际从,凡念回过了头,朝我如是言。 凡念的此举,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之前凡念说过,今生的他已普度世人为己任,但他的这一大道之心,从一开始就被我判定为死路。 因为他不过一凡僧,就连我想要事先这一宏愿都万分艰难,更何况是他自身? 可饶是如此,凡念还是选择了一意孤行,更是为了这一几乎不可能的宏愿,来到了阳城中,以凡人之躯直面一尊创世神的愤怒。 而现在,他更是动用了自己毕生佛法,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用他的佛法唤醒了在暴桀意志下迷失的奴隶的众生。 凡念前世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今生无愧于一尊圣佛。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凡念你放心,我若能活着离开,必会带你返回三界中。我若重归圣佛位,你必能登上灵山,端坐莲花台。” “有你这句话,贫僧此生已无憾,贫僧大道已成……” 留下这句话,凡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而在这一抹释然里,他的魂魄支离破碎。 阵阵佛光弥散在当空,随后又在我的眼前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了一枚七彩舍利子。 凡念,圆寂了。 他最后的佛力与残念化作了一枚佛舍利。 见此,我不由一声叹息,随后一招手,这枚佛舍利当即被我所夺取,落入了苍生杵的佛间之中。 佛舍利落入佛间肥沃的土壤,立即生根发芽,茁长成长,最终化作了一座高达百丈的菩提树。 不过须臾间,这棵菩提树枝叶舒展,一个属于凡念的佛影也随即禅居菩提树下。 就这样,凡念成了我佛间之中的第一个子民,未来他也必将重返三界中。 看着自己过去的敌人如今为普度众生而殉道,我的心里不禁唏嘘不已,虽然说不上悲伤,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在凡念的普世咒度化下,所有奴隶皆已恢复清明,由他们的神力与生命所的护盾至此也从众神殿内外消散开来。 没有了桎梏与心理负担,共工当即化作一道残影飞掠而上,手中神斧直朝着众神殿劈落而下! “暴桀,纳命来!” 一声怒喝间,这道神斧化作了万丈斧影,裹挟着无尽灭世之力,朝着暴桀当头降临而来! 共工之怒,即便是身为创世神的暴桀也不敢直面其锋芒。 一时间,众神殿中所有诸神纷纷化作残影,朝着四周闪躲开来。 轰! 一声震天的炸响响彻而起,只见这道万丈斧影重重落入了众神殿中,整个神殿立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来自斧影中的灭世之力,此刻开始疯狂的席卷着神殿内外,一座座擎天神柱支离破碎,无数巍峨宫殿轰然坍塌。 深长的裂痕以斧影落下的地方为中心,向着南北两侧疯狂蔓延,一道长达百里宽约十来里深不见底的鸿沟应运而生,几乎将整个众神殿劈成两半! 剧烈的轰鸣随着这道鸿沟的不断拓深拉长变得越发剧烈,这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众神殿,也终于难以承受共工的这一攻击,顿时层层瓦解。 终于在某一刻,整个众神殿轰然破碎,化作了大量废墟飞溅当场,天空中也因此激扬起厚厚烟尘。 “共工,你过分了!众神殿乃历代界主之神宫,而今你将其摧毁,可是在毁了祖宗基业!” 眼看着这座有着无数历史的神殿毁在了共工手中,暴桀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无穷愤怒。 可共工对于他的愤怒无动于衷,无首的身躯朝向了周围虎视眈眈的诸神。 “诸神们,暴桀不仁,违先烈之遗志,奴众生于水火,身在界主之位,不司其职,不敬其业,不效宗法,枉顾众生。今魔神归来,与吾共惩暴桀于阳城,还苍生以大同之治,若有胆敢相助者,皆杀无赦!” 这一刻,共工宣读起暴桀七宗罪,同时也向诸神下达了来自创世神的告诫: 胆敢助桀为孽者,当视为叛党共诛之! “哼,好大的口气,共工你以为你是谁?你已沉睡四千年,你的头颅已被斩下,如今即便复苏,你的修行也大不如前,你何以夸下如此海口?” “不错!当年你之所以能推翻高阳帝,纯粹靠魔神相助,然如今魔神已不复往日巅峰,又何以撼动界主之位?” “界主统治阴阳界的这三千余年,是此间神明的黄金时代!我们神明好不容易能够享受到神明应有的待遇,凭什么因为你们要秉天道,所以就让我们的既得利益灰飞烟灭?” “今日,我们偏要与界主并肩作战,你们能奈我何?” 共工之言,顿时引来群神激愤,却并无一人将共工的告诫放在眼中。 共工不善言辞,但好杀伐,就在诸神义愤填膺间,他手中的神斧再度落下。 在他这一斧之间,滔天的烈焰伴随着滂沱的洪水弥漫阳城上空。 烈焰不断汇聚,洪水在阵阵寒意中化为冰棱,紧接着,一柄柄烈焰之斧与寒冰之斧遍布长空,伴随着神斧本体,一道朝着四周诸神镇压而来! 创世神之怒,毁天灭地! 在共工无差别的攻击下,来自神明的哀嚎响彻天际! 准神也好,至高神也罢,在创世神的愤怒下一视同仁。 皆为蝼蚁,皆为草芥,皆无一合之力! 每一柄冰火之斧落下,便有一尊神明陨落,每一尊神明陨落,便有一方世界走向坍塌。 此时此刻,阳城内神明的悲嚎响彻而起,而整个阴阳界此时也陷入了剧烈的震荡。 一座接着一座的神山迅速崩塌,一座座世界随着神明的陨落就此消亡,隶属于神明麾下的大军官吏,也无法幸免于难,一个个赴入了灭亡。 共工的这一攻击,几乎与灭世无异! 随着最后一道斧影落下,整个阳城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在他的这一无差别攻击下,足足有千余神明陨落当场。 纵横的神力在周围涌动,无主的神魂在天空徘徊,满眼尽是断壁残垣,浓浓的死亡气息也因此充斥当场。 原本还叫嚣的其他诸神,在看到共工的这一血腥手段,看着自己同伴的凄惨下场后,却是一个个选择了噤声。 共工为创世神,可他也本为杀神,他的话便是不可撼动之神谕,他的威严便是无可违逆之意志,又岂是普通诸神所能轻易挑衅? “是滚,还是死,尔等自行抉择!” 做完这一切后,共工手握神斧,朝着诸神发出了最后通牒。 诸神被吓破了胆,纷纷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只见一道道流光在阳城上空纷飞而出,逃也似的朝着阴阳界远处遁去。 诸神见识了共工的厉害,诸神选择了离开,不敢再有涉足其中向暴桀表忠心之念想。 “神啊人啊,天性之中都有着趋利避害之念,过往恩重如山又如何?主上蒙难之际,无不人走茶凉!” 看着自己的臣子纷纷选择了逃跑,暴桀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一股磅礴的杀意也随即从他身上应运而生。 但这股杀意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那些逃跑的神明去的! 下一秒,只见一道神光从暴桀身上冲天而起,在阳城的长空中不断汇聚,最终化作了一轮璀璨的天眼! 天眼的眼眸缓缓睁开,一股灭世的目光顿时倾泻而下! 天眼目光每掠过一尊逃跑的神明,这些神明背后的世界力量便被彻底剥夺,他们的身魂也因此四分五裂,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经魂飞魄散陨落当场! 他们陨落在了暴桀手中,陨落在了他们效忠的界主手中。 “暴桀,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你的臣子,你竟然对他们痛下屠手!?” 虽然我对这些神明的生死并不大关心,但眼见暴桀亲手将他们尽数屠杀,我还是止不住内心的震惊。 “一臣不奉二主,若要效忠于我,就必须死忠,因惧敌而畏惧不前,因惧死而奔走相逃,此等神明不配为我臣子,唯有灭亡方为他们的归宿。” 暴桀如是说着,一尊接着一尊的神明继续在目光之中陨落,却是让那些还没来得及逃的神明脸色苍白。 开战之期,竟先对自己人下以死手,暴桀之残暴,可真是让人难以捉摸通透。 而那些依旧留在阳城中的神明,此时也一个个陷入无尽的绝望。 逃,他们将会遭到自己主上的亲手诛杀,魂飞魄散沦为云烟。 不逃,共工的神斧已经饥渴难耐,不曾悲悯所有胆敢继续效忠暴桀的诸神。 而这些所谓前来勤王的神明们,却已注定要成为这场创世神之战的牺牲品。 我本以为身为凡人在阴阳界中已是莫大的不幸,不曾想神明也同样如此。 暴桀之残暴,无论是对外人还是自己人都同样如此,彻底刷新了我的认知。 “创世神,既能创世,也能创神,世界不合我意,便摧毁了重新建一座,神明不合我心,便杀了重新提拔一个,哪有那么多的情意,哪有那么多的悲悯?不过都是嫁衣尔!” “魔神共工,现在也是到了我们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第八百九十章 孤星战甲 “创世神,既能创世,也能创神,世界不合我意,便摧毁了重新建一座,神明不合我心,便杀了重新提拔一个,哪有那么多的情意,哪有那么多的悲悯?不过都是嫁衣尔!” “魔神共工,现在也是到了我们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在杀尽了大部分自己的臣子后,暴桀的目光朝着我们投射而来,无尽的杀意肆意爆发。 其实,暴桀知道,他麾下的臣子无论准神也好至高神也罢,在我和共工面前都无一合之力,一旦出手他们必然魂飞魄散。 可暴桀将他们以勤王之名将他们召集于阳城中,只不过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忠心。 不忠者当场诛之,忠诚者死活对他也无关痛痒。 因为他是创世神,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创造无数神明,让他们取代陨落的神明位置,让他们继续誓死效忠于自己。 而他这种近乎逼人去死的示忠方式,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满足他内心扭曲而又畸形的快感。 能让这样一个扭曲的存在居于界主之位三千余年,可真是上苍给阴阳界开的莫大玩笑,也是对我这阴阳界创始者莫大的讽刺。 “既然如此,且来战!” 我一声冷喝,不曾在留后手,浩瀚的灭世之力当即从诛仙剑阵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整个天空中风云涌动,一道道由神符所化的剑影在剑阵之中应运而生,逐渐变得实质化。 随着我手一指,这些剑影纷纷从剑阵中剥离而出,随后从阳世岛中飞掠而出,浮现于阳城上方苍穹。 在我的意志下,所有剑影调转剑锋,纷纷朝着暴桀指向而来! 一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肃杀之意,也因此充斥全场。 万剑归宗,乃诛仙剑阵中最强奥义,其中灭世之力堪比至深佛法万佛归宗。 而这,也是我目前所能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击。 毕竟万佛归宗需要借助诸佛的力量,但此时我的佛间世界中仅仅只有凡念这一尊僧佛,若要动用万佛归宗,无疑太不切实际。 “万剑归宗!魔神,你终于还是施展出了自己前世最强一剑!” 看到那漫天指向他的剑影,暴桀发出一声冷哼,“可今生的你,早已不复往日荣光。你的最强一剑,如今也软弱无力,若想凭这一剑将我击败,恐怕是痴人说梦!” 话落,一柄长戈在他手中应运而生。 随着长戈的出现,一座座巍峨建筑轰然坍塌,成片成片的大地化为虚无,来自整个阳城的世界力量,此时开始疯狂的朝着暴桀手中汇聚。 那些被暴桀晋升为神明的奴隶,此刻也发出声声凄厉的哀嚎。 被凡念的佛法度化恢复了理智后,这些奴隶对暴桀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和共工没有杀他们,可现在他们却成片成片死在了暴桀手中。 只见来自他们体内的神力,开始疯狂的从他们体内剥离出来,连带着他们的肉身支离破碎,他们的魂魄四分五裂,最终化作了一道道阴气,冲击天地间。 而这些力量,此时也尽数重返暴桀体内。 不消片刻工夫,无数的神明与奴隶无差别尽数陨落,整个阳城也在这一刻彻底毁灭,化为一片虚无。 一时间,方圆万里的阴阳界疆土尽数沉沦,化为了虚无混沌,我和共工屹立虚空中,周围已再度任何的生命痕迹。 而融合了诸神与一方世界力量的暴桀,此时身躯足足暴增两万丈,手中的长戈一端没入下方虚无,一端捅破长空,散发出阵阵灭世寒光。 从暴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止不住一阵窒息。 他虽是如今阴阳界的君王,但他并不眷顾阴阳界一方疆土,更不眷顾一方子民。 为了应付我和共工的挑战,他毫不犹豫将这一切亲手摧毁。 可他所毁灭的这一方疆土,也只是阳城一带方圆万里的世界。 他虽是创世神,但阴阳界并非他所创,由他实际掌控的世界,其实也只有阳城一带。 可饶是如此,阳城一方的世界力量,也足以匹敌一个人间。 “魔神,来战!” 虚无混沌间,暴桀朝我发出一声怒喝,那蕴含着灭世之力与世界之力的长戈,此时带着阵阵雷鸣之音,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轰然落下! 万剑归宗! 我不敢有丝毫小觑,在这一刻调动了所有力量,那遍布于长空中的无数剑影,也在这一刻化作一道剑河,迎向了暴桀的这一正面一击! 每一柄剑影皆长达万丈,每一道当中都蕴含着无尽的灭世力量! 轰隆隆!! 剑河冲击长空,与那长戈的锋芒正面相抗。 一种摧枯拉朽之势,顿时从长戈之中爆发而出,一阵凄厉的剑鸣顿时响彻而起! 在两股至强攻击的正面冲击间,一道道光晕以我们二人为中心,不断朝着四周冲击,蔓延于整个阴阳界。 我的内心也猛地一颤。 万剑归宗虽然是诛仙剑阵中的最强一剑,但此时我却是以至高神的境界来催动此剑的,其中的力量与在创世神之位长留三四千年的暴桀相比,却是弱上了太多太多。 以至于在这一攻击下,我感觉一股磅礴的冲击之力顺着剑河一直蔓延全身。 在这股冲击之力的席卷下,我的身上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血痕,大量的鲜血也不断从我周身喷薄而出,我脚下的虚无长空更是绽裂开一道道黑暗的裂痕。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不安的碎裂声从我头顶上空响起,只见在长戈的攻击下,一柄柄万丈神剑顿时绽裂开深深裂痕,随着长戈的下压不断支离破碎。 而蕴藏于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此刻也发出剧烈震荡,一道道符文不断熄灭消散当空。 “剑合!” 感受到自己的剑阵被彻底压制,我发出一声怒吼。 所有神剑在我的意志下开始相互靠近相互融合,最终化作了一柄同样长达两万丈的通天神剑! 神剑起,神剑落,再度与暴桀的神兵相触长空! 与此同时,一旁的共工也出手了,只见水与火之力在他的神斧之间激荡不休,却也和我的万剑归宗一道,朝着暴桀迎面斩来! 轰!! 在我们二人的合力下,暴桀终于不止,他手中的长戈猛地一沉,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将他从苍穹镇压下来,重重地砸落在了脚下的混沌之中。 “暴桀,汝之罪孽不可恕,当诛!” 共工一声怒喝,没等暴桀再度从虚无中站起,一记斧影顿时轰然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嗡! 可是,就在我以为他的这一斧足以贯穿暴桀的胸膛,让他当场重伤时,一阵嗡鸣声忽然响起。 只见一枚枚星辰竟在这个时候显现于暴桀周身,这些星辰依照特定的规律排列组合,在暴桀的身上化作了一座精妙绝伦的法阵,化作了一件覆盖全身的神甲! 璀璨的星光从战甲之上绽耀而出,原本势不可挡的这一记神斧,在接近他身躯的瞬间,其中的灭世之力尽数溃散,顿时变得软绵无力起来! 最终,这一斧影在距离暴桀本体十丈开外时便生生停下,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孤星战甲?古神后羿的甲胄……为何会穿在你的身上!?” 这一刻,共工竟是罕见的发出了一声震喝,眼前的这一变故似乎超脱了他的意料之中。 听了这话,我也不由一阵惊愕。 孤星战甲,又名孤星战月铠,上古年间女娲补天后,将剩余的神石洒落长空,化作日月星辰。 在之后的岁月中,曾有九尊域外神明降临世间,在阴阳界的上空化作九颗太阳,意欲以太阳之火将阴阳界焚为灰烬。 为了对付这九尊域外神明,古神后羿将散落天际的神石重新收集,铸造成了一副神甲,而这一神甲便是孤星战甲。 后羿身着孤星战甲,无视了来犯之敌的所有攻击,又以手中神弓,将其中的八尊神明陨落箭下,又将仅存的一尊神明永世镇压在阴阳界上空,成为了如今的旭日。 之后,后羿功德圆满,归入阴阳界,他的神弓与孤星战甲也因此绝迹于阴阳界。 可让我们怎么也没料到的是,这件由补天神石所打造的个孤星战甲,此时竟穿在了暴桀的身上! “魔神,共工,你们是不是很意外,古神后羿的孤星战甲,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这一刻,暴桀发出一声冷笑,随着他手一挥,属于他的长戈顿时脱手而出飞临长空。 没有了长戈的桎梏,我的神剑也重重斩落在了他的身上,可和共工一样,我的这一剑也并不曾伤及他分毫,其中的神力却是被孤星战甲尽数化解,在抵近他十丈之外便寸步难行。 而暴桀一手捏住神斧,一手擒住神剑,有若无事人一般从虚无中站了起来。 “你们一个消失四千年,一个被镇压了四千年,而我却在阴阳界为尊四千年,我的底蕴与后手,又怎是你们这些自绝世间的创世神所能相比!” 话落,一股擎天之力从暴桀手中爆发而出。 一时间,我感觉神剑不由自主,竟是被暴桀生生拽拉了出来,抛向了远方虚空。 而共工也是一个趔趄,神符也同样被暴桀夺走,投掷东方沧海之中! 下一秒,暴桀化作残影抵达我们近前,两道重拳在流光的裹挟下,重重的朝着我们二人轰击而来! “今日,你们必将陨落!” 第八百九十一章 菩提子,须菩提 “今日,你们必将陨落!” 怒喝间,暴桀的两记重拳分别朝着我们二人重重砸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由紧缩,当即伸手想要格挡。 可在接触他拳风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苦顿时从我的双手之中爆发开来。 我感觉自己的手骨就像被履带碾过的竹子一般,竟是齐齐爆裂开来,大量的鲜血伴随着神力不断从双手间喷溅而出。 但这一拳中的力量超乎了我的想象,以至于在重创了我双臂之后,也依旧不曾停息,无可阻拦的轰击在了我的胸膛。 嘭! 一声炸响从我的胸膛响彻而起,只见暴桀的这一拳毫无阻拦的洞穿了我的胸口,最后又从我的后背透体而出。 在他这一简单粗暴的攻击下,我的身体顿时不由自控,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后方到处千余里,砸断了无数神山。 而来自这一拳中的力量,此刻也顺着我胸膛的骇人伤口,开始疯狂的侵蚀着我的灵魂我的肉身,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随即在我的身上肆意蔓延。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从苍生杵中的三大世界中响彻而起。 伴随着我本体的重创,三大世界此刻也陷入一阵山崩地裂,成片成片的山峦接连坍塌,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顿时在世界之中肆意蔓延开来。 而来自其中的世界之力,此刻也疯狂的涌入我的体内,一次次修复着我碎裂的身躯。 可残存在我体内的灭世力量,其浑厚程度已远超我所料,以至于过了好一会,都不曾从我体内完全消散,使得我的三座世界不得不一次次坍塌,将其中的世界力量用来治愈我自身。 见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毕竟我创造这三座世界的初衷,是为了将三界众生带回三界的。 若是三大世界被毁,那么我之前所付出的所有心血不都付诸东流了? 看着三方世界在一次次坍塌中化为成片的废墟,我的心情沉重到了极致。 与我相比,共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共工虽为创世神,但他的一方世界早在他被高辛帝镇压时就已经被彻底剥夺。 没有了世界的神明,所受到的每一击都是真实伤害。 一道贯体的伤口,从共工的左胸一直延伸到他的右腹,几乎将他整个人拦腰撕断,大量的鲜血顺着他周身裂痕不断流淌而出。 没有世界力量的加持,这些裂痕不仅不曾愈合,反而不断的朝着他周身蔓延开来,此时的共工就好像一盏裂痕累累的瓷器,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 孤星战甲在暴桀的身上熠熠生辉,却也让我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有着这件上古战甲在,他俨然置身不败之地。我们无法伤及他分毫,可他却能凭借一个世界的力量,轻易重创我们自身。 “魔神共工,你们不是意图推翻我的统治,让阴阳界恢复正统吗?可现在你们已经重创,你们的神兵亦被我剥夺,尔等何以为战!” 暴桀发出一声胜利者的冷笑,却是踏着虚空一步步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大量的神力伴随着雷鸣声在他的双手间不断凝聚,那柄悬浮当空的长戈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现在,且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待到二位陨落,阴阳界就将实质化落入我的掌控,我将成为此间正统的主人!” 这一刻,暴桀宣判了我和共工的死刑,长戈犹如刽子刀一般高高举起,就要朝着我们发起最后一击! 见此,我的瞳孔不由一阵紧缩。 他的这一攻击落下,本就支离破碎的共工势必当场陨落,而我的三大世界无疑也将在这一击中彻底摧毁,届时必败无疑。 我咬了咬牙,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就打算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对暴桀发动最后的反击。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可就在这时,一阵袅袅梵音却忽然从我们后方响彻而起。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见有浩瀚的佛光忽然从远方的天际不期而至,只在瞬间就将我和共工笼罩。 这股佛光之浩瀚,甚至比我当初为圣佛时还要强大。 佛光在我们周围不断凝聚,竟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幕,阻隔在了我们与暴桀之间。 轰隆隆! 长戈重重的斩落在了光幕之上,引得整个阴阳界都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但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万分骇然的是,暴桀这毫无保留的一击,竟是不曾破损光盾分毫! 一道道佛光在光幕之上萦绕,却是化作了一尊尊古佛虚影,弥漫于天地间。 原本还一脸胜券在握的暴桀,顿时变了脸色。 他沉着脸朝着东南方看去,看向了佛光绽耀的源头。 “须菩提,你在干什么,你难道也想插手阴阳界的内争!?” 暴桀发出一声怒喝,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曾掩饰的愤怒,也有着一种浓浓的忌惮。 而在暴桀的质问间,一尊菩萨却在佛光与梵音缭绕中悄然降临,出现在了我们与暴桀之间。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菩萨通体为圣洁佛光所笼罩,面容和煦庄严宝相,他端坐莲花台,阵阵祥和的佛光在他的身后涌动不休,犹如一盏长明的佛灯。 这尊菩萨不是别人,正是过去佛燃灯! 须菩提的到来,不仅让暴桀倍感震惊,也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须菩提,是为如来佛祖座下十大弟子之一。 佛祖放弃与无天的对抗后,其座下弟子抑或归入人间,抑或归入阴间,抑或堕入阴阳界。 而须菩提便是堕入阴阳界的弟子之一。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须菩提只不过是一尊菩萨,按理说他在暴桀眼中几乎与蝼蚁无异,可这他的到来,为何却引来暴桀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产生了浓浓忌惮? 层层的疑惑在我心中交织,而我朝着他的手中看去,却见他的手心还捧着一枚散发着七彩流光的菩提子。 一股几乎与圣佛无异的力量,正从菩提子中散发而出,而阻隔在暴桀和我们之间的这道光幕,竟然也是由菩提子中的佛力应允而成。 关于须菩提在阴阳界中的过往,我之前曾听无心法师偶然说起。 须菩提堕入阴阳界后,曾许下宏愿,意图普渡此间苦难众生。 可他的这一宏愿,让暴桀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暴桀一怒之下,斩杀了所有被须菩提救赎的众生,斩杀了所有信奉他的僧佛。 须菩提本菩萨,在创世神的怒火中只在瞬息溃败,他朝着东南一路逃跑,却在逃经西峡山时,无意获得了一枚神秘的菩提子。 菩提子中蕴含着比肩圣佛的佛力,在这枚菩提子的庇护下,暴桀非但没能杀得了须菩提,反被菩提子所创伤。 有着菩提子庇身,暴桀没有须菩提的能力,须菩提也不想因为自己与暴桀一战殃及池鱼,引得更多苍生生灵涂炭。 为此,在几经利弊权衡后,二人在谈判中达成了共识。 暴桀封地五千里,将西峡山划为了须菩提在阴阳界的一方世界。 在西峡山中,须菩提可以救赎所有他想要救赎的众生,可以招揽自身的门徒。 但作为代价,须菩提永世不得离开西峡山,不得救赎西峡山以外的所有奴隶抑或众生,不得干涉阴阳界内任何事务。 说白了,暴桀意欲画地为牢,将西峡山作为囚禁须菩提的樊笼。 须菩提势本弱,虽有菩提子庇身,也不敢与暴桀彻底撕破脸面。 几经周折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 自此,西峡山成了阴阳界中为数不多的凡人乐土,众生平等佛光弥漫,可西峡山外的阴阳界依旧置身奴隶时代,所有凡人众生皆要受到神明的压迫与奴役,犹如地狱修罗。 但所有人没有料到,就在我和共工与暴桀死斗之际,须菩提竟擅自撕毁了这一纸协议,出现在了此间中,公然干涉阴阳界内务。 “阿弥陀佛,想来界主大人误会了,贫僧今日前来,并非要插手您的神明之战,只是听闻此间有故人来,所以匆忙赶来,未曾得界主大人允许,着实是贫僧冒犯了。” 须菩提如是说道,可声音里的敌意却是没半点掩饰。 而在说话间,须菩提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莫非他所说的故人其实就是我? “阿弥陀佛,贫僧须菩提拜见魔神大人!” 在光幕的庇护下,须菩提直接无视了暴桀的威胁,却是恭敬的朝我如是说道。 须菩提来自三界,而我又是三界之主,他是我的故人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为此,我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朝着他手中的菩提子打量了一眼,“不知圣僧在我身陷绝境时出手相助,是出于何种情谊?” “自然是受故人相托。” 须菩提说道,“两千年前,有一故人告诉我,有朝一日魔神您若重返阴阳界,且将此菩提子交付于您。” “如今魔神大人既已归来,又公然向界主大人发起神明挑战,贫僧理应遵循故人嘱托,将此佛门至宝亲自交付到您的手中。” 说话间,须菩提双手捧起那枚菩提子,朝着我递了过来。 如此一幕,不仅是我,就连暴桀也万分震愕。 “须菩提,你在干什么?你竟然要将这枚圣物交到魔神手中?你是打算彻底与本座撕破脸面吗!?” 暴桀的咆哮声响彻而起,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极大的威胁,一次次以神力冲击着眼前光幕,可光幕纹丝未动。 而我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这枚菩提子之上,有些疑惑的朝须菩提问道,“圣僧,不知你所说的那位相托的故人,究竟是何人?” “阿弥陀佛,自然是佛母大人!” 佛母!?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所谓佛母,不就是念冰吗? 难道说,两千年前念冰曾来到过阴阳界,甚至还预见到了我的今日,所以才要须菩提将这菩提子交付到我的手中!? 我的心里,不禁蒙生万千疑云。 第八百九十二章 重掌阴阳界! 在须菩提的这番相说中,我接过了菩提子,一股极为熟悉的佛力瞬间从中涌动而来,萦绕我周身。 是的,这股佛力不是来自别人,正念冰! 这枚菩提子,似乎是念冰前世留在阴阳界中的某一圣物! 感受着这股强大而又无比亲和的力量,我的心中一阵猛颤。 “须菩提,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我的目光从菩提子中挪开,满是震惊的朝须菩提问道。 “阿弥陀佛,此事说来话长,待到魔神大人化解了眼前劫难,还是前来一趟西峡山中,再由贫僧慢慢告知罢!”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须菩提没有在此地多做逗留,却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而我朝着东南方看去,却见在三万里开外,一座万仞高山赫然耸立,散发出淡淡的祥和佛光。 神山之中,更有无数僧佛念诵梵经,纷纷面朝着阳城所在的方向,凝视着这场属于创世神之间的战争。 而这座万仞高山并非他处,正是那西峡山,是为阴阳界佛门所在地。 因为当年暴桀和须菩提签下的契约,使得这一方佛门得以安然坐落阴阳界,成了这个至暗时代的唯一一片乐土。 可现在,须菩提却是单方面撕毁了与阴阳界的协议,选择了相助于我,将一枚属于念冰前世的圣物交付在了我的手中。 “须菩提,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秃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一刻,暴桀发出一声震天咆哮,而声音里竟是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恐惧。 他先前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了,他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手中的这一枚菩提子,眼神里充斥着无穷的忌惮,以至于不由自主朝后退出了一步。 “魔神大人,我们之间的误会,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通过战争来解决,若是可以,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隔着光幕,暴桀极为忌惮的看着我手中的菩提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向我发出了求和。 他的这番表现,让我感到万分的诧异。 这菩提子究竟有着什么名堂,竟会让残暴不仁的暴桀瞬间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调动体内神力,涌入了菩提子中。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呜呖呖!……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阵阵躁动的梵音与鬼啸之音忽的从菩提子中响彻而起,一股极为躁动的佛力伴随着冥火从内部呼啸而出! 嘀呖呖!! 阵阵神鸟的啼鸣声,也在这一刻突然响彻苍穹! 圣洁的佛光冲击长空,在天地间不断凝聚收缩,逐渐化作了一头翼展万丈的七彩孔雀! 而滔天的冥火汹涌澎湃,在一次次的烈焰激荡间,也幻化出了一头长达万丈的烈焰火凤! 嘀呖呖!!…… 两尊神鸟啼鸣不休,她们扇动着双翼,圣洁的佛光与凛冽的冥火纷飞不休,各自占据半边苍穹! 而看着这两尊神鸟,我的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是的,这枚菩提中所蕴含的,正是念冰的力量。 这尊七彩孔雀是念冰的肉身,而烈焰火凤则是她的魂魄,或者说她的名字叫彼岸! 而现在,属于我两位妻子的力量,此时却是从菩提子中喷薄而出,化出了她们的本体模样。 “不,不不不……当年跟随魔神降临阴阳界的女魔头,她的力量为何会留在这菩提之中!!” 这一刻,暴桀止不住发出一声惊恐咆哮,眼神里的恐惧凝聚到了极致,似乎从菩提子中蕴育而生的这两尊神鸟,也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想要上前阻止,可这道由菩提所化的光幕,却成为了阻隔他前路的天堑。 来自他的力量不断轰击在光幕之上,可光幕无动于衷。 见此,我也不曾理会暴桀,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天空中由我妻子力量所化的两尊神鸟。 而在我凝视她们的同时,二者盘旋数周后,也同样朝着我凝视而来。 一种熟悉的感觉顺着她们的目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什么。 但在这时,孔雀火凤像是发现了什么,竟同时发出一声嘹亮啼鸣,随后扇动双翼,化作一金一赤两道流光自长空掠下,朝着我汹涌而来!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呜呖呖!…… 庄严的梵音伴随着凄厉的鬼啸在我周身长鸣,这两尊神鸟在接近我周身的刹那,其中的佛力与冥火,竟是疯狂的朝着我的体内侵袭而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侵入了我的灵魂。 我的模样也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而佛光弥漫有若圣佛,时而阴气森森宛如修罗魔头。 而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我身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时间,我的肉身开始绽裂,我的魂魄瓦解破碎,鲜血伴随着灵魂之力不断沿着周身裂纹喷薄而出! 啊!!…… 这一刻,我止不住发出一阵痛苦哀嚎! 哪怕我已成至高神,可来自这两尊神鸟的力量,依旧远超出我所能承受的范畴。 这两股力量在强大着我自身的同时,也在疯狂毁灭着我的身躯,以至于让我几度感觉就要魂飞魄散。 为了缓解力量加持所带来的痛楚,无奈之下我只好举起了苍生杵,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中爆发而出。 在这股吞噬之力的牵引下,来自其中的一部分佛力被分摊到了佛间,一部分冥火则涌入了阴间地。 饶是仅仅一小部分,却是让这两方世界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两股力量的涌动中,阴间地与佛间的疆土开始快速朝着远方的混沌地带扩充,不过须臾间已幅员万里! 经过这两大世界的分流,我身上的痛苦终于缓解了些许,可周身的裂痕依旧在不断蔓延,只是不再一度将我推向死亡边缘。 过了好一会,属于念冰彼岸的前世力量已尽数涌入了我的身躯。 而在她们力量的蛮横侵入下,我的境界竟是从至高神,一举赴入创世神之境! 这一刻,我的身上时而冥火滔天,时而佛光弥漫,一尊属于圣佛的万丈佛影,也在我的身后应运而生。 轰隆隆!! 就在我重登创世神之境时,天空之中顿时电闪雷鸣,一道道雷霆不断自长空而降,裹挟着一阵阵来自阴阳界的世界力量,轰击着阴阳界中的每一片山河,每一片大地。 而这些雷霆所轰击的目标,赫然是遍布整个世界的属于我前世的神像。 为了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暴桀在阴阳界中抹杀了关于我的一切。 他焚毁了与我前世有关的史书,摧毁了我前世的行宫,更是斩断了我留在世界的所有神像的头颅。 在这些雷霆的侵袭下,柔和的世界之力顿时涌动神像周身。 那原本已经被人尽数斩去的神像头颅,此时纷纷秽土重生,重新化作了前世的力量。 伴随着神像的复苏,一阵阵祥和的神力当即从所有神像之中弥散开来,犹如一盏盏明灯,照耀着阴阳界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这一刻,世界各地的人神鬼佛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我神像所在的方向一一跪下,顶礼膜拜,发出声声虔诚的祷告。 “恭迎魔神归来!” “恭迎魔神归来!” “恭迎魔神归来!” 众生的低语响彻我的耳畔,一种与阴阳界奇妙的共鸣感,也在这一刻涌动于我心头。 我下意识伸出了手,抚向了脚下的大地。 来自大地之中的世界力量,竟在这一刻从地底之下涌动而出,与我的力量交融相汇。 这一刻,我能敏锐的感觉到大地的起伏脉动,我能听到来自阴阳界的每一处低语,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一方世界中每一个生灵的存在,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一刻,我仿佛就是整个阴阳界,而阴阳界就是我自身。 在我的意志下,浑厚的世界之力席卷阴阳界内外,那一座座在战争中被毁灭的小世界,此时逐渐愈合,绽裂的大地也开始迅速合拢。 不过须臾工夫里,和暴桀战争中所留下的满眼断壁残垣,此刻已彻底恢复如初。 随着我重返创世神之境,原本已经和我断绝了联系的阴阳界,再度归为我所有,重新成为了我手中的一方世界。 我乃魔神,乃圣佛,亦为圣人,我为三界之主,如今更为阴阳界之主! 十万大山是我的疆土,芸芸众生是我的子民,我才是阴阳界的正统主宰,我即为整个世界! 感受着整个世界与我的联动,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崛起与重生,我的心中一片空灵,一种久违的君临天下的感觉再度油然心生。 虽然还未觉醒前世记忆,但我已重掌前世一方世界。 原本穷途末路之际,因为须菩提所送来的这一枚属于念冰前世的菩提子,竟然让我瞬间重登创世神之境,让阴阳界自行归附于我所有。 如此局势逆转的一幕,实在太过突兀,以至于当这一切清晰的出现现实中时,都让我不免一阵不真实。 而最终,暴桀将我从这种缥缈感中,拉回了现实。 那道坚不可摧的光幕已经被撤去,可暴桀却已经没有了与我为敌的勇气,也没有了与我为敌的能力。 他犹豫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在我的强威之下,不甘的而又恐惧的低下了头,朝我弯下了双膝。 “界主暴桀,参……参见魔神大人……恭贺大人重掌阴阳界!” 第八百九十三章 终极一战 “界主暴桀,参……参见魔神大人……恭贺大人重掌阴阳界!” 暴桀的身体剧烈哆嗦着,朝我如是说道。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只不过是一介臣子,而我才是他的君王。 但他的这一悔悟已经太晚,他在过去的所作所为,他在如今的诸般行径,已注定无法得到我的饶恕。 “暴桀,界主大人!你乃高高在上的创世神,你不是说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吗,为何此时却向我弯下了高贵的腰身?” 我居高临下凝视着跪伏的暴桀,“我还是喜欢你刚才肆意轻狂的样子,希望你能改一下,这样我才好给你一个该有的体面。” 听了我这话,暴桀的身体猛地一哆嗦,他抬头朝我看来,面色瞬间苍白。 “小人……知罪,还请大人饶命!” 如今的我已成创世神,又与阴阳界形成共鸣,重新成为了这一方世界的主人。 而暴桀为了应付我和暴桀的联手攻击,已将自己一方阳城的世界力量尽归于身。 他虽为创世神,他虽强大依旧,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世界,而与拥有一整个阴阳界的我相比,此时俨然攻守之势异也! “知罪?你何以知罪,你以何知罪?” 我朝暴桀如是质问道。 暴桀的脸上满惶恐,他说道,“小……小人愿颁布罪已诏,向世人澄明我于阴阳界所施之罪行,愿痛思悔悟,废除奴隶制度,亲手结束如今至暗时代,让世间再归大同之治!” 听了这话,我无动于衷,只是莫无表情的看着他。 得了我的这一反应,暴桀的脸上不由冷汗直流。 他想了想,随后又说道,“颁布罪已诏后,小人愿退去界主之位,还政于民,还政于您。” 对此,我摇头依旧。 “小人辞去界主之位后,愿向当年三皇五帝一样,归入众生界,勇士不再重返此间中!” 至此,暴桀终于对我做出了他自认为的最大的让步。 但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暴桀若就这样轻轻松松归入众生界,那么他依旧还是创世神,依旧是一尊不可小觑的存在。 可我不确定自己将来前去众生界,究竟会是以神明之尊,还是像这次前来阴阳界一般沦为凡人。 若是稍有差池,若是这暴桀又恰巧在我虚弱之际于众生界重逢,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潜在威胁。 而这显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暴桀,你在阴阳界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赴入众生界本就是你应得的宿命。可是,若就这么轻易让你前去众生界,未免还不太够。” 带着这一想法,我终于开口了。 “不知魔神大人想要如何惩戒小人?” 暴桀的头上流出了汗,朝我如是问道。 我回答道,“将你数千年创世神的底蕴留于阴阳界中,以凡人的身份赴入众生界,如此你在此间所犯下的罪孽方能一笔勾销。” “贬为凡人?不,不,不可能!” 我的这一条件,却是遭到了暴桀激烈的反应,“我在阴阳界犯下累累罪行,若以凡人之躯赴入众生界,一旦被我曾经迫害的众生擒住,他们一定会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了暴桀这一番话,我不禁一阵苦笑。 我看着暴桀,认真的看着暴桀,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失望。 “暴桀,你乃创世神,是登临神明巅峰之存在,你乃界主,是阴阳界名义上的君王,你理应有自己的体面。” 我发出一声叹息,“如今,你见我重归创世神之位,重掌阴阳界一方世界,便立即不战而降,你的气节甚至连天绝城主那一方半神都不如。如是如你,实在令人失望。” “站起来,和我痛痛快快一战,既分胜负,也决生死,为这场延续三千余年的恩怨,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听了我的这番话,暴桀的身体剧烈哆嗦起来。 他虽然淡薄他人的生死,却极为看重自己的生死,他想要全身而退,更想保全一身修行,可我又怎能如他所愿? 暴桀脸上阴晴不定,几经挣扎思虑后,他终于从地上站起,眼中的恐惧也逐渐化作了阴沉。 “既然如此,还请魔神赐教!” 自知求和无望,暴桀终于恢复了创世神应有的气节,手中的长戈爆发万丈光芒。 “共工你受伤颇重,且先行退下吧。” 我朝共工如此说道。 共工不曾多言,当即闪身千里开外。 阵阵灭世的光华从暴桀的身上汹涌而出,竟是疯狂的朝着手中长戈汇聚而来。 伴随着这一现象的发生,暴桀的身躯开始逐渐变得缥缈黯淡,可那长戈也因此光芒爆射,爆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可怕力量。 不消片刻工夫,暴桀的身躯已经消失原地,那柄长戈却已贯穿苍穹,其矛头在长空缓缓下沉,指向了下方的我。 这一刻,暴桀俨然人戈合一,灭世之力激荡长空,使得方圆千里的空气因此极具扭曲。 整个天空也因为他的这一动作,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道雷霆从乌云中犹如雨下,不断轰击在那长戈之上。 雷霆每轰击一次,这柄长戈的力量便强上一分。 当雷霆彻底结束时,整个长戈寒光爆射,无数的乌云以它为中心旋转涌动,犹如末世降临。 “魔神,这是你逼我的,今日且让你我鱼死网破!” 暴桀的怒吼从长戈之中响起,随后长戈便带着阵阵轰鸣的破空之音,自上而下朝着我轰击而来! 长戈每落下千丈,从中外发而出的灭世之力便强上三分,当长戈降临万丈时,这股力量达到了极致。 以我为中心,方圆千里内的大地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后沦为灰霾烟消云散,一片片虚无空洞的混沌之地因此接连浮现。 而置身在他攻击最中心的我,此时也感到压力陡增。 虽然在念冰前世力量的帮助下,我得以强行成为创世神,但除了多了一方阴阳界外,我和暴桀之间的境界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而现在他的这一全力一击,无疑也给了我一种莫大的威胁。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当即双手合十缓缓坐于地,阵阵梵音在我的周身响彻而起。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八字真言响彻而起,我的身上也顿时绽放出璀璨的佛光。 在我的意志下,那铭刻于脑海之中的大乘经文,此刻化作了一道道金色的梵文,缭绕于我左右。 这些梵文不断排列组合,化作了一道密集而且复杂的佛阵,充斥于整个阴阳界上空。 浩瀚的佛辉从这座天地佛阵之中爆发而出,降临在了阴阳界中每一尊神佛身上。 西峡山、钟山……无数僧佛皆在这一刻抬起了头,身上绽耀出浩瀚佛光。 他们双手合十,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发出虔诚祷告。 在他们的祷告声中,大乘佛法随即与他们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属于他们的佛力此刻也受到我的意志牵动,逐渐与我融为一体。 下一秒,我掐出一道手诀。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阴阳界众神佛皆掐出一个手诀,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从他们的身上博阿法而出,贯穿苍穹,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投射而来! 一时间,以我为中心的千里之内,一尊尊古佛赫然浮现天地间,他们或是双手合十,或是指点苍穹,或是凝视天地苍生。 袅袅的梵音响彻苍穹,暴戾而又温和的佛光充斥于整片混沌虚无之地。 “暴桀,你身为创世神,这是我给你应有的体面!” 我一声怒喝,一尊高达两万丈的僧佛虚影在我身后应运而生,在佛力的凝聚下迅速变得实质化。 而在我的意志下,覆盖半边苍穹的我的佛影微微颔首,睥睨众生。 遍布苍穹的所有古佛虚影,此时也齐齐转过了头,看向了天空中那柄镇压而来的长戈。 万佛朝宗! 随着我一掌拍出,天空中万千诸佛也齐齐伸出了手,一道道佛手印当即自天地之间呼啸而出,正面迎向了来自暴桀的困兽一击。 轰隆隆! 一股凌驾于创世神之上的磅礴灭世之力以及浑厚佛威,在这一刻充斥于苍穹! 天空之中,顿时轰鸣之声大作,只见万千佛手印在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正面迎向了那柄长戈。 原本一往无前的长戈,只在这一刻停止了进击的进程,生生被我的佛力阻隔在了半空之中。 滔天的佛力以长戈的矛头为中心,开始疯狂的朝着周身蔓延,一记记蕴含万佛之力的掌印不断轰击在长戈之上,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逐渐从长戈周森蔓延开来! 万佛朝宗,是我目前所修行的佛门至高法。 万佛之下,众生皆平等,暴桀视凡人如蝼蚁,如今他在我的眼中亦成蝼蚁! 大乘佛法,蕴含普度众生之意,可暴桀偏偏是普渡众生的逆行者,原本温润的佛法,在接触他周身的刹那,也因此变得极为暴戾而且躁动。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不休,大量的神力才长戈之中不断瓦解,来自其中的光华也逐渐变得黯淡。 长戈开始变得越发躁动,其中的力量也变得极为不稳定。 见此,我也不曾迟疑,属于我的佛手印当即凌驾长空,化掌成刀,就朝着那长戈拦腰斩下! 一声凄厉的哀鸣响彻而起,在我这一掌之下,本就虚弱至极的长戈,竟是被我横中截断! 轰! 第八百九十四章 暴桀之亡 轰! 在我的一记掌刀下,由暴桀所化的长戈顿时被拦腰斩断! 随着长戈断裂,其中蕴积的神力顿时倾泻一空,暴桀的本体也随即天空之中演化出来! 可在孤星战甲的庇护下,我的这一击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即便如此,他早已没有了先前胜利者的风采,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忌惮。 来自万佛朝宗的力量不断轰击在他的周身,结果都被那战甲尽数抵消。 孤星战甲,可真是一件让人垂涎又头疼的神兵利器! 我不由一阵摇头,一股悲悯众生普度世人之意从我身上散发而出,浑厚的佛力也开始在我的身上迅速凝聚。 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伴随着那悲悯之意纷纷集中在了我的手心。 大悲掌! 一声怒喝下,我的这一记掌印重重拍出,伴随着万佛朝宗一道,袭向了天空中的暴桀! 见此,暴桀的瞳孔顿时紧缩,他似乎也看出了我这一掌中的门道,当即掠身想要躲避。 可是,由万佛朝宗所化的佛力不断朝着他发起密集攻击,几乎在他周身形成一堵佛光幕墙。 孤星战甲虽然可以抵御来自万佛朝宗的攻击,却无法抹灭万佛朝宗的攻击,也无法从密集攻击所带来的禁锢中得以解脱。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悲悯的梵音从他的周身响彻而起,来自大悲掌印中的悲悯之意,此刻直接无视了孤星战甲的防御,破除了他的所有神法,径直侵入了他的身魂之中! 大悲掌中,本为大乘佛法之中的无上法,其佛法的奥义不在于毁灭,而在于封印。 之前之所以不曾使用,只因我和他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即便一掌祭出也无济于事。 如今我与他同为创世神,我也终于有了封印他周身修行的能耐! 悲悯之意萦绕暴桀周身,溃散了他的神力,也溃散了他体内来自阳城的世界力量。 他虽然依旧防御无敌,他虽然还是创世神,可他在我面前已与蝼蚁无异。 “魔神,你……你对我作了什么!?” 察觉到自己力量溃散后,暴桀当即发出一声怒吼。 “当然是将你封印!” 我一声冷喝,随后飞掠长空,抵达了暴桀近前。 我伸出了手,只在瞬间便将拱卫他周身的孤星战甲拆卸下来,随后一抹浑厚佛光爆发而出,袭向了战甲之中属于暴桀的灵魂印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而起,随着灵魂印记被抹除,大量赤红的鲜血当即从暴桀眼耳口鼻中喷薄而出。 没有了孤星战甲的庇护,被我封印了神力与世界之力,此时的暴桀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趁着那悲悯之意尚在,我当即伸出了手,重重地摁在了暴桀的头颅上,一股磅礴吞噬之力随即汹涌而来。 暴桀的惨叫响彻不绝耳,在我的吞噬之力侵蚀下,来自他的神力开始不受控制的从他体内四溢而出,灌入了我的身魂之中,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暴桀发出阵阵惨叫,暴桀朝我哀嚎求饶,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活命,此时他在我眼中已经不再为神,而是一个可以为我提供力量之源的器皿。 澎湃的力量不断涌入我的周身,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开始在暴桀身上肆意绽开,大量的神力也顺着这些裂痕不断散逸而出,却被我尽数吸收。 他的惨叫开始变得越发衰弱,他的身躯也不断缩小,最终从万丈神明之躯,沦为一个普通人的大小。 他的身体开始佝偻瘦削,他的头发化为斑白,一道道犹如沟壑的皱纹在他脸上遍布。 终于在某一刻,暴桀的最后一丝神力被我榨干,他的惨叫陡然而止,他的身魂也因此支离破碎,陨灭在了我的手中。 一缕属于他的阴气顿时冲天而起,最终消失在了阴阳界天地间。 暴桀,陨落了。 死在了我的手中,他的毕生神力也做了我的嫁衣。 可他也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归入了众生界中。 只不过过去三千多年里他在阴阳界恶行累累,一旦在众生界遇上曾经的故人,其命运可想而知。 “暴桀,祝你阴阳界旅途愉快!” 我朝着抹灭在风云中的他的残念冷哼一声,随后重返了地面。 如今,我已履行了对高辛帝的承诺,铲除了暴桀,重新成为阴阳界正统统治者。 因为暴桀的前车之鉴,未来我也会继续履行对高辛帝的承诺,不会再将统御阴阳界的权力旁落他人。 而我,也将是未来阴阳界的唯一君王! 就是君王,自然得庇护阴阳界一方世界。 经过这一战,阴阳界已经满目疮痍,无数的小世界被毁,无数的裂痕纵横大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当即将苍生杵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磅礴的世界之力,顿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倾泻于整个阴阳界中。 在这股世界力量的治愈下,一座座坍塌的神山重新拔地而起,一条条破碎的江河重新归位,裂开的大地走向了愈合。 在消耗了我颇多力量后,这场因创世神之战而破碎的世间,终于重归完整。 做完这些后,我看向了苍生杵,看向了佛间,看向了正在菩提树下禅思的凡念。 “凡念,你不是说想要在阴阳界普度众生吗,今日我替你事先未完之宏愿!” 我目光复杂的朝他说道,可凡念并不曾听到我的声音,也不曾对我有丝毫回应。 而我俯瞰整个世间,下达了自己成为君王后的第一道神谕: “本座宣告,阴阳界至暗时代至此终结,所有奴隶于今日起归化自由身,列位神明需庇护一方众生,而非奴役一方众生,若有违者,杀无赦!” 来自我的宣告在世界力量加持下传荡于阴阳界每一个角落,传入了所有人神鬼佛的耳中。 “谨遵魔神法旨!” “谨遵魔神法旨!” “谨遵魔神法旨!” 诸神顺从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彻而来,对我的意志马首是瞻。 阴阳界的诸神,皆是暴桀的子民,在暴桀的暴虐时代下,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如今因为我的到来,却要他们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无疑会招来许多神明的不满。 可我才是阴阳界的主宰,我无须过多考虑他们的所念所想,毕竟我重归王位,不曾对他们施以连坐之罪已经是最大的恩典,如若再胆敢违抗,那么我自然无须再给予他们任何的仁慈。 但我也明白,我终究无法常驻阴阳界中的,可阴阳界新的秩序与法度依旧需要有人来维持与监视。 带着这一念想,一股滔天神力从我体内爆发而出,冲击苍穹! 一时间,一座覆盖整个天地的法阵应运而生,一轮散发着白色光华的天眼,也随即在法阵之中浮现,凝视着天地间的芸芸众生。 下一秒,这轮天眼忽然睁开,一缕裹挟着灭世之力的目光忽然降临,袭向了远方的一座神山。 一时间,神山之中天崩地裂,一尊尊神明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灰飞烟灭惨死当场。 紧接着,天眼的目光再度挪移,袭向了远方的另一座大山,又有数名神明惨死一眼之间。 而同样的事情,此时在阴阳界中不断上演,不过眨眼间,便有数千尊神明陨落在了我的天眼之中。 这轮蕴育于法阵之中的天眼,便是我监视众神的眼睛。 但凡有胆敢忤逆我意志,不愿遵循我神谕行事的,都将遭到天眼无差别的屠杀! 而刚才那些被天眼从世间之中抹去的,正是胆敢忤逆者。 我乃阴阳界正统主宰者,我既一方世界,众生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感知之下,即便是产生了一丝忤逆执念,都将被我所察觉,也都将被天眼所抹杀。 如今阴阳界大权交替,乱世重典方为王道。 而这一刻,我也终于理解彼岸当初重掌阴间后,为何要大肆杀伐了。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镇住那些宵小之徒,毕竟贵为一方之主,可没有时间与经历与这些家伙斗智斗勇,唯有杀伐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在天眼一次次无情的杀戮中,原本对我这一神谕还有为此的诸神,立即在敬畏中收敛了自己内心的不满于愤怒。 只见一尊尊神明从各自的行宫走出,来到了自己的一方世界中,亲手摘下了自家地界的奴隶的枷锁,为他们抹去了奴隶印记,让他们成为自由人,又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土地,作为他们未来的栖息之所。 见世间的一切都在我的铁血手段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着阴阳界逐渐恢复我希望看到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欣然。 可不管大同之治还是至暗之治,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一方世界不管创始者如何改革,最终都免不了物竞天择,即便是凡人之间最终也会被分出三六九等来。 届时强者将凌驾众生之上,弱者注定只能在底层苟且偷生,各个阶级又将重新分化开来。 但这一切已经不是我需要去关心的了,毕竟这是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已不受我神明所左右。 做完这一切后,我转过了头,看向了一旁的共工。 “共工,暴桀之乱已了,身为规则守护者的你,今后又何去何从?” 第八百九十五章 众生归位! “共工,暴桀之乱已了,身为规则守护者的你,今后又何去何从?” 一切了定后,我朝共工如是说道。 共工回应,“我欲前往东海,寻你自己四千年前被斩下的头颅。” “那么,取回头颅之后呢?” 我虽是阴阳界的主宰,可我是无法长留在阴阳界中的,注定只能当一个甩手掌柜。 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阴阳界终究还是得交由他人暂时托管。 虽然高辛帝对共工的评价并不高,但他终究是创世神,又得世人爱戴,同时又与我有着并肩作战的交情。 由他代为执掌阴阳界,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我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一方秩序,可我心性杀伐,我并不适合治理一方世界,待到头颅归位后,我自重返不周山。代为执掌阴阳界之职,还请魔神另寻他人。” 共工明白了我的心思,却是直接拒绝了我的恳请。 所谓代理一方世界,本质上是将阴阳界的权力交付到共工的手中。 但对于这一诱惑,共工竟无动于衷,也着实让我暗自钦佩。 可共工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多挽留。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即刻前去东海,也愿魔神有一个好前程。” 一番简单的道别,共工没有在此间多留,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掠向东方,前去了东海。 而我也没有多逗留的意思,随后也前往了西岐山。 关于念冰前世菩提子之事,我心中还有着太多的疑惑,而这一疑惑,自然还得找须菩提解答才行。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毕竟如今我已重掌阴阳界,前来此间的初衷,也是时候兑现了。 阴阳界与三界,如今都已是我的一方世界,而现在,我需要在这两方世界之间,建立一座能够相互往来的桥梁。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神力、阴气、佛力从中爆发而出,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交融相汇,最终化作一股苍生之力直冲苍穹。 来自我的一丝意识,此时也融入到了苍生之力中。 我有两柄苍生杵,一柄由禹王神铁打造,攥握在我的手中。 一柄留存了我过去身为创世神的力量,留存在人间山野中。 而在我的这一动作下,落入人间的苍生杵此时响应了我的召唤,一股同样浩瀚的苍生之力从中爆发而出,遁射苍穹,探入了未知的虚无之中。 某一刻,来自两柄苍生杵中的两股苍生之力,终于在虚无混沌之中相遇,在我的意志下相互交融相互融合,最终融为一体。 嗡! 一阵奇妙的嗡鸣声顿时从两柄苍生杵之中响彻而起,来自于其中的苍生力量不断向着彼此冲击。 冲破了混沌,冲破了世界的桎梏,一条贯穿三界与阴阳界的通途,也在两柄苍生杵之间应运而生。 而这一道贯穿两界的通途,我将它命名为苍生之路。 连接两界的通途已经打通,如今也该事先我自己的宏愿了。 “三界众生,出列!” 带着这一想法,来自我的意志席卷整个阴阳界。 我的意志响彻于每一个众生的脑海之中,那些来自三界的众生在我的召唤下纷纷抬起了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投来虔诚的目光。 而在他们抬头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爆发而出,笼罩整个三界。 这股吞噬之力顿时席卷了界内所有三界中人,他们的身躯顿时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苍生杵中的三大世界门户大开,神力、阴气、佛力涌动四方。 在这三股力量的引导下,隶属人间的诸神与凡人纷纷赴入了阳世岛,属于阴间的鬼神归入阴间地,来自极乐净土的诸佛则入主佛间中。 暮行舟、夜长央、云渐离、神荼郁垒、无常无我…… 一个个故人在我眼前飞掠而过,最终都归入了各自应属的世界之中。 随后,众生又在苍生之力的引导下,赴入了通往三界的苍生之路。 而他们的记忆,也在苍生之路的旅途中被我尽数抹除。 过了好一会功夫,来自三界的众生如今都已离开了阴阳界,回归了三界之中。 人归于阳间,鬼堕入阴间,佛居于极乐净土,一切再度变成了我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至此,我的宏愿终于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 而接下来,我还得再返回一趟三界之中,对三界进行进一步的改造。 众生脑海中的记忆,我认识是好的,便交还给他们,我认为是不应该存在的,就将其湮灭。 我认为该留下的众生,他们将继续生活在三界之中,各司其中,认为不该留下的,将遭受我的审判,抹去所有的记忆。 这一改造不仅是针对刚刚离去的众生,更针对于早在过去就已经被我镇压的众生。 唯有如此,三界才能真正变成原本的样子,变成我最希望看到的样子。 最后,我会再想办法让念冰、彼岸、茹若初复活,为她们恢复过往的记忆。 我不是一个特别有野心的人,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享受之前在人间的生活。 是宿命强行将我推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却也让我身不由己。 重掌阴阳界,让众生回归三界,至此,我在此间的所有宿命均已完成。 待到西岐山一行,与须菩提问解菩提子之事后,我也将重返人间,开始着手重建三界事宜。 随后,我不曾再有迟疑,当即化作一缕流光,朝着东南方向掠去。 西岐山中,此时须菩提已经等候我良久。 “阿弥陀佛,恭贺魔神大人打败暴桀,重登创世神之位,重掌阴阳界!” 看到我到来,须菩提远远的就从寺中走出,朝我恭贺道。 须菩提是为如来佛祖座下十大弟子之一,本质上也是我在三界的故人,可因为菩提子的缘故,我并没有马上将他送返三界中。 “圣僧就别取笑我了,若不是你将那菩提子交予我,只怕我和共工已经大败,堕入众生界了。” 我朝须菩提如是说道,没有丝毫的架子,毕竟他今日相助,可是让我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在须菩提的邀请下,我随即赴入了寺中。 “圣僧,还请告诉我,这菩提子中,究竟蕴含着我妻子怎样的秘密?” 归乡心切下,我朝须菩提开门见山道。 “阿弥陀佛,菩提子中所留存的,是为佛母在众生界时的力量,以及前世记忆。当初贫僧正是因为这枚菩提子,才得以从暴桀的追杀中免于一难,最终与暴桀划界而治。” 须菩提说道,“多年来,这枚菩提子一直被贫僧奉为佛门圣物,并且和其中所蕴含的佛母意志取得了一丝联系。” “佛母告诉贫僧,若有朝一日魔神大人您重返阴阳界,便让我将这枚菩提子交予您,让您将其带回三界中,以觉醒佛母过往前生。” 让念冰复活,并且觉醒前生…… 听了这话,我心里不由得一袭,可很快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众生皆有宿命,可随着境界的提高,其宿命就会变得越发深不可测,身为创世神的我更是如此。 可念冰的前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居然看到了我的宿命,甚至预言到我将重返阴阳界,以至于还专门委托须菩提,将她的前世信物交到我的手中? 带着这一念想,我不由的朝须菩提看了过去。 可须菩提摇了摇头,“魔神大人,这枚菩提子贫僧只是代为保管而已,对于其中究竟有何秘辛,知道的都极为有限。魔神若欲详知,恐怕还得亲身躬行。” 对此,我微微点头,随后将注意力又落在了这枚菩提子之中。 属于念冰的这枚菩提子,其中的佛力与冥火已经尽数涌入我的体内,使得我得以晋升创世神。 而现在,其中的力量已经消散一空,但依旧留有一道强大而且熟悉的灵魂印记。 这一道灵魂印记,便是念冰在众生界时的前生。 关于她在众生界的所有秘密,所有过往,都尘封在这一枚菩提子中。 念冰虽然是我的妻子,但从认识到现在,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即便之后她的背景被一层层剥开,却也始终是冰山一角。 而现在,关于她的过往就在我手中,我又怎能就此错过? 本着探查真相以及一种对妻子的秘密本能的好奇,属于我的一缕意识当即从手中应运而生,涌入了菩提子中。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拉扯,顿时陷入了无垠深渊之中,眼前也随即化为一片黑暗。 紧接着,眼前的黑暗消散一空,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却是置身在了一片无垠广袤的天地间。 一眼看去,只见这片世界富饶无比,浑厚的神力化作了祥云化作了云烟,漂泊于世界内外。 而在这场广袤的天地间,此时正上演着一场声势浩大的神明之战! 在这场神明之战中,我看了我,也看到了念冰,或者说是看到了我们的前世。 只见我前世和念冰,此时正遭受着诸神的无穷追杀! 前世一手紧握苍生杵,一手揽住念冰,浑厚的神力不断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一柄灭世之刃演化于苍生杵之间。 此时的前世,力量竟是比已成创世神的我强盛了百倍不止,俨然已步入主宰者之境! 而追杀他的诸神,实力也强盛得极为可怕,即便境界最低者,也都到了创世神之境,更是不乏传说中的主宰者。 诸神所过之处,一片片世界尽数塌陷沦为虚无,周围的天空也因此沦为永夜。 前世且战且退,浑身染满鲜血,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忌惮和惶恐。 他怀里的念冰身受重伤,一道道不曾治愈的裂痕遍布周身。 在前来追杀他的诸神当中,还有着几个我所认识的故人。 鸿钧老祖,通天教主,元始天尊…… 鸿钧老祖之前说过,他们是为了追杀我和念冰才离开众生界,最终被我前世困在了蓬莱仙境,入不得三界,归不得众生,所谓蓬莱也因此成为他们永恒的牢笼。 可没想到,在念冰的这一段过往记忆中,我居然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终于在某一刻,前世带着念冰逃到了这片无垠世界的边缘。 只见他手中苍生杵朝着天际话落,一道通往异界的大门就此大开。 前世一举迫退所有进击的诸神,却是带着念冰消失在了那道天地之门中,销声匿迹。 追来的诸神愤怒无比,就想要穿过那道大门继续追击。 可不知为什么,就在他们准备赴入门内时,却突然都停下了脚步,随后一个个朝着我意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何方鼠辈,竟敢公然窥测众生界内务!?” 一声怒吼,一抹浩瀚神光当即朝着我的意识镇压而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口中响起,一股无尽的痛苦瞬间将我意识从菩提子中抽离,回归到了现实! 第八百九十六章 重返三界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我口中响起,一股无尽的痛苦瞬间将我意识从菩提子中抽离,回归到了现实!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些追杀我前世与念冰的诸神,竟然能察觉到我今生的意识所在,竟是透过了岁月透过了时空,对我的本体发动了攻击! 殷红的鲜血止不住从我双眼之中流淌而出,这股来自过去的神明之力,让我的身躯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阴阳界也因为我的受创,顿时山河崩塌。 过了好一会,我身上的伤痕终于痊愈,却也让我心有余悸。 刚刚我所看到的那一片无垠世界,毫无疑问正是众生界。 我不知道自己前世与念冰究竟是因为何故,竟会遭到如此多的创世神乃至主宰者的追杀。 我看着手中的这枚菩提子,想要将意识再度探入其中。 可一想着刚才被诸神攻击的一幕,不由又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 毕竟我可不想再遭受一次来自岁月的攻击,让自己再遭重创。 既然如此,还是先将这菩提子留下来,待到返回三界后,再挑选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其交还到念冰手中吧。 带着这一念想,我随即将菩提子收了起来。 “阿弥陀佛,贫僧于阴阳界之使命,便是守护这菩提子,等候魔神您归来。如今贫僧使命已成,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时,须菩提说道,“魔神大人,不知如今的三界中,如来佛祖是否尤在?” 我点了点头,“如来佛祖虽然陨落,但他的残念依旧留于极乐净土中。待到我归返三界,必将让他秽土重生,只是无法保证他是否还是一尊圣佛。” “师尊尚在,如此最好。” 听了我这话,须菩提的脸上流露一丝欣然。 随后,他有些不舍的朝着西峡山一带看了一眼,“昔日如来师尊圆寂后,座下弟子亦追随离开净土,贫僧则堕入阴阳界,至今已有两千余年。” “两千年经营中,西峡山已成阴阳界唯一乐土,众生安居乐业天下大同。然佛祖既已重返灵山,贫僧自当追随他而去,与阴阳界之缘分已到尽时。” 须菩提心中不甚唏嘘,饶是佛门无欲无求,可看着自己就要离开此间,他的眼里还是挂满了不舍。 过了好一会,他的目光终于从一方世界收回,朝着我看了过来。 “魔神大人,贫僧便先行一步,三界的未来就看您了。” 留下这句话,须菩提与西峡山的众生僧佛做了一个简单的道别,随后赴入了那道通往三界的苍生之路中。 须菩提走了,可我还不能立马离开,只因阴阳界中还有太多的后事需要处理。 共工拒绝了替我代管阴阳界的要求,而现在我急需寻找一位可靠的代理人。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海所在的方向。 西北海,是域主葛天所在的地界。 若不是葛天对我降下神力,我于阴阳界中,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晋升成神,以至于重登创世神之境,重掌阴阳界。 若不是葛天有意放行,我也绝不会如此顺利就将共工从不周山中唤醒。 葛天虽是暴桀心腹臣子,但他对上古时期的大同之治依旧心存向往,只可惜身在其位需司其职,出于对君王的忠诚,使得他不得不选择随波逐流,直到我的归来才幡然醒悟。 我和他虽然算不上熟悉,但他的品质终究还是得到了我的认可。 “葛天,用不了多少时日,本座便要离开阴阳界。本座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是否替本座代掌阴阳界一方世界?”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葛天如是说道。 几经权衡后,我觉得葛天更适合暂替界主之位。 毕竟他已是至高神,放眼整个阴阳界,也无几人是他敌手。 即便有神明意欲挑战于他,不周山中也有着共工坐镇。 即便他和暴桀一样有着一统阴阳界之心,也得考虑是否能承受得住来自共工的审判。 有着共工作为掣肘,由葛天暂代界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得了我的这一意志,葛天当即跪伏了下来,“谨遵魔神法令!” 我点点头,不曾与他再有多言,随后又看向了位于葛天旁边的无心法师。 不得不说,无心法师是我阴阳界之行所遇到的大贵人。 是他历经千险万难,从西海取得神铁碎片,让我得以重铸苍生杵,引导我将共工释放而出。 我之所以能重掌阴阳界,无心法师功不可没。 其实,我完全可以让他代我执掌阴阳界。 但他是佛门中人,当初无天佛祖问鼎阴阳两间,最终导致三界众生覆灭的浩劫依旧清晰的显现在我眼前。 有着这前车之鉴,我对佛门中人多少有些警惕,为了不让三界的劫难在阴阳界重演,还是小心为上。 可是警惕之余,丰厚的回报也必不可少。 “无心法师,本座此次阴阳界之心,你自功德无量。如今我且授你菩萨境,西峡山一带五千里世界,皆为你的疆土,阴阳界佛门众生,皆唯你马首是瞻。”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宣告了对无心法师的嘉赏。 与此同时,浩瀚的佛光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降临在了无心法师的身上。 一时间,无心法师体内佛光浩瀚,梵音袅袅。 在我的佛力灌注下,一尊菩萨虚影逐渐从他身后演化而成。 “阿弥陀佛,谢魔神大人厚恩。” 无心法师双手合十,朝我恭敬说道。 我点点头,随后又看向了远在西海的不周山。 之前和暴桀一战,不周山俨然已支离破碎,随后又在我的神力下得以重新修复。 而这不周山连带西北海一方世界,我打算尽数交托共工之手。 毕竟堂堂一尊创世神,若是没有一方世界作为支撑,怎么都有点难说得过去。 可此时,共工却位于阴阳界的最东方,前去了东海寻回自己的头颅。 随着一念一动,我随即出现在了阴阳界东方的海滨。 而此时,共工正踏水东海中,在这片汪洋中寻觅良久后,一颗破碎的头颅终于被他打捞而出。 共工捧起头颅,将其对接在了自己的断颈之上,一股极为浑厚的生命之力顿时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让他的头颅逐渐生出了新骨,生出了血肉,生出了皮肤,最终化作了一张粗狂却又不失正色的人脸。 共工的头颅已经归位,属于他的创世神之力,也随着身躯的归于完整,瞬间暴增一倍有余! 一时间,来自他的神力激荡四方,激起东海之中水浪滔天,无数的苍龙止不住发出阵阵哀鸣,纷纷朝着四周奔走而去。 “共工,恭喜你,终于身首归位,重获自由身。” 我隔着沧海朝他说道,“稍后,我将返回三界,我已决定将界主之位暂交葛天之手,不周山以及西北海一带则分封为你的一方世界,希望你能继续履行过去的职责,为我看护好这一方世界。用不了多久,我必会归来。” “魔神,你此次一去,便意味着阴阳界再度失去了主宰,蛰伏四海数千年的龙族,恐怕将不会安分了。” 共工踏着水波朝着我走来,回头看了一眼沧海,看向了沧海之中游走的诸多苍龙,朝我这么说道。 我淡淡一笑,“无妨,阴阳界不是还有你镇守吗?而且如今我已与阴阳界灵魂相通,一旦其中有任何风吹草动,我自然会有所察觉,也会第一时间前来平定祸患。” “如此也是,但只怕你这次重返三界之后,便要身陷囹圄中,届时恐怕难以再分心于阴阳界。” “什么意思?” 听了共工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共工没有直接回应,却是问我,“天上一日,人间千年,这句话魔神可曾听说过?” 我点了点头,每个大世界的空间与时间理念都各不相同,世界之间交错,很容易就会出现时空的偏差。从而导致在此间世界留驻一日,其他世界便已逾千年。 经共工这么一说,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共工,还请你明说。” 可共工摇了摇头,“我对三界的时空线不甚了解,但唯一肯定的是,你来阴阳界已有十日,如今再度归去,三界肯定不会再是你十天前所看到的模样,甚至已换了天地。” 对此,我的心里顿时产生了浓浓的不安。 要知道,我还打算对三界进行重新改造呢,万一时间不小心过去数千年,那么这一切还不得都乱了套了? 更何况,三界之中还留存着诸多曾被我镇压的众生。 这些众生虽然一开始就被我抹除了意识,但后来为了创世,我以苍生之力为他们恢复了清明。 若是就这么过去几千年,指不定他们已经萌生了新的神智,甚至诞生了新的文明。 若真如此,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念头一从心起,我便立即变得焦急了起来。 “共工,咱们山水有相逢,我便不在此间多留,暂行离去了!” 在越发焦躁的心情中,我也不敢在阴阳界多逗留,当即收起了苍生杵和菩提子,就朝着苍生之路掠去。 紫色的流光弥漫了我的双眼,伴随着阵阵吞噬之力与空间扭曲之力涌动,我的身体当即顺着苍生之路卷向了未知深处。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从阴阳界重返人间中。 而在我双眼恢复清明之际,我朝着整个人间看了一眼,可就在这一眼之中,整个人却是瞠目咋舌。 如共工所言,人间俨然已不复十日前的模样! 人间,已不再是我离开时所看到的人间…… 第八百九十七章 新的文明 人间,已彻底变了模样。 在我刚刚离开人间时,人间尚且一片荒芜,被我予以自由的众生尚未开启灵智,野兽纵横瘴气丛生,犹如蛮荒时代。 可现在,凡人们已经获得了聪慧,开启了文明,成片的山林被砍伐,一个个依山而建的村落尽入眼中。 肥沃的平原得以开垦,化作了万顷良田,一座座高墙巍峨的城池拔地而起,一个个凡人国度在九州之中应运而生。 平民众生在田间耕耘,种桑养蚕,泛舟捕鱼,引犬狩猎。 庙堂之中,君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将士沙场点兵骏马奔驰。 人间有了国度,便有了权力之争,有了疆土之争。 在那岁月静好的表面后面,一幕幕国度之间的战争也在人间的各个角落不断爆发着。 硝烟弥漫,狼烟四起,人间正在遭受着战火的荼毒! 一个个战场之中,凡人士兵的杀喊声响彻天际,漫天的箭雨有若蝗虫过境,收割着所覆盖区域的所有神明。 骏马在长啸,战车在轰鸣,无数的怨魂杀戮中漂泊长空,发出声声哀嚎。 一场场战争,最终以一方落败宣告结束,败者或是丢盔卸甲而走,或是退居城内避而不出,或是被胜者斩下头颅,或是被成建制活埋地下。 野蛮与血腥,成为了人间战争中的代名词。 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人间虽然已诞生文明,但这一文明却非常落后而且低级。 他们依旧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用着木犁开垦着土地,运送物资货物也多是以人力为主,各种牛马骡驴甚是少见。 逐鹿中原的将士,他们身着的甲胄多半是简陋的藤甲抑或皮甲,所谓的武器也是由木棍或者竹竿所削成的戈矛,刀剑也尽由青铜打造,鲜有铁器。 正如共工所说,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如今的三界,已不再是我十日前离开时的样子。 我的意识覆盖整个人间,看到了暮行舟、夜长央、云渐离……看到了那些被我从阴阳界带回来的人间故人。 可仅仅只是前后脚的工夫,这些人间故人都已彻底变了模样。 只见他们有的成了平民,有的成了奴隶,有的成了冲锋陷阵的军士,有的成为了挥斥方遒的将侯。 我和他们重返人间,仅仅只间隔了一个时辰的工夫,可他们的变化却已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 他们的记忆在赴入人间时被我暂时剥夺,可现在开启了灵智的他们,却是无缝衔接的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着实让我唏嘘不已。 创世神不在,人间居然摆脱了神明的意志,自行演化出了自己的文明。 而这一进程,也不知演化了几千年。 看着这一重现文明的人间,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感叹,我也没有急着马上对人间进行改造,没有立即恢复所有人的记忆,让人间重新变回我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因为我也想看看,这道属于人间的文明,如今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先前往一趟极乐净土。 我虽眷顾世人,可我更眷顾自己在岁月红尘中的恋人。 凝视人间良久后,我也终于准备离开。 随着我手一指,一道通往佛界的极乐之门在我面前应运而生。 赴入了极乐净土,世界的整体与我离开时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周围的大地,皆是由无数宝石构筑而成。 有黄金、白银、玛瑙、水晶、琉璃、砗磲、赤珠,这些为凡人所毕生追求的财富,在这世界中却是如寻常土石一般遍地都是,映入我眼中一片五彩斑斓。 我的目光投向远方,发现这片世界中有广袤的平原、崇山峻岭、万丈深渊,由一条黄金玛瑙铺成的康庄大道彼此相连。 我顺着这条康庄大道朝前方看去,却见路边生长着许多的菩提树。有的高达千米,有的高达万丈,有的刚从地底吐露新芽,每一棵菩提树上都散发出阵阵佛光。 但我十日前所见不同的是,在每一棵菩提树下,皆禅居着一尊僧佛。 他们有的已是半佛,有是为真佛,有的为罗汉,有的甚至为菩萨。 他们已不再是未曾开化的众生,他们自行参悟了佛法,他们明悟了大道,成为了僧佛。 随着我的到来,原本正在参禅的众僧佛齐齐转过了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里皆流露出惊愕。 受到净土佛力的影响,此时的我不由自主佛光大盛,七彩的光晕自行萦绕我身后,一道属于圣佛的面孔也随即出现在了极乐净土上空之中。 “此人居然是一尊圣佛!?” “这是怎么回事?贫僧于净土修行五千年,可从未听说净土之中,还有第三尊圣佛存在!” “不,他并非极乐众人,他似乎是来自域外!” “此事不可怠慢,快去禀报如来佛!” “……” 随着我的到来,诸佛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都对我充满了惊讶。 我并不曾理会芸芸众僧,只是顺着那康庄大道,一步步朝着佛界深处走去。 诸佛见状不敢有阻拦,纷纷朝着两侧退散,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恭敬也充满了警惕。 和人间一样的,如今的极乐净土也演化出了僧佛,演化出了佛门。 一眼看去,只见在那菩提深处,一座座庙宇禅院拔地而起,一尊尊佛像赫然耸立。 而其中的一尊女菩萨佛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只见这尊女菩萨像高达千丈,通体绽放着圣洁的佛辉,而她的脸孔,竟是和念冰一模一样! 这是属于念冰的佛像,而像这种的佛像,正矗立于极乐净土的每一方山河大地中,熠熠生辉。 念冰的佛像出现在了极乐净土之中,这也就意味着,本已陨落化为菩提树的她,如今走向了重生,再度成为了一尊圣佛! 我前来极乐净土的消息,很快就被诸佛传达到了灵山。 紧接着,我看到一尊尊菩萨的法身相在我前方的空中一一浮现。 而为首的,赫然是一尊圣佛。 只见这尊圣佛端坐莲花台,面容祥和,佛光璀璨,七彩的光晕在他身后绽耀,磅礴的佛力在他周身涌动。 这尊圣佛并非他人,正是当初陨落在念冰手中的如来佛。 而在如来佛的身边,我还看到了另外一个故人。 只见他同样端坐莲花台,他身穿一袭黑色僧袍,黑色的长发披于两肩,他双手合十念诵着经文,目光也始终警惕的看着我。 这尊佛不是他人,正是当初一手覆灭阴阳两间的无天。 可无天尚未成圣佛,此时他的身份是为紧那罗菩萨。 我又朝着其他诸佛看了一眼,发现大多数菩萨居然都是我的过去相识。 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准提菩萨…… 这些曾在我覆灭佛界时一道陨落的诸佛,如今皆已活生生重现在了我的眼前。 可他们已经忘去了生前身后事,他们已不再认得我,不再将我视为敌人,眼神里充满了恭敬和警惕。 这些菩萨与僧佛,在之前的灭世之战中已尽数陨落,他们的佛魂被我所吞噬,成为了我在净土世界中的子民。 重建三界后,净土世界成为了新的佛界,而这些本属于我的佛门子民,也在岁月的演化中成僧成佛, 这些菩萨,这些诸佛,在我之前的灭世之战中已经悉数陨落,而他们的佛魂也被我尽数吞噬,化为了我在净土世界中的子民。 创世之后,净土世界成为了新的佛界,而这些曾被我镇压其中的僧佛,竟是按照某种特定的演化途径,功德圆满,恢复了前世的身份与地位。 就连如来如今也已成为佛祖,成为了极乐净土明面上的主宰。 如此一幕,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圣佛身从何处来?大驾光临佛界,又因为何故?” 这时,如来开口了,朝我恭敬问道。 哪怕已是圣佛,可和其他诸僧佛一样,他也忘去了生前身后事,却是不曾再记起我的身份。 本为三界创世者的我,竟是在瞬间被极乐净土诸佛所遗忘,成为了边缘人。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笑,不知是该为此高兴还是为此凄凉。 “你们可以称我为魔神,我今日前来净土,只为寻找迷失红尘的恋人。” 我的表情逐渐恢复淡漠,朝诸佛如是言。 “魔神,这是何方神圣,五千年来可从未听过三界有如此神明?” “寻找迷失红尘的恋人……可佛门本清净地,又哪能有他的红尘情缘?” “这尊圣佛只怕来者不善……” 一时间,诸佛的议论声再度从周围响起。 如来如今虽已成圣佛,但他的佛法与前世相比,却已弱了太多太多。 而我也不曾与诸佛多理会,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灵山脚下。 灵山之巅,雷音寺外,三棵参天的菩提树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眼看去,只见左侧的菩提树高达五千丈,右侧的高达四千丈,两棵菩提树上皆枝叶繁茂,挂满了菩提子,绽耀出璀璨的佛光。 这两棵菩提树,正是属于如来佛以及无天的佛树。 而在这两者中央,还有一棵菩提树高耸入云,足足有万丈之高,树冠的一半阴气冲天,一半佛光弥漫,佛与魔在树间泾渭分明。 以这棵佛树为中心,灵山的一边佛光璀璨,一边阴气冲天,让整个灵山镀上了一层诡魅色彩。 看到这棵菩提树后,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这棵菩提树,正是属于我的妻子念冰,或者说是由念冰与彼岸共同所化。 我不由得变得激动起来,当即快步的踏上了灵山,就朝着这棵双色菩提树走去。 嗡! 而就在这时,这棵双色菩提树察觉到我的靠近,却是忽的发出一阵嗡鸣。 紧接着,我看到有大量的佛光伴随着阴气从树冠之中冲天而起,演化出孔雀与火凤两道神鸟虚影。 这两尊神鸟虚影在长空盘旋数周,随后齐齐化作流光落入地面。 随着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不断融合交汇,一尊女菩萨的轮廓逐渐显现在了灵山之巅。 念……念冰! 第八百九十八章 你是我的妻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九十九章 再见地藏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章 何以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人间众生在战火中蒙受苦难,冤魂载道,贫僧却只能在佛界远远相望不得相助,实乃万千罪过。” 看着人间苦难众生,地藏王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悲悯,充满了自责。 随着他手一挥,原本散去的迷雾再度汇聚,笼罩了悬崖。 直到这时,地藏王方才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方才听闻净土之中,有域外圣佛莅临,想来便是这位大人了。贫僧未曾相迎,还望魔神大人恕罪。” 地藏王双手合十,朝我恭敬说道。 对此,我笑道,“地藏王菩萨言重了,我见菩萨久久凝视人间,不知对众生正在遭受的苦难有何作想?” 地藏王摇摇头,“阿弥陀佛,曾经的人间是为大同盛世,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的人间九州被割裂成七个国度,每一方国度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与疆土而战,致使民不聊生。贫僧不忍,意欲拯救人间苍生于水火,让众生的冤魂得以超脱。怎奈何我本佛门中,无权顾及人间苦,唯有隔崖观望徒叹息。”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了下眉。 一方世界一方神,三界虽为整体,可本质上是三方独立的势力。 我虽对如今重生后的三界格局不甚了解,但想来如今的人间之中,也有着一尊统御九州的神明。 地藏王虽然有普度世人之心,但奈何受到天地法则的束缚,不得赴入人间中。 “人间自有人间发展的规律,众生也有众生的七情六欲。地藏王你若降临人间,或许能暂时解救众生于苦海,却无法扭转人心与生俱来的欲望。” 我朝他说道,“若是不能抹平人心欲望,那么战争便不会休止,人间注定为乱世,那些被你所救赎的众生,最终还是难免再陷苦难中。如此救赎,意义又何在?” “魔神大人此言字字珠玑,无疑点到贫僧心中痛处。不知对于人间苦难事,大人有何高见?” 地藏王如是言,朝我请教道。 “轮回。” 我说道,“若真要普度众生,最上乘的途径便是开辟轮回。” “世间若能开启轮回,死难的众生便无须留于人间冤魂载道,而是赴入轮回中,转世重生,再化为人。” “今生向善者,轮回之后来世必得善果,今生向恶者,轮回之后必吞苦果。以来世的福报普渡世人今生的苦难,以来世的恶报谴罚世人今生的罪恶,是为轮回,方为普度众生。” “以轮回作为普度众生之道……” 听了这话,地藏王豁然明悟,“魔神之言,令贫僧醍醐灌顶,只是……若要开启轮回,必须有要一方能承载轮回的世界,不知此番世界应当是何处?” “自然是阴间。” 我回答道,“阴间本为鬼灵世界,人间的冤魂不应久留人间中,阴间方为他们应有的归宿。而在阴间开辟轮回之地,以轮回的方式将阴阳两间连贯一体,方为普渡众生最优解。” 对此,地藏王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可眼中流露一丝迟疑,“可贫僧不过一菩萨,大人此举无疑触犯阴阳两界诸神根本利益,若要说服于诸神并且开辟轮回,又谈何容易?” “此事你不必担心,假以时日我必实现你的宏愿。” 听了我这话,地藏王的眼中浮现诧异,“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大人真实身份究竟为谁人,为何如此垂青于贫僧?” “这你就别多问了,这话我既然说出了口,日后必会兑现。” 说着,我也没有多理会地藏王,而是朝着灵山之巅望去。 却见那棵属于念冰的双色菩提树,此时佛光弥漫阴气汹涌,一金一黑两道目光却是从树中投射而来,窥视着我在悬崖边的一举一动。 念冰虽然假装对我不理会,却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地藏王,我现在有事需要离开,有时间再来与你探讨普世之道。” 留下这句话,我随即离开了此间悬崖,回到了灵山中。 而看到我到来,念冰的身影再度从佛光阴气中演化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一抹别样的情愫。 过了好一会,她张了张口,“林笙,你真的是我前世的丈夫,今生是为追寻我而来?” 我点点头,“当然,你说毁灭才能得以新生,所以我遵循你的意志,毁掉了三界,葬送了前世的你。你说要在来世与我再相逢,所以我又重建了三界,前来此间与你来生重逢。你告诉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唯有毁灭,才能新生,真是有意思。” 念冰看着我,也看着整个极乐净土,脸上浮现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那么接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做?” “如今我与你已相逢,自然是要与你再续前缘,让你重新成为我的妻子。” “真是荒谬,佛门清净地,而我又是万佛之母,即便你我前世有姻缘,可你的这番话,依旧是对佛界莫大的挑衅与亵渎。” 念冰这么说着,可她的话语里却是流露出一丝慌张,以至于下意识撇开了脸,不敢直视我直视她的灼热眼神。 “可不管你是佛是魔还是人,你始终是我的妻子,无法改变。我是遵循前世的约定前来找你,哪怕你无法接受,我也不在乎,因为你始终是我的妻子。” 我饶有兴趣的朝念冰这么说道。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都活在念冰的影子下,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都受到她的安排与支配。 如今她已忘去生前身后事,面对我时的这番不知所措的模样,却是莫名多了一分羞涩和可爱。 为此,我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 念冰给了我一个白眼,“你笑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老婆比上辈子更漂亮了,我很喜欢。” “你……轻薄!” “小两口之间的情话,又怎么可以说是轻薄呢,这是恩爱!” 说话间,我索性放大了胆子,一步步朝她走上前,再度将她逼到了树下。 我的手掠过了她的脸掠过了她的脖子,却引得她身体微微颤抖,面色也在瞬间化作绯红。 “你……你想干什么?” “小别胜新欢,当然是想和你亲近亲近了……” 咳咳! 可是,就在我挑逗念冰的时候,阵阵咳嗽声却忽然从雷音寺中传来。 为此,我心里的热火仿佛遭了一盆凉水,一下子消散一空。 我颇为不悦的朝雷音寺望去,却见如来与无天此时从寺中走出,朝着我们这边赶了过来。 这帮秃驴,真是扰人雅兴! 对此,念冰如获大赦,乘机逃脱了我的魔掌。 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恢复了以往的威严,看向了来人,“有什么事吗?” 无天看了看念冰,又看了看没好脸色的我,说道,“佛母,贫僧心中有困惑,不知佛母能否解答?” “五千年前,您创建极乐净土之初衷,究竟是为何?” 听了这话,我摇了摇头,无奈退去了一旁。 而念冰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自然是为了普度众生。” “是啊,普度众生。” 无天点点头,说道,“经过佛母五千年耕耘,如今的佛界已是乐土,诸佛安居乐业无欲无求无乱无争,僧、佛、罗汉、菩萨,众生界平等,众生皆奉佛母为尊,可谓极乐。” “但是,以弟子之见,佛母您需要普渡的众生,不应仅局限于佛界之中,更应顾及三界苍生。” “数百年来,弟子一直凝视着人间,看尽了人间苦厄,看见了众生深陷苦海,看到了人间冤魂载道。而我等诸佛生于极乐,若见人间众生蒙受苦难而无动于衷,又何以自诩普度众生?” 无天的这番话,说得比较委婉,可念冰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依你之见,你是打算下界赴入人间,拯救人间众生于苦海?” 对此,无天点了点头,“弟子不才,渡世佛法已至小乘,愿尽此生无量法,孤身赴入人间中,化解人间的战争、霍乱、灾厄,超度众生的厄难、悲苦、不惑,还望佛母成全!” “不可,绝对不可!” 念冰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如来佛当即摇了摇头,“一方世界一方神,如今人间之所以爆发战乱,皆是出于人间神明的意志。佛界若贸然赴入人间,普渡众生之苦难,无异于向人间诸神宣战,届时战火必将烧入净土中,大好佛界也难免沦为地狱修罗!” 听了这话,无天的眼中流露嗔怒,“如来,佛母封你为佛祖,让你统御佛界诸佛,你理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为何如此瞻前顾后,为了一己之安宁,而视人间苦难于无物?如此偏安一隅,你又怎配当佛祖!?” “在其位不谋其职,依我看,你这佛祖之位还是早早禅让,交由有德之人担任为好!” 不曾料到,无天竟然敢当着念冰的面,朝如来佛发出如此质问,却也让我感到万分惊诧。 要知道,在他们的上一世里,正是由无天取代了如来的佛祖之位,而无天在圆寂之时,也曾说起过关于他普度众生之宏愿。 可前生已经过去,莫非今世的佛界,也同样要陷入过往的轮回之中? 一时间,我突然觉得新生的三界,突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第九百零一章 再续前缘 极乐诸佛,不管前世是善是恶,但他们都有着一个普度众生的宏愿。 地藏王如此,无天亦如此,只是佛法境界不同,对普度众生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对于无天的这番质问,如来摇了摇头,“无天,你乃本座师弟,你所修行的不过是小乘佛法,你所看到的只是眼前众生,却不曾真正看到天下苍生。真正的佛理应从长计议,为三界大局着想,而非只顾及眼前众生的苦难,你的慧眼实在目光短浅!” 曾经极乐净土中最具权势的两尊佛祖,此时竟为了人间众生的苦难,一度争执得面红耳赤,也着实让我看了眼界。 “你们吵够了没有?” 在他们喋喋不休的争论中,念冰终于有些不耐烦。 对此,如来与无天终于平息,他们双手合十看向了念冰,等候着她的定论。 念冰说道,“无天,我知道你眷顾众生心切,但如来说得没错,现在还不是普渡人间众生的时候,诸佛的慈悲之心,还需再忍耐。” 听了这话,无天的脸上浮现一丝迟疑,“那……我等还需等到什么时候?”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知你。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置,你们且退去吧,没事别来叨扰我。” 得了念冰这话,无天的眼中虽然仍有不甘,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随后颇为不悦的朝着如来瞪了一眼,重新返回了雷音寺中。 随后,如来也选择了离去,灵山之巅就只剩下了我和念冰二人。 可经过他们二人这么一闹,我挑逗的兴致一下子落了空。 我朝她问道,“念冰,刚才听无天说,你已在极乐净土待了五千年?” 见我恢复了严肃,念冰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诞生在极乐净土的第一尊佛。” 念冰告诉我,她是五千年来,诞生在极乐净土的第一尊佛。 念冰生来便是圣佛,执掌佛界一方世界。 当时的三界尚且蛮荒之地,游走三界的众生茹毛饮血衣不蔽体,与野兽无异。 念冰百无聊赖,便寻了两棵蕴育佛魂的菩提树,种在了灵山之上。 这两棵菩提树最终得以化形成佛,成为了如今的如来与无天。 在如来与无天的相助下,念冰开始经营佛界,她走遍了佛界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蕴育佛魂的菩提树重新栽培,让他们化身成佛。 十八方菩萨,无数的真佛罗汉,皆是由她一手栽培而成。 念冰论才施教,传授了诸佛诸般佛法,让诸佛明悟大道,也让佛界成为极乐净土。 漫长岁月后,念冰厌倦了在佛界的权力,便认命如来为佛祖,让他代替自己执掌佛界,普渡众生,从而造就了如今的佛界格局。 轮回之中,历史总是惊人的吻合。 即便没有我的干涉,可世间的局势,还是按照它们特有的规律发展着,却在冥冥之中又变成了本该有的样子。 如此局面玄而又玄,让我倍感惊讶的同时,也不免生出好奇。 “林笙,你好歹是一尊创世神,一尊圣佛,佛界对你礼遇有加,而你该不会打算一直待在佛界中不走了吧?” 说完了过往后,念冰却是对我下达了逐客令。 面对今生的念冰,我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在你没有正式接受我之前,我怎么舍得走呢?” “我若接受了你,你又会怎样?” “那当然是在佛界重新迎娶你,和你洞房花烛,顺应前世的宿命了。” “真是轻浮之徒……” 念冰的胸口起伏着,她的脸上满是羞恼,随后就要拂袖离去,却被我拉住了手。 在我的意志下,大量的土木开始在我们的周围凝聚,化为了砖墙,化为了房梁,化为了屋瓦。 不过须臾间,一幢和我在潜龙镇时一模一样的红砖瓦房子应运而生。 而此时我和念冰所在的地方,则是我们前世同居时的卧室。 念冰对这一突然的变化反应不及,却是一个趔趄摔在了旁边的床上,我也随即顺势迎了上去。 “林笙,你……你干什么?快放开!” “你是我的老婆,疼爱你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可……可我还没准备好,你走开!” “没关系,我准备好了就行,谁让我是你心心念念的丈夫?” 说话间,我起身看了一眼窗外,“佛说,要有黑夜。” 伴随着我一句箴言,原本佛光弥漫的极乐净土,瞬间化为了黑暗,一道梵文结界随之应运而生,笼罩了整个屋子,隔绝了内外的一切联系。 “你……你怎么会有随意控制极乐净土的力量?” “因为三界本就是由我创造的,就连老婆你的佛树,也是我亲手栽培在灵山中的,你和你的佛界都是我的。” …… 漫漫良宵终究还是不情愿逝去,在我的意志下,属于极乐净土的黎明再度到来。 当我一夜梦醒时,念冰已早早起了床,在镜子前慌张的梳理着长发打理着衣裳。 而我也顺势上前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次,念冰没有再反抗,她透过镜子看着我,眸子里浮现一抹踟蹰。 “林笙,你真的会顺应前世的宿命,在极乐净土娶我吗?” 她犹豫了一会,朝我问道。 我点点头,“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宿命,你我注定是夫妻,不管前世今生还是来世。” “我相信你的承诺,我会在极乐净土等你,等着你娶我为妻。” 念冰看着镜中的我,眼神里再度流露复杂,“我把我的身心已经给了你,如果有一天你辜负了我背叛了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莫大的代价!” 听了这话,原本还一脸色眯眯的我,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何,念冰说这句话的口吻,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让我不禁又想起了当初被她所支配时的无力感。 “林笙,刚刚你好像心虚了?” 察觉到我的这一不自然,念冰朝我这么问道。 “哪……哪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罢了。” 我笑了笑,随后也不曾再有多言。 不知是因为看到了我和她前世的记忆,还是被我的真心所打动,抑或是我霸王硬上空的缘故。 原本对我疏远排斥的念冰,如今终于接受了我,也让我空虚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圆满。 如今,我终于和她再续前缘,用不了多久,她将再成为我的妻子,我们将继续属于过往的宿命。 可我在欣喜的同时,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我爱着念冰,可我也爱着彼岸,而彼岸就是念冰的魂魄。 所以,我明明攥握着念冰的前世宿命,可我却不敢交还给她,更不敢将她在众生界的记忆唤醒。 因为我害怕一旦自己真这么做了,彼岸将彻底消亡,和我成为过去。 我的这一疑虑一闪而过,可还是落入了念冰的眼中。 她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向了门外。 屋子周围的结界早已被我撤去,可当我和念冰走出门时,却见如来、无天、地藏王以及诸方菩萨皆聚集在了门口,等着念冰出面。 而看到我们同时从屋中走出,诸佛眼中浮现惊愕。 “佛母大人,不知这是何故?” 如来看了看我,又指了指这凭空冒出的屋子,朝念冰问道。 “哦,魔神是我前世的丈夫,他今生专为我而来,而我只是顺应了彼此的宿命。” 念冰强撑着自身的威严,朝如来如是说道,可声音里多少有些不自然。 “原来如此,且恭贺佛母喜结连理!” 如来这么回应着,对于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而诸佛也只是眼露讶异,却并没有一人胆敢提出非议。 而念冰看着迟迟不曾散去的众生,问道,“各位,你们突然齐聚此间中,不知是有何事?” 听了这话,如来当即上前一步,恭敬道,“佛母,就在您与魔神相会的这些时日,弟子在人间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人间是为苍天的一方世界,可直到方才,弟子才发现,原来人间之中还蛰伏着另外一尊创世神!”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苍天……苍天!! 这个曾经让我如芒在背的名字,如今却是再度传入了我的耳中! 在我和念冰彼岸若初四人的合力下,苍天在人间之争中彻底落败,他被我吞噬了所有力量,被我镇压在了九幽山中,沦为了我的一方子民。 可在我灭世与创世过后,隶属苍生杵三大世界的子民皆被我释放而出,成为了新世界中的众生,而其中就包括苍天。 以如来的意思,莫不成苍天也遵循了前世的宿命,在轮回之中再度晋升创世神,成为了人间的主宰? 大意,真他娘的大意了! 要知道,我当初在人间对抗苍天时,正值他数千年来最虚弱的时候,他的实力更是跌落到了至高神之境。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险些让我落败。 如今,我虽在阴阳界只待了十日,但三界自我创世开始,却已经过了五千年。 五千年的修行,已足够让苍天晋升创世神。 我虽不知道他的创世神之境到底达到了何种程度,但无疑将是我一个莫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我也不曾忽略如来的后半段话。 他所说的另外一尊创世神,莫不是…… 祖龙!? 第九百零二章 荆轲刺秦!轮回再现! “如来,你说的苍天究竟是何等存在?”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明知故问的朝如来说道。 如来随即说道,“魔神大人,苍天乃创世神,主宰人间。据说他本一凡人,因东渡捕鱼偶遇一仙岛,名曰蓬莱仙境,仙境中的仙人为他指点渡化,使得他成为了人间的第一位神明。自此之后,人间便成了他的一方世界,被世人尊称为苍天。” “最开始的苍天眷顾世人,赐予了众生聪慧,为世人创造文字创造了文明,让他们从山洞中走出,教会他们修建房屋,学会农耕畜养,让他们知道了何为家国。” “可随着世人野心的膨胀,开始逐渐脱离了苍天的掌控,更有甚者想要效仿苍天,出海东渡意图赴入蓬莱仙境,得仙人指点以取代苍天在人间的地位。苍天因此震怒,在九州之中划分出七大国度,由七尊人皇分而治之,又加以挑拨致使人皇之间刀兵相见,从而造就了如今战事四起冤魂载道的乱世局面。” 如来这么说着,却在我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当初苍天陨落时,曾和我说起过他的过往,而他的所诉种种,竟是和如来之言不谋而合! 这也就意味着,不仅是佛界,如今的人间也遵循着轮回的特定规律,再度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局势当中! 而在如来的言语中,我又发现了一件更不得了的事情。 苍天,是在得到了蓬莱仙境的指点后,方才晋升成神,最终成为创世神的。 可三界有轮回,蓬莱仙境却不受轮回的摆布。 这也就意味着,人间重归两千年前的格局,除了受到轮回定律影响外,明明之中更是受到蓬莱仙境,受到鸿钧老祖的摆布! 鸿钧老祖……他不是说好了不再与我为敌吗,为何又出尔反尔,在三界轮回中又给我摆了这么一道棋!?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顿时万分愠怒。 而如来所说蛰伏人间的另一尊创世神,不用说自然是指的祖龙了。 “佛母,这些年来,佛界一直注视着人间,可蛰伏在人间的第二尊创世神,直到现在才被诸佛发觉,这尊创世神只怕来者不善。依弟子之见,是否应该将此事告知苍天,以免给人间带来无穷隐患?” 随后,如来朝念冰如是言。 身为佛祖,他在本质上还是无比挂念着人间众生的。 可念冰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了我,因为她已经知道,我才是三界真正的创始者。 “林笙,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见我沉着脸迟迟不曾言语,念冰朝我这么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罢了。” 我牵强的笑了笑,随后看向了地藏王,“地藏王菩萨,可否带我前去你的悬崖间,让我再看一眼人间局势?” 地藏王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点了点头,“大人,请随贫僧来!” 就这样,我随地藏王匆匆而去,念冰也紧随而来。 悬崖之下的迷雾已经散去,人间再度出现在我眼前。 人间之中战火依旧,无数年轻的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一座座城池在战火中摧毁,成片的房屋良田沦为废墟。 在苍天的意志下,如今的人间被划分为七个国度,由七尊人皇分而治之。 可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与权力,争夺更多的子民与疆土,七国之间爆发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争。 我的目光投向了九州的东北方,那儿是一片贫瘠之地,所在的国度也最为弱小。 在强国无止尽的入侵中,这个国度的疆土日渐蚕食,仅存有滨海一角。 此时,天已入秋,秋风萧瑟吹拂着落叶,该国的人皇此时正矗立河畔,在他的身边还立有一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模样,他面孔冷漠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如鹰一般锐利残酷,可神色间却带着一抹决然,一抹悲壮,一抹肃杀。 人皇上前,解下了腰间的人皇之兵,双手交到黑袍男子手中,又将绘画着该国疆土的督亢图交付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两杯薄酒被侍从端上来,由人皇与黑袍男子对饮而尽。 酒杯落,人皇心悲凉,不觉掩目而泣,黑袍男子脸上肃杀依旧,独自乘舟渡江离去。 一时间,岸上响起悲彻的琴音,包括人皇在内的所有人皆朝着他的背影深深施以一礼,场面何其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眼前的一幕,我曾在岁月的典故中听闻过。 这条江河名为易水,这位人皇名为燕,那柄人皇之兵是为残虹刃,而这位黑袍男子便是人间第一刺客,同时也是我过去的故人——荆轲! 而现在他就要西渡易水孤身赴秦,实施一场注定失败却震古烁今的刺杀! 历史的轮回果然再度重演,佛界如此,人间亦如此! 随后,我看到荆轲以燕皇请降使者的身份来到秦地,穿过函谷关,赴入秦地都城咸阳,来到了秦宫之中。 秦宫之中,睥睨天下的秦皇正居龙庭中。 只见秦皇身着一袭黑色龙袍,龙袍上绣有真龙饕餮纹。 秦皇头顶王冠,手持和氏璧,长须苒苒,目光如炬,一道道龙影萦绕在他周身,一股磅礴的帝王之气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在文武百官的凝视下,荆轲受召入宫,只见他躬身低首,双手捧上督亢图高举过顶,只言燕国意欲向秦皇称臣,并奉上燕地疆土以示诚意。 得知燕国派使臣前来受降,秦皇龙颜大悦,遂命荆轲上前献图。 荆轲受命上前,将督亢图缓缓展开,将燕国意欲割让的疆土,向秦皇一一指出。 对此,秦皇大喜,对燕皇这一决议深表赞许。 然,督亢图不知觉已翻阅至尽头,藏身其中的残虹刃悄然浮现,散发出森森寒芒! 图穷匕见! 秦皇震愕,秦皇毫无防备,当着朝堂文武百官的面,荆轲将残虹刃深深刺入了秦皇的胸膛,耀眼的寒光没入了秦皇的胸口,最终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这一刻,荆轲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色,得偿所愿,快意恩仇,好不快哉! 荆轲只言不负燕皇厚望,荆轲傲然回首,看向了朝堂外如潮水汹涌而来的秦军,缓缓张开了双手。 他乃人间第一刺客,他完成了天下所有人想做却不敢做的壮举,他刺杀了秦皇,而现在他也将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他……慷然赴死! 可是,前来护主的秦军,在邻近荆轲三丈外时,却忽然停下了。 他们纷纷看向了荆轲,或者说看向了荆轲身后,随后像是受到什么神谕一般,竟突然停止了对荆轲的进攻,朝着皇宫外退去。 荆轲脸上的笑容只在瞬间凝滞,他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王座上的秦皇,而秦皇也满脸肃杀地看着他。 秦皇被荆轲刺穿了心脏,可秦皇并没有死,他伸出了手,冰冷的将残虹刃从胸膛拔出,耀眼的金色光华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吼!!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只见在那璀璨的光华中,秦皇的身躯开始极具扭曲,一股磅礴的龙威侵袭四方! 下一秒,秦皇竟是化作一头九爪金龙从皇宫飞出,腾跃长空! 震天的龙吟响彻不绝,秦皇隔空凝视着荆轲,一股龙炎从口中喷薄而出,朝着荆轲侵袭而来! 荆轲不过凡人,又怎抵得过一尊九爪金龙的愤怒一击? 他的肉身只在瞬间湮灭,他的魂魄也在龙炎之中支离破碎。 可荆轲终究是我的故人,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一道属于我的力量当即降临龙庭中,笼罩了荆轲周身,将他的魂魄堪堪保全。 一念之间,他的魂魄被我送回了燕国,藏身在了一处无名深山中。 荆轲魂魄突然消失,令秦皇万分震惊,他在人间四周张望寻找,却不曾寻到荆轲魂魄所在,亦不曾发觉出手相救者是何人。 所谓秦皇,正是我在岁月长河中的死敌之一——祖龙! 显化龙族本体后,秦国内外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皆对祖龙顶礼膜拜。 而祖龙震怒之后,缓缓收回龙身,化为人形,重新登上了王座。 象征着王权的帝皇之剑从他腰间拔出,直指九州东北,指向了荆轲的故国。 “诸将听令,灭燕地,剑扫六合,一统九州,问鼎苍天!” 这一刻,祖龙向满朝文武下达了神谕。 “诺!” 诸将听令,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大军随即从函谷关鱼贯而出,朝着六国所在之疆土进发而来。 吼!吼!吼!…… 伴随着祖龙剑指天下,声声龙吟随即从皇宫之中响彻而起,只见皇宫中的文武大臣,此刻皆退去了人形,化身成龙。 一头头蛟龙从黄河之中腾空而起,无数的走蛟自深山水涧中显露身形,一个个身怀无上道行的方士,也纷纷从各自修行之地走出。 这股在黄土高原蛰伏已久的龙族势力,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而他们此时正奉祖龙之命,对人间九州展开了全面征伐! 荆轲刺秦之事,引得祖龙龙颜震怒,让祖龙丧失了对九州六国人皇的所有仁慈。 而现在,他向整个人间九州发动了全面宣战! 一场史无前例的天地浩劫,即将在人间彻底爆发! 第九百零三章 人间战事 如来佛祖所说的蛰伏人间的第二尊创世神,自然就是指的祖龙。 而现在祖龙已向人间,向苍天正式发动了宣战,一场人间浩劫在所难免。 这时,如来与无天也来到了悬崖前,看向了下方大战前夕的人间。 无天对念冰说道,“佛母大人,如今祖龙已向苍天宣战,此战一旦开启,必然是灭世之战,届时人间必将饱受荼毒,无数凡人众生必会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冤魂载道。您虽然主张不干涉人间内务,可人间浩劫迫在眉睫,为了苍生大义,佛界绝不可再坐视不管!” “弟子斗胆,恳请佛母让弟子赴入人间,平息这场属于创世神之间的战争,还人间黎明众生以安宁!” 听着无天这番毛遂自荐,念冰俯瞰着人间,陷入了犹豫。 过了好一会,她回头看了一眼如来,“如来,你意下如何?” 如来犹豫了一会,说道,“创世神之战,是为灭世之战。祖龙若胜,信奉苍天者必将遭受全面清洗,苍天若胜,效忠祖龙者亦将遭受残酷镇压。无论孰胜孰负,人间必将遭来一场千古未有之浩劫。” “弟子虽秉承不涉人间事的原则,但此事非同小可,依弟子愚见,佛界可派出一人降临赴入人间,作为中间人制止这两位创世神的战争,解救众生于水火中。” 不曾想,这一次如来和无天竟罕见的达成了共识,意欲涉足人间事。 对此,念冰点了点头,随后对他们说道,“既然二位都有心拯救人间苍生,那么本座且命你们赴入人间中,调解苍天与祖龙之间的战事,并且告诫他们,若是不愿止戈,那么本座将亲临人间,亲自平息这场浩劫。” “喏!” 说罢,如来与无天当即准备离去。 听了他们三人的这番商议,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 佛界入主人间,对人间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无天以佛祖之身覆灭阴阳两界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更何况,请神容易送神难,佛界虽表面说着不干涉人间事,可实际上对人间早已垂涎已久。 念冰是我的妻子,她对人间的野心我是万分清楚的。 在三界未曾覆灭的两千年前,在我和祖龙联手击败苍天之后,正是念冰率领佛界众生入主人间,杀死了祖龙,意图将人间纳入囊中。 而她的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我和她的彻底决裂,以至于反目成仇。 而在三界覆灭前夕,念冰更是借助无天之手,覆灭了阴阳两界,只为了所谓的毁灭才能新生…… 现在轮回已经开启,可我并不希望这一切的悲剧再度上演,身为三界创世者的我,理应让历史的车辙改变原来的轨迹。 “慢着!”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叫住了如来和无天,“人间之事,我觉得佛界恐怕不做插手为妙。若是调节不成反生事端,致使苍天祖龙同仇敌忾对付佛界,那么佛界恐怕也将不得安宁。” 无天很快就听出了我的话外之意,“魔神,以你的意思,莫不成怀疑佛界相助人间是假,真正目的是要入主人间?” “这可是你说的,我并没有这么认为,只是单纯觉得由佛界插手人间战事,并不合适。” “魔神,你以为你是谁,你于三界不过一过客,凭什么在这说三道四!” 对此,无天面露嗔怒,对于我的干涉颇为不满。 “依本座之见,魔神所说不无道理。” 这时候,念冰开口了,她朝我问道,“可是人间的浩劫即将开启,佛界若不涉足,众生必遭涂炭。以魔神的意思,如今人间之事,应当如何处置?” “还是让我亲自下界处理吧,人间诸事,我比你们更有资格干涉。” “魔神既然愿意相助,不让佛界蹚入这趟浑水中,那自是极好的。” 念冰点点头,“既然如此,如来无天,你们就无须操劳了,且返回雷音寺吧。” “可是……” 无天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念冰一个眼神又给压了回去。 “喏!” 带着一抹不甘,无天终究还是遵循了念冰的意志,与如来一道离开了。 “阿弥陀佛,弟子也先行告退!” 这时,一旁的地藏王如是言,随后他又看了我一眼,“魔神大人,请你不要忘了当初您对贫僧的承诺。” 话落,地藏王也离开了,只剩下了我和念冰二人。 “林笙,你说你是三界之主,如今人间的两尊创世神即将开战,你打算如何处置?” 见周围已无他人,念冰朝我这么问道。 我回应道,“苍天与祖龙之所以重现人间,是因为我的一时大意,他们本就不该继续存在人间中,自然是都杀了妥当。” 苍天祖龙被我镇压后,他们的残念被我留在九幽山中,成为了我的一方子民。 结果众生开启灵智后,这两尊曾经的创世神在轮回之中居然再度恢复了前世的身份,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阴阳界十日,三界却已过五千年,这一点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才造成如今三界的局面。 而我现在要做的,自然是让尘归尘土归土。 念冰又问,“杀完了苍天祖龙,那么之后呢?” “杀了他们,我便会永久留于人间中,让世间重新变成我希望看到的样子。届时我将以三界之主的身份重归佛界迎娶你,让你觉醒前世。” “让世间变成你所希望看到的样子,以你的意思……你也打算灭世吗?” 念冰听出了我的话外之意,朝我如是问道。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如今的三界已经开启轮回,行尸走肉的众生恢复了灵智,产生了文明,开始遵循轮回特有的规律发展。 可这样的世界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更希望得到的,是我初临道门时的那个已蕴育高度文明的盛世,而非眼前的草莽。 而我若要恢复这一切,眼下的众生势必要被我铲除,或者是被我抹去现在的意识,然后再强行灌输他们前世的记忆。 届时整个九州之地,也将被我彻底推翻重建,属于现在的种种也都将不复存在。 我的此举虽不是灭世,却与灭世并无任何区分。 一想到这儿,我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不觉陷入了困厄。 过了好一会,我才模棱两可回应道,“我乃三界之主,我比任何人都要眷顾世间众生。”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敢与念冰多做辩驳,一道人间之门随即在我眼前应运而生。 而在我跨入人间之门的时候,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念冰也在看着我,眼神里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在她的这一注视中,我的身影从极乐净土缓缓消失,回到了久违的人间之中。 人间,在秦军的铁蹄下惨遭荼毒。 在护龙人与龙族的攻击下,在秦军的铁蹄下,一座座城池犹如摧枯拉朽尽数湮灭,无人认领的战士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荒野中,倒在废墟里,瘴气纵横,瘟疫弥漫,有若修罗地狱。 秦皇的怒火,让六国无法抵抗,也无从抵抗,秦军所做之处,攻城拔寨,年轻的将士成片成片的战死,无尽的冤魂载道,发出声声凄厉的哀鸣。 而我朝着东方望去,只见一座都城已被秦军重重包围,兵临城下。 这座都城,名为大梁。 大梁城内的将士拱卫着他们的人皇,皆伤痕累累。 而大梁城经过长久的围困,早已兵马聚乏,粮草断绝。 大军压境,一头头蛟龙与真龙盘踞城池长空,发出声声龙吟。 这座大梁城,是为九州七国之一的魏国都城,此时已身陷重围,沦落灭亡之境。 可是,秦军并没有对这座城池立即发起进攻,却是选择了围而不守。 率军前来的大秦将军此时策马上前,朝着城内大声说道,“敌军听令,秦皇眷顾众生,不忍世间再造杀孽,但凡投降者,无论军民,秦皇皆既往不咎,当场大赦,饥者有五谷果腹,伤者有医师救治,寒者得素衣庇体,只需献出魏皇,秦皇必恩泽众生!” 秦将的声音在心力的加持下响彻于大梁城内外,俨然也是一个修行了得的方士。 可他的话,换来的却是城楼如雨齐下的箭矢。 可阵阵心力在秦将周身笼罩,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护盾,所有箭矢在临近他三尺之外时,便根根折断,不曾伤及他分毫。 大梁城的这一回应,也耗尽了秦将最后一丝耐心。 “水攻!” 秦将手中的青铜剑高高举起,随后重重落下,发出了攻击的号令! 吼!! 一声龙吟,响彻苍穹! 只见一头真龙忽的直冲长空,没入云中。 以那真龙为中心,大量的乌云开始迅速朝着大梁城上空凝聚,阵阵雷霆的轰鸣声随即响彻而起。 电闪雷鸣间,天空仿佛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滂沱的暴雨顿时倾盆而下,倾泻于整个大梁城中。 而在大梁城下游的长河中,此时有无数的走蛟逆流而上,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一道道高达百丈的洪峰随着走蛟逆流而上,竟是朝着大梁城倒灌而去! 这些洪水漫过了大梁城的城墙,又顺着涵洞涌入了城内。 伴随着这一动作,整个大梁城瞬间化作了汪洋,一座座房屋宫殿尽数摧毁,无数的魏国将士在挣扎中被洪水卷入水底,随后又化作尸体从水中浮出。 “休兵!” 这场水攻大梁的攻势并不曾持续太久,仅仅半个时辰过后,秦将便下达了止战的命令。 真龙自云中现身,天空恢复晴朗,走蛟顺流而下,滔天洪水自大梁城内退下。 困居大梁城的魏国人皇自知山穷水尽,在满身的泥水中褪去衣衫,头绑白绸口含玉璧,双手奉上人皇之剑,从大梁城内走出。 玉璧乃祭天神器,魏皇含玉而出,便意味着向胜利者卑躬屈膝以表求和,同时也代表了亡国之意。 在秦军的水攻之下,魏国正式宣告灭亡! 第九百零四章 帝王之道 “魏皇,天下一统已成定局,你何故如此负隅顽抗,致使大梁城中生灵再遭涂炭?” 秦将策马而行,来到了归降的魏皇近前,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他伸出了手,想要将魏皇口中所衔玉璧夺出,可魏皇双目嗔怒,竟是死死不松口,似乎在这绝境之际,依旧不愿放下身为人皇应有的尊严。 对此,秦将不曾强求,只是在一声叹息中翻身下马。 “魏皇,您乃人皇,身为人皇您理应有自己的体面,以城中百姓性命逼迫您受降,着实有失您人皇体面,此策是我冒失了。” “不过您放心,待您故去后,大梁城中百姓秦军必予以优待,城中将士若肯降秦,过去是非既往不咎,他们想继续为军,可入秦军营帐,若想休养生息,大秦自会分其土地,以示皇恩浩荡!” 秦将如是言,随后缓缓拔出了青铜剑。 随着寒芒一闪而过,魏皇的头颅伴随着血水冲天而起,口含的玉璧也应声而落,坠入了秦将的手中。 魏国亡了,魏国的人皇也在国战中死去。 而秦将也给予了他身为人皇应有的体面。 做完这些后,随着秦将一指,身后的秦军当即结成军阵赴入了大梁城中。 但让我感到万分诧异的是,秦军入城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一般打家劫舍,更不曾发动屠城。 相反,这些秦军赴入大梁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卸下了兵甲,开始帮着大梁城处置灾后重建事宜。 一座座在洪水中坍塌的房屋被秦军重新修缮,泥泞的街道也被秦军冲袭得干干净净。 那些沉积在城内四处的尸体,也纷纷被深埋,以免引来瘟疫祸乱。 对于受伤者,秦军之中的方士及时予以救治,对于饥肠辘辘者,伙夫第一时间送来了面饼肉羹,对于流离失所者,秦军让他们搬入了修建的新宅。 而对于众多魏国将士,秦军也像先前秦将所承诺的一样,予以了他们优待。 愿意投降加入秦军者,当场被混编至营帐中,厌倦了战争想要休养生息的,秦军在询问了其籍贯家世后,便让其自行离去,并允诺分予田地。 唯有那些拒不受降者,秦军方才显现出血腥残酷的一面,对其施以戮颈之刑,将头颅悬于城楼之上,以警示众生。 蛮荒时期的人间九州,并无强烈的国别之分,在秦军的恩威并施下,城内幸存的众生逐渐接受了秦军的好意。 他们得到了救治,得到了米粮与庇体寒衣,得到了新的家宅。 可秦军所做的远非于此。 大梁城方圆百里内,尽是一片平原,又有长河过境,可谓难得之沃土。 可因为大梁城是为都城,为了军防以及细作出没,城外一带不得有庄户人间,不得有山竹茂林,致使一方沃土就此枉费。 而现在,秦军将士们竟是主动帮着这一方百姓,在城外沃野中开垦良田,洒下麦种,又兴修沟渠,引河水灌溉。 以这些良田为中心,一个个由简陋土坯茅草屋构成的村落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 那些无所依的魏国将士,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都被秦军将士安排在了这些村落之中,让他们有了房子,有了田地,有了一处栖身之所。 在拥有高深修行的方士以及真龙蛟龙的辅助下,这一切仅仅只在瞬息完成。 在底层煎熬的众生是最为纯粹的,对他们来说,有一方耕耘的土地,有一处安定的住所,便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 原本还和魏国同仇敌忾的他们,只在瞬间便对秦军感激涕零,随后纷纷赴入了自己的新家园。 “魏国已灭,即日起,诸君皆为我大秦子民!既是秦人,则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业,劳者有所得,此律法亘古不变!” 秦将的话语响彻大梁城内外,却是让众生再度感激涕零。 世人是淳朴的,他们的愿望很简单,有一个安定的家园,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不再蒙受战乱荼毒,无须颠沛流离,可以安安分分过上踏实的日子,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 可任何一个决策,总会有人满意,有人愤怒。 那些本属于魏国的贵族,不满自己的优渥生活就此抹去,不满和贱民一般耕作田野,向秦军发起了抗议。 对于这一些异论,秦军的处置方式简单而且粗暴,逐一斩首示众! 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那么自然就没有了问题。 而身为旁观者的我,看着这一幕不觉一阵错乱。 按照我的固有印象,秦军理应是一支暴军才对,可从他们的这番举动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仁义之师。 征战施以霸道,治世施以王道,治民予以仁道,这活脱脱的就是帝王之道! 战争期间杀戮不可免,但难能可贵的是,在战后还能放下家仇国恨,对敌国的百姓予以慈悲,为其安置后事。 如此作为,在史书上的历代王朝都不曾做到,偏偏在我亲眼目睹之下,秦国却做到了这一点,只是史书上关于秦国的记载,却已被篡位者修改得面目全非。 对此,我的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波澜。 可这一缕轻微的波动,所引来的神力涌动却被俯瞰大梁的真龙所察觉。 一时间,一头头真龙纷纷转过了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们不安的咆哮着,对我的到来感到深深的忌惮。 而那灭国的秦将察觉到真龙的异象后,也顺着目光朝我凝视而来。 秦将目光浮现敬畏,当即拱手恭敬道,“何方神圣降临人间,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随着秦将话落,原本正在忙碌的秦军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却是一个个重着兵甲,朝着秦将所在的方向集结而来,蓄势而发。 “诸位莫要慌张,我只是一个路过人间的过客,并无意插手你们的九州战乱。” 我无须隐藏,也无意隐藏,当即化作了一道流光,显现于大梁城内,来到了这位秦将近前。 按照我的初衷,这些秦军以及龙族都是祖龙的爪牙,我本打算将其尽数抹杀。 可看着他们在大梁城中的所作所为,却是让我瞬间改变了主意。 在这乱世之中,祖龙似乎并没有我所想象中的那般残暴。 世人称他为暴君,可在我的眼中又不失仁义之君。 若真是暴君,又怎会体恤黎明百姓,广大秦军又怎会在战后如此眷顾世人,为其修建房屋开垦良田,给予其衣食住所? 为此,我也不急着出手,只想看看祖龙在人间到底有何筹谋。 随着我的到来,诸多真龙在我的神威之下,发出声声不安的啼鸣,纷纷朝着我低下了头颅。 而秦军将士也在我的帝王之气下,一个个不由自主屈膝跪地,拜服在了我的脚下。 察觉到这一异象,这名秦将收敛了毕露的锋芒,也朝着我躬下了腰身,“不知神明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望神明恕罪!” 秦将如是说着,可眼神中的警惕却并不曾消散,“只是不知,这位神明来自何方?” “蓬莱仙境,鸿钧老祖,汝可知否?” 我梳理着脑海中关于过去的信息,朝这秦将如是言。 鸿钧老祖曾告诉我,蓬莱仙境曾在人间钦点了三位代言人,其一为苍天,其二为祖龙,其三为酆都大帝阴长生。 如今苍天已和前世一样再度成为人间主宰,可苍天不愿成为鸿钧老祖手下的棋子,最终背叛了鸿钧老祖。 苍天的这一举动,引得鸿钧震怒,正因为如此,鸿钧老祖借着东渡而来的徐福,再度点化了祖龙,让他成为人间之中蓬莱仙境的第二位代言人,目的便是推翻苍天的统治,让祖龙代替苍天掌控人间。 而现在,我以蓬莱仙境神明的身份莅临人间,无疑是最合适的,也最适合掩人耳目。 “这位圣仙,您乃蓬莱仙境中人?” 秦将显然也知道一些关于祖龙的过往是非,面露诧异朝我问道。 对此,我佯装一脸冷傲,不曾回应他的这番话语。 在凡人的眼中,神明的不屑往往是出于上位者的傲慢。 而在我傲慢的眼神中,秦将当即拱手躬身恭声道,“蓬莱仙人大驾光临,小人王贲未曾远迎,还望仙人见谅!” 王贲…… 这个名字,我在史书上倒是有所了解, 王贲,乃上古四大名将王翦之子,秦灭六国第一战将,后封通武侯,为兵家百世传颂。 “本座今日奉鸿钧老祖之命亲临人间,与祖龙有要事相商,不巧恰临此间中,不知将军可否作为引荐人,随我赴入咸阳中,与秦皇相会?” 我端着子虚乌有的架子,朝王贲如是言。 听了这话,王贲的眼中浮现一丝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能为神明引路,是小人之荣幸!” 说罢,王贲回首望向三军,“三军听令,本将有要事需离开数日,请诸将于此间先行处置魏国善后事宜,绝不可出现虐待百姓残害降兵之暴行,若有查明必当军法论处!” “大人,请随我来。” 随后,王莽唤来车辇,又拨出一支亲卫,指引我前往咸阳,前去祖龙所在之地。 第九百零五章 仁君祖龙 其实,我完全可以直接赴入咸阳,对祖龙施以镇压,随后再问鼎苍天,将苍天踩在脚下。 可我所听到的关于祖龙与苍天的典故,大多是通过传闻抑或史书。 可众说纷纭,皆是为了迎合世人喜好,所谓史书,也不过是胜利者所述篇章,过往的真相亦无非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因为岁月太过久远的缘故,一切都已变得不真实。 而在如今的岁月轮回中,过往的历史再度重演。 我也很想看看,祖龙是否真的如后世所言,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在王莽的邀请下踏上车辇,开始了前往咸阳的旅程。 在史书中,祖龙所在的时代,是为人间战乱最为频繁的时代,同时也是礼乐崩坏的时代。 至黑至暗,民不聊生,战火四起,是这一时代的代名词。 而我一路所见,也与史书中并无不同。 一眼望去,一座座经过两军反复争夺的城池要塞间,随处可见坍塌的城墙与房屋,随处可见腐朽发臭的尸体。 兵甲已俱裂,折戟尽沉沙,秃鹫的啼鸣与狼群的嚎叫映衬着战争过后的凄凉与残酷。 流离失所的老弱妇孺行走在大道上,一支落败而走的魏军从远方驰骋而来。 可对于同族的子民,他们并不曾予以任何悲悯,相反却是将这支奔走他方的难民团团围住。 魏军抢走了难民的米粮饮水,当场宰杀了他们的牛羊,将红肉物资纷纷负于马背上,随后在难民的哀嚎和拉扯中踏马扬长而去。 溃败的魏军在一番掳掠后逃了,追击他们的秦军接踵而来。 看着那些丧失了一切老弱妇孺,秦军停下了进击的铁蹄,在难民的近前停下。 负责追击的千夫长看了一眼路边的难民,对众将士说道,“诸将听令,敌军溃逃神速,我等若继续负重前行,追上敌军时日难待,且卸下身上米粮饮水肉干,与我轻装追击!” 随着千夫长话落,众骑兵不曾迟疑,纷纷将随身携带的干粮与水袋投掷于众难民脚下,随后在骏马的嘶鸣中再度驰骋前行。 如此一幕,让置身远处的我看得瞠目咋舌。 这支骑兵名义上是轻装上阵,可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口粮留给了一无所有的难民。 而这一幕,显然不是他们刻意在我眼前上演的一出戏,只因我的意志此刻笼罩方圆百里,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神明抑或修行者对他们暗中下达神谕。 这一切,皆是他们自发之举,或者说是事先受祖龙意志而为。 难民行进十余里,一片沃野良田随即浮现眼前。 一眼看去,一片新开垦的足足有三百亩的田野坐落于丘陵间。 而在田野之间,还错落着一座座新建的农舍,阡陌交通,鱼塘果园,属于农庄该有的东西此地应有尽有。 在这片新村的周围,赫然是茂密的丛林。 这座村庄,俨然是从山林之中被凭空开垦出来,用于作为他人的住所。 “魏人张三,携母子妻眷计四口人丁,入住新村西舍甲宅,分良田六亩八分;燕人关飞,孤家寡人入住新村东舍丁宅,分田一亩七分,楚人怀庸,携二子共三口人丁,入住村南丙舍,分田五亩一分……” 秦军旗下,一名新任的县官正在宣布着分田分地事宜。 而看到这批新来的难民,县官在盘查了他们的身份来历后,随即对下属吩咐道,“耕战队听令,有魏境难民前来此间中,现有良田屋舍已告罄,请火速加盖开垦,为众人开辟栖身之所!” 听了这话,一旁的将士当即应诺,随后纷纷赴入了山野。 而这些将士,无疑都是修行者。 在他们的意志下,成片的山林在火中燃烧殆尽,厚重的山石在他们的掌力间化为碎屑沦为尘泥。 陡峭的岩壁化为丘陵,成为田野,成为池林,一块块岩石横木纷飞而出,垒积成一幢幢房屋。 不消片刻工夫,一片新的家园,就此扩充而成。 “众难民听令,请如实禀报自身籍贯出生,以及家中人丁几何,本官即刻为诸位安顿下住处,并按人丁分配土地。” 县官如是说着,众难民纷纷大喜过望,争相恐后前往登记。 如此一幕,让我再度咋舌。 此时我们尚在魏国境内,可负责分配住宅与土地的却是秦国的官吏,或者说是祖龙的臣子。 按丁分配房屋土地,这哪是暴君之举,怎么看都像是仁君所为。 而祖龙所作所为,更像是破而后立,以毁灭换取新生。 “王贲,眼下秦国军官对魏国百姓所施之政策,究竟是自发而为,还是受祖龙意志所动?” 眼前所见种种,无疑超乎了我对祖龙的认知,随即朝王贲问道。 “若非祖龙授命,我等将士何故在攻城掠地的同时,又在后方重建列国众生家园?” 王贲说道,“祖龙所作所为,只因他从一开始,就将九州苍生视为自己的子民,意欲携众生共赴康庄大道。” 携众生共赴康庄大道…… 听了这话,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若祖龙真和佛门一样,有着类似普度众生之心,又何故在人间发动全面战争,引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王贲看出了我心中疑虑,随后朝我问道,“神明大人,祖龙究竟有多强大,想来您定然是知道的吧?” 对此,我点了点头,祖龙和我一样,皆为创世神,想要灭世仅仅一念之间。 “祖龙乃万龙之祖,麾下神明万千,修行者不计其数,龙族更是遍布黄河内外。祖龙大人若真要灭世,六国人皇无一人能抵抗。” 王贲说道,“祖龙心向大道,不愿与凡人兴杀伐,故而数百年来一直隐忍蛰伏,只因不想成为苍天摆布众生的棋子。为此,祖龙不止一次想要与六国人皇和好,一同共治九州,摆脱苍天对人间的禁锢。但祖龙的好意最终付诸东流。六国人皇非但不听祖龙告诫,反而几度合纵攻秦,致使九州之地战乱四起,生灵涂炭。” “就在不久前,燕国派遣刺客刺杀祖龙,这才引得祖龙龙颜大怒,破灭了对六国人皇的怜悯,对他们发动了灭国之战!” “六国人皇信奉苍天,以苍天意志马首是瞻,祖龙对他们彻底失望,唯有行霸道,以战止戈,如此方能破而后立,让荼毒战火的众生回归久违的和平,如此众生才能真正安居乐业,共赴康庄大道!” 王贲之言,无疑道出了祖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毕竟祖龙和苍天一样,都是不愿受到蓬莱仙境所摆布的创世神,他们是真的打算将人间作为自己的一方世界来经营的。 只可惜苍天不满世人日益膨胀的野心以及对权力的迷恋,所以才故意将九州划分为七大国度,通过不断挑拨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引发战争,以达到惩戒众生的目的。 而祖龙若要将苍天取而代之,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聚拢人心,又哪有滥兴杀伐,让世间众生憎恨恐惧自己的道理? 可对于王贲的这番话,我终究还是选择半信半疑。 毕竟此时我所伪装的身份,是为蓬莱仙境的使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祖龙的上司。 王贲的这番话究竟有多少水分,本质上就值得猜疑。 “祖龙有仁爱世人之心,很好,挺好!事后本座定会如实向鸿钧老祖禀报,并许以祖龙嘉奖。”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胡乱打起了白条。 “既然如此,小人且代祖龙叩谢大人厚恩!” 我不曾多言,随即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往前行径数百里,一片崇山峻岭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王贲告诉我,此地是为秦国与魏国的交界地,同时也是九州的便捷,越过群山以北,便是荒凉的塞外大漠。 我朝着这片崇山峻岭望去,却见在山岭的山脊上,正修建着一道巍峨宏伟的城墙! 这些古城墙沿着山脊线朝着远方蔓延,每抵达一个山峰的制高点,便修建有一座烽火台。 而这座城墙,赫然是人间之中赫赫有名的长城! 而在山脊之下,我看到了成千上万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苦役,正在为修建长城而辛苦劳作着。 只见他们用肩挑手抬的方式,在一根根圆木的帮助下,将一块块切割成方形的巨石从山脚下一路运送到山脊上正在修建的长城中。 让我感到万分惊诧的是,随着这长城修建而出,竟是有阵阵浑厚的灵气从城墙内外汹涌而来,弥漫方圆百里之地。 原本身疲力竭的劳工,在受到这股灵气侵染后,竟是一下在重新恢复了气力,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神明大人,您可知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墙是为何物?” 见我对长城望得出神,一旁的王贲朝我如是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回应道,“那还用说,自然是用来抵御外地入侵的长城了!” “神明大人可真是说笑,异域蛮人在祖龙大人眼中不过蝼蚁,又怎配祖龙耗费数百年,征调数十万军民修筑防御工事加以抵御?” 王贲笑道,“这座连绵数千里的城墙,其实是祖龙专门为九州众生所打造的龙脉。” 龙脉! 所谓长城,居然是祖龙为人间所打造的龙脉!? 第九百零六章 祖龙脉,孟姜女! “魔神大人,眼下您所见的这座山中城墙,是为祖龙为九州众生所打造的龙脉!” 王贲说道,“按照祖龙的初衷,这道龙脉将连绵万里,横贯九州,一旦龙脉彻底打造成功,必将福泽众生。” “同时,祖龙大人更创建了符术、阴阳五行术、御龙术等多种修行分支,并发出宏愿,要将其传授众生。届时,所有凡人皆可修行,皆可成为方士,最终通过修行摆脱阶级的束缚,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走向长生!” “可九州被人为分隔成七国,致使祖龙这一宏愿举步维艰,唯有破而后立,方能否极泰来!” 王贲的这番话,将史书中所记载的暴君祖龙,俨然描述成了眷顾苍生的圣君。 可是,历史会说话,人也会说谎,但眼前的祖龙脉却不会。 眼下这道在建的祖龙脉,的确是人间千古未有之伟业! 这道祖龙脉一旦建成,必将庇佑人间千秋万代! 而祖龙所创建的符术、阴阳五行术、御龙术分支,其实就是后世人间道门中的悬棺门、阴离门、隐山门、天行门的前身。 祖龙,本质上是人间修行的开端,是道门的创建者。 历代人皇与史书上对祖龙的评价多为残暴苛政,但自古以来的道门都对祖龙恭敬有加。 毕竟任何一尊想要一统人间的神明,一开始都堪称圣人。 带着这一念头,我索性从马车中走出,想要看一看这堪比万古伟业的祖龙脉,究竟达到了何种天地。 我王贲的指引下,我踏上了城墙之上,我朝着城墙之中的巨石看去,不觉一阵新奇。 只见这些被雕琢成砖状的巨石,并非来自某座石山或者采石场,也并非由石灰抑或陶土铸造而成,赫然是来自九州之中不同山脉,不同地区。 这些巨石是在经过精心的雕琢之后,再从九州各地运送至此。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亦可铸龙脉,兴九州! 可是,前来修筑龙脉的劳工虽然有着灵气庇佑,但在日复一日不间断的高强度忙碌下,依旧有许多人不堪重负,却是忽的倒在了地上,活活累死当场。 对于过劳而死的劳工,负责监工的工匠将士并不曾有多理会,而是熟练的将其扔入了城墙之下,随后又已石砖堆砌,将尸体封在了龙脉之中。 “王贲将军,祖龙脉确实是利好人间千古之伟业,但你们对待这些被强征而来的苦役,是否太过绝情了?” 看着好几个累死的劳工被埋在砖石之下,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大人您误会了,这些苦役并非强征而来,而是自愿前往修筑共事。” 王贲说道,“祖龙大人曾下达圣谕,但凡前来修筑龙脉者,事后每人将封良田五亩,免三年徭役赋税,后代可参军可入仕,若无后,可由族中亲属代之。正因为如此,众苦役才会如此卖力用心。” “而将死者葬入龙脉中,可恩及其家族后世万代,让其家人得灵气赐福,福报无量!而这,也算是对所有为修筑龙脉而付出生命者的一种补偿。” 王贲的这番话,几乎将我对历史的认知彻底颠覆了。 良田五亩,免赋三年,甚至后代还可参军入仕…… 要知道,古代的农民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便是有自己的土地,无苛捐杂税之困扰,其后代能打破阶级的桎梏,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而祖龙的这一措施,无疑满足了千百年来天下平民百姓的所有幻想。 一旦祖龙的承诺成功兑现,那么将祖龙评价为万古圣君都不为过! 一时间,我对这个曾让我咬牙切齿的祖龙,印象不觉大为改观了。 “如此措施,确实利好黎民百姓,但也没必要如此日夜兼程,将这些苦役往死里压榨吧?” 我沿着城墙一路往前走着,看着那些被埋葬在龙脉之下的众生,还是挑起了毛病。 对此,王贲的脸上一阵无奈,“大人,这可怨不得祖龙呐,毕竟祖龙是奉蓬莱仙境之命,前来取代苍天继承人间的。如今祖龙已向人间全面宣战,用不了多久便要直面苍天。” “可祖龙并没有战胜苍天的把握,一旦陨落,他这数百年来所做种种都将付诸东流。所以祖龙才会如此着急修筑龙脉,为的就是在自己不幸落败后,也能为人间后世留点什么。” 王贲的这番解释滴水不漏,竟是让我再也找不出任何挑刺的地方。 活活累死虽然不人道,但牺牲一代人,却立在千秋万代,祖龙的这一举措,也着实有些他的道理。 眼前的众生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也身在苦难中,但我并没有指责的理由。 对此,我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准备离开此间,前往咸阳见一见轮回过后的祖龙,看看如今的他,究竟是否真如王贲所言,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圣人。 “夫君,我的夫君没了……夫君……” 可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阵女人的哭泣声忽然响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回头看去,却见在十里开外的一个山头上,在一处已经完工的城墙上,此时正游荡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看起来三十来岁,面容美艳却又分外悲痛,她的眼中噙着泪水,一遍遍呼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却并不曾得到任何的回应。 而与此同时,一股凛冽的阴气从她的身上爆发而出,一股人间苍凉的气息油然而生。 “这个女人是谁?”我朝王贲问道。 可王贲也是一脸茫然,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的监工。 对此,监工说道,“回禀大人,此女子名为孟姜女,是一位民间巫师,她在一个月前来此间为自己的丈夫送寒衣,可她的丈夫早已不幸累死龙脉中,尸体也已被我们葬入龙脉中。可因为时隔久远,我们已无法找出她丈夫尸体的具体安葬地点,只能任由这女人徘徊寻觅龙脉中了。” 孟姜女?孟婆! 关于孟婆,我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当初在阴间时,正是她为我准备了迎娶彼岸的花轿与聘礼,说她是我跟彼岸之间的媒婆也不为过。 没想到,她的魂魄被我从阴阳界带回后,仅仅前后脚的工夫,她也奔赴了自己的前世宿命,成为了在千里寻夫的孟姜女。 可就在这时,孟姜女的哭声忽然变得异常凄厉起来,她的双眼不知为何忽然流出了鲜血,一道道鬼灵的虚影在她的周身萦绕,发出声声悲嚎。 紧接着,我看到那些鬼影忽然窜入了她脚下的城墙中,整个城墙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来自孟姜女的阴气侵袭城墙内外,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从砖石内外绽裂开来! “不,这个疯女人在干什么!快去阻止她,否则我们这些时日的辛劳都要功亏一篑了!” 看到这一幕,王贲顿时万分骇然,当即想要亲自上前阻止。 可我却拦住了他,也拦住了想要上前制止的所有人。 “修建祖龙脉虽然是千古伟业,但落在每一个苦役的肩头,便是一座能轻易压垮意志的大山。孟姜女的丈夫已经死了,她是一个苦命人,且由她去吧!” 王贲虽然万分不甘,却也不敢忤逆我的意志,只能示意周围的监工将士罢手。 轰隆隆!! 终于在某一刻,孟姜女所在的城墙轰然坍塌,而她的身体也一个趔趄,重重地栽入了城墙的废墟之中。 废墟内部,此时横七竖八躺着一个个因为劳累抑或意外而死的苦役。 孟姜女从数十米的高处摔下,此时早已浑身鲜血淋漓,可她还是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来到了一具腐朽的劳工尸体面前,为他披上了自己亲手绣的寒意。 这具尸体,正是她苦苦寻找了一个月的丈夫。 而现在,她终于得偿所愿。 鲜血混合着泪水不断从孟婆眼中流出,而她也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死在了丈夫的身边。 轮回中的历史,果真又再度重演。 对此,我的心里唏嘘不已,索性走上了前,干脆继续成全了孟姜女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宿命。 随着我的手一指,孟姜女的魂魄当即从她的尸体中剥离而出,连带着她丈夫的头骨。 看到我的这一举动,孟姜女发出声声哀嚎,在我的手中不断哀嚎。 “孟姜女,你已找到了自己丈夫的尸体,你的怨念已经了去,也该奔赴自己注定的宿命了。” 说话间,一道地狱之门在我面前应运而生,“前去阴间吧,从今以后你的身份是孟婆!” 话落,我也不曾理会她的意志,当即将她堕入了阴间之中。 而看着我的这一手段,一旁的王贲咋舌不已,“大人,您在蓬莱仙境中究竟何等身份,为何有着开辟三界任意通道的能耐?” “这不是你有资格操心的事情。” 我没有回应他,一缕神力从我的身上呼啸而出。 在我的意志下,原本被孟姜女哭塌的城墙,开始按照原来的轨迹重新愈合,恢复如初。 而孟姜女与她丈夫的尸体,也被永世合葬在了祖龙脉中。 “好了,本座对祖龙脉已无兴趣,且带本座前往咸阳,接见祖龙吧!” 第九百零七章 再见禹王鼎 随后,我们也没有在祖龙脉继续久留,朝着祖龙所在龙城继续前行。 一路西行间,一条长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可就在这时,一股令我感到异常熟悉的神力忽然从河流之中爆发而出,与我的灵魂产生了一种极为亲切的共鸣。 我下意识掀窗看去,却见那水波泛泛的江河中,此时正行驶着一艘巨船。 这艘巨船足足有百丈长,通体由沉木打造,甲板则是由青铜铸造而成。 因为此时无风,船只无法扬帆前行,足足有两百名纤夫分列长河两岸,拉着巨船在河道缓缓前行。 而在巨船之上,一口青铜鼎吸引了我的注意。 只见这口青铜鼎高约三丈,通体镂刻着一道道复杂而且玄妙的符文。 而在鼎腹之上,还镂刻着一个硕大的‘青’字。 青铜鼎之中,此时正散发出浩瀚神力,却是在冥冥之中朝着我萦绕而来,与我之间的共鸣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这……这是禹王神鼎之中的青州鼎! 看到这座神鼎后,我的心里万分诧异。 当初重建三界后,禹王九鼎被我落入了九州各地,以此庇护世间。 可阴阳界十日行,三界已逾五千年,而被我埋葬的禹王九鼎,此时竟然重现世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对此,王贲告诉我,这座青铜鼎是数千年前从魏国境内发掘出的。 当时,在人间各地,都有类似的青铜鼎从地底挖出,总计九座。 因为每座青铜鼎上皆刻有文字,并且散发出浩瀚神力。 故而千百年来,世人都将这九座青铜鼎视为镇守人间的图腾,又根据青铜鼎上所铭刻的名字,将发掘出铜鼎的地方分别命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也就是后来所说的人间九州。 九鼎神力浑厚,历来被各部族视为至宝,九州被分隔为七大国度后,这九尊神鼎也陆续被七国人皇分别占有。 如今祖龙已正式向人间宣战,随着六国破灭,那些被六国人皇所珍藏的神鼎也随即被秦军所获,在祖龙的意志下运往龙城中。 而这座青州鼎,正是在魏国城破后,从大梁城内所获得,同时也是最后一尊即将献给祖龙的神鼎。 王贲朝我如是介绍着,却是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本是属于我的至尊神兵,不曾想在我离开三界的这段时间,竟是被世间众生从尘封中发掘,又成为了人间七国的镇国神器,甚至人间九州也再度以九鼎命名。 轮回之中的种种,果然还是未能摆脱得了宿命的桎梏。 可是,禹王九鼎被我囊中物,即便我对祖龙的印象大为改观,又怎能轻易交付他手?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曾再多言,只是朝着青州鼎看了最后一眼,便让王贲继续前行。 车队驰骋,不多时便来到了函谷关外,距离龙城不过百里之遥。 而在这时,属于我的意志却是降临于青州鼎中。 一时间,青州鼎忽然神光大作,一股金色的光芒从鼎腹中冲天而起。 连接着纤夫与巨船的纤绳节节崩断,整个巨船也陷入了剧烈的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以青州鼎为中心,开始顺着甲板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看到这一幕,护送青州鼎的众人无不错愕,他们想要靠近神鼎,却被来自其中的神力纷纷迫退。 青州鼎的异象,立即吸引了龙城的注意。 伴随着声声龙吟响起,一个个护龙人当即乘着蛟龙腾空而起,火速朝着青州鼎所在的方向掠去。 吼!吼!吼!…… 不消片刻工夫,足足有九头蛟龙莅临上空。 而此时,巨船终于承受不住来自青州鼎的神力震荡,顿时轰然破碎,而青州鼎也因此堕入水中。 看到这一幕,一根根附着有龙炎的锁链当即从蛟龙龙首探出,缠绕在了青州鼎上,想要将其强行拽回。 可是,暗中对青州鼎出手的人是我,又哪有让他们轻易挽救的道理? “王贲将军,这是发生了什么?” 身为始作俑者的我,看着远方即将沉没的青州鼎,明知故问的朝王贲问道。 对此,王贲的脸色也显得极为难看,“青州鼎在运送途中似乎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不要紧,龙族已经出动,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哦,如此甚好。” 我如是回应着,随后意志一动,来自青州鼎的神力开始变得越发强烈了,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从苍生杵中暗暗爆发出来。 咔擦!咔擦!咔擦!…… 一阵阵清晰的碎裂声当即从那九根锁链上响彻而起,拉扯着青州鼎的九头蛟龙也随即发出声声不安的啼鸣。 终于在某一刻,九根锁链齐齐断裂,青州鼎也因此瞬间没入江水之中。 可没等诸多蛟龙下水营救,青州鼎便已在我的吞噬之力下,被卷入了苍生杵,落入了我的阳世岛一方世界中。 不管真实的祖龙是善是恶,但青州鼎是绝不能允许落入他手中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不曾再有多言,只是示意王贲继续前行。 伴随着青州鼎消失,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龙族从龙城之中腾空而起,朝着事发地点掠去,其中甚至不乏五爪真龙。 可他们此行注定徒劳无功,只因青州鼎早已被我瞒天过海纳入囊中。 不曾理会后续事宜,在一番前行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龙城境内。 一眼望去,一座巍峨辉煌的皇城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这座皇城占地足足百里,一条宽约千米的护城河环绕皇城周围,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头头蛟龙走蛟在河中翻涌的身影。 此时,皇城的大门大开,一支支大军伴随着龙族从城内鱼贯而出,各种攻城车、投石机、床弩、战车在城外整装待发。 这座皇城,无疑就是祖龙的皇宫,也就是龙城所在之地了。 除了没有由水银灌注的江河湖海,以及由宝石镶嵌的日月星辰外,这座龙城的规模样式几乎与龙界一模一样。 而在龙城之中,此时也蕴含着一股极为磅礴的真龙之力,一道道龙影萦绕在龙城上空。 和人间彻底宣战后,祖龙终于撕去了自己的伪装,恢复了自己的真面目。 而这座龙城以及周围一方世界,其实本质上就是龙界。 祖龙俨然将龙界一方世界,直接搬送到了人间之中。 而剩下的八尊禹王鼎,此时也被收入了龙城内,而非矗立龙城外围,毕竟前世禹王九鼎之所以出现在龙界之中,是为了镇压其中的祖龙力量。 随着我赴入龙城境内,其他的八尊禹王鼎与我的共鸣开始变得越发浓烈了。 当王贲禀明了我的身份后,那些出城准备作战的将士纷纷停下了步伐,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 只见他们齐齐将右手放在胸膛,朝着我恭敬施以军礼。 不一会,我看到有一名太监急匆匆从皇宫之中走出,来到了我们近前。 “寺人见过蓬莱来使,见过王贲将军!” 这名寺人恭敬说道,“祖龙听闻蓬莱有使者前来,龙颜大悦,现特命寺人前来相迎,请使者入宫觐见!” 我到来的消息,王贲早已传达给了龙城,传达给了祖龙,对此我并不意外。 可我看着这个传话的太监好一会,不知为何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可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寺人,告诉本座你的名字。”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这太监问道。 这个太监不敢含糊,当即回应道,“回禀大人,寺人赵高,乃祖龙近臣。” 赵高!? 听了这话,我顿时豁然明悟。 我说这家伙怎么看着这么熟悉,感情是我当时在十八层地狱看到的那个受尽苦难,最后又被我打入阴阳界的赵高! 而通过当时赵高在地狱里和我所说过的那番话,他当初之所以祸乱朝纲,引得祖龙九子自相残杀,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帝国灭亡,皆是受到我的指使。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前世安插在祖龙身边的一步暗棋。 不曾想,我来到龙城后所遇到的第一个故人,竟然会是他。 “哦,赵高,不错不错,日后你必能辉煌腾达。” 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我朝赵高如是说着,却是让他受宠若惊。 “大人,这不过区区一阉人而已,大人何须对他予以如此赞美之词?” 王贲如是说道,似乎对这赵高并不待见。 “有感而发罢了,无须多揣测。” 我如是说了声,随后便在赵高的接引下赴入了龙城中,朝着皇宫内部行去。 “恭迎蓬莱使者入殿!” “恭迎蓬莱使者入殿!” “恭迎蓬莱使者入殿!” 在一声声传话中,我朝着皇宫缓缓前来。 而在通往皇宫的这一通途中,此时正镇守着一个个侍卫。 因为是龙城核心处,这些侍卫都是来自龙界的精锐,他们的身上皆散发出七彩神光,要么已是半神,要么已是准神。 随着我的到来,所有侍卫皆朝着我单膝跪地,以示对蓬莱使者最高的尊敬。 对此,我不曾理会,径直来到了皇宫主殿中。 祖龙,已在此间等候多时了! 第九百零八章 今生的分别,只为来世的重逢 龙庭之中,祖龙正端坐王座之上。 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龙袍,龙袍上绣有真龙饕餮纹。 祖龙头顶王冠,腰悬帝皇双剑,长须苒苒,目光如炬,一道道龙影萦绕在他周身,一股磅礴的帝王之气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而他看着入殿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傲慢,也充满了忌惮。 “这位便是蓬莱使者?” 祖龙朝我如是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我点点头,“如果愿意,你可以称呼我为魔神。” “魔神?” 祖龙摇摇头,“昔日本座派徐福东渡前赴蓬莱仙境,与蓬莱老祖取得联系,后亲临仙境修行百余年,可从未听说仙境之中有您这样一尊创世神。” “更何况,本座还从未听说,仙境中的仙人有能赴入三界者,你究竟是谁?” 随着祖龙话落,整个宫殿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我回头望去,发现殿内所有龙族与神明皆朝我警惕看来,大量的真龙以及护龙人也迅速朝着殿外集结。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凝重。 祖龙不愧是那个祖龙,心思缜密,一眼就识别出了我身份的端倪。 可我看着周围群狼环伺,倒也不曾有丝毫担忧。 祖龙虽然表面强势,但并不曾真的流露出杀意。 只因我和他一样同为创世神,他并没有战胜我的把握。 最关键的是,此时的祖龙已向人间宣战,向苍天宣战,突然到来的我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变数。 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他并不想直面两尊创世神的怒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到了这里。” 我冷笑道,“祖龙,你认为自己现在有能力与我为敌吗?” 听了我这话,祖龙的脸微微一抽,而在他的一个眼神中,原本朝着我迫近的诸神缓缓退去。 “魔神,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中,可你既然来到人间,为何不直接前来龙城,却要以蓬莱使者的身份,让王贲带你畅游九州?” 祖龙朝我如是问道。 “苍天若死,黄天当立。” 我回应道,“因为我想看看,你是否有资格取代苍天,成为下一代黄天。” “而现在,我看到了人间战后的曙光,百姓居有其所,耕有其田,龙脉庇佑苍生,俨然有大同之治萌生的迹象。” “我所看到的这一切,也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朝祖龙如是说着,抛开立场与曾经的恩怨,这句话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没错,我的确不是蓬莱使者,但我与蓬莱仙境有着莫大渊源,和人间三界也同样有着莫大渊源。鸿钧老祖之所以点化于你,是想借你之手除去苍天,随后让你将人间拱手相送,以换取蓬莱仙境更丰厚的利益。” 我顿了顿,又朝祖龙问道,“祖龙,如若将来你战败苍天,你又将如何处置人间一方世界?” 对此,祖龙的眼中浮现一丝诧异。 他看着我,久久地看着我,眼中的敌意逐渐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狐疑。 “魔神,我该如何处置人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祖龙的目光掠过我,望向了人间,“我本诞生于人间的真龙,无人比我更热爱这一方土地。又怎会为了一己私利,让自己沦为棋子,将大好世界拱手相送,成为上位者的嫁衣?” “我的宏愿,是让众生摆脱苍天的奴役,让凡人得以盛世太平,让修行者得以位列仙班!我于蓬莱仙境的妥协,只为换取神明梦寐以求的力量,破而后立,只让日月换新天!” 不得不说,祖龙的这番宣言颇具感染力。而从我这次在人间的所见所闻,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一点我无可否认。 随后,祖龙又对我说道,“魔神,我不知你的来历。如果你真是蓬莱的使者,那么我们只能是敌人,不死不休;如果你是觊觎人间的神明,那么龙族必当全力以赴;如若你只是匆匆过客,我愿奉你为上宾,事后恭敬送你离去,只要你莫要涉足人间事。” 听了他这话,我微微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我又问他,“祖龙,假若有一天,你当真取代苍天成为黄天,你是否会兑现自己的宏愿,让人间众生赴入康庄盛世?” 祖龙有些诧异我为何会如此相问,可还是点了点头,“吾辈责无旁贷,只是不知你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 “如若你真能兑现对人间的承诺,我自愿意相助于你,与你共战苍天。” 最后,我朝祖龙如是言。 如今的我,已拥有足足七座世界,除了苍生杵中的三个新世界外,人间、阴间、佛界、阴阳界,都是为真实世界,宿命缠身的我,不可能顾及每一座世界的治理。 为此,和处置阴阳界一样,我需要在三界之中寻找一位合适的代理人。 阴阳界有葛天,极乐净土有念冰,阴间我则为未来重生的彼岸而留,至于人间…… 苍天已违背了身为人间主宰的初心,他已不配继续统治人间,而祖龙从目前看来,倒也是一个不二的人选。 一旦祖龙也赴苍天后尘,漠视苍生,我要将其推翻抹杀也只不过一念之间。 “与我携手共战苍天?魔神,你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祖龙眼中狐疑深重,并不信我会有如此好意。 “无他,只为天下苍生。事成之后,只要你真能兑现自己的宏愿,我自会离去。” 留下这句话,我也没有继续在此间多留的意思,随后就打算离去,“对了,何时打算正面迎击苍天,且与我一说。” 说着,我当即踏出了宫殿大门。 可就在我打算先返回极乐净土时,却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报,精绝圣女前来觐见!” 一阵传令声,从宫外一路传递到宫殿之中,却是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精绝圣女?精绝圣女!!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注目远眺,却见有一行人正朝着宫殿所在的方向缓缓醒来。 这是一支来自异国的使团,为首的赫然是一位妙龄女子。 只见她穿着一袭由白色的长袍,脸上蒙着面纱,她的眸子静谧空灵,给人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感觉。 虽然看不清她的全貌,可在这一眼之中,我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可女子并不曾认出我,她有些讶异的朝着驻足的我看了一眼,随后与我擦肩而过,赴入了宫殿中。 “精绝圣女见过秦皇,恭贺秦皇剑扫六合天下归一。今日精绝国特遣使团前来,递上盟书,欲与大秦结两国盟约之好!” 熟悉的声音从女子的口中响起,却是让我心中再度猛地一阵颤抖。 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迷失在人间红尘中的另一位妻子——茹若初! 念冰强行覆灭黄沙之地后,若初的魂魄被她收入了九幽山,投向了西北方。 如今九幽山已经成为新的人间,而来自茹若初的残念,此时也遵循着轮回的规律,再度回归了她前世的身份,成为了精绝圣女。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就在此时此地,她竟然会代表精绝国出使龙城,向祖龙递交盟约。 “朕一同天下之日,便得黄沙友邦结盟示好,朕与有荣焉!” 对此,祖龙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接过了精绝使者奉上的盟书,盖上印章相互交换后,祖龙又继续说道,“按照正常的外交礼节,结盟缔交乃举国大事,理应广宴嘉宾。然九州之中的战事尚未结束,新的战争即将开启。为了诸位周全,还请诸位先行返回精绝国中,待到局势安定后,朕自会亲访黄沙,以补今日怠慢之过。” “战乱之时路途凶险,梵无天、帝释天,朕且命你们各率铁骑三千,护送精绝圣女归去,不得有丝毫闪失!” 祖龙最后的这一句话,让我的心中再生愕然。 “喏!” 我回头望去,却见在诸臣之中,赫然有两位身着铠甲的将士从队列走出领命。 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在黄沙中的两大劲敌,梵无天,帝释天! 而现在,祖龙竟是要他们护送精绝圣女返回黄沙! 联想着当初人间所发生的种种,我的心里顿时万分骇然。 “魔神大人,您不是说要离开吗,为何迟迟驻足宫殿外?” 就在这时,祖龙的目光朝着我投射而来,朝我如是问道。 听了这话,茹若初有些讶异的回过了头,似乎很惊讶为何祖龙竟会以‘您’对我相称。 对此,我微微一笑,“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不自觉驻足思索罢了。” 留下这句话,我当即化作了一道流光消散在了天地间。 “真是一尊奇怪的创世神,也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祖龙的声音响彻我的耳畔。 而此时,我并不曾真的离去,而是将自己的力量融入了天地间,隐匿了身形。 天地力量下,我俯瞰九州,却见不多时后,帝释天与梵无天果真调动了各自的亲信铁骑,护送着精绝圣女的马车驶出了龙城。 茹若初。 我深爱的妻子,如念冰当初所说的一样,今生的分别只为来世的重逢。 在这道轮回之中,在这座新生的人间之中,我果真又与你相逢。 可我,却无法与你相认。 第九百零九章 你和我妻子很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一十章 昆仑苍天 在我的要求下,来自若初的一缕意识探入了我的脑海,涌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一时间,属于我和她过去的一幕幕回忆,纷纷从我的脑海中翻阅而出,浮现在了她的眼中。 人生如若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在柳泉村中的如若初见,为化解恩怨而结下的婚姻,在道门中的相爱相杀相识相亲,在黄沙中的重逢,在三界中的永别…… 那些铭刻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此时在我的意志下纷纷涌入了若初的脑海,浮现在了她的眼中,她的心中。 来自我记忆中的光芒,在茹若初的眼中缓缓消散中。 和念冰一样的,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万分惊诧。 “我前世的丈夫居然是一尊创世神,这……可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茹若初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显然对于从我脑海中所看到的信息,一时间内有些无法接受。 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当时念冰在得知这一真相后,也是始料不及。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若初,我知道自己今天前来,是有些唐突了,也确实让你无法接受,不过不要紧,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 茹若初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她打量了我好一会,“林笙,你说你是三界创世神,是我前世的丈夫,你这次重现人间,真的只是为了与我相认吗?” 我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除了寻找迷失红尘的恋人,更是为了人间众生。” “可现在,苍天和祖龙为了争夺人间即将展开全面宣战,身为三界之主的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这时,若初朝我问起了自己最为关切的问题。 毕竟黄沙之地乃人间边陲之地,在过去一直都生活在诸神恩怨的夹缝之中。 正因为如此,当初茹若初前世觉醒时,对于佛界以及苍天之争始终都保留着中立,甚至连区区一尊罗汉都能对她加以欺凌。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心酸,而今生的我理应为她做点什么。 “他们要斗是他们的事,待到他们分出胜负后,我自会出场,除掉一些我不满意的,再留下一些我认为有用的,再重塑人间格局。” “至于若初你,不管你今生是否愿意接受我,我都会让你成为黄沙之主,永生主宰黄沙一方世界。” “人生如若初见,人生亦有相逢。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拥抱你一下才对。” 说话间,我也不管茹若初是否同意,随即走了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她。 若初的身体微微僵硬,止不住一阵颤抖,可对于我这一冒昧的动作,若初并不曾拒绝。 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我的心里也止不住一阵颤抖。 重逢的感觉,真好! 可我已不能像在极乐净土一样,有足够的时间与茹若初再续前缘,只因一场创世神之战,即将在人间上演。 带着这一想法,我的意志笼罩了寝宫内外,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与此同时,浩瀚的神力从我的身上汹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了若初的体内。 在我的拥抱中,若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来自我的力量正冲击着她的身魂,在让她实力不断递增的同时,也给她造成了无穷的痛苦。 在我的相助下,若初的实力从准神一举跃至上位神,又从上位神晋升为创世神。 直到这一刻,我才略带疲惫的松开了拥抱她的双手。 “林笙,你……你这是做什么?” 感受到自己神境的骤变,若初的眼中满是诧异。 “若初,你的实力太过微弱,如今人间纷乱在即,我理应为你做些什么。” 我微笑着对她说道,“记住了,如今的人间很危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你至高神的身份,也不要告知他人你我之间的关系,否则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好了,我现在也该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说完,我趁着茹若初不注意,在她的脸上小小的亲了一口。 我的这一动作,让茹若初的脸不由一阵绯红,可我不曾理会她是否会恼羞成怒抑或小鹿乱撞,随即消散了身形。 “林……林笙,你还会再回来吗?” 茹若初的呼吸不由急促,她看着我逐渐消散的身影,张了张口。 “当然,你在人间,我如何不归?” 话落,来自的意志从黄沙之中尽数退去,只留下若初一人,在月光洒落的窗前凝望。 与若初的前世情缘暂时告一段落,我覆盖人间的意志再度集中在了昆仑山中。 护送若初离开的帝释天梵无天以及他们麾下铁骑,在离开后并不曾返回龙城复命,而是半道中转进入了昆仑之中。 而此时,他们已来到了昆仑神宫外,在宫外久久跪下。 过了好一会,神宫之中神辉绽耀,而在那光辉凝聚间,一尊人影缓缓浮现。 只见那是一盛年男子,他身着一袭素袍,黑色的长发在神辉中飘零,剑眉冷目,阵阵白色的光辉从他的双目中绽耀而出,凝视着跪伏脚下的众护龙人,一股浩瀚的天地之力也随即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这名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年轻时候的苍天。 全盛时期的他,此时也同样是创世神之境,已不复前世的衰老沧桑。 “护龙人帝释天、梵无天叩见苍天!” 这时,帝释天梵无天齐齐朝着苍天恭敬说道。 苍天的目光凝视着脚下二人,“护龙人,你们皆祖龙麾下方士,何以赴入我方神宫?” “因为我等信奉苍天,苍天您才是人间真正的主人,祖龙意欲向您发起挑战,无异于逆天而行。我等不愿与祖龙同流合污,故而弃暗投明,愿助苍天一臂之力!” 这时,帝释天如是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祖龙问鼎人间之心,本座早已知晓,可小小一蛟龙,注定在人间兴不起风浪。本座若要灭他,不过弹指之间,又何以需要尔等蝼蚁相助?” 对于他们的投诚,苍天的傲慢无以言表,并不曾将这些如蝼蚁一般的护龙人放在眼中。 听了苍天这话,帝释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色。 对此,一旁的梵无天说道,“苍天所言极是,我等凡人确实无资格插手神明之争,但并不代表我等一无是处。我等此次前来,除了带有一颗投诚之心外,更为苍天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祖龙此次向天宣战,并非孤身奋战,有一尊创世神此时已秘密降临了人间中,意图与祖龙携手,共同推翻苍天您的统治。” “另一尊创世神?” 听了这话,苍天眼中的傲慢逐渐消散,“不知你们所说的另一尊创世神,究竟是何人?” “他的具体身份小人并不知晓,不过据说他来自蓬莱仙境的使者,此行目的只为相助祖龙。”梵无天回应道。 对此,苍天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愠怒,“鸿钧老祖执掌人间的野心,果真至今未曾消停!可人间乃人间人的人间,又怎能被他们这些域外神明轻易染指?想来定是蓬莱仙境憎恨本座言而无信,统治人间后又不曾将人间双手奉上,除了祖龙之外,他们在人间之中,还秘密培养了另外一个代理人!” “可那又如何,本座倒要看看,他们这两尊创世神,又能奈我何!” 听了这番话,帝释天的脸上浮现喜色,“既然如此,待到苍天您将这两尊来犯之敌解决后,人间将如何处置?” “我将永封沧海,彻底断绝众生东渡蓬莱之心,我将对众生施以更残酷的统治,剥夺所有人修行的资格,让世人永世不得再成神!” 苍天愤怒说道,随后又扫了他们一眼,“而你们,本座会网开一面,赐你们成神,让你们位列仙班,辅佐本座重治人间。” “谢苍天恩典,谢苍天恩赐!” 对此,帝释天梵无天欣喜不已,当即朝苍天叩首拜谢。 而他们的这番对话,也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我的耳中,让我止不住一声冷哼。 不得不说,蓬莱使者还真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身份,不曾让苍天识别出我的真实目的。 而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苍天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将祖龙放在眼中。 他之所以一直不曾出手镇压,任凭祖龙征战人间,只是想借着这次祖龙之乱,将人间重新洗牌。 清除所有的逆民、修行者、龙族、神明,只留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蝼蚁,让众生永世臣服在他的强权之下。 如果说祖龙现在所行的是为帝王之道,那么苍天意欲实施的无疑是暴君之道。 对此,我不禁失望的摇了摇头,对抹灭苍天一事也用意已决。 是啊,毕竟苍天残暴不仁,早已丧失了他入主人间时的本性,他已不再眷顾天下苍生,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如何捍卫自己在人间的统治。 可就在这时,苍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竟是缓缓抬起了头,神辉弥漫的目光照耀苍穹,朝着我意识所及的方向看了过来。 “何方神明,竟在暗中窥测昆仑中,何不现身一见!?” 第九百一十一章 重启人间之战 “何方神明,竟在暗中窥测昆仑中,何不现身一见!?” 来自苍天的质问声响彻而起,真格天空顿时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愣,莫非我的踪迹被苍天所发现了? 可是,雷霆轰鸣不休,却一道直接落在我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放心下来。 我的出现,引得昆仑山一带的天地气息出现了微微变化,从而让苍天察觉有神明到来。 但至于我究竟是谁,到底是在何方,他并不得而知。 而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在祖龙的怒火中,苍天麾下的六尊人皇已经尽数陨落,他们治下的国土也都被纳入了祖龙的疆域中。 祖龙,已完成了一同九州的霸业。 连绵万里的祖龙脉,此刻已见雏形。 在龙族与神明方士的协助下,九州各地的战后安置工作已临近尾声。 大片的蛮荒之地得到了开发耕种,成为了良田,成为了庄园,成为了城镇,成为了众生战后的新家园。 祖龙在人间实现大同之治的宏愿,此时已见雏形。 而现在,阻挠他彻底实现这一宏愿的绊脚石,便只剩下苍天了。 苍天寻觅我的踪迹无果后,他的目光缓缓东移,看向了人间,看向了黄土高原,看向了龙城。 吼!吼!吼!…… 此时,龙城之中阵阵龙吟响彻苍穹,浩瀚的帝王之气从城内爆发而出,将九州的苍穹染成一片金色。 而在那金光弥漫中,一头金色的苍龙冲天而起! 只见这头苍穹足足有万丈之长,雄壮的龙躯犹如巍峨山岳,金色的龙辉伴随着真龙之力在他身上爆发而出。 而在他的四肢之上,更生有九道健壮有力的足趾,俨然是一头九爪金龙! 这头九爪金龙不是他人,正是祖龙自身! 就在苍天朝着祖龙凝视而来的同时,祖龙也朝着昆仑山投来一束金色的目光。 两尊创世神的目光在人间的天空相遇,其中的灭世之力顿时发出激烈冲撞,一道道光晕伴随着气浪呼啸四方。 所谓龙城,其实本质上既是龙界。 而此时,一头头真龙伴随着神明自龙城之中腾空而起,剑指昆仑。 “苍天,九州已被我平定,蛰伏昆仑的你,是否亦当引颈受戮?” 祖龙的咆哮自苍穹响彻,化作滚滚音浪席卷昆仑内外。 苍天凝视着祖龙,发出一声冷哼,“祖龙,当初未曾辨出你的身份,让你瞒天过海成为我麾下一方人皇,是本座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本座不曾料到,你居然暗通蓬莱,成为了鸿钧老祖雄霸人间的棋子!” “苍天何故含血喷人?我若甘为棋子,何以眷顾人间。吾这些岁月中所做种种,皆为天下苍生,我和你一样都将人间作为自己的一方世界看待。” 祖龙说道,“可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唯有将你彻底推翻,我的宏愿才能达成,人间才能真正事先大同之治!” “苍天,来战!” 一声龙吟响彻苍穹,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创世神之战的帷幕! 话落,一白一赤两柄神剑从祖龙的两侧缓缓浮现。 这两柄神剑,是祖龙以人间之力专门打造。 白剑名为帝,赤剑名为皇,寓意三皇五帝九五之尊。 而这一白一赤两柄神剑,合在一起又被世人称为帝皇之剑! 祖龙凝视着苍天,两柄神剑也同样爆发出万丈剑芒,隔着万里长空直朝着苍天本体呼啸而来! 双剑呼啸,在龙炎的加持下竟是化作两道长达万里的龙影! 龙吟声阵阵,不过须臾间便迈过的长空,抵达了昆仑上空! 苍天朝我这么说着,苍天朝着黄河古道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黄河——剑来!” 苍天一声怒喝,整个九州也随即发出剧烈震荡。 只见在那黄河古道之中,此时竟是有大量的浪潮冲天而起,一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人间之力,也从黄河深处爆发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立即想起了什么,心里猛地一咯噔。 轰隆隆! 阵阵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只见冲击于黄河古道中的洪水忽然高高隆起,一股耀眼的金色光华从水底之下爆发而出! 伴随着这一异象出现,黄河古道中再度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地震,许多在洪水之中苦苦支撑的高山更是顷刻摧毁。 而下一秒,有大量的水浪忽然自内而外飞溅开来,溅起的黄河浪潮更是冲天数千米之高。 紧接着,我看到一柄足足有百里之长的金色神剑从黄河之中脱水而出! 一眼看去,只见这柄神剑的剑身一面刻有日月星辰,一面刻有山川草木。 在那剑柄的一侧书有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有四海一统之策,剑身通体皆被璀璨的金色神光所笼罩。 这……这是轩辕剑! 我的心里大呼不妙! 当初镇压苍天后,他手中的轩辕剑沦为废铁,被我随手投掷到了九幽山的一条长河之中。 不曾想在我重新创世之后,九幽山成为了新人间,而那条名不经传的长河也成为了黄河。 五千年沧海桑田悄逝,这柄本已废弃的轩辕剑,如今竟再度绽耀神辉,再度出现在了苍天的手中! 轩辕剑直冲苍穹,随后在电闪雷鸣间又从苍穹落下,重重地轰击在了帝皇双剑之上! 一时间,整个天地顿时爆发出剧烈震荡,磅礴的灭世之力侵袭四方! 这股灭世之力侵袭人间,九州大地随之发出阵阵剧烈震荡。 只见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在人间大地上蔓延开来,一座座山峦接连坍塌,一条条长河不断错位,原本已经重建的众生家园,在两尊创世神的战争中再度化为乌有。 身为旁观者的我,看到这一幕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苍天和祖龙虽然在为争夺人间而战,可人间本质上是我的。 我现在并不着急出手,可我也不愿看到好不容易回归和平的人间,在两尊创世神的战斗中再遭横祸。 带着我的这一念头,我的意志随即一动,属于我的力量当即弥散于整个天地间。 一时间,整个天地停止了坍塌,绽裂的大地也随即重新愈合。 可此时的苍天祖龙正在陷入血战,并不曾察觉人间的这一异常。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两柄人间神兵的力量冲撞,使得周围的天地瞬间陷入永夜。 可帝皇双剑虽然是人间神兵,但和轩辕剑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只见一道道来自天空之中的雷霆,化作一道道幽蓝光柱,顺着轩辕剑不断轰击于帝皇双剑之上。 附着剑身的一白一赤两道龙影,在接连不断的雷霆轰击中,发出声声哀鸣,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在龙影之上接连绽开。 终于在某一刻,这两道龙影终于无以为继,溃散当空。 帝皇双剑也因此归于黯淡,消散了所有神力,堕落人间中。 可与此同时,祖龙腾挪身躯,来自他的真龙之力汇聚长空。 下一秒,一张阴森可怖的龙脸逐渐浮现天空,占据半边苍穹。 吼!!…… 天空中的那张龙脸发出一声咆哮,整个苍穹顿时风云涌动。 只见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道裂口,无数到金色的光柱自苍穹降临而下,照耀大地。 吼!吼!吼!…… 我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无数的龙吟之声,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之势弥漫天地。 下一秒,只见一头头散发着无尽金光的龙影从天空的裂痕之中呼啸而出,裹挟着磅礴灭世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苍天俯冲而来! 吼!! 龙吟四起,只见这些龙影在靠近苍天万丈外的时候,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一道道金色龙炎从中喷薄而出。 龙炎呼啸长空,朝着苍天侵袭而来,疯狂的侵蚀着来自苍天的力量,苍天的周围因此化为一片祸害。 “区区蛟蛇,也敢问鼎人间,真是不自量力!” 苍天一声冷喝,“而现在,本座便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人间之力!” 说罢,苍天抬起了一只手,一股来自他的意志当即降临于人间九州。 苍天的此举,正是跟当初与我决战时一样,想要利用一整个人间的力量,对付祖龙自身。 可伴随着他的这一抬手,原本还满脸傲然的他,面容只在瞬间就变得无比扭曲了起来。 这一次,人间并不曾受到他的召唤,来自人间的世界之力,也不曾如他料想的一般凝聚他手,攻击来犯苍生。 在这过去的五千年里,苍天虽然接管了人间,成为了人间的创世神,可三界本质上是属于我的,苍天不过是我在人间的一个代理人。 而现在,正主已经归来,人间的力量又岂会轻易被他所调用? 在我治愈着世界的同时,苍天统御九州的权力,已被我悄然剥夺。 “何方神圣,竟封印了我的人间世界!?” 察觉到这一变故,苍天勃然大怒,苍天万分骇然。 而在他的这一声怒吼中,祖龙的本体已经透过了熊熊烈火,抵达了他的近前。 他的龙爪高高抬起随后重重落下,在苍天的胸膛划开九道如沟壑般深长的裂痕! 啊!!…… 第九百一十二章 坐山观虎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一十三章 昆仑神宫的力量 “魔神,你不是说好要助我共战苍天吗,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这一刻,祖龙终于看出了自己与苍天之间的差距,也想起了当初我对他的那句承诺。 他的怒吼声化作滚滚音浪席卷整个人间,却也让苍天的眼神瞬间化为凝重。 祖龙与他的实力虽然有差距,但也没有悬殊到绝对碾压的地步。 在莫名失去了世界之力的庇护后,此时的苍天虽然强势依旧,但实际上也并不好受。 而现在,一听到祖龙朝着我发出求助,苍天的神经也不由紧绷了起来。 一个祖龙就让他狼狈不堪,若再多一个未知的强者,显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毕竟谁也不愿意与两尊创世神同时为敌。 而此时的我,也和苍天是同一个想法。 毕竟上一次我们三人的人间之争中,便是苍天祖龙走向联合,一同对付意欲晋升黄天的我。 若不是念冰彼岸及时出手相助,我必然陨落在他们二人的手中。 也因为有着这一前车之鉴,我虽然听到了祖龙的求助,可我依旧没有选择出手。 我需要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在确定他们即便联手也无力回头的时候,再亲自出面料理残局。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带着这一念头,我无动于衷,依旧选择坐山观虎斗。 “祖龙,你所说的这位蓬莱使者,似乎已经爽约。” 过了好一会,苍天脸上的紧张缓缓消散,他回头看向了祖龙,眼神里再度恢复了肃杀,“不管那个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蓬莱使者究竟有何目的,今日我必先让你陨落!” 说话间,苍天登临苍穹,一剑又一剑朝着祖龙接连落下。 见我并不曾予以他回应,祖龙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而看着苍天之剑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接踵而来,祖龙也无法过多分心,唯有祭出双剑加以抵挡。 一时间,整个昆仑上空都沦为了他们的主战场,已熬到通天剑影在长空之中接连浮现,引得天地接连动荡。 而这一场关乎人间未来的一战,此时也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黄沙之地,精绝国中,所有精绝子民在军队的号令下,纷纷躲避在了尼雅城中。 而若初此时隐匿了我所赐予的至高神之力,此时的她登临九层妖塔之巅,回望昆仑,注视着这场属于苍天祖龙的战争。 龙城内,九州各地,所有的龙族与护龙人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也纷纷看向了这场神明之争。 创世神之间的战争,即便是至高神也无从插手,所有人若是胆敢出手,无疑沦为牺牲品。 为此,祖龙没有让麾下的任何部下帮忙,选择了正面迎战苍天。 极乐净土中,此时念冰、如来、无天以及极乐诸佛,此刻都汇聚在了地藏王菩萨旁边的黄金悬崖前,透过迷雾凝视着这场决定人间归属的战争。 阴间之中,此时还没有彼岸,没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王,可留存在阴间的诸神,现在也纷纷朝人间投来关切的目光。 冥界如今已经形成,重新成为冥界之主的冥王此刻从冥王府中走出,也同样对人间予以侧目。 人间、极乐净土、阴间,三界之中的诸神,此刻皆看向了昆仑山,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局。 而我也同样凝视着这一切,就等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再来出手料理残局。 接连的战斗,让祖龙身后的龙城残破不堪,成片成片巍峨的宫殿被夷为平地,无数的龙族护龙人被迫迁至城外。 但在龙城源源不断的世界之力守护下,祖龙的身躯虽然一次次重创,却也一次次愈合,身上的气势不曾有丝毫的衰弱。 苍天虽然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强势,但祖龙的反击也在他的身上留下累累伤痕,失去了人间庇护的他,浑身裂痕遍布,血洞潺潺,看上去好不瘆人。 苍天的神色开始变得越发凝重,但他做不到一举将祖龙秒杀,却又不甘被祖龙一点点将血放干。 毕竟随着祖龙刚才的那番话落,苍天已无法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在对付祖龙之余,他也在担心着始终未曾露面的我。 为此,哪怕战斗已步入白热化,他还是不得不保全自己的实力。 “罢了,本座已没有精力再与你纠缠下去!” 终于在某一刻,苍天开始显得不耐烦,已不想将这场慢刀子割肉的战争继续下去。 在一剑迫退祖龙之后,他的手朝着昆仑深处微微一指,原本杵落当中的昆仑神宫发出阵阵震荡,紧接着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秒,这座昆仑神宫却是出现在了祖龙的头顶上空! 在苍天的意志下,昆仑神宫迎风暴涨,瞬间化身三万丈,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从中爆发而出,侵袭于下方祖龙通体! 在这股镇压之力的作用下,祖龙神出鬼没的身影瞬间陷入凝滞,以至于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举步维艰。 一道接着一道的光轮不断从昆仑神宫中倾泻而出,席卷祖龙周身。 每一道光轮落下,祖龙的身上就像是多了一座万仞高山一般,猛地往下一沉。 祖龙想要反抗,可来自昆仑神宫的镇压之力,不仅镇压着他的本体,更镇压着他的体内。 在光轮一次次的侵袭中,他的力量开始层层消散,手中的帝皇双剑逐渐散去了光芒。 而他巍峨的身躯,也在一次次镇压中逐渐坍塌,最终化作了本体模样。 嗡! 一阵嗡鸣声从他的身上响彻而起,那与祖龙已经融合的和氏璧,此刻竟是被昆仑神宫生生从体内压迫而出! 没有了和氏璧的加持,祖龙的力量瞬间以断崖式递减,与苍天之间的差距再度有若鸿沟。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一阵咋舌。 之前在人间正面对抗苍天时,真正的昆仑神宫已被毁,我也并不曾见识到神宫的真正力量。 而现在看来,这昆仑神宫俨然也是一件堪比人间三大神兵的利器。 竟是一举之间,就将祖龙镇压。 苍天,此时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对此,我的心里也一阵庆幸,幸好自己刚才并不曾出手,否则料不准还真着了道,定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轰隆隆! 终于在某一刻,昆仑神宫轰然落下,将祖龙彻底镇压在了神宫之中。 见此,祖龙顿时流露慌张,浩瀚的真龙之力不断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想要突破神宫的桎梏,却又一次次被其中的镇压之力所溃散。 可即便如此,在祖龙的反抗之下,神宫依旧发出阵阵不安的震荡,一道道细长的裂痕也随即遍布神宫通体。 昆仑神宫虽然镇压住了祖龙,但并不能镇压他太久。 用不了多时,祖龙还是能破塔而出。 而苍天显然也并不指望区区一座神宫就能将祖龙诛杀,他的目光从祖龙身上挪移,却是望向了黄土高原,望向了那座由龙界所化的龙城。 “待本座先毁你世界,再灭你身魂,夺你神格!” 苍天一声怒喝,轩辕剑随即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长虹,瞬间莅临龙城上空! 苍天,意欲将龙城彻底毁灭! 看到这一幕,众多龙族与祖龙麾下神明无不流露骇然。 出于对祖龙的忠诚,出于对龙界的感情,一头头真龙虽然明知不敌,却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迎向了轩辕剑,意图以血肉之躯阻挠苍天的攻势。 可一尊创世神的愤怒,又怎是寻常真龙所能轻易抗衡。 轩辕剑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轰然落下,凄厉的龙吟响彻苍穹。 剑芒所过之处,一头头真龙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像样的反击,便被滔天的雷霆所侵袭,只在瞬间身魂俱灭,化作灰霾消散当场。 而轩辕剑的灭世之力,此刻也倾泻于龙城内外,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从龙城之中绽裂开来。 龙城开始剧烈的震荡,无数的建筑瞬间沦为乌有,化作一片片虚无混沌之地。 而看着自己的同类相继死难剑芒之下后,其他的真龙与诸神皆被吓破了胆,不敢再上前做无意义的抵抗,纷纷朝着后方退去。 龙城即为龙界,是为祖龙藏身在人间的一方世界。 而祖龙之所以能与苍天持久作战,也都是仰仗着龙界这一方世界。 龙界被彻底摧毁,祖龙便将犹如褪去了铠甲的战士,身躯尽数暴露在敌人的戈矛之下。 届时,唯有任人宰割! 苍天与祖龙的战争,此时已来到了尽头,双方的胜负也即将见分晓。 一旦龙界毁灭,祖龙的末日也必将到来。 看到这一幕,我也无法再继续作壁上观,而现在也是该我出手的时候了! 轰隆隆! 随着我一念起,龙城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紧接着,八道璀璨的金色神光从城内冲天而起,在长空之中相互交错相会,化作了一道八芒星! 一往无前的轩辕剑,在递近这道八芒星的刹那,顿时发出一阵剧烈震荡,生生停下了半空之中,止住了灭世的步伐! 留存龙城之中的八座禹王鼎,此时已在我的意志下催动神力,向轩辕剑发动了挑战! 第九百一十四章 神鼎之力! 禹王九鼎,本为我留于人间的神兵,用来庇护九州免受侵犯。 可五千年沧海桑田,这九尊神鼎却被人间诸多人皇所发掘,成为了各国镇国重器。 随着祖龙扫六合一统天下,六国所属之神鼎尽纳入龙城,只是最后一尊青州鼎却被我暗中扣留。 如今祖龙败相已现,我若继续作壁上观,祖龙必死无疑。 八座神鼎在我的意志下呼啸而出,在天空中化作一道璀璨的八芒星。 所向披靡的轩辕剑,在接触到这八芒星的刹那,立即受到八尊神鼎的力量冲击,本欲袭向龙城的灭世之力,却是尽数被阻隔在外。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八尊神鼎为何会在此时自行催动?” “太好了,太好了!神鼎庇佑,真是天不亡我龙族!” 这一刻,本来万分绝望的龙族众生,此时无不大为振奋。 而看到这一幕,不仅是苍天,就连祖龙也感到万分惊诧。 禹王九鼎虽是神兵,但它本质上是我手中神兵,虽然通体神力浩瀚,却终究无法为祖龙所用。 而现在,神鼎忽然触动庇护龙城,无疑超乎众生意料。 虽然少了一尊青州鼎,但全盛时期的我,也足以将九鼎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随着我一念起,八芒星顿时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股滔天的光柱顿时从中迸发而出,只在瞬间就将轩辕剑尽数笼罩。 铮!铮!…… 光柱之中,蕴含着磅礴的灭世之力与镇压之力,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侵袭下,轩辕剑顿时发出声声哀鸣。 只见那由雷霆所化的剑身,开始节节崩塌,大量的电光开始疯狂的朝着四周散逸,最终被在禹王鼎的力量下溃散化为乌有。 终于在某一刻,来自轩辕剑的力量被我尽数剥夺,轩辕剑也随即显化出了本体模样,化为了一柄长不过三尺的朴素青铜剑。 “归去吧!” 我一声冷喝,大量的人间之力顿时朝着轩辕剑汹涌而来,将其力量尽数封印。 封印后的轩辕剑,被剥夺了所有神力,随后无力自长空坠落,沉没在了滔滔江河中。 “禹王神鼎?不可能的,本座研究了它数千年,可从未看出它能爆发出如此神力,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刻,苍天骇然色变,禹王鼎的突然出现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而下一秒,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后缓缓回过了头,朝着天空看了过来。 而这一次,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我所隐匿的这片天地间。 “蓬莱使者,我知道是你暗中作祟!既然涉足此间中,何必大大方方现身一见,何必行此小人行径!” 苍天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发出声声咆哮。 刚才的出手,也让我的气息被苍天所捕捉,让他察觉到了我的踪迹所在。 随后,只见苍天身上爆发出万钧雷霆,直朝着我所隐匿的方向轰射而来! 轰隆隆!! 滚滚雷鸣伴随着漫天电光朝着我所在的方向侵袭而来,我周围的空间顿时陷入极度扭曲,开始层层撕碎。 而在这雷霆的侵袭下,我的身形终于无处藏匿,现身人间。 苍天凝视着我,眼神里浮现出浓浓忌惮,“你……就是他们所说的蓬莱使者,魔神?” “是,那又如何?” 这一刻,我也索性不曾隐藏,余下的青州鼎在我的意志下从阳世岛浮现而出,其他八尊禹王鼎也从龙城冲天而起,萦绕在了我的周身。 一道璀璨的九芒星,也因此在我上空应运而生。 “你今日到来,莫非是奉鸿钧老祖之命,是来抹杀于我,要将人间拱手相送蓬莱仙境?” 苍天再问,苍天的声音里已流露怯意。 可我摇了摇头,“人间本应是众生的人间,又怎有拱手相送域外神明手中的道理?” “那就是说,你是想要将人间据为己有了?” 我摇头依旧,“我若愿意,整个三界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又何须只将人间据为己有?” “既然你一不为蓬莱仙境,二不为夺得人间,为何今日要相助祖龙,对付于我?” “只因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为了维护自己在人间的统治,强行给众生带来战争灾祸以及旱涝,你已不再是人间的守护者,相反成了施暴者,人间若继续置身在你的统治下,必然永世暗无天日,而这样的结果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唯有让苍天死,让黄天立,让人间重归大同之治,如此方能如我愿。” 而听了我的这番话,苍天的神色不禁变得万分凝重了起来。 “为了人间众生,为了区区一群蝼蚁,这就是你意欲联合祖龙推翻我的理由?这是荒谬可笑!!” 苍天发出声声咆哮,置身创世神之位的他,早已习惯高高在上以看待蝼蚁的方式俯瞰众生,早已忘去了初心。 正因为如此,在我看来最关键不过的缘由,在他眼中却成了荒诞不可理喻的借口。 “魔神,你既能控制这禹王九鼎,那么想来你也是一尊诞生于人间的创世神,你的存在甚至比我本身还要古老。你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这时,苍天如是问道,声音里的忌惮开始变得越发浓烈。 “你若有自知之明,那么理应猜出我是谁,若是不知道,我告诉你也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我说道,“而今日,你必将陨落!” 说罢,我也不再与他多废话,由禹王九鼎演化而出的九芒星,在我的意志下当即自长空挪移,出现在了苍天上空。 随后,一股滔天的灭世神光从中爆发而出,直朝着苍天侵袭而来! 苍天的瞳孔紧缩,苍天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他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召唤轩辕剑,可轩辕剑已被我彻底封印。 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正面相迎。 只见他的双手虚握,来自天地间的雷云开始朝着他迅速凝聚,万钧的雷霆当即朝着他侵袭而来。 最终,一柄长达万丈由雷霆所化的光矛在他手中应运而生! “魔神,请赐教!” 苍天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道朝他降临而来的灭世神光,手中的光矛带着雷霆万钧,直朝着那道九芒星侵袭而来!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苍穹,无尽的雷电与九鼎神光冲击于苍穹。 一时间,整个天地发出剧烈震荡,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不由自主的从人间大地绽裂开来。 苍天始终是苍天,数千年的创世神底蕴,也果真不容小觑。 在被我封印了轩辕剑后,此时他以本体力量对我禹王九鼎抗衡,短时间内竟是不分上下!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不禁一声冷笑。 若是真的直接与苍天对抗,即便我最终战胜了他,自己恐怕也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可刚才祖龙竭尽全力,对苍天造成累累创伤,更是让他逼迫出了昆仑神宫这一底牌。 此时的苍天虽然谈不上强弩之末,但元气已然大伤,已经失去了与我一较高下的资格。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不曾迟疑,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顿时爆发出璀璨光华,开始疯狂的朝着我手中苍生杵凝聚。 以苍生杵为中心,一柄长达万丈的诛仙剑应运而生。 下一秒,我直接化作了一道残影,朝着苍天近逼而去。 在禹王九鼎的侵袭下,苍天早已自顾不暇,而现在我亲自出手,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任何的技巧,手起剑落间,一道深长的剑痕顿时贯穿苍天的胸腹,由神光所化的鲜血顿时从苍天的体内喷薄而出! 这一刻,苍天俨然沦为了我手中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诛仙剑剑影纷飞,每一道落下,都在苍天身上留下一道深长裂痕。 轰隆隆! 终于在某一刻,苍天的身躯无力支撑,手中的光矛也无力承受九鼎的重量,顿时层层龟裂,化作雷云消散当空。 属于禹王九鼎的力量,此刻也肆无忌惮从九芒星中爆发而出,倾泻于苍天自身! 一时间,苍天通体的神力犹如决堤一般朝着四周疯狂倾泻,他那巍峨占据半边苍穹的身躯,也开始迅速的坍塌,最终显露出了他的本体。 “去死吧!” 就在这时,昆仑神宫终于无法抵挡来自祖龙的疯狂攻击,顿时轰然坍塌。 逃出生天的祖龙随即在一声怒喝中冲天而起,一记裹挟着浩瀚龙炎的掌印径直朝着苍天拍出。 消散了神力的苍天无力抵抗,一股赤红的鲜血当即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而他的身体也无法自控,顿时自长空坠落,重重地砸落在了下方的昆仑山中。 苍天,败了。 在我出手的瞬间,输的一败涂地,而这也是他应得的结局。 带着这一念想,我朝着昆仑深处看去,不觉皱起了眉头。 只见在苍天坠落的地方,并不曾激起任何的尘埃,而苍天的身影,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消失在了我的感知之中。 怎么回事?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忽然从昆仑山地底之下响彻而起! 第九百一十五章 撑天之柱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忽然从昆仑山地底之下响彻而起! 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山岳巍峨的昆仑山,此时竟突然有一座座万丈高山拔地而起,一块块直径万丈的土石也不断自地底翻涌而出。 这一刻,整个昆仑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大量的高山与巨石开始不断汇聚重组。 不消片刻工夫,一尊高耸入云的石人在群山涌动中,从昆仑之中站起!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石人高达十万丈,巍峨的山岳化作了他的四肢,化作了他的躯干,硕大的巨石化作了他的头颅。 一道道雷霆遍布他的周身,两束电光更是从他的双目之中爆射而出! 这尊由昆仑山所化的岩石巨人并非他人,而是由苍天所化!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一个咯噔。 我明明封印了人间,断绝了苍天与人间的世界联系,可这苍天不知动用了什么神术禁咒,竟是无视了我的封印,强行将昆仑山与自身融为一体! “魔神,你并非蓬莱仙境人,亦非域外神明,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身份!” 这时,化身昆仑巨人的苍天开口了,洪亮的声音响彻苍穹,“我虽是人间主宰,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总觉得人间颇有蹊跷,其中的世界之力一直不能为我完全所控。我本以为是我对世界的掌控不够精粹,而现在方才明悟其中的隐情。” “魔神,你本来自人间,你的真实身份,是为人间的初代创世神,我虽苍天,却不过是鸠占鹊巢!” “正因为如此,人间才不会完全受我所控,而你也能轻易将人间的力量从我身上剥夺,只因你才是人间真正的主人!” 在我的这一连番手笔下,苍天对我的身份做出了猜测。 但他的这一猜测,只对了一半,毕竟整个三界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真是聒噪!” 对于苍天的这番喋喋不休,我已显得有些不耐烦。 一声冷喝后,灭世的天光当即从九芒星中爆发而出,径直朝着苍天轰射而去! 可对于我的这一攻击,苍天不仅没有闪避,相反却迎着我的天光探出了手,一记掌印伴随着滚滚雷霆朝着我轰然落下! 我怎么也没料到,此时苍天会使用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 见此,我当即化作残影朝着远处遁去,想要暂避锋芒。 可此时的苍天已牢牢锁定了我,他的这一掌印却是如影随形。 苍天的身躯很庞大,可速度却是极快。 以至于在我闪身百里开外之际,他的掌印也轰然落下。 无从躲闪,无从招架,一掌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嘭!! 在他的这一掌之下,我的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当即自长空砸落,在人间大地上砸出一个硕大巨坑。 轰隆隆! 而近乎在同时,来自禹王九鼎的灭世天光也降临在苍天之躯! 大量的土石顿时从苍天之躯崩飞瓦解,溃散当空。 苍天的身体也一个趔趄,即将对我发动的下一步攻势也被迫暂停。 可这一幕非但没能让我松上一口气,反而让我内心万分凝重。 只见在苍天受创的瞬间,整个人间大地不知为何忽然发出剧烈的震荡,饶是有着我的神力庇护,可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开始不受控制的从人间的各个地方绽裂开来。 一座座山峦接连坍塌,无数的江河断流错位。 整个人间大地,像是失去了平衡一般,竟是突然朝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倾斜了过来! 东流的江河之水顿时调转方向,朝着西方奔涌,东方的沧海浪潮澎湃,激起一道道千丈海啸,沿着一道道入海口朝着人间倒灌而来! 不过须臾间,靠近沧海的人间一带,尽数被海水所淹没,沦为一片汪洋。 而海水还在不断的朝着内陆深处汹涌而来,俨然是带着一种吞噬人间之势。 滔滔的海水对于神明无足轻重,可对于凡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无数的众生潮起潮落间淹没于汪洋,再度上浮时却已沦为了一具具冰冷的浮尸。 一时间,沿海一代伏尸千里,冤魂载道,无数无处安放的鬼魂望着自己漂泊汪洋的尸体,发出声声凄厉哀鸣。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抽。 我也顾不得再与苍天为战,当即回首望向了已倾斜了的人间东方,看向了那朝着内陆蔓延的汪洋大海。 随着我意念一动,海啸随即停止了进击的步伐,开始纷纷朝着海岸线的方向退去,在陆地上留下满目疮痍。 “苍天,你都干了什么!!” 不只是我,一旁的祖龙也勃然大怒,“神明之战,祸不及苍生,我三方之战胜也好,败也罢,皆是创世神内部的定局,何以让人间众生如此蒙受灭世劫难!?” 说话间,祖龙凝视着人间东方,眼神里浮现出万分悲痛。 祖龙意欲执掌人间,也愿意善待人间。 随着六国破灭,他麾下几乎所有的龙族与护龙人都开始着手人间重建事宜。 可现在,滨海一代那一片片经龙族重新开辟的农田家园,那些被龙族好生安置的众生,却在这一场倒灌的洪水之中尽数毁灭,尽数罹难,祖龙为此所复出的心血,无疑都付诸东流。 祖龙愤怒,祖龙动了杀念,和氏璧中顿时爆发出灭世神光,再度朝着苍天爆射而去! “祖龙不可,快住手!!”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大骇,发出一声惊呼。 可我的这一告诫已经太晚,只见来自和氏璧中的灭世神光已经轰然落下,径直贯穿了苍天由层层巨石垒积的身躯。 而伴随着苍天的再度受创,人间大地再度陷入剧烈动荡。 继东方之后,此时人间的南方也陡然向着西方倾斜! 人间的南方地势崎岖山脉纵横,伴随着西倾,原本由东往西的群山,顿时自北向南横断开来。 原本为平原的广袤大地高高隆起,化为了高原,原来的崇山峻岭陡然坍塌凹陷,化为了盆地,而原来本存在的平原,也在一次次地势起伏中成为了丘陵,成为了菏泽。 不过眨眼间,整个人间的南方只在瞬间变了模样。 而这一切,仅仅只因为祖龙对苍天发动了攻击。 看到这一变化,祖龙的眼中再度流露骇然。 虽然极不情愿,可他还是不得不停下了攻击。 苍天已是强弩之末,若要抹杀苍天,对于我们来说不过一年之间。 但与苍天相比,我和祖龙更在乎的是整个人间。 为君者,以人为本。 我之所以眷顾人间,只因人间众生。 祖龙意欲执掌人间,所以必须眷顾众生。 我和他的意图虽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也殊途同归。 但苍天与我们二人的宏愿却并不相同。 他在乎的是他的统治,在乎的是他在人间的绝对地位。 若自己不得存在,那么人间对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我不知道苍天究竟动用了什么手段,在我明明封印了他与人间联系的前提下,他竟然又将整个人间的宿命和他的存亡融为一体,以至于我们在攻击他的同时,也伤及了人间自身。 为此,我和祖龙不得不停下了对苍天的攻击。 不是因为打不过,只为人间存亡。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魔神祖龙,你们果真有着相同的软肋,你们都对人间众生怀有眷顾!” 虽是颓势,可苍天桀骜的声音依旧响彻苍穹。 由昆仑山所化的身躯在趔趄数步后终于稳定身形,苍天微微颔首,由电光所化的目光透过云层瘴气凝视于下方的我们。 “看来,我当年的未雨绸缪果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苍天的声音响彻苍穹,清晰的传入了我们的耳中,却也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苍天,你乃创世神,今日之战,你以人间生灵作为要挟,未免有失神明体面!” 此时说话的不是我,而是祖龙,祖龙朝着苍天发出声声质问。 我虽不知自己前世为何要诛杀祖龙,但从今世种种看来,祖龙和我一样的皆眷顾众生。 而攻击苍天所带来的这一系列后果,无疑让祖龙投鼠忌器。 “人间众生,在你们心中或许高于一切,但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 苍天开口了,声音里再度浮现胜利者的骄狂,“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人间一方世界并不完全为我所控,只因它真正的主人,是一尊为我所不知的神明。而这一尊神明,便是你魔神!” “千百年岁月里,我一直担忧着魔神你卷土重来,我为此也一直加以防范,而今一切如我料想,身为人间之主的魔神,你如今终于还是回归了人间!” “可魔神,苍生是你最大的软肋,你若眷顾苍生,那么你永远都无法击败我,我必与天地长寿!” “魔神,我且问你,昆仑山之于人间,意味着什么?” 昆仑山之于人间,意味着什么? 听了苍天的这番话,我不由紧皱起了眉头。 任何一方世界,都有着一方世界的撑天之柱,唯有如此,方能将天地从混沌之中隔开。 阴阳界的撑天之柱是不周山,极乐净土的撑天之柱是为灵山,阴间的撑天之柱是为地狱高塔。 而人间的撑天之柱,是为昆仑山! 昆仑山……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第九百一十六章 再镇苍天! 昆仑山,乃人间撑天之柱。 一旦昆仑遭到毁灭性打击,整个人间世界的平衡将会彻底打乱,进而造成世界西倾山崩地裂的后果。 这与我是否掌控人间无关,只因昆仑本为撑起人间一方天地平衡的支柱。 而在苍天不知动用了什么禁术,竟是在我封印了他一方人间力量的前提下,再度与昆仑融为一体! 以至于在我和祖龙攻击他自身的同时,也对昆仑山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也让整个人间世界彻底失衡。 “魔神,祖龙,我的未雨绸缪是否让你们很意外?” 与昆仑融为一体的苍天,此刻屹立天地间,雷霆所化的目光朝着我们扫射而来,“自从成为苍天开始,我便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人间,我便知人间早已有主。可我从蓬莱仙境修得通天咒,虽不能完全驾驭人间九州,可我还是掌控了昆仑。正因为如此,我才将昆仑作为自己的神宫做在地。” “昆仑乃人间撑天之柱,我若亡昆仑不存,昆仑不存人间亦不复存在!” “魔神,我虽不是你的敌手,但只要你还眷顾人间九州,你就无法杀我,届时你又何以战胜于我,将人间的权力从我手中夺走?” 苍天桀骜的笑声响彻苍穹,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傲慢。 听了这话,祖龙勃然大怒,“苍天你乃人间之主,如今为了自己的统治,不惜以整个人间作为要挟,实在有失创世神的体面!”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若不存,人间又哪有存在的意义?” 说话间,苍天的一只手再度高高抬起,大量的雷霆从天地间迅速朝着他手心凝聚,“我宁愿将人间亲手摧毁,也绝不会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话落,苍天的岩石巨手重重落下,无数的雷霆受到他的这一动作引动,化作雷暴朝着我和祖龙轰射而来! 见此,祖龙不敢有丝毫怠慢,浑厚的神光当即从和氏璧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道金色光盾笼罩于他周身。 禹王九鼎此时也爆发出一道光幕,笼罩于我周身。 苍天之力虽然毁天灭地,但在两大神兵的庇护下,终究没有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此时我和祖龙想要覆灭苍天,无疑易如反掌,但因为昆仑山的缘故,使得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正面对苍天发起进攻,以免人间天地再度失衡。 这一刻,苍天俨然无所顾忌,来自他的攻势一波比一波来势凶猛,以至于让我们二人举步维艰。 而看着苍天的癫狂,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凝重。 按照我原定的计划,我本打算在这次的人间之战中,将苍天彻底诛杀,将其打入阴阳界乃至众生界,永世不得再返人间,以此彻底改变前世的历史格局。 可现在看来,我的这一目的显然已经落空。 苍天不能诛杀,苍天只能被镇压,就好像过去一样。 带着这一念想,我不要发出一声叹息。 重建三界赴入轮回后,我一次次想要改变过往的命数,却一次次在冥冥之中跟随着历史的车辙步步前行,不仅不曾做到有丝毫改变,相反却成全了轮回。 难道说,轮回之中的一切,当真无法改变吗?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满是囹圄。 不是因为对苍天的忌惮,而是出于对宿命的忧愁。 可无论如何,苍天的祸害近在眼前,还得先摆平才行,至于其他的事情,且待以后再说。 “苍天,你实在太过猖狂了,你真以为有着一方昆仑山作为要挟,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冷冷说道,“你虽利用通天咒裹挟昆仑山,但并不意味着我就对你无可奈何,要想在保全人间的前提下击败你,对我而言依旧易如反掌。” “哦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新的能耐!” 对于我的这番警告,苍天不以为意,反而向我发出了挑衅。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对此,我不曾再有迟疑,八字真言在天地间响彻而起,由大乘佛法所化的圣洁佛光弥漫于我周身。 在佛光的笼罩下,我的身躯化作万丈佛身,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圣佛脸孔随即覆盖真格苍穹。 圣洁的佛光普照天地,来自极乐净土的诸佛纷纷朝着我侧目而来,向我发出虔诚的祷告。 一时间,整个人间梵音袅袅。 “大乘佛法?你居然还会极乐净土的至深法!?” 这一刻,苍天的动作停了,眼神里的轻狂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忌惮。 我不曾回应,随着我双手合十,一股悲悯众生渡化世人之意从我身上爆发而出,极乐净土的无数真佛也受到我的意志牵动,纷纷双手合十,发出虔诚祷告。 来自极乐诸佛的佛力,在这一刻暂归我身,那悲悯之意也因此被强化到了极致! 大悲掌! 一声冷喝下,我一记佛手印重重拍出,径直朝着苍天轰然落下! 大悲掌并非纯粹的攻击手段,旨在瓦解敌人的神力,封印其背后的一方世界。 苍天有着通天咒的庇护,使得我无法以控制人间的方式,将昆仑山的世界之力从他身上剥夺,但并不代表我无法利用其他手段将其封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这一刻,悲悯的梵音从苍天周身响彻而起,来自大悲掌中的力量并不曾伤及他分毫,而是带着一抹悲悯之意侵袭于他身魂。 对于这股佛力,苍天无从抵挡,也无可阻拦! 浩瀚的佛力不断侵入他的体内,随后化作一道道金色洪流从他身躯四处喷薄而出! 轰隆隆!! 一掌之下,苍天的神力只在顷刻间溃散,阵阵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也从他的周身响彻而起。 只见他那由昆仑山所化的岩石之躯,此时开始层层瓦解。 成片的巨石从他的身上剥离,回归大地化作了成片的群山,他的四肢开始瓦解坍塌,落入群山化作了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峰。 不消片刻工夫,整片群山从苍天的身躯之中彻底剥离,重新归入大地,化为了昆仑原本的模样。 而伴随着昆仑山归位,支离破碎的人间大地终于停止了西倾,灭世的浩劫在这一刻得以止步。 大悲掌之下,此时我已封印了苍天背后的昆仑山,瓦解了他周身浩瀚神力。 而失去了这一切支撑的苍天,当即溃散了周身雷云,显现出了他的本体,最终无力自长空落下,栽落群山中。 “不,不可能!你这是什么佛法,为何会有着封印我修行的能耐!?” 看着自己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苍天发出声声不甘的怒吼,眼神里也再度浮现恐惧。 可我不曾理会他的话,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了他的近前,一脚重重地踏在他的胸膛上。 “苍天,我眷顾人间,所以我如你所愿不会杀你,但我也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声冷喝下,我缓缓拔出了苍生杵,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中爆发而出,直袭苍天自身!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苍天的口中响彻而起,来自他体内的神力,此时犹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出,顺着苍生杵开始疯狂的朝着我体内灌注而来! “不……不不不,这是我修行五千年的力量,你……不可将其剥夺!!” 苍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苍天第一次向我发出了求饶。 可我并不曾理会他的哀嚎,属于他的力量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我汹涌而来。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开始从苍天的周身绽裂开来,他的满头黑发也因此化为斑白,最终苍白如雪。 他的身躯开始佝偻瘦削,一道道深如沟壑的皱纹遍布他的脸孔。 伴随着神力的迅速消散,苍天须臾间便从盛年赴入了暮年,他的境界也一路下滑,从创世神直接跌落到了准神,最终沦为了半神,沦为了凡人。 而在我的意志下,他的两魂六魄也为我所瓦解,只剩下一魂一魄飘荡天地间,沦为了一缕残念。 “苍天,我不杀你,但我会让你永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漂泊天空的这缕属于苍天的残念,我冷喝道,“你不是要将昆仑作为自己的一方世界吗?从现在起,昆仑山便是你永世的囚牢,你的残念将永世漂泊在昆仑之中,永世不得安生!” 话落,苍天的残念在我的眼前溃散,镇压在了昆仑山中。 而我手握苍生杵,将其重重地刺入了昆仑山腹地之中! 神力、阴气、佛力,三股力量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化作了一股磅礴的苍生之力,汹涌于昆仑山内外! 在苍生之力的治愈下,支离破碎的昆仑山中,一座座坍塌的山岳重新矗立,断裂的山脉重新愈合,纵横遍布的裂痕也随即合拢。 不过眨眼间,昆仑山已被修复如初。 随后,苍生之力透过了昆仑,袭向了整个人间。 西倾的大地重归平整,倒灌的海水重返汪洋,破碎的山河得以痊愈,那些在灭世浩劫中罹难的众生,他们的魂魄生出了新的血肉,于阳世之中再化为人。 不过眨眼间,破碎的人间重归宁静,仿佛一切劫难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我收回了苍生杵,随后缓缓回头看向了祖龙。 而祖龙看向我的眼神不知为何也出现了变化。 他的眼神里,浮现出浓浓的忌惮和恐惧。 “魔神,既然你本为人间之主,那么在镇压了苍天之后,接下来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婚礼的承诺 “魔神,既然你本为人间之主,那么在镇压了苍天之后,接下来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祖龙朝我这么问道,声音却是发虚得厉害。 说话间,祖龙朝后退着,他左手持着和氏璧,右手下意识放在了帝皇双剑上,对我的警惕达到了极致。 若是按照我重返人间的初衷,苍天和祖龙都是我首先要诛杀的目标。 可我回头张望了一眼人间,不由陷入迟疑。 人间的战乱已经结束,九州也得以一统。 而身为人间君王的祖龙,也将所有精力用来安置天下苍生。 摆脱了战乱之后,所有的凡人众生都迎来了新的曙光,他们获得屋舍获得了土地,在祖龙的意志下,颠沛流离的他们得到了新的家园。 千古伟业的祖龙脉,如今的建设也达到了尾声。 一旦彻底竣工,来自其中的灵气将恩泽天下苍生,属于道门的时代也将因祖龙脉的出现而正式开启。 祖龙在人间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都是造福黎民的大业。 若祖龙能一直秉承初心,善待众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么由他继续执掌人间也未尝不可。 毕竟未来我很大几率会要赴入众生界,奔赴自己的宿命,我不可能再长留人间中,而人间和阴阳界一样,需要一个代理人。 更何况,我也不希望自己在轮回中所遭遇的一切,都一次次乏味的遵循着前世的历史规矩,我也迫切需要做一些改变,让历史的车辙改变前进的方向。 “祖龙,如果我让你执掌人间,未来你将如何对待天下苍生?”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祖龙问道。 “我所在的一切,魔神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祖龙指向了人间,“真正的帝王之道,便是眷顾天下苍生,唯有众生的虔诚信任,神明才能不断壮大自身,而这远比霸道来得更加容易,更能获得众生的认同,我又何乐而不为。” 听了这话,我点点头,“苍天如此,黄天当立。如今苍天已经被我抹灭,只留残念漂泊昆仑,而人间也需要一个新的主人,且由你担此重任,你意如何?” 对此,祖龙似乎担心这只是我对他的试探,却是不曾直接答应,而是问我,“可你不才是真正的人间之主吗?” “我?” 我笑了笑,“人间确实在我的掌控中,可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人间中,在遥远的域外世界中,还有着我的宿命需要追寻,我无法将太多的精力分散在此间中,所以我需要一个代理人。” “祖龙,你若愿意,从今以后,你便是黄天,你就是人间主宰,只要你能永葆初心,我会让你成为人间的万世君王。” 至此,祖龙终于消散了最后一丝顾虑,“既然如此,我且谢过魔神大人之恩,未来我也定不负魔神厚望,让人间成为众生乐土!” “从今以后,人间众生便都是龙的传人!” 得了祖龙这句承诺,我也不曾迟疑,在我的意志下,整个人间当即与祖龙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来自人间的世界之力,开始从九州各地萦绕而出,朝着祖龙汇聚而来,与他体内的真龙之力交汇相融。 在我的意志下,此时祖龙的力量已与人间融为一体,他便是人间,而人间便是他自身。 吼!! 这一刻,祖龙化身真龙之躯,翱翔九天,洪亮的龙吟响彻天地。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人间众生纷纷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一个个匍匐跪地,发出虔诚的祷告。 随着我的恩许,此时的祖龙已然成为人间九州的主宰! 人间除了九州之外,更有昆仑山与黄沙之地两大世界。 可昆仑山因为苍天的缘故,无法交由祖龙,至于黄沙之地,我一开始的初衷便是送予若初,让她成为黄沙之主。 如今苍天之患已经平定,祖龙得到了我的认可继承了九州,我也是时候前去一趟黄沙之地,兑现让若初成为黄沙之主的诺言了。 更何况,上一次在精绝王宫中匆匆一别,有太多想对她说的话憋在心中无处诉说。 我也迫切想要赴入黄沙,与她再续前缘。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不曾理会祖龙,当即朝着黄沙之地走去。 可我刚走出两步,却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念冰的目光自极乐净土的悬崖而落,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林笙,苍天已死,黄天亦立,如今你在人间的使命是否已经完成?” 来自念冰的声音,以灵魂传递的方式直接涌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的目光透过了人间与佛界的藩篱,看向了念冰。 苍天已陨落,人间已换新天,极乐诸佛已不再关注人间后事,纷纷散去,在那黄金悬崖上只剩下了念冰,依旧凝视着人间,凝视着置身昆仑与黄沙交界处的我。 我点点头,“算是完成了吧。” “既然如此,你是否也应该兑现自己对我的承诺了?” 听了她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愣,随后幡然醒目。 之前赴入人时,我曾答应过念冰,一旦我将人间的事宜平定,我便会返回极乐净土中,遵循前世的宿命,在极乐净土将她迎娶。 而现在,我为了追寻若初,却是差点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说话间,念冰的目光从我的身上缓缓挪移,看向了黄沙深处,看向了精绝国度尼雅城,看向了九层妖塔下也同样凝视着我的若初。 “你和那位精绝圣女,似乎关系也不一般。” 这时,念冰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在人间的一举一动。你可否告诉我,你和那精绝圣女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在与她沟通的时候,还要特意隔绝周围的天地力量,而待到你离开时,这位精绝圣女便已从准神一举成为了至高神?” 听了她这话,我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当初在朽木岭时,念冰算计迫害茹若初的画面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 而现在她的这番话虽然表面无波无澜,可内部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敌意。 “你别想多了,她只是我过去的一位故人而已。” “故人,我看没那么简单吧?” “……” 我不敢就若初的事儿与念冰继续解释下去,连忙收回了前去黄沙的脚步,一道极乐之门也随即在我近前应运而生。 赴入了极乐之门,下一秒我便来到了极乐净土,回到了念冰的身边。 黄金崖前,念冰凝视着人间,凝视着刚刚晋升黄天的祖龙,好一会方才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我看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走上前搂住了念冰的腰身,朝她这么问道。 对于我的这个动作,念冰不曾有拒绝,她回望了一眼灵山,看向了那座由我所化的简陋的二层楼房子,冰冷的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一丝如阳光般的笑容。 “我只是担心你一番花言巧语后,便匆匆弃我而去,如今你能再回极乐净土,我就放心了。” 念冰说道,“林笙,你人间的事儿既然已经完成,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娶我,顺应你和我前世的宿命了?” 至此,我不曾犹豫,“当然没问题,只是极乐净土乃庄严圣洁之地,我们二人的婚姻,是否也该经得诸佛同意才行?” “当时你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没询问过极乐诸佛的意志。” “……” 念冰的这番话,让我不由一阵语塞。 可在我再打算说什么时,念冰又开口了,“我已和诸佛商议完毕,我和你的婚姻将在三日后举行,就在灵山之中,就在我们前世所待的那幢房子里。” “事后,我会将佛界的权力尽数转交给如来,随你一同离开。” 念冰是为创世神,所谓的问题看得比寻常神明更通透。 随着我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她对与我成亲之事却是变得理所当然,不曾和寻常姑娘家一般扭捏,并且说道得颇为直白。 “念冰,你愿意让我娶你,我很高兴,待到咱们真正成亲时,我一定会给你一份意想不到的彩礼!” 我在念冰的脸上亲了一口,朝她这么说道。 念冰的脸颊微微绯红,“不知彩礼是什么?” “当然是你的前世记忆,我会让你恢复前世今生的记忆,让你恢复过往的修行,到时候我们将一同离开这儿,一同奔赴我们真正的宿命。” …… 念冰是为佛母,是极乐净土的初代创世神,可佛门的规则对她并不受用,对于我要迎娶于她的事儿,身为弟子的如来无天也并不曾有丝毫的反对。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如来无天为首,诸佛开始为我们的婚礼紧张筹备了起来。 无数僧佛此时也从极乐净土的各个地域出发,朝着灵山所在的方向赶来,只为前赴这场属于两尊创世神之间的婚礼。 如今的三界虽然有着我太多的故人,但因为时间的问题,在我从阴阳界赴入三界时,他们都已经重新开启灵智,开始了各自新的宿命。 为此,我也没有打算去邀请任何人前来参加我的婚礼,有着极乐诸佛便已足够。 就这样,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我和念冰置身轮回中的这一场婚礼,也正式开始! 第九百一十八章 婚礼,战争! 阴阳界十日,三界已逝五千年。 如今返回极乐,与重生的念冰再续前缘,与她今生的婚礼也在灵山之上正式举行。 在诸佛的注目下,我和念冰换上了红装,一步一步朝着灵山之巅走去。 如来、无天、地藏王,此时皆化为了寻常僧佛模样,步入了那幢二层楼房子里。 而婚堂里的布置,都是按照人间的习俗而来,地藏王更是亲自作为婚礼的主持人。 “良辰吉日迎新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随着地藏王一声话,我和念冰随即在诸佛的祷告中赴入了婚堂。 前世姻缘我犹记在心,我的记忆也被念冰看在眼里,眼下的这场婚礼,主要是为了一个仪式感,承接前世的姻缘。 “魔神,佛母,二人准备好了吗?” 这时,地藏王朝我们问了一句。 念冰点了点头,而我也随即应和,可不知为何,一种浓浓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 “一拜极乐谢天地,菩提树下续前生!” 随着地藏王话落,我和念冰齐齐转过了身,朝着灵山之下的极乐净土深深鞠以一躬。 而当我再度直起腰身时,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那抹不安的情愫里,我下意识将意识探入了人间。 此时,祖龙已经在我的意志下取代了苍天,成为了人间的主宰。 人间的战事已经平等,所有的黎民都已得到了安置,那条纵横万里的祖龙脉也彻底竣工,俨然一副盛世太平的景象。 可就在这时,我发现以祖龙为首,无数的龙族忽然倾巢而出。 本应偃旗息鼓的大军,此时也从龙城鱼贯而出,却是朝着西北的方向迅速推进,金戈铁马,撩起滚滚红尘。 不消片刻工夫,这支由护龙人构成的大军便已穿过了黄土高原,迈过了昆仑山,抵达了黄沙之地的边境! 随着祖龙的铁骑到来,整个黄沙之地的众生瞬间乱做一团。 无数的众生纷纷朝着精绝国所在的方向逃去,每一个人的眼中皆充满了惶恐。 而精绝城中,此时也有大量的铁骑从尼雅城中尽数出动,九层妖塔也随即拔地而起,悬浮长空,爆发出殷红的血光。 在九层妖塔的旁边,一道属于茹若初的虚影悄然浮现,她凝视着踏着黄沙迅速挺近而来的祖龙大军,眼神中的忌惮浓郁到了极致。 这是怎么回事? 祖龙没有丝毫征兆的率大军赴入黄沙中,莫非是要向精绝国宣战? 我的心里凝重到了极点,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笙,怎么了?” 就在这时,念冰忽然开口了,将我的思绪从人间拉回了灵山。 此时,周围所有诸佛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二拜三界敬众生,神恩赐福佑新缘!” 地藏王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这才意识到,他的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好几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随念冰转向了高堂,再度深深鞠躬。 可我的注意力,此时已完全集中在了人间之中。 黄沙之地,此时黄沙飞扬遮天蔽日,整个天空也因此陷入阵阵昏暗。 而就在这时,祖龙缓缓拔出了帝皇双剑。 象征君王的神剑高高举起,随后缓缓落下。 吼!吼!吼!…… 伴随着祖龙的这一动作,所有的龙族发出震天怒吼,却是迎着黄沙直朝着精绝国所在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那些由护龙人所构成的大军,此时也长驱直入,朝着精绝国中的一座座城池发动了进攻。 而看到敌方来袭,精绝国一座座城池的城门紧闭,护城河上的索桥也纷纷被收回,大量的将士也纷纷踏上了城楼,准备迎接这场灭国之战! 呜呖呖!! 凄厉的风啸只因在长空响彻,只见在众多龙族挺进精绝腹地的刹那,整个世界忽然风云变动,大量的黄沙开始迅速凝聚,却是化作了一座座遮天蔽日的黄沙巨人! 黄沙巨人伸出了手,朝着那些入侵而来的龙族重重落下,滔天的黄沙伴随着它们的动作也随即铺天盖地而来,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的一幕让众龙族始料不及,好几头蛟龙当即被黄沙迎面袭中。 坚硬而又细小的黄沙在接触到蛟龙的刹那,便立即化作了一道道疾速旋转的旋风,疯狂的绞杀着众龙族的身躯。 一时间,一连串蛟龙的哀鸣响彻而起,只见在黄沙旋风的绞杀下,这些蛟龙浑身的鳞片当即翻飞而出,它们的血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身上剥离,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骸骨。 不过眨眼之间,便有数百头蛟龙惨死在了黄沙巨人之手。 龙族与黄沙的战争还在继续,护龙人大军也已兵临城下。 精绝国本边陲之地,国中将士多为凡人,而看着众多护龙人汹涌而来,所有人竟是齐齐从怀里掏出一把尸头草,咽入了腹中。 尸头草,是黄沙之地特有的一种植物,服用之后能让人瞬间陷入狂暴,在迷失心智的同时,也能让他们的力量得以暴增,甚至在死后也能按照生前的意志继续战斗。 当初我随道门远征永生门时,那些误食了尸头草的道门先烈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在护龙人的攻击下,由土石构成的城墙只在瞬间坍塌,祖龙大军也随即长驱直入,对所有意图反抗的精绝军民展开了血腥的镇压。 可在尸头草的刺激下,精绝将士的皮肤被剧烈隆起的肌肉生生撑裂,他们的力量也在瞬间提升了数十倍。 即便被斩下了头颅砍断了手足,他们也依旧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来犯的敌人发动了自杀式攻击。 可饶恕如此,却依旧无法跨越修行者与凡人之间如天堑的差距。 在付出了少许代价后,在符术阴阳五行道法的攻击下,所有精绝将士很快就被挫骨扬灰。 然而,就在护龙人以为自己拔下一座城池时,阵阵黄沙之力却是涌动而来,一个个原本已经尸骨无存的精绝中人,却又毫无征兆的重新出现在了化为废墟的城池之中。 只见他们的身躯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原本不过区区数千守军,眨眼之间竟是化作了十万之众。 他们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在阵阵咆哮声中再度朝着护龙人发动拼死猛攻! 一批精绝人死了,可更多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将士却是自原地出现,再度重复着对护龙人的攻击。 护龙人虽强,但在这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攻击下,率先攻入城中的一批护龙人很快就被吞噬干净。 吼!吼!吼!…… 一时间,所有精绝将士朝着天空发出声声痛苦而又亢奋的怒吼,原本举国不过十万众的他们,在那诡异的天地力量席卷下,竟是不断复制,瞬间化作了百万之众! 这些生得一模一样的精绝人犹如蝗虫一般,开始疯狂的朝着进击而来的护龙人发动了反击,一时间,整个精绝国都化作了修罗地狱。 遍地都是残破的尸骸,漫天都是漂泊无依的魂魄,哀嚎之声遍布苍野。 不曾料到,龙族的大军在入侵精绝的刹那,竟是遭受了史无前例的重创! 这一幕,显然落入了祖龙的眼中。 他的目光缓缓挪移,看向了黄沙深处,看向了正居于九层妖塔旁的茹若初。 只见漫天的黄沙以茹若初为中心,朝着整个精绝国迅速蔓延,那一座座抵御着龙族入侵的黄沙巨人,皆是由她的力量所化。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那持着一枚双鱼玉佩,随着她念动法咒,阵阵诡异的天地力量随即从双鱼玉佩中散发而出,弥漫所有精绝众生。 在双鱼玉佩的影响下,所有死难的众生不断复活,不断被复制,使得精绝大军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非但不曾被削弱,反而变得越发强盛。 此时,茹若初俨然是在以自己一己之力,独抗着来自整个龙族的入侵。 “黄沙圣女,本座初见你时你尚为准神,如今转眼竟化身至高神,你背后的机缘可真是出人意料。” 这时,祖龙的声音响彻而起,对茹若初的充满了意外,同时也充斥着轻蔑。 说话间,和氏璧从祖龙的手中缓缓浮现,“而现在,本座倒想看看,你这至高神在创世神面前,究竟有几斤几两!” 话落,和氏璧从祖龙手中消失不见,下一秒却是化作了千丈见方,出现在了茹若初的上空,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当即从中爆发而出,朝着若初倾泻而来! 大事不好!! 看着这场发生在黄沙中的不宣之战,我的心里大呼不妙。 可地藏王的声音,却再度从我耳旁响起: “三拜佳人结良缘,三生轮回子同归!” 听了这话,念冰面向了我,就要与我夫妻对拜,完成这场承接前世今生的婚礼。 可我的面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我抱歉的看着念冰,摇了摇头,“念冰,这场婚礼恐怕无法再继续了,我……得返回一趟人间。” 我的这番话,顿时震惊四座,极乐诸佛皆朝着我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念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逐渐化作了沉默,化作了凝重。 她回过了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人间,看向了那场爆发于黄沙之中的神明之战,看向了置身和氏璧下不得安生的茹若初。 “你在这个时候决定返回人间,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为了这么一尊偏安边陲之地的小小神明,你就决定错付我们的婚姻!?” 第九百一十九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二十章 怒镇祖龙! “魔神,你都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 看着自己的护龙人大军眨眼间沦为兵马俑掩埋沙尘中,看着一头头真龙剥夺了肉身与神力,化为虚弱龙魂,祖龙朝着我发出震天咆哮。 “自然是给予他们应得的罪罚!” 我怒喝道,“所有入侵黄沙者,都将遭来灭世责罚!而祖龙你也再无资格统御九州,自今日起,我将彻底剥夺你对九州的统治权,你……罪无可恕!” “就因为区区一方黄沙,就因为一个黄沙圣女?” 听了我这话,祖龙的身体一顿猛颤,难以置信的朝我问道。 “你可知道,黄沙圣女是谁人?” 我一步步朝着他走来,“她是我前世的妻子,是我今生苦苦追寻的人,如今我好不容易在人间与她相逢,却遭你无情毒手,你说我该如何抉择,我该如何将你处置!” 对此,祖龙的眼中满是颓唐,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朝着西边的方向看去,眼神里满是灰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我已沦为棋子……既然如此,我唯有认命,但求魔神发落。” 听了我的这番讲述,祖龙深深低下了头颅,朝我如是言。 而我不曾迟疑,随着我一念起,属于九州的世界之力从他的身上尽数剥夺,再度还于天地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可祖龙成为黄天不过三日,便因为对黄沙的征伐,而彻底失去了对人间的统治权。 已经得到的一切在顷刻间彻底剥夺,这对于祖龙而言无疑是一重大的打击。 可自始至终,祖龙都不曾有丝毫的违逆,即便我剥夺了他与九州之间的天地力量,他都没有任何的反抗,始终保持着身为臣子该有的前辈。 看着他的这一表现,本打算对他痛下杀手的我,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人间之地,被为祖龙梦寐以求,我欲分而治之,却因为念冰的突然召唤,未能及时告知。 于情于理,身为三界之主的我多少有一部分责任。 祖龙虽有罪过,但罪不至死,即便是看在祖龙脉的份上,我也会留他一套性命。 “祖龙,从现在起,你便已不再是黄天,人间之于你已无半分瓜葛,你和你的龙界已无须再留于人间中。离去吧,我会给予你创世神该有的体面。” 带着这一念想,我朝祖龙如是说道。 “谢魔神宽恕,谢魔神开恩。” 祖龙的眼中流露黯然,可终究不敢违逆我的意志,当即朝着黄沙之外缓缓退去。 我不曾多看他一眼,当即背过了身,可内心对他并不曾有丝毫懈怠,悬浮长空的禹王九鼎依旧绽耀熠熠神辉。 吼!! 毫无意外的,一声震天龙吟从我的身后响彻而起,一股磅礴灭世之力忽然从祖龙身上爆发而出! 我回头望去,只见祖龙不知何时已与那和氏璧融为一体,全身的实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他的帝皇双剑已经脱鞘而出,爆发出万丈神光! 祖龙的面容狰狞,祖龙的眼中饱含杀意,蕴育着磅礴灭世之力的帝皇双剑,此时忽的朝我突刺而来! 对于祖龙的突然一击,我并不曾有丝毫闪避。 伴随着一阵嗡鸣声起,禹王九鼎爆发出浩瀚神光,要金色光幕从天而降,阻隔在了我与祖龙之间。 轰隆隆!! 凌厉的攻击轰然落下,却是被那金色光幕尽数挡住,整个天地因此发出剧烈轰鸣。 偷袭落空后,祖龙眼中的杀意转眼化为骇然。 而我看着他,犹如凝视着一个死人。 “祖龙,你连苍天都斗不过,竟然还想偷袭于我,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我朝祖龙冷冷说道,诛仙剑在我手中应运而生,散发出瘆人寒光。 “我不服!” 祖龙的眼中流露恐惧,可还是发出不甘咆哮,“我于蓬莱修行,于苍天膝下忍辱负重,我善待天下子民,我赐予众生修行,我修建祖龙脉庇佑苍生……我所做种种,皆是为了成为人间之主,我比苍天比你更有资格成为人间的一方君主,千古一帝!”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的覆灭罪有应得!可魔神,你虽为人间初代主宰,可你又为人间做了什么?” “你创造了人间,却不治理人间,任凭人间众生自生自灭,以至于秩序无度祸乱频生。如今你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着人间一方世界,归来之后指点江山,任命众生,人间的权力归属仅在你一念之间,皆随性而为!” “我为人间付出千载光阴,流下无尽鲜血,却因为误伤了你区区一个女人,竟让我所有努力付诸东流!魔神,你的这一做法恕我无法认同!” 祖龙的这番话句句在理,句句让我无言以对。 可他却忘了,人间三界本就是我的私有财产而并非共有,如何处置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将占据人间的苍天镇压,这是我对自身财产的正当捍卫,我认命祖龙继任黄天,是我对他的恩赐。 但祖龙却弄错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却将人间的归属,挂钩于自身的功德,实在是荒诞可笑。 “祖龙,你刚才若就此离去,我或许会保你安然无恙。但现在你既然选择了违逆,那么苍天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话落,我手中诛仙剑当即祭出,透过了光幕直朝着祖龙正面刺去! 见此,祖龙不敢有丝毫小觑,当即化作一道神光消散当场。 而当他再度现身时,却已化作了一头占据苍穹的巨龙,盘旋于我长空。 随着他一张口,磅礴的龙炎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自长空倾泻而下,化作一道道龙影朝着我呼啸而来! “我穷尽一生所做一切,皆为继承人间,若不能成为人间之主,此生付诸种种,又有何意义!?” 祖龙的咆哮响彻苍穹,祖龙的力量毫无保留朝我倾泻而来! 初次交手,祖龙便对我动用了全力! 见此,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索性放下了所有防御,任凭祖龙的全力一击轰射在了我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祖龙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但他的这一丝笑容,在形成的瞬间便瞬间湮灭,化作了无穷惊骇。 虽然没有了禹王九鼎的庇护,但我的身上此时却突然爆发万丈光芒。 只见一枚枚星辰竟在这个时候显现于我周身,这些星辰依照特定的规律排列组合,在我的身上化作了一座精妙绝伦的法阵,化作了一件覆盖全身的神甲! 璀璨的星光从战甲之上绽耀而出,来自祖龙的全力一击在接触到我身躯的瞬间,其中的灭世之力瞬间变得软绵无力起来,最终在我身外十丈生生停下,无法再往前挪动分毫。 孤星战甲,乃由补天神石炼制而成。 当初在阴阳界,暴桀正是凭着这件孤星战甲,使得他在我与共工两尊创世神的围攻下,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也幸亏我得到了念冰前世神力的相助,这才得以无视了孤星战甲的力量,以大悲掌将暴桀击败。 待到暴桀陨落后,他的这家孤星战甲也归我所有,这些日子来也一直穿着我身。 “这是什么神兵,为何能挡住我的所有攻击!!” 这一刻,祖龙惊骇的咆哮声再度响彻而起,声音中更是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祖龙,你我虽同为创世神,但创世神之间的底蕴差距,有时候甚至比人与神之间更加巨大。而你今日之举,实在是此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一声冷喝间,位于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顿时爆发出无尽剑芒。 下一秒,数以万计长达万丈的神剑从剑阵当中外发而出,浮现苍穹。 万剑归宗! 随着我长剑一指,所有神剑立即在我的意志下呼啸而出,化作一道剑河直朝着祖龙倾泻而下! 万剑归宗下,祖龙无可抵挡,也无力抵挡,一柄柄利刃只在瞬间就刺穿了他的龙身,从他的背脊出破体而出。 无数的龙鳞翻飞而起,大量的血肉飞溅长空,露出下方一根根森白的骸骨。 伴随着祖龙的重创,置身九州当中的龙城也因此发出剧烈轰鸣,一时间山河破碎宫毁楼倾。 而我回望龙城一眼,一记大悲掌当即祭出,直接封印了祖龙与龙界之间的联系。 没有了一方世界的庇护,祖龙刚刚恢复如初的身躯,再度绽裂开来,所受到的每一道伤害皆为真实伤害,再也不得痊愈。 而在剑河贯体之下,一道道深长裂痕当即在祖龙身上接连绽开,与他融为一体的和氏璧也终于无法承受这灭世一击,顿时从他体内生生剥离。 我朝着那和氏璧冷冷看了一眼,一记利刃当即朝着它当头斩下! 轰! 在我这一剑之下,整个和氏璧当即绽裂开深长裂痕,随即四分五裂,化作了一枚顽石陨落天地间。 和氏璧破灭,祖龙先前滔天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来。 重创之下的他,此时显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而剑河之中那一柄柄不断朝着他贯体而来的神剑,也正一步步将他送入死亡。 可我并不想就这么将他杀而后快,下意识收回了万千神剑。 “说!你今日入主黄沙之举,究竟是受谁人指使!?” 第九百二十一章 念冰的心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二十二章 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我怎么也没料到,念冰竟然会对茹若初突然出手! 这一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浩瀚的佛力与阴气,便侵袭于若初自身!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而起,原本在祖龙攻击下早已残破不堪的尼雅城,只在瞬间沦为废墟。 来自其中的冲击波,也以尼雅城为中心,直朝着四周扫荡而去。 一时间,整个天地神光弥漫,黄沙漫天。 一座座城池在顷刻间夷为平地,一片片绿洲瞬间化为干涸,无数分散黄沙中的村镇尽数沦为乌有。 原本波涛汹涌的内陆河,也在这灭世一击下突然断流,河水枯竭。 顷刻间,原本水草肥美的黄沙之地,转眼化为了不毛之地。 而置身这道灭世冲击最中心的茹若初,此刻更是遭受重创! 庇护于她的九层妖塔,其中的血潮顷刻间尽数干涸,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遍布妖塔周身。 本就在祖龙攻击下受伤不轻的若初,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像样的抵抗,她的肉身便已支离破碎,她的魂魄也四分五裂!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太快了,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若初便已身魂俱灭! 不过须臾间,茹若初和苍天祖龙一样,也只剩下了一缕残念,漂泊天地间,仿佛随时都要破灭。 “你都干了什么,你居然又对她动手!?” 我的双眼只在瞬间化作猩红,我怒目凝视着念冰,朝她发出声声怒吼。 而念冰回望着我,面容冰冷依旧,“因为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辜负了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莫大的代价,而这黄沙圣女,就是我所说的代价。” “你说自己今生为寻我而来,转眼却又侧目其他的女人,我如何能忍,我又如何不能杀?” 我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手握的苍生杵也松了紧紧了松。 可我知道的,此时已不再是和她解释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了若初的身边。 可是,我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只见她的神力已经尽数溃散,她的肉身沦为黄沙,她的破碎的魂魄在长空凝聚,却是化作一缕阴气冲天而起,归入了阴阳界。 见此,我的心里微微抽了抽。 若是以往,面对如此情景我定然悲痛无以复加。 可我是阴阳界之主,如今更是在三界与阴阳界之间建立起一座可以相互往来的苍生之路。 而将茹若初从阴阳界带回,对我而言易如反掌。 带着这一念想,我的意识透过苍生之路,再度探入阴阳界。 我的意识随即覆盖了整个阴阳界,很快就锁定了茹若初的身形。 随着我意念一动,一缕璀璨的紫色光华当即将若初笼罩,将她的身体卷入了苍生之路,再度朝着人间引渡而来。 而在我将茹若初带回的同时,我朝着阴阳界俯瞰了一眼,不觉眉头深皱。 吼!吼!吼!…… 阵阵震天龙吟响彻苍穹,一头头沐浴着金色光华的真龙翱翔世间,一道道炽热的龙炎从他们的口中喷薄而出,荼毒着整个众生界! 暂任界主的葛天、栖居不周山的共工,此时率领诸神纷纷迎战而起,却是与众多龙族大战天地间! 整个阴阳界,顿时天昏地暗,犹如赴入末世! 这……这是怎么回事? 被封印在四海之中的苍龙,为何会突然挣脱桎梏,涉足阴阳界内陆中? 我的心里万分震愕,却见一头接着一头的苍龙不断从沧海之中腾空而起,裹挟着滔天海啸,朝着阴阳界发起了全面进攻! 阴阳界是我的一方世界,若是以往,我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归入阴阳界,平定这场不知因何而起的叛乱。 可现在三界还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已无暇他顾。 更何况,阴阳界与人间的时空并不相同,一旦我前去阴阳界平叛,待到归来时,还不知人间又到了何年何月。 而我在人间待上数日,对于阴阳界来说却不过是弹指之间,即便龙族来势汹汹,短时间内所造成的灾难多少也能得以接受。 带着这一念头,我终于止住了冲动,对龙族的兴乱选择了漠视,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若初的身上。 嗡!! 伴随着一股磅礴的苍生之力从天而降,原本已经陨落的茹若初,再度完好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此时的若初已被剥夺了所有神力,沦为了一介凡人,不知是无法承受苍生之路的吞噬之苦还是因为何故,此时竟是昏睡不醒。 “阴阳界之主,三界之主,林笙,你果然神通广大!可你不要以为自己将精绝圣女从阴阳界带回来,就能让她秽土重生!” 对于我的这一动作,念冰不以为意,仿佛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听了她的这番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因为我骇然发现,在茹若初的体内,不知为何竟残留着一缕精粹的佛力。 这缕佛力萦绕在她的三魂七魄四肢百骸中,几乎与她的整个人融为一体。 从若初魂飞魄散堕入阴阳界,再从阴阳界返回人间中,这缕佛力始终没有消散。 她虽然复活了过来,可这缕佛力盘踞在她的脑海,犹如一道永恒的诅咒一般,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无法自拔。 我一次次呼喊着若初的名字,可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想要将这缕佛力从她的体内强行剥离,可每当我的力量探入她的身体,这缕佛力便立即已若初的灵魂作为肉盾,不断躲避着我的攻击。 几番试探后,我终究放弃了自己的这一念头,因为害怕佛力炼化不成,反倒让若初的魂魄再度支离破碎。 “你对她做了什么?” 查看着若初体内的这一异象,我深深的抽了口气,看向了远方的念冰。 “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让我心爱的丈夫,身边只有一个心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念冰淡淡说道,“只要我还活着,这个女人即便不死,她此生也休想苏醒,她必将陷入永世的沉睡!” “丈夫,你若想要她醒来,就请先杀了我。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念冰的这番话,是对我莫大的挑衅,以至于汹汹的杀意在我身上陡然而起。 可很快,这股杀意被我强行按捺了下来。 念冰始终还是那个念冰,前世如此,今生也同样如此。 她爱我,可她眼里容不得半点的沙子,即便是因为前世情缘的牵绊,她也无法容忍,不能接受我侧目于其他的女人。 可这一切的情缘,却由不得我自身,只因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宿命。 而这一切,也注定了我和念冰若初之间的矛盾无可调和,前世今生来时无止无休。 对于她的这一言论,我不曾给予任何回应,只是抱起了昏迷的若初背过了身,不再看念冰那任性而又充满挑衅的眼神。 看着我的这一反应,念冰眼神逐渐归入黯淡,一声落寞的叹息从我身后响起。 “林笙,你就好好在这里陪着这个黄沙圣女吧,我会在极乐净土等你,等着你做出最后的决定。” 留下这句话,一道极乐之门出现在了她的近前,她的身影也逐渐消散,最终没入了佛光之中。 念冰走了,而我抱着茹若初,一步一步朝着黄沙深处走去。 本就已凋零的精绝国,在念冰的灭世一击下,仅存的遗迹也彻底消散。 精绝国不复存在,黄沙之地沦为黄沙,而这一切,只因我在人间多看了若初一眼。 此时精绝国内唯一矗立的,便只剩下了九层妖塔,可此时也通体裂痕遍布,神力溃散,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一粒沙从我的指间话落,来自我的神力也随即充斥整个尼雅城。 一时间,原本已经干涸的湖泊再度波光粼粼,一幢幢化为灰霾的宫廷建筑重新拔地而起。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已化为废墟的尼雅城,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的苍生之力接连降临,那些在灭世之中罹难的尼雅城众生,此时已被我从阴阳界拉回,再度回归到了尼雅城。 这片废土之中,再度传来了熟悉的人间烟火。 可我知道的,因为若初的缘故,无论我如何将精绝国复归原样,念冰都会一次又一次将其摧毁,只因她的性格使然。 为此,我没有赐予这些复生的众生以肉身,也没有将尼雅城真正复现于黄沙之中。 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这座城池,不过是仅存在一粒沙中的世界而已。 以此作为怀缅,怀缅那个曾有着短暂文明与辉煌的精绝国度。 做完这些后,我赴入了九层妖塔中,来到了妖塔的第九层。 若初的前世是在九层妖塔中苏醒的,所以我又将沉睡的她送来了九层妖塔中。 为了防止她再度遭到念冰的侵害,一缕神力再度从我体内倾泻而出,涌入了她的身躯,让沦为凡人的她再度重归神明。 可神力并不曾就此停歇,依旧如潮水一般不断汹涌而出,最终化作了一枚玉珏,佩戴在了念冰的身上。 有着这枚玉珏在,即便是创世神也休敢再伤及若初分毫,即便念冰也是如此! 做完这些后,我朝着人间看了一眼。 祖龙已经陨落,他麾下的百万护龙人大军在我一念之间化为黄沙归于黄土,随行亲征的真龙也尽数覆灭,沦为了虚弱的龙魂。 祖龙落败的消息,此时早已传遍了龙城,龙城中的诸神以及龙族纷纷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可他们在我眼中已是秋后的蚂蚱,再也没有了任何兴起风浪的能耐。 我并不曾多理会他们,转而看向了人间深处。 念冰返回了极乐净土,可跟随她一道降临人间的诸佛并不曾就此离去,反而留在了人间中。 在留于人间的诸佛当中,我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无天。 无天,此时正在人间弘扬佛法,颂禅布道。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九百二十三章 佛界剧变 “阿弥陀佛,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世间的一切纷乱,最终祸害的皆是黎民众生!” 还是紧那罗菩萨的无天,此时正站在一座尸横遍野的村庄前,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与苍天一战,致使人间饱受荼毒,虽然在我的意志下破碎的人间得以痊愈,陨灭的众生得以复生,但依旧不乏被我所忽视的人间角落。 而此时,无天就行走在被我忽视的角落中,看向了那漫野的尸体,看向了天空中悲嚎的冤魂。 他双手合十,念诵佛经,祥和的梵音伴随着圣洁的佛光从他周身萦绕而出,普度众生。 在他的佛法度化下,腐朽的尸体生出新肉,哀怨的亡魂怨气平息,最终归入了各自的身躯,复生化人。 已成废墟的村庄,一座座房屋重新垒砌,破败的田野稻香弥漫,星罗的菜园再度生出鲜美的瓜果。 这些重新复苏的众生,看着重新完好的家园,一个个无不万分惊喜。 随后,他们一个个朝着无天跪下,朝着他表以由衷的感谢。 无天也很享受众生的膜拜,他负手而立,凝听着众生的感激。 “诸位凡人,你们是否愿意皈依佛门?” 好一会,无天对被救赎的众生说道,“皈依佛门,将你们虔诚的信仰之力奉于我,佛门将庇佑尔等千秋万代,让诸位远离战火苦难,悠然一生。” 众生是愚昧的,也是淳朴的,识不得善恶正邪,只认得对自己好的,对自己有恩的。 他们不懂何为佛,不懂何为道,可无天给予了他们救赎,那么他便是善良的神明,是为无暇的圣人。 众生不曾有迟疑,纷纷朝着无天虔诚跪下,朝他发出虔诚祷告。 对此,无天不吝佛法,阵阵佛力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涌入了他们的灵魂,在他们的脑海里化作了梵文,化作了佛法,引渡着他们归入佛门。 “世人皆有苦,只因世人皆有欲,欲之财,欲之权,欲之性也!六欲不止,纷乱不休,六欲若净,方为极乐。极乐之根本,在于禁欲,禁欲之初心,源于佛法。佛法普渡众生日,方为人间康庄时。” 这一刻,无天开始向信奉自己的众生弘扬佛法,引导着他们将佛法传遍人间,让人间成为佛门之地。 让众生信奉佛门,让众生在安享康庄盛世的同时,也将众生虔诚的信仰之力奉献佛门。 而这,便是无天的宏愿。 不可否认,无天眷顾人间众生,可他也有着继祖龙之后,成为黄天的野心。 他虽是佛门中人,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禁六欲,可他对人间的欲望却始终不止息。 他在世人的眼里,或许佛法高深犹如佛祖,可他在我的眼里,佛法粗陋至极。 只因无天所修行的,是为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之奥义,是为世间唯我可成佛,凡人需皈依僧佛脚下,成为佛界之信徒、之子民、之奴仆。 作为回报,僧佛会赐福众生,却唯独不会让众生成佛。 众生不得成佛,与众生皆可成佛,这就是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之间的本质区别。 虽然皆有度化众生之意,但从长久而言,却并不利于众生。 可现在,属于无天的门生已经行遍九州各地,在给予众生救赎的同时,也传扬着他们所修行的小乘佛法。 许多在战乱中蒙受苦难的众生被诸佛所救赎,纷纷信奉了佛门,向无天一脉诸佛奉献了自身的虔诚之力。 这一幕,让我颇为不悦。 我本三界之主,人间更是我最为看重的一方世界。 如今苍天已被镇压,祖龙又刚陨落,我还没有定论谁人是人间下一任主宰,可无天却显得太过迫不及待。 他在人间救赎众生,弘扬佛法,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人间下一个黄天。 而这时,无天也留意到了我不悦的眼神,他随即停止了自己的布道之途,恭敬地朝我看来。 “紧那罗菩萨,拜见魔神大人!” 无天朝我恭敬说道,声音里虔诚备至。 我看着他,“无天,人间与极乐净土,本不互相干涉,这是佛母与苍天当年立下的约定。如今苍天已死,你却迫不及待意欲入主人间,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对此,无天颇为歉意的说道,“贫僧此举确实太过唐突,还请魔神见谅。” “不过,您与佛母已结良缘,而我又是佛母最信任的弟子。如今人间已无主,魔神您又无暇治理人间,由贫僧代为执掌人间之职,自是情理之中,自是不二之选!”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不由一阵嗔怒。 和前世一样,无天对人间依旧不乏觊觎之心。 他虽眷顾人间,可他眷顾人间之根本,是意欲将人间化为既有。 他和祖龙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无天,我不知你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即便人间永世无主,你也绝不可能替代苍天祖龙,成为人间下一任黄天!” 我怒斥道,“滚!带上你的僧佛,滚回你的极乐净土!待到我与佛母的矛盾解决,我自会为你今日的所行所言,做一个彻底的清算!” 听了这话,无天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他的脸色在瞬间化为苍白。 “魔神大人,小僧冒昧,先前未能明悟大人圣意,还望大人恕罪。小僧……这便离去!” 说罢,无天如坐针毡,却是片刻不敢在此地久留,当即召集所有布道僧佛,一同赴入了极乐之门中。 无天等人离开了,我内心的熊熊怒火也终于无处安放,紧接着也踏入了极乐净土中。 随着我的到来,极乐净土诸佛皆流露骇然。 我此次重返人间中,时间过去了不过半日。 可此时,原本前来参加我和念冰婚礼的诸佛,却是纷纷面色惶恐的从灵山之中退回。 而在灵山之巅,此时也传来阵阵佛法剧烈的激撞,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纷乱。 我朝着灵山凝视而去,却见归来后的念冰,不知为何竟突然对如来佛祖痛下杀手,来自她的佛力与阴气,此时正不断冲击于如来自身! 如来端坐莲花台,阵阵梵音响彻而起。 但在念冰一次次的攻击下,他周身的佛光护盾开始层层龟裂,他的身体以及他身下的莲花台也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阿弥陀佛,佛母大人,本座虽为您的弟子,可今日您的所作所为,恕弟子无法认同。” 如来的声音响彻灵山,“世间的情缘不过红粉骷髅,可你为了一己情仇,却将人间久盼而不可得的太平盛世轻易打破,又因一己私恨荼毒众生,使得黄沙尸横遍野,冤魂载道。” “佛母,您此行此举已非佛道,实乃魔道,您已不适合留在佛门。” 如来如是说着,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对念冰深深的挑衅。 如来是念冰亲手栽下的菩提树,和无天一样是为念冰的初代弟子。 可前世今生中,如来和念冰却怎么都不像是一路人。 前世之时,他为了一个本就子虚乌有的白莲,不惜与念冰反目成仇,使得自己圆寂念冰之手。 如今,他又为了念冰此次人间一行,再度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使得本就在气头上的念冰勃然大怒。 可任凭如来对自己的此举如何斥责如何不满,念冰终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过了好一会,念冰收回了手,不再多看如来一眼。 “滚,从今以后,极乐净土不再有你一席之地!” “阿弥陀佛,谢佛母成全,谢佛母慈悲,如今的佛界,亦不是弟子心之所向的极乐净土。” 说罢,如来双手缓缓合十,在一种无奈与悲痛之中,熊熊佛火从他的身体内部燃烧而起。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隶属于他的佛界弟子也同样盘膝坐地双手合十,也同样燃烧起了滔天的佛火。 在佛火的煅烧下,如来以及其诸弟子纷纷佛身化为溃散,圆寂于当场,属于他们的菩提树,也消散了佛光,枯萎凋零。 不过眨眼间,如来及诸僧已圆寂当场,有的堕入了阴阳界,有的堕入了人间,有的堕入了阴间。 忘去生前身后事,皆沦为凡人。 我回头望向人间,却见佛祖已化作一白衣胜雪翩翩少年,他座下的莲花台,也化作了一位妙龄女子,倚靠菩提树下。 翩翩少年来到了菩提树下,将那女子扶起,他抬起了头看向人间西方的尽头,看向了佛界,朝着灵山之巅的念冰看了最后一眼,逐渐隐于云烟…… 如此一幕,是如此似曾相识。 而这一幕,我曾在前世从如来佛祖口中,从无天口中,都有听闻。 他们所说的关于佛门过往纷争,却是与今日我所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又在严丝合缝的遵循着历史车辙特有的轨迹,陷入了轮回的定律中。 “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念冰也同样凝视着人间,凝视着化为凡人的如来,颇为嗔怒地说道。 随后,她的目光掠过了我,看向了后方战战兢兢的无天。 “无天,从此以后,你便是极乐净土新一任佛祖,代替本座统领佛界诸佛!” 第九百二十四章 摊牌 “无天,从此以后,你便是极乐净土新一任佛祖,代替本座统领佛界诸佛!” 在念冰的一番话语中,如来与他麾下众弟子皆圆寂于灵山,或是堕入人间,或是落入地狱,或是赴入了阴阳界。 而原本为紧那罗菩萨的无天,此时浑身佛光绽耀,一举从菩萨巅峰,迈入了圣佛之境,在念冰的意志下,成为了极乐净土中的下一任佛祖。 这一切,只因我在婚礼之际,为了若初赴入人间。 正因为如此,如来与念冰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意识形态上发生了本质的分歧。 在如来看来,一方世界一方神,人间的问题理应有人间摆平,祖龙宣战于苍天也好,我降罚祖龙也罢,这都是人间内部的矛盾,极乐净土不应贸然插手人间中。 可如今,念冰为了一己情仇,诱使祖龙进犯黄沙之地,引得黄沙一带生灵涂炭国破家亡。 而事后,被我所重创的祖龙又陨落在了佛界的手中,致使人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毁于一旦,如今更是和我彻底反目。 一念之间,引得人间再换天日,黎民生灵涂炭,如今更将佛界拉到了战争的边缘。 如来因此与念冰彻底反目,却终究无法忤逆她的意志,无法抗衡她的佛法浩瀚,选择了坐化当场。 这一切的因果虽然与前世颇有差异,但结局竟是一模一样。 如来弃去佛祖之位,沦为了凡人,无天取而代之成为了佛祖。 如果一切都将遵循轮回的规律,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轮回中再杀念冰一次?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止不住摇起了头。 不,不可能的! 我爱若初,我也爱彼岸,可我更爱着念冰,我又怎会对她动手? 可此时,若初已经陨落在了念冰的手中,虽然我被从阴阳界救回,却在念冰的佛法诅咒下,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而我,也终究瞒着满腔怒火来到了极乐净土,来到了灵山之上。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劝说自己保持内心平和,同时又将苍生杵收起。 做完这些后,我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来到了念冰近前。 我已将人间诸事暂且搁置,而念冰也处置完了极乐净土中的内务,现在也是该谈谈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若初之事,我们真的没得谈了吗?” 我看着同样冷静了下来的念冰,好一会才朝她问道。 念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苦涩。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念冰说出口,心里还是分外的难受。 当时若初觉醒前世后,就曾告诉我,自己在两千年前曾被卷入一场神明之战,导致沉睡两千年,但对于这一战的细节,她却一直避讳莫深。 而极乐净土与她的关系也显得颇为微妙,甚至只是区区真佛的阿依纳伐,都能通过操控若初体内的佛种,将她轻易拿捏。 现在经历了这场轮回,我才知道这场所谓的神明之战,是和我的妻子念冰有关。 当初在黄沙之地左右着她生死的佛种,更是由如今念冰残留在她体内的佛力所化。 说白了,她们今生的恩怨,不过是前世的延续,二人因我而产生的仇恨与矛盾,也因为我一直铭刻在灵魂之中。 我放不下念冰,更放不下若初,可念冰却让我只能选择一个,而我无从选择。 “或许,我此次回来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带着这一想法,我过了好一会发出一阵深深叹息,“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将三界变回我当年离开时样子,而不应该在这个已是五千年后的今日,在这宿命的轮回中与你再续前缘。” “而现在,我所见到的种种,都和我在过去岁月中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不谋而合,我和你和若初以及整个三界,都在轮回之中循环往复,一次次重复着过去的覆辙,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念冰,你告诉我唯有毁灭才能新生,所以我毁了三界又重建了三界,我抹杀了众生又带回了众生,结果却陷入了轮回,你也忘去生前身后事。” “可对于毁灭之后所迎来的新生究竟是什么,我至今身陷囹圄,放眼整个世界,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深意——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我朝念冰这么问道,我已无心在这场反复的轮回之中继续下去,那枚属于念冰的菩提子随即被我从怀里拿出。 这枚菩提子,是须菩提在阴阳界偶然所得,里边蕴含着的,是属于念冰在众生界时的记忆与力量。 或者说,这枚菩提子当中所拥有的,才是念冰真正的前世。 “什么意思?” 念冰看着我,原本淡然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 她将若初永世封印,她本以为我会勃然大怒,甚至做好了承受我这一怒火的准备,可我的这一举动,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着我手中递来的属于她前世的菩提子,却是流露迟疑,没有伸手去接。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按照轮回中的宿命,在你封印了若初抹杀了祖龙颠覆了人间后,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杀了你,让你身魂错位,我也将因为此事被你记恨岁月永恒。” “可我不想再继续这场没完没了的轮回,现在的我只想破局而出,而身为这一切主导者的你,便是我目前唯一的破局人。” 我朝她如是说着,却已是身心俱疲。 一次次看着人间众生饱受荼毒,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相残杀,再如何意志坚强的人,也难免有垮下的一天。 所以,我现在迫切想要从这个自己想去改变却始终无法改变的轮回之中解脱出来,不想再去重复那些自己早已看透了结局却看不透过程的岁月红尘事。 “所以,你打算就此放手,彻底结束你我今生的缘分,还自己以解脱,还我以明悟?” 念冰的眼神颤抖着,似乎有些不太愿意接受我的这一决定。 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因为若初,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今生的你,我们之间的矛盾已无可调和。唯有让你觉醒前世,将你尘封的记忆唤醒,才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式。” “事后,你如果愿意结束这场轮回就结束,想继续留在三界就留着,想追寻前世的宿命我也尊重你的意志……只要不让这一切再继续下去。”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管念冰是否愿意,便将那菩提子强塞在了她的手中。 做完这些后,我随即转过了身,不再多看她一眼,等待着她自己的抉择。 念冰看了看手中的菩提子,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浮现迟疑。 过了好一会,她张了张口,“林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此生最爱的人,究竟是谁?”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迟疑,随后说道,“前世的你,是我的患难之妻,在还是凡人的时候,你陪着我走过了一生最坎坷的日子,那段日子也最让我怀念。” “若初是我的道门之妻,我和她的缘分始于宿命因果,起于父辈的恩仇,虽然不曾同生共死,但也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你和她一样,都是我值得一生去守护的红颜知己。” 我的这番回答,不曾直接回应念冰的疑问。 只因我自己至今不知谁人才是我最爱的女人,不同的坎坷,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过往,让我无法将若初与念冰做出一个横向比较。 我可以为了若初不惜与人间为敌,也可以为了念冰枉顾天下苍生,她们都是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人。 在我的心中,她们二人都同样重要。 “可是,当初在你的记忆里,除了我和茹若初之外,我还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就在这时,念冰突然朝我这么说道,“我看到那个女人强迫着与你成亲,看到她对你爱如潮水,而她的脸孔却与我一模一样,但我又非常确信,她并非我前世之身。” “而这个女人,她究竟又是谁人?” 彼岸……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揪痛。 彼岸是念冰的魂魄,在她陨落无天之手后,便与念冰融为一体,而念冰的意志又占据了身魂的主动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彼岸已经彻底消亡,不复存在。 可她们二者终究是同一人,我不可能像前世一样,一剑分裂念冰的身魂,让她们身魂分离,身为念冰,魂为彼岸。 我做不到,我无法忍心对念冰出手。 就好像现在念冰明明将所有的怒火都冲向了茹若初,可我依旧不忍对她不敬分毫。 “她就是你,或者说,是你游历阴间的魂魄。” 带着对彼岸的思念,我朝念冰如是说道。 “哦,原来如此,果然如此,我明白了。” 这时,念冰忽然开口了,声音里不知为何却流露出一丝释然,让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当我再回头时,发现念冰手捧的那枚菩提子已经绽裂开深长裂痕,无尽的佛光从她的手心绽耀而开。 “原来,你此生最挂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若初,而是那个叫彼岸的女人。” 第九百二十五章 念冰的觉醒 “原来,你此生最挂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若初,而是那个叫彼岸的女人。” 念冰这么说着,她的眸子里流露一丝凄婉,也浮现一抹释然,一分解脱。 “也好,也好,你爱彼岸,也就是爱着我,我在你的心里始终还是最重要……” 念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释然,而在她释然的话语中,她的双手已经握向了菩提子。 咔擦!咔擦!咔擦!…… 阵阵清晰的碎裂声从菩提子中响彻而起,磅礴的佛光伴随着浩瀚的神力从菩提子中爆发而出,萦绕念冰周身。 这些神力,却是伴随着无数的灵魂印记,顺着念冰的双眼,开始疯狂的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涌入了她的灵魂,涌入了她的脑海。 啊!!…… 来自念冰痛苦的悲嚎响彻天地! 在菩提子的力量灌注下,此时的念冰时而佛光弥漫,时而阴气纵横,而她的身后,也演化出无数虚相。 而在这不断演化的虚相中,我看到了一片片未知的世界。 只见这些世界里,有一座座巍峨高山悬浮长空,一片片世界漂泊日月星辰间。 在人界与阴阳界本为少数的神明,在此番世界中数不胜数。 化作流光,化作星辰,穿梭于广袤天地间。 凡人为三界与阴阳界的众生,而在此番世界中,神明却是此间的众生。 而由菩提子中演化出来的一方世界,赫然是为我所不知的众生界! 菩提子中的佛力,早在阴阳界时就已经被我吞噬一空,可在获得了来自菩提子中的前世记忆后,念冰的神力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暴增着。 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自虚无混沌之中冲击而来,冲击于念冰自身。 一时间,念冰周围金光弥漫,她所在的地方万物俱化为乌有,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不断蔓延于她的肉身,她的灵魂。 在这一道道神力的冲击下,她的境界竟是瞬间从创世神,一举迈入了主宰者之境,随后又从主宰者之境,迈入了一个我不可知的至深境界。 如此一幕出乎我的意料,但在我的万分惊骇中,这一惊天剧变终于缓缓平息了下来。 此时的念冰已与过往截然不同。 只见她通体弥漫着祥和的金色神光,她的长发她的眼眸也尽数化为了金色。 而这一抹金色的光芒,不像是佛力,也不像是寻常的神力,偏偏圣洁而且祥和,一种凌驾众生之意油然而生,让人不禁萌生一种顶礼膜拜的灵魂冲动。 下一秒,念冰微微颔首,看向了我,金色的目光也随即照耀了我全身。 我本为三界之主,看在念冰朝我凝视而来的刹那,我发现整个三界的力量忽然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产生微妙的变化。 人间、阴间、极乐净土,三大世界中的世界力量,此时纷纷萦绕在她周身,伴随着她的举动而发生无穷变化。 这一刻,我仿佛已不再是三界之主,而念冰便是整个世界的本身。 这一刻,念冰已不再是我刚才所看到的念冰,也不再是我过去所认识的念冰。 她已彻底觉醒了自己的前世,她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神光浩瀚,以至于我就站在她面前,不知为何竟有了一种蝼蚁的既视感。 可念冰看着我,先前眼中的戾气已经消散一空,她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犹如阳光一般灿烂温暖,沁人心脾。 下一秒,念冰朝前走出了一步,她缓缓展开了双手,却是朝着我拥抱而来。 我无法拒绝她的这一动作,可在我与她相触的刹那,来自她的无边神力也随即笼罩了我周身。 她的神力侵入了我的肉身,侵入了我的魂魄,让我痛苦不堪,一道道裂痕也随即从我的周身应运而生。 觉醒了前世的念冰,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超出我认知的境界。 哪怕是她小小一个拥抱,来自她的神力此时也在不断侵袭着我自身,加强着我自身。 以至于在她与我相拥的这段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境界也开始迅速递增,竟是隐隐达到了创世神巅峰之境。 只需一步,便可迈入主宰者的门槛。 但这一步之间,却是万里之遥,以至于我享受着念冰拥抱的好一会,都不曾突破这一桎梏。 “原来,这就是你我的将来,我在岁月长河中迷失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以苏醒!” 念冰在我的耳旁小声呢喃,她已没有了先前的戾气,抛下了过往的杀意。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恬静而且祥和,让我不禁梦回当初人间与她初识的时候。 如此一幕,若是以往我理应高兴才对,可现在却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我明明拥抱的是念冰,可不知为何却更像在拥抱着一个陌生人。 过了好一会,念冰终于从我的怀里离去,而她看着我,久久的看着我,像是在打量着一个久不曾相逢的恋人。 “林笙,谢谢你这些岁月来为我所做的一切,是我连累了你。” 这时,念冰再开口了,可她的这番话却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从没见过念冰以如此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 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深有臣服,工于心计,以至于前世同床共枕许久,我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是谁人。 而在刚才还对若初痛下杀伐,对我予以挑衅的她,却忽然变得温柔体贴小鸟依人,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可我明白的,在得到了那枚菩提子的力量后,此时念冰不仅觉醒了前世的力量,更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此时的她,早已不再是我先前所认识的念冰。 她已回归了自身,她已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或许,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自己,才是和我相处时的真正模样。 只是因为太多的岁月太多的轮回,才逐渐改变了自身。 过了好一会,念冰朝着灵山下聚集的众僧看去,眼神里不再如以往般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相反也却一抹温和。 “诸位且离去吧,我有话要与魔神相说。” 第九百二十六章 彼岸归来! 随着念冰话落,诸佛尽数离去,不一会,灵山之中便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虽然知道念冰已经觉醒了前世,可看着她的态度发生如此截然不同的转变,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笙,其实这些日子里你所经历的看到的,是轮回,也是你的前世,你曾修行三生禅,你既是过去佛,也是现在佛,更为未来佛……你本为三世佛。” 念冰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说道,“我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你一直想要改变,想要历史的车辙因你而发生扭转,结果非但没有改变宿命,反而成全了宿命,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即便是神也无法轻易变迁。” “而现在,你说你想结束这一切,你想要从轮回之中挣脱,可我很抱歉地告诉你,轮回……还得继续。” 念冰朝我这么说着,却是让我心里微微一咯噔。 以她的意思,莫非我还要在这人间之中再待上两千年,直到一切返回与过去相吻合的时间节点中?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潜意识的抗拒。 我虽然未曾经历过前世,但前世的种种我都已经记在了心中。 而将过往的一切苦难重新经历一遍,相信没多少人愿意讨这种苦吃。 我已确信念冰此时不再有敌意,也不再有嗔念,也确定她已经在菩提子下彻底明悟今生。 为此,我随即朝她问道,“那你可否告诉我,我所经历的这一道轮回,究竟要在何时才能得以结束?” “在你击败了苍天祖龙,成为黄天时。” 念冰朝我这么说道,让我再度皱起眉头。 击败苍天祖龙,成为黄天…… 念冰所说的这一战,自然不是指的当下,而是指的三界尚未毁灭时。 当初苍天祖龙相继复苏人间,我与若初对抗他们而不敌,最终还是在念冰彼岸的相助下,方才得以扭转战局。 事后,念冰让我执掌人间成为黄天。可她的这番好意,却因为我的一念之仁而婉拒,最终导致她命令无天摧毁阴阳两界,又使得我向佛界发出疯狂报复,致使三界毁灭,三界重生。 念冰说让我将轮回继续到那一刻,难道说,由我继承了黄天后,才是从这轮回之中挣脱而出的关键节点? 对于我的疑惑,念冰笑道,“没错,只有你继承了黄天,属于三界的轮回方才得以结束,三界才能得以新生,你我才能得以新生。” “届时,我们将不再被困在这道无尽的轮回中,我们将迎来自己真正的宿命……” “林笙,还请继续你的轮回吧,而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将会是你最快乐的人生。好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得离开了。” 念冰的声音平和却又显得颇为匆忙,而在她说话间,阵阵祥和的光芒从她的身上绽耀而出,直冲苍穹! 伴随着光芒璀璨,念冰的身影也在我眼前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 “念冰,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我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她,结果却抓了个空。 念冰的身影缥缈,犹如一缕淡泊的空气。 “自然是回归众生界。” 念冰淡淡笑着,“林笙,我本来自众生界,而你来自阴阳界。你冒着天下大不违强行带我从众生界逃走,最终引得诸神追杀。” “三界本不存在,是你为我而创造的一方乐土,也是躲避众生界追杀的避风港。可现在,我已经离开众生界太久太久,众生界还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得归去了!” “三千世界中,有着太多比感情还要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些东西,我只能暂离你而去。” “而在我离开之前,我决定送你一份你最想要的礼物……” 呜呖呖!!…… 话落,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从念冰的周身响彻而起! 只见原本身躯逐渐虚无的念冰,此时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阴气! 而灵山之巅属于她的菩提树,此时也褪去了所有佛光,熊熊的冥火从参天的树冠之上蓬勃燃烧! 来自念冰的阴气,此时开始疯狂的朝着菩提树中涌动而去。 以菩提树为中心,整个灵山的上空都被赤色的冥火所覆盖! 只见冥火不断朝着上空凝聚,一头巨大的火凤虚影逐渐显现于长空,一股令我分外熟悉的气息,也随即涌入了我的灵魂。 彼岸…… 我看着那头不断凝聚的火凤,心里一阵呢喃。 灵山上的这一幕,立即引来所有僧佛的注意,所有人都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嘀呖呖!…… 终于在某一刻,这头火凤完全凝聚成型,盘旋于灵山上空,发出声声嘹亮啼鸣。 而属于念冰的菩提树,此时虽然葱郁依旧,但已丧失了所有的佛力与阴气,看起来朴实无华。 随着念冰手一指,这头火凤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指引一般,竟是朝着极乐净土尽头处的黄金悬崖俯冲而去! 不过眨眼间,火凤便已经冲入悬崖下,离开了净土,赴入了人间,最终又从人间堕入了阴间。 我顺着火凤的所去的身影,朝着阴间的方向看去。 却见火凤此时正盘踞于阴间一处被群山四处笼罩的沃野之中,熊熊的冥火将半个阴间都染成一片炽红。 伴随着火凤的到来,一颗在阴间地底不知沉眠了多少年的梧桐种子忽然如逢甘霖,竟是开始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不过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棵三五米的小树。 树苗娇嫩的枝叶迎风招展,爆发出璀璨的生命力。 在这股磅礴生命力的滋润下,梧桐树开始迅速生长,茂密的树叶朝着天际弥漫,粗壮的树干宛如擎天之柱,枝叶之间鲜花绽放硕果累累。 不消片刻工夫,一棵高达千丈的梧桐树赫然耸立阴间之中! 梧桐树的树枝,此时纷纷指向了天空,指向了正在上空翱翔的火凤,一种奇妙的灵魂共鸣感交汇于二者之间。 和火凤一样的,此时梧桐树上也燃烧起了熊熊冥火,将整个阴间照耀得通明,一股磅礴的神力也从两者之间爆发而出! 嘀呖呖!…… 漂泊长空无所依的火凤,此时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指引,却是径直朝着梧桐树飞去,落在了那广袤厚实的树冠中央。 嘹亮的啼鸣响彻不绝,阴间的众生此时纷纷抬起了头,朝着火凤看来。 火凤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严,使得众生无不发自本能的伸出右手单膝跪地,朝着火凤所在的方向施以鬼灵伸手礼。 过了好一会,嘹亮的啼鸣逐渐得以平息,来自火凤周身的烈焰也逐渐收敛体内,一名女子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名女子身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袍,腰间为束带微微束起。 在那长袍之上,却是生着一朵朵鲜红妖艳的花,细长的花瓣应和着风声不但舒展张开,犹如活过来了一般。 阵阵帝王之气伴随着冥火不断在她的身上涌动而出,使得阴间众生下意识选择臣服。 而此时,这名女子仿佛刚刚诞生一般,静谧地沉眠在梧桐树上,长长的头发很自然的垂在两肩,她的脸孔白皙而且精致。 她的模样,俨然与念冰一模一样!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念冰的魂魄! 或者说,就是我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彼岸! 而现在,念冰在即将归入众生界之际,竟是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魂魄,让彼岸再现阴间! 看着彼岸久违的脸孔,我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我下意识往前走出了一步,就想要前去彼岸的身旁。 而在这时,彼岸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微微蹙眉间,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子里清澈而又静谧,丝毫没有过往我所熟悉的杀伐抑或冷酷。 她的目光透过了阴间,透过了人间,透过了佛界,与我四目相对。 隔着三个世界,我们相互对视。 我的目光灼灼,可彼岸的眼神却充满了讶异和陌生,似乎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凝视着她。 我张了张口,想要对彼岸说些什么,可念冰的声音此时却从我的耳旁响起。 “林笙,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爱若初,更爱着我灵魂所化的彼岸。我觉得,在我离开之前,我理应成全你们的这段前世姻缘。” 念冰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凝视,我的目光随即从阴间收回,落在了念冰的身上。 而念冰的身体此时已经缥缈不可闻,可面容也变得越发祥和。 “去吧,去追寻彼岸,照顾好她,弥补你前世对她的遗憾。待到结束了这一道轮回,你我自会再相遇……” 留下这句话,念冰的身影已经尽数消散在了我的眼前,却是化作了一缕流光消散在了三界之中,消散在了我的感知之中,回到了她本所在的众生界…… 念冰走了,留下了彼岸,留下了我。 看着念冰离去,我的心里不免一阵揪痛,可看着彼岸归来,我的心里又不禁万分欣喜。 可我终究没有马上离开,前去追寻彼岸的身影。 只因念冰走了,可她留在极乐净土中的一堆琐碎杂事似乎并没有料理完。 而我身为她的丈夫,身为三界之主,理应将这些后事平定。 带着这一念头,我回过了头,朝着无天看了过去。 无天…… 第九百二十七章 罪罚,恩赐! “魔神大人,佛母大人突然身魂分离,一者消散佛界,一者堕入阴间,不知可是出自你之手?” 无天朝我这么问道,声音里充斥着惊愕,充斥着警惕,也充斥着愤怒。 对于刚才灵山之中具体所发生的种种,无天并不知情,而他根据一眼之中的表相,却是朝我发出质问。 无天与如来不同,如来虽同为念冰弟子,但他有着自己所坚持的大道,以至于前世今生每每都与佛母意见相悖,以至于接连遭受了来自念冰的镇压。 而无天自始至终都效忠着念冰,哪怕明知念冰所做所为是错误的,依旧毫无保留的遵循她的意志行事。 我并不怀疑无天对念冰的忠诚,可因为过去的种种冲突,我对他一直不曾有任何好印象。 “无天,你现在虽已是圣佛,但我和佛母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你配知道的。” 我冷冷地朝他这么说道,对他表以深深不屑。 听了这话,无天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冒昧,却是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再有任何的质问。 可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也让他如坐针毡。 “无天,我知道你一直有着去往人间普渡众生的宏愿。如今苍天已死,祖龙陨落,对于你来说,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我凝视了他好一会,说道,“而现在我想再问你,你的心中是否还有入主人间的意念?” “阿弥陀佛,魔神您乃三界之主,三大世界该由谁掌控,皆由魔神您说了算,贫僧又岂敢妄自非议?” 无天的身体猛地一哆嗦,腰身也弯得更低了。 他之前之所以敢不经我同意就赴入阴间弘扬佛法,只因他是念冰最信任的弟子,而我又是念冰的丈夫。 在苍天祖龙相继陨落后,他以为有着这层关系,自己便能无可争议的继任黄天,这才先斩后奏入主了人间。 但现在,念冰已离去,他的这一靠山已不在,却也不敢再将往事重提。 “不错,人间、阴间、佛界,谁为三界的主宰,皆由我说了算,未经我的同意,任何神明任何执掌人间的妄念,都将遭到无情的镇压。” 我对他说道,“人间现在已无主,我也不再打算在人间册封新的神明,而无天你也不得再入人间中!” “贫僧……遵命!” 听着我的这一判决,无天的身体猛地一哆嗦,终究不敢违逆。 可我对他的判决并非如此,又接着说道,“另外,作为此次你妄自赴入人间的责罚,从今以后,佛界众生非得本座允许,任何僧佛都不得再赴入阳世阴间,永世留存净土中!” 说话间,一缕来自我的意志弥漫于整个极乐净土天地间。 整个极乐净土立即受到我的意志牵动,顿时梵音四起,一道道由佛光所化的梵文应运而生,覆盖了整个极乐净土的长空。 这些梵文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座巨大的佛阵,覆盖了整个佛界,隔绝了佛界与阴阳两间的联系! 至此,极乐净土已成为诸佛的牢笼,成为了他们永世驻足之地! 我的这一举动,对于寻常僧佛而言并无关痛痒,可对于那些对人间有所执念的僧佛来说,却是犹如当头棒喝。 以无天为首的诸佛皆愕然朝着我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斥着无比的黯然。 无天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毕竟只是臣子,又怎敢忤逆我的意志? 对于我的这一决议,他只能无声逆来顺受。 但这一切对我而言还远远不够,随着我意念再动,萦绕在整个净土上空的佛阵,此时爆发出璀璨光芒,一道道通天的佛光光柱不断从佛阵中绽耀而下,侵袭于灵山之巅的雷音寺中。 雷音寺一时间佛光璀璨,一座笼罩寺内外的封神阵也因此应运而生。 雷音寺的寺门打开,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从封神阵中侵袭而出,径直袭向了无天本体! 啊!!…… 无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他口中响起,而他的整个身体也在吞噬之力的裹挟下,不可逆转的卷入了雷音寺,卷入了封神阵中。 雷音寺的大门被我亲手关上,和前世一样的,雷音寺再度成为了无天永世的囚牢。 “魔神……贫僧菩提树下修行五千年,我对佛母忠心耿耿,对极乐诸佛体恤包容,对人间众生包含悲悯,我何错之有,竟让你对我如此镇压?难道就因为我不经你的允许,私下凡间!?” 来自无天不甘的咆哮从寺中响彻而起,他一次次冲击着封神阵,可封神阵纹丝不动。 无天,我思前想后,好像还真没找出他犯下过什么罪过来。 他之所以赴入人间,是受念冰之命,可他的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沾染一滴凡人的鲜血。 而他游走人间时,所作所为皆为众生着想。 他让在苦难中不幸遇难的凡人得以重生,让失去了家园的世人重获田桑,让缠绕众生的苦难得以消散。 他虽有入主人间之意,但也是秉承着普度众生之心。 于人间于众生,他并非恶人,实乃圣人。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了对他进行镇压,对所有下凡人间的僧佛予以罪罚。 “无天,你真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我隔着雷音寺看向了无天,“无天,本座就这么告诉你,不管你对念冰如何忠心,不管你在极乐净土有多么无量的功德,不管你对人间做出多少贡献,我都不会轻饶你!”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个人,无论你做过什么,你都无法获得我的器重与信任,即便你功高盖世,你也逃脱不了今日的结局!” “而现在,我不杀你,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我朝着无天如是说道,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我内心滔天的怨气。 是啊,如果不是无天,彼岸和若初便不会离我而去,人间众生也不会因此遭来灭顶之灾。 而我之后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将不会再有。 这一切都是由无天一手造成,而指使他这么做的,却是念冰。 可念冰是我的妻子,身为丈夫,我无权指责她什么,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尽数发泄在了无天的身上。 无天,是我和念冰冲突之中的替罪羊。 罪不知何起,苦海无涯。 听了我的这番话,无天沉默了。 他没有继续与我争辩,没有再问具体是非。 念冰器重他,即便他做的是错的,念冰也会包容,那么他的错也是情有可原。 可我憎恨他,即便他做的是对的,我也不会容忍,那么他就算活着也是原罪。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镇压了无天,封印了佛界,我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念头,随即准备离去。 可我刚走出两步,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黄金悬崖前,一棵同时萦绕着佛光与阴气的佛树赫然矗立。 而在佛树之下,一名僧人正在看着我。 这名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地藏王菩萨。 “魔神大人,此行离去,不知您要前往何方?” 地藏王不曾问及我为何镇压无天,为何禁足诸佛,为何不分对错妄下罪罚,却是朝我这么说道。 见来人是地藏王,我原本满身的戾气逐渐归于平和。 我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道,“自然是去弥补我过往的宿命。” 听了这话,地藏王下意识朝着黄金悬崖下方凝视而去。 他的目光透过了佛界,透过了人间,最终落入了阴间深处。 他看向了梧桐树,看向了从梧桐树上醒来的彼岸。 “佛母已经离去,佛母依旧留存。佛母已不在净土,佛母已坠入阴间。佛母已不再为佛,佛母已沦为了魔。” 地藏王凝视着彼岸良久,随后朝我说道,“魔神大人,您当初说要在阴阳两间开辟轮回,让众生在轮回中得以解脱苦难。您之所以许下如此宏愿,是否早已预见到了今日的结局?” 今日的结局…… 我自然早有看到过,毕竟这一切都是地藏王亲口和我说的。 可无尽的轮回中,我预见到了结果,却不曾看到其中的过程。 为此,我点了点头,“地藏王,如果我让你现在步入阴间,执掌阴阳两间的轮回,你是否愿意?” 地藏王欣然应诺,“我本佛母座下亲传弟子,昔日佛母位居灵山,贫僧侍奉于灵山。今日佛母魂入阴间,贫僧自当追随入阴间。” “可魔神乃三界之主,三界之秩序皆由您一手操控,待到魔神开辟轮回日,便是贫僧入驻阴间时。” “贫僧有宏愿,意欲普渡众生于疾苦之中,众生苦难不解,贫僧不归极乐,地狱怨魂不空,贫僧誓不成佛!” 佛界众生,我唯有对地藏王才保留尊敬,只因我记挂着他前世的恩情。 极乐诸佛降临阴间之日,地藏王明知不可敌,却执意打破枷锁,晋升成佛,与无天共战天地间,不幸陨落。 可在他圆寂之时,依旧不惜以毕生佛力,引渡我和彼岸回归人间,成全了我和彼岸最后的尘缘。 对于这份恩情,我始终牢记在心。 虽然从现在看来,地藏王所做的这一切,只因对佛母的忠心,而地藏王与无天的这一场圣佛之战,也是佛母的背后操控,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地藏王的尊敬。 “地藏王,你的宏愿必将得偿所愿!” 第九百二十八章 再入阴间 眼下,极乐净土中的事宜暂时处置完毕,我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打算。 和地藏王简单的说了一句后,我随即准备离开。 可就在我打算前去阴间寻找彼岸之际,我下意识朝着人间看去。 却见黄沙之中,此时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本在念冰攻击下已经沦为乌有的黄沙之地,此时竟然有一座座巍峨的神像拔地而起。 这些神像,每一座都有五十米高,而神像的脸孔,竟是和茹若初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而此时,一座座石像还在紧锣密鼓的建造着,我看到一个个的修行者正忙碌于各个石像间。 只见他们利用五行道法将一块块巨石切削成块,随后层层垒积。 能工巧匠们则拿起锤子与凿子,凿刻着巨石上的石屑,一座石像的轮廓随即初具雏形。 这些给若初修筑石像的修行者,每个人都还穿着铠甲,浑身上下心里涌动。 而在这群人当中,我还看到了两个老熟人。 梵无天,帝释天,此时赫然在列! 这些为若初修筑石像的人,正是以梵无天帝释天为首,叛逃于祖龙的众护龙人! 不曾想这些家伙竟然在先前的灭世攻击中苟活了下来。 可是,他们此时出现在黄沙之中为若初立神像,究竟是为了什么?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暂时打消了前往阴间的打算,转而赴入了人间黄沙中。 随着我的到来,所有护龙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罪民……拜见魔神大人!” 以梵无天帝释天为首,所有人恐惧于我的创世神之威,纷纷朝着我跪了下来。 “梵无天,帝释天,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看着那一座座属于茹若初的神像,朝他们二人问道。 为茹若初塑像的工作,此时正是黄沙之地各地紧锣密鼓的开始着。 一座座完工的未完工的石像,遍布黄沙各个地区,就连在昆仑山的边缘地带也同样如此。 “启禀大人,我等此次借护送精绝圣女之由,投奔苍天,致使精绝国遭来灭顶之灾,这一切与我们脱不开干系。可苍天陨落,圣女又永世沉眠,我等已入不得昆仑,回不得九州,所以就想在这黄沙之中做些什么,以弥补对精绝圣女的亏欠。” 这时,帝释天开口了,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惶恐不已,对我有着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而梵无天也随即说道,“魔神大人,如今精绝国已不复存在,我等自是罪不可恕。如果可以,我们愿在黄沙之中,世代守护九层妖塔下,作为黄沙圣女守墓人。但如果您迁怒于我等,我等也甘愿承受责罚。” 梵无天帝释天的这番话,并不曾有丝毫的虚伪在里边,相反却是颇为真诚。 而事实上,在过去的岁月里,梵无天帝释天虽然决裂,但依旧有派出弟子守护于九层妖塔外,守护着若初的遗身,直到我亲自到来。 梵无天帝释天虽是护龙人,可本质上也不过是凡人,在神明的战争中,他们本就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远方的九层妖塔看去,看向了妖塔的第九层,看向了沉眠其中的茹若初。 让我感到万分诧异的是,此时的若初已被人放入了一口巨大的石棺中。 这口石棺有五丈长三丈高两丈宽,通体镂刻着一道道古老的符文。 而在石棺的四周,还矗立着三座石像,一者身穿袈裟手持禅杖,面容和煦,是为僧人;一者面目狰狞,口生獠牙背露骨刺,是为厉鬼;一者身穿道袍手持青铜剑,是为道人,俨然对应了佛鬼道三界众生相。 以这口巨型石棺为中心,还环绕着一座座高约一丈的石柱,细细一数约有一百零八座。 每座石柱上也同样铭刻着一道道符文,也镂刻着一个个模样怪异的人的浮雕,他们都面朝着石棺的方向,或是顶礼膜拜,或是俯首祷告,看起来分外虔诚。 这些石柱共分七层,呈同心圆的形状环绕于巨型石棺周围。 阵阵浑厚的生命气息顺着这些石柱,不断地涌入了石棺中,涌入了沉睡其中的茹若初体内。 而这墓葬我是认得的,正是永生门专属的太阳墓。 亡者沉眠墓中,可数千年肉身不朽,生者沉眠墓中,可千百年容颜不老,保持长生。 不曾想到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梵无天与帝释天却已开始着手料理起了若初的身后事。 对此,我陷入了一阵犹豫。 我对梵无天帝释天并没有任何的好印象,他们一者招来了佛界真佛下凡惩戒人间,一者复活了苍天引来人间祸患。 虽然只是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他们所创建的永生门却是成了之后人间道门莫大的威胁。 但不得不说他,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茹若初产生任何的敌意,即便若初觉醒前世后,也不曾对他们表以丝毫为难,最多也只是选择两不相帮。 只因他们确确实实守护了九层妖塔两千年,多少算是一分情谊。 联想着茹若初过去对他们的态度,又想着念冰离开时的那番告诫,我终究没有对这两只蝼蚁痛下杀手。 “我虽然很厌恶你们这两只蝼蚁,但蝼蚁也有蝼蚁的价值。既然如此,你们就永世留在这黄沙之地,充当我妻子的守墓人吧!” 我朝二人如是说道,来自我的天地意志也随即降临而来,侵袭于在场每一个护龙人之身。 一时间,一道道无形的结界在他们的灵魂之中应运而生,一旦他们胆敢踏足九州之中,必将身魂俱灭! “谢魔神大人不杀之恩,我等定会谨记大人神谕!” 对于我的这一判决,梵无天帝释天眼中浮现一丝黯然,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自己的这一宿命。 而我朝着九层妖塔看了一眼,不觉一声叹息。 觉醒了前世的念冰虽然归于平和,可她却依旧要求我继续遵循轮回的规矩,并不曾让若初得以苏醒。 而我也只好遵循她的意志,让轮回在岁月中得以继续。 “若初,等我,两千年后,待到轮回重新回到当年那个节点时,你我再有相逢时。” 留下一身叹息,我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原地,一道地狱之门在我面前应运而生,将我带入了阴间之中。 呜呖呖!…… 随着我的到来,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顿时响彻而起。 属于创世神独有的帝王之气倾泻于整个阴间的天地间,无数的鬼灵与神明齐齐发出哀嚎,下意识朝着我单膝跪下,施以鬼灵伸手礼。 而我对这些众生并不曾有丝毫理会,而是俯瞰于整个阴间。 阴间的起点处,此时三千弱水水波澜澜,可此时的水中并不曾有多少溺水的鬼灵,水面之上也并不曾有任何摆渡船的踪影。 三千弱水外的码头前,象征着鬼门关的白骨门身并不曾立起,黄泉路也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崎岖小路。 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此时也是一片荒芜。 迷魂殿所在的地方,如今遍布着一座座的村落小城镇,无数的鬼灵留存其中,哀嚎着,厮杀着,典型的弱肉强食。 迷魂殿往后的五座鬼帝山,此时也并无鬼帝的踪影,唯有一些不知道姓名的神明抑或半神在此间占山为王。 此时的我,正处在酆都城中。 可酆都城也是一片蛮荒,虽然已经产生了城池的雏形,但破落依旧,没有秩序,没有规章,唯一存在的依旧是弱肉强食。 而在这些破落城池的中央,那棵高达千丈的梧桐树显得格外醒目。 梧桐树上冥火涌动依旧,将酆都城原址所在地照耀得一片火光通明。 可在梧桐树上,我却并不曾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我的目光从梧桐树上收回,掠过了酆都城,看向了地狱高塔。 地狱高塔,是为阴间的撑天之柱,可此时的地狱高塔还只是一座高耸入天际的石山,并不曾真正开凿,变成十八层地狱。 供养阁,鬼界堡,此刻也是一片蛮荒。 三界之中,极乐净土早已形成了完善的体制,两千年前后并不曾有任何的差别。 人间虽然是蛮荒,但已有了国度,有了子民,有了井然的法度与秩序。 但与之相比,阴间之中依旧是一片蛮荒,和阴阳界一样的,还是停留在野蛮未开化的奴隶时代。 各种无理由的杀伐层出不穷,强者占山为王,弱者唯有躲在阴暗的角落中,苟且求生。 如此的阴间秩序,显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但在彻底改变它之前,我还得先见一眼自己迷失红尘的恋人。 带着这一念头,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忘川河。 此时的忘川河,河水清澈见底,并不如我之前所见一般血潮汹涌。 忘川河的河畔上此时还没有孟婆亭与三生石,河面上也没有通往轮回的奈何桥,唯有那鲜花此时盛开依旧。 忘川河的彼岸,此时耀眼的花海一片连着一片,生满了整个河岸,奇异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天地。 那些花儿有着细长的花瓣,花瓣上面生着一根根细小的尖刺,看起来迷人而又充满危险。 而对岸则生着郁郁葱葱的绿叶,这些绿叶生机盎然,也同样一片连着一片,看上去就好像平铺于河边的翡翠。 花的名字叫曼珠,叶的名字为沙华,忘川河两岸的花与叶,合在一起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彼岸花。 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寓意阴阳两隔。 而在这花开彼岸天的忘川河畔,我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 只见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身血红色的长袍,一朵朵彼岸花在她的周身争相盛开。 可她已没有了过往的威严与冷傲,相反清澈的眸子里却是充满了困厄与迷惑。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迷失在岁月红尘中的恋人——彼岸。 第九百二十九章 我爱她,所以选择放手 彼岸…… 看着她那熟悉的身影,我的内心不由深深触动。 随着我意念一动,我随即消失在了酆都城内,下一秒便来到了忘川河畔,与彼岸隔河相望。 而这时,彼岸也看向了我。 可在她的眼神里,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熟悉,相反却充满了陌生。 她打量着我,似乎很好奇我为什么会与其他鬼灵有所不同,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而在与她四目相望的瞬间,我内心的触动不由化作了苦涩。 念冰虽然让彼岸重现世间,可她并没有让彼岸和自己一样的觉醒前世。 此时的彼岸完全不曾知晓前世来生世,刚刚化形成人的她,犹如刚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内心纯净有若一张白纸。 “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彼岸似乎厌倦了我的无声凝视,试探性的朝我问道。 “我……” 我张了张口,心中不免一阵迟疑。 我叫林笙,她叫彼岸,我是她在岁月中等候了两千年的恋人,她是我在轮回中苦苦追寻的红颜。 现在的我,是多想与她相认,多想再去拥抱她,多想向对待念冰若初一样,告诉她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的妻子。 可我犹记得过去她与我所说的那些话。 她告诉我,她在阴间苦苦等候了我两千年,等到差点忘记我是谁,等到自己忘了初心成了魔,等到自己的眼泪在忘川河中化为了血水…… 我无法理解两千年的岁月对一尊神明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我犹记得当初彼岸与我人间重逢后所展现出来的执念与疯狂。 为了岁月中的宿命,她不择手段逼迫我与她成亲,为了让我免受戕害,又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对我保护。 她可以为了我与整个道门为敌,也可以为了考验我的真心,将整个阴间的秩序视为儿戏。更不惜为了让我觉醒前世,甘愿与念冰身魂一体,使得自己的意志消散天地间…… 她的疯狂,她的执念,她的生死相随……她的一切,只因她爱我。 而我却在岁月长河中辜负了她两千年。 和若初以及念冰相比,彼岸俨然是我辜负得最多的人。 在三生禅中,我犹记得自己的前世与她邂逅时的那一画面,也记得那时的自己与她所说的种种情话。 而现在,我和她又回到了前世邂逅的那一刻。 我和她的邂逅,便是她痛苦的开始,直到两千年后方才结束。 而现在,我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与她的真实关系,那么她一定也会像过去一样,为我在岁月中苦苦等待。 而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一直留在阴间,一直留在她的身旁。 或许因为宿命的因果,我还是会不得已选择离开,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阴间里。 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虽然念冰一再强调让我遵循宿命,遵循轮回因果,可这一次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志。 是的,我的过去对彼岸太残忍了,而今生,我不能让这一切在她的身上继续上演。 两千年以后,念冰终究会从众生界归来,回到我的身旁,而彼岸也将会在那个时候再度与她身魂合一,化作最真实的自己。 既然如此,我何必在此时与彼岸相认,让她留在阴间无忧无虑孜然一身岂不更好? 毕竟她们本为一体,无论和我彼岸今生感情如何,她最终都是会消失的,她的意识将伴随着回归念冰之身而消散,她终究重新成为念冰,唯有留下我满心颓唐。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给她以解脱,让她在余生的两千年里,过的更加潇洒自在?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 见我久久沉默,彼岸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听了彼岸的质问,我的思绪终于返回了现实。 随后牵强的浮现出一丝笑容,“我叫林笙,一个偶然路过这里的过客。” 我这么说着,可内心猛地一阵揪痛。 为了不让过往的长痛重演,我选择了对自己心爱的人视而不见,其中的悲伤无以言表。 “过客……怪不得你和这里的其他人,都显得有些不同。” 彼岸点了点头,她歪着头打量了我好一会,随后问我,“在这里,所有人都害怕着我敬畏着我,每当我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惊恐的朝我跪下,甚至连与我说话的胆子都不敢有。” “林笙,你是第一个肯主动接近我的人,我在这里很孤独,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这……” 听了这话,我不禁陷入了迟疑。 但彼岸并没有理会我的这一微妙情绪变化,自顾自的说道,“在这几天里,我一直在疑惑着几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就好像突然降临在这个世界,天生就凌驾众生之上,可我却连自己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说着,彼岸离开了彼岸,踏着忘川河的水波朝着我一步步走来。 “林笙,我发现你的气息很强,你看我的眼神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彼岸朝我问着,而在说话间,她已来到了我的近前。 彼岸离我很近,不过一米的距离,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而在她抵达我近前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花香忽然在忘川河间弥漫开来。 彼岸和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见花香涌动间,岸边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开始发出阵阵剧烈的颤抖。 一股磅礴的生命力量从中爆发开来。 只见那些无根的变化下方,竟是生出了一丝丝根茎,生出了一片片绿叶,使得一直依附地面的彼岸花,托起于半空。 而在我们所在的岸边,一片片葱郁的绿叶枝杈间,此时竟生出一个个小小的花骨朵。 这些花骨朵迅速的生长着,不一会便争相绽放,盛开出一朵又一朵迷人的变化。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 可就在彼岸走向我的这一瞬间,彼岸花的花与叶,却在这时走向了融合。 如此一幕,出乎了我的意料,也出乎了彼岸的意料。 而她看着花叶交合的彼岸花,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恬静笑容,“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它们盛开在我的身上,好像和我渊源颇深。” “姑娘,我说了我只是一个过客,我路过了这里,自然马上就会离开,但你的话好像有点多。” 我不知彼岸花在这一刻花叶交合,究竟是偶然还是缘分使然,可我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内心的感情,冷冰冰的对她这么说道。 我的话语冰冷而且决绝,想要断绝前缘,让彼岸在岁月中的痛苦烟消云散。 而彼岸似乎也被我的这番话吓着了,却是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真是的,不就是问问你嘛,至于那么大的火气吗?而且你不是说自己是个过客吗,干嘛还要赖在这里久不离开?” 彼岸嘟囔着嘴,颇为不满的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我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叹息。 为了不让之后的痛苦重演,却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选择视而不见,人世间的痛苦莫过如此。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似乎还真得离开了。” 我的心里抽搐着,可声音依旧保持着冷漠,随即转过了身,一道人间之门在我的面前悄然浮现。 而看到这一幕,彼岸急了,“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呀?是你不搭理我我才这么说的,你别走呀,和我说说话不好吗?你去哪里,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彼岸焦急的朝我这么说着,可她的每一个字落入我的耳中,都是那么的沉重,让我的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 彼岸…… 我爱她,在某些时刻,我对她的爱甚至超过了念冰自身。 可她终究只是念冰的魂魄,她终有消散的一天,可我不想让她在岁月中的痛苦,再度重演。 我想给她自由,我想让她在未来的旅途中无忧无虑,我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欲望不曾相认。 我爱她,所以我选择了放手…… 我转过了身,不想让彼岸看到我悲痛的神情。 我赴入了人间之门,只因不敢面对这个我想认却不敢认的恋人。 再见了我的爱人,愿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能少一分痛苦,多一分逍遥…… 我的心里默默念着,随后在阵阵神光中消散了身形,消失在了人间,返回了人世。 耀眼的阳光照耀在了我的眼中,我缓缓舒了一口浊气,可眼中浮现的依旧是离开时彼岸的那一抹眼神。 可是,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却在这时充斥于我周身。 我内心的悲痛逐渐收敛,我朝着周围看去,却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赫然是万里长城! 或者说,是在祖龙脉之中。 祖龙脉的城墙之上,我看到一名寺人正端居城楼之上。 而在他的脚下,此时正跪伏着数以万计的护龙人。 这名寺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在十八层地狱遇见的赵高。 而此时,赵高手捧圣旨,朝着众军发号施令: “奉天承命,二世诏曰:公子扶苏贵为嫡长,于黄沙一战中护驾不利,致使祖龙陨落,扶苏自知罪不可恕,已于三日前畏罪自刎。今扶苏已故,尔等为仆从,理应随主而去,自裁以示忠诚。钦此!” 第九百三十章 扶苏兴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三十一章 鼎之轻重,江山轻重! 祖龙已死,胡亥继位。 赵高虽然是一阉人,但他却深得胡亥宠幸,以至于虽是凡人,却成了宠臣,也成了权臣。 而我在上一个时代,曾在十八层地狱与赵高有过一面之缘,也知道他曾效忠于我,替我除掉了祖龙九子。 现在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将前世所做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而已。 “能为魔神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如我所料,赵高果然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为了成神,背叛这种事儿对他而言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可小人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待到祖龙九子尽数除去后,大人您是否就打算入主人间,成为人间的主宰?” 对此,我摇了摇头,“我对人间的权力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单纯的憎恶祖龙一脉而已。” “待到祖龙一脉尽数死难,我自会离去。至于这人间九州的权力,你若想要亦可取而代之。” 我朝赵高这么说道,畅所欲言的画起了大饼。 可我是创世神,在凡人的眼中,创世神的话语既为神谕,必定兑现。 所以,赵高选择了相信我的话。 可他疑惑依旧,“可小人还是不解,魔神您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因为本座一开始就看中了你。” 我说道,“当初第一次在龙城见到你,我就说过,你日后必能辉煌腾达,而现在,我自然得兑现自己的诺言。” 说罢,随着我意念一动,禹王九鼎当即从阳世岛中呼啸而出,落在了赵高的周围。 与此同时,禹王九鼎上属于我的灵魂印记也逐渐隐去,咋眼看去有若无主之物。 “胡亥好权,他之所以不敢将自己的胞弟斩尽杀绝,只因自己没有完胜他们的把握。我想,这九尊神鼎或许能对胡亥有所帮助。” 我对赵高说道,“现在,你且将这九尊神鼎带去龙城中,交付胡亥手中,而接下来的事情,我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再有多言,随即化作一阵清风消散在了当场。 赵高愣了好一会,方才从我这句话中的话外之音中回过味来,连忙朝着龙城所在的方向发出了讯号。 吼!吼!吼!…… 不消片刻,阵阵龙吟声当即从龙城之中响起,紧接着我看到有一头头真龙从城内腾空而起,而居于最前方的,赫然是一头和扶苏一样的七爪金龙! 这头七爪金龙不是他人,正是睚眦胡亥! 得知禹王九鼎失而复还后,胡亥竟是亲自前来相迎。 赵高连忙上前相迎,只说这禹王九鼎是他在此间无意发现,为此甚至牺牲了自己所有亲随,随后又对胡亥一顿阿谀奉承,说什么九鼎再现天命授身云云。 他的这番解释虽然漏洞百出,但胡亥早已被禹王九鼎迷了心智,对此并不曾细究。 来自他的灵魂之力伴随着真龙之力,疯狂的朝着九鼎之中汹涌而来,意欲将其纳为己有。 而在天地间凝视着这一幕的我,自然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让胡亥的灵魂烙印毫无阻拦的铭刻在了九鼎之中。 一时间,禹王九鼎伴随着胡亥的意志绽耀出万丈神光,滔天的帝王之气也从中呼啸而出,与胡亥融会贯通。 胡亥大喜,胡亥给予赵高丰厚的嘉赏,却唯独没有赐予赵高神明之位。 就这样,胡亥自以为禹王九鼎已落入自己股掌之中,携九鼎重返龙城中。 第二日,胡亥身着龙袍登基称帝,正式继承祖龙帝位。 第三日,胡亥登高台,祭苍天,正式宣告自己继苍天之后,成为人间的黄天,成为人间九州的主宰。 第四日,以分封天下之名,请来同出一脉的其他七位龙兄龙弟入皇宫议事。 这一日,胡亥身着龙袍,九尊禹王鼎居于皇宫正庭九个不同的方向。 他是如此意气奋发,仿佛人生已来到巅峰。 胡亥高居王座,俯身看向坐于下方的七位胞弟,“诸位王弟,如今父皇虽薨,然魔神亦去,人间九州归于平静,亦当迎来盛世。至此盛世开启之际,朕许诸位入宫,是为与诸位商议天下之事。” “王弟们,经朕再三权衡,朕决定与尔等共治人间九州,不知诸位意欲何如?” 听了这话,七名龙子脸色显得颇为难看,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一时间竟是谁都不敢有言语。 胡亥之所以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所有与自己有权力之争的龙族兄弟召集宫中,无非是因为有了禹王九鼎坐镇,让他拥有了轻松碾压众胞弟的能耐。 而现在,七名龙子应允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却是都选择了沉默。 “与各位王弟共治九州,是朕多年以来的宏愿,也是父皇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诸位何必如此如此恭逊谦让?” 胡亥冷笑着,随后从王座站起,走出了朝堂,拾级而下来到了王宫正庭中,来到了那九尊神鼎中间。 对此,七名龙子不得不跟随而来。 胡亥问道,“王弟们,你们可知九州的江山有多重?” 七龙子错愕,不知如何作答。 而胡亥说道,“九鼎有多重,九州的江山就有多重。可江山压在朕的身上,已让朕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朕觉得,诸位王弟理应为朕分忧!” “可既然王弟们都如此谦让不肯多言,那么该如何分封天下,还是由朕为尔等做决定吧!” 说话间,胡亥指向了周围的这九尊神鼎,“禹王九鼎,代表着人间九州,是为人间镇国重器。尔等若要为朕分忧,就必须有肩负一方江山的能耐,而江山就在这九鼎之中!” “王弟们,九尊神鼎就在你们面前。只要你们能举起其中一鼎,便可授封与鼎名对应的一州世界,与朕共治人间!” 胡亥这话,让所有龙子无不颤抖。 胡亥虽然说得好听,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所谓分封,其实是胡亥所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在这龙城之中手足相残,铲除自己所有隐患。 为此,其中一龙子当即走了上来,颇为畏惧的朝胡亥说道,“陛下,您已君临天下,天下理应由您亲为,我等虽为王弟,可实为臣子,又怎有授封共治之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名龙子,是为祖龙第三子,名为嘲风。 而看着嘲风,胡亥的脸上浮现一丝残酷的笑容,“三弟这是哪的话,在诸位王弟之中,可就三弟你对朕的王位垂涎最甚。此话从你的口中道出,可真是惊世骇俗。” 听了这话,嘲风的脸上顿时冒起了冷汗,不觉两股战战。 他想再说什么,可胡亥却已率先开口,“三弟,当初先帝尚在时,你的封地位于雍州。你对雍州感情深厚,为此不惜瞒着朕暗中布下十万兵马,只为保全雍州固若金汤。” 说话间,九鼎之中的雍州鼎此时绽耀出璀璨神光,随后竟是忽然离地而起,漂浮在了嘲风的头顶上空。 嘲风的面色瞬间化为苍白,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王弟我绝无拥兵自重之心,还请陛下明察,还望陛下开恩!” 可是,面对嘲风的哀求,胡亥无动于衷,反而变得越发厉色。 “三弟,朕知道你执念于雍州。今日只要你能扛起这尊雍州鼎,朕便昭告天下,将雍州作为你的封地,你看如何?” 话落,胡亥抬起的一根手指头微微一放,那雍州鼎当即自长空而落,裹挟着浑厚神光朝着嘲风当头砸下! 吼!!…… 看到这一幕,嘲风瞳孔紧缩,当即褪去了人形,化作了一头七爪金龙,就想要从鼎下逃逸。 可来自雍州鼎中的神光,此刻却是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樊笼,将他牢牢囚禁。 磅礴的镇压之力和灭世之力,伴随着雍州鼎的下落倾泻而下,由嘲风所化的七爪金龙顿时发出声声痛苦咆哮,他身上的鳞甲纷飞而起,层层的血肉开始绽裂,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不断从他周身响彻而起。 “陛下,饶命……王弟再也不敢了,以后必将唯陛下马首是瞻……” 无尽的痛苦中,嘲风向胡亥发出声声求饶,可对于这个血浓于水的胞弟,胡亥却没有任何的同情。 随着他的手指完全放下,雍州鼎也径直砸落在了嘲风的本体之上! 一个世界的力量重重地砸落在了嘲风的身上,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不断穿梭席卷,一次次洞穿着嘲风的身躯与灵魂。 一时间,嘲风的哀嚎咆哮声都然而止,瞬间归于平静。 他的肉身灰飞烟灭,他的神力尽数溃散,他虚弱的龙魂也因此漂泊在了长空之中。 可没等他再做出任何的反应,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从雍州鼎中爆发而出,席卷于他全身。 嘲风的神力,嘲风的龙魂,只在瞬间被吞噬到了雍州鼎中。 嘲风,陨落了。 死在了雍州鼎下,死在了自己的亲兄弟手中。 “史官,今日之事,且记入史册:三皇子嘲风欲举鼎问江山,因气力难济,无法承载一鼎之重,绝膑断脊于鼎下!” “而现在,有请下一位举鼎人!” 第九百三十二章 人间的起义 “各位王弟,不知还有谁意欲问鼎之轻重,探江山之重?” 亲手杀死了嘲风后,胡亥看向了在场其他六个胞弟。 众龙子如坐针毡,其中一人惶恐说道,“陛下,这些时日中,我等确实因为权力而生出间隙,可我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弟,还请看在父王的情分上,放我们一条生路。从今以后,我等归入沧海,永世不再踏足九州半步。” 说话的这人,是祖龙的四子蒲牢。 “不错,我们过去的确血浓于水,与父王征战四方。” 胡亥说道,“可是,在永恒的王权面前,即便是父子也难免反目成仇,更何况是亲兄弟?若是将你们这些至高神都放逐至沧海之中,朕心难安!” “以你的意思,是要将我们亲兄弟全都斩尽杀绝,才肯善罢甘休?” 蒲牢嗔怒,眼神里流露无尽黯然。 “是,那又如何?” 胡亥冷哼道,“你们死了,我在王位上才能安宁,和人间九州相比,所谓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话落,胡亥终于放下了先前那虚伪的一套,朝着剩下的六名龙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嗡!! 这一刻,禹王九鼎爆发出浩瀚神光,这些神光在长空之中不断汇聚,化作了一道覆盖整个龙城上空的九芒星。 一股磅礴的灭世之力伴随着镇压之力倾泻而至,席卷于龙庭之中的所有龙子。 众龙子面露惊骇,有着嘲风前车之鉴,众龙子不敢与九鼎的力量正面抗衡,却是纷纷朝着龙城之外逃逸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胡亥一声冷哼,整个龙城顿时爆发出洪亮龙吟! 一时间,龙城发出剧烈震荡,一道道神光自城池边缘爆发而出,却是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樊笼,将整个龙城重重包围。 众龙子的逃生之路彻底被阻,他们疯狂的冲击着樊笼,可牢笼坚不可摧。 他们绝望的回过了头,看向了满目狰狞的胡亥,看向了从禹王九鼎中爆发出来的灭世天光。 “胡亥,你手足相残,必不得好死!!” 众龙子发出声声不甘的咆哮,他们虽为至高神,但面对坐拥禹王九鼎的胡亥,他们无从反抗,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灭世之力瞬息即至,疯狂的蚕食着众龙子的身躯。 六名龙子发出声声凄厉的咆哮,他们的人形随即溃散,化作了真龙之身。 在禹王九鼎的力量蚕食下,他们身上的龙鳞纷飞,大量的血肉飞溅长空,全身骨骼节节崩断,他们的魂魄也因此四分五裂! 来自他们的真龙之力,此时也源源不断涌入了禹王九鼎中,成为了九鼎力量的一部分。 不过眨眼间,六头七爪金龙已经悉数陨落在了胡亥的手中。 由他们残念所化的虚弱龙魂漂泊当空,仿佛随时都要在风中破灭。 如今,公子扶苏已经赴入了阴阳界,与四海龙族联手,对我的世界发动了全面战争。 加上先前已死去的嘲风,若是任由这七头七爪金龙赴入阴阳界,恐怕会给阴阳界的局势带来莫大的动荡。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意念一动,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九鼎之中爆发而出,侵袭于他们的残魂。 不过眨眼间,包括嘲风在内的七头真龙的残魂,都已被禹王九鼎尽数吞噬,镇压其中。 “九鼎居然还有着吞噬他人魂魄的力量,可真是出乎意料!” 对于这一幕,胡亥惊诧不已,并不曾察觉是我在暗中出手。 就这样,胡亥亲手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亲兄弟,为自己的王泉铲除了所有隐患。 胡亥的野心膨胀到了极点,随着阵阵真龙之力从他身上爆发而出,他的身躯随即消散在了龙城,一张属于他的龙脸覆盖半边苍穹,俯瞰九州。 胡亥凝视着人间,发出了他继承黄天后的第一道神谕: “凡人们,祖龙已故,二世新立。值此王权交替之际,朕发布如是敕令:祖龙于九州所建之秩序,自今日起皆成过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今日起,恢复神明之于九州之土所有权,众生需无条件服从神明意志,恢复徭役赋税,恢复人奴旧制,恢复……” 胡亥下达着如是神谕,却是让我也倍感惊诧。 要知道,我当初之所以愿意支持祖龙取代苍天,只因祖龙厚待世人,为世人筑龙脉,修屋宅,垦田地,意图将九州世界打造成大同之治。 若不是因为他贸然进攻黄沙,触犯我的逆鳞,未来的他定然会是万古君王,轮回之中的历史车辙也将因此改变走向。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胡亥刚刚继位没多久,居然就和暴桀一样,开起了历史倒车,意图恢复人间旧制,让凡人重新沦为神明的奴仆。 而这,无疑触犯了我心中大忌。 同时也触犯了人间众生的逆鳞。 祖龙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平定九州收拢人心,只因他给予了人间众生从未有过的希望。 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田,安居乐业,这是多少凡人终其一生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望。 人间众生,各侍奉于各自君王,抑或信仰于苍天,祖龙能让天下归心,只因他将世人所渴望的都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们,许诺了他们一个康庄盛世。 可现在,祖龙陨落了,他的子嗣胡亥继位黄天,却将祖龙所许诺的突然收回,又要让众生回到水深火热中,回到屈膝侍神明的至暗时代。 胡亥的这一举动,引来整个人间剧烈动荡! “我们经历了无数年的苦难,终于迎来了黎民,可二世一句话,却将我们所得尽数剥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扬州,长河边畔,一群正在兴修水利的平民挥举着手中锄头,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而随着这群人振臂一呼,立即得到了周围所有人响应。 一时间,大量的劳工开始迅速汇聚,满是愤怒的看向了天空中的那道龙脸,看向了胡亥。 “我等之所以拥戴祖龙,只因祖龙眷顾众生,可二世胡亥意欲复辟,那么龙族之于人间众生,又还有何意义?” 徐州,一个小吏一手持白蛇,一手持利剑,朝着周围众生说道,“龙族已背弃昔日承诺,龙族不配再执掌人间,倒行逆施的二世胡亥,便如我手中白蛇,当斩之!” 话落,小吏将白蛇重重摔在了地上,随后一剑斩断了白蛇头颅!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落下,一时间周围响起了无数凡人的高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龙族不仁,彼可取而代之!” 梁州,一世家才俊将手中长矛指向天空中的龙脸,声音里充满了桀骜与雄心。 随着他话落,一支万人大军开始在他的属地迅速集结,无数平民众生也纷纷前来投奔。 一时间,针对龙族而爆发的凡人起义迅速蔓延整个人间! “区区凡人,竟敢反抗神明?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面对凡人众生的起义,胡亥并不以为意,只见他目光所过之处,大量的凡人瞬间魂飞魄散。 而在九州各地,大量的龙族与护龙人也纷纷现身,对这场爆发于整个人间的起义发动了血腥的镇压! 凡人众生中,虽然有着不少人皇,但人皇终究也只是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凡人而已,面对真神的镇压,他们与蝼蚁并无任何区别。 一个个地方的起义接连爆发着,可又很快被龙族镇压了下去。 对于龙族而言,这场所谓的起义无疑是单方面的屠杀。 胡亥不施仁政,也不曾开口道出任何的解释,只愿以杀戮平定众生对他神谕的不满。 只要将叛乱者尽数杀光,那么剩下的自然是顺民,而龙族也可继续安然统治人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扶苏仁厚,胡亥暴戾,其他七子各有各的算计。 如今仁厚的储君已经死难,暴戾的胡亥执掌人间,屠戮了手足,又屠戮众生。 祖龙一世枭雄,可所生的子嗣却如此拙劣不堪,即便身为敌人,我也不禁扼腕叹息。 可黄天是我册封给祖龙的,胡亥虽然继位,但人间始终还是我的,禹王九鼎也同样是我的。 胡亥意图镇压众生,我又怎会允许? 话落,我的意念一动,来自九芒星中的滔天神光,此时突然反向朝着禹王九鼎冲击而来! 在这股神力的反噬下,胡亥铭刻在九鼎之中的灵魂烙印被尽数抹除! 伴随着这一现象发生,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九州! 只见天空中那道由胡亥所化的龙脸此时风起云涌,大量的龙血化作了血雨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随着灵魂烙印被抹除,胡亥当场受创! “怎么回事,朕铭刻在九鼎中的灵魂烙印,为何会突然抹除?禹王九鼎……这,这是怎么回事!!” 胡亥发出惊天咆哮,而在他的咆哮声中,禹王九鼎以遵循我的意志从龙城之中腾空而起,悬浮于九州上空。 九鼎在长空之中不停旋转,磅礴的帝王之气伴随着神力从鼎身中呼啸而出,与来自九州的世界之力发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共鸣。 这一刻,九鼎就是九州,九州便是九鼎自身! 第九百三十三章 龙族的灭亡 来自九州的世界之力与九鼎之中的神力融为一体,化作天地之力倾泻于整个人间,弥漫于每一个众生之躯。 这股天地力量中,蕴含着灭亡与救赎两种气息。 天地之力所过之处,一头头真龙身魂俱灭,其中的神力尽数溃散纳入禹王九鼎中,只留下破碎的残魂咆哮苍穹。 而那些迎击起义者的护龙人,也一个个原地沙化,成为了一尊尊兵马俑。 这股天地之力席卷整个九州,不过眨眼间,除了龙城之外,九州各地的所有对凡人出手的龙族护龙人尽数陨灭我手! 与此同时,在这股天地力量的救赎下,原本死难在龙族手中的众生,此时纷纷重聚了魂魄,重塑了肉身,原地重生为人。 如此神迹,引得人间众生纷纷惊奇不已,却也让胡亥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向了隐匿着我身形的苍穹。 “魔神!魔神!!” 胡亥发出一声咆哮,“我明白了,魔神你并不曾离去,你一直注视着人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赵高……你负我!!” 这一刻,胡亥终于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而融入天地间的我,也不禁摇了摇头。 我真正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赵高将禹王九鼎交给了胡亥而已,如今一切苦果,都是胡亥对权力的欲望在作祟。 凶器在手,杀心自起。 正是因为有着了禹王九鼎,才使得胡亥彻底失去了顾虑,将自己之前敢想却不敢做的种种皆付诸于现实。 为了得到王权,所以他杀了所有有能力与自己一争高下的八名同胞兄弟。 为了巩固王权,所以他倒行逆施,意图收回祖龙生前意愿,意欲以杀戮的方式让天下众生成为顺民,沦为奴仆。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野心在作祟,只是禹王九鼎让他的野心无限放大了而已。 祖龙刚死,我若直接镇压龙族,难免留下万世骂名。 可现在胡亥在权力的撺掇下暴戾不仁,那么我在这个时候出手自然实至名归。 “胡亥,你的父亲是一代枭雄,是我尊重而且敬重的对手,可你让我很失望。” 这一刻,我也不再隐藏,随即显化在了胡亥近前。 “区区九座禹王神鼎,便让如此迫不及待昭示出了自己的野心,手足相残荼毒众生,不曾有丝毫当权者该有的隐忍与仁慈,不仁如你,又如何统御九州?” “而现在,且赴你父亲的后尘去吧!” 说完,我也不曾废话,由禹王九鼎所化的九芒星随即出现在了胡亥的头顶上空,一股磅礴灭世之力从中倾泻而下,径直袭向了胡亥自身。 “不,不不不!魔神大人,还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一定善待众生……” 直到这一刻,胡亥方才意识到自己最该干什么,可他的求饶却已太晚太晚。 “龙族,本就不应存在人间。我让祖龙继承九州,本是对他的法外之恩,可他却触犯我的逆鳞,最终落得他本应得的下场。如今你又残暴不仁,我该如何容你,又该如何容忍龙族继续留在人间?”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自己死后再慢慢琢磨吧!” 话落,灭世之力冲击于胡亥身魂! 创世神时期的我动用禹王九鼎,哪怕祖龙都没有一合之力,更何况只是七爪金龙的胡亥?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魂便已经四分五裂,陨落当场。 可我并不曾让他有机会赴入阴阳界,他的神力他的残魂,此时尽数被禹王九鼎吞噬,永世镇压其中。 胡亥,陨落了,人间最后一尊至高神就此不复存在! 我回望九州,所有的龙族与护龙人也尽数覆灭,唯有龙城之中尚有些许神明留存,可他们看着屹立长空的我,无一不是瑟瑟发抖。 可是,唯有一人不曾恐惧,相反却是显得极为亢奋。 “魔神大人替天行道,铲除胡亥暴君,魔神大人万岁,魔神大人英明!” 龙城中,赵高朝着我顶礼膜拜道,高兴得声音都不由颤抖起来。 因为我承诺过他,待到事成之后,要让他断体重生位列仙班,甚至还许诺赐予他统御一方人间的权力。 正因为我的这一莫须有的承诺,赵高才会将禹王九鼎献给胡亥,进而造成了今日这一结局。 随着祖龙死去,龙族一脉本就大厦将倾,而赵高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朝着这座破损的大厦踢了一脚,加快了它坍塌的进程。 “赵高,你做得很不错,本座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带着这一想法,我皮笑肉不笑的朝赵高点点头,表以赞许。 可他并没有看出我笑中的意思,却是翘首以盼道,“魔神大人,既然大业已成,那么您之前许诺小人的事儿……” 赵高搓了搓手,脸上写满了圆滑。 “哦,本座自然不会忘,不过在将许诺兑现之前,我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 说罢,我的手一指,盘踞长空的雍州鼎当即朝着龙城轰然落下! 轰隆隆!! 吼!吼!吼!…… 剧烈的轰鸣伴随着凄厉的龙吟响彻龙城之中! 随着神鼎落下,磅礴的灭世之力席卷了整个龙城,除了赵高之外,那些在城中苟延残喘的龙族众生悉数死难,集结在皇宫之外的护龙人大军也尽数沙化沦为了兵马俑。 至此,人间九州之中,再无一头真龙,再无一尊神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龙城中的真龙与诸神,怎么突然之间全部陨落了!?” 发生在龙城之中的一幕幕,让所有起义的凡人无不震惊。 我虽然显化了身形,却只是让龙城中人看到而已,凡人众生并不曾知晓我的到来。 他们只看到一尊神鼎无期而至,只在顷刻间便将龙城诸神覆灭。 九州中的龙族已尽数死难,龙城中的神明也悉数陨落。 原本宣布起义的凡人众生,瞬间丧失了起义的目的。 可人心最是难以捉摸。 意欲反抗的神明不在了,那么神明所留下的一方世界,便成了凡人们重新争夺的目标。 一方世界已没有了神,那就意味着凡人有了主宰人间的权力。 主宰人间,这是一件多么具有诱惑的事情! 这一刻,所有起义军的初衷变了,他们转过了身,却是纷纷将手中的戈矛对准了自己之前的盟军,指向了先前患难与共的生死战友。 我抹除龙族,只是出于对祖龙的惩戒,对扶苏的报复,顺带着让黎民众生重归大同之治。 可是,众生却并不愿意大同,和神明一样的,他们的灵魂里与生俱来铭刻着对权力的欲望,他们也想攀爬到金字塔顶端,做一回人上人。 而为了这一目的,原本针对神明而展开的战争,此时却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全面混战。 一个个新的战场在人间中不断开辟出来,看着凡人们为了权力也开始了自相残杀,我的心里不禁陷入深深的失望。 祖龙之所以对抗苍天,是想给众生一个康庄盛世。 我之所以助祖龙成为黄天,也是为了给众生一个康庄盛世。 可现在我才明白,祖龙错了,我也错了,唯有苍天才是对的。 上一世的苍天曾在陨落时告诉我,人心是不知足的。 苍天刚刚成为苍天时,他眷顾世人,赐予了众生聪慧,为世人创造了文字,创造了文明。 和我以及祖龙一样的,在他的初衷里,人间理应是一片乐土,众生安居乐业,世人乐得逍遥。 可苍天秉承初心,却低估了人性。 衣食无忧后,凡人的野心开始膨胀,开始痴迷于权力,也为权力相互集结相互征战,致使无数众生死于战乱,使得大量良田化为焦土,苍天为人间所倾注的心血也因此付诸东流。 世人的冥顽不灵,最终引得苍天震怒,所以苍天才一改先前的仁慈,利用各种手段对人间众生展开镇压,让他们在苦难中明白自己的位置。 而现在,我看着陷入内战的凡人众生,心里也不由万分恼火,也不由得明白了苍天当初的苦衷。 我们三尊创世神,都有着将人间打造成乐土的宏愿,一心想着让凡人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可我们所想并非凡人所欲,我们只是按照神明的观点来揣度着凡人的意志。 可事实上,我们的厚恩,却是强加在凡人身上的枷锁。 他们短时间内或许会因为太平盛世而对神明感激涕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终究会因为人内心欲望的膨胀而扭曲畸形,最终让盛世沦为乱世。 而这,就是人性! 想着想着,我的心里不禁对自己发出一声嘲笑。 不曾料到,在这回首一念间,我竟然与苍天产生了这种共鸣。 或者说,我也逐渐活成了苍天的模样。 看着众生的混战,一种宏愿落空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罢了,罢了! 人性是不可强行改变了,如今的人间已无神明,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神明。 人间,自今日起便是凡人的人间。 爱斗斗去,爱杀杀去,我倒想看看,由凡人自治的人间,最终将会演化出一个怎样的局面!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龙城外看去,却发现有一支凡人大军正朝着龙城所在的方向迅速赶来。 而这支大军的军旗之上,赫然写着一个醒目的‘项’字! 第九百三十四章 项王举鼎 这支立着项字旗的大军,为首的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才俊。 他身着精金铠,手持霸王枪,英姿风发。 由他率领的这支大军犹如猛虎长驱直入,突破了龙族的镇压,退散了内战的凡人,一路长途无阻来到了龙城门下。 “真是有意思,胡亥刚说要奴役众生,转眼之间竟身死人陨,连他所在的龙城也化作空城,龙族内部究竟发生了怎样不可知的动乱?” 少年英雄横刀立马,看着近在咫尺的龙城喃喃自语。 率领这支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国之后姓项名羽,同时也是人间起义中,率先向龙族行兵的凡人众生之一。 项羽虽是人皇,但本质上却是肉体凡胎的凡人,他看不到正居龙城上空的我,看不到漂泊龙城内外的龙魂,只看到了矗立龙宫的禹王鼎,以及匍匐在地的赵高。 项羽凝视着赵高,而赵高则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意外。 “魔神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看着朝自己越发迫近的大军,赵高的眼中浮现意外,朝我如是问道。 但对于他的声音,我假装浑然不知。 不过片刻工夫,项羽和他的亲随已经近在咫尺,赵高的脸色也彻底慌了。 “魔神大人,小人……小人已完成了您所布下的使命,还请您兑现之前的承诺,让小人位列仙班!” 赵高一次次朝我这么说道,可终究不曾得到我的回应。 我是答应了赵高的承诺,可我虽创世神,但我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约定兑现,可也不便亲手撕毁一纸盟书。 而在这时,项羽已经来到了赵高的面前,在他的跟前停了下来。 “阉贼,龙城龙族为何尽数消失,护龙人大军亦不复存在,为何独留你在此间中?” 项羽持矛朝赵高问道,可赵高并不曾回应,始终抬头看着位居上空的我。 就在这时,一名亲随上前说道,“回禀少主,方才我等检查了龙城内外,确已无任何龙族的踪迹,龙族……已经灭亡!” “真是想不到,我们视死如归发动这场必败的起义,最终却迎来了胜利,看来龙族内部的确出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剧烈动荡。” 项羽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落在朝我不断呼唤的赵高身上,手中的长矛也高高举起。 “但今日,我等不能白来,且以这祸国阉党的狗命,告知龙族统治人间的时代已经过去!” 说罢,项羽手中长矛重重落下,瞬间洞穿了赵高的胸膛! 赵高那聒噪的呼唤声戛然而止,来自项羽的心力顺着长矛开始疯狂席卷他周身。 一时间,赵高的肉身四分五裂,他无处安放的亡魂随即漂泊长空。 没等赵高再做出任何的反应,一道地狱之门随即在我的意志下,从他的面前缓缓浮现,径直将他拉入了阴间。 做完这些后,项羽回头望去,宣布道,“众大军听令,搬走龙城内所有能用的财务,搬不走的统统一把火烧光!” “喏!” 随着项羽这一指令下达,所有大军当即朝着龙城各处进发。 不消片刻工夫,龙城内顿时火光冲天,无数的巍峨建筑在大火中付诸一炬。 而在火光弥漫间,项羽却是朝着龙庭看去,看向了那尊覆灭了整个龙族的禹王鼎。 “传说之中,禹王鼎代表了人间九州,神鼎有多重,人间的江山便有多重。而今日我倒想看看,自己是否有能力肩负人间江山之重!” 说罢,项羽放下了长矛,朝着禹王鼎缓缓走来。 随后,他肩抵鼎腹,手撑鼎足,用尽了浑身气力,竟是意图将禹王鼎从地面举起! 嗡! 感受到项羽的这一动作,禹王鼎下意识爆发出了一股浑厚神力。 在这股神力的侵蚀下,项羽身着的铠甲开始层层碎裂,他的身躯也绽裂开一道道裂痕,丝丝鲜血不断从周身渗出。 可饶是如此,整个禹王鼎还是在他的先天神力下缓缓离地,硬生生的被他举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讶异。 项羽竟是以凡人之躯,举起了化作九州的禹王鼎。 在彰显自己无穷神力的同时,也向众生昭告了自己意欲问鼎人间的野心! “项王威武,项王神威!” 看到这一幕,所有将士皆齐齐朝着项羽顶礼膜拜道。 过了片刻,项羽将禹王鼎重重落在了地面,鲜血顺着他的七窍不断流出,而他的脚步也因此变得虚浮起来。 强行扛起人间重器,也让项羽受到了不小的内创。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畅快淋漓。 “神鼎果真非凡物,还真不是寻常鼠辈所能轻易肩负!” 项羽笑道,“可今日,本王已将神鼎举起,是否就意味着本王已有了取代龙族,成为人间帝王的能耐!?” 项羽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双眼是看着我的,或者说是看向了苍穹,他朝着人间发出声声质问。 这一刻,项羽以问鼎之轻重为名义,正式宣告了自己意欲称霸人间的雄心! 一代青年人皇,果真不容小觑! 而我看着这一幕,我不禁摇了摇头。 苍天已死,祖龙陨落,人间虽是我的人间,但我无法在人间久留,我也无意为了人间而亲力亲为。 而现在,龙族在人间的势力已经被我连根铲除,除了我之外,人间已再无神明,未来我也不希望再出现任何的神明。 因为成神者的野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都会无限膨胀,任何意欲普度众生的雄心,最终都会化为奴役众生的野心。 倒不如和我之前的初衷一样,将统治人间的权力放手交由凡人,任由凡人主宰人间的命运,主宰自己的命运。 毕竟凡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他们只有几十上百年的寿命,他们对人间的权力最终都会伴随着自己阳寿的消亡而终止,之后权力又将更替到后来人的手中。 因为寿命的桎梏,一方帝王无法永世主宰人间,也无法像神明一样,将自己的野心发挥到极致。 同为凡人,一方帝王若是残暴不仁,其治下的子民也能兴义军发起反抗,而不再像神明治世一样任神宰割,人间命运之好坏皆取决于神明善恶。 由凡人统治人间,虽然不会有太长久的盛世,但也不会有太长久的乱世,更不会有漫长无期的至暗时代。 虽然与大同之治相去甚远,但也不乏是凡人自己的这一抉择。 “项王,你既有扛鼎之力,自然有问鼎人间的权力,只是不知你是否又能在人间笑到最后?” 带着这一想法,我也随即不再隐藏,当即从天地间显化真身,出现在了众凡人近前。 而看着我从虚无到到来,先前还英姿奋发的项羽顿时眼神大惊。 在我的威严之下,所有赴入龙城的众生纷纷下意识朝着我跪下,唯独项羽例外。 只见他以长矛作为支撑,强行不让自己的双膝弯曲,可他看向我,神色还是显得极为忌惮和畏惧。 “我本西楚霸王,麾下有百万雄兵,我既有扛鼎之力,自然有问鼎九州的能耐,成为人间一代帝王,又有何不可?” 项羽桀骜不驯,朝我如是言。 可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了看这龙城,又看了看这座禹王鼎,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位神明,方才胡亥突然陨落,遍布九州的龙族护龙人大军顷刻覆灭,眼下龙城更是沦为死地,这一切不知是否出自大人您之手?” 在这一抹诧异的眼神中,项羽朝我如是问道。 “除了我,人间之中又有谁有这番能耐?” “只是不知神明大人如此做,究竟是出于私仇作祟,还是意欲执掌人间?” “自然是将人间的权力交还给凡人。” 我说道,“人皇,从现在开始,人间将不会再有任何一尊神明诞生,人间正式成为凡人的人间,恭喜你们,拥有了主宰自身命运的权力,也有了主宰人间的资格!” “只是不知在接下来逐鹿中原的人间之战中,你们这些一个个奋起的人皇,究竟谁又能笑到最后?” “除了我项某人,还有谁人!” 项羽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高傲,依旧如此雄心勃勃。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祝你有一个好的前程。” “神明,不知你究竟是何人?你将龙族顷刻覆灭,只为让凡人主宰人间,未免太过情理不合?” 而在表达自己雄心的同时,项羽也朝我如是问道。 “因为我本就是人间的主人,苍天与祖龙,不过是本座麾下的臣子。” “而现在,且去问鼎中原吧,本座在龙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借赵高之手除掉了胡亥以及龙族后,此时我又借着项羽之手除掉了赵高,眼下人间的局势已经基本平定,后续的人间之争对我而言已不再重要。 项羽虽然桀骜,但也明白神明意志不得违抗,他点了点头,当即召集大军,从龙城之中缓缓撤离。 龙城,其实就是龙界,是祖龙藏匿在人间的一方世界。 而现在,这方世界也是该从人间之中消亡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 赴入坠龙山 龙城,其实就是龙界,是祖龙藏匿在人间的一方世界。 而现在,这方世界也是该从人间之中消亡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俯瞰整个龙城,看向了那些已化作兵马俑的护龙人,看向了漫天漂泊的龙魂。 随着我意念一动,整个龙城顿时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座座巍峨建筑瞬间化为乌有,而龙界也在这个时候,显化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一眼看去,只见龙界方圆不过百里,一座巍峨辉煌的城池赫然矗立龙界的最北方。 而在龙界的天空中,是一片片由宝石点缀而成的日月星辰,宝石的光芒绽耀,将龙界照亮得有若白昼。 而这,就是龙界本该有的样子,是祖龙为了人间所独创的一方世界。 可是,就在我降下神力,打算将龙界彻底毁灭时,贯穿九州的祖龙脉却是发出一阵剧烈震荡。 伴随着龙界的毁灭,祖龙脉此时也开始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隐隐有着坍塌的迹象。 察觉到这一异象,我深深皱起了眉头,随后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无奈苦笑。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前世为何不曾斩杀祖龙,更不曾将龙界彻底覆灭了。 只因龙界是祖龙的一方世界,祖龙是人间道门的开端。 祖龙若王,则龙界不复,而祖龙脉,本质上是龙界在人间的一道延续。 龙界若毁,所延伸出来的祖龙脉也必将彻底毁灭于人间。 可凡人之所以能修行,除了祖龙麾下众护龙人的传道外,更重要的是有着祖龙脉源源不断提供助凡人修行的灵气。 祖龙脉若毁,那么人间修行的通途必然不复存在,而我心心念念的道门也将沦为并不存在的历史,这显然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收回了覆灭龙界的念头。 伴随着我意念一动,大量的黄沙开始朝着龙界所在的方向笼罩而来。 这些黄沙层层垒积,化作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将整个龙界掩埋在了地底之下。 一道道神符在我的意志下凝聚而成,这些神符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座覆盖整个龙界的封神阵,将龙界彻底封印! 做完这些后,我看向了阳世岛中的九尊神鼎。 如今成为创世神后,禹王九鼎对我的提升已经越发有限,更何况在某种意义上禹王九鼎代表着人间九州,我也不便以它来应付生死大敌。 随后,禹王九鼎在我意志下呼啸而出,镇压在了龙界的九个不同方向。 而禹王九鼎中,那些被我吞噬的所有龙族的真龙之力,此时也从鼎中爆发而出,朝着我汹涌而来,化作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除了扶苏之外,祖龙的八名龙子此时也都被镇压在了九鼎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至此,龙界被我彻底封印,属于龙族的时代也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历史! 而人间的格局,也在这一刻初步成形。 龙族已成为了历史,所有真龙与护龙人皆已被我镇压在了龙界与禹王九鼎之中。 唯独有一批人除外。 做完这些后,我再度看向了黄沙之地。 黄沙之地中,此时茹若初的神像已经遍布黄沙之中,而黄沙腹地,此时也诞生了人间的第一个宗门。 这个宗门名为永生门,门主为帝释天,副门主为梵无天。 无天先前在人间弘扬佛法,虽然不过白驹过隙,但依旧在人间留下了佛门的痕迹。 而梵无天不知被哪位极乐真佛授予了佛法,本为投奔苍天而来的他,此时却剃去了头发换上了僧衣,一座座寺庙突兀的出现在了永生门的宗门之中。 帝释天信奉苍天,可梵无天信奉佛门,本为同盟的他们,也因此产生了莫大的间隙,之后也爆发了长达两千年的恩怨。 我朝着他们看去,只见他们此时正在争吵着什么,似乎是修道的分歧引来了某种矛盾。 但即便如此,他们麾下的护龙人还是遵循着先前对我的承诺,守护着九层妖塔,守护着若初的安眠之地。 这是人间仅存的一批初代护龙人,同时也是我过去的敌人。 可他们终究对若初抱有善意,念冰也告诉我要我遵循轮回的宿命,我即便不待见他们,可还是任由他们继续存活了下来。 而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将成为人间道门莫大的隐患,而转世重生后的我,也会与他们在黄沙之中兵戎相见,在过往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黄沙之中,留了最后一批护龙人,而在九州之中,也同样留着一道龙魂。 这道龙魂并非他人,正是祖龙本身! 祖龙陨落在我的手中后,他的残魂并不曾归入阴阳界,也不曾返回龙界中,却是在人间藏匿了起来。 但我想要找到他,不过是一念之间。 我从被封印的龙界中走出,随后看向了黄土高原的腹地,看向了一座矗立高原之中的高山。 那座高山名为坠龙山,是过去天行门所在之宗门,同时也是前世祖龙残魂藏身之地。 随着我一步踏出,下一秒我便来到了坠龙山中。 我收敛了神力,化作了凡人之身,沿着一条熟悉的峡谷,朝着坠龙山的山腹之中走去。 此时的坠龙山还并非天行门的宗门所在地,里边栖息着一个由凡人所建成的村落。 看到有陌生人前来,坠龙山中的村民立即变得无比警惕,却是纷纷拿起了锄头棍子,从屋子里田野里朝着我这边赶来。 “柳家村不欢迎外客,还请你赶紧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为首的一名老人挥舞着钉耙,毫不客气的向我下达了逐客令。 柳家村…… 听着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而我朝着这个老人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模样却是越看越发与我的外公柳乘风神似。 天行门,是我外公一脉所创建的宗门,而我外公的祖籍正是柳家村。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老人,还有这些将我团团围住的村民,其实都是我外公一脉的先人。 既是外公一脉的先人,那么自然也是与我有着一脉相承的亲人先辈。 对此,我随即收敛了神明的傲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谦逊。 “各位前辈请莫见外,我来这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想要拜访一位故人。” 我拱手躬身,朝众先辈恭敬说道。 对于我的这一态度,众人也微微一愣。 可为首的老人还是摇了摇头,“走走走,这里没有你要拜访的故人,你现在要么自己离开,要么就让我们请你离开!” 老人朝我威胁着,而我则微微摇了摇头。 我朝着这些柳家村的村民看去,只见他们与寻常的村民并不相同。 在他们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股凡人不曾有的真龙之力,虽然远不足以让他们成神,却也让他们脱离了普通人的趣味,步入了修行的门槛。 而在柳家村的腹地,在那本为龙谷的山涧中,一条条头顶生有肉冠的走蛟纷纷从水里冒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发出阵阵不安的吐信声。 人间已无龙族,唯一一头从我手心逃离的真龙,便只剩下了祖龙。 而坠龙山,就是祖龙的藏身之地。 这些化蛟的游蛇,还有这些村民身上的真龙之力,尽是出自于祖龙之手。 “祖龙,你乃一代创世神,如今却躲藏在一群凡人的背后,恐怕有失你神明体面吧?” 我不曾理会众人,朝着柳家村内部大喊了一声。 吼! 随着我的话落,一声龙吟随即从远处的山洞中响起。 伴随着淡淡的真龙之力凝聚,一头由金光所化的虚弱龙魂缓缓浮现在了坠龙山的上空之中。 这头龙魂不是他人,正是祖龙。 而此时祖龙凝视着我,眼神里浮现出英雄暮年的苍凉。 “柳安,这位贵客可是神明,尔等怎可冒犯,且退去吧!” 祖龙开口了,朝众村民如是说道。 “可是……” 那个被称为柳安的老者一阵犹豫,可祖龙摇了摇头,“退去吧,这是我的宿命。” 虽然对我万般不放心,可在祖龙的意志下,以柳安为首的众村民终究没有违背。 “神明,你虽是九五之尊,但如果胆敢伤及祖龙一分毫毛,我们即便是拼上全村性命,也绝不轻饶了你!” 柳安朝我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可还是给我让开了一条道来。 我的心里一阵苦笑,这柳氏一脉的脾气怎么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这么的火爆,我外公如此,外公的先祖也同样如此。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不曾多言,径直朝着那山洞中走去。 祖龙的肉身已陨落黄沙,他的魂魄也四分五裂,他的这一缕残魂已经太过虚弱,甚至连在阳光下多待一会都是对他莫大的痛苦。 在现身片刻之后,他便返回了山洞中。 而这座山洞,便是上一世的两千年岁月里,祖龙的栖息之地。 “魔神,你今日前来,是打算杀了我,将自己与龙族一脉的恩怨,彻底画上一个句号,对吗?” 看到我赴入了山洞中,祖龙朝我这么问道,声音里充满了落魄。 第九百三十六章 枭雄暮年 “魔神,你今日前来,是打算杀了我,将自己与龙族一脉的恩怨,彻底画上一个句号,对吗?” 山洞中,祖龙朝我如是问道,声音里充满了落魄。 祖龙已经身魂俱灭,可身为创世神的他并不曾因此陨落,他的残魂依旧苟且在人间,或者说是他的残念。 “你已陨落,龙族也已不复存在,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已经结束。” 我朝他说道,“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和你聊聊,毕竟在这人间之中,你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故人。” 说话间,我回首看向了山洞外,看向了重新陷入纷乱的人间,“这些日子里,人间的一切想来也看在你的眼中吧。” 祖龙点点头,“龙城已经封印,龙族尽数陨落,我的孩子也都尽数死在了你的手中,属于我的时代已彻底结束。” 说这些话的时候,祖龙的语气竟是出乎我意料的平静,仿佛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来阐述这一切的。 “弑子之仇不共戴天,可我在你的声音里却没有感受到半点愤怒,不知是为何?” 察觉到这一异常,我朝祖龙如是问道。 “你可知道,我在陨落之后为何不曾返回龙城,却苟且在此间一隅吗?” 祖龙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苦涩,“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将所有的子嗣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 “嫡子扶苏,是我最钟爱的儿子,也寄托了我的无尽厚望。他仁慈宽厚,善待众生,亲近兄弟,眷顾龙族,他是唯一一个能继承我衣钵的儿子。在我陨落之后,唯有扶苏才一心想为我复仇,可其他的孩子却将我的灭亡当成了他们问鼎人间的契机。他们想要继我之后成为黄天,他们在龙城爆发了内乱,他们手足相残。” “那一日,我的残念在龙城外徘徊,我亲眼看到扶苏遭到其他龙子围而攻之,看到他心灰意冷,自散龙力于人间,堕入了阴阳界。而在扶苏陨落后,其他子嗣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我知道,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返回龙城,那么我将不再是他们的父亲,而是成了夺权道路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无处可去,唯有苟且在这坠龙山中,顺应自己的宿命……” 祖龙的这番话,充斥着英雄暮年的无奈。 祖龙并非恶人,他于人间有着不可否认的累累功勋。 是他统一了纷乱的九州,是他第一次将凡人众生从神明的奴役中解脱,是他让凡人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他许以宏愿,让众生居有其屋劳有其田,又筑祖龙脉让众生得以赴入修行。 如果没有后续的事情发生,他必然是一代圣君,千古一帝。 只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触犯我的逆鳞,将战剑指向了黄沙之地。 而他此生最大的悲剧,却是他的子嗣。 唯一眷顾自己的扶苏,在其他子嗣的围攻下心灰意冷赴入了阴阳界,剩下的八名龙子又为了权力之争爆发手足相残,最终在我的暗中设计下悉数灭亡,不可谓世事无常。 “魔神,我的九个儿子已经尽数死去,而身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你,将打算如何处置他们的残魂?” 迟疑了好一会,祖龙又朝我这么问道。 胡亥等龙子虽然为了权力之争,不顾自己父亲的血仇与宏愿,可身为父亲的祖龙,此时依旧挂念着他们的未来。 为人父母,各种心酸莫不如此。 我想了想,回应道,“他们将入不得阴阳界,回不得人间,他们将遭到永世的镇压。至于已经前去阴阳界的扶苏,待我处置完三界中的诸事后,也自会亲赴一趟阴阳界,将他的魂魄带回来。” “永世的镇压……对于神明而言,这或许是最为痛苦的责罚了。” 祖龙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可是,触犯你逆鳞的是我,为何你留我在人间苟延残喘,却对我的子嗣施以如此残酷的罪罚?” “因为你是我敬重的对手,在上一世中也与我亦敌亦友,除了黄沙之地,我与你之间并无根本上的冲突,更何况你之所以入侵黄沙,也是受到我佛界妻子的挑唆,所以你在我的眼里情有可原。但赴入阴阳界的扶苏,却触犯了我最根本的利益,他让我无法容忍,你其他的子嗣一旦赴入阴阳界与他汇合,对我而言也将是莫大的威胁,他们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后患。” 我如是回应着,并不曾有丝毫隐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祖龙点点头,他犹豫了好一会,随后又问我,“如果当初我并没有入侵黄沙,那么你是否真的会让我成为黄天,主宰人间九州?” 对此,我点头道,“我本三界之主,可我无法长久执掌三界,我迫切需要在三界寻找到合适的代理人。而你在人间所做的一切都看在我眼中,也让我甚是满意,你本就是继任黄天的不二人选。” “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再做计较已无任何意义了。” “祖龙,你就好生在这待着吧,虽然无法再成神,但也好过永世的镇压。而在两千年之后你我会再相见。” “至于人间,就让凡人自己做主好了,我也不会再选定新的黄天。” 留下这句话,我不曾再与祖龙多言,随即选择了离开。 可我刚从山洞中走出,却发现所有的柳家村村民正齐聚在洞门外,一个个对我虎视眈眈。 为首的柳安,和我外公柳乘风生得实在太过相似。 如果没有看错,他应该就是我外公的来生,也可以说是前世。 虽然他已忘去生前身后事,今生成为了柳安,但从神明的角度来说,前世今生并无不同。 “前辈,现在已是晌午,请恕晚辈冒昧,不知可否在柳家村中吃一顿便饭?”我朝柳安恭敬问道。 “便饭?祖龙仁爱宽厚,而你是祖龙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今日竟然恬不知耻还想在咱们村吃饭,就不怕老爷子我在你饭菜里下毒?” 柳安恶狠狠的朝我说道,脾气却是像极了我印象中的外公。 我笑着说道,“只要是前辈您做的饭,就算是毒药晚辈也吃的下去。” “哼,真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神明!” 柳安啐了一口,随后隔着老远朝着一屋舍门口的老妪喊道,“婆娘,有个神明要在咱家吃饭,你赶紧张罗去,记得在饭菜里添半斤砒霜!” 说完,柳安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众人见我无敌意,也逐渐放松了戒备,随即返身离去,而我也跟着柳安前去了屋舍中。 不消片刻工夫,一桌丰盛的菜肴已准备完毕。 两千前的现在,食材并没有现代繁华世界一般丰富。 一眼看去,各种不曾加任何油盐酱醋的水煮兽肉以及野菜,主食也都是粟米,喝的也是没有味道的高粱酒,看上去简陋无比。 但再怎么简陋,这也是我外公做的,里边也并不曾真的放有砒霜。 “前辈,如今你们在坠龙山照顾着祖龙残魂,想来用不了多久,祖龙定会将自己所修行的道法对你们倾力享受,你们有没有想过摆脱农夫的现状,在这坠龙山中开宗立派?” 酒足饭饱后,我朝柳安如是问道。 对于我的这一建议,柳安却是不屑一顾,“我们是庄户人家,世世代代以耕田打猎为生,你说的开宗立派是啥,能给我们带来一口饱饭吃吗?我们之所以照顾祖龙,是因为祖龙真的眷顾众生,给了我们一口饭吃,在我们看来,他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在他落难之际庇护他,是我们这些人应尽的本分。” 祖龙在凡人的心中,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而柳安庇护祖龙的初衷,也是淳朴到了极致。 对此,我笑道,“开宗立派后,你们就可以培养更多的修行者,你们可以利用五行之术操控万物生长,利用阴阳之道延续自身寿元,利用符道之术庇护所在家园,你们还可以用你们的能力造福众生,也可以继续在人间弘扬祖龙的意志,如此岂不美哉?” 被我这么一说,柳安陷入一阵沉默,显然是被说的心动了。 “开宗立派,这可是咱们山里人从来不敢想的事儿,但按照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是一件让人难以拒绝的事儿呐!” 柳安泯了一口浊酒,朝我这么说道,“可是,我只是一个乡下佬儿,眼界有限,你说的虽然头头是道,但我这乡里人恐怕是执行不来呐!” 经过一番言说,再加上祖龙与我的坦率交谈,柳安对我的印象逐渐得以转变,和我聊起了后续事儿。 听了这话,我也微微一愣。 是啊,毕竟此时的柳家村此时的柳安终究是庄户人家,他们的眼界格局又怎是我们这种神明所能相比。 即便有着祖龙残魂在,可让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开启一代宗门,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对此,我不禁陷入了犹豫。 我在人间待不了多长时间,自然无法亲力亲为,祖龙已是残念,若是让世人得知他的残魂留在坠龙山中,那些人间人皇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如此一来,所谓开宗立派无疑无稽之谈。 吼!吼!吼!…… 可就在这时,一阵龙吟声忽然从坠龙山中响彻而起。 但这一龙吟并非出自祖龙,而是来自他方。 听了这一动静,我放下了碗筷,皱眉朝着坠龙山外看去。 只见坠龙山外,一支残破的龙族残部赴入了山中。 第九百三十七章 替天行道 吼!吼!吼!…… 龙吟声响彻不绝,一支残破的龙族残部此时赴入了坠龙山中。 察觉到这一动静,我随即从屋中走出,却见一支不过几十人的小队此时已来到了柳家村内。 只见他们一个个丢盔卸甲满身伤痕,看起来颇为落魄。 可当我看到为首的一人,却是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人蓄有长发身穿华服腰悬青铜剑,骑乘着一头青龙,来到了坠龙山中。 而我看着他的这张脸,不禁陷入了阴沉。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福! 徐福是祖龙与蓬莱仙境沟通的使者,是他东渡沧海寻得蓬莱,才使得祖龙得以被鸿钧老祖赏识,得以晋升创世神。 而他座下的这头青龙,也是让我格外熟悉。 这头青龙不是他人,正是当时外公座下的蛟龙,在人间留存两千年。 见此,柳安也顾不得和我多言,随即放下碗筷匆匆走出了屋子,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走出,朝着徐福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徐福来到柳家村后,也随即从青龙背上跃下,来到了山洞前,朝着山洞内部恭敬说道,“小臣徐福,拜见祖龙!蓬莱仙境离去后,小人与众方士迷失方向,漂泊沧海数载,今日归来,却见人间物是人非,辗转反复方才得知祖龙栖身地,来时已晚,望祖龙恕罪!” “徐福,且请进。” 好一会,祖龙如是言。 徐福应诺赴入山洞中,过了好一会方才从山洞中走出。 他来到了我面前,朝我深深作揖,“小人徐福,见过魔神。方才听祖龙所言,您乃三界之主,小人于此间遇见魔神大人,不甚荣幸。” “只是,小人沧海漂泊数百载,如今年暮力衰,既无稳定人间之宏愿,亦无复兴龙族之野心,不知魔神可否让小人长留此间中,侍奉祖龙左右?” 徐福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当初在阴间时他与我也爆发过激烈的冲突。 但我也知道,祖龙之所以能成为九爪金龙,只因徐福东渡蓬莱,使得祖龙得以受到鸿钧老祖的赏识。 而徐福,更是天行门的开山鼻祖。 为此,我点了点头,“如今的人间已不再是龙族的人间,更不是你们护龙人的天下,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若是想留,且留此间中,本座定不会为难。” “谢魔神恩赐!” 听了这话,徐福当即如是言。 而他考虑了好一会,随后又抬头朝我问道,“魔神大人,方才小人赴山时,曾听闻您与村中人相说,要世人在坠龙山中开宗立派,不知如此提议是否是由您心中所发?” “没错,因为我并不想让龙族的传承彻底断送。” “既然如此,那么小人愿意代劳,在坠龙山中为凡人开宗立派,留下祖龙最后一丝传承,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这本是我心中所愿,你若愿代为执掌,自然和我心意。” 我说道,“祖龙之宏愿,是取代苍天,还以人间以公正道义,既是替天行道,那么宗门之名且以天行门命名,你看如何?” 我也不曾有废话,朝徐福如是说道。 徐福只是一护龙人,我的话语对他而言无异于神谕。 “替天行道……天行门,此宗门名讳甚好,小人定谨遵魔神法旨!” 徐福几乎不曾犹豫,随即答应了我的这一请求。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便是天行门开山祖师,为门人瞻仰,愿天行门在你的指引下,有一个好的前程。” 虽然明知过往的结局,可我还是遵循着惯例,朝徐福如是说道。 徐福随即应诺,徐福感激涕零。 毕竟我乃创世神,我此次到来的目的就是覆灭了龙族,而同为护龙人一员的他能在我手中免去一截,在他眼里已是莫大的厚恩。 留下这句话后,我也不曾多言,与柳安以及祖龙简单的作以道别后,便从坠龙山中离去。 从坠龙山离开,我沿着黄土高原看向了黄河的尽头。 黄河的尽头,是为天外山。 而此时,一个年轻的僧人来到了蔓延荒芜的山腰间,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棵不过一米高的槐树。 这棵槐树,是他用一袋米粮从附近的庄户人家手里换来的。 只见僧人来到了天外山最高峰的半山腰间,在绿荫与白雪交汇间停下,将那棵槐树栽培在了土壤中。 这名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无常。 而他手中的这棵槐树,则是他的第一个佛门弟子槐灵圣。 将槐树种下后,无常法师坐在天外山的山腰间,开始参禅礼佛,以至于我前来了许久都不曾察觉。 而在他的梵音中,由他种下的那棵槐树开始茁壮成长,不过眨眼间便从一米多高,瞬间迎风见长,达到了几十米的高度。 槐树之上阴气萦绕,可周围却佛光弥漫,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 无天前来人间传扬佛法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终究在人间留下了佛门的种子。 而眼下的无常,便是受到无天一脉佛法度化的凡僧。 他坚信才修佛可以得到来世的善报,却是在这片贫瘠之地参禅礼佛,意图享用来世极乐。 无常,也是我在人间时的故人。 在我还是凡人时,他曾是我多次人生节点中所遇到的贵人。 而之后在无天与阴阳两间彻底摊牌时,他更是信奉于人间,最终被无天斩杀,作为佛界向阴阳两间宣战的号令。 看到有故人,我随即意念一动,来到了无常近前。 这一刻,我的佛光浩瀚,一张属于我的佛面笼罩了整个人间苍穹。 而无常法师在禅定中缓缓睁开了双眼,朝着我看了过来,目光之中充满了惊诧。 “阿弥陀佛,请恕小僧肉眼凡胎,识不得圣佛降临,还望恕罪!” 无常法师朝我如是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谦卑。 “法师无须多礼,我只不过是无意路过,看到你在这荒山之中参禅礼佛,所以才停下脚步。” 我这么说道,随后问无常法师,“佛有普度众生之心,只是不知无常法师是否有普度众生之愿?” 第九百三十八章 四世同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三十九章 家族的重合 “爸,这小伙不会真是你在外边给我生得亲弟弟吧?” 看着正在处理着麂子肉的我,父亲小声的朝爷爷问道,下一秒却被爷爷恶狠狠地拍了下脑袋。 “胡说,你瞎说!你再敢乱说,老子抽死你!!” 爷爷骂骂咧咧着,随后也懒得搭理眼前局面,气冲冲地回了屋。 而我也没有理会他们父子之间的冲突,处理完手中事儿后,便将分切好的麂子肉拿进了厨房。 在一种近乎自来熟的客套中,我强行揽下了厨房所有的活,烧火、煮饭、切菜…… 太爷爷在时,我虽和他天天见面,却并不曾相认。 和父亲见面后,虽然也有一起共进午餐,但爷爷那时又已前去了悬棺门。 我和太爷爷、爷爷、父亲从来没有聚在一起过。 如今四世同堂,我虽然不便为他们多做什么,但理应尽一次孝道,哪怕前世今生后,他们已经不再记得我是谁。 不消片刻工夫,一桌丰盛的菜肴已准备完毕。 我和太爷爷、爷爷、父亲也终于有机会共聚一堂,一起在这与世无争的村庄中享受一顿难得的午饭。 酒足饭饱后,太爷爷将爷爷和父亲支开,让他们前去田间劳作。 而当我把碗筷清洗完毕后,却发现太爷爷始终在看着我。 “这位大人,您还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太爷爷突然突兀的朝我这么说道,却是让我措手不及。 “老人家,我没有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我笑了笑,朝太爷爷说道。 可太爷爷的表情却是颇为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在见你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人,你其实是神。” 太爷爷说道,“此地荒芜偏僻,虎豹出没,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此间中。能安然无恙赴入此间者,定然非凡人。” “而在之前,我本方士,效忠祖龙。后来因为年老体迈,几番沙场征伐后卸甲归田,虽然已不问世事,但对神明依旧有所了解。” “你虽然尽力伪装得和凡人并无一二,但神明终究是神明,再怎么伪装,也摆脱不了神明的气息。” “神明,如今祖龙的势力已尽数瓦解,人间已鲜有神明再现,而您今日现身此山中,不知意欲何为?” 太爷爷朝我这么说着,太爷爷的这番话语,也让我眉头紧锁。 祖龙是为道门之开端,他所筑之祖龙脉,是为道门修行的根基。 祖龙扫六合后,无数将士卸甲归田,也带着从祖龙麾下所修行的道法一道返回。 也因为如此,人间从此产生了修行者,产生了道门。 冥冥之中,祖龙对人间道门造成了莫大影响。 所有的规则其实早已被祖龙制定,所有修行者也受到了祖龙潜移默化的影响。 即便是来世的太爷爷也不例外。 “没错,我的确是神明,如今苍天已死,祖龙陨落,黄天未立,但我前来此间中,并无恶意。” 在太爷爷的这一质问下,我随即不再隐瞒自己神明的身份,但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还是没有明说。 毕竟我总不能告诉太爷爷,他所效忠的祖龙,其实是陨落在我手,我更不能告诉他,他的前世是我的祖辈。 如此一来,只怕他的整个世界观都要彻底颠覆。 带着这一想法,我对太爷爷说道,“老前辈,如今祖龙已经陨落,祖龙的子嗣也在内斗中互相消亡,人间更是陷入内乱,各路人皇不断崛起,人间必然长久不得安宁。而你修行低微,若要让高岩峰免于战火困扰,唯有修行,唯有开宗立派。” “老前辈,我之前已经探查了你的灵魂,知晓了你所修行的道法,你所修行的道法,不过是一些粗浅的符道,但符道一脉博大精深,你若真要庇护一方,还得修行更深一层的符道。” 说话间,我也不曾理会太爷爷是否愿意,大量的心力伴随着各种符文一道,朝着他的灵魂之中汹涌直入。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太爷爷口中响彻而起,爷爷和父亲听闻当即赶来。 可他们意图阻止,却被太爷爷劝阻了下来。 我虽然将自己的力度降到了最低,但我终究是创世神,而太爷爷始终是凡人。 在我的力量冲击下,他的身体绽开一道道深长裂痕,他的灵魂也遭受重创。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 “前辈,你无须如此,我经历了前世今生,你其实是我的长辈,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后辈应尽的事宜而已。” 我朝太爷爷说道,“这片村落,不可能永远只是一个偏远的村落。前辈,你理应尽自己该有的职责,在此间开宗立派,让林家的众生摆脱凡人的桎梏,将你曾在龙族所学的符道弘扬传颂,让一隅之乐土,成为未来道门之通途!” 我这么说着,浑厚的神力也从我的身上不断冲击而出。 这些神力在高岩峰的上空不断凝聚,化作了一个个的符文。 而这些符文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了一道遍布此间的护山符阵。 这道符阵,隐于群山中,虽然在常人眼中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却足以抵挡任何一尊神明的入侵。 而我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毕竟在我的意志下,天地规则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我的意志下,从今以后,人间不会再如过往一般,随行所欲产生无止尽的神明。 或者说,除非是我意志允许,人间自此无人再可成神。 这座符阵虽然不是惊天震地,但也足以抵挡任何心怀叵测之人的算计。 这一刻,护山符阵已彻底成型,有着足以抵挡神明开外的所有外侵势力的能耐。 而做完这一切后,我将目光落向了太爷爷。 “老前辈,在我的符阵之下,如今你所在的村庄,你所在的高岩峰,已永世无外地入侵之忧。你既效忠过祖龙,既是护龙人,是否也应该弘扬自身之所学,在村庄之中培育修行者,以拱卫自身修行之成果?” 第九百四十章 悬棺门,阴离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四十一章 阴间变故 “依本座之见,就叫阴离门好了!” 我应和着轮回中的宿命,为这个隶属人间鬼灵的宗门许以过去的名字。 夜长央应诺言谢,众鬼灵再度拜服。 “既然如此,你们且好好经营这一方世界罢,未来再相见时,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的光景。” 留下这句话,我也无意在方外多留,随即重返人间,沿着黄河继续前行。 下一秒,我便来到了黄河尽头的滨海地带,滔滔的海浪声不断在我耳旁响起。 而在这滨海地带的正东方,有着一处地处偏远的深山。 这片深山名为朽木岭,山下有一湖泊,名为逆水泊。 而这儿,便是我要拜访的最后一个人间宗门——隐山门。 随着龙族势力的全面瓦解,凡人之间的全面战争已拉开序幕。 许多曾隶属祖龙的修行者,因为厌倦了乱世纷争,纷纷选择了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地方的修行者多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方势力。 当我来到朽木岭时,却见在那山谷之中,此时正汇聚着许多的修行者。 在一领头人的指导下,他们正在进行着修行操练。 而这个领头人,赫然也是我的熟人。 他正是云渐离,或者说是云渐离的来世。 轮回转世中,也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命数,还是因为造化弄人,那些以前我在人间所曾结识的道门大人物,他们在来世多数都重生到了各自所在的宗门中,成为了宗门的开山祖师,成为了一代宗师。 云渐离这人其实并不入我法眼,身为一代宗师的他,曾在阴间动荡中,将自己自私贪生的一面展现得淋漓极致。 虽然是人性使然,但也终究让我深深不屑,对他也远不如对夜长央陆消川等人这般敬重。 我朝着山谷的入口处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儿正立着一块三丈高的巨石,巨石上面赫然刻着三个篆文大字:隐山门! 冥冥天下,大隐于山。 隐山门这一宗门称谓,倒也挺符合他们这群厌倦了人间纷争退隐山林的修行者们。 而石头上面的刻字看起来很新,应该是不久前方才雕琢而成。 不曾想在我前来朽木岭之前,云渐离他们就已经选择了开宗立派,并且沿用了上一世的宗门名字。 “这位神明大人,不知您此次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看到我过来,云渐离以及他麾下众门人纷纷跪了下来,惶恐不安的朝我问道,“神明大人,我等已厌倦了人世间无休止的战争,只想在这过些安生日子,还望神明成全!” “起来吧,本座只是闲来无事游走人间,刚巧来到了这里,也并没有要与你们为难。” 我这么说着,随后朝着隐山门众生扫了一眼,可心里不禁一阵失望。 若说隐山门中最让我值得探望的,无疑就是念夕朝了。 念夕朝是念冰的爷爷,同时也是我的半个授业恩师,我初入道门时,他曾为了帮我而身陷囹圄,险些死去。 但在此时的隐山门中,我却并没有看到念夕朝的踪影,看来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追寻着宿命来到此间中。 云渐离等人站了起来,他们小心谨慎的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惶恐和畏惧。 我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迎合轮回的宿命,为隐山门开宗立派的。 可既然云渐离已先我一步开辟了宗门,那么我此行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自然得选择离去。 不曾和隐山门多废话,我随即将身形消散在了当场。 觉禅寺、天行门、悬棺门、阴离门、隐山门。 至此,人间中的四门一寺由此形成,以他们为主导的人间道门,也将开启人间修行的新时代。 但这一切已是后话了。 我朝着人间看了一眼,各个人皇之间的征战此时还在继续。 龙族已经覆灭,留下的权力正空引得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而在经过不知多少时日的混战后,一尊尊人皇以及他们麾下的大军陆续退出了权力的舞台。 最终,这场人间内乱已演变成了两尊人皇之间的对决。 这两尊人皇,是为这场人间内乱中的仅存下来的两大强者,可现在他们还得用自己麾下的铁骑以及手中的戈矛,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而这两尊人皇,一尊是将我禹王鼎举起的项羽,一尊则是以斩白蛇之举宣布起义的刘邦。 属于他们的战争此时正在人间全面展开,新一轮的腥风血雨,也将在这一刻拉开帷幕。 可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我已将人间的权力让渡给了凡人,他们孰胜孰负是他们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去过多的涉足,至少在轮回没有回到念冰所说的时间节点之前,我不会再对人间做任何的干涉。 带着这一念头,我又将目光落向了黄沙之地。 为了不让彼岸的痛苦与怨念在岁月中再度重演,我拒绝了和彼岸的相认,如此一来也可以让她在未来两千年沧海桑田中,少一分痛苦。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敢再去阴间。 铲除了龙族,将人间权力让渡给了凡人,又振兴了人间道门。 此时,我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一切都按照轮回之中的车辙有条不紊的运转。 待我再去九层妖塔看望一眼若初后,我便会离开人间,前往阴阳界。 阴阳界一日,人间便是五百年。 我虽然早在多日前就已察觉到了阴阳界的叛乱,可因为时空不同的缘故,这一切在阴阳界其实只不过短短一瞬间。 但所谓叛乱,各种战局可能顷刻间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显然也担不起这一风险。 带着这个想法,我随即准备启程,在若初的安眠之地探望她最后一眼后,便赴入阴阳界,结束在三界的旅程。 可我一脚刚迈入黄沙之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却突然充斥于心头。 带着这一不安,我下意识朝着阴间看了过去,而眼前的一幕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也让我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所谓三界,是为人间界、佛间界以及鬼间界。 而鬼间界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阴间,但在阴间的土著鬼灵眼中,又称之为幽冥界,因为鬼间界是由阴间与冥界这两方鬼灵世界共同构成。 可此时,阴间之中阴云涌动。 在阴间与冥界的交界地带,此时彼岸依旧徘徊在忘川河畔。 但如今的她已与多日前我初见时截然不同。 阴间之中,强者为尊,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秩序,各路神明占据着阴间的各方世界。 彼岸初降阴间,她的梧桐树便坐落酆都城中,酆都城成为了她的一方世界。 可彼岸又留恋于忘川河畔,因此从酆都城到忘川河这大半阴间世界,都成为了她的实际掌控地带。 许多的阴间神明不满彼岸的巧取豪夺,纷纷对她发出了挑战。 可彼岸是至高神,或者说是阴间之中唯一的至高神。 所有胆敢向她发起挑战的神明,结局不是陨落便是仓皇而逃。 丛林法则下,依附强者成为了众生求存的本能。 在彼岸接连挫败数尊上位神后,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鬼神主动投奔于她,愿意成为她的座下奴仆。 犹如白纸的彼岸虽然对权力不感兴趣,但在各路鬼神的簇拥下,还是被动的步入了金字塔的顶端,隐隐有着掌控整个阴间之势。 而这么一尊突然降临的至高神,自然也吸引了其他至高神的注意。 忘川河畔,在那阴间与冥界的交界地带,此时有诸路神明跨过了两界之间的混沌迷雾地带,从冥界赴入了阴间之中。 吼!!…… 两界交界处,此时乌云滚滚,阵阵震耳的龙吟不断响彻而起。 只见有九头烈焰喷薄的冥龙从两界间的迷雾中显露出身形,而在这九头冥龙的后方,还拉着一辆通体金光萦绕的金銮神辇。 神辇之上,还端坐着一尊巍峨的神明。 只见这尊神明足足有二十丈高,留着一头苍白的长发,一张阴森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的瞳孔中散发出阵阵黑芒。 而他的右手之中,还握着一柄通体黑光弥漫的长长巨镰。 和彼岸一样的,一股来自至高神的王者威严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充斥于整个天地间,阵阵帝王之气也同样金光璀璨。 这尊神明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冥界之主,冥王。 就在彼岸有着整合阴间势头的时候,冥王却是率领诸神赴入了阴间之中。 隔着忘川河,彼岸看向了来势汹汹的冥王,“你是谁,为何要赴入我的一方地界中?” 阴风呼啸,撩起了冥王的白发,而他看着彼岸,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嘲弄的笑容,“真是有趣,之前本尊听闻,幽冥界中突然降临了一尊新的至高神。本尊心惊,以为是何方强者,故而率军亲临,不曾想竟是一个心智未开的女流之辈。” 听了这般极具挑衅的话,彼岸秀眉微蹙。 可刚刚从念冰身躯中脱离的她,并没有以往的杀伐心性,相反却是充满了和睦。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和你争吵,但我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离开?也不是不可,但你应该知道,幽冥界中,只能容纳一尊至高神。而这尊至高神,便是本尊!” 第九百四十二章 冥王发难 “幽冥界中,只能容纳一尊至高神,而这尊至高神,便是本尊!” 神辇之上,冥王朝彼岸如是言,“我乃幽冥之主,阴间冥界皆为本尊属地,如今你不请自来,竟在阴间开疆拓土,实在不可饶恕!” 听着冥王这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阴间,因为秩序尚未建成的缘故,依旧是一片无序蛮荒之地。 而冥王此时的身份并非冥王,而是幽冥界之主,或者说是这个亡者世界的正统主宰。 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经营冥界上,但对阴间却并不曾有过多打理。可即便如此,看到有一尊至高神突然降临在了阴间中,还是激起了他莫大的敌意。 可听了冥王这话,彼岸摇了摇头,“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这阴间中闲逛了两圈,打跑了几个胆敢冒犯我的宵小,怎么就得罪你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你是至高神,因为你来到了这阴间中,所以你是原罪。” 冥王说道,“而现在,本尊给你两个选择,离开,或者承受来自本尊的怒火!” 然而,彼岸却并没有将他的这番威胁当回事,反而拗起了性子,“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的着吗?今天我如果不走,你又能拿我怎样?” “真是不知轻重!” 对此,冥王当即震怒,凄厉的鬼啸声当即从他身后响彻而起。 随着冥王一挥手,他麾下的诸路神明当即呼啸而出,竟是齐齐朝着彼岸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整个忘川河上空皆被冥火所笼罩,一张张烈焰鬼影在长空浮现而出,一颗颗硕大的火球更是自高空中倾泻而下,朝着彼岸轰击而来! “你们……打扰我雅兴了!” 见诸神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发起攻击,彼岸秀眉微蹙,阵阵冥火也随即在她的身上燃烧起来。 嘀呖呖!…… 一声嘹亮的凤鸣随即响彻天际! 只见熊熊冥火在彼岸的周身不断凝聚演化,最终化作了一尊千丈火凤,翱翔九天! 炽热的烈焰不断从凤凰的身上流淌而下,彼岸屹立九天凝视着下方诸神,双翼重重扇动! 一时间,一道由冥火所化的浪潮从她的双翼间倾泻而出,化作了一片贯穿整个天空的火海,迎向了向她发起挑战的诸神! 火海所过之处,来自诸神的攻击只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数以万计的幽冥大军刚刚结出军阵,可他们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蕴育而成,由他们军阵所化的光幕只在顷刻破碎,熊熊的烈焰更是直接侵蚀于他们周身,让他们的肉身化为灰霾,将他们的魂魄抹灭成了阴气。 至高神之怒,又怎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轻易承接? 不过眨眼间,所有充当出头鸟的幽冥大军只在顷刻覆灭,就连诸神也难以幸免。 火海所过之处,一朵朵彼岸花也从忘川河畔飞扬而起。 在阴气的蕴育下,这些彼岸花迎风见长,瞬间化作百丈见方,一片片细长的花瓣在阴风中完全舒展开来,探出一根根尖锐的利刺,而在那花蕊之中,更是流淌出一股极具死亡气息的弱水。 在彼岸的意志下,彼岸花伴随着火海朝着诸神铺天盖地而来! 所过之处,一个个神明犹如被卷入惊涛骇浪中不得安生,一朵朵彼岸花也随即附着在了诸神之上。 一根根尖锐的利刺轻易就刺穿了他们的铠甲,扎进了他们的血肉,将他们层层包裹,而来自花蕊中的弱水也不断倾注于诸神身魂内外! 一时间,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当即从诸神口中响彻而起! 在彼岸这番无差别的攻击下,一尊尊半神以及准神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自长空陨落,他们的肉身被破灭,魂魄被消散,神格被抹除,尽数死难,化作一道道阴气冲天而起,归入了阴阳界中。 伴随着彼岸的这一手笔,诸神无不骇然。 后方那些原本打算加入战斗的神明们顿时面色凝重,一个个止住了脚步。 随同冥王亲征的上位神们,此时神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见识到彼岸的手段后,他们一个个从火海中退出,却也被逼迫得狼狈不堪,随后不约而同的朝着冥王看去,等着他的指令。 这些准神与上位神,他们与至高神之间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至高神之下,一切皆为蝼蚁!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着自己的部下顷刻间损失惨重,冥王当即震怒,手中的镰刀瞬间化作千丈之长,直朝着彼岸所在的上空重重斩下! 轰隆隆! 伴随着冥王的这一动作,整个天地间响彻起震天轰鸣,一道黑色的刀罡也随即从刀锋间呼啸而出! 刀罡所过之处,阴间的天空都因此被绽裂,撕裂开一道道黑色的裂纹。 阵阵可怖的鬼影萦绕在刀罡内外,直朝着彼岸当空斩下。 见此,彼岸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在她双翼扇动间,一道巨大的火龙卷随即在她的近前应运而生,迎向了来自冥王的攻击。 轰!! 属于二人的攻击在这一刻撞击在了半空之中,立即引得鬼影四溅冥火冲天,一道巨大的气浪也随即冲击开来,蔓延整个阴间! 嘀呖呖! 嘹亮的凤鸣再度响起,只见此时彼岸竟是迎着攻击长驱直入,只在瞬间便抵达了冥王近前! 一股滔天的烈焰从她身上倾泻而出,近距离袭向了冥王自身! 在彼岸的这一攻击下,冥王座下神辇当即四分五裂,冥王手中的镰刀也随即脱手而出,呼啸长空! 而冥王的身躯,此时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他的身体迎风暴涨,竟是化作了一头长达千余丈的冥龙! 一眼看去,只见由冥王所化的冥龙通体遍布黑色鳞甲,散发出阵阵寒光,阵阵黑雾不断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一道道鬼影缭绕在他的周身。 面对彼岸的强势攻击,冥王在这一刻终于显化出了自己的本体! 吼!!…… 一声诡异的龙吟从冥王口中响彻而起,一股滔天的烈焰也随即从冥龙口中喷薄而出,与彼岸的漫天火海正面相迎! 属于幽冥界的两尊至高神,在这一刻竟是爆发了全面的战争! 一时间,阴间与冥界的众生都齐齐侧目,朝着忘川河畔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看向了这场上位者之间的战争。 而看着这一幕,我也不禁摇了摇头。 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前世当时为什么要水淹冥界,更将那禹王九鼎的力量映射于冥界中了。 彼岸虽然为念冰的魂魄,虽然本质上是创世神。 但此时的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刚刚降世,她的实力在活了几千年的冥王面前,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 伴随着战事的继续,原本还势头正猛的彼岸,开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在冥王一次次强势的攻击下,她节节败退,由冥火所化的凤羽不断从周身纷落。 而我也终于不曾继续作壁上观,当即放弃了前去九层妖塔的念头,转而赴入了阴间中。 嗡!! 一声震天的嗡鸣声响彻而起,以我的意志为中心,一张骇人的鬼面随即浮现在了阴间的上空中。 随着我缓缓睁开双眼,两束黑色的目光随即从眼中爆发而出,看向了忘川河,看向了正在恶战的二人。 “你……你是谁人?” 察觉到我的降临,冥王的脸色瞬间大变,当即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极为恐惧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诸神在至高神面前有若蝼蚁,但至高神在创世神的眼中,也同样犹如草芥。 冥王很明白这一点,先前的强势在瞬间化为乌有,而在我目光凝视下的他,此时更是如坐针毡。 对此,我不曾言语,一股镇压之力顺着目光倾泻而下,尽数降临在了冥王的身上。 啊!!…… 面对我的镇压,冥王无从反抗,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在我的一眼之中,他全身的阴气尽数溃散,原本的冥龙之躯也再也无法维持原形,当即溃散开来,化为了他的本体。 这一刻,冥王应声从长空跌落,他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不断在他周身蔓延。 他一次次想要从地上站起,却在我的意志下一次次再度重重跪倒了下来。 一尊创世神突然降临阴间中,这一幕让众生无不错愕。 一时间,所有鬼神皆下意识齐齐跪下,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施以鬼灵伸手礼。 彼岸此时也散去了凤凰之躯,化为了人形。 在刚才和冥王的一番战争中,她的身上也流下了一道道深长的血痕,看起来没少吃亏。 而她看着突然降临的我,眼神里也同样充满了讶异。 “林笙,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说自己只是阴间过客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彼岸朝我问道,声音里明显浮现出一丝惊喜。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颤,却始终不敢正面凝视彼岸看向我期许的眼神。 而这时,冥王也痛苦地抬起了头,他恐惧的看着我,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是变得如纸一般苍白。 “这位创世神,您……您是为了这女子而来?” “是,那又如何?” 第九百四十三章 降罪冥界 “是,那又如何?” 我索性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冥王的身上,朝他如是言。 冥王猛地一哆嗦,头再度重重低了下去。 而我朝他继续说道,“这位姑娘之所以降临阴间,是出于本座的意志,本座是她的守护者、引路者,你向她宣战,便是向本座宣战,你不过区区一个至高神,可曾想过其中的后果?” 我朝冥王发出阵阵质问,每一个字都让他身体剧烈颤抖。 冥王再怎么强,他终究只是一个至高神,终究没有忤逆一尊创世神的能耐。 “三界之中,创……创世神屈指可数,不知这位大人是来自何方?” 冥王声音哆嗦着,朝我这么问道。 我回道,“你可以称呼我为魔神。” “魔神!!?” 听了这话,冥王的脸色大变,周围所有鬼神听了我的这一尊称后,也纷纷惶恐不已。 “魔神……最近人间的苍天祖龙接连陨落,据说就是出自一尊名为魔神的创世神!” “对,对!我听说最近极乐净土也爆发灭世浩劫,佛母与如来佛祖接连陨落,据说也是来自魔神的手笔!” “现在,魔神来到了阴间,莫不成他还想将人间与佛界的浩劫在此间重演?” “魔神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想抹灭三界的所有掌权者,自己充当三界之主!?” “不,不好!快逃,魔神手段血腥残暴,他一定会将我们这些人尽数诛杀!” “……” 随着我魔神这一身份被揭露,一种恐慌的情愫瞬间蔓延了整个阴间与冥界。 所有鬼神无不惶恐,皆想要朝着远方逃去,可创世神的意志却深深镇压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如坐针毡之余,却又不得不跪在原地,不得安生。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魔神,请恕小神有眼无珠……” 这一刻,冥王的语气瞬间变得万分卑微,他的头也低得几乎贴地,“小神有眼无珠,冒犯了魔神您所庇护之人。小神在此郑重向这位姑娘道歉,并且马上率诸神退回冥界中。从今以后,阴间之地便交由这位姑娘主宰,小神永世不再沾染阴间半分。” 冥王自知得罪了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却是瞬间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其实,若不是因为冥王上一世与我的交情,又在与彼岸联手反抗无天时陨落。凭着刚才他对彼岸的所作所为,已足以引来我的滔天怒火,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我没有要杀冥王的意思,对于他的这一补偿,我也感到非常满意。 “你的这一补偿,本座倒是甚为满意,可是这些似乎还有些不够。” 我朝冥王如是说道。 我和冥王虽有过往交情,但毕竟只是在上一世,而人心隔肚皮。 我无法长久留在三界,用不了多久,我便要返回阴阳界,甚至前去众生界,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身边,庇护我想庇护的人。 为了防止冥王再敢起歹心,说什么也得给他一些惩戒才行。 而听了我的这番话后,冥王的身体猛地一哆嗦,“魔神大人,您……您难道是想要剥夺小神的神位,将我打入阴阳界中?” 冥王惶恐,冥王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反抗的神色,可这一神色很快就被收敛。 因为他在我的眼里是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他即便有不甘,却压根没有反抗的实力。 我摇了摇头,“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冥界中,我可以让你继续待在上位者的王座上。” “但在这之前,不知你可否邀本座前去你的冥界参观参观?” 听了我这话,冥王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迷惑,可终究不敢违逆我的意志,“能为魔神引路是小神的荣幸,还请随小神前来。” 随着我收回目光,冥王终于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但眼神里依旧写满了惶恐不安。 随着一缕天光降临,我也随即显化出了本体,看向了冥王,“既然如此,且带路。” 冥王唯诺点头,连忙让麾下诸神先行返回了冥界中,而他自己也躬着腰身恭敬候在我的身旁。 随着我一个眼神,冥王当即带着我往冥界走去。 可我回头朝着彼岸看了一眼,发现彼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刚才你说你是我的守护者引路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彼岸朝我疑惑问道,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迷惑。 对此,我不禁一阵发虚,可终究没敢回应她的话。 我朝冥王看了一眼,而后者也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指引着我赴入了冥界中,留下彼岸一人在忘川河畔迷惑徘徊。 来自两界之间的迷雾与混沌,隔绝了我和彼岸的目光接触,也终于让我长松了口气。 而一股熊熊的怒火,也在我的心中腾然生起。 下一秒,我一步踏入万丈长空,赤色的冥火在周身汹涌喷薄。 冥王受到我的气息牵动,此时也下意识化作了一头冥龙,颇为忌惮的看向了我。 “魔神大人,您让小神指引您来冥界,不知是有何高见赐教?” 冥王惶恐的朝我问道,庞大的龙躯在空中不安的摆动着。 “你冒犯了本座的女人,本座虽承诺不杀你,但理应给你一些教训。” 我朝着冥王看去,“而你觉得,本座应该如何惩戒你,才能杀鸡儆猴?” 冥王大骇,冥王的龙身瑟瑟发抖,冥王也终于明白了彼岸在我心中的分量,冥王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此生最大的一个错误。 冥王的眼中一片灰暗,他不曾再向我求饶,因为他知道,他方才触犯的是我的逆鳞,他的求饶并不会让后续得到丝毫改变,唯有全权接受。 下一秒,我微微颔首,俯瞰冥界芸芸众生。 众生在我的注视下皆惶恐不得安生。 随着我意念一动,冥界的上空顿时绽裂开一道宽达百里的豁口,大量的弱水当即从豁口之中汹涌而出,化作了一道长达万丈的普渡。 弱水有若洪荒猛兽冲击而下,倾泻于整个冥界大地! 一时间,冥界犹如遭受灭世之灾,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只见成片成片的平原化作了湖泽,深长的洼地沟壑成为了百里长河。 弱水化作了洪荒猛兽,一道道高达数百米的浪潮起此彼伏,发出声声咆哮。 所过之处大量的房屋建筑被瞬间湮没,诸多的鬼灵乃至神明被浪潮卷入水中,在洪水间时而浮起时而沉没,凄惨悲嚎之间不得安生。 弱水汹涌,不过瞬息间,那些地势低矮的区域便已经化作了湖泽以及长河。 可浩瀚弱水天上来,永无止境,涌入了这一方天地后,又开始朝着未知的远方蔓延延伸,侵蚀着整个冥界。 在弱水未曾波及的前方高处,一座又一座由巍峨城池构成的世界火光滔天,一个又一个的神明从城池之中腾空而起,隔着长空对我虎视眈眈,却又无一人胆敢对我出手阻拦。 不过眨眼间,冥界近半地域已被弱水尽数淹没,唯有十八座冥界主城以及周边地带依然尚存。 而一条纵横整个冥界的冥河,自此应运而生! 紧接着,随着我的意志一动,尘封地底的龙界发出阵阵剧烈嗡鸣。 镇压着龙界的禹王九鼎,此时也发出剧烈震荡,九道金色的神光透过了龙界,透过了阴阳两间的隔阂,涌入了冥界之中。 神光所过之处,成片成片的山脉高原被夷为平地,浩瀚的神力不断凝聚,不断成型,最终在冥界化作了九座巍峨的高山。 吼!吼!吼!…… 阵阵痛苦的龙吟在这九座大山之中响彻而起。 一眼看去,只见在这九座大山中,此时正盘踞着八头七爪金龙的龙魂。 而这八头龙魂不是他人,正是除了扶苏之外所有祖龙的子嗣! 而这九座大山也并非他物,正是我后来所拥有的九幽山,也是未来人间的雏形。 这一刻,我再度顺应了轮回之中的宿命,在冥界开辟出冥河,又将九幽山一方世界降临在了冥界之中。 除了正在阴阳界兴乱的扶苏之外,祖龙所有子嗣的残魂,也跟随着一道而来。 毕竟祖龙九子都非池中物,将他们的龙魂镇压在此间中,交由冥王镇守,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这……这不是祖龙的八位龙子吗,他们……也都死在了魔神手中!” “祖龙九子,各有不同,但每一尊都有着堪比至高神的力量,如今竟被魔神毁灭了肉身抹去了魂魄,只留下一缕残念,更是沦为囚徒,创世神的力量,当真恐怖如斯吗?” “冥王,是否也会赴祖龙九子的后尘……” 诸神的惊骇响彻而起,皆被我的这一举动给惊吓到了。 在我的意志下,此时冥河与九幽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鸣,一股属于我的神力在山河之间涌动不休。 一时间,一道道冥火在山河之间无期而至,袭向了冥界各处。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冥界四处响彻而起! 那些在暗地对我出言不逊,抑或生出反心的诸神众生,此时皆遭到了冥河与九幽山的无情镇压! 一道道冥火烈焰无期而至侵袭他们本身,只在瞬间就让他们魂飞魄散! 过了好一会,冥火逐渐在山河之间消散,冥界中源源不断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我回头看向了众生,“冥界的神明们,你们还有谁,有对本座不满,意欲与我为敌!?” 第九百四十四章 迷失红尘的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四十五章 相见不如怀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四十六章 楚汉之争 三千弱水、鬼门关、黄泉路、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五方鬼帝山、酆都城、十八层地狱、供养阁、鬼界堡、孟婆亭、奈何桥…… 至此,阴间的每一个小世界,都被我按照上一世的规则重新命名,每一片区域都在我的意志下被赋予了各自的职能。 阴间的秩序,至此呈现雏形。 “林笙,三界中的生灵是均衡的,如果你将人间的亡魂都引渡到阴间来,那么久而久之,人间岂不就没了人,阴间也将鬼满为患?” 听着我的讲述,看着我的所作所为,彼岸随即疑惑地朝我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我会在阴间的尽头,再开辟一道轮回之地,并在轮回之地开辟六道轮回。人间死难的众生来到阴间后,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留在阴间,也可以前去冥界,同时也能通过轮回之地转世重生,重返人间再生为人。” “当然,如果你遇到有德才兼备的圣贤之人,也可以主动将他们留下来,让他们位列仙班效忠于你。” 听了这话,彼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一来,阴间和人间也就彻底融为一体了,众生往复阴阳中,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这样的话,那我得在每一方小世界都认命一位有贤之士充当统领,管理一方世界的秩序,引渡赴此间的众生,看来在以后的这段日子,我可有的忙了。”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阴间之中最重要的地方无疑是轮回之地,轮回之地的主宰不仅需要有高深的神明境界,更需要有超越众生的品格,若是圣人自再好不过,否则难堪执掌轮回的大任,但这样的存在,阳间和阴间之中寥寥无几。林笙,你有这方面的人选可以推荐吗?” 一涉及到关于阴间中的事务,彼岸一下子变得认真了起来。 我点点头,“这样的圣贤阴阳两间虽然难寻,但极乐净土中却大有人在,事实上在来阴间之前,我就已帮你物色好了执掌轮回的人选。” “极乐净土黄金崖上,佛魔一体地藏王菩萨,你觉得由他执掌轮回如何?” “地藏王?” 对此,彼岸有些讶异,“地藏王菩萨的名号我听阴间的神明说起过,据说他已达到了菩萨境巅峰,是极乐净土中最有机遇登临圣佛之人。向他这样登临三界顶端的存在,真的会愿意效忠于我这么一个后辈,甘愿屈身阴间中吗?” 彼岸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担忧,我摇了摇头,“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叫他前来阴间中,让他效命于你。” “不不不,这样的话实在太失礼了,还是让我前去一趟极乐净土,亲自请他前来吧。” “如此也好,你先去罢,我也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 对此,我点了点头,也欣然同意了彼岸的这一意见。 彼岸朝我莞尔一笑,随后化作了一头火凤消散于阴间中,赴入了极乐净土。 彼岸本念冰的魂魄,念冰又是极乐净土的真正主宰者,此次她赴入极乐净土,也不知净土中的诸佛再看到她时,又将做何感想。 此时,阴间的基本秩序已被我敲定,如何认命人选,制定具体的阴阳两间规则,是彼岸日后需要去处理的事情,而我也无须再多操心了。 带着这一念想,我也随即从阴间离去,返回了人间。 徒添烦劳后,在处置完阴间的事儿,我也将重返阴阳界了,毕竟龙族叛乱之事,此时我不得不回去处理。 趁着彼岸前去极乐净土的这一空隙,我也重新返回了黄沙之地,来到了九层妖塔外。 九层妖塔外,有一位扫地僧正拿着扫帚清扫着周围地面上的沙尘。 看到我到来后,扫地僧随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朝着我顶礼膜拜道,“守塔人须弥天,拜见魔神大人!” 须弥天…… 这个名字我自是记得的,当初我与道门众强者一起前来黄沙之地,在九层妖塔外,便遇到了须弥天,并且和他爆发了一场艰难大战。 他虽然在上一世与我是敌人,但他也确实忠诚于茹若初,为她守护九层妖塔足足两千年。 我虽然对这须弥天以及他背后的永生门并不待见,但冲着他的这一苦劳,我也不曾多言,直接步入了九层妖塔中。 九层妖塔第九层,有着可以让人身魂永存的太阳墓,而若初此时就沉睡在墓中。 虽然活着,却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和过往一模一样。 而我站在墓外,凝视着棺中红颜,不觉一声叹息。 再见了,我的爱人,我即将离开,前去我自己的世界,此行一别少则千年,愿你在此间一切安好。 待我归来时,我一定会让你从沉睡中苏醒,与你再续前缘…… 可我的话语,并不曾得到若初丝毫的回应,我坐在她的墓前良久,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去。 而待我从九层妖塔中出来时,发现妖塔之外此时多了很多人。 梵无天与帝释天,此时率领了永生门众生前来,跪伏在了我的面前。 “恭迎魔神驾临,不知大人前来,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众永生门人朝我齐齐说道,对我的态度既恭敬又恐惧。 而此时,永生门虽然还是一个整体,但已明显分为了两个派系。 帝释天信奉于苍天,他麾下的门人已沾染了些许天地气息,依旧保留着古人的打扮。 梵无天信奉于佛门,追随于他的众生包括须弥天在内,此时都已剃度穿上僧衣,成为了黄沙之地最早的佛门弟子。 以二位为首,两方派系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多日,但因为我的到来,也暂时冰释前嫌。 “梵无天帝释天,本座虽然不待见你们,但你们对九层妖塔的照看本座看在眼里,对你们的表现也颇为满意。” 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二人此时隔阂渐深,你们要怎么斗本座都不会干涉,但如果因为你们的争斗,而让九层妖塔产生丝毫不测,本座归来后定不会轻饶你们!” 听了这话,帝释天唯诺点头,“小人谨遵魔神法旨,哪怕拼尽性命,也不会让黄沙圣女有丝毫差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近人间之中,有一股祖龙麾下的新兴势力突然崛起,他们已为祖龙铲除叛徒为由前来了黄沙,对我们永生门发起了进攻。虽然我和梵无天已联手将他们击退,但这一势力日后难免壮大,不知大人可否开恩,将他们连根铲除,抑或赐予我们一些修行,也让我们未来能有自保之力?” 帝释天如此说着,而他所指的祖龙麾下新兴势力,不用说自然就是天行门了。 想不到天行门刚刚诞生没多久,便已开始对永生门发动了战争。 但我和永生门本是敌人,而天行门又是我外公一脉的家业,帝释天的这一要求,我又怎会答应? 带着这一想法,我摇了摇头,“你和祖龙的恩怨是你们的事情,本座没有义务为你们排忧解难。自求多福吧,愿你们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谢……大人赐福!” 二人面目难色,可终究没敢再有多言。 至此,我已与茹若初做了最后的道别,也不曾理会永生门众生的目送,随即离开了黄沙之地。 而此时,人间九州的战火依旧在蔓延,但已来到了尾声。 人间之中群雄并起,为了争夺祖龙陨落后所留下的天下权力,一尊接着一尊的人皇揭竿而起,在九州各地爆发了一场又一场凡人之战。 祖龙陨落后的人间,不仅没能继续往日的太平岁月,相反陷入了比先前更加惨烈的战乱中。 大量的田野化为荒芜,无人认领的尸体纵横荒野。 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折戟沉沙,血流漂杵,四处皆是载道的冤魂。 可我已决心将人间的权力交还给凡人,凡人意欲如何处置人间,是和平共处也好,是再兴刀兵也罢,与我已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倒想看看,在没有了神明的桎梏后,这些凡人最后又会将人间经营成一个怎样的模样。 而随着战火的持续,一尊尊人皇与他们的大军不断覆灭,而最终有资格在人间问鼎天下的,只剩下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先前在龙城中将我禹王鼎生生扛起的项羽,另一人则是斩白蛇起义的刘邦。 他们一人自封西楚霸王,一人自封汉王,从原本的联手对抗龙族余党,清除并起诸雄,最终演变成反目成仇,刀兵相见。 项羽虽勇猛,可他太过年少,远不及刘邦的老谋深算。 项羽重情义,但凡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皆获得肥沃的封地与权力,可他却低估了人心,无法处置众将间的矛盾冲突,以至于内部斗争不断。 刘邦善权谋,不仅善于驭人,更善收买人心,项羽身边的不少心腹,都受到刘邦的恩惠与贿赂。 正因为如此,刘邦才得以从项羽所设的鸿门宴中逃脱,才得以在一次次战争中,了解到项羽军队的动向,进而做出相应的制敌之策,一次次瓦解了项羽的攻击。 在刘邦的步步蚕食下,项羽颓势尽显,他的楚军最终退居垓下,被刘邦所率之汉军重重包围。 至此,人间权力之争,已基本定局,只是项羽不曾认输,即便身陷重围,依旧负隅顽抗,却又一次次被汉军击退。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当我降下神念来到楚军驻扎的垓下时,却听到主将的军帐中,传来了一声来自项羽的叹息。 第九百四十七章 霸王别姬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来自项羽的叹息,此时正从军帐中响起。 此时的我,已来到楚军所驻扎的营地,却见这支曾率先入主龙城的大军,此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骁勇无畏,相反士气却是跌落到了谷底。 刘邦的汉军已在垓下阵外围困多日,阵阵来自楚地的民歌不断从外边响起,无不勾起楚军将士们的思乡之情。 一种极为颓丧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楚军,一个个将士依靠在篝火前沉默不语,更有甚者甚至选择了出逃投敌,不愿再将这场注定落败的战斗继续下去。 而对于这些私逃的逃兵,项羽却不曾做任何的问责,直言大势已去,诸位将士大可各奔前程,但他依然会血战到最后。 随着项羽的这番话逃出,越来越多的楚军开始出逃,以至于不过数日工夫,他麾下的数万军马,便只剩下了寥寥千众。 可即便如此,这千众之人,依旧抵挡住了刘邦十万大军,以至于刘邦强攻数日,垓下城中依然固若金汤。 但骁勇的楚军,此时也支撑到了极限。 军帐中,项羽早已不复先前龙城举鼎时的英姿奋发,相反颓唐落魄。 他的发髻已经凌乱,身着的铠甲残破染满血渍,此时他就坐在椅子上,在叹息声中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而在他的面前,一名妙龄女子正为他起舞助兴。 女子生得很漂亮,在这四面楚歌之际,她换上了一身最漂亮的衣裳,将自己精心打扮,她挥舞着项羽的人皇之剑,在军帐中跳起了剑舞。 她的舞蹈优美而又凄婉,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项羽的身上,脉脉含情,又倍感哀伤。 她叫虞姬,是项羽此生最重要的女人。 项羽举大义兴兵反抗龙族时,曾许诺要让她成为王的女人,要让她母仪天下。 可最终龙族覆灭了,项羽却食了言。 他能驾驭大军,却没能驾驭得了人心,在刘邦由内而外的双重夹击下,这位当世最强人皇,最终迎来了一个凄惨的结局。 众多将士走卒叛逃了,虞姬是少数没有选择离开的人之一。 在项羽众叛亲离之际,她依旧选择陪伴在自己男人的身边,生死相依。 “项羽,你虽然有着扛鼎之力,但你终究还是没能鼎立九州。” 这一刻,我也不曾再有隐藏,随即出现在了军帐之中,来到了项羽的近前。 虞姬的剑舞停了,她朝我微微一施礼,随后恭敬退下。 “魔神,您怎么来了?” 看到我突然出现,项羽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原本还满目颓唐的他,眼中瞬间浮现出新的希望。 我朝他看了一眼,“当初在龙城时,你当着本座的面举起禹王鼎,本座很欣赏你,所以特意前来看一看,这位举世无双的最强人皇,打算如何应付当下的局势。” “可我已力不从心。” 项羽摇了摇头,“我虽有万夫莫当之力,可我却没有驾驭人心之能,我已输掉了这场战争。” “我麾下的将士,我信任他们,重用他们,我给予了他们所有我能给的赏赐,可他们却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那些来自汉军的蝇头小利,一次次对我出卖背叛,误使我放跑了此生最强的敌人,杀掉了此生最得力的谋士。待我颓势尽显时,他们又各奔东西。” “我败了,败得彻底,败得可笑,您听见阵外的楚歌了吗,那是为我而敲响的丧钟。” “世人都说,谁能扛起禹王鼎,谁就能一统九州。可事实上,世人口中的谶言不过一句笑话,我连人心都统一不了,又如何一统江山?” 项羽的话有点多,将枭雄末路的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早就知道项羽的结局,可他毕竟是一个为我所敬重的凡人,看着他此时的这番落魄模样,我的心里还是泛出一丝不忍。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项羽说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如果你愿意,本座现在就能让你重振辉煌,让你君临天下。” 可我的这番好意,换来的却是项羽一声哂笑,“神明,您是在羞辱我吗?” “我乃人皇,我有着问鼎天下的雄心。即便我雄心不再,可我依旧是人皇,我有着人皇该有的尊严。我在战场上没能争夺到的东西,又怎能祈求神明悲悯施舍赐予?这不是我的处世之道,这也是对我莫大的羞辱,我无法接受。” 听了这话,我微微皱眉,“可你如果拒绝我的相助,你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 “成王败寇,胜者一统九州,君临天下,败者遗臭万年,身死人陨。” 项羽说道,“可那又怎样呢,当我逐鹿中原时,就已做好了这一准备,世间的每一尊人皇,当他们揭竿而起时,也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凭什么他们壮志未酬身死人陨,而我项羽却是一个例外?” “我……理应有自己的体面,正如您所说,您已将人间的权力交由凡人定夺,又怎可因为您对我的欣赏,而违背先前的神谕,对我网开一面?若真是这样,我即便一统天下,我终究还是成不了合格的君王,众生在我的统治下也不会获得真正的安宁。若是如此,何不让我得到一个真正的体面,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项羽虽然落魄,但他依旧保留着自己的骄傲,而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或者神明玷污他心中的骄傲。 而为了这一骄傲,他断然拒绝了我的好意,慷然迎接自己的宿命。 “如此说来,是本座失礼了。” 我朝项羽如是言,“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后事?” 项羽说道,“明日,我将走出垓下,向刘邦发出最后一战。可我最不舍的人是虞姬,她是我一生挚爱的女人,也是我此生放不开的牵挂。待我战死后,还请神明为她安置一个妥善的人家,让她在安宁中度过余生……” 对此,我点点头,“你的要求本座自当应允,既然如此,还请你多行保重。” “神明,珍重!” 一番简单的话谈后,我也随即消散了神念,消失在了军帐中,可我的本尊依旧停留在上空,凝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我离开没多久,虞姬紧接着便来到了军帐中,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柄属于项羽的人皇之剑。 “项,刚刚你和神明所言,妾身都听在了心中,明天……你当真要与汉王展开最后决战吗?” 虞姬担忧的朝项羽如是言,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与挣扎。 项羽点点头,“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活得畅快,死得其所,又怎能奢求神明怜悯,抑或向敌人屈膝?唯有一战,放不负枭雄一生!” 说着,项羽走上了前,紧紧拥抱住了她,“虞姬,你放心,我即便战死,你也定会无恙。神明已经承诺,事后定会为你寻一个安宁的去处。你不会因为我而遭受牵连,你的余生也将永享太平,不会再被战火所波及。如果可以……待我战死之后,还请你忘了我,重寻一个好的人家。” 项羽此言硬汉柔情,让虞姬垂泪不止。 “好,妾身答应你,妾身不会忘记你的嘱托。” 虞姬含泪点头,泪水弥漫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但在这之前,可否让妾身为大王再尽一支舞,不负往日情缘?” 对此,项羽应诺,随后捧起一面手鼓,为虞姬击鼓助兴。 虞姬手持人皇之剑,长袖折腰,身姿婀娜。 可下一秒,虞姬的动作停了,她久久凝望着自己此生托付的男人,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项,你已执意赴死,妾身何以苟全?我虽然成不了王的女人,可我依旧是你的女人,你又怎可让我弃你而去?” 话落,虞姬笑容恬静,虞姬将人皇之剑悬于颈前,虞姬将剑缓缓划下。 项羽惊愕,项羽惶恐,项羽起身,可为时已晚。 鲜血从虞姬的脖颈喷薄而出,染红了人皇之剑,也染红了项羽的双眼。 虞姬望着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她的眸子里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王,你已决议赴死,妾身如何苟全?你既决心赴死,妾身亦赴死,妾身此生不负……” 第九百四十八章 乌江自刎 “王,你已决议赴死,妾身如何苟全?你既决心赴死,妾身亦赴死,妾身此生不负……” 虞姬死了,死在了人皇之剑下,死在了项羽的眼前。 项羽的酒坛碎了,他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死在眼前,双眼化作了猩红。 可项羽乃枭雄,枭雄是没有眼泪的。 他弯下了腰,抱起了虞姬还保留温热的尸体,缓缓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残存的楚军已经整理好兵甲,准备与项羽做最后的反击。 项羽看了一眼怀中的虞姬,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将士,随后说道,“诸将之中,伤残者、无兄弟者、尚未婚娶无子嗣者、无战心者,可自行向汉军投降,本王绝不责怨,其他将士且整顿兵马,随本王向刘邦发起决战!” 听了这话,众将无不愕然。 这些都是项羽的嫡系,是他最后的最忠诚的将士,以至于项羽话落良久,帐前依旧无一人肯离去。 最后,在项羽的强令之下,那些伤者、家无兄弟、尚未婚娶者,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留在项羽身边的,只剩下不过区区几十铁骑。 可他们面对的,却是围在垓下的十万大军。 这一夜,项羽埋葬了自己的女人,与众将士饮尽了军中最后一盏酒。 次日黎明,项羽与自己最后的铁骑强行出关,与刘邦围堵在外的汉军发起最后的血战。 铁骑所过之处,汉军如山倒。 项羽挥舞手中人皇之剑,剑锋所过,一名名将士被拦腰斩断,一匹匹骏马失蹄而亡。 仅仅一个冲锋间,便有数百汉军死难在项羽剑下。 与此同时,项羽麾下的铁骑也遭到汉军的疯狂围攻,铁骑虽骁勇无畏,却也难敌十万之众。 最终,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向项羽奉献了最后的忠诚。 十万大军向项羽发动了疯狂的攻击,无数的飞矢如蝗虫般朝着他飞射而来,大量的戈矛也从四面八方朝他刺下。 项羽有扛鼎之力,更有万夫莫敌之勇,汉军虽将他重重包围,却无一人真能伤其分毫,成片成片的汉军死在了他的剑下,不过眨眼间,他脚下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 而项羽就站在这座尸山之巅,他的浑身染满了敌人的鲜血,犹如天降杀神。 “汉王有令,杀项羽者,赏金十万,封万户侯!” 这一刻,众将士退缩了,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恐惧,看着近在咫尺的不世之功,竟是无一人再胆敢上前。 以一人之力威震十万之军,放眼天下人皇,也只有项羽能若此。 项羽的前方,是为惊恐的汉军,在他的后方,是乌江。 乌江以东,便是他的故土,是他出生的地方,那儿还留存着他世族的力量。 就在三军惧怕项羽之勇不敢上前时,一艘渡船却是朝着乌江边畔缓缓驶来,渡船的桅杆上,还立着一面鲜明的楚旗。 这是来自项羽世族的船只,一个与项羽同族的长者立于船舷,朝项羽焦急高呼:“项王,大丈夫不计一时之胜败,还且返回江东楚地,今且暂避汉军锋芒,日后再求东山再起!” 听了这话,项羽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苦涩,“东山再起?我的女人已经死去,我最信任的将士皆已阵亡,我何以东山再起?” “本王兴兵,本为铲除龙族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如今龙族已覆灭,我却在为王权再兴刀兵,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已违我本意。我若再退回江东,汉军必然再犯江东,江东父老必将因我而再受战事荼毒。” “我已无法归去,我……已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项羽拒绝了登船,拒绝了族人退守江东的请求,执意将自己留在了万军围困之中。 这一刻,项羽无所畏惧,丝毫不曾顾及眼下所置身之险境。 他朝着四面八方的汉军扫荡了一眼,眉宇间再度浮现一分当初的桀骜。 “军士们,你们谁人囊中有酒?不知可否借本王畅饮一盏?” 听了这话,汉军无不错愕,不知项羽在这穷途末路之际,为何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可项羽的话终究还是得到了回应,不一会,一名千夫长小心翼翼走上前,将一壶酒朝着他扔了过去。 项羽接过了酒,却是畅快淋漓一饮而尽。 “痛快,酣战淋漓后,尚能再饮一盏汉中的酒,真是痛快!” 酒干后,项羽放声大笑,“我乃人皇,我自以为能扛起九鼎,便能肩负九州江山,可我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敌人,此战我已一败涂地。” “可我乃人皇,我理应有自己的骄傲,我此生一直在前进,不曾后退一步,又怎能遇强敌而惧不前,退守江东内?人间之势既已成定局,又何须负隅顽抗,引天下战火再兴,让江东族人不得安宁?” “我命由我不由天,尔等不过区区凡人,又怎配定夺我人皇的性命?我的命,只有我自己方能处置!” 说话间,项羽看向了那个为他递酒的千夫长,“勇士,你刚才给了本王一壶酒,本王欠你一个恩情,便赐你一生功名利禄!本王的项上人头,且送予你罢!” 话落,项羽眼中浮现无比释然,却也和先前的虞姬一样,以人皇之剑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轰隆隆!!…… 伴随着项羽的这一动作,整个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滂沱的暴雨自天际倾泻而下。 项羽,死了。 人间第一人皇,陨落在了自己的剑下。 在他身躯倒下的瞬间,雷声不绝,暴雨连绵,天地齐悲,为他的落幕发出无尽悲鸣。 呼!呼!呼!…… 可与天地的悲凉不同,此时的汉军却是发出声声高呼。 项羽陨落了,意味着他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人皇刘邦将继龙族之后,成为人间的下一任掌权者。 而身为刘邦麾下将士的他们,也将获得丰厚的嘉赏。 先前为项羽赐酒的千夫长走了上来,他拔出了腰间汉剑,从容斩下了项羽的头颅。 项羽的头颅,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无尽的功名利禄。 得项羽首级者,可赏万金,封万户侯! 千夫长捧着项羽的头颅,他的双手不禁激动得颤抖起来。 是啊,从今以后,他便可封侯拜相,得到人皇刘邦的赏识,原本籍籍无名的他,也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切,仅仅因为他给了项羽一壶酒。 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 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却被一抹无尽的痛苦所取代。 在他捧起项羽头颅的瞬间,一柄长戈无期而至,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在痛苦与难以置信中回过了头,却发现出手者是一百夫长,是他曾经最信任的属下。 “项羽的人头,可换三世功名利禄,怎么可以就这么便宜了你?” 百夫长发出一声冷笑,他将长矛从千夫长的胸膛中抽出,又将项羽的人头夺入手中。 千夫长倒下了,倒在了项羽无首的尸体旁。 可刚刚拿到项羽首级的百夫长,很快也赴入了前者的后尘。 项羽的人头值万金,可抵万户侯,试问谁人不垂涎? 与项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可围绕项羽首级的战争却才刚刚开始。 为了夺得这一无上军功,原本还同仇敌忾同生共死的汉军内部,此时却是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内乱。 大量的将士开始朝着自己的战友发出疯狂的进攻,成批成批的将士未曾死在敌人手中,最终却倒在了自己战友的戈矛之下。 项羽的人头,可以用来换取功名利禄,也可以审视人心叵测。 这场围绕项羽首级而展开的内战,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死伤的汉军更是达到三千之众,甚至远超项羽先前所诛杀之敌。 直到人皇刘邦亲自到来,这场内战才得以平息。 众将士退去,刘邦上前,拾起了项羽伤痕累累的首级,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传令下去,将西楚霸王身首合一装入棺中,以帝王之礼加以厚葬,不得有违!先前私斗残害同仁者,皆以军法论处,不得有违!” 刘邦朝着三军发号施令,同时也为这场人间人皇之战画上了句号。 诸将应诺,很快项羽的尸身便已装入棺中,诸多将士也在刘邦的命令下陆续离去。 不消片刻工夫,除了满地的尸体外,此时乌江边畔便只剩下了刘邦一人。 刘邦看向了天空,看向了隐匿天地间的我,缓缓躬下了腰身,“人皇刘邦,见过神明!不知神明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神明恕罪!” 我也不再隐藏,随即在刘邦的上空显露出身形,“刘邦,本座祝贺你,你击败了项羽,你已赢得了天下!” 听了这话,刘邦不由一哆嗦,刘邦的眼中浮现诧异,“神明,我击败了项羽,让他无颜赴江东,您难道一点都不愠怒?” “愠怒?本座何怒之有?” “因为我杀了项羽。” 刘邦忐忑不安地说道,“我与项羽一开始并非敌人,相反却是患难与共的战友。而在过往交情中,我曾听项羽说起过,他曾在龙城之中扛起禹王鼎,并获得了一尊创世神的赏识。苍天祖龙之所以陨落,龙族之所以一夜覆灭,也尽是出自那创世神之手。若我没有猜错,想来那位强大的创世神,便是神明您。” “神明大人,我今日击败了项羽,您难道真的不愠怒?” 第九百四十九章 阴间新秩序 “神明大人,我今日击败了项羽,您难道真的不愠怒?” 刘邦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您才是人间真正的主宰,项羽得到您的钦点,他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而我只是逆臣。我虽然有着雄才伟略,能运筹千里之外,有着驾驭众生之能,可我终究只是凡人。” “项羽虽有勇,却太重情义,这是他最大的软肋,所以他才会听信谗言在鸿门宴上放过我,又在亲信的挑衅下杀死自己最器重的谋士,最终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 “我领大军围困项羽于垓下的这段日子,却迟迟不曾发起总攻,而是一直围而不守,只因我知道,在项羽的背后,有着您这样一位神明在坐镇。” “在下愚钝,今日项羽执意赴死,你身为他的庇护者,为何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他消亡?” 最后,刘邦朝我如是问道。 “刘邦,你说得没错,本座的确是项羽的庇护者,事实上就在昨日,本座还亲临项羽账中,只要他愿意,我可以让你以及你的大军瞬息覆灭,让他成为人间帝王。可项羽太过骄傲,他认为这是本座对他的羞辱,他拒绝了本座的好意。” 我朝刘邦说道,“项羽太骄傲了,以至于之后的路途步步皆错,他明明可以成为人间帝王,可他拒绝了,他明明可以退守江东以待东山再起,可他还是拒绝了。他容忍不了自己的失败,他太过刚愎自用,他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自己!” 说到这儿,我不禁一声叹息,为项羽的命运而感到惋惜。 随后,我看向了刘邦,“刘邦,项羽已放弃了本座的器重,如今你已扫平天下,于情于理,你理应成为人间下一任黄天。” “可是,本座已无法容忍黄天,更无法容忍人间再出现任何一尊神明。如今本座许你接管人间,成为人间帝王,但却剥夺你永生的权力,剥夺你成神的契机,并且自你之后,人间人皇皆不得成神,皆不得长生,以此换来君临天下的契机,你可愿意?” 最后,我朝刘邦如是言。 刘邦听罢身体猛地一阵战栗,却是陷入了片刻的挣扎。 对此,我不曾怪罪。 毕竟身为人皇者,本就无限接近于神明,位列仙班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临门一脚。 而我的这一神谕,在赐予了他们人间无上权力的同时,却也剥夺了他们成神的契机,让他们无法永世主宰人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成为黄天,是多少人皇以及神明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我才是三界的主宰,唯有我方能制定人间的规则,而身为人皇的刘邦,又怎可违逆,又怎敢违逆? “谨遵神明法旨!” 思量仅仅只是片刻,刘邦权衡利弊,朝我如是言。 我点点头,说道,“刘邦,自你开始,人间自此成为凡人执掌的人间,你虽被剥夺了成神以及永生的契机,但你将是凡人主宰人间的初行者,你必留名千古,愿人间在你以及你后世的统治下,得一个无缺的归宿!”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再多言,随即消散了身形,离开了人间,返回了阴间。 阴间,忘川河畔,前去极乐净土的彼岸,不知何时已经归来,却是坐在河畔秀眉微蹙,看似颇为烦恼。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收敛了在人间的情绪,来到了她的身旁,朝她这么问道。 看到我归来,原本还颇为恼气的彼岸,眸子里立即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可下一秒,她却低下了头,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失落。 “林笙,我这次去了极乐净土,找到了你所说的那个和尚,可那些和尚对我的态度很奇怪。” 彼岸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魔,可那些端居圣地的僧佛们看到我之后,却都突然都跪了下来,任凭我怎么喊都不敢站起来,让我受宠若惊。我之后找到了那个叫地藏王的和尚,可他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错,我连着说了好几次我前来寻他的目的,他都不为所动,只说非要你亲自前去他才肯来,结果我回了阴间,你又不见了人影,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听着彼岸的这番抱怨,我不禁一阵苦笑。 地藏王啊地藏王,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臭脾气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为此,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委屈你陪我再去一趟极乐净土吧,这次,我倒要看看那地藏王还有什么说法。” 听了我这话,彼岸脸上立即浮现出欣然笑容,而我不曾迟疑,一道极乐之门随即在我的眼前浮现。 随着佛光弥漫,我们随即赴入了极乐净土中,来到了那黄金崖上方。 黄金崖下,属于地藏王菩萨的佛树矗立依旧。 和念冰一样的,一面佛光弥漫,一面冥火滔天,佛光与阴气在树冠中泾渭分明。 而地藏王菩萨,此时就禅思于佛树下。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这可是你当初许下的宏愿,如今阳世冤魂通往阴间的通途已经开启,但阴间通往人间的六道轮回依旧阻塞,地藏王你怎可坐视不管?” 我朝地藏王菩萨如是问道,声音里也少了一分上位者的威严。 听了我这话,地藏王从禅定中睁开了双眼,“普度众生,执掌轮回,这的确是贫僧之宏愿,然这一切尽始于魔神一己私情,贫僧实在难以恭维。” 对此,我不禁笑出了声。 显然,地藏王之所以拒绝彼岸的邀请,是因为彼岸本为念冰的魂魄。 念冰本为佛母,可她的魂魄却堕入了阴间,成为了阴间之母,成为了魔。 佛界也好,阴间也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依旧是效忠于念冰,但对置身佛门的地藏王而言却是大不相同。 彼岸虽为念冰的本身,但彼岸是为魂魄,彼岸堕入阴间,于佛界而言,她俨然已化身为魔。 “地藏王,你当初许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你想过没有,你连自己信奉的人都无法渡化,无法让她从魔入佛,你又何以普度众生?” “若你连这点宏愿都实现不了,并且在此时故意设下重重阻碍,那我只能说,你不配普度众生。” 我朝地藏王如是说着,虽然话语尖锐,但也是为了故意刺激他。 听了我的这番话,地藏王久久沉默不语,他想要予以反驳,可我已将他所有反驳的路途都已堵死,他虽佛法深厚,可他百口莫辩。 “阿弥陀佛,魔神既有心,贫僧自当入阴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如是说道,地藏王看向了我,“可是,让贫僧执掌轮回不难,但轮回之事,涉及阴阳两界之规则,贫僧恐怕难以应允,还需魔神亲临。” “这自然不是难事!” 我这么说着,阳气与阴气在这一刻同时从身上爆发开来。 阳气弥漫人间,阴间纵横阴间,属于我的气息我的意志,在这一刻遍布阴阳两间。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交汇融合,阴阳合一,一股阴气聚合之力也随即朝着整个人间弥散开来。 那些漂泊在人间之中的孤魂野鬼,除去怨念深重抑或执意留存人间的修行者外,其他的芸芸众生皆受到我力量的牵引,赴入了阴间之中。 他们纷纷聚在了三千弱水的滩涂,他们在摆渡人的忽悠下扔下一枚枚冥币,随后承载着渡船度过了彼岸来到了鬼门关。 过了鬼门关,他们将通过黄泉路,开启阴间的苦厄之旅。 苦厄之旅的尽头,是为永生与轮回。 想要永生者,可赴入冥界,自此赴入弱肉强食的世间,成为主沦为奴,皆在旦夕争执间。 想要轮回者,在经历了地狱罪罚,得到了前生善恶评判,赴入六道轮回,方可转世成人。 但所转世之对象,或为猪犬,抑或人臣,皆由前生修行所决定。 今生的修行,决定来世的福报。 而这就是宿命的因果,是为六道的轮回,是我所制定的规则。 而这一刻,我也该为自己的规则,献出自己该有的力量。 “地藏王,本座已经亲临,你是否愿意赴入阴间?” 最后,我朝地藏王如是言。 地藏王双手合十躬身道,“贫僧谨遵圣佛法旨。” 随着地藏王话落,我也不曾多言,浩瀚的神力随即从体内倾泻而出,弥漫整个阴间。 那些游走人间的孤魂野鬼,在我的意志牵引下,纷纷赴入了阴间,来到三千弱水的滩涂上,再由灵魂摆渡人引渡至鬼门关外。 走过了鬼门关,路过了黄泉路,随后众生按照各自的罪孽在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接受相应的罪罚,饮下一碗迷魂汤,赴入迷魂殿,享受阴间最后的一方乐土。 之后掠过五方鬼帝山,走过酆都城,赴入十八层地狱…… 种种艰难挫折后,众生终究赴入轮回之地。 此时,轮回之地中,地藏王已等候诸多鬼魂多时。 第九百五十章 封神 此时,轮回之地中,地藏王已等候多时。 而我在这时也调动起阴阳两间的力量,一时间,浑厚的阴气与阳气弥漫在轮回之地中,朝着轮回之地边缘的悬崖处汹涌而来。 阴阳二气在我的周身缭绕,一股生与死的力量也随即涌动不休。 而这股力量,名为轮回之力。 而此时我所动用的禁术,是自己不久前方才明悟的轮回之术。 轮回之力在悬崖的下方不断凝聚,最终化作六道轮回。 但凡赴入六道轮回者,即可从阴间赴入人间,根据前生的功德罪孽深厚转世投胎,或再生为人,或为牲畜,或为鸟禽。 而轮回之力,此时也笼罩了整个人间,最终又透过了阴阳两间的桎梏,凝聚于三千弱水河畔滩涂前。 以轮回之力为引,三千弱水处为入口,轮回之地为出口,阴阳两间彻底连为一体。 那些在人间孤苦飘荡无处依的孤魂野鬼,在轮回之力的引渡下纷纷赴入了阴间之中,待熬过苦厄之旅的所有苦难后,他们将可以于人间再度重生。 至此,阴阳之间的轮回已构建完毕。 “地藏王菩萨,本座先前答应你的条件已经达成,而今且由你执掌阴间轮回,愿你在未来的岁月中不忘初心,普渡众生于苦难中,早日立地成佛。” 做完这些后,我朝地藏王如是言。 地藏王虔诚点头,“阿弥陀佛,贫僧定不负魔神厚望,也愿魔神大人在未来有一个好的前程。” 做完这些后,我也不曾在轮回之地多留,毕竟阴间之中还有其他的收尾工作需要处理。 而所谓的收尾工作,自然就是封神了。 而此时,我看到有一尊尊僧佛自极乐净土而来,来到了阴间之中,前去了轮回之地。 极乐净土已经被我封印,非得我的允许,无一人可立刻净土。 而这些僧佛,则都是地藏王麾下的门生,得了我的允许前来阴间之中,辅助地藏王执掌轮回事宜。 在这些僧佛之中,我还看到了一个故人。 而他便是地藏王的亲传弟子,无我。 上一世在阴间时,在我遭受神荼郁垒围追堵截时,无我法师曾给予了我莫大帮助,他于我而言有着莫大的人情与交情。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魔神大人!” 这时,无我也发现了我凝视他的眼神,随即停了下来,朝我恭敬说道。 我点了点头,“无我法师,欢迎来到阴间,愿以后你在阴间的日子乐得其所,在普度众生之际早日修得正果。” 听了我这话,无我法师不觉受宠若惊,似乎惊讶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我的侧目。 “谢魔神良言,贫僧定当好生修行,不负魔神厚望。” “无我法师无须多礼,不过以我之见,来自佛界的僧人,也并非都要待在轮回之地。若是可以,无我法师何不前往迷魂殿中设一禅院,在苦厄之旅的半途中引渡将来赴入阴间的佛门众生?” 对此,无我法师不觉错愕,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毕竟我只所言,其实就是相当于赐予了他一方独立的世界,赴入了他迷魂殿一隅的管辖权。 可无我此时还只是半佛,我的这一突然赏赐对他而言无疑珍重万分。 “贫僧何德何能,竟得魔神如此赏识,贫僧实在难堪如此重用。” 对此,无我法师连连退却道,却是对这意外之赐颇为惶恐。 我不禁笑了笑,“我赏赐你自然有我的理由,而你似乎还没有拒绝我善意的资格。” “这……既然如此,贫僧谢魔神厚恩!” 见自己推却不得,无我法师随即如是言。 将此时与地藏王告知后,无我法师随即离开了轮回之地,按照我的要求赴入了迷魂殿中。 “林笙,这个半佛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啊,为何他一来就受到了你的器重?” 见此,一直没有说话的彼岸朝我这么问道。 “哦,那是我前世的一个故人,我这么做,无非是成全他的一段宿命罢了。” 说着,我伸出了手,来自天地间的大量阴气开始迅速朝着我的手心凝聚而来。 不消片刻工夫,一卷幽冥封神榜由此应运而生。 随着封神榜展开,整个阴间的天空也随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化作了我手中封神榜的模样。 “彼岸,这卷封神榜且交给你,日后你若要在阴间中任免神职决定众生生死,且以这卷封神榜为准。” 说着,我将封神榜交到了彼岸的手中。 “任免神明决定众生生死,便仅凭这一卷封神榜?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彼岸欣然应诺,随后朝着阴间深处看去,“不过,我现在还真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需要认命。” “哦,不知这人是谁?” “他啊,是一尊人皇后裔,早在人间时就曾效忠于阴间,在人间弘扬正道,劝说各路王者从善,让人间避免了一次次战争,可以说功德无量。如今你在阴阳两间开启轮回,他现在也来到了阴间中。” 说罢,彼岸朝着鬼门关所在的方向看去,而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让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的汉服,腰间悬有一柄四尺八面汉剑。 而此时他朝着彼岸所在的方向跪伏了下来,面露虔诚。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酆都大帝阴长生! 同时,他也是继苍天祖龙之后,由蓬莱仙境培养的第三任代理人。 后来彼岸不止为何重伤昏迷,阴长生也逐渐掌控了阴间权力,甚至产生了取而代之的野心,只可惜在后来与彼岸的权力斗争中,已晋升为至高神的他,终究沦为了跳梁小丑。 “怎么,你认得他?” 见我看他的眼神略有异样,彼岸朝我问道。 我点点头,“他是阴长生,在上一世中他想在阴间宣战于你我,结果却被你玩弄股掌之间。” “哦,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一个需要小心的家伙。” 彼岸应道,“不过,我既然要统治阴间,那么如果连他这么个反骨都驾驭不了,又如何驾驭整个阴间?更何况阴长生知人善用能力不俗,只要我驾驭有方,他定然也能造福阴间一方。” 用之,并防之,方为上位者驭人之道。 对于彼岸的这一决定,我并不曾有任何的阻止,毕竟阴间已经是彼岸的阴间,该怎么治理一方世界一方神,是她应该去考虑的,我无须再为此做太多担忧。 “阴长生,你于人间功德显赫,对阴间亦示以忠诚,本尊很欣赏你的能力,从今日起,本尊许你成神,赐酆都城内断魂坡为你一方世界,愿你将来造福众生。” 随着彼岸话落,封神榜中随即出现了阴长生的名字,同时也是彼岸在阴间正式册封的第一尊神明,并且高居榜首。 “谢阴间之母恩赐,小神定不复厚望!” 阴长生再度拜谢,随即起了身,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彼岸身旁的我,却是浑身莫名一哆嗦。 “这……这位莫非就是魔神大人?” 我点点头,“是,又如何?” “小神听师尊说起过关于您的传说,据师尊告知,您本为他的一故人,如今已有数千年未曾相见,师尊对您甚是想念,他说如果可以,还望魔神赏脸,前去与他一见。”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阴长生所说的师尊,自然是指的鸿钧老祖。 鸿钧老祖告诉我,蓬莱仙境的诸神皆来自众生界,而他是为了追杀我的前世,所以才一路来到此间中,最终被我困在了蓬莱仙境,承受永世的封印。 而鸿钧老祖也告诉我,希望与我放下过往恩怨,以三界为钥匙,助他们早日从蓬莱仙境的牢笼中解脱,归入众生界中,同时也给予我应有的回报。 可这些日子里,我先是处置完阴阳界的叛乱,接着又在新生的三界中追寻自己的宿命,一来二去,却早已将鸿钧老祖的请求抛到了脑后。 不过,管他呢! 鸿钧老祖本质上是我的敌人,他们反正已经在蓬莱仙境困了上万年了,也不差再晾个几千年。 “行,待本座有时间了,定会与你师尊一叙。” 我随即点点头,朝阴长生敷衍道。 “只是……”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彼岸却有些不耐烦了,“阴长生,本尊与魔神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且先去酆都城,熟悉熟悉阴间的布局,以便日后着手工作吧。” “是,小神遵命。” 阴长生不敢再有多言,随即起身离去。 随着轮回开启,越来越多的人间鬼灵开始赴入阴间中,三千弱水的码头边畔,一时间鬼满为患,许多不懂规矩的涉水者,却是被弱水所吞噬,沦为了水中永世的囚徒。 我的目光在鬼群中搜寻,过了好一会又将目光落在了野鬼村中,我又看到了一个故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我在祖龙脉上所见到的孟姜女,或者说是孟婆。 孟姜女哭塌祖龙脉后,便死在了自己丈夫的身边,事后又被我送入了阴间,直到现在。 而此时,她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野鬼村中,手中还捧着她丈夫的头盖骨。 “孟姜女,你可还记得本座?” 第九百五十一章 荆轲到来 “孟姜女,你可还记得本座?” 我的神念降临在了孟姜女的近前,朝她如是说道。 看到我之后,孟姜女先是一阵错愕,随后一喜,恭敬道,“是神明您将我送来阴间的,民女怎会忘记?” 我点点头,“孟姜女,如今阴间秩序新建轮回初启,迫切需要德才兼备者辅佐秩序,你可愿意长留阴间中,效命阴间之母左右?” 对此,孟姜女不曾有丝毫犹豫,“能为效忠于神明大人,是民女的荣幸,只是不知神明打算赐民女何等官职?” 我朝着忘川河畔的孟婆亭指去,“忘川河畔奈何桥前,尚缺一人为赴入轮回者奉上忘忧汤,此职且由你担任,不知意下如何?” “谢神明恩赐,民女定不复重托!” 孟姜女欣然应诺,而她的名字,也随即出现在了封神榜中。 任命结束后,孟婆随即前去忘川河畔赴任,从此以后,阴间又有了一位孟婆,专为赴入轮回的鬼灵奉上忘去生前身后事的孟婆汤。 做完这些后,我的目光又落入了迷魂殿。 无我法师辞别了地藏王后,此时已按照我的意志来到了迷魂殿,并且在迷魂殿中开始建寺立庙,以此作为佛门在苦厄之旅途中的据点。 “对了彼岸,阴间的各方世界皆由神明掌管,但唯独这迷魂殿除外。” 我说道,“我对人间道门有着特殊的感情,从今以后,迷魂殿便作为人间道门的驻地吧,阴间的神明不得擅入其中。” 彼岸对此没有异议,而我目光扫过阴间,又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只见鬼门关外人头攒动中,我看到了顾野王。 人间的悬棺门,是在我的意志下正式建立的,虽然是我太爷爷前世所创建的宗门,但我在实际上才是悬棺门的开山祖师。 悬棺门成立后,各方家族接踵而至,而顾野王便是悬棺门中诸多家族之一的成员。 不曾想他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死去,来到了阴间中。 顾野王只言是我的初代悬棺门弟子,当初在阴间时,为了帮我,不惜公然与神荼郁垒为敌,险些死难于阴长生之手。 他的这一忠诚,我自然不会忘记。 随着我意念一动,初来阴间的顾野王,直接免去了之后的苦厄之旅,被我送到了迷魂殿中。 对此,顾野王感到万分惊诧,可看到我的本尊后,却是激动得无以言表。 “您……您就是当初莅临高岩峰的那尊神明,悬棺门的开山祖师?” 悬棺门的林家石山之巅,立有我的神像,顾野王识得我的来历自然不意外。 “顾野王,我虽然在人间待的不长,但也是悬棺门的一员,如今我欲将迷魂殿作为人间道门在阴间的据点。而阴间的悬棺门,则交由你掌管,用以接纳未来赴入阴间的众门生,你看如何?” 我直接开门见山,朝他如是说道。 顾野王不禁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若狂,连忙拜谢授命。 而我也手一指,一座座石山在酆都城中拔地而起,化作了人间悬棺门的模样,随着我的神力倾泻,一座诛仙阵也笼罩了整个悬棺门,作为此间悬棺门的护山大阵。 “祖师大人,您贵为神明,在阴间又有着任免鬼神之能,为何不亲自坐镇此间中,却要我这微弱一门生执掌如此重要的位置呐?” 顾野王不解问道。 “因为我无法长久留在三界中,用不了多久,我便要离去。” “既然如此,不知祖师大人何时方能归来?” “短则千年,长则两千年,兴许会更久,甚至是永别。” “这……” 听了这话,顾野王不禁面露难色。 而彼岸也目光复杂的朝我看来,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我也没太过深思她眼神里的意思,也不曾与顾野王多言,而是再度将目光看向了三千弱水。 随着轮回的开启,无数的亡魂陆续赴入阴间,又有一位重量级的故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荆轲! 荆轲刺杀祖龙未遂后,身死人陨,他的亡魂被我及时救下,藏身人间中。 而现在,他也跟随着众鬼灵,赴入了阴间中。 “荆轲!” 不仅是我,彼岸也看到了荆轲的身影,眼神里不禁流露惊喜。 “怎么,你也认得他?” 我有些讶异的看向彼岸,毕竟在荆轲陨落的时候,彼岸还在极乐净土,还是念冰一体的魂魄。 彼岸摇了摇头,“我自然不认得他,但这些日子里,我听阴间众生说起了太多关于他的传奇!” “区区一尊凡人,竟然胆敢刺杀祖龙,甚至还让祖龙受了伤,这种逆天壮举,就连我们这些至高神都不敢想,可他却做到了,我对他自然万分钦佩。” “像他这样的枭雄英杰,可不能就这么让他随随便便赴入轮回,我得把他留下来,让他效忠于我才行!” 说罢,彼岸如获至宝,却是亲自前去了鬼门关,准备迎接荆轲的到来。 吼!吼!吼! 可就在这时,一声龙吟竟是阴间深处传荡而来。 彼岸的脚步停了,她和我齐齐转过了头,不觉皱起了眉头。 先前承诺永世不再赴入阴间的冥王,此时却食了言,他穿过了两界之间的混沌,掠过了忘川河,却是朝着鬼门关所在的方向迅速掠来! “冥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你现在来阴间,是想向我挑衅吗!” 彼岸对冥王没有好脸色,当即朝他斥道。 冥王停了下来,化作了人形,他摇了摇头,“阴间之母,魔神,请不要误会,我今日前来并非寻衅滋事,而是为了迎接一位凡人前去冥界中,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说这话的时候,冥王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荆轲的身上。 对于冥王的这一冒昧,我倒是不曾有怪罪,因为冥王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荆轲! “哼,荆轲是我先看中的,冥王你难道还想夺人所好吗?” 顺着冥王的目光,彼岸也看穿了他的心思,随即没好脸色的朝他问道。 “还望阴间之母成全。” 听了这话,彼岸不由一阵气恼,随后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笑了笑,“既然你与冥王都看中了荆轲,那还是看荆轲自己怎么选择吧,我在此不发表看法。” 冥界之中,有着我的九幽山,九幽山中镇压着祖龙的子嗣。 若问谁人最适合成为九幽山的看护者,无疑是荆轲,出于对祖龙的仇恨,荆轲比冥王更值得信任,更适合担任祖龙九子的看守者。 冥王也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有恃无恐赴入阴间中。 对于我的中立,彼岸显得颇为不满,可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为阴间之母,一个为冥王,两尊幽冥界的主宰同时莅临鬼门关,却是让诸方鬼神惊恐不已,纷纷跪伏下来。 可荆轲是骄傲的,他在刺杀祖龙时尚且面不改色,自然不曾向至高神跪下。 可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彼岸以及冥王,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疑惑。 “不知二位至高神,寻我有何事?”荆轲拱手道。 对此,彼岸秀手一挥,“荆轲,我就和你明说了吧,我很欣赏你在人间的壮举,希望你能留在阴间中,我必会让你位列仙班,对你予以重用。” 听了这话,一旁的冥王也不曾多让,“本尊此行,也是诚意邀请你前去冥界,本尊承诺,未来千年内,必让你晋升上位神。” “我可以将酆都城一方世界赐予你,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也可以赐你一座鬼城,让你成为城主。” “我……” 阴间之中,千百年来极为罕见的一幕出现了。 两尊至高神,为了争夺一个凡人的归属,竟是不停地开出各种惊为天人的加码,偏偏当事人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周围的鬼神看着这一幕,也无不错愕不已,纷纷朝着荆轲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冥王,你今天故意来找茬的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轰回冥界去?” 彼岸开始来火气了,朝冥王如是说道。 可后者却是寸步不让,“如果魔神不插手,我也很想看看,阴间之母与我之间,究竟孰强孰弱。” “你……” 彼岸被他的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而看着为自己争得面红耳赤的两尊至高神,荆轲也是显得左右为难。 而最后,冥王终于抛出了大招。 他对荆轲说道,“荆轲,我知道你今生最大的怨念,便是没能杀得了祖龙,导致家国覆灭。现在祖龙已经陨落,而他的子嗣现在就镇压在冥界之中。你若前来冥界,我可将祖龙九子交由你看护,不知你意下如何?” “祖龙九子,他们现在就在冥界中?” 听了这话,原本还毫无表情的荆轲,情绪顿时出现巨大波动。 冥王点点头,“其实这也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由你看守祖龙九子,既能了你心中怨念,也能让某位创世神得以心安,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两方利好之事。” 说话间,冥王有意无意朝着后方的我看了过来。 “能为冥王看守祖龙九子,是我三生之幸,我愿赴入冥界,追随冥王左右!” 很快,荆轲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却是让彼岸分外懊恼。 直到这时,彼岸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回过头看向了我。 “林笙,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结果了,所以你才故意两不相帮的对不对?” 第九百五十二章 重返阴阳界 “林笙,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结果了,所以你才故意两不相帮的对不对?” 看着荆轲跟随着冥王离开,彼岸终于明白了过来,颇为不满的朝我回头看来。 我歉笑的点了点头,“其实,荆轲注定就应该留在冥界中,即便你想要他留阴间,我也只能两不相帮。” “不过未来还会有更多德才兼备的圣贤前来阴间中,你也无须为了一个荆轲念念不忘。” 我朝彼岸这么安慰着,而我看着她恬静的脸孔,嘴角不由浮现意思苦涩。 如今,念冰已经返回了众生界,苍天祖龙已接连陨落,人间的权力被我还给了凡人,而阴间的轮回亦已开启,我现在也是该离开,处置阴阳界中的龙族叛乱了。 带着这一想法,我凝视着彼岸,不禁陷入了沉默。 而彼岸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因为这事儿继续与我纠缠不休,她只是看着我,眸子里不知为何却弯出一抹笑容,恬静却又不知为何充满了忧伤。 “林笙,现在你已帮我在阴间创建轮回,你在三界的宿命也已完成,接下来你是不是该我辞别,返回阴阳界了?” 不曾想,没等我将话道出口,彼岸却先我一步说了出来。 我的心里微微一颤,可还是点了点头,“是啊,该离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阴间看我?” “我……不知道,阴阳界与三界的时空并不相同。现在阴阳界正在发生叛乱,急需我亲自前去镇场,我也没有把握,这场叛乱究竟要多久方能平定。” “那带上我一起呗,我也想看看,你真正主宰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可这次叛乱的是龙族,我不确定龙族当中是否还有不世出的巅峰强者,我不敢拿你的安全冒险。” 听了我这话,彼岸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那么,你是打算现在走,还是待会再走?” “现在走和待会再走,又有什么不同呢?” 对此,彼岸沉默了。 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眼神里浮现一抹复杂的光彩。 过了好一会,她问我,“林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和你之间,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对此,我也沉默了许久,“我爱你,可我不敢接近你,因为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注定只能辜负你,所以相见不如怀念,可你不该擅自掠取我的记忆。” “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彼岸的脸上浮现一丝迷人的笑容,“其实从你来到阴间的第一天起,我就认出了你。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前生挚爱的人,也是最终要离你而去的女人。” “今生的我和前世一样爱着你,可你来到我面前,我却在你眼中看到了闪躲,而我只能配合着你,假装一切浑然不知,只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一天,让我多一天的幻想……” 彼岸喃喃着,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一种无比的愧疚与煎熬充斥我的心头。 原来,彼岸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白纸一张,她和我一样,也同样学会了隐藏。 当我将菩提子交予念冰时,念冰便已经觉醒了前世今生。 而和念冰一样的,属于她的魂魄的彼岸,也同样觉醒了前世,记起了从前,记起了红尘岁月中的我。 冥冥天定的命数,不允许我做出任何的改变,却在此时又将我和彼岸的红尘情缘拉回了起点。 我不曾再有隐藏,我放下了自己所有虚伪,紧紧拥抱住了她。 彼岸,我的妻子,我一生最愧疚的人。 我明明知道自己和她不会有善终,可我还是选择了拥抱她,双眼不觉湿润。 “林笙,能成为你的妻子,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我也愿意为了爱你,承受应有的代价。” 说话间,彼岸从我的怀里侧过了脸,看向了忘川河,看向了河畔争相盛开的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败一千年,和前世一样,我再等你两千年,你是否会归来,是否会与我长相厮守?” 彼岸从我的怀里挣脱,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的心里猛地抽搐,泪水也不断从我的眼中流下,“可你是念冰的魂魄,是她为了成全我心中的执念,所以才再度将你分离而出,待到她归来时,你迟早要离开的,我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如果这样,那就再让我牵挂你两千年吧。” 彼岸笑道,“毕竟对我来说,重生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奢望了,那么对你的两千年思念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笙,我爱你,即便早已知道你我的结局,可我还是珍惜着思念你的每一个岁月……我爱你,即便你我最终有缘无分,我也会珍惜着爱你的这段岁月。” 她的话,让我无疑凝噎,“彼岸,我向你发誓,今生的宿命轮回结束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念冰将你身魂合一,你是我的妻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决不允许你再度离我而去……” “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彼岸欣然地点了点头,“现在,你且返回阴阳界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在阴间等你,等着你归来的那一天。” 听了彼岸主动让我离开的这番话,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了迟疑。 彼岸,是我牵挂放不下的女人,可阴阳界是我的一方世界,我不能对扶苏所引动的龙族叛乱坐视不管。 可我也不能将彼岸带去阴阳界,毕竟阴间需要有人治理,而在阴阳界中,我也不能保障彼岸的周全。 一旦她遭遇强敌不慎堕入众生界,那我更是无从安生。 “彼岸你等我,我会尽快处置完阴阳界中的叛乱,与你再相逢。” 留下这句话,我终究还是松开了彼岸的手,苍生之路也随即在我近前浮现,紫色的光芒也随即笼罩我的全身。 “林笙,去吧,我会等着你归来,等着你和我团聚的那一天……” 在彼岸的话语中,我的身体被光华所笼罩,逐渐消失在了阴间,赴入了苍生之路。 不须多时,我便已返回了阴阳界中。 放眼望去,阴阳界内外战火滔天。 我在三界虽然只待了区区数载,但阴阳界过了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可在这一个时辰的工夫里,阴阳界的局势却已完全超乎了我的所料。 原 此时,阴阳界的局势,比我上一眼看去还要紧迫。 原本势均力敌的阴阳界诸神,此时在龙族的进攻下,不知为何竟节节败退,一座座世界接连失守,龙族的实力朝着阴阳界腹地步步侵入。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四股强大的真龙气息汇聚于长空,凝聚成四张龙脸,覆盖整个阴阳界上空。 而来自这四股真龙的气息,却是让我都不由一阵窒息。 “龙族们,进攻!将阴阳界夷为平地,彻底清除魔神的据点,恢复龙族往日荣光!” 声声怒吼从战线前方响彻而起。 我抬头望去,却见化作七爪金龙的扶苏,此时正指挥着龙族,朝着阴阳界发起疯狂的进攻。 阴阳界的神明虽多,可凡人却更多。 经过不知多少年的隐忍与发育,阴阳界的龙族势力却早已超乎了我的所料。 只见此次参与叛乱的龙族足足十万之众,即便境界最弱者,也达到了五爪金龙,其中更不乏与扶苏持平者,皆有了至高神的修行。 群龙张开了血盆大口,磅礴的龙炎从他们口中倾泻而下,席卷于他们脚下的大地。 龙炎所过之处,一座座城镇只在瞬间化为乌有,长河湖泊须臾间蒸发殆尽,大片的沃野瞬息间熔化化为熔浆。 龙炎之下的凡人与神明,在龙炎的荼毒下也瞬间身魂俱灭,身死人陨。 阴阳界刚刚经历权力动荡,随着暴桀的陨落,他麾下的神明也被我视为叛党尽数抹杀,如今的阴阳界,本就处于一个极为虚弱的状态。 偏偏这些被镇压在四海之中的龙族,不知为何却突然挣脱了桎梏,向着阴阳界发动了疯狂进攻。 而他们的势力,此时已远超阴阳界,阴阳界虽然一开始呈现势均力敌之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对峙还是被瓦解,万千龙族犹如洪荒猛兽倾泻而下,从四面八方朝着阴阳界腹地进发而来。 龙族此次叛乱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却是远远超乎我的意料。 如今的阴阳界中,仅有共工一尊创世神。 随着他神斧劈落,一头接着一头真龙不断陨落于他的斧下。 但让我感到万分惊愕的是,这些真龙前一秒刚死在他的手下,下一秒竟是重聚神力与龙躯,再度朝着他发出疯狂进攻。 这些真龙不断死去却又不断复活,不断的朝着整个阴阳界发动疯狂的进攻。 虽然创世神与至高神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可在这种近乎无穷无尽的攻击下,共工的身上却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而以葛天为首的众多神明,此时更是节节败退。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无限的复生……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了,究竟是谁人在阴阳界中兴风作浪? 第九百五十三章 扶苏兴乱 这时,阴阳界中苦苦对抗龙族的诸神也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他们齐齐抬头看向了我,无一人不是鲜血淋漓。 “恭迎神明归来!” 满眼狼狈的神明朝我恭敬如是言,可声音里却都充满了疲惫。 “诸位,镇压龙族入侵,辛苦诸位了。” 我朝着诸神点点头,“诸位,你们已做了自己该做的了,还请先行退下,莫要增添无谓的伤亡,接下来的事情且交给本座罢!” 我无心指挥这场战役,只想着赶紧平定这场叛乱,以便早日重返三界,和彼岸重聚。 在接连吞噬了苍天祖龙以及自己上一世留在苍生杵中的力量后,此时的我已达到创世神巅峰之境,更是无限接近于主宰者的门槛,对付这些臭蛇,自然是手到擒来! 随着我意念一动,整个阴阳界顿时受到我的意志牵引,整个世界随即与我融为一体。 一时间,整个阴阳界风云涌动,乌云密布,阵阵雷光在云层中闪烁不息。 轰隆隆! 下一秒,一道道蕴含着天地之威的雷霆密如雨下,朝着所有兴乱的龙族发起无情的镇压! 雷霆所过之处,一头头真龙接连身躯绽裂,魂魄覆灭,真龙之力溃散于世间。 不过眨眼间,所有赴入阴阳界中的龙族,在我的意志下尽数湮灭。 阴阳界本是我的一方世界,我有着随意调动这一方世界力量的能力。 那些实力远不及我的众生,想要覆灭他们,对于我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可是,没等我缓过神来,那些溃散的龙血龙肉去再度凝聚,那些弥散天地间的真龙之力也重新汇聚,再度化作了一条条真龙。 和先前一样的,这些真龙被覆灭后,转瞬之间却又再度凝聚身形,恢复了生前修行,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对此,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这些真龙覆灭又重生的这段过程中,我听到了阵阵古老深长的咒语。 而这一咒语声,赫然是来自于祖龙嫡子扶苏! 只见扶苏此时正立于东海旁边,他脚踏东海水波,凝视着阴阳界,口中念念有词。 阵阵滔天的神力从他的身上不断汹涌而出,倾泻于世间,却是让那些死难的龙族一一复生,继续朝着阴阳界发起疯狂的进攻。 是的,眼前的这一异象,尽是扶苏从中作梗。 是他利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高深禁术,让这些龙族不断复生,让他们一次次对阴阳界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而在这时,扶苏也注意到了我凝视而来的目光,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挑衅的笑容。 “小神扶苏,拜见魔神大人,魔神大人因我而重归阴阳界,小神不甚荣幸!” 扶苏虚伪,躬身恭声朝我如是言,可来自他的法咒声却并不曾因此而停息。 “扶苏,人间的事情理应在人间解决,你就非得将我阴阳界搅得鸡犬不宁?” 我冷眼看着扶苏,朝他如是问道。 对此,扶苏回应,“魔神大人,你乃阴阳界主宰,同时又是三界之主,小神在您眼中不过蝼蚁。可是,您杀了我的父亲,让龙族费尽千百年建立起来的帝国顷刻覆灭。而我身为父亲的长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阴阳界一日,人间五百年,我在阴阳界兴起的风浪,若能引起你的侧目,若能让你被迫归临阴阳界,能拖住你一日甚至多日,对我而言都是好事,哪怕最终落得身死魂陨,也是幸运!” “毕竟我的父亲尚未彻底陨落,只要给他足够的岁月,他迟早有重振雄风的一天,而他终有一日能再入辉煌,再度成为人间的黄天!” 听了扶苏这话,我在愤怒之余,也不禁对扶苏表以赞许。 祖龙陨落后,以次子胡亥为首,祖龙所有的子嗣都在争夺着祖龙逝去后所留下的遗产与人间权力,为此不惜手足相残。 唯有扶苏一心一意眷顾祖龙,为了自己的父亲,他甚至不惜放弃继承权,自愿堕入阴阳界。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鼓动龙族爆发叛乱,让我无暇在人间停留,在叛乱的威胁下重返阴阳界中。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虽是敌人,但祖龙能有如此嫡子,也的确是他三生之幸。 “扶苏,本座可以明确告诉你,让祖龙成为下一任黄天,本是我由衷的期望,所以我才会配合他一道诛杀苍天。可祖龙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入侵黄沙之地,触犯我的逆鳞!他的陨落,罪有应得!” 我朝扶苏说道,“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没有要彻底抹杀他的意思,我依旧让他的残念留存人间,并且事后前去了坠龙山,与他坦诚相见。祖龙陨落后,你们龙族本还可以继续掌控人间的权力,你本可继承你父亲的意志,继续成为黄天,继续执掌人间,造福一方众生。” “可是,你却被仇恨迷乱了双眼,不曾思考其中的具体是非。也正是因为你的离开,致使胡亥上位,不仅手足相残,更是意欲奴役人间众生,再加上你在阴阳界的兴乱,才导致本座忍无可忍,将你龙族尽数覆灭!” “扶苏,祖龙陨落或是不幸,但因为你的这一决定,致使人间龙族覆灭,人间战火荼毒,这一切的罪过不在我,罪魁祸首在于你!” 我朝着扶苏怒斥着,对他表以深深的失望。 是啊,扶苏以仁爱孝顺闻名天下,但他的见地却是太浅太浅,以至于在不明具体缘由的情况下,便做出了最为极端,也最让我不可容忍的抉择。 今日他在阴阳界兴起的这场叛乱,让我无法容忍,同时也是我一怒之下覆灭整个龙族的根本动机。 听了这话,扶苏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朝我问道,“你是说,我父亲现在依旧留存于世?” “他虽身死人陨,可他残留依旧留存。他的残念之所以不曾赴入龙城,只因你们当时已展开血肉相残,他对你们彻底失望,所以才选择离去。” 我对扶苏说道,“扶苏,真正覆灭人间龙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身,是因为你今日的这一擅自决定,是你将自己的族人送上了灭亡!” “而今日,你逼得我辞别红尘的恋人赴入阴阳界中,只为平息引你而起的叛乱,你必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九百五十四章 平乱 我朝着扶苏发出声声怒吼,浩瀚的天地神力自阴阳界四处迸发而出,直朝着扶苏镇压而去! 扶苏乃七爪金龙,不过区区至高神,在我创世神巅峰的力量面前,他毫无反抗之力。 在我的这一击之下,扶苏只在瞬间身魂俱灭。 可没有任何意外的,他在陨灭之后,又在瞬息重生,和先前的那些龙族一样的,再度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以扶苏为首的这些龙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无限复活的能力。 在这一次次的战争中,阴阳界诸神伤亡日渐加深,可龙族毁灭后,却又一次次崛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对于阴阳界而言自然就变得越发不利。 饶是共工为创世神,面对这种无休止的攻击也同样显得力不从心。 “扶苏,这种无限复生之术似乎并非来自你龙族的力量,不知是谁人授予?” 看着死难的扶苏再度在我眼前复苏,我的眼神逐渐冷峻下来,朝他质问道。 “自然是受鸿钧老祖相授。” 扶苏说道,“当初徐福为龙族与蓬莱仙境建立联系后,我便跟随父亲赴入蓬莱修行,父亲因此成为创世神,而我天资拙劣,便习得了这生死轮回术,这才有了让龙族众生原地重生的能耐。” 我点点头,对此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怪不得那些从人间赴入阴阳界的龙族能完好的保全修行,怪不得这些家伙能死而复生,感情都是鸿钧老祖在暗中作祟。 而这所谓生死轮回术,想来就是一种将死难后堕入众生界的生灵,强行再拉回阴阳界的道法。 本为众生界中人的鸿钧老祖,显然有着这种能耐。 扶苏说道,“我此次自行堕入阴阳界兴动龙族叛乱,不仅仅是为了在你后方制造骚乱以平我父亲之愿,更重要的是受到了鸿钧老祖的指使。” “鸿钧老祖说,五千年前,蓬莱仙境将你送入阴阳界,成全了你的一个前世宿命,可你事成归来后,却忘了当初对他们的约定,所以便打算借我之手,对你予以一个小小的告诫。” “鸿钧老祖说了,希望你能早日前去蓬莱仙境,兑现当初与他的承诺,否则你所拥有的三界与阴阳界,都将永无宁日!”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他所说的我与鸿钧老祖的承诺,自然是指的将他们从无尽轮回之中解脱出来,使得他们得以重返众生界。 但我并不曾将对他的承诺当回事,只是打算将他们冷处理。 可不曾料到,鸿钧老祖竟然会留着这么一个后手,却是借着扶苏以及他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三界门生,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后方添乱。 虽然并不能给我带来灭顶之灾,但无疑也让我不得安宁。 鸿钧老祖,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看来此次重返三界后,我还真得前去一趟蓬莱仙境中,好好会一会这位此生最强的敌人了。 “扶苏,你的意思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皆是自会前去蓬莱仙境,与鸿钧老祖算账。但在这之间,还得先将你解决了再说!” 我朝他冷哼道,“扶苏,你真以为凭借着这所谓生死轮回术,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有恃无恐了吗,你是太天真了!” 说罢,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当即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朝着扶苏侵袭而来。 一时间,来自扶苏的真龙之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我本体汹涌而来,化作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扶苏的肉身只在瞬息化为乌有,他的魂魄也支离破碎。 不过瞬息工夫,他在生死轮回术下再度复生,但他此时的他境界已急剧下跌,从七爪金龙一直跌落到了五爪金龙之境。 生死无常,可神力却是守恒的。 扶苏虽然得以继续扶苏,但随着我将他的神力尽数吞噬,此时他的境界已遭到了大幅的削弱。 对此,扶苏的表情变了,原本还一脸从容的他,此时面色却是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察觉到扶苏的异常后,周围其他的龙族纷纷停止了对阴阳界的攻势,朝着我侧目而来。 吼!吼!吼! 阵阵龙吟声响彻天际,所有的龙族在这一刻转过了身,却是齐齐朝着我发动了攻击。 见此,我不动如山,那朝着扶苏侵袭而来的吞噬之力,此时在阴阳界天地力量的加持下,开始疯狂的朝着众多龙族蔓延开来。 震天的龙吟只在顷刻间化为凄厉哀嚎,来自龙族的力量,此时脱离了他们自身的控制,和先前对付扶苏一样的,也同样朝着我汹涌而来。 龙族的力量被剥夺了,化作了我自身的一部分,而比榨干了最后一丝力量的他们,也随之龙躯破裂,身魂俱灭。 来自生死轮回术的法咒声依旧响彻苍穹,可其中的力量却已受到大幅度的削弱。 那些在法咒声复生的龙族们,他们的实力也同样受到极大的削弱。 一头头七爪金龙沦为了五爪金龙,更有甚者甚至化为了蛟。 看着自己复生后境界大跌,本来无所畏惧的他们,此时眼神里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可没等他们再有所反应,吞噬之力再度无差别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再度将他们所剩无多的力量吞噬,再度让他们身魂俱灭! 而在我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吞噬与毁灭中,他们一次又一次死去,力量也一次又一次断崖式下跌。 终于在某一刻,本为七爪金龙的扶苏,被我榨干了最后一丝神力,化作了一头弱小的走蛟。 来自他的生死轮回术的法咒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都给我滚去众生界罢!” 一声怒喝间,天地神力倾泻四方,所有被我吞噬了龙力堕落成蛟蛇的龙族再度覆灭。 而这一次,他们并不曾如先前一般再度重生,而是走向了真正的覆亡。 叛乱的龙族覆灭了,唯有化作蛟蛇的扶苏依旧捏在我的手中。 “扶苏,你太会兴风作浪了,由着你堕入众生界,我心中难安,我会让你重返三界,就像我对待你的其他八名兄弟一样,将你永世镇压!” 我一声怒喝,当即破灭了扶苏的肉身,他的魂魄被我重重一掷,随后被抛入了苍生之路,随后一路堕入了冥界,堕入了九幽山中。 和上一世一样的,和其他祖龙子嗣一样,扶苏再度沦为九幽山中的囚徒! 做完这一切后,我深深地松了口气。 这场来自龙族的叛乱,随着我的出手终于平定,可内心依旧因此深深不忿。 要不是因为扶苏引动阴阳界龙族叛乱,我也不会被迫离开三界,回到此间中。 而阴阳界一日,三界便是千年,在我前来阴阳界的这段时间里,三界之中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 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阴阳界的龙族已在四海之中被镇压了数千年,他们又是何以从封印中挣脱,并且在扶苏的行动下发动叛乱? 若说这一切都是扶苏一手造成,我显然是无法信服的。 毕竟扶苏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七爪金龙,即便得了鸿钧老祖真传,怎么着也无法撼动创世神施加在龙族身上的封印。 而这一切…… 带着这一怀疑,我回过了头,朝着共工葛天等神明看去。 “共工,葛天,龙族的叛乱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朝他们二人问道。 对此,共工摇了摇头,说道,“回禀魔神,在您离去后,阴阳界中忽然有一股域外势力侵入,引得天雷齐鸣,紧接着,遍布四海的樊笼瞬间破灭,致使镇压其中的龙族重获自由。而随着扶苏到来,所有龙族方才对阴阳界发动千年未有之叛乱。” 域外势力侵入?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共工所说的域外势力,莫不成是指的蓬莱仙境? 被我困境其中万年的鸿钧老祖,难道还有着隔空染指阴阳界的能耐? 我的心里满是狐疑,可此时龙族的叛乱已经平定,共工与葛天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相反眉头却是越发紧皱了起来。 “魔神大人,龙族的叛乱……并没有就此结束。” 葛天面色凝重的朝我说道,他环视四海,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神色显得分外紧张。 “葛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顺着葛天的目光朝着阴阳界周围的沧海扫视了过去,朝他问道。 “阴阳界的四海之中,有着四大龙王,每一尊龙王皆有着创世神的实力,他们才是龙族真正的主宰,同时也是阴阳界最强大的敌人。可在刚才的龙族叛乱中,四大龙王却并未现身!” 四海龙王……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轰隆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雷鸣之音忽然自长空响彻。 放眼望去,只见在阴阳界边缘地带的四海上空,此时突然有无尽的乌云汇聚,一道道粗长的雷霆犹如光柱一般,直朝着四海之中倾泻而下! 整个沧海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一道道高达千丈的海啸此起彼伏,不断的朝着阴阳界冲击而来。 吼!吼!吼!吼!…… 四声充斥着无尽威严的龙吟,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东海龙王 吼!吼!吼!吼!…… 四声充斥着无尽威严的龙吟,在这一刻响彻苍穹! 我朝着东方望去,只见东海深处,仿佛有着某一不世出的存在即将降生,一道高达万丈的洪峰忽的从海面之上隆起,一股浓浓的腥臭气息伴随着金色的帝王之气从洪峰底部爆射而出,倾泻于整个阴阳界! 吼! 又是一声震天龙吟从东海之中响彻,紧接着,我看到一头苍龙自海面破浪而出,直冲苍穹! 一眼看去,只见这头苍龙长达万丈有余,强壮的龙爪上更是生着九根锋利的足趾,通体的鳞甲以及鬃毛呈现幽蓝色泽,阵阵幽蓝的光芒伴随着金色的帝王之气将整个东海镀上了一层诡魅的色泽。 而在这头苍龙的身上,赫然还缠着九根近乎与他同样粗重的锁链,每一根锁链之上皆神力涌动,一道道神符遍布其中! 铮! 这头苍龙,正是东海龙王! 可就在东海龙王的整个身躯刚刚脱离水面之际,九根锁链猛地绷紧,却是将他再度拽入了水中。 吼!吼!吼!…… 阵阵愤怒的咆哮从东海龙王口中响起,只见他的身躯在东海之中不断翻滚,引得千丈海啸此起彼伏,以至于东海边畔百里沃野被海水倒灌,尽数淹没。 而在东海龙王翻腾之际,一道道水浪从他的体内冲击而出,却是化作了一道道水刃,不断朝着缠绕周身的锁链发出攻击。 在阵阵不安的金属震鸣声中,锁链之上随即绽裂开一道道细长裂痕,萦绕在九根锁链上的道道神符,也因此一个个接连黯淡,大量的神力从中不断溃散开来。 怪不得在扶苏引领龙族发动叛乱之际,身为阴阳界龙族主宰者的四海龙王竟毫无动静,原来他们是被锁困在了沧海之中。 而现在,东海龙王想要脱困而出,我又如何让他得偿所愿!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飞掠上前,浩瀚的天地神力伴随着我的到来倾泻而至,化作一柄巨大的杵影直朝着东海龙王倾泻而来! 吼!! 这一刻,东海龙王抬起了头,看向这从天而降的灭世一击,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这一击可以将他重创之际,东海龙王的身躯却突然化作了一道道流水,朝着周围溃散开来。 轰隆隆! 我的攻击重重地落入了东海之中,顿时引得周围海水瞬间蒸发,露出了下方礁石遍布的海底。 而伴随着我这一攻击的消散,一道道流水再度朝着东海上空凝聚,再度化作了东海龙王的模样。 水刃席卷不休,在一阵阵不安的金属震鸣声中,这九根锁链猛地崩裂,东海龙王也彻底摆脱了桎梏,翱翔苍穹。 “魔神,数千年未见,想不到曾为主宰者的你,如今竟和我们一样,居然已沦落为创世神!” 这时,东海龙王开口了,一道道千丈巨浪伴随着他的龙躯涌动,在周身激荡不休。 东海龙王的身躯,俨然是由流水所化! 怪不得在我对他发动攻击之际,他竟能化作流水溃散。 “如此说来,看来我们又是一对在岁月中的仇人了。” 我故作冷漠的说着,可内心却是凝重到了极点。 因为我发现,同为九爪金龙的东海龙王,其实力赫然远超祖龙,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隐隐之中竟是和我不分上下! 眼前的东海龙王,无疑是我的一大劲敌。 “而现在,且让我解决了你再说!” 一声怒喝中,我当即拔出了苍生杵,磅礴灭世之力随即倾泻而出,朝着东海龙王发起了猛攻! “能得魔神再度赐教,是本王的荣幸!” 对此,东海龙王竟是浑然不惧,直接朝着我正面迎来! 只见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来自整个东海的水浪当即呼啸而出,在长空之中化作一道道悬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席卷而来。 不过眨眼间,我的身躯便被大量的海水尽数笼罩。 一股诡异的怀柔之力从海浪之中汹涌而出,却是充斥于我周身内外。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这股怀柔之力的笼罩下,来自我的灭世攻击冲击于海水之中,不仅不曾造成任何建树,相反还被海水尽数吸收! 刺啦啦! 就在我蹙眉之际,笼罩我周围的海水翻涌不息,一道道由流水所化的利刃从海浪之中呼啸而来,直朝着我飞射而来! 我闪避不及,却是被一道水刃迎面袭中。 水刃在我的胸口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丝丝鲜血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这一个照面的攻击中,我居然受伤了! 要知道,此时的我实力已来到创世神巅峰,在重归创世神之境后还从未受伤过。 伤痕虽然很浅,但这终究是我第一次受伤。 而在四海之中,此时还有着另外三尊丝毫不亚于东海龙王的九爪金龙,此时正欲挣脱桎梏逃离升天。 一旦四海龙王齐聚,无疑将对我造成莫大的威胁。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四大龙王形成联手,先解决了其中一个再说! 带着这一想法,我的面色顿时变得阴寒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前方的水浪忽然发出剧烈翻涌,一道龙影在汪洋之中翻涌不休,朝着我再度席卷而来! 只见这道龙影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蕴含着磅礴冲击之力的激流从其口中喷薄而出! 这道龙影不是他人,正是东海龙王本身。 水无常形,而东海龙王是由流水所化,自然也是无形。 来自我的攻击落在他的身上,与落入流水无异,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当真所向披靡。 流水既然无形,那我就让他显现真形! 思索间,我当即动用了已经鲜有调动的五行道法。 随着我一念起,整个阴阳界瞬间寒风呼啸,顿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股浑厚的霜寒之气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疯狂的倾泻而周围。 在这股霜寒之气的侵蚀下,原本朝着我汹涌而来的水浪逐渐变得停滞,最终化作了一块块坚厚的玄冰。 不过眨眼间,万里之遥的东海海域,在我的霜寒之气下彻底冰封,化作了一片白色荒漠。 水无常形,然冰有形。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阵阵龙吟声起,被冰封的东海海面当即响起阵阵刺耳的开裂声,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随即冰层之间蔓延。 下一秒,我看到有大量的水汽伴随着真龙之力不断顺着裂缝喷薄而出。 随着这股真龙之力涌动,以这些裂痕为中心,冰层隐隐出现了融化之势,一道道流水也随即流淌冰层。 而我漠视着这一幕,随即缓缓降临在了冰面上,看向了脚下这道还在不断蔓延融化的冰层。 我高高抬起了右手,又将其重重落下,一道蕴含着大半个阴阳界世界力量的寒冰掌印,朝着冰层重重落下。 轰隆隆!! 在寒冰掌印落下的瞬间,一阵震动天地的巨响响彻而起。 那几欲融化的裂痕此时再度冰封,但在掌印的冲击下,紧接着却是绽裂开一道道比先前更为密集的裂痕! 以掌印为中心,一道道裂痕如蛛网密布,呈放射状朝着整个被冰封的东海蔓延开来。 终于在某一刻,在我的这一掌之下,整个东海四分五裂,一座座高达万丈的冰山也随即飞溅而起,散落长空。 而一声苍龙凄厉的哀鸣,也伴随着冰山纷飞响彻长空。 我的心里一秉,当即循着那声龙吟望去,很快就将目光锁定了其中的一道冰山山脉。 下一秒,我的身躯出现在了这条冰山山脉的上空,一击掌印直朝着山脉的前端重重拍下! 轰!! 爆鸣声再度响起,龙吟之声也变得越发凄厉。 在这一掌之下,大量的冰雪飞溅长空,纷纷气化,而东海龙王的本体,此时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这一记掌印,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龙头之上。 以他的头颅为中心,被我冰封的他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而他两根长达千丈的龙角也惨遭折断。 吼! 东海龙王痛苦的哀鸣再度响彻,在那裂痕遍布间,他的龙身几乎就要被拦腰断成几截,此时的他已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却是无力的自长空坠落,眼看着就要摔落冰冷坚硬的大地中。 趁他病要他命,我不曾有丝毫迟疑,当即裹挟着浑厚的霜寒之气,再度朝着东海龙王追击而去,就打算给他最后一程! 呼呼!! 可就在我打算对他施以最后一击时,一股灼热的气浪却突然自北方席卷而来。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一片滔天的火海,不知何时竟从北海的天空中凝聚而出,竟是朝着我呼啸而来,生生阻断了我的去路。 在这片火海的侵袭下,我身上的霜寒之气只在顷刻间破灭,而原本被彻底冰封四分五裂的东海,也在烈焰的灼烧下,开始迅速融化开来。 吼! 一声充斥着无尽威严的龙吟,此刻从北海深处响彻而起。 北海龙王! 第九百五十六章 四海龙王 就在我和东海龙王对战之际,声声龙吟从四海之中响起。 北海的深处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竟是变得一片炽红。 紧接着,一股滔天的烈焰自北海深处喷薄而出,化作了一片覆盖北方苍穹的火海。 这片火海朝着我延伸而来,在阻挡了我去路的同时,更是将我身上的霜寒之气尽数破灭! 不曾想,就在我打算给东海龙王以最后一击之际,北海龙王很不是时候的出手了。 我深深皱起了眉,眼前的攻势也随即微微一顿,朝着北海所在的方向凝视而去。 只见在那火光弥漫间,一头同样长达万丈的火龙在翻腾的气浪中浮现身形。 这头通体由神火所化的九爪金龙,正是北海龙王。 北海龙王张开了口,滔天的烈焰再度冲击而来,却是笼向了自长空坠落的东海龙王。 在这股烈焰的侵袭下,原本已被我彻底并非的东海龙王,此时浑身的冰层尽数融化成水,他也终于得以从冰封中解脱出来,重新翱翔于长空。 水流滔滔,东海龙王凝视着我,眼神里再也不复先前的轻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忌惮。 而我也无心理会他,只因除了北海龙之外,其他的两尊龙王此时也纷纷沐浴着无尽帝王之气自沧海深处腾空而起! 只见在西海之中,一头黑龙盘旋长空,浑身上下反射出一种金属特有的光泽。 他的每一片龙鳞的边缘皆锋利无比,他的九趾龙爪犹如九柄利刃,散发出阴森的寒光。在他腾挪间,一阵阵刺耳的金属碰鸣声不断从他周身响起。 这头黑龙正是四大龙王之一的西海龙王,他的整个身躯就好像是由神铁打造,给人一种发自灵魂的压迫感。 吼! 又是一声亢奋的龙吟自阴阳界南部的沧海中响彻而起,紧接着,我看到一头通体由岩石所化的九爪金龙再度破水而出,隔着长空凝视着我。 东、南、西、北,四海龙王在这一刻皆从沧海之中现身,盘踞在了阴阳界的上空。 和先前的东海龙王一样,其他三大龙王的身上也同样缠绕着九根粗长的锁链,将他们的身躯牢牢禁锢沧海水面。 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锁链皆已变得锈迹斑斑,萦绕在上面的神符力量,也远不足以再对龙族造成任何的禁锢。 吼!就在这时,北海龙王张开血盆大口,滔天的烈焰向着东方倾泻而至,将被冰封的东海彻底融化。 东海在沸腾,东海龙王也终于彻底摆脱了我的压制,只见在他龙身盘旋间,一道道水刃跨越苍穹,朝着缠绕其他三大龙王的锁链挥斩而下! 伴随着阵阵不安的尽数碎裂声,一根根锁链接连崩断,所有龙王在这一刻摆脱了桎梏,纷纷重获自由身! 吼!吼!吼!吼! 四声震天的龙吟响彻而起,四大龙王在这一刻齐聚苍穹,朝着我俯视而来。 滔天的五行力量在他们的身上激荡,在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中,更是充斥着一抹来自岁月的无尽仇恨。 看着苍穹中的他们,我的心里陷入一阵深深的凝重。 四大龙王,每一尊皆有着不亚于创世神的力量,每一尊实力都不弱于我,而此时他们尽数挣脱桎梏,在无形中也给我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四海龙王,就是你们联合扶苏,策动了龙族的叛变,意图侵犯我阴阳界?” 我朝着他们凝视了一眼,朝着诸龙王冷喝道。 “叛变,侵犯?魔神你可真是血口喷人!” 听了我的这话,东海龙王开口了,滔滔的流水在他周身翻涌不休,抹除了残存身上的最后一丝冰屑。 “此间本为龙域,是龙族世代繁衍之地,这一方世界,本为我龙族所有!” 北海龙王紧接再言,滔天的烈焰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一片炽红。 “魔神,是你强占了我们的一方世界,万年前,你带着自己的女人从众生界中私逃而出,强行在龙域之中创建阴阳界,将原本连成一片的沧海一分为四!后来你又对龙族展开无情屠杀,将我们永世封印沧海之中!” 西海龙王如是言,由神铁所化的鳞甲散发出阵阵寒光。 “你让你的子民在此间中为非作歹,你让龙族成为了你子民的奴隶!之于龙域,魔神你才是侵略者,你才是真正的暴君,龙族付诸一切代价对阴阳界发动反攻,只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你……何以如此恬不知耻!” 南方海域的龙王此刻也发出愤怒咆哮,他的身躯在长空中涌动,犹如一座活着的群山。 四海龙王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将我震惊到了原地。 除了三界轮回外,我在众生界还有着一道属于自己的前世,至今仍不知是何存在。 以他们的意思,此间本为龙域,是我前世鸠占鹊巢,强行在他们的地盘上创建了阴阳界,并且将他们永世镇压其中? 如此一来,岂不正邪逆转,不仅是我,乃至整个阴阳界的正统性都遭到了彻底的颠覆。 可我终究不知自己在众生界的前世究竟是怎样,也不知前世在龙域创建阴阳界的初衷何在,更不知自己与这四海龙王究竟有着何种深仇大恨。 对于他们的话,我选择半信半疑,也选择了抛之脑后。 “但我已不知生前身后事,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世间之中弱肉强食,唯有强弱之分,哪有正邪之别?” 我将苍生杵指向了四大龙王,“我只看到你们四海龙王在此间兴起叛乱,妄图颠覆我的一方世界。你们是逆臣,是叛党,你们必将遭到我的无情镇压!而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也是我将要去做的,你们不可饶恕!” “可笑,可笑!” 东海龙王发出声声咆哮,“你已不容于众生界,却用我们龙族的苦难,成全你在众生之外的苟延残喘,堂堂主宰者,何以如此虚伪叵测!” “如今,你已沦为创世神,终于让我们有了你与平视的机会,龙族延续万年的苦难与耻辱,将于今日做以彻底的终结!” 北海龙王如是言,滔滔烈焰在他周身爆射不休。 “杀了他,杀了他!将他赶回众生界,从此以后龙域便由我们龙族翻身做主!” “我们已在黑暗中被囚禁了万年,龙族已渡过万年的至暗时刻,我们不能让黑暗再度延续下去,今日我们龙族与魔神之间,注定你死我活!” 这一刻,四海龙王停止了言语,齐齐朝着我发动了进攻。 阴阳界上空,声声龙吟响彻不绝,北海龙王率先朝我发起了攻击。 只见他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犹如烈日般灼热的气息从中喷吐而出,弥漫苍穹的烈焰也受到这一气息的调动,开始朝着前方纷纷汇集,化作一道火龙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犹豫,苍生杵猛地刺出,三千弱水在长空化作悬河,正面迎向了由神火所化的火龙。 轰隆隆! 冰与火的力量冲撞半空中,神火与弱水不断吞噬不断冲击,一道道气浪不断冲击长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我和北海龙王的这一波对峙中,阴阳界也因此遭受我们的力量波及,一道道深长的裂痕顿时绽裂于下方的大地间。 弱水与神火不断侵蚀着阴阳界,所过之处,世界或是被弱水淹没化为汪洋,或是被神火吞噬沦为祸害。 无数的凡人乃至神明因此饱受苦难,在水火之中不得安生,转瞬之间生灵涂炭曝尸千里。 看到这一幕,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一直镇守阴阳界的共工当即出手,一道结界庇护于上空,将倾泻而下的创世神余威尽数阻隔在外。 “凡人众生,僧鬼神佛,且赴各方神山避难!” 共工如是言,他抬头朝着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见此,我的心里缓和些许。 创世神之战,无疑毁天灭地,有着同为创世神的共工在后方坐镇,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这四大龙王。 铮!! 可是,没等我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北海龙王身上来,一声诡异的金属震鸣却突然从共工的身后响彻而起。 只见西海龙王口中龙炎喷薄,一股赤红的金水却是从他血盆大口喷薄而出! 金水一遇到空气,便立即迅速冷却,竟是化作了一柄万丈长矛,卷动着灼热的气浪,径直朝着共工后背偷袭而来! “共工,小心!” 我朝共工发出一声惊呼,而后者也当即回过了头,却是瞳孔紧缩,当即举起手中神斧加以格挡。 可这一幕来得实在太快太过突然,以至于在防御匆促成型间,长矛已经轰然落下。 轰! 一声震鸣响彻天地,只见那长矛重重地击射在了宽厚的斧身之上,一股凛冽的气浪以共工为中心冲击四方。 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下,共工的身躯犹如狂风中的落叶,顿时倒飞千里,连着砸穿了好几座神山方才停下。 他吃力的从废墟中站起,神斧的斧身竟是被生生刺出了一道深长的凹痕,握着神斧的双手更是被镇得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西海龙王,你们本与我为战,眼下却无端偷袭我麾下臣子,未免有失创世神威仪?” 第九百五十七章 五行相克相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五十八章 龙王的联手 吼!! 万物生长间,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天地! 植物本源之力在侵袭南方龙王的瞬间,却是化作了一棵棵植物的种子,开始在他的龙鳞夹缝间迅速生根发芽,茁长成长。 这一刻,南方龙王的身躯顿时生机盎然! 一棵棵高达数百丈的参天大树遍布他的身躯通体,他的岩石之躯也在瞬间化作了茂密森林。 森林在常人眼里意味着新生,可在南方龙王的眼中却预示着毁灭! 只见粗长坚韧的巨树根茎顺着岩石缝隙不断向着地底延伸,破开了他的周身龙鳞,洞穿了他的骨骼,扎根于他的血肉。 这些参天大树在我的意志下,还在向着天上地下不断生长蔓延着,一股意识复苏的气息伴随着磅礴的生命力萦绕在每一棵树木的身上。 在这股意识复苏的气息中,一张张人脸逐渐在每一棵巨树的树干上凝聚而成,它们纷纷侧目朝着下方的南方龙王看来,一个个皆成灵成圣。 下一秒,这些生而成妖的树木开始疯狂在风中摇曳,紧接着,在它们的主干上,枝杈间,此时暴生出一道道须根。 这些须根不断生长,却是伴随着主根茎一道,又继续探入了地底深处,使得南方龙王身上的裂痕越发深重。 吼! 在这些植物根茎的不断侵蚀下,南方龙王凄厉的哀鸣响彻天际。 他的岩石之躯在草木的扎根间战列开无数裂痕,大量由沙尘所化的龙血不断从周身裂痕喷溅而出,飞扬长空! 这一刻,南方龙王当场遭受重创! 趁他病要他命! 随着我一招手,一朵彼岸花也随即从阴间地中纷飞而出,迎风暴涨直径万丈,细长的花瓣遮天蔽日,一根根细长的尖刺在烈日下散发阵阵寒光,一股摄人心魂的诡异花香也随即弥漫整个天地。 刺啦啦!! 彼岸花迎风而动,犹如一张鬼魅的魔爪直朝着南方龙王迎面袭来,一股殷红如血的花液也随即从花蕊中央喷薄而出。 一时间,南方龙王的龙首当即被染成赤红,一股更加悲凄的哀鸣再度响彻不绝! 只见那花液顺着他身上的裂隙开始疯狂的渗入他的体内,随后在那植物本源之力的加持下,也同样生根发芽,一股凛冽的阴气也因此侵蚀于他身魂内外。 一根根根茎在地底之下纠缠错节,逐渐连为一体,犹如一根根锁链从内部将南方龙王层层禁锢。 他的庞大龙躯开始变得僵硬,他的哀鸣不断迭起,他的神力在体内冲击不休,想要将所有根茎强行崩断。 可根茎每每断裂,却又每每新生,新生的根茎一端破土而出化作参天大树,一端继续探入地底深处,犬牙交错。 五行之中木克土,在我的这一攻击下,南方龙王当即遭受前所未有之重创,他也终于无法维持庞大的身躯,不由自控的朝着地面坠落。 而我也不曾迟疑,苍生杵当即爆发万丈神光,径直朝着他的头颅重重落下,打算给予他致命一击! 见此,南方龙王眼中流露一丝惊恐,他拼尽了全力,终于在草木桎梏中勉强立起一道土墙,妄图阻止我接下来的进攻。 可这道土墙仅仅只维持了片刻,便轰然瓦解。 我的攻击余威不减,直朝着他重重落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而起,耀眼的火花伴随着金属爆鸣飞溅长空。 我的这一杵并不曾落在南方龙王的身上,随着一道黑影掠过,原本正和共工鏖战的西海龙王,此刻却是抵达了我的近前,替南方龙王生生抵挡住了我的这一致命一击! 在阴阳界一方世界力量以及孤星战甲的加持下,共工此时俨然置身不败之地。 西海龙王虽然实力远超共工,但面对各方力量加持的他,一时间却是奈何不得,难分胜负,他从后方干扰我心神的计划俨然落空。 再加上眼下三龙之战身陷下风,西海龙王也不得不抽身而归。 只见我的苍生杵杵端,此时竟是被西海龙王以一只龙爪生生接住。 南方龙王被我的木行神术所克制,五行属金的西海龙王俨然有着四大龙王中的最强防御力。 令人眩晕的金属震鸣声嗡鸣不休,我的这一全力一击,竟是被西海龙王尽数吸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创伤。 “真是想不到,三大龙王居然都奈何不了你,魔神,你可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西海龙王朝我如是言,眼神在震惊之余,也充满了忌惮。 随着西海龙王出手,我的后方再无任何顾及,随即勾勒一丝冷笑,“你也不错,竟然能正面接住我的全力一击,在我所遭遇的创世神中,唯有你才有如此实力。” “可是,也仅此而已!” 话落,原本散尽光华的苍生杵再度爆发万丈神光。 在我的意志下,置身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在这一刻爆发出璀璨光华,一柄万丈诛仙剑也随即以苍生杵为中心应运而生。 剑锋所过,哪怕通体由神铁所化的西海龙王也不敢正面抗衡,下意识闪身退去百里开外。 吼! 就在这时,北海龙王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滔天烈焰当即朝着南方龙王侵袭而来。 烈焰之下,南方龙王再度发出痛苦哀鸣,可遍生于他通体的草木,却也在烈焰之中尽数吞噬,燃烧化为灰霾。 南方龙王不安地摆动着龙躯,通体裂痕遍布伤痕累累,而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因此流露出畏惧。 “一起上!” 就在这时,西海龙王一声冷喝,四大龙王也终于完全联手,几乎在同时朝我发动了进攻! 大量的金水从西海龙王口中喷薄而出,一柄长达万丈的神剑应运而生,裹挟着滚滚龙炎跨越长空朝着我怒斩而来! 南方龙王摆动重创的龙躯,朝着长空一声震天龙吟。 一时间,一颗颗天外陨石自苍穹而落,裹挟着无尽灭世之力,朝着我以及我下方的阴阳界镇压而下! 东海龙王搅动沧海,一道滔天的水柱自沧海深渊冲天而起,化作悬河直临我身! 北海龙王咆哮不休,撩起一片遍布半部苍穹的火海,也同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四大龙王的进攻同时开启,整个天地也受到他们的力量牵动,发出阵阵不安的剧烈震荡。 见此,我不慌不忙,南方龙王已遭我重创,东海龙王先前也遭受了我全面压制,北海龙王在我面前也同样捉襟见肘,我对他们的实力已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们在我眼中也不再如先前一般令人忌惮。 而此时最让我不敢掉以轻心的,无疑是新加入战局的西海龙王。 毕竟他有着最强的防御,他的实力也尚未完全在我面前展现。 带着这一念头,一股磅礴的五行力量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 那熟悉的植物本源之力再度冲天而起,迎向了盘旋头顶上空的南方龙王,以及自长空而降的万千陨石。 滔天的弱水也随即席卷四方,以远处的北海龙王为中心汹涌奔流,与由他卷起的漫天神火冲击长空。 与此同时,一股凛冽至极的霜寒之气也同样从我身上爆发而出,却是一路东行,继续冲着东海龙王发起了全面的压制! 做完这些后,我看向了西海龙王。 此时此刻,西海龙王竟是显化人形,化作了一尊高达千丈的巍峨男子。 只见他身穿一袭神铁重甲,背负旌旗,那柄由他所化的龙炎神剑此时就握于手中,不断刹那间便凌空落下,就要朝着我项上头颅斩击而来! 见此,我也随即祭出诛仙剑,迎着那道神剑攻击上前! 嗡!! 而在诛仙剑与他的龙炎神剑相接触的瞬间,一阵剧烈的嗡鸣声忽然在我的意志下自诛仙剑阵中响彻而起! 原本散发着璀璨神光的剑阵,此时突然化作一片赤红,一股灼热的气浪也随即从剑阵中爆发而出,席卷天地。 原本缭绕剑阵四周的光辉,在这一刻化作了炽热的天火,一个个神符也随即火光撩动! 这一刻,整个诛仙剑阵发生无穷变化,其中的神力被我以天火尽数取代。 伴随着剑阵的变化,诛仙剑在这一刻瞬间也退散了先前神辉,转瞬之间化作了一柄灼热暴戾的天火神剑! 轰!! 几乎在同时,我与西海龙王正面相遇,属于二人的神剑在这一刻撞击于长空。 龙炎与天火在剑身之上激荡不休,而我看着西海龙王,脸上冷笑变得越发浓烈。 相反,西海龙王的面色却是一点点的变得凝重,变得扭曲。 天火侵袭,爆发出犹如烈日核心一般的滔天温度,在天火的灼烧下,龙炎神剑与天火神剑剑锋相触地却是被侵袭得一片赤红。 来自天火神剑的滔天温度,不断朝着龙炎神剑侵蚀而来,其中的高温,竟是让神铁也为之熔化。 只见灼热的铁流顺着剑锋不断流淌而下,整个龙炎神剑也因此发出剧烈震鸣,通体的龙炎只在瞬间便震散一空。 铮!!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哀鸣响起,在天火的暴戾侵袭下,龙炎神剑的剑锋当即尽数熔化,拦腰崩断。 天火神剑,也在这一刻掠过了西海龙王的防御,直袭于他本体!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彻而起! 第九百五十九章 龙王的底牌 由诛仙剑阵所转化而出的天火神剑,在斩断了龙炎神剑之后,此刻径直掠向了西海龙王本体! 剑锋划过了西海龙王的铠甲,一道炽红的剑痕也随即在西海龙王胸腹间应运而生! 西海龙王深深皱起了眉,他低头看去,却见以那道剑痕为中心,他身着的重甲当即软化,大量炽热的铁水当即从中喷薄而出! 剑痕不断深入,不过瞬间便熔穿了铠甲,直接侵袭于他本体! 啊!!…… 一声惨哼响彻而起,我的这一剑此时直接划开了他的铠甲,伤及了他的本体,大量由金水所化的龙血随即从他的伤口之中迸发出来。 一道横贯整个胸膛的剑痕浮现而出,却是让西海龙王当场遭受重创! 不仅于此,此时其他三大龙王也同样在我手下吃了瘪。 在植物本源之力的侵袭下,漫天的陨石还没来得及落入地面,就已经在草木的根茎撕扯下尽数瓦解,化作无数碎裂飞溅长空。 而南方龙王被我先前的这一手笔吓破了胆,在植物本源之力侵袭而来的瞬间,却是不敢有丝毫正面抗衡之心,当即朝着九天之上腾起躲避。 滔滔的东海之水在霜寒之气的侵袭间,也随即在我百里开外尽数停滞,化作了一堵堵坚厚的冰墙,在阻隔了东海龙王进攻的同时,也使得他本身畏惧不敢上前。 而北海龙王的滔天火海,此刻也被我的三千弱水尽数阻截,一时间也不得进击分毫。 一念之间,四大龙王皆遭到了我的全面压制,首当其冲的西海龙王更是遭受重创! “西海龙王,我本以为你这神铁直躯是有多么无坚不摧,原来也不过是一对破铜烂铁!” 这一刻,我当即变得有恃无恐,一道道由天火所化的剑影当即从诛仙剑阵中应运而生,显现于我的头顶上空。 随着我意念一动,这些剑影纷纷朝着西海龙王指去,直袭于其本体! 西海龙王早已不复先前对付共工时的桀骜,相反眼神里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忌惮与恐惧。 随着他手一指,一道神铁护盾在他的上空应运而生。 可天火剑影犹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只在顷刻间便将这道护盾熔穿,强势不减的朝着西海龙王继续发起进攻。 见此,西海龙王当即飞退万里之遥,竟是选择了后撤暂避锋芒! 堂堂龙王,竟在同级别的神明之战中迫退万里,这对神明而言无疑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但西海龙王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因五行之中火克金,在实力相差并不悬殊的情况下,此时的我俨然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压制。 然而,天火剑影如影随形,无论西海龙王逃到何处,剑影始终如影随形,并且越发迫近。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希望龙王朝着东海望去,看向了那被我化为冰川的沧海之水。 随后,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是化作了一道残影,朝着东海所在的方向掠去,隐入了冰川之中。 轰隆隆!! 一时间,震天的轰鸣响彻而起。 天火剑影转瞬即至,引得东海之上的冰川支离破碎,水流潺潺。 五行之中水克火,在冰川破裂的同时,霜寒之气与天火也随即发生反噬,最终天火剑影也尽数湮没在了凛冽寒气中。 见此,我不禁微微咋舌,这西海龙王显然也不是什么莽夫,竟是懂得利用我自己的力量,反过来化解我自身的攻击。 吼!! 这一刻,南方龙王与北海龙王也纷纷默契的朝着东海飞掠而来,齐聚于东海上空。 滔天的弱水被南方龙王的土墙尽数阻隔海滨之外,霜寒之气被北海龙王的龙炎尽数消散,那重新在南海龙王身上生起的草木,也附带着在龙炎之下付诸一炬。 我以五行相克对四大龙王分而击之,而四大龙王也同样利用五行的法门,逐一化解了来自我的攻击。 此时,我与四大龙王再度对峙于长空。 “看来扶苏所言果真没错,如今的魔神虽已不复往日巅峰,却也依旧不容小觑,怪不得祖龙竟会如此轻易就陨落你手,连鸿钧老祖那样的大人物都要对你忌惮三分!” 东海龙王开口了,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凝重。 “四海龙王,也无愧龙王之名,可比先前的暴桀强上了不止一星半点,只可惜我虽不复前世辉煌,但你们此时所面对的,依旧是今生最强盛的我。” 我朝他们说道,“而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要么自散神力沦为凡人,我可以让你们继续在沧海之中苟延残喘,要么就被我剥夺所有神力,遭受永世的暗无天日的镇压!” 听了我这话,西海龙王当即震怒,“魔神,你可真是傲慢轻狂!你所修行的道法虽然能给予我们克制,但并不意味着你真能完全战胜我们!”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你们还有何等能耐!” 我一声怒喝,滔天的战意也随即从身上爆发而出。 对此,四海龙王不曾再有任何回应,却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却是齐齐朝着长空发出一声亢奋龙吟,滔天的真龙之力也随即从他们身上爆发而出。 赤、蓝、灰、黑四色真龙之力冲天而起,整个阴阳界都被他们的力量照耀得一片五彩斑斓。 整个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来自四大龙王的力量,也尽数没入了乌云之中。 伴随着力量的流逝,四大龙王的身躯也逐渐消散于天地间,同样没入了乌云中。 乌云滚滚,一道直径千里的漩涡也随即从乌云中央汇聚而成。 漩涡之中电闪雷鸣,一股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危险气息也随即从中外发而出。 我虽然不知四海龙王想要干什么,但从这一气息看来,稍后将从乌云之中显现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为此,在四海龙王身形散逸的同时,我也当即踏空而上,一剑直斩乌云中! 轰隆隆!! 震天的轰鸣再度响彻,在我一剑临近的刹那,一股滔天的反噬之力竟是伴随着雷霆从乌云中冲击而出。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感顿时降临心头!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在狂风中的一卷残叶般,顿时倒飞而出,手中的诛仙剑也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幽若骤雨中的烛火一般瞬息湮灭。 雷霆伴随着真龙之力倾泻而下,我的身躯也随即生生被压回,落入了阴阳界的地面。 我和四海龙王的战争,此时无疑牵动了整个阴阳界。 凡人也好,神明也罢,皆侧目于这场关乎存亡的战争。 赢,阴阳界安然无恙,各方神明各司其职,各路子民安居乐业。 败,阴阳界不复存在,重新化为沧海成为龙域,成为龙族的一方世界。 而看着我被这股来自乌云中的力量所压制,所有子民的眼中皆流露惶恐,生怕我战败之后,不知何处是从。 这一刻,共工也来到了我的近前,他的面色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着孤星战甲以及阴阳界一方世界力量庇身,西海龙王此时并不曾对他造成丝毫创伤,而此时,他却是将孤星战甲褪去,交还我手。 “魔神,四海龙王虽然单个不如你,但他们联手之威不容小觑,还请重着战甲以防不测。” 对于共工的这一好意,我不曾回绝,随即接过了战甲,通体上下当即星光璀璨。 而看着乌云之中那越发蓬勃的灭世之力迭起,我的内心也凝重到了极点。 四海龙王被囚禁万年,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挣脱枷锁发动叛乱,妄图抹去阴阳界,恢复龙域万年前的荣光,他们定然有着十足的底牌,有着抗衡我的自信。 可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牌是什么,我虽然有着十足的信心能在这场创世神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但并不代表着我背后的一方世界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先前西海龙王意图进攻阴阳界,幸亏有了共工拼死相抗方才安然无恙。 可无论如何,在创世神,尤其是巅峰之境的创世神面前,任何一方世界都是无比脆弱的,所有黎民众生乃至神明都与蝼蚁无异,若要毁灭他们不过弹指之间。 可是,我并不希望因为这场战争,而让阴阳界破灭,更不想让自己麾下的子民饱受荼毒,否则我此次从三界归来平叛的意义便不复存在。 而这,无疑是我莫大的软肋,只因我还残存着神明不能不该有的人性。 “共工,接下来的一战恐怕不是我一人所能完全庇护的了,还请你命令各方神明,火速召集各方子民齐聚阳城中。如若我在之后的战事中失势,也能给予他们一个新的归宿之地。” 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我,随即朝共工如是说道。 “属下谨遵法旨!” 共工点头,来自他的神语也随即扩散于整个阴阳界。 一时间,各方神山的神明皆得到共工号召,纷纷以神力汇聚麾下子民,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阳城所在的方向汇聚而来。 而我也再度登天,来到了那滚滚乌云近前。 乌云之中,八道凌厉的目光悄然生起。 一个强大得让我都不寒而栗的不可知的存在,此时也从乌云中呼之欲出! 第九百六十章 巅峰之战 吼! 伴随着一阵惊彻天地的咆哮声起,一头强大得令人战栗的存在也随即从乌云中浮现而出。 只见原本隶属四个个体的四海龙王,此时竟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头四首魔龙! 四首魔龙身躯足足三万丈,四道龙首陆续从乌云漩涡中探出,蓬勃的真龙之力从身上喷薄而出,凌厉的目光给人一种发自灵魂的压抑感。 随着龙吟起,乌云漩涡消散一空,由四海龙王所化的四首魔龙此刻现身苍穹,八道凌厉的目光伴随着五行之力倾泻而出,尽数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间,我的周围顿时狂风大作,天崩地裂,即便同为创世神的共工,此刻在我身旁亦不得善终,我身后的阳城也在魔龙的气息下摇摇欲坠,受我意志前来此间的人神鬼佛更是不得安生。 见此,我随即祭出之前在人间时的苍生杵。 这柄苍生杵本为本体,可随着杵中三大世界化为三界,如今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而此时,却是到了发挥其真正能耐的时候了。 带着这一念头,苍生杵随即脱手而出,悬浮于阳城上空,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也随即从中爆发而出,席卷于阳城终生。 在这股吞噬之力下,阳城内的人鬼神佛皆不受控制的被卷入了苍生杵中,纳入了杵中的一方世界中。 整个阴阳界,此刻也开始迅速消散,一座座石山沃野在我的眼前消散,化作了磅礴的世界力量,也同样涌入了苍生杵中。 苍生杵内原本空无一物的广袤空间中,也因此一座座石山拔地而起,一片片沃野连绵千里。 阴阳界的一方世界,此刻开始迅速地被我挪移到了苍生杵中来。 不过须臾间,整个阴阳界已经消失一空,被我尽数纳入了苍生杵中。 此时的四海龙王已经融为一体,由他们所爆发出来的气息,甚至隐隐比肩主宰者,让我心生万千忌惮。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无论接下来的一战我和四海龙王孰胜孰负,最终蒙受牵连的终究是阴阳界以及其中终生。 而在全力一战中,我也无法分心再顾及于阴阳界,索性将这一方世界尽数剥离,揽入苍生杵中。 毕竟我也不希望之前在三界之中的悲剧,再于阴阳界中重演。 “共工,阴阳界且交由你守护,待我与四海龙王一解过往恩怨!” 带着这一想法,我将这柄苍生杵交付到了共工手中,对他如此说道。 共工的眼中浮现一丝犹豫,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我的这一重托。 当阴阳界被尽数揽入苍生杵后,所留下来的这一片空间空白并非如我先前所见一般的虚无混沌。 只见四周的四海水浪滔滔,一道道高达千丈的惊涛骇浪当即朝着中央汹涌而来,不过转瞬之间,便将这一方世界化为沧海。 随着阴阳界的消失,四海连为一体,化作了一片完整的沧海。 四海龙王说的果真没错,此间从一开始的确是龙域的世界,是我前世鸠占鹊巢,将阴阳界建立此间中,强行将龙域一分为四化为了四海。 其中究竟有何因果我已不得而知,也没有兴趣去知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放手一搏,将四海龙王从世间彻底除去,唯有如此,阴阳界方能得以长治久安。 “魔神,你终于害怕了,终于肯将你的一方世界从龙域挪走,可惜……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魔龙开口了,来自四大龙王的声音齐齐从他的口中响彻而起。 龙域之中潮起潮落,水花撞击间发出阵阵如雷霆般的轰鸣,似乎也在迎合着四海龙王的意志。 与此同时,一头头幸存的苍龙也陆续从龙域之中探出头来,朝着四海龙王发出声声虔诚的低吟。 “害怕?不不不,化身魔龙的你们虽然很强,但还没有强到让我畏惧的田地。” 我朝着他们说道,“我之所以将阴阳界收走,不过是想将你我之间的神明之战的战场,从阴阳界挪移到龙域中来而已。” 说着,我环视了一眼四周波光泛泛的沧海,“四海龙王,创世神之战毁天灭地,届时你的世界又如何苟存?” 我朝着魔龙如是言,眼神里勾勒出一丝残酷,却也让后者脸上浮现浓浓忌惮。 “魔神,你敢!你居然想将战火转移到我们龙族的世界中来!?” “是,那又如何?如若可以,你们也不妨将这龙域就此挪移,且与我在虚空中堂堂正正较量一番!” 我如是嘲讽着,却是让四海龙王面色极为难看。 虽同为创世神,但他们并不像我一样掌控苍生之力,更无能耐将一方世界随意转移。 这一刻,四海龙王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莫大的错误。 可我也不曾再有言语,随即一脚踏入龙域中,引得此间惊涛骇浪纷涌不休。 “四海龙王,且战!” 第二柄苍生杵再度出现在我手中,指向了天空中由四海龙王共同所化的魔龙,下达了最后的宣战! 魔龙的眼中浮现一丝忌惮,四道龙首相互对视一眼,最终浮现一丝决然,带着一声震天咆哮,卷起惊涛骇浪朝着我呼啸而来! 一时间,整个龙域都受到魔龙力量的调动,一道道遮天蔽日的惊天海啸自平地而起,却是化作了一座座水龙徐颖,张牙舞爪带着声声咆哮朝着我发动了进攻! 魔龙未至,水龙已经先行抵达近前。 只见这些水龙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整个龙域的汪洋都受到他们的牵动,那容纳百川的沧海之水也疯狂的朝着我汹涌而来。 如此老套的攻击,我早已司空见惯,一股刺骨的霜寒之气也随即从我体内迫出,席卷四方。 霜寒之气所过之处,一道道惊涛骇浪尽数冻结沦为了冰川,一头头水龙也生生止住了进攻的步伐,化作了冰龙,封印在了原地。 随着我神力倾泻而过,这一头头冰龙随即支离破碎,化作了满地冰棱。 可是,就在我化解了这一水龙奇袭的瞬间,魔龙也抵达了我的近前,四大龙王也纷纷张开了血盆大口,属于他们的惊天神力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一柄万丈神剑应运而生,沧海之水、巨龙之炎、天外陨石,在这一刻尽数萦绕神剑内外。 金、水、火、土,五行当中的四系力量皆汇聚与那万丈神剑之中,随后直朝着我迎面斩击而来! 见此,我不敢有丝毫的携带,阳世岛中的诛仙剑阵顿时发出剧烈震荡,一柄白炽的万丈神剑也随即在我手中应运而生。 绝仙剑! 这一次,我索性放弃了五行神术,直接祭出了诛仙四剑中的最强一剑,集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之精粹,集剑阵之本源,一剑落,诸仙绝! 随着绝仙剑应运而生,一道道剑影止不住在我的周身激荡,最后纷纷归临我手心之中。 与此同时,灭世之力、杀戮之意、镇压之力,三股强大的力量尽数集结于绝仙剑剑身之中,来自整个诛仙剑阵中的力量,此刻也疯狂朝着绝仙剑涌动而来! 伴随着绝仙剑生成,整个龙域也随即发出阵阵剧烈的颤鸣,那些在我先前镇压下侥幸存活的龙族,此刻也止不住发出声声哀鸣,开始疯狂的朝着海底深渊逃逸而去。 而这一刻,魔龙裹挟着这柄汇聚四海龙王力量的神剑,已经抵达近前! 见此,我也随即祭出绝仙剑,朝着前方的魔龙一剑刺出! 轰隆隆!! 双剑未至,可彼此的剑芒已经交汇龙域天地间,一道璀璨的光晕也随即在彼此力量交锋的中央处爆发开来! 光晕所过之处,整个龙域的沧海瞬间一分为二,大量的海水在双方神力的侵袭下,开始疯狂的朝着两侧翻腾退去,一道长达万里宽约百里的深长鸿沟也因此应运而生。 而在这一瞬间,我猛地皱起了眉头。 随着四海龙王融为一体,他们的实力已隐隐摸到了主宰者的门槛,以至于在剑锋相触的刹那,我发现自己的绝仙剑非但没能向前挺进分毫,相反却是受到那万丈神剑的重重压制,属于我的神力也开始疯狂的朝着后方迫退。 铮!铮!铮!…… 声声剑鸣从万丈神剑身上响彻而起,却是裹挟着蓬勃的龙威,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步步挺进。 来自我的剑芒也开始层层暗淡,沧海之中那道由双方力量强行撕开的万里鸿沟,也因此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迅速挪移。 绝仙剑,在这一刻发出阵阵不安的哀鸣,层层神力不断从中溃散,让我心中越发不安。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神剑的越发迫近,我居然在绝仙剑中听到了阵阵刺耳的开裂声,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随即以剑尖为起点,开始朝着整个剑身蔓延开来。 对此,魔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魔神,你终究不复往日辉煌,虚弱如你,何以为战,何以继续庇护自己一方世界,何以再脚踏龙族之上!” “今日,你必将陨落龙域中,龙族必将崛起,重复往日辉煌!” 第九百六十一章 局势反转 “今日,你必将陨落龙域中,龙族必将崛起,重复往日辉煌!” 见我显现颓势,魔龙随即发出一声亢奋长啸,那柄神剑也开始以越发强大的神威朝着我迫近而来。 见此,我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自从成为创世神以来,我几乎已入无敌之境,不曾想在面对融为一体的四海龙王,却是首次遭受挫折。 而在魔龙的步步逼近下,绝仙剑周身的裂痕开始变得越发深长,颤鸣之声也变得越发凄厉刺耳。 轰! 终于在某一刻,绝仙剑终于承受不住磅礴龙威,居然轰然破碎! 没有了桎梏吼,那柄神剑当即突破了我的漫身神光,卷起千丈巨浪,直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响起,这一剑毫无保留的重重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间,我的身上星光璀璨,一颗颗星辰在我周身显现而出,一道道流光在星辰间交汇交错,化作了一件神光弥漫的铠甲。 在我受到致命威胁之际,孤星战甲当即自行显化而出,庇护我身! 在孤星战甲的庇护下,魔龙的这一强大一击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的伤害,但在巨大的冲击下,我的身体还是止不住撩起层层水波倒飞而出,直到退出万里之遥方才堪堪停下。 浩瀚的真龙之力化作一道道龙影在我周身激荡,最终在我的神力侵袭下化为无形。 我低头朝着孤星战甲看了一眼,不觉深深皱起眉头。 孤星战甲乃由女娲补天神石铸造而成,有着堪比主宰者的防御之力。 但在魔龙的这一剑之下,孤星战甲竟是绽裂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痕,数枚璀璨的星辰更是瞬间变得暗淡。 这一裂痕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孤星战甲终究还是遭到了创伤。 “好一件孤星战甲,来自女娲补天神石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 见自己全力一击被孤星战甲尽数挡下,魔龙也不禁一阵差异,来自四海龙王的声音齐齐响彻而起。 而魔龙也察觉到了战甲上被撕开的这道细微裂痕,四张龙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一丝鬼魅笑容,“不过,我们倒要看看,你的这见孤星战甲,又能替你支撑到什么时候!” 话落,魔龙再兴,那柄神剑在沧海之中划过一道万里鸿沟,再度朝着我进犯而来! 对此,我的内心一阵凝重,毕竟孤星战甲是我用来防范未来更加强大的敌人的,若是在此时被四海龙王破灭,他日入主众生界,又何以抵挡那些不知修行了几十万年的创世神乃至主宰者? 万剑归宗!! 一声怒喝间,诛仙剑阵再度爆发一阵剧烈的嗡鸣,紧接着无数柄汇聚着灭世、杀戮、镇压之力的绝仙剑从剑阵之中应运而生。 万千绝仙剑纷纷从阳世岛从苍生杵中外发而出,化作一道滔天剑河,再度迎向了那柄朝我进击而来的神剑!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一柄柄绝仙剑当即如长河咆哮而来,再度与那神剑激撞沧海间。 龙域沧海风起云涌,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此起彼伏无止无休。 而这一次,在诛仙剑阵的最强奥义下,刚才还一往无前的神剑终于被止住了进攻的节奏,生生被我压制了下来。 可是,我此时最大的敌人并非这柄神剑,而是神剑背后的主人。 为此,绝大部分剑影此时纷纷绕开了那神剑,从左右两侧分别袭向了身后的魔龙。 魔龙的攻击虽强,但他却并不像我一般有着孤星战甲这版至强的防御法宝,看着由万剑归宗所化的剑河朝着自己汹涌而来,他的眼中也同样浮现出了一丝忌惮。 吼!吼!吼!吼! 四声震天龙吟响彻而起,来自四海龙王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倾注而出。 一时间,魔龙的身躯逐渐显化出锃亮的金属光泽,却是在瞬间尽数化作了神铁之躯。 与此同时,重重山岳在他的身上平底而生,化作了连绵的山岳,化作了巍峨的高墙。 一道道龙炎冲天而起,在周围交织不休,凝聚成了一座占据方圆百里的火网。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他脚底的沧海之中应运而生,只见这道漩涡不断扩大,却是掀起层层水幕,将魔龙尽数笼罩。 神铁之躯、巍峨山岩、灼热龙炎、滔滔水幕,由四海龙王力量所化的防御结界,在这一刻以魔龙为中心应运而生! 为了应付我的这一攻击,魔龙可谓用尽浑身解数,将自身的防御提升到了极致。 但是,我此时所动用的,赫然是诛仙剑阵中的最强奥义,远非先前的绝仙剑所能相比。 剑河汹涌,凝聚于一点,朝着四海龙王所布下的防御发起了疯狂攻击。 魔龙虽隐约摸到了主宰者的门槛,但他终究还不是主宰者,哪怕四海龙王融为一体,他也终究只是无限接近于主宰者的创世神。 而他的防御,显然也不如自己的攻击一般无坚不摧。 在剑河的凶猛攻击下,最外层的火网率先被撕开一道深长豁口。 滔滔剑河也随即长驱直入,再度破灭了内层的水幕,瓦解了附体的山石,最终重重地轰击在了魔龙的本体之上! 轰!! 一声剧烈的爆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震鸣响彻天地间! 下一秒,火网瞬间溃散,水幕当空落幕,层层的山岩尽数瓦解,魔龙的本体也在这一刻浮现眼前! 吼!!…… 一声凄厉的龙吟顿时响彻而起,只见剑河的力量此刻尽数轰击在了西海龙王的龙首之上。 他那由神铁所化的头颅,此时竟是被我生生斩开了一道深长裂痕,大量由金水所化的龙血随即从他的头颅间喷洒而出! 随着西海龙王手创,由他所化的那柄万丈神剑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失控空隙。 而我也趁着这一空隙,调动剑河朝着神剑发起了疯狂进攻。 终于在某一刻,神剑之中来自四海龙王的力量层层瓦解,而这柄神剑也随即在剑河的冲击下拦腰斩断! 对我造成莫大威胁的神剑,在这一刻终于湮灭。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长松了口气,而看向魔龙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狰狞。 由四海龙王合体所化的魔龙虽强,但同时也非常脆弱,只要出现一处破绽,便能层层瓦解。 而我在西海龙王的身上,就找出了这一破绽。 但这一破绽其实本质上并不足以左右胜负,毕竟由他们所化的魔龙之躯此刻并不曾瓦解,我若要对付他们,必须逐个击破分而治之,若是继续以合体的形态对战,我恐难有胜算。 随着西海龙王遭受创伤,龙域之中顿时翻江倒海,滔天的浪潮时而从西推向东,时而由北倾泻于南。 而来自龙域之中的世界力量,此刻也疯狂的朝着西海龙王汹涌而来。 此时的西海龙王,俨然沦为剑河的众矢之的,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不断在他的身上绽开,可在世界力量的治愈下却又不断愈合。 而这一代价,便是整个龙域的崩塌与毁灭。 看着龙域一点点被瓦解,一道道惊涛骇浪与巨大漩涡层出不穷,四海龙王眼中浮现狰狞。 “龙域的损失且不计较,杀了他!待他死去,我等再重建龙域!” 四声震天龙吟响彻而起,这一刻四海龙王俨然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浑然不顾世界的崩塌,不顾那一道道在身上累加的伤痕,却是放弃了所有防御,打算全力以赴对付于我! 吼!吼!吼!吼!…… 四声震天的龙吟响彻天地,天空之中顿时乌云滚滚,一道巨大的漩涡随即应运而生。 来自魔龙的真龙之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涌入了那道漩涡之中。 某一刻,漩涡之中门户大开,一柄散发着滔天寒光的神剑从应运而生。 神剑见首不见尾,即便是从云中探出的半道剑锋,也足有万里之遥! 天地因此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从中应运而生,让我再度心生胆寒。 这一刻,四海龙王似乎动用了某种龙族禁术,其中的力量庇先前的万丈神剑还要强上十倍有余。 而孤星战甲也从中察觉到了一种可怖的危险气息,一颗颗星辰顿时耀眼到了极致,发出阵阵不安的颤鸣。 我虽然不知这一剑真正施展出来后,究竟会恐怖到何种田地。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若让这一剑的力量尽数袭于我身,我身着的孤星战甲恐怕难承担此番灭世一击,难免支离破碎。 而在孤星战甲破碎之日,自然便是我覆灭之时。 届时不仅我身后的阴阳界三界荡然无存,就连我自身都可能身魂俱灭,被打入众生界。 而这,显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双手合十,一股悲悯苍生渡化世人之意从我身上爆发而出,一道道古佛虚影也随即在我四周应运而生,纷纷和我一样双手合十,发出虔诚祷告。 来自诸佛的佛力,在这一刻朝着我疯狂汇聚,一股极为恐怖的灭世之力,伴随着那悲悯之意汇聚于我全身。 大悲掌! 一声冷喝下,我一击佛手印重重拍出,裹挟无尽悲悯之意径直朝着魔龙重重轰下! 而看到我的这一举动,正在酝酿着最后的灭世一击的魔龙转过了头,四张龙脸的表情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却是从他们每个人的眼中应运而生。 似乎,他们对我的这一攻击并不陌生。 “不,不可能!你乃魔神,是为众生界的公敌!为何你竟会修行众生界佛宗的不传佛法!!?” 第九百六十二章 龙王的体面 “不,不可能!你乃魔神,是为众生界的公敌!为何你竟会修行众生界佛宗的不传佛法!!?” “他能修行佛宗不传大乘法,莫非是因为万年前被他从众生界强行掳去的佛宗圣女……” “对,我想起来了,他刚才的那一剑是为诛仙剑阵,这是也是属于众生界阐宗的秘术之一!” “众生界对魔神恨之入骨,为何……他竟会同时兼修众生界两大宗门的神术?” 四海龙王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对我的出手表以深深恐惧。 佛宗?阐宗? 听了这话,我也不禁微微一诧异。 四海龙王所说的佛宗,自然是指的佛门。 以他们的意思,似乎三界与众生界之中,关于佛门的称呼并不相同。 而他所说的阐宗,自然是指的鸿钧老祖背后的一方势力。 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诛仙剑阵本由我前世所创,之后传授给通天教主,又由通天教主反授予我。 以他们的意思,莫不成我的前世与众生界的阐宗与鸿钧老祖他们也有着莫大关联? 对众生界的了解本就一片空白的我,此时新的疑惑再添心头。 但这一切已是后话了,只因在这刹那间,大悲掌印已倾泻而出! 无尽的悲悯众生之意伴随着掌印倾泻而出,对于我的这一攻击,四海龙王无从躲避,无从招架。 悲悯之意无视了四海龙王的所有防御,径直侵袭他身魂之中。 嗡! 下一秒,由四海龙王所话的魔龙身躯发出一阵剧烈震荡,融汇于身的四股真龙之力也因此从身躯之中轰然溃散,瓦解于当空! 悲悯之意萦绕魔龙周身,使得他体内的龙力一次次汇聚,却又一次次消散。 终于在某一刻,魔龙终于无法抵挡这股来自悲悯之意的侵袭,庞大的身躯顿时一分为四,被我生生打回原形。 而随着四海龙王从合体中分离,由他们共同所召唤出来的那一柄灭世神剑,也顿时轰然瓦解,漫天的阴云只在瞬间溃散。 看着这道足以对我身魂造成致命威胁的神剑消散,我不禁长松了口气。 而此时,四海龙王皆愕然的朝我看来,来自大悲掌印中的悲悯之意,此刻也开始迅速的从他们身上消散开来。 我和四海龙王的境界本在伯仲之间,大悲掌虽然成功瓦解了他们的魔龙形态,但并不曾像是对付那些下位神明一样,让他们的神力以及世界之力完全封印。 悲悯之意仅仅在他们身上维持了片刻,便烟消云散。 不过,瓦解了他们的魔龙形态,对我而言目的已经打到。 “不,不好!” 对此,四海龙王发出一声惊呼,开始疯狂的朝着彼此汇聚而来,想要重组魔龙之身。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瓦解,又怎会让他们卷土重来,再度化身成能给我造成莫大威胁的存在? 趁他病,要他命! 由万剑归宗所化的剑河此刻余威犹存,在我的意志下当即调转剑锋,直朝着先前被我重创的西海龙王呼啸而去! 吼! 凄厉的龙吟,响彻苍穹。 剑河在这一刻贯穿西海龙王通体,他那由神铁所话的身躯,此时被洞穿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一道道深长的剑痕与凹痕遍布周身,宛若一堆破铜烂铁。 本要与其他三大龙王聚首的他,被我的攻击生生阻断,却是带着一声哀鸣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下方的沧海之中。 可没等他从风浪中翻身,我已飞掠至他近前,由苍生杵所话的绝仙剑重重刺下,径直贯穿了他的头颅。 吼!!…… 西海龙王发出一声惊天咆哮,他的身躯在无尽的痛苦中剧烈翻腾,引得周围风起云涌,海浪滔天。 可我哪管他的痛苦,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袭于他龙魂深处! 吼! 痛苦的哀鸣响彻不休,来自西海龙王的真龙之力,此刻开始疯狂的朝着苍生杵汹涌而来,随后尽数融入我体内,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他不断的翻滚着,可绝仙剑已刺入了他的头颅,将他生生钉死,他无从逃脱,他无从反抗! “不好,快救他!” 见此,其他三大龙王大呼不妙,纷纷调转身躯,就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发起了疯狂进攻。 随着我意志一动,剑河当即放弃了对西海龙王的进攻,转而化作了一道剑阵,纷飞于我四周天地。 三大龙王一次次朝着我发起强攻,却又一次次在剑阵的反击下节节迫退。 几番冲击无果间,西海龙王的哀鸣逐渐变得虚弱,来自他的浩瀚龙力,此刻也尽数归我所有。 而他的境界,也因此从创世神巅峰,一路跌落到至高神,又从至高神沦为上位神、准神、半神…… 最终,随着西海龙王的力量被我尽数抽干,此时的他已沦为了一条弱小卑微的走蛟。 可我并不像先前对待祖龙一样,留他一丝苟延残喘之际,而是直接抹杀了他的肉身,覆灭了他的神魂,将他打入了众生界! 毕竟祖龙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帝王,他于人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即便是为了祖龙脉,我也必须将他留下。 但西海龙王算什么? 他是阴阳界的敌人,是龙域的霸主之一,未免后患,将他斩草除根才是对这一后患最大的尊重。 “你……你斩杀了西海龙王!!” 看到这一幕,其他三大龙王纷纷发出愤怒咆哮。 可愤怒之余,他们的声音也浮现出恐惧。 是啊,四大龙王之所以能对我造成致命威胁,只因他们能合体化为魔龙,能让自己的境界无限接近于主宰者。 如此一来,他们方才有碾压我之力。 可现在,他们的融合之术被我以大悲掌化解,西海龙王又被我斩落剑下,他的力量更是被我尽数吞噬,用以强大我自身。 我的力量得以提升,西海龙王又赴入消亡。 西海龙王,拥有着四大龙王中最强的攻击与防御,如今他已陨落,剩下的三大龙王无疑败局已定。 即便我不动用真格,光凭着五行神术也足以将他们克制得死死的。 面对气势正盛的我,龙族俨然失去了所有胜机。 “西海龙王已陨落,至于接下来的三位……你们是打算自己体面,还是要我帮你们体面?” 感受着体内新增的力量,我陷入无比的满足,我随即侧目朝着其他三大龙王看去,朝他们如是言。 听了这话,三大龙王眼中浮现无尽阴霾,却也流露无尽决然。 “我们若体面,能改变眼前局势吗,你又是否会放过龙域众生,放过这一方世界?” 三大龙王如是言,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与悲凉。 对此,我摇了摇头,“你们无从改变,因为你们是弱者,弱者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你们只能死,你们的龙域我也会彻底摧毁,不会让其继续留在此间中,成为阴阳界的一大隐患!” “你们唯一能改变的,便是你们死的方式,而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体面。” 听了这话,三大龙王相视片刻,却是浮现冷沉。 “今战亦死,不战亦死,那我们何不战个痛快,又何须什么体面,何须什么神明威严!” 三大龙王发出声声咆哮,却是再度朝着我进攻而来! 见此,我不觉一声冷笑,五行之力再度从体内爆发而出。 他们想要体面,我就给他们体面,若是不想体面,我就帮他们体面! 蓬勃的植物本源之力直朝着南方龙王冲击而出,凛冽的霜寒之气又向东海龙王滚滚而来,滔天的弱水也对北海龙王发起了冲击。 三大龙王中,南方龙王与北海龙王被我死死克制,只见南方龙王的岩石之躯经过植物本源之力的洗礼,再度生机蓬勃,一棵棵参天巨树从他的身上拔地而起,一根根粗长根茎探入地底,扎根于他的血肉,撕裂着他的身躯。 东海龙王的一方沧海,此刻也被我尽数冰封,而他在这如山岳般的冰川面前,却是寸步难行,凛冽的寒风席卷他周身,在他身上生出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冰棱。 北海龙王被我的弱水阻隔,但弱水对他的克制并不怎么明显,顶多与他的龙炎势均力敌。 为此,在与我水火不容间,他侧目朝着南方龙王看去,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对他加以驰援。 而我此时首先要解决了,自然就是北海龙王! 我身躯闪现,当即出现在了北海龙王的近前,手中的绝仙剑重重祭出,直朝着北海龙王迎面刺来! 北海龙王眼中浮现重重忌惮,一道火龙随即从烈焰间凝聚而成,朝我滚滚而来。 可我无视了他烈焰的侵袭,却是迎着火龙正面上前。 孤星战甲绽耀出璀璨光华,耀眼的星辰遍布周身,却是将龙炎之力尽数吸收。 而我也迎着龙炎的攻击抵达了北海龙王的近前,带着不死不休之势,一剑重重刺向了他的头颅。 吼!! 一声凄厉的龙吟从北海龙王口中响彻而起,大量由烈焰所化的龙血,当即从他头顶喷薄而出! 第九百六十三章 变数再临 吼!! 我的这一剑,径直刺穿了北海龙王的头颅,大量由烈焰所化的龙血,当即从他的头顶喷薄而出! 伴随着他的受创,龙域北方的沧海顿时惊起惊涛骇浪,一座一座海底火山接连喷发,海啸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滚滚而来。 继西海之后,此时的北海也因为龙王的重创人走向坍塌,大量的世界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北海龙王汹涌而来,也让这一方世界迅速瓦解。 磅礴的吞噬之力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席卷北海龙王周身内外,来自他体内的真龙之力,此时也如潮水一般朝着我汹涌而来,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北海龙王的哀鸣不休,他的神力开始迅速溃散。 终于在某一刻,他的力量以及龙域北方属于他的一方世界之力,已比我尽数剥夺,尽归我所有。 境界一路下跌沦为蛟蛇的他,在我一掌之下当即身死魂陨,堕入终生。 北海龙王,死了。 仅剩的东海龙王与南方龙王孤掌难鸣,却也在我的力量侵袭间显现出无尽的绝望。 无数的草木此时尽生于南方龙王之身,一根根由若游蛇的藤蔓遍布他的周围,将他的身躯牢牢束缚,让他从长空跌落沧海。 凛冽的霜寒之气在这一刻笼罩东方龙王周身,他的巍峨身躯在一次次冰封中被彻底冻结,与他所属的东海皆沦为冰川。 “魔神!龙族所不复,可你也休得善终!我等陨落吼,你终有一日会赴我们的后尘!!” 陨落之际,东海龙王与南方龙王朝我发出声声歇斯底里的诅咒。 而在他们的诅咒声中,苍生杵已经重重刺入了龙域沧海中,一股磅礴的吞噬力量也随即席卷了整个龙域。 一时间,沧海之中风起云涌,一道道高达千丈的海啸不断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冲击而来,而在抵达我近前的刹那消散于无形。 来自其中的世界力量,此刻开始疯狂的涌入苍生杵,涌入我的身躯。 无数苟且在深海之中的苍龙此时纷纷从海面跃起,发出声声凄厉悲号,可下一秒他们的力量便已被尽数剥夺,沦为了骸骨化为了灰霾。 此时我所做的一切,是为灭世,是为灭族! 龙族,这个在阴阳界与三界存在了无数年的种族,在今日迎来了彻底的消亡。 龙域,这个龙族真正的一方世界,也在这一刻宣布彻底灭亡! 那连绵无际的沧海,此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在那一座座地底火山喷发间,成片的虚空裂痕在龙域各地绽裂开来,将无垠的沧海撕裂成无数的虚无混沌。 东海龙王、南方龙王,他们在这场灭世之灾中更是首当其冲,他们的力量开始疯狂散逸,他们的身躯化为腐朽,他们的骨骼支离破碎,他们的魂魄四分五裂,来自他们的力量伴随着整个龙域一道,尽数敛入我身中。 终于在某一刻,这两尊九爪金龙正式走向了灭亡,属于他们的龙域也彻底不复存在。 我拔出了苍生杵从原地站起,那连绵的沧海已经消失不见,我此时所在的地方,赫然化作了一片虚无。 龙族已被我斩草除根,龙域自此成为了历史,这场因扶苏而起,最终以四海龙王覆灭而告终的龙族叛乱,至此也彻底宣告终结。 随着战事的终结,先前奉我之命携阴阳界退去的共工再度回到我的身旁。 看着龙域消散眼前,他的眼中五味杂陈,可还是恭敬的对我说道,“恭贺大人平定龙族之乱,阴阳界最大的威胁,自此不复存在。” 话落,共工随即将那柄留存着阴阳界的苍生杵交还到了我的手中。 随着我手一点,一股磅礴的世界力量顿时从苍生杵中爆发开来。 这股世界力量席卷于四周,在虚无混沌中化作了一座座巍峨的神山,化作了一片片广袤的沃野。 不消片刻功夫,阴阳界再度自原地应运而生。 先前的龙族叛乱,引得大量众生陨落,成片的山河饱受荼毒。 而此次我将阴阳界收入苍生杵,在覆灭龙族以及龙域的同时,又不让这一方世界遭受进一步的戕害,这已经保全阴阳界最好的办法了。 “恭贺魔神平定龙族之乱,魔神万年,阴阳界万年!” 这一刻,阴阳界所有人神鬼佛齐齐跪下,朝着我发出声声虔诚祷告。 在上一次的阴阳界之行中,我屠神无数,又将暴桀派系的所有神明赶尽杀绝,最终重新掌控阴阳界,这让许多阴阳界的众生心中颇有微词。 而今日我成功平定龙族之乱,将四大龙王尽数斩杀,此时那些怨言与不满却是一扫而空。 我也通过这一战,在众生的心中正式确立了阴阳界正统主宰的地位。 “子民们,还请起身。战火虽已平息,可战后的重建还得继续,且赴各自归宿吧!” 我朝众生如是言,众生纷纷应诺,随后纷纷从庇护他们的阳城中走出,返回了各自的属地。 而我也回到了阳城中,此时葛天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到我过来,葛天的脸色显得颇为难看,随即对我说道,“魔神大人,卑职身为界主,身兼庇佑众生重任,可此次龙族兴乱,卑职未能第一时间平定,更让魔神您亲临此间中,此实乃卑职渎职怠政之过,还请魔神责罚!” 葛天惶恐不已,毕竟他也见识过我对待暴桀的手段,也生怕自己赴入他的后尘。 可此次龙族叛乱,却并非葛天之过。 龙族的叛乱,以扶苏为起因,而扶苏前来阴阳界中,一来是为了给祖龙复仇,二来是受鸿钧老祖指使,在此间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这一切本因我起,与身为界主的葛天并无任何的关系。 而与此同时,四海龙王的封印不知为何却突然解除,而这样四尊创世神巅峰境的九爪金龙,已完全不是葛天区区一尊至高神所能抗衡。 为此,我摇了摇头,“界主不必自责,此次龙族叛乱,非因你起,而因我起,你已尽了一方界主应有的责任,我对你的表现也颇为满意,我对你本因嘉赏,又谈何责罚?” 听了我这话,葛天紧绷的脸上不禁长松了口气,连连朝我拜服。 而我也不曾再理会他,随即将目光看向了阴阳界,看向了那一片片饱受龙族荼毒的山河。 磅礴的神力从我的体内倾泻而出,弥漫整个世界。 在我的神力治愈下,一座座坍塌的山峦高原恢复如初,沦为火海的森林再度枝繁叶茂,撕裂的大地重新归于完整,无数死难的冤魂再度重获肉身。 不过须臾间,原本已经满目疮痍的阴阳界,再度恢复往日荣光。 只可惜,那些魂飞魄散堕入众生界的亡魂们,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龙族……可真是给我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为了平定他们的叛乱,我此次专程从三界前来,经过这一战,也不知如今的三界又来到了何年何月,也不知如今的彼岸究竟又变成什么模样了。 在修复了这一方世界的创伤后,我也无心在阴阳界继续逗留。 与共工以及葛天交代了关于阴阳界的后续事宜,我随即启程准备返回三界中。 轰隆隆!! 可是,就在我开启苍生之路的瞬间,一阵剧烈的轰鸣却突然从阴阳界的域外之地响彻而起。 紧接着,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并不属于阴阳界的神力突然自长空倾泻而来。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顿时万分惊骇。 只见在阴阳界的天空,此时竟被人从外部强行撕裂开了一道长达万里的豁口,一股磅礴的虚空之力也随即顺着这道豁口倾泻于阴阳界中。 原本以为已经步入和平的阴阳界众生,此时皆恐惧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道几乎将阴阳界一分为二的豁口,眼神中充斥了无尽的惶恐与惊骇。 而我也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痕,并非出自阴阳界中人,而是来自某位域外神明之手。 “何方神圣降临,为何要撕裂本座一方世界!?” 我当即一声怒喝,整个人也随即屹立长空之中。 诸神见状,也纷纷临空上前,与我一道来到了那道裂痕的边缘。 “魔神,千万年已逝,想要找你可真是不容易!没想到,曾让众生界不得安生的你,如今竟散去过往辉煌,敛尽了所有戾气,偏安苟且此间中。” 这时候,一个如源亘古充斥无尽岁月沧桑的声音,忽然自虚空中响起,顺着那道裂痕传遍整个阴阳界。 浩瀚的神力顺着这道裂痕从域外涌入了阴阳界中,一轮天眼也随即在阴阳界的上空中凝聚而成。 天眼在乌云中缓缓睁开,居高临下睥睨众生,一缕璀璨的目光也随即从天眼之中倾洒而下,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刻,我的呼吸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在这束目光降临的刹那,我立即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光华之中侵袭我身,甚至让我在长空之中摇摇欲坠。 这……这轮天眼的主人并非什么创世神。 这个不请自来的神明,赫然是一尊主宰者!! 第九百六十四章 汝以何战? 在剥夺了苍天祖龙诸神,以及龙域四海龙王的所有力量后,如今我的实力已达到了创世神巅峰之境。 可饶是如此,在这轮天眼的目光下,我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灵魂压迫感。 这尊不请自来的神明并非寻常人物,他是一尊主宰者!! 身为创世神的我尚且在这缕目光下不得安生,其他的人神鬼佛更是如此。 出于对上位者本能的恐惧与归顺,所有阴阳界的子民竟是下意识的纷纷跪下,朝着那一轮天眼深深低下了头颅。 本为阴阳界主宰的我,第一次感觉到阴阳界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在天眼现身的瞬间,整个阴阳界都以为他而发生无穷的变化。 以天眼为中心,一轮阴阳五行八卦图也赫然浮现于整个阴阳界的上空。 阴阳之气、五行之力、山河水泽风雨雷电的本源气息,也在这一刻充斥整个世间。 我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一种一切超脱自身掌控的无力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我隐隐感觉,只要这尊主宰者愿意,整个阴阳界乃至我自身,都将在他一念之间彻底覆灭。 我没有见识过主宰者的力量,但我绝不怀疑主宰者的能力,即便我已达到创世神巅峰境,在主宰者的面前我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即便我万分不愿意,可我还是缓缓放下了身段,拱手看向长空,看向了那轮天眼。 “不知这位神明尊姓大名来自何方,此次前来阴阳界中,是无意路过还是专程前来有所赐教?” 天眼凝视着我,以他为中心的阴阳五行八卦图在阴阳界上空缓缓转动,阴阳界的世界力量也因此脱离我的掌控,不断萦绕在这张八卦图四周。 仅凭一张八卦图,竟轻易剥夺了一尊创世神对自身世界的掌控。 虽未出手,但主宰者的强大已经不言而喻。 “贫道来自众生界,鸿钧老祖座下三大弟子之一。四海龙王之所以挣脱桎梏,向阴阳界发动叛乱,便是出自贫道之手。只可惜……你虽已不复往日辉煌,却依旧底蕴犹存,那四条蛟蛇终究还是没能奈何得了你!” 这时,天眼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如雷贯耳,让我呼吸变得越发沉重。 鸿钧老祖座下共有三大弟子,其中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如今都被我前世困于蓬莱仙境中。 如果没有看错,这轮出现在阴阳界中的天眼,想来就是鸿钧老祖的大弟子道德天尊了。 想不到,他的实力竟已达到了主宰者之境,今日更是破开世界的桎梏,前来了阴阳界,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以他的意思,四海龙王之所以一夜之间破除封印,引领龙族发动对阴阳界的叛乱,这一切皆是出自道德天尊之手。 从鸿钧老祖指使下的扶苏,再到眼下道德天尊的降临,看来蓬莱仙境对我的食言已感到莫大的愤怒,已经忍不住里应外合,要将我除之后快了。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万分苦涩。 我不是一个桀骜轻狂之人,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强弱,而以我的实力,是完全不配充当道德天尊对手的。 至此,我沉默不言,一心想着待会若和道德天尊开战,阴阳界乃至三界该何处是从。 而道德天尊似乎也没有马上和我摊牌的意思,说道,“千万年前,你从众生界中逃离,贫道的师尊与二位师弟携诸神追杀你于洪荒之中,至此一去不返杳无音讯。” “为了探寻师尊下落,贫道这些年来走过三千世界,却始终未能有丝毫收获。” “本值心灰意冷之际,却在此间察觉到了一丝来自师尊的气息,而这缕气息却是来自一条名为扶苏的真龙。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魔神你并未陨落,而是抛弃生前身后事隐姓埋名此间中,贫道的师尊与师弟亦尚在,只是被你封印在了一方世界中!” 道德天尊的这番话,让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扶苏,又是扶苏!! 我怎么也没料到,这道德天尊竟是被扶苏的气息吸引而来!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扶苏此次前来阴阳界,既不是为了给祖龙复仇,也不是代表蓬莱仙境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 而是鸿钧老祖想要借扶苏之手,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告知众生界鸿钧老祖尚存世间,只是已沦为阶下囚。 现在,他的这一目的已经达成,道德天尊追寻着这缕气息而至,终于找到了我,同时也意味着找到了鸿钧老祖。 为了从蓬莱仙境这一樊笼中逃离,鸿钧老祖为此在三界中培养了很多代理人。 威胁最大的苍天与祖龙已经被我在前世今生中抹杀,阴长生平庸无为不足挂齿,如今依旧留在阴间中。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一直不曾被我放在眼中的扶苏,竟会成为鸿钧老祖逃出生天的最大隐患! 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万分昏暗,随着道德天尊到来,我和蓬莱仙境只怕已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 与我的心神俱暗相比,道德天尊却是显得云淡风轻。 他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挪移,扫过了阴阳界的每一处角落。 “此间置身洪荒边陲地,远离众生界权力中央,周围的时间与空间又与外界截然不同,怪不得你要在此间创世休养生息,确实是一个躲避诸神追杀偏安一隅的好地方。想来当年你为了寻得这一归地,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道德天尊如是言,却是对这一方世界充满了好奇。 可我已忘去生前身后事,即便觉醒了部分前世记忆,那也不过是在三界之中,对于众生界以及万年前的一切,我的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而现在,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道德天尊不知什么时候的彻底摊牌。 “魔神,贫道此生最大夙愿,便是再见师尊一眼,若能见师尊安然无恙,便是心满意足,不知魔神是否可以大发宏愿,成全贫道的这一心愿?” 道德天尊拐弯抹角好一会,终于回归正题,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随即朝他问道,“如若我成全你,让你与鸿钧老祖一见,那么你将如何处置于我?” 道德天尊说道,“师尊当年之使命,便是将你擒拿归案,以向天帝复命。贫道若与师尊一见,自然要破解藩篱,让师尊重返众生界,缉拿在案的你自然也得随我等共赴众生界中。” “那么,我的两方世界,我麾下的子民呢?” “他们奉你为主本是原罪,既是原罪自然得按罪论罚,你的子民你的一方世界,自然也将在审判中得到应有的灭亡。”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抽。 “以你的意思,无论我顺从与否,我必将以囚徒的身份赴入众生界,我的世界我的子民也都将遭到你无情的镇压,对吗?” “你若这么理解,也可以如此理解。” 对此,我的心里一阵苦笑。 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在这短短一瞬间,我不知不觉竟然开始重蹈四海龙王的覆辙。 “今战亦死,不战亦死,那我们何不战个痛快,又何须什么体面,何须什么神明威严!” 想起四海龙王拼死挣扎之际所说的这句话,此刻用在我身上却是再好不过。 道德天尊已完全不打算给我任何的退路,无论我的意志如何,我的世界我的子民都将不复存在,我自己也必然要沦为众生界的阶下囚。 他所给出的条件,无疑是苛刻而且蛮横不讲理的。 或者说,身为主宰者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讲道理。 “如此说来,我今日只能困兽一斗了!” “贫道也很想看看,昔日在众生界叱咤风云的魔神,如今卸下荣光后,还能再有几分能耐!” 道德天尊的这番话虽然温文尔雅,却也是对我最直言不讳的宣战。 面对他的挑战,我退无可退,因为我的身后是三界以及阴阳界,两方世界及其众生的存亡,皆关乎我身,我若亡,身后世界必亡,我别无选择! 带着这一抹决然,绝仙剑当即在我的手心应运而生,带着凌厉的剑芒,径直刺向了悬浮当空的那一轮天眼! 嗡! 然而,剑芒在临近天眼万丈的瞬间,却是遭到一股前所未有强大力量的阻隔,却是丝毫不曾再往前探入分毫。 天眼凝视着我,万千光华从眼中散发而出,随后又开始迅速凝聚。 就在此时此刻,天眼逐渐消散,而在那璀璨的光华中,一个人影轮廓逐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此人老态龙钟身着八卦道袍,手持拂尘,白发垂肩,面容和煦,有若仙风道骨相。 这个在天眼光华间出现的老道,毫无疑问正是道德天尊本身。 此时的他,俨然不复先前的冰冷肃杀,相反却是满脸和煦。 他满脸春风的看着我,随后轻挥手中拂尘,漫天的神光当即倾洒而下,朝着我弥漫而来。 在他这一漫不经心的动作间,我感觉有滔天的神力有若排山倒海般朝着我倾泻而来,以至于我停留在半空中的身躯,像是遭到一股强大力量的镇压,生生被冲击回地表。 而道德天尊举重若轻,依旧和煦的看着我。 “魔神,汝以何战?” 第九百六十五章 天门阵 “魔神,汝以何战?” 道德天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一脸云淡风轻,与如临大敌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内心陷入无比的沉重。 先前面对由四海龙王合体所化的无限接近于主宰者的魔龙,我尚且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如今面对一尊真正修行了万年的主宰者,我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可我知道的,此次道德天尊前来,为的就是对付我,以及我身后的多方世界一方子民,不管是出于对自己抑或对子民的责任,我注定只能背水一战。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带着这一决然,浩瀚的梵音自天地间响起,我的身上也随即绽放出璀璨的佛光。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极乐净土、佛间以及阴阳界的诸佛,此刻齐齐回过了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来。 随后纷纷双手合十虔诚膜拜,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发出了虔诚的祷告。 在大乘佛法的加持下,一座座来自各方世界诸佛的佛影纷纷汇聚与阴阳界中,汇聚于我周身内外。 这一刻,我和道德天尊所处的天地间顿时遍布数之不尽的古佛徐颖,无数古佛皆双手合十,朝着我发出生生虔诚祷告。 来自三大世界的佛理,在这一刻也尽归我身! 这一刻,我的佛力以爆发式增长,隐隐摸到了主宰者的门槛。 万佛朝宗! 面对一尊主宰者的侵袭,我毫不犹豫的动用了目前为止自己最为强大的佛法。 我抬头看向了置身阴阳五行八卦图下的道德天尊,一记佛手印重重拍出。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万千古佛虚影也纷纷挥出了手,万千佛手印自长空而起,来自三界、佛间、阴阳界的所有佛门力量,在这一刻凝聚于一点,尽数朝着道德天尊进攻而来! “万佛朝宗……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佛宗圣女竟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尊贵如她,与你在这边陲之地隐姓埋名万年之久,更是将佛宗不传法倾囊相授。只可惜她已回心转意重返众生界,如今的她依旧是圣女,依旧为众生朝拜,而你注定只能在无尽的追杀中苟延残喘,不得安生!” 看着我的这一出手,道德天尊眼中浮现诧异,可紧接着却是一抹浓浓的蔑视。 而他的这番话,也让我心中猛地一颤。 他所说的佛宗圣女,自然是指的念冰,以他的意思,似乎念冰在众生界所谓的佛宗之中,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 但这一切已不是我眼前需要考虑的问题,来自万佛朝宗的力量,此刻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道德天尊倾泻而来! 一时间,整个天地间梵音共鸣,属于我的圣佛虚影也在这一刻笼罩整个苍穹。 面对我的最强一击,哪怕身为主宰者的道德天尊,也不得不加以警惕。 他并不曾正面抗衡我的这一攻击,只见他将拂尘微微一摆,整个人却是化作虚影暗淡,消失在了天地间。 而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却是光芒大盛,一道道深奥生晦的符文从中应运而生。 这些符文倾泻于整个天地间,随后开始迅速排列组合,化作一座巨大的天地法阵,笼罩于我周身内外。 一时间,我周围的天地忽然变得暗淡了下来,原本璀璨的阳光在这一刻尽数湮灭,壮丽的阴阳界山河也在此时不复存在。 共工,葛天,以及阴阳界的众生,从我的眼前逐渐消散。 在这做天地法阵的笼罩下,此时的我俨然被隔绝到了一方独立的世界中! 我的周围此刻陷入无尽的黑暗,唯有八扇闪烁着璀璨光华的天门在我周围八个不同的方向悄然打开,一股来自岁月亘古中的力量,不断从八座天门中冲击而出。 轰!! 剧烈的爆鸣伴随着梵音响彻天地间,本来要袭向道德天尊本体的万千佛手印,此时却是受到这座法阵的牵引,尽数轰击在了其中的一座天门中。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内心陷入万千凝重。 只见万佛朝宗的力量轰入天门之后,竟如石沉大海一般,只在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息,被这座法阵吞噬得一干二净。 嗡! 可是,没等我来得及惊诧,这座天门忽然响彻阵阵嗡鸣。 在这座天门之中,忽然卷起一道金色的漩涡,那被天门所吞噬的万佛朝宗的浩瀚佛力,此刻竟是从天门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我反噬而来! 璀璨的佛光化作一道洪流,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划过一道曲长的弧度,直袭我本体! 见此,我的瞳孔不由紧缩,当即再度祭出一掌以迎敌! 轰!! 一声剧烈的爆鸣在这一刻响彻而起,两股属性一模一样的佛力冲击于半空中,顿时引得天地发出剧烈震荡,八座天门也因此发出剧烈轰鸣! 可这股力量终究是来自于我,无论如何都敌不过我本身。 最终,来自天门之中的佛力被我尽数化解,未曾对我造成任何的伤害。 可我的内心却在这一刻陷入了无比的沉重。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道德天尊对我所施展的这一道法,赫然是来自奇门遁甲之中的法阵! 奇门遁甲我虽经历不多,但在上一世的阴间在,在酆都城对抗阴长生时,西方鬼帝赵文和就对我动用过类似的八门阵,将我牢牢封印于阵中。 可是,眼下由道德天尊施展于我身的这一手笔,显然是比八门阵更加强大的法阵。 这是传说中的天门阵! 而刚才还施彼身的那一道天门,赫然是伤门! 天门阵中蕴含着万千变化,不仅仅是封印与反噬,更充斥着灭杀! 就在这时,阵阵诡异的嗡鸣声再度从八座天门之中响彻而起,一道道深邃的漩涡在天门之中缓缓转动。 紧接着,我看到其中的一道天门忽然门户大开,一尊黑暗的鬼影从中悄然浮现,出现在了我的实现中。 看到这个鬼影后,我不由眉头深皱。 只见这道鬼影通体弥漫着浓浓黑雾,散发出一股瘆人的黑芒。 而他的脸孔,赫然与我一模一样! 第九百六十六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颇为诧异的看着这道从天门之中走出来的鬼影,赫然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天门阵,善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每一道天门之中都蕴育着无穷的变化。 而释放出这道鬼影的天门,赫然是凶门,同时也是八门之中最危机重重的一坎。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想要从天门阵中逃出生天,唯一的途径便是寻得天门。 可每一座天门都有无穷种变化,以我目前的修行,尚且无法参破主宰者的大千玄妙,想要寻得生门否极泰来,却是希望渺茫。 呜呖呖!…… 而就在这时,这尊与我一模一样的鬼影动了,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伴随着他的这一动静响彻天门阵。 只见一道道冲天的火柱从他的身后喷薄而出,却是化作一道道火龙直朝着我冲击而来! 从他身上所爆发出来的实力,竟然与我本身伯仲之间! 见此,我不敢有迟疑,当即迅速朝着后方规避。 可这一道道火龙却是紧随而来,一道道凄厉的鬼魅虚影从中不断演化而出,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 对此,我浑身当即绽放出耀眼佛光,一座巍峨圣洁的圣佛虚影随即在我身后显现而出。 随着我抬起手,身后的圣佛虚影也在同时抬起了手,一记覆盖了整个天门阵的佛手印当即轰然落下! 轰!! 剧烈的轰鸣响彻法阵中,暴戾而且圣洁的佛手印重重落下,磅礴的佛威侵袭四方! 在二者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阴煞之气无疑被佛法深深克制。 一时间,那一道道火龙在佛光中悄然溃散,一个个鬼魅虚影就此消散于无形。 可是,面对我的这一攻击,这道由阴气所话的鬼影非但没有做任何的闪避,相反却突然放开了所有防御,展开了双手,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正面迎向了我这一记重掌! 噗!! 一股赤红的鲜血,当即从我的口中喷薄而出! 我的这一掌印重重的落在了鬼影的胸膛上,可鬼影安然无恙,相反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遭到了一股强大的灭世力量冲击一般,整个人没有任何的防备,顿时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击在了后方的一片虚无中。 殷红的鲜血从我口中流淌而出,而我的胸膛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一记清晰的手印也随即浮现在了裂纹中央,大量的佛光顺着手印顺着周身裂痕,不断侵袭我身魂内外,让我当场遭受重创! 看到这一幕,我的目光大骇。 因为我赫然发现,这一莫名降临的佛手印并非来自别人,而是出于我自身。 原本落在那道鬼影身上的攻击,不知为何却突然降临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而且,这道攻击并非来自外部,而是自内而外爆发而出,以至于在我遭受重创的瞬间,身着的孤星战甲竟是没能激起丝毫反应。 如此一幕让我的瞳孔不由紧缩,而那道鬼影也满是狰狞的看着我,“魔神,是不是很意外,你明明落在我身上的掌印,为何竟会反噬自身?”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乃天门阵所化,是你身魂意志的延伸,你攻击于我,便是攻击我自身。” 鬼影如是言,鬼影眼中的猖狂却是变得越发深厚。 主宰者的神法玄妙,果真超乎了我的理解范畴,以奇门遁甲为基的天门阵,其中的无穷变化也同样超乎了我的认知。 按照这鬼影的说法,那此时的我打也打不得,难道就只能一昧的被动防御,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可是,此时对付我的仅仅只是一座天门阵,而道德天尊的本尊此时尚未真正出手。 一旦我被天门阵所演化的我自身的力量所克制束缚,又谈何破阵而出,又何以在道德天尊的手中获取一线生机? 嗡!…… 可就在我内心万分沉重之际,又是阵阵嗡鸣声从周围的天门之中响彻而起。 一眼看去,只见天门阵中的惊门与杜门同时悄然打开,一扇门中佛光弥漫,一扇门中神力滔天。 继那鬼影之后,我看到有一尊圣佛与一尊传世神同时从两扇天门之中浮现身形。 只见那圣佛双手合十端坐莲花台,一轮七彩的光晕笼罩于他身后,阵阵悦耳祥和的梵音缭绕周身内外。 而那尊创世神周身七彩神光萦绕,这些神光在长空中不断凝聚交汇,化作了一道道复杂而且深奥的神符。 与那道鬼影一样,这一佛一神两尊人影,也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而他们,也同样是由我的神魂以及意识演化而出。 神、鬼、佛…… 属于我体内的三股力量,在经过天门阵的演化与复刻之后,却都以我的模样出现在了我的近前,成为了道德天尊对付我的武器。 “魔神,眼下的你无法破开天门阵,你攻击我们便是攻击自身,可我们却又能无所顾忌对你动手。你且告诉我们,你何以为战?” 神鬼佛三尊人影同时朝我开口道,声音里充满了如冰一般的冷漠。 没等我有所回应,属于三方的攻击也在这一刻应运而生。 只见那道神影抬起了手,大量的神光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竟是在头顶上空凝聚出了一座巨大的诛仙剑阵! 一柄长达万丈的诛仙剑,也随即在他的手中应运而生。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天门阵到底是何等高深道法,在利用我自身道法演化出我自身的同时,竟然还能复刻出我的最强剑阵! 随着他一剑祭出,整个诛仙剑阵顿时发出剧烈震荡,一柄柄剑影从剑阵当中不断浮现而出,却是受到那神影的意志调动,就像先前我对付四海龙王一般,在天空之中汇聚成了一道浩瀚剑河,就朝着我铺天盖地而来! 万剑归宗! 诛仙剑阵的最强奥义,此刻竟是反过来对付我自身! 呜呖呖!…… 没等我对这万剑归宗加以防备,那道鬼影此时也再度鬼啸凄厉,只见他的身躯缓缓消散在原地,紧接着我看到有一道鬼面在我的头顶上空汇聚而成,空洞的双眼居高临下凝视着我,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也随即从中散发而出。 我虽修行神鬼佛三系神术,但我对鬼煞之道研究并不精通。为此,这道由我力量演化出的鬼影,也并不曾施展出真正强大的鬼煞之术,此时他所动用的,赫然是我之前在人间道门所修行的煞行术。 呜呖呖!!…… 鬼啸再起,只见鬼面张开了血盆大口,滔天的弱水以及赤红的冥火当即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冰火长龙,径直朝着我镇压而下!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几乎在同时,佛影双手合十梵音阵阵,而在他的经文声中,无数尊古佛虚影遍布八门阵内外,这些古佛虚影和佛影一样的,皆双手合十念诵法咒,齐齐朝着我看了过来。 来自大乘佛法的佛力,也在天门阵内外汹涌激荡。 紧接着,这尊佛影抬起了手,所有古佛虚影也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抬起了手,在那璀璨的金色佛光中,一道道蕴含着大乘之道的佛手印轰然落下,汇聚成一道长河径直朝着我冲击而来! 这……这是万佛朝宗!! 万剑归宗、万佛朝宗……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此生最强的神术以及佛法,有朝一日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反噬我自身! 偏偏这三尊人影,其中的力量更是与我不相伯仲。 对此,我不敢有丝毫轻敌,当即拔出了苍生杵,大量的神光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 这些神光弥漫在我周身内外,一道道神符凝聚而成,在一次次排列组合后,化作了一座硕大的防御法阵笼罩于我周身。 轰隆隆!! 而就在我这座防御法阵形成的同时,属于神鬼佛三方的攻击也在瞬间轰然落下。 滔天剑河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冲击而下,在那剑锋所过之处,防御法阵发出一阵剧烈震荡,一道道符文只在瞬间暗淡,如蛛网密集的裂痕也随即遍布法阵通体。 在这一刻,由万佛朝宗所汇聚而来的无尽佛手印,现在也同样倾泻而下,结结实实冲击在了法阵之上。 一时间,一道道金色的佛光顺着法阵当中的缝隙渗入,开始不断朝着我自身冲击而来。 嗡!!…… 孤星战甲感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威胁,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当即绽耀而出,化作了一套星光灿烂的铠甲。 来自万佛朝宗的佛力余威侵袭在我周身,都尽数被孤星战甲所阻隔,并不曾对我造成丝毫创伤。 呜呖呖!…… 鬼啸之音中,那冰火长龙此刻也在我头顶上空倾泻而下,却也成为了压垮这座防御法阵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神鬼佛三系神力毫无保留的冲击下,这座防御法阵仅仅只持续了一息的工夫,便在瞬间破灭。 失去了法阵的庇护,来自这三尊人影的至强攻击没有了任何阻隔,顿时毫无顾忌的朝着我本体汹涌冲击而来!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天地,神鬼佛三系力量,也在我的周身彻底爆裂! 第九百六十七章 再启三生禅!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天地,神鬼佛三系力量,也在我的周身彻底爆裂! 而在这一刻,孤星战甲上的光华也绽耀到了极致,一颗颗星辰有若日月耀眼璀璨。 伴随着星光闪耀,孤星战甲中的防御之力也被催动到了极致。 万剑归宗、煞行术、万佛朝宗,神鬼佛三系力量尽袭我身,却是被孤星战甲尽数阻隔在外,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 抛开煞行术不谈,我很清楚万剑归宗与万佛朝宗究竟有多强。 别说是我自身,就连化身魔龙后无限接近于主宰者的四海龙王都不敢轻易正面抗衡。 咔嚓!咔嚓!咔嚓!…… 两道最强一击同时冲击我身,虽然被孤星战甲尽数阻隔,可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还是从我周身响起。 在先前与四海龙王的战争中,孤星战甲本就已经遭受损伤,出现了一道如蛛丝的裂痕。 但在人鬼佛三系力量的灭世冲击下,这道细微的裂痕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一时间,一颗颗星辰开始在我周身接连熄灭,以那道裂痕初始点为中心,我胸前的铠甲已暗淡了一大片。 见此,我的眉头不由紧皱。 孤星战甲虽然是由女娲补天神石所化,但终究不是真的坚不可摧,在经历了一连串创世神乃至主宰者之间的战斗冲击后,它的防御终究还是达到了极限,在这三股来自我自身最强力量的冲击下,还是难免走向了衰落。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袭向了我的心头。 此时,道德天尊依旧留在阴阳界中,置身八门阵外,对整个阴阳界虎视眈眈。 而我却被他困在了这八门阵中,面对由自己力量与意识所化的三尊人影,我俨然陷入了万分无力的境地。 对他们出手,便是攻击我自身,可如果一昧的防御,他们的攻击又相当强势,以至于孤星战甲都难以承受其攻击之重。 这一刻,我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一旦孤星战甲彻底破灭,而我又不得破阵而出,那么我必死无疑! 可即便我侥幸破了这法阵,面对自己真正的敌人道德天尊,我似乎也没有丝毫胜算。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灰暗,在这尊主宰者面前,我难道真的就必败无疑了? 这些日子来,我无时无刻都在与诸神浴血战斗,为的就是保全三界以及阴阳界的一方世界以及一方子民。 可随着道德天尊的到来,我所付出的所有心血似乎都成了徒劳。 他只需弹指间便可将我困于阵中,他甚至不需自己亲自出手,便可借我的力量来消灭我自身。 一旦我陨落,三界与阴阳界必将不复存在,我所珍爱的子民亲人爱人,也将尽数覆灭在主宰者的手中!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万千的不甘,不甘就如此落寞收场。 毕竟自己还有太多的事儿没有完成,在三界之中的轮回也没有走到尽头。 若初尚未苏醒,彼岸还在阴间等待,念冰更是等着我前去众生界,而我还没有觉醒自己在众生界的前世…… 对了,众生界的前世…… 一想到这儿,我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我先前在人间动用三生禅时,所觉醒的力量皆来自于三界之中的前世。 随着我的实力来到了至高神境界,三生禅中的前世力量已无法再对我造成实质性的提升。再加上过往画面中前世对我的告诫,我便再也没有动用过三生禅。 而在自己也终于成为了创世神,正式重返阴阳界后,更是如此。 可是,我在三界时的前世是为创世神之境,在众生界的前世却达到了主宰者之境,乃至于更高。 那么现在以成为创世神的我,已经超脱三界之外的我,是否可以再度催动三生禅,将在众生界的前世力量化为己用?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猛地一喜。 虽然不知这一设想是否得以成真,但此时的我被困天门阵中,又遭到自身三大力量的反噬,已是穷途末路之境。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我当即双手合十默念佛咒。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袅袅梵音响彻而起,我的眉心因此绽开,浮现出一轮金色的佛眼。 一股磅礴的圣佛之力从我的体内冲天而起,弥漫于我周身,而我眉心的佛眼此时也缓缓睁开,目光透过了时间与空间,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伴随着目光所及,我的意识也不由得一阵失控扭曲,也同样被卷入了未知的深渊。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视界恢复了清明,一片广袤繁荣的世界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一眼看去,只见这片世界广袤无垠,一眼看不见尽头,由神力凝聚而成的祥云遍布这座世界的天空。 而在祥云之巅,更有一座座巍峨山岳以及江河湖海拔地而起悬浮长空,化作了一片片独立在外的小世界。 此间并非他处,正是传说中的众生界! 而在我的眼前,赫然是一座雄伟壮丽的佛塔。 只见这座佛塔占地足足千里,通体由黄金铸造而成。 在佛塔的外部,更是镂刻着一座座高达百丈的佛窟,佛窟之中或是供奉着金身古佛像,或是供奉着圆寂僧佛舍利子。 这些舍利子佛光萦绕,化作了一尊尊古佛虚影。 这些古佛虚影或是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或是侧目众生冥想沉思,或是相互交耳窃窃私语。 袅袅的梵音响彻佛塔内外,而在佛塔的周围,一棵棵参天的菩提树连绵天际,每一棵菩提树下皆禅坐着一尊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的僧佛菩萨。 以这座佛塔为中心,无数的庙宇宝刹错落遍布,整个天空也都被佛光所弥漫。 而我凝视着这座佛塔,却见佛塔朝着天际一路延伸,穿过了天空的层层祥云,让人极目而望,依旧看不到佛塔的尽头。 可就在这时,一股滔天的杀意竟突然从佛塔内部爆发而出。 随着这股杀意汹涌,我的意识忽然不受自己控制,竟是顺着这股杀意自行卷入了佛塔之中。 佛塔第一层的佛堂中,此时诸佛林立。 一眼看去,只见在场的每一尊僧佛,皆有着不亚于圣佛的力量,而端坐正前莲花台的首席佛陀,他的境界更是达到了一个为我所不知之境。 只见这尊佛陀身着七彩袈裟,长眉垂于胸前,他双手合十目光和煦,凝视着佛堂中央。 其他的诸佛此时也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向了佛堂中央。 在诸佛目光汇聚间,我看到有一尊神明赫然屹立佛堂中。 他通体时而佛光涌动,时而阴气纵横,时而神力汹涌,而他的模样,赫然与我一模一样。 这尊神明不是他人,正是我在众生界中的前世!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猛地一喜。 我的这一猜测果然没有错,在动用三生禅后,我真的再度在过去的岁月长河中遇见了自己的前世,看到了在众生界时的自己。 而他的实力,却并非道德天尊他们所言,仅仅只是主宰者,而是和那首席佛陀一样,达到了一个超出我认知范畴的不可知之境。 我看着自己的前世,却发现他与我过往认知中显得截然不同。 在他的脸上,我不曾察觉到丝毫的喜怒哀乐,他就站在这儿,仿若一座冰雕,冷眼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而一股强大的戾气,却是伴随着阵阵红雾在他周身萦绕,散发出一股极为阴森诡异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的侵袭下,在场之中哪怕圣佛都不得安生,瑟瑟发抖。 我在过去所看到的前世,虽然杀伐无度,但至少我还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人性抑或神性。 但眼下置身众生界置身佛塔之中的前世,给我的感觉却更像一头从深渊中释放出来的恶魔。 以至于我就站在这儿,竟是发自本能的也对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可就在这时,前世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他看着我,眉头深皱,眼神里浮现出一丝不悦,“未来,你来这里做什么?本座可没闲心搭理你的破事,滚!” 前世如此的态度,让我大为惊骇。 要知道,我和前世虽然记忆不同,但终究本是同一人,他对我的这一态度,却是让我怎么也不曾料到。 而在前世的这一声怒喝中,一股来自他的滔天红雾瞬间侵袭而出,直朝着我意识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一股无尽的痛苦顿时席卷我的脑海,让我感到无尽的痛苦。 而在那红雾萦绕间,一股滔天的杀意也在我心中悄然腾起。 红雾涌动,却是载着我的意识卷入了深渊,我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 而在我意识即将从阴阳界消散时,前世再度凝视正堂,看向了那尊首席佛陀。 “诸佛们,本座今日既已莅临佛宗,那么今日圣女就必须跟我走。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本座灭佛即可。” “阿弥陀佛,魔神你当真如此肆无忌惮?众生界,可不是你唯我独尊的地方!” “是吗,那本座倒想领教领教,你佛宗还有什么高深佛法!” “……” 在前世与佛塔诸佛的言语中,我的意识被红雾强行送离了众生界,重返到了现实中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我口中响起,来自前世的磅礴力量,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冲击我自身,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主宰的奥妙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我口中响起,来自前世赐予的神力之中,俨然带着一股不可承受之重! 饶是我已成为创世神,在这股神力的冲击下,依旧感到万千痛苦! 这股神力,俨然达到了我所能支撑的极限,在将我力量迅速提升到顶点的同时,也开始疯狂的撕裂着我的身躯! 一股无尽的痛苦席卷我周身,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在我的身魂之中绽裂开来,殷红的鲜血伴随着神力止不住从体内倾泻而出。 与此同时,那萦绕在前世身上的红雾,此刻也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间,我的周身红光弥漫,一股滔天的杀意也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我的双眼只在瞬间化作猩红。 过了许久,那无尽的痛苦终于得以平息,在三生禅前世力量的加持下,此时我的实力俨然突破了创世神的桎梏,暂时步入了主宰者之境。 而这一实力,此刻还在不断递增着。 而在这一力量的加持下,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本感知不到的外界,此时隐约出现在了我的意识之中。 我能察觉到除了阴阳界以及三界之外的世界,我能察觉到这些域外世界大致存在的方位,能听到域外众生的低语,能感受到诸多神明的侧目。 随着实力暂时抵达主宰者之境,整个洪荒宇宙的轮廓,也因此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而原本看不通透的种种,如今也在我的眼中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那存在着无穷变化的天门阵,也同样在我眼中变得清晰明了。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座天门的玄妙在这一刻变得无处隐藏。 一眼看去,只见这八座天门的方位在神力涌动间,正不断的发生着挪移蜕变,仅仅一息之间,其中变化便达到了一千零八十之多。 而通往外界的生门,时而与死门交替,时而化为伤门,时而转为惊门。 刚才我若贸然进入生门中,只怕早已遭到无穷的镇压。 但现在,这一切都变得异常简单了起来。 而这,莫非就是主宰者的奥妙之处吗? 感受着这一切的变化,我的心里不甚唏嘘。 只可惜此时的我并不曾真的达到这个境界,只是在前世力量的加持下,才得以短时间内迈入了主宰者的门槛。 待到前世力量消散,我也将被彻底打回原形。 可在这之前,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带着这一念头,我回头看向了那三道由我力量所化的人影。 三生禅加持下,本来和我不相伯仲的他们,此刻在我眼中却是变得无比孱弱起来,他们的攻击也不曾再对我造成任何的威胁。 而我这才发现,在他们的身上,还萦绕着一座座复杂的符文。 这些符文,赫然与八门阵中的伤、杜、惊三门一一对应。 而天门阵的伤、杜、惊三门,此刻在经过一番复杂的法阵变化后,也将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到这三座人影之中。 几乎在同时,神鬼佛三道人影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气息变化,却是齐齐抬起了头,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惊愕。 孤星战甲已经停止了碎裂,赤色的红雾萦绕我周身,化作了一道屏障环绕内外,来自神鬼佛的三系最强攻击,竟是不曾对我造成丝毫伤害,被这道无形结界尽数阻隔在外。 “三生禅!?” 三道人影同时开口了,可这次他们的声音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来自八门阵外的道德天尊! “魔神,昔日你让佛宗险些一夜覆灭,如今千万年已逝,卸下往日荣光的你,如今竟动用佛宗不传法来对付本座,真是可笑至极!” 道德天尊的声音再度响起,可这一次他早已不复先前的从容,却是带着一丝浓浓的忌惮与震怒。 “你说的前世我一无所知,但你要我死,我又怎能坐以待毙?” 我朝着道德天尊发出一声冷哼,随着我一挥手,一股由红雾所化的阴气顿时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 在伤、杜、惊三门刚刚完成转化的这一空隙间,来自前世的红雾之力也随即化作三股赤色洪流,直袭于这三座天门之中。 嗡!…… 一阵痛苦的嗡鸣顿时从三门之中响彻而起,在红雾的冲击下,这蕴藏在三道天门之中的复杂符文,犹如风卷残叶一般,只在瞬间支离破碎,化作神力消散云烟。 红雾之中,似乎有着能侵蚀一切的力量。 在这股红雾的腐朽下,蕴藏在三大天门之中的神力,竟是只在瞬息溃散一空。 虽然知道来自前世的红雾绝非凡物,但如此一幕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因为按照我本来的设想,这些红雾若是能将这三道人影化解便已足以,但此次一番冲击,竟是让支撑着神鬼佛三道人影的天门都变得摇摇欲坠,着实让人意外。 红雾缭绕,三座天门当中符文破碎神力溃散,天门之中也发出剧烈的震荡,仿佛随时都要瓦解。 伴随着这一变动,神鬼佛三道人影也开始变得动荡不休,大量的神力开始从他们的体内瓦解,使得他们再也无法维持人的形态,一个个轰然坍塌。 三道人影磨灭了,先前给我造成莫大威胁的存在终于迎刃而解。 而接下来我要做的,自然是破除眼下围困于我的天门阵,与道德天尊展开真正的较量。 我也很好奇,在三生禅力量加持下的我,与这修行千万年的道德天尊相比,究竟孰强孰弱。 “积尸气!消失万年的积尸气,如今居然重现世间!!” 这一刻,来自道德天尊震愕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所说的积尸气,应该就是指的从我体内喷薄而出的红雾。 虽然不知其中究竟有何奥妙,但从道德天尊的反应,以及刚才对天门的攻击效果来看,显然又是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禁术。 而我也不曾在与他多理会,双目环视间,很快就锁定了生门的具体方位,裹挟着积尸气的我,当即化作一道赤色残影,直朝着生门所在的方向掠去。 第九百六十九章 破天门! 八座天门的转换速度很快,仅仅瞬息间,每一座天门便乾坤扭转。 可是,我的速度却比它更快,就在这一转换发生之前,我已抵达了生门近前。 随着我一出手,来自我的力量立即化作积尸气从生门之中呼啸而出,直接突破了天门阵的桎梏,显现于外界之中! 而我的意识,也顺着积尸气衍生到了外界,回到了阴阳界中。 主宰者终究还是有着主宰者的体面,道德天尊刚才虽然说要抹杀我以及我的一方世界一方子民。 但在未将我打败之前,他并不曾对阴阳界众生动手,可即便如此,众生在他的威严之下依旧不得安生。 就在我的意识与外界构成联系的瞬间,我的身躯我的神魂也随即化作积尸气,尽数倾泻在外。 随着积尸气不断凝聚,我的身躯也再度浮现于阴阳界的天地间。 我朝着那八门阵望去,却见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正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在这些光华的凝聚中,一座阻隔与外界一切联系的法阵不知何时正浮现于阴阳界的天地间。 这座法阵,正是先前将我囚禁的天门阵,不曾想却是从这阴阳五行八卦图之中演化而成。 为了防止这座法阵再度对我造成纠缠,我当即出手,磅礴的积尸气化作一道鬼影,直朝着法阵本体侵袭而去!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从四面八方响彻而起,在我的这一强势攻击下,来自法阵之中的一道道符文瞬间支离破碎,大量的神力也因此溃散,尽数归于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中。 可是,就在我出手的瞬间,道德天尊的本体却是无期而至,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只见他猛地一挥手,一记掌印毫无征兆的朝着我轰然落下! 此时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这一掌印已经重重地轰击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伴随着道德天尊的这一掌,天空中的阴阳五行八卦图当即迅速旋转,来自其中的浩瀚神力开始迅速涌动,齐齐朝着我冲击而来! 面对这一幕,我不敢由丝毫迟疑,也随即一张拍出,裹挟着层层积尸气正面相迎。 轰! 二人的攻击在这一刻激撞于天地间,只见在积尸气的侵蚀下,来自道德天尊的这一掌印竟是从内而外层层瓦解。 一道道符文从掌印之中接连溃散,大量的神力只在瞬间消散于无形。 不过眨眼间,这道掌印犹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悄然消逝在了我的眼前。 而来自我这一掌的余威,此时也结结实实的轰击在了道德天尊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响起,饶是身为主宰者的道德天尊,此时也止不住朝后退出了一步。 他缓缓低下了头,看向了他的胸膛。 只见在他的胸口之上,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掌印。 掌印之上,此刻积尸气萦绕不休,以这道掌印为中心,开始不断侵蚀着道德天尊的本体。 一时间,一丝丝鲜血顿时从他胸前的衣甲间散发而出。 虽然细微不易察觉,但无论如何,道德天尊终究还是受伤了。 在我这尊至高神的最后杀手锏中,身为主宰者的道德天尊受伤了。 可是,主宰者终究是主宰者,万年的底蕴又怎是我这种借助前世力量才勉强达到此间高度的创世神所能媲美? 只见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迅速旋转,一股滔滔世界之力顿时从中爆发而出,涌动道德天尊周身。 道德天尊的身躯顿时爆发出一股朝气蓬勃的生机,由积尸气在他身上所留下的伤痕只在瞬间愈合。 而他看着自己的胸膛,看着那一道道逐渐愈合的伤口,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对对手的尊敬,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蔑笑。 “看到魔神爆发出真正的潜力,贫道不甚荣幸。能成为魔神真正的对手,贫道甚是欣慰。再见消逝万年的积尸气,是贫道的机缘。能以平等的对手与魔神一战,是贫道千年之所求!” 道德天尊如是言,道德天尊手中的佛尘挥动,天空中的阴阳五行八卦图也随即迅速旋转,来自其中的力量尽数涌动他的周身,随后伴随着一道炫目的光晕,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轰!!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冲击于半空之中,一时间整个阴阳界地动山摇! 属于我们二人力量的残余不断席卷四周,可饶是残余力量,也依旧不亚于一尊创世神灭世之威! 一时间,大片的山河湖海接连坍塌,无数的子民甚至还灭来得及发出爱好便已魂飞魄散!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由万分恼火。 一方世界一方子民,一直以来都是我心中最大软肋。 以至于每每爆发神明之战,我都得顾及自己麾下子民的存亡。 看着在我们力量波及下饱受荼毒的子民,我的的心里不由一阵暗骂。 继四海龙王之后,此时的我又与道德天尊激战阴阳界,这对本就已经民不聊生的阴阳界而言,无疑又是一场莫大的浩劫。 若是再让其中的力量波及此间中,对阴阳界而言无疑是不可承受之重。 为此,在对付道德天尊之余,我又不得不分散出一部分力量,以我为中心,一道由积尸气所化的结界也随即遍布整个阴阳界,将阴阳界牢牢庇护。 “魔神,当年你若是和现在一样,眷恋着一方世界,懂得体恤一方众生,又何以落得如今这番境地!” 我所做的这一切,道德天尊皆看在眼中,他也朝我如是说道。 而我们之间的力量,此时依旧冲击于长空之中,一时间竟是不相伯仲。 “我的过往我不曾知晓,但我清楚的是,自我成神之后,我所进行的每一场神明战争,都是为了我的子民而战!道德天尊,你说我是魔,可现在行魔头之径的人是你,而我却在捍卫着一方苍生!你且回答,现在谁是庇护者,谁才是魔!?” 我朝道德天尊如是言,来自我的积尸气也层层迫近,不断侵蚀着道德天尊的力量。 而在我的力量侵袭下,道德天尊头顶上空的阴阳五行八卦图发出阵阵不安的震鸣,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也不断从中散发而出。 一时间,来自红雾的力量突破了桎梏,却是顺着道德天尊的防御间隙,侵入了上方的阴阳五行八卦图中! 听了我的这番话,感受到了来自积尸气的强势,道德天尊的眼中的风轻云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越发深厚的凝重。 “魔神的底蕴,果真不是我所能料想,看来是我轻敌了,不过也无足轻重!” 第九百七十章 势均力敌! “魔神的底蕴,果真不是我所能料想,看来是我轻敌了,不过也无足轻重!” 在对我另眼相看之余,道德天尊依旧举重若轻。 此时的我虽然借助前世之力暂时达到了主宰者之境,但在道德天尊的眼中,也仅仅只是将我当成同级别的对手而已。 这一刻,道德天尊缓缓抬起手,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缓缓转动,却是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灭世天光,直朝着我镇压而来。 轰! 这股灭世天光轰击在我的身上,却是发出一阵洪亮的轰鸣。 定睛看去,却见在那天光汇聚处,一口鼎炉赫然浮现! 一眼看去,只见这是一口三足鼎立的八卦炉,炉身之上镂刻着一道道复杂深奥的符文,一道阴阳八卦图在炉身清晰可见。 而在八卦炉的周围,共有着四道炉门,炉中烈火熊熊,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炽热光华。 这一刻,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从八卦炉中汹涌而出,直朝着我侵袭而来。 在这股镇压之力下,我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千世界压身,整个人也不由得举步维艰,险些栽倒长空,身上的积尸气也因此时隐时现,显得激荡不安。 对此,我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曾想,此时我虽然有了前世的力量加持,但在道德天尊面前,我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刚一出手,竟是直接被他生生压制了下来。 呜呖呖! 阵阵鬼啸之音从我的周身响彻而起,在如此不利的境地下,我当即毫不犹豫动用了煞行术! 我虽不知积尸气究竟为何物,也不知其具体来历,但其总归是一种阴煞之气,既是阴煞之气,那么我的鬼道之术想来也能驾驭积尸气的力量。 而事实证明这一点果真没有错! 在煞行术的调动下,滔天的积尸气当即在我周身涌动不休,一道巨大的红色漩涡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也随即从中应运而生,席卷我周身。 伴随着漩涡的吞噬,来自八卦炉中的镇压之力逐渐消失不见,我的身体也一点点消失在了当场,一张由我所化的赤色鬼面也随即浮现长空。 呜呖呖! 又是一声鬼啸响起,化身鬼面的我朝着道德天尊凝视而来,两束赤色的目光当即朝着他冲击而来! 咚! 目光侵袭之下,那口八卦鼎炉顿时发出一声洪亮的轰鸣,大量的炉火也从中迸射而出激荡长空。 紧接着,鬼面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滔天的积尸气喷薄而出。 这股积尸气不断凝聚不断重组,最后竟是化作了一股滔天的赤色烈焰! 烈焰冲击而下,重重地轰击在了天空中的那道阴阳五行八卦图上,整个八卦图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在烈焰侵蚀中,一道道符文接连暗淡,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顿时从图中绽裂开来。 不过须臾间,这道阴阳五行八卦图顿时支离破碎,大量的烈焰从天而降,直朝着道德天尊侵袭而来。 见此,道德天尊微微皱眉,竟是选择了暂避锋芒,朝着旁边一侧挪移开来。 可由积尸气所化的烈焰还是沾染了他衣袍半分,那本为法宝的道袍,竟是在烈焰的侵染下被烧去了一角。 虽然看起来无足轻重,但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在煞行术催动下的积尸气,显然力量又被提升到了一个高度。 而此时的我,俨然可以对道德天尊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道德天尊看着天空中由我所化的鬼面,不觉微微赞许。 “不错,不错,居然懂得将积尸气与煞行术这种低阶鬼术相融合,竟然烧去了贫道半分衣袂,也着实难得!只可惜现在的你并不曾修得魔宗道法,否则以贫僧一己之力,今日恐怕难有胜算。” 说吧,道德天尊一挥拂尘,那口八卦炉顿时爆发剧烈震荡,一道道白炽的烈焰从中不断汹涌,缭绕长空。 “这口八卦炉,是平日贫道炼制仙丹之鼎炉,同时也是贫道随身法宝,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魔火更胜一筹,还是贫道的炉火更加纯青!” 话落,八卦炉当即在道德天尊的意志下迅速旋转起来,来自其中的炉火也不断从中喷薄而出,伴随着八卦炉的剧烈旋转,一道通天的火龙卷顿时应运而生。 火龙卷侵袭不休,一股灼热的气浪也随即席卷四方,随着道德天尊意念一动,这道火龙卷也随即朝着我所在的方向侵袭而来! 轰!! 魔火与炉火在这一刻冲击于半空之中,一阴一阳两股截然不同的火焰力量激撞不休。 一时间,大量的烈焰伴随着气浪的冲击席卷整个苍穹,阴阳界也因此下起了熊熊火雨。 无论是魔火还是炉火,烈焰所过之处,大地都因此被烧成焦灼,紧接着在高温中熔化出一个个巨大的溶洞。 无数的子民在火雨之中哀嚎,在哀嚎声中被烈焰烧灼沦为灰霾,各方神明虽然有心庇护,可面对主宰者之战的力量波及,哪怕他们自身也难得保全。 轰!! 终于在某一刻,两股属性截然不同的烈焰,终于抵挡不住来自对方的迅猛侵袭,竟是彻底爆裂于长空。 道德天尊的八卦炉发出剧烈轰鸣,一丝丝轻易难辨别的裂痕从鼎身弥漫开来,他手中的拂尘也被烧去了大半青丝。 与他相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由我所话的鬼面此时更是绽裂开了一道深长裂痕,大量的积尸气不断从中散发而出,引得天空中鬼影阵阵。 眼下的这一击,我和道德天尊俨然不分胜负势均力敌。 可是…… 我朝着地面看了一眼,可看到的却是满眼的焦土,满眼都是地狱修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在主宰者的力量波及下,成片成片的山河沦为焦土,大量的凡人众生相继陨落,诸神也在烈焰侵袭间不得安生。 为此,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揪痛。 这可是我的子民我的世界,若继续这么下去,阴阳界恐怕都将不复存在。这一战即便是我胜了,对我而言无疑也是一个莫大的损失。 看着自己的八卦炉绽裂出裂纹,道德天尊的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痛惜之色。 而在这一场不分胜负的较量过后,道德天尊却也没有再马上出手,而是颇为忌惮的看着我。 见此,我也不曾出手,隔空朝他凝视而来。 “道德天尊,你乃主宰者,不知你可否有自己的一方世界一方子民?”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暂时收敛了体内的魔火,朝他如是问道。 道德天尊似乎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他朝着怨魂载道的阴阳界看了一眼,点点头,“一方神明一方世界,贫道自然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子民。” “那么,你的如何治理自己的一方世界的?” “自然是让它成为一方乐土,以便让更多的人鬼神佛慕名而来,皈依贫道麾下。” “那么,你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子民?” “自然施以德政,贫道庇护下的子民,皆可安居乐业;贤才兼备者可得贫道赏识,可得仙丹相授,位列仙班;暴戾杀凶者,轻则逐出世界,重则不得超生。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举贤纳才,方能天下归心。” “既然道德天尊对自己的子民有如此仁爱之心,那么不知可否成全我,对一方子民的眷顾?” 说话间,我朝着阴阳界的芸芸众生看去,终于道明了自己的本意,“两敌相战,祸不及家人,二神之战,祸不及子民。我虽不知自己前世究竟是一个怎样人神共愤的存在,但我今生眷顾众生,不知道德天尊可否不计前嫌,为我的一方子民也赐以德政?” 虽然是敌人,但看着在火海中接连陨落的凡人,我还是忍不住向道德天尊服了软。 对此,道德天尊的脸上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想不到,昔日视众生界诸神如无物的魔神,如今竟会为了区区一方子民,而有低头相求的一天,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可真是让贫道受宠若惊。” “冲着你魔神之名,我可以给你一息的世间,让你处置阴阳界的后事。但你不要忘了,神明兴祸,子民同罪,之后你若是战败,你的世界你的子民也同样难免覆灭之灾!”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现在放弃阴阳界,不再为阴阳界主宰,那么事后阴阳界是否还会因为我而徒遭牵连?” 对此,道德天尊不由一阵诧异,仿佛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贫僧印象中的魔神吗?为了庇护一方子民安危,竟是不惜自行放弃一方世界,如此之举即便圣人也得权衡再三,可眼下此举竟是出自杀神成魔的你之手,着实让贫道惊诧万分。” 道德天尊唏嘘不已,“既然如此,贫道可以向你承诺,若你战败,贫道不会对你阴阳界加以审判。但……如果众生界其他神明得知你曾有这么一方世界,那么阴阳界的存亡可就难说了。” “既然如此,我且提前谢过天尊!” 说罢,我随即回头看向了阳城中的共工,“共工,上前听令!” 第九百七十一章 千年弹指一瞬间 “共工,上前听令!” 随着我一声话落,原本还在庇护着阳城众生的共工微微一愣,可还是走上了前来。 “本座受前世恩怨所累,今面临强敌恐难再有安生,为阴阳界之安宁,为众子民之太平,本座决意自此不复阴阳界主宰之位,阴阳界一方世界之力量皆托付共工之手,一方之子民皆由共工庇护,即日起,共工便为阴阳界一方主宰,庇护阴阳界于岁月间!” 这一刻,我向阴阳界下达了自己最后一道神谕,却是引得众生哗然。 “不……这么会这样?魔神大人竟然要放弃对众生界的统治?” “这怎么可以,因为魔神到来,我们好不容易摆脱了暴桀的残暴统治,好不容易有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魔神这一离去,我们岂不又将堕入永世的黑暗中?” “反对,反对!魔神爱民如子,他乃仁君,他不能这么对我们,他不能就这样离我们而去!” “这个道德天尊简直就是无德之辈,开口闭口道貌岸然,将我们的主上视为魔,可自己却是行着魔头之事,究竟谁为圣君谁为魔!” “……” 来自我的神谕,顿时在阴阳界掀起万千波澜。 众说纷纭间,饶是道德天尊也万分诧异,“魔神,想不到你在阴阳界竟会如此受众生爱戴,毕竟在贫道的印象中,过往的你可一直都是残暴不仁的暴君呢!看来上一次转世重生,也给了你一个惊人的蜕变。” 我对道德天尊的这番话并不曾理会,目光始终落在共工的身上。 可共工眼中浮现犹豫,“魔神大人,卑职难堪此任,卑职之前就已说过,我的性格不适合成为阴阳界一方主宰,还请大人收回神谕,卑职愿与大人共存亡!” 共工的这一反应并不曾让我意外,可我时间有限,也没耐心听他的一再推脱。 我和共工今生相识的时间虽不长,但放眼整个阴阳界,也唯有他才值得我信任了。 他或许没有治世之能,但除了他,已没有任何人再有资格继承这一方世界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也不管共工是否愿意,当即调动神念,阴阳界也因此发生剧烈震荡,原本和我紧密相连的世界力量,此刻纷纷从我的体内剥离而出。 在我的意志下,整个阴阳界的世界力量开始疯狂的朝着共工侵袭而去,与他的身魂融为一体。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阴阳界中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神鬼佛纷纷跪了下来,朝着共工所在的方向发出虔诚的祷告。 这一刻,我已不再掌控阴阳界,而共工继我之后,成为了众生界下一任的主宰! “既然如此,卑职且暂替大人掌管阴阳界,待到大人成功度过眼前劫难,卑职再将世界重新奉还!” 在我的这一强制措施下,共工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接受,最后如是道。 至此,我也不曾再多理会共工,再度朝着道德天尊说道,“道德天尊,如今阴阳极已不是我一方世界,既然如此,你我之间的战争,理应不波及无辜众生,且与我移步虚空中,让你我再分高低!” 道德天尊点点头,“魔神所言甚是,阴阳界既不是你的世界,那么在此间继续为战,无疑是欺凌终生行之霸道,有辱主宰者之威仪。” “可除了阴阳界之外,你不是还有另一方世界吗?” 最后,道德天尊朝我如是言,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冷笑。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了我的心头。 然而,道德天尊不语,却是侧目看向了阴阳界,看向了那道通往三界的苍生之路。 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化作残影朝着苍生之路掠去。 可我的速度虽快,道德天尊却是比我更快,只见他拂尘微拨,整个人已抵达了苍生之路近前。 整个苍生之路也因此受到他的神力牵动,竟是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席卷于周身。 “魔神,你可不要忘了,贫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我才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阴阳界而与你左右为难,贫道最在乎的,是师尊以及师弟们的安危。” 道德天尊看着我,脸上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他的身躯也在苍生之路的引导下,逐渐消散在了原地,却是前去了通往三界的通途! 不好! 我的心里大呼不妙,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不敢由丝毫迟疑,也紧跟着赴入了众生之路。 呜呖呖!!…… 然而,就在我刚刚赴入三界的刹那,阵阵凄厉的怨魂哀鸣响彻天地。 一眼看去,只见我此时所出现的地方,赫然是人间之中的黄沙之地。 在我赴入阴阳界平叛的这段世间里,人间不知又来到了何年何月。 而此时,一场人间之战正在黄沙之地上演。 一眼看去,只见在一片被黄沙笼罩的湖泽绿洲边缘,一支身着道袍的道门中人正身陷重围。 大量从黄沙中凭空演化而出的众生,此时正成批成批的加入了战争,对这支孤军深入的道门人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围剿。 在万千道法与法器的攻击下,大量的尸体堆积成山,满眼的黄沙染成赤土,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泽也沦为了血湖。 而身陷重围的道门中人,此刻更是兵败如山倒,在敌方有若疯狗的围剿中,一个一个接连殒命。 “快,快,防御!沙民已从右翼突破,悬棺门的防线已经崩塌,快来人补上!” “不好,左翼也有沙民来犯,少主大人……已经战死!” “不,我的孩子,你不能死!永生门,本尊与你们不共戴天!!” “……” 黄沙之中,杀声阵阵,而在这群被围困湖泽边畔的众生中,我还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故人。 觉禅寺的无常祖师,此刻他浑身佛光激荡,一尊古佛虚影萦绕身后,阵阵禅音响彻周围,在他的周身化作一道金刚护盾。 在敌方一次次的围剿下,与他随行而来的各佛门高僧已悉数死难,佛法高深如他,此刻也只能勉强维持自保。 阴离门的夜长央,他的胸膛已经被撕开一道豁的血口,黝黑的尸水不断从他的胸膛中喷薄而出,他的左臂已经断裂,他的头颅已被削去半边,他痛苦地瘫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淹没在了众沙民的围剿之中。 隐山门的云渐离,此时他的双眼满是黯然,他的身上染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他的怀里此时正躺着他的儿子云中山。 云中山的尸体像是遭受到蛮力拉扯,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看着自己死去的儿子,云渐离的眼中满是怒火,他抬头看向了进攻而来的敌人,再度祭出五行道法,迎向了来犯诸敌,结果却在敌人更加猛烈的攻击中瞬息无存…… 除此之外,悬棺门的众生已经悉数死难,唯有他们所穿着的道袍方能勉强辨别出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黄沙中,漂浮在湖泽中,看起来惨不忍睹。 除了天行门之外,人间道门的四门一寺的众多强者,皆已悉数聚集黄沙之中! 可他们的敌人,并非他人,而是他们自身。 一个个拥有着与众道门人相同模样相同道法的沙民,此时正不断的朝着他们发动自杀式进攻。 一批沙民死去了,很快又有另一批沙民紧跟而来,无穷无尽。 如此一幕,对我而言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我回过了头,目光从这场围绕湖泽边畔而展开的道门大战中挪移,转而看向了黄沙深处。 黄沙深处,此时正有着一座山寨版的灵山圣地,一名僧人此时正端坐莲花台,他手捧着一枚双鱼形状的奇怪玉佩,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的法咒声中,这枚玉佩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力量,这股力量跨过大漠,一直眼神到战场中央。 在这股力量的侵蚀下,一个又一个与道门众生有着相同模样相同力量的沙民自黄沙而生,再度加入了眼前的战局当中。 这座所谓的灵山,就是永生门的宗门所在地,那名端坐莲花台的僧人,正是永生门副门主梵无天,而他手中所持的,赫然是来自九层妖塔来自茹若初的双鱼玉佩! 在我赴入阴阳界平定龙族之乱的这段世间里,人间千年弹指一瞬间。 而此时的人间时空,赫然来到了两千年后,来到了上一个人间的两百年前。 此时爆发在湖泽边畔的这一战,赫然是两百年前道门的灭门之战! 为了彻底根除黄沙之地永生门这一后患,除了天行门之外,道门之中各大宗门皆集齐各自门中强者,远赴黄沙对付永生门。 这些人是道门之中的精锐,同时也是人间九州中最强的势力。 可最终因为轻敌,因为一枚来自神明的双鱼玉佩,所有道门精锐尽数覆灭,这也致使道门自今日起彻底没落,一蹶不振。 而此时的我,就处在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的世间线中,置身在这场古道门覆灭之战的中央。 由双鱼玉佩所化的沙民,犹如洪荒猛兽一般,一批接着一批不断朝着道门众生发动冲击。 仅仅只是瞬息间,除了无常祖师之外的所有道门人,已尽数死难。 可即便如此,无常祖师的身上伤痕累累,由他佛光所化的金刚护盾,也被撕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随后,我看向了黄沙深处,看向了九层妖塔。 却见九层妖塔外,一名女子此时也瞩目朝这边看来,与我的目光跨越黄沙相遇。 若初…… 第九百七十二章 古道门的覆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七十三章 穷途末路,红尘泪现! “我想,你应该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妻子就此陨落吧?” 最后,道德天尊朝我如是言。 “道德天尊,你敢!”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颤,顿时勃然大怒。 前世今生,在每一次的战斗中,几乎所有对手都将茹若初视为我的最大软肋,一次次以她的性命对我加以威胁。 祖龙如此,苍天如此,念冰如此,眼下的道德天尊也同样如此。 “身为主宰者,你本睥睨三千世界,竟拿一尊上位神对我如此威胁,也不怕失了神明威严!” 我朝道德天尊咆哮道,双眼顿时赤红。 “为了能让师尊师弟重获自由,贫道自贱身段又有何妨?” 话落,道德天尊轻轻一挥手,一道天光竟是无期而至,径直袭向了黄沙深处。 不,不!! 看到这一幕,我止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这道毫无征兆的灭世天罚,针对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刚刚返回沙中世界的茹若初! 我急忙朝着若初飞掠而去,可道德天尊的这一击实在太快太过突然,以至于在我抵达的瞬间,天光便已降临若初周身。 若初抬起了头,她的瞳孔逐渐放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防备,天光便已侵蚀她的身魂。 若初通体的神力,只在顷刻溃散,她的神魂也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在主宰者的意志下,身为上位神的若初,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挡之力。 若初,陨落了。 唯有一丝残念留存天际。 我的眼睛瞬间化作猩红,我急忙伸出了手,挽留住了她的这缕残念,浩瀚的神力朝着她残念汹涌而来,这才勉强维持住她的魂魄。 “道德天尊,你找死!!” 我咆哮着,浩瀚的积尸气化作魔火,贯穿长空直朝着道德天尊侵袭而来! 轰! 可是,面对我的这一愤怒一击,道德天尊并不曾有闪躲,却是任由滔天魔火倾泻他身。 魔火汹涌,在道德天尊的胸膛贯穿了一道硕大的血洞,殷红的鲜血伴随着滔天的神力从他的体内倾泻而出。 他的身体也因此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千里开外的山岳之中。 随后,他跌跌撞撞从地上战了起来,脸色化作煞白,赤红的鲜血也止不住从口中喷薄。 在我毫无保留的一击下,道德天尊俨然身受重伤。 可他的神色此时却是无波无澜,只见来自洪荒之中的世界之力朝着他滚滚而来,只在瞬间就将他破碎的肉身重新愈合。 “魔神,贫道杀了你的女人,所以自愿受你一招,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同时也是对你最后的容忍。” 不过眨眼间,道德天尊身上的气息再度恢复鼎盛时,而他看着我手中的这一丝来自若初的残魂,说道,“魔神,你的心中有顾虑,你顾及这一方世界一方人,且不说你本羸弱,即便你的前世本尊降临,你也必败无疑。” “你太在乎这一方众生了,可他们却如蝼蚁脆弱,只要你无法将我一击必杀,那么我便可拿他们作为要挟,将你随意拿捏。” “而现在,贫道虽然杀了你的妻子,但她残魂尚在,还是可以继续重生。但如果你还是不肯放我师尊离去,那么她可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就连整个三界,都得为你的固执陪葬!贫道的耐心有限,你自己也要想清楚!” 道德天尊朝着我发出声声警告,而我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他的告诫不闻不问。 滔天的魔火不断汹涌,化作一道道长虹一次又一次攻击着道德天尊的本体。 一时间,道德天尊身上被破开一道又一道血洞,他的身躯也自长空跌落,砸穿了人间无数大好山河。 可主宰者之境,早已超乎了寻常神明的范畴,他身后的世界也远比我想象中的广袤无垠,他的底蕴也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饶是此时的我和他势均力敌,可在我毫无保留的攻击下,他还是一次次瞬间恢复如初。 “魔神,贫道乃道德天尊,历来敬仰圣贤人,今生的你眷顾众生,不惜为了一群区区蝼蚁性命,而对贫道一再退让,贫道很钦佩你此生的为人。但是,这一切并不足以抵消你前世所犯下的罪孽,也不是贫道开恩于你的理由。今日,你必须释放贫道师尊,必须接受审判,否则你所誓死相互的世界与人,都将走向灭亡!” 这一刻,道德天尊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的拂尘一挥,一股浩瀚天光当即朝着我倾泻而至。 在他发出攻击的同时,萦绕在我周身的积尸气轰然溃散,来自前世的强大力量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三生禅的力量,此时已经持续到了极限,只在瞬息崩塌。 没有了三生禅的加持,此时的我再度回归创世神之境,我的攻击已无法再对道德天尊造成丝毫伤害,而他的来袭却让我无从抵挡。 轰!! 一声巨响响起,我的整个人顿时重重砸落黄沙中,整个人间也因为我的受创而山崩地裂,洪水汹涌。 “魔神,贫道敬佩你今生的为人,贫道也给了你应有的体面,你理应识时务。” 道德天尊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里逐渐杀机毕露,“是还我师尊师弟以自由,还是让这一方世界彻底毁灭,你自己选择。三息之后你若再不答应,那么贫道只好造一次杀孽,灭一次世。” 我看着手中若初的残魂,看着在主宰者威压下惶恐不得安生的众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哪怕是三生禅下,面对放下所有防备的道德天尊,我尚且无法将其打败。 如今三生禅的力量已经消散,道德天尊是绝不可能再给我再次动用三生禅的时间与机会的,我在他面前俨然没有了任何的底牌。 他所给我的选择,其实也是让我别无选择。 可我也很清楚,鸿钧老祖是道德天尊的师尊,他是一个比道德天尊更加危险的存在。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如何将他们封印在蓬莱仙境的,可一旦将他们释放而出,无异于释放出一头恶魔。 鸿钧老祖与通天教主元始天尊先前虽然对我百般友善,可那也是万般无奈后的妥协。 万年的囚禁,谁也不知道他们对我的憎恨究竟到了何种田地。 若是忌惮道德天尊的威胁,而将鸿钧老祖从蓬莱仙境释放而出,那么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就是一尊比道德天尊更加可怕的恶魔。 到时候,三界大概率不复存在,而我也同样将走向覆灭。 三界毁灭后,众生或许还可以堕入阴阳界,可阴阳界毁灭后,必将堕入众生界,而在众生界中,众生无疑照样任由道德天尊宰割,照样走向覆亡。 所以,无论我如何选择,我和三界甚至阴阳界,都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眼前一片黑暗。 我是多么希望念冰能在此时从众生界返回,替我平定眼前前所未有之浩劫。 可自从念冰重返众生界后,我已无法感知到来自她的任何气息,她就好像从我的感知里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从查询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呜呖呖!…… 可是,就在我感到万般无助的时候,一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却忽然从黄沙之地响起。 一股让我极为熟悉的气息,也随即从黄沙之中传荡而来,萦绕我的心神。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在那古道门覆灭的血湖边畔,一道地狱之门不期而至,一股凛冽的阴气伴随着诡异的花香,从地狱之门中飘散而出。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从地狱之门中悄然浮现。 她背对着我,她身穿着一袭红色的束袍,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在周身绽放,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她朝着周围张望了一眼,随后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我注视她的目光。 她的脸孔白皙而且美艳,和我两千年前所见时并无不同,可她的眼神里却充斥着一股沉淀在岁月长河中的无尽怨念,有着一抹如夜一般的深邃。 而她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泪成双行。 这个从地狱之门中走出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彼岸。 可她没有魂魄,没有肉身,通体只有无尽的怨气。 她是彼岸,她也不是彼岸,或者说,她是彼岸落入忘川河中的一滴红尘泪。 “林笙,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竟然真的让我等了你两千年!” 由红尘泪所化的彼岸并不曾注意到眼前的局势窘迫,却是在泪眼婆娑中朝着我走来,紧紧拥抱住了我,来自她两千年的怨念也在这一刻萦绕我周身。 此去阴阳界,归来时两千年已逝。 我不知该如何弥补对彼岸的愧疚,可我别无选择。 “彼岸,我迷失在红尘的恋人,抱歉……我无法在此时向你说出抱歉,我……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顾不了你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回到阴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一种比先前更加浓厚的恐惧顿时充斥了我的心头。 道德天尊说了,他要杀了我所有珍惜的人,所以他杀了若初,而现在一旦让他知道彼岸的存在…… 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爱人,我已无法再失去一个我挚爱的妻子了。 彼岸……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你不该过来的…… 我的内心无尽惶恐,我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道德天尊,却发现道德天尊正死死地盯着彼岸,而他的眼神也和我一样的,竟是充斥着无尽惊恐。 “佛宗圣女!不,不可能!!你不是已经返回众生界了吗,为何还有一缕力量留存此间中!?” 第九百七十四章 双重胁迫 “佛宗圣女!不,不可能!!你不是已经返回众生界了吗,为何还有一缕力量留存此间中!?” 道德天尊罕见的方寸大乱,竟是发出一声毫无仪态的咆哮。 如此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眼前的彼岸并非真人,她仅仅只是一滴由千年怨念所化的红尘泪。 可饶是如此,道德天尊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竟是透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忌惮,或者说是恐惧。 我之前听四海龙王说起,念冰在众生界的身份是为佛宗圣女。 可佛宗圣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位,我却不得而知。 但道德天尊是为主宰者,在看到由念冰魂魄所化的一滴红尘泪后,尚且惊恐不已,只怕她在众生界的地位非凡。 而听着道德天尊的这番话,彼岸缓缓回过了头,带着一抹警惕朝着他看了过来。 “你是谁?你刚才似乎是在叫我,为何却称呼我为佛宗圣女?” 彼岸疑惑,彼岸朝道德天尊如是问道。 原本还道貌岸然威风八面的道德天尊,此时身体猛地一哆嗦,面色只在瞬间煞白。 过了好一会,道德天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彼岸打量了好一会,原本惶恐的表情却是逐渐收敛,再度化作了先前的无波无澜。 随后,只见道德天尊整理衣摆,竟是朝着彼岸拱手郑重施以一礼, “众生界阐宗弟子道德天尊,拜见圣女,不知圣女魂魄尚在三界中,多有冒失,还望圣女大人恕罪!” 道德天尊如是言,声音里在充斥着虔诚之余,却也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对此,彼岸的神色不由一阵凝重,她虽只是魂魄,可她诞生于念冰前世觉醒之后,她犹记得过往是非。 “阐宗,道德天尊?很熟悉,可我一时半会却记不起你究竟是谁。” 彼岸看向他,眸子里浮现困厄,对于身为主宰者的道德天尊所施如此大礼,一时间却是不知所措。 道德天尊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圣女,您难道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彼岸眼中浮现迷茫,“我知道自己只是一缕魂魄,我的本体另有其人,也知道自己的背后有着太多超出三界的过往,但对于过往深处的种种,我看得并不通彻。你称我为圣女,那么你可否告知,我真实的身份究竟何人?” “圣女大人,尊贵如你,自然为众生敬仰,为诸神膜拜,即便我等主宰者也只能在您的脚下俯首称臣,您乃众生界之明灯,乃佛宗不可缺之圣人。” 道德天尊如是言,似乎是试探出了彼岸的深浅,却是逐渐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彼岸,眼中的那一抹谦逊与恐惧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如往常的上位者威严。 道德天尊凝视着彼岸,眼中的恭敬只在瞬息消散不见,“可是,佛宗圣女你本属众生界,如今肉身虽回归佛宗,可魂魄依旧留于三界。依贫道看来,定然是有歹人对您设计戕害,强行将您的魂魄镇压在了此间中。今日贫道既然前来,自然责无旁贷,不知圣女是否可以劳动尊驾,让贫道将您引渡重返众生界中?”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道德天尊的这番话,无异于挑拨离间杀人诛心,同时也是对我更为强迫的威胁。 众生界,是为众生最终之归宿。他说要将彼岸引渡回众生界,无疑就是想要对彼岸施以毒手! 彼岸不知这一切究竟何故,可也听出了道德天尊这番话中的暗藏刀锋。 在加上后者的气息着实强大而且恐怖,让她的脸上也不由浮现惧色,忍不住躲藏在了我的身后。 随后,道德天尊的目光透过了彼岸,透过了阳世,朝着阴间深处凝视了好一会,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浓郁。 “魔神,我虽不知圣女将魂魄留于三界究竟是何深意,但既然让贫道在此间遇见,那么贫道将她引渡回众生界,想来你也不会反对的,是吧?” 最后,道德天尊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 彼岸本为念冰的魂魄,一旦赴入众生界,就意味着她的魂魄将重新与念冰融合,同时也意味着彼岸彻底的消亡。 与刚才茹若初的陨落相比,这一结局让我更无法接受。 我摇了摇头,“道德天尊,我们有话好商量。” “既然如此,就请答应贫道的条件,释放我的师尊师弟,让他们重获自由,再随我赴入众生界,接受众生界的审判!” 道德天尊说道,“贫道知道你更看重此间的一方世界一方神,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贫道可向你发下神誓,此生绝不触犯三界分毫,若有违者天诛地灭!” 让我释放鸿钧老祖,并让我赴入众生界接受审判,以换取三界的无恙…… 道德天尊对我许下的这一神明誓言,或许已是对我最大的让步。 而我也知道道德天尊的耐心已经达到了顶点,我除了答应,已经别无选择。 “只要你能确保三界无恙,确保你的师尊师弟他们不会对三界胡作非为,我答应你的条件。” 在道德天尊的软硬兼施下,我虽然万般不情愿,可终究还是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这一要求。 对此,道德天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魔神,你应该早一点识时务才对,不然何必遭受如此挫折磨难?” “放心,贫道是仁慈的,在将你引渡回众生界之前,贫道会给你足够的世间,让你了去在此间的后事,你现在尽可先行处置,我会在蓬莱仙境之外等候你的到来。记住了,这是贫道对你最后的耐心,你若再食言,其中后果贫道自不必说了。” 留下这句话,道德天尊也不曾在黄沙之中过多逗留,随着他的身影闪烁,却是跨越了九州,出现在了人间的沧海以东, 沧海东方的尽头,自然就是蓬莱仙境,是鸿钧老祖等众多阐宗高手画地为牢的地方。 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此时,我的身边有着彼岸的红尘泪,手里攥握着若初的残魂,我此生最为珍惜的两个女人,如今都因为我,置身在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下,三界的存亡,也全都寄托在了他人的一念之间。 如此窘境,闻所未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也随即充斥我的心头。 可在主宰者的威压之下,我别无选择。 彼岸看着我,看着我手中若初的残魂,看着飘然而去的道德天尊,也察觉出了我现在的穷途末路。 她朝我说道,“林笙,我听出来了,那尊域外神明是在用我威胁你。你莫要怕,我的本体不是一尊更加强大的神明吗,我……我这就前去众生界,去请她帮忙,一定会帮你化解眼前的危机。” 说话间,彼岸回头看向了那道地狱之门,“我这就返回阴间,将我自己的意志唤醒,我这就前去众生界,即便我不复存在,我也一定要确保你的安全……” 彼岸的这番话,让我心中不由一暖,也让我不由一阵苦涩。 我摇了摇头,“不,彼岸你无须为我操心,更无须为了我而付出如此的代价,我释放鸿钧老祖,不过是兑现自己先前的承诺,我前去众生界,也是顺应自己早该有的宿命,可你……得好好活着。” “可我已等了你两千年,我不想自己在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后,再遇见你,却看到你再度离我而去,并且还是永别。” 对于我的这一回应,彼岸保留着过往的固执,“我不会让你死,即便让我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即便让我不复存在,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再率先离我而去……” 彼岸如实说着,她固执的遵循己见,却是朝着那地狱之门走去,就要返回阴间,将自己的本体唤醒,前去众生界寻求念冰的出手相助。 可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彼岸一旦与念冰相认,就意味着她将与念冰身魂融合,意味着彼岸将彻底消亡,成为佛宗圣女的一缕魂魄。 而三千世界中,也将不再有彼岸的名字,不再有她的存在。 我无法接受这点,哪怕让我陨落,我也不想让彼岸再度重蹈如此岁月覆辙。 带着这一想法,阵阵神力在我周身凝聚,在神力涌动间,一口聚魂棺随即在我的近前应运而生。 聚魂棺开,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爆发而出,毫无征兆的朝着彼岸侵袭而来! 原本已走到地狱之门边缘的彼岸停了下来,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朝着聚魂棺的方向挪移而去,阵阵血水也从她的身上喷薄而出,齐齐涌入了聚魂棺中。 “林笙,你……你在干什么!?” 彼岸没有料到我居然会对她突然出手,眼中顿时浮现出万分的惊愕。 我的眼中浮现万千苦涩,“彼岸,现在的你只是一滴红尘泪,我不会允许你唤醒自己的本体,更不会允许你为了我,而让自己再度消亡。” “请原谅我,我……只能将你的眼泪封印!” 第九百七十五章 道门的宿命 在我万般无奈中,我别无选择,只能将彼岸的红尘泪封印在聚魂棺中,以彻底断消她赴入众生界的念想。 一滴红尘泪,不过准神的实力,在创世神的力量下,她完全无法违逆我的意志。 “不,林笙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迷失红尘的恋人,我……我理应为你做些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我不允许你再这样离我而去,不!!” 彼岸朝着我发出声声哀求,可我闭上了眼,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从眼中流淌下来。 兵临城下,我已穷途末路,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尽一切可能将所有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以我一人为代价,保全住若初与彼岸,保全住三界以及阴阳界,已经是我所能做出的最优的利弊权衡。 我别无选择,我只能遵从道德天尊的意志。 不过多时,彼岸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躯化作滔滔血泪没入了聚魂棺中,棺盖也随即悄然合上。 我回过了头,看向了黄沙深处。 看着这场主宰者之战,看着黄沙圣女的陨落,永生门的众多门人皆眼中浮现黯然,而梵无天更是流露万千惶恐,朝着我深深低下了头。 可这一切本与他们无关,他们与道门的战争不过是天然的意识形态与立场的不同,我身为神明无权过多干涉。 随后,我又将目光落向了这场道门与永生门之战的主战场,看向了那片被鲜血染成猩红的湖泽。 血湖之中,水波泛泛,一具具属于道门先烈的尸体漂泊水面之上,有若地狱修罗。 罢了,罢了,我已没有时间处置他们的尸身,且留在此间中,若是后世的时间线已经按照前世的规律发展,那么就由后人将你们的尸身找回罢! 说话间,阵阵神力在我的意志下涌动于整个血湖。 在神力的牵引下,这些道门先烈的尸身也纷纷沉入了湖底,被由我力量所化的神明结界尘封。 他们的亡魂在风沙中飘扬,来自他们的哀嚎声也随即响彻黄沙之中。 他们敬畏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与恭敬。 “诸位先烈,你们在人间的宿命已经结束,现在还且赴入阴间中,迎接自己应有的轮回吧。” 我朝着众亡魂这么说道,随着我手一指,地狱之门随即爆发出一股磅礴吞噬之力,也不管这些亡魂是否愿意,纷纷被卷入了其中,赴入了阴间。 我手中若初的残魂也同样受到这股力量的牵引,我的心里虽有万千不舍,可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若初无意识的残魂随即飞出了我的手心,在我的目送中,掠入了地狱之门,和所有道门先烈一道,赴入了阴间中。 几乎在同时,我的意志也投射于阴间。 我看到了地狱高塔中沉睡的彼岸本体,看到了早已形成井然秩序的阴间。 最终,我的意志降临到了轮回之地,降临到了地藏王的身旁。 “阿弥陀佛,时隔两千年,魔神大人终于重返三界,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时,正在轮回之地超度众生的地藏王菩萨连忙站起,朝我躬身说道,“方才人间之中所发生的种种,贫僧皆看在眼中,只是不知魔神大人再度前来此间,是有何要事交代?” 地藏王菩萨不曾有丝毫废话,直接直入正题。 对此我回答道,“地藏王,我在人间的妻子已经陨落,她的魂魄已被我引渡到阴间,还望能好好照看她,若时机合适,还请为她选一个好人家,转世重生。” “只是不知,魔神希望她投胎哪方人间,在何年岁,得何机缘?” 对此,我不曾言语,而是回头看向了人间,看向了高岩峰,看向了悬棺门所在的方向。 “阿弥陀佛,贫僧明白了,贫僧定会按照魔神您的意志行事。” 地藏王随即明白了我目光所及的深意,当即如是应诺道。 我点点头,“另外,彼岸如今尚在沉睡,我担心她醒来之后,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也请您替我多加照看,莫要让她再有丝毫不测。” “阴间之母本为佛母,佛界也好阴间也罢,皆为贫僧主上,此事本为贫僧分内之事,魔神大人无须担忧。”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愿你早日成佛。” 留下这句话,我也不曾与地藏王菩萨多言,随即将自己的意识从阴间收回,重返了黄沙之中。 经过这场道门之战,古道门的众多先烈悉数陨落,唯有无常祖师在我的点化下立地成佛,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身受重伤苟延残喘的夜长央了。 夜长央的肉身近乎毁灭,魂魄更是四分五裂,死亡对他而言已是瞬间之事。 可现在,他还是执着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想要离开这片黄沙,想要魂归故土中。 我并不曾对他施以援手,而是看向了身边封印着彼岸红尘泪的聚魂棺。 随着我意念一动,聚魂棺划过长空,落在了他的身旁。 而看着这口阴气森森的聚魂棺,夜长央眼中浮现惊愕,随后回过了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神明,不知您这是何意?” 夜长央惊恐的看着我,对于我的这一举动倍感莫名。 “趁着自己还没死之前,将这口聚魂棺带回人间中,好生照看好其中的人,她将给你阴离门带来无尽功德。” 我朝夜长央如是说道,而后者虽然不明,但也感受到聚魂棺中那强大的气息,随即不敢多言。 最终,夜长央拼尽了自己最后一口气,终于将聚魂棺带离了黄沙之地。 可在他一脚踏入九州地界时,他也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生气,重重地坍塌在了地上,他的魂魄在天空飘荡了半周,随即又在阵阵阴气席卷下,卷入了阴间之中。 尚且年少的陆消川闻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着自己师尊已经冰冷下来的尸身,他痛苦地跪了下来,发出声声绝望悲号。 过了好一会,他的目光落在了夜长央尸体旁的聚魂棺中,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只手探入了棺材中。 可一股黑色的阴火却突然从棺中喷薄而出,直袭他全身。 啊!!…… 凄厉的惨叫从陆消川口中响彻而起,只见缭绕的阴火从他的周身内外喷薄而出,燃烧着他的皮肉,吞噬着他的血骨,他的身躯也因此迎风暴涨。 不一会,缭绕的阴火在他周身层层交织,化作了他新的血肉,化作了一袭黑色的长袍,在他晶莹剔透的头骨上,此刻更是鬼火涌动。 这一刻,在彼岸红尘泪的残余力量下,陆消川俨然化作了冥鬼之身,或者说成为了阴间的半神。 而他的宿命,也在这一刻悄然开启。 而在黄沙之地与九州交界的另一端,同样正值青年的沉江客正与众多门人在边缘地带焦急等待,等着着他们师尊的凯旋而归,可他并不曾知晓众道门先烈的结局。 可就在这时,在那茫茫黄沙之中,有一个年少的小沙弥正在黄沙之中惶恐逃窜,不知不觉却已逃到了黄沙边缘地带,与沉江客一行人撞了正着。 小沙弥看着这群来者不善的道门人,眼神里流露惶恐,他当即转过了身,想要原路返回。 可随着沉江客一招手,大量的黄沙在五行之力的作用下翻卷不休,却是将那小沙弥生生从沙漠之中卷出,带到了自己的近前。 沉江客朝着小沙弥不断盘问着什么,可小沙弥不断的摇着头,不断的朝他求饶,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可沉江客并不曾理会他的哀嚎,随着他手一挥,几个隐山门人便走了上来,给这小沙弥戴上了枷锁镣铐,生拉硬拽就他强行带走。 这个小沙弥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长生天,或者说,是帝释天强行从体内割舍出来的佛心…… 九州道门的宿命,皆已回到正确的时间节点,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而我在一声叹息声里,也选择了遵循自己接下来的宿命。 我赴入了黄沙,抱起了若初已经冰凉的尸身,踏过了沙漠,掠过了江河,来到了高岩峰,回到了悬棺门。 悬棺门共有四十九座石山,这些石山是悬棺门四十九大家族的坟冢。 而我则来到了林家的石山,将若初的尸身葬入了其中的一口石窟中。 若初是我的妻子,如今她的肉身已经死去,未来她也将再度在悬棺门中转世重生。 身为丈夫,我理应将她的肉身葬入林家的祖坟中,等待着她来生的归来。 宿命啊宿命,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而这一幕,却是与我当初在三生禅中所看到的前世缩影是如此相似。 罢了,罢了,索性成全自己的命数罢! 说话间,我看向了手中的那柄人间苍生杵,丝丝神力在我的意志下涌入了其中,再度构成三方世界的轮廓。 此次前去众生界,我不知自己是将遭受永世的镇压,还是彻底的消亡,可我的心里终究还是留有一丝希望。 若假以时日我能重归人间,哪怕沦为凡人,我也并无怨言,而为了这一丝渺茫的机会,我也决意为自己留下一段机缘。 随着我随手一抛,这柄曾陪我走过整个人间道门的苍生杵随即脱手而出,没入了高岩峰的群山之中。 为未来的我创造了一丝契机,同时也为未来悬棺门的衰败埋下了祸根…… 做完这些后,我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准备离开,前去蓬莱仙境,兑现自己对道德天尊的诺言,给鸿钧老祖他们以自由。 可在这时,一个中年人却沿着林家石山的栈道步步前行,来到了我的近前。 “老祖师!?” 看到我之后,中年人先是一阵惊愕,随后连忙躬身拱手恭敬道,“悬棺门第四十八代弟子林泯恩,拜见老祖师!” 林泯恩,太爷爷? 看着这个中年人,我的心里万分诧异。 第九百七十六章 再临蓬莱 眼前突然到来的这个中年人不是他人,正是我的太爷爷林泯恩。 我怎么没有料到,在距离我来世降生的两百年前,自己竟然有缘能与正值壮年的太爷爷再度相见!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想过往一样,只是轮回之中的一位前世,而是活生生的自身。 只因他今生的名字,叫林泯恩。 “老祖师,自从悬棺门创建以来,您已经鲜有再降临人间了,不知此次突然归来,是为何故?” 见我不曾有回应,太爷爷朝我这么问道。 能在此时再见到太爷爷,在一连串的坏消息当中,这或许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我的神像此时依旧立在林家石山之巅,我的名字也依然刻在石碑之上,太爷爷的这一举动,对我来说并无意外。 “哦,三界之外游离两千载,或许我已厌倦,所以在今日归来。” 我并不曾说及事情之真相,只是含糊的朝太爷爷这么回答道。 而与此同时,我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今生,想起了两百年后出生的自己。 或许,我此次释放鸿钧老祖,被他们遣往众生界审判之后,我并不会如我想象中一般就此陨落。 或许,还会有某种契机,让我重返人间,让我再生为人。 或许,无尽轮回依旧在继续,而我也将遵循自己的宿命,重新变回曾经的自己。 “林先生,有一件事我虽然不大确定,可我还是想跟你说。”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太爷爷这么说道,“或许在两百年后,我将褪去往日的荣光,我和我人间的妻子都将轮回转世,再生为人,重生在这悬棺门中。” 听了我这话,太爷爷一阵茫然,并不曾明白我话中深意。 他犹豫了好一会,问我,“老祖师,您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确实是出现了多般浩劫,让我自己不得安生。所以,万一我得到一线生机转世重生,还请林先生多加照料。” “老祖师的交代,弟子自然尊奉。只是不知老祖师转世重生悬棺门后,您与您的妻子将是以何身份?” “转世重生后……也许我的名字还是叫林笙,我的妻子叫茹若初,而您就是我新生之后的至今,您……是我的太爷爷。” 听了我这话,太爷爷一下子愣住了。 他愣愣的看着我,身体不由一哆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此,我不由一阵苦笑,“太爷爷,人生不过一轮回,我在轮回之中已不止一次与您相遇。但此次一别,再相遇时我或许便已为凡人,成为给您带来惹不尽麻烦的曾孙儿,到时候还请太爷爷您多多体谅。” 太爷爷虽然一时间没能从我所透露的复杂信息中反应过来,可终究还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眼神里的诧异逐渐化作了和蔼。 “弟子一定不复祖师嘱托。” 一番话谈过后,我也不曾再与太爷爷多理会,毕竟道德天尊的耐心是有限的。 随后,我当即离开了悬棺门,就朝着九州以东走去。 可走了两步,我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向了觉禅寺,此时无常祖师已经成佛,即将登临极乐的他,正在与他的弟子嘱托着什么。 察觉到我的目光所及,无常祖师随即停下了眼前事,恭敬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阿弥陀佛,不知魔神大人还有何要事相托?”无常祖师朝我如是言。 我说道,“无常,你虽已突破桎梏立地成佛,但你为现在佛,你的肉身依旧可以留于人间中。待到两百年后,我的妻子若是转世重生,还请你以及你的觉禅寺对她多多照顾。” “能为魔神大人效劳,是贫僧的荣幸,大人的嘱托,贫僧定当不负。” 得了无常的这一许诺,我深深叹了口气,我朝着人间的大好山河看了最后一眼,终究一步踏入了沧海中。 九州沧海以东,越往前走,前方的迷雾渐深。 随着我的到来,那被迷雾遮蔽的沧海犹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拨开,一道宽达十里的鸿沟随即在沧海之中悄然浮现,犹如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途。 而在这条通途开启的瞬间,道德天尊也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道德天尊问道,“魔神,你既已前来,想来人间后事已经处置完毕了吧?” 我点了点头,而道德天尊的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了一丝期许的笑容,“既然如此,还请魔神兑现先前的诺言。” 说罢,道德天尊也不曾多理会我,顺着那条深长鸿沟朝着前方前行。 我虽然万分不愿,可还是跟随着他的步伐,步步前行。 越往前走,一股极为熟悉同时也极为强大的镇压之力顿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席卷我周身。 在这股镇压之力下,饶是我已抵达了创世神巅峰,可还是在无穷的压迫中不得不从长空落下,漂泊于水面,一种实力遭到强大压制的不适感再度油然而生。 在这种颇为不适的感觉中,我与道德天尊踏着水波步步前行,一座仙岛也随即出现在了我数十里外的海域之中,与人间比邻相隔。 这座仙岛不大,方圆不过百里见方,四周皆被浓厚的仙雾所笼罩。 这座仙岛不是他处,正是关押着鸿钧老祖以及他一众弟子的蓬莱仙境。 “魔神,早知今日之结局,你当初又何必一再食言,落得如今这一结局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前方的迷雾中响起。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迎着我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老人,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袍,手持一柄白玉权杖,结拜的发须在海风中飘扬,阵阵白色的神辉笼罩周身,仙风道骨有若世外仙人。 这个从迷雾中走来的老者不是他人,正是蓬莱仙境的主人鸿钧老祖,同时也是道德天尊的师尊,是我在岁月长河中的一大劲敌。 鸿钧老祖看着我,不由发出一声叹息,“想当初,我给了你最大的妥协与让步,只要你能放我回众生界,过往仇恨我一概不咎。可你太自大了,将我的话语抛之脑后,让我阐宗众生又不得不在岁月长河中苦等了数千年,也让我的耐心达到了极限。” “所以,我才不得不利用赴入阴阳界的扶苏,向我的大弟子道德天尊,传递我依旧存世的消息。” “而现在,我的弟子亲自降临,以阴阳界以及三界为要挟,逼迫你将我从樊笼中释放,如今凄惨结局,不知是否合你意?” 鸿钧老祖朝着我发出声声质问,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怨怒与憎恨。 对此,我不曾言语,只因我很清楚,自己已成他人砧板鱼肉,凡事已由不得我自身。 而一旁的道德天尊看到鸿钧老祖后,当即单膝跪下拱手道,“不肖弟子道德天尊,拜见师尊!时隔万年方临此间解师尊之难,还望师尊恕罪!” 听了这话,鸿钧老祖的目光随即从我的身上收回,看向了道德天尊,眼中的不悦也随即收敛。 “道德天尊,起来吧。万年不见,如今你已在众生界中修得正果,位及主宰,为师心中甚慰。今日三界一行,可辛苦你了。” 鸿钧老祖这么说着,可不知为何,声音里却并没有太多师徒之间的亲近,相反却多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疏远与警惕。 道德天尊显然也察觉出了鸿钧老祖声音的不对劲,说道,“师尊不必懊恼,蓬莱仙境囚禁万年,修行虽已耽搁,但宗主依旧在阐宗之中为您留下了一席之地。待到归去之后,您与师弟们亦能重归往日巅峰。” “如此也好,如此就好。” 鸿钧老祖点点头,可对于即将到来的重获自由,他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的喜悦,“万年不曾归去,也不知如今的众生界与阐宗究竟成了怎样的光景,为师也是喜忧参半呐!” 说话间,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此刻也从迷雾中显现出身形。 看到身为师兄的道德天尊后,他们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喜悦,而看着沦为鱼肉的我,他们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先前时候的和善,相反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与憎恨。 鸿钧老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莫要轻举妄动。 在与道德天尊一番叙谈后,鸿钧老祖朝我看来,“魔神,如今你已别无选择,是否也应该解除眼下蓬莱仙境的樊笼,让我等重归众生界了呢?” 鸿钧老祖如是说着,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和煦,却也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 “城下之盟,即便我不愿意,我又能如何呢?” 我朝鸿钧老祖这么说道,“但在释放你之前,我还希望你们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们不要忘了,我虽然落败,但解开你们枷锁的钥匙,依旧在我的手中。” 听了这话,鸿钧老祖感到深深不悦,他看着我思量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有何条件你但说无妨,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可以答应。” “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所有人发下一道神誓即可。” 第九百七十七章 蓬莱破,主宰生! “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所有人发下一道神誓即可。” 我朝鸿钧老祖说道,“待我将你们释放后,不得对我的世界以及子民有丝毫为难,归去众生界后,不得向诸神透露我的这两座世界所在方位,更不得再率军重返,向我的世界再兴征伐。” 听了我的这番话,鸿钧老祖微微一愣,随后却是开怀大笑。 “魔神,我本来还以为你想要让我留你一条性命呢,没想到你竟是在向自己的世界与子民求情,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鸿钧老祖笑道,“三界与阴阳界的众生,在我的眼中不过是蝼蚁,我又何必与一群蝼蚁为难?你的这一条件,我答应又有何妨?” 说罢,鸿钧老祖不曾犹豫,当即与蓬莱仙境众弟子一道,立下一道神誓。 做完这些后,鸿钧老祖又问,“而现在,我已履行了对你的条件,你是否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我的承诺,自然是打破樊笼桎梏,让鸿钧老祖他们从蓬莱仙境的枷锁中解脱,放他们归返众生界。 我点点头,我除了答应,如今也别无选择。 解开樊笼的钥匙,是为三界,可实际上,却是来自三界的世界之力,或者说是由苍生杵所凝聚而成的苍生之力。 在万分的忐忑中,在道德天尊的胁迫中,我虽然万分不愿意,可终究别无选择。 “我会遵循我的承诺,也希望你们能遵循你们的承诺。” 话落,我随即抽出苍生杵,来自三界的世界之力在我意志下如潮水一般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人间的天地神力、阴间的阴气、极乐净土的佛力,在我的调动下此刻齐齐汇聚于苍生杵中。 一时间,苍生杵中符文大亮,一股滔天的苍生之力顿时从中爆发而出。 在我的意志调动下,这股苍生之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蓬莱仙境侵袭而来。 轰隆隆!! 在苍生之力的侵袭下,一阵剧烈的轰鸣顿时从蓬莱仙境中响彻而起。 被囚禁蓬莱之中的诸多神明齐齐抬起了头,每个人的眼中无不流露出对重获自由的渴望与狂热。 而与此同时,蓬莱仙境的一方世界也在这一刻走向了坍塌。 繁盛的草木只在瞬息库位,巍峨的玉京山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土石从中崩飞而出,鸿钧老祖的紫霄宫也层层碎裂,最终化为云烟消散当空。 不过眨眼的工夫,整个蓬莱仙境已经悉数瓦解,被囚禁其中的神明也纷纷腾空而起,屹立虚空。 在一阵阵的神力激荡中,原本蓬莱仙境所在的地方,一座足足有百里见方的封神阵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大量的神力激荡间,一个个古老深奥的神符浮现法阵中。 这一刻,鸿钧老祖、元始天尊、通天教主,由他们意志所化的身影从我的眼前消散,重新回到了蓬莱仙境原本的地方。 鸿钧老祖看着我,朝着我点了点头。 这座封神阵,便是我给鸿钧老祖以及他的一众弟子所设下的樊笼,让他们在此间中被囚禁了足足万年之久。 与之前我封印无天的那座封神阵相比,这座法阵之中的神力更是浩瀚无垠,熊熊的神力激荡,给我一种极为强大的压迫感,也给了我一种如源一体的亲和感。 而现在,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强敌的胁迫,不得不亲手将这道樊笼打破,将自己在岁月中的宿敌释放而出。 我的这一举动,未来究竟会造成何等的祸患,我不得而知,可我若是不这么做,三界的毁灭便在一念之间。 而现在,我只需要将苍生之力侵袭于封神阵中,将阵中的每一道神符逐一瓦解,便可将这座樊笼轻易破碎,兑现我的诺言,让鸿钧老祖他们重获自由。 但是,来自封神阵之中的滔天神力,却是让我不由一阵心动,一个大胆而且疯狂的念头顿时从我脑海中浮现而出。 带着这一想法,我并不曾如先前答应鸿钧老祖的一般,将这座封神阵直接瓦解,而是动用了噬魂术! 一时间,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我的体内应运而生,朝着整个封神阵侵袭而来! 在噬魂术的吞噬之力牵引下,整个封神阵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激荡,来自其中的滔天神力更是没有丝毫抵挡的,在瞬息间朝着我体内汹涌而来! “魔神,你难道还是如此不甘心吗,你要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是在玩火!” 见我正在吞噬封神阵中的神力,看着我的实力正伴随着吞噬迅速增长,道德天尊深深皱起了眉头,他不敢有丝毫犹豫,一道阴阳五行八卦图随即在上空应运而生,随时就打算对我动手。 对此,我有恃无恐,吞噬的进程依旧不停息。 在那如潮水般的神力汹涌中,我回头朝着道德天尊看去,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你害怕了?害怕我将你的师尊释放出来后,我将晋升主宰者,成为你的一大劲敌?” “可我所做的一切,尽在自己的承诺之中,你若是不放心,我但可停止吞噬,不将此阵破除便是。” “你!……” 听了这话,道德天尊的眼中浮现嗔怒,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行反驳。 “无妨,魔神终究是魔神,又怎会甘心沦为鱼肉。他有他的打算,那就成全他便是,又何必如此有失仪态?” 就在我和道德天尊对峙之际,鸿钧老祖开口了,朝我如是说道。 对此,我的心里微微一沉,只见鸿钧老祖脸上泰然自若,似乎我的这一动作,对他而言并不曾构成威胁。 可事已至此,我索性不再犹豫,一股越发强大的吞噬之力随即从我体内汹涌而出,朝着整个封神阵汹涌而去。 来自前世的浩瀚神力不断从封神阵中瓦解而出,源源不断朝着我汹涌而来,进一步壮大我的自身。 在这股前世之力的加持下,我的力量也开始水涨船高,却是一点点靠着主宰者的瓶颈探去。 见此,道德天尊眼中的警惕渐浓,可鸿钧老祖已发话在前,他即便万分不安,也终究没有对我进行丝毫的阻挠。 轰隆隆!! 终于在某一刻,一股滔天的神光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直接冲破了此间天地的桎梏,化作一道璀璨的七彩光柱冲击虚空之中! 天空之中,一时间电闪雷鸣,一朵朵七彩祥云在我的头顶上空不断汇聚。 而在我的灵魂深处,一阵阵诡异的碎裂声随即响彻而起,仿佛是有什么枷锁碎裂,一股比先前强上了不知多少倍的浩瀚神力在我的身魂之中汹涌澎湃! 这一刻,封神阵在我的吞噬之下已经尽数瓦解,囚禁着鸿钧老祖万年的樊笼至不复存在,这群曾在岁月中追杀我而来的阐宗诸神,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而在吞噬了封神阵中最后一丝前世神力后,我也终于突破了创世神的桎梏,一举达到了主宰者之境! 在晋升主宰者的刹那,我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明广阔起来。 原本只能目击一方世界的我,此刻意识却是掠过的虚空,掠过了混沌,朝着这个洪荒宇宙延伸而去。 一颗颗闪烁着光华的星辰随即出现在了我的感知之中,这些位于洪荒之中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个世界。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世界的存在,我的神力也在这一刻激荡在整个洪荒之中。 而这,就是就是主宰者的奥妙所在,三千世界尽在自己的感知之中。 伴随着我的这一晋升,三千世界的无数神明纷纷侧目,朝着由我所爆发而出的这道七彩光柱看了过来。 “洪荒边陲之地,历来为众生所遗忘,如今此间贫贱一隅竟有主宰者诞生,真是千古未有之奇闻!” “这尊新晋主宰者究竟何人,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一股熟悉的古老气息?” “三千世界中,主宰者寥寥无几,如今新添强者,于众生界而言可谓一大幸事!” “……” 晋升主宰者后,我的感知已不仅仅局限在一方世界中,而是充斥整个洪荒宇宙。 我能感知到洪荒中每一个世界的存在,能听到诸神的低语,如此感觉甚是奇妙。 在前世力量所化的封神阵加持下,如今我终于迈过了创世神巅峰的门槛,一步踏入了主宰者之境。 可我并不曾因为自己境界的飞跃而有丝毫的喜色,只因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还有两尊早在万年前就已是主宰者的敌人。 “魔神,恭喜你在这穷途末路之际晋升主宰,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鸿钧老祖开口了。 摆脱了封神阵的桎梏后,此时的他再无任何顾忌,却是带着一抹表面和煦的笑容,朝着我步步走来。 道德天尊、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也紧随而行。 蓬莱仙境中的诸多神明此刻也朝着我投来饱含敌意的目光,一股肃杀之气顿时笼罩了整片沧海。 可鸿钧老祖没有出手,他的三位弟子也不曾出手。 鸿钧老祖的目光掠过了我,看向了三界,又看向了阴阳界,脸上的笑意渐浓。 “魔神,现在你已是主宰者,你终于又有了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不知你是打算在此间与我大战一场,还是赴入众生界后再继续过往恩怨?” 第九百七十八章 鸿钧老祖的身份 “魔神,现在你已是主宰者,你终于又有了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不知你是打算在此间与我大战一场,还是赴入众生界后再继续过往恩怨?” 重获自由的鸿钧老祖,朝我如是言。 声音里俨然没有了过往在蓬莱仙境的谦卑,却是多了一分来自上位者的威严。 是啊,毕竟他是主宰者,他早在万年前就已经达到了主宰者之境。 我虽也同为主宰者,可我不过是刚刚抵达这一境界的门槛,与他相比,还有着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 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真就如此任人宰割,我又怎能善罢甘休? “我今生虽然只是刚刚抵达主宰者之境,虽然与你相比底蕴太浅,但我终究有自己的体面,如果鸿钧老祖愿意成全,我亦不胜感激!” 我朝鸿钧老祖这么说道,既是挑战,也是试探。 对此,鸿钧老祖并不曾有丝毫言语,而是朝着他身后的弟子看了过去。 包括元始天尊道德天尊在内,所有蓬莱仙境中的神明此刻都屹立虚空中,眼神中充斥着一抹对重获自由的亢奋与狂热。 “一万年了,我们遭受了一万年的囚禁,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魔神,魔神他是我们所遭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让我们不得超生,决不能将他轻易饶恕!” “杀了他,杀了他!决不能让他再有任何翻身之机,不能对他再有任何妇人之仁!” “……” 诸神群起激愤,朝着我发出声声恶毒的诅咒。 “魔神你的体面,也是我不得不考虑的一件事情,若是让众生界众生知道,我等阐宗诸神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只因以一方世界的众生作为要挟,才迫使魔神就范,才迫使魔神沦为鱼肉,此话传出去亦是对我对整个阐宗的亵渎。这不仅关乎到你的体面,更关乎到我们的体面。” 鸿钧老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一次单独挑战我的机会。你若是胜,我可以让你继续在此间当太上皇,若是败,你将随我前往众生界,接受众生的审判!” “既然如此,我且先谢过老祖美意,不过你我若要战,还且移步虚空中,莫要再让三界徒受牵连!” 我朝鸿钧老祖如是言,毕竟我之所以沦落到眼前的这一境地,皆是出于对一方世界及其子民的权衡。 “今生的魔神爱民如子,我又怎会继续拿你的软肋开刀?请!” 话落,鸿钧老祖当即在原地消散身形,屹立于距离三界数万里开外的虚空之中。 其他诸神虽然对我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可终究不敢违逆鸿钧老祖的意志。 道德天尊、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以三大弟子为首,所有从蓬莱仙境中逃离出来的诸神纷纷从原地消散了身形。 在鸿钧老祖的意志下,所有神明纷纷离开了三界,赴入了虚空之中,来到了鸿钧老祖的近前。 见此,我朝着三界回望了最后一眼,也随即迈出了步伐,赴入了洪荒虚空中。 洪荒虚空中,此时一片黑暗,一颗颗昏暗的星辰点缀宇宙中。 每一颗星辰,便代表着一座世界,而此刻洪荒之中星辰遍布,一道道流光萦绕在每一颗星辰之间。 这些萦绕星辰之间的流光,是各个世界往来的通途,可供神明自由穿梭于世界之间。 而在群星闪耀中,一轮皓月显得分外耀眼,将所有星辰的光华所遮盖。 这一轮皓月,便是众生界,是洪荒之中三千世界的最终归属之地,同时也是整个宇宙洪荒的发源地。 而我所有的三界以及阴阳界,俨然置身于洪荒边陲之地,远离其他世界,通体光芒也显得格外暗淡。 除了彼此之间的众生之路外,两方世界与其他大千世界并没有任何连通往来的通道,有若洪荒宇宙中的弃子。 随着鸿钧老祖出现于虚空中,他的身体当即绽耀出璀璨的神光,犹如星辰一般光辉四溢,与其他世界的光辉交相辉映。 “这不是上任阐宗宗主鸿钧老祖吗?万年前他追杀魔神于洪荒中,至此音讯全无,如今居然再度现身!” “时隔万年,他居然依旧徘徊主宰者之境,真是可悲!” “他现在为何神辉绽耀,莫非是遭遇劲敌?当年引得众生界不得安生的魔神呢,他如今又置身何处?” “鸿钧老祖此时临世,可真不是一个好的时候。看来风雨动荡的阐宗之中,如今又有掀起新一轮的权力动荡!” “……” 三千世界的诸神低语响彻我的耳畔,一束束目光也纷纷朝着我们所在的虚空之中探来,想要查询此时此地的情况。 然而,在鸿钧老祖的意志下,一道覆盖千里的光幕应运而生,阻隔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与目光。 可听了三千世界诸神的低语,我的心里也不禁万分诧异。 “鸿钧老祖,你居然就是阐宗宗主!?” 我虽然对众生界的势力构成并不了解,但也明白阐宗之于众生界的分量。 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鸿钧老祖地位非凡,但他是阐宗上任宗主的这一身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对此,鸿钧老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苦涩,“万年前,你先是让佛宗一夜之间险些覆灭,又裹挟佛宗圣女意欲逃出众生界。众生界各大势力同仇敌忾,可你于众生界中全然无敌,身为阐宗宗主的我不得不率领众精锐对你亲自追杀,不曾想却被你设计陷害,永世囚禁蓬莱中。” “如今万年已过,众生界只怕早已将我遗忘,新任的阐宗宗主恐怕也无法容忍我的这一存在,我于阐宗的身份也将变得万分尴尬,我的过往荣光亦将不复存在,这一切尽是拜你所赐!” 鸿钧老祖虽然表面上无波无澜,可声音里却是充斥着一抹沉淀在岁月中的无尽憎恨。 堂堂一代宗主,竟在万年的岁月里沦为囚徒。 我虽不直到他们禅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具体存在,但根据我对道门的经验,一个失踪多年随后又突然复返的前任宗主,在任何一个宗门之中都是不受待见的。 此次鸿钧老祖虽然重获自由,但他即便重返众生界中,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在当权者眼中,身为曾经当权者的他,无疑是对自身权力莫大的威胁! 第九百七十九章 悬殊一战 “魔神,我已在蓬莱仙境中耽搁了太多的岁月,而众生界中阐宗之中还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置,我已无心在你身上再耽误任何的时间了,你若真心想要体面,就赶紧出手吧!” 鸿钧老祖不曾多话,朝我如是说道,正式向我发出了神明挑战。 而我不曾迟疑,当即举起了苍生杵。 一时间,苍生杵中的阳世岛当即发出一阵剧烈震荡,大量的神力也随即充斥于阳世岛的长空之中。 这些神力不断凝聚,化作了一道道精湛深奥的神符,神符之间不断排列组合,原本在与道德天尊一战中被彻底摧毁的诛仙剑阵再度应运而生! 诛仙剑阵中神光激荡,一柄散发着璀璨剑芒的绝仙剑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杀戮之气、镇压之力、灭世之力,三股磅礴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充斥于绝仙剑中,散发出一股比先前更为可怖的气息。 可面对我的这一手笔,正在一旁观战的通天教主不由一声冷哼: “魔神,诛仙剑阵虽是你前世得意之作,但你曾将它教授于我,我早已将阵中奥妙参悟通透,师尊也同样将其参悟通透。你若想以此剑阵胜过师尊,无异于痴心妄想。” 对此,一旁的元始天尊也应和道,“师尊愿意与你一战,只是为了给你一个体面,可你却不知好歹。如今的你不曾觉醒前世,若是能通晓积尸气之精髓,或许还有一战的契机,否则你即便再度动用三生禅,结局依旧是注定。” 一直不曾开口的道德天尊也点点头,“主宰者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创世神之间还要悬殊,你并非师尊的对手。” 三大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对我流露出一股深深地不屑。 对此,我的心里自然万分清楚,我也不曾天真的认为自己能有与鸿钧老祖一战之力,哪怕成为了主宰者也同样如此。 可是,即便是蝼蚁都尚有对生的渴望,更何况神明自身? 我不曾犹豫,诛仙剑阵在我的神力激荡下发出阵阵剧烈震荡,手中的绝仙剑也因此发出剧烈震荡。 一时间,一道道剑影在我的周身应运而生,一化为二,二化为四,最终在我的身边凝聚出万道剑影。 剑影汇聚,化作了一道璀璨的剑河。 随着我手一指,剑河顿时爆发出滚滚剑鸣,犹如滔天洪水一般径直朝着鸿钧老祖汹涌而去! 然而,鸿钧老祖并不曾有丝毫躲闪,只是举起手中白玉权杖,朝着剑河轻轻一点。 而在他这一信手从容的动作间,整个剑河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一股圣洁耀眼的神光从权杖之中爆发而出,直朝着剑河汹涌而来。 这股神光之中,裹挟着一股不可违逆之力。 在这股神光的冲击下,整个剑河竟是被强行一分为二,来自其中的主宰之力迅速侵袭,冲击于剑河之中。 一时间,那一柄柄汇聚成剑河的绝仙剑顿时发出声声凄厉的剑鸣,剑身之上顿时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 铮!铮!铮!…… 在那声声剑鸣中,一道道剑影瞬息支离破碎,化作神光消散虚空间。 在鸿钧老祖这随意一击下,万剑归宗竟是被顷刻瓦解,瞬间消散于天地!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虽然知道自己和鸿钧老祖之间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没有料到这道鸿沟竟会如此巨大。 以至于我所祭出的最强一击,在他的眼中却与儿戏无异。 对此,鸿钧老祖摇了摇头,“太弱了,太弱了,这可不是当年那尊不可一世的魔神,你终究还是忘去生前身后事,你的底蕴终究太过浅薄,即便迈入了主宰者的门槛,你依旧有若蝼蚁。” “魔神,有什么能耐你且尽管使出来,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尊敬。”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陷入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可奈何我此时面对的是鸿钧老祖,我的攻击对他而言无异于隔靴挠痒。 而现在,我唯一能与他正面一战的资本,或者说唯一能让他将我视作同一水准对手的契机,恐怕就只有三生禅了。 与道德天尊的一战已经过去良久,在吞噬了蓬莱仙境外围所留存的前世封神阵中的神力后,如今的我已经抵达主宰者之境,实力大致已经恢复,也完全有能耐再度将三生禅施展而出。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带着这一想法,我当即盘膝坐于虚空,阵阵浩瀚的大乘佛光伴随着袅袅梵音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 而我的眉心也随即绽开一道裂痕,一轮佛眼也随即从眉心缓缓睁开。 在那璀璨的佛光之中,来自佛眼的目光透过了虚空,透过了苍穹,透过了时空,投向了未知深处,一种时间与空间的交错感也随即萦绕我的心头。 “魔神,三生禅我觉得你还是没必要再用了吧,毕竟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体面,不是给自己寻一个对手,更何况我在众生界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与你多做纠缠。” 就在这时,在阵阵神辉萦绕中,鸿钧老祖却是抵达了我的近前,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直抵在了我的眉心。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一股浩瀚神辉顿时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直袭于我眉心的佛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我口中响彻而起! 在这股神辉的攻击下,那枚萦绕着无尽佛光的佛眼,只在瞬息破灭! 那萦绕在我周身的佛光与梵音,也在同时烟消云散,本来就要蓄势而生的三生禅,也伴随着鸿钧老祖的这一动作,被强行中断! 我的身体止不住哆嗦起来,金色的佛血也不断从我双目之中流淌而出。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镇压之力,顿时席卷我周身。 以鸿钧老祖的手指为中心,一道道圣洁的流光萦绕不休。 这些流光在虚空中萦绕数周,随后在鸿钧老祖的意志下纷纷侵入了我的身躯,尽数没入了我的三魂七魄之中。 这些流光在我的身魂之中不断交织相会,犹如一道道枷锁将我牢牢束缚。 而在这些流光的束缚中,我骇然的发现,自己原本滔天的神力,竟然只在瞬间消散于无形。 鸿钧老祖……他封印了我的力量! 第九百八十章 赴入众生 来自鸿钧老祖的神力,化作道道流光穿梭于我三魂七魄中,竟是犹如枷锁将我的实力层层封印! 在那无尽的痛苦中,我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实力迅速暴跌,竟是在瞬间从主宰者之竟跌落到了创世神之境,随后又从创世神一路下滑,赴入了准神之境。 与此同时,我的神力、佛法也遭到极度的压榨,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修行,仿佛一瞬间从我的体内剥夺得一干二净! “鸿钧老祖,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感受到身体的异变后,我痛苦的抬起了头,朝着鸿钧老祖发出一声咆哮。 “魔神,当年你给了我们一道万年的封印,今日我也给你一道封印,是为礼尚往来。” 鸿钧老祖开口了,居上临下凝视着我,“你本已落败,你本应臣服,可你不认命。晋升主宰后以为自己又有了逆天改命的资本,可你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我这位前任阐宗宗主。你既然不肯接受失败,那我就打破你所有的骄傲,让你不得不失败!” “魔神,重新沦为准神的感觉,你觉得如何呐?” 鸿钧老祖朝我这么说着,声音里充斥着一抹不曾掩饰的讥讽。 “你!……” 我的内心惶恐而且愤怒,可我的力量却被他尽数封印,以至于说话都变得没了底气。 伴随着我力量的封印,我与鸿钧老祖之间的神明之战,刚刚宣布开始便告以结束。 境界沦落至准神的我,在身为主宰者的鸿钧老祖面前,俨然有若蝼蚁。 这一刻,我的心里灰暗到了极点。 同为主宰者,我和鸿钧老祖之间的差距,甚至比先前与道德天尊的差距还要悬殊。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摸清他的窍门,看清他的道法,就已经被他轻易封印,轻易落败。 做完这些后,鸿钧老祖随即收回了神力,不再多看我一眼,而是朝着洪荒宇宙中看去,看向了遥远的尽头的那一轮皓月。 那一轮皓月,便是众生界。 “万年了,本座怎么也没想到,万年之后我居然还能有打破桎梏重返众生界的一天,也不知阐宗之中,对我这位昔日的宗主又将如何看待。” 这一刻,鸿钧老祖卸下了先前的风骨,凝视着众生界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叹息,眼神里竟浮现一丝苍凉。 这时,道德天尊走了上来,说道,“还请师尊放心,宗主已经承诺,只要您重返阐宗,阐宗之中依旧有您的一席之地。并且宗主还说过,只要您回到众生界,他必以最隆重的礼仪恭迎师尊的归来。” 对此,鸿钧老祖点点头,“也好,也罢!万年的没落,不求再复昔日荣光,若能留有一席之地,也是好的。” 随后,道德天尊又回头望了我一眼,转而又看向了身后犹如双子星的三界与阴阳界。 “师尊,魔神在这两方世界中苟且万年,如今他已被缉拿归案,稍后又将送往众生界接受审判,那他在洪荒之中的这两处根据地,是不是也该连根铲除了?” 道德天尊的眼中浮现一丝厉色,朝鸿钧老祖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道德天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忘了自己刚才发下的神誓,你若敢对我的世界施以毒手,就不怕遭受神谴吗!” 我咆哮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怒。 要知道,我之所以肯答应道德天尊破除封印蓬莱仙境的封神阵,只因他承诺会保全我的一方世界与子民,可现在事成之后,他竟打算出尔反尔! 道德天尊回过了头,脸上浮现一丝蔑笑,“魔神你终究是后患,我即便破除誓言遭受神谴又如何?你的势力一日不连根拔除,未来的众生界便多一分变数。” 我勃然大怒,我起身就想反抗,可境界别封印的我,神力已无法催动,佛光尽数暗淡,只有那可怜的一丝丝阴气,甚至连近身于他都做不到。 一股比先前更令人绝望的无力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可我却无能为力。 可在这时,鸿钧老祖摇了摇头,“罢了吧,阐宗理应有阐宗的体面,刚刚许下承诺,马上又违背承诺,若是如此,你我与魔神又有何区别?” “三界与阴阳界,不过是边陲之隅,存亡与否对我们而言已无足轻重,无须再管。” “而现在,我等还是先行返回众生界吧,有着魔神在手,我这迟来万年的回归,也算有一个交代。” 听了这话,道德天尊的眼中虽然稍有不甘,可终究还是不曾违逆鸿钧老祖的意志,选择了应诺。 “魔神走吧,虽然你已忘去生前身后事,但你和我一样,也同样离开了众生界万年已久,如今还请归去,看看一方故土大好山河吧!” 鸿钧老祖朝我和煦的说道,却又充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对此,我选择无言,毕竟自古成王败寇,如今我在道德天尊的要挟下,在鸿钧老祖实力的绝对碾压下,已经彻底惨败,我已没有了违背道德天尊意志的权力。 鸿钧老祖也不曾再多言,只见他手一挥,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立即从远方席卷而来,笼罩了他在场的所有弟子,也笼罩了身为囚徒的我。 一时间,那萦绕于三千世界之间的流光,仿佛受到了鸿钧老祖的召唤,却是快速朝着我们所在的这片虚空之中延伸而来。 这些璀璨的流光,是为洪荒宇宙之中的天路,可以让众神快速穿梭于各个世界之中。 而现在,天路已抵达脚下,来自天路之中的牵引之力也开始变得越发强大。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无法自控,却是在这股牵引之力的拉扯下,强行赴入了天路之中。 我的身躯也随即化作了一颗星辰,拖着长长的流光直朝着天路绵延的远方迅速掠去。 鸿钧老祖一众神明也受到这股牵引之力的影响,也同样化作了一道道流光,和我一道赴入了天路之中。 这条天路毫无疑问通往的是众生界,我的心里此刻也变得万分忐忑。 依照鸿钧老祖的意思,我的前世曾差点覆灭佛宗,又将佛宗圣女强行掳走,更对阐宗发起挑战,追杀我而来的前任阐宗门主以及麾下一众实力,更是被我囚禁万年。 我虽然对众生界中的神明势力分布并不得而知,但从三生禅中所看到的以及鸿钧老祖的口述中,我与阐宗以及佛宗显然有着血海深仇。 此次前往,定然遭受这两大神宗的审判。 只是不知回归众生界的念冰,在我审判之日是否会出现…… 念冰…… 是啊,念冰曾说起过,她说她会在众生界等着我的归来。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时隔两千年终于前来众生界,却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由万分沉重,也不知我此次前去众生界,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结果,也不知念冰与我之间,又会遭遇怎样的劫难。 一路前行间,一个个世界在天路两侧迅速与我擦肩而过。 这些世界远远看去有若星辰璀璨,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它们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这些世界当中,有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川湖海尽有玄冰与白雪所化,就连行走其中的生灵与神明,通体也遍生冰甲。 有的世界万里赤土,一轮轮灼热的骄阳遍布长空,地面上有着数不尽的火山,以及由熔浆所化的江海湖泽,一头头烈焰巨兽在其中发出声声咆哮。 有的世界仿若蛮荒不开化,满眼尽是荒山茂林,栖居山洞的野人依旧过着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生活,无数的野兽更是盘踞其中。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这天路一行尽入眼中。 洪荒宇宙浩瀚无垠,哪怕在天路之中瞬息万里,此番前往众生界的路途,依旧持续了数日之久。 就这样,整整七天的时间过去,此次前往众生界的旅程终于将要抵达尽头。 原本犹如皓月的众生界,此刻也逐渐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一眼看去,只见众生界浩瀚无垠,方圆足足万万里。 浑厚的灵气涌动众生界内外,七彩的祥云遍布众生界的长空。 而在那蓝天祥云间,一座座巍峨的山岳平原悬浮众生界上空,化作了一片片独立的世界。 此间,便是众生界,凡人置身其中,哪怕不去刻意修行,在众生界这充沛的灵气浸润下,也能自然而然获得修行,位列仙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众生界果真无愧于众生界,如此灵气充沛之地,着实恩泽众生。 如此说来,先前被我从阴阳界抹杀,强行打入众生界的人鬼神佛,如此结果对他们而言,岂不是并非罪罚,而更像是恩赐? 毕竟众生界中神力浑厚,即便堕入其中的众生褪去往日荣光沦为凡人,可有着前世的底蕴在,在这浑厚的灵气之中虔诚修行,只需不到百年便可重返往日的辉煌,后续的潜力更是不可限量。 而阴阳界与外界的时空并不相同,阴阳界虽然只过数日,但外界已过千年。 这岂不是意味着,包括暴桀在内的那些被我强行镇压的逆臣,如今已在众生界中已经经历了数千年的修行,甚至再度成为我的一大劲敌? 一想到这儿,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可我看了一眼旁边,才发现自己的这一不安是为徒劳。 是啊,我连眼前的劫难都不曾摆平,又何以处置那未知的隐患? 第九百八十一章 阐宗的不合 “鸿钧老祖,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看着近在咫尺的众生界,我朝鸿钧老祖问道。 鸿钧老祖点了点头,“但说无妨,毕竟待会前去了众生界后,你可就没有多少开口的机会了。” “众生界是为洪荒之中央,三千世界众生陨落后,是否都将被引渡至众生界中,在众生界秽土重生?” “魔神,你在说什么?” 鸿钧老祖颇为诧异的看着我,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玩笑话,“三千世界不过都是众生界的附庸,这些边陲之地的众生在陨落后,自然都将就地覆亡,走向真正意义的死亡。又哪有什么资格再前来众生界,与我们这些天生的上位者争夺生存空间?” “也就是你魔神与众不同,非要在三界之中创建轮回,又将三界附庸于阴阳界,使得自己的子民虽有死难,却又一次次赴入轮回,仿若永生。”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因为在我一直的观念之中,三界中人魂飞魄散后将堕入阴阳界,而阴阳界的子民陨落后则会堕入众生界。 我本以为堕入阴阳界是三千世界众生最终的宿命,但从鸿钧老祖的这番话中听来似乎并非如此。 堕入众生界,并非三千世界的宿命,只是我的阴阳界特立独行。 如果鸿钧老祖所言不假,这也就意味着阴阳界与其他世界并不相同,我的前世似乎在阴阳界与众生界之间,构建了一条其他三千世界都不曾有的引渡之路。 也正是因为这条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引渡之路,才使得阴阳界的众生在死难之后,能源源不断的赴入众生界中,成为众生界的子民。 说白了,子民死难之后堕入众生界,这只是阴阳界子民的特权,是我前世在暗中作祟。 可关于前世为何如此,他究竟是动用了怎样逆天的禁术,他这么做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我就都不得而知了。 但与此同时,我也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前世曾在阴阳界留下一道神谕,所有界主在阴阳界统治一段时间后,他们自身以及自身的一方势力都必须放下手中权力,归入众生界中。 如此一来,那么曾经陆续赴入众生界的三皇五帝以及他们的麾下势力,在经过千万年的经营后,岂不是已在众生界中蕴育出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 只是不知这股势力如今究竟在何方,对我而言是利是弊。 毕竟我虽然曾是他们的君上,但千万年时间已去,人心始终是会变的。 “魔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我久久不曾回应,鸿钧老祖朝我这么问道。 “没什么,只是今生初临众生界,对世界的规则有些好奇罢了。” 我摇了摇头,并不曾将阴阳界特意的世界规则告知,也不曾告诉他自己内心所想。 毕竟鸿钧老祖终究是我的敌人,而我此时还是他的阶下囚。 “其实了解与否也不重要了,毕竟进入众生界后,你将面临诸神的审判。” 鸿钧老祖对此也不曾多在意,“魔神,你过往的罪孽罄竹难书,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待到诸神审判后,你即便不死,也将遭受永世的镇压,哪怕佛宗圣女也保不住你!” 佛宗圣女,自然是指的念冰,也不知她此次返回众生界后,过得怎么样了。 但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也不曾再回应鸿钧老祖的任何话,只因众生界已近在眼前。 流光闪烁,在天路的牵引下,此时我们终于抵达了众生界中。 流光消散,众生界也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一眼看去,只见我们此时已正站在一片湖泽前。 湖泊之中波光泛泛,阵阵七彩的神光萦绕水雾间,一朵朵硕大无朋的莲花盛开水面上,一条条肥硕的锦鲤游弋水泽中。 而在湖泊的远方,更有一座万丈仙山,七色的瀑布自山巅一路垂下,有若璀璨银河,轰鸣的水花轰鸣声,即便隔阂百里,依旧清晰响彻耳畔。 灵气充沛的众生界,一切宛若仙境。 就在这时,湖泽之中一阵水花涌动,一个由莲花所化的花仙子在那莲叶之中悄然浮现,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虔诚施礼。 这个花仙子,其实就是众生界中的灵圣,而我朝着她看了一眼,不觉一阵诧异。 此间我们所身处的地方,不过是众生界边陲之地,而处于边陲之地的花仙子,其境界竟然也达到了上位神之境。 随着鸿钧老祖一个眼神,花仙子当即退去,隐入了湖泽之中。 而鸿钧老祖弯下了腰,捧起一钵湖水缓缓饮下。 “众生界的湖水甘冽依旧,与蓬莱仙境四周的苦海相比,简直天赐臻品!” “万年了,本座终于归来!” 鸿钧老祖如是说着,发泄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发泄着囚禁万年的怨气。 “众生界,我们终于回来了,我的亲人,我的故人,你们是否还记得我的存在!” “回阐宗,回阐宗!我耽误万年的修行,我错过万年的机遇,如今都将重新归来!” “归去,归去!阐宗中,仙山内,我们要弥补失去的一万年!” “遗失的一万年,想要弥补谈何容易,这一切都是拜魔神所赐!” “没错,魔神才是罪魁祸首!他必须接受审判,他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 这一刻,阐宗诸神如是言。 他们喜悦于重返故地,遗憾于遗失的岁月,愤怒于我的自身。 这一刻,诸神群起激愤,朝着我发出声声斥责,若不是鸿钧老祖在,只怕早就将我撕成了碎片。 对于诸神的愤怒,我置若罔闻,他们也就是仗着我的实力被封印,才敢如此大放厥词,若是让我修行恢复,他们又岂敢有话说? 鸿钧老祖在湖泽边畔驻足良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回头看向了道德天尊,“天尊,你之前与阐宗约定好的相迎之地,确定就是在这里吗?” “宗主之前说过,要亲临此间中,为师尊与众师弟接风洗尘,所定之地点就在此地,绝无纰漏。” 道德天尊回应道,可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可现在已过去一个时辰,为何却迟迟不见阐宗中人前来?” “这……” 道德天尊流露迟疑,“兴许是宗门之中事务缠身,所以宗主与众门人都耽搁下来了吧。” 对于道德天尊的这一解释,鸿钧老祖陷入了沉默,他原本喜悦的神色,在这一刻化作了黯然。 “依我看,阐宗之中不是有事耽搁,而是故意在冷落你们吧!” 对此,沦为囚徒的我不忘嘲讽道,“毕竟你乃前任宗主,对于任何掌权者而言,你这样的存在都将是眼中钉肉中刺,如此遭遇我可经历的太多了。” 听了我这话,鸿钧老祖的脸不由抽了抽,道德天尊也顿时震怒,朝着我怒视而来。 “魔神,你不要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煽动阐宗内部的不合!” “道德天尊,你又何必骗自己?阐宗宗主对你师尊究竟是什么态度,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我反驳道,“即便将我擒回,可鸿钧老祖也休想得善终。只要他还在众生界一日,阐宗宗主便一日如坐针毡,一日将他视为最大的祸患,你的下场只怕比我好不到哪去。” “宗门内斗远甚于外患,鸿钧老祖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好好提防了!” 听着我这番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鸿钧老祖的眼中终于浮现出熊熊怒火,他的身体也止不住哆嗦起来。 “魔神,你是阶下囚,我阐宗内部的事情,还容不得你来下定论,你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还有着左右众生的能耐!?” 这一刻,鸿钧老祖被我彻底激怒。 我冷冷一笑,“可你知道,我口中所说,正是你心中所忧,也是阐宗目前的定论,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如今的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在这穷途末路之境,反而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鸿钧老祖还想在再与我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一缕神光掠过了众生界的长空,朝着此间迅速飞掠而来。 不过眨眼间,这缕神光在我们近前降落,化作了一尊神明的模样。 一眼看去,只见这尊神明身着的仙袍与制式,与鸿钧老祖众弟子几乎如出一辙。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不速之客应该就是阐宗来使了。 “时隔万年,鸿钧老祖终于重返众生界,宗主听闻心中甚喜,特命弟子前来接应,为老祖以及众师兄弟接风洗尘。” 阐宗使者开口了,朝鸿钧老祖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鸿钧老祖的脸色猛地一沉,而道德天尊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使者,之前宗主不是承诺,定会亲自前来,迎接我师尊归入阐宗吗?为何此时唯独你一人?” 道德天尊不悦道,显然这一切也超乎了他的意料。 对此,阐宗使者回应道,“宗主先前确有亲临相迎之意,但最近普陀山中菩提花开,宗主受佛宗之邀前往山中赏花,故而无法抽身相迎,唯有让弟子替之,还望老祖见谅。”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赏花之由,拒绝前来迎接鸿钧老祖的归来,这不是摆明了不给鸿钧老祖脸色吗? 鸿钧老祖,果真遭到了阐宗的冷落与排挤。 第九百八十二章 恩赐?罪罚! “荒谬,荒谬!我师尊何等身份,此次历经磨难终于返回众生界,宗主理应亲迎,又岂可因区区赏花俗事而耽搁如此大事?而你虽为使者,却不过区区至高神,有何资格接迎师尊!?” 鸿钧老祖不曾开口,道德天尊当即怒斥道,对禅宗使者此言表以极大愤怒。 可是,阐宗使者无惊无恐,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道德天尊,我此行乃秉承宗主意志,还请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 道德天尊震怒,阵阵神力在他身上激荡,就打算对其降罚。 可他的这一举动,却被鸿钧老祖制止了。 鸿钧老祖摇了摇头,随后强行浮现出一丝和煦笑容,“既然如此,不知使者是否有带来关于宗主的其他神谕?” “那是自然。” 阐宗使者说着,一卷神书随即现身手中,“宗主神谕在上,众弟子下跪接旨!” “使者,你这可就太过分了!” 听了这话,道德天尊双目圆瞪,“我师尊为宗主时,混元天尊尚唯师尊马首是瞻,如今即便荣光不在,又岂有向他下跪之理?” “大胆!道德天尊你竟然直呼宗主名讳,此乃犯上之罪,就不怕宗主降罚吗?” 阐宗使者有恃无恐,不过至高神的他,竟是对身为主宰者的道德天尊当面驳斥,俨然让他颜面无存。 “你是找死!” 道德天尊双眼猩红,阵阵神力在他身上激荡不休。 可是,就在他情绪即将彻底失控之际,鸿钧老祖却走上了前来,来自他的神光悄然降临,却是把道德天尊即将席卷而出的力量生生压制了下去。 “混元天尊既已成宗主,自然便是我等尊上,跪受神谕自是情理之中,徒儿又何必如此嗔怒?” 鸿钧老祖这么说着,随后竟是毫不犹豫,朝着阐宗使者所在的方向缓缓跪下。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了鸿钧老祖身上那无从掩饰的愤怒,以至于双拳也不由紧捏。 见鸿钧老祖都已经跪下,道德天尊虽有不甘,可终究还是压制了内心的怒火。 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以及同行的所有弟子,也在万分的愤怒中齐齐跪下。 前任掌权者消失万年后突然归来,这对每一位现任掌权者而言无不是莫大的威胁,这一威胁甚至比外敌更甚。 阐宗宗主若当真对鸿钧老祖礼数尽至,那反倒是不正常了。 可不得不说,鸿钧老祖也确实是一个能屈能伸善于隐忍之辈。 阐宗宗主先是以莫须有的理由推脱拒迎,紧接着使者又让他下跪受旨,所作种种无一不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但即便如此,鸿钧老祖依旧唾面自干,倒也让我刮目相看。 “鸿钧归来,宗主不甚欣喜,特遣亲使以相迎,且赐朝山为行宫,麾下弟子皆移步朝山中。念道德天尊与鸿钧师徒情深,宗主特许道德天尊同赴朝山,以尽师徒之情!” 这一刻,阐宗使者念起了神谕,“此外,无宗主之手谕,鸿钧及麾下弟子不得擅离朝山半步;无宗主之召见,鸿钧不得擅入阐宗中;无宗主之首肯,鸿钧不得擅宴宾客!此三谕乃宗主之意志,不得有违!” 阐宗使者的这番话,即便是我这么一个看客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哪里是排挤,完全就是毫无掩饰的打压啊! 鸿钧老祖身为主宰者,所拥世界何其广袤,又怎会看得上朝山这一方世界? 而现在,阐宗宗主让鸿钧移步朝山,不得擅自离开,不得前去宗门,不得接见友人,这完全就是要软禁于他! 而将鸿钧从蓬莱仙境中救出的道德天尊,更是暂停了所有权力,和鸿钧一样,也同样遭到了软禁。 这一刻,我都忍不住对鸿钧老祖同情了起来。 他在蓬莱仙境经历了万年的囚禁,如今好不容易从我手中逃出生天重返众生界,紧接着又要面临新一轮的软禁。 宗门的斗争,往往甚于抵御外敌,只怕鸿钧老祖在被软禁之后,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又是更加残酷的打压与迫害。 堂堂主宰者,曾经的阐宗宗主一代宗师,竟是落得如此田地,不禁令人唏嘘。 阐宗宗主对鸿钧老祖的态度,俨然不言而喻。 “谢……谢宗主厚恩!” 听着这近乎审判的嘉赏,鸿钧老祖的身体哆嗦着,可还是忍耐着内心的怒火接受了这一‘厚恩’。 随后,阐宗使者又问,“鸿钧,万年前你离开众生界,只为追杀魔神。如今既已归来,不知是否已将魔神缉拿,不知魔神何在?”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不曾想话题竟突然引到了我身上来。 听了这话,鸿钧老祖下意识朝着我瞥了一眼,所有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落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就在我已做好准备,以为鸿钧老祖要将我双手献上时,后者却摇了摇头,“本座无能,不慎让魔神逃脱,如今更是不知去处,还望宗主恕罪。” 对此,不仅是我,就连道德天尊他们也感到万分惊诧。 要知道,鸿钧老祖擒我之初衷,可是要将我带来众生界遭受诸神审判,要让我为过往罪行付出代价的。 可现在,他竟突然隐瞒了我的身份我的行踪,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听了他这话,阐宗使者也顿时满目不悦,“如此小事都办不好,耽搁万年不说,反倒遭其囚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幸好宗主之位早早易手,否则阐宗在你的手中,只怕早已没落!” 鸿钧老祖缓缓站起,朝着阐宗使者看了一眼,一抹不曾掩饰的杀意顿时爆发而出。 在他的这一眼之中,原本还狐假虎威的使者顿时一个趔趄,他浑身神力止不住的朝外散逸,脸色也在瞬间苍白了下来。 “鸿钧,你……你想干甚?我可是宗主近臣,我若是有不测,宗主绝不会轻饶了你!” 这一刻,阐宗使者终于察觉到了鸿钧老祖眼中的怒火,整个人却是变得发虚了起来。 鸿钧老祖说道,“使者,你虽受宗主宠幸,但你不要忘了,狗始终是狗,无关它如何仗人势,它也成不了人,更没资格与人平起平坐。”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鸿钧老祖虽然隐忍,但泥人也有三分火。 在使者的一再轻蔑与怒斥下,他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也发出了致命的警告。 “小……小人知道了,小人这就离开。但老祖您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禀报宗主,希望老祖做好准备。” 这一次,阐宗使者终于放下了他不知何来的架子,这才想起眼前的神明本为主宰,“对了,你们既已归来,还请在三日内移步朝山中,宗主的脾气可不好惹。” “此事无须你提点,还请滚吧!” 鸿钧老祖一甩袖,朝后者如是说道。 使者不敢再有多言,留下神谕后,他朝着鸿钧老祖不悦的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化作了一道流光,消散在了当场。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呐!” 使者走了,鸿钧老祖止不住发出一声悲叹,“我乃当世主宰,我本一代宗师,如今历经波折好不容易重返故地,竟得不到半分应有的体面,区区一条走狗,便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肆意凌辱,可真是让本座寒尽了心!” 对于师尊的这番遭遇,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以及众弟子皆忿不平。 元始天尊说道,“师尊,混元天尊此举,无疑是想打压我等,如今的阐宗既然不容人,那我们便再创一方阐宗,以我等的实力,亦能再成一代枭雄,何必如此屈人篱下?” “没错,混元天尊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这错失的万年,他连给师尊提鞋都不配,又怎敢以尊上自居?” 通天教主附和道,眼中同样充满嗔怒。 “此次师尊受辱,皆弟子的责任……” 这时,道德天尊也开口了,“弟子欲救师尊心切,贸然前来三界,却忽视了宗主的心思,才导致今日蒙受羞辱,这是弟子的过失,还望师尊责罚。”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人心。” 鸿钧老祖摇了摇头,他朝着众生界的远方看了一眼,眼中逐渐浮现一丝厉色,“阐宗永远都是我的阐宗,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宗门中,谁也别想夺走我的权力!” “我的世界,我的子民,我曾在众生界所创造的一切,又岂能因为万年的囚禁而付诸东流?” 听了这话我算是明白了,鸿钧老祖俨然是铁了心,想要留在阐宗之中,与那叫做什么混元天尊的宗主展开新一轮的权力之争了。 如此一来,整个禅宗势必山雨欲来,整个众生界恐怕也会因为鸿钧老祖的到来,而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动荡。 看来,众生界即将有好戏要上演了。 对于鸿钧老祖的这一决定,三大弟子不敢再有多言。 而鸿钧老祖此刻转过了头,却是朝着我这么个看客侧目而来。 “魔神,现在也是该处置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了。” 第九百八十三章 鸿钧的筹谋 “魔神,现在也是该处置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了。” 鸿钧老祖朝我看来,冷冷说道,“我与我众弟子被你囚禁万年,受尽无数苦难,今日我重返众生界,所遭遇的种种冷落与羞辱,也都间接拜你所赐,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是好?”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细细想来,鸿钧老祖今日的一切遭遇,好像还真和我脱不开干系。 “既然你要找我算账,那么刚才就理应向阐宗使者禀明我的身份,将我被俘的消息昭告天下,让我接受来自整个众生界的审判,又何必特意隐瞒我的身份?” 我朝鸿钧老祖如是问道。 对此,鸿钧老祖回应,“若是刚才混元天尊肯以前宗主之礼迎我入阐宗,那么你的下场绝对会比你想象中更凄惨一万倍!可现在,阐宗已不容我,我对你的态度自然要有所转变。” “什么意思?” 我皱起了眉,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以他的意思,莫非是打算放过我,甚至与我化干戈为玉帛,让我助他重新夺得阐宗宗主之位? 若真是如此,如果鸿钧老祖只有这点眼界,那我还真是高看他了。 毕竟内斗归内斗,若是为了内斗而引狼入室,无疑是得不偿失愚蠢至极。 “魔神,我今日若是顺利入主阐宗,你定万劫不复,可我通途既已受阻,那么你对我而言就有无限价值。” 鸿钧老祖说道,“现在,我可以不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可以让你免遭审判,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我……可以让你重获自由!”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万分诧异。 我今生虽不曾经历万年岁月,但也明白一万年的囚禁对于神明意味着什么。 一万年的岁月,足以让外界一切尽数改变,也足以让神明在囚禁之中变得癫狂。 囚禁于他的敌人,无疑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难道鸿钧老祖眼下在阐宗失势,真的打算引狼入室,借助我的手帮他重新夺回宗主之位吗?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鸿钧老祖问道。 “代价……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罢,鸿钧老祖缓缓回头,他的目光透过了众生界,看向了洪荒宇宙的极北方向。 洪荒极北,有着一枚星辰与众不同。 只见它不像其他星辰一样,散发出祥和的白色光华,相反却是萦绕着淡淡的暗红光华,若是不仔细观察,都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这枚星辰更是远离其他的主流世界,孤悬极北虚空当中。 “魔神,那颗星辰你是否已经看见?” 鸿钧老祖只想那枚暗红星辰,朝我问道。 我点点头,“有话还请直说。” “那枚星辰名为修罗界,是为洪荒宇宙之中的流放之地。三千世界中,但凡罪孽滔天十恶不赦的恶徒,都将被打入此间中,受尽无数苦难,永世不得超生。” 鸿钧老祖说道,“阴间有十八层地狱,有着十八般无尽罪罚,但与修罗界相比,不过暗暗荧光,修罗界之残酷,超乎你的想象。” “而现在,我就将你打入修罗界中,你将在修罗界重获自由!”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咯噔,越来越分不清楚鸿钧老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 他既然没有打算与我合作,而是依旧将我当成仇深似海的敌人,那么他但可杀了我便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要将我永世镇压修罗界,甚至因此为自己留下一个莫大的隐患? 我的心里满是雾水,一旁的道德天尊顿时脸色大变。 “师尊万万不可!修罗界是何等地方您是万分清楚的,那儿或许镇压得了诸神,但绝无法镇压魔神。他若前去修罗界,换来的不是永世的镇压,而是不世的机缘!您这是与虎谋皮,还望师尊三思!” 道德天尊如是说道,眼神里竟是充满了慌张。 将我送去这臭名昭著的修罗界,在他眼里似乎对我非但没有害处,反而有着莫大的好处? “我意已决,我若想重获往日地位,魔神注定是一枚无法避开的棋子,我也理应让他得到一些他应得的东西。之后若是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我自会一人承担。” 听了鸿钧老祖的这番话,道德天尊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最终没有多言。 而他们师徒的这番打哑谜,却是让我变得越发迷糊了,不知他们究竟怀揣着什么心思。 “鸿钧老祖,你们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的话玄而又玄,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我再度朝他们问道。 可我的话,换来的依旧是他们模棱两可的回应,“我们怎么想的,你现在无权知道,等你前去了修罗界,你自会明白。” “魔神,希望我们之间这场与虎谋皮的交易,最终都能换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待你堕入修罗界后,你一开始或许会遭受无尽的苦难,遭受无尽的追杀,但想必日久之后,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而现在……且开始你的旅程吧!” 说罢,鸿钧老祖抬起了一只手,浩瀚的神辉从他的手心绽耀,直朝着我冲击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由紧缩。 我下意识想要躲闪,可我的体内留存着来自鸿钧老祖的一道道流光,这些流光束缚着我的三魂七魄,却是将我的境界强行压制到了准神之境。 以准神之力想要抗衡一尊主宰者的意志,无异于痴人说梦。 嗡!! 一阵剧烈的嗡鸣声从我的耳畔响起,浩瀚的神光只在顷刻间笼罩了我的周身,我感觉自己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也随即环绕了我全身。 紧接着,我看到那条由流光所化的天路,此时再度出现在了我的脚下。 在天路的牵引之力作用下,我的双脚却是缓缓离地,朝着众生界之外的虚空中飘荡而去。 而下方,鸿钧老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魔神,这场新的游戏,即将开始……” 第九百八十四章 修罗界 在鸿钧老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我的身躯受到那牵引之力的裹挟,却是再度被卷入了天路。 在鸿钧老祖的这股镇压之力下,我感觉自己头晕目眩,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在某一刻,我的眼前一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昏死在了天路途中。 呜呖呖!……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忽然从我耳旁响起。 我猛地被惊醒,一股仿佛被泡入浓硫酸般的痛苦顿时从席卷全身! 我艰难地爬起了身,那万千的痛苦充斥周身,挥之不散。 我抬头望天,却见整个天空是一片不同寻常的暗红色泽。 一片片暗红的血云遍布长空,血云之中风云涌动电闪雷鸣。 一道道赤色的闪电在天空蜿蜒,最终轰落地面,将整个世界都映得一片猩红。 磅礴的暴雨从云中倾泻而下,可落下的并非什么雨水,而是淋漓腥臭的血水! 血水在地表汇聚成血河,汇聚成血河,汹涌的血色浪潮浩浩汤汤,冲击内外。 一眼看去,只见周围的山川大地满是泥泞,四处尸水纵横白骨丛生,一朵朵阴煞之地特有的尸花在其中争相绽放。 而在这片阴煞的大地间,游走着一个个拾荒者,他们在四处翻索,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们一个个衣着褴褛,血水混合着尸水不断从他们的身上流淌而下,他们的身躯高度腐朽,一块块腐肉不断从身上剥落,露出下方森白的骸骨。 他们行走在这片天地间,有若行尸走肉。 如此一幕,却是让人似曾相识,以至于让我忍不住产生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人间阴离门所执掌的方外世界。 可我所在的并非是方外,而是修罗界。 鸿钧老祖在阐宗遭受冷遇和打压,他想要夺回万年前曾属于他的一切,却将我打入了修罗界。 我虽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因果关系,但此时的我,却已被他打入了修罗界中。 按照他的说法,修罗界是为三千世界中各方罪大恶极的罪徒的流放之地,同时也有着比十八层地狱更为残酷的环境。 而此时,我就置身在一座由白骨累积而成的山坡上,泥泞的尸水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着山坡,一颗颗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年的白骨头颅不断从坡上滚落。 我顺着不断滚落的头颅从山上走下,在来到一条由血水所化的溪流前时,却不禁停了下来,身体因为恐惧而止不住距离颤抖了起来。 我望向了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只见此时的我,和那些游走的拾荒者一样,浑身上下衣衫褴褛,我的手上脸上生出了一块块尸斑,大量黑色的尸水不断顺着毛孔从体内渗出。 不,不!…… 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难以相信水面上倒影的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 此时的我,就好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和那些拾荒者一样,俨然也化作了一具行尸走肉! 虽然我在人间时,曾做过一段时间的鬼道人,可如今的我贵为神明,更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如今却再度沦为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却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过来。 我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水面中倒影的自己也是越看越觉得令人恶心。 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自己,我当即双手合十盘膝坐地,念诵起了佛经。 是的,佛法! 佛法是阴气的克星,只要有佛光蔽体,我便能重生新肌,摆脱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可是,我的梵音响彻良久,可体内却无半分佛力涌动。 我的内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这该死的鸿钧老祖! 那一道道萦绕在我三魂七魄中的流光,不仅镇压了我的境界,更是将我的神力以及佛力尽数封印! 此时的我,纵然拥有着大乘佛法这般无上高深法,可体内的佛力却宛如一潭死水,完全不受我意志的调动。 这也就意味着,我引以为傲的佛法,如今已沦为乌有,在这一道道流光锁链未曾彻底断裂前,别说三生禅与万佛朝宗,就连微末佛光我都无法绽放分毫。 与此同时,我的神力也被封印,我的符道以及最为强大的诛仙剑阵,至此也彻底无用武之地! 在鸿钧老祖的封印下,此时的我不仅一举跌落至准神境,最为善用的神力与佛法皆尽数封印。 如今我的实力,甚至连当初刚成神时都不如。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顿时充斥我的心头,而我也不相信,游走在尸山血海般的修罗界中的那些罪徒,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儿毫无疑问也秉承着最为残酷的丛林法则,而我被流放其中,未来难免遭遇劲敌。 眼下的局势,对我而言却是万分不利。 但就在这时候,那一个个游走荒野中的拾荒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却是一瘸一拐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不过眨眼间,这些拾荒者从四面八方走来,却是将我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他们看着我,眼神里竟是浮现出一股不曾掩饰的贪婪和觊觎,他们的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刀斧,拿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大腿骨,却是摆出一副意欲群起而攻之的样子。 “肉身,新鲜的肉身,充满活力的血液!我在这儿搜寻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刚打入修罗的罪徒!” “多么年轻的生命,多么的充满朝气,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如此朝气蓬勃的后生了!” “杀了他,杀了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强大我们自身!” 拾荒者们围着我,止不住发出声声亢奋的长啸。 在他们的眼中,此时的我仿佛并不是人,而是一头肥硕的猎物,是一顿丰盛的佳肴。 对此,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朝着他们冷哼道,“我本神明,不想与你们这些凡人过多计较,识趣的话赶紧滚,别让我大动杀伐。” 听了我这话,众拾荒者仿佛听到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一般,却是齐齐大笑起来。 “神明?试问能被流放至修罗界者,谁人曾经不是神明?” “可即便是神明,堕入此间后,最终都将沦为凡人,化为白骨!” 第九百八十五章 拾荒者的挑战 “修罗界是一个可怕的地方,那终日不断的血雨,一刻不停腐朽着我们的身躯,溃烂我们的血肉,侵蚀我们的骸骨,又将我们原本的神力一点一滴从体内剥离而出,让我们从神明沦为了凡人!” 拾荒者们喋喋不休着,声音里充满了亢奋,也充满了痛恨,“在场诸位,谁人曾不是一方神明,谁不曾称霸一方,可我们的身躯被血雨所腐朽,我们的神力被血雨所剥夺。为了在此间苟延残喘活下去,我们只能吞噬活人的血肉,吞噬活人的力量。” “而你……这位新来的准神,你的血肉你蓬勃的生命,正是我们迫切渴求的东西!” 拾荒者们你一言我一语,让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而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之所以腐朽,原来是这不断连绵落下的血雨所致。 在这血雨之中,充斥着一股极为强劲的腐朽之气,这股腐朽之气不仅能腐蚀人的身躯,更能侵入人的魂魄,使得体内的神力犹如细水长流般不断从体内渗出。 我刚来到修罗界,对这一切并不明了,知道众拾荒者如是言方才得以留心。 正如拾荒者所说,这血雨在腐朽我肉身的同时,果真还在散逸着我体内的神力,虽然消散的速度极为缓慢,但是却真真切切存在着。 可如果继续被镇压在修罗界中,从神明沦为凡人,无疑是时间上的问题。 看着这群拾荒者,我的心里也一阵咯噔。 若我真的被一直镇压此间中,那么这些拾荒者无疑就是我将来的一面镜子,但这一切显然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没心思与你们多多计较,识趣的话就给我滚!”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众拾荒者喝道。 可是,我的警告非但没有奏效,这些拾荒者反而更加朝着我靠近了过来,“可我们难得遇到一丝新鲜的血液,我们的心情可好着呢!要不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为我们连续供上十日鲜血,我们便放你离开,如何?” “找死!” 听了这话,我顿时勃然大怒。 眼前的一幕,竟是和我身为凡人时初入方外的场景极度相似。 当时在方外,曾有无数鬼道人觊觎我的纯阳之血,想要借助我的血肉再生新肌再生为人,不曾想如今成为了神明被打入了修罗界,竟然又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过往的阴影笼罩我的心头,让我对这些拾荒者彻底失去了耐心失去了同情。 神力与佛法虽然已被封印,但并不意味着我一无是处。 呜呖呖!! 伴随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而起,我的整个人顿时迎风见长,一道道赤色的冥火顿时从我周身内外喷薄而出。 一时间,我的身躯化作十丈之高,极阴的冥火在我的身上层层交织,化作了新的血肉,化作了一袭暗红的长袍。 这一刻,我俨然化身成了阴间冥神的形态! 而我手中的苍生杵,此时也喷薄出长长烈焰,化作了一柄长约十丈的烈焰之刃。 “居然是一个以阴煞之术成神的家伙,怪不得口气竟如此狂妄!” “可你不要忘了,我们虽不再为神,可过往千万年的底蕴尤在!” 面对我的威胁,众拾荒者非但没有恐惧,相反竟是变得越发亢奋了。 “各位,咱们且按照规矩来,谁打败了他,这家伙就是谁的,谁也不许抢!要是我不幸落败,你们再接着上!” 这时,一个犹如干尸模样的拾荒者走了上来。 只见他将手中的白骨权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整个大地顿时地动山摇。 我下意识回头忘去,却见我身后的那座白骨山坡,此时发出一阵阵剧烈的震荡。 一根根人的骸骨此时纷纷从山坡之中剥离而出,纷飞当空。 这些骸骨在半空中不断堆砌不断组合,竟是化作了一头足足有百丈长的白骨巨龙! 骨龙盘旋长空,发出声声低吼,黑色的阴火在它的身上喷薄不休,在背脊上化作了一道长长的黑色鬃毛,化作了两道漆黑空洞的目光。 吼! 骨龙凝视着我,发出一声类似鬼啸般的龙吟。 龙,又他娘的是龙! 这些日子里,我可被龙族折腾的够呛,在看到这头骨龙之后,心里顿时怒不可遏。 而在这时,骨龙在长空之中盘旋了半周,随后直朝着我俯冲而下。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滔滔阴火伴随着一根根被削成长矛的白骨从中喷薄而出,席卷我周身。 阴火,是比冥火更低一阶的阴煞之火。 按理说,它应该完全无法伤及我分毫才对,可在这阴火临身的刹那,我却发现一些不对劲。 在这阴火之中,透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摄人心魂的气息,饶是我冥火绕身,依旧在这股气息间不由得一阵失神。 而来自阴火之中的侵蚀之力,竟是让我在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见此,我不敢小觑,当即快速闪身躲避,可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阴火在地面划过一道长弧,却也立即调转方向,再度朝着我追袭而来! 那一根根蕴藏其中的骨刺,此时也化作了一根根阴火长矛,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危险气息。 此时的我仅为准神之境,俨然不复先前瞬行千里的能耐。 见这阴火如影随形,我索性放弃了躲避,当即举起了手中烈焰长刃,直朝着前方重重落下。 长刃挥落,一道由滔滔冥火所化的刀罡顿时应运而生,正面迎向了前方的阴火。 轰!! 伴随着一声炸响,刀罡所过之处,这股近身而来的阴火顿时四分五裂,一根根由阴火骨刺所化的长矛也因此支离破碎。 可饶是如此,阴火的残烬依旧波及我身。 这些残烬在落在我身上后,并不曾马上消散,相反依旧在我的冥火之躯上燃烧着,与我体内的冥火俨然发生阵阵激烈的对抗。 与此同时,在我破除阴火的瞬间,那头骨龙也接踵而来,由白骨所化的厚重龙爪,自上而下朝着我当头落下。 轰! 一声巨响,再度响彻而起! 第九百八十六章 修罗第一战 轰! 来自骨龙的利爪,重重落在了我的身上,发出一阵剧烈轰鸣。 我立即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一般,整个人一个趔趄,止不住朝后连退出四五十米。 可这骨龙不依不饶,却是继续朝着我追杀而来,来自拾荒者对它的控制,俨然已经登峰造极。 见此,我也索性失去了所有耐心,手中的冥火之刃当即重重祭出! 骨龙想要躲闪,可它与我之间已经太近太近,已经没有了任何闪躲的空间。 嘎拉拉! 随着阵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响起,我的这一刀重重地斩落在了龙头之上。 一道深长的裂痕顿时从骨龙的头颅之上绽裂开来,这道裂痕顺着它的身躯不断延伸,所过之处大量白骨翻飞,无数碎裂的骨茬飞溅长空。 最终,在一声哀鸣声里,这条骨龙支离破碎,消散于我眼前。 骨龙对我的威胁并不高,但也足以给我莫大的震撼。 要知道,我虽然境界被封印,但终究是为准神,可眼下操纵骨龙的拾荒者,实力充其量也不过半神之境。 当我还是半神之境时,便能举剑问鼎上位者,只因我有着雄厚的前世底蕴。 而现在,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半神竟然能让我吃上不小的亏,由此看来他生前的底蕴定然也相当强大。 “可否告诉我,你在过去究竟为何人?” 我停下了手中动作,朝那召唤骨龙的拾荒者问道。 “我是谁人?我曾为一方世界之君主,我曾为万众敬仰之创世神!” 拾荒者说道,“可万年前,众神的丧钟被人敲响,诸神的黄昏悄然降临,我所侍奉的主上在神权争夺、神战厮杀中陨落,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神明,遭到了敌人无情的围剿与镇压,最终被打入了暗无天日的修罗界!” “这该死的血雨腐朽着我们的身躯,消散着我们的神力,我的境界也在千万年岁月中,从创世神沦落成如今的半神,唯有依靠吞噬活人血骨,才能苟延残喘……” “修罗界中弱肉强食,随着我们境界与日俱减,新来的神明便开始不断打压我们,蚕食我们的生存空间,使得我们不得不远离修罗界世界中央,游走在这阴暗边缘之地,与野狗无异……” 拾荒者如是说着,对于自己的过往以及现在的宿命饱含怨念。 而听着这话,我的心里也是万分惊诧。 这么一个犹如下水道老鼠一般肮脏污秽的拾荒者,过去竟是一尊万人之上的创世神!? 若不是刚才他这一手所展示出来的过往底蕴,我还真觉得这是一句来自梦呓者的胡话。 按照正常的规律,神明存世的时间越久,其修行与底蕴只会越发高深,即便是遭受镇压,充其量也是像鸿钧老祖一般,境界停滞不前,抑或如苍天祖龙一般在尘封的岁月中再度卷土重来。 但在这修罗界中,在这血雨日复一日的侵蚀下,神明的境界不仅停滞不前,反而不断衰退。 万年的岁月,便让一尊创世神沦为了半神,从君临天下的帝王沦为荒野中的一副行尸走肉。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鸿钧老祖会说修罗界是一个比十八层地狱更加可怕的地方了。 只因修罗界是为神明量身定制的死牢,是专门为诸神挖掘的坟墓! 看着这帮曾为神明的拾荒者,看着他们那行尸走肉的模样,我的心里也猛地一寒颤。 如今,我也被鸿钧老祖打入了这修罗界中,在千百年以后,我该不会也像这些家伙一样,最终褪去所有过往荣光,沦为凡人沦为行尸走肉吧? “如此说来,你们的遭遇可真是凄惨可怜……可我的血是我自己的,我可没有牺牲自己,帮助你们的义务。” 带着这一想法,我浑身上下不觉一阵不自在,随后朝他回应道。 对此,拾荒者摇了摇头,“无妨,人都是利己的,你不愿意给我们也能理解,我们凭自己的本事抢便是。毕竟我虽已是半神,但过往的底蕴还是在的,对付你这么一个小小准神,还是有些把握。” 说罢,这名拾荒者眼中一寒,握于手中的白骨拐杖朝着我隔空重重一刺。 哗啦啦!!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那从天空中连绵而下的血雨竟是在他的力量下突然调转了方向,凝聚成了一道赤色洪流,直朝着我迎面袭来! 血雨之中的阴煞之力,不仅能腐朽神明的身躯,更能侵蚀体内神力。 此时的我境界本就已经被鸿钧老祖所压制,若是再遭到这血雨高度侵蚀,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对此,我当即双手缓缓展开,阵阵水浪之声随即从我周围响彻而起。 紧接着,一股滔天的弱水浪潮从我身后应运而生,随着我手一挥,却是化作一道自平地而起的惊涛骇浪,径直影响了前方的血色洪流! 哗啦啦!! 两股至阴的水花当即冲击于一处,引得大量的阴气激荡肆意,而我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只见两股水流接触的刹那,来自我的弱水在那血色洪流的冲击下,竟在转瞬之间便化为滔天阴气溃散长空,完全没有一合之力! 而这血色洪流,此刻也一往无前的朝着我本体侵袭而来! 如此一幕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这也就意味着,这连绵不断从天空降下的血雨,其中的阴煞之力俨然已超出弱水千百倍! 我不敢有丝毫小觑,当即闪身迅速避开了这道血色洪流的锋芒。 “想逃,没那么容易!” 这时,那拾荒者看出了我的目的,只见他重重一跺脚,立即有大量的血水从四周的地面飞溅而起,化作一道道水网不断交织,从四面八方朝我围剿而来! 这该死的老狐狸,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暗骂,这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血水,虽然不至于让我遭受重创,可一旦被正面袭中,我的身躯势必沦为腐朽,体内的神力恐怕也将大量消散。 这对于本就已经雪上添霜的我,显然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而这拾荒者俨然也是察觉到了我的这一心理,他明知自己与我的境界相差悬殊,依旧有恃无恐。 毕竟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而我需要在乎的还太多。 不过,这个拾荒者并不是真的拥有操控此间天地血水的力量,他只不过是利用了类似于水行术这样的道法,控制着血水攻击我自身。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不想让这血水沾身,最佳的办法就是解决操控血水的人。 带着这一念头,我索性停止了腾挪,由苍生杵所化的冥火之刃当即脱手而出,直朝着那拾荒者侵袭而去! 我的这一手笔,立即引来了拾荒者的察觉。 只见他手中白骨权杖一挥,立即有大量的血水从他面前激荡而起,化作了一堵厚厚的血墙,将他的身躯尽数遮蔽。 蓬! 冥火之刃刚刚接触到那血水之墙,立即受到其中的阴煞之气侵袭,熊熊燃烧的冥火瞬间熄灭。 对于这一幕,我并不曾有丝毫意外,自那弱水遭到血水的极大克制后,我便已不曾奢望自己的鬼道之法,能在此间再有什么用武之地。 真正用来对付拾荒者的,赫然是苍生杵本体! 随着冥火的熄灭,苍生杵的本体也随即浮现而出。 这堵血墙虽然抹灭得了冥火,却抹灭不了苍生杵。 只见苍生杵毫不费力的穿透了血墙,直接侵袭于拾荒者的本体! 看到这一幕,拾荒者顿时慌了,慌忙将白骨权杖横于胸前,意图加以格挡。 但他的这柄白骨权杖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只不过是一根随手从荒野中捡来的人的腿骨而已。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响起,这根白骨权杖顿时支离破碎,苍生杵没有了丝毫阻碍,杵尖径直没入了那拾荒者的胸膛。 噗! 随着一阵血肉碎裂声响起,苍生杵刺入了拾荒者的胸膛,随后又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大量的尸水伴随着鲜血从他的伤口之中迸发而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也以伤口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这拾荒者虽然过往底蕴身后,虽然道法颇为玄妙,但现在的他终究只是半神之躯。 与神明相比,他的防御实在太弱太弱,以至于与薄纸无异。 他的胸膛被撕碎,他的心脏已破裂,我的这一击,俨然对他造成了致命重创! 拾荒者顿时口吐尸水轰然倒地,伴随着他的受创,那朝着我汹涌而来的滔滔血水,此刻也失去了控制,顿时轰然溃散开来。 下一秒,苍生杵重归我的手中,而我一个闪身来到了那拾荒者近前,一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任何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相反更多是释然与喜悦。 “怎么,你不怕死吗?”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中的表情变化,忍不住朝他问道。 “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断绝了所有希望。” 黑色的尸水不断从他口中泵涌而出,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中,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修罗界的血雨侵蚀我万年,让我从创世神沦为半神,用不了多久,我的神力便将尽数溃散,届时我将彻底沦为凡人,再也无法抵挡血雨的洗刷,最终身死魂陨,沦为一堆白骨一滩腐肉,成为那白骨山坡中的一部分。” “我要杀你,不是因为嗜杀,而是我了生存,因为你的血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既然希望不可及,那么死亡便来得其所……” “年轻人,你现在虽然意气风发,但用不了多久,你也定会赴我的后尘……” 第九百八十七章 奉我为主!? “年轻人,你现在虽然意气风发,但用不了多久,你也定会赴我的后尘……” 留下这句话,拾荒者破碎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的瞳孔也逐渐涣散。 拾荒者,死了。 他留下的这番话,却是让我陷入了沉默。 这个拾荒者眼下看来虽然不过一半神,但过去终究为创世神,活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他虽然衣衫褴褛浑身腐败有若行尸走肉,但他终究不是什么寻常小人物,他的谈吐他的气势依旧有着上位者风范,哪怕面对自己的死亡都是如此从容。 我对这种人憎恨不起来,在一声叹息中弯下腰身,想要将他的尸体体面安葬。 可很快,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周围还有什么东西被我给疏忽了。 我下意识抬头忘去,发现其他的拾荒者尤在,却是一步一步朝着我步步靠近。 一个拾荒者死了,却是有更多的拾荒者前仆后继。 “年轻人,我们都曾是神明,神明的体面不允许我们对你围而攻之。现在他已经死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我们向你发起挑战了?” 这时候,又有一个拾荒者走了上来,朝我这么问道。 伴随着他的上前,其他的拾荒者随即后退了半步,将挑战我的机会自动让给了他。 见此,我不觉一阵苦笑,“我现在没心情杀人,你们也很清楚,你们现在已经太弱太弱,即便一起上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可是,你是我们活下来的希望。” 拾荒者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具前任挑战者的尸体,“正如他刚才所说,我们已被血雨侵蚀了千万年,现在的我们虚弱至极,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而你的一滴神血,便足以让我们多延续百年寿元。” “是继续苟延残喘,在三五年后沦为白骨凄凉的死在此间中,还是拼死博得一渺茫胜机,再多活上百载?我们该如何选择,相信你心里很清楚。” 拾荒者的话语中,透露着众多的无奈。 可我也摇了摇头,“很抱歉,你们的苦衷我很清楚,可你们是神明,所以你们才会保留着神明的体面,挨个向我发起挑战。但我也是神明,我也有自己的体面,又怎会碍于你们的逼迫,将神血交由你们?” “所以,还请出手!” 这名拾荒者如是说道,随后一瘸一拐朝着我走来。 “既然如此,且让我成全你的体面罢!” 我不禁一声叹息,可手中不曾留情。 呜呖呖!…… 这一刻,苍生杵上的符文顿时大亮,蕴藏在苍生杵中的阴间地此刻顿时门户大开。 在我的意志下,一头头鬼灵顿时带着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从阴间地呼啸而出,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随着我手一指,这些鬼灵顿时卷起阵阵冥火,直朝着那挑战者呼啸而来。 鸿钧老祖封印了我的神力与佛法,使得我失去了对苍生杵中阳世岛以及佛间两方世界的掌控,更断绝了我与三界以及阴阳界之间的世界联系。 如今,唯有这阴间地方能供我催动。 这些鬼灵,是我当初镇压暴桀以及苍天祖龙时顺手俘获,其中不乏准神上位神。 由于之后我所面对的敌人多为创世神,所以我也很少再调动苍生杵中三大世界的子民力量。 可现在我的实力被封印境界大跌,所对付的又是一群已沦为半神的昔日强者,以阴间地中的子民迎敌,却是再合适不过。 而看着一头头准神之境的鬼灵自苍生杵中呼啸而出,原本一脸平静的拾荒者顿时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手中的苍生杵。 “这位神明,还请罢手!我……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这时,那名拾荒者忽然一改常态,竟是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他这话,我不觉一阵诧异,不知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仅是他,其他拾荒者看到我的这一动作后,也纷纷流露出惊诧的神色,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些家伙虽然是我的敌人,但他们之所以与我为敌,只是出于对生存的本能渴求,和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我本来也没什么杀心,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我随即收手,原本已经抵达近前的众多鬼灵,也因此生生停了下来,返回了我的左右。 我点点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但事后莫要再来触我的霉头。” 对此,那拾荒者搓着手走了上前,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殷勤。 “这……这位大人,小人斗胆,请问在你的这柄法器之中,是否还蕴藏着一方世界?” 拾荒者朝我这么说着,甚至对我的称谓都换成了‘大人’。 我的心里不禁疑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可还是点了点头。 伴随着我的这一回应,在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不,不可能!每一个被打入修罗界中的神明,都将被剥夺所有空无一物,他怎么还会留有法器,甚至藏有一方世界!?” “这……这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这也就意味着,他拥有着一方置身修罗界之外的世界!”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若能皈依于他,若能成为他这一方世界中的子民,那岂不是可以摆脱血雨的折磨,不再为生死整日提心吊胆四处奔走,从此安然自若高枕无忧?” “可他不过一准神,我等过往多为创世神,奉他为主未免有失威仪……” 这一刻,所有拾荒者顿时议论纷纷,但不管是谁,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一种情难自禁的喜悦。 而他们的这番话,也让我醍醐灌顶。 是啊,阴间地,这不活脱脱的一方独立于修罗界的世界吗? 如果可以,我完全能让自己置身阴间地中,从而摆脱修罗界中这没完没了的血雨侵蚀。 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沦为行尸走肉,不必担忧自己的神力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消散,最终沦为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一想到这儿,我原本郁闷的心情逐渐好转了一些。 我这么想着,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我目瞪口呆。 只见那些拾荒者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竟是齐齐朝着我扑通跪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不解的朝他们问道,要知道,他们先前还是将我当成敌人,可现在却朝我行如此大礼,着实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位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知可否不计前嫌不计我等先前冒失之过,容许我等成为您一方世界中的子民?” 这时,所有拾荒者朝我齐齐说道。 听了这话,我顿时愣住了。 要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从来都只有我强迫他人皈依于我,成为我一方世界中的奴仆。 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居然有人自愿投奔于我,求着我将他们收入这阴间地中的。 不过想想也是,阴间地中虽然阴气纵横尸水弥漫,但和这修罗界相比,简直是一方乐土一方天堂。 这些家伙一旦赴入阴间地中,便可从此免除血雨的侵袭,不用为境界的衰退以及生命的消散而终日惶恐不安。 他们可以在阴间地中安然修行,让自己重新回归血肉身,让自己的境界逐渐恢复,甚至回归往日巅峰。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这一念头,我也很快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我摇了摇头,“抱歉,我的世界无法容纳你们,或者说,我招纳子民的条件不是你们所能接受的。” 听了这话,众拾荒者一阵诧异,说道,“大人,只要您能让我们入驻您的世界,从此免除血雨侵扰,无论什么条件,我等都会答应!” 我说道,“若要成为我世界中的子民,就必须打上我的灵魂烙印,必须抹除所有过往记忆。” “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一旦答应,你们将不再是自己,你们将沦为我的提线木偶,沦为任由我驱使的奴仆,届时你们纵然活着,但和死去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朝他们这么说着,却也让众拾荒者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实际上,我之所以拒绝让这些家伙成为自己的子民,并非出于为他们着想,而是有着自己的担忧。 毕竟这些家伙过去大多是穷凶恶极之徒,并且其中不乏创世神之类登临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他们是不会甘心屈与人下的。 他们之所以向我投诚,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遭受修罗界无止尽的折磨,让自己能得一方乐土。 可一旦这些家伙实力恢复,他们的野心也势必迅速崛起,届时他们将不再认我为主人,相反却会第一个倒戈于我,对我加以凶猛报复。 祖龙的前车之鉴,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而我说什么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更何况,这些拾荒者对我而言本就是陌路人,我也没有义务顶着这种未知的风险去帮他们。 我是魔神,不是善人。 第九百八十八章 弱肉强食 得到我明确的拒绝后,众拾荒者眼中无不流露黯然。 向我俯首称臣,认我为主人,随后以臣子的身份赴入阴间地中,进而摆脱修罗界中这无尽的血雨侵袭。 众拾荒者的算盘是好的,但我又怎会轻易答应? 这些拾荒者,过去不是一方君王就是创世神,他们的野心与恶念虽然不在,但也是因为境界的衰落所以无奈选择隐藏,一旦给了他们一线生机,这些东西必然又卷土重来。 当年的祖龙已经给了我极为深刻的教训,眼下的这帮家伙巅峰时期无一不强过祖龙,更是因为罪孽深重才被打入修罗界中,我可无法容纳这些定时炸弹。 毕竟我是魔神,不是善人,我没有义务去帮助这帮素不相识的末路创世神。 “这位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等生死旦夕间,过往辉煌也将随着陨落而消散,您当真要对我们见死不救?” 这时,一名拾荒者朝我如是言。 我回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位曾经都是创世神,理应对自己的宿命早已看得通透才对,又何必为了一时的苟延残喘而折了自己的尊严,没了落个晚节不保的凄凉下场?” 说罢,我也懒得再理会这帮将我当成救命稻草的家伙,径直就朝着远方走去。 鸿钧老祖之所以将我打入修罗界,本意并非是将我镇压,而是为了给他将来在阐宗中夺权而铺路。 我虽然不知道这一举动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但无论如何,我都得往修罗界腹地继续前行,指不定远方会有什么机缘在等待着我。 而和这帮苟延残喘的末代神明纠缠,无疑是浪费时间。 可我刚迈动脚步,原本跪在我脚下的拾荒者们却是齐齐站了起来。 原本浮现眼中的恭敬之情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比先前更为浓烈的杀念。 “这位大人,您既然不愿让我等成为您的子民,那么我等再次斗胆,还请大人在离开之前,将您手中的这一方世界留下。” 就在这时,众拾荒者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竟是齐齐朝我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停了下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一般,嘴角只不过勾出一个弧度。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你们这帮家伙强求不成,又改成明抢了?现在的你们,哪来的这份底气,哪来的这个实力?” 我朝着众拾荒者发出一声冷哼,那一道道来自阴间地中的实力堪比准神的鬼灵们,此刻纷纷侧目,在阵阵鬼啸之声中看向了在场芸芸众生。 “我们没有实力,没有底气,可你手中所握着的,是我们在修罗界万年来,所能企及的唯一活下去的契机,又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拾荒者们如是说着,却是趟着血水朝着我步步逼近,眼神里的肃杀之意也变得越发浑厚。 而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像先前一样保持着神明的体面挨个向我挑战,而是选择了群起攻之! 一时间,大量的道法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报社而来,我周围的大地也因此发出剧烈震荡,大量的白骨与尸水泥泞从地面翻卷而来,伴随着滔天的血水直朝着我滚滚而来。 呜呖呖! 见此,我也不曾再对他们有丝毫怜悯,伴随着阵阵鬼啸声起,由我所驾驭的鬼灵众生当即呼啸而出,朝着他们发起了残酷的厮杀。 噗!噗!噗!…… 伴随着一阵阵血肉破裂声响起,这些隶属于我的准神境鬼灵很轻易就破碎了他们的肉身,撕裂了他们的魂魄,来自他们体内残存的神力也开始疯狂的从三魂七魄中散逸而出,归入了我的身躯。 阴间地中,达到准神境的鬼灵千千万万,甚至上位神与至高神也不甚其多,即便放眼一方世界,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或许,鸿钧老祖也是知道苍生杵中的奥妙,所以才会在将我打入修罗界之际,还会特意让苍生杵留在我的身边。 但让我万分不解的是,他为何又要封印我的神力与佛力,更将我的境界一度镇压到了准神境,这不是给我徒添麻烦吗? 在鬼灵厮杀间,我也不禁陷入了一阵思索,总觉得其中有着太多的不同寻常。 而在我思索间,这场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周围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抬头望去,却见天空中飘荡着一具具拾荒者们的残魂。 他们漂泊在半空,淅淅沥沥的血雨不断落下,每一滴都在他们身上激起阵阵阴气缭绕,使得他们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残魂再度遭受重创,阵阵痛苦的哀嚎也随即从他们的口中响彻而起。 “现在,你们有资格充当我的子民了。” 我朝着众残魂一声冷哼,随着我意念一至,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直朝着半空中的残魂们呼啸而去。 我的意志,众残魂无从反抗,在阵阵不甘的咆哮声中,他们纷纷被卷入了苍生杵,没入了阴间地中。 他们的此生的意识被我磨灭,他们的灵魂深处被我打上了烙印,他们的双目在这一刻化为空洞。 这一刻,他们沦为了没有任何意识的行尸走肉,成为了任由我摆布的傀儡奴仆。 阴间地中虽然不缺子民,但这帮拾荒者过往毕竟是创世神,他们的底蕴可不是一般神明所能媲美。 即便只是残魂,他们的成长速度也远超众生,将来若是将他们好好栽培,未来必然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 将最后一缕残魂收入阴间地后,我随即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远处有一道道目光正朝着我这边凝视而来。 伴随着我的这一扫视,这些宵小纷纷畏惧的收回了目光,并无一人再敢对我有任何发难。 而我也不曾再理会这些家伙,转而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向了那不断从天空中降下的血雨。 血雨淅淅沥沥不曾休止,整个修罗界的江河湖海都是由血水所化。 这些血水中所蕴含的阴煞之气,不仅远超弱水,更超出了冥火,显然是一种跟我从未见过的更为高阶的阴煞之力所化。 血雨浸染在我的身上,引得阵阵阴气激荡,一种犹如被硫酸腐蚀的痛苦伴随着血雨无时无刻都在传荡着我的身心,让人痛苦不堪。 我虽同时修行神鬼佛三系道法,但在过去身为神明的岁月里,我更多的精力是偏向于神术以及佛法,自打阴间苦厄之旅过后,鬼道修行就被我彻底搁置。 如此一来,我虽然已晋升主宰者,但对鬼道之术的参悟却依旧停留在准神境,倒是和我现在的境界齐平。 现在一想,不觉一阵懊悔。 当初在阴间时,若是能多逗留片刻,向彼岸或者冥王多多请教,多明悟一些鬼道之术,或许今日在这修罗界中,这连绵不断从天空落下的血雨,或许就能为我所用。 只可惜一切皆是枉然,鬼道之法钻研太过肤浅,虽然明知这血雨中有着极为强大的阴煞之力,却无法将其转化为我所用,反而受其所累。 带着这一念头,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随后摇了摇头,迎着血雨侵蚀所带来的痛苦,朝着修罗界的前方继续前行。 洪荒宇宙中的大部分世界,都秉承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身为诸神流放之地的修罗界更是如此。 可修罗界中的丛林法则,却是后来者居上,先行者屈于金字塔最底层。 只因修罗界中,诸神的实力在血雨侵袭下,是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下跌的。 存在于修罗界的时间越久,诸神的境界就越低,曾经称霸一方的他们,最终也因为实力的消散,其生存空间不断遭受来自后来者的压迫,一点点的朝着修罗界的权力中央退去,最终就像我刚才所遇到的那帮拾荒者一样,一个个从金字塔顶端跌落,沦为修罗界的底层贱民,无时无刻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地带。 而这,就是修罗界的残酷之处,越是古老的存在,越是地位低下,反而是后来者在此间称王称霸。 一路走来,在这片血雨泥泞的荒野中,我看到了一个个破落肮脏的小村小镇,里边所居住着的,无一不是千万年前在三千世界中的绝顶强者,其中更是不乏创世神。 可在岁月长河的洗礼,在血雨的侵袭下,他们的境界日复一日不断下跌,最终只能黯然收场,被后来者压迫到了这边陲之地,等候着死亡的降临。 为了避免向先前一样不必要的麻烦,我将苍生杵藏于身,又将自己的真实实力隐藏,在阵阵阴气的侵蚀下,我的身躯也随即变得腐朽,看起来与那些拾荒者并无什么不同。 修罗界很大,大得超出了我的意料。 以至于我在其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三五天,都不曾遇到任何一座城池。 所过之处,满眼皆是破落的村庄和肮脏的小镇,那些居住此间的家伙,实力大多都跌落到了半神境,甚至连一尊准神都不曾遇到。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一日我来到了一座约有千人之众的镇子里。 与我先前所走过的地方相比,这儿是我见过的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这座镇子,名为阴山镇。 阴山镇,天绝…… 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镇名,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哪儿听起过。 第九百八十九章 阴山遇故人 我朝着那块写着阴山镇三个字眼的牌匾看了一眼,却是越看越觉得这个镇名颇为熟悉,仿佛在哪儿见到过。 带着这一念想,我随即赴入了镇子中。 小镇不大也不小,一条不过三里长的青石板小路便贯穿了整个镇子的南北两侧。 小镇看起来年久失修,地面的石板都已全部松动,以至于每一脚踩下,都有大量的尸水从砖缝隙间渗出,整个镇子也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小镇的两侧,矗立着一幢幢由不规则的碎石堆砌而起的石屋,看到有陌生人到来,整个小镇的镇民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警惕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朝着众人看去,却发现这些人与我先前所见的略有不同。 只见他们并不曾和我一开始所看到的拾荒者一样衣衫褴褛皮肉腐烂白骨嶙峋,相反却是显得分外体面。 他们身着的衣裳依旧得体整洁,他们的血肉也不曾腐朽,相反表皮还完整的存在着,只是生出了层层尸斑。 看起来,这个镇子的人并不像是在修罗界待了很长时间的样子,更像不久前刚刚被打入其中。 修罗界是诸神的流放之地,并有资格被打入修罗界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本是滔天的神明。 但我朝着这个镇子的人扫了一眼,从他们衣衫的整洁度看来,估计赴入修罗界的时间都不足一个月,可他们的实力却都分外羸弱,甚至连半神都鲜有。 这一幕,让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而看着我凝视着他们的目光,阴山镇的镇民也不由得一阵警惕。 这时,一个人走了上来,朝我说道,“这位朋友,阴山镇不欢迎外人,您若只是路过,还请即刻启程,莫要打扰了我们这些小民的安宁。” 听着这个声音,不知为何我却感到分外熟悉。 我朝着这个人看了一眼,只见他穿着一袭尸水斑斓的长袍,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却是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哪里见过。 而这中年人也朝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头,似乎也觉得我分外眼熟。 “这位朋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互相打量了片刻后,中年人率先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有那么一点眼熟,不知你被打入修罗界之前,是来自何方世界?” “我?我本来自阴阳界,后来在一场战争中失败后,我和我的主上以及臣子都堕入了众生界,最后又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修罗界中。” 中年人朝我如是说道,却是让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阴阳界!?这个中年人竟是来自阴阳界!? 怪不得他给我的感觉如此眼熟,但是他究竟是谁人,我怎么一时间就想不起来了呢? “这位朋友,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不知你是否也是来自阴阳界的故人?” 中年人再度开口了,朝我这么问道。 “算是吧,只是不知你之前在阴阳界时,是为何身份?” 我点点头,又朝他这么问道。 一听是有同一个世界的故人前来,阴山镇所有镇民的目光不觉变得和善起来,纷纷好奇的朝着我打量了过来。 那中年人一声苦笑,说道,“我?我本名刘玉成,不过是阴阳界中一介卑微小吏,曾在西北海一带的天绝城中担任城主之职,只可惜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刘玉成,天绝城主!?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个战栗! 这个中年人,居然称自己是天绝城主! 天绝城主这家伙我自然是不陌生的,当初我重返阴阳界后,他是我所遇到的第一尊半神,最后更是被我吞噬了神力,打入了众生界中。 怪不得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眼熟,感情还真是一个故人! 但让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这个仅仅只是半神之境的家伙,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孽,竟然也会被打入这修罗界中! “这位朋友,如果你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自阴阳界,不妨一道留在这阴山镇中,我们这帮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聚在一起多少也有个照应。” 见我半天不曾回应,这个曾为天绝城主的刘玉成朝我这么问道。 刘玉成在充当天绝城主期间,其实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的,只可惜当初我初入阴阳界,只打算以杀伐封神,这才让他成了我的垫脚石。 虽然我和他是君臣关系,更是敌人关系,但在这穷山恶水的修罗界中能遇见这么一个故人,也不由让我这茫然的心里多了一丝温和。 如果没猜错的话,周遭的这些镇民,想来也都是来自阴阳界的众生。 只不过,此时的我已经隐藏了修行又改变了模样,所以才致使他们一时半会儿没能认出我来。 “关于我的身份嘛……” 我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对他说道,“你可以尊称我一声君上,也可以叫我……魔神!” “魔神!!?你……你居然是魔神!?” 听了我这话,刘玉成原本还算平和的脸上,瞬间发生惊天巨变,他的整个人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魔神,他就是当初将阴山一带诸神尽数抹杀的罪魁祸首,阴阳界的正统主宰?” “不,不可能的!魔神好歹是创世神,而他不过区区一半神,他在撒谎!” “如果他真的是魔神,实力又暴跌至此,不如我们趁机将他……” “对,杀了他!要不是他出手镇压阴间诸神,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阴山山主可是对他恨之入骨!” “……” 我的这番话,立即在阴山镇里惊起轩然大波,一股浓浓的仇恨与敌意顿时朝着我汹涌而来。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阴山镇中所指的阴山,便是阴阳界西北海中的一方世界,同时也是被我所剿灭的第一座神山。 这缘分,可很是妙不可言! 只可惜,我遇到的这些家伙虽然是我的子民,却也是我的敌人,毕竟是我亲手杀死他们的,在他们的眼中,我这一阴阳界主宰无疑是一大暴君。 看着眼下众生群起激愤,我也布阵一阵苦笑,“各位不必慌张,我只是无意路过,没心思与你们为难。你们也不必与我为敌,因为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此时双方实力的悬殊,我明白,阴山镇的众生更加明白。 即便我已隐藏了实力,但表面上依旧有着半神之境,但此时阴山镇的众生,即便是最强的刘玉成,此刻也已彻底沦落成了凡人,仅仅只留下了一些微博的道行。 若要宰了他们,对我来说和踩死一窝蚂蚁完全没什么区别。 但不管友人也好仇人也罢,说到底都是故人,既是故人,总该留上三分情面。 毕竟我在修罗界漫无目的游走了这么长时间,无亲无故两眼茫然,也迫切想要找几个熟人说说话,顺便了解一下这修罗界中的具体格局。 而这帮曾经被我所镇压的阴山一方子民,无疑是最佳的咨询对象。 刘玉成虽然对我怀恨在心,可人的名树的影,饶是他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也终究不敢真的当面与我撕破脸面大动干戈。 “恭迎魔神大人莅临此间中,只是不知大人此次到来,是欲离开,还是想再此间逗留数日,与我等故人再叙过往?” 刘玉成小心翼翼的朝我说道,但声音里的不友善却是不言而喻。 我索性忽视了他的阴阳怪气,笑道,“你们毕竟都曾是我的子民,如今在此间重逢,我这做君主的若是不多停留些时日,岂不让人落了不体恤子民的口实?” “依我看,我还是在此间多停留片刻罢,也不负君王对臣子的恩泽。” 听了我这话,刘玉成的脸没来由的抽了抽,但碍于我的实力,终究没敢有多言。 “哦对了,你们既然将这镇子取名为阴山,那么想来真正的主事者应该就是阴山山主了吧,不知他现在何在?” “回禀魔神,山主不久前刚刚离镇,与阴阳界其他故人商议要事。魔神若是急于召见,我等这就请他速速归来。” 其他故人? 莫非被打入修罗界的阴阳界众生,还不止阴山山主一方势力? 而从刘玉成的这番语气里,我也听出了一些端倪,显然他对我的敌意未减,似乎还打算借助阴山山主以及他那些所谓故人的力量来对付我。 他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客套,可实际上却是警告甚至宣战。 但我对此并不怎么在乎,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了。” 听了这话,刘玉成不曾多言,随即朝着旁边的镇民使了个眼色。 后者不曾犹豫,当即火速离开,显然是去找阴山山主求助去了。 看到一帮故人在此,我郁闷的心情也不禁舒畅了些许,索性停下了步伐,暂时留在了这阴山镇中,等着阴山山主以及他其他的故人到来。 我在阴山镇中闲逛了些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刘玉成问道: “天绝城主,可否告诉我,你们是为何被打入这修罗界中的?” 第九百九十章 冰释前嫌? “天绝城主,可否告诉我,你们是为何被打入这修罗界中的?” 我朝刘玉成这么问道。 对此,刘玉成摇了摇头,“此事小人也不知因为何故,当初我们被你一举斩杀堕入众生界后,没多久便有一尊创世神突然降临,二话不说就把我们送入了修罗界。” “后来我听阴山山主说起,除了阴山一带的人神之外,阴阳界中所有被您亲手杀死的人鬼神佛,最终都被流放到了此间中。” 阴阳界被我镇压的逆臣,最后都被流放到了修罗界中? 听了刘玉成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万分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切莫非是身为佛宗圣女的念冰在背后所为? 我在众生界只停留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对于众生界的格局,佛宗与阐宗的关系,以及曾在阴阳界担任界主之位的三皇五帝究竟前往了何方,我都一概不曾了解。 而我也无心就此多费脑筋,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从修罗界中寻得一丝机缘,假以时日从中逃离,再度回归众生界,抑或返回三界中。 “人逢绝路,最欣慰的莫过于他乡遇故人,虽然你们是我的敌人,但眼下都被打入了修罗界,我也没必要再多为难你们。” 我说道,“不知这阴山山主何时归来,与他聊几句话之后,我就走人。” 我朝刘玉成这么说道,毕竟眼下我对修罗界也同样一无所知,又不像先前身为创世神时,有着一眼看穿整个世界的能耐。 区区准神,所能窥见的极限不过方圆千里,并且模糊不清楚。 想要从这穷山僻壤中走出,前往修罗界真正的世界中心,寻得真正的契机,还是得有一个引路人才行。 听了这话,刘玉成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竟然会这么好说话。 可他眼中的敌意并不曾散去,但碍于我的强威,他还是不得不恭敬地弯下了腰身,“魔神大人莫急,小的已派人前去只会山主,若无意外,此时他应该就在赶回来的途中了。” 就在他说话间,阴山镇的远方人头攒动,大量的血水从地面飞溅而起。 我循声望去,却见有一群人正浩浩汤汤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而为首的,赫然是阴山山主。 除了阴山山主之外,我更看到了好几个熟人。 积石山主、长留山主…… 曾经西北海一带的山主神明,此时竟齐齐朝着阴山镇所在的方向赶来,而他们的目光,也无不落到了我的身上。 如刘玉成所说,阴阳界中所有被我亲手斩杀的神明,果真都被打入了修罗界中。 因为前来修罗界的世间尚短,他们虽然日夜遭受血雨侵蚀,但依旧保持着人形,未曾腐朽破烂,但修为境界都遭到极大的下滑,俨然皆从准神跌落到了半神之境,不可谓凄惨。 而这些曾为山主的半神,共计有二十人,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齐齐落到了我的身上。 见此,我也收敛了先前的漫不经心,苍生杵暗自握在了手中。 毕竟不仅他们辉煌不再,我也同样如此。 在鸿钧老祖的镇压下,我的境界也堕入了准神境,最擅长的神术与佛法都被尽数封印,与他们这些半神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逾越。 一旦他们想起过往恩怨对我围而攻之,恐怕我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眨眼间,以阴山山主为首,西北海二十名山主都已来到了我的近前。 不仅是他们,当初他们在阴阳界中所册封的各路臣子与半神也齐齐赶了过来,人数足足有三万众。 原本本来就不大的阴山镇,一下子变得拥挤阻塞起来。 可是,这些人来到近前后,却并不曾多有开口,只是死死地凝视着我,周围的空气也不由变得一片死寂而且沉重。 而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堆人来到我面前,我的心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这三万之众,毫无疑问正是这二十名山主背后的所有势力。 而现在,他们将自己的门生倾巢而出,莫非是打算以众欺寡,报我当日屠灭满门之仇? 若真如此,这帮山主可就真给足了我面子。 带着这一想法,原本还打算跟他们好好谈谈的我,立即放下了幻想。 苍生杵随即握于手中,阵阵阴气在我周身激荡不休。 只要他们胆敢动手,我便让他们再重新体会下以下犯上的后果。 可是,在场却无一人对我动手,更不曾对我恶言相向。 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我万分咋舌。 “西北海众山主,叩见魔神大人!君上此次莅临此间,我等迎驾来迟,还望恕罪!” 下一秒,只见以阴山山主为首,所有山主以及他们的随从竟突然齐齐跪地,朝着我恭敬叩拜道。 不仅是我,就连一旁的刘玉成等人也愣住了。 这些阴山镇的镇民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也紧跟着纷纷跪下,朝着我顶礼膜拜。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帮家伙之前还和我不死不休,眼下竟突然尊称我为君上,甚至还行如此大礼,反倒是让我适应不过来了。 要知道,我可是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打算了! “魔神您本阴阳界主宰,我等本为阴阳界中神明,自然也是您的臣子,尊称您为君上,为您行君臣之礼,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阴山山主如是说道,声音里丝毫没有当初初见时的桀骜轻慢,相反却是充满了虔诚和恭敬,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是我忠诚的臣子一般。 我朝着跪在面前的芸芸众生扫了一眼,并不曾在他们身上察觉到丝毫的歹意。 他们的叩见似乎是发自真心实意,并不像是某种用心叵测的陷阱。 过了好一会,我才从众人态度的惊天转变中反应过来。 随即摆出了一副上位者应有的威严,朝众人点了点头,“虽然彼此都曾有过恩怨,但终究是阴阳界故人,何必行如此大礼,且平身罢!” 众人当即应诺,这才一一从地上站起。 而身为东道主的阴山山主冷冷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刘玉成,“天绝城主,如今君上亲临阴山镇,这是我等三生的荣幸!可你竟对君上如此冷待,莫非是忘了君臣之礼长幼尊卑?” “这……” 刘玉成一脸茫然,显然他和我一样,也不知道这帮子山主为何会对我态度如此逆转。 毕竟他一开始派人前去知会阴山山主,本意上是想借众山主之力对付于我的。 “这什么这!还不请君上进屋上座,难道还想让他老人家一直待在这血雨中吗?” 阴山山主一声怒斥,刘玉成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挤出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恭敬地请我进入了他们阴山镇的议事厅。 “许正阳,你们这葫芦里卖的究竟什么药!?” 看着议事厅的大门被关上,我也终于不再维持先前的客套,直言不讳朝阴山山主许正阳问道。 此时,所有前来的众生都被安排在了议事厅外,随时听候众山主调遣。 除了阴山山主许正阳外,其他十九名山主也都坐在了议事厅中,与我同聚一堂。 听了我的这番质问,许正阳说道,“魔神大人莫要见外,如今我们都被流放到了修罗界中,本是天涯沦落人,理应报团取暖才对,又何必为了过往恩怨一再纠缠不清呢?” 对此,我不曾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许正阳,对他的这番话并不表示认同。 “魔神,您当初之所以对我们出手,只因我们效忠暴桀,沿袭着本应消亡的奴隶制度。您与我们的冲突仅在于治世观念的不同,我等冒犯您也是出于自身的职责,本质上并没有深仇大恨。如今在阴阳界相遇,过去的恩怨理应都放下才对。” 就在这时,积石山山主也开口了,朝我如此解释道。 “正是,正是!” 长留山主站了起来,也随即附和道,“过去在阴阳界时,您为我们的君上,如今虽流放至修罗界,您照样是我们的君上。只是希望魔神您能原谅我等过去所犯下的罪过,我等必然感激涕零。” “魔神降临,让我等如获新生,您就像黑暗中的太阳,指引我们前进的通途。” “只叹魔神您在阴阳界的岁月太短,若是一切可以从头再来,小人定当效忠魔神左右,为您肝脑涂地。” “暴桀不仁,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当时在他强威之下,又不得不与魔神为敌,如今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西北海二十山主,此刻你一言我一语,将溜须拍马的话说了个遍,让我不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我虽成神,但成神之后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露骨恶心的奉承之言。 但我也明白,这些山主都曾为神明,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有求于人,鬼才相信他们会愿意与我化干戈为玉帛。 “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奉承话就没必要多说了,老实交代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 最终,我还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直言不讳的朝他们问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凌河郡征调令 听了我这话,各山主微微一愣,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最后,身为东道主的阴山山主许正阳走了上来,恭敬道,“魔神明鉴,我等确实有事相求。”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魔神,正如您所言,我们二十山主及麾下门生,目前正迎来一莫大危机。” 阴山山主许正阳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名叫凌河郡,位于修罗界最西侧。方圆五千里内的地界都是凌河郡的势力范围,我们这些山主虽然在此间建立了村镇占山为王,但本质上是处在凌河郡的统治下。” “但就在不久前,凌河郡的领主颁布了征调令,意欲与望河谷发动大战。这一纸征调令,如今已下发到了我们每一位山主的手中。” 说罢,许正阳走了上前,将一纸布告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朝着这一纸公文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如是内容: 告凌河郡众生书——凌河郡与望河谷就净土归属之争,对峙数载僵持不下。然数日前,望河谷率先违背契约,向凌河郡不宣而战,此乃郡中危急存亡之秋也!领主数日辗转反侧不能寐,经深思熟虑决定颁布征调令,凌河郡内所有子民,无论人神鬼佛男女老少,需于七日内集结于前线,参与捍卫凌河郡之战事,若有违者当斩之,其村镇之同仁皆受连坐之罚!望众生广而告之。 看着这一纸所谓征调令,我不觉一阵诧异。 战争在任何一个世界当中都是极为常见的,而根据征调令所说的,凌河郡和望河谷之所以爆发战争,是为了一方净土。 但这所谓净土,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于我的疑惑,许正阳说道,“所谓净土,便是修罗界中不曾受血雨侵袭的地带。谁拥有了一方净土,谁就可以从此免遭血雨侵蚀,不必再担心肉身腐朽修行暴跌。但这样的地方,通常也都是各路神明的必争之地,同时也是战乱之源。” 我点了点头,对这所谓净土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 修罗界中血雨连绵,即便居于屋中山洞中,来自血雨的阴煞之气依旧能不断侵蚀众生,致使此间众生肉身腐朽修行暴跌。 而像净土这样的地方,对于修罗界的诸神而言俨然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为了这一方净土而爆发战争,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这净土一旦夺下后,凌河郡将会如何处置,而为凌河郡而战的你们,又将得到怎样的酬劳?”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许正阳问道。 许正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个问题,我其实一开始就问过前来征调的半神。” “半神说,净土一旦拿下,将用来修建新的领主府,而他而战的我们,在事后就地遣散,归返原地。除了得到一句领主的认同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给予任何好处,却让众生舍命以赴,事后所夺得的战果,还要被领主独自享用。 这不就是妥妥的用爱发电吗? 在三界与众生界中,诸神之间的战争我早已司空见惯。 但即便是当初妄图推翻彼岸统治的阴长生,在事后都知道论功行赏封神赐爵。 可这凌河郡领主倒好,独吞战果不说,竟然还吝啬到不给为他而战的众生半分好处。 要知道,这还只是在征调,上位者对自己臣子就是这般态度,可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彻底打响呢! 一旦真的赴入战场,鬼知道这些被征调过去的凡人,又将面临怎样不堪的境地。 对此,一旁的积石山主说道,“修罗界毕竟是流放之地,我们在此间虽然表面上是自由身,但处境实际上却和阴阳界的奴隶没什么不同。” “修罗界血雨不止,我们的修行注定是日渐下跌的,终有一日会身躯腐朽灵魂溃散彻底死难其中。所以,我们这些实力低下的众生,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一堆迟早都会死掉的消耗品。这一纸征调令,只不过是为了榨干我们身上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积石山主的这番话,让我不觉诧异,以至于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几眼。 要知道,当年在阴阳界的积石山主,可就是一方世界中最大的奴隶主,视奴隶性命如草芥是他的一贯风格。 可现在他竟然说出这般话来,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奴隶主的辉煌已经不在,转眼沦为了别人的奴隶的他,自然会与奴隶产生共情。 但这一转变着实太大,以至于让我都有些没能适应过来。 随后,阴山山主许正阳又开口道,“魔神大人,自从被流放到修罗界后,我就知道自己必然会有一死。在血雨侵袭下惨死荒野也好,为利益之争死于他手也罢,我都可以接受。但我无法接受的是,为了他人的一己私欲而死。” “我乃神明,我有着神明的体面,我不希望自己最终以奴隶的身上死去。” 我虽然不确定他们之前的阿谀奉承是真是假,但这句话绝对是发自许正阳的内心。 毕竟曾经的奴隶主,最后却以奴隶的方式惨死沙场,这决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完全可以反抗,又何必寻我帮忙?” 重拳落到自己的头上,方才知道疼。我对这帮家伙并没有任何的同情,朝他们如此说道。 “若能反抗,我们又何必如此?” 许正阳苦涩道,“凌河郡的领主是一尊上位神,别说我们现在境界跌落,即便全盛时期,我们这二十名山主也绝难以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向您求助。” “像这样的神明战争我再熟悉不过了,战争开始后,领主的亲军定然不会出手,而是首先将我们这些征调而来的众生推至前线,待到榨干我们最后一丝血肉,消耗了敌军足够的有生力量后,真正的大军才会正式启程。” “虽说是征调,但我们本质上都是炮灰,只要上了战场,定然十死无生。” 听着众山主的坦诚之言,我摇了摇头,朝他们说道,“你们的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我现在不过一半神,境界与你们不相上下。如今的我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去救济你们?” 对此,积石山主笑道,“魔神大人,您就别说笑了,大家都不是外人,对您也都知根知底,您定然是用了什么道法,刻意隐秘了自己的气息。” 见自己的伪装被轻易拆穿,我不由一阵尴尬,索性不曾再隐藏,将自己的真实境界展露在了他们近前。 这一刻,众人原本那充满期望的眼神,瞬间化作了黯然。 “魔神大人,您……您不是创世神吗?您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实力竟跌落到了准神之境?” 许正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比我更强大的敌人——鸿钧老祖。” 我苦笑道,“在那场战争中,我输在了鸿钧老祖手中,被他封印了大部分境界与力量,又被他裹挟到了众生界,最后更被他打入了修罗界中。” “其实,我的处境并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 听了这话,众山主眼神黯然,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可是,许正阳却不依不饶,“准神之境又有何妨?别人不知道您的底蕴,但我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当初在天绝城时,您就以凡人之躯诛杀了刘玉成;在阴山时,您以半神之境抹杀了我。如今你虽是准神,但只要您愿意,我相信您一定能带领我们转危为安。” “魔神大人,看在同是故人的份上,我等恳求您助一臂之力,事后我们定会永世奉您为君上,永生不曾背叛!” 对此,原本一阵失望的众山主们,眼神里再度浮现出希望的光亮,纷纷效仿着许正阳,朝着我虔诚跪下。 这些家伙虽然曾经是敌人,但终究不是血海深仇,未来若是能借助他们之手,联系到更多从阴阳界中被流放此间的神明,对于我站稳脚跟寻求机缘无疑有着莫大的好处。 有着他们作为样板,日后再去吸附那些曾被我镇压过的阴阳界诸神,无疑也将容易得多。 毕竟神明不可能永远孤军奋战,还是得有自己的一方众生。 “要我不计前嫌帮助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思索片刻后,我朝他们说道,“你们必须重新奉我为主,我将在你们的脑海中打入灵魂烙印,你们将永世效忠于我,你们将重新成为我一方世界中的子民。” “如此一来,我才能将你们当成自己人,才能安心的帮助尔等,不知各位是否答应?” 听了这话,众山主仅仅讨论了片刻,便很快达成了共识。 许正阳说道,“既欲重新效忠于您,被打上灵魂烙印自是无可厚非。只是魔神您现在正处修罗界中,又如何让我等成为您一方世界的子民?”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我的底蕴超乎你们的想象。” 说罢,我拿出了苍生杵,“我虽身在修罗界,但我依旧拥有一方世界。而这方世界,就在我的手中。” 第九百九十二章 诸神皈依 “我虽身在修罗界,但我依旧拥有一方世界,这方世界,就在我的手中。” 我朝众山主如是言,阵阵阴气随即从苍生杵中萦绕而出,一道黑色的漩涡随即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漩涡不断萦绕,逐渐映射出阴间地的真实面貌,阴间地这一方世界,也第一次主动展现在了外人面前。 阴间地中,尸山血海,鬼啸连连,一道道由阴气所化的鬼影呼啸长空,发出声声哀鸣。 此间本由阴气所化,参照阴间塑造而成,其间与地狱并没有多少区别,但和修罗界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魔神的手中竟然还攥握着一方世界!” “只要我们赴入这方世界,便可免除血雨侵扰,更能直接避开凌河郡征调令,再也不用过这有一天没一天的倒霉日子了!” “魔神大人果真胸若怀古,对于我等臣子偏爱如斯,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非要效忠于暴桀,我等悔不当初呐!” “我等皆愿再奉大人为主,还望大人不计前嫌,收纳我等子民……” 随着阴间地浮现,在场所有山主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一个个激动不已,俨然和先前的那些拾荒者一样,将阴间地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若要赴入阴间地,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丁点代价? 我摇了摇头,说道,“阴间地,固然比修罗界好上千万倍,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允许尔等进入。因为一旦赴入此间中,就必将剥夺肉身,和你们刚才从中所看到的那些子民一般,沦为亡灵。” 我的这番话,无疑给在座的所有人泼了一盆凉水。 毕竟这些山主与阴间鬼神并不相同,他们的肉身是由血肉所铸,并非像阴间神明一样是由阴气凝聚而成。 他们的身魂本为一体,一旦肉身抹灭,他们纵然还能继续活着,但境界必然大跌,日后若想再重塑肉身,也将付出莫大的代价。 正因为这一点,阴间地虽然较之修罗界是为天堂,但这些家伙一旦赴入其中,未来必将对其修行虔诚造成极为惨重的影响。 在得知了阴间地的这一与众不同后,原本还抱以厚望的众山主顿时热情锐减,脸上纷纷浮现出了一丝难色。 而我也随即补充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你们虽然无法直接赴入阴间地,但阴间地可以作为你们走投无路时的避风港。” “假以时日,你们若是不幸在修罗界死去,我会将你们的魂魄敛入阴间地,虽然会导致你们将来境界大跌,但最起码能保住你们一条命,不会就此消亡修罗中。” 对此,许正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魔神所言既是,我们现在置身修罗界,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儿了。如今我们至少有了一条后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随后,阴山山主许正阳朝着我单膝跪地,郑重说道,“魔神大人,我等愿再奉您为主,此生若再有背弃,则天地同诛不得超生,还望魔神不计前嫌,赐我等以灵魂烙印!” 随着许正阳开口,其他的山主也不再迟疑,纷纷朝着我恭敬跪下,“我等愿尽奉魔神为主!” 在西北海时与诸神的恩怨,随着在修罗界的重逢,至此终于一笔勾销。 我也不曾犹豫,阵阵蕴含着我意志的阴气随即外发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流光,没入了在场每一个山主的灵魂之中。 灵魂印记已经种下,便意味着他们日后再也不得谋反,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遭我意志反噬,身死魂灭。 这是我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也是他们给我的投名状,以换取他们将来的太平。 随后,来自我的阴气从议事厅中席卷而出,弥漫了整个阴山镇,我的意志伴随着阴气随即侵入了留候在镇中内外的所有众生。 二十位山主已经应诺,他们麾下的臣子自然不敢有任何违逆,随即一个个朝着我虔诚低下头,顺从的让我的灵魂烙印铭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阴阳界诸神人,拜见魔神!” “阴阳界诸神人,拜见魔神!” “阴阳界诸神人,拜见魔神!” 众生朝着我发出阵阵虔诚祷告,来自他们微弱的信仰之力也随即朝着我萦绕而来。 我点点头,示意众生平身,随即也开始计划起了后事。 众山主与我的冰释前嫌,只因在这修罗界中,所有人都迫切需要报团取暖,我们的臣子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 而现在,我既已成主上,也该为他们这些家伙的后路着想了。 带着这一念头,我下意识朝着远方看去,只见有一支重甲骑兵正朝着此间迅速赶来。 骑兵的前方,赫然立着一面军旗,‘凌河’二字在军旗上免得分外醒目。 这支骑兵虽然只有百人众,但每一人都有着不亚于半神的境界,为首的骑兵长更是一尊准神! “魔神大人,这就是凌河郡负责征调众生前往前线的骑兵。他们的实力太过强大,以至于我们先前根本不敢有任何违逆之心。” 看着那自远方而来的骑兵,许正阳小声的朝我说道,眼神里写满了恐慌。 一支由准神和半神组成的百人骑兵,若是放在以前的阴阳界中,不过是一股丝毫不起眼的势力,随便一方山主便可将其轻易摆平。 可此间却是修罗界,众山主受到血雨侵袭,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工夫,境界便暴跌至了半神,其他麾下臣子更是由半神沦为了凡人。 而这样一支曾经难入他们法眼的军队,如今却成了他们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魔神大人,就是这支骑兵!半月前前来我所在的镇子颁布征调令时,因为我不从,结果杀了我五百子民,这笔血仇不可谓深重!还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这时,一旁的积石山主走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朝我说道。 “是啊,这支骑兵这些日子在我们这耀武扬威了许久,今日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离开!” “反了他,有着魔神撑腰,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战!战!战!拿出我们当年的血性来!” “……” 这一刻,所有众生纷纷掏出了各自的兵器,发出声声怒吼。 而我朝着他们手中的家伙事看了一眼,不觉大跌眼界。 只见他们持的刀剑戈矛,无一不是锈迹斑斑布满缺口,甚至还有好些人拿着的是镐头镰刀。 他们所拿的这些兵器,不用说定然是从某个古战场中捡来的,实在是简陋不堪。 而现在他们群起激愤,无疑是想仗我之势,强行将我绑在他们的战车上,让我与这支前来的骑兵为敌。 即便我现在只是准神,但有着阴间地这一方世界在,想要将这支骑兵斩尽杀绝,无异于杀鸡宰羊一般简单。 可我不喜欢这种以下令上的滋味,更不愿意听这帮子民对我发号施令。 “诸位且安静,本座自有分寸。” 在我的示意下,这些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我也再度收敛了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境界看起来又回到了半神境。 马蹄溅起血水纷飞,不过片刻工夫,这支骑兵就已经赴入了阴山镇中,出现在了我们近前。 一眼看去,只见这支骑兵身着的铠甲以及长矛,和我的子民一样也同样都锈迹斑斑,显然是从前任骑兵的手中继承而来。 他们座下的骏马,此时也都血肉腐朽尸水横飞,露出下方阴森的骸骨。 虽然是一支正规军队,但也同样残破不堪,同时也映射出修罗界的残酷。 身为准神的骑兵长,此时驱马前行,抵达了我们近前。 他的左眼已经尽数溃散,黑色的尸水不断从中流出,脸上也裂开了一道道深长裂痕,散发出一股极为难闻的腐臭气息。 他微微侧目,朝着阴山镇众生看了一眼,脸上的腐肉一阵蠕动,形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冷笑。 “诸位,今日已是征调令上所言的最后期限。你们这二十镇居民齐聚于此,是准备响应征召奔赴前线,还是意欲聚众揭竿而起发动民变呢?” 据许正阳介绍,这尊身为骑兵长的准神名为王永宗,是凌河郡负责这一带征调的总负责人。 王永宗上次前来征调时曾说过,将在三日后再度归来,一旦众生不愿服从征调,便要将二十镇子民尽数屠绝。 有着我撑腰,许正阳对这支骑兵顿时没了好脸色,二十名山主此时齐齐走上前,俨然准备与他们展开摊牌行动。 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后,我摇了摇头。 众人得到我的这一示意,虽然颇不情愿,可还是停下了脚步。 随后,我走了上前,问道,“这位神明,我是这一带二十镇的统领,今日我已奉领主之命将二十镇中三万众皆齐聚于此,只为响应领主征召捍卫领土征战沙场。” “只是不知,我等何时开拔?”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一阵哗然,纷纷带着一抹愕然的眼神朝着我看了过来。 第九百九十三章 净土的野望 “大人,您不是要为我们摆平此难吗,为何现在却要响应征召,让我们去前线送死?” 许正阳一阵愕然,带着一丝惶恐低声的朝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不曾对他的问题有丝毫回应,目光依旧落在那骑兵长王永宗身上。 “这位神明,不知我等何时开拔?” 我朝王永宗再度重复道,而后者似乎没料到我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下子却是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这才恢复了先前的上位者威严,冷笑道,“真是想不到,此间竟然还有像你这般如此明事理之人,可真是出乎本座意料。” “先前本座派人前来颁布征调令时,此间各镇皆全力反抗,以至于今日本座亲自前来,本以为会有一场血腥屠杀发生,如今看来是本座想多了。” “只是不知,这位半神姓甚名谁?” 最后,王永宗朝我这么问道。 “你可以叫我林笙。” “哦,原来是林大人,既然你已将众人集结完毕,我们也不多耽搁了,且即刻启程罢!” 说着,王永宗使了个眼色,他麾下的骑兵立即会意,随即策马而行,朝着两翼分散开来,却是在无形中对我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看到这一幕,我不觉微微皱眉,而后者说道,“林大人莫要见怪,此行前往凌河郡与望河谷边界,足足有四千里路程。沿途凶险,我等骑兵既征调你们前去,理应保全诸位的周全。” 听了这话,我暗地不禁嗤之以鼻。 这些骑兵的长矛,明明都有意无意指向在场众生,这哪是保护,明明是看守,为的就是防止众人突然愤起而反之,疑惑防止有人胆敢私逃。 不过这与我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我故作客套的点点头,随后示意他启程。 “既然林大人求战之心如此迫切,我等自当成全,启程!” 随着王永宗一番话落,阴阳界三万众随即在这百人骑兵的裹挟朝,离开了阴山镇,就朝着修罗界未知的远方前行而去。 “魔神大人,您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不仅是许正阳,其他的山主以及他们的臣子对我的这一举动都感到万分不明,长留山主随即上前,非常不解的朝我质问道。 对于他这一不敬的语气,我没有多在意,而是问他,“长留山主我且问你,在这修罗界中,你们今后究竟有何打算?” 听了这话,长留山主微微一愣,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 过了好一会,他说道。“这……不是有魔神您在吗,我等自奉您意志行事。” “可是,我今日若是不在呢?” “这……” 对此,长留山主不由一阵迟疑。 而我也随即替他做出了回答,“我今日我非恰巧经过此间中,不曾与你们重逢,那么你们必然还留在这穷乡僻壤中,在血雨之中苟延残喘,即便没有这一纸征调令,未来的你们也必将因为外敌的入侵抑或神力的消散,最终惨死此间中,沦为一滩无人认领的烂肉!” “而现在,我之所以响应征召,并非为了凌河郡领主而战,而是为了你们而战!” “你们既已奉我为主,那么身为君上,我自然得为你们开辟一处安全的庇护之地!” 我的这番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原本还一脸愤恼的长留山主不禁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试探性的朝我问道,“以魔神您的意思,您是盯上了凌河郡与望河谷交界地的那一片净土?您……您打算将那一方净土,作为对我们的庇护所!?” 听了这话,旁边所有的山主纷纷侧目而来,朝我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紧接着,他们眼中的愤恨疑惑失望顿时烟消云散,散发出新的光亮。 长留山主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当即躬身道,“小人先前未能明悟魔神圣意,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恕罪,小人定引以为戒,日后定不再犯!” 我摆了摆手示意无恙,积石山主随即走了上来,也带着一丝试探的语气问道,“魔神大人,您……真打算为我们打下一方净土,作为我们的大本营?” “区区一方净土对我而言一无是处,若非为了你们,我还能为了谁?” “可是,凌河郡与望河谷的领主皆为上位神,我们若作为第三方势力贸然插足其中,就不怕引来两方联手围攻吗?” “怎么,你难道还害怕我会落败?” “不……属下不敢!” “……” 一番小声交谈后,众山主纷纷明白了我的真实意图,随即不曾再有怨言,与我以及这负责征调的骑兵继续前行。 是的,自打看了那一纸征调令后,我就已经盯上了他们所说的那一方净土。 身在净土之地,可免遭血雨侵袭,不必再担心肉身腐朽修行暴跌。 我盯上这一方净土,不仅仅是为了这帮家伙,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 我可不想像先前遇到的那些拾荒者一样,在修罗界中被镇压万年后,从创世神的高位跌落,沦为了凡人,沦为了丧家之犬,最终毫无体面的惨死在荒野里。 可我若要夺得这一方净土,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还需要借助这帮来自阴阳界西北海的家伙。 他们虽然是我的臣子,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和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更何况在拥有了一方净土后,我在修罗界就算是有了一个落脚点。 我也可以以这一方净土为中心,将自己的势力向着修罗界深处延伸,以同样的方式将其他流放在此间中的阴阳界众生召集过来,进而强大自己的势力,已谋求增进。 前进了半日左右,不知觉中我们已走出了千里,此时,一座不大不小的村镇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整个村镇大火滔天杀声响彻,一道道怨魂在烈焰与血雨之间挣扎哀嚎,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一支和眼前制式相差无几的骑兵,此时正穿梭火海中,驰骋于村镇中。 他们挥舞中手中的长矛刀戈,一次又一次地刺向了眼前所有生灵。 一个又一个镇中的居民,不是惨死在了战马的铁蹄下,就是死在了滔天的烈焰中。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我便感知到至少有上千众的生灵惨死镇中,血雨连绵的天空中,也随即多出了上千之众的怨魂。 而这些怨魂在血雨的侵袭下,没能挣扎多久,便魂魄支离破碎,惨死当场。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发生在这村镇中,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屠杀。 这个镇子不算太大,不过两千来人,可在骑兵的几个穿插间,镇内的哀嚎惨叫逐渐消散,唯有大火滔天不休。 这些骑兵,不用说正是奉凌河郡领主之命,前来执行征调令的。 而现在,他们正在处置忤逆者。 “林大人,我不得不庆幸你有先见之明。否则眼前这个小镇中所发生的一切,必将在你麾下的二十镇臣民身上重演。” 见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镇子中,骑兵长王永宗走了上来,却是带着一分嘲弄的笑容朝我说道。 “所以,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永宗点点头,“但凡有资格被打入修罗界中的,有哪一个不曾是称霸一方的神明?这个道理你自然万分清楚。” “不管你们过往如何辉煌风华绝代,堕入了修罗界,就得按照修罗界的规矩来。即便是创世神在此间也得认命为奴为犬,对上位者唯命是从,否则面临的就是彻底消亡。” 王永宗指了指那座大火冲天的镇子,“这座镇子的镇长,曾经就是一至高神。他太傲慢了,觉得我们领主不配对他发号施令,竟对前来征调的骑兵施以极刑,又将他们的尸体挂在镇头的槐树上。而现在,他和他镇中的臣民,都为他的傲慢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说话间,镇中的屠杀已经来到了尾声,那些负责施以镇压的骑兵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此时陆续从镇中走出,在外界集结。 这一支骑兵的骑兵长,赫然也是一尊准神。 他回过了头,朝着王永宗看了一眼,双方互相点头示意,随后便率领自己的队伍离开了,留下满镇大火冲天。 “神明你的话,我自然会记在心中,同时也多谢提醒,我定会引以为戒。” 我懒得与这肆多搭理,随即敷衍道。 可哪想王永宗不依不饶,却又补充了一句,“可你知道了,在凌河郡中,上位者最忌讳的除了抗命不从外,更有自立山头割据一方。” “什么意思?” 我再度皱眉,因为在王永宗的这番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一丝明显的杀意。 王永宗不曾马上回应,示意骑兵驱使众人继续前行,却将我留在了原地。 看着二十镇众生逐渐远去,王永宗这才朝我凝视而来,笑道,“林大人你看,你麾下二十镇臣民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众,一旦你心有不忿振臂一呼,这帮臣民定然会响应你的号召揭竿而起,这若是在战时,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隐患,让人不得不防呐!”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可很快又浮现出了一丝蔑笑: “所以,你才特意让大部队先行离去,独自将我留在了这里。只因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个莫大的变数。” “我想,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铲除我,如此一来我的子民群龙无首,就只能听从你的调遣?” 王永宗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甚,“林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一眼看破真谛!” “真是不知死活!” 第九百九十四章 诛神! 凌河郡发布征调令,是为了征集所有在这一带的众生,向望河谷发动全面战争,以此争夺净土之地的归属权,满足凌河郡领主的一己私欲。 既是战争,那么征调而来的军队统辖权自然得集中在领军者手中。 自立山头无疑是兵家之大忌,不管是凡人军队还是神明军队都是如此,征调而来的军队统辖权,理应集中在领军者的手中。 否则一旦不服从军令甚至战时哗变,都将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现在,在王永宗的眼里,我麾下这二十镇臣子,便是一座大的山头,而我便是这一山头的实际掌权人。 只要将我除掉,我背后的这三万人自然就群龙无首成了无头苍蝇,届时便能轻易为他所摆布。 “王永宗,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我摇摇头,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朝他笑道。 然而,王永宗眼中的轻蔑更甚,“你的口气挺狂妄,我虽然不知道你过去是何方神圣,但你现在是在修罗界,你只是半神,你应该学会如何与神明对话,学会何为卑微谦逊,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比那些送去战场的炮灰悲惨千万倍。” “这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你。” 说话间,苍生杵随即出现在了我的手中,“刚才那二十镇众生,他们的领头人皆为半神,与我都有过深仇大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拜我为主,心甘情愿对我马首是瞻吗?” “因为我并非半神,而是和你一样同为准神,在赴入修罗界之前,我曾为主宰者。” 既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我索性不再隐藏,随即散逸了气息,将自己的真实境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刻,王永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紧接着浮现出一分僵硬,最后更是化作了满脸骇然。 “不,不可能!洪荒宇宙中,可从未有过主宰者被打入修罗界的先例,你在信口雌黄!” 王永宗几乎是咆哮着,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那锈迹斑斑的铠甲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发出阵阵刺耳的撞击声。 可我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具尸体。 虽然同为准神,可我终究曾为主宰者,主宰者的底蕴是其他境界神明万万不可比拟的。 即便同为准神,也同样有着如天堑般无法跨越的鸿沟。 王永宗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的眼神中,探知我这番话的真假,可他越看眼中却越发惶恐。 终于在某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竟是当即策马,头也不回地就朝着远方逃遁而去!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我一声冷哼,整个人顿时冥火涌动,当即化作冥鬼之身。 一道道赤色的火柱从我的身后喷薄而出,随后在天地之间层层交织,最终演化出了一道方圆十里的冥火樊笼,将意欲奔逃的王永宗牢牢囚禁。 看到这一异象,裹挟着众人走远的骑兵们纷纷回过了头。 看着被困禁樊笼中的王永宗,这些骑兵顿呼不妙,当即驰援而来! 可是,这道樊笼就连王永宗都无法打破,更何况是这些半神境的骑兵们? 王永宗的长矛裹挟着阵阵神力不断冲击于樊笼,可除了激起阵阵冥火飞溅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建树。 “林笙,你想干什么?” 见自己脱逃无果,王永宗面色煞白,回头看向步步走来的我,眼神里的恐惧变得越发深厚。 “你可不要忘了,我本奉领主之命前来征调,我若有个三长两短,领主定不轻饶你,你那三万臣子也必将为你的冒失而付出血的代价!!” 王永宗怒吼着,但在我的眼里却只是弱者无能的咆哮。 “王永宗,你刚才若是对我客客气气,我或许还能饶了你,但你实在太狂妄了,我已实在找不出让你活着的理由。” 我朝他这么说着,阵阵阴气也不断从苍生杵中汹涌而出。 阴间地在这一刻门户大开,一个个皆有准神境的鬼灵随即在我的意志下从阴间地中浮现,萦绕在了王永宗的周围。 看着这些莫名出现的鬼灵,王永宗的眼中浮现骇然,座下的骏马也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 “林……林大人,我……我想我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误会,要不……咱们坐下来再好好谈谈?” 王永宗腐朽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朝我说道。 对此,我点点头,“没错,我们确实是可以好好谈谈。” “王永宗,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愿将灵魂献给我,成为我的奴隶,要么就被自愿成为我的奴隶,并且打上我的灵魂烙印。” 听了这话,王永宗本来浮现一丝喜色的脸上再度浮现无尽的绝望。 我虽说是给他选择,但我也让他无路可选。 毕竟在重新接纳许正阳他们为我一方子民时,就注定了我要与整个凌河郡为敌。 杀上一个小小的骑兵长,倒也无足轻重。 一个个皆为准神境的鬼灵在王永宗周围呼啸不息虎视眈眈,却是让他毛骨悚然。 “但你要明白,我若死去,领主大人一定会感知到,届时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见求和无望,王永宗却是再度朝我发出了威胁。 我笑了笑,“上位神对世界的感知,不过千里范围,但此间距离领主府尚有三千里,即便我把你们都宰了,他也不会知道凶手是谁。” “再说了,即便你们领主知道了又怎样?他虽是上位神,但他的命我也照收不误!” 说罢,我微微摆了摆手,所有的鬼灵当即发出阵阵亢奋的尖啸,同时也宣布了对王永宗最终的审判。 王永宗自知十死无生,竟是脸色一寒,俨然抱着鱼死网破之势,朝着我发出了拼死一击! 只见他平举长矛,用尽自己浑身神力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重重刺下。 一时间,浩瀚的神光从长矛之中爆发而出,一道道白色的涡流随即在长矛间浮现。 随后,一股蕴育着磅礴毁灭之力的光柱从那长矛之中爆发而出,带着滚滚雷鸣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轰击而来! 对此,我连躲闪的欲望都不曾有,就在那天光近身之际,一道鬼灵随即出现在了我的近前。 鬼灵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蕴育着极阴之气的冥火从口中喷薄而出,正面迎向了来自他的天光。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在了半空之中,引得大量土石纷飞,整个冥火樊笼也因此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不过眨眼间,来自王永宗的这一攻击便被顷刻化解,而我也趁着鬼灵的掩护飞掠上前,涌动着冥火的苍生杵直朝着他迎面刺来! 王永宗瞳孔紧缩,下意识想要躲闪,可他却已无路可躲。只因那一道道鬼灵虚影,此刻已缠附他身! 一道道由阴气所化的锁链,此刻从众鬼灵身上延伸而出,纷纷缠绕在了他的手上,他的腿上,他的长矛上,让他无处动弹。 而在他万分恐惧的眼神里,苍生杵径直刺入了他的眉心,洞穿了他的头颅! 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席卷于他全身。 来自他体内的神力,此刻也开始疯狂的朝着我的体内汹涌而来! 王永宗眼中的恐惧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他抬起了破碎的头颅,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大……大人,还请饶命,小人……小人定对您言听计从……” 王永宗苦苦哀求着,可他的所有言语都被我所无视。 不过眨眼间,他的神力便被我吞噬一空。 随着我手一招,他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魂魄也被我生生从腐朽的肉身里剥离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众多环伺已久的鬼灵立即一拥而上,就想要把他的灵魂吞噬得一干二净。 见此,我连忙出手制止,毕竟王永宗的魂魄对我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随后,一缕蕴含着我灵魂力量的阴气散发而出,径直涌入了王永宗的眉心,涌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一声凄厉的哀嚎顿时从他的口中再度响起,一道来自我的灵魂烙印,此刻已被深深铭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随着烙印的出现,他的所有挣扎瞬间消停,他的双眼也随即化作一片漆黑,空洞有若深渊。 这一刻,王永宗的神力被我尽数吞噬,他的过往记忆也被我尽数抹除,此时的和阴间地的众多鬼灵一样,沦为了我的子民,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眼中没有了痛苦,他的魂魄在我的意志下,此刻却是再度回归了肉身。 王永宗死了,可现在他又活了,他朝着我单膝跪地,朝着我伸出一只右手,施以鬼灵伸手礼。 “拜见主人。” 王永宗如是说着,声音里空洞而且木讷。 我的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容,这已经沦为傀儡的他没有再多看一眼,随即看向了前方。 我对王永宗所做的这一切,此时也完整的落入了在场每一个骑兵的眼中。 樊笼之外,众骑兵们看到突然有大量准神境鬼灵浮现,看到王永宗死而复生转而奉我为主,却是一个个纷纷愣住了。 “不好,这家伙是一尊准神,他杀了骑兵长!快……火速回府,将此事向领主如实禀告!” 第九百九十五章 再遇麻烦 “不好,这家伙是一尊准神,他杀了骑兵长!快……火速回府,将此事向领主如实禀告!” 众骑兵也不是傻子,见事态不妙,当即放下了各自的征调之职,也顾不得为王永宗复仇,当即朝着远方四散而逃。 可我杀心已起,又怎会让这帮喽啰如此轻易离开? 原本围困这王永宗的樊笼,此时由内而外向上翻卷开来,那一道道滔天火柱再度呼啸长空,随后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在半空交织,不断朝着那些骑兵所逃跑的方向轰然落下,再度化作一道新的樊笼,将这些意欲逃脱的骑兵,也同样收入了牢笼之中。 这些半神的实力实在太弱太弱,我也不屑于剥夺他们的神力,也不曾给他们任何求饶的机会。 一道道阴气从我身上散发开来,纷纷涌入了在场每一个骑兵的脑海之中。 一时间,这些骑兵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鲜血止不住的从他们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 这一刻,我强行抹除了他们所有的记忆,强行在他们的脑海中打下了属于我的灵魂印记。 过了好一会,这些骑兵的哀嚎终于停歇,他们的双目变得空洞,他们的表情变得木讷,却是一个个朝着我齐齐跪下,和王永宗一样的,对我施以鬼灵伸手礼。 “拜见主人!” 在众骑兵的叩拜中,我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可与此同时,我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就在刚才,我吞噬了王永宗所有的神力,可这缕神力在我的体内,却并不曾掀起丝毫的波澜。 原本是准神境的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有丝毫的提升。 那些神力在涌入我灵魂的瞬间,便让那一道道由鸿钧老祖所布下的流光锁链层层禁锢,最终湮没在了灵魂深处。 不仅如此,就连二十镇众生对我的信仰之力,也没有分毫留下,纷纷被封印在了那流光之中。 来自鸿钧老祖的这一封印,除了镇压了我绝大部分力量外,更是动用了某种不可知的手段,强行将我的境界禁锢在了准神之境!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我日后即便再怎么吞噬他人力量,自己的实力也始终都会受这封印的桎梏,一直停留在准神境?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顿时陷入万千恼火,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以我过去的底蕴,以我目前的准神之躯,对付准神手到擒来,面对上位神尚可一战。 可一旦敌人是至高神乃至创世神,以我现在这点小小的底蕴,绝对必败无疑! 鸿钧老祖,你到底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让我在修罗界寻找什么所谓机缘,在保留了苍生杵的同时,为何又要封印我的神力,并且还让我一直停留在准神之境? 我的心里万千繁琐,而在我皱眉思索之际,许正阳他们已经走了上来。 “魔神神威,一举将整支骑兵尽数拿下!只是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时,积石山主朝我这么问道。 我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思考这些令人烦恼的事儿,随即说道,“我刚才说过,我们此行,是为了凌河郡与望河谷之间的那一片净土之地。现在这些烦人的苍蝇已成我的附庸,接下来自然是继续前行。” 说罢,我微微动了动手指,这些被我剥夺了意识赋予了烙印的骑兵们,立即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的跨上了军马,只剩一具空壳的王永宗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和先前一样的,这支骑兵依旧以包围阵型环绕众人周围,准备再度启程。 只不过,这些原本对众人造成莫大威胁的骑兵,此时已沦为了我的傀儡。 “大家都听到了吗,魔神让我们继续前行,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拔!” 见众人不为所动,许正阳当即大喝一声。 西北海二十山主堕入修罗界后,虽然一度只想明哲保身,但他们终究曾为神明,也曾统御众生。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野心抱负,但身陷窘境惨遭衰败,使得他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而现在我的到来,也让他们的雄心再度腾起。 若能打下一方净土,便意味着自己在修罗界有了一个立足之地,有了喘息之机,有了再度成神的机会。 如此机遇,再加上有我的相助,试问哪尊神明能拒绝如此诱惑? 只要能够成功达成目标,即便死伤惨重,那也是万分值得! 二十镇众生,对净土之地也同样趋之若鹜,在没有了骑兵的威胁后,众人随即不曾迟疑,当即加快了步伐,朝着指定的目的地快速前行。 可在前行了约莫有千里后,我们的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因为在我们的前方,此时出现了另一支负责征调工作的骑兵队伍。 这支骑兵,赫然是刚才放火屠镇的那一帮人。 他们此次负责押送前往前线的民兵并不多,只有区区千人众。 看到我们后,这支骑兵的骑兵长当即策马上前,隔着老远就朝着王永宗打起了招呼。 “永宗兄,方才我镇压反贼时便与你相遇,如今半日已过,我所征调的民兵都已集结,为何你的行军速度却如此缓慢,反而落到了我的后头?”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无不紧张了起来,不曾想竟会在这个时候遇到王永宗的同僚。 我剥夺了王永宗的记忆,他生前所见所闻的种种此时也一一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根据王永宗的记忆,眼下的这个骑兵长名叫张远,和王永宗共事于同一大营。 听着这一询问,我随即将自己的一缕意识映射到了王永宗的脑海里。 原本目光空洞的王永宗,瞬间化为清明,而我控制着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让张远兄见效了,方才我所征调的军队中发生了哗变,为了处置那几个兴风作浪的家伙,可没少让我花力气,这才不得已耽搁了下来。” “区区一场哗变,以你神明之躯理应很容易就摆平了才对,为何我看永宗兄你的神力,却是消散全无堕为凡人?” 张远的这番话,却是听得我心中一咯噔。 我微微思量,随后借王永宗之口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一时疏忽,不曾料到在那哗变的人当中,居然有善使妖法者,趁我分神将我的神力封印,不过这并不打紧,用不了多久封印自会消散,而我也将恢复如初。” “哦,原来是这样。” 张远警惕地看着王永宗,又看了看随行的骑兵,最后目光落到了这三万众臣民身上。 他似乎在疑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又对王永宗说道,“永宗兄,征调民兵是领主下达的死命令,不容有丝毫闪失。你看你所征调的军士之众,已远远超出了你这支骑兵所能控制的范畴。可刚好的所征调的子民甚少,不如与你一道押送如何?有了我相助,这样你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自然也能少去不少麻烦。” “张远兄,这样恐怕不好吧?” “怎么,你难道怕我与你争功不成?” 没等我拒绝,张远说道,“你放心,我之所以与你结伴同行,只不过是担心你的周全,并没有与你争功的意思。待抵达前线后,咱们各自究竟征调了多少民兵,我会如实上报,绝不占你丝毫便宜。” 张远的这番话,将我原本想要找的借口彻底堵死,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绝。 毕竟张远所言是事实,我如果拒绝,反倒容易激起他的怀疑。 对此,我只好点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张远兄以及众将士了!” 张远笑了笑,随即朝着后方打了个收拾。 隶属他的骑兵随即驱使着众子民前来,与我们这支大军合流。 而张远也随即与王永宗并道齐驱,却是让我不由一阵头大。 毕竟王永宗已死,此时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在暗中操控中,可现在半道上却突然杀出了另外一尊准神,却是让我不由一阵头大。 “魔神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许正阳警惕的看着张远,小声朝我问道。 我不曾回应,而是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却见来自凌河郡的征调依旧在附近不断进行着。 我看到一支支骑兵正不断出没于周围的各个村镇中,或是将其中的子民带出,在骑兵的押送下前往前线,或是被斩尽杀绝,整个村镇也被屠戮干净。 每一支骑兵的骑兵长,皆是一尊准神,负责统筹各自的征调事务。 要将这碍事的张远宰掉,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就难在此间人多口杂。 我一旦杀了张远,势必引来方圆百里内的其他骑兵警觉,一旦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人逃脱,前去领主府通风报信,对于我来说都将是天大的麻烦。 “先等等吧,看这家伙到底想怎样,若是不识趣,待行至人迹罕至之地时,再想办法将他除掉。”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许正阳说道。 许正阳点头,不曾多言,随即返回了队伍当中。 可在这时,张远仿佛听到了我们的说话一般,却是突然回过了头,目光直勾勾的朝着我看了过来。 他的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九百九十六章 新的盟友 “这位大人,我见您这一路上面色凝重,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在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里,张远却是驱马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口吻朝我打起了招呼。 对他的这番话,我不曾多有理会,依旧打量着四周。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凌河郡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带,领主府的征调工作此刻正在此间紧锣密鼓的张罗着。 在我的感知里,光是在这方圆百里内,就有至少四支骑兵队伍,正在负责着押送军民以及镇压忤逆者的工作。 我如果在此时杀掉张远,无疑会引来所有人的警觉。 但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在瞬间杀光在场所有骑兵,并且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鱼,显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权衡利弊后,我装模作样也摆出一副客气的样子,“骑兵长言重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罢了。” “疲惫?我看并不见得,这位大人您的精气神,可比我还要更上一层楼呐!” 张远笑道,“让我猜猜,你现在一定是在愁着此间人多口杂,杀人掠货风险太大。你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然后像对付王永宗一样的,将我以及我的部下尽数除掉,对不对?”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随后带着一丝诧异的眼神朝他看去。 这个张远,似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动机,对于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他都了如指掌。 “张远,你现在最好给出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否则之后即便麻烦不断,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斩草除根!” 我如是说道,对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大人,何必如此动怒。我知道你并非半神,你本准神,甚至你的底蕴远超上位神。你刚才对王永宗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 张远见我已经动怒,也不曾再有含糊,“像您这样的存在,自然不是真的服从征调,心甘情愿为凌河郡领主征战沙场肝脑涂地。以我拙见,您恐怕也是盯上了那一方净土。” “可是,您想要带着自己的三万臣民安然赴入前线,甚至抵达领主府,并且不被他人所察觉,光靠着一个已成傀儡的王永宗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一个真正的引路人。” “在下不才,愿意为大人充当引路人!若是战时,我也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您的臣民避免战争的锋芒,以便让您保存充分的有生力量。” 张远的这番话,让我感到颇为诧异。 以他的意思,他是打算相助于我,让我虎口夺食,从凌河郡以及望河谷双方势力的手中,夺得那一方净土? “张远,你身为臣子理应效忠君上,如今却反目投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张远这么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对于我的暗讽,张远不以为意,笑道,“修罗界中只慕强而不献忠,唯利己而不济世。我之所以效忠凌河郡领主,只是为了利益。” “可当凌河郡与望河谷战事伊始,我问领主一旦夺得净土,我等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是否有资格长留净土中,领主说我没有资格。因为净土是他以及他的近臣专属之地。他能给我的,不过是一些莫须有的虚荣。” “可我为利益而战,我所索求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并非虚名。若只是为了虚名,我又何必为他人出生入死?” “这位大人,我虽不知你的底细,但我曾为至高神,我能看出你的底蕴远超我生平,我也相信你有着挑战领主的能耐,所以我愿意为你引路,只要是我权力所能及的,您之后的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力答应。” 这个张远倒也是真小人,直言不讳的将自己的意图告知给了我。 但他说的没有错,光凭着一个傀儡王永宗,我或许可以抵达前线,可一旦遭受盘查,抑或有熟悉他的人出现,那么露馅是迟早的事情,届时肯定免不了一番麻烦。 如果有张远引路,我们此行还真能畅通无阻,甚至直接对峙凌河郡领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张远为利而来,自然有着他的诉求与条件。 “那么,假若我愿意接受你的相助,你又有什么条件,是需要我帮你实现的?”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张远问道。 “条件很简单,你一旦真的成功,事后在净土为我留下一立足之地即可。但若是失败,那么你我便再无瓜葛,你也不可提及你我之间的关系。” 果然,利己主义者的说辞都是如此雷同。 别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他们仅仅只是四处走动磨磨嘴皮子,便要求从前者的手中分下一大块蛋糕,甚至还将所有的风险都撇得干干净净。 若是平时,这般嘴脸的人神我是完全不屑搭理的,心情不好更会施以惩戒。 但修罗界终究不是我的地盘,我的身后还有一大堆人需要安置。 思量了片刻后,我点点头,“既然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利益,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若真夺得一方净土,我自会分你一杯羹。若是不幸落败,我也不会将你连累。”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与我一道立下神誓。” “……” 听了张远这话,我不禁一阵无言。 显然这家伙并不信任所谓口头上的承诺,非要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契约才肯放心。 对此,我也不曾含糊,随即就刚才的条件与利益纠葛,与他一同立下神誓。 但神誓在我眼中无足轻重,毕竟我本身就是主宰者,所谓神誓仅仅只是束缚低阶神明的工具,对高阶神明并不受用。 可无论如何,见我立下神誓后,张远不由长松了口气。 “林大人,从今日起,你我就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随着盟友条件的达成,张远也随即长松了口气,朝我如是说道。 我没好脸色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吩咐,闭上你的嘴赶紧赶路即可。” “谨遵大人吩咐!” 说罢,张远也不曾含糊,随即示意骑兵继续启程。 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一路上,我们遭到了不少凌河郡官吏的盘问,最终都被张远一一化解。 就这样,我们一行又走了足足三千里,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条苍茫的大江随即浮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眼看去,只见绝天河河宽足足有百里,赤红的血水在江面上翻滚不休,掀起一道道惊涛骇浪,翻腾的洪水不断冲击,发出阵阵如雷霆的轰鸣。 血水汹涌,凛冽的阴煞之气不断从河面散发而出,肆虐长空。 别说是船只,即便是神明意欲从中腾空过,一经那阴煞之气的侵袭,便会在这气息侵袭下神力溃散,最终从空而落坠入江中,最终为血水所腐朽。 绝天河之于修罗界,俨然是为生人禁地,是为天堑。 一道不过千米高的山脉自动向西延伸,一直到绝天河畔戛然而止。 以这条山脉为地界,北侧是为凌河郡的领地,南侧为望河谷的势力范围。 在那山脉与绝天河交界的尽头,有着一片纵横不过五十里的三角洲地带。 天空之中阴雨连绵,大地流淌着散不去的血水,唯有这片三角洲地带天空明媚,地面也显得干燥整洁,不曾受到任何血雨与阴煞之气的侵蚀。 如果没有看错,这片三角洲,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净土之地了。 置身净土中,即可免受血雨侵袭,且不指望修行能提升,至少能够保障境界不失,不必再终日提心吊胆的活着。 而这样的地方,无疑是修罗界中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在我们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军营,数以万计临时搭建起来的军帐正杂乱无章的错落其中。 此次凌河郡领主征调力度极大,郡内几乎所有平民都被强行征调到了其中,至于那些不愿服从征调的,最终都死在了骑兵的铁蹄下。 毕竟修罗界中没有原住民,一批死去了,新一批很快就会到来。 正因为如此,众生的眼中没有君主,君主的眼里也没有子民,在凌河郡领主的眼中,所有人不过都是成全他野心与私心的工具而已。 顺从的就先留着,用完了便随手丢弃,至于不服从命令的,就杀了便是,无须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就是修罗界的丛林法则,比阴阳界更残酷百倍。 因为阴阳界终究还是秉承一方世界一方神的规则,即便是奴隶,在神明眼中依旧是子民,一定程度上也会给予他们一定庇护。 可在修罗界,在凌河郡领主的眼中,他治下的众生连奴隶都不如,这次征调的初衷,本就是送他们去死。 在众骑兵的驱使下,成片成片的凡人从各个方向各个入口被押送到了军营中。 骑兵们不曾给他们任何的铠甲与武器,只是简单的进行登记与回报,这些人便被驱使着前往的前线,也就是那片净土之地。 第九百九十七章 净土之地 绝天河畔的三角洲虽然名为净土,但是却比血雨连绵的外界更显得地狱修罗,只因此地是为两方势力交战的主战场。 望河谷的做法,与凌河郡并无不同。 大量的平民被他们强行驱赶到了净土之中,迫使他们为领主而战,用他们的鲜血与性命换取领主的私欲。 这一刻,三角洲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在各路将士的军令下,所有征调而来的众生被迫卷入这场战争中,整个三角洲杀声震天。 双方被迫参战的众生,此时也被迫挥起了屠刀,攻向了本与他们无冤无仇的对方。 一个个凡人接连倒下,可后来人却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上前,最后又被后来者踏上尸身。 随着尸体的累积,整个三角洲的平均海拔甚至因此拉升了足足一丈。 整个三角洲白骨纵横,宛如地狱。 据说,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每一日的战争都堪比白热化。 这场近乎送死的战争,让所有参战的众生无不心颤,他们想要逃,但他们的身后是紧随而来的督战队。 督战队,皆由总兵亲军构成,有着战时执法的特权,为的就是督促参战的每一人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凡有后退者、怠战者、逃兵、叛乱者,都将遭到督战队当场处刑。 参战的众生,除了要遭受敌人的屠刀外,更要遭受己方督战队的镇压,不可谓不惨烈,只因他们都是消耗品。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许正阳他们为何对征调令如此恐惧,甚至不惜与我握手言和奉我为主了。 一旦真的卷入这场战争,能活下来的恐怕没有几人。 可此时,我已无心关注这场属于双方之间的战争,因为张远此时已带着我们来到了军营中。 将我们原地安置后,张远随即对我以眼神示意,只说要前往总兵营帐进行征调汇报。 我也随即会意,将一缕意识投射到王永宗的脑海里,借着他的这具躯壳,和张远一道而行。 “启禀总兵,张远、王永宗征调归来,且向总兵复命!” 进入营帐后,张远随即代替我替总兵汇报道,“此次出行,我二人共征得民兵三万四千众,其中有九镇累计一万三千人不愿服从征调,已让卑职尽数处决。其他民兵此时已在帐外集结,还请总兵清点。” 此时,总兵的注意力尽集中在沙盘之上,似乎在与众将领讨论着战事,并不曾朝这边多看一眼。 他摆了摆手,“不必了,张远你是随我一同前来凌河郡的,对你的办事能力本将很放心。你现在便率他们奔赴前线吧,此次与望河谷的拉锯战,已经持续得太久了。”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诧异,似乎这总兵与张远并不仅仅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过去还有着些许交情。 对此,张远随即应诺,可他迟疑了一会,又说道,“总兵大人,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说。” “这次征调来的民兵,皆和末将来自同一方世界,其中更不乏末将的故人。末将斗胆,还请总兵暂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免去战事之苦。” 不曾想,张远竟是为我们替这总兵求情,不让我们直接介入战场。 看来,结上这个盟友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还有能力保全我麾下的有生力量。 “张远,你我虽有过命交情,但你这样让我有些难办呐!” 听了他的这番话,总兵微微皱眉,“三万四千之众,若是不调去战场,试问这军营之中,哪还有安排他们的去处?此间为前线,可不是你乐善好施养闲人的地方。” “可将他们改组为督战队!” 张远说道,“方才末将环顾战场,却见先前的督战队已有疲态之势,那些负责督战的家伙,似乎已厌倦了残杀战友的工作。依末将之见,且将他们由督战改为先锋军,让他们上阵杀敌,之余督战之位,则由末将故人取而代之。” 听了这话,总兵思量了一会,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眼下的督战队确实有些令人失望,已经出现了好几波成功脱战的逃兵,也是该警醒警醒他们了。” “既然如此,本将便答应你的这一决定,由你的故人担任督战之职!” 对此,张远脸上一喜,“谢总兵厚恩!” “同乡交情我可以理解,但你要记住,即便你是我亲军,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若是督战不力导致再有逃兵出现,那么你和你的故人都将遭到罪罚!” “还请总兵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不曾想,在张远三言两语下,我们阴阳界这帮人督战队一职,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督战队虽然同在前线,但毕竟不用直接参战,在保全实力无疑是上上之选。 “张远,这总兵与你是什么关系?” 和他从营帐中走出后,我朝张远这么问道。 军中最忌讳自立山头,而刚才张远说我们是他的故人,又说让我们充当督战队,这无疑有着立山头的嫌疑。 但这总兵对张远不仅不曾表以警惕,反而一副情理之中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寻常。 “五千年前,他曾和我在同一天被打入修罗界,当时恰巧遭遇一场神明之战,我们俩一起杀出重围,就此结下过命交情。虽然如今神境跌落地位有别,但多少也算的上是自己人。” 张远朝我说道,“对了,你打算出手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如果可以还请留总兵一条命,若是留不了也无妨。” 我点点头,在说话间便与张远一道来到了军营中,与许正阳他们会和。 而我的意识也随即从王永宗的脑海中抽出,回归了自身。 “大人,刚才总兵怎么说,我们是不是也要上前线,像那些炮灰一样毫无价值的死去?” 看到我们归来,许正阳急匆匆的赶了上来,朝我问道。 我回应道,“不必担心,骑兵长已与总兵告知,我们不必直接参与战争,在前线后方督战即可。” 听了我这话,在场所有人原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毕竟此间不像阴阳界,在修罗界一旦死去,就意味着真正的消亡。 他们虽然都已活了数千年,但对死亡还是充斥着本能的恐惧。 “但是,我们虽然只是督战,但我的意图是从这两头老虎的口中夺得这片净土,作为我们将来的据点。” “所以,我们迟早还是要战,并且战事甚至可能更加惨烈!” 听了我这话,原本还一脸振奋的众人,立即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但我终究是他们的君上,我的话在他们耳中即为神谕,他们虽然心有恐惧,可终究不曾再多言。 “好了,在这血雨里多待一天就多耗一分的神力,别在这耽搁了,咱们且出发吧!” 我随即指向净土一方,朝众人如实说道。 在我的命令下,众人不曾再有迟疑,随即迅速朝着前方进发而去。 这片身为净土的三角洲距离军营并不远,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 不消片刻工夫,我们便已经抵达了三角洲之中。 随着战事的进行,三角洲各地皆尸骨成山,成批成批的士兵在骑兵的驱使下踏着同伴的尸骨继续朝着前方发起冲击。 这些士兵,皆是从凌河郡各地强行征调而来的,他们曾经是神明,曾经割据一方世界,好不风光无限。 可奈何此间为修罗界,在血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他们的神力消散,沦为了半神沦为了凡人,最终沦为了其他神明手中的消耗品、炮灰。 这些士兵没有专门的铠甲抑或兵器,只是拿着简陋的法器抑或武器,在指挥官的指挥下一次又一次朝着敌方发起攻击。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排排手持钢刀的督战队严阵以待。 他们往前,面对的是敌人的戈矛,若敢退后,则要面对督战队的审判,犹如夹在两柄刀刃中间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但和外界相比,这片净土果真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四处杀声震天怨魂载道,虽然满地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但三角洲的上空却是一片晴朗,不曾有丝毫云霾,不曾有丝毫血雨落下。 即便外界煞气冲天,可此间却并不受到一丝一毫阴煞之气的侵染。 而我置身此间中,脸上的尸斑逐渐消散,血肉也随即恢复了血色。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原本浑身腐朽尸水恒流的他们,此时身体里焕发出一股磅礴的生机。 在这股蓬勃的生命气息下,他们的身体开始生出新肉,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的也不再是尸水,而是赤红的鲜血。 在赴入净土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已不再行尸走肉,俨然化作了活生生的人的模样。 “新生,我们得获新生!” 看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包括许正阳在内的所有人无不表露出极大的亢奋,表情也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净土,果然是一片犹如天堂的好地方!” “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能一直留在净土中,我们就再也不必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夺下来,一定要把这净土夺下来!” 这一刻,众人无不激动异常! 第九百九十八章 赴入前线 净土之地,果然是一片乐土! 连绵的血雨消失不见,阴煞之气荡然无存,众生的血肉在这一刻重塑,时刻消散的神力也重敛于身。 感受着这一微妙变化,所有人都展现出极大的亢奋。 从凌河郡以及望河谷之间虎口拔牙,夺得这一片净土,俨然成了阴阳界众生的共识。 随后,所有人都下意识朝着我看来。 他们明白,若真要夺得净土,以他们的实力无济于事,顶多只是充当炮灰,真要将这一块肥肉吞入腹中,最终还得仰仗于我。 战争是残酷的,神明也是怯弱的。 双方的神明吝啬于自己的神力,他们不敢直接插手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 只因修罗界中所有的同盟,都是一群由利己主义者所组成的利益聚合体。 一旦神明在战争中受创境界跌落,那么他的地位很快就会受到他人的挑战。 一旦因为受创而失去了价值,他们将很快遭到各自背后领主的遗弃。 所以,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也都暗藏私心,一个个作壁上观出工不出力,却驱使着境内的平民为他们而战,为他们所效忠的领主而战。 从眼下这场战争的趋势看来,在己方所有的平民都彻底死光之前,这些神明是绝不会轻易下场的。 “张远兄,你可是总兵的亲信,今日怎么有空亲自前来战场了?”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督战的神明走了上来,却是颇为客气地对张远说道。 这尊神明名叫宋恒,是眼下战场的总指挥官。 督战队、先锋军,以及各翼骑兵调配,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对此,张远笑道,“这不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可战线却迟迟不曾推进分毫,总兵大人让我前来视察一下具体情况,顺便送来一些新兵。” “张兄,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见外呢?” 宋恒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的,这片净土即便打下来,也是给领主以及他的近臣享用的,我们这些旁系连赴入其中的资格都没有,却又不得不为他而战。” “赢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但战事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我们这些前线的将官却能得到莫大的利益。既然如此,又何不将这战事再拖上一拖呢,反正那些贱民的命是不值钱的。” 听了这话,我暗中咋舌不已。 这些家伙由上到下果然一个个都各怀鬼胎,既然不能从胜利中获得好处,便刻意拖延战事,从战争中大发横财,获得更多来自领主以及凌河郡的利益。 如果我没有看错,恐怕望河谷一方的前线神明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双方也不会都如此默契,选择征调平民参战,可自身却始终不曾下场。 具体什么利益我并不知晓,但他们显然是在发着战争财,吃着众平民的人血馒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的做的确实有道理。” 张远点点头,“不过,从现在开始,眼下的战局恐怕要发生变动了。” “哦?不知张远兄有何高见?” “我奉总兵之命前来,你麾下的督战队玩忽职守,总兵决定将他们改为先锋军,直赴前线参与战事。至于督战一职,则由我今日所带来的人马替代,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过是换个督战队罢了,总兵捎个口信便是,何必劳烦张远兄亲自驾到呢?” 宋恒说道,“现在的督战队也确实让我很不满意,我给了他们活着的机会,只是让他们杀杀逃兵和叛乱者,结果一个个于心不忍面露踟蹰,这样的家伙还是得送去前线,让他们好好体验下何为生死一线才行。” 说罢,宋恒招了招手,一名军士随即走了上前。“刚才张远将军的话你听到了吧,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军士当即应诺,随即有条不紊的执行起了军令。 不一会,在宋恒的调度下,原本负责督战的士兵成为了先锋军,我们阴阳界三万众也因此成为了督战队。 在万分恐惧和不情愿中,在神明的威胁与恫吓下,终究还是不得不赴入了前线,投入了这场宛若绞肉机的战争中。 “张远兄,事情已经办完,不知你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做完这些后,宋恒又朝张远问道。 张远摆了摆手,“你且先去主持战局吧,我带来的这批人马当中有不少是我旧时故人,我还有些话想和他们说说。” 对此,宋恒点点头,不曾再有询问,随即离去了。 将这一切搞定后,张远也随即看向了我,“林大人,我现在已经将您领入了净土之中,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张远如此说着,暗示着我是否就要展开行动。 我环顾了一眼战场,说道,“净土之地可谓一方天堂,试问修罗界谁人不眼馋?而现在,我们既已前来此间中,也是该做些什么了。” “不知大人有何筹谋?” 听了这话,一旁的许正阳显得格外亢奋,当即说道,“若要战,我等必身先士卒,只要能为大人达成这一宏愿,我等死不足惜!” 许正阳的这话,让我不觉一阵恶心。 我有些厌恶的朝他看了一眼,“阴山山主,你在我面前就没必要如此虚与委蛇假献殷勤了吧?” 对此,许正阳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堪之色,随即深深低下了头颅,“谨遵大人调遣。” “放心,我既然答应给你们开辟一方乐土,自然会尽力保全尔等,毕竟你们现在已皈依,已成为我的子民。” 说着,我看向了前方,看向了这片血流成河的战场。 双方的士兵在神明的驱使和胁迫下,正在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层层的尸骨堆积成山,滂沱的鲜血汇聚成河,无数的怨魂萦绕长空,凄厉的鬼啸响彻苍穹。 双方的平民,本都不愿参与这场战争,本都不愿为各自的领主而战。 但血雨侵袭下,曾为神明的他们已经堕为凡人,后来的神明凌驾于他们之上,将他们当成了奴隶,当成了猪犬,任由驱使。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必死的战役,但对前线指挥的神明而言,这却是一笔生意。 但无论神明们如何作想,那些置身战争中央的平民,显然不愿参与这场战争,不愿让自己毫无体面的死在这片净土中。 我朝着战场凝视许久,终于做出了自己前来此间后的第一个决定。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止戈!” 第九百九十九章 止戈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止戈!” 我朝着战场凝视许久,随即做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决定。 “止戈?不知大人此话有何高见?” 阴山山主许正阳不明,朝我如是问道。 “所谓止戈,自然是要制止这场战争。只有当平民不愿再卷入这场战争时,双方背后的神明才会正式下场。而我要做的,就是诛杀所有前来的神明,最后让他们背后的领主不得不亲自现身。只要杀了他们背后的领主,净土一方便尽在我们的掌控中。” 我的这一决议,简单而且粗暴。 许正阳以及其他十九山主皆点头应诺,可一旁的张远却是面色大骇。 “林大人,你这是要打算做什么?你若止戈,必然触及双方神明的利益,你若斩尽双方神明,凌河郡与望河谷的领主必然亲自降临,他们可都是上位神!” 张远惶恐道,“我知道你有着超乎准神的底蕴,可万一双方领主改变意志决定联手对付你,你又如何同时对抗来自两尊上位神的怒火?” “那么,依你看,我当如何做?” 我带着一丝敷衍的语气朝张远问道,对他的这一担忧并不曾放在心上。 张远郑重回应道,“自然是各个击破。依我所见,林大人你完全可以带领自己麾下的将士,对望河谷发动全面进攻。杀光他们的士兵,迫使背后的神明乃至领主上场。只要你能将他们击败,必能得到凌河郡领主的信任,届时再转头对付凌河郡领主也不迟。” 张远的这一提议,其实也不无道理。 可他们这些神明都各怀鬼胎,我与张远的联盟也不过与虎谋皮,我在内心深处是对他不予信任的。 若我真按照他的提议,先击败望河谷一方势力,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转变想法,转而对我施以背刺。 “你不必担心,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你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心收入肚子里。” 说罢,我也不曾理会他,随即朝前走出了一步。 此刻,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继续,一批士兵死了,很快就又另外一批士兵卷入战场中。 因为战场地带狭小的缘故,也因为双方神明有意拖延战事的缘故,此刻双方采用的赫然是添油战术。 “诸位,且止戈!” 我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音浪在神力的加持下有若滚滚雷鸣,席卷在场鏖战的众生。 可是,现场杀声震天,双方在厮杀与恐惧中,竟是对我的这一命令不曾有丝毫回应。 相反,凌河郡与望河谷的双方神明却是感知到了我的这一气息,纷纷朝着我侧目而来。 先前曾和我们招呼的宋恒也不由眉头深皱,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支由张远带来的军队中,竟然还隐藏着我这样一尊神明。 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妙,当即快步上前,朝着我走了过来。 对于他的面色不善,我并不曾有丝毫理会,而是缓缓掏出了苍生杵。 大量的阴气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在苍生杵阴间地的加持下,化作一股滔天黑雾冲击苍穹。 而我的身影,也随即在原地缓缓消散,最终融入了天空中的那抹黑雾中。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音响彻苍穹。 随着那黑雾涌动,一张由我所化的鬼面赫然浮现长空中,遮蔽了净土大半苍穹。 没有了血雨的侵蚀,此时的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动用煞行术。 在这鬼啸之音中,一股凛冽的阴气冲击而下,席卷整个战场。 一种摄人心魂的气息也随即涌入了征战的每一个人心魂深处。 在这一气息的影响下,整个战场顿时陷入瞬间的死寂,所有人受到我的气息影响,双眼瞬间化为漆黑。 这缕气息对众人的影响很有限,不过短短数秒,众人便在茫然中恢复了过来。 但与此同时,所有人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纷纷抬起了头,朝着天空中由我所化的鬼面看了过来。 “诸位,且止戈!” 这一刻,我再度怒喝道,凛冽的阴气伴随着凄厉的鬼啸席卷净土内外。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灵魂镇压之力从我的体内爆发而出,直朝着整个血腥战场侵袭而去。 参战的双方士兵,在血雨的侵袭下大多沦为了凡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半神。 面对准神境的我的灵魂威压,众生无从抵抗。 扑通!扑通!扑通!…… 伴随着阵阵双膝落地声,众人虽然好不情愿,但在我的威压下,终究还是不得不弯下了双膝,朝着我跪下,出于本能的对我施以伸手礼。 这场原本不死不休的战争,在我一己之力下,却是生生停了下来。 “这尊神明……究竟何方神圣,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对,他明明是来自凌河郡一方,为何却突然提出休战?” “好强的灵魂镇压,他的实力……似乎并不只是准神境这般简单!” 我的出现,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围绕我的议论声也因此此起彼伏。 “张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前可没告诉我,在你派来的督战队中,还潜藏着一尊准神!” 眼前的这一幕,也同样超乎了指挥官宋恒的意料,他当即朝着张远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可张远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却是一脸无波无澜。 他的目光始终停在我的身上,脸色也显得颇为凝重,似乎对我的这一决定并不抱有太大信心。 “都给我起来,给我战!违令者斩!” 对此,宋恒气急败坏,朝着众将士大声命令道。 听了他这话,所有人无不一哆嗦,但在我的灵魂威压下,众人却是不得不违背了宋恒的意志,双膝犹如扎根般依旧牢牢得禁锢在地面上。 见众人对自己的意志无动于衷,宋恒顿时气急败坏。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中由我所化的鬼面,脸色显得越发狰狞。 “你究竟何方神圣,竟敢擅自插手双方战争,真不怕诸神之怒,不怕领主威严吗!” 听了他这话,我缓缓转过了头,两束黑色的目光从眼中迸发而出,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可这场战争,我偏偏就要涉足其中,你又能奈何?” “找死!” 第一千章 左右战局 “找死!” 在我一言相激下,宋恒一声怒喝,却是丝毫没有顾及到眼前局势,化作一道流光直朝着天空中我的冲击而来。 一柄长矛浮现他的手中,阵阵雷光不断从矛间闪烁,散发出阵阵可怕的力量。 而此时,他就站在我的前方,四周狂风呼啸。 在那瑟瑟寒风中,他与自己的手中长矛几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蓝色的电光,直朝着我所化的眉心贯彻而来! 可在他临身的刹那,我的身躯当即化作烟云消散,让他的攻击扑了个空。 几乎在同时,宋恒的脸色大变。 因为在黑雾萦绕间,数头准神境的鬼灵已经在我的意志下从阴间地呼啸而出,出现在了他的左右。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之声响彻四周,让宋恒的脸色变得比死还难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与神明无异的厉鬼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宋恒不由惊呼,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眼神朝着我看了过来。 化身鬼面的我,不曾理会他的丝毫话语,一股黑色的天光当即从口中喷发而出,直朝着宋恒当头袭来! 轰!! 一时间,宋恒就像遭到泰山压顶一般,整个人猛地一沉,随后在万千痛苦的表情中自长空轰然坠落! 在这股磅礴镇压之力下,宋恒将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他的身体也因此绽裂开一道道深长裂痕。 他一次次想要从地上站起,却一次次在我的意志下重新跪下,大量的神力伴随着鲜血不断从他的体内喷溅而出。 啊!!…… 这一刻,宋恒忽的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只见在那威压之下,他缓缓举起了右手,长矛直指上空中的我。 只见那长矛发出阵阵颤鸣,一道道雷电在其中不断凝聚,一道道细长的电丝也因此弥漫整个身躯。 下一秒,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将手中长矛重重刺出。 一时间,一股由雷霆所话的白色天光忽的从长矛之中爆射而出,顺便引动着大量闪电,再度朝着我轰射而来! 见宋恒此时动起了真格,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如此攻击,如此羸弱,如此的雷霆我早已司空见惯。 鬼面当即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从口中喷发而出,正面迎向了宋恒全力一击。 嗡!! 随着阵阵令人眩晕的嗡鸣声响起,那雷霆天光在接触到吞噬之力的刹那,其中的雷霆顿时层层外界,化作了宋恒消散在外的神力。 而这些神力,在一股强大牵引之力的引导下,纷纷融入了我自身!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邪术!!?” 看着众多准神境鬼灵对自己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攻击顷刻间被我吞噬干净,宋恒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声咆哮。 “你到底是谁?放眼凌河郡中,可不曾有你这么一号神明存在!” 宋恒怒吼道,他一次次想要从地上站起,却一次次在我的威压之下重重跪下,他一次次想要再对握发动攻击,但他的神力每每凝聚而成,却又一次次在我的意志下悄然溃散。 此时的他,俨然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快,快看!凌河郡有异动!” “凌河郡发生了内乱,有两尊神明不知为何突然大打出手!” “对方指挥官竟被一神明生生压制下去,凌河郡已经乱做一团!” “太好了,这可是一难得的机会,我们这些神明在背后已经观望太久,这可是我们出手的一大好时机!” 察觉到这边的异动,望河谷一方的神明无不发出惊呼,原本还在愤怒于众将士停滞不前的他们,纷纷将目光朝着我们这两尊神明看了过来。 “宋恒,你可真是骄纵轻狂,可你似乎选错了对手。” 我朝着宋恒发出一声冷哼,那磅礴的吞噬之力顿时毫无隐藏,直接朝着他正面侵袭而来。 “今日,本座意欲止戈,且以你的性命用来祭旗!”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速记从宋恒口中响彻而起,只见在噬魂术的吞噬之下,大量的神力开始止不住的从他周身迸射而出,犹如潮水一般朝着我汹涌而来。 一道道深长的裂痕从他的周身绽裂开,他原本年轻的身躯,也随着神力的消散而变得佝偻畸形,壮硕的肌肉也因此枯萎。 不过眨眼间,原本还是壮年的他,却是瞬间皮包骨头白发苍苍,犹如一夜之间步入暮年。 同样是准神,可因为底蕴的差距,准神与准神之间也同样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同为准神,但宋恒在我的眼中几乎与蝼蚁并无区别,唯有任我蹂躏。 “张远兄,救我,救我……” 这一刻,宋恒的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恐惧,看着自己的神力与生命正在迅速流散,他缓缓回过了头,朝着张远发出声声求援。 可张远看着他,眼中却是充斥漠然,犹如审视着一个死人。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啊!!” 这一刻,宋恒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可已经太晚太晚。 阴气侵袭间,他的神力已经尽数榨干,纷纷归入了我的体内,他的身躯也层层碎裂,最终身魂尽灭,化作灰霾消散长空。 只可惜,这些神力被吞噬后并不能为我所用,而是置身在了鸿钧老祖的流光封印中。 看来假以时日,一定要想办法破解鸿钧老祖的这一封印,让自己的境界重归主宰者之境才行。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后方望去。 却见在百里外的凌河郡军营中,此时诸神纷纷察觉到净土之中的异动,纷纷从营帐之中走出,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而负责此次战事的总兵朝着我凝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后方无动于衷的张远。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却是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营帐中,也不曾给周围的将士下达任何军令。 可是,一些隶属凌河郡领主的亲兵却坐不住了,纷纷朝着净土之中赶来,想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仅如此,望河谷一带的神明见此间发生异动,却也终于按捺不住,不再选择作壁上观,纷纷亲自下场。 “林大人,我已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所有一切都押在了你的身上,接下来我的宿命如何,就且看你了!” 这时,张远朝我如是说道,看着双方的神明在这一刻齐齐赴入净土,他的眼神里也充斥着万千担忧。 对此,我点点头,一道道冥火火柱顿时从我的身后喷薄而出。 这些火柱在长空之中不断交织相会,最终化作一座巨大的樊笼,将整个净土之地尽数笼罩。 那些意欲赴入其中发难于我的神明,此刻尽数被阻挡在了净土之外。 任凭他们如何动用神力攻击,除了引起阵阵火光飞溅外,樊笼不动分毫。 “这……这尊突然杀来的神明究竟是谁?在我的印象中,凌河郡一带可没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被张远王永宗征调而来的,但先前我见他时,他才不过半神境呐!” “这里边不太寻常,莫不成张远已经叛变……” 诸神议论纷纷,面对这一樊笼却是一筹莫展。 而随后,我朝着战场之中的双方士兵看去。 在我的神力威压下,此时众生纷纷朝着我跪了下来,施以鬼灵伸手礼,一场犹如绞肉机般无休止的残酷战争,在我的意志下生生停了下来。 我从鬼面之中凝聚身形,我的本体再度显露于外界。 我手握苍生杵,一个个准神境鬼灵护卫左右,阵阵吞噬之力随即从苍生杵中爆发而出,袭向了漫天漂泊的亡魂。 在阵阵凄厉的鬼啸之音下,这些亡魂当即不受控制的朝着苍生杵飘飞而来,最终归入了阴间地,成为了我的子民。 这些亡魂,过去皆为强大的鬼灵,只因岁月的流逝神境的跌落沦为凡人。 但他们的底蕴终究不是寻常鬼灵所能相比,他们的潜能也无限。 将他们吸纳为我的子民,未来也定能成为我手中的一大战力。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竟然吞噬了所有死难者的亡魂!” “这些亡魂去了哪里,是被他杀死了,还是被他带去了其他的地方?”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他手中的降魔杵中,似乎隐藏着一座世界!!” “……” 我的这一举动,立即引来所有士兵的注意,一时间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凡人们,你们是否愿意止戈,停止这场注定要走向死亡的战争?” 我朝众生问道,滚滚音浪在神力的加持下涌动整个净土。 “止戈,试问谁人不愿止戈?我们现在本来就连活着都朝不保夕,凭什么要为领主的利益而战?” “就是,谁不想体面的活着,可人在屋檐下,境界不复的我们只能任由神明驱使,身不由己。” “这位大人,只要您能让我们平安离去,您说什么我们都言听计从!” “……” 众生的低语在我的耳旁萦绕,显然在他们的心里,是没有人愿意参与这场为上位者利益而战的战争的,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在修罗界中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 “只要你们愿意止戈,本座就为你们止戈,只要你们想要离去,本座就承诺让你们安然离去。” “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一千零一章 诸神的默契 “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也是时候结束了!” 我朝着众生再度开口,向他们做出如是承诺。 听了我的这番话,众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喜悦,有的狐疑,有的满脸难以相信。 “这家伙到底是在干嘛,他这么做,可是同时得罪了凌河郡与望河谷两方领主啊!” “是啊,他不过是区区一准神,有什么能耐对抗来自两尊上位神的怒火?” “我们与他无亲无故,他又凭什么这么好心帮助我们?” “难道说,他其实是狼子野心,对我们这些凡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 一时间,众生再度众说纷纭,对我显然也表以不信任。 毕竟我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而我不过区区准神,稍后即将面对的,是来自双方神明的怒火。 他们似乎并不认为我有能力抵抗来自诸神的愤怒,也无法将他们从战争的泥潭中拉出。 更何况,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我与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我更没有理由相救于他们。 可实际上,我也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我之所以公然干预这场战事,之所以让他们止戈,答应让他们安然离去,只不过是心中的一缕人性使然。 毕竟双方士兵本就是修罗界中苟延残喘的众生,虽然过往或为恶人,但毕竟已沦为凡人。 我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在这自相残杀,在这片净土之中毫无意义的死去。 相助于他们,只是出于人性,仅此而已。 如果这丝人性不在,我甚至可以无视他们直接向双方神明开战,让他们沦为神明战争中被殃及的池鱼。 “神明大人,您既然说要让我们安然从中离开,不知您打算让我们怎么个安然离开法?” 这时候,一名凡人抬起了头,恭敬的朝我询问道。 我笑道,“这个简单,你们直接从这儿走出去就可以了。” “就这样走出去?我们要是能随便离开,还犯得着为了那些上位者而战吗,我们早就离开了!” “就是,我们的身后的督战队,督战队的背后是军营,军营的背后是领主,他们本就是想拿我们的命磨洋工,我们要走,那些神明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们?” “是啊,一旦离开,我们的结果也必然是死!” “这位神明,莫不成是在拿我们取笑?” “……” 众生的质疑声再度响起,而我也懒得与他们多搭理。 随着我手一指,原本密不透风的樊笼立即裂开一道豁口,一道通往外界的通道随即应运而生。 “诸位,你们现在的境地已经惨到了极致,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若是信我,就从这条通道离开,我保证你们能安然无恙回归故地,若是不信,可自行死于此间。还请你们尽快做出自己的抉择,毕竟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浪费在你们这帮渣滓的身上。” 我的心里逐渐有些不耐烦,也懒得在跟这帮家伙多掰扯,随即如是说道。 听了我的这话,众人的眼里无不流露迟疑,他们看着那条通道,却是一个个畏惧不前。 “罢了,战亦死,逃亦死,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何不赌一把,信上这尊神明一回?” “对,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了的,再糟糕也不过一死,何不大胆一试?” “离开,离开!哪怕是死在外界,也总比死在这片血流成河的战场中好!” 就在这时,有好些人大胆的战了起来,却是信从了我的承诺,当即大步的朝着那条通道走去。 原本对樊笼无计可施的诸神,在看到那条突然绽开的通道后,无不脸上一喜,纷纷朝着通道所在的地方奔袭而来。 “你是哪来的神明,竟敢公然插手凌河郡与望河谷的战争,当真不知死活了吗?” “大胆凡人,竟敢不战而退,赶紧给本尊回去,否则定要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杀,杀了这尊神明,杀了所有胆敢私逃的罪民!” 诸神的愤怒声此起彼伏,凌河郡与望河谷两方的神明此刻已纷纷抵达了通道之外。 这一次,本为敌人的他们竟是罕见的达成了默契,不曾再大打出手,而是齐齐看向了我,看向了那些意欲从净土脱逃的众生。 看着诸神降临,那些意欲离开的凡人不由得停了下来,脸上原本的决然当即化作了一抹迟疑与恐惧,纷纷回过了头,饱含担忧的看向了我。 呜呖呖!…… 见此,我也懒得再有搭理,凄厉的鬼啸之音顿时从苍生杵中响彻而起,一尊又一尊恶灵也随即从阴间地呼啸而出。 阴间地虽然贫瘠,但最不缺的就是鬼灵。 不过眨眼间,就足足有上百头准神境的恶灵从阴间地中被我召唤而出。 这些恶灵在长空盘旋数周,随后在我的意志下也纷纷涌向了那道通道,出现在了围堵而来的诸神近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的恶灵?” “这些恶灵,居然每一尊都是神明,这不可能!” “那尊神明他到底什么来历,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神明为他助阵?” 看着这一个个凭空出现的准神境恶灵,双方神明无不流露愕然,对于这一幕显然始料不及。 不仅是他们,就连一旁的张远也感到万分惊诧,对我的实力与底蕴显然还是大大低估。 我朝着通道外的诸神望去,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诸位,你们不是说要惩戒妄图临阵脱逃的凡人吗,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了。” “但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们,我虽然不能保证能将你们所有人杀光,但我敢承诺,谁若第一个出手,谁就必死!” 听了这话,诸神的脸色皆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与他们对峙的恶灵,一个个陷入了犹豫。 这些神明无一不是惜命的,他们参与这场战争,目的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想在净土占下一席之地,有的是想趁机发战争财,有的是被逼无奈。 但无论何种目的,这些凡人都是他们让战争继续下去的最佳炮灰,若非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轻易动手。 毕竟在流放到修罗界之前,他们都曾是上位者。 只要活着,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能从修罗界中逃离,重振往日辉煌。 可一旦死去,就意味着他们走向彻底的消亡,就意味着他们将烟消云散,失去所有的希望。 在我的这一威胁下,原本杀气腾腾的诸神却是一个个下意识退出数步,给那些意欲离开了众生让开了一条道。 毕竟我的威胁是实质性的,那些恶灵也都不是吃素的,这些神明也犯不着为了惩戒这些凡人,而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凡人们,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现在若是不走,待会可就走不了了。” 我朝着犹豫不前的众生看了一眼,朝他们最后告诫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逃出生天,我们终于有了活路!” “这尊神明可真是圣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有如此悲悯众生的人了!” “能有如此胸襟,这家伙在堕入修罗界之前,恐怕是某个威震洪荒的存在……” 见我突然召唤出如此多的准神境恶灵与诸神对峙,又看着诸神们对此的反应,原本还有所迟疑的众生不曾犹豫,却是争相恐后的就朝着那通道狂奔而去。 如我所料,在恶灵的威胁下,诸神皆不曾对众生有丝毫为难,反而主动让开了一条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净土之中的众生皆已逃离干净,只留下了我和张远,以及随同我而来的阴阳界众生。 嘈乱的战局已经平息,随着我意念一动,这座覆盖整个净土的樊笼随即缓缓收拢,最终化作了一道保护屏障,庇护于隶属我的三万阴阳界众生。 毕竟他们终究是凡人,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我也不愿让他们徒受牵连。 樊笼收缩了,凌河郡与望河谷的诸神也随即步步走来。 在赴入净土的刹那,他们原本腐朽的身躯重生出血肉,一个个成了活生生的人。 如此一幕,虽然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但感受着来自身上的新生,他们的眼中无不都对这净土之地表以向往。 “诸位神明,我们都是被流放到修罗界中的罪民,又何必非要在此间争个不死不休呢?若是可以,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恶灵环伺下,我朝诸神笑道。 随着我手一指,那些先前死难沙场的凡人白骨纷纷漂浮而起,这些白骨在我的意志下不断交错汇聚,最终在我面前拼凑成了一张百丈长桌,以及诸多白骨长椅。 我坐于白骨桌前,朝着诸神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诸神陷入犹豫,可诸神也见识过我的能耐,也识得这些恶灵实质性的威胁,也不愿成为我手中的下一个亡魂。 诸神交头接耳片刻,有的表以愤怒,有的则突然匆匆离去,而更多的则是接纳了我的邀请,一道坐上了谈判桌。 那些离开的,我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我也不曾阻拦,只是任由他们离去,毕竟该来的始终会来。 看着剩下的人逐一坐上谈判桌,我随即开口道。 “诸位,大家今日齐聚于此,都是因为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占据这净土之地。” “而现在,我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不知道大伙是否愿意接受?” 第一千零二章 杀鸡儆猴 “现在,我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不知道大伙是否愿意接受?” 谈判桌上,我朝诸神如是言。 “你且说说,我等若觉得合理,再考虑也不迟。” 诸神眼中浮现狐疑,对我的警惕之心也愈甚。 我说道,“诸位今日调动两地境内所有众生血战不休,无非是为了争夺这一片净土之地,为了从征战中获得各自的利益。而今我初来乍到,我的子民也想让我为他们征得一片乐土,所以才借征调之名前来此间。” “所以,除了你们凌河郡以及望河谷两位领主外,我也想在这场战争中分得一杯羹。不知各位是否愿意不吝成全,圆我子民们的这一夙愿?” “当然,我也不会白承你们的情。待我将这一方净土据为己有后,我也会给你们留下一席之地。” 听了我这话,诸神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荒谬,荒谬!你和我们一样不过是准神,哪来的勇气在这口出狂言!” “你莫要忘了,我们的背后是领主,是上位神!我们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在上位神面前,你也同样是蝼蚁!” “区区蝼蚁,竟然也敢做如此荒诞之白日梦,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谁!” “真是幼稚至极,亏我们还一本正经与你坐在这谈判桌前,简直就是儿戏!” “……” 这一刻,一尊尊神明顿时拍案而起,朝着我发出声声怒斥。 可与此同时,却也有许多的神明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修罗界的诸神之所以结盟,只是为了报团取暖,并没有真正的生死交情。 谈判桌上的诸神,他们有的大怒有的沉默,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的权衡。 毕竟神明之中,有近臣,也有旁系。 在座的神明有的有资格在事成之后步入净土,所以他们反对我的决定。 有的则和张远一样,虽然是为凌河郡领主而战,但事成之后却并无进入净土的资格,所以只能通过别的渠道谋取各自的利益。 而这些反对我的神明,自然就是双方领主身边的近臣,沉默的人,则为领主眼中的旁系。 这一刻,两方势力内部的派系割裂,顿时一目了然。 带着这一念头,我随即从桌前站起,看向了那些正愤而怒斥的诸神,萦绕在天空中的恶灵,也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朝着诸神悄然靠近。 “各位,我见你们如此意难平,看来是已经做好各自的决定了,对吗?” 我朝诸神问道,声音里充斥着一抹如死亡的阴寒。 听了这话,诸神的脸色也微微浮现一丝惧色,可仗着各自领主的撑腰,诸神依旧有恃无恐。 “是,那又如何?” 其中一尊神明率先走了上来,“我本领主的近臣,忠诚是我职责所在,又岂能因为你一言相激,而无视自己的本分?” “今日之事,我定会禀报凌河郡领主,用不了多久,你这信口雌黄的小儿将遭来领主的怒火,你将为今天的无知与狂妄,付出莫大的代价!” 说罢,他保持着一种不知从而来的傲慢,却是缓缓转过了身,就朝着净土之外走去。 与此同时,与他随行而来的三尊神明也同样起身,跟着就打算一道离去。 可没走出两步,那尊神明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后生,你今日做出了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准备迎接自己该有的代价吧。” “呵,是吗?” 我饶有兴趣的审视着这尊神明的一言一行,忍不住冷笑出了声,“既然你有着如此底气,为何还要强装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为何还要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离去?” “你若真有这底气,就应该坐回这谈判桌前,等着你所忠诚的领主到来,等着你的领主将我杀之后快,而不是装着一副桀骜的姿态,却干着狼狈逃窜的勾当,这样一来,只会让我鄙夷,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后的体面。” 听了这话,本准备负手离去的神明停了下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他之所以停下,并非想与我多做辩论,只因隶属我的恶灵们,此刻已出现在了他的近前,阻断了他与他的同僚们的去路。 而我也随即离桌,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每靠近一步,四周亢奋的鬼啸声就变得越发凄厉,一股实质性的杀意也随即席卷四周。 “你……你想干什么!?” 感受着周围那极度不适的气息,这尊神明的脸色顿时又变作了苍白,先前的从容瞬间消散不见,眨眼被打回了原形。 看着他那失态的模样,我不觉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现在最好改回来,否则可就没机会了。” 说罢,苍生杵随即朝着那神明猛地一指!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周围的众多恶灵立即迫不及待,开始疯狂的朝着那尊神明以及他的同僚们蜂拥而去! 啊!!……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他们几人的口中响彻而起! 这些恶灵虽然都是准神境,可因为没有肉身的缘故,真实实力远不如正常神明。 可饶是如此,在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下,他们对这不过四尊神明依旧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势。 当恶灵发起进攻的同时,这些神明们也都下意识发动了反击。 他们的神力伴随着法器不断喷薄而出,一道道流光不断洞穿这些恶灵的身躯。 可恶灵本没有意识,他们没有喜怒哀乐,更无恐惧痛苦,他们只是我意志下的一具提线木偶。 他们迎着诸神的攻击,一次次的无畏上前,他们的阴气侵入了诸神的灵魂,他们的利爪与尖牙也深深刺入了他们的血肉,洞穿了他们的骨骼。 在众恶灵自杀式的进攻下,这四尊神明只在瞬息间便已落败。 在阴气的侵蚀下,他们的血肉尽数腐朽,化作了一具具森白的骸骨,他们的神力被恶灵们尽数吞噬,最终归我所有,他们的残魂也随即飘荡长空,在阴气缭绕中,发出阵阵痛苦不堪的哀鸣。 为了威慑在场众生,这四人的骸骨也随即被鬼灵们丢上了谈判桌,引得在场诸神无不面色煞白。 这四人的亡魂漂泊长空,他们看着已抵达近前的我,先前伪装的从容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早已不顾先前的体面,却是一个个在虚空中朝着我跪了下来,“大……大人,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的神威,还望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们一命!” 四人惶恐的说着,四人对我的恐惧也凝聚到了极致。 我点点头,“吾本慈悲为怀,又怎会冒然杀生?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对你们的冒犯施以小小的惩戒而已,可从没想过要让你们死,你们不必害怕。” 听了我这话,沦为残魂的四人微微松了心,可他们看着自己被摆上桌的尸骨,面色流露迟疑。 “大人,小人们已充分明悟了您的告诫,也深刻吸取了教训,日后绝不再犯!只是不知大人能否将尸骸归还我等,另外刚才被您所吞噬的神力……” 听了这四人的话,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真是没想到,我只不过一句随性敷衍之词,他们竟信以为真,甚至现在还变本加厉,居然还想要回被我剥夺的肉身与神力? 修罗界的神明,果真都是如此惜命,以至于为了能在此间更长久的苟活下去,不惜放下自己所有的体面与尊严,将自己粉饰得向一只跳梁小丑。 “你们奢求的太多了,我只是说不会杀你们,但并没说要将从你们身上剥夺的东西,再重新还给你们。” 说罢,我指向了净土之外,指向了那血雨连绵的凌河郡深处,“而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就像你们先前所说的一样,去把我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给你们的领主,让你们的领主前来此间,为你们做主。” 对此,这四尊神明身体猛地一颤,他们看向那血雨连绵的外界,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他们赔笑的看着我,“大人,我们的肉身不在神力也尽数剥夺,化为残魂的我们一旦暴露在那血雨中,可就与死没什么区别了呐!” 可面对他们的恳求,我无动于衷,“我说了,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若是离开,你们或许还能给自己保留一点体面,若是惧怕血雨强留在净土中……我可以保证,你们绝对将生不如死。” 话落,那一个个恶灵再度上前,当着诸神的面,强行驱使着他们四人离开净土。 在我的威逼之下,这四人眼中流露出无尽绝望,可看着那一个个不断靠拢而来的恶灵,终究不敢违逆我的意志,却是在极度的不情愿和恐惧当中,朝着净土之外缓缓挪移。 看着他们走一步停三步的样子,我也显得有些不耐烦,几尊恶灵当即上前来,直接拽起了他们的残魂,抛向了净土之外。 随着他们的残魂离开净土,淋漓的血雨当即侵染他们周身。 啊!!…… 阵阵凄厉的惨叫再度响彻而起,在血雨的侵蚀下,他们本就羸弱不堪的残魂顿时冒气了浓浓青烟。 不过眨眼间,他们的凄厉惨叫归于死寂,他们的残魂也在血雨中四分五裂,化作阴气消散当空。 这四尊隶属于凌河郡领主的神明,就这么死了。 而我回过了头,看向了他们依旧摆在谈判桌上的尸骨,看向了围坐桌前的诸神。 “诸位,我刚才的提议,你们谁赞成,谁反对?谁还想再赴他们的后尘?” 第一千零三章 城下之盟 “诸位,我刚才的提议,你们谁赞成,谁反对?谁还想再赴他们的后尘?” 我指着那桌上的四具尸骨,朝着在座的诸神冷喝道。 听了我这话,诸神无不噤声,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斥着不曾消散的恐惧。 见眼下的气氛显得过于凝重,我随即一改严肃,平和笑道,“无妨,只要你们认同我为净土的主人,具体的细则还是可以商议的。” “你们若是奉我为主,我也让你们步入净土之中,至于你们还想要得到什么样的让步,也可以具体和我说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会同意。” 对此,诸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紧张到极致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些许。 而在我和蔼可亲的语气里,有一尊神明随即站了起来,说道,“大人,你的底蕴远非我等准神所能比拟,但我并不认为您能有与望河谷领主抗衡的资本。” “望河谷领主求贤若渴,只要您能向他称臣,我可以保证您一定能长留在净土中,并且是以领主近臣的身份。” “向一尊上位神俯首称臣……呵,这倒是一个颇有建设性的提议。” 我点点头,“而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将是如何决定!” 说罢,一股滔天冥火从我体内无期汹涌,径直朝着那尊神明,以及他身旁的数尊神明一道侵袭而去! 这几尊神明,皆是望河谷领主的近臣,他们在胜利之后,本就有着赴入净土的权利,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可他们竟让我向望河谷称臣,可真是一个荒诞至极的笑话! 他们的这番话,是对我莫大的冒犯,我自然要对他们施以莫大的惩戒。 看着我的罪罚不期而至,这些神明下意识选择了逃,但众多恶灵却抢先一步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牢牢的围绕在了中间。 凛冽的阴气炽热的冥火,在这一刻从恶灵体内爆发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些神明侵袭而来。 阵阵凄厉的惨叫再度响起,他们的肉身在阴气与冥火的共同侵蚀下瞬间腐朽凋零,他们的魂魄也支离破碎。 但这一次,我已不再像对付前者一般为他们留下一具全尸。 不过眨眼间,他们的身躯四分五儿化作灰霾飘散长空,他们的神力被我尽数剥夺,他们的魂魄也烟消云散。 又有七八名反对我的神明,死在了我的意志之下。 对此,诸神不敢再提任何非议。 他们以为我好说话,可殊不知我本为暴君,而这种近乎羞辱的提议,自然得换来近乎羞辱的处刑,如此才叫礼尚往来。 诸神虽对我的杀伐手段颇为恐惧,但对我的做法并不抗拒。 过了一会,另一名神明犹豫了片刻,随后大胆的站了起来,朝我问道,“神明,我等若皈依于你,你若真能夺得这一方净土,那么,我们所能得到的地盘,又能有几许?” 他的这个问题,倒是中规中矩,也涉及到了日后净土的势力分配。 为此,我不得不思量了片刻,随后说道,“这片净土方圆不过五十里,可我麾下的子民却有三万人。除了这三万人外,我还有大量被流放到修罗界的臣子,我得为他们预留大片的空间,以迎接他们往后的投奔。至于你们……我可以额外拨出一里的土地,供你们自主管辖。” “一里的土地?你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吗!” 听了这话,先前提问的人顿时失了仪态,“在场神明足足有上百之众,谁人不曾拥有千百里领地?可成了你的臣子后,却要被拥挤在这一个鞋底板大小的地界,待遇甚至连那些凡人都不如,你如此作为又让我们如何心甘情愿服从你的意志!” “你这话有道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之处。” 对于这人的质问,我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随后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朝着他看来。 在我的这一眼之中,这尊神明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是一脸赔笑道,“大……大人,我刚才口不择言,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对此,我颇为大度的摇了摇头,“无妨,我不是那种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你的提议确实颇有道理,我自然得想并非解决才是。” 说话间,又有大量的鬼灵在我的意志下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朝着那提问的人以及与他属于一个派系的神明们围了过来。 “大人,您……您不是说宽恕我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众恶灵,那人颇为害怕道,他的同僚也因此面色煞白如坐针毡。 “自然是要解决你刚才所提出的问题。” 我说道,“一百多尊神明待在不过一里的地界中,地盘确实太挤了点。但我如果先杀掉一批,那么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呜呖呖!…… 随着我的话落,亢奋的鬼啸之音再度呼啸而起。 下一秒,众多恶灵一拥而上,当即朝着那尊神明以及他的同僚们发起了疯狂的围攻,一场血性的杀戮盛筵,也在这一刻再度开启。 就这样,又有一批神明死去,长长的谈判桌前,又空了十几张座椅。 剩下的神明看着我,眼神里都流露出无尽恐惧,显然他们也看出来,我俨然就是一头杀神成性的魔。 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所有怒火与不甘都显得如此徒劳无力。 我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仅凭着一柄苍生杵,凭着那无穷无尽的恶灵大军,便可像碾死一堆蚂蚁一样,将他们轻易抹杀。 而现在,各怀鬼胎的他们在我的提议下坐上了谈判桌,自此命运也尽在我的掌控中。 “好了,杀得也差不多了,我也懒得再和你们客套了。” 我说道,“你们想留在净土,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皈依于我,并且打下我的灵魂烙印,对我唯命是从。” “当然,你们要离开我也不反对,只要能闯过我的恶灵大军这一关即可。” “而现在,你们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最后,我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他们。 是充当我的奴隶,而是充当我手中亡魂,而这一抉择的机会,则是我对他们最大的善意。 而事实上,在修罗界中对待他人并不需要太多的杀意。 毕竟除了受我牵连的阴阳界众生外,但凡有资格被流放到此间的,谁人不是十恶不赦,谁人手中不曾沾满鲜血? 而对待恶人,自然得用最恶劣的手段。 此时我所下达的俨然是城下之盟,结局已由不得他们自身。 听了我的这话,一尊尊神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终究还是不甘心地低下了头颅,对着我俯首称臣。 阵阵阴气伴随着意志从我的手中萦绕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流光,顿时侵袭于他们的灵魂之中。 在他们凄厉的惨叫声中,一道道属于我的灵魂烙印随即被铭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自此,他们的命运受我掌控,他们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他们已成了我的奴隶。 诸神当中,有的怯弱惜命,有的不甘命运,却是不曾向我俯首称臣,而是选择了逃。 但他们的这一念头刚刚生起,他们的身躯甚至还没来得及掠出,大量的恶灵便再度一拥而上,朝着他们发动了疯狂的绞杀。 不过眨眼间,眼下瞬间归于平静。 凌河郡与望河谷所有前来此间的神明,不是被我尽数诛杀,就是沦为我的奴仆。 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至此偃旗息鼓——或者说只是暂告段落。 居于前线的神明被解决了,但真正的麻烦并没有被解决。 因为在净土之外,凌河郡与望河谷的两尊上位神,以及他们麾下强大的神明大军,此刻依旧未曾现身。 眼下净土之中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一缕安详。 用不了多久,我也势必要面临自己赴入修罗界后的最大一次挑战。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望河谷方向望去,却见望河谷的军营中,此刻只留下了一群被征调而来满眼茫然的士兵,而驱使他们前来此间的各路神明将领,却是早已人走楼空。 显然,我这样的存在突然出现此间中,无疑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自知不是我的敌手,所以明哲保身选择了离开,想来现在已经前去了他们的领主府,向他们的领主求助去了。 我对此不曾有多理会,毕竟我也希望这场和上位神的战争快点到来,毕竟有些麻烦还是早点解决为秒。 随后,我又朝着先前来时的那个凌河郡的军营看去。 和望河谷一方一样的,此时军营中的神明都已经悉数离开,没有了主心骨的平民们也纷纷四散逃去。 可我朝着军帐中看了一眼,却发现指挥着这场战争的凌河郡一方总兵,此时依旧留在军营中。 而此时,他走到了营帐外,隔着百里远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了我身后的张远。 张远先前曾和我说过,这总兵与他有过命的交情,稍后战事若起,让我尽可能留他一条性命。 “张远,你与他既然是故人,就劳烦你过去和他聊聊吧。他若肯留下,我自然会让他留下,他若想离开,我也会让他离开,总之我不会让你为难。”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张远立即脸色一喜,随即快速的朝着军营走去。 看到张远到来,总兵连忙将他拉到了营帐中,合上了门,也不知是在商讨什么了。 但我对这些蝼蚁的花花肠子并不关心,而是看向了身后的净土。 眼下虽然风雨欲来,但这净土还是得好好收拾下了,否则又如何安置这帮迫不及待的阴阳界众生? 第一千零四章 望河谷领主 这一刻,属于净土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被强行征调而来的士兵已被我尽数遣散,此间隶属两地的神明,不是成为了我的奴仆,就是死在了恶灵大军的围剿下。 那么接下来我所要做的,自然就是等着凌河郡与望河谷两方的领主到来,等着与他们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而我既然已经决定将净土作为自己在修罗界的第一个据点,自然得好好将它收拾一下。 趁着山雨欲来之前的这一空隙,我也随即将目光落向了整个净土。 所谓净土,其实就是一块三角洲,一侧是血浪汹涌的通天河,一侧是血雨弥漫的大地,净土就被夹在这穷山恶水的中央。 战事暂告段落,可战死的士兵尸骨以及兵甲散落一地,堆积成山。 随着我意志一动,大量的阴气当即当即迅速的朝着整个净土之地蔓延开来,那流淌满地的鲜血在阴气的侵蚀下随即化作了尸水,最终化作青烟消散天际。 众生遗落在地面的尸骸也承受不了这阴气的腐朽,也随即沦为灰霾烟消云散。 阴气涌动不休,恶灵肆虐而起,不过眨眼间,这满地的尸骸就已经被我尽数清除干净。 随后,在我的意志下,所有的恶灵纷纷忙碌了起来,大量的山石在他们的阴气侵蚀下被雕琢成一块块方石,这些方石层层累积,一堵高约百丈环绕整个净土周围的城墙随即应运而生。 城墙的墙壁上,镂刻着一道道鬼符,阵阵黑雾萦绕城墙内外,使得此间有若一座鬼城。 紧接着,一座座由岩石雕琢而成的宫殿高塔以及营地,也在恶灵的忙碌中拔地而起。 没有多久工夫,本为一片荒野的净土,此时俨然已具有了城池的雏形。 只可惜我的五行道法已经被封印,否则这一座城池兴建起来只需在我一念之间,而不是靠着这帮恶灵在这忙上忙下。 这座城池,我决定沿用阴阳界都城的名字,取名阳城。 虽然城池小的可怜,方圆只有区区五十里,但终究是修罗界中难得的一片净土,置身此间中,无须再恐惧血水侵袭,无须为境界的跌落而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 “魔神大人,您虽然暂时占据了净土,但凌河郡和望河谷的领主还没有来呢,您在这时候大兴土木创建城池,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这时候,阴山山主许正阳从冥火樊笼中走出,看着我所做的一切,有些不解的说道。 对此,我笑了笑,“正是趁着他们还没来,所以我才急着先修建一座城。而这座城,也将是我用来对抗更强敌人的防御工事。” 说罢,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恶灵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出现在了这座被我取名阳城的城池中。 这些恶灵或是镇守城楼四周,或是集结军阵枕戈待旦,滔天的阴气在这一刻呼啸城池。 准神与上位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我自是万分清楚的。 以前因为有着三生禅,我能以准神之躯轻易秒杀上位神,但如今佛法与神术已尽数被封印,只留下最为微末的鬼术。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极度虚弱的,若想毫发无伤的诛杀上位神,从这两方领主的口中,将净土这块肥肉真正夺回来,恐怕还需多费一些周折才行。 听了我这话,许正阳虽然流露些许疑惑,但终究没有再多言。 “哦对了,以后在外边不要再称呼我为魔神了,否则很可能引来无穷祸患。” 最后,我又朝许正阳补充了一句。 “是,大人,卑职定当谨记!” 许正阳应诺,随后在我的吩咐下离开了,重新回到了那道庇护着他们的冥火樊笼中。 随后,我也登上了城楼,看向了外界。 在我的一番血腥镇压下,凌河郡与望河谷两方的神明都已经悉数逃离,唯有先前我所见的总兵未曾离去。 此时,在张远的带领下,这名总兵却是恭敬的朝着净土走来,停在了城门外围。 “凌河郡总兵邵子夫,叩见大人!” 总兵说着,却是和张远一道朝着我单膝跪下,俨然是在施以君臣之礼。 听了这话,我点点头,“邵子夫,你贵为总兵,是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实际指挥官。你现在不为自己效忠的领主而战,却向我屈膝投降,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邵子夫深深低下了头,嘴角浮现一丝苦涩,“大人,先前您来军营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未曾及时向你问号,现在想来后悔莫及,还望大人恕罪。” “大人您也知道,我虽是总兵,但我在领主的眼中,也只是比那些征调而来的平民稍微高位一些,可实际上依旧是炮灰。我和张远兄虽为领主而战,但我们并没有赴入净土的资格。所以……良禽择木而栖。” 邵子夫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显然是想投奔于我,以换得进入这净土之中的资格。 对此,我不曾回答,而是看向了他旁边的张远。 张远说道,“大人,方才邵兄为我们赴入净土提供了莫多便利,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盟友,还请大人看在我的薄面上,让邵兄赴入净土,我等定感激不尽!”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我不禁摇了摇头,我和张远虽然是结盟,但他从开始到现在,对我唯一的价值就是替我引了路,并且中途没有给我制造麻烦,仅此而已。 有他没他,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但毕竟有言在先,有些面子我还是该给的。 带着这一念头,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邵子夫你就且留下吧,我给你一个赴入净土的权力。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和其他赴入净土的神明一样,任我为主,并且打上灵魂烙印。” “这……” 听了这话,邵子夫不禁陷入了犹豫,随后带着一丝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张远。 张远立即明悟过来,陪笑道,“大人,我们认您为主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可是,这灵魂烙印就没必要了吧,毕竟我们多少也算盟友关系。”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冷笑,也随即明白了他们话中的目的。 随后,我假装无事发生点点头,“行吧,既是盟友,打上灵魂烙印确实不大合适,你们且进城吧,城内的建筑已经修缮,你们看上了哪幢宫殿就尽管说,我将它授予你们,作为你们的行宫。” 得到了我的允诺后,张远和邵子夫当即大喜,连忙起身就朝着城内走来。 而我挥了挥手,两头恶灵立即在我的意志下迎接上前,作为监视他们的耳目。 随后,我也不曾再多搭理他们,大量的弱水此刻从我体内喷薄而出,朝着为我所控的恶灵大军体内汹涌而去。 一时间,原本只有魂魄的恶灵们,体内顿时弱水汹涌,凝聚成了他们的手脚躯干,化成了一具具由流水凝聚而成的肉身。 那些在战争中遗留在净土上的兵器,此刻也纷纷握在了恶灵的手中。 所有恶灵和我一道看向了城外,严阵以待。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即将到来了! 轰隆隆! 可就在这个时候,望河谷一侧的天空忽然血云涌动,雷声滚滚,在狂风的席卷下,一团赤色的血云却是快速的朝着净土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神明威压感也一道朝着我侵袭而来,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跌落准神境的我,感到这股神明威压的空前强大,竟是让我罕见的产生了一种极为压抑的不适感。 望河谷的领主,此刻已经到来了! 只见雷霆响彻间,一支浩浩汤汤的神明大军正朝着此间迅速挺进。 而为首的,赫然是一尊高达百丈的神明。 这尊巍峨的神明发须飘飘,身着一袭金缕战甲,手持一柄黑色的三叉戟。 在他那生满尸斑的身躯上,一道道雷电溅射不休,散发出瘆人的寒光。 那股令我都感到压抑的神明威压,正是从这尊神明的身上散发而出。 这尊神明不是别人,正是望河谷领主,同时也是我在修罗界所遭遇的第一尊上位神! 而现在,他却是先凌河郡领主一步,率领大军亲临此间中! “雷神大人,正是这肆擅自干涉净土战争,正是他遣散了我们征调而来的众将士,更杀了我们双方大量神明!” 一名近臣来到了那巍峨神明的近前,指着屹立城头的我,朝那望河谷领主说道。 听了这话,这个被称为雷神的望河谷领主深深皱眉,随后握着三叉戟腾空而起,来到了城外千米的高空中。 雷神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区区一尊准神,竟敢如此肆意轻狂,公然干涉本尊的好事!你究竟谁人,报上名来!” “我?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被流放在修罗界的孤魂野鬼罢了。” 我没有打算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是带着一丝挑衅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叫我魔君,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向你其他的臣子一样,对我俯首陈臣。只要你向我跪下,我会考虑在净土之中为你留下一席之地。” “找死!” 第一千零五章 首次交锋 “找死!” 听了我这话,雷神顿时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三叉戟直接朝我隔空刺来! 轰隆隆! 伴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天地间顿时雷声响彻,一道道粗如水桶的电光当即从血雨中蜿蜒而出,朝着他手中三叉戟迅速凝聚。 随后,一道雷霆天光当即从三叉戟中爆射而出,裹挟着一股磅礴的毁灭力量直朝着屹立城头的我轰射而来! 呜呖呖!…… 感受到雷神这一击中所蕴含的莫大威胁,盘踞城中的恶灵大军止不住发出阵阵亢奋的鬼啸之声,大量的黑雾伴随着冥火从他们体内喷薄而出! 那些镂刻在城墙内外的鬼符,受到大军的力量牵动,顿时符文大亮! 一时间,来自恶灵大军的黑雾与冥火,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开始疯狂的朝着城墙中的那一道道鬼符侵袭而去,一道道冲天的火柱顿时从城墙间冲击而出,缭绕长空。 这些火柱覆盖了城墙,在长空之中不断交织汇聚,一座覆盖整个净土的护城鬼阵由此应运而生! 轰隆隆! 几乎在同时,来自雷神的雷霆天罚转瞬即至,重重地轰击在了这座护城鬼阵之上。 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整个净土立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大量的冥火不断从鬼阵之中喷薄而出,显得动荡不安。 可是,在众恶灵的力量加持下,这座鬼阵终究还是毫发无伤的阻挡住了雷神的愤怒一击。 看着自己的攻击毫无建树的被这座鬼阵所阻挡,雷神不由一阵错愕,随即深深皱起了眉。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除了我之外,城内更有着数千之众的恶灵大军,每一尊都有着不亚于准神的境界。 他收回了三叉戟,带着一丝慎重的表情看向了我,“魔君,你到底是从修罗界何方到来的?在绝天河一带,我先前可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在雷神的眼里,我这尊准神或许不配当他的对手,但我的身后有着一支恶灵大军,又有着一座护城鬼阵庇护,使得他不得不将我当成了同级别的对手来看待。 而看着自己的领主首次攻击落空,他身后的神明大军也不禁浮现一丝惊骇,似乎没料到我竟然还能上演这么一出。 “我只是刚刚被打入此间的罪民而已,恰好在此间遇上了自己曾经的子民,恰好你们两界交战意欲征调平民上前线,又恰好我的子民也想将净土作为自身栖息之地,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我说道,“只是不曾想,我子民的这一任性之念,居然坏了雷神你的好事,冒犯的地方太多,也还请你多见谅!” “休要狂妄,今日前来的可是我们领主,你死到临头了!” “魔君,你不就仗着自己有几个恶灵撑腰吗,有本事你倒是出来和我单挑!” “领主大人,杀了他,只要他死了,净土就是我们的了!” 听了我这般谦逊而又满是挑衅的话,雷神身后的神明大军顿时暴怒,纷纷朝着我斥责而来。 这支由神明构成的千人大军,不用说正是雷神的亲军所在,同时也是他统治望河谷的中坚力量。 此时此刻,高居庙堂的他,却是带着自己所有亲信亲赴战场,本就证明了他对我的高度重视。 刚才他那试探性的一击,也无疑让他从内心认可了我的实力,将我当成了他的强大对手。 “为了自己的子民,所以想要打下这片净土,不惜同时与两尊上位神为敌,你的这个借口可真是有意思,用来拉拢人心倒也不错!” 雷神朝我这么说着,却是摆了摆手,止住了后方蠢蠢欲动的诸神。 对此,我笑了笑,“但至少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也确实让我的子民前来了此间。可你呢?你堂堂上位神,想要这一方净土,却吝惜自己的神力,让一帮旁系的神明为自己冲锋陷阵,却又不给他们进入净土的资格。如此一来,造就了内部的上下离心,旁系的神明虽然在你的威压下不得不前来参战,却都是出工不出力,使得战事一拖再拖,境内子民为此荼毒无数,才使得我有了可乘之机。像你这样的统治手段,是注定得不长久的。” 听了我这话,雷神的脸微微一抽,“你之所言不无道理,当年我本创世神时,我也优待自己的子民,我也恩泽众生。可随着我主上的陨落,我的子民尽数陨落,我等臣子也都被堕入修罗。” “可修罗界的世界规则与三千世界截然不同,在这里,唯有自己人才可以信任,其他的神明即便对你俯首称臣,也只是利益使然,有朝一日我若失势,他们定会第一时间将我反噬。所以,他们注定得不到我的信任,他们只能成为我的工具,要么为我冲锋陷阵,要么就是死。” “可正如你所说,这场战争最终演变成了凡人之战,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因为我的初衷本为拖延,一旦对方损耗严重等不下去了,一旦凌河郡的水神按捺不住煎熬率先下场,我便能将他一举击败。只可惜,这些旁系神明也都是人精,不愿充当我的炮灰,却让凡人充当他们的炮灰。而现在因为你的到来,他们的算盘落空了,我的计划也被你彻底打乱。” 雷神朝我这么说着,可不知为何,他和我说话的口吻,怎么都有点像无事瞎唠嗑一样,似乎并不急着再与我开战。 他的这一反常,让我感到很是诧异,不过他的这番话也不无道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团体,一旦利益受到冲突,必然支离破碎。 就好比我将许正阳一众阴阳界子民当成自己人,但对其他神明都杀伐残酷,同时我也会防范着张远这类与我结为同盟的外人。 “对了,我刚才听部下说,我麾下有好些个神明投奔了你,不知魔君是否能承人之美,将他们交还我于我?” 就在这时,雷神再度开口,忽然向我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而他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冰冷得犹如冰窟窿。 我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点点头,“那些家伙本来就是效忠你的,雷神你既然都亲自开口了,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说罢,我摆了摆手,立即有二十来个投降的神明被恶灵们推上了城墙。 我先前让这些神明投降,不过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正如雷神所说,他们终究不是自己人,我也没必要因为他们的皈依,而特意在净土之中画出一分地界供他们使用。 “不不不,大人,我们已经臣服您了,您不可以这样待我!” “您怎么可以这么出尔反尔,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大人求求您,我们不想走!我们效忠了你,就是背叛了雷神,雷神对付叛徒的手段……不!” “……” 我的这些举动,让诸神顿时万千惶恐,却是朝着我发出声声哀求。 但我对他们的哀嚎无动于衷,随着恶灵们重重一推,这些神明当即穿过了鬼阵从城头重重栽下。 “一群卖主求荣的叛徒,都给本尊去死!” 这一刻,雷神当即面色大变,手中三叉戟重重朝着虚空一杵! 轰隆隆! 一时间,三叉戟中电光弥漫,一道巨大的电网当即汹涌而来,席卷了那些失去我庇护的众多神明。 啊!!……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从城外响彻而起,在这电网的侵袭下,这些神明的身躯当即自内而外爆裂开来,他们的肉身支离破碎,他们的魂魄瞬间破灭。 在雷神的惩戒下,不过眨眼间,这些神明已经尽数陨落。 看到这一幕,那些同样投奔了我隶属于凌河郡的诸神,此时面色也不由一阵煞白。 不仅是他们,和我为同盟关系的张远邵子夫也同样如此,二人的眼中无不浮现阴霾。 但在众多恶灵的监视下,他们也不敢对此轻举妄动。 “魔君,你的慷慨让我感激,杀死这些叛徒,也算让我烦恼的心情多了一些畅快。” 说罢,雷神缓缓回过了头,却是看向了凌河郡深处,“水神,你我麾下的许多神明都投奔了魔君,现在我已处决了我的叛徒,你是否也该现现身,前来处决你的叛徒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我的感知下,在两百里外的一处山谷中,另一支神明大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集结。 一股和雷神一般令人压抑的神明威压,也在无形中从山谷内萦绕而出。 这股神明威压,来自一尊上位神。 只见那尊上位神同样高达百丈,通体由流水所化。 他浑身神力激荡,一道道流水在他体内激荡不休,化作一道水帘长袍,又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柄与自身等高的权杖。 这个由流水所化的人,这个被称为水神的存在,这个悄然到来的上位神,不用说定然是凌河郡领主。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雷神为何迟迟不愿对我出手,转而与我话家常了。 第一千零六章 天雷阵! 现在,我终于明白,雷神为何迟迟不愿对我出手,转而和我话家常了。 只因除了我们二人之外,身为凌河郡领主的水神,此时也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身为上位神的雷神,他对世界的感知远比我敏锐,他一早就察觉出了凌河郡一方的动静,所以才一改先前强势,暂停了对我的进攻。 只因我与他一旦交战,不管谁胜谁负,最终得利的肯定是水神。 他可以在这儿坐山观虎斗,等到我们其中一方落败甚至两败俱伤时,再出场收拾残局,坐享其成。 而事实上,水神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神明大军明明已经抵达,却置身两百里外山谷中不动神色,为的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都算不上大丈夫,但上位神终究有上位神的体面,自己的动机被雷神一言点破后,他也终于不再隐藏。 随着阵阵水浪激荡,水神的身躯也随即浮现在了长空之中。 血雨滂沱,在他的身上也染上了一层猩红色泽。 “雷神,本尊之前一直都有在想,你我之间的会面将会以一个怎样的形式,不曾想竟是因为这突然杀到的第三人。” 随着阵阵流水涌动,水神开口了,他的这话是对雷神说的,可目光却始终落在我的身上。 水神说道,“雷神,这尊自称魔君的准神,他先是侵占了你的利益杀了你的近臣,现在又对你一再挑衅。可你身为上位神,竟不敢奈他何,你的这一表现,可真是让本尊失望。” 听了这一嘲讽,雷神的脸微微一抽,浑身雷光激荡。 可很快,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冷笑,“水神既然成竹在胸,不妨上前与他切磋一番,想必以你凌河郡之力,对付这尊魔君定是手到擒来!” 水神摇了摇头,“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与魔君的恩怨既然已经开始,理应先行解决才对,本尊不喧宾夺主。”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的心里不由一阵冷哼。 这两个老狐狸,一个个都在打着如意算盘,都想着对方能先对我动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种各怀鬼胎的局面下,我们三方顿时陷入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平衡当中。 但我的内心也不由得一阵凝重起来。 因为相互之间的忌惮,此时我们三方陷入僵局。但无论如何,我终究是半路杀出的第三方,并且脚下就是净土。 一旦雷神水神两方领主达成共识,决定联手将我先铲除,那么接下来的局势对我而言无疑将变得异常艰难。 毕竟我的神明底蕴已远不如过去那般深厚,我虽然有信心单抗一尊上位神,但如果两尊上位神联手,我难免捉襟见肘,战事的风险也将呈几何倍递增。 如此一来,最急于打破这一僵局的人,反倒是我。 可是,雷神忌惮后方的水神,不敢涉足净土之地,水神也同样警惕着雷神,只是远远驻足旁观,不肯往前挪动分毫。 我若想打破眼下的僵局,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从护城鬼阵中走出,向他们其中的一人正式宣战。 有着护城鬼阵在,这两尊上位神一时半会无法破开城池的防御,阴阳界众生待在此间中,短时间内是没有任何安全问题的。 可我一旦离开了护城鬼阵,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最佳的庇护。 这该死的孤星战甲!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声。 自打孤星战甲被道德天尊重创后,也不知道是其中的符阵出了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在修罗界的这段时间里,在我的每次战斗中,孤星战甲都未曾主动显现过,以至于我不得不调动力量构筑自身的防御。 但我现在也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如果我此时出手,那么所要面对的只不过是雷神这一个敌人。但如果僵持下去,兴许我要面对的就是两尊上位神的两面夹击。 带着这一念头,我手持苍生杵,当即从护城鬼阵中走出,屹立长空。 驻守城中的恶灵大军也同样从鬼阵中掠出,萦绕在我身后长空,凄厉的鬼啸声也随即响彻不绝。 “小小准神,居然敢主动从自己的法阵中走出,你真以为自己有独面我的能耐?” 见我主动发难,雷神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 不仅是他,正在远处观望的水神,嘴角也在流水的涌动间勾出一个弧度,似乎对这一场面喜闻乐见。 对此,我冷笑道,“从我成神到现在,一直都在以弱制强的路上,如今既然被流放到修罗界,又破坏了你们的好事,那么还请东道主不吝赐教!” 然而,雷神摇了摇头,“本尊向来公道,从来不干恃强凌弱之事。你既是准神,那么你的对手自然也当是准神。” 说罢,雷神朝后退出数步,他身后的神明大军却是向前掠近,阻拦在了我们二人之间。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不由一阵冷笑。 雷神之所以不愿直接与我动手,最根本的原因是忌惮于身后虎视眈眈的水神。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主动出手过,他也是想用自己麾下的亲兵作为试金石,看看我的实力深浅。 雷神的亲兵,多为与他从同一世界流放此间的亲信。 只见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玄铁战甲,手持长矛,阵阵雷光在他们身上闪烁不休。 随着雷神一挥手,这些亲兵当即根据特定的位置,或是聚集,或是分散,排兵布阵下,一座军阵悄然浮现。 “兴!” 这一刻,所有神兵纷纷将手中长矛直指苍穹,齐齐发出一声怒喝。 紧接着,血雨连绵的天空中顿时雷声大作,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划过天际,不断朝着军阵之中爆射而来。 来自天空的雷霆经过那一根根长矛引导,却是化作了一道密集的电网,传导于每一尊神兵的身上。 一时间,所有神兵的身躯顿时迎风暴涨,皆化作三十丈之高,密集的雷霆之力在他们身上激荡不休,幽蓝的电光更是璀璨非常,一股极为可怖的雷霆之力也从他们的身上爆发出来,凝聚于军阵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阵诧异。 所谓军阵,蕴含着各种以弱胜强的玄妙,随着雷神一方的军阵汇聚而成,这支由千名准神构成的神明大军,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竟已达到了和雷神气息持平的高度,俨然不亚于一尊上位神! “魔君,这座由我大军所化的天雷阵,蕴含无数天地玄妙,今日不吝向你讨教,也希望你能从中有所收获。” 随着军阵成型,雷神朝我如是言。 在他的意志下,所有神兵当即朝前走出一步,原本指向长空的长矛,此时纷纷平举,齐齐对准了我。 伴随着他们的这一动作,那席卷于各个神兵身上的雷霆,像是受到某种奇妙力量的牵引,却是纷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倾泻而来! 一道道雷霆在长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度,犹如鬼魅的魔爪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我呼啸而来。 爆鸣的雷声响彻耳畔,瘆人的毁灭之力在这一刻侵袭四方。 雷霆所过之处,连绵的血雨瞬间蒸发,泥泞的地面顷刻沦为焦土,大量的电丝从乌云中从地面中飞探而出,伴随着那密集的雷霆一道,朝着我蜂拥而来! “既然如此,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天雷阵技高一筹,还是我的封神图更胜三分!” 几乎在同时,我也发出一声冷喝。 说罢,我的手一挥,众恶灵大军立即受到我意志牵动,在一阵鬼啸之中齐齐朝前挺进数十米。 身为统领的恶灵挥动手中招魂幡,大量由冥火所化的鬼影从中呼啸而出,在空中发出桀桀的凄厉笑声,犹如指甲划过玻璃板令人头皮发麻。 而这一鬼啸,则是恶灵当中的一道军令。 军令如山,所有恶灵也随即快速移动方位,从他们身上喷薄而出的黑雾与冥火不断交织,彼此融会贯通化为一体。 几乎在同时,所有恶灵身躯迎风暴涨,他们体内涌动的弱水逐渐褪去,一道道冥火在他们身上交织不休,化作了他们新的血肉,化作了一袭黑色的烈焰长袍。 这一刻,他们俨然脱离了先前的魂魄形态,化为了阴间冥神之躯! 恶灵大军的阵型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随着一道道冥火阴气萦绕,却是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鬼符。 以旗为笔,以兵为符,这些由恶灵所化的鬼符排列组合,逐渐化作了一座硕大的军阵! 而这座军阵,正是封神图! 之前在阴间桃止山与东方鬼帝交战时,神荼郁垒就曾以军阵封神图对付于我,最终被我识破军阵玄妙,又将封神图化为己用。 而现在,雷神不愿与我直接交手,故而动用了天雷阵。 我也同样忌惮后方的水神,不得不留一后手,所以也启用了封神图。 “镇!” 在那漫天雷霆迎面侵来的瞬间,众恶灵再度发出一声亢奋鬼啸。 随着他们手中招魂幡挥舞,大量的冥火从各个恶灵体内冲天而起,却是在天空之中化作了一尊高达三百丈的死灵! 死灵通体阴气缭绕,熊熊的冥火犹如漩涡一般萦绕在他们的下半身,整个天空也因为它的出现而发生剧烈的扭曲。 一股属于上位神的神明威压,在这一刻从死灵的体内爆发而出! 轰隆隆!! 几乎在同时,从天雷阵中爆发而出的万千雷霆,此时轰击而来! 第一千零七章 军阵的对决! 轰隆隆! 来自天雷阵中的万千雷霆,此时裹挟着一股堪比上位神的毁灭之力,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朝着我侵袭而来! 呜呖呖!…… 察觉到这一强大的危险气息,死灵也随即发出一阵摄人心魂的尖啸。 漫天的冥火立即受到他的力量牵动,却是在死灵的手中化作一道遮天的魔爪。 魔爪之中,蕴含着一股磅礴的镇压之力,在那阵阵阴风呼啸中,魔爪轰然落下,裹挟着漫天的冥火迎向了前方风驰电掣而来的万千雷霆! 轰!! 雷霆与冥火魔爪重重轰击半空中,一道凛冽的气浪顿时从二者的攻击中间激荡而出。 气浪所过之处,漫天的血雨化作了血雾,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冲击天地间! 经过一番短暂的对峙后,属于两方军阵的攻击最终消散于无形。 这一刻,恶灵大军无动于衷,可雷神一方的神兵却不由齐齐倒退三五步。 第一次的试探性进攻虽然不分胜负,但孰强孰弱却已初步看出端倪。 我的恶灵大军虽然个体不算强,但数量却是雷神一方的数倍,由众恶灵大军所凝聚而成的封神图,更要比天雷阵强上三分。 不仅是我,正在督战的雷神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随着他使了个眼色,神兵们不敢有迟疑,再度有大量的雷霆从他们的身上爆发而出。 这些雷霆不断凝聚,最终竟是化作了一柄由雷霆天光所化的千丈长矛! 这柄长矛通体由雷霆凝聚,一道道如水桶粗的雷霆不断从中激荡而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柄雷霆之矛应该就是天雷阵中所能动用的最强大的杀招了。 “灭!” 就在这时,诸神发出一声怒喝,雷霆长矛顿时响彻起阵阵剧烈轰鸣,随后带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势从军阵之中呼啸而出,再度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轰击而去。 “夺!” 见此,恶灵大军不曾迟疑,当即快速掐诀,恶灵统领手中的招魂幡也突然改变先前的轨迹。 众恶灵立即会意,也随即根据旗语中的意思迅速转换队形,重新化作了另一套军阵模式。 下一秒,只见由封神图演化而成的死灵,身躯发出一阵剧烈的激荡,一道冥火涌动的赤色漩涡随即从他的胸腹之间应运而生。 这道漩涡旋转的速度不断递增,一股来自其中的吞噬之力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巨大。 嗡!…… 雷霆长矛也受到这股吞噬之力的影响,原本直朝着我侵袭而来的长矛,在这股不可阻逆的吞噬之力影响下,竟开始一点点的改变了原本的方向,反而朝着那百丈恶灵侵袭而来。 或者说,是遭到这股吞噬之力的牵引,不受控制的被吸向了那道冥火漩涡之中。 军阵与军阵之间的碰撞,除了阵法的变化外,更重要的是彼此的基础实力。 既然结局已经预见,我也没必要再多耽搁。 随后,我整个人化作了一缕黑色流光,直接朝着那尊由封神图演化而成的死灵呼啸而去。 在吞噬之力的牵引下,此时那柄雷霆长矛已经尽数没入了死灵胸腹间的漩涡之中。 雷霆长矛一经触及那漩涡,其中的雷霆之力顿时层层瓦解,大量的电光接连溃散。 终于在某一刻,这柄长矛支离破碎,来自其中的神力也迅速转化为阴气,归入了那死灵的体内。 一时间,在那死灵冥火汹涌的身躯上,顿时闪烁出无尽的电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雷霆之矛居然被他给吞噬了!” “这个魔君到底是谁人,他明明孤家寡人,哪来的如此之多的恶灵大军,他为何也如此精通军阵?” “不不不,雷霆之矛中蕴含的是我们的神力,他吞噬了我们的神力!!” 看到这一幕,神兵们眼中无不流露骇然,眼看着这道由他们神力凝聚而成的雷霆长矛被死灵尽数吞噬,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随着雷霆长矛被死灵尽数吸收,神兵们体内的力量也不由得衰减了下来,那耀眼的电光也因此暗淡三分。 雷霆长矛消散,对诸神以及这座天雷阵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反噬作用。 “诛!” 趁他病要他命,随着众恶灵法决掐动,整个军阵顿时响彻起熊熊轰鸣,大量的冥火化作一道长虹呼啸而出,最终尽落于死灵的手中。 这股冥火在死灵的手里不断凝聚不断交织,最后化作了一柄长达千丈的冥火之刃! 死灵不曾迟疑,在这柄冥火之刃形成的瞬间,便裹挟着熊熊阴气,一刀朝着前方的天雷阵重重斩落! 死灵的这一击,其中的毁灭之力已经与上位神并无任何区别,阵阵音爆声与空间扭曲感随即萦绕而出。 “御!” 看着这柄朝着自己轰然落下的冥火之刃,诸神的眼中流露大骇。 可饶是如此,诸神依旧不曾躲闪,只因在军阵的对决中,每一个人的个体都是羸弱的,一旦擅自逃离打乱阵型,那么所有人都将因此遭受连累遭受莫大代价。 唯有抱团一处共同抵御,方才有一线生机。 诸神们是这么想的,诸神们不甘就此失败,所以他们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实力,选择相信天雷阵最后的力量。 电闪雷鸣间,一道由漫天电网所化的护盾顿时应运而生,将整个军阵层层笼罩。 雷光涌动中,来自死灵的冥火之刃也轰然落下,重重地斩击在了那雷霆护盾之上。 轰隆隆! 呜呖呖! 暴戾的雷鸣与凄厉的鬼啸在这一刻同时激荡长空。 可天雷阵的颓势已经显露,但封神图强势依旧,伴随着彼此力量的此消彼长,两座军阵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变得越发加深。 一道道赤红的刀罡不断从冥火之刃中爆射而出,一次次朝着雷霆护盾发出迅猛的攻袭。 咔嚓!咔嚓!咔嚓!…… 在冥火之刃短时间内密集的攻击中,一阵阵不安的碎裂声顿时从雷霆护盾上响彻而起,一道道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也随即在护盾之上绽裂开来。 “不好!”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一脸从容的雷神顿时色变,当即一步上前来,手中的三叉戟猛地祭出,一道雷霆天光当即从中爆射而出,直朝着那死灵偷袭而来! 雷神虽然视众生为草芥,但眼下的这支神明大军,是他的亲信,是他在修罗界中的实力核心所在。 一旦他们有所损失,那么雷神在修罗界的根基自然受到动摇,即便他成功占下了净土,未来也难以再站稳脚跟。 因此,他容不得自己的神兵有所损失,所以他才打破了先前的决定,决定对我的恶灵大军出手。 可是,就在雷神出手的刹那,此时的我也透过了死灵的躯体,在熊熊冥火的裹挟下,一柄冥火之刃也以苍生杵为中心应运而生。 这一刻,死灵就是我,而我就是死灵自身,来自死灵的力量在恶灵们的调动下,此时也源源不断朝着我汹涌而来。 使得本为准神的我,实力迅速便得强大,使得我有了敢于正面迎向雷神强大一击的底气。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轰鸣响彻而起,冥火之刃呼啸而出,重重的斩击在了那道雷霆天光之上。 一时间,冥火与雷霆在我们交锋的中心爆射而出,周围的大地也因此发出阵阵剧烈的震荡。 而在这一接触的刹那,我的面色也不由一阵大骇。 我终于还是小看了雷神的力量,在主动相迎的刹那,我立即感觉一股磅礴的雷霆之力顺着冥火之刃朝着我周身蔓延而来,一种如触电一般的痛苦与麻痹感顿时席卷了我全身。 一道道细长的裂痕随即在我身上绽裂开来,丝丝鲜血不断从我的身上飞溅而起,最终又在雷霆的灼烧下化为血雾。 破!! 我强忍着雷霆天光所带来的无尽痛苦,在一声怒喝下将冥火之刃重重斩下。 轰!! 在我的这全力一击下,这道袭向死灵的雷霆天光终于被我破灭,但我也为此付出了莫大的代价。 我手中的冥火之刃支离破碎,我的浑身也绽裂开一道道血痕,鲜血铲铲,凛冽的阴气与冥火在我身上激荡不休。 可饶是如此,这一切还是值得。 全力以赴下,我勉强挡住了雷神的迅猛一击,也为死灵争夺了足够的时间。 几乎在我溃散雷霆天光的同时,死灵手中的冥火之刃刀罡激荡不休,庇护于天雷阵中诸神的雷霆护盾,此时终于无法抵御来自其中力量的冲袭,顿时土崩瓦解! 没有了雷霆护盾的庇护,冥火之刃当即长驱直入,重重地斩落到了军阵内部! 刀罡所过之处,一尊尊神明周身萦绕的雷霆瞬间荡然无存,顷刻间把他们打回了原形。 一道骇然的裂痕,顿时在天雷阵中蔓延开来,原本由雷霆交织而成的天雷阵,终究无以为继,最终在某一刻支离破碎。 天雷阵,破了,但这并非结束! 啊!!…… 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也在这一刻响彻而起,没有了天雷阵的庇护,众神兵的防御瞬间消散全无,可他们此时要面对的这尊死灵,却有着堪比上位神的力量! 冥火之刃破碎了他们的军阵,破碎了他们的防御,同时也破碎了他们的肉身,他们的魂魄! 一场属于诸神的末日,也在这一刻不期而至! 第一千零八章 雷神形态 凄厉的惨叫在这一刻响彻不绝于耳。 天雷阵破灭了,同时也预示着诸神的末日。 冥火之刃裹挟着余威镇压而下,在军阵之中留下一道深长的刀痕。 刀痕所过之处,一尊尊神明的躯体犹如摧枯拉朽般层层撕裂开来,在冥火的侵袭下,他们的肉身支离破碎,他们的魂魄四分五裂。 不过眨眼间,便有数以百计的神兵死在了冥火之刃下。 他们身陨魂灭,他们的力量也尽数被那漩涡所吞噬,化为了众恶灵大军力量的一部分。 “不,不!我的子民,魔君你杀了我的子民!!” 看到这一幕,雷神止不住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大量的电光在他的身上激荡不休。 可是,死灵并不曾理会雷神的愤怒,手中的冥火之刃一次次高高举起,又一次次重重斩下,不断的收割着目所能及的神明生命。 “不,不!这些恶灵到底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逃,快逃,我们的军阵不敌,他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我还不想就这么死去,我还想在净土之中重新开始,雷神大人,快救我!!” 诸神惊恐的哀嚎响彻天际,面对着那不断挥下的屠刀,所有神兵都已没有了任何战意,却是抱头鼠窜,朝着远方逃遁而去。 可是,我这次出手的目的,就是要对付雷神,要将他麾下的神明斩尽杀绝,彻底根除他背后的势力,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再将他彻底斩杀刀下。 而现在,神明们要逃,我又怎会轻易让他们如愿? 呜呖呖! 随着我意志一动,又有大量的鬼灵从苍生杵中呼啸而出,在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中,和那死灵一道加入了对诸神的收割行动中。 诸神们想要逃,可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恶灵们重重堵死,并且不计代价的朝着他们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苟且在修罗界中的神明,本来就是特别惜命的,他们不敢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强行突围,可恶灵们本无意识,他们是在我的意志下参与战斗,没有恐惧,没有痛苦,脑海中唯一的意念就是完成我所布下的使命。 望河谷诸神的末日,在此刻彻底降临。 看到这一幕,雷神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忌惮。 他想要对自己的子民施以援手,可我却拦在了他的近前,不曾让他再往前走出分毫。 虽然在刚才的对峙中我吃了不小的亏,但他的天雷阵已经破灭,可我的封神图依旧攥握于手,让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我,或者说是看向了我手中的苍生杵。 “魔君,你刚才动用的究竟是什么禁术,为何会突然有如此多的准神境恶灵凭空出现?” 在万分的震怒与诧异中,雷神朝我如是问道。 “这不过是我所在世界的亡灵召唤之术,也让我有了能跨级别挑战于你的能耐。” 我朝雷神如此敷衍道,我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手中攥握着一个世界,这些恶灵都是来自阴间地中。 “亡灵召唤之术?这究竟是何种禁咒?” 雷神皱起了眉,而在他疑惑间,那些由他率领而来的亲军,此时也在恶灵的围追堵截下尽数死难。 他们的身躯四分五裂,他们的魂魄支离破碎,他们的怨念漂泊长空,而他们的力量也都被恶灵们尽数吞噬,成为了嘉奖他们的奖励。 不过眨眼间,雷神已经沦为孤家寡人,由他亲手培养而成的势力,在这一刻在我手中土崩瓦解。 雷神震怒,可雷神同样对我表以忌惮,却是不敢第一时间对我动手。 而他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迟疑,竟是生出一种退却之意。 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雷神远远低估了我的底蕴,在和我的正面交锋中,瞬间便遭遇重大挫败,手底下的神明眨眼间死难殆尽,他的根基已经不在,可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尊势力完整的水神正在凌河郡一带作壁上观。 这一刻,我也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他若一心想要离去,那么凭我手中的这些恶灵大军,是绝难将他留下的。 为此,我也不得不示敌以弱。 随着我意志一动,那些收拾完残局的恶灵们当即化作阴气消散当场,尽数归入了苍生杵归入了阴间地中,伪造出一副凭空消失的假象。 就连维持封神图军阵的恶灵,此刻也消散一空。 而看着那满眼的恶灵顷刻消散,看着我身上那一道道被他雷霆撕裂开的细长血痕,原本流露怯意的雷神,顿时再度浮现出了一丝战意。 “魔君,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不过一尊准神,竟会有着如此能耐!但接下来你休想再有得逞!” 电光闪烁间,雷神的脸抽了抽,熊熊的怒火从身上腾起。 对此,我不由一阵冷笑,“那么现在,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占据这一方净土?” “我觉得,你恐怕还欠缺了一些实力。” 见所有恶灵顷刻消散,雷神似乎相信了我所说的亡灵召唤之言,熊熊的战意再度怦然而起。 随后,我下意识朝着凌河郡一方看了一眼,只见在那山谷之中,一直按兵不动的水神似乎在与他麾下的神明交代着什么,而目光也一刻不停地落在我和雷神的身上。 得到他的指示后,他麾下神明随即应诺,或是匆匆离去消失不见,或是回到队伍之中。 因为境界太低距离太远的缘故,我并不曾听清楚他们究竟在交头接耳什么,但显然来者不善。 轰隆隆! 可与此同时,震耳的雷霆之音再度响彻而起。 一股滔滔神力从雷神手中三叉戟爆射而出,可这股神力并不是冲击我自身,而是冲向了头顶苍穹。 在这股神力的侵袭下,黑压压的乌云顿时在净土的上空中不断凝聚,整个天空因此陷入了黑暗。 一道道幽蓝的雷霆在乌云之中闪烁不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雷霆演变得越发剧烈,以至于原本漆黑的乌云,最终化作了幽蓝的雷云。 “魔君,你动用如此强大的亡灵召唤禁术,抹灭了我的子民,想来你一定神力锐减。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还有何能耐!” 这一刻,雷神俨然已是成竹在胸,似乎对打败我势在必得! 听了他这狂妄的话语,我不禁一声冷笑,但终究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等着他施展出自己最强的一击,也让他彻底失去防备,彻底落入我的陷阱之中。 在我的意志下,驻守净土城中的其他恶灵已经悄然集结,一座全新的封神图再度结成,冥火涌动,阴气森森。 但因为有着樊笼的庇护,来自封神图的气息被隔绝了大半,未能让雷神第一时间感知到。 轰隆隆!! 雷霆响彻不休,在那极为压抑的乌云之中,此刻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口子,一道道雷霆天光不断从中探射而出,爆发出可怖的毁灭气息。 而在这时,雷神口中念念有词,萦绕的雷光在他眼中闪烁不休,一股比先前更加可怖的力量,在他的身上爆发而出。 下一秒,他突然高高举起了三叉戟,随后忽的重重朝着脚下的大地刺下。 轰隆隆!! 又是一阵剧烈的雷霆之声响彻而起,只见那一道道雷霆天光犹如骤雨一般不断从云层中轰射而出,轰击在了雷神周围的大地间。 以三叉戟为中心,雷神周围的地面也龟裂开一道道如沟壑般的裂痕,一道道幽蓝的雷霆也随即自地底爆射而出,与云中的雷霆交相辉映。 天上地下雷霆万钧,将雷神尽数笼罩。 而在雷霆侵袭间,雷神那巍峨的身躯却是在我眼前逐渐消散,与漫天雷霆融为一体。 吼! 终于在某一刻,一声诡异的龙吟忽然从天空之中响彻而起,让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有一头龙影正在电光之中逐渐显露身形。 一眼看去,那是一头长达千丈的巨龙,一道道激荡不休的雷霆化作了他坚韧的鳞甲,化作了粗长的犄角,化作了有力的龙爪。 而他在万钧雷霆中睁开了双眼,两束电光从眼中爆射而出,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降临而来! 这一刻,雷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俨然比先前强盛了三倍之多,让原本就对他感到颇为压抑的我,此时更加喘不过气来。 这并非出于我的怯意,而是境界之间的绝对差异所造成的本能压迫感。 我本主宰者,却被一尊上位神的力量所压迫,这种屈与人下的感觉,可真是让人不好受!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无奈,但面对化形的雷神,依旧从容不迫。 不过,雷神的这番模样,倒是颇让人不讨喜。 他名为雷神,用着苍天的雷霆,又化形成了和祖龙一般的巨龙之躯。 我在三界最憎恶的两尊神明的力量,竟在他的身上尽数齐聚,让我不觉心生厌恶。 “魔君,今日你必死!” 就在这时,化身雷霆巨龙的雷神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他的巍峨身躯缓缓摆动,卷起漫天风云涌动。 随后,他张开了血盆大口,自上而下朝着我冲击而来,一股滔天的灭世雷霆,朝着我轰然降临! 第一千零九章 正面交锋! 雷神,以雷霆之力化身巨龙。 如此模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苍天与祖龙的结合体,怎么看都令人心生厌恶。 此时,他张开血盆大口朝我俯冲而来,滔天的灭世雷霆也朝着我轰然落下。 呜呖呖!…… 见雷神动用真格,我也不曾再有隐藏,阵阵凄厉的鬼啸之声再度从城内响彻而起。 “合!” 净土城内,众多恶灵齐齐掐动法决,早已准备待续的封神图再度催动,一尊高达三百丈的死灵当即从军阵之中应运而生。 在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中,死灵掠过了城墙掠过了樊笼,当即朝着我呼啸而来。 我的身躯在这一刻逐渐变得虚无缥缈,最终化作一道熊熊冥火,涌入了死灵之身! 呜呖呖! 鬼啸再起,死灵与我在瞬间融为一体,其模样也在瞬息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道道冥火在我周身蓬勃不休,高达三百丈的身躯上,一道道冥火交织不休,化作了我的血肉,化作一袭赤色的长袍。 而我的实力,也在死灵的加持下,从准神境一举跃入上位神,身上的神明威压赫然与雷神不相上下。 而这一切,显然不是一开始的封神图所拥有的。 封神图,一开始只有‘镇’、‘夺’、‘诛’三道变化。 可自打成为了创世神,三生禅的力量也极度削弱后,我也随即思量起了其他能够替代三生禅的神术。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在封神图中,又自创了‘合’这一变化。 ‘合’之道,其中的实力提升主要取决于催动封神图的鬼灵境界高低,虽然对创世神以上境界并没有多少的增益,但对于被封印到准神境的我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的法门。 也正因为有着‘合’之道,所以我才敢入主这一方净土之地,才敢和身为上位神的雷神正面为敌。 意念所致,熊熊的冥火在苍生杵中喷涌不休,最终化作一柄长达千丈的冥火之刃。 其中所蕴含的毁灭之力,更是比先前强上数倍有余。 这一刻,由雷神所化的雷霆巨龙已经瞬间抵达,那滔天的雷霆汇聚成一道幽蓝的长河,自上而下朝着我倾泻而下。 见此,我不曾迟疑,当即举起冥火之刃,一刀朝着他正面斩下! 轰! 两道攻击相触的刹那,无数的电光四处激荡,一道道刀罡不断从冥火之刃中外发而出,朝着雷霆巨龙发出迅猛的攻袭。 这一刻,原本成竹在胸的雷神,他的眼神逐渐发生万千变化,浮现无尽错愕。 “不,不可能!你不过一准神,为何此时实力竟突增至上位神之境!” 雷神发出一声震惊咆哮,而在他的咆哮声里,冥火之刃裹挟着无尽毁灭之力,不费吹飞之力就将他外发而出的万千雷霆尽数湮灭,重重地斩击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轰!! 一刀之下,由雷神所化的雷霆巨龙重重从长空跌落,引得地面之上雷暴不断。 他狼狈的从地面爬了起来,一道深长的裂痕在他的头颅之上蔓延开来,一根电状的龙角更是被我齐根削断。 而他看着我,目光之中浮现无尽惊恐。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便让全盛时期的他当场落败,身为一尊上位神,遭遇如此挫败,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如此现实。 我横刀屹立苍穹,看向辉煌不在的雷神,发出一声冷哼,“雷神,我既然敢打这净土的主意,自然有将你们这些上位神抹杀的能耐。只可惜你太过傲慢,低估了你的对手。” “雷神,你今日必死无疑!” 在我的这一怒喝声中,雷神早已不复先前风采,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凌河郡后方,眼神中竟再度浮现一丝退却之意。 可是,我先前的示敌以弱,本就是为了不让他逃跑,如今他已入套,我又怎能让他轻易逃脱? 呜呖呖!! 就在这时,一阵阵凄厉的鬼啸只因当即从净土城内响彻而起,滔天的冥火从护城鬼阵中喷涌而出,呼啸长空。 紧接着,这些冥火开始迅速朝着天际蔓延,一道道烈焰光柱从长空不断轰射而下,最终在城池之外,又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樊笼,将雷神层层围困。 在封神图的加持下,此时的我俨然有了打败雷神的能耐,但我的力量来源于军阵。 军阵虽然强大,但为了将其中的力量平稳维持下去,无法进行长距离的机动。 因此,我的实际的攻击范围,其实只在净土周围百里范围内,只有在这个区域里,我才是无敌。 一旦让雷神就此逃脱,我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而现在,雷神就被困于此间中,雷神就处在我的最强攻击范围内,他已无路可逃! “不,不不不!” 看着这道樊笼再现,雷神的眼中浮现万千惊恐,滔天的雷霆不断从他身上爆发而出,一次次朝着樊笼发动迅猛的攻击。 在雷神的攻击下,樊笼之上冥火飞溅,一次又一次被绽裂开深长的豁口。 但随着阵阵冥火涌动,这些豁口很快又得以愈合,让雷神一时间难以从中逃脱。 冥火樊笼虽然强,但雷神终究是上位神,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让樊笼承受着巨大的能量损耗。 樊笼是无法一直囚禁于他的,一旦他采用困兽之斗,用不了多久,这道樊笼必然被他破开。 为此,我必须速战速决,在他彻底挣脱樊笼之间,先一步将他干掉! “雷神,纳命来!” 带着这一念头,我当即发出一声怒喝,冥火之刃刀罡闪烁,朝着正意图挣脱樊笼的雷神再度重重斩下! 雷神眼中惶恐依旧,他竟是顾不得与我对抗,转而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可是,眼下的他已经被困在了樊笼之中,他想逃,可终究还是徘徊在这百里之地。 修罗界中的神明是惜命的,他们害怕自己受创,害怕自己境界受损,因为在此间任何一丁点的损伤,都可能给他们带来莫大的浩劫。 雷神一心只想逃,但在我的穷追不舍下,却根本无法用尽全力破开樊笼,反倒落得浑身伤痕累累。 终于在某一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想要就此逃离已是无望,在被我连连受创后,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缓缓朝我看了过来。 “魔君,你欺人太甚了!” 雷神一声怒喝,只见他张开血盆大口,一颗巨大的球形闪电当即从中爆发而出,直朝着我正面轰射而来。 见此,我像往常一样一刀斩下,可在冥火之刃接触到球形闪电的刹那,却立即发现有些不同寻常。 轰!! 在两者的攻击接触的瞬间,这球形闪电竟是突然爆裂开来,大量的雷霆犹如利刃一般从中爆射而出,朝着我周身疯狂侵袭而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瞳孔不由紧缩,可为时已晚,依旧有大量的雷霆直接轰击在了我的身上。 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我的身体止不住朝后退出千米,一道道由雷霆造成的裂痕在我身上再度绽裂开来,熊熊的冥火躁动翻涌。 对此,我的心里不禁生起阵阵怒火,同时也多了一份警惕。 雷神终究是创世神,他的攻击是可以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的,只可惜他太过惜命,不想就这么死在我的手里,更不想让背后虎视眈眈的水神以及一众神明给摘了桃子,所以才会对我一再退让。 而现在他也明白了过来,若真想从这樊笼中逃离,唯一的途径就是将我先击败。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 雷神如是言,雷神转过了身,却是想朝着我再度发起攻击。 而我表面虽然无波无澜,但心里也是颇为焦急。 因为此时此刻,我看到隶属水神的神明大军此时已经从山谷中走出,正朝着我们这便缓缓挺进而来。 而水神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每往前走出一步,便有滔滔江水汹涌而来,在大地之上凝聚成一条滔滔血河。 随着军队的前行,这条血河也朝着我们这边延伸而来,不过眨眼间,便已经抵达了樊笼外十里之地。 随着水神一招手,这支大军随即原地停了下来,朝着正在激战的我们虎视眈眈。 水神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到来,目的不言而喻。 雷神的大军已经被我尽数陨灭,雷神又被我困在樊笼之中,我们二人的战争更是让对方都受了不小的创伤。 而现在,水神和他的神明大军依旧完好无损,趁着我们两败俱伤之际出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现在,我与雷神为鹬蚌,水神就是作壁上观的渔翁。 随着水神的到来,我和雷神下意识停下了战斗,纷纷警惕的朝着他看了过去。 “水神,你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是不是也打算对我,或者对雷神动手了?” 我眯了眯眼,朝着兵临樊笼外的水神如是问道,苍生杵也随即散发出黑暗的光华。 苍生杵中,恶灵数不胜数,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再创造第三座第四座军阵,即便同时对上两尊上位神,我也有信心不落下方,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将遭来莫大的代价。 “动手?不不不,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樊笼外,水神的目光在我和雷神身上来回扫荡,却是摇了摇头。 “君子不趁人之危,你们且继续!” 第一千零一十章 雷神的陨落 “君子不趁人之危,你们且继续!” 水神如是说道,却是摆明了要将坐山观虎斗的策略进行到底。 对此,我倒是不以为意,毕竟我的本意就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杀光。 可雷神就不这么认为了,毕竟在这三方会战中,他是损伤最重者。 他的神明大军已经被我尽数绞杀,身为上位神的他此时更是被我困在了樊笼,被我伤痕累累。 和我以及水神相比,他的损失显然最惨重,同时也是三方之中最为虚弱的。 “魔君,这次战斗,我承认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我输了。自现在起,我愿退出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争夺之战,并且发誓永远不会再染指此间分毫。还请你放我离去,净土以及我治下的望河谷,都尽归你所有。” 权衡利弊下,原本还信誓旦旦要将我斩杀的雷神,竟是朝着我低下了头,向我发出了求饶。 可对于他的这一恳求,我毫不犹豫选择了拒绝。 神明之间的利益之争,是没有投降一说的。 唯有将其彻底杀死,才能将一切恩怨结束。 因为他只要活着一天,就是一个莫大的隐患与威胁,保不齐拿一天就会卷土重来,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斩草必须除根,唯有让他死去,才能断绝一切可能的祸患。 “雷神,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向我求和吗,你觉得今天自己还有命从这儿走出去吗?” 我朝雷神冷哼道,声音里充满了轻蔑与不耻。 经过千万年的镇压,修罗界中的神明早已忘去了自己本应有的体面。 忘去了神明的尊严,抛下了自己的身段,终日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实力,如何在血雨中苟延残喘,一旦遭遇强敌,且不说亮剑,甚至连承受损失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令人不甚唏嘘。 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在修罗界中被流放万年之久,也许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如此模样吧。 只可惜我是注定不会待在修罗界的,毕竟众生界中还有着太多的宿命等着我前来。 “魔君,你今日就当真要杀我而后快?” 听了我的这话,雷神的面色不由一寒。 对此,我毫不避讳点点头,“神明之战,本为生死之战,哪有你说不打了,我就得放过你的道理?这片净土我要拿,你的望河谷我也要占有,同时你的命也得给我留下!” “在我打算前来这里的一天起,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只有你死,我才能安宁。” 话落,我也不曾再留有情面,滔滔的冥火从我身后呼啸而出,这些冥火在长空之中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九九八十一道冥火之刃。 随着我手一指,八十一道冥火之刃缓缓转动刀锋,齐齐指向了下方的雷神,散发出一股可怖的毁灭气息。 看到这一幕,雷神的眼中显露无尽凝重,他的脸抽了抽,终究还是放弃了所有幻想。 吼!! 一声震天龙吟响彻而起,由魔神所化的雷霆巨龙蜿蜒长空,却是开始疯狂的朝着我俯冲而来! 一道道闪电从他的龙爪之中爆射而出,犹如一柄柄利刃一般朝着我呼啸而下。 我的攻击虽强,但肉身的强度却远不如上位神,面对雷神的这一背水一战,我不敢有任何懈怠,一道道冥火在我周围交织不断,化作了一道冥火护盾,拱卫周身。 轰!! 万钧雷霆轰然落下,重重地砸落在了我的冥火护盾上,引得大量冥火翻涌不休。 一道道深长裂痕也随即从护盾之上绽裂开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微微一阵凝重,随即也不曾犹豫,当即重重一挥手。 呜呖呖! 凄厉的鬼啸伴随着刀鸣响彻天地,八十一道冥火之刃在我的意志下顿时化作一道道赤色流光,齐齐朝着雷神镇压而来! 冥火之刃中,蕴育着磅礴的毁灭之力,雷神在攻击我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切实的死亡威胁。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瞬息即至的漫天刀影,眼中再度浮现骇然。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雷神当即放弃了对我的攻击,却是朝着旁边飞掠而去,想要避开冥火之刃的锋芒。 可是,冥火之刃如影随形,无论雷神腾挪至何方,冥火之刃始终跟随其身后,并且距离愈发接近。 樊笼禁锢下,雷神无法逃出这一区域范围,终于在某一刻,冥火之刃临近他身! 蓬!! 第一把蕴育着至阴之气的冥火之刃,刀锋只在轻易间就破开了他的防御,撕碎的他的鳞甲,探入了他的血肉,当即将他巍峨的龙身当胸洞穿! 吼!!…… 一声痛苦的哀鸣当即从雷神口中响彻而起,大量的电光犹如鲜血一般,从他身上的裂口之中喷薄而出。 受此重创下,他的身躯终于无法维持巨龙形态,瞬间被打回原形,随后重重地栽落在了苍茫大地。 可是,没等雷神再反应过来,剩下的八十道冥火之刃也犹如骤雨一般密集落下,径直袭向了他的身躯! 雷神的瞳孔顿时紧缩,匆忙间一道由电网所化的防御结界随即遍布周身。 但在我蓄力已久的强势攻击下,他的这道防御与薄纸无异。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雷鸣声响起,电网瞬间支离破碎,八十柄冥火之刃毫无阻拦的刺入了雷神的身躯。 一时间,雷神的惨叫之声响彻不觉耳。 在冥火之刃的侵袭下,他的身体当即绽裂开一道道深长的裂痕,大量的冥火也随即由内而外从他身体中喷薄而出,开始疯狂的绞杀着他的肉身他的魂魄。 看到这一幕,我也不曾迟疑,一道由冥火所化巨大的漩涡随即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空。 随着漩涡缓缓旋转,一股磅礴的吞噬之力随即爆发而出,降临雷神周身。 啊!!…… 一声比先前更加凄厉的惨叫随即从雷神口中响彻而起,来自他的神力此时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开始疯狂的卷入漩涡之中,化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 “不,不不不!魔君大人,求您开恩,不……不要杀了我!” 无尽的恐惧笼罩了雷神的身心,他痛苦地跪倒在了我的脚下,朝我发出声声哀求。 随着身躯的不断重创以及神力的不断溃散,他的身体开始佝偻,雷霆之躯消散不见,转而化作了一个浑身血肉腐朽的人。 对于他的哀求,我无动于衷,毕竟修罗界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我若对他开恩,谁人又会对我开恩,倒不如杀神成魔! 随着时间的推移,雷神的神力逐渐衰竭,他的哀嚎声也随即变得细不可闻。 终于在某一刻,他破碎的身躯已经被我榨干了最后一丝神力,当即化作灰霾飘散长空。 他的残魂也从灰霾之中漂泊出来,可没等他再有所反应,却被我一手直接捏碎。 雷神,死了。 在这场围绕净土而展开的战争中,他成为了第一尊陨落的上位神。 至于接下来…… 这一刻,我深深皱起了眉头,一股磅礴的危机感却是突然从我的身后侵袭而来。 哗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洪水汹涌的浪花声忽然从我的身后响彻而起,一股流水的气息从我的后背侵袭而来,原本牢不可破的冥火樊笼,在这个时候竟是发出一阵剧烈激荡!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在樊笼之外,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水神也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双手缓缓展开,大量的洪水当即从他背后侵袭而来,带着排江倒海之势,直朝着前方的樊笼冲击而来。 水火相克相生,至于孰强孰弱则取决于各自的境界。 可显然,水神的力量比我高上一筹。 原本雷神费尽心思都无法破开的冥火樊笼,此刻在洪水的冲击下,竟是生生被撕开了一道硕大的豁口。 随着洪水的蔓延,这道豁口也开始变得越发深长。 滔滔的洪水泛滥而来,淹没了大地,也冲击着长空,一道道悬河从水神的手中呼啸而起,却是齐齐冲击于苍穹之顶,冲击着樊笼的正中心。 樊笼的正中心,是为冥火之源,也是整个樊笼形成的根本。 而现在,水神俨然看破了这道樊笼的端倪,竟直接对这一阵眼发动了进攻。 由他所召唤出来的洪水,刚巧又是冥火的最大克星。 在悬河的不断冲击下,这道樊笼的震荡开始变得越发剧烈了。 终于在某一刻,樊笼无法承受洪水的进攻,顿时支离破碎,飞溅起漫天烈焰消散当空。 樊笼破了,属于水神的神明大军此时也正式入场。 继雷神之后,水神接踵而来,向我发起了挑战,向这片净土开启了争夺之战。 “真是没想到,一尊初来乍到的准神,竟然有如此能耐,能将上位神以及他的神明众生轻易斩落刀下。” 就在这时,水神开口了,“不过这样也好,雷神是我在此间最大的敌人,他死了,对我来说更有好处。” “而现在,只要解决了你,我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净土也必将落入我的手中!” “魔君,你与雷神交战损耗甚剧,不知接下来是否还有能力承受我的上位神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