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反派太子后》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节 ?  嫁给反派太子后 作者:藤鹿山 简介: 天子赐婚,欲将随国公掌上明珠许配给那位专权擅势,暴戾恣睢的东宫太子。 众人只觉的这位身娇体弱的太子妃,落在暴戾的太子手里,怕是难以善终,要遭肆意摧折了去。 被迫成为太子妃的迟盈觉得,举止猖狂的夫君恐怕没有好下场。 打算做一位安静的躺着等死的前太子妃。 只是为何,迟盈惴惴不安,混了几年,那位疯批太子秉性不改,却轻而易举登上了皇位??! 登基当日,俊美绝伦的夫君亲手为她戴上凤冠。 迟盈不可置信:自己躺着躺着,躺成了大魏开国最年轻的皇后娘娘? 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却生性暴戾乖张,厌恶女色。 最初他觉得,不过一女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后来,日日夜夜对着那副颜盛芙蕖,色若娇棠的新婚妻子,听她床畔间温声细语唤他“夫君”。 无往不胜的太子殿下,很快兵败如山倒。 失魂落魄,章法全乱。 再后来, 太子得知, 他的太子妃,有位藏于心尖许多年的心上人。 知晓的那夜,太子殿下血液叫嚣,目色赤红, 他撕碎了那张温润皮囊,朝迟盈低哑笑着。 “盈盈,过来。” 企图将疯批夫君拉回正道,他好像更疯了怎么办...... 排雷:女主有个藏得很深的白月光,朱砂痣,男主现在还不知道,知道了要发疯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盈太子┃配角:┃其它:已完结文《金枝宠后》下本开《长兄万福》 一句话简介:疯批太子追妻火葬场 立意:总有一人的出现,令你猝不及防,章法全乱? 第1章 时值盛夏。 大魏国都盛京一片云蒸霞蔚。 随国公府作为大魏超一品国公府邸,占地甚广,内有层楼叠榭,画阁朱楼,曲廊流水。 浓郁的翠绿茂叶连成隔离天日的廊墙,蝉声阵阵。 一群穿戴雅致的侍女手中端着鎏金铜盆,穿折过亭楼回廊,裙裾匆匆往一处精致的贵女闺阁而去。 “姑娘可醒了?”一名穿着青绿琵琶襟上衣的丫鬟捧着水盆,问里面打帘的。 旁边桃红色短衫的丫鬟掀开帘往内室略瞧了眼儿,见浅金床幔之后隐约睡着一个身姿玲珑的姑娘,瞧着是睡熟了去。 “还在睡,你可要小点儿声,等会儿吵醒了姑娘,可要罚你。” 那丫鬟听了便压低了声儿,悄声说:“夫人差我过来说,叫姑娘醒了便去正院里,新得了十多匹尚好的料子,转眼就要入秋了,夫人说要再给姑娘添置些秋衣。” 穿桃红短衫的丫鬟听了满脸唏嘘,止不住说起昨晚来:“昨夜听着姑娘咳了两声,叫我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还好只是凉了嗓子,起身喝了口温茶又睡下了。” 一座金丝楠白玉座屏竖立其正中,将寝间分隔成两个部分。 绕过座屏之后,四面墙壁挂着字画,一张巨大的白貂地毯铺设地上。 一鼎鎏金飞鹤衔宝铜香炉中燃着云悉香。 紫金雕花床正中浅卧着一身姿纤细玲珑的姑娘,双眸紧闭,唇色雪白。 忽的她眉头蹙起,指节紧攥,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几声急促喘息,竟然痴痴呓语起来。 梦里是一片血海,隔着冗长岁月,迟盈又见着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沙弥穿着洗的浆白的僧袍,手上拖着一个大大的扫帚在人群中穿梭。 她迈着尚且年幼的身板在他身后追着,又是哭又是笑,想要叫住小沙弥。 “你等等我!”迟盈小身板追在他身后大喊,气喘吁吁,可小沙弥就是听不见。 “等等、等等我......” 忽的,她......竟忽的长大了起来,眼前却不是那熟悉的身影。 她还未明白过来,便猛地被一股巨力压往了床榻之上,被人反向禁锢着腕子,巨大力道使她连反抗半点都不能。 迟盈觉得,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拎着后颈随意扯起的病猫儿,男子自她身后将她压着死死抵在床板上,叫她动弹不得分毫。 “你在寻谁?”一道极其冰冷的男声,质问道。 手腕被男子攥得生疼,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她从来没这般疼过。 迟盈害怕的厉害,她吸吸鼻子眼里挤着泪,还知晓质问道:“你是谁......你又管我寻谁?反正不是寻你,快些放开我......” 身后男子眼角眉梢皆是寒意,看着迟盈犹如看着死人一般。 “你该死。” 竟敢背着他寻别的野男人。 迟盈气急败坏,奋力挣扎,却发现她二人力量悬殊太大,她的反抗简直就是在给他挠痒。 这男子手指修长如玉竹,明明文雅,却带着令人可怖的力道。 迟盈又怕又气,她苍白着脸,哭骂道:“你别抓着我!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呵,如此浪蕊浮花,嫁人了还敢心有所属,活该千刀万剐了去!” 迟盈听他竟然如此辱骂自己!还说自己竟然已经成婚了?她何时成婚的?她怎地不知? 简直胡言乱语! 浪蕊浮花?这词语简直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侮辱。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她一个清白的大姑娘被人这般骂。 迟盈自是咬牙切齿,想瞪回去,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模狗样的东西,能说出这等话来。 却被那人狠狠抵在床板上什么也瞧不见。 “你竟敢骂我......你、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下三滥!” 迟盈是个安安静静的大家贵女,从来都不吐脏字,可这会儿梦中总是与寻常不一样的,她可丝毫不顾及旁的! 她是什么画本子都看过的,自然知晓如何骂人!惹急了她,她什么话都敢骂! 可偏偏迟盈生来体弱,便是梦中骂人也是小声的,细细弱弱蚊虫哼鸣一般。 那男子朝她耳后冷冷笑了一声,忽的放开了她。 迟盈迷迷糊糊的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人是放过她了,却不想猛地听见身后一声剑鸣,那剑带着呼啸雷霆之速,朝她后颈而来—— “啊——”迟盈梦中猛地惊醒,额间已微微出了细汗。 她只觉得心跳的厉害,眼中泛起湿润,她定然是在梦里被那恶人给杀了! 自己心里惦记着谁,于他何干? 什么既已成婚,呸! 迟盈向来好脾气,从不生气的性子,都为这场梦生了许久闷气。 真是可怜见的,她连外男都少见,一年到头出门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竟然还浪蕊浮花。 江碧用玉梳沾着花露,轻梳起迟盈的一头乌发,将上头睡得松散的细发一点点打理齐整。 瞧见铜镜中才睡醒的迟盈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这样子倒是极少在自家姑娘面上瞧见,江碧不禁纳闷起来:“姑娘可是做了噩梦?方才听姑娘梦呓呢。” 一旁的白竹打开妆奁,里头一层层摆满了各式时兴头面。 步摇头面、红白玉手环臂钏,玲珑点翠头面,鎏金细珠银簪、烧蓝花钿各式各样堆满妆奁。 迟盈只兴致缺缺的看了眼,选了两支小巧的累珠绢花,一只胭脂粉的海棠,另一只烟紫山茶,簪在少女乌黑鬟髻之上。 瞧着不出差错便罢。 她不想将梦里那副可怜模样叫旁人知晓,只含糊其辞问,问起江碧:“你听见我方才在梦里说什么了?” 江碧白竹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听姑娘叫嚎呢,一直说疼!可是在梦里被狗给咬了不成?” 迟盈听了点头,沉着一张稚嫩的脸软声应和:“就是,就是被狗给咬了。” 可能还被那会执剑的狗给杀了。 迟盈絮絮叨叨说完,托着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过了会儿唉声长叹了口气,想起那个被人杀了的梦境,仍是心有余悸,后怕的厉害。 镜中少女微蹙着眉,一张不染纤尘莹白雪面此刻透着闷闷不乐,不施粉黛却靡颜腻理。 眉如翠羽,齿如含贝,额正中一点细小鲜红美人痣,惊艳的似是朱砂精妙点上去的一般。 身着藕粉折枝堆花百褶裙,珠络缝金的细锦纱衣,身姿窈窕纤细。 便是连这群日日跟随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要痴痴地多瞧两眼。 这般天香国色纵然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足矣叫周遭的失了色。 像那观音坐下的仙子投的胎,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尽数给了她们这个姑娘去。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节 与此同时,京郊—— 苍穹一片火云如烧,一辆朱轮华盖,六角鎏金的马车缓缓驶来。 途中,诸多护卫依稀听见车内传出的利刃之声,顿时心下一骇,立刻策马赶上前去,掀开车帘查看。 马车内端坐着一道修长挺直的身影,背脊高挺笔直,便是闭目小憩也似一张绷紧蓄势待发的弦弓,龙血凤髓应如是。 并无什么所谓的刺客。 “太子?”领队的将军策马上前,低声问。 太子闻言猛地睁开双目,一张天人之姿的面容,五官深刻立体如精雕玉琢,眉宇似墨笔勾勒,眉宇间隐隐泛着阴郁之色。 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眸此刻深沉一片,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一半。 他面色微冷,薄唇紧抿,似是在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许久才将那把长剑重新归鞘。 太子已是恢复了从容,微蹙起眉头朝着身侧卫率示意。 旋即一众卫率大松一口气,尽数退回原处。 太子眼眸垂下,控制不住的回忆起方才那个叫他起了杀心的梦。 自己竟在梦中离奇的已经成婚。 且那位太子妃竟是心有所属......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 两人入同一个梦辣~ 此时太子:嗯?心有所属别的男人?直接拖下去千刀万剐。 后期太子:脑婆年纪小不懂事而已,(很生气,疯批中)被人引诱,孤要好好教导教导。 感谢在2022-04-20 11:40:27~2022-04-23 23: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葵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章 、太子回朝 此时的迟盈半点不知这稀奇古怪的一幕,另一人梦醒了还想着要杀自己呢。 她正兴起,在挑着时兴的料子,兴致勃勃的打算做几套秋衣。 迟盈对穿在身上的料子十分讲究,最喜欢穿细棉细锦的料子,每次换季,随国公夫人都要寻来一批顶好的料子重新给迟盈做一批新衣,丝履。 每季下来穿过一次的衣裳再难穿第二次,如此奢靡,估计也只随国公府能养的起这尊祖宗。 随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郦氏,便是迟盈生母。 她并非当下世人喜好的丰盈身姿,身姿偏瘦却姿容极为不俗,鹅蛋脸细长眉,面庞白皙温柔,说起话来更是温声细语。 她正靠着一处紫檀嵌云石小几上绣花样,台面上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布匹,随国公夫人指着其中一条含笑说:“这条藕粉红丝绢的,给你做条珠络缝丝花裙,往上配玉色的折枝堆花,到时候做好了你外祖寿宴你穿了过去,我家闺女必定是最好看的。” 母女二人选了一个下午的衣裳料子,而后又选起头饰来,不知不觉日头都黑了一半。 就见随国公回府了。 随国公迟清石约莫三十许,身材健壮高挑,面容清正俊朗。 年轻时带过兵立下赫赫战功的,是世家子弟中少有凭武将功勋立足的。 这几年留在京城领北衙禁军大将军的职。 身为皇帝私军,北衙禁军总统领,此位置自古以来都是非皇帝心腹至亲而不能当。 他早年冒着天下大不韪追随龙潜时期的皇帝。 仅凭着这一条,八位开国公府,饶是有出宰相太傅之流,若论受皇帝器重的,恐怕加到一处都比不得一个随国公府。 随国公甫一入内,迟盈最先发现的,顿时笑道:“阿爹回来了——” 随国公夫人唤来侍女给他净手,迟盈又跑下榻,体弱多病、懒得出奇的她亲自递过一盏凉茶给出门回家的老父亲。 随国公府上一家正经主子只有五口。 祖母日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更是奉行过午不食的习惯。 世子迟越正是读书的时候,性子太顽皮,被随国公夫妻盯的严实,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时常在学堂留宿。 这日是一家三口在正院一道用膳的。 随国公回来的晚,且瞧着面色不太好,寻了个借口叫犯了困倦的迟盈先回自己院子去。 迟盈知晓爹娘把自己支走有事,也半点不好奇,乖乖巧巧就走了。 小郦氏看着面容严肃的丈夫,心里惴惴不安:“公爷?可是有事?” 随国公缓缓道:“今日宫中设宴,除了我还有诸多相丞郡公在,陛下竟提起太子来,话里话外想从我们这些臣下府邸选出一位东宫正妃。” 自古太子不出京,更不可兵权。 如今他们这位东宫却是反其道而行。 年方十五便随着大将军前往北地,永昭十一年率领八万兵马攻下了据称有二十万铁骑,困扰大魏边境数年的西夏。 近年来却屡屡有顶撞圣意,专权擅势,残害忠良的恶名声传出,受文官弹劾的折子估计能有几丈高了。 太子乃是正宫嫡出,自幼便显现出与众不同来。 连郦相都曾说过,太子有高世之才,东宫在位,可保大魏百年无忧。 据说在陪都更是垂拱而治,邺城如今比皇城也不遑多让。 品行能力,能力足够,品行再差,朝臣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毕竟当今圣上可是杀了兄弟抢来的皇位....... 随国公目光深幽,颇为无力叹道:“陛下今日喝了几盏酒,瞧着心情颇好,竟还问起我家盈儿来。” 随国公夫人一颗心猛地被提起,当年她生下龙凤胎的事,在皇城权贵间也是极为轰动的,鲜少有人不知,只是想不到圣上竟还记着呢? “我说盈儿体弱,自幼鲜少出门,性子行止由心,胆怯怕人。”他这般说自是为了打消圣上的念头,可圣上听完神色莫测,究竟是不是打消念头了,谁也不知。 小郦氏立即坐立难安,惶恐道:“要不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郎君,与咱闺女先合了八字再说.......” 随国公讽刺一笑,“真要看中了,怕是什么借口都不好使。” 寻常人家尚且能拿婚事做借口,可是若是天家,便是已经成婚了,圣上叫离,臣子焉有拒绝的权利? 随国公夫人忧心忡忡:“那可如何是好?” 随国公经历的多,倒是不像妻子这般惊慌失措,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他安慰起来:“盈儿那身子骨,恐怕是我想多了,陛下许是顺嘴一问罢了。” 这话说的叫小郦氏听了心下安慰了几分,却也紧跟着难受起来。 她忍着心酸,往日坚强的性子,遇到儿女事上不禁眼眶微红:“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给她生一副好身子骨,盈儿这般好的姑娘,却叫她平白无故差了旁人许多......” 随国公早已看开,见妻子如此,不禁生了几分怜惜,低声抚着她的肩头宽慰道:“你我的掌上明珠,若真想嫁,做父亲的自然能给她找来乘龙快婿。可盈儿瞧着也是个不愿嫁的,养她一辈子罢了,难不成我们这做父母的还能叫孩子在跟前受委屈?日后你我去了,她弟弟还能叫她受委屈?” 同是一片疏星淡月。 府外更夫巡回于大街小巷之间。 戍时随着一道锣响,梆敲一次,皇城正式入了宵禁。 寂静的神武大街之上,黑夜融为一体的众多玄衣甲卫开道之下,一乘明黄六驷镶金马车由外郭城缓缓驶入—— 本该闭阖的宫门,竟在马车还未抵达之时便由内开启。 宫门前阍人跪拜一片,垂手望着身前的白玉地砖,半点儿不敢抬头直视尊驾。 却又一个才入宫当值不久的内侍不明状况,壮着胆子偷偷抬起眼帘看了一眼。 车檐四角之上皆挂千工鎏金熏香球,所经之处留下淡淡檀香。 马车内燃着明烛,四面金丝帘早被卷起,隔着云纱,车内的廓影叫人看的分明。 一道修长挺直的身影坐立其中,贵人侧首轮廓深邃似刀裁,背脊高挺笔直。 无端透着凌厉、神秘。 马车不曾停下,自午门直直驶入,穿过鸾阁,径直驶入明德殿—— 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内侍胆子颇大,不仅偷偷摸摸看了眼,竟然忍不住好奇,还敢开口询问周围的阍人:“.......方才、方才是哪位贵人?” 如此大的阵仗...... 阍人班值见他仰着脖子好奇的神态,顿时面色一白,“竟敢直视东宫车驾!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东宫恶名,宫廷众人无人不知。 据传一次宫宴之中,一宫娥失神打碎了酒盏,酒水溅了几滴到太子的衣袍之上。 上一刻还与朝臣谈笑风生的太子忽然变脸,当庭斩杀了那名宫娥。 更有传闻,那昭狱中被折磨的生不如此的朝廷重犯,皆是朝中得罪了太子一派,被胡乱强加了罪名关押入狱的...... 伺候在太子身边之人时常便要被清空一批,活下来的宫人成日战战兢兢,唯恐错了一处....... 阍人们同时想到了一处,顿时胆战心惊起来,太子回朝了,日后他们的脑袋就在裤腰上别着了。 数日的酷暑,总算迎来淅淅沥沥的雨。 一夜过后给夏日带来几分清爽气息。 迟盈院子里前几日被艳阳灼伤的海棠染了一夜湿润水气,竟生长出几株细嫩花苞来。 一大早侍女们路过时都忍不住过去多瞧上两眼。 这日一大早被外院响声吵醒,她蝶翼般纤长睫毛颤了又颤,却不肯睁眼,躺在床上独自又躺了许久。 贴身伺候迟盈的侍女江碧白竹自然都察觉到了,鎏金铜盆里盛着一盆温水,上边飘着一层新鲜采摘的鲜花花瓣。 江碧蹑手蹑脚的将铜盆摆放去了床边,手持着帕子候在一侧。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节 等着小祖宗彻底醒了,自己就会起床。 没过一会儿,果真见纱帐里纤弱的身影动了动。 江碧连忙将窗打开一道缝儿,丝丝光亮传入内室,与此同时侍女们也鱼贯而入,将迟盈昨晚睡乱的被褥打理干净。 迟盈扶着床框慢幽幽走下榻,没有睡好只觉得浑身不舒坦,一起身只觉得脚步虚浮,眼前一阵银光闪烁。 白竹最了解自家姑娘这早起时浑身无力不能视物的毛病,立刻搀扶着她重新往塌边坐下。 “快将蜜水拿过来!”白竹连忙吩咐起一旁叠被子的小丫鬟。 奉茶的奉茶,上甜羹的上甜羹,屋里屋外七八个丫鬟一溜烟的忙活起来。 迟盈头晕眼花的喝了一盏蜜水,吃了两块甜的发腻的糕点,半盏茶功夫手脚才回温。 她这是娘胎里的病,双胎总归是弱些的,身为弟弟的迟越生下来倒是丝毫不弱,反倒是她这个当姐姐的瘦小了许多。 且她母亲年幼时患有顽症,常常咳血不止,后来随着年长病根倒是被压下去过再没复发过。 可怀她时又引发了旧疾,无奈只得用了药,也不知是不是那药的缘由,自己生来便多病,更是独独遗传了母亲的喘疾。 一到冬日,轻易不敢出门,唯恐嗓子痒不舒坦了,片刻就喘息不过来。更是有诸多忌口,有些忌口之物沾了点儿当即就要犯了疾。 后又落得个气血空虚的毛病,成日燕窝花胶滋补着,总不见得好。 迟盈心里也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郁闷,压着声儿问起从外间捧着衣裳进来的侍女:“前院什么事儿?” 侍女搁好熨烫平整的衣裳,上前拿了玉梳替迟盈轻轻梳起头来,“是襄阳的姑奶奶来了,天没亮就登府了。” 迟盈一听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儿来。 原来是早些时日就听母亲说过的,祖母的侄女儿迟盈的表姑要来府上借住些时日。 只不过上回来信,信中说的是下月中旬,竟是这般快就来了? “既是表姑来了,为何不早点叫醒我?” “老夫人传话说天色还早,知晓姑娘早上起来身子乏累,叫人不准叫醒姑娘,等姑娘睡醒了在叫姑娘过去呢。” 谁敢吵了这个小祖宗睡觉呢? 生性温吞的主儿,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当玩儿的。 迟盈听了是祖母吩咐的,无奈一笑。 她对着襄阳再熟悉不过。 幼时家中人打听到襄阳有一云游神医可治喘疾,恰巧离京城也算不得远,祖母便带她亲自去了一趟。 可惜后来所谓的神医并没有寻到。 迟盈捏着一只流苏珠钗慢慢随意簪在一侧发髻上,对着八角铜镜照了照。 铜镜中的女郎不施粉末,容颜却绝色出尘,如清水芙蓉,春日娇蕊,眉间红痣更如同画龙点睛之笔。 有客来,迟盈仔细穿戴打扮了一番,便乘着软轿过去。 随国公太夫人住往府邸最靠内的鹤松院,南面院子里植着一排松树,因此而得名。 太夫人信佛,成日里只吃斋念佛,一年出一次门,也是去京中四处寺庙中添些香油。 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太夫人若非娘家侄女多年不见上门来投靠,恐怕寻常也不得见。 才落过雨,地上泥土湿润,天也有些阴沉,夹杂着湿气。 迟盈带着江碧白竹二人去时,抱厦底下立着的侍女连忙小跑过来迎迟盈过去。 春雨的娘是老夫人身边丫鬟,满府上的都唤一声春嬷嬷。四十多岁才生了这垫窝的老闺女,春嬷嬷早早想把春雨塞到迟盈房里来当大丫鬟。 只是迟盈院里伺候的丫鬟实在太多,老夫人也觉得春雨性子还要磨磨,便没给她。 “姑娘你来了,今日来了个长得很漂亮的表姑娘....表姑娘一来就给我们里院伺候的丫鬟一人送了一盒香膏。” 春雨一面说着一面将放在袖里的香膏递过来给迟盈看。 迟盈凑上去略瞧了两眼,红粉色儿的油膏,闻着似乎是混了桂花丁香,倒是衬这脸蛋红扑扑的丫头。 迟盈升起了几分好奇,里头那位应该是表姑家的那位孟表姐。 说来在襄阳时,二人小时候还玩过一段时日,当年这表姐可不是什么好气性,如今竟学会送礼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3:06:55~2022-04-21 23: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鳥3瓶;葵恩、老魈、xyrratsy、夕颜`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表姑 迟盈提裙迈入内室,闻见檀香袅袅,熟悉的香味叫她心里跟着舒缓下来。 里头隐隐传来女眷的抽泣。 “那老三,跟他媳妇儿两个都是畜生!自己把家产败光了,缺钱竟还好意思伸手找我这个寡妇要钱!可怜我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过的紧紧巴巴,还要成日忧心贼人惦记!” 妇人一张细尖瘦削的脸,丹凤眼,身姿却有几分丰盈,身穿宝蓝乌金罗纱长衣,低髻上左右各簪着一对金花累宝簪,姿容只能称个中上。 明明是诉苦的话,被她说出来倒是有几分气势汹汹的味道。 倒是她手边立着的姑娘,十五六的年岁,生的长眉妙目,乌发蝉鬓,才与母亲哭过,这会儿眼角泛红,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这便是迟盈的表姑孟夫人同孟表姐了。 随国公太夫人娘家是京兆刘氏,本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曾出过礼部尚书、并州刺史,豪横一时。 只可惜家中子嗣单薄,随国公太夫人仅有一位弟弟,多年前外放去了襄阳为官,满门都随之搬迁了过去,后政绩平庸,站错了队,便一直待在了任上。 几个儿子不成器,听说是随着那些狐朋狗友日日吃喝嫖赌,败了诺大家产,转头竟然将小心思打到才死了丈夫回娘家住的妹妹身上,想借用一些她的私产。 这表姑却也不是个软弱的,当即写信朝着祖母一番诉苦,投奔她家来了。 迟老夫人无意在小辈面前聊这些,见迟盈进来,便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旧话重提。 迟老夫人常年不笑,一张略显严肃的脸,叫人瞧着不敢与之亲近,也只在迟盈来时才带出了几分笑意。 “这便是我那孙女儿了,盈儿快来见过你的表姑。” 孟夫人方才支耳依稀听到迟盈跟仆人在廊下说了许久的话,这会儿又见迟盈慢吞吞走进来,担忧怕是迟盈不喜她母女二人,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瞧这孩子,果真是会长,这般容貌把我家的这个往常瞧着还有几分秀气的硬生生比作了一个猴儿......” 孟夫人上前牵起迟盈的手,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连连称赞。 迟盈生的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却带着几分肉感,两腮上似偷吃了糖,未施胭脂水粉,唇瓣浅粉似娇嫩花蕊,琼鼻小巧缀在花上,在那张脸上更显年幼。 眉间那颗鲜红朱砂痣生的又不偏不倚,真有几分像那观音的坐下仙童。 乍一见到孟夫人竟真起了爱怜柔软之心,想将这仙童往自己怀里拢。 妇人胸前饱满柔软一片,迟盈一朝不甚,被表姑抱了一个芳香满怀,脸都被推挤了上去。 迟盈哪里见过这般吓人的动作? 她小时候日日都被父亲母亲抱着,祖母笑说如同她爹腰上的香囊,走哪儿抱到哪儿,脚都不沾地面。 但那是小时候,如今她都十五了,早就是大人了,连父母都不抱她了。 今日竟然来了个半点儿不熟的人就把她当孩子将她往怀里使劲儿搂着,且表姑身上的熏香熏得重,迟盈觉得鼻尖一下子就失了味觉,香味直往脑里窜,再闻不得其他的来。 迟盈吓得够呛,拼命不从,连忙两手扒着挣扎着往后躲,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孟夫人笑容微顿,似乎没曾想自己只不过是想与这表侄女亲香亲香,人竟然这般的嫌弃。 她讪讪笑起:“盈儿怕是不记得表姑了,你小时候去襄阳时,表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喜欢表姑抱你了......” 迟盈又不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心里暗骂了一句乱说,她小时候见着孟夫人就要躲,这个孟夫人可喜欢使劲儿捏她的脸了。 还好随国公夫人是迟盈亲娘,一见场面不对,自家闺女一副誓不受辱的模样,赶紧上来搭救。 “你的姐儿还差了不成?我瞧着是个样样都好的。” 随国公夫人拉过旁边的姑娘,一副娴和清秀的模样,面相倒是柔善的很。她今日瞧了许久,心思玲珑剔透,是个礼节不差的娘子。 迟老夫人叫迟盈往自己塌边坐着,又叫身边几个嬷嬷上糕点茶水,生怕饿着这个孙女儿。 迟老夫人细细叮嘱:“把那盏红参粥给姑娘端上来。” 迟盈乖乖与祖母坐在一处,四下张望了一番,逃避起一向不喜吃的红参,她小声道:“我还不饿,便不用了吧。” 迟老夫人自然不允许:“哪有不是早膳的道理?红参如今难寻,特意给你留着的,你便在我跟前吃,祖母亲眼瞧着你吃。” 这是怕迟盈嫌弃味道古怪,转头偷偷给倒了。 迟盈只得皱着鼻子,满脸痛苦,如同吃药一般将粥数着颗粒一粒粒往嘴里咽。 孟妙音一来自然瞧见翘头小案上一盏盖着的甜白釉瓷盅。 方才她还好奇这里头温着什么,原来是早早为了这位表妹留的早膳。 孟妙音嘴角挂起清浅笑意,表妹果然一如小时候那般,众星捧月。 幼时生的胖的姑娘,如今竟长开了许多。 一袭淡蓝罗衫,百褶如意黄留裙,露出的肌肤莹白细腻宛若牙雕玉琢,清尘脱俗娉娉袅袅之韵味。 穿戴纵然随意,却一眼便知是样样顶好的料子,怕是那宫里的贵人也只得这般了。 孟妙音原先并不乐意投奔上京表舅,亲舅不靠谱表舅又能如何? 她觉得母亲是一心为了兄长,不忍兄长一人住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读书,这才如此,她对着母亲难免有些怨恨。 只是今日来了随国公府上,见到随国公府一路雕梁绣柱,碧瓦朱檐,孟妙音那些怨恨不解却是消散了许多。 她并非趋炎附势贪慕权势之人,只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亲娘舅又是个扶不上墙的。 她与兄长婚配上总身不由己,是以只得来投奔随国公府邸。 孟妙音眸光落在迟盈柔软曼妙的唇上,含笑道:“阿盈妹妹倒是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当年在襄阳时我可还记着你模样,外祖父见到你第一眼便问,这是谁家的白胖团子。” 这话说得是叫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怀念起迟盈小时候,也跟着念起已经离世的舅公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节 迟盈生来瘦弱,如今也是清瘦的,可她小时候却是胖过的。 出生后因家中长辈不曾间断的喂养,满府都琢磨着怎么给姑娘做好吃的,迟盈只要夸赞了某样吃食,那东西接下来一个月顿顿都摆在她面前。 如此想不胖都难,活脱脱的一弱不禁风的,白胖团子。 不然孟夫人怎会喜欢往她脸上捏呢。 只可惜没胖几年,迟盈从襄阳回来后便闹起了情绪,不知为何日日黑天白夜的哭,慢慢消瘦了下来。 随后患着那折磨人的病,便再也没胖起来过。 “今日没提前准备,倒是叫我这个做舅母的失了礼,明儿个往我院子里去,舅母给妙音备一份薄礼。”随国公夫人笑的亲切温柔,老夫人的亲侄女,算是亲近关系,孤儿寡母的,她力所能及的帮衬一般倒是容易。 孟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眶:“哪有劳烦夫人的道理,是我与妙音来的早了些,已经是打扰,想着等她大哥明年春闱考过,日后我娘三儿何去何从倒也才能安排起来。” 家中有男丁,全家寄居往旁人府上实有不妥,倒是孟表哥未曾成家又还在读书,寄居族亲府邸倒也是常事。 老夫人对娘家感情深厚,这个在自己身边养了几年的侄女,只为她的遭遇心痛无力。随国公府不缺那点银两,养几个人绰绰有余。 便开口道:“你同妙音女子之身在外住多有不便,你二人便在我们府上安心住着,全当做是自己家中一般。改日叫亶儿寻一处院子给宝骏落脚用,日后你们娘三个见面也容易。” 老夫人这话亲疏立见,且将日后的事儿都说清楚了去,免的日后生了龃龉。 老夫人说完问起迟盈:“盈儿可还记得你表哥表姐?” 迟盈来了精神多看了孟妙音两眼,自然是乖顺的点头,敛目温声道:“妙音表姐我还记得,可表哥没什么印象。” 孟夫人最是满意不过她这个儿子,见状立刻说起来:“他是虚长了身量,读书倒是不甚尽心,却也运道好偶尔得夫子夸赞,写的文章屡有人传借,还被名家点评过,明年便要会试了。” 随国公夫人来了几分兴致:“那便等改日设个小宴,把你表哥请来府邸里,你同越儿见上一面,能写出好文章的想必才学不差。” 老夫人倒是没搭话,她见面前人多,也来了兴致,笑道:“今日便都在我院子里用膳,当是陪陪老身了。” 几人自然是点头答应。 随国公夫人叫来厨房仆妇亲自吩咐起中午的膳食,叫客人点菜,二人皆是有些不自在,拿着随国公府仆妇递来的时兴菜品单子,洋洋洒洒上百道精致菜肴。 什么山珍海味,一品鲍鱼,二品玉笋,皆是听都未曾听过的。 孟夫人讷讷道:“随意便是。” 迟盈不需要看菜品单子,早想好了吃的,她方才吃的红参粥苦味还在嘴里,如今只想吃甜的。她掰着手点菜:“莲子汤,椰乳酒,再来一个金橘雪泡,白梨荔枝膏水,至于吃食我才吃过,便不点了。” 一旁伺候的婢子们自然清楚主子的喜好与忌讳,朝着小厨房小声叮嘱:“记着不能有樱桃同鸡蛋。” 这事儿无须嬷嬷吩咐,众人自然清楚的很。 大姑娘有疾,吃不得这些,每每一碰这些,必然是立马发病的。 那是满府的人都跟着忌口,他们采买的都不敢买,哪个敢生了熊心豹子胆呈上桌来? 随国公夫人顺道安排这母女二人住所来,府里本就有许多空置院落,倒是无须过多费心。 将母女二人安排去宜春园倒是正好,往老夫人处行走方便,离迟盈住所也不远。 随国公夫人倒是惦记上了与闺女年纪相仿的孟妙音,是真想将人留下来,不论旁的,只想叫迟盈有个玩伴儿。 这般想着随国公夫人对孟妙音倒也上了心。 府上日子这般平静无波的过了几日,转眼便入了兰秋七月里。 炎热逐渐散去,天气清凉起来。 午后天际一片赤红,云蒸霞蔚,半边天都是嫣红一片,煞是好看。 时不时刮起一阵柔和细风,吹得帘曼飘散卷起,惊了压在案上的花笺。 这半月来,孟妙音几乎是日日都来迟盈院子里陪她,今日送迟盈一个她亲手绣的帕子,明日又送来个巧妙的香囊。 迟盈是个温和的性子,旁人若是对她好了几分,她便也不好意思继续冷面是示人,便也叫侍女送些小娘子喜好的发簪首饰,稀奇布料过去。 孟妙音也不嫌迟盈成日只会描红作画,且懒得出奇,往软椅上一靠仿佛生了根,轻易就不肯起来。 迟盈有时犯了臭毛病,忽的就沉着脸自己画画练字,不搭理孟妙音。孟妙音竟也不生气,往迟盈身旁自顾自的绣着花儿,半点不觉枯燥。 迟盈一如往常作息,醒来便来正院里陪母亲,以往只是陪同一会儿便自己回院子去,今日则是一整日都待着不愿离去。 随国公夫人无奈骂她:“给你寻了个小姐妹,还日日跑来母亲院子里,都多大的人了......” 话虽如此,随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没下来过,有空便手把手亲自教迟盈查账。 不央求女儿一日就学会了,三五不时的教教,叫她眼先熟了,日后学起来也方便。 “看看往日娘送去旁人家府邸的礼单,亲近的是不同数,远着缘的出了五伏的又是另一种数。就说下月初三,你外祖父的寿辰,今年府上多了个妙音,你就要带她过去介绍给其他年岁相仿的姐妹。到时候府上皆是人,想必那日连宫里也要派人来贺寿。你的规矩可不能差,不能像前些年一般,一见着人多,就躲了起来。” 说得是迟盈小时候的事,她生性内敛,又极少见人,那日在外祖府邸见到成群结队的外男,还有前仆后继上前要跟她说话的女眷。 她面上不显,寻了个空,转身便躲了起来。 姑娘在府里丢了,惹得一群人去找了大半日,头发花白的郦相连寿也不过了,一群人才在后花园花架子底下将睡着了的迟盈找出来。 秋日里花架子底下阴凉,蚊子最多,迟盈小小的人,脸都被蚊虫咬了许多包。 迟盈一听小时候的丑事被翻起,羞的满脸通红,顿时连连摇头,郑重承诺:“才不会!那是小时候的事,如今怎么还会如此?!” 作者有话说: 迟盈:见了太子,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感谢在2022-04-21 23:23:53~2022-04-22 23: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沅安、卖女孩的小火柴、果酒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寿辰 等到外祖寿宴那日,迟越总是告了假休息在家。 随国公府的世子才刚刚十五岁,生的唇红齿白,面容俊朗。 二人本就是龙凤双生的姐弟,五官生的极为相似。 幼时二人甚至一度相似到连亲朋好友也难以分辨的程度,随着年岁渐长,郎君和姑娘的身量骨相才分出些不同来,也不至于再叫旁人认糊涂了姐弟去。 迟盈与弟弟虽性子却差异极大。 迟盈慢性子,生了一副懒散的身子骨,为人最怕事儿多喜欢躲闲。 若是她不喜欢你,一日都不会主动跟你说一句话。 迟越这个则是恰恰相反,为人话多又喜好玩闹,成日里都闲不下来,且还是个管事儿的,天天催慢吞吞的姐姐就算了,连随国公夫人也催。 随国公夫人检查贺礼的功夫,迟越已经往正院里跑了几趟,母亲不敢催,便催在试衣裳的迟盈:“快点快点!门外车子都停好了,父亲都等急了!” 迟盈早早盼着,总算盼到外祖父生辰那一日,试衣裳都表比旁日里有兴趣了几分。 迟盈的外祖父郦相爷,在当今圣上尚且还只是肃王时,便做了他的授业恩师,时人皆尊称其一声郦相。 迟盈外祖父叫众人颇有议论,只因他没有儿子,只得一双女儿。 迟盈母亲随国公夫人是郦相爷的小女,迟盈大姨母大郦氏,便是郦相爷的长女。 大姨母与母亲不同的是,大姨母未曾出嫁,而是招的郎婿。 郦府与随国公府两家仅隔一条巷子,自然再是亲密不过,二人隔三差五便要携着子女互相登门去玩。 外祖为官逾四十载,自来是清正严明之辈。 去年便上书致仕,却被圣上挽留,上月又再度上书。 想来若无意外,外祖父退出朝堂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如今郦相年迈,纵然只挂个大学士的名儿,更许久不涉足朝廷,因着帝师一名,追捧之人便前扑后继。 随国公府马车到时,恰逢宫里黄门抬着陛下亲赐的寿礼入了郦府。 两株丈高的红珊瑚甫一入府,便引来了诸多宾客纷纷前来观望。 郦府门前围满了宝马香车,喧嚣繁杂之声不绝于耳。 下了马车,孟妙音与迟盈一并跟随在随国公夫妇身后,迟盈身边是世子迟越,三人年岁相近,又站在一处,任谁见了都以为是一家的兄弟姐妹。 众人都见过随国公府的世子,却只少数与随国公府亲近的才认识迟盈。 没见过的或多或少都听过随国公府龙凤胎的祥瑞名头,如今见一个与世子长相八分相似,气质出尘的小娘子,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便是那位娇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了。 陈国公夫人虽与随国公夫人一般都是国公夫人,却比随国公夫人大了足足两轮有余。她与迟盈大姨母关系亲近,与随国公府众人倒不算熟。 陈国公夫人身量矮,两鬓也染上了花白,声量倒是难得的洪亮,瞧着便是个中气十足的:“总算叫我见着阿檀的闺女了,叫我瞧瞧,这一双花儿难不成都是阿檀藏起来的掌上明珠?” 迟盈迟越并孟妙音给陈国公夫妇见礼,皆是尊称她“陈国夫人”。 陈国公夫人十分亲热道:“好孩子都别见外,你二人依着辈分倒是还能唤我一声姑祖母呢。” 迟盈万分乖巧的点头,甜声道:“姑祖母。” 随国公夫人知晓陈国公夫人误会了,京城中谁都知她只生过一对双胎,这误会自然要当众解释清楚,不然只会误会更大,日后传成她与丈夫多了个庶女。 便解释道:“这位穿宝锦紫金衣裳的是我家的表姑娘,额上有红痣的才是我家的姑娘,不过姐两年岁差不多,本就是有亲缘的表姐妹,瞧着倒真像是嫡亲的姐妹。” 孟妙音面上笑容一顿,却也极快转圜回来。 陈国公夫人这才仔细看了两位姑娘,从孟妙音面上移过,落往眉中有红痣的姑娘身上。 只见她眼神清澈,眸光流动间似有璀璨华光流转,与那世子迟越细看之下越发相似。 心下稀罕如此相似的面容,却糅合的恰到好处,龙凤胎皆精致出尘的叫人惊叹。 陈国公夫人本是一个喜欢美人儿的,在迟盈迟越面上来回看了许久,言语惊叹:“龙凤双生简直跟观音坐下金童玉女似的,怪不得你不舍叫这仙子出门,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要神魂颠倒了去。” 陈国公知晓自己夫人这见了容貌俊俏的就移不动脚步的性子,府里她院子里就连丫鬟婢女都是挑漂亮的,他颇觉得有些没脸,嫌弃老婆子丢人,隔着老远喊了两句叫陈国公夫人过去。 陈国公夫人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愿意听见,没给丈夫一个眼神。 好在大郦氏随着丈夫匆匆赶来。 大郦氏保养得宜,瞧着也才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盘着时下贵妇爱好的芙蓉髻,姨丈生的儒雅清瘦,年轻时候也是闻名大魏的美男子,文采斐然之辈。 否则也生不出大表哥这么一个探花郎来。 只不过这人入赘之后,总觉得自己矮了旁人几分,大姨丈总不愿人前露面,觉得旁人看不起自己。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节 今日也是如此。 他略低头与迟盈父亲牛头不对马嘴交谈了几句,便又借着有公务要处理,匆匆离去。 大郦氏盯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冷笑,好在妹妹妹夫过来帮衬着,否则身为丈夫却早早离席,他是想要全京的人看郦府的笑话。 “今日前院人多,甄儿你带姑娘们往后院处去玩。”大郦氏忍着怒意,吩咐已经学着管家的女儿,迟盈的表姐郦甄。 郦甄比迟盈虚大了两岁,生的朱唇粉面,体态端庄,早已出落得聘聘袅袅。 虽是表姐妹,她二人自来比亲姐妹都要亲密。 无需母亲吩咐,郦甄便带着迟盈与初来乍到的孟妙音一同往后院去。 见到父母那般模样,向来懂事的郦甄也忍不住生了恼怒。 她有些悲哀,不在乎孟妙音也在场,朝着迟盈告委屈:“父亲如今看我都不顺眼,成日不着家,说什么公务,还不是在外边儿喝酒!我也不是不能明白父亲心里想的,纵然有委屈,但我们才是一家子,他管外人说什么......” 迟盈有些奇怪的看着郦甄,她觉得不明白,疑惑问起:“姨夫心里想什么?当年不是姨丈同意的么?” 大姨母当年才华出众,有上京第一才女之称,上门提亲的世家子弟都要将郦府门槛踏破了,外祖纵然没有儿子,却也未曾有招女婿的想法。 只是后来大姨丈看上了大姨母,姨丈年轻时为人浮躁,外祖并不喜欢这个女婿,便刻意为难他说要想娶他大女儿,就要入赘。 这本是叫他知难而退的话,谁知大姨夫竟然答应了,说什么他家也不止这一个儿子...... 前因后果迟盈皆是不知,却也只知晓一件事,大姨夫入赘可是他自个儿愿意的。 当年兴高采烈,言之凿凿的应下了众人提前告知赘婿日后的多种苦,没两年就后悔了...... 便连迟盈都明白的道理。 人,不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郦甄一怔,被表妹这么一句话点醒过来,半晌没吭声。 穿过垂花门绕过走廊,便闻一片娇俏少女嘻嘻莺啼。 花园四下两方圆桌围满了人,一片香花浮粉,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郦相寿宴来的女眷不多,都是些相熟的,大多是迟盈外祖的学生,携儿带女给老师贺寿的。 七八个穿戴精巧的姑娘,皆是清一色清贵出身。 爱舞文弄墨的姑娘,性子多数是慢热腼腆,且不爱说话的。 迟盈便是如此,寻个角落一坐就打算坐到晚上。 一个两个不爱说话的凑到一起,气氛有些僵硬。 郦甄为了缓和气氛便当了那个主动挑话头来说的,偏偏她也不属于活泼那挂的,忙前忙后强颜欢笑。 好在孟妙音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必要时候帮着郦甄撑起了场子,寻着那些京城姑娘不知晓的襄阳的风土人情说起来。 一会儿功夫便将一群小娘子说的入了神,可算是解了郦甄燃眉之急。 渐渐熟悉了些,小娘子们的爱好之一便是比起年岁大小来。 郦甄今年已经十八,其余大多十六七岁,孟妙音只得十六,迟盈却是比二人都虚了一岁,且还是生在冬日里,小的不能再小。 一比起年龄,迟盈竟然是落在了最小。 郦甄闻言笑说:“你这是怎么生的?这回又多了一圈的姐姐。”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迟盈无奈为自己辩驳,“我不算最小的,我家还有个弟弟比我小,表姐别笑我,去笑迟越去!” 郦甄听着迟盈的话捂着肚子笑,连忙摇头:“那我可不敢,谁不知越哥儿脾气坏,我又不是你,他让着你可不会让着我,非要寻我发火不成。” 众人听着只觉得好笑,当一桩趣事,见此纷纷开了话头,说的热火朝天。 郦府的后院颇大,孟妙音提议去放风筝玩。 郦甄立即差人去外边买了许多风筝回来。 一会儿功夫,出门采买的侍从抱着人高的一叠风筝回来,女眷席上都兴起,纷纷挑选起来。 迟盈也难得的高兴起来,提着裙挤去人堆里选风筝。 她冬日时候染病,到了春日才好,夏日又病了,如今到了秋日才好转。 迟盈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她能放松来玩的日子,还真是少的可怜。 孟妙音却在一旁柔声规劝迟盈:“出门时舅母才叮嘱过我仔细瞧着你,要不阿盈还是在一旁歇息吧?” 挑选风筝的众人闻言不禁频频侧目,眼神在迟盈单薄纤细的身上,带着几分看另类的惧意。 都在心里嘀咕传言不作假,这位大姑娘身患恶疾,只是什么恶疾竟然连放风筝也放不了? 已经兴高采烈攥着风筝线的迟盈一听,心底发闷,只得将手上握的风筝放到了一边,可怜巴巴的重新坐回了石凳之上。 迟盈双手安安静静的搁置在膝头,见姑娘们都停在原处带着惧意的望着她,艰难朝着众人挤出笑来,“那我就不玩了吧。” 一张稚嫩却难掩美艳的脸,说出这般委屈的话,郦甄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她不禁侧头看了眼孟妙音。 她对这位随着表妹而来的孟表姑娘好感着实不差,约莫是第一眼看起来温良和善,却又不哗众取宠的。 若没有孟表姑娘的帮衬,场面必定要乱上许多。 明明比自家表妹大了只几个月,可郦甄不得不发自内心说一句,这位孟表姑娘真是面面俱到,比自家表妹厉害上太多了。 可...... 郦甄正想着,便见孟妙音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郦表姐?”孟妙音朝她笑了笑,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忽的这般看着自己。 郦甄收敛了神色,莞尔笑起:“我姨母是爱女心切,把阿盈当纸糊的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不过是身子骨弱了些,这如今天气不冷不热的如何不能玩?今儿后院人少,我们也能敞开了玩。” 迟盈却忽然握着风筝站起来往外出走,孟妙音面色有些仓皇无奈,伸手去牵迟盈的衣袖。 “阿盈可是生气了......” 迟盈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生气,她气性可没这么小。 “你们玩吧,今日外祖父生辰,我的礼物还没送出去,我要先去找外祖父。” 郦甄止住她:“你寻祖父带着风筝去做什么?” 迟盈歪头看向表姐,眼中是叫人拒绝不了的赤忱,她语气轻快,含笑说:“这风筝画的丑,我去找外祖重新给我画,等画好了再回来寻你们玩。” 说罢便带着白竹走远了。 人前郦甄总是维护小表妹的,且这事儿也怪不得迟盈,郦甄佯装吃起迟盈的醋来:“我这个小表妹最得祖父喜爱,要是我拿着个风筝过去,祖父必定是不理睬我的。偏偏阿盈怎么都是好,小时候阿盈往祖父字画上添笔,将家中长辈都吓的面无人色,偏偏祖父竟说画的好,比原先瞧着还要好......” 郦相爷字画一绝,外边一副书画千金难求,偏偏如此也难以寻得相爷真迹,竟然被一个小孩儿鬼画符? 众人听了不禁嘴角抽搐。 作者有话说: 太子出场预热! 女儿是个安安静静,好脾气的小仙女感谢在2022-04-22 23:37:17~2022-04-23 23: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氓、祈沅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见面 迟盈走过的路比坐过的轿子还要少,因此她走路总是慢悠悠小步小步的晃,晃着晃着气儿短了还要原地坐一会儿,歇息一阵子吃些糕点回头再走。 以往迟盈不觉得有何不妥,时下贵族养生之术皆是如她这般,戒动守静。 这两年却渐渐明白过来,如今这身子骨不犯病也差,只怕与她腿脚不愿迈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白竹在迟盈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早习惯了迟盈的步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迟盈听白竹在自己身后嘀咕:“表姑娘方才倒是挺心直口快,往常不见她开口,倒是一开口就挑这事儿说,偏偏还当着那般多的外人面说......” 迟盈提着风筝往前走,她说生的丑的风筝其实也并不丑,叫府上丫鬟去采买的,自然都是往样式精巧漂亮里挑的。 她手上这一个是白蝶闹春样式,白蝶闹春,如今却不是春天,意头不巧众人才没先挑去,叫落在后头抢不过别人的迟盈给拿了过来。 她一张苍白的脸在阳光底下难得的透了些血色,听了这话白竹这话眉头微皱,“她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母亲叮嘱过的。” 白竹心中更觉气愤,不过是一个来府上寄住的表姑娘,纵然府上主子人好,可表姑娘总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平日里倒是半点挑不出来错,今日人前怎么竟然犯了这等明显的错? 她不信表姑娘不明白那句随意的话落在旁人耳里是何含义。 白竹满心不满,更怕姑娘傻乎乎的万事不懂,只能提点道:“姑娘不经世事,怕是不懂旁人家府邸女眷的那些事......” 迟盈怎会不知晓? 都觉得她单纯,万事不知,其实只不过是她懒得知晓罢了。 迟盈不喜欢和孟表姐玩,便是因为太过了解这人的心中所想。 表里不一道不由衷之人,纵使有再多缘由,也不是温良之人。 一个人若是并非温良之人,却总喜欢披上温良的皮...... 迟盈未曾告诉旁人在襄阳时不愉快的往事。 大舅公府中没有与她同龄的姑娘,便是唯一的外孙女孟妙音时常过来,二人才熟识起来。 彼时孟表姐父亲仍在,孟家在襄阳当地也是颇有名望的世绅之家。 那时候的孟妙音可不比现在这般脾性。 只是如今再见到孟妙音,她已经收敛了以往的性子,处处小心谨慎起来。 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也是可怜。 迟盈没吭声,低头一步步迈着脚下的台阶。 回廊一侧立着一穿月牙长衫的男子,身量孤高清瘦,面容清隽,出奇的眼熟。 迟盈见到了止不住泛起欣喜。 郦景从是她们四个表兄妹中年岁最长的,虽是表兄,在迟盈心中与嫡亲长兄一般地位。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节 大表兄今年刚刚过了二十生辰,却早早承担起了诸多重担。 清俊耀眼的少年自幼就知晓爱护底下弟弟妹妹,迟盈迟越的字画都是表哥手把手教的。 迟越因为是男子,倒是容易见着表哥,她却是极不容易的。 上回二人见面还是四个月前。 迟盈懒散了十多年的双腿总算勤快了一回,一双绣鞋发出轻响,又瞬间被她小心翼翼隐了去。 她偷偷摸摸带着几分孩子气,像是抢糖吃没抢到的小孩子,伸手扯着表哥的袖口。 “表哥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迟越知晓了吗?还是你只告诉了迟越,都不告诉我......” 郦景从听到迟盈的声音,不由得一怔,见到表妹一手提着风筝一手攥着他长袖,旋即失笑起来,像小时候一般伸手揉了揉迟盈的头,忽的想到还有旁人在。 带着几分严肃朝她道:“阿盈,不得无礼,还不快些拜见太子殿下!” 迟盈顿时傻眼了。 ‘太子殿下’? 这里竟然还有旁人?还是太子殿下? 她顺着表哥视线望去,原是她方才未曾注意之处,长廊尽头檐柱右侧,树影婆娑下竟还站立着一人。 那人身量挺俊颀长,一袭绯红圆领宽袖袍衫,腰带松束,一眼只道是寻常布料,细看去肩腕领口绣着精繁龙纹滚边,再往下一道苍白二指宽躞蹀带上扣着四颗白玉盘龙。 他原先是背朝着迟盈的,恍然听闻身后猫儿撒娇一般的声音,才偏了偏头,展露出半张侧脸。面上光影交错,白璧无瑕。 那是一张极为出色的眉眼轮廓,眼眸深沉,眼底一片阴森锋芒,却在回眸的一瞬尽数褪去。 快的叫迟盈只以为是自己恍惚间生出的错觉。 玉质金相,出尘绝世之表,藏匿其中的丰神冶丽。 迟盈圆目微怔,那树影婆娑下耀眼夺目之人与她以往见过的皆与众不同。 如今世家子弟惯穿的衣裳只几种样式,皆是锦带束腰,能勾勒出劲瘦腰线的衣物,如何身形一眼便知。 太子这身衣裳,若是旁人穿了,迟盈心下说不准会觉得这是一位爱好饮酒作乐的放荡公子,宽袍之下是一副横肉。 可偏偏,所有的想当然到了太子这里,皆变了一副模样。 一身深绯衣袍似夺去了天边璀璨云霞的耀眼光辉......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惊叹讶然,忽的明白了爱好姣好容颜的陈国公夫人。 遇如此天人之姿,迟盈想偷偷多看两眼,又担忧被那人发现,恼了去。 像是一颗糖被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拿舌尖感触甜滋滋的味道,却又怕吃完了去。 十五岁的迟盈还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情感。 这世间最难得之物,约莫便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少女情思。 此时的她想不到仅仅几日之后的一场浩劫,这场来也匆匆的情感,便被太子殿下亲手消散了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3:54:37~2022-04-25 00:2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太子视线越过冗长长廊,似一阵有形的风落在迟盈肩上。 迟盈像是被偷钱被人抓了个正着,匆匆避开了那道眸光,佯装冷静、毫不在意地盯着自己面前脚下。 可又恍惚想起,眼前这男子是太子。 她直视太子,是犯了大不敬....... 迟盈人生十五载,都没见过需要她叩拜行礼之人。 她合该立刻伏身跪拜,偏偏她一双膝盖每逢阴雨天就像是不会打弯儿,靠着白竹搀扶着才艰难跪下。 郦景从上前一步替迟盈赔罪:“小表妹自幼养在深闺,规矩差了些,并未见过贵人,望太子勿怪。” 知晓自己表妹素日里少见生人,如今见了太子心底害怕却也不怪,寻常人谁能面见太子心平气和的? 便是许多自诩见过世面的男子,面见东宫几个能面不改色的? 他曾经,何尝不是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迟盈下跪时双手倒还知提着那风筝,担忧表哥因自己受了太子责备,这会儿已经不敢再说话。 太子高居庙堂,自然无心留意无足轻重之事。 他面色温和,幽深眸光从那节纤细玉颈移到旁边风鬟之上,藕粉珠花花蕊用粉珠所串,此时被四周的风吹得微微颤抖。 良久,迟盈听到那道温和慵懒,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今日孤不应喧宾夺主,是以轻车简行,怪不得姑娘,姑娘免礼。” 须臾间,迟盈心中动摇了,那些关于太子的可怖传闻。 太子定然同那些传闻都不一样。 她曾经以为太子会是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凶神恶煞...... 世人皆传,大魏太子永昭十一年率领八万兵马苦战三月,毒计百出攻下了据称有二十万铁骑,困扰大魏边境百年的西夏。 后西夏王大开城门投降,太子却不停文臣建议拒不受降,他下令骑兵入城屠城三日,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西夏百姓无一幸免....... 可阿爹总说不能人云亦云,要学会明辨是非,亲眼所见才是真,道听途说皆做不得真。 那些传闻终归只是传言,迟盈今日却是亲眼见到了太子。 如此通情达理的温和之人,又怎会如传言一般? 迟盈这一刻只觉得太子和蔼宽容,想来那些残暴名声也是污名罢了。 饶是如此,迟盈心里仍是害怕太子的,毕竟这人掌管着生杀之权...... 她睫末低垂,睫羽动了两下,朝郦景从小声嗫嚅,“我想去......” 本想说想去寻外祖父,话到了口边被她咽下去了。 太子出现在这里如何会是与大表哥说说话的?看如今这条路线,只恐怕是大表哥引太子往祖父书房去的。 二人目的地撞了应当如何? 迟盈立刻转了话风:“我想去放风筝。” 郦景从再是机敏,也不懂少女心思,真以为她是去放风筝,便道:“前院这会儿人多嘈杂,你怕是不喜欢的,去后院放,后院院落宽敞。” 迟盈皱着脸压住心里的满心不情愿,她才从后院挣脱出来又要回去?回人堆里去? 才不要呢,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宁愿躲个清净的地方,等确认太子走了再去寻外祖父。 嘴上却骗起了人来,“我这就回后院去。” 迟盈这回倒是规矩起来,又垂头看着脚尖,“太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 太子表情温润,目光落在迟盈身上温和从容,纵然拥有天人之姿,却并无高高在上之意,他微微颔首。 迟盈只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顿时提裙带着侍女,规规矩矩小步走出檐外青石板路。 越走越快,头也不敢回,最后甚至是一路小跑才脱离了身后太子视线范围。 太子立在廊下风口,风吹起他绯红衣角,他唇角勾起,眼含笑意,瞧着倒是心情颇好,竟然也没要走的意思。 郦景从试探问他:“殿下?祖父在书房,您可要前往?” 太子含笑,“景从引路。” 入夜微凉,郦相府的宴会估摸着这会儿也该结束。 东宫一派肃穆庄严,武德殿内—— 银烛高张,亮若白昼。 夜深太子宣召诸臣。 事关西夏余孽之事,当年太子灭国之仇,西夏余孽无不恨太子入骨。 如今得来确切消息,西夏余孽在并州出现....... 此事事关重大,诸多詹事府卫率府臣僚不出片刻便纷纷赶来东宫。 人都来齐,却独独不见百里将军身影。 众臣子幕僚见太子倚靠在交椅上,双眸微阖,修长指节轻敲着桌案。都是侍奉太子许多年的老人,一看便知太子爷这是压着怒火呢。 顿时个个脖子一缩,不敢说话。 太子闭着眼略抬了抬手,一道暗影鬼魅一般出现在太子身侧。 太子嗓音清寒凌冽,“百里延在何处?” 百里延是他顶头上司,东宫的左卫率将军,今日轮到他们近身护卫太子,往帝师府之后分批隐匿于暗处,护卫太子安全。 可谁知,这百里将军后面压根儿就没回东宫。 “属下不知,属下回东宫时便没见到将军.......” 奉太子命去百里延府上寻人的长吏也回来禀报,说:“百里将军未曾回他府上。” 正说着,叫众人等待已久的百里延一头汗水,头发间还夹杂着几根杂草,匆匆通禀入内。 “百里将军!怎么现在才来!” “百里将军究竟是如何了?怎生如此狼狈?”众人七嘴八舌。 百里延一抬头便见太子眼帘低垂,带着暴戾前的片刻宁静,以眼神质问他。 百里延当即跪下认错:“臣有罪!” 他作为暗卫保卫太子安全,首要任务便是提前检查四下可埋伏人之处,郦府许多处石林,任何一处可疑之处都不能掉以轻心,他独身进入检查起来,等检查完出来时才发现,唯一出口被一对来躲闲的主仆给占着了。 太子在陪都时私下养了数千暗卫,皆是见不得人的存在,此处不是东宫,而是帝师府邸,他自然不能现于人前。便只能忍耐等着这主仆二人走,结果这二人占着不走了,叫他一等,等到了如今。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节 百里延想着想着也是一脸无奈,他语气带着几分恼恨,添油加醋道:“郦相爷府上有个什么表姑娘,不去后院里待着,偏偏跟个丫鬟两个鬼鬼祟祟进石林里藏着,本以为她一会儿功夫就走,谁知这一耽搁就耽搁到天黑。” 众人自然不信。 便连旁边的幕僚听了也不信,笑着反讽说:“贵女去石林躲着做什么?还耽搁到天黑?莫不是去睡觉去的?” 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大魏女子磨镜的,可也不少见。 还是这百里延偷懒去了,借着暗地里护卫太子的功夫溜了?随意寻来的鬼话? 百里延怔了怔,魁梧的黑汉子显得有几分无辜可怜,偷偷瞧了眼上首的太子。 太子正单手端着茶,察觉到百里延目光,半眯着眼宛如一只狐狸,瞧着便是在思索如何治他的罪。 百里延虎躯一震,心下一横,索性将听到的都说了出来:“此事千真万确,我听到那姑娘打发了丫鬟去探路,说等太子走了再来叫她出去。她可不想又要给太子下跪,折腾半天才准起来,腿都坏了,膝盖也青了。” 正在喝茶的太子一时没忍住,一阵轻咳。 武德殿忽如其来的一阵寂静,只有太子压抑的咳声。 太子手持帕子按着嘴角,看着属下们看自己奇怪的目光,尽力维持面上的平淡神色。 却终是维持不住,天人之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僵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00:21:26~2022-04-26 01: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西红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大魏皇城巍峨宫阙之上。 霞光穿透薄云,高台厚榭飞阁流丹,彩绘飞檐琉璃碧瓦。 明德宫—— 殿内一排窗槛通开,内里炉烟袅袅,一片香云凝瑞。 当朝天子甚至勤政,正端坐在龙案前捧着前朝呈上的文策看。 天子鬓角早早染了白霜,他面容沉肃,眉宇间笼着淡淡皱痕,想必是时常喜欢蹙眉所致。 身为九五至尊,却喜好节俭,每每皆是穿着寻常衣袍,却气度出众。 一旁侍奉在龙案边的贵妃站了许久,也不见面上有半分不耐。 晌午贵妃徐氏来明德殿伴驾,便见萧渊一言不发的埋头处理公文,她素来体贴温柔,自然不敢在圣上处理国事时出言,便安静侍奉在一侧,时不时给萧渊撤下凉了的茶水。 良久,萧渊合上文策,似乎是在思索。 徐贵妃见状忙上前柔声劝说:“陛下劳累了一下午,该歇息片刻了。” 徐贵妃这往前一遮挡,倒是稍挡住了侧边火烛,皇帝这才抬起视线,见到眼前的徐贵妃,不禁微微眯起眼。 徐贵妃发梳娥髻,头簪鎏金凤簪,穿戴绛紫团花宫装,仪态万千,雍容华贵。 “阿徐来了?” 贵妃姓徐,乳名便叫阿徐,萧渊年轻时风流倜傥,总喜欢这般称呼她。 这么些年,皇帝都以后妃位份称呼,唯有徐贵妃这点是不同的。 徐贵妃是在当今圣上还是王爷时便追随在他身侧,三十有余的年岁,在一众后宫妃嫔中属实不算年轻。 可徐贵妃饶是年岁不轻,却容貌姣好保养得宜,为人宽和温厚,对待后宫妃嫔皇子更是体贴入微,少有责备。 帝王盛宠不过弹指一挥间,后宫宠妃去了几轮,只这位贵妃荣宠不衰。 自元后病逝,太子年幼,陛下不忍爱子地位受损,悲痛之下不欲再立后。 这后位一空便是十多年。 后宫没有中宫,这些年来宫务便都是徐贵妃亲自操持,虽无皇后之位,却行皇后之权,前朝后宫更是人人称赞的贤良淑德,女德典范。 又育有一子两女,如何看都是后宫之中第一人。 徐贵妃殷切小意为皇帝奉上一盏新茶:“陛下尝尝,这雨前龙井是柔德那丫头封地上才得的,偏要眼巴巴的要臣妾送来给父皇尝尝。” 雨前龙井难得,天子如何会缺这一口? 无非是一份儿女心罢了。 既然贵妃如此说了,皇帝便接过浅尝了口,旋即放到桌案上,淡淡道:“她有心了。” 皇帝待子女冷淡,更少有夸赞,因此虽只是一句夸赞女儿的话,却也足以叫徐贵妃心下欢喜。 徐贵妃见此时气氛尚好,便如同家常一般问起皇帝来:“后宫诸位娘子夫人都在等着陛下的准话,陛下上回不是说事关国运,要寻司天台的人卜算皇子公主、咱们东宫的婚配?这些时日嫔妾左等右等也不得陛下半个字,心里发愁这到底是算没算到结果?” 萧渊听了皱眉,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深眸划过徐贵妃描画精致的脸庞。 徐贵妃笑容顿了顿,颇有些骑虎难下,可也只能继续佯装唠家常,“陛下心有成算不愿说给嫔妾听便算了,嫔妾左右也懒得过问,只是嫔妾不急宫里那群可是着急,三公主十六了,也该建府了,这不成日都寻着嫔妾问。” “陛下要是心里有人选了,也要提前告诉嫔妾一声,嫔妾好提前与宫里人透底,也不至于到时候两眼摸黑......” 无论正妃还是侧妃,就那几个位置,要是皇帝这边有人选,谁敢越过皇帝去? 她们各个拉帮结派与外廷互通消息,为了八字没一撇的位置急红了眼,日后位置被皇帝不声不响定下了,还不成惹出天大的笑话来。 萧渊身为天子,他还不至于对一介后宫夫人顾左右而言他。 便随意道:“左右就那两家的。” 皇帝似未曾发觉徐贵妃的心思,竟朝着她推心置腹起来:“太子此次回来,定要叫他尽快娶妻,哪有男子身侧没人的......” 徐贵妃身子止不住晃了晃,一听就知道皇帝压根没打算管其他皇子公主婚事,只管太子一人。她暗自咬紧了牙,强挤出笑:“是哪两家府上?可是钦天监算出了凤命来?” 太子妃是凤,可不是说太子是龙嘛。 这要是一般君臣父子,一句话便能叫这对父子生出龃龉来。 可偏偏萧渊半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与徐贵妃说起来。 “一家唐国公府上姑母家的两位孙女,朕宫宴上见过几次,家风清正,德行宽柔,倒是不错。另一家随国公府上,朕未曾见过,可迟清石家的闺女能差到哪儿去?等寻个时机你将随国公府的宣入宫来瞧瞧。” 给太子选妃,自然要老父亲亲自过目的。 这两家都是家风清正的高门贵女,想来也不出差错。 徐贵妃一听这太子妃人选果真是八公里出,司天台算出来的合适人选如何就刚好出身这般高贵的?她心底冷笑,可不是人为授意吗?想给太子选一个手握实权的岳家呢。 太子前朝早已一呼百应,若是再添一翼........ 徐贵妃不敢想下去,她强笑道:“那陛下可知会太子了?不若先探问一番太子的意思,妾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年轻气盛的郎君有什么心思也不同父母说,这在邺城待了两年,太子那等风姿,说不准已是有了心悦的娘子,不肯说呢......” 徐贵妃说这话自然有私心,她有一养女,是从嫡亲姐妹家中抱养入宫的,当初见那孩子姿容不俗,敏锐聪慧,她便起了旁的打算。 太子妃之位倒是不敢肖想的,若是一个良娣之位徐贵妃有把握倒是能为养女求来。 盼着养女能入了东宫,日后充当眼线也好,吹吹枕边风也罢,眼瞧着如今太子势力已成,便是连陛下都有些不放在眼里....... 若是太子登基,她和几个孩子能得什么好下场? 徐贵妃不免提前为自己几个孩子寻个退路。 只是这太子小时候住在宫里,她时常带着养女走动,按道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感情这事儿又不得准,这太子对养女有没有意思她也是云里雾里的。 听养女的意思,太子对她是有几分好感的...... 是以徐贵妃故意说这话,便是叫皇帝自个儿去问太子,太子若是有意思便会主动说要纳她那养女做侧妃,岂不正好? 皇帝的性子徐贵妃自认还是有几分熟悉,说不准便直接将人一道旨意送去东宫了。 可皇帝如何会问这些个? 他不理后宫之事不理徐贵妃那些小心思并非他看不懂,是懒得参与其中。 萧渊嘴角沉了下来,方才的仁慈之君顿时去的无影无踪,只留一片冷冽肃然。眼底一片嘲讽之色落在徐贵妃身上,不加掩饰的嗤笑:“太子是国之储君,阿徐告诉朕,太子心悦何人?”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难道不清楚?最是冷心冷情,谈何心悦之人? 再者东宫八百间宫殿,太子真有喜好的,便统统收下罢了,还住不下几个女子? 皇帝抚着眉心,冲徐贵妃挥挥手。 见此徐贵妃面露惶恐之色,再不敢多言,苍白着一张脸规矩退下。 今日似乎是巧了,出了明德殿,徐贵妃竟远远遇上了太子一行人。 太子头戴玉冠,佩青锋长剑,夕阳自他身后蔓延出一道冗长阴影,神态与生俱来的孤傲无双。 身后一片随他一路从邺城而来的东宫属臣,一群人昂首阔步行于丹墀之下,朝着明德殿正殿而来。 明德殿外候立的内侍原先只当做没看见徐贵妃,各个如瓷俑般面无表情侍立在宫檐之下,如今远远一见太子,却一改方才瓷俑作风,立刻一拥上前满脸恭维叩见参拜,又是忙着朝殿内通传。 “殿下来了——” “陛下,东宫来了。” 须臾,只听内殿皇帝威严的声音:“叫他进来——” 徐贵妃面带笑容立于殿门之下半晌,见太子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跨步入殿,至始至终未曾给她半个眼神。 倒是太子的属臣一干人等还记得给徐贵妃行礼,便也随着匆匆入殿。 徐贵妃无声息地紧紧攥住了手帕。 太子是元后嫡出,更是皇帝放在心尖,费尽心血培养的国之储君。 她再是尊崇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碰上那位,都时时刻刻提醒她只有为奴为婢的份。 所有皇子皇女较之太子,皆是云泥之别。 什么尊崇荣华,什么位同副后,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随时消散的不真实。 “娘娘.......”搀扶贵妃的宫女只感觉手腕将要被贵妃握碎,不禁颤声询问。 见到明德殿外有宫人闻声看来,徐贵妃才松了她的手,匆匆迈入轿辇之内,随后有二十宫娥内侍摆开仪仗,往后宫款款而去。 都说知子莫若父,到来太子这儿却是反过来的,萧寰无须听底下人多言,便知皇帝怕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节 若非他行事迅速回京更快,只怕这会儿人还在邺城,赐婚圣旨已经入了东宫。 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仁慈良善的父君。 萧渊已经有几日未曾见过这个儿子,他抬起头凤眸幽深,落在阔步入殿的太子身上。 便是连自己都不得不感慨这个儿子受天眷顾的一张好皮囊。 他膝下子女,容貌皆是不俗,便说今晨才见过的老大,也是一派贵貌,气度非凡。 可拿老大与眼前这个儿子一对比,老大便多了几分臃肿钝感。 其他的,要不就是多了几分干瘦无力,俗不可耐之感。 太子面君穿的一身再朴素不过的素袍玉冠,唯一看着严谨些的便是躞蹀带上悬着的佩剑,长剑旁人悬于腰侧难免有行动不便之感,偏偏太子昂藏七尺,佩长剑再是合适不过。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倾,无需刻意作态,举手投足间已是潇洒至极,顶天立地。 皇帝眼中划过一片涩意,这个行事暴戾无法无天的逆子,他早已按压不住,他挥手退下其余人等,独留太子一人。 “纵容你这些年也该够了,你该大婚了。” 太子半垂眼睑,倒是并没有皇帝所想的那般反感婚事,只是长久没吭声。 萧渊长叹了口气,看着下首的儿子:“你可知这婚事并非你一人之事,乃是国事?” 萧寰淡淡道:“娶妃儿臣并无异议。只是这太子妃人选父皇可要好生查过,若是混入了个不干不净的,儿臣将人处置了,岂非又要平白无故背上恶名?国事,岂非又被儿臣给耽搁了?” 皇帝听了知晓这逆子是心下不乐意,故意惹怒自己。半点不顺着他的话往下:“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到时候叫你挑一个合你眼缘的。” 萧寰消息比贵妃灵通的多,自然早早知晓是哪些贵女,甚至碰巧的很,自己昨日才见过其中一个。 想到那人,太子面上泛起几丝怪异,被茶水呛到的酸涩又漫上了鼻尖。 按照如今的审美,那个名唤阿盈的姑娘,纤弱白皙,生的应当是不差。只不过脸白的能涂墙,胆子小的比不上猫儿,说话声音更似蚊虫。 一看就病的不轻。 短暂的沉默过后,萧寰轻笑起来,讽刺道:“陛下看重的三位姑娘想必都不差,若是不分伯仲,便都纳入东宫......” 皇帝终是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手边茶盏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太子从容不迫地微微侧头避开。 “滚——” 太子面色沉静,双眸幽深,拱手行礼道:“天色已晚,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第8章 清晨讼春楼里掌柜便亲自带着绣娘登门送来制好的成衣。 这颂春楼是京中如今正当红的制衣铺子,楼里的绣娘精通各式绣法,绣技、配色、裁衣皆是一绝。 便连宫中的贵主都常有光顾讼春楼,这兴头一起,无数贵女便接着追涌而至。 迟盈的院子叫长寿院,这是随国公给起的。 小时候迟盈还因为这个名字闹过别捏,受过迟越嘲笑,好在这几年迟盈看的开了,倒再没觉得这名儿难听了。 成衣送来时,正巧孟妙音过迟盈院里。 小丫鬟撩起门帘迎孟妙音入内室:“表姑娘过来了——” 孟妙音远远便见一群人手里捧着方案,上面呈放着许多衣裳料子,好奇问起:“这是给表妹送来什么好东西?” 迟盈迎着花窗而坐,才喝了热乎乎的汤羹,两腮白里泛起粉。 外祖给她画的风筝面,昨夜便铺这窗前,谁知粗心的丫鬟没关严窗,不小心染了几滴水。 边角线条被雨水晕开了些,迟盈瞧着懊恼不堪,便拿了笔自己顺着那模糊纹路重新勾画。 她对待长辈给自己的东西总是万分怜惜的,连她才出世时已过世许多年的外祖母给她做的小被子、还有虎头鞋都还留着。 她的西厢房里更是有十几箱,装的全是陈年旧物。 她听了孟妙音的话,抬眸看了眼送来的衣裳。 这是春日里定的,却到秋日才做好。 不过迟盈知晓凡是好东西,总是要等的。 迟盈温声道:“这是三月前我跟甄表姐一块儿去订的衣裳,如今才送过来。” 迟盈是在同孟表姐解释为何没有她的份,这衣裳是随国公夫人早早给迟盈走她私库订做的,当时孟妙音还没来府上。 自从孟妙音来了府上,老夫人吩咐过一应份例都随府上姑娘走。 府上只一个姑娘,自然是迟盈,随国公府沿用旧例,姑娘的月钱都是五两银子,一季三身新衣裳。 只不过谁都知公是公私是私。 老夫人时不时贴的,还有随国公夫妻给的,迟盈手里自然是不差钱的。 孟妙音来京城许久,自然也听了这讼春楼的名头,顿时来了几分兴致,走上前看着那条被侍女小心翼翼展开的新衣。 细如蚕丝的金银线珠络缝金,勾勒出一副折枝堆花的暮春,裙摆霞彩千色娇纱,六层薄纱层层细密纹着珠蕊。 叫人瞧着只觉得是将暮春三月万丈霞光都绣入了裙中。 一阵柔风吹起,迟盈鬓边细发被吹得凌乱,调皮的往她脸上四处钻。 迟盈只得将笔换到左手,慢悠悠将凌乱发丝一点点挽去耳后。露出一张干净脆嫩的脸蛋,似碧水中新生出的荷尖儿。 这表妹从不刻意穿戴打扮,甚至动作都是兴起所至,可总叫人这般赏心悦目。 孟妙音余光看了好一会儿,心底忽的就止不住的沉闷起来。 她压着情绪夸赞起迟盈的新裙子。 “果真是京城,便是衣裳款式也是襄阳难寻的,单单看着就这般夺目,可见穿上有多好看,表妹不如穿上试试?” 哪个年轻姑娘会不喜欢漂亮衣裳? 迟盈自然也是万分喜欢的,可她是才穿戴好自己的衣裳,她今日穿的也是足足六层,一层一层穿戴的,如今再叫她脱了重新穿,哪怕无须自己动手,迟盈也不肯。 她不是懒得折腾,是懒得在不熟的人面前折腾。 便笑道:“算了,总能有穿上的机会。等下回我们一同去讼春楼,孟表姐也能去做一身衣裳,你气色好,穿鹅黄定然最好看。” 孟妙音摇头失笑:“甄表姐怕是不得空闲,她婚期临近,哪里还有空出门?” 是啊,经孟妙音这般一提醒,迟盈才想起,一同长大的表姐就要嫁人了。 倒是孟妙音怅然起来,面上带着一丝忧色:“我娘常说做姑娘家最舒服不过,当了人媳妇儿便不自在了,再是娇贵的小娘子成了新媳妇儿都是如此,一大家子就新媳妇儿一个是外人,那些三姑六婆,各个都要把新媳妇儿活生生吞下去。” 她见迟盈蹙着眉,两腮鼓着,继续哀叹,生起吓唬这个表妹的心思:“甄表姐嫁人后日子就不如这般松快了,要伺候公婆一大家子,怕是连出门的空都没,日后我们寻她也不方便。” 迟盈心下涌起不愉来,这也与她以往听过的完全不一样,婚事都还没成,孟妙音就说这些叫人扫兴的话。 迟盈道:“也不全都这般,就像我祖母,她就对我娘可好了。日后的表姐夫是早早相看好的,我听大表哥说过,表姐夫娘亲早逝,更没姐妹,哪儿来的人敢欺负我表姐?都住一个京城,若是受了气,哪有往肚子里吞的道理?” 孟妙音听着迟盈这番话,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接着同她说下去。 谁家姑娘这般大的年纪了还养的这般单纯天真万事不知的?真不知随国公夫人将闺女养成这般模样,日后嫁给旁人家,究竟是想结亲还是结仇? 这话可不是她该说的,孟妙音自然不会再劝免得惹人嫌,上回郦府上自己多嘴两句事后便愈发后悔,瞧着这迟盈表妹都与她没之前亲近了。 挑着好听的话说,便当做一个万事不懂的小姑娘,哄哄罢了。 随国公府上就一个姑娘,她总要同这位相处的如亲姐妹一般。日后自己若是嫁在京城,兄长靠不上,总要靠着随国公府上的。 眼前这位姑娘可是八公之女,外祖更是当朝相爷,穿金戴银众星捧月也不为过,任意一个身份便足以在这京中横着走。 “表妹说的倒也不错,是我想的迂了些。都说男高娶女低嫁,比人低一等可不就是受委屈么?如表妹这般,嫁哪家都好,若真是嫁低一头也不差,嫁个知根知底婆母,日后选个舅姑良善的,岂非与当姑娘时没两样?” 孟妙音说着说着,余光去看迟盈脸色。 迟盈假装不知,没吱声。 孟妙音便不说这话,说起旁的来,她好奇一般,“听说妹妹那日竟遇见了太子,外边都传言说太子生的龙姿凤表,真是如此吗?” 东宫前去给郦相拜寿之事,知道的人不少,至于迟盈与太子撞见的那件事,迟盈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一回来就跟随国公夫妇说了这事儿。 本就是偶然遇见,且行礼过后她就立刻退下了,随国公夫妇知晓有郦景从在场,自然没将这桩事放心上。 可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闺中少女玩乐少,聊起来的事儿无非也就这些,更何况这还是东宫太子的事儿。 这话一出口倒是连迟盈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跟着支起耳朵来。 迟盈仔细回想起日来,不禁笑弯了眼,杏眸中盛着一汪春水,毫不吝啬的夸赞,企图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子正名:“殿下龙姿凤表,为人更是温和谦逊。” 孟妙音心念微动,身份尊贵,为人还温柔良善...... “妹妹可与太子说了什么话?” 迟盈心里升起来一丝不愉来,一个太子一个臣女,更有大表哥在场,她能说什么? 非礼勿听非礼勿问,往日瞧着规矩的表姐,今日为何这般无礼起来? 迟盈就只当做没听见,低头不吭声了。 孟妙音知晓自己冒昧过问这事显得心思不纯,是以她足足等了三日才来状似无意询问,偏偏迟盈仍是不肯多说。 孟妙音心下生了几分着急,她眸光流转,打趣一般说起:“瞧着阿盈妹妹娇羞模样,莫不是阿盈妹妹心悦太子殿下......” 茶香袅袅,雾气氤氲浮上迟盈眼睫。 长寿苑里听到这句话的侍女脸色都微微有所改变。 娇羞? 心悦太子殿下? 明明只是互相遇见她行了个礼罢了,竟然还能被人揣测出如此多的故事。 迟盈心下竟然直接地升起反感来。 她扬起下颚,将手中的画笔往案上一撂,往日总含笑的眸这会儿也升起了一股子恼意,“表姐这话问的真是没半点规矩。” 迟盈一字一句慢幽幽道:“皇城乃是天子脚下,宸极之所。我家这处府宅更是八百年的世家门楣,表姐既住在这里就该学着这里的规矩,谨言慎行,这话若是叫人知晓了,只会说我们随国公府不知尊卑,非议了皇族。”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9节 孟妙音脸色变了几变,似是想不到素来温声细语说话的娇弱小娘子有朝一日竟然会如此严厉。 迟盈沉着脸训斥人的严肃模样,竟像极了随国公。 叫她心中生出一闪而过的惧意。 “阿盈妹妹,你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非议皇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若是知晓阿盈不喜欢我打趣,我日后便不会再说了......” 迟盈一双含着潋滟春光的眸直直望入孟妙音眼底,不屑于迎合她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语。 迟盈哑着嗓子窝回贵妃塌里闭目养神,淡淡道:“我身子弱,日日这般却是疲乏的很.......” 孟妙音日日都来陪她,这对于生性安静的迟盈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孟妙音脸色通红,如当中被打了一巴掌,眼泪忽的就滴落了下来。 她还是有几分傲气,也算是给自己留最后一个台阶,忍者屈辱道:“表妹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便先回去了......” 江碧白竹虽皆是不喜欢这位表小姐,如今见人这般一落泪,也不知该说什么,自然干脆利落的差了个小丫鬟将人送了回去。 .. 孟夫人见女儿这幅模样,急的追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出门,红着眼回来!” 孟妙音的侍女替着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将方才长寿苑的事添油加醋说了起来,只是半点不提自家主子方才说的混账话。 “仗着自己是随国公府的大小姐金尊玉贵,就打心底看不上咱们家姑娘,当着许多丫鬟的面辱骂作践我家姑娘,夫人,你要找府上的老夫人给我家姑娘做主啊.......” “你这死丫头,快些闭嘴!” 孟夫人倒不是个傻的,听了虽气愤却也知住人家府里吃穿用都依靠着府里,日子过得比以往不知富贵上多少。 立刻不准这丫鬟继续骂下去。 虽这般说,她被这丫鬟的话说的心下气闷,脸色难看。 瞧不上她家音儿,不就是瞧不上她这个表姑母? 孟夫人转头抱着孟妙音安慰起来:“知晓我孩儿受了委屈,可惜你爹一走,你舅舅是个没用的半点靠不上,我孤儿寡母才落的如此地步......” 孟妙音听了母亲的话冷笑,“往常我是日日去哄着她被她晾着不得好脸面。莫说是她,便是她院里的那些个丫鬟仆妇都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们院子的,觉得我们院里的寄人篱下的可怜人,说不准我喝的杯子做过的榻,人家转头就要扔了去。” “别说这些浑话,我们可不是寄人篱下,你还有哥哥,你□□后若是考取了功名你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 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姑娘,孟夫人如何不知孟妙音心头所想? 有个年岁相仿金贵无比的盈姑娘,二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人最怕比着了,盈姑娘的容貌便是孟夫人都不得不承认,比自家闺女还出色了几分,如此差距,自家闺女心里能好受才怪。 可又能如何? 谁叫人家会投胎呢? 孟夫人只得劝女儿:“你阿盈表妹身子骨差,你把她当个孩子哄着便是,日后你嫁人了与她也难得一见,又何苦与她计较这些?等你□□后考取了功名,再娶个高门出身的嫂子,你靠着你哥哥和随国公府,总能嫁的高些。你嫁个家世高的总错不了。可别只看重相貌嫁那什么寒门子弟!到时候有的你哭的时候,瞧瞧你表舅母过的豪奢日子,一个人院子里就上百号丫鬟,钱流水一般花出去......” 孟妙音听了母亲嘴里念念叨叨,不禁勾起唇嘲讽的笑起:“母亲你也是糊涂了,这未来嫂子有个尚好的人选,可比那侯门还要贵一等,娶了叫我兄长这辈子吃穿不愁,靠着老丈人就能捞个大官来当,还做什么要舍近求远。” 孟夫人何尝不知女儿的意思?狠狠朝着孟妙音的手背拍了一下,“你这丫头往常是太过溺爱你了,住在旁人家府邸可不能乱说,你兄长你觉得是个好的,旁人可看不上你那个兄长!” 那随国公夫人拿鞋底看人,若是叫她知道了她们娘两的话,真是连亲戚都没得做! 她的命根子,自幼最给她长脸的大儿子,却是个连迟府嫁不掉人的病秧子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的。 那日府中设宴,她的骏儿未曾见过府上荣光,只不过多看了两眼,盈姑娘那嫌弃的眼神如今想来还是叫孟夫人羞愤难耐。 孟妙音手背被打疼的皱眉,“你倒是不打你那做尽蠢事的宝贝儿子来打我,你儿子一见着个生的好看些的就活像去了魂儿,走不动道,在人家府邸尚且也不知遮着掩着些,叫妹妹和母亲都跟着丢人!” 孟夫人被孟妙音的话说的又羞又气,偏偏她还要替自己儿子解释:“盈姑娘生的好看,又是个喜欢打扮的,你兄长不过是觉得稀罕多看了两眼,能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得亏还是你亲哥哥,你这个做妹子的把亲兄长说的那把不堪你又能得什么好?” 孟妙音敛目,面对这个看不清事实的母亲,她连反驳之语都已不屑说出,只道:“将家产败了个干净,我靠着这府上都比靠他有用,再说,日后咱们谁靠谁还真说不一定!” 第9章 迟盈与孟妙音闹矛盾的事儿,自然瞒不过随国公夫人的耳目。 第二日迟盈一睡醒便乘着软轿去正院寻随国公夫人,听她娘问起这事儿来。 冲着自己亲娘自然无所顾忌。 迟盈一双杏眸泛着无措,丝毫不见昨日把人骂哭的强悍,幽幽地解释起来:“是她乱说话,什么事儿都想探问,可我偏偏不想叫她知晓,她见打听不到消息,便故意打趣我说我心悦太子,若我有就算了倒也不吃亏,偏偏无中生有的事冤枉了我,我气不过才把她骂了。” 迟盈并不觉得自己心悦太子,只不过才见一面,充其量只是欣赏。 爱慕一个人的感觉,可不是这样的...... 迟盈不敢继续想下去,恨恨的咬了口糕点,粉唇沾着碎屑来不及擦就接着:“可不是我小肚鸡肠,东宫是什么人?岂是我们臣子能随便打趣的?孟表姐是看着好似懂事,其实我觉得她有几分幼稚愚蠢了,说的话做的事我是闭起眼睛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以往我听了也都忍了,可昨日若是仍不教她,日后还说不定惹起什么祸事。” 孟妙音对迟盈倒是非常要好的,要好到连随国公夫人都一直认为二人关系应该不错。 孟妙音每日都要往迟盈院里看她,纵使自己不来每日都会叫她的侍女往迟盈院里送一些小玩意儿。 有时是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香囊,有时是她调制的新香,更多时候是表姑做的糕点,糖酥。 好是听好,可要怪就怪迟盈性子古怪,面对不熟的人,她是万分不想愿意面对的。 她想跟这位表姐保持距离,可孟妙音却好似浑然不知,成日粘的极近。 迟盈自然知晓,孟表姐并非表现出的那般喜欢自己。 自己总闷不做声,装聋作哑。总叫孟表姐自说自话,侍女们都说,时常见到善解人意的表姐笑的僵硬。 这般她还能喜欢自己才怪了。 随国公夫人却追着迟盈另一句话,好笑一般问:“以往你都忍了?以往她可还说什么了?” 迟盈抬头不满的看了母亲一眼,今儿个竟然问她这么多问题。 只听她半晌才慢吞吞道:“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我耳边说了,成日说什么低嫁好,最好嫁个知根知底,婆母当亲娘,再寻个关系好的小姑子......” 好歹做了这么些年高门主母,闻个声儿便知那孟表姑娘这话深意,随国公夫人听了面色顿时黑成一片。 迟盈眨眨眼,“娘说孟表姐是不是想吓唬坏我,叫我不敢轻易嫁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说不准心里还想着将我跟她兄长凑一对呢。” 迟盈说这话时毫不避讳,随国公夫人的乳母便立在一旁,一听气的眉毛竖起:“这可真是好大一张厚脸!也不看看她家那是什么个身份?说的好听是咱们老夫人娘家侄女儿,说的难听些,她们姓什么的?可不是姓刘!一个不知哪来的孟氏,一个连进士都没考中的公子哥!得了公爷夫人老夫人如此照顾,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然忘了自己身份,也敢肖想咱们姑娘!姑娘就该去老夫人说一番,老夫人向来最是疼姑娘,难不成还能偏帮着旁人不成?” 迟盈听了头略低了下来。 “这捕风捉影的事儿,要如何说?且祖母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叫她难做。” 迟盈最心疼的人,便是她的祖母了。 祖母其实还有一个儿子的,那是迟盈的大伯。 小时候常听阿爹说起,大伯聪慧绝伦,郎艳卓绝,世无其二,年仅十四便才名远播。 先帝听闻其才能,特许其入朝为官,十五岁便承了随国公爵位。 弱冠之年,便又加封诸多爵位功勋,最高时,掌两州军事,封车骑大将军。 可锋芒毕露,深陷皇权纷争,后挣不脱身,尚且二十有二便天妒英才,横死于宫闱之中。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此后祖母经受不住打击,过后深入佛堂,再不理世事...... 孩子心思纯善至孝,随国公夫人听了自然欣慰。 闺女比儿子聪明的多,看着温吞懒散不声不响,偶尔忽如其来的脾气。实则肚子里聪明着,懒得同人说,惹了她一次她跟你记着,惹多了再一道儿掰扯清楚。 这以往是随国公说的,最初她还不信,今日这事儿倒是叫随国公夫人深信不疑起来。 孟表姑娘以为自己哄着无知小姑娘团团转,实则谁哄谁呢? 迟盈可是姓迟,血脉天赋,有些事是无师自通的。 随国公夫人叹了声,道是做了孽。 本一派和谐的府邸来了这些个亲戚,彼此好好处着多好,偏要做出些叫她头疼的事来。 心里盘算着该叫丈夫出面,早些给孟家往京中添置一套宅院,日后两家还能当亲戚时常走动。 不然在一个屋檐下继续待着,谁知还会发生什么事来。 第10章 郦甄的未婚夫婿是礼部尚书沈大人家的孙子,名唤沈豫。 刚到九月,二府便约定了来年一月二十日行大婚之礼。 本也不该如此仓促,奈何尚书府的老夫人病重,若耽搁至老人逝世,沈豫便该守孝一年。 一年郦甄倒是能等得起,可沈府的那位老夫人说什么也要在临终前见到孙子成婚。 郦甄小时候倒是与未婚夫沈豫十分相熟,记得是个生的白净腼腆的小公子,可自十二岁之后,沈豫父母去了外地为官,他也随之一同去了。 后来便是一门心思钻到书堆里面,去岁入朝当了中书舍人,今年做了修撰,如此也算年少得志。 这日沈豫的一个堂兄弟在悦来楼开了几席,只邀了几家小辈,除了邀了随国公府的,还有其他好几家勋爵府邸,都是连着的姻亲。 远些的早出了五伏,近的都是自家姐妹,为了便是提前认明白这些日后的亲戚,未免日后落得个见面互不相识。 迟盈因上回孟妙音的事,冷了她好几日。 可孟妙音第二日便过来朝迟盈赔罪了,她们这吵闹在旁人看来更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迟盈想着随国公夫人说的,不喜欢日后远着处便是,这事儿就算翻过了。 也未曾继续冷着脸下去。 这日来悦来楼赴宴时,迟盈一路坐着马车里心不在焉,心头记挂着郦甄求她的事,到是没了以往一坐马车就晕车的窘迫事。 那日郦甄与沈豫纳彩之日,郦相爷与沈豫祖父沈尚书都在场,原本该是叫未婚夫妻偷偷见上一面的。 可面对着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却只好临时加了道帘子,郦甄立在帷帐之后,恰巧未婚夫也是背对着她的,叫她压根儿没瞧见未婚夫的脸。 再是沉稳如郦甄,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发慌。 只听着旁人说,自己却未成见过未婚夫的相貌...... 迟盈与孟妙音从马车下来后,直接被沈府侍从带去了二楼名为迎月阁的包厢。 出门自然要精巧打扮的,迟盈一袭天水碧蓝烟云蝴蝶衫裙,盘着如今时兴的凌云花髻,纤纤细步迈入包厢。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0节 四下贵女不约而同的停了谈笑,偷偷打量起她来。 视线如同潮水,前赴后继。 “那是哪家的姑娘?”沈家的姑娘围在一桌小声说起来。 “上回见过的怎么还不认得?这可是未来六嫂姨娘家的表妹,随国公府的姑娘。” 众人听了不禁暗自咋舌,这随国公可是开国八公之一,如今正得圣宠,国公府的姑娘竟也来了此处? 未来六嫂出身本就好,与随国公府竟然还有这道关系?真是了不得...... “我听说随国公府的姑娘和世子是双生,长得一模一样呢。” 另一个说:“迟世子我见过一次,想不到这位迟姑娘竟是这般.......” 七八分相似的脸,迟姑娘却多了一番瞧着使人惊心动魄的神姿。 迟盈曾见过这般人多的场合,听旁人窃窃私语自然有些不自在,一张小脸紧绷泛着仓白。 却想着今日答应表姐的事儿,堪堪止住了想要掉头走的冲动。 孟妙音却是忘了前些时日二人的不愉快,与迟盈一直说笑缓解迟盈的窘迫。 孟妙音仿佛生来属于这种场合,人越是多四周越是嘈杂,孟妙音越是在里头如鱼得水。 她惯来会说趣事,拿出一些小巧的自制香膏送给众人,大些的姑娘见过好东西,到是有些可有可无,收了便唤仆人拿下去。 年岁小却被哄得欢愉,一人手捧着一盒香膏,你闻闻我的,我闻闻你的,嘴都裂到了耳根。 迟盈看着已经在人群中四处聊开的孟妙音,升起几分佩服。 她随着孟表姐坐一辆马车来的,竟不知她的袖里藏了如此多的香膏?怪不得方才来时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声,原是如此。 若孟表姐是男子,在官场之中定然也能混的如鱼得水吧? 不过孟表姐不在自己身边,对迟盈来说更是开心的。 女眷在楼上包厢喝酒,男子则是在楼下广厅。 迟盈往日里少见人,尤其是男人,这一会儿功夫楼底下便坐着许多陌生男子,她直接就心虚了,手指都止不住的交织起来,升起了一圈一圈的汗,觉得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完成,艰难到她想要放弃的任务。 几名男子嗓音尤其大,已经从高谈阔论转为了吟诗作赋。 忽的楼道传来脚步声,却是迟越走了近来。 他绕过隔扇见一群珠翠围绕花枝招展的贵女盯着他瞧,也半点不觉窘迫,在珠翠中找了一圈才找到迟盈,大咧咧走去迟盈身边坐下。 迟盈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弟弟,为何来到全是女眷之处被众人打量参观还能面不改色?自己怎么就没他这个本事呢? 迟越还未完全长开,脸生的女气,身量带着少年的青涩,以至于混来了贵女之处跟他姐姐一块儿坐着咬耳朵,竟无一人觉得别扭。 底下人在吟诗作对,迟越自然不敢多待,免得被抓了去要他即兴作诗。 “看到表姐夫了?如何?”迟盈问他。 “看到了,就那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迟越一本正经告诉她。 迟盈懊恼起来,知晓问他也是白问。 在迟越眼里他自己生的天下第一俊朗,他姐姐比他略差一等勉强算得上好看,至于其他男人?不好意思,都生的一个样。 “你想办法把表姐夫带来二楼,让我偷偷看一眼。” “我才不去。”迟越想也不想就拒绝。 迟越玩心重,又是叛逆的时候,连随国公的话都敢不听,迟盈好好跟他说话他才不听。 他只顾着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揣上自己的弹弓拉准备冒险下去拉上新认识的尚书府的小公子,沈豫最小的堂弟出去玩。 迟盈见迟越要走,使劲儿扯住他袖子,软声软气哄着:“好弟弟,不许走!听姐姐的话不行么?” 迟越早已经不吃这有事就喊他好弟弟,没事就要检查他作业朝父亲告状这一套了。 他直接问旁边桌坐着的沈府女眷:“我姐要我问你们,你们的六哥长的好不好看?!” 迟盈灿白的一张脸止不住升起了一片血红,本就是个缺气血的,如今一听迟越这话险些在桌上羞的晕厥了过去。 沈豫的表婶闻言咯咯细笑了起来,她年岁倒是不大,穿着一身喜庆的石榴红锦衣,笑的夸张连眼角都生了褶。 “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沈家六郎生的谁见了不得夸一声儿?” 迟盈对着众人脸上一片羞红,桌底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狠狠锤打了迟越几下,姐弟两为了此事折腾了一番,最终迟越实在拗不过迟盈,去楼底下将那位沈姐夫连哄带骗的骗了过来。 沈姐夫身量清瘦,眸中一片赤诚透亮,一身锦袍玉带,如青松般端正站立在迟越身侧。 人有些清瘦,可气质却铁骨铮铮光明磊落,便是迟盈这等没见过男子的也知,眼前这位沈豫,脾性规正,开朗温和。 沈豫朝屏风处看去,只见一袭碧蓝裙衫翩翩闪过。 他顿生了些紧张,知晓是被这世子带过来给女眷查看的,是好是歹,这随国公府的大姑娘便会添油加醋往他未婚妻出说去。 婚姻结两姓之好,自己日后那位妻子,如今的郦大姑娘,可是郦府的掌上明珠,纵然再多考验也不为过。 端着、端着。 千万要端着...... 沈豫一瞬间思绪万千,身量端的越发直挺,却不知迟盈见到了人,早已心满意足回了包厢。 包厢里沈家姑娘们自成一派闹腾个不停,孟妙音也去了旁桌去了。 迟盈这幅容貌性子外加出身,在旁人看来总觉得她是个自持身份的。 她也没什么非要凑近与人攀谈的意思,便寻处窗坐着瞧着远处风景。 视线前方立着一座笔直高楼,比旁处高出许多来,显出遮天蔽日之感。 迟盈视力极好,远远便能看见,其中一层排窗尽开,窗口处似乎立着一抹白袍。 那人....... 那人是不是也在看她? 迟盈察觉被对面那人犀利藏锋的视线盯住,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那颗悬于苍穹的明月。 方才是没看见月亮,月亮这般好看,她才不想看他呢。 迟盈睫毛煽动几下,仰头看着悬在天中的白玉盘,直到脖子发酸直到吹着窗口的凉风打起了寒颤,才恍然天色已晚。 她从未在晚上府外待过。 迟盈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褂子,往常她这个世间点早睡了的,再不回去她爹娘该着急了。 差白竹去楼下逮跑得没影儿的迟越回来,不一会儿功夫白竹便苦着脸回来,“世子说不听的,他还求您别那般早回去,再叫他玩会儿,说您是没上去过对面,寻几个姑娘提着灯一同上顶上去,那里的月亮更大,您保准喜欢......” 沈七姑娘兴冲冲说:“那处是望楼,顶上可将整个皇城尽数纳入眼底,伸手可摘星辰呢,今晚我是一定要上去赏月的。” 另一个连连摇头说:“我可不敢去那等地方,高的很,一上去就腿软,你要去就自己去,可千万别叫我。” 一个两个都这般说,迟盈难免被勾起兴趣来。 迟盈倒是不腿软,她喜欢高处,高处人少,也安静。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太子出场,高能预警!感谢在2022-04-29 23:43:37~2022-04-30 22: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小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不过眨眼功夫,连带着先前一步上去的沈家姐妹孟表姐也手脚并用爬了下来。 沈七脸色一片苍白,顾不得发髻松乱,娇贵的小娘子面上糊满了泪水,她哭哭啼啼哀嚎道:“杀人了杀人了!” 沈九连忙捂住她的嘴,“你那么大声,想要他们发现我们不成......” 她们话音刚落,迟盈就看到楼顶银辉照遍之处,横栏上翻身而下一群黑衣蒙面之人。 那群人手持白刀,速度极快,冲向楼下。 这刀一看就同迟越小时候玩的不一样,是真开了刃见了血的家伙。 刺客? 来刺杀谁的? 迟盈惊恐的随着人群连连后退。 她们中虽有不少高官女眷,可也不至于引的贼人如此堂而皇之来行凶。京兆所在,事后追查起来,这群凶手如何能逃脱? 都是群从未曾见过风霜的姑娘,一慌乱起来如何也止不住,须臾间乱成一团。 白竹如此关头还记得护着迟盈往楼下跌跌撞撞,可没逃走两步,迟盈被身后人踩掉了鞋,一着不慎重重摔倒在了阶梯之上。 她只觉额头磕的生疼,伸手摸了摸好像只是肿了,没磕个大口子。 迟盈没受过疼,这一磕脑子昏呼呼疼的她险些一闭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姑娘快起来,他们.......他们已经下来了......” 白竹艰难在人群中推挤中扶起只剩一口气的迟盈,余光上一层皆是黑衣身影,上层充斥着惨叫之声,吓得她牙根都在哆嗦。 迟盈何尝不是如此,她甚至不敢睁眼。 她权衡利弊推开白竹,一脸悲怆神情:“你带着我跑不快,快下去找人来救我......” 虽不是热闹街坊,可谁家出门不带上三五个护卫的? 她家的护卫,就在隔壁呢! “主子!主子不下去,奴婢如何也不能丢下主子.......”白竹哭着的话僵硬在嘴边,只因一眨眼她家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主子已经被身后嫌她手脚慢的人重重推出楼梯之外。 白竹只能擦着眼泪慌慌张张往楼下挤,想着赶紧搬救兵回来救出主子,有表少爷这个顶梁柱在隔壁,总叫人心里有层希望。 迟盈被踩的满身酸痛,绝望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绕道想寻间屋室躲起来。 藏书阁必定有搬放书籍的书箱,容纳她身躯绰绰有余。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1节 若是来得及,上头再盖上书籍,不比在楼梯上慢悠悠往下被踩踏来的安全? 迟盈苍白瘦削的指尖扣着扶梯。 除了楼道走廊四下亮着几盏昏黄灯火,其余皆是一片漆黑。 她心下一横,顺着一片漆黑摸索小声推着一道房门。 可现实又给了她沉重一击。 门推不开。 饶是她拼命晃动,沉重木门仍旧纹丝不动—— 迟盈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这藏书阁自来都是有许多学子再此借读,她方才来时还见到许多抱着书本的郎君。 为何偏偏现在就都关了呢? 是有人已经先她一步躲进去了不成? 她踉跄翻身而起,于黑暗中摸索着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 许是老天开眼,一连出师不利,竟真被迟盈碰上了一扇开着门的。 吱呀—— 迟盈从未觉得有什么比这声开门声更好听的声音。 她几乎是爬过门槛,视线从较暗的地方来到更暗之处,霎时眼前一片漆黑。 许久,才勉强看到一丝来自屏风渗出的烛光。 正欲细看,忽的她觉得手指触碰的地面黏腻,令人胆寒的直觉使她堪堪停住了往前爬的脚步。 暗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身边空气冷冽,冷冽的叫她止不住颤抖。 随着视线恢复,她才勉强看见。 这间屋子,里里外外黑暗之中皆是人影。 “啊.....”她拼命压住脱口而出的尖叫。 迟盈被团团围住,白光凛冽的枪尖离她不过一寸距离。 这群人......仿佛在等一声令下,便能将她扎成刺猬。 屏风之后,灯火葳蕤之中,坐着一修长人影。 和那群刺客是一伙的不成? 什么倒霉的事都被她碰上了,自己主动跑来了虎穴龙潭? 死到临头迟盈还能升起一串疑惑,当即被吓的一动不敢动。 迟盈爆发出自己都不曾想过的睿智冷静,她朝远处那颗烛光低声呜咽哭泣,瘦弱的身姿瑟瑟发抖,想凭着示弱唤起人心底的怜惜。 “大人......大人对不起,我不小心进来的......” 无人应她。 对准她的枪尖一晃都不晃,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屏风后寂静许久,忽的传出一声阴沉沉的敲击,在这安静的内室显得格外脆响。 迟盈肩膀止不住又是一阵颤抖,她哭泣道:“我家有钱,拿着我可以去换几十万两.......”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身边的人竟然都收了刀枪,无视她一般,速度极快地往外而去。 迟盈冷汗涔涔,只敢呆傻的坐在原地,这群人竟然不杀自己....... 她双臂紧抱着膝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越是脆弱的生物,越是拥有超强的直觉,她明白眼前自己或许有一条出路。 迟盈视线不及之处,方才那一道道封死的门竟齐齐由内打开。 门后满室乌沉,一片玄甲暗卫齐齐刀剑出鞘,寒光凛冽鬼魅无声的游走于黑暗之中。 令人闻之胆寒的速度,只听剑气激荡,打斗声愈发激烈。 迟盈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一门之隔,外边刀枪相碰之声充斥着她的耳廓。 这群人和刺客竟不是一伙的?! 那盏昏黄烛光忽的晃了下。 一修长身影单手支着火烛,提剑一步步朝迟盈而来。 迟盈眼前黑暗尽数褪去。 烛光微弱,却叫她清了来人。 那人面容一如上次般清隽无双,暗淡烛光映衬的他面容更加深邃,高鼻深目,眉宇藏锋,眼角泛着潋滟血光。 萧寰一袭苍白长衫上透着成片血渍,衣摆袖口更是染成了一片赤红之色。 他双目幽深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落在迟盈身上。 作者有话说: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女鹅的心动,在太子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草草结束了感谢在2022-04-30 22:27:53~2022-05-01 22: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10瓶;阿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迟盈双眸瞪得大大的。 无辜映着一个手持血剑,朝她走来的身影。 皂靴停在她身前。 这张脸...... 这张脸自己再熟悉不过。 几日前才见过的,那个清隽无双的温润太子,这回再见竟如此暴戾恣睢凶神恶煞....... 同一张面容,气质却截然不同,甚至她以为是另一个人。 太子想杀她—— 迟盈忽然见明白过来。 如此,今晚这一切倒是都能解释的通了。 刺客要来刺杀的人,是她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吧...... 太子似乎早早等待再此,暗卫众多却无声无息按兵不动,还有、这间房间...... 一切的一切,迟盈不明白缘由,却知晓自己闯入这里,是一件再错误不过的事。 她落入了一个充满阴谋诡计的无底深渊,她看到了她不该看的。 深渊的主人,如今正俯身凝视着她。 迟盈不由的抖如筛糠。 她将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想将自己藏起来。 想告诉眼前之人,自己方才未曾睁眼,什么也没看见—— 萧寰垂眸看着缩成一团的女人,云鬓半偏,花钗散乱。 鬓角垂落的发丝混着泪水汗渍遮掩住了姣好面容,本该是天水碧色的花裙裙摆,皱的像是被狂徒蹂,躏过一般。 裙摆之下一只鞋履也不知丢往了何处。 本该光洁的足底沾着四处踩践染上的灰渍,足背却是一片莹白。 那足生来小巧,莹白的过分,透出一股晶莹剔透的娇嫩。 滴答—— 剑尖滴落一滴粘稠的暗红血渍。 好巧不巧,滴落在迟盈因害怕蜷缩的脚背上,顺着她的足背绵延而下。 迟盈肩膀害怕的不停颤抖,牙关都在咯咯的颤抖。 她脆弱,无力,似是一只瘦弱到被母兽抛弃的食草幼崽。 独自缩成一团将头埋在土里,以此来面对深林猛兽的凝视。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是玩弄的轻笑。 “呵——” 叫她止不住又是一阵颤抖。 她难过起来。 她还不想死...... 迟盈微喘着气,艰难朝着萧寰哀求:“求求您......别杀我......” 太子拿剑支起她瘦削下颚,语气并不冷冽,一字一句似是对着床畔情人低语呢喃。 “不行,怪你见到了不该见的。” “天黑我什么都没见到......”她喃喃道:“真、真的......” 迟盈眼睫上挂满了泪水,羽睫湿润凌乱,一簇簇沾在一起。 她苍白着脸无力的闭眼否认。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2节 萧寰看着她又闭起的眼睛:“孤特意为你秉烛前来,这般近还没认出来?” 他用的是孤。 这普天之下,除了太子还有何人能如此自称? 他根本不屑于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 迟盈继续摇头,如何也不敢再睁眼:“不认得,我什么都不认得.......” “真的.......” “怎么会不认得,难不成你这双眼瞎了不成?”萧寰语气轻缓。 听这话仿佛有回旋余地,迟盈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立刻表态道:“就当我是瞎了,我真不会说出去,我可以发毒誓......” 微弱烛光忽明忽暗,萧寰一声深邃俊美的脸,眉长入鬓,许是姿容太盛,总觉得他眼角含情。 场面寂静,他仿佛是在考虑迟盈话里的真实性。 迟盈正想接着发毒誓,便听萧寰温声道:“这般明亮的眼竟不能视物,倒是可惜,既然无用,不如将它剜下来。” 迟盈一震,她连忙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别,被挖我的眼睛......” 昏暗藏书阁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门外早已结束了搏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良久。 迟盈听到头顶发出一声轻笑。 似是嘲讽,又似是被她这幅贪生怕死逗的愉悦起来。 支起她下颚的冰凉剑刃离开了她,迟盈被强硬抬起的脑袋瞬间松了下来。 可还不到一刹,又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下颚抬起。 萧寰眉宇间充斥着一种迟盈不懂的情愫,伸手将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拨开。 带着薄茧的指腹蹭上她眉心,迟盈感觉额上都要被这大力蹭破了去。 她听到那疯子自言自语。 “原来是痣......” 迟盈:“......”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恶毒无耻之人...... 门外适时的响起一道粗糙嗓音,于迟盈看来犹如天籁之音。 “殿下,抓到活口了。” 烛火笼在萧寰线条分明的侧脸上,他面上一直含笑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 似乎没心情再与迟盈玩闹,松开了迟盈,提剑往门外走去。 见他要放过自己,迟盈自然不敢吭声。 门外那男子却不饶过她,像是故意挑起一般,告诉萧寰,“这姑娘就是上回那个表姑娘,是随国公府的千金。郦探花同随国公府的世子带着人就在楼底下,如今这姑娘留着只怕棘手,殿下,此事要封口吗?” 萧寰侧头看了眼门内角落里单薄瘦弱缩成一团的人影,神情莫测,良久才道:“放人上来带她走。” 百里延听罢,许是以为迟盈听不到外边对话,也似乎不将她当成一个活人,话更说的肆无忌惮。 “这随国公府好歹也是开国公府,怎么不给姑娘吃饭不成?看着这是个病秧子,见到几个死人碰了几滴血,就跟被吓破了胆,缩的跟个鸡崽儿一样,殿下纵使发了善心饶了她,说不准过两日就要被活活吓死了哈哈哈。” 太子眸光冷冷瞥向百里延,嫌弃他聒噪,唇线紧抿:“闭嘴!” 胆小? 确实是胆小,可也是少见的聪慧。 萧寰不知为何隐隐升起了怒意,似乎自从见到迟盈便有一团无名的火。 饶是今日出师顺利,局势大好,这团烈火也浇不灭。 如今的他恨不得将西夏余孽一网打尽,剥皮楦草。将那几个庶孽贱种剁碎了喂狗。 太子长眉微蹙。 径直踩过未被收拾干净的长阶。 拾步而下。 未走两步脚边出现一只水绿绣彩蝶的丝履。 满处血腥肮脏,只那只躺在角落的绣鞋竟奇迹般的半点血渍也不沾。 干净的不似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迟盈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被丢弃在她眼前的烛台。 看着它静静燃烧,发出滋滋脆响。 直到那群人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她才动了动。 又是一声细细爆响,脚步声再次响起。 “阿姐!” “阿盈......” 迟盈听到以为就要阴阳两隔的呼声,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茫然几息,连哭泣都没有力气,终是身子一软滑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迟盈:那是痣,是真的痣! 感谢在2022-05-01 22:53:39~2022-05-02 21: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m 30瓶;祈沅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在天子脚下发生这等大事,连夜轰动了整座京城。 这一夜若是不明不白的倒还能睡个安稳觉,其他人怕是人心惶惶,彻夜未眠。 早朝未得见太子,朝臣们顿时猜测,太子恐怕是受了重伤。 据传东宫更是连夜开了禁门,迎身受重伤的太子回宫,更有说太子命垂一线,一路吐血,人还未回到东宫门口,便已经不行了....... 越传越厉害,最后传成东宫已经被作为一具尸体抬回了宫,隐瞒不报而已。 至于太子卫率,这回行动倒是迅速。 据传当夜遭百余刺客伏击,竟能反杀出一条血路,还逮着两名活口。 朝臣吵闹不休想到此处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去上首龙椅上那位的神色。 武帝萧渊上朝时更是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独属于帝王的眸光依次在殿下皇子之间来回梭巡。 三位头戴紫金冠的亲王,皆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众朝臣心中门清,胆敢行刺太子的,必定是利益相冲。 除了太子往日仇敌、政敌,还能有谁脑子犯了糊涂犯下这等滔天大祸? 要不就是那些皇子,要不就是当年太子犯下的血债,来寻仇来的。 大魏巍峨宫殿之东,为历代太子居所。 东宫占据颇大,就如同一个规模稍小的皇宫,内自有一套官僚制度,如皇宫一般从前到后依次有官属、升朝的正殿、筵席的前殿,太子日常办公的内殿、寝殿以及后宫等宫殿。 以往太子在时,诸多宫殿总是满满当当,上了光碟的东宫后妃数十人,正妃充仪良娣良媛百十人,制度宫规俨然便是另一方宫廷。 不过到了本朝如今这位太子这儿,却统统空了下来。 诸多宫殿皆是太子政务、休憩之所。 无论旁人如何揣测东宫与圣上间的父子情分,觉得太子势力渐大,深受圣上忌惮。 东宫下属却是知晓,这对天下至尊父子二人,并未如外人所传那般不堪。 太子年幼丧母,皇帝怜悯其身世,未曾交由其他宫妃抚育,而是亲自抚育。 亲自养着的孩子总是跟其他随风长的一群孩子格外不同的。 今上对太子格外看重,太子早早立的储君,九岁时便迁往了东宫,如此匆匆十三年。 东宫守卫森严,十率府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层层把手,然而除却士兵与宫人,此处却仍空寂的厉害。 镂金兽首香炉前一注香烟袅袅,呈吞云吐雾之姿,旋散于寂静内室。 被人暗自揣度身受重伤的太子此刻正伏案急书。 褪去另一幅衣袍下的太子,罕见的寂静身姿,温润眉眼。 萧萧肃肃举止清朗。 一束光线自身侧丹鹤衔灵芝宫炉上斜斜散落。 他眉眼低垂,面容贞静,笔书传神,入木三分。 转瞬一卷陈条已经写到尾声。 太子慢慢抬起眼帘,看向手下欲言又止的东宫詹事,宋兆。 宋兆见状,顶着头皮发麻道:“听说殿下昨晚碰见随国公府的姑娘.......” 太子一夜未睡竟未曾有丝毫困意,听下属说起这个名字眸光浅淡,可有可无的听着。 “迟氏一族一公一侯,权势极大,且不日陪都还要来个探花郎监察,那郦探花正是昨夜这位迟娘子的表兄.......殿下,于情于理,您都该以安稳迟氏一族为妥当。” “孤如何不妥当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3节 迟娘子...... 那个披头散发掉了鞋袜的小脏脸么? 他昨夜可是大发善心留了这小脏脸一命。 宋詹事听了这话,心里闪过无数句谩骂腹诽,却要舔着脸道:“据说随国公府的千金昨夜受惊过度,晕厥过去,如今还不见清醒。” 太子闻言眉头蹙眉,不辨喜怒。 “若是能从东宫往随国公府中送些药物,遣些太医......” 半晌,太子薄唇微抿,淡淡道:“准了。” 自从那夜之后,迟盈一连数日噩梦缠身,成日卧床昏睡,日日需服用安神药方能入睡。 那些往常一年做不到一次的梦境,如今这几日却是日日梦见。 江碧轻手轻脚绞了帕子给迟盈擦脸,便见迟盈闭起的眼角一滴滴泪水滑落,很快染深了一片枕巾。 她听到主子呢喃什么名字,凑近一听,江碧一震,连帕子都忘了拿起。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娇贵人儿,不禁悲从心来。 这事儿旁人皆是不知,她却知晓个其中一二。 当年有传言流至京城,道有一云游和尚医术颇高,一手针灸之术,治疗姑娘这般娘胎里带来的喘鸣最是有效。 素来疼爱迟盈的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好娘家弟弟就在襄阳为官,当即便带着迟盈动身前往襄阳,江碧便是随之前往的婢女。 是以,只她一人知,主子念叨的那人是何人。 襄阳有一座招提寺,招提寺里有一个比主子大了几岁的小沙弥。 年岁虽小却已生的眉目俊秀,懂事至极。 只是身世可怜,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被山下村民捡了回来抱来了寺庙之中。 主子自小没有玩伴,见到与她一般年岁的孩童,自然而然的便与之相熟起来。 一个是体弱多病的京城贵女,另一个则是无父无母被寺庙收养的小和尚。 谁也养不到这本该从无交集的二人会玩到一起去。 当年还有几分活泼的小胖子迟盈,日日都要跑去找小和尚。 小和尚日日拖着比自己身板还大的扫帚扫大门,迟盈便也跑去帮他扫。 本是一桩孩童间的正常事儿,偏偏这二人都偷偷摸摸的,整的几个侍女嬷嬷暗自偷笑,将这事儿说给暂住招提寺吃斋的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了也只当一件趣事,笑笑而过。 毕竟才六七岁大的女郎,谁也不会顾忌男女大防上去,便随着二人玩耍去。 这般便也有了之后寺庙里两人形影不离的日子。 小主子那段时日也少见的有了笑脸,气色瞧着都好了些,可谁知后面又会发生那样的事? 好好的人,第二日竟是被狼吃了去,只剩一具残败尸骨...... 迟盈才一转醒,爹娘祖母弟弟都连忙赶了过去。 迟盈几日一病,小脸又瘦了一圈,顿时心疼的一个院子的人相互抹泪。 迟越此时最是后悔自责起来,少年竟然红了眼眶。 迟盈反倒还安慰起他来,她气息极低,几不可闻:“弟弟别哭......” 这事儿有罪魁祸首,如何也怪不到其他人头上。 听说罪魁祸首还给她送药了,迟盈自然不会吃。 随国公夫人见她如今还顾着旁人,更是心酸,“被那日血腥冲撞了,母亲为你去求几个平安符,戴着就好。” 迟老夫人又擦了把浑浊老泪。 一家子人说着贴心话,见小丫鬟小跑进来说:“宜春院的孟夫人孟表姑娘来了,想进来看看姑娘呢。” 随国公夫人想到那些传闻脸色微变。 随国公倒是不懂这些心思,他如今哪有心思管其他人想法?甚至都未曾等人话说完,便匆忙摆手:“此时不方便,叫她二人先回去。” 一旁的白竹得了国公爷的话,走路似风一般用不着旁人传话,她自个儿“蹬蹬”的就跑出门去给院外传话。 门外立着穿的素雅的孟妙音,长眉妙目,乌发蝉鬓,气色鲜活。 “阿盈妹妹可好些了?” 孟妙音脸上浮现浓浓的担忧来,只是一个万分担忧妹妹的模样。 白竹客客气气回道:“孟夫人与表姑娘来了,这可真是不赶巧了,姑娘才吃下安神药这会儿才睡着.......” 孟妙音闻言浅淡一笑,并不在意在这些。 她低眉敛目神色温柔道:“既然如此,那便等表妹身子大好了,我与母亲再过来瞧瞧。” 孟夫人这日气色颇好,穿戴一新,发鬓垂着三支花簪步摇,比往日神色多了几分气派。 听出白竹话里话外的不客气,压着愠怒扬头想朝里头探问:“听着是我姑母也在院子里头呢?你进屋去与姑母说我来了,她素来最疼我,要是知晓是我来了,定然会叫我进去的。” 白竹听了满心厌恶。 怪她心眼儿小,怨恨起来了。 眼前这位表姑娘明明是跟着主子一块儿往那处望楼里的。 咱家主子成了这幅模样,她倒真真是运道好。 门房处许多人都亲眼瞧见了。 那日这位孟表姑娘是被一辆翠盖珠缨八宝马车亲自送了回来。 据说孟表姑娘那日被一位恰经那处的王爷亲自出手相救。 由于崴了脚,与那位金枝玉叶的贵人共乘一车,更是被贵人亲自送回了府上。 这事儿一出,不少仆人都在私底下议论。 一个寄居在府上的表姑娘,一个却是大魏亲王。 纵然王爷顺手相救了,再寻个长吏送她回来便是。 两人非亲非故,又为何要亲自送她回府? 还如此光明正大? 还能如何?只有一个原由了。 恐怕这位寄居在随国公府的表姑娘,真得了贵人青眼,要飞上枝头去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两章写的拖沓不知所云,以至于我后边卡文许久,深感煎熬,思考许久还是去重修了前两章。 略删改了些情节,男主多了个背影,不影响任何后续阅读,看过的可不再看。(十万分抱歉) 今晚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哈~感谢在2022-05-02 21:23:18~2022-05-04 23:3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沅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白竹只假笑一声,“姑娘睡下了,是公爷夫人一家子在说话呢,不如姑奶奶再等等?等过会儿里头几位主子爷说完了,奴婢再进去禀报?” 孟夫人面色微变,自然听出了这个贱蹄子暗骂她外人。 想起音姐儿说的那些造化,日后说不准就能嫁给王爷,纵然不是正妃凭着王爷的心意也能做个侧妃,那她便是王爷岳母。 日后若再有个天大的造化,比起往日眼高于顶的随国公夫人,她也只好不差。 轮得到一个贱蹄子指桑骂槐? 被人一激,孟夫人便生了几分恼怒,竖眉骂起:“一个奴才叫你进去禀报便赶紧进去,我家今时还同以往......” 孟妙音脸色微变,眼中含怒:“母亲你乱说些什么?” 二人的话忽的停了,掩起的花门内走出父子二人,正是随国公与迟越。 随国公气度不怒自威,审视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便叫在一旁说个不停的孟夫人停了下来。 “二表、二表哥......”孟夫人素来害怕这个二表哥。 大表哥在世时,温润的很,说话从不高声,总笑盈盈的看人,她是极不怕的。 只这个二表哥,自小就生的一张脾气万分不好的脸! 活像她欠了他多少债一般! 孟夫人只觉得话语打结,支支吾吾起来。 迟越自然万分看不上这位表姑,整日吵得他头疼,他故意问起:“这不是表姑母么?怎么有空过来?近段时间听起门房说表姐常出门去拜谢恩公?” 孟妙音唇畔微抿,面上带了歉意:“那日宁王偶然救下了我,见我孤身一人于心不忍便亲自送我回府,之后......我二人相谈甚欢,却也深知分寸,再无其他。只是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妙音不能挟恩不报,知晓宁王府离着也不远,妙音便听了母亲的话,偶尔拿些上不得台面的糕点送去王府......” 孟夫人在一旁听了心里一堵,她可从未教过女儿拿着糕点送去王府...... 随国公眸光虚虚落在孟妙音身上。 那日都在忙着接回盈儿,自然对这位表侄女有所忽略,如今倒也不好苛责她,只是总要说清道明。 “妙音住在我随国公府便是随国公府的姑娘,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却也无须你日日出府,便叫府上差人备上厚礼去王府答谢便是。” 他也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岂会不知这表侄女儿日日都要出府去报答救命之恩? 报答救命之恩有无数种上的台面的法子,却偏偏要去给宁王府送糕点? 说什么男子不懂女眷心思,只不过是糊弄人的鬼话,只要人不傻,能看不出这是什么心思? 这表侄女他未曾了解,可他却是同娘家这个表妹熟悉的很,深知孟夫人秉性,像是她能教出来的模样。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4节 若是放任下去,这表侄女定是要走上歪路了。 住到了随国公府就被外人看做是他们府上的姑娘,觉得送个糕点是小事,却不想随国公府上的姑娘日日往宁王府亲自送糕点....... 这事儿一出,日后他去外行走都颜面无存,便是孟表侄女一个姑娘,之后又能得什么好名声? 孟妙音低眉顺眼,十分柔顺乖巧。 “表舅说的极是,是妙音考虑疏忽了,只想着报恩,未曾想过其他的......” 晴光星星点点洒落,孟妙音面上一面璀璨夺目,只垂下的眼眸情绪万千,悄无声息。 时日还长,这事儿并非一朝一夕的...... 太子端坐交椅之上,修长指节映在烛光下宛若玉雕,拨着茶沫也不喝。 纵然是私底下,夜深休憩之时,他也是发冠齐整,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少有姿容不端整的时候。 内廷生长的龙子皇孙,血液之中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便是此刻眉目微弱,垂着眼皮,也叫人抑制不住的信服、令人觉得不容冒犯。 “招了?” 百里延压着头称了句:“先将刘莽带进去,那厮怕死,废了番功夫,拽出了崔珽崔瑰。” 这崔瑰,说来还是太子妹婿。 太子前些年被调往陪都,朝廷那帮老狐狸都思忖是东宫失了圣意,遭放逐了去。 如此一来那些老狐狸们难免心思煽动。 世家大族皆是群不知足之人,哪怕早已经是高门权贵,仍想去博那一份从龙之功。 几年时间,留皇城的几位皇子,身边多了众多拥趸。 而这崔珽,便是乐山公主的驸马,崔瑰则是崔珽的堂弟。 原先是乐山公主先嫁给崔珽的,能得公主下降,于其他人家倒是祖宗显灵。 可于这等五姓七望,倒并不见几分欣喜。 娶了公主便无法置身事外,整个家族进入博弈,可叫整个崔氏进入权柄之争,只给一个公主显然不够。 是以,乐山公主下降驸马次年,崔家娘子嫁入秦王府成了秦王妃。 秦王后又连续纳侧妃庶妃数人,皆是世家豪门权臣之女。 有徐贵妃这个生母坐镇后宫,这一条倒是胜了太子许多,如今势头正大。 崔氏,早已成为秦王最重要的一条膀臂。 此次刺杀太子,明面上皆为西夏那些流亡多年的亡国余孽所为,与宁王一派无半点干系。 没有干系也总要找出些干系来。 这些年风光无限的崔氏,颇得皇帝赏识,朝堂上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他们发愁如何拉下水崔氏一族。 没想到竟得来全不费工夫,堂堂崔氏竟有两个脑子没长的,自作聪明之徒,欲借刀杀人替宁王铲除太子。 既然如此,东宫这边自然乐于做梯子给他们搭。 废了如此一番功夫,总算哄得那崔驸马自以为无人不晓,上了西夏人的贼船。 “只是臣等奉命去崔府拿人,却出师不利,未曾见到崔驸马人影。” 不在崔府,整个东宫十六卫囊括皇城,皇城守卫暗地里更不知有多少太子眼线,人还能插了翅膀飞出城? 秦王有贼心却无贼胆,定然是不敢出头收留妹夫的,如今除了乐山公主府他们还能藏身何处? 萧寰声音轻描淡写:“你率兵去乐山公主府抓崔九......” 百里炎顿时苦了脸,殿下这是在陪都监国久了,忘了如今这皇城,东宫上头还有个老大呢。 如今各个都在挑着太子的错,可不能再叫太子爷犯错,他自己不敢说,这儿还杵着一个规劝太子的人呢,百里延朝着宋兆挤眉弄眼。 宋兆立刻想起自己的职责,规劝太子起来。 “殿下如今不该先斩后奏,此刻便该带着罪证去陛下那儿请旨,任他是哪位公主的驸马,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意图刺杀太子,本也死有余辜,不该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坏了声名......” 总是是先要请旨,不然第二日皇帝一觉醒来,听到自己的女婿被儿子杀了,这换谁......能不动怒? 太子垂眸不语。 皇帝心思深,崔九之事皇帝未必不知风声。 故意拖着想叫自己去请旨,到时候是不是一道而来的其他事,也要他一道应下了? 与萧寰所想的半点不出差错,不一会儿便听殿外传来太子府长吏匆忙的声音。 “太子!陛下传太子过去。” “傍晚时分,有人见司天台官员入内,恐怕陛下传殿下入宫,是为了司天台之事,说是......算出了凤命。” 萧寰笑起来,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凤命? 这回总算是准备好了朝自己而来? 皇父连自己也开始敲打起来了。 果真是...认老了么...... 一轮弯月斜挂苍穹,巍峨深宫笼罩与一片寂静之中。 司天台之人与萧渊密谈许久,不知说了什么,才离开皇帝便将宫人尽数撤了出去,只留一二内侍贴身侍奉在内。 太子被小黄门迎着入内,宫人缓缓打开殿门。 满殿银烛,鬓发微白的萧渊负手而立,姿态闲闲,似是等待太子许久。 太子目光扫过,垂首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萧渊往龙案前迈了两步道,沉声说起:“司天台早些年便算出随国公府出了位命格极贵的女子,当不得假。朕思来想去,这回便听上天旨意,将迟家女子立为太子正妃。” “迟家女子品行配你是绰绰有余。” 他对太子比起其他皇子多了些慈爱之心,在二人不并无冲突之时,挺乐意为这费尽心思培养的继承人考虑一番。 选中迟氏,自然还有诸多考虑。 至于太子想法如何? 这个孩子一如他当年,冷心冷清,总是要娶亲的,娶谁不是娶? 都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便是败在这个上头,虽未曾后悔,却不愿再叫太子重蹈覆辙。 上位者就该割情断爱。 世家盘横交错,他清除多年难以彻底根除,出身世家的太子妃其实并不合适。 可若是太子娶一清贵女子为正妃,只怕又会惹得前朝大乱。 他是老了,不想再折腾了....... 听说迟氏那姑娘体弱,病弱无子、世家出身的储君妃,再合适不过...... 皇帝想的长远,太子又岂会不知他心头所想? 萧寰面上神色莫辨,似乎是在聊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心间却止不住冷笑。 英明神武的武帝,临到老了也开始荒唐糊涂起来...... 随国公是萧渊心腹之臣,最是忠君之辈,却不是忠储君之辈。 萧寰脸上浮起浅薄笑意。 笑他自己,生性最会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脑中闪过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只不过衡量片刻,已经有了答案。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23:36:11~2022-05-06 23: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子、24628966 10瓶;鲨鱼辣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陛下驾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等迟盈从这场劫后余生中恢复过来时,已经过去半月之久。 关于那日之事,迟盈选择了闭口不言。 都说是太子行踪泄露,从而遇刺。 可那日,明明是她亲眼所见,数百玄衣甲卫藏身楼中按兵不动...... 果真是太子行踪遭泄露一无所觉?亦或是太子有意为之诱敌深入? 若是后者,身为储君举止猖狂,权势滔天却视人命如草芥,这位便是日后的君主吗...... 她于他而言是一只蝼蚁,杀她毫不费力。 太子既然留她一命,她自然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刺杀之事据说已抓出幕后指使,她总不能去掀了太子的底。 随国公只问过一次,迟盈含糊回答过后,随国公便再也没问。 倒是叫迟盈松了一口气...... 郦甄上回来看迟盈时,迟盈正苦着脸在艰难喝药。 一碗安神汤,被她从上午喝到了下午。 这回她来,特意给迟盈带来了一罐腌酸梅。 是夏日时候郦甄闲来无事带着丫鬟采摘的酸梅子,拿细盐和蜂蜜腌制,放进密封罐里,等过上四十多日便可吃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5节 如今腌制了两个月,侵满了蜂蜜的梅子香味更足。 迟盈素来最喜欢这等酸甜之物。 用来泡水泡茶或者当成甜点,都再好吃不过。 凑巧孟妙音也过来看望迟盈,她则是差丫鬟拿出一盒香来。 “知晓阿盈妹妹近日睡得不安慰,来给你送上一盒清淡些好入睡的香来。” 郦甄笑着接过孟妙音送来的香,迟盈便差婢女取了些孟妙音送来的香,特意选了一错金博山炉点上。 炉身并炉盖铸出层峦叠嶂的重山,山间更点缀错金花纹,色彩绚丽。 婢女用香匙盛取了一勺放置在炉内压平点燃,青烟便沿着炉身各山脉徐徐而出,形成数屡脉烟袅袅漫入空中。 莫说是闻,光是远远瞧着便是一层叫人移不开目光的视觉盛宴。 这香果真不坠了名头,调的极为精巧别致。 郦甄见此稀奇,问起:“里头融了檀香,丁香,依稀闻着还有松香,好像还有几味.......” 孟妙音却不解惑,笑吟吟道:“郦姑娘闻不出,阿盈定然是能闻出来的。” 迟盈轻嗅了嗅,她十分喜欢这清幽僻静似误入春日的香味,心思微动,笑着道:“可是还加了乳香,玄参,青柏香末?” 孟妙音不免有几分惊奇,竟然真有人能一字不差的光是凭着闻香。 “此香原是香本上记载的,名叫东阁香,我初闻时总觉得少了些后调,又往里添了少许乳香和青柏香,闻着倒是比之前的更巧些,只是不好再叫东阁香了。” 迟盈舒展起眉头,眼中却是来了兴致,偏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应该改了叫东阁藏春1。” 郦甄笑她:“你这什么个人,简直跟祖父一模一样,就好给人起名儿。祖父是给人起名,轮到你忍不住给香起名儿了?旁人的香,你自个儿就眼巴巴的想好了名儿。” 迟盈被说的有些羞,摇头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说的也不好,表姐自己起就是了。” “表妹取得名正是应景儿,”孟妙音十分好脾性,不仅不生气,反倒马上应了下来。 “再没比这更合适的名了,日后便叫它东阁藏春。上回听姑祖母说阿盈鼻子灵,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咱们加起来都不够她一个鼻子灵的。” 郦甄并非不知孟妙音这段时日的传闻,只是高门贵女无外乎如此,面上不动声色,谁也瞧不得心中所想。 郦甄也顺着话头打趣起来,“依我看,不仅是鼻子灵,嘴也最刁。成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吃一口蛋羹,厨房的多放了一滴水也能被她吃出来。” 自从上回随国公开口提点过孟妙音之后,孟妙音倒是沉稳许多。再不随意出门,便是要给亡父上香也要与随国公夫人这边提前说一声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表姐知错就改,迟盈自然不会盯着她一处错处不依不饶。 倒是孟妙音最来时常与迟盈说起当初她在襄阳的事。 “襄阳不如京城繁荣,可我却是极其喜欢那处的,如今离开了襄阳,倒是一闭起眼睛就想起那处的花草,那里的十里亭,还有襄阳的面人儿师傅,捏的面人儿比进京城的都要好许多。襄阳寺庙最盛,灵验的不在少数......” 迟盈年纪轻轻性格深处却藏着几分老成,许是曾经的经历,叫她十分怕聊起过往,却又止不住想听着旁人聊起那段过往。 迟盈听了面上淡淡,眼中却泛起笑容来,郦甄在一旁静静听着沉默不语,三人间倒是万般融洽。 听孟妙音又打趣一般说起:“当初阿盈妹妹还在招提寺住过一段时日,那段时间我时常去看你,你我还一同去招提寺前院抽过签呢,阿盈妹妹可还记得?我的签文都告诉你了,你却不愿意叫我看到你的签。” 时过境迁,迟盈早不似小时候那般,将一道签文看的那般重,甚至还把藏了起来。 她想起幼时的玩闹倔强,小小年纪旁人求签都是为了求学业家庭以及顺逆与否,偏偏迟盈与孟妙音二人去问了婚姻。 求得是姻缘签,签文自然不好叫人知晓的。 迟盈不禁莞尔一笑,“我的是中平签。” “妹妹可还记得那签文?”孟妙音声音缓缓,似乎只是好奇一问。 迟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只当做儿时一桩笑话,时过境迁她早早歇了姻缘的念头,倒是不再隐瞒,念起多年前的签文来。 “自剪芭蕉写佛经,金莲无复印中庭。清风明月长相忆......” 清风明月长相忆—— 孟妙音眼中闪过光亮,心里不声不响的将这两句记了下去。 三人聊了许久,郦甄见迟盈面色还未大好,瞧着恹恹的,眼皮都要垂上了,便说要回府去。 孟妙音听了便跟着道:“我也要随母亲去给外祖烧柱香,晚了怕是要赶夜路了。” 孟妙音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悲苦。 迟盈听了连忙叫江碧从她的银匣里拿出八十两银锭子来,如何也要叫孟妙音收着,一块儿去帮她给捐了香火。 孟妙音却是坚持不肯收下:“怎么能再收阿盈你的银子?姑祖母也给了一百两,足够了的。” 迟盈眸中绪满忧愁,当年的舅公待她如同亲孙女一般,如今本也该自己跟着去上一炷香的,只不过她这几日身子还没有好全,若是又染了疾只怕是帮倒忙了。 “是我孝敬给舅公的,劳烦表姐帮我一道捐了去,也好叫我安心。” 郦甄见二人推拉,帮腔迟盈:“妙音千万别替阿盈省着,她可是个财神爷,逢年过节就要多一个小金库,却是一毛不拔,再不花一些,那些金山银山都要多的生虫了去!” 这般,孟妙音才为难收下。 迟盈身子弱比起老夫人也不遑多让,她气虚体弱,送走二人便回了内室打算睡一会儿,却见前院的仆妇行色匆匆登入內室。 仆妇十分火急火燎的躬身朝迟盈道:“老爷吩咐姑娘快些往前院去。” 这会儿正是晌午,往常这个时辰阿爹都不在府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竟然不知? 迟盈不明所以,问起:“阿爹如何回来了?可是前院来了客人?” 今早随国公夫人得了西府迟盈婶娘的约,小婶娘娘家侄儿满月,邀随国公夫人一道去吃喜酒去了。 没了当家主母来了客人也不便招待。 屋里的江碧白竹二人也是一脸莫明,急忙道:“若是有客人,也该叫主子慢慢梳妆打扮再去,主子头发都没盘呢,这般见客人怕是失礼。” 仆妇着急,怕迟盈去的晚了自己挨罚,忙道:“那奴婢倒是不知道,听公爷口气催促的厉害,怕是有急事,姑娘赶紧去吧。” 迟盈也分得清事情轻重急缓,便叫侍女递了条鹅黄丝绢披帛往襕裙外罩着,往正院而去。 出了垂花门,走过二道小门,正中有一鉴池塘,时下并未有什么女眷不能往前院跑的规矩。 迟盈不常出门,却时常来前院养花。 池塘周边绕着山石造出的小山,另空了之处栽植了一排梅树,若是冬日里梅花盛开自是一番美景,不过如今梅树枝丫不见一朵梅花,树叶倒显的茂密。 临近池塘的回廊外摆满了各式瓷罐,每个瓷罐里养着各色碗莲,迟盈还曾经别出心裁的往里边养过金鱼,不过金鱼难养得活,倒是那个小的泥鳅容易养。 她走来时便见几人围观她养的碗莲,皆是男子,不见女眷。 迟盈顿时有些踟蹰起来,自己未曾准备...... 不等她多想,人群中跑来一个穿着灰蓝圆领锦袍,腰束革袋的少年,唇红齿白似乎是家仆,他一路小跑来至迟盈身边,朝迟盈浅浅招手,声音有些文弱尖细:“姑娘过来。” 迟盈停住,指了指自己:“叫我?” “是,这位娘子,我家主子叫你过去。” 迟盈心思颇重,胆子更不是很大,因上次险些被挖眼睛的事件之后,更是胆小的厉害。 她遥遥看了远处一眼,只见这一会儿功夫远处方才看她碗莲的那位“主人”如今已经停了观赏,回头来看她了。 后面的几位也皆是器宇轩昂衣着考究之人,能进她家府邸的,迟盈倒是不担心遇见什么恶人。 迟盈只问:“你家主子是何人?是我父亲的贵客不成?我爹又在哪儿?” 那家奴见请不来人,苦恼起来:“国公爷就在后头陪太....陪客人说话,一会儿就来——” 迟盈未曾听出有何不对,便提步往前走去。 天光炎炎,旭日透过云层洒下,透出一层层投影,迟盈见那人群中走出来一鬓发微白的中年男子。 穿的一身朴素的暗色衣袍,一双深眸神色淡淡,举手投足间威严极盛。 这人长年累月身处高位,严肃古板,应是某位未曾谋面的世伯。 这是迟盈的第一直觉,她放下心房慢慢走过去,朝着萧渊行了个家礼。 她温声问,“世伯可是叫我?” 萧渊被唤世伯也不生气,面带和蔼笑意,这笑意便是对着他一众子女都从未展现。 “你若是迟盈,便是在叫你。” 作者有话说: 皇帝老儿带着孽子亲自来未来儿媳家了。 另外,孟表姐在搞啥,大家猜出来了么(好奇) 东阁藏春香1,该香原本为明代景泰年间《晦斋像谱》里的记载的古香,此章借用。感谢在2022-05-06 23:41:00~2022-05-08 22:0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渴望加更的小程4瓶;jer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心动 迟盈近来因病瘦了些许,身姿清瘦,面色苍白。 她因才病好,衣着皆以舒适为主。 来的匆忙,只穿一袭香妃色细棉锦衣做的合欢襕裙,臂弯挽着披帛,盘如意鬟,孤零零的耳上什么都未佩戴。 竟然更衬的有几分年幼稚嫩。 迟盈瘦弱,却脊背笔直,眼中明亮。 纵然面对萧渊心中发憷,却也知输人尚且不输阵,在自己家中被人多问几句就胆怯,丢的可是迟氏的脸面。 迟盈并不知眼前这人身份,朝着萧渊甜甜地笑了笑,“我便是迟盈,世伯寻我?” 许久未听到世伯回答,迟盈抬起眼帘看去,却见萧渊用一种迟盈无法理解的神色,一双深眸盯着她许久,似是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世伯?”迟盈心下不明,总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世伯应是位脾气相当不好的人,略踟蹰开口。 萧渊失神也只须臾间,他问迟盈:“听你府上的婢女说,这些莲都是你亲自栽种的?” 迟盈闻言侧首看了一圈那些碗莲,如今时节已过,旁处的莲花都难见,可迟盈养的却盆盆都盛开着各色莲花,着实别具一格。 “是我养的。”她轻声应了一声。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6节 自己懒散,却是极爱饲养花草的,只不过这段时日病着,多是只能吩咐婢女们照看的。 “倒是别出心裁,这个时节莲花本就可不易得,似乎有些年岁了,你想必耗费不少心思,便是专门的养花人,也未必能做得。”萧渊赞赏起来。 宫里的花匠,每年拨款巨量饲养花朵,隔年总要死去一批,年年往复,宫里的花开的倒是盛大,只是有年份的却不多。 字字句句都是夸赞自己,迟盈听了心中欢愉,连眸中都满是笑意。 她抿唇微笑,向世伯传授起自己多年的养花经验:“只是看着难,实则也不难的。许多品种不一的习性喜好也不一,有些脾气可古怪了,记着每盆的喜好,给它施肥,晒太阳,再是难的品种,用心对它它就会长得很好。” 萧渊凤眸幽深,似乎话中有话:“如此一日两日倒可,久而久之不觉得心力交瘁?” 迟盈摇摇头,似是觉得这话听着好笑,低笑两声反问道:“怎么会心力交瘁呢?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如何也不会觉得讨厌,若是觉得心力憔悴,那便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了,我定然也不会养了。” 更何况她压根儿没有仔细记过什么,她生来就聪颖,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差不离。 但凡她养的,无心便能养的很好。 萧渊听了倒是赞同,他目光隐约颤动,像是感同身受:“人对于喜好之物,总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如何也讨厌不了。你小小年纪,说的话倒都是道理。” 迟盈总觉得眼前这位世伯与她说的不是一件事。 她说的是养花,世伯说的仿佛是别的...... 二人交谈间,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一座平日鲜少有人来的前庭池塘,今日竟有贵客接踵而至。 随国公只不过在正院接待太子的功夫,便自家闺女竟然已经先一步与出来赏风景的陛下说上了话。 一时心急,连太子也顾不上,匆匆赶来。 见闺女这身打扮,随国公暗自松了一口气,皇帝太子微服前来,本就使他惊魂未定,意欲何为他岂能不知? 圣上叫他唤女儿出来见一见,身为臣子的他又如何能阻止? 只匆匆叫人去催女儿过来,病弱之身,不梳妆打扮粉末不施最好。 可皇帝下一句话去叫他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清石,你这姑娘倒不是你所说的那般。” 天子说话总是这般,只是一句随意玩笑,还是已经对着随国公心生不喜,认为他欺君,这便不得而知。 饶是随国公侍君多年,也被这一句莫名的话惊出了冷汗。 岂料皇帝一改方才语气,和蔼道:“今日只谈家事,不谈国事,清石无需再多礼。” 迟盈觉得这句话无比的耳熟,她白着一张俏脸,见父亲神色难看,似乎猜到了什么。 艰难抬头,便见自父亲身后走出的一片杏黄衣角。 那人唇色绯然,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风韵神魂皆悉堆在眼角眉梢。 呵...... 若是没有那日之事,连她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可真是一个天质温润,潇洒多情的贵人面貌。 这张脸,出现在她无数个噩梦里。 梦里他拿着剑将自己捅成了筛子,还挖了自己的眼睛....... 如此叫她想不记得都难。 迟盈人生中最怕的人非太子莫属,见到太子的瞬间,力气如潮水般退去,瞬间腿脚发软。 她颤颤悠悠将身体藏进阿爹另一边,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皇帝却不在意这些细节,指了指身前品行顽劣的太子,朝着随国公问起: “清石瞧着朕这个儿子如何?” 萧寰被自家父皇拿出来当货物一般要臣子评头论足,并未面露不愉。 他像是一座雪山,清冷温润,矜贵无双,只如同局外人一般淡淡看着这一幕闹剧。 随国公要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 “太子龙姿凤章,仪表瑰杰,自然是......” 萧渊摆摆手阻止迟清石这一通废话,他儿子长得好看,他自然知道,可也就这脸能看。 品性顽劣,喜怒无常,是以给他娶妃子还得老爹亲自来以权压人。 虽对不起人家闺女,可天子是什么人,如何会关心臣下的心情如何? 萧渊唠家常一般,“清石啊,朕这个儿子赏给你做女婿如何?” 萧渊说这话,并未以权压人,似乎只是茶余饭后闲谈问起的一句话,被拒绝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 纵然迟氏一族富贵以极,迟清石位列八公,与皇帝也算是曾经过命的交情,眼前此人是谁迟清石却也看的明白。 圣上太子躬身前来臣子府邸,将姿态放得极低。 圣上金口玉言,且给出的还是储君正妃的位置。 如此厚待,如此低声下气,哪个臣子胆敢拒绝? 是要将天子,储君的颜面往地上践踏不成? 随国公只觉得满腔苦涩,骑虎难下,他道:“太子龙血凤髓,尊贵至极,盈儿若能得太子看重,臣自是荣幸之至。然陛下恐有所不知,臣这个女儿患有顽疾,少时便多病,日日离不开汤药,前些时日还被吓出了病,臣自认不敢隐瞒圣上,望圣上三思.......” 迟盈耳朵轻轻动了下,听见一直作壁上观的太子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哼笑?还是嘲笑? 他在笑什么? 笑自己离不开汤药? 笑自己被他吓病了? 迟盈止不住的抿起唇畔,压下了心里的一股委屈与恐慌。 圣上为何偏要将自己与太子凑一对呢? 皇帝并非没见过迟盈,气色虽然苍白,却也不见是个转头就要病故的模样。 倒是侧头去看太子,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没不高兴,就是不反感。 太子不反感的人,这世间可真找不出几个。 皇帝只当听不出随国公的婉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已经给了随国公至高无上的恩宠,叫他交个女儿出来罢了。 “入了东宫,有太医院仔细治着,清石也能放心了。” 迟盈十五年顺遂无波的人生,忽的被投掷下一枚硕大石子,泛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她一时不察,眼中便漫起了泪水,看到向来顶天立地,身躯伟岸高大的父亲背脊僵硬,甚至,微微弯曲起来。 迟盈忽的明白过来,若是不触碰皇权,凭着她家的权势地位,或许能与世无争,安静顺遂。 可若是有朝一日对上皇权,就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她的家人,都只得任人宰割...... 甚至婚姻大事,陛下问的都是她的父亲,自始至终没有一人问过她,问过她愿不愿意...... “陛下......”迟盈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可她声音太小,没人听得见。 皇帝似是怀念一般,四顾片刻,而后指着远处一处角楼:“朕记得七八岁时还跟着你一块儿在那处玩弹弓,你大哥年纪大我们十来岁玩不到一块儿去,成日里喜好抚琴作画。只有明瑶,明明生的女儿身,是比男儿还皮,不知怎么的能爬到那处顶上,爬上去了就下不来,还是你我偷偷搬了梯子搭着叫她下来的。” 随国公无心说起从前,从前的事,许多年都无人敢提起,偏偏,如今竟然是皇帝主动提起。 兄长,早已离世十几载,就连皇后,也走了许多年。 而这一切,如今他都没心情管,他只担忧着自家女儿的婚事。 随国公低着头一语不发,心里在思忖对策。 皇帝迈开步子往前走,语气倒是熟稔:“清石带朕四处逛逛,好些年没来你府上了......” 随国公满心无奈却也只得跟上。 被刻意留下来的太子与迟盈,二人间隔着老远。 迟盈也不说话,更不抬头,她站在廊下垂着头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绣着猫儿的鞋尖,似乎想将那双鞋看出花儿来。 恨不得将自己藏往廊柱中去。 她想离开,但此时太子就站在她离去的必经之路上,且目前并未注意到她,若是自己此时过去,岂不是更引他注意? 奈何今日日光烈,年轻的太子许是受不住烈阳。 他脚踩日光一步步踏进长廊。 日光晒在太子瘦削挺直的肩头,溶溶金光,清冷俊美的面容隐匿在半明半昧光影之下,他走了进来,身上的光影消失不见。 迟盈余光瞥见,小小的脸上顿时泛出恐慌警惕。 顺手端起一旁的莲盆整个端在身前,仿佛这莲盆能变成一堵墙,将她保护在其中。 她紧咬唇瓣,桃粉的唇瓣被咬的殷红一片,几欲滴血她也毫无所觉。 碗莲不过迟盈双掌大小,莲盆碧绿青瓷,薄的依稀能透出里面的潋滟水光。 迟盈鼻尖通红,忍着即将滚落的眼泪,瑟瑟发抖却偏要佯装镇定的模样,在太子看来,如同一张白纸,强撑起的镇定虚假的厉害。 萧寰眉眼微动,忽的起了逗弄的心思。 想躲着自己,他就偏偏要行至她面前。 太子走近迟盈,在迟盈面前寸步距离立下,垂下眸光凝着那盏被她捧在怀中的碗莲。 他看着那碗盏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波动,一圈圈泛起涟漪。 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萧寰忽的升起了一阵愉悦来。 他轻笑一声,眸光无意划过面前人苍白的脸颊。 玲珑纤细的身姿临着池塘侧身玉立,池面平静的恰似一方宝镜,闪烁着炎炎天光。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7节 如此恰巧,往少女光洁如凝脂的面上投上一片粼粼波光。 低垂的羽扇般的眼睫,秀致弯延的眉,眉心那颗灼灼红痣此次似乎受情绪影响,比上次暗淡了几分,哀怨却倔强着。 行事猖狂的太子殿下,在某一瞬间,忽觉场地颇大,自己的眸光无处可落。 他略显冷淡僵硬地将眸光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2:03:02~2022-05-10 23: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研为定的芃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萧寰眸光淡淡转至远方池塘,望着远方的天色。 而后,似乎不愿离迟盈太近,他提步往长廊尽头走去。 直到走到墙边,才堪堪停步下来。 压迫对象走了,迟盈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赶紧趁机多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天可怜的,方才她低着头,见太子就那般岿然不动的立在自己身前。 夕阳西落,那人的影子又高又黑,她被迫屈于影子底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憋了许久的才敢吸一点儿空气。 这会儿迟盈才敢就着怀里一直捧着的碗莲的遮掩,偷偷打量太子的背影。 她看不出太子究竟是讨厌这门婚事还是喜欢呢? 他面上却也瞧不出半点欢喜来。 婚事可不是非黑即白的,哪家人成婚不是欢天喜地?她们就跟强绑在一起,且还不是同一个品种的瓜儿一般。 她二人,明摆着都彼此生厌,真的成婚了日后也是相看两厌。 迟盈偷偷的想,她不能反驳圣上的旨意,要是圣上的儿子亲自同圣上说,反对这门婚事呢? 她见宫里的侍从护卫皆是远远立着,估计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便壮着胆子想鼓动太子一番。 这人上回要杀她,这回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绳索。 太子警惕的很,察觉到后背有一阵淡香袭来,他旋即转过头来,一双温润带笑的脸,眸子却泛着凌冽寒意。 见迟盈捧着莲盏步履笨重而来。 这小娘子也许有些傻,一天到晚不嫌麻烦,捧着一盆莲到处晃悠。 萧寰心头嘲笑,嫌弃的朝她嗯了一声。 “迟姑娘有话要同孤说?” 迟盈眼中逐渐染起坚定之色,再是艰难,该问的趁早问出口,否则便真是追悔莫及。 “殿下可是真心想要娶我的?”迟盈刻意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冷,沉定,不容置疑。 自小迟盈便知晓,想要达成所求,便不能叫人发现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 她原先弯弯的两道雾眉,如今不自觉的蹙着,带上显而易见的忧愁。 萧寰眉心也跟着萦绕上了一缕怪异之色。 面对一个好扮老成的小姑娘,他还能如何想如何说? 萧寰也改了面上糊弄的表情,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对待成年人的认真,凝视迟盈,淡笑道:“是。” 迟盈一听,一直堆积在心头的担忧、恐慌、无措,被他这一句肯定的话语,惹得再次汹涌澎湃。 她不禁闷咳了两声,这回倒是半点不作假,她觉得自己被这个恐怖消息震惊的要咳死过去。 直到咳出眼泪来,鼻头泛红,眼睫湿润,却唤不起一丝旁人的同情。 太子岂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 迟盈简直是做给空气看的。 她垂下眼睫,朝着太子无措的笑了两声,“我是真不能嫁人......我有恶疾,疾医都说要静养的,我更担不起一个太子妃的责任,我什么都不会,更愚蠢至极,胆怯至极,殿下娶了我,日后定然会后悔的。” 萧寰眸色加深,盯着迟盈面容略看了两眼。 储君正妃之位并非街上随处可见的糕点菜肴。 与女子而言,实乃万人之上。 她竟然拒绝? 萧寰语调淡淡,哄骗起这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你可是为了那日之事担忧?那日不过是孤吓唬你的罢了,迟娘子无需担忧什么,日后入了东宫,便与你家中一般无二。” 他可不是喜欢管女人的性子,本就是权衡利弊得来的夫妻,无半分情分,日后便给处住所叫她住着,二人彼此不见面罢了。 他不愿意承认去也得承认,自己并不反感眼前这位迟姑娘。 若是她日后足够听话,知进退,守规矩,该给她的自然不会少。 但若是奢求情爱,那确实是没有了。 迟盈又岂是一个傻子? 自然不信什么那日不过是在吓唬她的这种鬼话,他那日是真想杀了自己! 她双目湿漉漉的,忐忑却无师自通的扯谎起来:“我其实不怕殿下,我也明白那日殿下其实是救了我,若非殿下的人,我定然逃不脱那场恶战。” 太子看着少女,眸光闪烁,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其中真假。 他有些信了。 这辈子只杀过人的太子殿下竟升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情愫,他薄唇轻抿,竟是笑了起来,索性便充当起了迟盈的救命恩人:“既然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嫁入东宫岂不正是一桩妙谈?” 迟盈霍然抬头,目光直直撞进萧寰眼中,她不躲闪,十分认真道:“不一样的,救命之恩自然应该回报,却也有千百种报答的办法。万万不能是用婚姻报答,姻缘该是要双方心有灵犀,情投意合,这世间万般皆可强求,唯有姻缘一事强求不得。” “就像我阿爹和我阿娘一样,不说非要是青梅竹马,至少也不能像我与殿下这般的,别说是互相都不喜欢,只...只见过几面的......” 甚至还厌恶对方厌恶的要死。 她晚上的噩梦都源自于他,要是她有本事,定然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可谁叫自己出身不如太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忍着。 萧寰垂眸看着自己胸前的少女圆润泛着莹光的前额,才发现他未过门的妻子虽身姿玲珑,却也有几分瘦小。 言行措辞更是幼稚至极。 她多大? 听说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的储君妃...... 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成日一口一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真是可笑。 这小姑娘怕他,怕极了他。 可这岂不正好吗? 他戳破这个好扮老成的小姑娘对情爱的向往:“这世上哪有什么青梅竹马?都是你爹娘哄骗你的。” 情爱是毒药,却也只毒那等蠢笨不堪的货色。他又不是黄口小儿,怎么会被一点小情小爱蛊惑了去? 迟盈想大声反驳他,说他骗人,她就有个竹马! 却担忧自己的眼珠子,不敢还口,憋得她万分难受。 只小声反驳:“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萧寰听见她竟敢反驳自己,面上淡了些许,佯装没听见,低声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迟盈在自己家中胆量总是大上几分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嫁给他和死了有何区别? “太子殿下就不应该娶我,我配不上太子,太子应该娶更合适的高门贵女,亦或者是真心欢喜的娘子。不然等太子日后有了喜欢的人,您就会觉得我碍眼......”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挡了这恶人喜欢之人的位置,焉能得个好下场? 萧寰却眼皮都没抬,仿佛她说的不过是一只狗儿一只猫,语调却又几分沉闷: “没有喜欢的娘子,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萧寰落下这句,便提步离去。 见太子当真欲走,自己苦劝许久,半点未曾劝动他,迟盈紧跟而上。 自己与家族的未来皆在太子一念之间。 若是太子愿意主动推拒这桩婚事,随国公府便能不受帝王责怪,全身而退。 反之,则是她们家所承受不来的后果。 “殿下等等,殿下......” 萧寰非但没有停下,脚步竟然更快了几分。 “太子殿下......” 迟盈来不及放下被她一直抱在怀中的碗莲,强忍着酸软的手臂,一路小跑往前追去。 男子与女子约莫是不同的。 瞧着太子步伐稳妥,从容不迫,却是速度极快,迟盈却是一路小跑也追寻不上。 前方走的极快衣袂翩翩的太子忽的停下了脚步。 迟盈想立刻停下,却由于惯性一个躲闪不及,连人带手中端着的碗莲,都控制不住,双双撞上了男子的后背。 莲盏倾斜,撒出去一片水渍。 少女玲珑的身姿紧接着撞上男子宽挺的后背。 混着湿润的泥水,不偏不倚...... 叫二人前胸后背尽数沾染了去。 砰——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8节 一声瓷碗破碎之声落下。 萧寰只察觉后背一阵奇特的柔软触感,接着便是一阵凉意,湿润的水渍沿着他后背滚滚而下。 一种冰冷、粘湿、肮脏的触感,覆盖上了那阵稍纵即逝,瞬间席卷了他的整片后背。 素来有洁癖的太子殿下,怔忪在原地许久。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身。 何为阴晴不定? 方才还佯装温润的临家兄长模样,转瞬又阴沉一张脸,一双深眸宛如利剑一般,万箭齐发戳向罪魁祸首迟盈。 迟盈吓得满脸苍白,声音细不可闻:“对......对不起......对不起殿下......” 萧寰居高临下,一张脸阴翳的可怖,他缓缓伸手指向迟盈,立即有侍从循着他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你......”萧寰额角青筋暴露,却瞳孔微震。 迟盈比他还狼狈。 那盏水,可不是生了眼睛专往太子后背泼去的。 尽数染湿了那藕荷色的女子胸衣。 濡湿的布料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姿,小巧的白弧,蜿蜒向下,依稀能看见里面玲珑起伏,柔软一团。 似雨后的娇艳海棠,沾染着点点水渍,盛开的妍丽。 可迟盈却由于惊吓过度浑然不知。 她一脸即将赴死的表情,脸色煞白,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侍卫纷纷围来凑头凑脑,太子忽的挥手。 太子语气冷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窘迫,匆匆道:“都退下。” 众人:“????” 搞什么呢? 方才看您勃然大怒,还以为要发疯将这女子就地正法了呢。 太子眉眼皆沾了阴郁之色,却连看都不看迟盈,拿着一张冷脸冰冻的迟盈心里七上八下,便脚步飒沓匆匆离开。 廊上一阵秋风穿过,簌簌有声,四周树叶随之摇曳。 只剩迟盈之时,她回魂过来惊觉胸前一凉,垂眸一看,几乎羞的欲死!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太子:孤要教会太子妃,别恋爱脑,正常一点学会生活。 盈盈眨巴着大眼睛:很简单,我很快就学会了。 后期的太子:每天都恨不得抽死当初的自己。感谢在2022-05-10 23:14:10~2022-05-12 23: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r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迟清石立于府门前,送走圣上太子,伫立原地良久。 向来雷厉风行行事果决的随国公,竟愁绪满腹,身姿凭空苍老了许多。 不知如何面对。 要如何跟盈儿说? 又要如何同妻子,老母亲说这个消息? 他为了迟氏的前程,要将闺女卖给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 “阿爹...” 迟盈去换了身衣裳,其中窘迫不提,出来便听说太子同圣上走了,她顾不得那被人看光且还不提醒她一声的羞耻之心,连忙小跑出来寻父亲。 迟盈仍算镇定问随国公:“儿可是要做太子妃了么?” 随国公伸掌摸了摸迟盈的头顶:“爹去寻你外祖父商量,这事先别告诉你母亲,尚未成定局。” 语罢转身便要出府,却发现自己的宽袖被一双小手紧紧攥着。 迟盈明明满面愁绪,却装着浑不在意,“阿爹不要去......” 随国公回头看着迟盈:“为何不要?” 迟盈低头,半晌才口是心非:“太子妃人人都想要当的,我也想。” 迟清石一大把年纪,却为了姑娘这一句话湿了眼眶,他何来的福分,生了个如此懂事替他人着想的闺女。 “你还小不懂,那位置可不好坐......这事儿父亲替你做主罢了。” 迟盈喃喃道:“外祖父上回为大表哥之事出面婉拒陛下赐婚,已是驳了一次圣上颜面,如今要是又为了我与东宫的事,陛下只怕会震怒的......” 方才那位被她喊作世伯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迟盈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虽二人只有寥寥几句交谈,她也能感受到圣上的威严凌厉,纵然对她尚算是和蔼,只怕往日也是一个说一不二,受不得半点忤逆的人。 若叫外祖父与父亲为了她冒犯了圣意,纵然婚事能平安退去,只怕也会惹怒了圣上,更得罪了太子。 在京城,失了圣心的朝臣,前途也就尽了。 要她为了自己,叫两府儿郎失了前程? 随国公听了迟盈的话更觉悲凉。 党派之争,他从不参与,侍君只忠心不二。 可如今自己的女儿,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娘子竟被牵扯其中。 却说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因早上说要去佛寺,孟夫人在府门前等了孟妙音许久,方才见孟妙音带着小丫鬟从迟盈院落里姗姗来迟,免不得说上两句。 母女二人上了随国公府早早备好的马车,孟妙音一上车便沉默不语起来。 这个女儿越长大性子越古怪,明明样样出色,不像儿子那般成日惹事反驳自己,却总叫孟夫人头疼,甚至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些害怕。 以往还好,自从来了随国公府,女儿性子更加沉默寡言,在旁人面前到时能说会道,时长将姑母哄得眉开眼笑,便是随国公夫人都对女儿另眼相看。 可偏偏对着自己这个母亲总一语不发,沉默冷静的叫她害怕。 孟夫人心里也知,女儿心气高,以往在襄阳时她也是大家闺秀,去哪儿不是仆役环绕? 十几个丫头伺候她一人,又何曾见过比自己更尊贵得宠的小娘子? 如今随国公府上的盈姐儿,出身相貌样样尊贵,妙音与她这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往富贵时的吃穿用度尚且连盈姐儿鞋底都摸不上,更何况如今? 心里难免生了较量之心。 孟妙音不知她母亲所想,掀了帘吩咐车外跟着的丫鬟:“记得将迟姑娘给的那八十两也一并捐了去。” 孟夫人一听,有些震惊,盈姑娘竟然给了足足八十两?这加上老夫人的一百两,足足有一百八十两银子? 她不禁感叹起随国公府的气派,连个姑娘随随便便就捐八十两的香火钱,她虽心疼,却也没眼皮子浅到要扣下这银钱,只是想着这一百八十两实在阔绰,便是自个儿此去一分不出,也是够了。 孟妙音语罢,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从袖口里拿出一盒殷红胭脂,素手执着笔仔细抹在自己眉心,便招停了马车,敛裙便要下去。 孟夫人止不住蹙眉,知晓自家闺女是又要去寻那什么宁王。 心里是既惊又惧,既想日后靠着女儿光宗耀祖,衣食富贵。又怕事情败漏在公府彻底没了颜面...... 左右都是难选,索性自己也管不住这个女儿,便放了手。 “报恩便是去报恩,你可莫要不学着好,若是身子没了,别说是世家公子了,饶是你生的再是出众,到时候寻个鳏夫村夫都难!” 孟妙音听罢僵硬的点点头,“知晓了。” 孟夫人又拉住她正欲仔细叮嘱,孟妙音却不耐烦听下去,出来本就时间紧急,如何有时间听母亲的废话? 且说来说去都是那两句废话! 她挣脱了母亲的手,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长宁坊一条街皇子皇孙聚扎,连王府公主府都足足有十三处,是以又被世人称这条街为十三王府,宁王府便是坐落在其中一处。 头戴围帽身姿婀娜的女郎缓缓敲开了府门。 王府守卫森严,侍卫见到孟妙音,正欲阻拦,从府内出来的内监阻止了这群侍卫。 “都别拦着,这位娘子可是咱们王爷的贵客。” 陈內监嗓子尖锐,叫人耳朵跟着不舒服起来,可众人也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陈内监宫里随着王爷一道出来的,对着宫外的这群护卫奴才,总是趾高气昂。 如今竟然对一个女子客客气气,着实叫人惊讶。 孟妙音朝着陈公公浅浅回礼,语调轻柔熟稔:“妙音冒昧前来实在失礼,敢问王爷今日可在?上回他说要寻我下棋,不巧那日我没空,今日倒是得了空的......” 陈公公虚看孟妙音一眼,听说这位娘子是随国公府出来的,规矩确实不错,只是....... 有些话他这个做奴才的不好议论,谁叫他家主子鬼迷心窍一般,往日木疙瘩一般不喜好美色美酒,只喜好那些诗文佛经。 知道的人知晓是个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和尚呢。 宁王成日叨唠着说自己要守身,不能破戒。 好说歹说都没用,也亏得上头还有个大龄未婚的东宫撑着,宁王往日里浑浑噩噩在朝廷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挂个闲置,半年不出门估摸着都没人会发现他没来。 没得叫世家权臣看上的出息,这才没人注意到宁王这漏网之鱼。 圣上估计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儿子,不然别说是府里没有王妃娘娘,便是那些莺莺燕燕早赏赐下来的不知多少个。 怎知上回路上救下了个姑娘,竟然一改往日作风,知道找姑娘说话,还会找姑娘下棋,一说便是一整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岂有败坏主子兴致的道理? “哟,孟娘子可千万别客气,您是咱们王爷的贵客,我们这等奴才仔细伺候是应当的,您先往花厅坐着用些茶水。”陈公公将人迎入花厅,又命奴才摆上了茶和糕点,自己则是往后院急匆匆去寻王爷去了。 王爷自从见到了这位姑娘,成日眼巴巴等着,哪有不来的道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19节 过了不一会儿果然见宁王走了过来。 宁王生的甚是年轻,不足二十的年纪,身量颀长,一袭过宽的青竹大袖略有些松的套在身上,另显一番清隽俊俏之风骨。 轮廓鲜明略带几分瘦弱的面孔,却难掩眉目如画,高雅俊朗之色。 当今的儿子,生的再差又能差去哪儿? 宁王是当今圣上第五个儿子,可同样是龙血凤髓,却也分个三六九等。 先有元后嫡出的太子萧寰,后有如今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贵妃所出皇长子,再有这两年在兵部掌了实权,赈灾有功颇受皇帝疼爱的三皇子平王。 宁王便显得差了许多。 据传宁王生母原先只是一介宫女,略有几分姿色酒后被皇帝临幸,才怀了龙胎。 原以为能自此飞上枝头,不料宁王才出世便惨死宫闱争斗。 自幼丧母更不得皇帝宠爱的宁王在宫中如同隐形人一般。 更是据说皇帝也一度怀疑他的血脉,直到宁王八九岁时才肯对外承认他的身份。 也不知是不是冷宫中住的久了,年纪轻轻的宁王,却早早生的一副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性子。 他捧着一方棋盘进屋,原本清冷的眸子瞧见了孟妙音,脸上止不住的带起了浅笑,瞧着心情颇好。 宁王语调温和,笑着问她:“为何好些时日不见你过来?上回说要与本王切磋棋艺的,本王还特意寻来了棋子,却左右等你了几日。” 孟妙音面上闪过几丝愁绪来,她这副神色落在宁王眼里,自然好奇。 “怎么了?” 孟妙音犹豫了会儿,强笑道:“王爷也知晓的,我与母亲如今寄居在舅父府上,随国公府家规森严,我行事万万不能出差错,前几日往你府上来了两趟,被人报给了表舅,表舅已经是训斥我一通。” 宁王自然对随国公这等重臣有印象,迟家这等传承了近千年的高门,自来最是规矩森严不过。 他笑了笑权当做安慰孟妙音:“京中便是这般的,世家规矩森严,你入了随国公府,若是要长住,守着府里的规矩也是应当,日后若是想要与本王切磋棋技,便.......” 说道此处宁王一怔,他才意识到二人只是故人关系,且还是无法说出口的故人,要如何光明正大的见面? 孟妙音眉眼微动,叹气起来:“我也不会在随国公府常住,等我大兄来年春闱考完,若是没出个成绩,我便随着母亲回襄阳去。王爷也是知晓的,我家在襄阳颇有产业,虽不及随国公府这般尊贵,却也能叫我此生衣食无忧,何苦在旁人家府邸受人眼色,处处小心翼翼,闹得不痛快。” 宁王听了不经有些心疼起她来,小时候一个受尽宠爱的小姑娘,怎么如今也要落得看人眼色?又一听她要走,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 两人分别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遇见了她,以为日后再见总是容易的。 如今他不像小时候那般,他总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可如今她竟然又要走? 宁王语气有些低沉,眉宇间生出郁闷之色:“你在随国公府若是过得不如意,便出府另过就是,若是有那等不长眼的人来欺负你,你派人来寻王府管事,总无需为这些担忧的。” 他多想帮帮她,如同小时候她对自己一般。 孟妙音却是摇头拒绝他的一番好意:“我孤儿寡母,兄长想来也是个靠不住的,若再不靠着随国公府上,还不知要受多少人欺凌。” 宁王顿住,静默不语,良久才抬眸看着孟妙音,那双眸子深邃,却青白分明,清澈的未带一丝杂质。 他凝视着她,女郎生的长眉妙目,眉间朱砂鲜红,明艳非常。 他怔怔的从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轮廓,约莫是年岁久了,久道他记忆出了偏差,总觉得小姑娘长变了。 性子也变了。 左右是变好了,他总希望那个病弱的小姑娘能开朗些的。 如此甚好。 萧芳毓见此笑道:“本王有一处别庄尚且空着,若是你不嫌,不怕惹来非议便带着你母亲兄长去住.......” 孟妙音吃了一惊,听罢连连摇头,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坐在一排大开窗阑下的宁王,日光为他眉眼渡上许多柔和之色。 她唇畔颤动,许久没有说话。 只觉满腔苦涩与感动,觉得颠沛流离的前半生寻到了一处安稳归宿。 哪怕这归宿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 无论如何,二人间这段时日相处升起的那一丝情愫却做不得假。 只盼着有朝一日他知晓真相,千万别怪罪于她。 她也是被逼无奈,阿盈无所谓的一桩儿时小事,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谁不想站得高一些呢。 作者有话说: 朱砂痣,白月光登场 第19章 迟越在府邸前下马,竟偶遇烧香回来的孟妙音,只不过乘坐的是一辆简陋的青棚马车。 孟妙音似乎没想到会在此时遇见迟越,面容闪过一丝不自在。 迟越倒是没事人一般,笑吟吟的上前喊了声表姐,两人相互见了个礼,一道往府邸里走。 “表姐今日又去祭拜舅公了?为何不见表姑?” 孟妙音敛目道:“母亲今日身子不适,便先行回来,便叫我自个儿去祭拜。” 迟越面色平静的道了句:“原是如此”。 二人一路无言往府内走去。 倒是一路听奴仆窃窃私语,迟越招了人来问,才知晓自家父母吵架了,甚至出动了闭门不出的祖母。 迟越眉毛挑起,自他记事以来,父母二人也不是没有闹过脾气吵过架,可二人往往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次祖母被惊动了是迟越没想到的。 孟妙音心下更是惊疑,不过是她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整个府里氛围都变了,有心探问,却也是旁人家的私事。 她只作沉默不语。 迟越那双与迟盈生的相似的面容,似乎总含笑的唇角,如出一辙的眸子,看人时纯澈见底,叫她顷刻间心虚了起来。 她有些糊涂了,觉得今日的迟越与往日那个成日跟迟盈玩闹嬉笑的孩子判若两人。 迟越在迟盈面前总是傻乎乎的顽劣弟弟。 在她面前,只露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就叫她无处自容....... 孟妙音倒是聪明,多做多错,她不想久留,正巧前面二人已不再同路,她便朝着迟越告辞:“母亲还在等着我,便先不跟表弟聊了,我先行一步。” 迟越颔首,目送孟妙音身影消失在回廊,他旋即换另一条路往正院走去。 迟越的小厮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他,谁料走到一半迟越忽然停住了脚步,沉着脸使唤起小厮来:“去问问车夫,她这些时日都往何处烧香?车夫侍女呢?” 四喜去前院问过之后,回来稀里糊涂问:“车夫说表姑奶□□疼,他先送表姑奶奶回的府,时间赶不及再去接表姑娘。少爷是怀疑表姑娘今日莫不成没去烧香不成?” 迟越凉幽幽道:“母女二人互相遮掩的,想富贵想的疯魔了去。” 说罢笑了一声,倒不像是在生气。 迟盈有了忧心窘迫之事,便是睡不着觉的。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各种记忆接踵而至。 最多的是丢了大脸的记忆! 就连睡梦中迟盈也在安慰自己,昨日太子定然是没瞧见的那处的。 他生的那般高,视线总不会注意到低处的..吧...... 呜呜呜....... 如此一晚,她早上起来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半点精气神也无。 迟盈喃喃念叨着:“病倒了也好,病的快要死了,难不成皇家会娶一个将死之人做太子妃?” 可这病不想它复发时它忽如其来的就复发了,往日闻了点儿生冷的,吃了些不对的,当即就喘不过来气,咳血的那种。 结果如今盼着它来,竟然好端端的不见一丝不舒坦。 可叫她装病她却是万万不敢的,万一惹来了太医诊脉,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出了这事儿迟盈外祖家自然得了消息,大郦氏听说了也匆匆乘着马车过随国公府来,与随国公夫人已经在内室谈了一整个白日,也没得个结果。 便是迟盈祖母,都急的出了佛堂,跑去迟盈祖宗牌匾前上香。 奴婢们不知其中内情,却也感知到随国公府笼罩在一片可怖氛围之中。 一日用膳时,迟越来了一句:“这么说,我要当东宫小舅子了?” 迟盈面孔一变,牙箸上夹着的鹌鹑蛋应声而落,在洁白瓷碗上弹了两次,一个咕噜滚到桌子底下。 她板着一张小脸说:“说不准呢。” 说不准,太子又遭行刺了呢? 可不是次次都能叫他提前准备的。 上回她觉得刺杀太子的是恶徒,是反贼,是大逆不道之人。不过半月时间,迟盈便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反贼? 说不准是惩恶扬善的大好人呐。 迟盈一张小脸紧皱着,心里念着:大善人啊大善人,再多来几个大善人帮帮可怜的她吧...... 大善人没有,倒是有个往常调皮关键时刻还算贴心的弟弟知晓她的不乐意。 迟越这两年个子窜的飞快,眼看就要比迟盈高出一大截来,声音却仍是少年未变声前的清澈:“若是真不想嫁,便不该此时缩头缩尾,你现在还来得及。” 迟盈在弟弟面前毫无仪态的吸着鼻子,苦恼万分:“你当我没想过不成?宫里是成了心的要娶我,谁敢推辞了圣意?那日我可是将嘴皮的劝破了的.......” 她昨日嘴皮子磨破也没半点用,反而丢了大脸! “你知男人讨厌什么样的么?你自以为是的劝说,于他来说不过不痛不痒,可没半点用。”迟越听了迟盈自述那日是如何苦劝太子的,据说眼泪都能把她自己给淹了。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 迟盈这副面容在配上哭哭啼啼的求饶,能叫太子厌恶?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0节 只怕是个男人都适得其反,反倒是更觉得有兴致了吧? 迟盈吸吸鼻子,“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做?”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当他娶你是为了什么??” 九月的京城,秋风萧瑟,随着未曾褪去的声声蝉鸣。 太子前日亲赴西边军营操练士兵。 纵然同属京城,军营的苦寒与锦绣堆砌的京城,俨然是两个世界。 东宫卫率等在校场外良久,听里头刀枪之声渐止,连忙迎了上去。 只见太子一身银色甲胄,矫健挺拔,单骑而出。 卫率连忙跟上,“殿下,随国公府世子在外等候,说要寻殿下。” 若是旁人便算了,太子属官自然知晓太子妃之位已经内定给了随国公府的娘子,若是无出差错,如今这位营外等候的世子爷,想必就是日后东宫的小舅子了。 如何有人敢晾着这人? 一听东宫小舅子来了,他便立即来禀报给太子了。 卫率言罢,便听太子道:“不见,叫他回去。” 说罢,袍角掀动,一扬马鞭却是往另一条落而去。 卫率来不及多言,只能追在马匹身后大喊道:“殿下!殿下!那迟娘子也跟来了——” 京中各处都是白石、青石铺设的地板,平坦宽阔,可这军营就不是如此了。 军营只有一条主干是石板路,其余道路都是石子儿、泥壤小道,且日日演练排兵布将。 又才下了一场雨,小道泥泞不堪,高一处低一处。更有各种大小的石子儿混在各地。 带迟盈迟越入内的卫率倒是好心,觉得将这未来的太子妃放在军营外边被太阳晒着似乎不妥,且也没说什么女子不能入军营的说法。 士兵都在后山排演,带迟娘子往离得近的大帐也无伤大雅。 只是迟盈不知卫率口中离得近的营帐,竟然离得如此远。 她穿的是丝履,往日都只踩踏在地衣柔毯上的,如何能踩踏在石子儿上? 一路走来已经变成了破旧的泥履,人前她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其实脚心已经被石子儿戳到发麻,她好想蹲下来脱了鞋揉一揉脚。 过了会儿眼见还未到,迟盈终于忍不住了,她苦着脸问卫率:“能不能让我坐马啊?只要一小截路就好......” 迟越:“......” 卫率:“......也成,是属下照顾不周,姑娘等着,属下去牵马过来。” 说罢便走去后面牵马。 迟盈知晓那太子就在这处军营里,一想起他便手足冒汗,如今想来越发后悔,等那卫率一走,她就止不住撺掇她弟弟:“越儿,要不你去替我说吧,我脚疼不想去了,我在此处等你。” 反正弟弟又不是没长嘴,往常不是比自己还能说吗。 迟越脸色一黑,恨铁不成钢:“都到这里了,还回去?你是真想做太子妃不成?等赐婚圣旨下来,你便是哭死也要嫁过去。” 迟盈雾眉蹙起,却顾不得这事儿,趁着左右无人,她赶紧将鞋袜脱了看了伤口一眼,顿时吓得眼前一白。 “我脚怎么这么疼?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被石子儿割开了?” 方才有外人在,她不方便说,一直强忍着,这会儿人走了她才敢说。 迟越凑去一看,好家伙,嫩生生的脚上竟磨出两排血泡。 他嘀咕:“你这脚是豆腐做的不成?快些寻个帕子给你先扎着。” 二人找了一通只在迟盈身上找了的一方沾了泥水的帕子,迟越只得再去找方才寻马的卫率。 独留迟盈一人焦躁难安之际,忽听耳边响起一串马蹄声。 马蹄声停落在她的耳边。 迟盈幽幽抬眸,见马上立着一个戴亲王冠的年轻清隽的少年亲王,面容叫她不由的一怔。 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眉眼是如此熟悉,她连藏起脚来都忘了,怔怔的几乎是奢求一般看着他的脸。 萧芳毓也是这般,立于马上怔怔的望着她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想起来问她:“姑娘需要帮忙吗?” 萧芳毓约莫是少年时的经历,以至于他看到弱小可怜之人,总要施以援手。 远远策马见一女子蹲在地上,雾眉蹙起,眼含热泪,便不自觉的跑了过来。 迟盈盯着他的眉眼看了许久,想了想,头戴亲王冠可不是王爷么? 似曾相识的原因......如此深邃的眉眼莫不是有几分像那太子? 约莫是第一眼就升起莫名的好感,她往常怕人的性子见着宁王竟不知害怕,只小心翼翼道:“我的脚受伤了...王爷有没有带......” 娇软的声音刚落,萧芳毓就翻身下马,检查过她脚上的伤口后,不由的眉锋蹙起。 满地潮湿的泥水,这位女郎面白无血色,想必是娇生惯养体弱多病,但凡伤口恶化引发旁的病便是一桩大麻烦事。 他念了一句告罪,将女郎小心翼翼的抱上了马。 “我带你去军医处先行处理伤口,这伤拖不得。”萧芳毓怕女子认为他是十恶不赦之人,解释道。 迟盈原本是想着挣扎,忽的闻到他身上淡淡檀香,那点慌张不安竟神奇的镇定了下来。 她难以避免的依着他的前胸,轻轻地道:“多谢王爷......” 萧寰在属下苦口婆心规劝之下勉为其难策马赶来,便见这令人刺眼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太子:脑婆被绿茶抱在怀里 第20章 迟盈与宁王共乘一骑,实则二人间彼此并未十分亲密,迟盈侧坐马上,在上马稳住身子后,二人间更是略微拉开了距离。 可饶是如此,共乘也是不雅的。 迟盈也是上了马才觉得,这姿势有些别扭。 随着后背一阵呼啸马蹄,一匹乌黑宝马雷霆而来,马蹄阵阵,顿时泥土飞溅一片。 那乌金宝马四蹄粗壮,踩践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泥水。 迟盈与宁王二人不可避免的身上落了星星点点。 她扭过头去,见马上之人头戴玄色网巾,着银色甲胄,五官清冷,眉眼风流。 不是那东宫还能是谁? 太子离着二人不过寸步距离时才勒马。 他宛如一只狐狸般,深邃狭长的眼此时微微眯起,凝视着二人。 二人无法避免贴在一起的衣衫,迟盈那提在手里的鞋袜和□□的脚。 太子抿唇不语,止不住眼中阴沉起来。 迟盈一见到是太子,更是抑制不住的面容一紧。 慌慌张张将自己手上的丝履往脚上套,纵然疼的她头皮发紧,她都不敢有半点耽搁。 宁王是亲王,又是太子亲弟,倒是无需行大礼,朝着太子马上作揖便算罢了。 迟盈该下马叩拜太子的,可太子只是略施舍了她一个眼神,眸光便落在宁王身上。 脚上伤口没瞧见时,迟盈方才还能勉强走两步路,如今看到了那一排血泡,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用脚走路。 叫她跳下马行礼,那不是要她命嘛...... 迟盈便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一声不吭的借宁王宽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 宁王察觉到迟盈的窘迫,更是上前一点,十分懂事地将来自身后利箭般的目光替她遮盖住。 呵... 这日的阳光太烈,太子只觉得迎着日光刺眼的厉害。 他移开眸光,面色看着倒是平静。 伸掌抚了抚甲胄袖口,摩挲着那处千丝万缕金银线,察觉到指腹传来坚硬的触感。 太子忽的低头一笑:“五弟怎么来了军营?” 萧芳毓忽然被这个太子兄长问话,有几分震惊无措。 只因往常这个太子兄长向来不与他说话,二人做兄弟十几年,说过的话估摸着也不超过十句。这还都是逢年过节避无可避时,两人才应付上一句。 一句“皇兄安好。” 一句“皇弟安好。” 不想今日竟然主动询问起自己来? 萧芳毓温和回道:“臣弟来军中登录衣冠,符印一事。” 太子自然不是真问他是来干什么的,微凉的眸光似乎要穿透萧芳毓的背,落在那双被藏起来的身躯上。 “与女子共骑,五弟想必是忘了军中的规矩?” 萧芳毓听了面色未变,主动承担了罪责:“臣弟心甘情愿领罚,只是这姑娘如今受了伤,臣弟先带她去军医处......” 宁王如此善解人意,为了帮自己竟然犯了军中的规矩,要被太子责罚? 迟盈心里愧疚,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她隔着宁王衣袖,第一次勇于与太子争辩,探出头来主动承担罪责, “是我受了伤,央求宁王殿下帮我的......” 太子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那截女子的裙摆:“哪里伤了?” 萧芳毓未曾察觉到其中的波涛汹涌,替迟盈回道:“她的脚伤了。” 太子周身气息忽的有些阴沉。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1节 凛着眉眼一字一句重复:“孤问你哪里伤了?” 这下迟盈再傻也懂了,这人是要让自己回答。 她头一回如此生气,却只能咬牙闷闷妥协:“脚伤了......” 语罢就见太子的马又往前了两步,将将停在迟盈身侧。 那马同他肆意妄为的主人一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物。 一凑近迟盈像是发现了新鲜事物,朝着她的头“呼哧呼哧”地喷着鼻息,龇牙咧嘴。 迟盈扭头回避,那马像是刻意跟她作对,连忙伸出头去追着她的头发。 像是将她的头发当成了草料,张着一张大嘴眼看就要上前咬一口。 迟盈再也忍不住,身子往后躲避,口气也没那么尊敬:“......啊!快!快牵开你的马!” 太子冷着脸一鞭抽在马背之上,那恶心人的马总算规矩了一点。 迟盈根本忘了来时的目的,此时只想远离太子,她朝身后的宁王小声请求:“殿下能不能现在带我去看看伤口......” 别杵在这儿了......太子好像要把她吃了的眼神...... 太子道:“带你去哪里治疗?军中的疾医可不治女人。” 这句话彻底激发了迟盈的三分火性,她道:“不治就不治,我自己回府里去治!” 不就是这点伤吗,能死人不成? 从未受过伤的迟盈,这一会儿燃起了一股斗志,忍者疼痛便要跳下马去自己回家。 萧寰居高临下,眸光睥睨而过迟盈面上,朝远处过来的二个人影冷声吩咐:“去将太医带来。” 太医,自然不是军医。 迟越与另一位卫率不想只不过去牵个马的功夫,便发生了这等变故。 太子、宁王竟然都在...... 未来太子妃/自己姐姐坐在宁王马上。 三人两马,呈现一种战场上的对峙之姿。 那种奇妙的难以言说仿佛下一刻就要刀剑相加—— 东宫卫率闻言立刻骑着牵来的马往另一方向疾驰而去。 迟越怔在原地,见着这明显不对劲的一幕不知所措,好歹是龙凤胎,立刻明白了迟盈如今的窘迫,上前将人从两军对峙中拯救了下来。 等太医背着医箱赶来营帐中之时,只见太子立于帐前,眉锋微蹙,见他来道:“去给里面的看看。” 迟盈方才脱了履袜,伤口暴露在空中,这会儿更疼的厉害。 太医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专门给太子瞧病的太医,方才有卫率来找自己,他还以为是太子出了什么差错。 原来受伤的不是太子....... 太医上前仔细瞧了一眼迟盈的伤口。 小姑娘约莫从来没走过石子儿路,竟是穿着丝履来此处。 脚底嫩生的比婴儿的也不差,一路尖锐石子儿竟也傻乎乎的撑着走了下来。 这般如何受得了?脚底被磨坏了好几处,生了两排水泡。 不过泥水肮脏,泡久了也是要出差错的。 他尽职尽责地拿针挑破了水泡,用纱布浸上药酒涂抹迟盈的伤口,万一伤口里染了脏,日后发炎就大不妙,是以用了几分力道挤压那流血的伤口。 药水才碰上她的脚,迟盈就没了方才宁愿忍疼回家也不受太子施舍的嘴硬,将脚往后猛地一缩。 “疼......” 太医换了个角度再涂,迟盈又不受控制的躲开。 立在一旁的迟越上前按着迟盈左右躲避的脚:“我家姐姐一丁点儿疼受不了,我给你按着她的脚,你速度快些上药。” 火辣的药水涂抹在迟盈的脚心,刺痛使她眼睫都沾了泪意。 她太怕疼,不管不顾的拼命将脚往后缩,孱弱的身板一下子爆发了惊天动力的力量,连迟越都压不住。 三人这般你擦我躲追赶许久,许是太过吵闹,连帐外的萧寰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掀了帘子踏步进来。 见眼前这张白生生的小脸,鼻头一片通红,眼泪染湿了半张脸。 太子面色和缓,接过太医手中纱布,示意二人退开。 迟盈害怕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你、你要干嘛?” 太子轻笑一声。 迟盈脚踝忽的被一道手掌覆上,温热有力,巨力禁锢之下她动弹不得分毫。 还未反应过来,脚心一片冰凉,接着便是一阵刺痛袭来。 “哇呜......”十五岁的姑娘,再也忍不住,被疼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23:37:11~2022-05-15 23: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llab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10瓶;4258900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宫宴 东宫。 正值傍晚,日薄虞渊。 马蹄疾行之声转瞬即至,东宫门前扬起一片尘土。 一袭银光甲胄的太子翻身下马,马鞭往后一扔,立刻有小黄门接上。 百里延并宋兆立即迎上前去。 萧寰双眸幽深,平静的看着众人,问道:“何事?” “殿下,有消息。陛下已拟定圣旨,您与迟娘子的生辰八字司天台也算出吉日,据说是来年六月......”宋兆敛衽行礼,禀报起宫里暂时还瞒的彻底的事儿。 国之储君,大龄未婚,可见圣上着急到什么程度,竟还未下赐婚圣旨大婚的日子就已经命司天台推算好了成婚日期了。 太子天生风流的眉梢眼角总叫人瞧着风流多情,明亮深邃的长眸落在眉骨阴影之中,又替他周身笼罩起了一片疏离,清冷。 他听到也只淡淡一句:“来年六月?行了孤已经知晓,退下吧。” 便也再无下文,径自往里走。 百里延为东宫卫率府左卫率,掌储闱武卫之职,宋詹事名唤宋兆,掌管整个东宫官吏政事,官至正三品,乃是东宫官署之长。 百里延一二十有六的五大三粗武官将军,脸色黝黑,胡须满面,实在算不上好看。 倒是詹事宋兆生的清秀,三十出头了十分会打扮,瞧着比百里延还要年轻上许多,二人皆是年岁不大时入的东宫辅佐太子。 二人一文一武跟了太子数十年。向来是太子的心腹之臣。 这次东宫要迎娶迟氏女的消息,旁人尚且被死死瞒在鼓里,他二人却是早早知晓。 迟氏的女儿,若是一门心思帮着东宫自然是好,可随国公可是皇帝心腹,如此人家的女儿,嫁入东宫究竟是为东宫做助力,还是陛下已经怀疑东宫? 太子早该娶妃纳妾延绵后嗣,可往年太子长驻军中,这事自然只能耽搁,便好一直拖着未立太子妃。 东宫下属皆是猜测太子不愿迎娶那位据说体弱多病的迟娘子。 他们这些幕僚臣子做什么用的?为的不就是助太子解困? 若是太子不愿,他们自然是要立即想千百个法子去。 只是......这太子究竟是愿还是不愿? “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宋兆摸不着头脑,问与太子相处比较多的百里延。 到底想不想成婚,迎娶那个迟氏女? 被问及的百里延其实是见过迟盈的。 就见百里延笑道:“亏你还自诩小诸葛,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看出来了,殿下不反对还不是就是赞成了?若殿下不愿意,你还当真陛下能强塞给他不成?” 宋兆:“??!!” 说的也对,他们这位太子,岂是能硬着逼婚的? 若是逼婚真有用,也不至于到如今二十有三,东宫还无一位侧妃庶妃。 宋兆起了几分好奇:“那迟氏女,莫不是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才能叫太子不反对这桩婚事? 百里延呵呵笑了两声,不否认迟盈容貌,“确实是漂亮,可那些挤破了头也想往东宫里扎的贵族娘子,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便说是翊坤宫的那个徐姑娘,生的难道还不够貌美?你见咱们殿下收了哪个?” 百里延一脸八卦之色,忍不住凑近宋兆偷偷说了他刚刚才听到的大事儿:“听军营那边的说,随国公府的迟娘子前几日去的军营,不知怎么的脚上受了伤,还是咱们东宫亲自上的药,抱上的马。” 宋兆听了震惊至极,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那位东宫能干出来的事。 “百里延,你可是在逗我不成?” 太子何等洁癖之人?还给女人的脚上药? 百里延这厮是昨日没睡好,白日搁这儿做梦呢? “骗你做什么?你不信明日可以去问问,军营里可不止一人瞧见了。” 离得近了,宋兆倒没心思管什么上药不上药的了,他见百里延脸上一道血口子,便知这几日这兄弟不太顺利。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2节 往公主府捉拿崔驸马,瞧着是挨了打。 在宋兆追问之下,百里延心里默骂了无数句,“搜了一圈搜不着人,最后从乐山公主床底找出的驸马爷。” 原以为是个心中有乾坤的狠辣之货,什么崔氏名士风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实乃讽刺,百里延只知那日的崔九被吓得犹如一条死狗。 曾经风光无限,以仪表瑰杰著称的驸马崔珽,还未及他的问话,已经滚滚黄水顺着□□而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崔九尿了一大滩,什么高门嫡子,简直就是鼠胆儿。公主也真是够泼辣,皇家贵女,什么下三滥的脏话都往外骂!披散长发,涂的十个老长的尖甲,恨不得从老子脸上挖出一块肉来,还好我闪得快,她打不着我竟然去挠她身边的那几个侍女,三个婢子都叫她挠花了脸。真是毒妇!” 宋兆止不住闷笑:“这也怨不得,驸马都要没命了,公主只怕恨死咱们东宫了,打你一巴掌算轻的。” 百里延惋惜:“可惜崔驸马嘴硬,如何也不肯扯出秦王来。” 宋兆笑意顿了顿:“别费这个功夫,这事你我心知肚明,秦王暂时......动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不止他二人心如明镜,太子更是心如明镜。 翌日,一圈人都围在老夫人房里说话。 茶香袅袅,水炉往外冒着热气。 随国公夫人,孟夫人与孟妙音都围在一旁喝茶,迟盈因着脚疼便没来。 廊下忽的响起脚步声,随国公府的管家急匆匆进来,行了一礼道:“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口谕,请夫人往前院去听谕——” 随国公夫人心底已经依稀明白过来,与老夫人二人眸光对上没吭声,倒是叫那一旁嗑瓜子儿的孟夫人急迫不已,匆匆问管事:“到底是个什么口谕?” 随国公夫人有心不想叫这嘴上没门的孟夫人知晓,便笑了笑起身,含糊道:“你们先坐着,贵妃既然是给我的口谕,便只能我一人去。” 传贵妃口谕的陈公公来到随国公府邸也半点不敢造次,见到随国公夫人一来,顿时面上堆着笑意。 颇为恭敬的传宫里徐贵妃的话,“贵妃娘娘说,早早听闻迟家有个养在闺中的小女,她一直都不得见。月底的奉天节,国夫人这次记着一定要带着迟娘子入宫赴宴。” 随国公夫人指尖轻颤,浅笑应下,派身边婢子给公公封了厚厚的金锭子。 见那公公收了,随国公夫人旋即眉眼讶然,打听问起:“劳公公提点几句,我家这个闺女什么事儿都不懂,到时候就怕出了差错闹了笑话去。” 那公公本是个人精,知晓贵妃不过是顺着皇帝的意思,是圣上看重迟家,估摸着借着奉天节一事,之后赐婚圣旨也该下来了。 那可是太子妃的位分!他虽是徐贵妃的人,却也万万不敢得罪权势滔天的太子。 这位随国公夫人便是未来太子岳母,他一介宦官如何敢放肆? 便恭敬笑道:“国夫人无需担忧,宫里主子们想见见迟娘子罢了,迟娘子高门贵女,如何也出不了差错。” 主子们,可不就是说,请女儿入宫,是圣上的意思么...... 大魏节日繁多,作为天子的降诞之日,便是每年最隆重的节日之一——承天节。 每每都是要朝中休沐三日,内宫宴百官臣僚,诸位相公为圣上贺寿献礼,诸州府咸令宴乐的。 以往陛下千秋,迟盈是一次都未踏足过的,她是臣女,也轮不到她前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估计宫中诸人都等着迟盈入场。 随国公空闲之日,一家人在正院围着方桌不慌不忙的用起早膳。 多日烦闷压抑,加之伤到了脚,迟盈休养了几日,倒是有了些食欲。 吃了碗熬的鲜香浓郁的口蘑粥,慢悠悠吃着碗里的菜,等迟盈放下筷子,随国公夫人又开始说起承天节那日要注意的事来。 迟越十二岁封的世子,封了世子许多国宴便都逃不掉,可往年随国公有意叫他少往宫里去,迟越往宫里去的次数也是屈手可指。 迟盈更是作为一个从没入过宫的小娘子,心底不由得升起郁闷和彷徨,一听便显得焦躁难安。 随国公夫人好声好气的安抚女儿:“到时候你与母亲坐在一处,隔壁约莫就是你上回见过的陈国公夫人,还有你西府的两位嫂嫂也在跟前,你只管低头什么话都不要说就好了。” 迟盈纵然万般不想去,如今只能点头。 心下无奈,几日也不见赐婚的消息,迟盈只觉得放松了不少,以为宫里人忘了自己,她逃脱了过去,怎知,这会儿又要自己去承天节。 原本都忘了她的存在,她一去岂不又是提醒了那群人么...... 随国公夫人仔细叮嘱了姐弟一番才放他们回去。 那日迟盈的伤口被粗暴的清理,却也清理的彻底,疼的她咬破了嘴皮也挣扎不开分毫,却十分有效。 往年她一个小伤口十几日也好不了,这回倒是几日就能走路了。 迟盈迟越二人幼时都住在随国公夫人的正房里,从出生起便睡同一张摇篮。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姐弟二人是到了八岁才各自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院子。 同一个肚子住了十个月的姐弟,感情是比旁的兄弟姐妹截然不同的,有些事不需要言语,对方便能知道个十之八九。 迟越走在迟盈前面,少年已经比姐姐高出许多来,却有意将就走路蜗牛一般慢吞吞的姐姐。 迟越心里明白,若这回姐姐入宫,之后便该是赐婚圣旨了。 若是前朝,世家大族未必怕得天子。 可这是大魏,自开国□□便有意打压士族提拔寒门,几代功夫,世家大族早早力不从心。 而他姐姐,定然不会再违抗圣命的。 二人一路沉默,迟越忽而想起孟妙音来:“我已经同父亲说过,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便给她们置办一处宅子。” 没名没姓的,迟盈却也听懂了。 说起孟表姐,迟盈忍不住想起那位帮了她的宁王。 原来是宁王。 宁王就是孟表姐成日去见的人...... 她与宁王只有一面之缘,源于那日宁王对她的伸以援手,可单凭那日的只言片语,迟盈觉得宁王该是一个与太子截然相反的人。 他风光霁月、温柔敦厚,慈悲善良。 为何要与孟表姐纠缠不清...... 迟盈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奇怪,迫切想问个清楚:“她出府见的果真是宁王么?莫不是旁人?” 迟越十分确定答道:“千真万确就是宁王。虽我也觉得那日的宁王不像不懂规矩之人,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总有些男子自诩博爱宽和,实则风流多情——” 迟盈忽的不想再提这个话,她不喜欢弟弟说宁王的坏话。 虽然同宁王并不相熟,她却仿佛同他认识了许久一般,连弟弟说他的话迟盈都会生气。 迟盈抿唇道:“等出了咱们府邸,她如何都她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一晃便到了承天节那日。 宫中大宴。 照惯例分为两处,朝臣在含元殿给圣上献寿,女眷则往太液池之后的花萼楼,等待吉时,一同朝北给天子跪拜贺寿。 而后朝臣自含元殿过来,一同落席观赏歌舞。 迟盈随着父母踏入宫门之时,也是她第一次踏足宫廷。 眼前一条冗长笔直的龙道,苍穹璀璨金辉,投下壮丽瑰影洒在皇宫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触目所及之处犹如琼宫仙阙,处处鎏金铺顶,庄严绚丽。 与男眷分道之后,迟盈与母亲随着引路宫娥顺着宫道往内宫方向迈步,一路所见,处处白玉铺地,瑶草青葱。 方才还立于花萼楼之外,便可以听见殿阁之内的欢声笑语,热闹欢宴。 当盛装华服的迟盈迈入殿内,仍是不可避免的引来了所有人侧目。 酒席中一众贵女命妇,皆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交谈,目光似有似无落在跟随随国公夫人身后,一袭流光花间裙的迟盈身上。 迟盈头梳垂鬟,上簪金叶玛瑙步摇,侧插藕色珠花,耳坠金丝耳坠,身披金银丝折枝的花间裙,肩上披着月华如薄雾一般轻柔曼妙的披帛,纤细腰侧悬着细细密密的白玉彩珠禁步。 莲步轻移,高贵典雅,体态玲珑纤细。 作者有话说: 给太子和女鹅来一场更深层次的交流。 感谢在2022-05-15 23:53:41~2022-05-16 23:5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rry 5瓶;狐狸熊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中毒 贵女随着人流垂眸缓缓入殿。 迟盈顶着众人视线,最初慌神过后,眸光逐渐沉静。 无论内心多么汹涌澎湃焦躁难安,面上总是从容不迫。 随国公本是朝中一等公爵,官拜大将军,其女眷的席位被安排在前列。 宫娥恭谨的引着迟盈往正席之前落座,随国公夫人早先熟识的几位官家女眷纷纷围了过来交谈。 “这便是迟姑娘了,迟姑娘头次来宫宴可还习惯?” 有贵妇执着团扇笑:“迟姑娘穿的什么料子做的?真是好看,衬的人雪做的一般。” “那自然是人本来白,跟你穿什么料子能有何关系?”有人笑话方才那夫人。 那夫人听了也不生气:“是是是,我生的黑,你成心来挤兑我来的。” 迟盈与随国公夫人听着这番话,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是没方才那般慌乱了。 心里只盼着这宴会快些过了。 陈国公府的孙女儿,唐国公府的孙女儿,与迟盈同龄的未出阁的姑娘倒是不少。 皆被母亲、祖母引着与迟盈相互见过。 一群小娘子正是韶华妙龄,围在一起还未说几句话,便听內侍一连串的通传之声。 “徐贵妃驾到,荣昭仪到——” “秦王妃到,乐山公主到——” 殿中宫娥又往香炉中添了几片新香。 香味清缓香甜,朝着奢华绝伦的金殿四处丝丝缕缕袭来,穿透珠帘屏扇,盘旋袅绕。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3节 宫妃喜长裙曳地,在一片窸窸窣窣衣裙曳地之声中,盛装华服发髻珠钗叠砌的宫妃被宫娥搀扶入殿。 场下诸位女眷纷纷从席中起身,朝着以徐贵妃为首的诸位宫妃公主请安。 徐贵妃颔首看着一群世家高门、权贵夫人朝着自己行礼。 她今日面上敷着白妆,脸颊各点一鲜红面靥,面露笑意,一头九凤金叶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一派雍容华贵。 徐贵妃缓缓落座女眷席位上首,含笑道:“都免礼,今日承天节,众位夫人无需拘谨,随意便是。” 徐贵妃甫一落座,便有宫人朝着徐贵妃耳边低语,“娘娘,随国公夫人携迟娘子来了。” 徐贵妃听了,朝着随国公夫人座位方向遥遥看去。 只见眸光所落之处,二位女子周身珠翠颤动,身披灿烂日辉。 周便围着一群往日心高气傲的贵族女眷作陪说话。 徐贵妃目光划过随国公夫人,落往她身侧坐着的那眉心点翠,唇边面靥的姑娘身上。 国色天香者她见了不知凡几,眼中仍划过惊艳之色。 徐贵妃问周围宫人:“听说今日迟家姑娘来了?” 迟盈出列,福身行礼道:“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徐贵妃颇为和蔼笑道:“好孩子,起来吧。” 她可是得了圣上亲口消息,眼下这位迟娘子,便是那东宫正妃了。 日后...... 徐贵妃身侧,崔氏出身的秦王妃,梳着巍峨高髻,上前轻笑道:“素来听闻迟氏女皆是一副好容貌,今日一见迟娘子,果真传言不假。” 随国公夫人开口,代女儿道谢:“秦王妃赞缪。” 秦王妃对着随国公夫人,其实是没多少底气的。 这位夫人便是罕见的生的好命,日后便是太子岳母。 丈夫是开国公爵,禁军大将军。父亲乃是帝师,弟子三千,连外甥都是上届探花郎。 这等权贵豪门,便是往何处都人人追捧着。 一场宴会还未开始,女眷这边便已经纷纷算计起来。 忽的一连嘈杂脚步自外殿而来,许多高官权臣随着为首的帝王,谈笑间大步入内。 “陛下驾到——” “太子驾到——” 设宴于花萼楼内,楼内宽广,有金龙立柱一百二十八根,铺设波斯绒毯。 男女间仅隔着并不隐蔽的水晶帘,迟盈随着人群看向水晶帘外,只见高亮广殿外,玉徲之上走来一群身影。 一众身着朝服的官臣,不乏有身量修长姿容俊朗之人,迟盈却还是在人群中见到了最显眼的那道身影。 那人头戴紫金冠,一袭明黄团龙织金皇太子常袍,足踏皂靴,腰间玉带环佩相缀。 身姿高大峻挺,面上带着那副迟盈第一次见时的浅薄笑意,端的是一副天潢贵胄的端肃温润。 她忆起了家里后院里,最高挺的那一颗雪松。 上边堆积着千堆雪,仍盘结而上,长出遮天蔽日之姿。 此时恰逢太子转眸侧首,轻飘飘往珠帘后看过。 顿时,珠帘之后女眷一片吸气之声。 迟盈对上了那道深邃微冷的眉眼,不禁脚底想起了那片火辣辣的疼,羽睫微颤,惊慌失措的垂下了眸子。 酒宴自陛下到来,高台之上乐曲便纷纷响起。 殿台之上数百舞姬乐师奏乐歌舞,悠扬婉转的乐声随着轻柔曼妙的舞蹈,外边日光尚未褪去,殿内已满是灯树参差错落,银烛照彻。 轻纱绣七色金罗的水仙舞裙随之曼妙舞动,泛起如珍珠宝石般的璀璨光芒,叫人移不开眸光。 一番礼节过后,贵女面色优雅自若,无人敢面露半分不耐。 乐舞吵闹喝彩之声落入迟盈耳中,乱成一片,旁人忍得了,迟盈却是难以忍来的。 殿内气闷,于迟盈有喘鸣之人来说着实难受。 随国公夫人转身见到女儿这般神色,安抚起迟盈:“等歌舞过后,你去外处透透气去。” 她如今也端着心,生怕一场宫宴,惹得孩子犯了疾。 也是迟盈运气好,酒过三巡,圣上忽然起了些兴致,竟要找回当年上马击狂胡的感觉,吩咐诸朝臣皆往禁庭西苑箭亭比骑射去了。 皇帝发话要去,重臣皆只能陪同。 喧喧嚷嚷又行散去,花萼楼中只剩下了女眷。 “这些歌舞年年都一般模样,看着没意思,照我看娘娘还不如改了去御花园中赏花游湖来的巧。” 一道声似黄莺娇俏,精致眉目,丰颊美肤,美艳无双的宫装妃嫔朝着徐贵妃笑道。 荣昭仪如今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近两年来颇受帝王宠爱,倒是生了几分宠妃的胆量来。 宫宴由着贵妃一手操办,嫌弃宫宴没意思岂非是当众打了徐贵妃的脸,徐贵妃面色未变,权当未曾听见。 倒是那乐山公主讽刺道:“如今什么时辰了?日头都快落了一半了,荣昭仪竟还想着赏花。” 皇帝对皇子皆是冷漠不上心,更何况乐山这个公主? 荣昭仪自然不怕这个公主的,她掩唇娇柔笑道:“宫中千里长灯火柱,宫灯万盏,往何处去不是亮若白昼?公主怕是嫁的久了,早忘了宫里模样。” 迟盈看着长案前早已冰凉的汤羹,听着上首宫妃公主不分场合的较劲儿,只觉得好生没意思。 连头一回参加宴会的迟盈都是如此,其他女眷们更是觉得没意思。 等迟盈终于挨到姑娘们成群结伴往殿外去玩。 纵然往日不喜走动的性子,此刻也止不住要逃离这处叫人闷凡的殿内。 .. 迟盈瞧着瘦瘦弱弱的不合群,却也有姑娘主动来与她说话。 正是是唐国公家的嫡女,大长公主孙女。 这二人皆是出身王氏,一穿着水红绣桃花裙衫,另一穿粉蓝缎面压花长裙。 一个是长房嫡长女,另一个是二房嫡女,这对堂姐妹本最该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可大长公主身为圣上姑母,早已知晓内情,知晓太子妃人选已经落到迟家身上。 未能成为太子妃,大长公主的两位孙女纵然心下有过失落,却也自知绝不可能沦为侧妃之流。 拿得起放得下,如今便要与这位迟娘子先打好关系,免得日后迟娘子登位,听了嘴碎之人风言风语,与唐国公府生出了不愉快来。 远处围着许多禁卫提剑戟来回行走,还有喝彩声不断传来,便知是男子在那处射箭。 三人小娘子皆是不喜欢人多之处,有意避着,沿着御花园石子儿小径往后,可是不赶巧,一个回廊出来就与两位宫娥避之不及,迎面撞上。 本是射场那边人骑射染了灰尘,这才叫去的水。宫娥皆是捧着清水往射场而去的,鎏金铜盆中盛满了水。 走最前面的王大姑娘水红裙摆瞬间淋湿了大半,便是连落后一步的王二姑娘也不能避免。 倒是迟盈运道好,身上只溅上了星星点点。 王大姑娘本就是轻薄织金纱锦,一染了水顿时变了一个色,襦裙贴在身上。 “你.......你们没长眼睛不成?!” 王大姑娘顿时傻了眼。 宫娥一看是这二人,唐国公府的两位娘子,更是不敢得罪,顿时惊恐的连连赔罪。 王二姑娘还想继续责骂,迟盈见王大姑娘衣衫湿遍,大约是她自己有过此经历,便万分能理解王大姑娘此刻的窘迫羞愧。 迟盈不由的替她着急,连忙询问宫娥:“可有干净的衣裳?快寻处地方先将衣裳换上。” 今日是圣上寿宴,迟盈与王二姑娘倒是无伤大雅,遮遮掩掩便过了,王大姑娘却是失了礼数。 那两位宫娥也知晓这事严重,衣服倒是不难寻,寻宫里的贵人说一声,拿件非宫制衣裳或者女官宫女衣裳暂且穿着便是。 遂带着迟盈三人往西宫去,西宫是片久无人居住的宫殿,常用作赐给返京藩王、皇亲过夜以视恩宠,因此也收拾的敞亮干净。 “贵人便先行在此间换衣,奴婢们在外守着。” 迟盈与王家姐妹非亲非故,又彼此不熟,如何也不能进去着看人家换衣。 可她若丢下这姐妹二人提前回花萼楼,更是不对。 迟盈蹙眉想了又想,索性什么都不管,只乖乖随着宫娥往另一处偏殿等候。 可她守着守着,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迟盈升起无措来,打算出殿去找找,却在起身之时,恍惚眩起一阵头晕。 小宫娥见她面色不对,连忙上前:“迟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随着她走近,迟盈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 她忽的头晕目眩,身子升起一股燥热难耐来。 迟盈本是个体弱的身子,从不流汗,今日却觉得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只不过须臾功夫,鬓角皆挂上了点点晶莹,俏鼻之上更是沁出了几颗圆润的汗珠。 那宫娥仍是凑近她,上前使劲儿牵起她的手腕,“姑娘,你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扶着您去内殿歇息片刻?” 迟盈乖乖应了声,面上万分乖巧顺从:“我好难受....你带我寻个地儿歇着.......” 宫娥笑眯眯的牵着她,半点不设防,却忽的被迟盈推向一边。 宫娥踉跄两步,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小娘子耍了,顿时生出了恼怒,回头去寻,果真见那迟娘子已经跑到了门前。 宫娥面上一闪而过狰狞之色,这日若是不成,等待她的也必定是一死,她咬牙苍茫追上,不过几步便重新追上迟盈。 一把攥住迟盈手腕,狠狠往后扯了过来,迟盈挣脱不开,猛地摔倒了地上。 宫中人都是做过苦力活的,迟盈孱弱的身子在她眼中犹如一只小鸡,极轻松就制住挣扎的迟姑娘,不耐烦地将小鸡往殿内扯去。 “迟娘子好好儿的乱跑什么?乖乖在殿里等着!” 迟盈只觉得自己身子不对劲的厉害。 迟盈不懂这种奇怪的感觉,知晓怕是中了什么迷药,被人禁锢着半点挣扎不得,她只能拼命哭喊:“呜呜....救救我.......”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4节 才须臾功夫,已经看不清脚下。 少女充血的唇畔泛着光莹微启,越来越娇绵的喘息,浑身泛起了粉红,娇小玲珑的身姿软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周日前入v章节全订作者周日统一再此抽奖发红包哦~感谢在2022-05-16 23:51:47~2022-05-17 23: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事就吃奥利给7瓶;沐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一更(稍后还有二合一) 王大姑娘换好了衣裳,去了外处找了一圈,却不见得人,不禁奇怪问起:“迟娘子呢?为何不见她?” 领路的宫娥也不明所以:“估计是先回去了。” 王氏姐妹听完心底不舒服,觉得这位迟娘子颇有些没心没肺,却也不好说什么。 等回了宴会,寻了一圈并未寻到迟盈的身影,顿时脸色一白,仓皇不已。 询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迟盈回来。 那边随国公夫人也坐不住了,白着脸往外走。 “迟、迟娘子不见了......” 水深火热,焦躁难耐之间, 迟盈依稀看到了她最好的玩伴...... 小时候迟盈并没有玩伴。 唯一的玩伴便是大她两岁的表姐。 直到后来,迟盈在寺庙里遇见一个小沙弥。 明明也大不了她几岁,却是如此的耐心温和,只有他愿意跟着自己玩。 对了,他说他叫守一....... 守一小和尚。 迟家阿盈和招提寺的守一小和尚关系最好了。 阿盈讨厌读书,讨厌写字,是守一手把手教她打棋谱,教她下棋,教她解签,教她画画。 迟盈贝齿死死咬着唇瓣,微热的鲜血一滴滴滴落眼前的地面,混着她思念故人时,决堤的泪水,簌簌而下。 好难受,浑身上下都好难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她骨头缝里撕咬,痒、酸、疼....... 她勉强掀起眼皮听着外边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那是来抓自己的人吗?她出了这种事,是不是就不用做太子妃了? 是不是就能和以前一样生活了? 迟盈此刻脑袋昏沉,脑子里却还有一道清晰的念头,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一股又一股无力的灼热感,撕扯着她瘦弱的身躯。 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从滚水了煮沸的鱼,却还活着不停地挣扎。 她紧紧贴着冰凉的木门,等外面脚步声消失,才晃晃荡荡从殿门后爬起,忍者浑身滚烫酥麻,跌跌撞撞在这阴冷黑暗、无一人的西宫深巷里摸爬。 西宫许多住处荒废已久,处处阴寒遍地,杂草丛生。 少女模模糊糊跌倒在一处殿门前,伸手颤抖的推开了殿门。 水...... 哪里有水....... 此刻她只想喝水...不、去冰凉的水里待着........ 殿外一阵匆匆脚步声。 迟盈分辨不出是敌是友,只能凭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控制力,叫自己躲藏的更里一点,更里一点,不叫任何人发现...... 她藏身于珍宝柜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随着一阵穿堂风,一位男子持长剑跨步进门,脚步一步步迈入她所在之处。 迟盈将脱口而出的呻.吟无助的往肚子里咽,她小兽一般紧盯着柜门,意识一点点溃散。 像是冗长阴冷的深巷,忽的照入了一射阳光。 她面前的柜门被缓缓打开。 被发现了...... 迟盈脑中的最后一根线猛地断裂开来,她嗓子眼里发出一种不似她原本声音的呢喃。 轻飘飘的,像是混着撒娇。 奇奇怪怪的声音,软烂的不成样子。 那声音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救......救救我......” “我...我好、难受.......” 男子居高临下盯着迟盈嫣红一片的面庞,少女唇畔鲜红到极致,呼吸缠绕间,似一朵盛开了的花。 药效如此猛烈,迟盈眼前一片模糊,只无神的蹲在柜里仰着头,盯着那人挺鼻薄唇看。 这唇生的可真好看。 薄薄的似一夜舟,似一片枫叶,不像她的那般柔软,似乎同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是硬的呢...... 迟盈见他薄唇微动,低沉混着些许酒气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只觉得身子更热,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气,四肢都禁不住软了起来。 迟盈早已没了理智,浑浑噩噩的伸手去触碰那片顶上的薄唇。 这般好看的唇,一定很舒服...... 萧寰见她摇摇晃晃连蹲着都东倒西歪,偏偏还知道伸手碰他。 他往后虚退一步,心底冷笑。 宫里的那群人,伎俩越来越低劣。 不过,这伎俩虽然可笑,却也有用。 若未来太子妃出事,他定然颜面无光....... 因此他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率人围宫,一间宫室一间宫室的搜寻。 萧寰不觉得自己是在乎眼前这位爱哭的小娘子,他只是在乎自己的名声,谁想自己未来妻子出了丑事? 如今少女面色绯红,衣衫半露。 这副模样....... 萧寰犹豫片刻,将自己袍衫脱下盖往她那透着粉红的肩头。 男子的袍衫宽大硬挺,足足遮盖至迟盈脚尖。 她浑身缩在那绣满金龙的袍衫之中,只扬起脸傻乎乎的朝着他笑。 萧寰眸光愈发幽深,他呵斥迟盈:“自己走出来。” 不过是烈香罢了。 如此忍耐不住,果真是无用至极...... 迟盈迷迷糊糊仍是能听到这人不耐烦的语调。 迟盈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她纵然万般难受仍努力听着他的话,咬唇扶着柜门边站起。 可她哪儿来的力气? 四肢变作了棉花,踩在地上都是软的,那皇太子服于迟盈来说足以作戏台上唱戏的细服,冗长袖口更是足够她在空中打两个水袖旋儿。 迟盈以为自己在空中踩着云朵,实则踩着脚下拖地男子的衣袍。 才刚刚起身一点,就脚下一软,迟盈如今是稀里糊涂也不知半点儿害怕,瞪着眼睛直直往后倒去,眼看就要磕到柜角。 下一刻,萧寰滚烫的手指似提猫一般,虚虚扶住了她的后颈。 那双手,温热,指腹带着令人不适的茧。 抵在她皙白颈上,将她虚虚扶住了。 神志不清的少女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伸出手臂抱上萧寰高挺宽阔的胸膛。 一下的猝不及防叫萧寰浑身僵住。 他薄唇抿起,如同一只弓箭绷紧,将她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地推开。 迟盈哪里经得起这一推,好不容易顺着他身子爬起来的一点儿,一下重新栽了回去。 只听一声闷响,迟盈的头磕在了柜门上。 迟盈从没这般疼过,她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哪儿疼,只晓得无助委屈的抽泣。 她像个孩子一般擦着眼泪,手上染了脏却浑然不觉,只不断喃喃念叨:“我的头好疼......” 太子擒住她沾了灰尘的细白腕子,朝殿外喊:“人呢,还不快进来!” 可方才众人已经搜过此处,去了旁处,一时半会儿如何也不会回来。 太子最终一语不发,认命一般低下头去,掀开姑娘的发髻查看,是不是方才撞伤了...... 二人间离得近,止不住的气息交融。 迟盈觉得方才可舒服了,便又学着方才那般,整个人重新贴了上去。 她双臂绸缎一般缠绕过青年男子绷紧的脖颈,少女的温热肌肤紧贴其上,最后,最后连她柔软芳香的唇也献上。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5节 骤然间,一道酥麻的电流,涌过萧寰的胸膛,四下乱窜—— “..我好难受......” 少女糊涂的厉害,被那腌臜的药性折磨,往日那般一个安静胆小的姑娘,如今全凭意识的凑近,温热的唇畔贴着太子脸侧细喘。 “迟——盈——”萧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带着酒气,原本还清明的双目,许是被酒水侵蚀,竟显得有几分泛红。 他只觉得连指腹都发烫,被她唇畔气息划过之处,皆是止不住的酥麻滚烫。 被她触碰的触感久久不去,似是烙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23:35:46~2022-05-18 21: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628966 20瓶;沐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二合一 等迟盈燥热去了一些,恢复了些意识之时,只感觉腰肢被禁锢的动弹不得。 她猛地惊醒,激灵睁开眼,便见那张离自己极近的眉眼。 那人浓密纤长的眼睫颤动间都落在她的鼻尖上,灼热的气息贴在她眉眼里,叫她睫羽都沾染了温润水气。 她被围在一方逼仄狭小的空间。 迟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抑制不住的失声叫出。 慌张无措推开了眼前人,垂眸看自己胸前,衣衫接近半裸,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遮不住身体。 年少无知的迟盈什么都不明白,当下只以为自己已经失了身子。 太子被迟盈那一声哭泣,醒了大半。 他不见窘迫,表情还算和睦,只是眼眸微冷,反身过去整理衣袍。 迟盈如同宿醉才醒的人,神魂尚未归位,晕乎乎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身子尽力遮掩住,在一片迷乱中边哭边去寻能蔽体的外衣。 太子见状面上逐渐带起几分森然,冷声问她:“总算是醒了?” 一种迟盈未曾听过的冷言冷语。 冰凉刺骨,仿佛自己是一个肆意引诱他,却道行浅薄,引诱他却被他一眼识破的妖女...... 迟盈只觉无助,不堪,羞辱,一同而来。 她并非一丝方才的记忆也无,如今想来只觉得奇耻大辱。 更凭着那句总算醒了? 恐怕真是自己犯了糊涂,犯了大糊涂,将太子给、强、强迫了去? 可方才她醒来看到的一幕又是什么? 迟盈怀疑起来,果真是她主动么...... 可.....若真是自己主动,太子他难道不知道把自己推开吗? 难不成自己中了药,他也中了药? 那又如何能只怪自己一人? 太子眸光落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那双眼底升起了水雾,水雾凝结成雨滴,缀在睫上,将落未落。 他不禁眼睫颤了颤,语调低沉催促道:“既是醒了,就将东西还孤。” 迟盈觉得自己遇到了无赖。 自己失了清白名声如今衣衫不整,太子不仅不知退避,反而还气势汹汹朝自己要东西? 不对,东西? 她愣了一下,忽的有些紧张,发现自己手上紧攥着一条揉的皱成一团的面料,展开发现,是一条被揉成面条一般的男子腰带。 再看,她腿下还垫坐着在花萼楼时瞧见的太子身上的明黄衣袍。 满袖金龙的衣袍,皱成一团铺彻在她身下,那金丝龙纹摩擦着花裙下大片的藕白细腿。 迟盈下一秒脸色惨白,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将手上的腰带丢了出去。 那男式革带乃是细皮制,中间嵌有玉勾,玉龙,被她失控的砸到太子后背,发出一阵闷响。 太子眉眼低着,被砸到了竟也好气性的一声不吭。 迟盈怔怔地盯着自己皱成一团的衣裙,小衣的襟带都被撕破了。 她失了神,只剩一连低声啜泣和痛苦。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忍常人不能忍,顽强坚韧之人,此刻只想快些回家,寻个僻静之处躲起来哭个三天三夜。 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她抽抽噎噎,最先是压抑的小声抽泣,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哭的越来越厉害,像是随时要昏倒过去。 太子生平第一次被人惹得有火发不出,他知晓自己被怀疑图谋不轨,被怀疑要了她清白。 谁叫他是男子? 只能忍着耳边女子不停歇的抽泣,冷声勒令:“别哭了。” 迟盈闻所未闻,接着哭。 萧寰忍不住叹气:“迟娘子,今日你我间并未发生什么。” 迟盈听不下去,只觉得头仍是疼的厉害,每次遇见他,自己总能不舒坦。 不是伤了脚就是伤了其他地方,迟盈一想到自己身子没了还被人不承认,顿时眼泪帕拉帕拉的掉,她无措的将罗裙一点点抚平,可上边的皱褶如何也抚平不了。 就如同自己的身子,再也不干净了。 她泪眼汪汪,终于停了哭泣,朝他没好脸色道:“我想回府......” 太子背对着迟盈已经打扮齐整,又恢复了那副衣冠禽兽矜贵无双的太子样貌,颔首答应,“孤差人送你先回随国公府。” 却听迟姑娘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忽的又响起。 “不......我不能出去。我的衣裳烂了.......” 萧寰听得认真,回头见迟盈石榴红襦裙腰间被撕扯出一块裂口。 露出莹白一片,似那红梅枝梢的一丛白雪。 迟盈后知后觉男人视线落在她腰上,忍着怒气羞耻,用手背匆匆挡起。 迟盈瞪着他。 她再也不怕太子了,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人,有何可怕? 要杀她便杀罢了! 此刻的迟盈只觉得,她已经不想活了! 内室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萧寰匆匆移开视线。 他耳尖升了一分红晕,薄唇紧抿,逃离一般往外间走去。 迟盈不想叫住他,可奈何要是这人走了,自己要如何?岂不是满宫的人都知晓了? “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迟盈的眉眼蹙着委屈,懊恼,更恨起了太子来。 太子听了她的话停下脚步,过了片刻才冷声道:“孤差人给你送件干净的衣裳。” 干净的...... 这个词不禁使得二人又是一阵静默僵硬。 那两名宫娥约莫也未曾想过,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谋,自以为谁也查不到。 不想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从一万宫女中找出了她二人。 两名宫娥被反绑着,也不知用了什么刑,皆是能忍耐之人,竟然仍旧闭口不言,只一直否认自己参与之事。 太子换了身素纱宽袍,靠着交椅微阖双眸,挺鼻之下一双薄唇比往日更加赤红,竟显出几分妖冶之色。 他眉头微蹙,朝身后禁军招手:“拖下去剐了。” 竟然是连审都不审,直接就要将人活剐。 那两宫娥早已统一口供想着只要忍上几轮,最后在招供上荣昭仪,她们这辈子便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来这深宫为奴为婢浪费一生,若是有可能,谁不想出宫去过活...... 如何会料想到这等下场? 顿时二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恐惧之色。 她们原以为只是放些药,再寻个愿意赴死的人过去,一切都悄无声息。日后出了这等丑事也该是那位迟娘子去寻死觅活,皇家脸面尽失,再也不提什么迟氏娘子做太子妃的事儿,如何还有闲情逸致去查当日的是何人? 且有公主在上头替她们兜着,富贵险中求,若是能成,公主答应了她们,日后早早放她们出宫,大好的年华不至于浪费在宫里,日后几代都可衣食无忧了....... 可如今,为何与她们所想的截然不同? “殿下...是昭仪娘娘......是昭仪娘娘.......” 身侧禁卫对视一眼,将二人拖到后边审讯,拿着剐刀便要活剐,随后只听一声声惨叫响起。 “再不老实点一五一十的招,连招供的机会可都没了!”行刑的禁卫恐吓。 胆敢对未来太子妃下毒,这群人剐起来没留半点情面。 “是......是乐山公主......她逼迫我们的!妄太子明察!奴婢也是被逼无奈,乐山公主将药递给奴婢二人,命我二人务必办妥,否则明日便要将我们贬去掖庭充当苦力......”那两名侍女挨了两刀,顿时痛哭流涕,语气断断续续,却意思分明。 萧寰道:“把乐山叫过来。” “殿下!殿下绕我们一命......给我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朝着太子下毒!我二人敢对天发誓,只朝着迟娘子用了那药......” 就连百里延也觉得此中有差,是不是有两伙人企图浑水摸鱼,他们只抓到明面上的其中一伙人...... “殿下,不如寻个太医给殿下把脉,看看是不是有人胆大包天,在太子的酒水里下药......” 萧寰便一直闭着眼,面色越来越差:“不必了,此事孤心中有数。”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6节 小黄门见太子脸色一直不好看,连忙端了杯新泡好的茶水递给太子面前。 萧寰忙了一日,又是骑射又是满宫寻人,后来还被那女人....... 素来矜贵无双的太子,面上的各种颜色调节在一处,他抿着唇,饮了口茶。 顿时微蹙起眉头来。 表情似是痛苦?? 小太监一见吓得腿都发软,只以为是自己茶水泡的不对,还是说水温太烫了? 不不对,他如何也不会犯这等低等错误....... 小太监瑟瑟发抖,见太子爷竟然罕见的没有怪罪于他,只是拂了拂衣袖。 萧寰舌尖一股淡淡血腥味。 想起那时他二人....... 萧寰眸色更幽暗了几分。 徐贵妃得知随国公夫人携迟娘子提前离席出宫,便知出事儿了。 天地良心,她如何敢在奉天节这节骨眼上犯错? 且还是圣上决定好了的太子妃人选...... 她命秦王妃守在花萼楼接管宫宴事宜,自己则是匆匆回了宫殿。 徐贵妃一入殿中便沉下了脸,朝着內侍冷冷道:“快去将乐山给本宫找过来。” 隔帘外的內侍领命出殿。 乐山公主入内时,高髻如云,面容明艳,唇角带笑。 丝毫不知自己的事已经败露,仰着下巴带着侍女昂首阔步而入。 知女莫若母,徐贵妃一见乐山这副得逞的模样,便知这事儿果真与她脱不了干系。 徐贵妃维持多年的冷静尊荣这会儿也维持不住,拧眉呵斥起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何不听劝犯下这等蠢事!” 乐山公主无所谓的笑了两声,只道:“陛下太子那儿都还没查出来,母妃倒是先给我定了罪!” 徐贵妃心道,除了被她溺爱成性,脾气火爆的乐山,还能是谁? “还有谁敢在陛下寿宴做这些小动作?如此愚蠢!若是陛下查起,必然是瞒不过的,届时该如何是好?”徐贵妃有些慌乱起来,她总要替女儿兜住的。 乐山听闻,也不再隐瞒,鲜红蔻丹动了动,抚了抚鬓角齐整的发髻,无所谓道:“未来太子妃与宫中阉人犯了这等丑事,谁又会仔细查起?再者纵然是查到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个还未曾过门的臣女,便真是下了旨的,我也不怕。母妃且仔细想想,若是随国公府的再帮着太子,兄长还有半分能赢的胜算?女儿这计谋虽卑劣上边的台面,却是最最有用的了。” 徐贵妃听了简直未曾犹豫,扬手朝着乐山脸上打了一巴掌。 徐贵妃这一下半点没留情面,面容白皙姣好的金枝玉叶,一下子脸颊红了一半。 乐山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身为公主何曾被人打过?纵使是自己亲生母亲,徐贵妃也从未曾对她动过手。 “母妃.....你......你打我?!”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 徐贵妃气得倒仰,沉下面色凉飕飕睨她:“你真是疯了不成?本宫已经告诉过你,那日刺杀涉及西夏余孽,你驸马如何能保?你如今这副模样,难不成还想叫你哥哥也陷进去?!如今你犯下的事,立刻亲自去跟太子赔罪!去给陛下赔罪!或许还有解决之法......” 总不能真的为了一个臣女的清白,要公主赔罪的。 乐山这会儿也双目泛红,她听闻太子搜宫后便知是大事不妙,未曾不后悔,可如今还能如何? “驸马被太子的人拿去,如今日日夜夜在牢中受苦受难,我日日来求母妃,只求母妃能去父皇那里替驸马说句好话,母妃好狠的心竟然都避而不见!如今好了,这么快就来教训我了!可见往常是事不关己便无所谓......”乐山抚着脸冷笑连连。 眼见母女二人拔剑弩张,从侧殿匆匆走出一位面容秀美,乌发蝉鬓的妙龄女子。 此人正是徐贵妃的养女。 徐微雨并不喜欢这个行事莽撞的公主,可如今只能好言好语去劝说她。 她拦在徐贵妃身前,尽量与暴怒中的乐山公主说清道明:“公主息怒,贵妃娘娘若是真有法子救驸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贵妃娘娘也是万般无奈,今日宴上之事,公主倒是要仔细思量一番对策,如何说辞,才能应对陛下太子那边......” 妹妹给未来嫂子下药,想叫太子颜面无存。 还专门挑在圣上寿宴上。 她心中暗骂一句蠢货,生怕陛下太子舍得不杀她还是怎么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今虽不至于凶残到随意杀人,却也不会与仁慈这个词扯上关系。 怕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等不经大脑的事情来。 乐山最是看不惯徐姑娘这副惺惺做派,以往不知用什么法子哄得母妃团团转。 她不是往日里成日想嫁给太子么? 如今自己替她帮了忙,心底说不得偷着乐,竟还来说教起自己? 真是不知尊卑的贱婢。 乐山当即将方才徐贵妃打她的那一巴掌原封不动丢到徐姑娘脸上,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贱民,奴娼的卑贱血脉,入宫住了几日便敢说教起本宫来?” 徐姑娘一听当即唇瓣发白,手指蜷缩起来,被生硬的忍了下去。 这话却叫徐贵妃气得倒仰,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晕厥了过去,乐山这岂是在骂徐姑娘? 简直是在骂自己。 徐姑娘是徐贵妃娘家嫡亲侄女儿,若是贱民,奴娼血脉,那徐贵妃是什么?! 徐贵妃只会更不堪! 活了四十余年,自从跟了萧渊之后,徐贵妃便再也无需为了一日三餐,为了身份地位发愁过。 她再也不愿提起以前的出身,更生出一种错觉,错以为自己生来便是贵女,嫁给王子皇孙,后来又顺顺当当做了贵妃。 如今却被自己亲生女儿如此搬到台前,徐贵妃再忍不住,指着门口怒骂:“滚!现在去给你父皇磕头请罪去,好在事情还能转圜,没出什么大事......” 乐山公主也不愿继续待下去,眯着眼便打算走。 可还未曾出殿便见圣上身边的大监杨宗等候在殿外。 杨宗垂眸,假笑朝着乐山公主行礼道:“公主,陛下传话,宣公主过去一趟。” 乐山瞬间脸色煞白,再没了方才的傲气,回头无措的看着徐贵妃。 徐贵妃上前苦笑:“大监,陛下找乐山何事?” 杨宗半个字也不透露,假笑道:“公主去了就知。” 乐山去时,并不见皇帝。 太子坐在交椅上,背对着她。 “殿下,公主来了——” 萧寰闻声侧首,温润地笑,如同一个慈爱妹妹的兄长:“是乐山啊。” 乐山瞬间止不住颤抖起来。 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眼前东宫的睚眦必报,她与其他兄弟姐妹活在太子的阴影下数十年。 这数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长兄温润宽容,有明君之风,更是父皇长子。 这个呢? 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谁叫她的亲娘是宫里的那位徐娘娘,不是皇后? 不然她与她长兄就是元后肚皮里蹦出来的,何至于处处被这个太子压了一头。 想起自小到大的阴影,她早有不忿,可却半点不敢朝着太子的面表现出来。 那种来自骨头缝里的寒意,叫她隔着太子丈远,却吓得一屁股跪了下来。 却仍嘴硬死活不肯承认,磕磕巴巴说道:“皇兄、皇兄你究竟是想如何......” 萧寰往常倒是能控制的住自己脾性,除非不想控制时,这日他心思郁结,心底叫嚣着一片杀意,眼眸止不住的赤红,面容却是带着笑意。 这般愈发显出疯癫之色,他朝着身后侍卫吩咐:“将那两个拖出来,当着她的面乱棍打死,叫这蠢货好好看着,吃吃记性。” 很快那两名宫女便被从殿外一路被拖曳而出,那混着血的皮肉划过光洁地板上的拖拽声,叫人浑身发麻,寒毛耸立。 也不知此前受了什么折磨,二人气若游丝浑身鲜血,全身皆是干涸的血渍,却还都是清醒活着的。 太子听着一片惨叫之声,百无聊赖的闭上了眼。 乐山一见这阵仗,甚至连一句辩驳都无,便认了罪。 “皇兄....皇兄,妹妹从未如此求过皇兄,皇兄便大人有大量,饶过妹妹这一次,妹妹只是不喜那迟娘子,那迟家的病秧子如何做的起东宫正妃.......” 太子背对着公主而坐,一动不动。周身率卫也未曾吭声,许久乐山才听见太子缓缓回头,提步走往乐山这边,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堵了路,太子用脚往一边拨了拨。 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跪在地上的皇妹,他看着乐山被泪水糊满了的脸。 “本来想饶你驸马一命,只判个流放的罪名,如今叫孤想想,明日午时腰斩如何?” 乐山公主哭声卡在嗓子眼,一听颇有些无力,更是绝望后悔,她以生命为要挟哭道:“驸马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的儿女才那般的小......” 太子冷笑,驸马她倒是颇有感情,二十多年的兄长,可是半点不留情面。 他语调怜惜:“听听你这是什么话?死了便死了,孤必当亲自为你挑选一位容貌才情更盛崔九的新驸马,反正你那一对小儿还小,此时换个爹也不知晓,岂不正好。” 乐山:“你是要逼死我才能如意是不是?” 太子疼爱的看着乐山,笑道:“只死你一个,可不能叫孤如意。” 作者有话说: 盈盈:屁股疼,肯定是被太子打了。感谢在2022-05-18 21:40:24~2022-05-18 23: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魈、沐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7节 随国公夫人本在宴中时久寻不到迟盈,便知晓事情不妙。 未曾想到太子竟亲自带人去搜寻。 后来说已经寻到,迟姑娘安好,才叫随国公夫人略安了心,也对太子生出了一丝感谢来。 便顾不得什么规矩,匆匆带着迟盈提前离席。 如今见女儿换了身衣裳,纵然颜色相同,可还是叫随国公夫人一眼看出来了。 随国公夫人眼皮子直跳,偏偏这会儿二人乘坐的是宫中轿子,心下再是着急也只能压着声问:“你怎么换了身衣裳?” 迟盈好不容易被哄得止住了哭,见母亲这般问,只能强撑着,抿唇小声说:“那件衣裳被宫人染了水......” 迟盈自尊心作祟,若说真失了身子,迟盈或许也不会藏着掖着,偏偏身子还在,衣衫却遭撕烂了,这事儿叫她如何说? 她是万分不愿意开口的。 若是她一开口,她母亲必定会问的彻底,在随国公夫人眼里,迟盈还是个孩子,没什么是不能问的,随国公夫人会具体到二人间的动作,定会问太子碰了她哪儿? 那种羞耻之事,叫迟盈如何回答的来? 许多事儿如今迟盈都不愿回想。 迟盈这般回答仍是瞒不过随国公夫人,她追问:“你与太子可曾做过什么?可不能瞒着,仔细同母亲说。” 看,果真这般问了。 不争气的迟盈耳朵顿时红的跟柿子一般,她指头无意识的卷曲,低着头扣着手帕,若不是随国公夫人催促,说不准帕子都能被她抠出洞来。 迟盈只能小声将宫里的事儿捡着好听的说了些。 “我当时有点迷糊,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了。”这话真不假,迟盈一闻着味道不对,便立刻闭气凝神,真中了药,药效也微乎其微,不然她岂能清醒的那般早? 随国公夫人只觉得胸口愈发闷,见问不出来,便急的换了个说辞:“你这孩子,究竟......你二人如何了?有没有穿衣裳?” “还、还穿着。” 确实还穿着。 不、应该是说确确实实还挂在身上。 迟盈明白,太子既然亲口说二人是清白的,那必定是清白的。 只因这本就是骗不过的事儿,太子难不成犯蠢来骗自己? “娘给你寻个女医来仔细看看,你这事儿就当烂在骨子里,谁都不能说,知不知道?”随国公夫人急迫不已,又还记着语重心长地叮嘱她。 还能如何?世道便是如此,女子名声受损只能委曲求全憋在骨子里。 迟盈瞧着自己亲娘也一副也要哭出来的模样,只能点头答应。 一路强忍着,好在回府之后随国公夫人亲自叫来信得过的女医给迟盈把脉。 女医把完脉后便叫她挽起手袖,见到手腕内侧映着一颗鲜红宫砂。 迟盈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要检查她身子...... 那女医温声道:“夫人安心,姑娘仍是处子。” 随国公夫人这才放心,又要幽幽叮嘱迟盈,却见女儿这会儿面色难看,一脸困顿神色,也知今日是委屈她了,便吩咐侍女给她抬来温水,伺候她沐浴,自己才匆匆离去。 等人一走,迟盈面上才敢露出方才不敢露出的憔悴恐慌来。 她心里乱成一团,偏偏这种事万般没有颜面说的。 便是朝着母亲也只敢闪烁其词。 好在迟盈从来不骗人,一骗人却总能叫人相信。 连母亲都以为她与太子最多只是有所出格。 等侍女送来一盆盆热水,填满浴桶,迟盈将整个人沉浸在了水中。 水温滚烫,通身莹白的肌肤逐渐泛起一层氤氲红粉,胸前腰肢依稀有几道红痕,如今已经是红中泛着青紫,瞧着便有几分可怖。 在温水里泡着,总叫迟盈感觉有几分刺疼...... 迟盈闭着眼,脑中无可避免的想起那迷蒙混沌之间。 狠狠抵着她腰间的手掌。 迟盈被温水包裹着,在被触碰过的地方拼命搓揉,企图将那奇特的仿佛残留的触感搓揉干净。 萧渊向来是一个忙碌的皇帝,前朝政事拖了他许多时间,等徐贵妃过来替女儿请罪时,他还未曾忙完手里头处理的事。 徐贵妃跪在地上柔声唤他三郎,蹙起娥眉求情道:“还请看在阿徐这么些年伺候三郎的份上,这回没酿成大错,便绕过乐山一次.......” 萧渊只觉满心疲惫,抚额道:“往常见你懂事知进退,这回轮到自己女儿倒是忍不住了,既然贤惠,就要贤惠到底。” 徐贵妃被说的面上无光,讪讪道:“昨儿个我去见了乐山,那孩子胆子小,糟了太子责骂,被吓得又哭又笑,人憔悴了一圈,靠着安神汤药才能小憩一会儿,妾看着实在是可怜。” 萧渊听这话倒是笑了声,“可怜?她有什么可怜的?该可怜的是随国公府的姑娘,遭这一趟不明不白,若非那姑娘机灵,恐也真找了你女儿的蠢毒计量了,堂堂大魏公主,竟学些旁门左道。” 宫宴那日的荒唐之事可不只是两个宫娥引路那般。 香原是合欢绕,自西域引入,只需点上黄豆大小,便能惑人心魂,叫佛陀□□。 原本该是趁着宫宴,提前接外男入内的。只是那男子临到头了才知晓自己要害的人是随国公府千金,未来太子妃。 这名头一出,叫他顿时生了恐惧,踟蹰不定耽误了时辰。 再去寻时,迟姑娘早已不知躲哪儿去了。 徐贵妃见此只顾啼哭起来,企图以眼泪唤起一丝帝王的怜惜。 萧渊有没有起怜悯之心无从知晓,反倒是朝她道:“别在这儿哭,出去哭。” “三郎!”贵妃哭的金簪颤动,一连朝着帝王苦苦哀求。 萧渊许是觉得这语气严厉,当即又改口,宽慰起徐贵妃来。 “这些年你宫事上倒是从不出差错,朕自然最是信得过你。如今乐山的事暂时先放一边,也出了这事儿,看来太子与那迟家姑娘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要快些办好的妥当。明日朕便叫礼部去随国公府宣旨.......至于东宫婚事规章一切按照以往制度,便都交给阿徐盯着,你早日将东宫大婚之事操持清整,才是重中之重,切莫再出过错。” 徐贵妃擦干泪点头应下。 心里生出了宽慰,觉得圣上总是离不开她的。 她又岂敢出什么过错? 她浑浑噩噩出了明德殿,竟然见到了极少入宫的宁王。 宁王修长身影在宫廊之下静静立着,也不知等了多久。 这是来请安,陛下不愿意见? 徐贵妃压下心里猜测,宁王比起太子来倒是个好相与的,带人温和规矩,朝着徐贵妃行礼过后,继续等候在殿外。 徐贵妃见此也并未逗留,便匆匆乘轿离去。 离去之时,徐贵妃禁不住掀起金丝轿帘,垂着眼往宁王面上多看了两眼,这才回了自己宫殿。 .. 贵妃爱养花,后宫之中独有一处圣上为她建造的花丘。 动辄数千民工耗时半年,才在这后宫修建了一处硕大的花丘。 她心里郁郁,便走去花房松土、移出、修枝剪叶,一应都不假于他人之手。 只是到底是忧心忡忡,一时失手便剪坏了一枝生长的极好的白枝蔷蘼。 徐贵妃惋惜一声,侍女慌张过来询问,便听贵妃问她:“秦王可进宫了?” 侍女摇头:“未曾,可要奴婢差人去王府请殿下入宫?” 徐贵妃蹙眉:“不,叫绪儿这段时日无须进宫来给本宫请安,传本宫的话出去,叫他在朝中要为他的皇父分忧,再同他说,东宫与随国公府的婚事将近,叫他不要管驸马的事儿,也别管乐山的事儿,都不是他该管的.......” “是。” 等周边侍奉的宫人都走了,徐贵妃缓缓落座一旁的贵妃塌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她恍惚想起,今日出殿门时看到宁王的那张面容。 宁王生的俊美,她也不是第一日见了,可方才的惊鸿一瞥,却叫她觉得如此的似曾相识。 原来,宁王竟生的与太子如此相似...... 尤其是下半张脸...... 叫她都险些认错了去。 以为见到了太子。 不,应该是说...是与那个女人相似—— 怎么会与她相似? 徐贵妃阖着眼皮,许久静默不语。 思绪落到了许多年前。 那个女人一晃眼死了这么多年了? 徐贵妃只觉得头愈发疼痛起来,唤起身后浇花的养女:“过来给本宫揉揉头......” 徐微雨连忙放下手中的花,上前伸手往徐贵妃额角不轻不重按揉起来。 “娘娘身上压着宫务,总该自己注意些身子。您忽的担忧起这丛蔷蘼,非得亲自过来修剪,您如今可是贵妃,哪里能事事亲为?若是不放心宫人,娘娘还不放心我,叫我来便是......” 徐微雨为治徐贵妃头疾,特意学来的一手推拿手法,不一会儿便叫徐贵妃疲惫缓解了好些。 徐贵妃声音沉沉,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你性子沉稳,养花的手艺本宫自然最是放心不过,本宫对你比对自个儿亲生的都要放心。只不过这白枝是陛下亲赏的,还得本宫亲自盯着才安心。” 徐微雨恍然,叫贵妃娘娘如此费心看顾,竟是这般简单的原因。 陛下赏赐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徐贵妃又痴痴笑了起来,像是在朝着徐微雨诉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陛下啊,你瞧他对什么都淡淡的,其实他年轻时极爱花的,我便日日夜夜伺候着几盆稀罕的花,只盼着能开花,叫他看花的时候,顺道记得我这个养花的人......” 徐微雨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当今圣上尊容,其实圣上比起姑母,还要年长几岁。 纵使两鬓斑白,也难掩身姿高伟,神韵出众。 可想而知年轻时是怎样一副神仙玉骨,醉玉颓山之姿,怕是年轻时似太子那般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8节 也正是这幅惊艳卓绝的颜色,才能叫她姑母深爱至今。 她无声无息望向闭目养神的徐贵妃,年近四十却仍风姿犹存,一双细眉描绘的精致得宜,穿戴考究,行为举止便是比起后宫之中世家大族出身的后妃,也丝毫不差。 谁能想到,这般身份尊崇,受世人敬仰膜拜的贵妃,竟是那般的一个出身? 徐贵妃本是一介民女,十四五便生的花容月貌,却被父母早早许配给了一个商户公子作妾。 倒是很得那商户公子宠爱,只可惜那人家大妇肚量小不能容人,对她动辄打骂。 徐贵妃本该一生黯淡无光,却怎知时来运转,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当今陛下。 如今的天下至尊,武帝萧渊彼时不过是皇室中最不起眼的一名皇子。 二十有三却仍未曾踏足朝廷,彼时妖后当道,对其他皇子皇女不知毒杀了多少。 萧渊生母早逝,外家无人,日子过得朝夕不保。 饶是如此,萧渊对于这位救命恩人却是尽自己所能的万分怜爱,甚至为了给她求来名分,不惜公然违抗圣旨,遭大行皇帝厌恶,才以庶妃名分将曾为商人侍妾的徐贵妃迎入府邸。 之后数年也一直深受萧渊宠爱,子嗣频出。 当年三皇子迎娶民女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倒是叫如今百姓仍然津津乐道。 多恩爱的一桩故事啊,可惜谁料想到结果? 君王薄情,今上尤甚,偏偏贵妃娘娘总是看不透。 徐微雨神情露出几分萧瑟之情,朝着手下的徐贵妃,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同情。 外人不知内情,只以为徐贵妃至今仍深受陛下宠爱,纵后宫不断纳入新人,也不见其地位越过徐贵妃。 可徐微雨侍奉贵妃多年,却是知晓贵妃的有苦难言。 旁人羡慕至极的尊贵身份,实则不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陛下对贵妃的情意究竟有几分,是否如外界传闻那般,估计连贵妃自己也看不真切。 说什么如今得宠的荣昭仪,还不只是没事儿时被皇帝叫去弹两首曲儿,有时皇帝彻夜来了兴致,那可怜的荣昭仪便要通宵达旦为陛下抚琴唱曲儿。 徐贵妃呢? 早不承宠十几年了。 第二日清晨,随国公府—— 迟盈昨日睡得早,早上恢复了许多精气神。 为了怕被母亲再次询问,迟盈早早过去随国公夫人院子里请安,见到随国公夫人正在挑选头面,十几个头面摆满了案桌,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迟盈走过去问,原是为了给郦甄添妆一事。 随国公夫人忍不住感慨起来。 “你才刚出世,甄儿也才不到两岁的人,还没走稳路就知道照顾你了。一口一个妹妹,给她吃一块好吃的糕点,都偷偷藏在袖口里说要留给你。小姑娘长得就是快,竟然一眨眼就成婚了。” 随国公夫人这又是姨母又是姑母的,自然要备上一份厚礼,她打算送一套珍藏了许久的翡翠头面过去,那套翡翠头面水头极好,整个大魏也找不出几套来。 迟盈瞧见了眨眨眼睛,伸出手指摸了摸上头翠绿一把。 随国公夫人以为她这是看上了,便笑着叫她房里的香旋开了私库,拿了另一套头面摆在迟盈面前。 “这套翡翠头面给你表姐,娘还有一套羊脂玉的留给你,盈儿带羊脂玉的最好看。” 迟盈哪里是眼皮子浅的看中了一套头面? 她只是觉得这翡翠老气,给了表姐估计这十几年也带不上。 迟盈懒洋洋往软塌上坐着,托着腮一本正经道:“给什么都不如给真金白银的好,外祖家又没有庄子进项,沈家更是清贵人家,一家别的不多就孩子多,上回我去听说儿郎都排到了二十九了。嫁去沈家,倒是不愁闹心事,可日后说不准吃一盏燕窝都要衡量半天。” 这话叫一屋子奴婢听得笑的肚子疼,随国公夫人听了也同周边伺候的侍女们笑话:“瞧瞧我生的这个姑娘,往常以为是个不爱金银的,如今竟然说出这些话。” 迟盈往常腼腆的性子,遇到这事儿倒是十分的理所当然:“女儿虽不好金银,却也知晓吃得好穿得暖,才能有闲情逸致,活的开心方能活的更久。” 一屋子这回听了才真的要笑抽过去,各个奴婢都跟着打趣起迟盈,迟盈经过这么一打岔,也忘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忧愁事。 “好好好,就听了我儿的话,再给你表姐包个一千两当私房钱,日后纵然那沈家没钱吃燕窝,也饿不着你表姐。”随国公夫人笑道。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还没笑上几声,便有前院仆人匆匆赶过来,喘着粗气通传:“宫中圣旨到了,快,夫人姑娘,快去前院接旨——” 作者有话说: 会比较快的进入大婚环节,因为这文主要是先婚后爱,让男主早日苦涩追妻吧。感谢在2022-05-18 23:58:20~2022-05-19 23: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5瓶;今天臭熊挨揍了吗、沐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众人早在上回圣上亲临府邸之时,便知有这一日的到来,是以倒算是早有准备。 不过片刻功夫,府上大大小小,连在佛堂念经的老夫人,朝中的随国公都得了消息提前回府。 更遑论寄居在迟府的孟妙音母女二人。 由随国公领着,一群人往正堂去接旨。 宫里的大监杨公公双手捧着明黄卷轴,等众人下跪后,便宣读起来。 “惟尔随国迟公女,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族茂冠冕,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正位储闱,寔惟朝典。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臣、谢主隆恩——”随国公府邸众人被这道圣旨惊的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礼部官员紧接着上来贺喜,随国公的老熟人陈国公笑眯眯将在地上傻跪着的随国公扶起,“哎呦,迟公快些起来,还跪着做什么?今日你我同为国公,日后你便是东宫太子的泰山大人了。” 日后若再是登一步,那便是国丈爷了。 周围随着来的人连忙拿手肘杵陈国公,“命你来行纳彩事宜的,你还聊起来了,还不快些办了正事。” 內侍恭谨收起诏书,笑着恭谨朝着迟盈一众方向微微颔首示意,顺道朝着随国公贺喜,透露些口风:“奴才便先恭喜国公府上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圣上朝着奴婢依稀说了两句,道是太子年岁大了,东宫没个操持内务的女君总是不成的,再者陪都那处如今更是离不开太子,便六礼纳彩先行几日,婚期赶的紧,赶紧的迎储君妃入了东宫才是要紧事。” 这句话落出,随国公夫人与老夫人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却还要强颜欢笑。 这意思便是等不到按照规矩过六礼了,要赶快成婚?成婚过后,自家闺女还要往陪都去? 普通人家尚且要算好日子,更何况是天家娶亲,如此快,像个什么样子? 还有盈儿,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自己如何能忍心她离自己而去?去个父母皆是见不到的地方...... 只怕是那日自家闺女在宫中的事儿瞒不住了,不管成还是没成,在外人看来,恐怕都得成了。 如此,但凡皇家是个负责的,可不得立刻成婚么。 随国公夫人想到此处,脸色又红又白,差人给来送旨的一干官员内监送上厚礼,这算是喜钱,众人也不推拒,皆是乐呵呵的接下,拿鲜红锦缎包着的喜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便是白银,也不少了。 便是这般奇怪,明明迟盈才是正主,她就要成为太子妃,却偏偏如今众人只忙着朝随国公道贺,迟盈反倒像是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局外人,包括她方才被人掺着艰难下跪也无人觉得不妥。 仿佛众人都认定,纵使是个瘸子,下了圣旨也是太子妃。 在今日在场人也不好仔细打量这位未来太子妃,只是宣旨时略看了一眼,只知晓这太子妃是迟氏女,其父是随国公,威武将军迟清石,生的貌美贞静。仅此而已。 至于太子妃闺名叫什么,今年芳龄,她的想法态度,都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 迟盈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货物,被摆上台面,众人交头接耳去商讨着要花多少价钱将她买下来...... 礼部的官员心里都暗道这个随国公老奸巨猾,将闺女藏的这么久,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 礼部官员约莫也看出了这位圣上的亲家不开心了,唯恐办错了这桩差事,皆是低三下四哀求浮于表面:“奉制纳迟氏女为皇太子妃,储宫纳配,属于令德。邦有常典,使某行纳采之礼。” 论制,上门纳彩,问生辰八字,无论是何人,哪怕是太子,也该轮到迟清石再三婉拒,言小女不堪配,礼部官员再三夸赞,才能拿出女方八字。 这就不该女眷在场了。 迟盈等女眷朝着朝臣方向行过半礼,由奴婢扶着依次退回后院。 府上仆人不懂主子的心情,只觉得是得了天大殊荣,他们府上出太子妃娘娘了! 听到这消息的仆人们只觉得各个走路都带风。 女眷们一路往内走,奴婢们一路嘴上说着恭喜的话。 随国公夫人知晓这等天大好事落到她家头上可不能哭丧着脸,这些时日时间也叫她缓和的差不多了,差她身边嬷嬷吩咐道:“每人赏赐两个月月钱。” 这话一出,满府数百仆人又是一番恭喜。 孟夫人早早听了圣旨,只觉得诧异,如同听天书一般,那般尊贵的身份,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瞧着天不假年的病秧子...... 竟然不声不响的成了太子妃娘娘? 她猛地意识到,随国公府迟氏的身份地位,只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尊贵许多,不然,怎么这般轻巧就出了太子妃呢? 且瞧着众人面上,也不见几分高兴的模样? 乖乖,难不成连太子妃的身份,都觉得看不上? 孟夫人看着前方身姿纤细的迟盈,只想起她家音儿,她家音儿也不见得差半分,姿容不差,身子骨却好许多...... 如今奴婢们都在恭喜,她也忘了先前被孟妙音说的有几分心动,想要离了随国公府邸的事儿,也攀扯着孟妙音上前去恭喜迟盈。 孟夫人上前笑道:“我也来跟未来太子妃娘娘讨个巧儿,当初我来时第一眼见盈儿便说这姑娘是个神仙下凡,可不是么?若非神仙下凡,可做不得太子妃的。” 结果她这发现自己扯着的女儿跟个木头桩子一般,脚步连动也不曾移动,不禁恼怒瞪了女儿一眼。 心下奇怪,只觉得女儿往日是个嘴巧的,更是个人前能说会道的,今日这等大喜事,该轮到她表现一场的时候,竟成了闷嘴葫芦。 “妙音,还不赶紧的上来恭喜你的阿盈妹妹,你阿盈妹妹日后做了太子妃,你可也跟着脸上沾了光。” 孟妙音脸色泛着一股灰败。 她怔怔的杵着不动,看着母亲嘴角张合,却听的迷迷糊糊。 她从这一刻才开始心惊胆跳。 上回只不过是一次宫宴,就已经叫她提心吊胆,唯恐二人见面...... 她迟盈若是做了太子妃,必定会和宁王相见....... 更遑论日后她二人一个为皇嫂,一个为皇弟,岂非更是日日见面? 她一想到此处,便慌的厉害。 上回说她跟太子不清不楚,惹了她一通骂,却原来是早早的就二人看对了眼,被她说中了恼羞成怒,这是要当太子妃去了,却半点不叫自己知晓。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29节 可又想起那传旨的太监说,太子妃婚后要立刻往陪都去,届时二人见面的时机怕也是不多的。 绣鞋踏过地上,孟妙音眼帘落下,纵然心头有万般想法,叫她做出些什么来,却也是万万不敢的,只得勉力维持着情绪朝着迟盈浅笑恭喜起来。 这回却是真心恭喜的。 她万般盼望着,这位阿盈妹妹能早日与太子成婚。 日后安安分分的留在陪都,别再回京城了。 她与宁王随着这段时间相处,早已不同以往。 只要再有个三年五载,再以后的事,纵然纸包不住火,她也是不怕的...... .. 时节已值深秋,外头树叶稀稀落落黄了大半。 崇善寺,一片香火鼎盛,祥云凝瑞—— 崇善寺身为护国法寺,甚少有人知晓,当年那位深受帝王宠爱的明德皇后,死后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未立下,只被供奉于崇善寺一处山顶偏殿之内。 明德皇后生前曾留有遗言,死后不愿入皇家陵墓,不愿与天子同葬。 年轻时的萧渊不像如今这般和蔼,既然亡妻不愿与他同葬,便在皇后死后曝晒焚烧她的尸骨,也不愿随意将其安葬往旁出。 后一直拖到皇后去世四年之际,萧渊许是想通了,才答应下这一请求。 却也不自己动手,只叫年幼的太子亲自将其母亲的尸骸遗物搬来了崇善寺这处护国法寺,寻了处佛堂用以供奉。 幽静佛堂之内,檀香袅袅,室内香云旋绕腾空而上。 宝香焚在金炉内,香烟旋绕答上苍。 皇子皇女本都该来为已故的嫡母上香祈福的,只是圣上将皇后牌位都移到宫外来了,也从不曾要求皇子皇女对皇后牌位上香,礼部诸人便也不提这事儿。 明德皇后牌位前,常年只有一二忠仆祭拜打扫。 后来萧渊时常梦到明德皇后,醒来时便彻夜难眠,遂遣精通佛理的宁王过来,替他给亡妻上炷香。 又逢皇后忌日,太子今年留在京城,便来了这处供奉生母的佛堂。 宁王深谙拜香之道,见太子来时未曾沐浴更衣,更未曾焚香祷告,一入殿便端坐于宝榻之上一语不发,气定神闲,再无其他动作。 宁王本在一旁静立焚香,见此在一旁提醒道:“皇兄可要来给娘娘上柱香?” 太子眸光浅淡,起身走下宝榻,燃了三根香上前插去玉案中央供着的香炉之中。返身重新坐回宝榻。 眸光凝视在远处玉案的猩红香火之上。 三炷香缓缓燃着,燃烧极慢。 萧寰有时看不明白这个宁王,连皇后的面都未曾见过,便感念那位皇后娘娘? 就连自己对这个生母,也是没几分感情的。 萧寰自出生起便知晓皇后厌恶自己。 他甫一落生便是由着十二位乳母轮流照看的,圣上想起来时才会来看望他一次,每次来便是考察他的功课,若是出了点点差错,动辄打骂。 之后又会变成一个慈父,领着他往皇后宫里去坐。 他比见圣上更少见到那位保宁殿里的皇后。 却也知晓皇后万分的厌恶他。 每次他无奈随着圣上去保宁殿里时,皇后都会冷冷睨着他,心情好时会赏赐一般给他一个笑容,若是那日心情坏了,还会朝着他打骂□□。 萧寰的小时候,活的连牲畜也不如。 身为一个孩子,在生父生母面前,连牲畜也不如。 那时他听说皇后病了,便日日都在盼着,什么时候老天爷能将这个日日都想死的女人收回去? 既然想死,死便是了。 又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做什么? 后来,真的如他所愿了...... 禅室岑静。 太子回忆着从前,当听见老仆老泪纵横朝着他亡母牌位痛哭流涕时,如此严肃的场面他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老仆原是明德皇后的贴身婢女,其实年岁也不老,只是总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无端的显出几分老态 “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您来了,您要是在天有灵必当是能瞑目了。咱们殿下改了小时候爱挑嘴的毛病,什么都吃,再不挑嘴了,如今生得比圣上都高了。就是这个脾气不如小时候了,小时候多可爱的小太子啊,朝谁都笑,从来不发脾气.......” 宁王听见了,偷偷抬眸看了眼面容端肃的太子一眼。 难以想象...... 那老奴又道:“殿下已经订亲了,是随国公府的娘子,那娘子家原来的学堂娘娘还去读过书的,您定然还是认识她父母的。上回宫宴老奴偷偷瞧了一眼,生的姿容出众,天仙下凡哩,下回太子再来定然是要带上太子妃来祭拜您的。若是赶得巧,说不准再下回就是抱着孩子来了。” 说罢就是呜呜的捂着嘴抽泣。 可怜她的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再也见不着孙子孙女儿了...... 太子终是不耐的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耳朵还没聋。 老仆吓得一惊,立刻紧闭了嘴。 .. 接了赐婚圣旨,迟盈太子妃这身份便已成了定局,该万分要紧的盯着。 全府少不得跑几趟佛寺,为与东宫的婚事好生求求佛祖,不求恩爱,能得个顺遂以是极好。 随国公府的马车停靠在崇善寺之内小径之侧。 迟盈一如以往,闻不得香火,容易引发她的喘疾,是以每每随着家中长辈来此,她都只在外处候着。 记得上一回来还是夏日里,她就因晒了太阳中了暑,如今是深秋。 日光倒是璀璨光亮,只是仍是止不住有些泛冷,迟盈坐在马车里,周身跟随着许多侍女护卫,只等着祖母母亲烧完香回来。 她等了许久,心下生出几分无聊,便侧坐在马车里,一颗簪满了珠花的脑袋顺着帘子的缝隙钻了出去,看着满地的秋风落叶,倒是别有一番美感。 云鬓被秋风吹得有几分散乱,露出一张饱满光洁的额,一颗朱砂痣映在其中,发丝贴在莹白面颊,脸庞沐浴在朦胧的光晕之中。 唇畔泽润,似红蕊初绽。 萧寰踏下石阶,隔一条冗长的小道,许多慕名前来上香的人,只消一眼便看见了那张比深秋更幽静美好几分的面容。 少女挺秀俏丽的轮廓,在夕阳下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隔得许远,都能见到她那耳朵上似是熏染了桃汁的红粉。 说来也是奇怪,往年他往返京中,从未遇见过她,可自从二人第一次相见之后,总是这般接二连三见到彼此。 萧寰觉得指腹奇妙的传来一阵酥麻,他若无其事地往袖口金丝纹上划过。 她来这里做什么? 萧寰凝眸想。 定然又是来找自己的? 上回找自己,却如此愚蠢的伤了脚,还将脚露在旁的男人面前,这回呢? 她又想露什么? 萧寰脸色阴沉下来,外间隐有秋风瑟瑟,他见远处那张望着落叶的脸忽而动了动,转头移到了他这边。 坐在马车内只露个脑袋的姑娘,罕见的朝他伸出来细嫩的腕子,手里攥着一方海棠红的帕子,朝他挥了挥,眸光光亮,早弯成了两枚上弦月。 萧寰不动声色,踟蹰了起来。 他想,上回还如此怕自己,连与自己对视都不敢,更是一只不停的哭,哭的他头痛欲裂了几日,这回儿怎么转了性子?不哭了? 有那么一瞬间静消消的,太子爷在思忖着自己究竟过不过去。 过去? 他是太子,岂能被一个女子呼来唤去? 这般成何体统? 太子不打算理会这个还未曾成婚就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迟娘子。 走在他身前的萧芳毓已经大步下了台阶,不过他一个失神的功夫,萧芳毓已经走到了那辆马车前。 孟妙音如此担忧迟盈与宁王见面。 却不想正是此次上香,她随着女眷去求签的功夫,迟盈竟然又见着了宁王。 上回迟盈伤了脚又被太子呼来喝去好一阵功夫,再到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被太医看完之后,早就疼的什么事儿都忘了,宁王何时走的她完全不知晓。 以至于迟盈后来才想起,自己连与他一句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不想这回竟然在此处看见他。 迟盈见此,不禁笑的更开心了—— “宁王殿下!”她挥着帕子,想要叫他过来。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怪事儿,迟盈觉得,自己仅仅只与宁王一面之缘,却熟悉的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她如此害怕生人之人,在宁王面前,却能天生的自来熟。 往常一整日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如今竟然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感谢他。 上回来不及呢。 迟盈笑道:“殿下,你还记得我吗?上回你帮了我。” 萧芳毓闻言笑了起来,他生的五官轮廓极为俊美,脸孔清隽挺立,笑起来时眸光光亮,清澈见底。 发冠之下纷纷扬扬的发丝被风吹舞的扬起,萧芳毓含笑走到迟盈车帘前,嗓音和煦,问道:“是你啊,自然还记得你,上回我有急事先走了,未曾来的急与你告别。你的脚可好了点儿?” 迟盈瞧着那张面容,怔怔地点头,“好了好了,早就大好了。” 甚至她还将车帘掀至一边,动了动自己的脚,朝他演示一番如何是“已经大好。” 作者有话说: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0节 感谢在2022-05-19 23:19:32~2022-05-21 23: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胡不喜50瓶;醉棠池柠暮10瓶;二三、fake 5瓶;可爱鸟蛋、影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宁王目光幽深落在迟盈身上,少女梳着望月髻,上身穿着天水碧贡缎镶花短袄,下摆露出一截层层叠叠宛如神妃仙子的栗黄留仙裙,指甲盖儿涂着粉红一片。 也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这位姑娘,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她。 上回见她无助的蹲坐在地上,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她抱上了马。 这世上眉心生有痣的人多了,不过这姑娘眉目间透着一丝娇憨,仔细看倒还真有几分她的样子,且越看越像。 不过,那丫头生的可没这般好看。 迟盈见他看着自己发怔,竟然还皱起了眉,杏眸中闪过疑惑不解:“殿下怎么了?” 宁王视线落在迟盈乘坐的那辆马车上,青幔间金饰银螭纹绣带,车身高悬一串五珠玉佩,以紫绢系之,上边的图纹。 “你是随国公府的?” 迟盈不知为何他知晓自己是随国公府的,仿佛没方才那般开心了,却还是点点头:“是啊。” 宁王忽的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便是要嫁给东宫的那位准皇嫂了。 随国公府?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二人是表姐妹...... 宁王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竟然罕见的没有应声。 直到有宫人策马过来寻他,宁王才回了神来。 那宫人皱起眉目,躬身行礼,语气却不是十分恭谨:“殿下,太子差老奴来问,殿下缘何在此停留?” 迟盈一听到太子这两个字,顿时一个激灵,顺着那宫人走来的路线看过去,不知小道上何时停靠了一辆青绣金盖双马宝车。 车侧金丝帘卷起,一身玄色绫罗圆领袍衫,那人只在车里露着半张脸孔,日光衬得面色剔透冷冽,轮廓鲜明的脸孔犹如刀削斧凿,他微仰着下颚,带着几道冷冽严寒,不曾躲避的凝视着迟盈。 迟盈刹那间窘迫的彻底,原来她根本没忘记那日宫宴的事,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迟盈缓缓放下了笑容,朝着宁王说了句告辞,便匆匆将帐幔掩了下来。 青色帐幔洋洋洒洒掩下,遮住了车内的一切,也遮盖住车内那个玲珑娇小的人影。 迟盈在车内掩着心口,只觉心跳的厉害。 真是越怕什么人,越容易见到什么人。 早知能在此遇见太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来—— .. 朝中近段时日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震惊到不知所以。 多少世家朝臣早为太子妃之位挣破了头,如今竟然不声不响落到了随国公家。 随国公每日上朝之时,不出意外的总能收获一片嘲讽、妒忌的目光。 一连半月,日日如此。 随国公往常只效忠圣上,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他们还真以为这位是个刚正的,原来是叫他们争抢,自己躲在后面等着摘桃儿。 随国公何尝不知晓这群人心思? 他赔了女儿还被人恶意揣测,只觉得遭受奇耻大辱,朝上只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随国公,陛下问你话呢!”有朝臣喊着出了神的迟清石。 迟清石连忙回过神来。 龙椅上的萧渊笑道:“朕与诸卿商讨,黄河水患一事频发,今年雨水多,怕是附近百姓又要受难,陪都离不开太子,早些叫太子前往坐镇才是要紧事。清石,你说是不是啊?” 迟清石拱手,恭谨道:“陛下所言不差。” “嗯,太子大婚之事拖不得,便选年择个吉日办了吧。” 众人:...... 迟清石:...... 原来是为了这遭。 太子与太子妃这对算是被强绑在一起的夫妻,九月下旬方才匆匆订下婚事,隔了十来日便又订下了成婚吉日。 东宫大婚,订在十一月二十—— 两个月的操办时间,如此仓促匆忙,简直是大魏开国以来头一回。 .... 迟盈未曾想到,她婚期竟然赶在了表姐前边。 郦甄本已安心备嫁,不再出门,如今倒是没听着那些婚前不能出门的话,时不时过来探望迟盈。 如今两个姑娘眼看就要前后脚成婚,大郦氏有些难听的话也无需顾忌。 她朝随国公夫人感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成日唉声叹气做什么?该好好教导姑娘的规矩,日后入东宫,首先将性子稳住,下人一个个都要立起规矩来,免得日后那些不三不四的,瞧着女君年轻好欺负的,一个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大郦氏瞧着在一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迟盈,又宽慰她道:“照我看,也未必是件坏事,东宫正妃可是旁人家想也想不来的福分。且从未听说太子宠爱哪位庶妃的,更没有那些庶孽,这般看来,如何不是个好去处?” 随国公夫人蹙眉:“东宫十几岁便去了北地,后又往陪都监国,在陪都是何情况谁人知晓?说什么府里干净,不过是京城这处的罢了......” 太子离京城时才几岁?也就是迟越一般的年纪,那般的年岁能做什么? 世家子弟个别是早早年岁长辈就安排上了教导人事的丫鬟,可十六七岁身边冷清的也是常态。 太子年长气盛时可大多时候都留在陪都,陪都邺城是如何,有没有女人,就不得而知了。 迟盈听了倒是做不得其他感想。左右她如今只盼着自己能平平安安活在东宫手下,其他的如何管得着? 真要有什么庶妃,别成日与她过不去就好。 “长兄说过,陪都太子府如今尚且没有子嗣。”郦甄瞧着迟盈面色,怕她心里难过,还是止不住提点道:“嫁给东宫可非寻常人家,盈儿应当知晓些道理,东宫既是你夫君也是你主君。” 迟盈浑不在意地笑,“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别看我如今这般模样,嫁入东宫必当是另一番模样。这姻缘本就是强扭的瓜,我日后就充当一尊玉佛,如何也伤不到我半分。” 随太子日后如何,又与她何干? 自家权势已极,太子登位自家又能如何着?反倒是日后烈火烹油还不如如今这般呢。 太子不能登位,凭着她姓迟,总有后路可退。 两人说话声儿都不算小,叫大郦氏与随国公夫人也听去了,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本以为要好生教教,才能叫这个年岁的姑娘明白其中道理,嫁入东宫却仍一门心思溺于情爱,结果只怕不得好。 可谁曾想,如今的这些姑娘,竟然各个无师自通了去。 大郦氏听罢失神许久,望着两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同随国公夫人叹道:“这两姑娘,比我年轻时候聪明多了。” 却说此时的正院外边———— 随国公夫人独爱青竹,正院往前走道两端便栽种着一片常常的竹林,生长了许多年的竹林棵棵茂盛遮阳避日,只能瞧见前头的玉石子儿铺砌的廊道,墙通一色的全粉刷成了白色。 一旦有日头照射下来,那些竹影儿便投射到了墙上,一片会活动的水墨画似的,见过之人无不称赞一声风雅。 今日没阳光,走廊只得一片黑影。 孟夫人没好气的骂了句,“原先多亮堂的屋子,非要栽什么破竹子,黑不溜秋的吓死个人!” 母女二人这段时日总惴惴不安,皆是一副没睡好的德行,丝毫没注意旁的,穿过回廊,竟直直撞上了带着侍女打算回府的大郦氏与郦甄。 二人皆是面色一紧,生怕方才的那句牢骚被人听了过去。 孟夫人连忙收敛神色,上前来道歉:“是郦家姐姐,怪我这粗心了,可没撞疼姐姐吧.......” 大郦氏可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今日更是烦心的很,她第一次见二人本就瞧不上这对母女,方才听了那发牢骚的话,心下更是厌恶。 直接拉长了脸,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连眼神都未曾给这母女一个,带着侍女扬长而去,只留给这二人一个后脑勺。 倒是七窍玲珑的郦甄跟在母亲后面,颇为尴尬,可却也未曾停留。 孟夫人气的倒仰,却也只敢冲着大郦氏走远了的背影小声咒骂:“还不是靠着她那运道好的爹!自个人选了个入赘的窝囊废男人,如今才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家夫人!成日来她嫁得好的妹妹家打秋风,想当年你外祖家也是满门清贵,若不是你亲舅舅是个作奸犯科的蠢货,如今我家比起郦家也不差多少!如今也来我面上装蒜!” 孟妙音冷剔她亲娘一眼,心里不耐烦这个愚蠢的母亲到了极致,她笑道:“你也知道,郦夫人至少是四品官夫人,你又是个什么?我爹没死时,才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连给你求个诰命都求不来,如今你还来瞧不起人家,她丈夫是没能耐,可她儿子是探花,凭着她老爹日后入阁还不是迟早的事?你儿子又是个什么蠢东西垫着脸跟人家探花郎比!” 孟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女儿,人前更不好动手起来,只好讪讪道:“是,我靠着音儿,日后你要是有能耐,做了王妃娘娘,也能叫母亲能扬眉吐气一回,横着在这京城走。” 孟妙音睨她一眼,道:“母亲想靠着我,就要听女儿的话才对。” 孟夫人一脸讪讪,心中哀叹自己可怜,不知生了一对儿什么玩意儿,儿子儿子是个混账东西,女儿又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二人去时,随国公夫人怔怔的在厢房正厅里坐定着,柔眉轻蹙,瞧着就心情差极了。 她只叫二人进内室来。 孟妙音这事儿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孟夫人无奈心里哀叹两声,只能朝着随国公夫人说清来意。 “表嫂子,我来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是唠扰了,如今宝骏那孩子在书院一个人也孤单,我便先想着......” 孟妙音瞧见一个穿着雪白罗袜的女郎竟然躺在内室里,只隔着一串珠帘,半点阻隔不住人影,背对着她们躺在罗汉床上看的分明。 只见那女郎身上搭着薄被,人瞧着像是睡着了,不算小的动静人竟然没醒。 光是一个纤细背影,便知道是迟盈了。 她心下觉得怪异,往常迟盈当着外人的面仪态总是不差的,如何会这般睡在罗汉床里? 孟夫人止了话头,却见向来爱女心切的随国公夫人说不碍事:“盈儿方才与她表姐说话说的困了,便叫她小睡一会儿,这孩子日日都能睡的很,你们也别怕吵醒了她。” 纵然这般说,随国公夫人还是压低着嗓子说的。 孟夫人只能舔着脸继续说下去:“这么住下去总不是事儿,我与音姐儿思来想去还是搬出府邸去住。” 随国公夫人听着也是一怔,她总是温柔贤良的,很快便恢复了往常模样,目光落在孟妙音身上,招手叫她过来:“音儿可是在我们府上住的不舒坦了?” 孟妙音还未说话,倒是迟盈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懵懂下了榻,方才睡梦中听了一些话,迟盈带着几分直白,直接问:“表姐要搬出府里?要搬到何处去住?”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1节 孟妙音忍着慌乱道,笑说:“兄长如今正是读书时候身边离不开人,母亲便想着过去亲自盯着他,思来想去,我们还是觉得搬出府里住往外头买一处庄子,如今这段时日,真是麻烦表妹府上了......” 她见迟盈隔着珠帘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定定的看着自己,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 孟妙音忽的手心冒汗心跳加速,是了,这种眼神和随国公凝视自己时,简直一模一样。 她没来由的心里多了一层厌恶。 既然不打算继续住下,无法转圜便无法转圜吧,且她住的是自己花钱买的宅子,又不是住宁王别院,有何见不得人的...... 孟妙音母女原以为这一番话语说出来,随国公夫人会各种挽留,却不曾想随国公夫人只假模假样询问了一番,而后便说这事儿问过老夫人才成。 第二日,孟妙音母女才起床还没前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就被老夫人院子里来的嬷嬷告知,说老夫人同意了。 这般一来,倒是叫孟夫人生了几分后悔来。 “我如今想来真是后悔,非得听了你的话,放着好好的府里不住,偏偏要搬出去!你可是个傻得不成?如今你表妹要是当了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你是她的表姐,一个府里住的,旁人只以为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做不得正妃还能做不得一个侧妃?你偏要出去住!””孟夫人念念叨叨。 孟妙音心下烦躁,头疼起来,一双泛着冷意的妙目看着孟夫人,冷笑:“我怕我们都没那个命。” 事到如今,孟妙音也不打算瞒着,这般瞒下去,叫她心力交瘁,她幽幽道:“你当女儿何来的本事?通天的容貌?还是什么与众不同的本事?被宁王所救,就能叫这位天潢贵胄一眼看重?” “你.......你.......”孟夫人后知后觉,面露惊恐,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儿,嗓子干巴巴的:“你什么意思?” “偷来的东西,总要远着点正主,这道理母亲应当懂的吧。” 她想里这处远远的,仿佛那般自己便能更干净一些。 日子过的飞快。 等孟妙音母女二人搬出了随国公府,府邸里彻底安静下来。 秋去冬来,四季轮转—— 排窗开了一道细缝儿,屋内烧着银丝炭,如春日一般暖,窗外冰凉刺骨的寒气不一会儿便顺着窗户的细缝儿钻了进来。 一粒小雪花儿像是生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的落在迟盈挺俏的鼻尖,染红了她的鼻头。 迟盈被那股子凉气染了眼,眨啊眨,半晌忽的伸手捂住嘴,“哈气!”一声。 将鼻子里的那股痒劲儿折腾了去。 离她的婚期只差十三日了。 迟盈冬日里不敢出门,怕染了疾好不了。 嫁妆什么的都未曾去看。 她只能远远瞧着,家里仆人侍女新打造了两百多口箱子,忙的见不着天的往空箱里摆入绫罗绸缎,字画珍籍。 还有她日后嫁去东宫要用上的一切物件,基本能备上的,都早早准备好了。 虽然她前些年未曾想过要出嫁,可贵女的嫁妆,那是自小就开始准备的。 迟盈瞧着那一台台比寻常箱子更大上一圈的箱子,被清点完毕封箱,再往上缠上红绸,忽的踅步往内室里。 掀开她的窗幔,在里头捣鼓许久时间,才从里端出一方紫檀盒子。 几个丫鬟都在笑她:“瞧姑娘宝贝的,日日夜夜晚上都要看的宝贝,看了十几年还不够,如今要去东宫当娘娘了,竟真要把这旧物箱子也当做嫁妆嫁去不成?” 迟盈听了她抿唇,十分严肃的说:“这才不是旧物,也不是我的嫁妆。” 江碧白竹见迟盈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开玩笑,赶着那群小丫头出去,顿时迟盈闺房里便也只剩下她一人了。 绣阁寝间一座金丝楠白玉座屏竖立其中,遮挡着外间的视线,迟盈捧着那方小小的旧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 她从里面许多旧物里翻找出一块青色玉佩,捏在手心里反复摩挲。 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幕——小小的姑娘穿着花裙,朝小沙弥哭诉说:“我听人说,我长大后是嫁不出去的。” 小沙弥奇怪问道:“为何要嫁出去?” 年幼无知的迟盈一门心思只想要寻个长得俊俏的相公,她说:“一定要嫁出去,相公会把你抱得高高的,还会每天给你带好吃的。” 守一比她要大两岁,显然更成熟一些的,便说:“为何非得是相公?你说的这两桩事,谁都能做。” 迟盈不搭理他,只肯定道:“不,我爹说我想要吃糖不要找府里要,没人会给我买。要找相公去买,还有抱高高,这两件事只有相公能做。可惜他们都说我肯定找不到相公。” 因为她有病,身体康健能将她举高高的男子,定然不愿意娶她。 守一不信,非得说自己也能做到。 小小的和尚冲诺说:“日后你找不到相公,我就来当你相公。” 小迟盈捂着嘴偷笑:“可是你是和尚,和尚是不能成婚的。” 守一怅然若失的摸着他烫着戒疤的光秃秃的头,“对啊,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那我还俗行吗?” 迟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甜甜地跟着回忆里的小迟盈傻笑两声,将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塞进箱子最底下,拿层层帕子裹着。 许久才道:“守一,我竟然能找到相公,我......要成婚了。” 可惜这个相公不会给她买糖吃,更不会将她举高高。 作者有话说: 这种内容有点多,尽快让女鹅进入甜甜的婚后生活! 另外,守一童年生活很悲惨,一直都很惨,(当然太子也一样)这一切都源于萧渊这个大渣男。 当然去求皇帝也不是为了赐婚! 感谢在2022-05-21 23:35:59~2022-05-22 23: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糖.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大婚 冬日老夫人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极盛,梅蕊点点白雪,阵阵梅花香寒。 迟盈拿着铜剪剪了两支一路怀抱着,放到老夫人屋间梅瓶中插着。 才过了十六岁寿辰的小娘子,光洁白皙的前额尚且留着稚嫩的软发,底下琼鼻芳唇,小瞧精致的下巴,唇形娇妍极了。 纵然往日再是聪慧绝伦,也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更何况还是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姑娘。 满府之人如今只想着要如何尽快将这位稚嫩的小姑娘培养成一位能堪当大任的太子妃,好在这孩子实在聪慧,旁人学了大半辈子也不精通的掌家之术,这孩子竟然是一点就透,凡事吩咐过她一遍,便都能记下来,还能举一反三。 老夫人都时常朝着随国公夫人感叹,迟盈若是个儿郎,也不必吃这等苦。 于迟越而言,读书习武日后朝中挣扎是极苦。 可男子总还有条退路,朝中便是战战兢兢,只要不犯大错,不占队,不作死,总还有家族能在身后护着,便是罢了官丢了爵位也还有家人陪伴在身侧。 可入了宫的娘子可就没这福分了,若是顺顺利利便是宫墙里被禁锢的一生,若是但凡不顺利,若是没有孩子尚且凭着迟氏还能叫她得以保全,若是有了孩子...... 老夫人朝着候在一旁的春嬷嬷微微颔首,春嬷嬷立刻将附近的侍女都使唤了出去,顿时次间里只坐着三位主子。 迟盈见祖母蹙着眉,她满脸的忧心忡忡,软声问起:“祖母?” 老夫人沉默片刻,忽的就说起,“盈儿可听说过你的大伯父?” 迟盈冷不防听到了这句话,惊讶的抬眸,她深知伯父的逝去是祖母一直以来无法忘怀的伤痛,是以祖母三十余岁自伯父去世,便丢下了一切,去了佛堂里吃斋念佛度日。 随国公夫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坐直了身子,面容也有些惊讶。往常她们都避着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如今竟然是老夫人主动提起。 老夫人扯着嘴角苦涩一笑,“这么些年了,我早已看淡了去。” 迟盈这才应道:“我听我父亲依稀说起过一些,大伯父文武全才,少年英特。” 大行皇帝宠爱妖后,听信谗言废原太子改立妖后所出之子,后引发朝廷动荡,短短几年中发生数次宫变,血流成河。迟氏一族牵扯颇深,迟盈的大伯父便是舍身于那次宫变之中。 随国公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及不上大哥一半的相貌才学。 若是那位在世,迟氏一族定会比如今更加辉煌。 而小了大伯父足足十岁的父亲,也会在兄长的保护下,是一个怕风吹日晒,嫌饭食难吃,嫌衣衫粗糙的世家纨绔少年郎。 迟盈总在脑中带入了迟越的脸,那般的父亲......迟盈还真没见过。 可惜那个叫无数王孙公子也为之仰慕的大伯父死了,随国公府塌下来一大半。 锦绣堆里生长的迟亶只能被赶鸭子上架,接过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担子,彻底与那些年的潇洒度日做了告别。 迟亶一夜之间变成了迟清石,他为替大哥报仇,将全部身家皆压在了肃王身上。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五年,肃王登上帝位。 老夫人却不是说起迟盈大伯父的,只不过借此感慨一番,她说起另一桩事:“迟家族学因着前几代祖宗的名声,更因你大伯父的名头,比宫里都不差。整个京城的孩子都想往宗学里来,什么东府的陈国公家,王府,公主府,便是那些崔氏,王氏都想着来学。当时还特意为了姑娘们办了个女学,你几个堂姑姑都在里头学过的,便是你那大姨母,也在里头学了两年。” 这往事随国公夫人也是知晓的,她是年纪生的小,便也没去。 老夫人神色带着回忆,说起的话却叫迟盈心惊肉跳。 “那时候学堂里来了个姑娘,是上柱国家的女儿,出身稀奇的紧,母亲据说是一位番邦的公主。上柱国年轻气盛去打仗时将那公主从战场上救了,那番邦的公主与我们这块儿风俗不同,生下来连孩子一眼都没瞧,就狠心的直接将这闺女送给了上柱国。后来上柱国回京便将那姑娘带回了京城。那姑娘...生的真乃仙人转世,便是盈儿你往旁边站着我看都差了些......” 迟盈头一回听说当年的事,还如此有趣的一桩事,听着正兴起,却没主意一旁脸色忽的煞白的随国公夫人。 “母亲......”随国公夫人出声企图阻止婆母。 老夫人罕见的生气起来:“事到如今,还有和不能说的?你这般藏着掖着是想害你姑娘啊?” 随国公夫人顿时不再吭声了。 迟盈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静默了会儿,终究是起了好奇心。 她瞧着四下寂静无声,不动声色询问:“那姑娘是何人?” 老夫人微阖着眼,声音幽幽的:“是太子生母,明德皇后。” 迟盈了然的“哦”了声,随后看向母亲,不明白她的劝阻在何方,这有何是她不能知晓的? 世人皆知,明德皇后生的国色天香,身份尊贵,一入宫便是皇后尊位,后又深得皇帝宠爱,皇帝为了她连一连宠爱许多年的徐贵妃都放在了一边,还立了她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 可惜红颜薄命,明德皇后在太子年幼时便因病离世...... 这是小时候迟盈听西府的六堂姐说起的。 那时西迟府的大堂姐与三堂姐都还待字闺中,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未曾顾忌年幼的迟盈在场,拿了些糕点哄着迟盈吃,说这些话时满眼的少女春思。 迟盈还记得,六堂姐那时道:“皇后娘娘虽离世的早,可一个女子能如此得到九五至尊全心全意的宠爱,想来也是无憾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2节 当时年幼的迟盈听了,插嘴闷闷地说:“才不是全心全意的宠爱,还有后宫佳丽三千。” 待迟盈回过神来,听一直静默的随国公夫人颇为艰难的起这桩陈年往事。 “明德皇后才七八岁时,便被大行皇帝赐婚给当今圣上了,只等着二人到了合适的年岁再行成婚。那时当今圣上还只是肃王,肃王嫌弃明德皇后年幼顽皮,又是边关长大,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儿,放着上柱国亲闺女慕容氏的女郎不要,正妃未曾迎娶入门,便浩浩荡荡要纳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妃入门。上柱国闹去了先帝那儿,二人这便退了婚,后面先帝为了弥补上柱国,另改了一道圣旨,将明德皇后许配给了另一位龙子.......” 迟盈听得简直云里雾里,饶是她聪明,也被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绕的糊涂了。 明德皇后怎么还嫁给旁人了?还是嫁给的另一位亲王? 不是嫁给当今皇帝的吗? 若不嫁给当今皇帝,又怎么生下的太子? 随国公夫人说开了自然也没什么瞻前顾后了,她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淡淡的看着迟盈:“也该叫你知晓,明德皇后其实是二嫁,且原先还是陛下嫂子,后......当今陛下登基为帝,晋王身死,陛下便又力排众议娶了晋王遗孀。这事儿当今圣上最忌讳他人说,前些年处死了不知几批,那殿前的金龙柱上都不知撞死了几个谏官。” 老夫人极少如此认真严肃的对着迟盈道:“告诉你却不是让你往外传的,你只当烂在肚子里,半个字儿都不能往外说,可知晓?”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也叫听着的迟盈五雷轰顶。 迟盈怔怔的点头。 这意思就是......原先不想要的退了婚的未婚妻,在姑娘嫁给自己兄弟后,又抢了回来? 迟盈只觉得一股子的恶寒,半点不敢将此等违背人伦的行径,与那日见到的陛下联合到一处。 怪不得不敢说......这简直就是皇室绝顶的丑闻。 不怕朝臣反对,不怕谏官弹劾? 是了,连清君侧都整出来的皇帝,还怕骂名吗? 果然,靠近皇室,总有各种奇葩。 老夫人哀叹了声儿,如今多说无益,她最疼爱的孙女儿也要去那处深宫。 只望着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倒是想起了空大师给孙女儿的批言。 是个有后福的姑娘。 后福,嫁入宫中能得几分后福? .. 礼部数百官员,宫掖更有万余宫人昼日紧赶,为着赶在吉日前将东宫大婚的一应布置操办完善。 皇帝自从将东宫大婚一事交给徐贵妃,便再也不过问此事。 徐贵妃因前些时候女儿和驸马接连犯错,早已战战兢兢,又得了陛下亲口吩咐要务必妥善办好此次东宫大婚事宜,更不敢有半点耽搁。 自赐婚圣旨下来,便立即寻来历代太子娶妃录册,一条条细细翻看起来。 录册一条条记载的物件,将徐贵妃都不禁惊骇不已。 太子纳征耗费十三万两白银,另有宝马玉器,绫罗绸缎不计其数。 圣上自来节俭的很,宫里嫔妃更是不敢奢华,徐贵妃为讨皇帝欢心,连衣裙都不敢穿的太华丽的。皇子公主嫁娶也都将将依着规矩来,绝不会多添置一点儿。可这回光是太子纳彩的银两,都比太子前四个先他成婚的兄弟姐妹耗费加起来的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饶是宽和如徐贵妃,见此也经不住心下泛堵起来。 一想到她的儿子秦王素来懂事知礼,唯一一次想要耗费多一些便是成婚时,秦王与她想多花些银两修缮府邸用以迎娶世家大族出身的崔氏娘子入门。却才修建了两处阁楼便被谏官弹劾,弹劾秦王府用琉璃铺顶过于奢靡,当朝谏官成日寻这些软出弹劾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生性暴戾的太子哪日不被弹劾? 弹劾太子时,皇帝每次都装聋作哑,轻拿轻放。 可偏偏一轮到弹劾秦王,皇帝就当庭斥责了秦王,说他穷奢极欲,不思进取,竟在早朝间便下令,将秦王府新修建好的阁楼尽数拆了。 这事儿也叫徐贵妃在后宫抬不起脸许久,一想起那日被拆了一地碎乱的琉璃瓦,放火焚烧足足烧了两日的紫檀柱,她心都在滴血。 奢靡? 已经建起来了的宝殿,竟然因为过于奢靡,又叫人拆了去。 这哪里是觉得奢靡?明明是在借着这琉璃,紫檀,提醒她二人要知晓分寸。 可任如何委屈,都还只能扬着笑将这场届时举国同庆的婚事,办的不出差错....... 东宫更是忙得如火如荼—— 日后太子妃便在这长乐殿后正殿永宁殿。 有偏殿左右两座,宫室二十九间。 婚房设在永宁殿东次间。 太子前两日往军中巡察,日暮时分才得以返回东宫。 只见殿堂楼阁金铺屈曲,处处入眼所见的围满了一片喜庆胭红。 还未曾到大婚之日,是以红绸被彩灯都未曾替换上。 不过大婚器具,鲜红地衣却是已经换上。 墙上挂着的金银丝线狩猎图也撤下换成了万福图,连那殿外的走龙飞兽、内室的飞罩,甚至是殿顶的承尘尽数重新绘制雕刻。 雕刻上彩,皆是换成喜庆吉祥之物。 只不过两日未见,东宫以然变了一副模样。 众内侍皆在一旁瞧着内心颇有感触,亲眼目睹这座冷清东宫变成如今这副喜庆模样。 等成婚前一日,女方的嫁妆便该往东宫来了。 东宫的聘礼,等同立后,豪奢无比。又因婚期匆忙,宫里又另外加了一份聘金给迟氏,算是对于婚期匆忙,从下旨道成婚不过两月的补偿。 迟氏的嫁妆,更是丰盛无比。 自随国公府往东宫运送嫁妆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所有人都去围观这堪比财神爷嫁女的豪奢场景。 足足二百二十八台嫁妆,每抬嫁妆两位壮年男子担着都抬不起来,据传开头的嫁妆已经送入太子府库房,那后头的嫁妆都还未从随国公府邸抬出来。 这场盛世婚礼,往后数十年都是大魏人人茶余饭后都能念叨上两句的谈资。 十一月二十,日暮时分,皇城脚下霞光辉映。 有仪仗队开道,銮仪卫预备厌翟车自随国公府迎出太子妃。 吉时一到,方扇一扇扇落下,內侍喊:“起轿——” 大道之上红缎地衣铺彻地面,仪卫开道,宫娥两侧手捧花篮、金盆、银盆。 百姓欢呼愈发热切沸腾。 禁军层层护卫,将厌翟车周围围的固若金汤,仪帐浩浩荡荡往东宫行去—— 作者有话说: 萧渊第三个悲惨的儿子,秦王——感谢在2022-05-22 23:43:43~2022-05-24 03: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服务器真腊鸡30瓶;完美花花、cici1510 2瓶;玛卡巴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婚仪虽在傍晚开始,迟盈却是从晨时便起来准备。 绞面梳头,眉心点翠,涂抹上一层厚厚的妆容,又将少女垂鬟高高束起,往上佩以九树冠。 八重素纱锦衣层层叠叠,外罩朱领织金翟衣。 厌翟车外宫人手持胭红六柄掌扇层层相合,将日光遮挡。 车内是一片昏暗,迟盈半日操劳,心里发着杵,一想到日后日日夜夜面对太子,便如何也提不起欢喜来。 在随国公府时唯恐父母祖母担忧,便如何苦楚也不敢面上有丝毫显露。如今离了府邸,才敢面上露出丝丝无措来。 她靠着身后软枕,忧心睡歪了自己的发冠,便只敢虚虚靠着,又觉得发冠重的厉害,压得她脖颈酸疼,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受不住。 万般难熬,饶是如此仍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好在本朝太子妃大婚并不需要亲自前往拜见太庙,这日便早早由着太子前往拜见,再遣官告祭便可。 迟盈只需听礼官念册立太子妃圣旨,接过册宝便可。 一帘之隔的轿外,临近太子府门前,等候在此的礼官,仪宾远远见领头的六面雀羽仪扇悠悠走来。 礼官连连朝着身后挥手:“奏乐!奏乐!” 悠悠扬扬雅乐奏响。 雅乐忽而低柔轻沉,忽而穿云裂石,笙、羯鼓、钲鼓、太鼓、琵琶、筝连翻合奏。乐器之上皆有簨虡悬挂,有孔雀羽毛与彩色流苏的装饰。有铜金渡色,极其奢侈华贵。 迟盈被一阵悠扬龙笛声猛地惊醒。 耳边的雅乐已经转低为扬。 她只听见耳边女音沉稳尖细:“请太子妃下轿听册——” 旋即,迟盈面前仪扇一层层落下。 众人不禁翘首期盼,只见太子妃莲步轻移,她自轿内缓缓行出,一身朱领织金翟衣,沐浴在漫天霞彩之中,那金线勾勒的鸟儿似要腾空而起。 头冠之上镶嵌各色宝石玛瑙,冠翼红宝留珠,金树珠串摇晃生辉,一张面孔莹白胜雪,冠下鬓发如云。 叫一众人恍若惊鸿一瞥见了回神女。 一道玄色衮冕身姿高挺颀长的背影立于东门之外,冠带白珠九旒,充耳悬瑱,玄衣纁裳九章纹,革带金钩,瑜玉双佩。 也不知太子立了多久,听闻身后请太子妃下轿的声音,他淡淡回眸瞥向遭受众人围看的迟盈,那道平静幽深的眸光。 迟盈雾眉轻颤,手执团扇幽幽掩住面容,这才叫前后的打量少了许多,也挡住那道凌厉的眸光。 礼官便开始展开圣轴,念起册封旨意。 等念完,将册宝由身侧女官代为奉起,这便是行完了册封礼。 礼官又喊道:“请太子太子妃入殿——” 迟盈早已熟悉婚仪流程,抬眸见立于玉阶之上的太子迈步往殿内走去,宫人执着仪扇后行两步,迟盈左右各有一女官相携,从太子府正门行入永宁殿,也足足走了许久。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3节 直到二人被送入红烛高照,目之所及皆是红色的婚房之内。 几乎毫无间歇的行下一道婚仪,萧寰由着宫人拆下白珠九旒冠,迟盈也终于拆下了那长压得她脖子疼的花冠,二人并坐于榻前同食。 在分开盥洗换衣,这些倒是都不出差错,轮到这对新婚夫妻同饮合卺酒时,却来了笑话。 合卺酒被分别盛在一个据成两半匏内,以红线缠绕相绑。 夫妻一人执一边,一同将内里的酒水饮尽便可。 那两半匏相接的红线本就短,这日婚房中的这两半的匏被某个不懂事的宫娥多绕了一圈,比旁的更是短了一截。 周围的女官都已经发现不对,可如何敢说? 若说了,这新婚夜出了这等纰漏,谁知太子会不会发怒,叫她们给这鲜红的婚房再多添些喜庆颜色? 迟盈萧寰头一遭当新郎新娘,哪里会知晓有何不对的。 两人皆是依着规矩各端一侧打算同饮,却不想如此不可避免的离得极近,二人寝衣单薄,都有几分窘迫意味。 迟盈站在身量高挺的萧寰面前更显娇小。 两人间不对等的身高,喝起合卺酒来便是一件麻烦事,使得萧寰无奈微微俯身,想避开那颗堵住他视线圆滚滚的后脑勺,他好脾性俯身将就矮小的她,却不想迟盈一见他靠近,立刻往另一个方向,拿头顶冲着他。 萧寰见她如此怕自己,不由的升起了几分火气。 真当他不知? 对他是又不说话又不理睬,甚至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对着萧芳毓倒是喜欢笑的很。 可怜的迟盈只能茫然无措的端着匏,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自己手中的匏被越拎越高,最后她不得不仰着头去双手托着匏。 萧寰蹙眉朝她勒令:“快喝。” 周围的女官瞧着这对新婚夫妻像是闹别扭的模样,尤其是太子微微泛冷的眸光,更是不敢搭话。 新上任的太子妃娘娘带着妆容时倒还有几分太子妃的气度模样。 如今卸了妆,露出一张嫩生生的娇靥,眉毛雾一般浅薄,莹白的肌肤在遍地红烛之下氤氲上了一层红粉。 迟盈此刻只得憋屈至极的仰着脑袋,几乎以一种垫着脚的屈辱姿势去够另一半该她喝的酒水。 二人气息交遇。 迟盈羽睫止不住颤抖起来,二人此刻几乎是脸贴着脸,偏偏迟盈那对不听话的羽睫还一次次颤抖,不停划过太子面上。 二人鼻尖都抵到了一处,才饮下了这叫人万般折磨的合卺酒。 迟盈只觉得自己万分漂亮的鼻子只怕被对方鼻梁给压趴下了,她喝完酒水后,几乎是逃离般的往后退了两步。 窗外天色渐暗,月色升起,照着东宫重檐之上满片白雪。 新房内的诸多女官侍女便撤了正屋那一排最明亮的红烛,只留两盏罩着灯罩的龙凤烛,又上前为二人撤下一桌的酒水盘子,请二人往婚床上一左一右落座。 宫人完成了今夜的婚仪任务,皆是面带笑意快步退出,甚至还贴心的再带走一盏红烛。 眼前昏暗了许多,迟盈酒量极浅,只怕那一杯就能使她有几分头晕眼花了。 她眼中泛着水润,怔怔的望着婚房内留下的最后一盏红烛,听着自己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手脚都止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 二人都未曾有下一步动作,许久许久,久到迟盈受不来这等可怖绝望氛围,她咬紧唇畔,微微偏头偷看了萧寰一眼。 昏暗红烛之下,太子身姿挺拔坐的端正直挺,他轮廓硬朗却又不显得凶相,与生俱来的矜贵庄重,纵然如今新婚之夜,仍是一副从容之姿。 萧寰深邃眸光凝视前方,如今不知想些什么。 迟盈盯着自己腿上那片属于太子的阴影,终于壮着胆子问他:“殿下,我忽的有些头疼,胸口闷,可不可以......” 太子幽幽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锋利如刀冷淡锐利,落在迟盈身上,像是那晚她误入那间房中,太子思忖着要不要挖迟盈眼睛时的神色。 迟盈心头一凛,话语慢了下来,她听见自己很没有骨气的说:“能不能...把烛火灭了?” 萧寰望着她不知怎么又沁了水意的眼睛,起身去熄灭婚房内唯一的那盏灯火。 最后一盏灯火落下,整个婚房瞬间落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迟盈害怕的厉害,却支起耳朵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他一步步迈至迟盈床前,眸光落在迟盈身上。 上回若非他最后关头坚持住了,二人早已出了丑事。可如今他二人是夫妻,如何都名正言顺了。 床幔被一层层放下。 迟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惊慌声还未脱口而出,便又被平平稳稳抱在了床榻之上,随之她的唇畔被温热指腹覆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03:20:49~2022-05-25 01: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棠池柠暮5瓶;果果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指腹用了几分力道,状似无意摩挲过娇嫩的唇畔,指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着。 迟盈别扭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转过身子想要避开,却不想屋内漆黑,她什么也瞧不清楚,转身过后竟直直贴上身后挨着极近的一具胸膛,鼻尖都抵了上去。 那种与女子截然不同的触感。 宽广,坚硬。 迟盈连忙转去了另一侧,贴着微凉的软枕,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黑暗中她听见太子问她:“你看不见?” “嗯。”迟盈闷闷的,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应了声。 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见? 熄灯是不想叫太子将她看光了去。 可如今呢? 似乎对太子没有半点效果,只有自己落得个什么都看不见,都不知往哪儿躲的下场。 二人同卧一张床榻,纵然想离得远又能离得多远?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她有些难受,许是被冷得,这屋里的火炉烧的不够,她觉得有几分冷。 迟盈双眉略皱,软声征求他的同意:“殿下......今晚我不舒服,能不能先睡觉?” 萧寰枕在另一侧软枕上,知晓她看不见,才正大光明的侧头去看她,那张离着自己近在咫尺的脸颊,茫然无措,透着苍白。 方才饮了杯酒,少女唇畔倒是鲜红饱满,泛着潋滟靡乱。 似一朵用清纯表象诱人上前采撷的浪蕊浮花。 他冷淡道:“孤娶了你是为什么?请回东宫当菩萨供着的,嗯?” 迟盈一听,那种被当成货物肆意买卖的感觉又来了。呵呵,这桩婚事本也并非她所求的,谁又稀罕来东宫当菩萨?若是她能选择,便是太子爷跪在她家门前,哀求她来东宫当菩萨,她也不乐意。 迟盈气闷发不出,反正也嫁来了,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就当做是被人咬了一口罢了。娘可是说了的,只头一次疼有些,之后就不疼了。 反正如今黑灯瞎火,她就当作是睡了一觉。 迟盈想的美妙,她鼻翼煽动,摸着黑将床内的被褥掀开把自己卷了进去。 温暖绵软的锦被包裹着自己,知晓早晚都有这个劫难,她索性闭起眼睛,不管不顾。 黑夜中的萧寰目光肆无忌惮落在新婚妻子身上,被褥下小小的身子蜷曲颤抖。 新婚夜,怕他与怕妖魔鬼怪一般? 如此厌恶与自己同房? 萧寰忽的生出了一股无法宣泄而出的怒气。 自己与她如今已经是夫妻,她却是这般厌恶恐惧自己...... 萧寰想起来他的生母,是不是也是这般厌恶萧渊的? 他原先起了些心思,也只因为是新婚夜罢了,如今她还这般不识好歹。 萧寰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不善的盯着那道身影。 迟盈一直拿后背朝着他,察觉到身后被褥微微沦陷,她明知自己新婚夜如此不懂事是自己的错,可对他的陌生与恐惧感又使她抑制不住的想要远离。 却不知身后的太子只是展了另一床被子,睡在了外侧。 迟盈的紧张刹那间被褪了个干净,眼中只剩下一片空茫。 太子今晚真的放过她了? 迟盈呆呆半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新婚夫妇如她们这般的,实在是罕见,两人间隔着一臂距离,两床喜被,迟盈更是拿着脸朝着内侧,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互动。 迟盈一整日劳心劳力,纵然如今睡在陌生的地方心里害怕,可也止不住的很快便升起了困意。 临睡前迟盈心里还想着,太子其实并非不能沟通,至少还看出了自己此时不舒服,并未强迫她,想来其实是个本性好的。 迟盈很快沉沉睡去。 十一月底,本已经是冬日,殿外估计已经飘扬起了厚厚的雪,婚房暖炉生的浅,空气中飘起了萧瑟寒意。 萧寰沉默良久,渐渐呼吸均匀,才缓缓阖上双眸。 眼睛虽是闭着,却如何也没有睡意,他一动未动,只静静听着枕侧旁传来的一道细软的呼吸。也不知是不是凉到了,像是一只冬日里堵了鼻子的小猫儿,娇憨且透着努力的鼻息。 一下下,总扰乱了他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神。 忽的,脚边的被褥被踢了一下,萧寰掀开被子,一声不吭的盯着那只得寸进尺已经伸到他被窝里的脚。 他不畏寒,也只在大雪纷飞寒冰千里的北地连夜从军之时,才回用上一些炭火,是以今日婚房中只燃了一角的银丝炭,已经是对她的特殊待遇。 那张脚冰凉的厉害,五根白嫩的脚趾使劲儿蜷缩着,迟盈睡得香了,如何还分得清是谁的被窝? 她只潜意识的朝着持续发热的温暖贴了过去。 太子的被窝简直就是另一个温暖的世界,脚暖和了,便一点点放松开来,才叫人看清这不请自来的脚原来是生的这副模样。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4节 小小的指甲盖儿都是透着粉的,细嫩白净。 迟盈是舒服了,可这不一会儿一股灼热气息落在她裸露在外的细颈之上。 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一股冷意溜了进来,转瞬周身又温热了起来,她稀里糊涂的都以为自己是在温泉里泡澡,舒服的她满意的哼哼出声。 “唔......” 她呢喃出声,并未排斥。 甚至还万般自然的转身抱住了身后的温暖。 直到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慢慢覆上,四周的滚烫坚硬越来越靠近她,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她终于醒了些,迷迷蒙蒙看着太子那张居高临下,近在咫尺的面容。 太子鬓角濡湿了一层汗,他眼眸低垂,带着十二万分的克制,手撑在迟盈肩两侧,声音冷冽质问她:“谁准你睡了?你不知今夜行合婚礼?” 迟盈困顿懵懂间,虽是睁着眼睛人却没醒,她被吵醒自然脾气不好,话也没听清,闷闷的抿唇不吭声。 他的指尖像是镀了层火,从迟盈脖颈间摩挲着一路往下,所到之处速度极快勾风引火,转瞬就将迟盈寝衣剥了下来。 她后知后觉终是醒了,伸手按住只剩一根襟带的小衣,却于事无补。 两人裹着被子什么都看不见,却陌生躯体贴着自己的那种无措,这种她前所未有的经历,她知这是她无法阻止且不能阻止的,迟盈只得羞耻的闭上了眼。 双腿却仍是紧贴着,屈起呈现一种保护姿势。 太子今日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匆忙,解自己衣襟一不小心成了死结,许久都没解开,那张俊朗的面容都红了几分。 迟盈便趁机拿手去推搡他,他恼火的抓住迟盈不老实的腕子,冷道:“你别动。” 迟盈这个胆小鬼又害怕起来,小声道:“我想要睡觉的。” 太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要睡就睡你的。” 这事儿全靠他来便是。 她随着那双手,控制不住的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莹白身躯逐渐泛起叫人迷乱的浅粉。 迟盈像只脱离了水的痛苦的鱼儿,黑夜中瞪大杏眸,勉力呼吸起来,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身影,她也死死盯着那团抵在她身上的人影。 萧寰又何尝不是头一遭? 纵然知道眼前这个水盈盈的眸子没什么用处,夜不能视物,别看瞪得大,却看不见自己。 可被新婚妻子这般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 一副受了莫大委屈,随时要嚎啕大哭的小脸。 萧寰喉结艰难上下滑动,他只觉身前趴着一团温香软玉,却不能肆意对待,得耐着性子慢慢来,连呵斥都要注意措辞,免得她又要上演水漫金山。 他从床榻二人衣堆里甩了件迟盈的小衣给她那双眸子盖上。 这般,看不见便不会心烦了。 黑暗中,迟盈感官变得出奇敏锐,不一会儿她便在异样的触感之下,颤栗起来,双腿打颤,连脚指甲盖都生出羞人的红粉。 身体被一种她前所未有的感觉来回折腾,偏偏她总觉得不得其所,她止不住的全身紧绷。 “唔.......” 太子声音格外与众不同,尾音压抑低沉的可怕,迟盈察觉腿上异样,听他冷淡在耳边命令一般道:“别动,放松,睡你的觉。” 迟盈娇声连连喘气,只觉得他是在欺负人,她如何能睡得着? 她浑身紧绷,如何也放松不下来,好在被小衣蒙着脸,倒是避免了许多羞耻,如今只催促他快点完事,却许久不见动静。 迟盈被折磨的够呛,委屈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她又忍不住催促:“快点.....你到底行不行......” 她可还是要睡觉的。 不知是那句话错了,太子爷声音沙哑,冷着脸呵斥:“闭嘴!”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几乎是瞬间,迟盈挂在眼眶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入软枕。 两人一个比一个不精通,太子带着恼怒匆忙给自己证明,却偏偏自己也不甚精通。 迟盈如何能忍这等仓促的疼痛? 她感觉道疼,哭了一声。 人疼起来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她两条腿乱蹬起来,却越蹬越痛。 “啊.....放开我.....放开...”迟盈伸手将自己身上埋首的人拼命往一侧推搡。 太子宣泄不出却还要受她的抓挠推搡。 此刻他就如同那柄他随身携带的长剑,从未有哪次出鞘不见血收回的。 这等关头拒不配合,他已经是箭在弦上如何会放过? 他声音透着浓浓的□□:“别动......” 作者有话说: 放心,太子爷本领会突飞猛进的。感谢在2022-05-25 01:58:32~2022-05-25 23: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洋吧、akina 5瓶;jerry、小恐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期盼落空 窗外明月高悬,落下点点银光,夜色渐深。 永宁殿内本该一片红烛高照,却不想里头的新郎新娘未曾按着规矩,早早歇灭了灯火。 一片黑灯瞎火,殿内寂静半点儿动静也无,叫殿外彻夜守着的宫人无措起来。 众人又不敢挨着太近,听得更是不真切,只心里猜着里头莫不是没成事? 莫不是大婚之夜没按规矩,太子与太子妃不合房? 好在不一会儿,众人没听见太子的声音,倒是听见了殿内太子妃压抑着的哭声。 后来抽泣声逐渐变了味,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左等右等,等天都快亮了,里头的声儿才彻底歇了。 宫人早早备好了水去净室候着,太子洁癖,过后可不得立刻沐浴么。 谁知水都备好了,迟迟听不见里头唤水的音儿。 眼看水凉了又换上热的,而里头还是没动静。 殿内—— 层层帘幔之后,床榻之上,二人似乎都睡着了,各朝着一边,许久不见动静。 萧寰挨着枕头背朝迟盈,微阖着眼。 可他并未睡熟。 鼻尖泛着一股清甜的香味,纵然是他背过身去也能闻到,是迟盈身上的。 方才行房事时他便闻到了。 那会儿香像是生了根一般往他身躯里钻,他想早些停下也不能。 此香作为娘子时熏熏倒是无伤大雅,可如今她是太子妃,这香自然不符合她的身份,日后该叫她换成别的熏香。太子这般想着,听着身侧的浅薄呼吸,良久,迟盈在床上一个翻转,被子跟着自己裹了个圈,外侧的太子瞬间失去了被子。 见此太子已经懒得计较,也不打算躺着,他早早的起了身,动手将帘幔一层层挂起,外边微亮的光洒落进来。 室内朦胧昏沉。 帐后一片凌乱狼藉,不仅被子被迟盈卷跑了,连垫絮也已经被她卷跑去了一边。 他淡淡凝视着睡得深沉的姑娘,她睡后再没了对着他时的警惕与冷漠,倒是叫他不由的怜惜起来。 迟盈安安静静靠着枕头睡着,脸蛋压着被她卷成一团的被褥,睡梦中蹙着眉头不自觉抿起的唇畔。 双手一直攥着被角,像是梦中有叫她生气的事。 究竟是一个什么的姑娘,能在清醒时过分的安静腼腆,睡着时又是另外一幅姿态? 才做了一夜的夫妻,萧寰便也摸清楚了迟盈的性子。 温顺乖巧安静腼腆皆为假象,私底下只怕是脾气大的厉害,只不过没遇着她发脾气的时候。 他凝视了会儿床内姑娘的睡容,才幽幽移开了眸光。 迟盈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便依靠着被揉的乱七八糟高一处低一处的枕单被褥,外边光亮刺眼,她艰难眯眼片刻,才意识到天光大亮。 该起身了。 等宫人鱼贯而入,伺候她起身下床榻时,迟盈眸光梭巡了殿内一圈,太子似乎已经离去了。 迟盈心下略松了一口气。 她从随国公府带来东宫的丫鬟比她早十多日就入了东宫。 如今这段时日该学的宫规礼仪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便是由着江碧白竹另外一个叫绿容的女官伺候迟盈往西边净室去。 迟盈才终于得以与白竹江碧二人见面,那女官倒是会看人眼色,见她们主仆三人在低声说话,便也不凑近,只远远的候着。 净室云烟缭绕,热气沸腾,三处沐池放满了温水,上边漂浮着一层新鲜采摘的花瓣。 迟盈缓缓迈入白玉池,将整个身子浸入温水之中,彻底放松下来,她长叹了口气。 本就体弱的她经过一夜折腾,面色难看的紧,身子更是不舒服,纵然如此迟盈还是询问起丫鬟们来。 “你们如今宿在何处?” 原先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大丫鬟,轮流着陪床睡的,如今她嫁人了自然不能了。 迟盈才刚刚十六岁,便来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昨夜新婚夜更是未曾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难免叫她心底惶恐,见到自己的丫鬟才算心里有了底。 江碧白竹二人手捧着澡巾和花瓣跪坐在一旁,给迟盈按摩起肩膀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二人连同曹妈妈,就住在永宁殿后殿的下房,您要是寻奴婢,差人叫一声,奴婢几个就能听着。”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5节 曹妈妈是迟盈的乳母,昨日随着迟盈一道入了东宫,太子妃乳母,与一般奴婢地位自然不同,东宫上下都待曹妈妈客气的很,连住所也是一间宽敞单独的耳室。 而江碧白竹则是二人共住一间,比起曹妈妈的差了些,却也是舒坦的。 听到她们都在身边,迟盈心绪和缓了些,江碧白竹忍不住趁着女官离得远的时候问迟盈:“太子妃,昨夜可还好?” 迟盈含糊的点点头,心想总算熬过去了,说这些不好的出来也只能叫丫鬟们跟着担心。 可又如何能瞒得过二人? 主子肌肤生来便是如凝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如今她二人却早早瞧见主子腰间腿弯处许多红痕,还有手腕处一圈红肿,叫人害怕。 如今是新伤,只怕过两日便要泛着青紫了。 各个皆是心疼不已,心里推测着太子果然如传言一般暴戾,连新婚的娘子都能折磨成这般。 她家主子本就体弱,东宫难道就不知怜惜些...... 江碧忍不住红了眼眶,拿着沾湿水的帕子轻柔擦拭迟盈脖颈间的红痕。 迟盈疼的缩了一下,想到昨夜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被人盖着眼睛压着腕子,不准她挣扎的屈辱过程,便觉得委屈至极。 偏偏还要笑着安慰侍女:“不碍事的。” 天知晓,她都要委屈哭了,为何老天要叫她与太子扯上关系?这种磨难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若非昨夜她最后强硬的反对,是不是连歇息都不能了? 日后该如何是好...... 迟盈想着想着,忽的就生出了疲惫的心,沐浴许久也不肯出来,她恨不得就一辈子待在这处浴池里。 白竹连忙安慰她,以为她是担忧自己的那些伤口不敢出来,道:“奴婢去药房拿些活血化瘀的药,太子妃先用着,保准没两日就消了去,如何也看不见了。” 都来安慰她,迟盈还是固执的待在池底,闷闷的不吭声。 到最后还是听见太子在净室外边问话的声音,似乎是在问她....... 听着脚步声,像是停在了净室门前。迟盈这才爬了起来。 由着侍女匆匆为她套上素纱单衣,罩上朱红金罗蹙鸾大袖襦裙,腰间系上掺金珠穗子宫绦,再走出外室梳头盘发。 .. 迟盈慢慢掀起金丝帘,太子所在的大殿中带着几分萧瑟冷意,好在她穿的厚实方能抵抗一二。 转过屏风,便见太子背手静立于殿中。 萧寰缓缓回身,迟盈只觉惊鸿一瞥。 殿宇深阔,外间日头高起,满殿彻亮。 太子一袭绯红圆领常服,宽肩窄腰,背脊挺拔紧绷,与迟盈初见他时一般模样。 绯红大袖穿在他身上,飘逸俊朗,衬的他面如冠玉,一双深眸似是含情,实乃天人之姿。 饶是迟盈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论秉性,单以容貌来论,大魏恐怕再难寻得其他能与之媲美的俊朗男子来。 谁在他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迟盈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太子时,便是被他这副出尘容貌乱了心神。 那日她还真诚的心下欢喜过,连孟妙音打探起太子,她也没来由的心下厌恶....... 而如今...... 她早不是去年那个年轻的心思单纯懵懂的小娘子,会因为太子一句假模假样的温润,激动欢愉上好几日。 迟盈只淡淡瞧了一眼他,便低头含糊的行了个礼。 低声问他:“今日殿下与妾可要去宫中请安?” 萧寰眼眸深沉,从她面上淡淡划过,不带有一丝情意。 见她昨夜披散满床的长发,如今全部盘起梳做了高髻,戴上了诸多珠钗步摇。 面上又带着那副敬畏端庄,甚至有些冷漠,与昨夜含泪撒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忆起昨夜的耳鬓厮磨,萧寰淡淡收回视线,薄唇微抿,落座往交椅上。 他再不看她,只是语气难得的温和:“无需,先用膳罢。” 黑漆四方长桌上摆满了华丽牙盘,盛着各式膳食。 迟盈走至萧寰对边,离他最远的对面落座。 萧寰执牙箸的手停了须臾,面上隐隐泛起了寒意。 迟盈却没瞧见这份寒意,直到宫娥上前为迟盈摆上碗碟,布菜。 宫里的规矩,不能贵人亲自动手,连吃菜也得由着宫人来。 宫人夹什么,贵人便吃什么。 不过宫人也都依着规矩,每道菜只夹浅浅一筷子,不至于叫人吃厌恶了去。 迟盈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因此见给她布菜的宫人给她夹了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她也强忍着厌恶草草咽下去。 一顿饭,迟盈脸上都生出了一片苦涩。 她用完膳才抬眸望着萧寰,再次小声问他:“那殿下何时去宫中请安?今日不去请安会不会不妥?” 迟盈知晓,既然嫁入了东宫,往宫中请安必不可少。 且旁人家新妇都是新婚头一日拜见舅姑的,难不成宫里不这般? 迟盈才不信。 依着太子的脾性,说不准今日本就该携着她入宫的,可他专权擅势惯了,想不去就不去了。 他不去也不叫自己去,到时候宫里的那些人不敢怪他,可不是都朝着自己么...... 自上回第一次入宫赴宴就出了那等事,她如何也不敢再独自面对宫里那群人,她害怕那座宫里,比害怕太子更害怕—— 是以,她倒是头一回期盼上了太子带着她入宫。 旁人不怕她,总不敢得罪太子吧,难不成还敢当着太子的面欺负他的太子妃不成? 这般想着,迟盈面上都止不住带上了几分轻松。 她头一回觉得,太子也不是全只有坏的时候,有时还能派上大用处,叫她狐假虎威上一回。 萧寰修长的手指摩挲过袖面,目不斜视,带着冷肃不屑,“请安自然是你自己去,孤为何要陪你去?” 迟盈呆滞在了当场,一双杏眸泛着水意,怔怔的看着他。 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哀求:“殿下,你能不能就陪着我去一次?我什么都不懂......” 就一次就好,她在人前立住了,自然日后也不会害怕了。 谁家的新婚丈夫,不会陪着新婚妻子去的? 太子却揉了揉眉心,头也不回起身往殿外匆匆行去,只仓促落下一句:“你是太子妃,不懂就去学,要孤教你不成?” 迟盈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追上去问守在殿外的侍从,“殿下去哪里?” 侍从恭谨回道:“回太子妃的话,殿下应当是去军营了。” 迟盈咬牙,站在殿门口,亲眼瞧着那人绯红的衣袂消失在视野之中,眼中的期盼一点点落下—— 作者有话说: 让他傲一章,他不陪着,有人陪着感谢在2022-05-25 23:43:39~2022-05-27 03: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念念20瓶;醉棠池柠暮10瓶;江橙3瓶;哦豁ing 2瓶;渡鸦、jerry、48967910、宝宝爱自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百里延未曾想太子殿下会在新婚后头一日便要出府,见那威武雄健的高头大马长声嘶吼,扬蹄而去,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迅速追了上去。 身后十一余卫率也连忙策马跟随,百里延策马跟近太子。 心底却觉得诧异,太子不是有十来日的婚假么? 这个点儿为何又要往军营去? 萧寰并不转身,语气十分淡漠问了句:“宁王那边,可有进展?” 百里延立马肃穆了一张脸,答道:“宁王仍是每日不踏出府邸,便在他那后院养花抄经。时常独自一人对弈,昨夜便是从傍晚对弈到今早......” 他想了想,又将一件事情说了出来:“传信回来的人说,前些时日宁王的别院里倒是住进来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宁王还亲自留宿了一夜。” 萧寰听到他那和尚弟弟也知道找女人了,不由得来了兴趣挑眉。 百里延诧异的端量起太子,总觉得今日的太子与往日有些差别。 太子爷五官端秀,眼神深邃凌冽,且眉宇间常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太子绝非良善面相。 也只偏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一个个都惊为天人。 不过这日...... 太子爷竟没了那丝阴郁,眉宇间泛着丝丝墙压不下的笑意,竟多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不稳重。 太子朝着百里延的面,连掩饰都不曾,厌恶至极地冷声朝他道:“多派些人盯紧了萧芳毓,片刻功夫都不可放松。” 萧芳毓那个杂种,最会装模作样。 百里延连忙应了,便规规矩矩追随在太子爷马后半个马身距离。 谁料太子竟忽的勒缰停马,他那双修长削瘦的手紧握缰绳,朝着百里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如果有一个女子,她......” 百里延见太子眉头紧蹙,一脸严肃模样,只以为是事关政务。 女子? 百里延自然联想到了那些前段时日混来的刺客同细作,这事儿可非小事,是东宫出了纰漏不成?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6节 他跟着紧张起来,浓眉竖起,一副要将人就地正法的架势:“殿下,什么女子?哪儿混来的大胆女子?!” 萧寰却又不说了,他抿唇半晌,淡淡道:“算了,同你说你也不明白。等入了营,你去请李太医来。” 百里延只觉得莫名其妙,正欲追问。 太子眯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永宁殿正殿。 殿内有沥粉金漆木柱和鬼斧神工的以云母、白玉为底的雕龙座屏。 屏后安放着一座乌木鎏金鸾纹贵妃榻,贵妃榻正前卧着一明玉白虎金炉,周边立着一对仙鹤衔芝灯柱。 自太子走后,不多时便有诸多内侍,女官过永宁殿正殿来给迟盈请安拜见。 日后东宫的繁杂事务,女官宫女的一应升降赏罚便全由着迟盈处理。 以往东宫没有太子妃,更没有侧妃庶妃,一切宫务便由着内宫派遣来的女官与太子乳母共同操持。 世人皆知太子生母早逝,这位伺候他长大的乳母便是个再风光不过的身份。 哺育了太子,未来的天子,单着一条便能在这处东宫乃至整个京城备受追捧。 太子乳母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遂安夫人,如今太子妃入主永宁殿,这位遂安夫人倒是一早便来给太子妃请安了。 遂安夫人年岁不大,约莫四十来岁,一头乌发规规矩矩的盘做团髻梳于脑后,穿着一身褐色压花锦袍。 她鼻翼两道纹路延伸至嘴角两侧,瞧着便多有几分严肃古板。 遂安夫人入了永宁殿倒也不敢拿大,规规矩矩上前给坐在贵妃榻上的迟盈福身下拜。 “妾给太子妃请安。” 迟盈昨夜折腾到天亮,才睡了那么一小会儿,如今面色很不好,唇畔发白,便是连口脂竟然都遮掩不住的惨白气色。 她强忍着不舒适,从塌上起身,亲自动手扶起这位太子乳母,遂安夫人。 迟盈温和道:“你是殿下乳母,日后无需如此大礼。” 遂安夫人仍是坚持要行完三拜大礼,“太子妃是女君,妾头一次面见女君,不能没了规矩。” 迟盈只得在她行完礼后,后差人端来一把交椅放在她手边,叫遂安夫人坐下说话。 这回这遂安夫人倒是没再推辞,她朝迟盈交代了一番东宫后廷女眷事务,皆是迟盈早有耳闻的。 又与迟盈说起几个女官负责的事务,还替满眼懵懂的迟盈解释了一番他们东宫的规矩礼仪,迟盈淡笑着颔首回应。 而后,便又听着遂安夫人左右看了一番,不见太子,她不由的轻声问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这日本该往宫里去了,缘何不见太子......” 迟盈神情有些恍惚,她紧了紧握于手间的帕子,笑道:“殿下他方才有军事,往军中去了。” 遂安夫人见状,便不赞同道:“这如何能成?太子妃该规劝太子殿下,今日要入宫拜见陛下的.......” “本宫劝过太子,太子说他不去。” 遂安夫人立刻道:“这新婚头一日,如何能夫妻都不过去的?太子妃便该好生劝劝太子,无论什么事,今日也不能走了人。” 后遂安夫人觉得自己语气有几分重,朝着太子妃失了分寸,又添了一句:“若是太子实在不得空闲,太子妃今日也该独自入宫去请安才对。” 迟盈那丝强笑消失在嘴角,她道:“哦,是么?前朝陛下估计还在早朝,本宫往何处去请安?” 遂安夫人未曾听懂迟盈的言外之意,她道:“自然该往翊坤宫去,如今翊坤宫的徐娘娘统领后宫,徐娘娘是太子庶母......” 这话一出,整个永宁殿周遭侍奉的所有女官都面色微沉。 迟盈面上笑容淡了许多,她仍是温声道:“这话夫人还是等殿下回来,与殿下说去。问问殿下是不是该叫本宫亲自往翊坤宫一趟给徐贵妃请安?若是殿下应允本宫去,本宫自然前去。” 遂安夫人一惊,恍然过来。 她方才说的是什么话?竟叫太子妃去给后宫徐娘娘请安? 若是陛下与徐娘娘同在,徐娘娘为太子太子妃庶母,这成婚后第一日的请安礼,一杯茶水倒也不是受不的。 可......如今陛下还在上朝,叫太子妃独身前去给徐贵妃请安? 皇后可受百官命妇朝见,太子妃便也是受诸百官命妇小朝见。 却未曾听说过哪朝的贵妃能有此等待遇的。 叫太子妃去拜见贵妃....... 她这打的岂非是东宫的脸面! 真是她糊涂了去...... 遂安夫人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了眼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几眼,见她双颊雪白,双眸明亮剔透。便是同为女人的她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瞥见太子妃不像生气的模样,这才松了一颗心。 她恭谨道:“是妾考虑的不周,只想着怕东宫被人议论了去。” 迟盈倒是没揪着这一错处不放,实在是她今日身子疲乏的很,便笑着应了两句,又叫后边诸多女官依次见过,随后便寻个借口,叫这处永宁殿恢复了安静。 迟盈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明明劳累却仍坚持着孤零零在永宁殿正殿待着。 等着太子回来能改变早上的话,大发善心带她入宫一趟。 她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傍晚,实在扛不住饿了便随意吃了一碗燕窝羹,眼见天色都黑了,也没见到太子回来。 就连东宫伺候的宫人都心下猜测起来,无非便是觉得这位新进门的太子妃娘娘不得太子宠爱,新婚第二日太子连东宫也不愿回来的...... 迟盈等不到太子,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放松,连嘴角都扬起了几分。 她迫不及待的沐浴更衣往床上歇下,心里盘算着日子,后日回门,太子若是还不回来,那也无妨,她终于可以回家待上一整日了。 才离开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家,迟盈连梦里都全是随国公府的模样。 如今出嫁了才知,能生活在自己家里,承欢父母膝下是一件何等的幸事。 她靠着软枕,奢侈的一人盖了两床锦被,仍感觉寒意从四面八方往被褥里钻,被冻的有些昏沉,迟盈忍不住吩咐下人:“去多升几个炭炉来。” 迟盈心里嘀咕,这东宫也只是表面光鲜,内地里竟然如此寒酸,连炭炉都不舍得多开几个。 她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多升几个炭炉吧。 白竹连忙去取了几盆炭炉,拨干净了里头的灰,往炉内重新放置了几块红萝炭,搁在内室床榻边。 不一会儿室内便升起了暖意,迟盈才敢放开了手脚。 一日缺少睡眠,她简直是沾了床就睡。 等到三更时分,夜色寂静,外间明月高悬,苍穹飘起了鹅毛大雪,不一会儿便在玉阶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太子披着鸦青大氅匆匆赶回,落得满肩白雪。 “殿下.......”宫人们立刻围了上来。 他斥退围过来的宫人,亲自推开殿门,只觉扑面而来的暖意。 蹙眉绕过屏风,踏过碍事的炭炉,萧寰立在绣着百子千孙图的石榴红帘幔前许久。 最终他上前拂起帘幔一角。 迟盈陷入沉睡丝毫不知太子已经回来,她脸颊通红,睡得正是憨甜。 太子凝视着迟盈白里透红的面庞,忽的伸手轻轻抚了抚她散落在枕上的乌发。 迟盈梦中觉得背脊痒痒的。 那股酥麻一路往下,她不舒服的动手去挠,却中途被人攥住了手。 迟盈嘴里轻咛了声,困顿的勉力睁开眼睛。 她才看到微弱光亮与那道熟悉的身影,吓了一跳。 “殿、殿下......” 下一刻迟盈便又被人拿着衣裳蒙住了眼。 太子声音沙哑的厉害,他直接伸手搭上她纤细的腰肢,眯眼朝着她耳边道:“你睡你的......” 瞬间迟盈觉得一阵颤栗袭便全身,她被一种奇妙的前所未有的触感袭上,那人堵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蒙眼其实是因为......害羞。感谢在2022-05-27 03:21:14~2022-05-28 03:2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这个带着点点生疏、试探,本该点到即止的吻。 唇瓣柔软芳香,碰上了便再难离开。 掌下皆是一片凝脂肤色,在这朦胧内室仍散发着一层玉色光晕,身上颈间有点点红痕,与胭红床褥交融。 纤细腰肢不堪一握,曲线玲珑,竟有几分神圣庄洁。 被吻得喘不上气来之时,迟盈竟忆起了星星点点零碎的那日宫宴,她昏昏沉沉时的片段。 那日也是这般...... 不......那日,依稀是她主动....... 迟盈清醒的脑子不到片刻,便成了一团浆糊,她不愿受这等情感控制,可她有心无力。 ..... 迟盈也从最开始的挣扎渐渐顺从起来,她的识情趣叫萧寰极为满意,放开了对她的禁锢,甚至还破天荒的将她头上罩着的衣裳拿开了。 似乎居高临下朝她透着一股怜悯与施舍,自己乖巧听话,他便可赏赐给自己看一看他的尊荣。 迟盈纵然身子不受控制,心底却嗤笑一声,将眼睛闭的更加紧了。 这日倒是不像昨日那般疼,已是舒坦了一些,想来母亲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萧寰倚着软枕,眼角泛起了微红,他每日束发,如今倒是罕见的一头乌丝垂落。 他半阖着眼睑面容温和。见自己凌乱的乌发竟与迟娘子的散乱一处,分辨不出彼此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7节 他微微侧头,眸光落在胸前那张熟睡了也不安分的脸上。 迟盈一张白净小脸上如今盖着乱糟糟的乌发,瞧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萧寰难得起了兴致,耐心的将一缕缕乌发从她沉静的脸上拨弄开来。 一张再没遮掩的脸颊,两颊嫣红,唇瓣更是娇妍欲滴,紧闭的眼角泛着点点水痕。 他的太子妃有一副浓密的睫羽,如今那睫羽上仍坠着星星点点的泪痕...... 萧寰喉咙有些发堵,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竟是又哭了? 她难道不舒服么...... 还是不开心?为何在他面前总是哭? 上回便算了,这次自己是一听到她喊疼就缓下来的。 两人离得格外的近,炽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太子像是恨不得将她嵌入眼底,他生平头一次如此的想知晓,想了解一个人。 想知道她究竟心里想的是什么。 莫不是是担忧入宫之事?昨日她说她什么都不懂。 不懂便不懂,自己还能责罚她不成? 她担忧宫里,想要自己陪着入宫,也不是不可,明日他随她去便是。 太子已将明日的形成规划好,却不想临时却是生出了急事。 天将亮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宋兆身染风雪,不顾其他,匆匆跪在殿外冷冽的白玉阶面,朝太子急迫道:“殿下,有急奏!” 殿内之人良久未曾回答,似乎不愿意听他的话。 此事事关重大,宋兆见太子不询问,便也只得壮着胆子道:“殿下,奉清先生来了。” 床榻之上闭目的萧寰刹那间睁开双眸,眸中哪里还有一丝混沌? 他蹑手蹑脚从床榻上起身,趁她熟睡,伸手揉了揉那张十分柔软的脸蛋。 迟盈微微蹙眉,藏在被褥底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蜷曲了下,抓住了萧寰寝衣的袖口,似是要醒。 太子面上闪过一丝无措,他声音沙哑,低声朝着迟盈小声耳边来了一句:“晚上等孤回来。” 这话说的声音极低,也不知是说给迟盈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语罢,便更衣便匆匆离去。 清晨时分,一轮旭日初升。 清冷的寒风一股股刮着永宁殿廊前的宫灯,扬起片片细雪。 昨夜彻夜的鹅毛大雪未曾停歇,宫娥放一打开殿门,只见寒霜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皆是傲雪凌霜之意。 廊前跪了一个小黄门,是宫门才落匙便从宫里来的。 小黄门穿着青蓝色的圆领袍子,脸上被外边风雪染的通红,连睫毛上都坠着些许雪渍。 他甫一见到迟盈便给迟盈磕头行礼。 他担忧自己请不去太子妃,到时候要被宫里人怪罪。 “可算见着太子妃娘娘了,昨儿个陛下问起太子与太子妃,今儿个听说太子爷外出去了,贵妃娘娘差奴婢过东宫来问候太子妃一声,今儿个可得的空闲?若是娘娘无事便往宫里一趟去翊坤宫坐坐。宫里未婚的皇子公主,都要来见过太子妃的。”小黄门年岁不大,说话都有几分怯生生的。 迟盈正在往耳上佩戴上一对东珠耳坠,一连两日晚上不停的折腾,睡眠不足她的头便昏沉沉的,浑身都透着不舒服。 听了这话便知这回是真逃不过。 本来也是,自己身为太子妃,总要去见一见的,只是不想这日来的这般快,太子才走,徐贵妃便来请自己了。 既然徐贵妃连陛下都搬出来了,如何能不去? 昨日太子回了府,今早又不知何时走的,瞧这小黄门赶得如此巧妙,估摸着是宫里都知晓太子外出去了? 后宫里都知晓了,倒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还蒙在鼓里,每日一醒来连太子爷的面都见不着。 迟盈算不上难过,毕竟对着太子,她从未生出过一丝的欢喜,这桩婚事本就是皇家强行得来的,她又为何要对太子生出欢喜呢? 只是总有一丝奢望的,原先迟盈总以为,她二人拜了天地,结为夫妻,纵然不能举案齐眉,相互扶持帮衬总是有的。 就如同她,她不喜太子,可还是会以他为重,不能做伤害他的事,要守好本分,将东宫打理的有条不紊。 这是随国公夫人教她的,纵然迟盈这两日身子疲惫,可她还是很努力的去做。 可事实却叫迟盈如此难堪。 或许在太子爷眼里,她确确实实就是个物件,不配与他说话,更不配与他称为夫妻。 什么事,她都要由着旁人的口才知晓。 迟盈往唇上补了鲜红口脂,面颊也增添几抹红粉,这才勉强压住面上的气血不足。 她垂眸打量了眼小黄门,不欲叫这看着着实年幼的小黄门难做,便应道:“你去翊坤宫回话,本宫随后便去。” .. 翊坤宫正殿一片紫柱金梁,殿内绘以彩饰,内殿陈设宝座屏风,两侧立有香炉香亭。 徐贵妃这日盛装打扮,面带雍容笑意,她见一众皇子公主都来了此处,颇为慈爱笑道:“这太子与太子妃新婚,难免误了时辰,你们要是饿了,便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徐贵妃这句方才落下,便听殿外小黄门的通传声。 “太子妃到——” 众人皆是转眸望去,只见水晶珠帘被宫娥掀开,一道纤细身影迈入殿内。 女郎明眸皓齿仙姿玉色,头梳高髻,身着玫瑰红水绸洒金广陵凤越牡丹罗袍,秀丽风姿,仿佛那壁画里莲步走出的仙人。 迟盈敛裙,缓缓迈入翊坤宫。 她目不斜视的听着小黄门往殿内通禀。 面上从容自若,实则心头凛起,余光落在殿内众人身上。 除了前朝的秦王因要务被派去并州,那位前些时日犯了过错的乐山被罚了俸禄禁足在公主府,其他在皇城的皇子公主竟都来了。 这般一看,她便庆幸自己未曾来晚了,否则叫人等候多时便是失礼。 迟盈朝着徐贵妃浅浅福身,徐贵妃面上展露笑颜,差女官请迟盈落座。 迟盈面上带着浅笑,颔首道:“谢过徐娘娘。” 而后便是几位皇子公主朝着迟盈福身行礼,“见过太子妃、皇嫂。” 迟盈在随国公府时便成日背着这等皇子公主的名单,是以她早早将这些皇子公主都能认得出来。 这倒并非是她学的好,实在是如今这大魏的后宫里,未大婚出降的皇子公主统统也没几个。 未婚的皇子公主,除了她认识的出宫建府但未曾成婚的宁王,便只剩下一个才及笄的永安公主。 今日吴王妃,还有那位素有贤名,出生崔氏的秦王妃也来了。 其余的便是已经出降,在皇城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淳安公主。 淳安公主之下还有一个南康公主,这位南康公主也是徐贵妃所出,不过已经随着驸马去了封地,几年也不得回来一趟。 这便是当朝天子后宫的子女了。 迟盈觉得,论数量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可论年纪,却有几分奇妙了。 最小的当属眼前这位穿秋香色底浅红孔雀翎印花对襟褙子,瞧着贞静不喜多言的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也足足十五岁了。 十五年内,宫中再没年幼的皇子公主诞生不成? 迟盈压着心下的怪异,赶鸭子上架一般,叫本就不喜欢陌生人的自己强撑着跟一群皇子公主王妃佯装热络熟稔的打招呼。 她只觉得嘴角越发僵硬,连笑容几乎都难以维持。 如此挨到午膳时,又要留在宫里用膳,迟盈几乎是强撑着随意吃了两口,只觉得头愈发的昏沉。 她身子骨向来弱的厉害,这等寒冷天气,纵然她大多时候乘坐轿撵,只下撵走了一小段路,也足矣要她染上风寒。 迟盈祈祷着千万别在别人的宫里生病,不然她日后岂非没了颜面? 偏偏秦王妃与吴王妃还在与她说话。 迟盈浑浑噩噩的接着话,疲惫的趁着眨眼的功夫闭上了眼睛,不想这么一闭竟然半晌没有睁开。 这下才叫翊坤宫的人吓了一跳。 吴王妃与秦王妃见太子妃脸色红扑扑的,只以为是太子妃早起时红粉抹多了,心里还感叹人生的俏如何都是好看的,自然的像是肌肤里透出来的一般。 谁料正想着,却见这太子妃闭起了眼睛,半晌都未曾睁开。 “太子妃?” “皇嫂?!” 迟盈险些晕倒过去,她勉力睁开眼睛。 宁王本隔的远,男女有别,便只与吴王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二人皆是虚情假意的厉害。 吴王想方设法寻着话头,宁王心思不在此间,乱七八糟的同他回话。 二人听了女眷那边惊呼,都是跟着看了过去。 迟盈有些委屈,小姑娘体弱生病发烧倒是时常有的事,可以前得了病都是一家人哄着的,从来不像今日这般,难受的紧,却偏偏要强撑着面上不敢流露的。 她听见众人担忧的神色,佯装无事道:“我有点头疼,许是昨日着了凉,便先回去了。” 好在这翊坤宫里的人与她也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见她一副不适模样,巴不得她早些走了,免得倒在翊坤宫到时候她们解释不清。 连忙替她寻来轿撵便要送她出宫。 迟盈婉拒了众人,扶着宫人的手艰难的出了翊坤宫。 还未曾走两步,便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栽了下去。 她竟也察觉不到疼,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叫她。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8节 叫她? 迟盈眨眨眼睛,艰难的睁开一道缝。 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离她很近。 若是以往她定然是要推开的,可她如今竟升起了一丝喜悦来,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太害怕宫里了,吃人的深宫。 丈夫不陪她来,一个熟人陪她来她也是欢喜的。 迟盈无力的攥着萧芳毓的袖口,闭着眼睛喃喃道:“不要叫别人知晓、知晓我病了,送、送我回东宫......” 萧芳毓瞥见她红肿的手腕。 这一刻他忽的觉得好笑,笑自己的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伤口痛的撕心,像是无数个夜晚被仇恨撕扯的好不容易愈合又要裂开一般。 身躯满是凄凉,鼻尖发酸,几乎是要落下泪来,混入他肮脏的身躯,血液。 作者有话说: 好了,火葬场预热完毕。 随意骂男主,不要骂作者~ 女鹅的磨难作者都是边写边哭o(╥﹏╥)o感谢在2022-05-28 03:21:11~2022-05-29 03: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淘淘10瓶;奋斗的小地雷5瓶;aki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翊坤宫—— 自太子妃离去后,不一会儿几个皇子公主纷纷寻了个由头离去。 只秦王妃留在殿中,陪着徐贵妃继续说着话。 这会儿正聊到方才那位太子妃。 迟太子妃的好运道,便是连秦王妃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早便听说迟氏的女郎郎君皆是生的容貌出众,以往我也只以为是人云亦云,可瞧着咱们这位太子妃可不是么,那张脸便是这整个宫里还有谁能比的过?听说随国公府只有这一个姑娘,自小就得宠的紧。” 崔氏倒不是会嫉妒迟盈的人,她这等身份见识,倒不至于为了这些计较起来。 迟氏娘子既然入了东宫,那便是嫡出正系,天生尊贵她们一截。 只要太子一日坐着东宫之位,她们便不能与她明着计较,明面上更是得尊敬几分。 徐贵妃并未接话,只盯着身前梅瓶里的那支盛开的极盛的红梅。 徐微雨端着茶盘从侧室走出,上前为二人斟了一盏新泡的猴魁。 天青茶盏,碧绿茶汤,茶香袅袅,连泡茶的水都是她早起时特意从花枝上采摘的露水。 一闻便知是下了一番功夫。 秦王妃见来了人,便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 她只端过浅尝一口,嗔怪笑起:“真是沾了母妃的光,还能喝到一口微雨亲自为我泡的茶,谁不知微雨的茶技,便是连圣上都要称赞一声的。” 徐姑娘虽无名无非在宫里伺候着贵妃,可这翊坤宫谁不知徐贵妃素来宠爱这个侄女儿,那是自小抱养在身边的,比起她亲生的乐山公主与南康公主,只怕也不差几分。 徐贵妃看了徐微雨一眼,见她眉宇间皆是一副强颜欢笑之色,心下不免叹了声。 “你见着太子妃了?” 徐微雨不想姑母竟然会如此直白开口,她不由的面上一白。 她压着情绪,点头道:“方才有幸见了太子妃,太子妃果真天姿国色。” 她年幼时便被贵妃娘娘抱入宫廷亲自抚养,连亲生父母都说她是好福气,去了宫里便比起公主也不差。 那时她真以为自己与表姐表妹一般尊贵的身份,对着时常见到的太子,都无法避免的生出了心思。 她知晓徐贵妃的心思,想撮合自己与太子,她也愿意,谁能拒绝如此出身高贵且俊美绝伦的郎君? 只是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嫁过去是做太子妃的....... 后来长大了才知,那个位置注定不属于她,太子会娶一位身份高贵的世家贵女为太子妃,绝对不可能是她。 可这么些年,太子迟迟不婚,她又生出了当年的一丝念想。 二人纵然不能算是青梅竹马,也是同住一个宫闱,抬头不见低头见。徐微雨不信,太子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情感。 左右不过是因为她是翊坤宫的人,才极少与她说话罢了。 养女想入太子东宫,徐贵妃总是极力撮合的。 她早已不似年轻时那般,一门心思的争夺着注定争夺不来的帝王宠爱。 自己身为贵妃世人皆是以为她一人之下风光无限,可其中苦楚她又能与谁说...... 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这个养女肖像年轻时的自己,万般伶俐且一副柔弱多情的性子,这般的性子最惹男人怜爱。 若是入了东宫,假以时日得到太子宠爱不难...... 徐贵妃心中有了打算,便开始安慰起徐微雨,“你也不是没听说过,都说这位迟太子妃身子骨差,十日里有八日都在生病。原先本宫还不信,今日见可见所言不假。她好在出身上罢了,是陛下看在前朝上亲定的。可这婚姻大事,都是夫妻双方的事,你也瞧见咱们东宫新婚第二日就走了?想必是极不喜欢这位的。” 秦王妃在一旁作壁上观,听了这么一会儿,难以避免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母妃成日想将这位徐表妹往太子东宫里塞,做个庶妃侧妃,可这太子太子妃才新婚,便如此行径未免吃相难看。 纵然秦王妃心下不耻,她却也不开口提醒这二位。 左右一个侧妃罢了,不过是桩小事,成了也是好事一桩,不成么...... 这徐表妹可是已经拖到十八了,着实不年轻,若是太子不纳了她,又耽搁了年岁,可想而知这婆母定然转头就要将这位好表妹塞到秦王府后院的。 她倒是不在乎丈夫多一个女子,可着徐微雨心眼比针尖都多,在后宫这么些年学会的阴私只怕比自己都多,她招惹了这尊大佛回秦王府,日后可不是叫她为难? 这号厉害的人物,说不准都能踩着自己往上爬呢。 “娘娘......” 徐贵妃惯会拉拢人心,她抚了抚徐微雨的手背,“你这般漂亮比起那位太子妃生的又能差几分?太子妃做不得,良娣庶妃总能做的。太子妃世家出身,更懂规矩,等过些时日本宫提点上两句,她总要给东宫里添人的。” 这可不是她乱说的,东宫连侧妃庶妃也没一个,便是皇帝那儿早都看不下去了。 徐微雨面带几分娇羞,娇生生道:“娘娘,我不想嫁......我在娘娘身边这么些年了,叫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对太子妃,我总有些害怕........” 徐贵妃听了满意笑起,“好孩子,你怕什么?你也是在宫里金尊玉贵的长大,还是本宫翊坤宫出去的,亲王公主都是你亲表兄,真论身份又还能差了她多少?且东宫如今没有一儿半女,方才那太子妃身子有多差你也瞧见了,才坐一会儿便受不住了,这般如何能为太子开枝散叶?她身子差你身子却是康健的,早些入东宫抓紧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你呀,有福气的日子还在后头,往后说,说不得比本宫还要尊贵。” 比贵妃还要尊贵。 徐微雨抿唇,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被当着面说起日后生儿育女的事,总是满心害羞的,她羞涩的低下头去。 迟盈宫中险些晕厥的事,倒是真瞒住了。 回了东宫,太医忙了一夜往永宁殿诊脉施药,宫人皆是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不见太子妃好转,眼见的烧的更厉害了,没人敢继续瞒着,都承担不起太子妃得病这事儿。彼此商量了一下,正好赶上这日本该是太子太子妃三朝回门,连忙差人往随国公府送去了消息。 消息送去不一会儿,随国公夫人便赶来了。 “夫人.......”迟盈的乳母曹氏一见到随国公夫人来了,红着眼跑过来请安。 随国公夫人还未入内,便见一屋子外头围着许多奴婢和太医,她慌了神,一个个太医连连追问:“太子妃这是怎么了?生的什么病?” 太医自然知晓眼前这妇人身份,不敢含糊,一五一十道来:“太子妃染了风寒,这风寒来的风险,只恐怕不妙......” 风寒多凶险之事,许多青壮男子都因着一个风寒几日便去了,更遑论是太子妃这个身子骨?患有喘疾的? 若是一不小心复发了,两个病一同来,有几人能熬得过? 便是东宫里常驻着这么些太医,也不敢说自己有能耐能叫两剂药叫太子妃药到病除。 随国公夫人一听自然坐不住,便要往内室里迈去,她匆匆绕过屏风,踅入次间,见那水晶帘后,女儿憔悴了一圈的脸。 “母亲不要过来......” 迟盈头晕的厉害,便是连靠在枕上都靠不住,一个昏沉头便顺着枕头滑落去了一边。 这般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十分消磨人的精气神,迟盈再次短暂的清醒,便听到帘外的响动声。 竟然是几日未见的母亲亲自前来。 她哑声去唤侍从将随国公夫人带去外间坐着,执意不肯叫随国公夫人来看她。 “我染了风寒,母亲不要离得近了,免得传了去。” 底下人见太子妃发话,自然皆是将随国公夫人拦在外间。 随后众人便见床幔之后绰约身形似乎又睡了过去,没了声儿,顿时着急起来。 以往别说是迟盈,便是随国公夫人,乃至整个随国公府都对太子没几分好感。可如今女儿都嫁了东宫,再说那些又有何用?如今太子妃病了,连她得了消息都匆匆赶来,却连太子半个人影都不见。 随国公夫人忍者怒意询问宫人:“太子呢?太子殿下去了何处?怎么不见他回来?” 几位伺候在迟盈殿前的女官对视一眼,皆是有些难忍,同情起太子妃来。 她们都不敢告诉随国公夫人这个消息,只敢讷讷道:“不知.......” 随国公夫人一听顿时生了一股子火气,这才是新婚第三日,连去哪儿了都不知?自己女儿这几日究竟是如何遭受薄待的? 总该有个知晓的人,往太子处送封急书的! 危急关头倒还是东宫的长吏走了出来,苦着脸道:“夫人莫急,应该是有人去送信了。” 这话不仅是随国公夫人,便是在场的太医、女官忍不住内心骂了起来。 如今人都病成这般了,问太子人在哪儿,一个个一问三不知,叫去送信,还应该有人去送信了? 感情你这是猜测有人去送信了? 深更半夜,萧芳毓轻袍缓带,就着昏黄火烛安静的翻着经文。 往日他这般总能看上一整夜。 今日却彻底静不下心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39节 他忽的鼻腔里发出一阵轻笑,笑的他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 萧芳毓才慢慢闭上酸涩的眸子。 他无力的依靠着桌案,企图下一次睁眼,便将今日宫中之事彻底忘却。 就如同这么些年一般,这些年,他不是都做的很好么...... 萧芳毓知晓自己已经让太子起了疑,他万万不能再...... 可是,阿盈...... 她是阿盈啊。 萧芳毓睁开双眸,却已经是丢了手中经卷,撑着长案踉踉跄跄站起。 他身形颀长,此刻竟显得颓废瘦弱,随意披了件大氅,推了门出去。 廊上月光朦胧之下,众多护卫立在长廊里。 护卫见深更半夜,宁王竟然不睡觉起来,穿着大氅走了出来,不禁问道:“殿下可要出府?” 萧芳毓眼眸垂落在他脚前哪一方新落的雪上。 他忽的清醒了过来。 深更半夜,她...... 是他皇嫂....... 萧寰暴戾狠毒,六亲不认,若是知晓他二人间的曾经过往,只怕会更加折磨起她来。 他慢慢闭上了眼,然后才道:“夜寒,生一炉炭火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03:47:09~2022-05-30 03: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7瓶;唐僧吃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随国公夫人气的厉害,将那说话的人骂的狗血喷头,却不知真是冤枉了说那话的人。 东宫暗卫与明卫从不通消息,更是没有交流。 是以明卫确实不知太子去处,暗卫却是知晓的,早已快马加鞭去传信,寻找如今早已出了京畿的东宫。 连夜狂奔,暗卫出了京畿总算见到东宫的人。 这一番快马加鞭跑的阵仗,叫许多人瞧见了,其中不乏有东宫的其他暗卫。 一瞧见是熟人来了,连忙把人引到东宫一行人暂歇之处了。 “殿下,京中来人了——” 背后是霜寒千里,一望无垠的苍白山脉。 太子一身雪白大氅立在营帐之前,身材颀长,乌黑发鬓上落下几颗雪白,修长手掌轻飘飘搭在剑柄之上,眉目间皆是清冽的寒意。 竟有一丝寻常难见的出尘绝世,与世无争。 暗卫几步上前,跪倒在太子身前一丈之地的雪地,“殿下,太子妃昨夜染了疾!” 此话一出,周遭东宫跟随而来的下属皆是不自觉的蹙起眉头,厌恶起这不请自来分不清主次的暗卫来。 原以为是京中出了什么风风火火的大事,竟然只是太子妃染疾? 如今他们有要事去办,阻拦他们便是为了报这个事儿? 染了疾该去找太医去,东宫难不成少几个太医不成?来找太子,总不能叫太子赶回去给太子妃治病吧。 那暗卫也后知后觉周遭情况不对,历经千辛万苦才来的这里,如何也不愿直接回去,他壮着胆子接着:“这风寒来势猛,太子妃体弱,只怕是艰难。殿下要不还是差人回去瞧瞧......” 他是半点不敢说叫太子回去的话。 别说是太子,就是太子身边这群下属,听了他这怂恿的话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去。 跟随太子这些年如何不知,太子将政务看的极重,私事如何会凌驾于政务之前? 百里延蹙眉,道:“殿下先派遣人回东宫一趟?殿下并非疾医,这风寒便是殿下亲自回去也无济于事。午台那边,本就耽搁了半日,如今再不能耽搁......” 太子静默片刻,淡淡道:“遣一人随他回东宫去。” 众人见状皆是松了一口气,见太子面容淡淡,不像是受了这消息就失了心神的模样,这般便好。 众人见太子提步往内室走去,却不想走至一半,又停下脚步。 “好端端的怎么染的风寒?” 暗卫:“......属下不知。” 太子:“去宫里多寻些太医为她瞧治......” 一句话说的竟有几分断断续续。 属官们觉得这日的太子与往日有几分不同,却也说不上有何不同。 连忙有一属官被安排出来与那送口信来的暗卫一道,立即骑马返回京城,半点不敢耽搁。 太子生来带笑的嘴角眉眼,总自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这会儿眼底那几分温度也在慢慢消散下去,他来回踱步,道:“无需休息,行快些,今夜前务必赶往午台。” 本就急行一日一夜,天寒地冻的,莫说是人,便是□□的马也受不住。 可太子都这般吩咐了,众人不敢不从,连忙披上氅衣,从马厩里纷纷牵马。 等百里延将马牵来时,只见其他人一副震惊神色瞧着远处。 “在这儿看什么?!还不快些准备着!” 众人见百里将军来了,才算是有了主心骨,顿时指着远处,连声道:“百里将军,太子、太子他骑马走了——” 百里延一个踉跄,顿时不可置信:“走了?!去哪儿了?这午台离了太子咱们还去个屁!你们他娘的是在同老子开玩笑吧!?” 说罢便翻身骑马扬鞭欲去追,他不信太子糊涂了,定然是京中出了什么旁的事! 几人死死抓住百里延,再也不敢放他走,“太子亲自吩咐,说午台之事全权由百里将军代劳,百里将军,您快收拾收拾准备赶路吧。” 这人走了,他们才叫完蛋。 百里延一拍额头,惊呼一声:“奶奶的!” 众人:“哎呦百里将军,这位主子可不能骂!” 一路风雪交加。 太子大氅被外边的雪水淋的几乎湿透。 他未曾更换衣物便去了永宁殿,一入内室,却觉热的厉害。 眸光扫去,便是外殿都围着足足四个火炉。 呵,她怕是没被风寒折腾了去,要被这殿内给活活熏死。 萧寰抬手去推开临近的一道窗扉,却见江碧匆匆赶来,小声劝说:“殿下,太子妃染了风寒,见不得风.......” 太子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江碧顿时不敢多言。 太子却是冷着脸缓缓伸手将那道细缝阖上了。 脱去了大氅,内里的袖袍一路未曾有遮掩,带着几分冷冽湿寒,太子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棉帕,随意覆在湿袖之上。 “她如何得的病?” 说这话时,萧寰眸子落往内殿那扇座屏,仿佛能穿透座屏,看到那还在昏睡的人身上。 二人成婚四日,也不过见了寥寥数面。 还都是深夜床榻之上居多,每每都是一番昏天黑地,以至于白日里见她,竟只有成婚头日一同用膳那次。 他知晓迟娘子嗜睡,每每睡着了总喜梦呓。 比如如今这日,他还立于外间,就听见里头床幔之后哼哼唧唧又不知在说什么,且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这回真烧的糊涂了...... 萧寰有一瞬间觉的心下焦躁不安,他眼角眉梢泛起几分冷冽。 江碧说:“那日奴婢随太子妃入宫,那日天冷的厉害,许是入宫途中染上的风寒,当日便发起了烧,这一连两日主子都昏睡,没见清醒过的时候。” 太子又招来太医,太医不敢有丝毫隐瞒,只能将迟盈脉象一五一十托出:“太子妃胎中不足,本就比旁人虚许多的身子,这次病症来的凶猛,也不是无迹可寻......观太子妃脉象,似是郁结于心,气结于胸......” 太子闻言,不欲再问,提步往内室迈去,却不想外间伺候的十几个宫娥吓得脸色苍白,尽数跪了下来。 “殿下万万不能进去!” “太子妃这是染了风寒,殿下万万要以贵体为重!” 太子若是也染了风寒,别说她们这外间伺候的十几个,便是整个东宫,怕是有一半都要掉脑袋。 萧寰置若罔闻,走了进去。 .. 迟盈只能听到窗外檐下一片淅淅沥沥。 也不知是大冬日里下起了小雨,还是今夜的雪格外的大。 天气冷寒,殿内被火炉烧的滚烫。 迟盈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她冷时恨不得将所有的被子一层层裹上,热时又恨不得贴着冰凉的地面去睡。 她从床外挪到床里,又从床内挪到床外,无论何种姿势,都是难受至极的。 迟盈又稀里糊涂的做了那个梦。 梦里守一还活着,她日日都去寻守一玩。 守一什么都会,无趣的童年,无趣的寺庙生活,却总能被守一翻着花样玩的出彩。 守一甚至还偷偷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孤儿。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0节 他在山下有爹有娘,他爹生的又高又大,他娘是世上最漂亮的娘。 谁知他爹娘有一日忽的不要他了,将他丢到了寺庙门前,并且勒令他不许回家,以后都不许回家。 守一不肯听他爹娘的话,纵然已经当了和尚,每次他寻了机会,总会翻山越岭走回他那个记忆中的家。 可他年岁太小,总是走错了路,走烂了许多鞋子,走烂了脚,千辛万苦才找回他记忆中山脚下的家。 家里却早就没人了,连同着那两间瓦舍,都烧成了灰烬...... 他爹娘是真的不要他了...... 梦里全是那张守一眼里含着泪却拼命忍住的脸,守一的脸生的可真好看。 按照迟盈祖母的话,迟盈其实就是个喜好俊俏的姑娘。 不仅是对着人,便是水果,迟盈都要挑生的好看的吃。 幼时迟盈有一次吃梨时,见着迟越手上的那一颗梨形状奇怪,且斑痕多了几个,吓得她当场便将嘴里的梨也吐了出来。 说瞧着恶心。 看着守一凑了离自己那般的近,阴阳两隔,迟盈也不觉得有半点害怕,她伸手想去揉一揉那张小脸。 守一却偏偏一反常态,皱着眉头往旁边躲。 迟盈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看着梦里年幼的守一,生了要逗弄他心,笑嘻嘻的说:“你不是说要我等着你,等你长大来娶我吗?既然要娶我,那现在就不能躲,丈夫可都是要给娘子摸的。” 她这会儿终于捏到小守一了,隔了十余年,她再一次摸到守一了。 纵然是在梦里,迟盈的泪水也止不住决堤而出。 只不过那张稚嫩的脸,一下子捏到手里感觉却变了。 那张脸慢慢长大,脸上幼稚的肉越来越少,脸颊变得瘦削,骨骼棱角扑面而来。 慢慢的变成了太子...... 迟盈在梦中,当时就被吓得哭了出来。 不、不是在梦中。 迟盈缓缓睁开眼,看着那张立在她身前的脸。 太子脸色泛着青黑,不顾被揉搓红了一片的脸,却面上带着笑意,若无其事地试探她:“你说,谁长大要娶你?” 迟盈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升起了惊恐和丝丝厌烦,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 她多想叫他滚。 她连重病都要提心吊胆去应付这个人? 可迟盈却只能佯装温柔,轻声应道:“是我弟弟。” 声音一出口,竟然沙哑无比。 迟盈却想起来小时候,憔悴的脸上泛起几分笑意,眼中也泛起一丝对儿时的回忆,“越儿小时候总说要娶我,后来七八岁了我们才知道兄妹是不能成婚的,这事儿便也只能当成一桩笑话......” 许是太子被她这声音起了几分怜悯之心,脸上的青黑下去了些,却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不当笑话,还当真不成?随国公世子,真是够胡闹的。” 迟盈想扬起嘴角,迎合太子这个莫名其妙惹她心烦的话,却疲倦的连嘴角的扯不开。 她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这人,继续睡下去。 太子见她又闭上了眼睛,倒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他眼睫垂着,看着迟盈:“你在这里......不开心?” 迟盈听见了,心中难免涌起几分悲哀。 自从嫁入东宫,她的往后就再与开心这二字没了关系。 她自然不开心,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开心了。 萧寰似乎明白了迟盈无声的回答,他缓缓伸出手,覆在迟盈光洁的前额之上。 掌下是一层温热细腻的肌肤,迟盈却不习惯于二人间的亲密触碰,昏昏沉沉中的她还记着微微侧过头去,去避开触碰。 太子这回并未迁就她,上前压着她的瘦弱的肩,放低声音轻声道:“你烧的厉害,孤吩咐了太医去熬药,喝了药就病就好了。” 迟盈没有体力,也不答话,打算叫他自说自话,说累了就离开吧。 昏昏沉沉她竟是很快又睡了过去。 梦里有人格外手贱,一会儿去摸她的眼皮,一会儿又去摸她的睫毛。 迟盈她翻了个身,拿着后背对着床外。 隔了会儿又觉得手心被人捏来捏去,她哑声骂:“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03:55:34~2022-05-31 06: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11瓶;今天也是小可爱5瓶;沐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这场风寒来了好些时日,等迟盈烧退了,身子彻底好了,时节已行至年关。 小年夜之后便是大年,小年夜时迟盈必须要往宫里去一趟的,谁知太子难得的发了一次话,念在她大病初愈,便也没叫她去。 如此,迟盈自是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自己不通情理不懂规矩,而是本就带着病体,去了到底是懂规矩还是不懂规矩? 等大年夜这日,迟盈如何也逃不过的了。 年宴设在午间,依着礼数太子太子妃该同轿撵前往。 太子不便先行,便过来了永宁殿。 萧寰到时,正殿只几个宫人立着。 他寻了一处倚窗坐下,敛眉翻着礼册,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内殿里那丝窸窸窣窣换衣的声儿,太子妃低声细语的说话声儿,都跟生了魂儿一般往他耳廓里钻。 他气息不由得随之放慢了几息。 难得来了耐心,便这般坐着等,一晃等了半个时辰,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迟盈才梳妆打扮好,穿着一身织金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同色散花长裙,耳上红宝耳坠泛着惑人的光晕,提着裙姗姗来迟。 迟盈见太子坐在殿里等着她,不由的惊讶,“呀”了一声。 旋即迟盈意识到自己失态,咬唇朝他微微弯膝请安。 “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目光划过那道婀娜纤细的身姿,收回视线却是起身就往殿外走,“足足半个时辰。” 迟盈在原地站着,不明所以:“嗯?” “还不快些,太子妃想耽搁吉时不成?” 迟盈只得一路小跑着追上已经在轿中端坐的太子。 她与太子第一次同轿,迟盈小心收敛起层层叠叠的裙摆,挪到了太子身侧坐下。 她做完这一切偷偷去看太子神色。 太子只闭着眼,并不看她。 迟盈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一人入宫总要规规矩矩,该落轿便要落轿,入了大内还要换轿,更有需要一步步艰难前行的地方。 如今随着太子同乘,竟然什么都省去了,随着轿子径直往夜宴所在含光殿停下便好。 迟盈与太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早已不像最先那般将什么情绪都摆在面上。 要是惹得他不开心了,折腾的岂不还是自己...... 迟盈渐渐地学会顺从了。 无论人前人后,她面上总是带着浅浅笑意,她知晓自己若是带着笑,若是学会低头顺从,便不会使太子不开心。 或者太子纵使有火气,也不会朝着她发。 成婚不过半月功夫,迟盈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车撵平稳缓慢的前行,迟盈与太子并坐着,纵然没有刻意贴近,二人也不可避免的离得极近。 她眼睫微颤,只觉得时间难熬,倚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便泛起了睡意。 迟盈也忘了太子妃的规矩,只以为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头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下碰上太子肩头。 今日她妆容画的精致,脸蛋细腻均匀,唇形丰润口脂鲜红,双颊更是泛着浅浅的绯红之色。 身下层层叠叠的裙摆堆砌在一起,蔓延了半张软轿,嫣红裙尾更是有半数无可避免的覆在太子绯衣金带袍衫之上。 萧寰早不知何时睁开了眸,眸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见此无可避免的想起床帏之上,太子妃云鬓微湿之媚态。 明明瞧着清澈单薄的小娘子,夜间却是另一番模样。 萧寰喉结微动,他眸光移开,落在自己袖口。 袖口却被人攥住,迟盈唇瓣微动:“殿下?” “嗯?” 迟盈睡醒时理智总有些跟不上,她抓着他的袖口担忧地问:“殿下入了宫要去何处?是与我一处吗?” “自然不是一处。” 男子如何能与女子厮混再一处?成何体统。 迟盈咬唇问道:“那殿下何时回家?”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1节 太子被这个字一震,这回他倒是未曾出言讽刺,只曼声应道:“不会耽搁太久。” 外间一片冰天雪地,却丝毫渗入不到巍峨耸立的皇城之中。 它依旧绮丽壮阔,宛如春日。 外间火光银烛照彻天际。 迟盈到了含光殿时,不过须臾功夫,殿内便围满了女眷。 连上回闭门思过的乐山公主,这日由于是大年夜,都被特许放了出来。 糟了一番罪的乐山公主如今倒是丝毫瞧不出收了惩罚的模样,梳着凌云髻,钗簪满髻,被诸多宫人簇拥,浑身上下金玉绮罗。 乐山朝着迟盈半是假笑半是讽刺:“皇嫂竟然来了?皇嫂嫁入东宫这般久,倒是真叫皇妹难得一见......” 迟盈一听便知这是故意在嘲讽她小年未曾入宫的事儿。 往日好做好人的徐贵妃秦王妃如今倒是默不作声了,想必是怕压了这乐山等会儿她发疯起来更口出惊人,要么就是借着乐山的口,成心叫迟盈不痛快。 迟盈自知她今日若是但凡软上三分,明日什么阿猫阿狗便都要往她头上来撒野。 迟盈歉意笑着道:“原本我与太子说了的,前几日便想请几位皇姑皇妹往东宫一叙,只是太子说乐山皇妹怕是不方便,来不了,这便只能不了了之。倒是劳烦公主惦念了......” 如何不方便,自然是被禁足罚俸出不了府邸的事儿。 这话一出,身后早看不惯乐山公主嚣张跋扈的妃嫔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乐山听闻脸色大变,几乎维持不住假笑,被徐贵妃看似平静的睨了一眼,到底是按捺住了气急败坏。 这却也叫迟盈也知晓了,太子这尊佛牌,看来真的挺好使。 一句太子所说似是而非的话,都能叫几位摆好了刀枪剑戟的小鬼一下便停了声儿。 徐贵妃笑意倒是维持着,倒是惊讶于这看着少不经事的太子妃也如此能说会道,偏偏叫她们说不得一句不是,看来真是自己小瞧了这位太子妃。 也是,迟氏出身,能差哪儿去? 徐贵妃朝着一旁的秦王妃问起其他的事儿来。 “秦王后院新生的那一对龙凤胎,说来也是喜庆事儿,你今日喜糖可有带来?快些给几位王妃公主都送上一些,好讨讨喜儿,说不准明年就一人开怀一个大胖小子。” 旁边被说到的王妃公主皆是一副娇羞模样,迟盈内心惶恐至极,表面却与众人装的如出一辙。 不过这话缺叫迟盈有些害怕起来,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就要生孩子了? 再说....她的身子如何怀孕? 迟盈又抑制不住的恐慌起来,前些时日那两晚......若是真有了该如何? 迟盈愁眉不展之际,秦王妃是闻声便知徐贵妃意思,知晓她这是要趁着今日给太子妃敲敲钟了。 秦王妃连忙差身侧宫人端来一盘子的喜糖,皆是些果仁糕点什么的,特意叮嘱宫人:“多给太子妃送一些,如今我们谁都不如太子府着急。” 而后又朝着众人不经意道:“我是个子女缘薄的,嫁给王爷四年,也只得了一个小子,可府上那位刘侧妃却是个能生养的,这回这龙凤胎,还有另一儿两女都是她生的。” 如今世道讲究多子多福,不是自己生的孩子还能这般高兴的可真不多。 至少秦王妃这句话一出,无论公主王妃,面上都十分不好看。 徐贵妃经秦王妃这么一提醒,好似才想起一般,朝着迟盈问起:“太子宫里可有伺候的人啊?” 这话问的,迟盈还真不知道。 明面上太子并无侧妃侍妾,可若是随意睡了个宫女,第二日酒醒了给忘了的,谁又知晓? 太子那般的,迟盈真不信他以前没沾过荤腥。 最多是放荡惯了,提裤子就走人,没给名分罢了。 迟盈正欲答,却听见男眷那边原本还是一片觥筹交错,却猛地转变成了一阵瓷器碎响。 隐隐伴随着圣上咆哮。 惊吓的她把方才秦王妃给的喜糖都全丢到了地上,脚还不太灵活的踩了一脚上去。 迟盈有些讪讪的,她真不是故意的,她是担忧太子惹怒了陛下,到时候连她都跟着倒霉....... 秦王妃看着被才在太子妃脚下的喜糖,笑容都维持不住。 众人已经顾不得自己这边的勾心斗角,转瞬去询问前殿发生的事儿。 从前殿过来的小黄门哭丧着脸:“陛下喝了些酒,招宁王上前问话,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不知如何就忽的发起了火,摔了一席的酒......” 前边又是急促的拉架声,天子的怒火总叫众人跟着瑟瑟发抖,说不准一会儿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一群人皆是面色难看,连徐贵妃乐山公主都没了方才的架势,约莫是方才才做了亏心事,这会儿坐在席面上支起耳朵胆颤心惊的听着,再不敢言语。 迟盈一听是宁王,竟然比是太子更叫她心惊,她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起来,趁着无人注意她这边,离了席偷偷往另一侧绕过屏风去看。 只见那发了怒的帝王欲拔剑,却被几位头发花白的老王爷拉着。 “陛下,万万不可!” 萧渊一双深幽、泛着血红的眸子落在宁王身上,恨不得将他当场处死。 太子坐在一侧,事不关己,神情寡淡的饮酒。 说来也真是缘分,正主宁王便跪在迟盈屏风身前不过一丈。 宁王一袭青竹大袍,衣衫上溅满了猩红酒水。 他头上受了伤,一缕红色沿着额角发鬓滚滚落下,宁王垂着头似乎不知所觉。 他不声不响,似乎并不将帝王的狂怒看在眼里。 其实这般无异于更加惹怒了皇帝,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迟盈不由的替他捏了一把汗,她缓缓蹲下身子,沿着座屏地下细小的缝隙,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拿着最小的声儿朝他劝道:“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你都认了吧......” 她了解了太子,太子可不就是这般模样?好起来如何都好,发起疯来就要挖她眼睛。 父子某些角度是实在太像了,万万不能逆着来的...... 宁王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罕见的一震,他回头看着那扇挡了一切的宽大屏风,只能隔着底下白玉镂刻出的缝隙,见到后面的人影。 一道屏风,阻隔在二人之间,一如这道宫墙,硬生生拆散了阿盈与守一。 “太子妃回去吧,别管我的事。” 萧芳毓苦涩道。 他本就是在淤泥里苟且偷生,他不想也不敢将她扯进来。 原以为她永远不会卷入这一切,却还是自己高看了自己...... 萧芳毓夜夜都会想起小时候来。 那时他真是幸福。 有父亲有母亲,后来纵然被丢去了寺庙里,也有许多师傅师兄,虽每日生活的贫苦,还每日都要扫地,可那时他遇见了阿盈。 再多的苦难都不如如今这般,看不到光明的煎熬。 他被关在这座皇城里,所有人都在监视他,所有人都在唾弃他,他连自己喜好什么都半分不敢叫人知晓....... 若他不是宁王,还是那个小和尚多好。 到了合适的年纪,他就还俗娶她。 萧芳毓不怕死,却独独怕自己的狼狈被身后的人瞧见了,一个多怕血胆子多小的姑娘。 可迟盈还是看见了,迟盈看见他身前的猩红地衣上渗了一滩血水。 迟盈忍着哭,离得近了,她闻到了宁王身上的血腥,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安神香。 怪不得她每次都觉得宁王熟悉,原来是他身上的香味熟悉...... 她怔怔的问他:“我是不是见过你?我能感觉你....总是避着我......” 每每见到她,又转瞬离开了她。 她想同他道谢时,总寻不见他。 萧芳毓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话,他迫切的想要离迟盈远一点,站起往殿前圣上处一路走去,罔顾生死,直直走到萧渊剑下一寸距离跪下。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按捺住帝王,这小子竟然又上赶着送死。 萧渊真的也不是光打雷不下雨,他挥剑就朝着宁王肩头砍下。 一剑落在宁王肩头,陷入了他的皮肉。 萧芳毓未曾有半分挣扎,他淡笑着说:“我早该下去与母亲团聚了。” 萧渊冷冷望着他,踉跄两步,手上的剑却再未砍入半分。 “哈.....” 一场闹剧以宁王被太医抬了下去为终结。 圣上转瞬忘了方才的闹剧,举杯道了声酒宴继续。 染了血的剑同地毯被迅速撤了下去,众人仿佛什么都不知晓一般,殿中瞬间恢复了觥筹交错。 晚宴后半场,众人移步去了戏台。 隔壁国进贡来了两只通体雪白眼睛碧蓝的猫儿,一群宫妃围着玩笑的开心。 徐贵妃正与徐微雨商讨着,要留一只在翊坤宫养着逗趣,另一只是给乐山公主还是留在宫里的那位永安公主。 乐山公主才犯了错,这般直白的给她未免不好,徐贵妃有些为难起来。 有宫妃眼尖,道了句:“太子往这边来了!” 徐微雨面容微变,有些窘迫的整理了一番裙摆。 徐贵妃则是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揶揄了她一番,朝着太子笑道:“太子来了可是没赶上巧,太子妃嫌外间冷,偏要往殿里待着......” 太子没吭声,他立在金笼前,驻足看了里头的猫儿片刻。 徐贵妃见状便扶着宫人的手离开此处,其他妃嫔也有样学样,将场所留给太子与一旁怯生生立在寒风里的徐微雨。 “殿下......” 徐微雨有些娇羞,她敛裙朝着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今日心情不错,面上带着温润的笑,精致脸庞在通彻的烛光底下泛着深邃多情。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2节 他望着徐微雨,温声问她:“这猫儿可咬人?” 男子宽大的身型罩在自己身前,略低沉沙哑的嗓音使徐微雨耳尖都红透了,她弯唇笑:“自然是不咬人的,这猫儿乖巧的很。” 太子颔首,微微俯身离笼子里的那两只猫更近了些,伸指摸了摸那笼子里正睡觉的猫儿。 猫儿动了动,懒洋洋的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身姿也扭过去背朝着太子,尾巴一下一下打着他的手,仿佛生他气一般。 太子止不住笑了起来。 年轻的太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眼里的柔情几乎就要漫了出来。 与以往的虚情假意总归是不同的,徐微雨在一旁迷了眼,这一刻她竟然有几分嫉妒起那只猫儿来。 太子伸手抱起那只坏脾气的猫儿,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将另一只猫儿拎起来。 如此左拥右抱的德行,连高台上的萧渊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从东宫随太子入宫的太监名唤常让,是七八岁上头就伺候太子的。 何曾见过太子如此模样?常让止不住眼皮子抽搐,他朝着太子爷道,“殿下,这猫儿脏的很,还是奴才给抱着吧......” 太子听了,将手中的一对儿猫儿丢给了常让,淡淡吩咐道:“将这两只猫儿带回东宫去养着。” 饶是自小伺候他的太监,常让也不明白主子爷的意思,太子还会养猫儿?他不是最厌恶畜生了么? 养哪儿啊? 难不成跟那些猎犬养一块儿? 那还不是糟蹋了这胆小可怜的小东西。 心思善良的常让只猜测着开口:“可是将这两只猫儿送去给太子妃殿里养着?” 徐微雨胸间染起一阵阵抽疼,她下意识的等着太子的回答,多想听太子亲口否认了去。 她再看这一对猫儿时,生不起半点儿怜爱,只觉得连带着这一对猫儿都面目可憎了起来。 太子却不如她的意。 他皱眉片刻,淡淡嗯了声。 常让听了额角划过黑线,连他都觉得太子爷这也太.... 太子妃如今人就在殿里,您直接连着笼子送过去,人前多恩爱的一幕呐。 偏偏绕这么大一圈子,何必呢...... 不累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内心:真好,她已经渐渐的喜欢上孤了。。 感谢在2022-05-31 06:09:16~2022-06-01 05: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10瓶;淘淘5瓶;果果文 2瓶;啊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苍穹无垠,正中明月高悬,散落满地银光。 一场宫宴行至结束,迟盈见着宁王后,总蹦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又很快被她摇头否定。 她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理不清这团缠绕成乱麻的线。 下撵轿时,挨着外边丝丝缕缕的寒风一吹,迟盈缩了缩脖子,将娇小的自己躲避在旁边人的身影里。 往永宁殿的路并不长,下了一层薄雪。 迟盈与太子回来的晚,宫人们皆是远远提着灯笼跟随,她二人默不作声,迟盈只低头看着脚尖埋头往前走。 这般总是要出差错的,她只觉脚下一滑,心里惊呼一声,眼瞧着便要跌倒,却被人拦腰堪堪扶住了。 月光皎洁映在太子脸上,照出他硬挺俊美的轮廓。 他平静的目光落在手臂中的腰肢上,旋即松开了。 不知缘何,太子忽的低笑了声。 那声低笑使迟盈不自觉的一抖,她灵敏的从中察觉出了杀意。 她仿佛隔着时空被拉去了那次的藏书阁之中。 黑暗中一人衣衫染血,手持血剑抵着她的下颌,朝她也是这般低笑。 “这般明亮的眼竟不能视物,倒是可惜,既然无用,不如将它剜下来。” “不,不要剜我眼睛......” ...... 迟盈从回忆中挣扎起来,她慢慢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人。 太子眸光划过她苍白的唇,无视了她,却是迁怒起周遭侍从。 太子真发火时,他不会勃然大怒,也不会面红耳赤的训斥旁人。 他带着浅笑询问今夜守值之人为何不清扫干净雪地? 而后朝着侍从随意道:“全拖下去罚——” 迟盈原先以为只是少许责罚,最多罚俸禄罢了,却瞧见一圈侍从跪在地上,一个个大喊着饶命,妄图将头磕破了的模样。 便也知晓这所谓的罚只怕不是罚俸禄这般简单了。 迟盈惶恐难安,她嗫嚅半天,主动承认了错误:“不怪他们,是我方才想起了别的事,走路分了神......” 萧寰低笑了声,似乎等的便是这句。 “嗯?太子妃陪孤走路,还在想什么心事?” 还是......旁的什么人? 迟盈打了个寒颤,她几乎是在发抖的说道:“没、没什么心事,我只是有些冷。” 萧寰却不轻易饶了她,他攥起她的腕,将她扯得措不及防的往前两步,鼻尖都堪堪撞上了他的肩。 她仓皇的被迫抬头,萧寰摩挲着她的脸,冲着她耳畔低笑问起:“今日你与萧芳毓说的什么?” 如此和平的低笑,却叫迟盈冷到了骨子里。 她艰难呼吸几声,立刻憋出眼泪来。 迟盈雾眉拧起,无辜问道:“殿下在说什么?萧芳毓是谁?” 萧寰垂下眼帘,深幽的眸光仔细打量着她,深深望入迟盈的眼底,似乎是在通过她的眼睛检查她话里的真实性。 那双会说话的杏眸,如今含着一层迷惑人心的水光,叫萧寰恍惚的片刻。 迟盈被瞧着只感觉一切被他如此注视着,都会无所遁形,她骗不了他。 她立即垂下眸子藏起情绪,故作因为他这无来由的猜疑生气起来。 “萧芳毓是乐山公主还是宁王殿下?我今日便只与这两个姓萧的说了话,你既然是偷听了我说话,那还来问我?那你知不知道乐山公主说我.......” 阴郁从萧寰眉宇间消失,他唇畔缓缓勾起笑。 那股笼罩迟盈的可怖氛围一拥而散。 迟盈几乎落下了冷汗,她知晓太子放过了她。 他如同对待一个调皮的脾气坏极了的小妹妹,伸手摸了摸迟盈的发髻,慢悠悠将迟盈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到耳后。 “乐山欺负你?” 迟盈眨了眨眼,闷闷的没有吭声。 虽什么都没说,但却将被欺负后委屈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寰见她不说话也不生气,更没继续这个话题。 仿佛迟盈被公主欺负了就欺负了,是她无理取闹罢了。 今夜太子自然是留宿永宁殿了—— 由于前段时日迟盈卧病,太子未曾留宿在此。 没了太子在身边盯着,自己的宫殿自然便是她最大,是以这段时日迟盈倒是没最先嫁入东宫的那几日那般诚惶诚恐。 每日都是睡够了才起床,太子早早上朝,又不来她殿里,少了一尊大佛,迟盈便好生安排了自己从随国公府带过来的丫鬟婆子,在永宁殿后殿开了个小厨。 说是小厨房,却占了整整三间屋,烹炸煎炒,什么菜都能做得。 留守在永宁殿的白竹曹妈妈一打听到迟盈回来了,便将温在后厨的菜统统端了出来。 却不想今日随着自家主儿而来的还有太子。 太子一入殿便见紫檀鎏金四仙桌上摆了热腾腾的菜肴。 他不由得眉头微皱。 迟盈却是已经落了座,她也懒得继续朝太子装模作样,早起便只吃了几口粥,后来晚膳在宫中更是没吃两口。 她早就饿的难受,端着白竹递过来的瓷碗自己盛了碗冰糖燕窝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吃了半碗,迟盈才觉自己眼睛没方才那般花了。 正好食不言寝不语,她也不想与太子说话。 约莫是迟盈那句萧芳毓是谁成功取悦到了他,太子如今的心情由阴转晴,万分不错。 他见迟盈吃的欢快,嘴里塞的圆鼓鼓的,不由得也起了几分兴致。 白竹会瞧人眼色,连忙拿着瓷碗盛了半碗燕窝羹奉给太子。 这是迟盈往常爱吃的,自然都是使劲儿的加足了糖,太子尝了一口,被齁甜的险些呛了起来,他便默不作声的将碗给搁下了。 众人瞧着心虚,唯恐没伺候好太子。 却见太子没怪罪她们,而是敲了敲桌面,催促起准备吃第二碗的迟盈。 “晚膳不宜用太多。”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3节 迟盈一听这话,简直就想将手里的一碗汤羹给他迎头倒下去。 她真是够倒霉的,太子这么寒碜?她吃了什么? 她入宫一整日都没吃两口,如今才只吃了一小碗,就用太多了? 迟盈硬着头皮,佯装没听见又接着吃完了碗里的。 偷偷看了眼萧寰,发现这人面色不对,不敢再挑战他底线,连忙将碗筷放下。 她一放下,宫人立即上前通通收了,迟盈只能眼睁睁瞧着一道道她爱吃的菜被撤走。 .. 自打萧寰来了永宁殿,迟盈便知晓今晚是避不掉了。 绝望又能如何? 这事儿其实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她磨磨蹭蹭去净室泡在浴池里许久,泡的身子发白,身上细腻的皮都快被她搓下来。 她脑子里还得仔细想着太子质问她的话。 太子是如何发现自己与宁王说话的? 绝不会是他亲口听到的,必定是有人告诉了他。 告诉他他的太子妃偷偷与宁王说话? 迟盈仔细回想起,今日随她入宫的一个是东宫女官,另一个便是江碧。 这二人一个是跟随她多年的侍女,迟盈信得过她,且退一步说,江碧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捏着,她如何也不会背主。 另一个女官必定是太子的人,但宫宴开始后以至于她与太子一道乘轿出宫期间,迟盈都万分确定那位女官一直跟随着她身后。 从未离去过一步。 也绝对也不会是她....... 那会是谁? 太子在宫里的眼线吗? 不过是如此一桩小事,且她与宁王只说了一句话,都能被告密。 迟盈忽的觉得自己被四周压得密不透风起来,她整个人被热气熏得将要晕倒在净室里,几乎是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回到了内室。 迟盈洗的晚了一步睡在外侧,萧寰已经规规整整合衣盖被躺在床内。 迟盈去时,见他阖眸倚枕睡着,似乎睡得很深,迟盈躺倒床上时都不见他有半丝移动。 可等宫人轻手轻脚放下床幔,灭了灯烛,撤出殿内时,迟盈便听到身侧轻微的声响。 黑夜里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比白日来的更清澈。 窸窸窣窣的声儿。 她闻到那股男子淡淡的龙涎香。 翌日清晨—— 迟盈睡梦中听到了一声猫叫,奶声奶气的。 她瞬间支起耳朵来。 人还没醒活在梦中,却已经是坐起了身子,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起来。 萧寰本坐在榻上翻阅折子,一叠折子他翻看的倒是快,不一会儿已经见了底。 忽的听着少女含糊的呢喃,他侧首眸光落去,便见迟盈睡眼惺忪赤着脚满地找猫儿的模样。 呵...... 还真是头一回见。 昨晚不是说不稀罕吗? 今日她便是求着,他也不给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05:49:57~2022-06-02 06: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6瓶;啦啦啦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屋里暖和,迟盈只穿着单薄寝衣,光脚踩踏在橙红毛织地毯上,没有丝毫不适。 她听着猫儿的叫声,四下走了几步。 顿时察觉身子一阵不适之感。 只一瞬,昨夜的记忆扑面而来。 ..... 太子漫不经心垂眸翻看着手中的折子,实则心神早已飞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那披发赤着脚的小娘子身上。 原先等着人儿循着猫儿声来主动走来自己身边,那两只昨夜抱回来的猫儿如今就被搁置在他脚边。 等她眼儿巴巴找他要,哀求他,他便也不为难她,借她养一阵儿。 日后若是她表现得好,乖一点,送给她养也不是不行。 怎么回事...... 萧寰原地等了半日也没瞧见人来。 真是白长了耳朵,竟然听不见猫儿叫。 萧寰等了半日,耐心耗尽,只得转眸测过屏风看去,见一道窈窕清瘦的茜红身影蹲了下去,抱着膝头缩成一团,半晌不见动静。 他眉头微蹙,不明白这人好好地忽的又怎么了? 迟盈是在恐慌。 她从没有如今日这般的恐慌,先前她与太子间她都是稀里糊涂的,懵懵懂懂就成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迟盈并没意识到做了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刚刚从闺阁女郎迈过来的,还未曾想过其他的那些,也许是迟盈知晓自己身子差的很,她总觉得自己离做母亲还有很远的距离。 可她昨日去宫里走了一趟,听了徐贵妃等人说起小孩儿的事儿。 她们说那秦王府的刘侧妃,据说也是个身子柔弱时常卧病的,可这身子差没影响到刘侧妃半点儿孩儿缘。 刘侧妃生孩子就如同下饺子一般。 三年抱两,五年就足足生了四个。 迟盈才如同一个迟钝的人,猛地被现实敲醒了。 昨夜那么长时间折腾...... 要是她有有孕了,又该如何是好? 迟盈越想越怕,原先只觉得自己倒霉,嫁给了太子。她只当婚后强行忍耐,为了迟氏一族坚持下去罢了。 说不准太子爷半道出了事儿,她转头就又能回家了。 可万一她有孩子怎么办...... 有这样的丈夫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孩子有这样的爹岂不是更痛苦? 太子如此像当今陛下,太像太像了,看看当今陛下便知,这些个皇子公主纵然身份尊贵,可有几分开心的? 一个个唯独正常些的便是宁王,上回宫宴还不是也出了事儿...... 该倒霉的一个都没差。 且她这具身子,谁知能活到几岁?留个孩子给未来太子妃往死里折腾作践? 迟盈无力的抱着腿,鸵鸟一般将头靠着膝上,静静思忖起对策。 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听天由命下去。 若是打定主意只自己一人扛着,那便万万不能有了其他顾虑。 迟盈从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成婚那日,清晨母亲祖母一脸严肃对她说的私密话。 只要没有孩子,她想全身而退其实也容易。 太子妃真的发了疫病死了,多正常不过...... 要如何才行? 迟盈知晓,有些汤药是可以避子的,只是东宫如此森严,任何进出物件都不知过了几道手查,那些药如能能拿的进来? 若是可以,她早在成婚时便带进来了...... 东宫皆是太子的眼线,她要如何避开他们拿到药? 只一瞬间,迟盈心思却是已经百转千回,她知晓,务必要早些解决掉这些后顾之忧。 “你这是又如何了?” 迟盈听到那道熟悉的令她害怕的嗓音,才猛地惊觉,太子竟然人还没走,人就在屏风后面? 怪不得侍女都不在殿内伺候。 顿时,她庆幸起自己方才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若是被听去了,还了得? ..... 太子半倚在缠枝宝榻上,侧着身目光平和的落在她身上。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4节 他原以为只是小娘子心态,无缘无故便要闹腾,怎知见她半晌都不答话。 低着头闷闷的一声不吭,这般作态总叫他心底有火无处发。 萧寰迈过屏风,负手站在她面前。 他眼眸深邃,泛着探究,看着眼前坐在地毯上的一团,“你这般姿态,成何体统?” 都当了太子妃,还如此胡闹。 迟盈见他来了,更是将整张脸蛋都埋藏在膝头。 低头时露出一截纤细脖颈,连同肩口裸露处,可见一片赤红吻痕。 无不在提醒着太子昨夜之事。 萧寰白日里衣冠齐楚,他见了自己昨夜的丰功伟绩,面色不改,他微微俯身攥着迟盈纤细腕子,想将人从地上拽起来,不准她继续蹲着。 才牵起她柔软的手,便听她蹙眉忍不住嘶了一声。 迟盈扯着腕子往后退,控诉道:“我手腕疼,你别碰我。” 萧寰眸光流转,自然看见了她腕上的红,迟娘子有一身豆腐做的皮,掐不得碰不得,稍微床上使了点儿劲儿,第二日便要红肿一片,几日不退。 可他也觉得冤枉,他已经刻意不去压着她,可谁叫她喜欢手脚并用的折腾。 昨夜是自己忍耐不住,便抓着她的腕子不叫她乱动罢了。 怎么就会...... 他放缓了声,酝酿出一丝温柔,低头去掀开她的袖口,查看她上了的腕子。 迟盈在他低头时,立即将双手环过膝下,攥着裙攥的紧紧的,一双喊着水光的眸子瞪着他,不给他看一眼伤口的机会。 萧寰也没几分恼怒,毕竟却是是他昨夜失控在先,大早上的,他也不想又跟这个小姑娘折腾。 “起来。” 迟盈闷着头垂着脑袋装作没听见,又察觉到身子一阵不适,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滴坠落,哭的鼻头都红了。 萧寰见状,干巴巴的:“你......你别哭。” 回应他的是更大的哭声。 他无奈又起了薄怒,来回踱步,想不出对策,只能叫来常让。 萧寰指着那装着一对猫儿的金笼,朝常让道:“给太子妃送过去,想法子哄好她。” 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迟盈听到奶猫儿叫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睁开红肿的眼,见是常让一手抱着一只猫儿,颇为手足无措的过来。 常让十分知道规矩,自来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见太子妃坐在地上哭,也不流露出半分惊讶神色,被太子勒令前来哄好太子妃,他哪里会哄女人? 常让只能干巴巴道:“太子妃醒了?您瞧这一对雪白的猫儿喜欢不?这是大食国今年进贡来的猫儿,性子最是温顺不过。整个宫里就得了两只,宫妃公主们都盯着这两只猫儿,太子怕您日日待在这永宁殿里苦闷,一听说了这两只猫儿,立刻从宫里抱回来了,只盼着给太子妃您解解闷儿......” 迟盈眼角瞥过太子高高在上的面容上。 她可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不稀罕他给的任何东西。 迟盈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可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猫儿的喜爱程度。 她瞧见那两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猫儿,几乎立即就控制不住,眼角眉梢都渐渐透出欢喜。 眼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迟盈挺恼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她立刻强蹙起眉,佯装成可有可无,不太想养的样子。 “什么猫儿啊?我这宫里哪有地方养.......” 常让见太子妃眼睛都快黏去猫儿身上了,还说的这等假惺惺的话,旋即也明白过来,自己要给太子妃搭个梯子下。 常让笑道:“这猫儿如何金贵了还要住独一间房子不成?娘娘要是不想养,便叫您的宫人随便养着,您来了兴趣的时候过去抱来玩玩便是,如何都是简单好养的。” 迟盈眨眨眼睛,险些都要兴奋的失声尖叫出来了,她拼命在萧寰看不到的角度咬着唇。 “有什么好玩的,瞧着也就一般嘛,也不怎么可爱......” 小奶猫似乎听见迟盈说自己不可爱,急于证明一般,奶声奶气的“喵”,叫了一声儿。 迟盈顿时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也随着“啊”的小声叫了一声儿,再也按捺不住,撑着地毯从地上站起来,连忙伸出手将常让手里的猫儿接了过来。 这一对猫,是一公一母,皆是浑身雪白。 公的那只耳朵尖上有两撮略微长一些的毛,瞧着呆呆的,倒是温驯,也不喜欢叫,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这会儿正在常让怀里呼呼大睡。 朝着迟盈奶声奶气叫是小母猫。 尚且年幼的小猫儿,四个爪儿与嘴舌都是粉嫩粉嫩的,天生自带才出生的小奶猫音调,叫迟盈全身都跟着酥麻了。 迟盈小时候养过白兔,知晓这些毛茸茸喜欢主人如何抱着。 她轻轻托起泛着瞌睡的小猫的后背,将它小心翼翼贴着自己胸前。 果不其然,小猫在常让手里还不舒服的挣扎着,一到迟盈怀里,顿时便一动不动了。 迟盈伸手轻轻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它,不一会儿小猫还传出了舒服的呼噜声,眼见就要睡得熟了。 迟盈的这手本事倒是让常让都震惊起来。 “太子妃功夫了得,竟然一下子就将它哄睡了。” 迟盈抱着睡着了的纯白小糯米团子轻轻的晃啊晃,闻言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的笑意,轻轻嗯了声。 太子本有些不逾,自己送的猫儿,被人嫌弃不肯收。 他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 冷眼瞧着那口是心非的女人将小奶猫贴着胸口抱着,就舍不得撒手的愚蠢样子,装作不喜欢,也至少装的像一些。 看着看着,萧寰微怔了怔。 胸口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身姿窈窕的女郎,面目秀美柔和,优雅矜贵,她屏息凝神垂眸,温柔的目光落在怀里的猫儿身上。 如华的日光从花窗漫入殿内,她盈白的面容沐浴在绚丽日光之中,周身都随之被渡上了一层朦胧光晕。 叫人晃了眼,恍惚以为她抱着孩子朝着他笑。 “殿下?”迟盈笑眼弯弯,轻声唤他。 太子不着痕迹的收回思绪,端过冰凉的茶抿了一口。 “嗯?” 迟盈嗓子眼里含着蜜一般,温软地问他:“真是殿下送给我的吗?” 他心头闪过窘迫,半晌才淡淡道:“嗯。” 迟盈立刻见好就收,笑了一声:“给我的就是我的猫了,殿下日后可别学着那些叫人讨厌的小孩子家,出尔反尔的叫人笑掉大牙。” 太子绝不肯承认自己曾经起过这个心思,他脸一下子就沉了,眼神跟冰刀一般扎在迟盈身上。 他冷道:“迟盈!你别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说: 太子其实是个天蝎男,表面冷心冷清,其实emm......感情史真的太纯了~ 女鹅虽然年纪小是个好哭包,可她反倒是个心有成算的,占据感情里的主导地位,且她真的很冷情理智,(且看以后) 评论区生怕我忘了火葬场的,大可放心,我虐男主毫不手软。 火葬场要等男主死心塌地爱上女主,再火葬场才有那味道。 男主死心塌地爱上女主,也不远了.....感谢在2022-06-02 06:40:44~2022-06-03 06:3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添添的盛旺旺46瓶;又是想要跑路的一天t^、周棋洛的亲亲宝贝5瓶;啦啦啦啦、aki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转眼到了一月底,到了郦甄该出嫁的日子。 迟盈身为太子妃,本不该亲自前往,可郦甄成婚这日却是她盼了十几年的,如何能不去? 到了那日晌午,太子不在府邸,迟盈便仔细收拾了一番,带着几个侍女宫人轻车熟路往郦府而去。 车舆停至郦府,迟盈扶着江碧的手下了轿,恍惚间只觉与郦府一别经年。 郦府上下皆是挂满了大红喜绸,红烛高张。 迟盈见到这喜庆光亮的一幕,也终于扬起了笑容。 郦府里仆人各个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有眼尖的见到了轻车简行前来的迟盈。 “是表姑娘!表姑娘竟然来了。” 另一个骂:“可不能不知分寸,如今可不是表姑娘,是太子妃娘娘。” 纵然迟盈不欲大肆铺张,可仍是引来了轰动。 迟盈被人迎着去时,也不叫旁人通禀,便自己走了进去。 隔着帘,见郦甄穿着一身喜袍虚坐在床边。 郦甄一身鲜红嫁衣,面上涂着白妆,额间鲜红花钿,点着红唇,发髻高高盘起,簪上十二根金簪。 她本就生的端庄秀丽,眉目温柔,如今盛装打扮,更增添了几分大妇的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见表姐眉宇间都透着喜悦,迟盈便也安了心,知表姐是开心的,这般便好。 绣阁里许多女眷,郦甄父亲家的几个表姐妹婶娘们都跟着过来打点。 本来都是静坐着说话,或是帮些忙的,却忽的瞧见一个头梳高髻,面容秀丽矜贵,约莫十六七的女郎步履轻盈走了进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5节 细腰阔裾,身姿窈窕,裙摆满绣嵌着成片的珍珠碧玺,一见便富贵至极。 众人皆是停了手间事,猜测这是哪家的姑娘? 不,妇人发髻,该是哪家的夫人...... 便见今日穿戴打扮好坐在床上的新娘忽的起身,脚步匆匆朝着那女子迎过去。 “太子妃如何来了?” 竟然是太子妃?众人这才惊起,纷纷起身跪拜。 郦甄没成想今日还能见着迟盈,她先是一怔,而后竟是红了眼。自从迟盈嫁入了东宫,二人便再不能如以往那般时时见面。 她瞧着身前清瘦的表妹,止不住心疼起来:“外边天寒,太子妃该注意些身子,前些日子你病才好,万万不能因为我的事,劳累到了太子妃......” 迟盈答应,上前扶起她,也叫停了身边女眷们的跪拜大礼。 迟盈笑着说:“你放心,我自然是身子康健了才来的,今日我是来亲眼见表姐你出嫁,可不是要受着你们这一群人跪来拜去的,千万别再对我行礼了。” 郦甄听着,便也点点头。 她素来都不是爱哭的性子,今日竟然如何也忍不住泪意。 众人连忙将上座让给迟盈,迟盈并不推脱,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慢悠悠欣赏起了这场婚礼。 时下婚礼有障车,下婿,却扇,观花烛等礼节。 有下地,安帐并拜堂之礼,上自皇室,下至士庶,皆是如此。 郦甄在绣阁里倒是清闲,还有一圈人陪着说话,新郎那边却是苦不堪言。 晌午沈豫便从沈府出发,一路过五官斩六将,直到如今才将将闯到新嫁娘的闺房前。 女眷这边听阁楼外忽的喧嚣起来,便知是新郎的人赶来了。 外头的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今日沈豫本就有备而来,郦景从也只是略加阻拦,又不是一门心思严防死守不叫自家妹妹嫁出去。 等沈豫作出第三首诗来,男眷那边便一阵嬉乐,无奈给新郎官放了行。 郦府上的小丫鬟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通禀:“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女眷这边便忽的开始啼哭起来。 依着规矩,姑娘出嫁,娘家人该哭的。 从前院匆匆赶来的大郦氏以往多泼辣的人,今日竟然也红了眼眶,掩面低声啜泣。 郦甄反过来安慰她母亲:“今日都不要哭,我是去成婚奔着良缘而去的,应该要笑才是。” 她说罢,竟然还如小时候一般,摸了摸迟盈的头,“你往常就是个爱哭的,今日可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哭,我这只是出嫁,日后还是能常见的。” 迟盈被表姐这般一说,本来还不想哭的,一时又没忍住杏眸中盛满了泪水。 郦甄朝着父母郑重三拜,以拜谢父母养育之恩,而后以扇掩面,全福嬷嬷引着她慢慢走向沈豫身旁。 高大清瘦的新郎官今日红光满面,想必心里是欢喜极了,他依照规矩未能踏入内室,便立在檐下,朝着东厢房上立着的岳父岳母郑重三拜。 周围许多儿郎在叫嚣着,说说笑笑,迟盈还听见迟越的声儿。 “沈豫!你要是日后胆敢欺负新娘,你且等着!你沈家的门房不想要了!” 沈豫端端正正站在檐下,脊背挺直,“沈某今日得以迎娶郦家娘子,日后必当一心一意珍之爱之,绝不敢生出二心。 这句话许多郎君婚礼上都会说,可如沈豫说的这般认真的,还是少见。 至少迟盈见沈豫严肃郑重的脸,她是信了,她竟然生出许多艳羡来。 原来这才是婚礼,不像她嫁给东宫那日,一点儿都不热闹,她爹不仅不能受她的礼,反倒来还朝着她的花轿磕了头。 如今想来,她真是对不起阿爹。 这礼节行完,新娘便与新郎同执红绸,踩着红毯一步步往外走去,离开这座自小生活的宅子。 女子生来便是如此可悲,仿佛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要出嫁便该抛弃一切,随着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子一同离去。 日后的荣辱皆系在那男子身上。 迟盈却是满心欣慰的,表姐至少是幸福的。 沈豫想必是爱极了表姐的—— ... 这日闹得晚了些,本来女方出阁就已经是傍晚,后迟盈又在郦府与家人,表哥外祖父互相见过,她都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日头便已经落下一半。 随国公夫人借着侍女都在外间,问起迟盈来。 迟盈不欲叫父母担心,话都是挑着好的说。 随国公夫人问起太子对她如何,迟盈笑意僵了僵:“还行。” 除了晚上难熬,平日里倒却是是还行。 太子人古怪,话却不多,自己若是无可避免的与他对着,迟盈便如同对待孟表姐那般,成日里忙自己的事儿,连头也不抬一下。 她身边到处都是太子的人,若是以往她还傻乎乎的只以为这些丫鬟女官们便是太子监视她的工具,如今她却看得明白。 只怕是明里人不少,暗里人更多。 并不是她有什么地方惹得太子怀疑,从而要对她监视的。 迟盈知晓,太子此人本身就疑心病重。 一日晚上,迟盈被硬物膈醒,才知那是太子枕头底下压着的匕首。 床边便悬挂着太子不离身的那把剑,他伸手便能取下。 外间还都是十二时辰候命的班值卫率。 太子还这般,不是疑心病重是什么呢? 迟盈回过神来,想起如今最重要的避子药来。 她能如何拿到?差人去买简直是痴人说梦。 被发现她只怕要脱一层皮。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还是只能叫母亲想法子...... 母亲能容许自己这般任性吗?没有子嗣,便是将迟氏放在火堆上烤..... 迟盈抿唇,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说时,却忽的察觉道母亲往她宽袖里塞了个瓷瓶。 迟盈压着震惊,偷偷去看母亲。 随国公夫人只当不知,问起她身子来:“如今冬日里天冷,你身子可还好?胸口可气闷?” 迟盈唯恐隔墙有耳,也不敢多问,只答:“日日都注意着,前些时日有几声咳,叫太医开了一剂药吃了便好了,宫里的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阿娘放心,我也是身子健康了才敢出来的。” 随国公夫人听了蹙眉,暗地里提点起她来:“母亲这些时日是夜夜难眠,总一闭起眼睛就想到了你。梦见你哭,说害怕......当年我生你与你弟弟时,好些年没复发的喘疾又得了,这病到底是艰难,我那会身子骨比你好多了,也是死里逃生许多回。我虽是不后悔的,却也说句不好听的话,却是私心万万不愿叫你也经历一次。治病的药你该吃就吃,可不能嫌苦。” 迟盈一听,便知这药果真是她想要的了,果真是母女连心了,她想着的母亲竟然梦到了。 她顿时又喜又悲,连声道:“阿娘放心,女儿都懂的,女儿万万以自己身子为第一,治病的药必当日日都吃。” 随国公夫人听了有些着急,这她给女儿准备的避子药定然是选的最好的,可是药三分毒,总不能当饭吃,便含糊道:“也无需日日都吃,你不舒服了时,再吃一次便好。” 迟盈红着脸点头,却是暗地里攥紧了药瓶,这便是她安全脱身的根本。 .. 等晚上迟盈回东宫时,却是不赶巧了。 一入永宁殿,便瞧见太子正坐着榻边,微阖着眼,脸色阴沉。 太子这人喜欢装温润,除非实在装不下去,或者有时懒得装。 他今日不是入宫午朝去了么? 自己又没得罪他,他为何脸色那般难看? 做了亏心事,鬼还没来,迟盈就胆怯了。 只觉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暗袖里藏着的沉甸甸的瓷瓶,如今像是一捧火药。 叫她恨不得寻个地儿给埋起来。 太子侧头,视线虚落在门外,不看迟盈,却是在问她话。 “还知道回来?” 迟盈进去也不是,掉头走更是不打自招,好在江碧给她拧了个温帕子,迟盈借着擦手的功夫,立在门边磨磨蹭蹭。 她示弱一般,闷声解释:“我表姐大婚,我过去瞧瞧而已。” 太子坐正了点身子,一双狭长的眼落在迟盈有些苍白的面上,他忽的蹙眉。 萧寰生来就比旁人多许多心窍,又自小在宫廷朝廷中挣扎的,一见迟盈这张小脸煞白,眼神游移,便知她指定没干好事。 今日她与随国公夫人私聊许久,莫不是说了什么? 萧寰喑哑道:“过来......” 迟盈小声拒绝,“我累了一天,我要歇息了。” 萧寰便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迟盈,他瞧着迟盈脸上的妆容,忽的接过干净的帕子,便要替迟盈擦脸。 男子的手劲儿大,又总是没轻没重的。 迟盈强撑着面色,觉得有些疼,蹙眉躲避,“殿下轻点,我疼......” 萧寰听她没长舌头一般,绵软细弱绕成一团的腔调,喉结滑动几下。 他睨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帕子。 就在迟盈以为这人放过她了时,萧寰却是打横抱起了她。 周边侍女连忙低头纷纷出了殿内,还体贴的替二人将殿门关上。 迟盈面子薄,顿时红了脸。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难道不会走!” 太子冲她耳边道:“擦手都能磨蹭上半日,走路怕是同蜗牛一般慢吞吞爬。” 迟盈听他这等侮辱自己人格的话,气急乱蹬起来,却不想不知怎么的,暗袖里的药瓶一个轱辘落到了地毯上。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6节 萧寰本有些匆匆,听了声响,脚步慢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06:34:10~2022-06-04 07: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8瓶;淘淘、卿5瓶;今天也是小可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太子暗眸翻涌,停下脚步,垂眸往地毯上梭巡一圈。 地毯上却是空无一物。 迟盈一双手攥着太子的衣襟,脸颊贴着他的颈侧,如此的用力,甚至险些将手下那件太子常服扯烂了去。 如今怀里抱着绵软轻巧,脸颊嫣红的娘子,显然很难分出心神来做旁的事。 太子深眸落在怀中人身上。 迟盈长睫微微颤抖,眼中迷离泛起了水色, 事到临头,她惊恐至极,无奈只能委屈着自己。 迟盈柔声开口,娇唇之下带着勾人的尾音,浑身上下软的不像话。 “殿下......” 萧寰鼻尖皆是那股沁人心魂的香,一时之间竟什么都忘了。 直觉掌心滚烫,眼底泛起了微红之色。 迟盈贝齿紧咬着下唇,如今只能慌张顺从。 若有若无的细碎哽咽,使得萧寰喉结上下滑动。 “你乖乖躺着,不要乱动就不疼......” 又是这句每每同房时总能听到的话,若非时机不对,迟盈只想笑出声来。 不要乱动? 疼起来如何受得了的? 是了,眼前的这位太子夫君可不是个会体谅人的,往往都是只顾着自己欢愉便好,哪里顾得来她每次事后满身红肿的? 可她却也不是全然无感的,不过片刻功夫,迟盈就听到自己抑制不住发出的声音。 昏黄烛光之中,太子总喜欢拿着衣裳盖住迟盈的眼。 今日却是匆忙间忘了..... 迟盈第一次没被蒙着眼,她直视起了太子的面容。 太子肩膀□□,薄唇紧抿,目光灼热,气息深沉。 在烛光昏暗中,听着像是一头恶急了的野兽。 一头恶急了的猛兽如何能听见猎物的挣扎? 她每每都喜好在他兴头上泼凉水。 窗外莺啼,天色黑净,只内室一盏昏黄小灯映着满地黄花。 迟盈总觉得,她像是一只缠到蜘蛛网上,挣扎不得的鸟儿,像是一只被人丢去了天上的娇花儿。 一次次扑腾着翅膀,也无济于事。 她眨眨眼,直觉耳旁嗡嗡作响,脚尖蜷起,嫩白的脚蹬来蹬去。 迟盈入了东宫这些日子,往往都是早早的倒头睡去。 从不向今日这般,心里存着事儿,如何也睡不着,更是不敢睡去。 她躺在床榻内侧,全身总是疲乏眼皮打架,却只能闭眼等着,只佯装熟睡,一动未动。 过了会儿,迟盈察觉一张被子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盖住。 床畔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 是太子,他往净室去了。 迟盈捏紧自己的掌心,掌心的刺疼叫她瞬间清醒不少。 她强撑着身子的不适,随意披上一件衣裳,带着全身的汗,步履蹒跚的穿过珠帘,往外间慌乱走去。 她还记着,那个药瓶...... ..... 萧寰自净室洗净出来,淡淡瞥了一眼内室,便想起自己方才忘了的事。 他狐疑的目光落往帐幔之后那道沉睡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找出了不知滚落到何处的瓷瓶。 瓷瓶沉甸甸的,他冷眼看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 门外守候的班值忽的听门打开的声儿,不禁有些惊疑。 往日太子可不会中途开殿门的,哪次不是要等到天亮? 这日为何会这般快?? 殿外滴水成冰,萧寰只着一件素色寝衣便冷着脸走了出来。 太子不掌兵,萧寰却是反其道而行。 他自幼往军营中历练出来的,十四五便随老将往西夏征战多年,实打实真刀真枪战场上挨过几年的,说是饱经风霜都不为过。 该是骑射武功的好手,身子更是康健,却由于面容俊秀,身量颀长的原由,太子瞧着总有几分清瘦。 他伸手将瓷瓶递给班值,语气带着冷冽:“拿下去查。” ..... 迟盈这一觉仿佛弥补担惊受怕的自己一般,睡得香沉。 清醒来时,甫一睁开眼,便见太子衣冠齐楚的坐立在她床边。 修长如玉的掌间摩挲着一个碧绿瓷瓶,正饶有兴致的把玩,似乎刻意引诱她一般。 迟盈瞧见了,心里暗骂了一声,匆促从床上坐起,伸着手便要去抢。 却因血虚起的太快,迟盈登时只觉面前一片漆黑。 她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苍白着脸,无奈虚弱的靠回床头,闷闷的垂着头不动弹了。 太子竟然破天荒的端来了一杯温水,朝着她手边,“嗯——” 迟盈便也乖巧接着,将茶杯凑近唇边,脖颈微仰,小口咽下。 竟是甜滋滋的蜜水。 迟盈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好昨夜渴了,更是哑了一般,她如今嗓子眼都在冒烟。 她咕嘟咕嘟,一会儿功夫将蜜水喝了个干净。 太子在一旁静静瞧着她半晌,眉头自始至终微蹙着,以为是昨晚的孟浪,导致今日迟娘子卧床不起。 他恼怒迟盈身子的不争气。 如此脆弱...... “你这是什么身子?” 豆腐做的,沾不得碰不得,他还没如何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叫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她染了风寒时的病容,太子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起来。 迟盈瑟瑟盯着太子手里的瓷瓶瞧,太子沉着脸却不肯将药瓶还给她。 他沉吟片刻道,问道:“你从随国公府带来的?” 迟盈点点头,她小声道:“我这些治喘疾的药也吃习惯了,上回太医开的我吃着总不习惯,所以便......便从家里拿了些来。” “不过是些治疾的药罢了,藏着掖着做什么?” 太子难得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满意于迟盈这般乖巧听话,不用他询问,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迟盈闷闷的不接话。 却听太子冷冷道:“什么东西也敢往东宫带,你吃了这么多年不还是病秧子一个?可见这些民间的药没半分用处。既然入了东宫,便得依着宫里太医开的药方来,吃不习惯也得吃。” 迟盈听了他骂自己病秧子,又气又恼,却只咬唇忍着。 太子看着她要被说哭了的小脸,才缓和了语气:“算了,这次孤便饶了你。” 迟盈以为太子是要将药瓶还给她,不想太子转瞬便冷着脸吩咐起宫人,如同迟盈带来的是什么肮脏物件。 “丢了。” 宫人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连忙接过便出了殿,连丢哪儿都不知。 迟盈面上委屈,背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幸亏昨夜她反应的快,知晓自己若是冒昧拿走药瓶,太子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会生出疑心来,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找出来了自己真的完了。 是以她捡起药瓶,连忙将里头的药粉给换了去,换成她往日惯用的治疗喘疾的药,反正那些药她自从入宫也不吃了的。 呵,如今想来真是庆幸。 迟盈正心底欣喜,觉得自己这日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如何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便听见永宁殿的侍女忙前忙后收拾着物件的声儿。 许多口箱子被抬了出来,阵仗大的叫迟盈眼皮直跳。 她问:“这又是做什么?” 太子眸子冷冷的,声音也是如此,没有任何的转圜,便直接通知她一般:“该动身往邺城去了。” 迟盈声音流露出几分惊讶,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殿下要往陪都去?何时回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7节 陪都一去八百里,怕是没个半年都回不来吧....... 太子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冷笑:“太子妃难道觉得,你可以不跟去?” 迟盈面色苍白,仿佛随他一同往陪都去,是一件如何恐惧的事。 “妾倒是想去的,可妾身子不好,怕是经不住长途跋涉。妾自知不该给殿下添麻烦,还是留守在京城吧......” 殿内日光柔和,萧寰深邃的眸底泛起一丝稍纵即逝的苍凉。 回忆起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觉得他二人间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萧寰纵然极力隐藏,却不得不承认,这段时日,竟是他二十余载罕见的愉悦时刻。 他也知晓迟盈其实是怕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那时吓唬了她...... 她胆子那般的小,身子也差,据说那日后还生了病,病了许久,吓坏了没缓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这段时日,他已经学着去低头了,甚至愿意弥补她。 连昨夜被她咬了挠了,他也没有半分恼火,反倒是连动都未曾,任由她咬。 这般难道还还不够么? 萧寰想着想着,竟觉得有几分恼怒苍凉。 明明昨夜见她还是高兴的,不,是这段时日。 他亲眼瞧着她一点点对自己放下戒心。 为何一转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这段时日,二人间的一切全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 太子不信一般,僵硬问道:“你是说你想留在京城?” 迟盈抬眸看着他,一双眸中清澈至纯,她开口道:“太子若是身边无女子侍奉,妾自当妥善安排好,若是您没有合适人选,妾便亲自安排,殿下喜好什么样的......” 如此贤惠,多合格的一位太子妃。 萧寰如今听了只觉刺耳至极。 他看着那张莹白的脸孔,迟盈说这话时竟是面上带笑,眼中也是一片笑盈盈的,是真的没有半点在意。 萧寰恍惚明白过来。 为何自己只是听说她与旁的男子多说了一句话,便能记恨恼怒上许久。可她迟盈,却能面带笑容,恨不得将自己拱手送给其他女子。 他早对她生出情愫,他像是一个毛头小子,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关起来。不给旁人看了去,更不许她与旁的男子说话...... 而眼前这个女子,却自始至终对他没有半分情意。 没有情意,所以才没有半点在意。 “殿下......”迟盈有些惶恐,小声唤他。 萧寰却不想留在原地,连多跟她说一句也不愿。 他步伐匆匆往殿外去—— ..... 外边雪声一片簌簌。 晌午后,武德殿小宴,詹事府卫率府臣僚百余人皆是到了。 太子不日便该动身返回邺城,他们也无需如在京城这般束手束脚,备受皇帝猜疑。 回了邺城,许多事也能放手做了...... 是以今日众人皆是有些兴起,东宫少开筵席,因为太子不喜这种聒噪场合。 而今日太子却一反常态亲自来了。 筵席上歌舞升平,热闹的紧。 太子多喝了些酒,往日端正矜贵的殿下,如今慵懒地斜倚交椅,长目微抬,欣赏起台上的曼妙歌舞。 台上舞姬一曲舞罢,太子不管如何,一并叫赏。 金银珠宝,一个下午便不知赏去了凡几。 宋兆筵席中途才缓缓而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又厚又难看的青灰袍子,足上却蹬着一双月白皂靴,如此别致的搭配,怎么看怎么难以入目。 纵使往日里有几分儒雅俊俏,也扛不住这身打扮。 尤其是宋兆席位便安排在太子下首第一的位置,往那儿一落座,与太子这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之人离得近了,顿时显得丑了许多,简直不忍直视。 众人皆是止不住小声打趣起他来:“宋詹事是有多冷要裹成这般模样?” “嘘,小点声儿,被他听见就不好了。又黑又丑,他是没别的衣裳了么,为何要选这一套如此丑的......” 宋兆眼皮颤了颤,淡淡道:“这是我夫人选的。” 他不穿就别想出门。 众人皆是忍不住笑,“宋詹事啊宋詹事,想不到你竟然是妻管严......” 太子听了,忍不住蹙眉:“这般的衣裳,你夫人眼光差,你出门也不知照镜子?” 宋兆却无所谓道:“臣也知这衣裳丑,却是贱内一针一线亲自为臣缝的,为此还忙了半个多月,眼睛都险些熬坏了,臣如何能不穿......” 太子顿时脸色微变。 许多人仍无所觉,跟着揶揄起来:“说得像谁身上穿的不是夫人亲手做的一般,说到底还是你家夫人手艺差......” 宋兆开口解释:“如何是我夫人手艺差?以往我穿的哪一件不是她做的......” 与他交好的百里延想也不想,就明白的缘由:“他老婆你们是没见过,醋劲儿大的很,估计是听说今日太子设宴,宴上怕他遭旁的小姐惦记,特意给他往丑里打扮呢。” 有人跟着笑道:“谁家的不是这般?都说母老虎母老虎,依我看是醋缸子差不多。往常装的再是贤惠,你敢跟她提纳妾试试?头都给你掀翻了。” 众人听罢,皆是大笑起来。 只太子听了心里愈发堵,俊脸都泛起了青黑。 险些将面前的席面掀翻了,叫他们这群话多的都统统闭嘴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4 07:16:14~2022-06-05 09: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物语sourire 10瓶;希望凌肖永远快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万籁俱寂,大雪无声—— 宁王自宫宴中受了圣上迁怒,这些时日皆是闭门不出。 帝王的那一剑,丝毫未曾留情。 划伤了萧芳毓的半边肩胛,纵然月余修养,无数名贵药材流水一般耗着,面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 左臂上缠着一圈纱布,如今竟还是未能使劲儿。 太医来为宁王换药时,皆是摇头叹气。 “殿下万万要注意,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五载,这只伤臂不能举重物,更切记不能受寒凉。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要落下病根的。这病根一旦落下便是一辈子......” 宁王似乎并不为自己日后都未必能恢复自如的手臂心忧,换药途中可怖的伤口难以避免的裂口流血,他面容却丝毫未变。 只等换完药,缓缓颔首道:“知道了。” 太医走后,立在门外不知许久的孟妙音莲步轻移,曼曼入内。 她打扮的简单大方,一头乌发上只簪着一对玉簪,耳上坠着青翠欲滴的翡翠耳坠。 如今这些时日倒是留下了一片额发,细细碎碎却遮掩住了那颗鲜红朱砂。 她声音细柔,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端了许久的药,“药是才熬好的,天凉,殿下快些用了吧。” 萧芳毓并未抬眸看她,只一直闭着眼假寐,好半晌才睁眸,虚无的目光落在孟妙音身上。 总叫孟妙音有几分心神不宁的冲动。 “孟姑娘,你怎么来了?” 孟妙音已经是许久未曾见过宁王,如今再见他,瞧着他身上衣袖空荡荡,不想不过半月时间,竟然清瘦了这么些。 她止不住就酸涩了眼眶,“听说殿下病了,若非王府上的管事偷偷告诉我,我竟然还不知。王爷对我有恩,屡次对我们一家施以援手,我却无能为报。如今知晓王爷有难,便是为奴为婢给王爷端茶递水也是好的,还望王爷千万没药拒绝我.....” 萧芳毓一双眸子凝视着她,似乎被她这话所触动,他有些悲凉的笑了笑。 “你本也是大家娘子,如何能叫你为奴为婢?孟姑娘,近段时间本王不再去见你,是不愿将你牵扯进来,日后你我都不该见面。” 孟妙音惊慌失措,她眼泪忽的滴落下来,哽咽问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妙音可是有何处做的不对?明明您之前......” 萧芳毓叹息了声,眉头微蹙,他无力道:“这京城早已水深火热,各路王侯、高门权贵皆是盯着。太子专权擅势,残害忠良,早恨不得将本王除之后快,本王如今被帝王猜忌,遭太子厌恶,只得赋闲在府里日日战战兢兢。可纵使这般,也只能是苟延残喘罢了。” 孟妙音虽听不懂,却也是个聪慧的,她忍不住替他忧心,道:“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宁王恍惚想起什么,看她一眼,随意问起:“听说孟姑娘与太子妃是表亲?” 那一瞬,孟妙只觉心如擂鼓,半晌才恢复了平静,她心下狐疑,总觉得宁王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可又觉是自己杞人忧天,自乱阵脚,真要知晓了,就不该是如今这副淡定模样了...... 想来是为了太子的事。 “殿下如何问起这个来?太子妃出身尊贵,是随国公府的姑娘,我不过与她不知表了几道,如今身份更是天壤之别,万不敢以表姊妹自称,只是有几分熟悉罢了......” 宁王无声息笑了笑,似乎说了千言万语。 “太子往陪都去期不定,妙音若是有机会,便帮着本王多往东宫去走动走动。” 孟妙音转瞬明白过来,她笑着点头:“殿下放心,妙音明白殿下的意思,妙音一定时常往随国公府走动,太子妃未出嫁前,与妙音便十分聊得来......” 萧芳毓接过药碗,慢慢饮尽。 品着舌尖苦涩,想起那个小姑娘时常说的话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8节 这世间再没比药更难吃的了。 她宁愿折寿,少活几年,也不愿日日吃药。 如今呢...... 她可还吃着药...... ..... 渐入暮春,寒意稍褪,覆盖了皇城一冬的白雪渐渐消散。 随国公夫人老夫人选了个晴朗的日子,入东宫来拜见太子妃。 孟妙音一路柔顺的跟随着随国公太夫人身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入东宫来,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起来。 止不住打量着这座久负盛名的宫殿。 原以为随国公府,宁王府已是处处雕梁画栋,精妙绝伦,如今入了东宫,才知何谓是仙宫琼阙。 东宫占地极大,处处巍峨壮丽,奢华至极。 云顶檀木为梁,水晶玉璧为灯,沉香木为榻,明月珠为灯。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 穿过彩绘游廊,经过通禀,孟妙音终于得见那位曾经朝夕相处,日日相对的阿盈妹妹。 如今的阿盈妹妹,端坐在三尺宽的象牙玉雕阔塌之上,倚着青玉抱香枕,腿间虚叠着罗衾,垂着眸似在闭目养神。 迟盈见到孟妙音,先是一惊,旋即扬起笑来,她亲自下榻去迎祖母与母亲。 “祖母,阿娘来了,孟表姐也来了......” 迟盈自来姿容出众,如今当了太子妃,较之以往,衣饰穿戴上更是讲究良多。 为人妇后,面容较之以往的青涩之意,显出几分明丽成熟来。 像是春三月,桃树枝头那颗盛放的桃花儿,无需任何脂粉点缀,便已眉如翠羽,肤如凝脂。 莫说是与迟盈同年岁的孟妙音,便是连随国公夫人与老夫人,也皆是不可避免的晃了心神。 众人迈入内殿,依次朝着迟盈请安叩拜。 迟盈叫侍女扶起几人。 她眸光转向孟妙音,带着几分惊奇:“孟表姐今日也来了?” 孟妙音连忙从踏上微微侧身坐起,“回太子妃的话,今日母亲做了些糕饼,用的是些鲜巧玩意儿,叫我送去随国公府给姑祖母,舅母吃个新鲜,恰巧见姑祖母舅母要来见娘娘......” 老夫人见此笑道:“我便想着你这丫头成日里待在东宫也不得出门,也没个解闷儿的,便叫妙音一道过来陪你说说话。” 老夫人不太清楚二人间的不愉快,倒是生的一番好心。 便连随国公夫人也是这么个主意,东宫不知体谅人,女儿恐怕心中苦闷。 至少二人年岁相仿,有些话也能说得一块去。 迟盈倒是并不生气这么个不请自来的人。 这三人来时,迟盈正身子不爽快。 她每每来癸水时小腹总疼的厉害,叫她疼的全身发冷。 无奈只得又叫太医开了一副汤药来喝。 汤药苦的出奇,却也有些效果,她小腹倒是没那么疼了,胃里却是翻江倒海,难受的紧。 满嘴苦涩,她心里便也跟着苦起来。 如今来了人,无论是以往喜欢的亦或是厌恶的,如今能与自己说说话,便是个好的。 迟盈问起家中父亲与弟弟来。 “你弟弟明年下场小试,他玩心重,如今被你爹压着不给出门,成日里几本书反复的翻,连每月的银钱都给他断了,唯恐他得了钱又偷跑出去玩。” 迟盈又问起郦景从来:“大表哥说是要往陪都入职,如今可是定了个什么官?什么时候去?” 随国公夫人怔了怔,她不想女儿在东宫竟然是连这些消息都不知。 可想而知太子并不将任何政事告知闺女。 莫不是因为闺女是随国公府里出来的,便不与她交心...... 如此一桩事便能看出迟盈在太子府的地位来。随国公夫人压着心酸,道:“景从说,是五品官,已经出发了。” 迟盈一听,便也安慰了些,她知晓自己这回如何也逃不过的,太子那几日可是为了这桩事发了火的。 说她便是只剩一口气,也叫人抬着她的棺材去。 若是表哥也在,那至少她还有一个信任的过的亲人。 老夫人在一旁急着问:“太子可有说什么时候往陪都?你也要随着去?” 不能不去? 迟盈一听,忍不住眼眶就酸了起来。 她苦涩点头:“他只叫我等着,告诉我说快了,没说什么时候。” 长这么大,迟盈嫁人后离了随国公府,可至少也是同在一处京城的。 如今还是她头一回远离了父母亲人...... 可又能如何? 东宫决定的事儿,叫她如何拒绝? 孟妙音听着这一出闹剧,见往日总笑盈盈的姑娘,如今眉宇间也泛着愁来,竟叫她有几分说不上的欢愉来。 她自然是开心的。听了她要往陪都去了,这般她日后便再也无后顾之忧。 原以为阿盈妹妹嫁入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来享福来的,如今看来可不是这般。 在随国公府时阿盈妹妹是天之娇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入了东宫不还是成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 果然,这人呐,也难得一帆风顺的。 阿盈妹妹享福了这么些年,临到嫁人了,不得丈夫喜爱,身子又差,还有个什么日后...... 孟妙音这般想着,竟然是止不住的同情起迟盈来。 许多人都是这般,会心软同情悲惨的人,却会万般嫉妒比自己活的好的人。 迟盈一见孟妙音的神态便知晓,她被表姐同情了一把。 她恍惚起来,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如今已经这般不堪可怜了么...... 母亲祖母替她心力憔悴,日日夜夜寝食难安,见了她就是操不完的心。 孟表姐也同情起自己来..... 迟盈怔怔的坐着出了神,忽的听见殿外侍从的叩拜之声。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一袭高大身影掀了帘阔步入内。 一双乌金皂靴停在迟盈眼前。 太子面上带笑,免了众人的礼,撩袍坐在迟盈右手侧榻上。 他眸光虚落在一袭茜红百合裙的孟妙音身上,定定瞧了几眼,转头竟然问起迟盈:“这是你府中姐妹?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 孟妙音竟然被太子这一句打趣的话,羞红了脸。 她原以为太子会是个歹毒狠辣,面容虽有几分俊美却难掩刻薄之人,如今见了竟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竟有人如此......如此神姿高彻...... 迟盈听了假笑回他:“是么,妾倒是不觉得有哪里像。” 好在太子只是随口一问,问过以后,倒是没继续纠结这一出来。 萧寰本不想来她殿里,如今来也是为了正事。 他见她眉宇间苍白,忍了忍还是问道:“你病了?” 迟盈淡淡回道:“没有。” 萧寰抿唇,道:“没有?满殿的药味,你说没有?” 二人间的一问一答,倒是叫众人都提起了心来。 迟盈不想叫自己的难堪,在太子面前丝毫没有自尊的事儿被家人知晓,寻了个借口差人叫她们回府去,自己独自面对起太子来。 她这人讨厌一个人的态度,便是垂着头不说话。 太子正色又问她一遍:“你病了?” 语气显而易见的不好了。 身为女子,总是难以启齿这等事的,太子非逼着她说,迟盈只能妥协屈从:“身子不舒服罢了。” 萧寰却是懂了。 他知晓女子一旦身子不爽快,那必是不能行房事的。 为何如此清楚? 毕竟迟娘子上个月就是足足十日不爽快的。 太子心头气恼,却也知要端着些,免得显得自己整日心猿意马,沉溺美色。 他冷冷地,不近人情的问她:“上个月不是才不舒服过?” 这会儿功夫,药效过了,迟盈肚子又疼的厉害,却还要忍着痛与他解释。 “这是女子每个月都要来的,殿下,你之后十日不能再来永宁殿了,殿内染了女子经血,你会倒大霉的。” 夹杂着她的咒骂。 萧寰觉得迟盈在耍弄他。 “什么道理?孤叫太医来亲自问问。” 迟盈只得哀求他:“不要这样的,这种丑事不能问的......” 太子却不管迟盈的胆怯与害怕。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49节 他叫来太医,一问与迟盈说的果真一般无二。 明知自己错了,他却也不会朝着迟盈认错。 高高在上的太子,永远不会做错。 他一点点靠近她,停在她面前寸步,深眸落在她蹙起的淡眉上。 “太医说是七日,你却是十日,迟娘子如何学来的半句真半句假,来糊弄人的?” 迟盈只觉得活的没有尊严,连这三日也要计较。她如同赤身裸体的被当着众人面前鞭打。 呵呵,怪不得连孟妙音都能轻视同情起她来。 她恍惚想起,其实她的人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悲哀。 若是守一还活着,她就会是守一的妻子。 守一会还俗来她家提亲,守一连她吃些苦药都会心疼的人,她父母绝对会放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交给他。 她们会住在随国公府里,她小时候期盼的那些,都会盼到的...... 可如今,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什么期盼都没了。 迟盈看着萧寰,忽的觉得连看他都不愿意,她移开目光,冷笑道:“妾确实是讨厌殿下呢,连跟殿下一个宫殿都觉得痛苦万分。殿下该去重新寻个太子妃来,寻个能顺着你意愿,能喜欢你的太子妃来。” 她多希望有朝一日老天能开眼,给她狠狠折辱太子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09:53:11~2022-06-06 07: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6瓶;希望凌肖永远快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迟盈的嗓音再不似以往柔和。 而是冰凉,厌恶的语气。 刻薄的话,从她那张曼妙精美的唇中一字一句吐出,全然不似作假。 殿内静悄悄,宫人早在迟盈那句之时,便都垂下头去,纷纷装聋作哑。 这还只是东宫,便已然是这般冰冷模样。 这群伺候的宫人,人人都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知分寸,懂规矩。 冰冷到迟盈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极不懂事的外人,她不属于这里。 可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是这处非要将她困进来。 她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气,说出来的瞬间,迟盈只觉得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忧愁委屈得到了宣泄。 面对地位在她之上,只能叫她匍匐于地上,金尊玉贵的贵人,那丝长久以来摆脱不掉的胆怯,忽的烟消云散。 太子身子微动,才发觉这句话是从素来乖顺的太子妃口中说出的。 花窗透进的几丝斜阳,融着斑驳树影洒下遍地碎金,落在迟盈姣好清澈的脸上。 太子平静凝视着她。 淡薄如云雾的眉,细软如丝绸的发,脸上白净,眉眼柔舒,身姿纤细。 只差脸上印着好欺负三个字。 纵然梳着高耸如云的发髻,穿着繁杂满绣金银丝线,裙尾衣摆缀满珍珠玉石的衣裳,也改变不了那柔和纯净的模样。 迟娘子半点不像个太子妃。 也不像这京中满是城府算计的高门贵女。 总叫萧寰想起他少年行军时,路上遇见的那些食不果腹,也不忘抱着才出生羊羔逃难的姑娘。 这种姑娘,不像是皇城里养出的。 他从来都知晓,自己与迟盈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若无出意外,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旁人觉得的阴差阳错...... 却并非阴差阳错。 明明他能拒绝圣上的旨意,明明谁也无法强迫的了他,是他强将这本不属于他的世界的人,娶来了东宫。 他生性阴冷,睚眦必报,却极少因旁人的一句言辞而真的动怒。 朝臣下属因他的酷刑手段怕他,视他为洪水猛兽,言语上半分不敢得罪了他。 但他却并非一个易动怒的人。 不牵扯其他时,萧寰永远是温润和蔼备受前朝称赞的东宫太子。 只是如今,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一两句轻轻巧巧的话,像极了少女发脾气的话,却能如此轻易地使他怒不可遏。 她的话刺耳至极,像是一把利刃将他割的遍体鳞伤。 他心底掩藏的那头阴冷猛兽因她这两句话,咆哮着,血液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若是旁人,他总能出了这口气。 可面对眼前的迟娘子,他却无法将她剥皮抽筋了去。 萧寰其实早就知晓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早输了。 因为他对着他的太子妃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那时她中了合欢绕倒在自己怀里,他竟无法推开她。 萧寰就知,他栽了。 可笑至极,他竟然与如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如此轻易的就沾了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毒。 而就在他逐渐能面对自己的心意之时,却听她说她厌恶自己。 与他同处一室,叫她痛苦万分。 萧寰站在她寸步距离之外,压着心里的怒不可遏,强装平静地看着她。 “许是孤这段时日太纵容你,才叫你如此胡言乱语。” 迟盈听着,忽的笑开了。 她才知原来她是如此的懦弱,懦弱到她以为她能为了迟氏,为了她的族人,弟弟忍耐上一辈子。 可原来她竟然只忍耐了短短两个月,便再也忍耐不住。 她被人同情,被人可怜,这于平民百姓尚且难以接受,更遑论她是高傲的迟家娘子? 迟盈从榻上缓缓起身,不畏惧太子冰凉的视线,直直跪倒了地上,跪在了他身前。 地上铺彻着柔软的绒毯,她的腿倒是不疼。 太子穿着宽袖,如今倒是方便了迟盈。 迟盈哀求的扯着他的衣袖,她慢慢红了眼眶,眼泪滴滴垂落至他袖上。 “我自知自己德不配位,更体弱多病,无法为殿下诞育子嗣,如何能当得起太子妃?这段时日我苦受煎熬,殿下不若休了我,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 仿佛这东宫是龙潭虎穴,能活生生吃了她一般。 说什么无法诞育子嗣。 他未曾想过,如此就从新婚妻子嘴里听到要他休了她。 袖口金银线织成的一片赤色云纹,沾了她的泪,星星点点濡湿的深色,像是一颗颗染了血的红梅,烙在了他身上。 萧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他将自己的袖子从迟盈手里扯出。 他该训责这个不懂规矩的迟娘子,可看着身前她孱弱可怜的模样,如何都说不出口。 萧寰直觉,继续与她针锋相对下去,他们间真的没有余地了。 他胸口难受的厉害,嗓子被沙粒摩擦过一般,又疼又哑,最终竟然只想落荒而逃。 迟盈手中的长袖被他狠狠抽了去,迟盈却是不肯如此放过。 话既已说出口,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见太子要走,她朝前爬了两步,整个人死死抱住他的腿。 萧寰的腿十分坚硬,修长,像是那立在香炉两侧的仙鹤,体貌处处皆是高贵无比,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透着矜贵,却又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迟盈继续哽咽:“殿下休了我吧,放我回家吧,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他...... 她从不觉得东宫是她的家。 萧寰想起上次二人同乘一轿往宫中去时,迟盈睡得模模糊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如如今这般,握着他的袖,小心翼翼问他:“殿下何时回家?” 那时,他竟真的以为,太子妃已经将东宫当做了家。 如今看来,不过是睡得糊涂了罢了。 萧寰冷冷俯身,伸手将迟盈手臂从自己腿上扯开,少女手臂纤细柔软,使他手足无措。 唯恐用力将这玉臂折断了去。 这般只能束手束脚。 他淡淡道:“松手。” 迟盈只知晓一松手这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拼命摇头,如今已经毫无顾忌的将眼泪鼻涕都落到了他的衣袍上。 “不、不放......”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0节 “你想要孤休了你,想回随国公府,可知被休弃的宫妃是何下场?” 迟盈吸着鼻涕,道:“不过是绞了头发去,我愿意往后常伴青灯古佛......” 太子忽的怒不可遏,他没再管抱着他腿的迟盈,像挂着一个身体挂件一般,将迟盈在地上带着拖了几步,迟盈终于手臂没了力气,主动松了手。 萧寰似乎在掂量着要如何惩罚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忤逆自己,不识好歹的女子。 可良久后,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对她下手。 甚至心里替她解释起来,往日乖巧的迟娘子,定然是心里有气,才这般口不择言。 他原先未曾放在心上的事,如今自然而然想到了那日她朝着自己委屈告状时的模样。 太子俯身下来,与迟盈齐平,他眼眸深邃,定定的看着她,凝视着迟盈满是泪痕的脸。 “是因为乐山?孤会叫乐山给你赔罪......” 迟盈被这忽如其来的转折问的不知所措,她惶然的,此刻还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乐山公主何尝得罪了她? 不过是言语上几句连冲突都谈不上的不愉快罢了。 “不,是我真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你......” “住口——” 太子不愿听她继续胡言乱语气自己,似乎笃定她是因为别人生自己的气。 .. 永宁殿闹腾的厉害,往日柔顺的太子妃,那日也不知如何了,竟然说出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愿待在东宫这等话。 迟盈胆大一次过后,便彻底放松下来,俨然有了股浑不怕的劲儿,之后便彻底躺下了,连宫里也不去,成日在永宁殿抱着猫儿混日子。 她如今是宁愿被废了也不想进宫去。 然而太子那边,日前几乎夜夜宿在永宁殿,喜不喜爱太子妃是另一回事,目前东宫里只太子妃一个女人,往永宁殿里去才是正经。 可如今二人闹成这般,太子便宿起了自己的书房。 这般没隔两日,萧渊都忍不住叫了太子过去。 萧渊本就不是个喜好管闲事的,更遑论是管儿子后宅之事。 可太子太子妃地位超然,这二人不和和睦睦想着尽快延绵后嗣,竟然如此闹腾。 是他下的圣旨,强行叫太子娶了迟家的女儿,如今新婚才两月,便成了这般...... 恐怕也伤了几分他这个皇帝的颜面。 萧渊见太子几日功夫,身姿便清瘦了些,不禁往他面上多看了两眼。 “怎么回事,你宫里如何闹起来的?” 萧寰立在光亮广殿中,面色平静,听了也只略蹙眉道:“夫妻间磕碰罢了。” 萧渊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帝,可不是个虚架子,瞧人万分的准,近段时日早便发现这个儿子与往常的不同来。 便说宫宴那日,竟然主动往畜生堆里走去,还亲自挑选了两只猫儿。 这儿子厌恶宠物满宫皆知,可想而知这猫儿是给谁的。 萧渊也是过来人,只一瞧太子的言辞,如何不知这个儿子已经是动了情爱。 瞧着清瘦了一圈的模样,想必这几日很不好过吧...... 萧渊沉默许久,眼帘抬起,看着面前已经足以顶天立地的太子,他也不知是真心说给太子听,还是瞧着好戏。 “呵,太子这性子该好好改改,不然迟家的那个闺女只怕是宁愿当姑子去,也喜好不来你。” 萧寰听了萧渊的话,脸色彻底冰寒,他指节颤了颤,连心间都跟着一阵刺痛。 却强装平静地道:“喜好不来便算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渊他又懂什么? 一辈子失败透顶,至今还不明所以怪罪全天下的父皇,如今竟来装模装样的说教起自己来。 迟盈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如今哭闹着不想待在东宫,萧寰更宁愿相信是她年岁小受了欺负又眷念父母罢了。 她不懂情爱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十六岁时又何尝懂得情爱? 等她年长些,长到他这个年岁,自然就懂了。 他难道还等不得这几年? 几年后二人连孩子都有了。 太子阴冷卑鄙的想。 东宫里除了宫女便是太监,她不喜欢自己,那便算了。 叫这个凉薄的迟盈一辈子不懂情爱去。 作者有话说: 太子:她不喜欢孤,也绝无可能喜欢别人,就让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孤有喜欢的人她没有吧。感谢在2022-06-06 07:43:28~2022-06-07 17: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棋洛的亲亲宝贝6瓶;哦豁i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清晨迟盈睡到日头有些高了才起来。 自上回后,二人间连面都少见了。 太子近来频繁外出,甚至几日不回东宫的,更不往永宁殿来。迟盈觉得如此甚好,也省得劳烦她日日提心吊胆。 如今一下子空闲下来,迟盈才发觉她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太过平淡。 平淡到每日除了逗逗猫儿,竟再没旁的。 两只猫抱回来第二日迟盈也给起了名儿,两只皆是通体雪白,名儿倒也好取。 公的唤它尺玉,另一只母的便唤寸雪。 如今日头还凉的厉害,迟盈忙活了整整两晚,同殿里丫鬟拿着棉絮棉布做了两个圆鼓鼓的猫儿窝。 还手巧的给两个猫儿窝拿花布围了一圈花边,瞧着像是两朵向日葵。 尺玉寸雪也十分给迟盈面子,两只猫儿一钻进窝里头去,便能再里头窝着睡上一整日。 日头这般过着,东宫去陪都的事儿被别的政务耽搁下来没了后文,迟盈也哪儿都不去,日日抱着猫儿满永宁殿的玩。 这般一玩闹,身子骨竟然都强健了几分。 这日她午睡醒来后便听外间宫人窃窃私语,依稀听到谁落了马。 迟盈连忙招人过来一问,才得知原来是出了大事儿。 “乐山公主在西郊跑马,怎知公主竟摔下了马......” 迟盈一听,手止不住的一颤,手中握着的茶水顿时洒了她一手袖,迟盈都浑然不觉。 直到江碧瞧见了她被茶水染湿的袖口,连忙跑过来拿着帕子替她擦拭。 “太子妃可曾烫到?快些拿烫伤药来......” 贵人便是磕破一点儿皮,说不准也要拿着宫人责罚,怪宫人照看不周的。 迟盈却没有这等苛刻下人的习惯,且本也是她自己的过错,迟盈瞧着宫人为了这等小事惊慌成一片,连忙摆手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洒了,茶水早就不烫了。” 迟盈眼皮跳的厉害,乐山公主坠马? 这事儿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迟盈猛地想起,太子说的叫乐山给她赔罪,这几日也不见乐山登门来,莫不是他说的赔罪是这么个意思...... 迟盈只觉一阵胆寒。 却也很快否认,乐山是他亲妹妹,应是自己想多了。 太子再是疯癫的人,也不至于如此...... 更不至于为了她如此。 白竹见迟盈面色难看,端来一盏温热的羊乳酒酿,替她揭了盖子递到迟盈面前小几上。 “太子妃饮一杯暖暖身子,昨日才去了小日子,如今可要补起来。” 迟盈身子寒凉,每每来过小日子总要疼上几日,偏偏来时又不敢补着,小日子一走,便得立刻补起来。 可她如今哪里有心情吃喝? 她推开瓷碗,蹙眉询问起:“何时的事儿?公主身子如何了?” 宫人回答:“昨日傍晚的事儿,公主府昨日去了许多太医,说是伤了腿,其他的奴婢们也不知。” 迟盈心头一颗石头高高挂起,第二日打听到宫里的徐贵妃去了公主府探病,便是连其王妃都随着去了,便知自己这个太子妃是乐山正儿八经的皇嫂,无论心里如何,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如何也要跑一趟的。 乐山公主府—— 身为徐贵妃膝下唯二的公主,南康公主十四岁便被当今圣上下降给了外地诸侯,如今匆匆六七年,也不得入京一趟。 许是帝王于心不忍,对这个南康公主的同母胞姐乐山公主便多了几分慈爱。 在京中一众公主长公主中,乐山公主府占地颇大,四处雕梁画栋,精妙绝伦,奢华无比。 迟盈带着侍女穿过一片楼阁长廊,入公主寝室内时,便听见秦王妃斥责太医的尖锐声儿。 “你们倒是说话,一个个都在推脱,公主这腿究竟怎么治?什么个章程?何时能好?” 几位太医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医正拱手回道:“回王妃的话,公主这腿伤情严重,具体情况还要请几位擅长正骨的太医仔细商讨着,至于这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这便难说了......” 谁都不敢说实话。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1节 这位乐山公主,日后估摸着是要拄着拐杖了。 徐贵妃素来端重得体,言行雍容,待人接物更是从不出差错,更会规劝天子,统领后宫。 便是迟盈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徐贵妃身上母仪天下的架子端的足,若是有朝一日帝王将她扶正,迟盈也绝不会觉得有半点惊奇的。 可今日这位徐贵妃却是一反常态,扯着嗓子怒骂,“你们这群庸医,连公主都治不好,推推拖拖,还要你们何用?今日要是治不好公主,本宫便要告去陛下那儿,将你们统统革职发配了去!” “娘娘息怒!” 你一言我一语,里头闹得太厉害,连太子妃来了都许久才有人通报。 还是迟盈带来的小黄门朝这里边喊了一声儿,听说太子妃过来了,瞬间里头安静了下来。 迟盈自幼就不喜人多的场合,如今亦然,可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躲着避着,只得硬着头皮迈进去。 “太子妃来了,妾给太子妃请安了。” 秦王妃吴王妃上前迎她。 二人声音听着有些气息不足,想必是操劳了一整日,皆是疲乏了。 迟盈命身后女官将厚礼送上,她柔声道:“听闻乐山公主伤了,我带了些补药过来......” 好在秦王妃吴王妃几个也算有两分熟络,几人说了一通的场面话,最后又将话落在今儿的正主乐山公主身上。 三人话还未曾说完,便听里边乐山公主的怒骂,旋即是一连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原是太医正在替乐山瞧治腿伤。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好奇心唆使迟盈也随着众人脚步一道跟去了床榻前。 越过层层胭脂色纱幔,床榻前跪了一地的侍女太医,各个面上苍白,皆是诚惶诚恐。 乐山公主的侍女都是些十七八岁,最多不过二十岁出头年岁的姑娘。 不说容貌姣好,也皆是容貌清秀之辈。 如今迟盈却瞧见那些侍女们脸上皆是伤痕,新伤添着旧伤,新伤皮肉外翻,更隐隐有血珠坠落,纵横凭添在一张脸上,叫人可怖。 迟盈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如此胆小的性子。 如今见那群脸上带伤却连擦拭都不敢的侍女,以及其他视若无睹的贵人们,迟盈便生出些沉闷来。 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对着这群人的厌恶。 迟盈视线缓缓落在床榻上留着鲜红蔻丹的乐山公主手上。 若说太子早有残暴之名传出,这位乐山公主,便是公主中承袭了太子名声的那位。 虽非同胞兄妹,这毒辣手腕倒是像极了。 至少太子还没在人前这般折磨人的爱好。 身为帝女,如此作弄宫人,不将宫人当做人看...... 原先迟盈还替乐山公主伤情担忧,唯恐是太子出的手,那般将使她心生恐慌愧疚。 那如今,这份情感也去的差不多了。 她随着秦王妃身后亦步亦趋的上前,便见乐山公主躺在雕花床上睁着一双凤眼,明明面容苍白虚弱无力,咒骂之声丝毫不见减轻。 见她上前,乐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还瞪了她一眼。 那条受伤了的腿,迟盈只肖一眼,顿时捂着嘴便险些要吐出来。 乐山公主的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且像是面条一般不知折了一处,一片青紫...... 别说是太医了,便是迟疑这个外行一瞧便知,这是遭马儿踩踏,骨头估计都碎了..... 迟盈不是个铜人,见此情景实在撑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脚心发软往后虚退了两步。 若非有江碧在旁边搀着她,迟盈估计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徐贵妃往常好气性,却是容忍不得如今自己女儿被轻视的,她顿时略带恼怒的眼便朝着迟盈飞了过来。 往常不敢轻视太子妃,如今也是急了,徐贵妃语气淡淡道:“太子妃若是身子不爽快,便去外间待着......” 迟盈不想与这个老母亲计较,她实在闻不得里边儿的味道,那种血腥混着腐烂的气味。 迟盈强忍着,见秦王妃与吴王妃都朝着自己露出羡慕神情,便知原来这二人不是闻不见,只不过是装作闻不见。 她心下无奈朝着二人点头示意,她蹙着眉才往外走,将将敛群走下走廊,便见宁王自廊下缓缓上来。 廊边两侧开满了粉白的初春海棠,他自日光下沿着海棠花色为背影缓缓走过,眉目俊朗,眉眼都沾染了春意。 他眉宇间夹杂着几分着急,似是紧赶着过来看望受伤妹妹的。 宁王身上总有一种正直豁达的气度,总叫迟盈觉得,眼前人似乎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了去。 明知自己该离他远远的,但大约是他太像故人,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 空气里的花香浓郁,迟盈头梳高髻,一袭金银丝折枝蔷薇色长裙摇曳。 人比花娇,尽态极妍。 “太子妃安好。”宁王朝着她拱手行礼。 迟盈唇畔动了动,朝他福身回礼:“宁王殿下安好。” 宁王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才移开,似乎有些失落。 “太子妃要离开了?” 迟盈有些羞愧的垂头:“乐山公主这次伤的严重,我是个怕血的,不敢在里头待着,便来外边透透气......” 她本想走的,如今却是打算留下,再多留一会儿。 宁王见她面色苍白,叫她往旁边石椅上坐下先行休息。 “有心便好,太子妃并非太医,在里边也帮不得乐山什么忙,你该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皇弟对皇嫂说注意身子,这话说的有些失了分寸。 迟盈未曾察觉有何不对,她身后追随过来的江碧却蹙起了眉,直觉主子与宁王间的气氛不对,却也不好提醒。 迟盈瞧出他清瘦许多,那般高大俊朗的人,如今穿着衣裳却有几分飘飘然的味道。 且他左手手臂虚弱垂着,迟盈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病,见他这副模样,一阵酸楚便冲上鼻梁。 她明明着急,却强忍着装作随意询问:“殿下的伤可还要紧?太医怎么说的?你的手日后还能恢复吗?” 千万别像乐山公主一般才好。 宁王神色舒缓,缓声道:“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罢了,不日便能恢复。有劳太子妃关心,倒是太子妃,前些时日染病,如今可还好了?” 迟盈闷闷的答:“好了,早就好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都是由衷满足的。 直到她上了马车,面对着自己扬起的嘴角,都还有些发蒙。 迟盈捂着胸口,觉得那处心跳的厉害。 ..... 隔日她抱着猫儿往前殿水廊处赏花,怎知太子竟不在武德殿议政,竟带着人在这不知名的阁内。 迟盈原先不知的,抱着猫儿在廊边玩了好一会儿,等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才知身后殿里原是有人的。 诸多东宫官员随着太子步伐匆匆出来,看着架势是要移驾别处继续。 估计又是在忙着陪都的事儿,迟盈知晓了也只当做不知晓。 太子既是不与自己说,那她便当做不知就是。 萧寰与迟盈二人几日未曾见过,如今远远的隔着之字回廊,四目相对皆是淡薄无言。 正是初春,迟盈换下了略薄的织金连烟襦衫,青萝长裙,抱着纯白的猫儿在东边廊柱下立着。 霞光璀璨,往她裙摆衣衫上勾勒了道通彻浮光。 想必是近来心情好了,再没了前几日愁眉苦脸的模样。 太子本抬步沿着走廊往西去,见了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视线落在夕霞中的她身上。 属官们察觉主君夫妻间这隔着众多人也掩饰不住的溶溶情意,太子心不在焉的模样,皆是匆匆寻来借口告退。 二人间隔着走廊,太子不做声迟盈也是一语不发,二人像是彼此耗着一般。 良久,迟盈脚尖动了动,就在萧寰以为她要走过来问关于乐山坠马一事时,却见迟盈远远给他行了个万福礼。 她柔软的声音钻进耳里:“殿下,东宫可有伺候了许多年的旧宫人?妾有宫事想问问她们......” 萧寰这回却不再摆谱,也没询问她旁的。 他将语气放的和缓了点:“你去寻常让问问。” 他倒是不好奇她要找旧宫人做什么。左右她有些事儿做总是好的,免得日日愁眉苦脸,嫌东宫里无趣。 迟盈得了答复,便不再久留,“唉”了声,抱着猫儿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萧寰在身后竟像是舍不得走一般,直到那道身影走的不见了。 ..... 旧宫人倒是不难寻,东宫泰半都是从宫里跟出来的人,只不过在宫里做了数十年的,便少了。 常让给她带来了数十个,都是原先在宫里时便伺候太子的老宫人。 迟盈静坐在贵妃榻上,差人给这群人送了些布匹银两以作宽慰,而后状似随意询问起太子小时候的事。 这群人本还有些疑惑,见太子妃这般询问,便都以为是太子妃想通过他们,聊些太子儿时的趣事。 太子妃与太子是夫妻,有何不能说与太子妃说的? 宫人们互相一看,顿时纷纷说起。 从太子说到秦王,又从秦王说到如今宫里的那位永安公主。 说起太子时,那便哪儿哪儿都是好的。 “太子殿下自小便是宫里头顶顶聪慧的贵主儿,五岁去的学堂,秦王比太子大了足足六七岁,还不是背书也背不过太子,学问也做不过太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骑射和字儿,结果没过两年太子正规练起六艺,也将他甩了下去......” 这宫人说起来时面上带着骄傲与自豪,众人听着都不禁同情起秦王来。 只迟盈蹙眉一点都不想听下去。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2节 她有些急切的追问:“那其他皇子呢?都说宁王是八九岁才入的学?” 宫人们不疑有他,对其他皇子公主倒是还能说上两句,唯独对宁王却是知的甚少。 有的说宁王是随着母亲住在冷宫里,有的说是宫外接回来的。 再多的就不知了。 倒是有个原先在太子宫里头扫地的道:“宁王殿下那不是八九岁才入学,是八九岁才从宫外接回来,奴才确定呢。宁王殿下初回宫时奴才还好奇跑去看了......” 那头发花白的宫人回忆起过往,颇有些忍俊不禁:“宁王殿下那会儿还是个光头儿呢!” 轰动一声,迟盈只觉自己心间平地惊雷。 她手中团扇无力坠落下来,砸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17:45:21~2022-06-08 16:3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龙马蹄朝西3个;云淡风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moreb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迟盈从未如此的疲惫,心里压着太多事儿叫她喘不过气来。 守一、守一他为何要瞒着自己? 他是没认出来自己么...... 她、她该怎么办? 迟盈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床上去躺了半晌,从下午躺倒晚上,浑浑噩噩中从床榻之上爬起,便连声唤起身边侍女, “江碧,白竹,快、快去吩咐前院备上车,去......” 她要亲自去问一问他!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守一既然没死,他身为皇子,想寻自己难道还不简单?!这么些年为何他不来找自己? 他叫自己平白无故,因为他的死痛苦了这么些年! 这话未传到江碧白竹耳里,倒是叫许多东宫的侍女纷纷围了过来。 见太子妃这副模样,皆是忧心忡忡问起来:“天色快暗了,太子妃往何处去?” 迟盈半支起的身子又沿着床边滑下,她整个人埋进翠青罗衾之中,睁着眼睛眼神空茫。 “不,不去了......” 她要怎么去呢? 用一个什么身份去质问他...... 甚至她已经不懂,自己这般的情感又算什么? 她是迟氏贵女,如今已为人妇,那她这般的情感,究竟算什么? 迟盈心底都不由的唾弃起自己来。 傍晚时,宋兆匆匆过来寻太子,说起朝中要派遣将领往并州驻守一事。 宋兆十分肯定道:“此事如今摆在明面上反复提起,想必便是秦王那边拿来折腾,对付殿下您的主意。如今只能看陛下的意思,太子人在京中,万万不可与陛下再生嫌隙......” 陛下疑心病本就重,将随国公斌闺女赐给东宫,未免有叫心腹制衡东宫意思。 如今又担忧东宫与随国公联手,又着急着削随国公的权...... 不,天子心思难猜,恐怕早就有削随国公府兵权的意思,赐婚只不过是补偿之计—— 这事太子自然明白,估计也早就猜到了帝王这一后手。 宋兆只担忧这对如今还在吵架的夫妻。再添这一事,只怕要大闹起来。 思及此处,便是连宋兆都恼恨起当今来,这分明是想要儿子儿媳结仇。 这种哑巴亏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了,他们这些下属也瞧不明白,往常太子可是陛下爱子,可这老父亲发起疯来,也时不时将太子往死里整。 若非太子能耐,坟头草都丈高了。 只听太子道:“孤亲自去与太子妃说清楚。” 呦,宋兆眉毛一挑,心道太子这可真是转了性儿了。 不,恐怕是早早就想去了,如今恰好找到了机会...... . 太子入永宁殿时,殿内静悄悄的。 宫人说太子妃早早睡下了。 太子问起宫人太子妃白日的事儿,侍从回答:“酉时时分,太子妃忽的吩咐人备上马车要出府去,后又说不去了......” 萧寰垂眸,只以为她是想去随国公府。 毕竟她在京城,不,在整个大魏,除了去随国公府还能去哪儿? 他心下升起了点点怜爱,走去床榻边,隔着百子千孙纱帐,里头躺了半日却没睡着的人,睁着一双含着水意的眸子与他对视。 帘幔内飘着幽香,太子闻着只觉身上升起了绵绵不断的困意,想往床榻寻处坐下。 偏偏迟盈将帐幔压在身下,一脸不乐意的神情盯紧着他,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萧寰从前不懂情爱,更是不屑于情爱,总觉得那是一种悲观的情感。 一种凡夫俗子,满脑子不务正业之人,才玩弄的情感。 如今,他却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叫他的妻子懂他,再爱他。 可这太难了,难道叫太子一连悲观起来,她不懂,她也半点不知爱他。 这段时日他等着她来找她,等着她来主动低头,等着她来朝他道歉。 无需如何,至少要她承认自己那日失了分寸。 可一连数日,等不来他的太子妃。 他见不到她来服软,如此便只得日日听着人禀报,她今日吃了什么,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他觉得自己像是疯魔了。 萧寰思及此处,眉宇间生出无奈来。 许是宿命吧,他也该认了。 隔着帐幔,他对她开口:“太子妃可是想回随国公府?” 迟盈在帐幔里隔着绣线纹路,透过光亮看了眼他,随即移开视线,许久才闷闷地唔了声。 太子本以为自己主动示弱,不计前嫌,原谅了上回她的所作所为,她必然该是笑盈盈的伺候起他来,再不济也该从床上爬起来侍君的。 哪有这般不规矩的太子妃? 太子在床榻边站在,她却大摇大摆的躺在床上,拿眼儿冷冷的剔着自己。 她这段时日改变的太多,跟从前那个胆小的迟娘子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可喜爱我?”萧寰听帐幔内的女子忽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叫他红了耳尖的一句。 萧寰心下一惊,好在隔着帘,里头人也没瞧见他这泛红的不自然的神情。 他装作淡漠,轻咳了声道:“不讨厌罢了。” 迟盈一听,心里涌起一种她不明所以的情绪,她咬着唇默了两瞬,旋即仔细想想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人不喜爱自己,那自己也不喜爱他,她......心里有其他人,应该也不是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吧...... 迟盈还记得太子上一次告诉自己,他没有喜爱之人,如今呢? 迟盈便继续追问:“那殿下如今可有喜爱的娘子了?” 萧寰笑了笑,没说话。 见他这副神情,她便依稀是明白过来,心里猜测着是哪里娘子竟然能得了这人的喜爱? 猜来猜去,便猜到那位禁中的徐娘子身上了。 约莫是女人间的直觉吧,迟盈第一眼见徐娘子,便能察觉徐娘子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打量与敌意,那时她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想来倒是有理可循了。 萧寰见迟盈又不吭声了,便说起正事来:“上回孤有事未能陪同,明日正巧孤得空,可陪太子妃一同前往。” 帐幔内柔弱的女声:“不敢劳烦太子,明日妾自己去吧。” 萧寰脾性被迟盈一直磋磨,如今竟然是好了不少,听到这等拒绝的话,竟也不动怒。 他语气微严肃,朝着迟盈道:“有一事该同你说,随国公不日将被派往并州常驻,你......这事还是先与你说清的好。” 免得到时候又出麻烦。 迟盈只觉得耳边一怔嗡鸣,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父亲已经是朝廷的北衙大将军,超品公爵,何等的权贵。 如今往那什么并州去,不是贬谪是什么? 她主动掀开帘幔,光着脚就踩下地毯,声音有几分仓促的质问:“我什么都不知?我为何什么都不知?你现在才告诉我?!” 有些事不该同她透露,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太子只得朝着她解释:“如今朝中乱,北衙不是好去处,往并州远离京城反倒好些。你明日去随国公府也好,你父亲会同你解释清楚......” 迟盈哪里听得进去? 一日接连两场于她而言的晴天霹雳,迟盈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她几乎就要跌倒,萧寰拧着眉伸手扶她,反倒被她推开。 迟盈只想崩溃地大哭,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哭了出来,觉得是太子故意的。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3节 太子定是故意要害她...... 怪不得最近不见太子威逼恐吓她往陪都的事儿了,原来是早有主意! 只要她爹走了,她娘她弟弟都要跟着走。 她们家离开了皇城,只剩她一人在这皇城举目无亲,可不得随着他一道往邺城去! 好生歹毒的心肠! 迟盈大口大口捂着胸口喘息,跌坐到地上,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模样。 她捂着胸口,气促的踢着空气道:“我要回随国公府,我现在就要回去!” 太子看着太子妃这副幼稚德行,面色难看,“迟盈,你当你还是孩子吗?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一旦不顺着她心意就要哭闹,一次比一次没规矩。 他三四岁时,也不会像她这般样子。 回应他的却是迟盈的连连咳嗽。 萧寰原先还以为是她被自己呛到了,等迟盈面色苍白仰躺在地上时,他才生出了些无措来。 “你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萧寰手足无措的扶起迟盈,触碰上她的脸颊,竟是一片冰凉,他指尖竟因此害怕颤抖起来。 迟盈像是一只缺水的鱼,痛苦的脸蹙成一团,靠着萧寰怀里,急促喘息,无法回答他的话。 很快她的汗水就湿成了一团。 往常极度洁癖的太子,如今仓促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阿盈,阿盈......”他一连唤她。 江碧白竹匆匆从殿外赶入,一见便知迟盈这是旧疾犯了,一群人上前急促的给她喂药。 迟盈嗓子眼堵了一般,半点药都灌不进去。 药撒了两碗,最后还是太子亲自动手喂的药。 男子的力道大,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碗药喂下去,大半碗药洒在太子身上。 好歹是喂进去了几滴。 太医来时迟盈症状已经轻了许多,靠在太子胸前小声喘息。 常给迟盈把脉的太医见状蹙眉,有些深感无力道:“这喘疾万万受不得气,太子妃这脉象,心思郁结也不是一两日的了,今日又是受了气不成?” 萧寰空泛的听着,心间升起无措与后悔。 他面色这会儿不比迟盈好看多少,衣衫上还皆是迟盈方才吐出来的药汤。 浑身狼狈不堪,他只觉有些后怕,无穷的后怕。 亲眼看着她发病,竟然这般的严重...... 迟盈这会儿还有些意识,她靠着太子肩头,仍记着方才的事,无力道:“我要回家......” “她如今还能移动?” 旁人只以为是太子爷抱得手酸了,太医连忙道:“自是能的,不见凉风不受刺激就好。” 太子朝着殿外吩咐道:“去备车。” 说罢命人给她套上厚重的斗篷,又带上阻隔凉风的帷幕,亲自抱起了她来。 裹得厚重的迟盈,仍旧轻飘飘的。 萧寰不需用什么力,便能抱起她来。 也是这一刻,太子才惊觉,原来他的太子妃这般的轻巧。 他日后该多忍让着她些,也不成日里同她置气了,谁叫她身子弱,受不得气...... 迟盈还是难受的,浑身都难受,她昏沉中只听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喃喃。 “我送你回家......”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16:38:51~2022-06-09 18:1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淘淘10瓶;奋斗的小地雷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外边已是夜深,雾色渐浓。 随国公与夫人二人相顾无言。 闺女在东宫不得太子宠爱,更是据说东宫脾性暴戾,往日里冷落盈儿便罢了,只怕欺负更是不少。 可这等事不是能摆上台面来说道的,更何况她的女婿是东宫,不是寻常的郎子。 她除了以泪洗面,还能有何办法? 谁曾想这日竟见到太子将女儿亲自抱了回来。 盈儿犯了疾叫她提心吊胆许久,后来吃了药约莫睡下了,东宫竟在一旁坐着不见走...... 这出嫁了的姑奶奶,再回府自然是不能与郎子一屋的,但凡规矩些的郎子便该明白其中道理,主动避开的。 偏偏太子竟是个丝毫不知避让的。 随国公夫人不随着旁人那般迂腐,听信什么不能一屋的道理,如今女儿病了,有郎子贴身照料着自是好的。 她这会儿想起方才亲眼见到的那一幕,太子殿下竟也会给人喂药。 她那不省心的女儿一碗汤药足足叫太子喂了小半个时辰,她在一旁都不禁捏一把汗,却也不见太子面上有半分不耐。 如此想来,太子也不像传言那般对盈儿不管不问,冷落的厉害的...... 随国公夫人面上带着忧愁,眉宇间却浅藏着一份喜意:“太子如今瞧着对盈儿倒是有几分上心的,今日那般晚了,还将盈儿亲自送了回来,又在一旁陪着......” 她是过来人,自然最能看得懂,这世道越是地位崇高之人越讲究规矩,便是寻常人家,哪有男子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女子的? 更遑论是太子殿下? 便是病了,也自然有侍女帮忙,男子掺和什么...... 冷落人是这般的冷落法? 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她看错了,太子对着盈儿并非冷漠,甚至多有宠爱? 如此想着,随国公夫人不禁升起几分欢喜来。 无他,若是真处不来感情,那便教导着女儿冷淡些,可若是可以,谁不想女儿女婿和和美美的? 随国公夫人才露出一点喜色,便被随国公一句话凉在脸上。 “若是太子冷落盈儿,我倒还能安心,总归咱们家保一个女儿总能使得。最怕的便是如今这般......”随国公深蹙着眉,欲言又止。 “公爷是什么意思?这般难道还有差了?朝廷上的事我不懂,可这男女情感之事,你既然阻止不了她嫁入东宫,莫不是还看不得你闺女顺遂一些?” 随国公无奈苦笑,笑他夫人到底是妇人家,万事皆是不知。 “我怎样想的暂且不论,光是圣上那边,恐是万万见不得如此的——” 他最了解当今圣上不过。 圣上能容忍太子得一个有几分宠爱的女子,却不能容忍太子有真正在意的人...... 太子那是他费尽心思培养的,一切都最叫他满意最像他的儿子,日后更是要继承大统受命于天的君主。 如今日这般,若是传回宫里只怕不妙。 最了解萧渊的,竟然还真是随国公这位与他自幼长大的心腹之臣。 萧渊如何能见得亲手培养耗费无数心血的万事不出差错的太子,如今栽在一个女子身上? 殿外扬起了滂沱大雨,一层又一层。 雨歇时,武帝萧渊便立在窗前,隔着窗窥望窗外被雨水淋湿一片的丹墀,静默无言听着下人禀报。 “太子妃发了喘疾,属下亲眼所见,太子亲自将太子妃抱去随国公府......” 传信回来的人满身被雨水淋湿,后又被帝王晾在殿外半晌,如此也不敢有半分埋怨,只垂着头恭谨汇报。 再是高贵的天子,上苍在生老病死之上仍是平等对待。 萧渊身子近年来一日不如一日,鬓间白发也多了不少,且有些旧疾已经沦落到要喝药压制的地步。 萧渊年轻时也曾如太子一般意气风发,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在宫闱中又与同胞兄弟尔虞我诈,挣扎多年患有一身的旧疾。 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便开始盘弄起历代帝王都无可避免的长生之术。 大魏皇宫有一座专门为他修建的炼丹房,成日里烟熏火燎不见半点清明。 年轻时的豪言壮志信誓旦旦,临到老了面对死亡终究还是生起了胆怯。 暗卫听见皇帝声音冰冷问他:“太子未曾出来?” “回禀陛下,未曾得见。” 萧渊听了不由得眉头皱起,按下怒气,眉宇间却渐渐升起一片阴沉之色。 良久,萧渊自嘲的笑了笑。 以往他担忧太子脾性古怪,终归落得个身侧无人的下场,这才强给太子赐下与迟氏女的婚事。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要开始忧心大魏的太子,为了一个女人误了政务去。 原来这个儿子,已经为了那迟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来禀报的暗卫见天子听了他的回答便沉默不语,顿时心下颤栗。 他只能说:“只怕是晚上忽的落了雨,太子妃又病了,一时半会儿殿下不得出府也是常事。”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4节 萧渊不会与一个臣下推心置腹,他如今心里压着火,看了眼窗外,便道:“立刻去将太子叫过来,不得耽搁。” “是!” 自人走后,殿内再次落下一室冷清。 当今是个勤政的好皇帝,早已夜深他却还是一册册批阅奏疏。 身边唯独一个太监总管远远立着,只见帝王那处烛光微晃。 一会儿功夫,听见那位威严的帝王忽的自言自语,言语间颇为疲惫道: “这恐怕是错了,原以为是替朝中解决了后顾之忧,谁料想太子竟如此不堪......” 色令智昏...... 太监总管听了一惊,连忙偷朝着那处烛火看去,见圣上深蹙着眉。 一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模样。 ..... 当即有侍卫奉了皇帝口谕,匆匆冒着大雨入了随国公府。 “奉陛下口谕,请太子入内廷一趟,还望大人立即去后院通传一声!” 卫率眉头深锁,只觉有几分绝望。 太子妃患病,今夜太子如何能离得开身?只怕自己入内通禀,岂非惹怒太子? 可皇帝的口谕,谁敢不传的?他便只能苦着脸进去通传。 自迟盈出嫁后,长寿院内的一应物件都未曾改过。 是以今夜太子妃匆匆回到府中,除了临时撤换下床褥床幔,便再无需要折腾的地方。 鎏金飞鹤衔宝铜香炉中燃着迟盈惯闻的云悉香,帐幔外立着昏黄烛火。 太子坐在紫金雕花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喝了药,未曾睡去却比平日多了几分安静昏沉的人。 床榻上之人薄眉浅淡,唇瓣红粉,鬓发如云,丰颊雪肤。 纵然是阖着双眸,也难掩其仙姿玉貌。 迟盈比起在太子府时,如今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昏昏欲睡中仔细想着方才的胡搅蛮缠,甚至撒泼一般哭闹,无端的惹出了旧疾,便觉得有几分窘迫。 甚至生出了淡淡的荒谬之感。 在太子面前掩饰了这么久的大家贵女的仪态,顷刻间被自己给霍的干干净净。 迟盈甚至想将脸藏起来,躲避起面前人。 可她吃了汤药浑身疲惫无力。 听着外间雨水滴答作响,水气缓缓弥漫房中。 水意穿透珠帘、屏风,帐幔,沾染在太子周身,漫入迟盈盖在身上的被褥。 少女纤长的睫羽如蝶翼一般隐隐颤动两下,眼角眉梢的脆弱以及眼中闪过的迷离神色。 在这愈发湿黏的氛围中,理智又能支撑多久? 萧寰一直在注视着她,神情从最初的倨傲冷淡,逐渐像是一块融化的冰,他鬼使神差的微微俯身低头去。 迟盈竟也不知了反抗,睁着眼怔怔的瞧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轮廓。 她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时,那时的她是不是曾经心跳的厉害? 好像......自己曾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自己半点不信朝中那些诋毁他的话。 当初的迟盈,十五岁的迟盈,仅仅凭着对太子的一面之缘,便断定了太子是个温润宽厚忧国忧民的太子殿下。 如今想来,竟有几分可笑了去...... 一道温热的气息轻轻碰上了她的前额。 迟盈一怔,许是她用的安神药分量有些重,叫她浑身酸软无力,混沌的只想闭眼入睡了去。 如今她竟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是这般的,要循序渐进,不可绕过前头步骤,直接开始的...... 迟盈懵懂愚钝的靠着枕,有些气喘吁吁,察觉太子的薄唇渐渐下移,如此的慢。 太子耐心地亲吻她,沿着她饱满光洁的前额,在眉心那颗鲜红朱砂痣上落下缠绵一吻,而后划过她挺俏的鼻尖,与她鼻尖相抵,落在她温润的唇瓣上。 二人间若即若离的吻,似乎除了许久前宫宴那次的意乱情迷,彼此间清醒时,皆是处处小心翼翼,腼腆羞涩的。 迟盈指尖不由地颤了颤。 “殿下......殿下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 太子盘算着日子,已经许久二人未曾亲密了,只不过如今她病着,自然是不能的。 听她这般说,只含糊“嗯”了一声,再无后续。 虽不能行最后一步,能继续的总该继续。 他继续微微往下,修长手节慢慢摩挲上她的裙裾,轻抚过她光洁未着衣物的腿。 迟盈只觉记忆一片空白。 却还记得挣扎,故意戳破这一份足矣叫她心慌意乱的不知所措:“那时我、我其实有几分喜欢殿下呢,只可惜殿下后来要杀我,我害怕极了,我就开始很讨厌殿下,很讨厌......” 少女唇畔娇润鲜红,吐出来的字句却口杀人诛心。 太子浑身一顿,僵硬许久,许久未曾见他动作。 他垂着头,迟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这回的太子与她以往认识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以前是孤......”太子嗓音沙哑,语调低沉。 迟盈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想听他说下去。 他是想解释吗? 解释自己傲慢无礼的曾经。 可终究是迟盈想多了,太子仿佛只是随意两句,未说到重点,便已住了口。 他垂眸看着她,染起了一丝心浮气躁。 某一处因她那句话逐渐生出一丝痛苦来。 他却不想继续听下去...... 他去学着那些旁门歪道,亲吻上女郎白皙瘦弱的脖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以后会好好的喜爱迟娘子的,他会学着去爱一个人,学着如何不叫她伤心失落...... “扣扣——” 此时,房外忽的传来极轻的扣门声,将这浓情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门外人颇有些瑟瑟之意:“太子,陛下有急事宣太子入内廷......” 迟盈听闻了声音,才恍然惊醒,瞬间□□褪去,她转过身去,避开了他,将褪去的衣物一点点重新批上肩头。 萧寰缓缓起身,整理起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 他微蹙眉,想与她说两句话,最终还是默默住了口,不舍的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似有所感,回头落向那闺阁之内,只瞧见绯色帘幔下女郎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姿。 迟盈原先是躺着的,她忽的心中被一种奇妙情绪充斥,便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她隔着床幔微微侧头与那一袭华服,身姿挺拔的身影四目相对。 她心情复杂,嗓子难以开口,既是愤恨他不帮自己父亲,又是愧疚于自己的心。 迟盈只听他淡淡道:“孤往禁中一趟,你暂且在随国公府养着。” ..... 次日天都还没亮,朝廷官员便得知了太子已经离京的消息。 如此匆匆,为的据说是永县饥荒一事。 年末大雪,庄家无法收成,饥荒本也是农家常见之事,叫其他州府开仓赈灾,缓解燃眉之急便是。 永县知府论理今年考绩不出差错便该升一级,谁知出了这事儿。这知府未免是怕此事影响到他升官,便隐瞒不报. 结果谁知竟惹出疫病...... 这与疫病相关的差事,那是谁都不想沾染,原以为这要给哪个得了帝王厌恶的朝臣,怎知隔了没两日,这差事竟落到了太子头上。 自太子离京,朝中顿时议论一片,那些手执笏板往日能言善辩的相公总喜争长论短。 朝中一下子没了太子,原本各派系党羽又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一时之间,朝中竟是罕见的杂乱无章,每每上朝,都是吵闹至下朝。 叫朝臣紧盯着的随国公府,身为太子岳丈,如今太子人往陪都去了,随国公竟还担着北衙大将军的职。 更是满朝文武皆知,太子妃未曾随太子前往邺城,而是因病重回了娘家居住....... 这日早朝,诸臣照例在朝会之上争长论短,却不想被圣上训斥了一番,后圣上早早散了朝。 散去诸位臣子,却独独叫住随国公一人退往后殿紫宸殿议政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18:13:52~2022-06-11 18: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泠若耶溪10瓶;今天也是小可爱、狐狸熊2瓶;komoreb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太极宫,紫宸殿。 后临着一圈蟠龙藻井,透过后窗,两侧笼着大片幽绿树木。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5节 两侧皆是身着明光甲胄的禁卫,迟盈一路穿过,见屋脊之上飞龙走兽,殿外沥粉金漆,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太监总管入内禀报:“圣上,太子妃到了。” 内殿除了萧渊,徐贵妃竟也在。 不过此时她许是知晓萧渊心情不逾,竟也规规矩矩在一旁沏茶,无管圣上喝不喝,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将萧渊案边的茶盏撤下换成新的。 殿内二人竟无半点言语,这般却也无几分不自在。 在龙案前埋首处理奏章的萧渊未曾抬眸,便道:“叫她进来。” 太监总管连忙应诺,退往外殿,挂起一丝笑意朝着迟盈恭谨笑道:“殿下,圣上请您进去。” 她被宣召而来,所谓何事迟盈不得而知,无法后退,便只能带着沉静,跟随太监总管身后走入殿内。 这一路僻静,帝王身侧竟是再无禁卫。 太监总管略慢了两步,压低声儿朝迟盈提点道:“太子妃无需忧心,徐娘娘也在内殿,万事不可逆陛下的意便是了。” 迟盈脚步虚浮,面容不禁憔悴,却也明白过来,这太监总管是在提点自己。 说的好听,无需忧心,其实重点应是在后一句。 万万不可逆了陛下的意。 迟盈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旋即入内,四下丝帘皆被掀起,她却也不敢妄自抬头视君。 只得朝着上首方向行叩拜之礼。 “儿臣拜见父皇——” 迟盈只觉一道略带审视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迟盈纵然得了随国公的提前吩咐,如今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她不知何处得罪了天子,天子要亲自来问她的过错...... 萧渊居高临下看着迟盈,隔着帘子见她面容憔悴。 萧渊看着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问道:“听闻你与太子夫妻感情不睦?” 迟盈眼帘抬起,迎着帝王审视的眸光,若是旁人迟盈倒是还能辩解上一二,用言语叫人迷糊了去。 可对待这位天子,迟盈倒还没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用自己那点心计,糊弄过他去。 迟盈规规矩矩的道:“是儿臣不懂事,总惹恼了太子殿下。” 徐贵妃也摸不准皇帝今日叫她过来做什么,但也知晓陛下绝不会管夫妻间矛盾之事。 只怕是有旁的叫萧渊止不住出手的事儿。 今日这太子妃是讨不得好了。 思及此处,徐贵妃自然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徐贵妃笑起来:“这夫妻间有碰撞难免,但妾倒是听说太子妃当日在东宫闹的大了,竟闹着说是要什么太子休了你。不知这是一句戏言还是什么旁的......” 止不住的,迟盈鬓角浮现点点汗水。 却也明白,这全然是自己自作自受。 她拿着她爹娘养出来的娇贵脾性,去对待这群宫里长出来的人,做出屡屡落人话柄的事儿。 为何会这般......她明明如此循规蹈矩的人,面对太子总能叫她忘了一切规矩...... 如此可不是惹人发笑么。 无事时他们只当是一桩夫妻间的玩闹趣事罢了,有事时,这便成了置她于死地的话语。 却见萧渊眯了眯眼睛,似乎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迟盈嘴角轻扯,忽的不知如何解释了。 今日圣上叫她来,想必是早有安排。 她懊恼、悔恨,却想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为何就遭到了圣上惦记?要抓着她这等错处不放? 迟盈目光划过上首二人,仔细思量起来。 父亲往并州已是定局,随国公府碍不着陛下分毫...... 太子?是太子么? 迟盈抬眸直视着那张威严的面孔,她眸光恢复了平静。 她不觉自己有错,可她却惧于生死。 只得淡淡顺着他的意,道:“儿臣有错......” 萧渊望着面前绘着层峦叠嶂的碧玉屏风,沉默道:“随国公曾问过朕,若是你与太子二人婚姻不睦,你做不得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该如何?” 迟盈闻言,微微怔着双目。 她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父亲敢朝着天子问这等话。 这话连在一旁的徐贵妃都不由的一怔,她如何也想不到今日被帝王叫来,竟然能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迟盈那张面容纵然有几分苍白憔悴,却也难掩国色天姿,她扶着面前的地毯,一双眼定定的瞧着上头勾勒出的宝相花纹。 沐浴在朝霞余辉之下的女子鬓发如云,叫上首的天子面色更加沉了下来。 ..... 迟盈走出大殿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明媚天气,似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飘起了片片乌云,瞬间黯淡了半边天空。 迟盈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她搀扶着侍女的手,几乎浑身脱力。 江碧搀扶着她,连连问起:“太子妃怎么了?” 宫中耳目众多,迟盈无法答她。 只沉默不语,上了回东宫的马车,才缓缓道: “陛下要我去给皇后娘娘上香祈福。” 江碧一怔,并未想太多,问道:“太子妃何时去?我吩咐她们快些准备。” 迟盈苦笑了声,“尽快将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上,日后说不准都只能留在山上了......” 一场雨停后,迟盈亲自送父母与弟弟出了京城,目送他们往并州而去。 后又回了随国公府,如今偌大的随国公府,竟只有老夫人一人。 迟盈心中苍凉,往祖母院中陪着祖母说了一会儿话。 “到时候孙女往寺庙中祈福,您便多与西府的几个婶娘走动走动,还有孟表姑,她是您的侄女儿,若是您闲得慌,便叫她来跟前说说话。” 老夫人到底是经历多了的人,她倒是没迟盈身边这群仆人一般各个如丧考妣,她只微微叹了口气,“你去给先皇后祈福,便日日抄些经文养着心性也是好的,切记莫要太过劳累,你这身子该静养。” 迟盈微一点头,朝着祖母她尽量从容的道:“孙女儿知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盈儿这般并非坏事,你父亲往并州之事你心里也别怪了太子,我们家这是暂避锋芒,旁人家想寻个并州这等好去处尚且还寻不得,刀尖上哪里是这般好下来的......” 迟盈久违的从家人口中听到太子这个词,眼眶一热,被她强忍了下来。 她真诚道:“我没怪他,那日其实只是得了阿爹要走的消息,有些生气......” 真是奇怪,往常她不会对人发脾气的性子,更何况是太子呢。 那日她是如何竟然如此大胆,敢朝着太子生气的? 如今她如何敢生太子的气?日后她能不能出来,还都靠着太子。 她陪着祖母身边用了晚膳,直到天黑才回了东宫,走向属于她自己一人的往后。 三个月后—— 五月的雨连绵不绝,一路从京都延续到四方之地。 一道惊雷劈下,轰动一声剧响。 割裂天际的闪电随之染亮了半片墨色天空。 自从太子妃亲自为明懿皇后祈福,贵主褪去钗鬟锦衣,日日躬身稍经。 自此已足足三月有余。 这三月间,足足九十多个日夜,迟盈便待在这处规矩不小的皇家寺院一处偏院中。 崇善寺这座历经百余年的岁月磨炼,皇室在此供有多处供佛珍宝。 迟盈最初来时,带了八十余侍从,一百余侍卫。 如此没过两日,便是她也察觉到不妥。 朝着佛祖底下,这般喧闹奢侈,若是被圣上知晓会不会责罚? 迟盈到底年岁小,不懂什么帝王权衡之术,更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 自上回面圣发觉圣上想要赐死她的心,已叫她忐忑不安心惊胆战许久,如何再敢惹了圣上注意? 她才知人卑微之下,只会想着活命,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迟盈身边只留下几个惯用的侍女和护卫,叫其他人回了东宫,一连许多时日宫里人不再来查看,如此才使她心安。 内屋两侧燃着几盏橘黄的八角宫灯,在风中忽明忽暗。 素净的青竹帘半卷,迟盈规规矩矩跪坐在沉香案边,一字一句虔诚抄写下佛经,闻着满室檀香袅袅。 一卷佛经抄完,外间已经是深夜。 忽的阖上的门被人由外推开,浓重雾色漫入屋内。 迟盈惊讶之下匆匆抬眸,却见灯火葳蕤处萧芳毓满身雨水,湿漉漉的立在那里。 不断地有水滴从他青白衣袍处滴落,短短时间就在地上蔓延出一片水渍。 她欣喜不过一瞬,转瞬惊慌失措。 白日里宁王倒是常来。 萧芳毓深谙经文通佛理,数十年间更是从无间断时常来此给皇后上香。 迟盈来崇善寺前,早听闻宁王被圣上罚了官职,闲避于王府内。 谁知他竟是时常来此?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6节 二人无可避免的时常见面,迟盈初时恐慌,唯恐她的那些小心思那些过往被圣上发觉,圣上再饶不了自己。 便是连当面质问宁王儿时的事都半点不敢。 二人日日叔嫂相对,无可避免的相遇时,也是当着众仆人的面半点不敢说上一句话。 每每总是一个内室抄经,一个外室上香,规矩的不能再规矩。 是以这三月来,迟盈竟未曾与他说一句话。 怎知如今夜已深了,宁王竟然一声不吭出现在她房内。 迟盈几乎内心止不住哀叹。 他犯了糊涂!圣上不喜欢他,也不会亲手杀了这个儿子,可二人间任何绯闻,却要置她于死地! 如今整整三月的吃斋念佛,虽不至于磋磨,可却磨平了迟盈所有的性子。 她连曾经偶尔使小性子的权利都没了,她如今再是懂规矩不过。 “你怎么来了?你快点出去!” 迟盈话还未曾出口,她便见到萧芳毓身后那被他掩藏起的染血长剑。 恍惚间萧芳毓的身形容貌竟与太子重叠...... 同样是这般的黑夜,那人提着染血的剑走向自己,要杀了自己。 屋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迟盈瞥见外边那些侍卫皆是倒在地面。 “你要杀我?” 迟盈踉跄的往后跌倒,跌坐在身后她抄经的小案上。 萧芳毓面容带着几分苍白,眼底染着哀痛,他上前几步,匆匆朝她开口,“陛下今夜派人杀你,你快随我走——” 迟盈眼睁睁看着萧芳毓取下烛台,点燃帘幔与经文,瞬间,屋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迟盈被火光染亮的脸颊透着绝望,她喃喃道:“我还能去哪儿?陛下要我死,我怎么敢逃?” 萧芳毓喊她:“阿盈......” 迟盈一怔,泪意再也按捺不住。 “对不起,我以为太子能保你一世无忧,却不想是我的错,叫你受苦至今......” 作者有话说: 稍安勿躁,男主女感情需要一个强烈催化剂。 作者是土狗,只会土狗梗 感谢在2022-06-11 18:37:52~2022-06-12 19:3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迟盈神思不再,浑浑噩噩的被萧芳毓牵着往外走。 二人身后长阶处,是只有禁中才得见的光明卫。 迟盈只仓促一瞥,便见到那其中內侍双目瞪的老大,横死在抱厦之外。 距离她的房门不过几丈距离。 內侍手中白绢更是被摔在一侧,沾上了他自己的血渍,混着地上泥水,迟盈只一眼便觉恶心不堪。 她匆匆移开眼,这数十米,却隔离了生死。 若是守一晚来一步,怕是此刻倒在地上之人便是她了。 “快走,叫你侍女见到,只怕也要连累了她们。”耳边是萧芳毓低沉的话语。 迟盈弄不明白这般一幕,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股四方而来的恶意挟持着,被迫她这个没经历过风雨想姑娘,在一夜间经历完世间所有的风雨。 她怔怔的不明白:“我如今一无所有,这般逃亡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要祸害了你们,死了干净,到地下重新投胎去得了......” 萧芳毓不再答她的话,只将她抱上马背。 他那只受伤的臂膀,显然支撑不住迟盈的重量,使劲儿之下,竟有几分颤抖。 迟盈察觉到时,眼皮轻颤,心跟着揪痛起来。 萧芳毓敛眸,道:“别说傻话,你会平安的。” 一匹快马沿着泛着水汽的泥潭小路而下。 今夜才下过小雨,苍穹无半点星月点缀。 一片黑暗寂静,山寺又在山顶,中有幽深树木,无端的多了几分可怖。 原本寂静的叫人胆怯的石道之上,骤地响起一阵马蹄。 一群高头大马一路呼啸疾驰而至。 太子面色阴沉如水,跨下宝马已经行驶出雷霆之速,甚至远远将身后部下甩在身后。 如此夜黑山高,也不叫人先行探路,刺客不刺便另说,单单是这山脚下,若是来了石头深坑,落马可不是简单的事。 太子万金之躯,如何能接受此等风险? 太子却是充耳未闻,一阵马蹄之声中,倒叫他听出一丝与众不同的马蹄声,似乎有人策马下山。 他正欲停马看去,却被不远处的山头吸引了心神。 远处山顶之上燃起滚滚浓烟,浓烟之下是掩藏的闷色赤红。 究竟多猛烈的火,竟能烧透才落过雨的屋脊瓦棱。 太子只觉得气血翻涌,他唇色惨白,一提缰绳再度鞭马,疯了一般往山顶冲去。 如此速度,身后之人都望尘莫及。 “殿下等等!当心脚下!” “殿下当心危险!” 这条小道萧寰自幼便来回纵马走过数次,却没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叫他心神俱裂,几欲胁下生翅能飞去—— 等赶到山顶时,火焰几乎燃亮了半面苍穹。 浓烟刺痛着众人双眸,离得如此远便已双目泪流不止,一连止不住的纷纷掩唇咳起。 外院寺庙中那些和尚也匆匆赶了过来。 如此深夜,大多数和尚都早早睡去,看守后院的和尚早早打起了瞌睡。 却不想只不过一个打盹儿间,便闻到了滚滚焦味。 怪就该怪在这场雨,燃湿了屋脊,叫那小火苗一时半会儿难得烧到,外边儿瞧着一丝不见火光,里边却早烧了个透彻。 烧的还正是供奉明懿皇后牌位的佛堂,那伺候的人皆是住在偏殿,便是一会儿功夫,偏殿的人发现时,早已进不去了。 在场众人纷纷从后院挑来一担担水,正欲扑入其上,却是杯水车薪罢了。 太子目光搜寻一圈,找出了迟盈的侍女来,“她呢?!” 江碧白竹二人方才一直在想方设法闯入,只可惜发现时为时已晚,她二人如今面容也好不到哪儿去,裙裾被烧黑了一片,面上皆是泪水。 “殿下快去救救姑娘......太子妃她还没出来......呜呜” 晚间时迟盈留在佛堂里抄经,供奉明懿皇后的佛堂自来外边便都是禁卫,她未曾多想,便叫侍奉了许久的侍女先回后院去。 侍女一个去后便吩咐人烧水准备伺候太子妃沐浴,另一个则是在往内室熏香铺床。怎知便是一会儿功夫,就成了这般...... “咳咳....咳咳,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冒着滚滚浓烟,一群人皆是不受控制的泪流满面,鼻涕眼泪在脸上挂着,全部劝着太子。 “太子妃定会平安无事的!”事到如今,百里延等人还都睁着眼说瞎话,苦苦哀劝太子。 太子面色苍白,掩唇一连咳嗽,他本染了疾,未曾痊愈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回。 如今遇到此事,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眉眼中如今渗着冰凉冷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全进去找她,她能活你们便能活......” 太子说完,一连撕心裂肺的咳嗽。 如今这种场景,便再是衷心的下属,面对里头一片赤色滚滚黑烟,也吓破了胆。 怎么死也都是死,被火活活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若是太子,他们舍去这一身皮,进去救便罢了,可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 不见一人行动,太子似乎失力一般,便自己踉跄着往内而去,却被人一个个上前死命的拉扯住了。 “殿下切莫冲动!”百里延不顾死活,上前死死抱住了太子的腿。 太子面带病容,却力量不减,带着势如破竹之力一脚狠狠踹上了百里延,将那八尺大汉足足踹开两尺远。 众人蜂拥而上,企图再度围住太子,却叫太子一个眼神,众人便止不住的想要臣服于他脚下。 “孤真是蠢......”众人只听见这句莫名的喃喃自语。 往常见那么一个冷清的太子,如今竟然是掣住了下属的手,将那战场上厮杀的将军狠狠推到了一边。 众多侍卫一时不备,太子已是踉跄入了浓烟之内。 “殿下!” 如此,可不待众人多想,皆是裹上一旁浸湿了水的被褥,纷纷冲入了火光冲天的内室,却奈何忍不了里头的浓烟和炙热的能叫人瞬间变成菜干的温度。 只靠近便已是常人所不能忍,跟着太子跑进去的属下在里头不过瞬间便一个个如同烧着了尾巴一般挣扎着鬼哭狼嚎跑了回来。 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粗都忍受不住,里头那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忍受的? 众人只觉浑身力气瞬时抽尽,鼻涕眼泪滚滚而下,栽倒在地上,接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纷纷操着家伙拿起锅碗瓢盆往殿内洒水。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7节 一瓢水洒下去,火势竟然不减反增,眼看里边一片火海,连一处空地都没了去。 “殿下啊......快些出来吧......” “快些去传人!挨家挨户的叫人!这全京城的人都得叫来!” 火势节节高升。 滚滚浓烟之中,纵使是萧寰也无法睁开双眼。 只凭着记忆胡乱摸索。 “......阿盈.....你快出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梁柱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将内殿压成一片废墟—— ..... 雨后的夜晚,染上了几分微寒。 二人来这处别庄时,没敢叫来侍从,便只有一个宁王府的侍卫开的门。 想必是萧芳毓的亲信了。 萧芳毓点燃一盏光线微弱的火烛,二人安安静静坐在桌案前,相视无言。 屋内静静地,静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如此安静,在黑夜的庇护下,迟盈忍不住侧头去看了眼萧芳毓,高挺的鼻,深邃的眉眼,眉眼中不像萧寰那般阴郁,和装出来的温润。 萧芳毓是气度比长相更胜一层的男子。 清澈透骨,气质温润,面相精致。 迟盈在他注视之下不会紧张,反倒是慢慢放松了心神。 她嗓音沙哑,紧张地问他:“陛下为何要杀我?” 她如何也想不通,一切都好端端的,今夜圣上为何忽的就要杀她? “我只知是与太子有关,许是陛下与太子政事上起了争执,太子在陪都私下养了一批精兵,许是因这事......” 萧芳毓也是不知缘故,只能凭着知晓的消息猜测。 他向来知晓一事,这对皇家至尊的父子二人,也只是面上看着亲厚,背地里,谁都防着谁。 圣上担忧太子势大,是以这些年早早将他派去各处,往陪都送去一批批监察官员,还扶持起秦王、吴王等人频繁与太子作对。 更是纵容世家崔氏一门心思投了秦王。 表面上爱护太子,纵容太子胡作非为,可其实圣上对待秦王吴王等还不是高拿起轻放下。 便说之前太子遭遇刺杀一事,真要细查起来,连乐山的驸马都进去了,难不成秦王真不知情?真能逃脱的了干系? 还不只是罚了驸马,言语上训斥秦王便就此作罢了。 都说是什么圣上爱子,只他才觉得一切都是可笑至极。 当今圣上再爱权位不过,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那龙椅坐的安稳罢了。 若是太子威胁到了他,这父亲还能慈爱下去? 可他能明白,迟盈又如何明白? 太子不听话了,便要来就要杀她? 左右她是猜不透帝王心思的。 迟盈有些冷了,浑身染着一路逃亡时的湿润,身上裹着萧芳毓给她拿来的薄衾,倒是慢慢暖和了起来。 她却不敢久待,等身子恢复了些,止不住起身便要独自往外走。 萧芳毓伸手拦住她:“如此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迟盈忍者泪意,“我该走了,这京城没有一处隐蔽之处......我没死的事情藏不住,到时候无端连累了你。” 更何况还是萧芳毓为她杀了皇帝派来的人。 事到如今,她连外祖父府上也不敢去了,唯恐自己给他们惹上了祸事。 京城天子脚下,如何也是瞒不过上面那几位的。自己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能害了守一? 萧芳毓如何看不透她,只低声道:“我既然救下你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你安心住下,我有法子能藏着你。” 他又说起另一事来:“我带着人仓促赶去寺里时,见到宫里出来的禁卫互相厮杀起来,具体如何我却是不知,许是还有旁人浑水摸鱼,也恐怕是东宫之人......” 迟盈如今如何听得下这些,她紧绷着消瘦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大约是猜到了陛下为何要杀我,许是半真半假,拿着我故意试探什么......你救了我已经是沾染了不妥,你本是如此高洁之人,切记不要为了我毁了名声。我怕是保不住了,我是太子妃,无论怎样,流落在外,日后都是保不住了......” 萧芳毓差人给她端来一盏姜汤,朝她温声道:“再是悲哀的事我都经历过,这世间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也知陛下许是半真半假试探罢了。管旁人如何,等风平浪静了我便送你去并州和你父母团聚,你有父母,还有疼爱你的亲眷,哪怕是日后不能与他们明面上相认,也总是好的。” 迟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因着这一句话崩发出来,滚烫的泪落在她白皙稚嫩的脸上,她只觉得一片刺痛。 迟盈接过姜汤,小口的喝着,只觉得浑身冰凉的血液,身躯都被一盏姜汤暖和了起来。 她暖和过来身子,朝着宁王艰难笑道:“守一,我要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我祖母怕是承受不得挫折,你想办法将我没死的消息传给她......” 萧芳毓自然是满口答应,“这是不用你吩咐,我明早就派人去做。” 迟盈这才含着眼泪小声“嗯”了声。 萧芳毓低头看着她,从她手中白皙的瓷碗中落在白皙的小姑娘身上。 他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你染了风寒,等会儿侍女过来,切记要泡足一个时辰药浴,再去好好睡上一觉。” 她慢吞吞的抬头看着守一,此刻什么都忘了,人在绝望孤独之下,她连礼节廉耻都不顾了。 她听到自己迫切的问他:“你能不能别走?我很害怕,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萧芳毓拒绝了她。 迟盈怔怔地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眸中如今满是无措。 她咬着唇,有些无力和悲哀:“你嫌弃我是吗?” 萧芳毓淡淡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发髻。 “阿盈,你现在心绪不定,你需要的是安静,等你静下来是不是还想问我这个问题。” 迟盈听的怔怔的,门外敲门声一想起便吓得她一个激灵,恨不得躲起来。 “殿下,水备好了。”是一道女声,倒是叫迟盈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萧芳毓瞧她如此胆战心惊的模样心间十分难受,安慰她道:“是送水的来了,你先休息。” 他还有要事要去办。 迟盈纵使在他王府别院之中,也安定不得几日,京中因太子的事儿近来闹腾的厉害,可那日一把火烧不干净证据,他要给她寻个能遮掩过去的身份。 ..... 自春闱成绩甫一下来,那榜上未有孟宝骏的名字。 原本说好了的这回考不上便回老家去的话,孟宝骏自然也是不认的,家里有些余钱又只得他一个儿子,如何都该紧着他的学业来。 靠着随国公府在学堂附近安置了一间两进宅院,总不至于为了生计愁苦,孟家人便打算在京中再来个两载,等到下一回考试再言成败。 孟夫人住在隔壁主间,孟妙音便是在次间里。 也不知今夜缘何,一阵阵马蹄声没个停歇。 清晨孟夫人还在自言自语骂骂咧咧:“一晚便听到这街道四处都是马蹄声,不是宵禁了吗?怎么还能如此猖狂的跑马?闹得我一晚上未睡。果真是偏僻街坊!想你表舅家,那大的豪府,任凭外边敲锣打鼓,里头也听不见半分。唉,不过也是可惜,如今那处也是人去楼空......” 正说着,忽的叩门声响起。 这处府宅只有两进,有人登门扣门,便是她后院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妙音匆匆披了件衣裳,却听小丫鬟带着喜色回头:“姑娘,是宁王府的人来了,好几个侍卫和丫鬟呢。” 孟妙音一怔,往常都是她主动登门的,上回由于事急,她甚至还在宁王别庄留宿了一夜...... 她回头去见孟夫人面上神色,只见孟夫人眼角眉梢都是压抑的欢喜,她推搡着孟妙音:“还愣着做什么?母亲还能阻止了你?” 孟妙音掩唇一笑:“王爷是龙血凤髓,自来与我最是分寸,早就说母亲别忧心了去,您还偏不信。” 说着,便仓促对着镜子描眉补妆起来。 孟夫人面色微沉,她如何是那般老鸨般的人物?将自己姑娘如此不知廉耻的往外推? 实在是这名声已经受损了,还有和可顾忌的去?原本还能靠着随国公府太子妃娘娘,如今这二处皆是靠不上了。 她们娘三个在这处京城想要立足,如今只能不要脸面的,期盼这个离了心的女儿能早日嫁入宁王府了。 可如今孟夫人也有些觉得奇怪。 若是宁王真想娶自己姑娘,哪怕是一顶小轿抬入府里,也好过于这般什么都没个下场的好。 大半年了,也不见得有一句准话,她倒是想叫女儿问问,可每次谈起这个,孟妙音总要沉着脸的。 久而久之,她便也自讨无趣,没闹的出格便也懒得管了。 孟妙音上了马车,直觉今日的马车赶得格外的快,叫她一连颠簸。 她往外叫缓了几次,也不见车夫放缓一些。 孟妙音心下便带起了几分愠怒,却也无法发出来,只得默默忍着,心里却想着这王爷是个好脾性从不计较的人,他手下却是一群酒囊饭袋,竟然不知尊卑的玩意儿。 日后定然要与王爷好生告上一状...... 她的一切恼怒在见到宁王时,皆是全然散去。 萧芳毓立在窗前许久,眼看着外边的天色泛起一片阴霾。 这个时节,上京总是多雨。 他见孟妙音撑着青伞,袅袅走来,身姿婀娜。 姑娘约莫都是这般的,见到自己喜欢的郎君,总是不自觉的透露出一番娇柔娇憨。 孟妙音确实生的有几分像迟盈。 第一次他赶往藏书阁时,黑暗中辨别不清,见到她的面容心底误会了去,派人救下她后,二人远远说了些话。 说来也是他愚钝了,一连几次,他都从未有过怀疑。 二人许多年没见,更何况阿盈以往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团子。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8节 这些年他在京城如同囚雀,自己都活的浑浑噩噩如同惊弓之鸟,如何还能想起旁的,又如何有旁的心思。 萧芳毓从记忆中收回思绪,他性子总是这般,生来还从未动过怒,即使在知晓被一个女子骗了之后,他也为未曾生过几分恼怒。 反倒还是自嘲一笑。 现在想来,约莫是他一直心底都有数,不过是活在深渊里,见到一缕光,哪怕是假的也充耳未闻自欺欺人罢了。 外边仍有些暗,孟妙音朝着宁王虚若一个礼。 她柔声道:“王爷怎么这般早叫我来了?” 萧芳毓将手中茶盖了无生息的阖在杯沿上,摩挲着玉扳指,朝着她似乎有几分歉意的笑。 “孟姑娘,本王将你请来是有一事相求,说来冒昧,还望孟姑娘日后便在此处长久住下。你家中那边你亲自写信去说,日后都不要再回去了。” 孟妙音心里闪过狂喜,连眉眼中都隐藏不住。王爷总算是要主动一回了,开口承认二人间的事了...... 她脸上闪过几分羞红,少女总是娇羞的,心里再是乐意也不好直白说出来。 “我一个姑娘家......这事是不是该叫我母亲兄长同意,哪有这般直接住进来的道理,不如明日殿下往我家一趟......” 萧芳毓却是轻笑了一声,幽幽开口。 “那倒是不必了,信本王已经替你写好了——” 作者有话说: 没假死梗,但会叫男主各种求不得,先小虐他身体一下。感谢在2022-06-12 19:30:57~2022-06-14 18:3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淘淘15瓶;rainkeyj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孟妙音从未在素来温润的宁王面上见过此等神情。 严肃、冰冷,以及一丝很快消失犹豫。 她听的讶然:“殿下、殿下你再说什么......” 孟妙音话音未落,门外侍从推门而入,恭谨的朝萧芳毓行礼,低声道:“殿下,地方收拾好了。” 萧芳毓拥有着这世上最纯真无杂质的眼神,纵被认回皇室,成了高高在上的宁王,再不是当年那个寺里扫地看大门,吃不饱肚子的小沙弥。 可这人的生性、习惯总是未变的。 这么些年,他仍有着一颗怜悯世间的心。 萧芳毓闭上双眸,冲着侍从温和道:“带孟姑娘下去,切记好生伺候着孟姑娘。” 她虽心性不坚,为人目光短浅贪图富贵,可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萧芳毓做不到取她性命,便只能寻个地方将她暂时关押起来。 他本不欲将任何人牵扯进来,谁叫孟姑娘一而再再而三要主动寻上门。 “殿下、殿下是什么意思......”孟妙音此时方知害怕,手足无措的被人扯着往后拉去,一连上来两个侍从才堪堪治住她。 萧芳毓虽是温柔,决定了的事也万般坚定。他头也不抬,书房的门在孟妙音面前轰然阖上。 下一刻,孟妙音被蒙住了口,她再惊呼不得,只努力睁着一双眼睛无力的四下求救。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来人披散着一头青丝,裹着不太合身的女子衣袍,似乎是才睡醒,面色苍白匆匆四下寻找,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那不是......那不是该在寺中祈福的迟盈吗? 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处?? 孟妙音脑中最后一根弦忽的断裂开来,她什么都顾不得,疯了似的想要爬到前面去,想要质问她! 为何这世间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明明已是太子妃,还要来与她抢! 她就不怕身败名裂吗! 孟妙音一挣扎,便被身后侍卫更加凶狠的禁锢住,最后连眼睛也被人蒙上了,她的世界陷入一片灰暗。 她迷蒙中想起宁王的句话来。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么? ..... “守一!你在里面吗?”迟盈才一入睡,不过须臾便从梦中惊醒,浑浑噩噩跑来书房寻萧芳毓。 来到时又有些踟蹰,觉得自己的身份,如今似乎不该再叫他为难。 她脚尖抵着门框,便想要退回去。 却听里边道:“阿盈,进来。” 迟盈小心翼翼将门开了一道细缝,人侧身溜了进去。见萧芳毓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迟盈一张憔悴的小脸,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明明很瞌睡却偏偏将眼睛睁的越发的大,似乎这般就能赶跑她的那些瞌睡虫。 萧芳毓眼皮微微阖着,看不出有几分疲惫,正拿着一罐金塔反复擦拭上边的灰尘。 迟盈不解,问他:“你怎么还在书房?” 迟盈朝着萧芳毓,无所顾忌的像是回到了幼时,不再碍于规矩,什么身份、礼仪都抛却了脑后,总多了几分不像她的活泼。 迟盈绕过他,凑过头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瓷罐,小小的一蛊,罐身上绘着复杂经文。 迟盈一连抄了三个月的经,如今见到了这些没来由的就害怕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措:“这是、皇后娘娘的?” 萧芳毓见她这副惶恐模样,轻扯嘴角:“你莫怕,不是我偷拿回来的,原先便是我一直供着的。” 或者说这骨蛊本是安置在崇善寺的那个,却早早被他偷换了罢了。 他娘想必是不愿被供佛在那阴冷的地方,他娘喜欢有阳光的地方,他娘想要落叶归根,他该寻个时机,将他娘埋了。 萧芳毓安慰道:“这不是崇善寺供着的那个,是我娘的骨蛊,阿盈放心,我娘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 便是做了鬼,也是良善的。 迟盈听了好受了些,才点点头,她看着这骨蛊,想起来崇善寺被烧毁的来,不由的有些无措:“是我对不起皇后娘娘,明明去给她朝经祈福的,结果将她牌位都烧没了......” 萧芳毓只笑而不语,这些前人的事,早该了结,他并不愿叫阿盈知道了去。 好些年没见,阿盈的胆子越发小了。 叫他想起幼时,幼时日子过得苦,吃不得半点荤腥,日日都是清汤寡水的素食。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日还需做极重的体力活,时常被饿的头晕眼花。 一次被罚中午不许用饭,还得扛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去扫门前台阶。那百余层台阶,他扫到最上层时忽的眼前一黑,咕嘟咕嘟就从顶上滚了下去。 醒来嘴里甜滋滋的,便见到眼前一个小姑娘蹲着身子,费劲儿将糖果从油纸上撕下来往他嘴里塞,一会儿工夫,守一嘴里便都塞满了糖果。 甜滋滋的味道,那甜味十多年了他都还记得。 那时的迟盈没有如今这般好哭,不知何为忧愁,哪里像是如今这般担惊受怕的模样。 她小时候胆子可大了。 那个会将自己荷包里所有糖果都拿来给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和尚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 明知二人该远着点,避嫌一些,却总是忍不住的靠近,他没办法推开她。 萧芳毓问她:“你怎么不睡?” “我一点都睡不着,我......我不想睡觉,我想,你要做什么?我在旁边陪着你?” 萧芳毓凝神细看她的黑眼圈,无奈妥协:“我事情都忙完了,你便安心睡你的觉,我去你屋外守着,好么?绝不会叫任何人来打扰你。” 迟盈弱弱的“嗯”了声,垂下头去遮掩住泪水,“谢谢你,守一。” 只有守一能这般了,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萧芳毓支着灯笼去送她,一边将一旁的帷幕给她戴上,道:“日后你要出府,还要委屈你戴着帷幕,便是我的府里,也不敢说没有混入一个禁中的人。不过你也别怕,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迟盈十分懂事的接过萧芳毓递过来的帷幕,规规矩矩的戴上了,她笑:“我知晓,我带着它心里也更能安心几分。” 今夜的月色浅薄,别院里皆是一片漆黑。 别院里伺候的人少,迟盈跟在守一身后,二人仅靠着一只微弱的灯光照亮着眼前的脚面,在看不见旁的。 若是以往,迟盈定是要害怕的,害怕黑暗中的一切。 可如今,她在这黑暗中竟多了几分心安。 如今自己的身份,似乎只能藏在黑暗之中了。 紫宸殿—— 天子一连休朝几日,竟是因犯了陈年旧疾。 消息一出须臾之间,紫宸殿便人满为患。 后宫女眷,匆忙外宫赶来的皇子公主,甚至朝廷重臣,连同女官內侍人潮汹涌围成一片。 彻夜未眠的帝王披头散发,头发花白了一半。 他头痛欲裂,记忆还停留在知晓皇后灵牌被烧毁之时。 双目赤红朝着众人连声嘶吼:“一群废物!竟然叫火都烧了起来!快去救火......明瑶要是没了,全将你们一个个拿下去陪葬!” 一群人提心吊胆却不敢点破皇帝,只有伺候了萧渊三十余载头发花白的大太监跪倒在萧渊脚边,止不住的痛哭流涕,“陛下,您保重龙体!如今别说是皇后娘娘灵牌了,太子如今都......” 说道此处,恰好的止住了口。 太子都晕厥几日了。 国之太子,若是没了...... 可萧渊发疯起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岂会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自从听闻明瑶留在世间最后的灵牌骨罐都没救出来,便一下子气的犯了病。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59节 神神颠颠,看谁都觉得面目可憎。 他一脚踹开身边內侍,一双赤红的双眸在跪倒一地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后宫嫔妃,如今皆是来了。 一群莺莺燕燕,香花浮粉。 有他年轻时便收入后宫的妃子,如今一个个都不复年岁,多年未承宠,皆是面色憔悴老态毕现。 其余是一群后来陆续收下的年轻貌美的妃嫔,有朝中重臣的闺女,有异域番邦进献来的公主,一个个年岁都能做他女儿,如今皆是惊慌失措模样。 以荣昭仪为首的一群宫妃,她们都是后来入的宫,更未曾见过什么先皇后,萧渊与先皇后那些爱恨情仇皆是不知半分。 头一回见陛下如此发火,以往一个个能说会道会争宠的,如今皆是抖如糠筛。 疯癫的帝王目光梭巡几圈,最终落在宫妃之前,跪地的徐贵妃身上。 帝王朝着徐贵妃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毒妇,定然是你故意放火烧的她的牌位,她人都死了,你连她的牌位都容不得吗......” 徐贵妃一得消息来不及描眉施粉便赶了过来。 没了脂粉支撑,如今她也不过是一个上了年岁略显疲态的女人。 身为后宫之主,本也只是掌管后宫之事,手再长也管不到宫外之事去,可如今便是这般被萧渊记恨上了。 纵然与先皇后势不两立,无数个夜晚更是恨不得将先皇后挫骨扬灰,呵,可这事儿皇帝不是早替她做了么? 徐贵妃哭着连连后移:“不是,真不是妾......” “不是你?什么都不是你与你无关,你敢对天发誓当年不是你挑拨离间?朕与明瑶本都有了太子,若非你挑拨离间,明瑶能连太子都不要了......” 明瑶恨他,可有再多的恨意,她有了孩子后便也收下了手脚。 他将二人才出生的儿子立为了太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不在乎什么喜爱不喜爱,人在自己身旁便好,哪怕是恨自己的也好。 后来明瑶渐渐接受了他,更是对着他多了几分笑容。 谁知,一切都是假的...... 徐贵妃面若死灰,她未曾想过当年之事,陛下竟怀疑在了她的头上。 “不、陛下,妾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妾......”徐贵妃面色苍白的哀求,却见皇帝没有半分留情,反身往挂屏之上取下宝剑,便要上前斩杀徐贵妃。 一旁的秦王见父皇要斩杀母妃,身为人子,如何能见得母亲当面受辱,他拦在帝王身前,便要以身替母亲挡剑。 “母妃十几年操持宫务战战兢兢未曾有半点过错,如今您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便要如此,母妃何其无辜!您要是有什么火便也该朝着儿臣来......” 萧渊气急反笑,拿着脚去踹开秦王,“真是放肆!你以为你是谁?高高在上的皇子?与朕而言你不过是个牲畜,一个牲畜也来朝着你的君主放肆!” 萧氏皇子,皆是体表修长,风流俊朗之辈,这皇帝长子秦王自然也不例外。 秦王身姿宽阔,美姿仪,一身绛紫亲王袍穿出几分庄重华贵之感,他身为人子,面对已经癫狂的陛下,没有半点后退。 他苦笑一声,从小到大受到这等欺辱早已习惯,仍将徐贵妃护在身后:“父皇息怒。” 徐贵妃目眦欲裂,她哀嚎道:“陛下便是将我与儿子赐死,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旁人冒着风险上前劝阻,说起如今仍不见清醒的太子。 萧渊却早已不想管这个儿子,他半点不觉哀痛,只冷笑:“好一个太子,朕立他为太子,他不思进取便罢,竟背地里往禁庭里插手了如此多的人!如今又为了一个女子与皇父兵戎相见,叫这个畜生死了干净,朕还要废了他......” 萧渊浑浑噩噩走了两步,忘了面前二人,只命人找来诏书,颤抖着手欲要写上废太子的诏书,手指却抖如糠筛,半点使不上力。 他直觉一夕之间老了许多,力不从心起来。 皇太子竟为了一个女人竟起了谋反的心,竟要弑父。 活该他痛失所爱! 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飞了去...... 大太监见皇帝青白面容,血红双眸,便知这病情更严重了,连忙差几个小太监上前扶住皇帝,压着皇帝颤抖的手臂。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金丸拿来给陛下服下!” 萧渊这是老毛病,一脾气发作起来便头痛欲裂便要杀人见血,只得靠着丹药按压体内翻涌的血气。 只是前些年如何也没这般严重。 这日竟然恐怖如斯。 徐贵妃等人如今也没叫皇帝废太子的想法,毕竟太子远在宫外,能不能废还是一回事。她们却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帝王发起疯来,先倒霉的是谁这还用说么。 皆是一群鬼哭狼嚎叫唤:“快!快扶着陛下服药。” ... 日光高照,云蒸霞蔚,整片苍穹都格外明丽。 昏厥数日的太子蓦地从噩梦中惊醒。 大梦初醒,只觉恍若隔世。 太子睁开眼,避开一群围过来的太医,眼前许久才得清明。 他沙哑着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百里延以为他是忧心皇宫内的事,连忙上前凑近他耳边。 “殿下安心,军事已传回邺城,只是宫里传来消息,陛下犯了旧疾,先前还叫嚷着要废了殿下,幸亏大监拦了下来。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还望殿下吩咐。” 任何一件事摆上台面都是能叫整个大魏颤抖几分的消息,偏偏太子面上未曾有一丝转变,他只定定看着床幔,那还是新婚时未曾撤下的石榴红床幔。 萧寰闭上眼,示意他不想听百里延的废话,他幽深的眸光弥漫着一股灰败,如今朝着守候在床边的暗卫。 暗卫怔了片刻连忙上前道:“末将当日派人搜查,禁中派去之人皆已死于刀下,被火烧了的那几具尸体也都是男子的。想必娘娘是逃过了......” 太子撑着床畔直起身子,身躯几乎疼的蜷缩起来,可他却被这疼反复折磨的眯着眼笑起。 “她倒是有些聪明,必是躲起来了。” 而后太子又一连低咳,含糊地:“她在哪儿?” 众人只觉得一头雾水,方才不是您说她躲起来了么?又来问我们?? “快去四处搜搜,她秉性顽劣,说不准人就躲哪儿,故意吓唬我的......” 几位被搁置在一旁的太医皆是讷讷不敢答话,眼中透着几分恐惧。 只觉得这太子恐怕是有些疯了...... 太子倒还挺清醒地一连吩咐众人:“去随国公府,不、带着所有卫率去封城,将她熟识的人家挨家挨户的搜,一家都不能放过,找到她不要耽搁,立刻将她带来......” 太子说完这一长串,眸子眨了眨,又无力地重新阖上了。 床榻边跪着的一圈侍从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太医院医正皆是以膝着地,上前探他鼻息。 见还有气,皆是松了一口气。 第49章 崇善寺失火,这座护国法寺一夜间被烧毁了三处院落。 这放在京城本算不得大事,谁料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崇善寺佛堂竟秘密供奉着先皇后都灵位,且据说大火当日,太子妃还在此礼佛。 如今一场忽如其来的火,这消息纵使被上边有意瞒着,仍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大魏四方来朝,国力强盛,皇都早已超过一百万之众。 皇城坊间本该一片灯火辉煌,华灯璀璨,热闹不已。 近日却是一改常态,四下风气严谨起来。 负责皇城治安的京兆尹府以及两县地方官府频繁巡查,来往出入人员更是一层层筛查,外地人便是有了路引,也不容易进。 便连宵禁都比旁日早了几分。 饶是寻常平明百姓,也嗅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意味。 一到整点,坊市内寂静无声。 最初众人有几分慌乱,总觉是有大事发生,可久而久不见什么动乱,众人也将其抛在了脑后。 联想起近日崇善寺失火一事,坊间便有传是太子妃失踪了。 连太子都无诏返京,特意寻人来了。 众人顿时多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家的事明着不敢议论,私底下可不得议论一番。 都编排出了几十出爱恨情仇叫人哀伤的戏本子。 什么太子妃香消玉殒,临终前托梦给皇太子,叫他为自己寻仇,又说是皇太子妃未死,只是失去了记忆...... 不仅是平民百姓,便是朝中,这段时日更是因太子之事乱成一团。 朝中四处充斥着天子企图废太子的传言。 随之而来的便是陛下病情愈发严重,头痛欲裂,甚至一连数日因病无奈免了朝会。 ..... 一个月后。 京郊别院。 萧芳毓本想等戒严撤了便可送迟盈出城,可奈何禁中之人如此迅速,皇城戒严,许多时日不见有松动迹象。 迟盈待在别院,自然是成日愁眉不展,心里想的事太多,连与想了许多年的守一在一起,都有些浑浑噩噩。 “我记得你那时候日日都要吃的,还总拿帕子装着给我带过来。如今可还爱吃?” 萧芳毓看她眉宇中掩藏不住的忧色,将一盏桂花糖藕推到她面前。 迟盈听了一下子赤红了脸,想起小时候那一件件染了蜜糖的衣裳,穿在身上多难受,偏偏她还忍的住。 迟盈道:“我记得你那时候也可喜欢吃了。” 萧芳毓扬唇笑了起来:“那时候什么都喜欢吃,最喜欢吃甜食,也不知如何,长大了却不喜欢吃甜食了。” 迟盈伸手慢吞吞接了过来,又接过萧芳毓递给她的一柄别致小巧的玉贝做的汤匙,她瞧着汤匙看了半晌,只觉得眼熟。 才怔怔地想起,在永宁殿她也有个一般模样的。 迟盈动口咬下一块桂花蜜藕,眉眼垂着,将那一丝丝甜味反复在嘴里转来转去。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0节 “那你倒是与我不同,我一直都喜好吃甜的。越甜越好。” 她忍不住的想,这会儿她倒是没什么值得思念的了。 唯独念起她的丫鬟乳母和养的猫儿。 只盼着她们能早日忘了自己。 她们是随国公府的丫鬟嬷嬷,还未入东宫的籍,日后若是能叫随国公府再要回去,或者是离了东宫,也是也机会的。 迟盈想着想着,便想起那两只猫儿。 先前往寺庙中去时她便不能带着,唯恐被圣上知晓了她来给皇后抄经,竟还带着猫儿过去。 猫儿可是吃荤腥的,她养的那两只猫儿在东宫时宫人们可是日日银鱼白虾肉羹的喂着。 去了寺中,自己不吃荤腥倒是无所谓,却不能叫尺玉与寸雪也跟着受苦的。 如今想想,也庆幸自己没带,否则哪里还有它们活命在? 萧芳毓这段时日未曾往朝中去,日日都在这处别院陪着她钓鱼,养花。 还时常对弈几局,一场棋局就能从白日到夜晚。 迟盈有些纳闷,“你真的不用回朝中么?这段时日都陪我,是否会惹上麻烦?” 萧芳毓温声道,“我自幼便是这般,十几年来都是这般作息。谁不知是陛下亲口吩咐免了我的官职的,更何况......” 萧芳毓顿了顿,“圣上旧疾忽发,原本该是一剂药方的事,却不想这次旧疾来势汹汹,如此多时日竟也不见好转。如今都罢朝了,我便是想上又能去哪儿上去?” 便是如今这般,临到此时还见天想着法子要废了太子。 且旁人父君恐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偏偏这位当朝天子与众不同,他是来真的。 至于其他,萧芳毓倒是不知了,他本就是一个游走于朝廷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太子...... 这回只怕也是凶险万分。 虽是他兄长,但二人本就没什么感情,更遑论太子恐怕是巴不得他死。 萧芳毓也只是思绪划过便再也不管了,生死也与他无关。 迟盈如今与世隔绝,自然皆是不知的。 可她却知,陛下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可没听说过罢朝的......她其实是想问问太子的,可话到嘴边了,最终被她吞咽了下去。 有些事情,从最初就是错误的,一切都像是个梦,梦醒了也该散了。 她二人本就是强扭在一起都瓜,那便也该早早结束,各自走自己的路去。 “陛下这病早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两年他时常犯病,只不过以往他犯病都还撑着,从不耽误政事,哪回也不像这回这般。上回宫宴,他便是犯了病......每每他一犯病便神志不清,更是要见血的,不杀人是好不了。” 迟盈问起他来:“为何圣上这病我以往从没听说过?” “以往不会如此严重的,他更是不往外出宣扬。不过如今你也能安心了,朝中一片乱麻,诸多亲王重臣身后势力都不安分,便是连远在边关的几位将军近来听闻都有异动传来,哪件都是要紧的大事,陛下再顾不得你这边。” 萧芳毓猜测,无非是那场火叫他的那位父皇大动肝火。 许是忆起了当年,毕竟当年他阿娘可是宁愿一把火将自己烧了个干净,也不愿随着他回宫。 又经一场一如当年都火,这世间再没什么明瑶的遗物。 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也必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她当年便是抱着连尸骨也不叫皇帝得去的想法。 经这么一遭,迟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去,纵然她沦落到如今躲躲藏藏的地步,可已经没了最初的惶恐。 且她还得了祖母的消息,知晓祖母安稳,她便也是安心的。 只盼着,日后能远离里这处京城,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去。 日后,等圣上去了,太子...... 迟盈呼吸稍顿了顿,旋即平稳起来。 太子亦或者其他人登位,皆是与她无关。 “守一,那你呢?你日后要如何?” 迟盈双手捧着瓷碗,惘然的看着他。 她有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指尖未曾染过蔻丹,透着粉白的干净整齐,展露的三寸皓腕如上等白瓷,洁白似氲着一层莹光。 萧芳毓眸光淡淡从她手上移开,有些无奈的与她道:“我是离不开了。” 他无法离开。 以前离不开,之后恐怕依旧如此。 这皇城是一座囚笼,早早将他囚禁在了里面,他许是一辈子都该被困在这里了...... 萧芳毓看着眼前人柔美的面容,一双能透出他来的清澈眸子,他生出些向往来:“如果日后我能全身而退,我必当去寻你......” 迟盈听了笑着答应。 旋即她眉心蹙起,忧心忡忡:“你的伤如何了?可还疼呢?那太医说内服的药,你今日可有喝?” 本该好了的伤口,上回守一着急着抱她上马,又裂开了去。 疾医都唉声叹气道这般迟早要落下病根的。 守一有伤在身,她本就心忧无比,更遑论是为了自己受的伤,要是落下了病根,她这辈子都会难安的。 迟盈为此忧心的一连几日都吃不下去饭,这会儿也急的放下了正吃着的甜点:“这会儿你也别顾忌什么,我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如何,我也能安心。” 萧芳毓腼腆许久,才准她稍看一眼。 这一眼便足矣叫迟盈倒抽一口凉气。 肩胛不同于其他处,时常便会用上,纵使小心翼翼呵护着,一不小心还是容易裂开了。 萧芳毓伤口凝结了又反复多次裂开,连血痂颜色都格外骇人。 迟盈哽咽出声,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狠毒的父亲呢? 身为父亲,不爱惜子女便罢了,竟然真的往儿子身上砍的。 迟盈难受极了:“我帮你换药,隔日换一次药,很快就会好的。” ..... 一听闻东宫病重,徐微雨便奉了徐贵妃的命,前往东宫探病。 过往见侍从皆是苦着脸,才一入永宁殿,便见一群宫人惊恐奔出,一连急促都喊着太医。 “快些!快些!麻沸散呢?再耽搁了下去,叫太子一个个拿了你们的人头!” 一群小太监小宫娥一听,一拥而散。 也不知是寻太医拿麻沸散去了,还是听闻要拿他们的人头,吓跑了。 太子本就是顶顶难伺候的主子,自从出了太子妃的事,那脾气更加变本加厉。 以至于如今东宫,都没几个敢近身伺候在太子周身的。 便说这为太子伤口换药之事,如今都是那东宫总管太监常公公来的。 众人肉眼可见的,常公公已经受了一大圈,可见太子如何磋磨他的。 “殿下如何了?”徐微雨有些着急发问。 领着徐微雨的宫人见此皱着眉。 对于这个徐姑娘,东宫的人倒是时常与她打交道,毕竟往年逢年过节,徐贵妃统领六宫,于公于私总要往东宫这边送些物件玩意儿。 每每都是特意叮嘱的这位徐姑娘前来。 宫里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知晓,无非是想往这东宫里在塞位主儿进来。 是以他们待这位徐姑娘倒是有几分好面子,毕竟说不准这位日后成了他们的主子呢。 可如今众人瞧着,太子爷半点不见有那个心思,便也没了以前对徐姑娘的热络。 他讪讪笑着,含糊道:“娘子也看见了,东宫如今一团乱麻,太子爷病着一直心情不好。” 有眼见儿的送了药就该回宫去了。 可偏偏徐微雨如今像是听不懂了一般,她温声道:“出了太子妃的这事,殿下心里不好受也在所难免,徐娘娘听说了殿下的伤,特意叫我带了一颗八百年的白参,白参最是温补,你们东宫可有乳鸽?拿着乳鸽炖上三个时辰,拿去给殿下喝了,想必病痛好的快些。” “自然都是有的,徐娘子放心,今儿拿去膳房,一准儿熬煮了。” 话虽这般说着,他心下却颇感无语,谁不知东宫与翊坤宫的情况? 翊坤宫送来的东西,他们哪怕是生了百八十个胆儿,也不敢送去东宫面前去。 别说是什么八百年的人参了,便是两千年的,也只能搁角落里生灰了。 他正想着,却见那徐姑娘竟快步登上了阶梯。 “徐娘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宫人连忙赤白了一张脸,便要拦着。 只是却也拦不住,这殿外宫人皆不知跑去了何处,殿门大开,太子便就在正殿晒着太阳。 徐微雨还未曾迈入殿内,便见那位曾经昂藏七尺天资傲骨的太子侧躺在一张榻上。 他身姿宽广,那张显然是女子的榻椅与他而言短窄了几分,卧在其上,姿势看着有几分憋屈。 太子着单薄白衣,微曲着腿,毫无仪态的披散着一头乌发,沐浴在日光中的面孔苍白如雪,一看便是大病未愈。 轮廓英挺俊美,一双深眸如今更是深邃,内中一片空濛濛的失去了神采。 朝她看来时,便是徐微雨都能察觉到,太子眸中彻骨的失望。 她便知晓,太子将她认错了去。 “殿下......”徐微雨柔弱出声。 自己与他也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情分,年幼时她便日日都要往皇子们读书之所送些汤水,太子也曾朝着自己展露微笑,温润的唤自己一声“徐娘子。” 夫妻便是夫妻么?几月的感情罢了,竟如此惊天动地? 将自己糟蹋成如此模样还不罢休?还要继续日日颓废下去? 太子妃死了,他也不活了不成? 萧寰眼帘抬起,眉间阴郁冰冷闪过。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1节 那放徐微雨近来的宫人一见,连忙苦着脸下跪:“殿下饶过奴才一命!奴才一个分神便叫徐娘子闯了近来......” 徐微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微微有些无措心慌,却仍是开口替那人求情:“殿下饶了他罢,是我的错,宫里听闻殿下染病,贵妃叫我来,如何也要亲自看望殿下一眼才好。” 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徐娘子是自己想来看孤还是替你家娘娘来看孤的?” 徐微雨登时面上顿时赤红一片,瞬间脑中已经是闪过千百般说辞,她心中觉得如今太子妃没了,他又没旁的妃子,更无子嗣,此时她必然不能在胆怯下去了。 说出来,许是他也对自己有情呢? 她二人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迟娘子? 迟娘子满心的家族兄弟,她可是满心满眼都在意着太子殿下....... “殿下,我......”徐微雨广袖下的手用力的握了起来,到底是宫里养大的,于她而言,亲口说出爱慕之词,主动示好总是有几分叫她丢了颜面的。 萧寰却也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 他漫不经心的闭起了眼,日光在他眼窝处投出一片阴郁乌暗,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徐娘子即是有攀龙的心,就不该碍于那些可笑的颜面迟迟不行动。既想攀龙,就该学学你那姑母,成了过了几十年谁还记得?不过你也是走错了路......” 这话与一个未出阁娘子而言,简直是羞辱至极。 徐微雨不敢相信这是一直温润如玉的太子能说出的话,她怔了怔,只觉犹如被人当众扒光了一般。 她面上一片清白交错,浑身瑟瑟的厉害。 怎么......太子怎么能...... “殿下......”她斑驳着一张脸妄图解释,却见卫率匆匆走了过来,附身往太子身边,耳语几句。 那方才还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二人说话间,榻边跳上一只雪白的猫儿,正跳到太子怀里。 殿内伺候的宫人一见,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喘,连忙硬着头皮上前要将这不知尊卑的猫儿拿走了去。 谁不知太子如今伤了身子?这一跳,可是不得了。 太子却阻止了宫人,他静静看着身前那只猫儿,对待这种畜生跳上他身上,竟没几分生气。 自从迟盈不在了,猫儿不吃也不喝,如今瘦了许多。 他慢慢抱起猫儿,那明明主动跳上他腿上的猫儿又挣扎着要逃去别处。 日辉笼在他眉间,那双深沉的眼眸里泛起涩意与阴沉,他抱着猫儿曼声道:“与你主人一般,是个喜欢招惹人的。” 既是招惹了他,那生生世世,都别想逃开了去。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辣!让男主快点找到脑婆!感谢各位小可爱这段时间不离不弃! 感谢在2022-06-16 18:34:31~2022-06-18 18:5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玙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天下至尊病倒,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 萧渊病中还不忘连撤了两名东宫系手握重权的官员,近来更是一连赐死诸多后宫妃嫔宫人。 一说那些妃嫔宫人早已投靠了太子,又有说皆是无辜受了陛下牵怒。 萧渊如今目的倒是明确,意图拔了太子爪牙,行圈禁太子之实。 若是以往,皇帝身强体壮之时,与诸位大臣商讨一二,徐徐图之倒不是不可。 可如今这位太子并非是那三岁小儿,亦或是初入朝廷身后无人形单影只的太子。 反倒是当今皇帝,这次病发后时常发狂,更是屡屡杀人,叫众人看来横看竖看没了之前的威望,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疯疯癫癫的老者。 而那太子可是在陪都监国好几载的储君,一呼万应,莫说是前朝,便是边关都是太子的人马。 如今,反倒是陛下成了那影虚的了。 若是皇帝身子健朗倒还好说,众人只怕前边儿帮着陛下折腾下来太子,转头陛下便驾崩了去。 瞧着如今他们大魏这位皇太子的权势,底下那几个兄弟,便是皇帝这些年有意抬举起的秦王吴王,合起手来都是拉不下的。 若是拉不下太子等太子登基了去,按照如今这位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岂非是与自己九族过不去? 是以众位朝臣皆是和起了稀泥。 萧渊近来病中不忘召见高官权臣,朝中叫得上名号的大臣,一个二个皆是这般和稀泥的说辞。 如此将萧渊气的半死。 这些时日头疾反复无法彻底好转,约莫便是与这群官员扯不开干系。 ..... 夜色深邃,萧渊对着火烛静坐许久。 他一双眼眸深邃,瞧着人时不怒自威,静默许久忽的问起太子近日行踪来。 侍立在一旁的内侍低头敛眉道:“白日依稀听闻太子卫率又往崇善寺去了一趟,还问了许多山下臣民,想必是离寻到太子妃不远了。” 萧渊瞧着面前的茶杯热气氤氲,凤眸微微眯起。 那日他得知太子动作,派人往迟氏处赐去金酒白绫,也只是试探一二罢了。 谁知一试才知,自己这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周身禁卫竟被东宫安插了如此多眼线。 迟太子妃是迟清石的女儿,便是日后废了她叫其出家,留她一条命远送他乡亦或者过些年将其赐婚给旁人。 彻底了断了太子的念想。 萧渊赐死太子妃的心思并不深,又或许,自始至终都是试探而已。 可迟氏人呢? 火里连一具女子尸骸都没,她若是没死又该在何处...... 萧渊原先觉得是太子早早将其救了下来,担忧他再对付她,是以将其带回了身边却藏着。 可如今,足足快两个月功夫,他便亲眼见这儿子发了疯般的模样。 萧渊深觉其中自己漏了其中至关重要都一环,他眯起眼睛思索了一圈,愈发头疼起来。 “宁王在何处?” 青衣內侍静静的低眉敛目:“回陛下的话,宁王前日来问安,您叫他日后无事不用前来......” 萧渊已经思索不清方才似乎有了思路的事,金吾卫却在此时一路疾走,入了殿内行礼。 “陛下,昌平,元襄二地有兵动,另昨夜北衙大将军府上有东宫虞候出入,前后三次,密谈直至深夜......” 金吾卫收集到的许多消息,一桩桩事关太子,事关邺城兵动之事。 他更不敢多言,唯恐一句便涉及到了诬陷。 只能将密报递给皇帝。 密报冗长一叠,萧渊忍着头痛欲裂将其看完。 他强撑着身子,面色青白将折子重重丢往一旁。 萧渊心里压抑着一股怒火。 他为帝王,万人之上如此些年,倒是有不少宠臣,心腹,可若说他最信任之人,自始至终都只有随国公一人。 那是自小玩到大的交情,且迟清石更是一个忠心不二甚至有些迂的主。 思来想去,调走迟清石是他走的最错的一步棋。 他早早听闻迟清石家有个病弱嫁不出去的女儿,便自以为替心腹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也替皇朝解决了多年世家把持的后顾之忧。 给了迟家太子妃之位,不盼着随国公能感恩戴德,却也知晓随国公为人聪明,自是知晓日后想要他家闺女立住,他家随国公府接着荣华富贵,便得一辈子替自己做事下去。 谁曾想后续,反倒是生性多疑的他总总夜不能寐,担忧迟清石与他的女婿太子真成了一个阵营。 虽知这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是有这个心也做不得,可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便再也拔除不掉。 后便是他下的最错的一步棋,将心腹调离京城,将另一人送上了北衙大将军的位置。 谁成想竟是养虎为患,将自己心腹送走,送了个真正都太子心腹上去! 如今他左右受制,否则他必要叫这个逆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渊回过神来,压抑着怒火,与周边人骂道:“这个太子装了这么些年,终究是坐不住了,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朕这个皇位!与朕兵戎相见,什么迟氏都是借口!他就是想反了他老子!” 什么为了女人,千里迢迢赶回京城,皆是借口。 就是无诏返京,连同几州军事意同谋反,将兵马都调动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殿外内监匆忙小跑着入殿,“陛、陛下,太子过来了......” 萧渊脸沉了下来,见远处灯火摇晃,一群侍卫大气不敢喘一声。 那被火烧伤,据说伤的万分严重,以至于长久无法出府的好儿子,如今正孤身一人立在寝殿之外。 太子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于阶下一步步缓缓迈上玉龙阶。 他面容冷凝,却还记得规矩的朝着皇帝行礼,“父皇,请你重下令,封了沿路十三州的官路——” 皇帝听罢简直怒不可遏,他为帝二十余载,何曾有人敢以这种命令都口吻与自己说话? 偏偏自己如今暂时还奈何不了他! “你怎么入宫来了?没朕都旨意,你就好好待在你的太子府!其他事朕自有打算。” 太子不退反倒是一步步往殿内走入,左右皇帝下不下令也无所谓,大不了派自己的人手去便是了。 他语调轻沉,甚至带着几分无措,像是自言自语道:“儿臣的太子妃如何也找不到了,真是奇怪,明明什么地方都查过了......” 说着他语调阴冷起来:“一定是在这京城里,陛下,你不会将她藏起来了吧?”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2节 约莫都是同一种人,才能明白这句话的深意,萧渊都止不住往后虚退了一步,打算不与这个神志不清的人说道。 他朝着太子冷笑,却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约莫是意识到,这个儿子真的是翅膀硬了,自己都压不住他了...... “在不在宫里你难道不知道?宫里你没有眼线?” 太子坐在皇帝榻旁,那张俊美绝伦都脸上透着一股苍白,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色。 倒比萧渊更像一个病重之人,显得脆弱无奈。 他继续问道:“听说你那日是打算叫阿盈出家?” 父子二人如今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太子连装出来都父慈子孝都没了。 甚至直接用‘你’来称呼他的父君。 萧渊头痛欲裂,却不想叫自己的弱态被人尤其是太子看了去,他强撑着淡薄道:“如此年岁的姑娘如何叫她出家?随国公与朕说迟氏嫁给了你,日日以泪洗面,朕不得强人所难,迟氏本是望族之女,便是不当太子妃想必也多得是人求娶......” 太子面上那虚假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他的声音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的刺骨。 “你想将她嫁给别人?!谁敢娶她——” 萧渊见他这般痛苦模样,心底竟生出了几分舒坦,他淡笑了声,随和道:“迟氏如今已是尸骨无存,再多说无益。” 太子明知是皇帝故意激怒他,却仍是忍不住,面色阴沉都厉害,身子也是止不住都苍凉一片。 伤痛叫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纵然心里反复一遍遍告诫自己,她还活着,可总怕...... 若是有个万一...... 他头一次觉得人生无望,有些事连提及都不能的。 他嘲讽道:“陛下怕是糊涂了,说什么尸骨无存?阿盈活的好好的。只是可怜母后,临到头来竟然连灵牌也跟着一起被烧毁了,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切可真是拜陛下所赐——” “住口!你这个畜生!那是你母亲!你的生身母亲!”萧渊浑身颤抖起来,指着他都面门大骂:“你这个畜生!将太子给朕拖下去!关押起来!没朕命令永世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可这皆是他所想罢了。 如今的太子,又有几人敢拦? 几个金吾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上前。 太子许是觉得没意思,无需旁人上前劝他,便自己幽幽起身。 夜色深邃,宫人素来怕他,更遑论如今。 宫娥提着灯笼隔着数丈远,萧寰触目所及四处一片昏暗。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夜色下的禁庭,像一只吃人巨兽。 他想起,她曾说害怕这里。 ..... 夏日里,日光高照,天气总有几分沉闷。 往常这个时节,迟盈还在随国公府时,便时常在后院的莲塘旁养花喂鱼。 偶尔傍晚央求了父母,也能出门一趟,借着月色与表姐约了去坐船游湖。 京城处处寸土寸金,便是缺了些底蕴的豪奢之家府邸也大不到哪儿去,能有一处小池塘都来的不容易。 也只有当今皇帝亲叔叔,赵王府内最为豪奢宽大,据说有一座内湖穿赵王府的宅院而过,赵王府时不时便开了筵席,邀请达官显贵入府中游湖赏园。 本来今年若是不出意外,她身为太子妃必然是要往赵王府去一趟的,只可惜谁曾想人生有如此多不如意之事。 迟盈思绪从从前回过神来。 宁王府的这处别院倒是颇大,京郊不比寸土寸金的皇城内,占地宽广的宅院多了去了。 如今这处别院之中,宅院幽静深广,二门往后就有一占地颇广的莲花湖。 这时节正直莲花盛开的时候,莲花湖上放眼望去皆是一支支颜色艳丽盛开的粉莲。 池中水光潋滟,日光璀璨。 一束束或盛开或含羞半绽的莲花在湖泊中央摇曳生姿。 守一今日被禁中传召去了,哪怕他临行时一连叮嘱她安心,迟盈还是有几分忧心忡忡。 索性便来了这处莲花湖上乘船游玩散散心。 侍从熟稔地撑着竹竿,小船在湖水中轻飘飘的穿梭开来,一晃便在船上待了一个晌午。 迟盈撩开纱帘便能看见四处往后游移而去的莲花,如此美景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夏季天气炎热,小丫鬟从船舱外撩开纱帘走进来,端着一叠时兴水果与一壶酒送到迟盈身边案几上。 她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头乌黑的头发盘做两个圆鬟,笑起来显得有几分憨态。 倒叫迟盈想起了祖母房中的春雨。 “姑娘可要饮些冰镇的果子酒?” 迟盈笑着摇头,她身子弱自然是吃不得冰的,但也不愿与这些丫鬟多说,便温声道:“你去将这酒水同水果跟前头撑船的小郎分一分,夏日里瞧你们都晒红了脸,我也有些乏了,等会儿便先撑船上岸。” 十三岁的小丫头顿时便喜笑颜开,朝着迟盈一连道谢,她还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且还如此心善,会怜爱他们这群丫鬟仆人们的。 便端着盘子又送去给船头的小子。 这群年岁不大的少男少女,都并非王府出来的,皆是萧芳毓为了隐瞒迟盈身份,从附近庄户人家挑选出来的。 对迟盈来说可有可无的吃食,于贫穷人家的孩子却是如同琼浆玉露一般。 不一会儿前边乘船的小子也满脸通红的进船舱给迟盈道谢。 船舱内二人正说着,外边便是一阵水声,依稀还有人问话声。 侍从连忙赶了出去。 隔的远,且有许多莲花枝叶遮掩,迟盈听得不清明,她只听见侍从大着嗓子喊话:“不劳烦军爷!我们这就立即过去!” “怎么了?”她一听见军爷这词儿,就止不住苍白了脸,匆忙询问小丫鬟。 小丫鬟才从外边进来,回道:“岸边围了一群侍卫,看穿戴不是咱们王府的,领头的那个像是个将军呢,叫我们靠过去问话呢。” 迟盈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她手脚都不听使唤一般颤抖起来,抖着手将坐塌一旁的帷幕往头上盖上。 小丫鬟连忙过来扶着她,见迟盈这副模样也不觉得惊奇。 她自己脸上都还罩着未拆下的蚊帘。 这莲花丛中别的不多就蚊虫多,船内熏着驱虫香,船舱外可没有,不遮挡着些,一出去就要被蚊虫活生生吞了去。 “姑娘,奴婢来扶您出去。” 侍从都哭丧着脸,进船舱叫迟盈出去。 “姑娘,快些出来吧,再不出来,他们说要上来拿人了。” 迟盈掀开帘子,定定的看着外边,除了花枝什么都看不清,事已至此她也没了磨蹭,扶着丫鬟的手走出去。 外边阳光正盛,她出去了才发觉自己的船并没有停靠在岸边。 远远见岸边四处围满了人,她们这艘小船临着一处水榭边停下。 水榭边某人一身白袍长身玉立在,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居高临下睥睨着湖面。 见她来时,太子摇扇子的手微顿了两下。 那一瞬,迟盈浑身冰凉,呼吸停滞。 她宁愿回到船舱,被这群凶神恶煞将船击落入这肮脏的水里,就此死去也不愿再面对他。 她几乎不留情的抬脚就往船舱里走去。 却听身后那道低沉的声音幽幽道:“孟姑娘?” 迟盈脚步一顿,想着这人是不是没认出她来? 莫不是将她错认成旁人了? 孟姑娘?难不成将她错认出孟妙音了? 迟盈有些不得其解,想想也对,他不是说自己与孟妙音像么?身量想必也是像的。 如今迟盈早已经死了,自己还蒙着面,他想必是认错了去...... 迟盈立刻收回了要躲起来的脚步,她想,太子对着旁人总是高雅倨傲的,定做不出掀了她帷幕这等登徒子才会做的事。 他既然是将自己当成了孟表姐,那自己便应下就是。 孟表姐见了他该是如何的?索性瞒过这一次便是。 迟盈驻步间,察觉身后一震,太子已经踏在了她身后不到寸步的船板上。 耳后一阵低笑声传来,那道炽热的气息离得她格外近,像是冲着她耳畔一般。 “孟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18:50:23~2022-06-19 18: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moreb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迟盈转回身,缓缓朝着太子曲膝行礼。 怕他听见自己声音不妥,是以朝着他几不可闻的小声问安。 隔着一层浅纱帷幕,迟盈只瞥见太子一袭素银的白纱袍,便是连腰身躞蹀带都是同色的。 一身的银白未免叫人显得有几分竣黑了去,可偏偏这位殿下,无论穿什么色儿的衣物,总衬的他容颜如玉,矜贵无双。 原先以为绯红色衬他,想来是自己见得少了罢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3节 太子这日温润,不像是那个她认识的,叫人生厌的太子殿下。 他袍角微动,缓缓提步上前,抵至迟盈身前。 迟盈心都到了嗓子眼,想后退却又觉得不妥,如此胆怯岂非不打自招了去? 她勉力强撑着身子站着,见面前的太子顿了半晌,骨节分明的指节忽的抬起,似乎想要触碰迟盈面上的轻纱。 迟盈心间一震,双手连忙揪着帷幕下摆,那一刻,她竟生了要跳船逃跑的冲动。 太子见此手顿了顿,终究没继续下去,他指节幽幽垂落了下去。 迟盈呼吸轻颤,见此才算稳住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隔着帷幕,看不清她的脸,萧寰眸光停留在她肩上。 忆起离别时,少女唇瓣娇润,身姿婀娜,卧在床榻内抬眸看向自己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再见竟是已隔了半年。 他从不觉时光漫长,如今回想,才惊觉以往二十多年的年岁竟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后来才算活的像是个人。 如今却一切回到了原点,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远看着。 迟盈缓缓退后,纤瘦的背脊已抵上船舱的木门,她将将停稳脚步,压着嗓子低声道:“殿下若是没事,臣女便先退了......” 他蜷着指节,忍不住道:“你要走?” 迟盈应了声,能不说话她便不出声,免得暴露了自己的声音,叫他起了疑。 虽然她觉得,时隔半年,太子肯定早就忘了她的声音。 恐怕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吧。 迟盈等不得太子发话,便匆匆穿过船舱绕到船尾,提着裙便要上岸。 可这般一看却是怔住了。 船尾未曾抵到岸边,离岸边也足足一丈远。 岸边侍从们早不知去了何处,连叫人搭把手都没有。 若是个男子跳过去倒是容易,可迟盈可是一个连走路都磨蹭嫌累的人...... 好在这水并不深...... 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萧寰跟着迟盈入了船舱,他身量高大,这小船舱与他而言似乎矮了几分。 萧寰背梁微屈着,他见人傻傻的立在船尾,带着一分希冀问她:“怎么不走?” 迟盈忍着郁闷,没有吭声,却是捉起翠绿的裙摆,竟是沿着船边打算跳下去。 不慎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脚踝小腿,似那绿池里生长出的雪莲,天然清润,比这片湖色都艳丽几分。 萧寰视线深深划过。 他自是看出来了,她那般爱干净的人,宁愿趟过这烂泥也不愿与他多说两句。 真的就如此不愿与他多待片刻吗...... 太子某一瞬间悲哀极了,他想,如今这般皆是拜萧渊所赐。 他与他的妻子被人用歹毒的伎俩,狠狠的拆散了。 他算是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萧渊使这计谋从来不是叫自己渐渐远离了她。 分明是想叫她与他生出隔阂来,再也消不掉的隔阂。 她果真离他更远了...... 见她真要跳船,太子眉心微跳,两步上前,在迟盈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 迟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打横抱起。 她几乎惊呼出声,到头来拼命压着自己的即将脱口而出的音儿。 “殿下干嘛......放我下去!” 迟盈身子孱弱,萧寰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她娇软的身子拦腰抱起。 她眼含热泪,见他如此模样,心里怀疑他恐怕是早看清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不守规矩...... 不、不可能。 他一直唤自己孟姑娘,她了解太子,太子可万万不会如此无聊逗趣的。 那便必然是他早就对孟表姐图谋不轨了...... 迟盈只觉如同吃了一个苍蝇,心里反胃的厉害,她挣扎起来。 他却不管迟盈的挣扎,坚硬的手臂牢牢搂着她的腰身,轻飘飘地抱着她跳下了摇晃的小船。 二人脚落实地面,迟盈便重重推开了他。 太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被推得往后踉跄一步,他蹙眉竟是不怒反笑。 “听闻萧芳毓有一宠爱非常的孟姓姬妾养在这处别庄,莫非便是孟姑娘?怎么孟姑娘私下竟是这番泼皮的性子?” 迟盈苍白着脸,一时间竟然是喜多过愁。 只心里确信了太子果真是将她当成孟妙音了。 只是又觉得这话十分不礼貌,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外室养的,她生平数十年何曾与这些词扯上关系? 又后知后觉,这是外界如今传的孟表姐与守一的关系?怎么比之前她依稀听到的更不堪的? 她原先只以为是孟表姐被守一救下,后这二人关系被人传的微妙,且这段时日守一并未曾与她说过。 更何况如今她都自身难保,成日惶恐度日,自然不是问这些传言的时候...... 这厢迟盈正在懊恼间,宁王匆匆带着侍从赶到。 大夏日里,萧芳毓被人领着在宫内转了许久,深觉不对,一打听起消息便急忙策马跑了回来。 迟盈看了看他,张嘴欲要说话,却顾忌太子在场,只能将话皆吞咽进了肚子里。 萧芳毓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勿要多言。 萧芳毓面上带着温润的笑,与太子如出一辙的虚情假笑,拱手行礼道:“臣弟不知皇兄前来,有失远迎。” 太子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接了宁王的假笑道:“孤来后山打猎,听闻你的别院就在此处,便过来看看。” 皇家猎场离他的别院南辕北辙,且如今更不是打猎的时候,太子这借口可谓是扯得巧妙。 萧芳毓比起迟盈倒是镇定的多,他只故做听不出,道:“臣弟这处别庄着实简陋,只怕无法好生招待皇兄。若是改日皇兄再来,弟弟务必提前吩咐厨房,多准备些菜......” 只差将赶人走的话撂在门前了。 自从萧芳毓来了,迟盈不自觉的脚步便朝着他方向靠近。 太子看着离得近的二人,忽地笑说:“你我兄弟,谈什么提前准备的?如今准备也是不迟。” 又朝着迟盈道:“府上正堂在何处?你引路,今日孤要同宁王好生聚聚。” 迟盈神情窘迫,可偏偏她骑虎难下。 便只得强撑着带人来到正院里。 太子落座正席之上,他带来的侍卫也有样学样往下首坐去。 皇族子弟,喝酒必当是有歌舞陪伴的。 便是宁王这处偏僻的别苑,明面上也养了几个舞女。 如今正是傍晚时候,晚霞辉映着高台彩绣之上,霞光熠熠,增添了几分美轮美奂。 不过须臾功夫,身着彩衣的舞姬上台,皆是面上掩着轻纱,随着鼓乐偏偏舞起。 台下众人嬉笑饮酒,不一会儿那丝僵硬的气氛也消失了个干净。 倒也叫场面中唯一带着纱的迟盈松了一口气。 迟盈如今没个身份,自然是没有她席位的,此时她更是巴不得没有她的席位。 倒是想离去,却不想太子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处,朝着珠帘后指了指。 “孟姑娘,此刻还未到散宴之时,那处是殿下赐给你的席位。” 迟盈连挣扎都没有,只得乖巧坐下,她的席面离众人有些距离,且是独自一人,倒是叫她落了个清净。 放松下来只觉满身细汗,却总察觉上首的太子余光落往这边,迟盈连擦汗都不敢,也更别提摘下帷幔吃菜了。 迟盈远远见宁王那处,隔着珠帘,宁王置身在一片璀璨落日余晖之中。 堂内四角都搁置着比人高的冰块,纵然外间炎热,她们置身之处并不见半分炎热,甚至是有些清凉的。 可宁王的额角仍是泛着丝丝晶莹。 迟盈便知他必然不如面上瞧着镇定的。 她二人如今皆是一般心态,如何凉快的起来? 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喜怒无常的太子,他们该如何反抗? 只盼着筵席结束,太子快些离场了去。 却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宴会行至一半,忽的外边传来吵闹之声。 是一道迟盈十分熟悉的声儿。 是百里将军?! 迟盈从席位上动了动,顿时只觉大事不妙。 百里延压着一个身材消瘦披头散发的女子入了门。 那女子侧对着迟盈,且有头发遮挡,迟盈看不清她面容,却只觉得身影熟悉的厉害。 百里延将人压上来,朝着上首太子恭谨行礼。 他眼中无法压制的带出几分敬佩来。太子差他们去后院搜人,竟真是搜到了! 殿下果真是料事如神! “殿下,臣等从后院揪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自称她才是真的孟姑娘!”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4节 百里延话音刚落,那女子便哭出声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上首太子哭诉起来。 “太子殿下!殿下要为臣女做主!臣女有要事要禀报殿下!” 迟盈无可避免的浑身一僵,手脚瞬时冰凉。 孟表姐的声音—— .....孟表姐竟然是来了? 百里延说什么?说她在后院之中? 这怎么可能? 迟盈眨了眨眼睛,此时竟然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了。 也不想弄明白了,只觉得死到临头。 上首那道冰冷的眸光落在迟盈身上。 太子眯起眸子,透着疑惑道,“哦?竟有两位孟姑娘?” 众人纷纷侧首过来看她。 迟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受尽了奇耻大辱,狼狈不堪,无地自容......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看不出来! 太子就是在耍她,将她当成猴子、跳梁小丑一般戏耍! 将她足足戏耍了一日! 迟盈见太子起身,负手朝她缓缓走来。 便知再也逃不过,她伤心绝望的近乎崩溃。 依稀之间她就如同看到了当日面对天子时无奈苦涩的情景,她想,上回若非守一相救她早就死了。 这回横竖也是死,她要有尊严的死! 迟盈举起席面上的酒壶便朝着太子头上狠狠砸了过去。 横竖死了也拉个陪葬的。 她冷笑着撑起自己被戏耍的尊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会神机妙算吗!?” “砰——”的一声闷响。 太子不躲不避,被瓷瓶直直砸上了额头。 “放肆!”立刻有侍从便拔刀朝着迟盈,气势汹汹的便要过来拿她。 太子抬手阻止,他走进迟盈,弯腰蹲了下来,与她齐平,看着她的帷幕下的面纱。 许久,太子哑着嗓子问她:“气消了没?” 作者有话说: 三答:宁王是个憨憨,文案差不多到了,男主才虐了一点点感谢在2022-06-19 18:56:42~2022-06-20 18: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气消了没?” 迟盈全身心的防备,被这轻飘飘地一句话击的溃不成军。 她不知何时起自己是这般的脆弱,原先她的世界是单一的,可自从遇见了他,哀痛总比以前多了太多。 太子微微抚上她帘幔下交叠无措的双手。 那双手是宽厚温暖的,指腹带着点点薄茧,似是勾着迟盈手背白皙柔嫩的皮。 她颤了一下,旋即朝他横眉冷对。 “别碰我!” 迟盈其实是恨萧寰的。 他走的轻轻松松,去做他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呢? 崇善寺的九十多个日夜,守一成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唯一一人。 她顿顿吃着难以下咽没有半点油的菜,本就体弱,那三个月她更是时常头晕眼花,便是现在都没养好过来...... 太子蹙眉,只觉得唏嘘,他何尝不明白她心中所怨,他正想着如何安慰好她。 那些都是萧渊的过错,他定不会叫她再受半点委屈,他要将世间女子都喜欢的皇后之位捧来给她。 将那些她讨厌的人统统送来给她折腾,总能叫这小姑娘平息了怒火—— 他思索间外头不知何缘故,本被当工具一般带来已被人安置住了的孟妙音忽的又开始哭诉起来。 嗓音尖锐叫人后背发凉。 “我要状告太子妃迟氏与宁王!这二人有悖人伦,叔嫂通奸!” 接下来的话便戛然而止。 孟妙音的声音消失了,像是被人捂住了一般。 可该出口的话还是叫众人听见了,瞬间,别说是台上歌舞,便是众人的吵闹声都停了下来。 整个广堂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萧芳毓从席间猛地站起,素来温和的宁王面上带着罕见的怒气,他重重砸了手中酒杯,怒喝道: “简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百里延慢了半拍却也还算是及时,他凶狠朝着身后侍从瞪眼,立刻有人将孟妙音重新拖回去。 拖她下去的侍卫只觉得天可怜见的,自己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这疯女人方才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忽的就如此口出狂言? 事关太子妃名声,他们东宫的人自然要藏着掖着。好在在场众人都是东宫心腹,剩下的侍从婢女,之后只能都解决了。 百里延眼看孟妙音被人拖远,匆匆撩了帘子往他主子的身边走来。 那张比之前在京城更显黝黑的脸,想必这段时日是经历了不少风吹日晒。 他一入内室,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迟盈,想必是将她带入了方才那句孟姑娘胡搅蛮缠的叔嫂通奸里。 他朝着太子拱手:“殿下,方才......” 恰到好处的停顿,一句话未曾言说,迟盈却都懂了—— 萧芳毓也匆匆掀了帘子入内,他拱手一礼道:“太子明察,孟氏所言不实,我与阿盈一直守礼,未曾逾越过半步。” 萧芳毓用的是阿盈,而非‘皇嫂’,亦或者是太子妃。 迟盈倒是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可这词落在太子耳里却是不一般了。 太子岂会没听到孟妙音的那句狂言? 他眯起眼睛,一道幽深的带着质问的眸光落在萧芳毓身上。 叔嫂通奸?太子其实是不信的。 萧芳毓该是不敢的。 可—— 迟盈围着帘幔,看不清她面上神色。 萧寰只能察觉那只裸露在外纤细的手背颤了颤。 一闪而逝罢了。 萧寰捕捉到了这一丝的不寻常,他薄唇抿紧。 隔着帷幕去捉起她的下巴,迟盈如今却是乖巧极了,不挣扎也不闹腾,任由太子掀了她面上的帷幕。 他随手将那块帷幕重重丢往地上,带着几分恼意。 眸光掠过她,一遍遍用眸光描绘着她那张面容。 迟盈在帷幕中闷了半日,面上早染了一片赤红,她头发濡湿,耳侧鬓角皆是细汗,晶盈细汗在日辉中亮的耀眼。 一双清澈的眸子如今泛着水光,她努力维持着冰冷的神色,却是不去看他,视线若是无可避免的触及之后,迟盈总是仓皇的瞥向别处。 如何都透着一股心虚。 萧寰心里带出了一丝无措和恐慌。 他不住的怀疑,这二人莫不是真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想法只是冒了个头,他便觉得心口一股喷涌而出的恼怒和被狠狠扎了一刀似的背叛。 理智沉稳什么的,一切都随之而去—— 只觉腰上那柄从不离身的剑剑气几乎都在盘旋叫嚣着,引他抽出来,他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了它。 胸腔燃起了一把无法浇灭的熊熊烈火,未曾烧到别人,却叫他前所未有的痛苦。 痛苦万分,比那日他在火中被灼烧来的更疼,疼地叫他想弯腰下来,蜷缩起来...... 她怎么敢?! 若是自己找不到她,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他…… 萧寰面色逐渐泛起阴冷,掐着她下颚的指节不觉得收紧,迟盈被一股叫她半分挣脱不得的巨力强行禁锢着下颚。 萧芳毓见她这般被人当众折磨如何坚持的住? 他匆忙上前两步,去扯开萧寰的手。 “皇兄!你误会了,快些松手——”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5节 不仅是他,便是一旁的百里延也察觉不对,见太子眸光发红的模样,生怕太子疯劲儿犯了,要活活掐死太子妃。 近日太子做的桩桩事,他如今是看的门清,这位太子妃恐怕是长在太子心上了。 如此可不得连忙上前阻止。 不过萧寰本也没打算朝着迟盈动手,他很快便幽幽松了手。 萧寰笑道:“是与不是,去寻人来问一问便知。” 他这般一落口,立刻就有许多护卫去四处抓人,别说是后院伺候的,便是前院扫地的厨房嬷嬷都被一窝蜂的抓了过来,二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们自然逃不过。 一群人围跪成一团,把这本就不大的正堂跪的严严实实,伴随着哭喊声和鞭子落下的声音,迟盈跟着颤抖起来。 她不知孟妙音胡言乱语什么,却知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若非皇帝要取她性命宁王搭救她何至于躲在宁王外院之中? 她唯独不光明磊落的,便只是心底那些对守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罢了。 她便的就是孟表姐知道了她那些心思,从而揣测出的方才那一番话! 可这又与丫鬟仆人们何干?这般是要活活打死不成? 迟盈苍茫站了起来:“住手!你快叫他们住手!” 萧寰蹙眉看着她,却没叫停。 太子没叫停,外边自然接着行刑,顿时哭喊成一片。 迟盈觉得痛苦无奈,她发了狠不管不顾冲萧寰骂道:“你真是叫我恶心!若非宁王搭救,若非宁王借了别院给我住,我早早便成了一捧黄土,亦或是随着那日大火烧了去!如今不求着你什么,你是在怀疑我的清白吗?!太子妃已经死了,便是我真的委身于他,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清白二字,当她被迫从口中说出时,她便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萧寰从方才的险些暴怒中安稳下来,见迟盈终于肯与他说话直视他,而不是如方才一般躲避,不禁低下眉眼,软和了些声调,尝试同她讲道理。 “你身子差切莫激动,孤未曾怀疑你,只是你年纪小不懂,事关名声之事,容不得半点玷污,还是当庭审问清楚的好——” 迟盈只觉得好笑,直视着他,咯咯的笑出声。 唇畔被她咬的鲜红一片,嗓音却是清澈响亮。 “你这般当众审问我便有名声了?为了一个阿猫阿狗的风言风语,你便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审问?如此多人都听见了那句侮辱我的话,我还有什么名声?萧寰,我要是有骨气的,早该一头撞死了!留在这世间叫你一次次作践!” 萧寰这回性子像是变了许多,被她一连呛声也未曾动怒,而是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乌发。 他指腹蹭了蹭她方才在莲花湖中沾染了泥灰的脸颊,嗓音含着缱绻情意:“阿盈,孤只是不想再叫你我二人中有隔阂,有些东西既然不存在,一开始便该消除。” 日后她就只该有自己。 萧芳毓见此,微微垂眼压着心中情绪。 迟盈其实知晓,自己是爱着守一的,纵使二人的关系是清白的,可她的心呢? 她的心早就是浑浊肮脏的了。 她不愿自己与太子间的亲密,自己的无力和悲催叫守一看见。 她忽的往萧寰面前行了两步,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与宁王真有什么,你这般一审问,岂非叫所有人都知晓了?” 萧寰笑意凝结在嘴角,他阴冷的将她从怀中扶正,禁锢着她两只纤细的腕子,面上泛着一股阴狠。 他朝着身边侍从吩咐道:“将人都带下去,你们全退下。” 萧芳毓是不放心她独自与这有几分疯了的太子独处的,可也知自己久留只会更加不妥,此刻便是一向好脾性的他都忍不住升起了怨恨的心思来。 迟盈目送他身影离去,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熬到众人退下,里间再无旁人。 只余她二人。 萧寰抚摸上她的脸,控制着不叫自己语气变得阴冷,他僵硬问道:“孤便听你的话,不审问他们了。但你要亲口告诉孤,你与他之间......” 萧寰脱口而出的话皆是叫他丧失尊严的话。 他何必要这般低身下气小心翼翼的去询问? 他想知晓的消息有千百种法子能知晓。 萧寰最擅长揣测人心,更何况是迟盈这种未经世事一眼就能看穿的姑娘? 方才那个孟姑娘的话,纵然有恶意报复的成分,一听便知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试问一个莫名其妙被囚在暗室内女子,为何忽的便是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的? 这事想捅开窗户纸简直轻而易举。 丫鬟侍从们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只不过是逼着迟盈亲口出来与他说罢了。 只要审讯一番那位孟姑娘,细皮嫩肉的贵族娘子,不出一盏茶功夫便能将她记得清记不清的事通通都报了出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萧寰方才并没有。 他看着手下将人掩住嘴拖下去,自始至终未曾阻止。 因为他不敢。 他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听到什么叫他难以接受的消息,他要顾着迟盈的名声。 可萧寰又是一个猜忌心极重的,若是不弄清楚,他才是真正的夜不能寐—— 而如今,他什么都不想去思索了。 他想听迟盈亲口说...... 迟盈看着他,嘲讽一笑:“我说出口的,你能信?” 萧寰偏了偏头,看着外边的日光,他道:“我从来都信你,包括你在东宫里偷偷拿进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避子药,孤可曾有多过问一句?左右不过是不想要孩子罢了,孤都依着你。而如今,也同样如此......但只有一件,萧芳毓这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他贼心不是一日两日了,孤是绝对不会再放过他的。” 他朝着迟盈下不去手,还不能杀了萧芳毓泄恨。 迟盈一僵,只觉得被太子的话惹得浑身发冷。 他是什么意思? 要杀了守一么? 萧寰见她这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心中闪过一阵阵无法平息的闷疼。 恰逢窗外日光偏了过来,他将她牵去坐垫上,临日辉中坐着,想借着日辉暖一暖寒凉的肺腑。 迟盈心里咚咚的跳,她与他挨的前所未有的近,鬓角那颗海棠在日光下娇艳无比,蹭着他的脸颊。 她惘惘的揪着自己的裙摆,将上边缝的细珠都揪的耷拉了下来。 “我给皇后娘娘祈福的那三个月,饭菜难以下咽,我眼睛都看不见了,幸好他时常带着宫外的糕点来看望娘娘,我便也能吃上几口,才不至于瞎了去。那日陛下派了人要来杀我,也是他冒着死救下了我,他带着我骑马,伤口都裂开了......呜呜呜......这些时日若非他藏着我,我肯定早被陛下杀了,他是我救命恩人,你要连我的救命恩人都容不得吗......” 萧寰听着听着,只觉眼眶泛起涩意。 迟盈从原先的虚情假意到最后的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18:57:40~2022-06-21 19: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橘4瓶;54659845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萧寰听着听着,眼眶泛起一些莫名的涩意来。 从未有过这种怪异感觉,只觉得眼眶面部都泛着酸涩,心间细细密密的疼。 他垂眸去看迟盈,那张才哭完红肿的眼,他找出一方帕子,无措地尽量将其叠的整齐,抬手为她擦拭眼泪。 迟娘子素来爱面子,如今是心神不在顾不得,等反应过来怕是要恼怒的。 她就是一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姑娘罢了。 迟盈却挣扎开来,叫那方帕子落空,落在了地上。 “你别碰我。”她带着怨恨看也不看他道。 萧寰抿着唇,缓缓收回手来。 其实本想告诉她,他虽往陪都去,却也往她周身安置了人手,沙弥侍从,便是连宫中禁卫都是他的人...... 可他却也从未想过,却正是因为他这番倨傲自大,认为凡是都逃不脱自己手心,才叫她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原以为她只是往寺中祈福罢了,原以为是个清闲的去处。 他以为他安排下的这些足以护住她的安全,禁中自有他的人,那日便是没有萧芳毓,他也另有打算...... 且萧芳毓本就不安好心——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以为,他那日赶去了,晚了一步,却什么都晚了。 他有些难过,有些事他想都不敢想,他无措的解释提醒她:“你不了解宁王,他绝不是表面那般简单,他是利用你......” 萧寰没料到这句话能引来迟盈巨大的反应。 话还没说完,便被迟盈发了狠的猛地推开。 她力道弱的如同孩子,可孩子有时伤害也是惊人的。 太子怔了怔,觉得后背一阵刺疼,似乎伤口潮湿了起来,他微蹙着眉担忧自己衣衫遮掩不住血渍,又听她愤怒的骂他:“因为你自己是恶人,你才觉得谁都是恶人!他就是利用我又如何?那也无法改变他救了我性命的事实,你呢?我在绝望时你又在做什么……” 萧寰感情上总是有些迟钝的,他有些缓慢的才明白过来,或者才愿意相信一个事实,迟盈不再信他了。 她信萧芳毓,不信自己。 便是那些事情自己与她说了想必她也不会再相信。 萧芳毓是她救命恩人,他只是一个叫她厌恶的心胸狭隘的恶人。 这些时日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她在责恨怨怪自己。 萧寰觉得神思颇累,他鼻息都带上了几分深沉,有无数要质问她的话,却通通被她无声息的哽咽咽下了。 找不到她之时只盼她能活着,无论如何他也能接受的。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6节 只有她还活着便好。 可如今呢? 人总是不知足的,在见到她还活着时,他便又立刻转了主意,不能接受她眼里有旁人,更是万万不能接受那什么可笑的恩人。 她的世界只能有他一个在乎的人。 他尝试着学着她以前的样子,朝她低头,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人。 “孤知道你自来知晓分寸,定然是方才那人胡言乱语......” 他近来时常喂养她那两只猫儿,尝试着像哄着猫儿一般给她顺毛。 迟盈察觉面颊被人轻抚上,眉目被人描画,她无奈的闭起眸子,被迫倚着他。 她都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叫她冷静不下来。 其实迟盈方才一通装腔作势,实则心虚的厉害。 还只是一点点猜疑便能叫太子对萧芳毓下了狠心,腿断了一辈子只能拄拐杖的乐山公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确信这个疯子完全能做出杀害亲弟弟的事来。 “我与他清清白白,我二人间没有半分逾越之举动,你不信就算了,宁王救了我的命竟然也会引来杀身之祸,早知这般我也不叫他救了,死的干净。” 她与萧芳毓撇清关系,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了一股对萧寰的恨意。 萧寰叹息一声,那番质问将她惹哭了许久,他便连继续过问都不敢了。 他怕她哭,她哭起来他心里跟着疼。 那便不问了,他已经足够忍让装聋作哑,只要她好好的,有些事他便不刨根究底了。 他不想时光又被这些叫人恼怒的消磨了去。 如同以往一般继续同她闹? 闹来闹去只时光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去。 只拥着她,学着朝着她妥协—— 替她安排着他能想到的一切能叫她欢喜的事,蛊惑着她。 他低声朝着迟盈承诺:“孤知晓你惦记你父母,等过些时日孤会派你父亲回京任职,孤总能给你父母家族一世荣华,你日后什么都无需管,再没人叫你有半点不痛快......” 迟盈听出了一些他话语之外的风雨欲来。 总归,那些朝廷上的事情本就不该是她管的。 再说她又能有什么不痛快?她的不痛快还不都是他给的。 “不需了,我爹本就是身为臣子的,自然怎样都好,一切都改依着规矩来。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拿着这些小事惹烦了殿下,与殿下闹脾气,本就是我的错。” 萧寰未说旁的,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记如心底。 她是铁了心软硬不吃了,那个以往有些稚气的姑娘,竟一下子长大了。 以前总觉得她太稚气了些,其实与他心目中那个成熟稳重的太子妃相差甚远。 最初萧寰盼着迟越能成熟些,等她真的稳重了时,他却又开始慌乱了。 萧寰曾想过他二人日后的孩子。 他二人的孩子无论男女,皆是不可有半分溺爱,溺爱长大不经挫折的人,纵使站的再高,一朝不甚也会成为依仗他人鼻息的可怜虫。 他们要坚不可摧,更要有一颗赤铜打造的心肠。 可轮到迟盈经历挫折时,他的理智却又全线崩塌,若只有经历才能成长,那他半点不想她成长了。 她本就是高门里受尽娇宠的姑娘,是他叫她吃尽了苦。 他眼睫颤动,像是哄一个孩子一般轻抚上她的肩头,彻底的向她妥协了,向她屈服。 他如何看不懂萧芳毓那些对他妻子的心思? 萧芳毓那个卑劣的贼惦记着她。 如此,他如何能再让她与萧芳毓这个卑鄙的贼有任何接触?他多想立刻杀了萧芳毓。 可他真的杀了他,阿盈是不是再不会原谅自己? 太子人生头一回几乎没有选择的朝着二人的未来屈服了—— 他轻抚上她微阖的眼皮,再不愿忍耐,伸手将人抱上自己腿上,察觉腿上的人身子僵硬,他只充作不知。 从背后揽过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小姑娘身子瘦了,却触手柔软,他小心翼翼微微俯身将下颌依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答应了。 “你要什么孤都会给你,你日后还是你的太子妃,谁都不敢多说一句。随孤回东宫去,孤都既往不咎。” 迟盈看着他的眼睛,知晓这又是交易了。 她随他回去,他便才能放过守一是么...... 也是可笑,他装的什么模样?若是自己不回去,他会留自己在这里吗?恐怕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他这副温和模样都要全变了,要将自己绑回去吧。 迟盈僵硬着立着身子,察觉到肩头沉甸甸的,她恨恨道:“你知不知陛下要杀我!” 耳边男子低哑道:“陛下病重时日无多,日后你便是将大魏闹的底朝天也无所谓,那两只猫儿还在永宁殿等着你,你乖乖听话,日后我再不离开你。” 迟盈一字一句问道:“我随你回去,你可要替我报答我的救命恩人?” 他倚靠着她的肩头,瞳孔深处一片暗沉,他朝着她承诺道:“自然。” 那便放了他,寻一处最荒凉的地儿,叫他活在那处,永世不得入京。 翠盖朱缨玉路马车驶过京都大道,染起阵阵灰尘,停在太子府前—— 迟盈缓缓掀开轿帘,便见前头跪了一片的宫人。 傍晚的夏风拍打着夏日里茂盛的绿荫,日头以落得只余一角。 东宫还是模样不改。 天渐渐暗了,宫廊前早早燃起了一排排银烛。 银珠辉煌,宫人们早早知晓了太子妃回来,备起了丰盛的筵席。 一群熟悉的叫得上名儿的宫人见到久违的太子妃回来,皆是忍不住啼哭起来。 江碧白竹不顾尊卑的朝着迟盈痛哭流涕。 她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那日无法从火场里救出迟盈来,眼睁睁看着姑娘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她二人早就落下了心结。 成日里浑浑噩噩,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 如今一见迟盈竟然死而复生,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个个上前来,跪在迟盈面前哭,“呜呜......姑娘,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您这些时日去了哪儿......” 迟盈将江碧白竹拉起来,还有在一旁一直抹眼泪的乳母,一群她熟悉的丫鬟,无不都在低头垂泪。 迟盈千言万语,终归是连一句成音儿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抿唇,搭着眼帘,拉着她的手腕提步往久违的永宁殿。 “你身子瘦弱,今日该多吃些。” 迟盈自知晓萧寰放过了萧芳毓,一直紧绷的心情忽的平息下来,便是无可避免的疲倦起来。 无力的连膳食看也未看,她道了句不想吃,便抬步往净室走去。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看的失神,朝着宫人一连吩咐,他有事压着,如今再想久留也久留不得。 太子这一走,迟盈沐浴之后简直是倒头就睡,这一睡,一夜无梦,等睡饱醒时,天空已经大亮。 迟盈轻蹙眉头,任由光线微刺着她的眼皮,睁开眼便见外间有人交谈声儿。 她怔了怔,旋即便起身穿了鞋走过去。 越过珠帘,宫人们见到太子妃出来,皆是跪地请安。 只见屏风之后,满片锦绣堆里,迟盈外祖母正在同曹妈妈压着嗓子小声说话,听到后头的声响,都停了交谈,朝着迟盈看去。 老夫人纵使原先便知晓孙女还活着,也不能得见,如今再见到迟盈止不住就红了眼眶,心肝的叫着。 迟盈这一刻如同回到了随国公府,她扑进祖母怀里,祖孙俩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伤怀情感,迟老夫人将迟盈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一遍遍的打量。 “你这丫头,竟是又瘦了......” 迟盈倒是没再哭了,她笑着:“祖母怎么这般早就来了?我都没准备一番。” “还早?你这丫头真是睡糊涂了,我卯时便来了,眼见这太阳都上三竿了还不见你醒。” 说着说着,老夫人不禁心奇:“今日可是东宫的人来接的我,说是太子妃娘娘吩咐的......” 迟盈这才后知后觉起来,恐怕是太子吩咐的了,看来他说的话还有些算数的,能叫她家人时常来东宫里陪着她。 她含糊着垂眸,不想说起那些。 老夫人也看出来了这对夫妻的别扭,过来人总是了解一些的,有些坎儿旁人说没用,总得自己经过才知晓。 她说起旁的来,原是郦甄表姐竟有了身孕,因迟盈这事儿,没人敢告诉才诊出喜脉的郦甄,是以她竟然还一直被瞒在鼓里,只以为太子妃跟着太子去了陪都。 迟盈听了激动不已,表姐怀孕了,自己竟然快有外甥了,她忧愁都消散了不少。 “我要当姨母了......”迟盈眉开眼笑。 江碧捧着茶入室端给迟盈,迟盈接过宫人绞干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擦着脸, 她一边擦着脸一边傻傻的道:“那我该给未来外甥准备什么......” 迟老夫人:“还有日子呢,如今她才怀了三个月,你慢慢准备也还来得及。” 正说着,外间斑驳着日影,排成长队的宫人捧来了一匹匹丝绸布匹,更有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满匣子的珠宝玉石,翡翠玛瑙。 迟盈还没明白这是什么名堂,那身旁的紫玉珊瑚玫瑰榻上就已经堆成小山一般。 各色儿水嫩清脆的绫罗绸缎排开,叫人看着就没有不心动的。 女官恭维道:“太子入宫议政忙着还不忘吩咐内廷宫人给太子妃搬过来的,这些都是今年宫里新来的贡品。娘娘瞧这最上头的便是云中碧绸,还有阆中鲛纱丝锦,今年才只供来了二十匹,如今全送来太子妃这儿了。” 曹妈妈在一旁见状也笑开了眼,她奶太子妃长大,自个儿亲生的孩子早年天花去了,如今自然是一门心思朝着迟盈的。 她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只知太子处理天下大事都还能惦记着太子妃这边,想来是心里有太子妃的。 曹妈妈笑起来:“这成色都不用上前细瞧,便知千金难寻,太子妃肤白,穿碧绿色石榴红栗黄色最衬了,赶明儿便做十几身穿。”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7节 女官也在一旁跟道:“也无需明儿,今儿便叫针房的绣娘来,都是宫里出来的巧手,给太子妃量好身段,不出五日衣裳便也该做好了。” 面对祖母颇有深意的眸光,迟盈僵硬的侧过头去,这些东西一听是太子给的,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一群宫人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她吩咐,她便只好挑了十多匹绸缎,另外从珠宝匣里挑了一柄象牙如意、四只白玉雕的白虎差人给郦甄送去。 心下盘算着,太子是不是该信守承诺,送守一离开皇城了? 守一曾说,他想离开这座牢笼,却离不开,如今他是不是能离开了?守一该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本想这章到文案的,结果手臂疼码字慢了一点,还差一点,下章一定到文案(高潮!) 感谢在2022-06-21 19:03:40~2022-06-23 19: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moreb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自天子病重,太子一度未得圣令而行监国之实,随后更是才朝中大动干戈。 众人皆知前些时日陛下还曾想要废去太子,如今不过几月间,往常身子一向康健的皇帝,怎知因一场顽疾病重了。 如何都透着一股古怪。 秦王,吴王党羽更是在朝中撺掇,只差骂太子弑君杀父,朝廷之上这段时日鸡犬不宁,只差成了菜市场,众位往常自诩高人一等的世家权臣,如今也纷纷闹翻了天。 直到病重的武帝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一向龙精虎猛的皇帝,竟然一夕之间头发白了泰半,整个身躯都肉眼可见的干瘦,萎靡。 虽说这番模样着实可怖,可也至少并未如出传言所说那般。 皇帝拖着病体下旨命太子监国,如此一遭众人才算无可奈何的消声了。 只要太子没废,那便是得位最正的继承人。 这般太子毒杀皇帝的传言才渐渐消散了去。 太子监国之后,毫无掩饰的于朝廷中大肆规整,处置了无数不忠于他的臣子,如此一番下来,又掀起许多风浪。 无休无止的朝廷争斗,太子甚至抽不出空来出宫一趟。 等百里延入宫来寻他时,太子正处理着堆着比人高的奏折,一垒奏折,他处理起来非常的快,打开一目十行的阅完批字,再阖上丢往一边。 萧寰忙的没空抬头,却也知晓他来了。 “何事?” 百里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可也不敢浪费太子宝贵的时间。 “殿下,事关那位孟氏的言语......” 太子笔尖一顿,眉峰蹙起,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要来禀报什么。 那位孟娘子说起来也与太子妃有些关系,更何况她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沦落到旁人手里。 可太子爷未曾叫他们放了,孟氏又频频口出狂言,疯癫一般,若是放了出去败坏了太子妃名声,他们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是以没太子的吩咐,东宫也未曾严刑招供,只将人压入东宫里私设的小刑堂内,等着太子想起来时抓出来逼问。 如此一耽搁,便耽搁到了这日。还是卫率们成日听着那位孟娘子胡言乱语,不知如何行事,来询问百里延,百里延这才去见了孟妙音一趟。 “孟氏被囚禁期间也不歇着,更是屡屡口出狂言。” 萧寰头也不抬:“若是吵就割了舌头。” 百里延一哽,道:“有些事臣不敢妄言,但事关太子妃前事,还是请太子亲自过去审问一番较为妥当......” 百里延一介糙汉子,能叫他想出这么文邹邹的礼貌用词,想来是在心底打了许久草稿。 他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便说太子妃给他戴绿帽的事情,哪有男人能忍得过这等事情的?是以他只是婉转的提醒了一番。 “殿下?”百里延见太子双眸有些放空,似乎未曾听见他的话。 萧寰眸光冰冷,未曾落在他身上,许久他才道:“将人处置干净。” “殿下??!”百里延一头雾水,他简直不可置信。 孟氏罪从口出,处死毫无疑问,但连审问都不曾便要将人杀了? 追随太子许多年的百里延这回都看不懂了,他觉得太子是糊涂了。 事关太子妃名声之事,既太子妃是清白的,更该将事情审讯清楚,方能不藏污纳垢,日后也不会留下隐患—— 太子这是? 百里延心里闪过一丝猜疑,莫不是在装聋作哑? 萧寰批完最后一册折子,面色温和地起身,他语气微沉:“此事到此为止,你去将人处置干净,连同所有知晓内情之人,去安排妥当。” .. 正是盛夏里,外头蝉声阵阵。 东宫一簇簇白兰紫薇,还有锦带木槿,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 宫人在花亭里给太子妃与沈夫人搬来了软榻,又摆来开的茂盛的盆栽。 一群姹紫嫣红之中迟盈穿一身绿萼百合裙,水白如意披帛,脆生生的像那水里新长出来的荷尖儿。 翠嫩柔美的叫宫人都看得痴了去。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纵然旁人瞒着有孕的郦甄,她也还是知晓了。 郦甄知晓后后怕不已,拉着迟盈的手与她道:“崇善寺那日火势大,我睡得早,听外边丫鬟们私语,那时有困意便也没当回事,第二日一早起来问去,一个个都在瞒着我......” 郦甄说起此事,还有些苦涩与恼意,她才成婚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沈府上下皆是仔细着。 可往常便算了,竟然连这等大事也都瞒着她。 还好阿盈未曾有闪失,平安归来了,否则岂非她连自己表妹出事都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迟盈便寻着她的话说:“府中瞒着你是应该的,我那时也是最怕你们替我担心,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最要紧的事便是要仔细着身子......” 迟盈目光落在郦甄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上一次见表姐她还是一个纤纤细腰的女郎,这回小腹上便不复当初。 迟盈眼中不禁升起了几分好奇。 郦甄见她那副模样好奇模样不禁是失笑,笑她还是小孩子心性。 郦甄与迟盈偷偷说:“大夫说可能是双胎呢,所以才比寻常的肚子大了些,不过如今月份小,究竟是不是双胎也做不得准。” 她面上泛起一层初为人母的红光,温柔之际,叫她本身更显有几分清冷的面容都缓和了起来。 郦甄未出嫁前身姿清瘦,如今有孕了,迟盈见她脸庞圆润了些,气色更是红润,想来便知在沈府里过的顺心,才会如此这般的。 迟盈真心替自己表姐开心,见郦甄如此幸运安稳,她自然也是跟着心安的。 郦甄如今见迟盈大安了,才忍不住同迟盈说起:“回想起那日还是觉得后怕,我困顿中依稀便听说什么烧起来了,整个京都戒严禁军都出动了,据说当夜东坊延边的人家都是彻夜未眠的,听着马蹄声车轱辘声一夜都过去了,太子也亲自过去了......” 她们自然不知迟盈失踪的这段时日究竟是去了哪里,却也聪明的当着身边东宫诸多女官的面,并不过问这些。 迟盈听了这话倒是迟疑一下:“太子也过去了?” 郦甄这才知晓迟盈竟然不知情,她有些惊异,便小声道:“那日风险,太子爷亲自去的,听说还被烧伤了......” 郦甄说着,便听内侍传说太子回来了。 内侍声音才落下,萧寰便已出现在迟盈的视线之中。 他一袭太子常袍,高大的身影迎着璀璨日光朝着迟盈走来,深邃的眉眼目光温和。 太子眸光从郦甄身上划过,垂落在迟盈身上。 明明未曾言语,却早已带着隐隐不悦,想必是知晓了二人在说些什么。 郦甄见状,立马禁言了。 她止住了嘴,从榻上站起,给太子行礼。 “时候已晚,臣妇不打扰太子太子妃,便先行告退。” 迟盈神情恍惚地站起来就要送郦甄,她还想问问她方才没说完的话。 攸的,她却被太子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手腕。 郦甄见状心下惊奇,劝她坐下:“您是太子妃,万万使不得,我这是有了身子又不是伤了身子,自己小心些便是。” 迟盈只得朝着侍从吩咐,务必平安送郦甄回去。 她的外甥外甥女可都在表姐肚子里呢。 她见表姐半点不注意的模样,都恨不得替她小心谨慎着。 待到送走了郦甄,四周半荫半阳,夏日里午后的阳光璀璨的叫人眼睛都止不住眯起。 她二人本是在室外,一人有娠,一人本就是体寒,自然都只摇着扇子,连冰块都未曾使用。 本以为太子来了会耐不住炎热,谁知萧寰竟然也半点不嫌闷热,反倒不嫌热的与迟盈坐在同一处榻上。 好在迟盈身量娇小,二人倒是能勉强同坐。 迟盈靠着榻,只装作没发现两人衣袖下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男子掌心有力且带着一层薄茧,纵使他只是虚握着便再也没有动作,也叫迟盈忽视不得。 迟盈另一只能活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扇子,方才与自己的表姐说话,自然未曾注意仪容。 她的脚如今还蜷在榻上,裙摆随意的散在榻内,见到太子来了她才略坐直了身子,将只着锦袜的脚匆匆塞回绣鞋里。 萧寰垂着宽袖,亲眼目睹自己杏黄色的长袖被她方才一通折腾压在了身下,他也没提醒她,只问她: “这几日住的可曾习惯?” 这话问的,叫迟盈无奈。 自己也不是第一回 在东宫住,他二人可不是新婚,还问她住的习不习惯?莫不是她说不习惯,他就送自己回家去? 迟盈低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觉得自己这般与他坐着,十分不自在,便道:“你怎么来了?宫中的政务处理完了?” 迟盈随口一问,她觉得奇怪,身为太子,为何会夜夜留宿宫廷?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8节 她不了解前朝的事,在京郊守一府里住着时更是一点朝廷的消息都未曾听到,如今入了东宫,比起住京郊时,更好不到哪里去。 迟盈未曾察觉到太子因这句话脸色莫名的温和了许多。 萧寰垂着眼,指尖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黑漆角几,面容在日晖照耀下少了高傲棱角,显得温润,竟带出点少年郎才有的清秀。 他身边的内侍常让已经十分聪慧的上前说话:“殿下一忙完了朝政,念着太子妃娘娘,便连忙出了宫。” 迟盈摇扇子的手楞在原地,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事儿叫常让来说? 她耳根子有些红,太子也有些涩意,确实是他赶着过来看她的,被旁人说出来,还是止不住的恼怒。 他转眸看着她,见她阳光下莹白如玉的面容和那染了口脂的殷红唇瓣,指腹忍不住地摩挲起她的细腕:“今夜宫墙上燃宫灯,孤带你去看看。” 迟盈睫羽颤了颤,轻轻嗳了声,应下。 她岂敢拒绝? 不过宫灯吗,确实是她喜好的。 迟盈想壮着胆子想问起宁王来,想问问他究竟何时才能离开这处,但面对太子平静的眸子,终究没敢问出口。 因着太子又罕见的好脾性,迟盈也忍着没甩脸子,二人还算融洽的共用起晚膳。 膳食摆在永宁殿,拜了满满一长桌。 二人并坐着,皆是默默无闻,太子吃完之后便默默看着太子妃吃。 迟盈先前未曾察觉,一门心思投入到用膳环节中。 实在是原先那三个月寺庙生活,她的日子过得太苦。 寺庙中的膳食倒不算是难吃,甚至是有人特意远到而来求一餐斋饭的,更遑论是送给太子妃的膳食。 只怪就怪自迟盈出生起,每顿饭菜都没少于二十个菜的,皆是名家大厨费尽心思熬煮的,那些寺庙里的如何能相比? 由简入奢容易,由奢入简难,她便是如此。 那些素食她如何也咽不下去,只能靠着茶水充饥。 是以如今她比以前更知晓美食的来之不易,粒粒皆辛苦。 萧寰见她这幅吃的头也不抬的模样,浅浅的笑意落在眼尾,他给她推过一碟子的绿豆糕,迟盈仍是头也不抬,伸筷子夹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她咬着咬着,忽地就落下了眼泪。 太子无措地问她:“可是味道不好?” 迟盈吃的忘了,她吸了吸鼻子说:“不是,这和我之前吃的一模一样,你也是在西市买的吗?” 一个‘也’字,萧寰笑意僵在眼角,他忍着没应声。 等她吃完便也信守承诺带她出去玩。 只是不想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微妙的事。 太子心血来潮带着太子妃出府游玩,二人也没知会多少人,只不过一个回廊,远远就遇见了被人往府外拖拽的孟妙音。 孟妙音原先是一个姿容出众身段窈窕的姑娘,不说是国色天香却也能在人群中漂亮的耀眼。 如今与以前倒是变化颇大。 她双眸无神,走路僵硬,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她不知这群人究竟要带她往何处去,可她也是不怕的,这世间最哀痛的事莫过于心死,如今她却也是切身体会到了。 孟妙音本就是个十分聪慧的,以往受自以为是的可笑的情爱蒙蔽了双眼,坐下了一桩桩可笑的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可笑之事。 自以为能骗过他,自以为他早晚会爱上接纳自己,原谅自己。 那不见天日的软禁,孟妙音也不曾有半点恨他的,叫她彻底绝望的是那日宁王朝着她厌恶憎恨的神情。 事到如今,孟妙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真是可笑,许多事情她都看不透,她这些小心机想来他早早看透了吧。 孟妙音想,不过自己也算不得亏了。 这段时日她日日夜夜都未曾闲着,连昨日太子府的那位将军都特意过来询问了她一番。 连贩夫走卒都忍不得之事,这高贵的太子殿下能忍得?能容忍如此奇耻大辱? 且太子本就不喜太子妃,此事一出,自己便是也活不了了,能拿着自己这一条贱命,换得太子妃下来便是值了。 她与迟盈,那可真是深仇大恨啊—— 迟盈可是公府嫡女,再是尊贵不过,日后要当皇后的人,怎么样?不还是被自己三言两语轻而易举的拉下来了吗? 呵呵,那是她活该! 如此,她便是死也算是值了! 孟妙音正疯狂般的想着,忽地见到了她最不能容忍的一幕。 她以为已经被一条白绫秘密处死的迟盈,竟然好端端的活着。 不仅如此,身侧的那位含情脉脉的竟是太子殿下...... 不...... 这怎么可能? 可她确确实实没有看错。 太子不知低头与太子妃说着什么,只见他笑着垂眸,停下来摸着太子妃抱在怀里的那只雪白猫儿。 孟妙音怔了怔,她不明白为何老天爷如此不长眼,不将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收了去!竟然还叫她活着! 迟盈忽地就见前方黑夜中一道身影跑了过来。 常让连忙上前堵住孟妙音的路,他伸脚将孟妙音一脚踹向身后。 “你们一群死人吗?看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拖下去,免得脏了太子太子妃的眼。” 迟盈还没看清来人,便听一道凄厉的声音几乎穿透整个东宫。 孟妙音扬起一张瘦白的脸,恶狠狠指着迟盈:“太子您被她一直蒙在鼓里,她根本就不爱你!她不知廉耻喜欢的是宁王殿下!宁王还在出家时,她就知道勾引了他,她二人自幼便背着旁人私定了终身,若非——” 迟盈惊地一连后退,她看到萧寰回头看她的眸光隐隐泛起了血红。 她从未见过那等颜色,像是深渊里流露出来血浆...... 迟盈连忙否认摇头,她心虚害怕的无以复加,嗓子都变了调儿,她又哭又急:“你闭嘴!你胡言乱语什么?!常让你快叫她闭嘴!” 常让见状连忙捂着孟妙音的嘴。 却忽地,二人听太子寒着声,一字一句道:“松开她。” “孤也想听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19:17:35~2022-06-24 21:3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果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太子妃自小就盼着宁王还俗娶她,盼了十来年。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仆人,但凡她近身伺候的谁人不知?殿下您一番审讯,自然什么都水落石出。便是连我这个被关在暗室的,都能听到太子妃与宁王二人日日同席而食,同榻而眠。殿下难道还被蒙在鼓里不成......” 孟妙音犹如毒蛇,不停地朝着迟盈吐出她浑身上下所有毒液。 萧寰听着,心中仿佛有一只猛兽被一点点唤醒。 他眼眸微沉垂眸去看迟盈,又见她那副做了错事就浑身止不住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萧寰缓缓闭上了眸子。 浑身血液叫嚣嘶吼着,恨不得...... 他却在最后关头,强撑维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迟盈颇为无力狼狈地替自己辩解:“我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信她,那日你明明答应过说信我的......” 她说完偷偷去看萧寰,竟未曾如她想象的一般,面对着太子的勃然大怒。 似乎那可怕的一瞥只是她看错了。 太子薄唇抿着,双眸微阖,还是那个神姿高彻的太子殿下。 可迟盈太了解他了,方才她看到的眼神简直像是一只要吃人的恶兽...... 如今正是三伏夏日,纵使是夜晚也热的厉害,此刻的她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浑身都冷的厉害。 这事儿若不解决了,只怕她一辈子都不得安息......不,她都没一辈子了。 直到萧寰将手掌覆上她的肩头,迟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终于不愿意放过她,伸手扬起她的脸,温热的气息凑近她的脸颊。 她听见他极轻的发笑:“你与他三月间夜夜同宿一屋,他每日酉时入,寅时出,你二人是在做什么?” 迟盈不知太子从何得来的如此确切的消息,显然不是方才知晓的,想必是早早知道了一直压着没说罢了。 原只是嘴上说着信她,其实背地里什么都查的一清二楚。 若是没有这次孟妙音的告状,是不是也在找寻机会来朝自己发落? 迟盈垂下头苍白着脸,有些怨恨,她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若非陛下要杀她,她又何来的心悸?又是何来的时常被噩梦惊醒? 这些,还不是拜他所赐? 如今他又是哪儿来的脸面指责自己...... “都说了与他清清白白,你还要问多少次?既然你已经查过,便也能寻那些疾医问一问,那时我究竟是得了什么疾症......是,要怪也怪我,怪我离不了人...离开了人就睡不着觉,且我这病也不是生来就有的,还不都是你们,非要拉我进入这个深渊里来,把我作践成这般......” 迟盈彻底放弃了去,若是横竖都是一死,她便也该堂堂正正有骨气的赴死。 太子松开执着她下颚的手,就在迟盈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之际,太子的手又缓缓抬起,犹如一条毒蛇,抚摸起迟盈纤细的脖颈,沿着往上,摩挲着她的脸颊。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69节 “你何时认识他的?” 被压着的孟妙音再度发癫起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迟盈竟然如此三言两语,便轻巧的糊弄过去,太子竟然不追问她与男子同床共枕之事。 “殿下您如何能信她所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有清白可言?望殿下明察,定是她二人早就按捺不住,一听太子离了京,便又旧情复燃,您派人去往襄阳般若寺里一查,这二人曾经过往便一清二楚......” 迟盈朝着孟妙音歇斯底里:“我家可没曾薄待过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孟妙音发出咯咯怪笑,“你敢对天发誓,我说的不属实?我也是为了太子,你与宁王说不准都珠胎暗结了去......” 迟盈只觉得遍体生寒,她们家为何会引狼入室,她为何会遇到这等恶人? 萧寰似乎听不到孟妙音说话,只目光冷然的盯着迟盈,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追问她:“如今你该将那些一五一十的告诉孤,若是敢隐瞒半句,孤舍不得杀你,可你殿里的那些,还有萧芳毓......” “你这个骗子!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放他走吗?你出尔反尔!”迟盈沉浸在惊恐中,意识不到自己这般只会更加惹怒了太子,她什么都忘了。 她慌忙想摆脱这一切,不顾太子愈发阴沉的面容,慌乱道:“把她带下去!我不想听她继续诬陷我!” 萧寰没有动作,看着这一出闹剧,对着她的哀求视若无睹。 如今还如何不明白?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心中更是像是喝下了一盏盏烈酒,将他的肺腑反复灼烧,鞭笞。 他低头按揉着眉心,许久泛红的眸子落在孟妙音脸上,孟妙音吓得与迟盈一般模样,瑟瑟发抖起来,连话都忘的一干二净。 她意识到,自己的死期真的来了。 太子吩咐道:“把她当庭杖毙。” “不!不.......”孟妙音纵使早已一心求死,也无法接受自己被杖毙的刑法,她尖叫着想要逃跑。 可几乎是在太子落声瞬间,便有卫率将孟妙音拖到长廊之外,她连挣扎都不得就被堵住了口鼻。 “唔......” 一声声杖声落下,片刻功夫血液便迸溅的到处皆是。 孟妙音却连一丝尖叫都无法发出。 迟盈见此浑身发颤,双腿发软的更加厉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似乎透过孟妙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几乎是哀求的揪着太子垂落的长袖:“不、不要......” 纵然她方才恼恨的想叫孟妙音一辈子都闭嘴,可真当着她的面杖毙孟妙音时,迟盈做不到视若无睹。 如今死的是孟妙音,下一个死的是谁? 是守一?还是自己? “殿下.......别...我错了......” 迟盈眼前发白的趴在地上哭,“别杀人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杀人了,你问我什么我都说......” 萧寰俯身,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她擦脸。 “瞧你这胆子,如何哭成这般模样?对待这等侮辱你名声的就该杖毙,等会再叫人拿着她的尸体去喂狗。” “啊!不要!殿下,你问什么我都说......” 迟盈闻着四处浓烈的血腥味,她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孟妙音的下场便是自己的下场。 纵使孟妙音该死,也不该当着她的面惨死—— “我与守一......呜呜”迟盈害怕的大哭,一五一十的说,再不敢隐瞒:“我跟他确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小时候不懂事想嫁给他......但、但,但后来我以为他死了,所以......” 萧寰眸中带着几分深藏地憔悴失落,他阴恻恻地想,所以她便觉得嫁给谁都无所谓,就嫁给了自己? “随国公府这般的规矩?教你出阁后还惦记外男?” 萧寰本想听她说,她嫁给他后就没再惦记着旁人,只一门心思惦记着他。 哪怕是假的,哄骗他的也好。 可迟盈早被吓傻了,她傻傻地边哭边后退着。 傻乎乎的道:“随国公府没教我,我那时候打算给守一守寡的,明明是你爹非要你娶我,那时我都同你说过的,成婚要彼此喜爱要青梅竹马!是你没听......” 萧寰眉目上染了寒霜,脸色阴冷的吓人。 迟盈听耳畔原本一直响起的杖声忽的停了下来。 她说了这么多,觉得自己也活不过今日了。 她不欲再留在这里,就想跑开,能离太子远一步便远一步。 却不想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萧寰猛地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了怀里,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 迟盈宁愿闭上眼睛也不愿看他。 这般彻底惹怒了萧寰,他冷睨着她,俯身发笑:“你想去哪儿?孤都替你杀了她了,你为什么还不开心?你水性杨花孤都原谅了你,你还想去私会萧芳毓是不是?” 不说还好,一说迟盈顿时呕吐了出来。 迟盈也已经被这疯子逼疯了,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问他:“我哪里水性杨花了?是你自己说你有爱的人,你喜爱的人又不是我,既然如此,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别人了?” 萧寰语气沉下来,双目赤红阴狠的掐着她的肩:“谁给你的胆子叫你喜爱旁人?!还有,孤什么时候说孤有喜爱的人?” “殿下又不认账了,总之什么事儿都是我的错,太子你也别怪我,毕竟我也真喜欢过你几日的,不信你问问孟表姐,我还为了你跟她吵了嘴,可谁叫你这人性子这般古怪呢......” 迟盈说完,终于是坚持不住,软着身子不知倒去了哪里。 她彻底放弃了自己,闭上眼睛就打算被人打死了去。 萧寰理智回笼,意识到这人恐怕是受不得这股子血腥气味,他冷着脸将人抱起。 迟盈如同一个死鱼一般被人抱着,她只觉得身心皆疲,哭红的眼睫仍挂着晶莹,却闭着眼睛心如死灰。 只想着自己为何还不晕厥过去? 永宁殿内,一入内百余名宫人相继下跪。 那几个往常在永宁殿内伺候着的,迟盈叫不上名字的女官想必是受了刑,甚至有些衣衫上还有血渍,一见太子宝这太子妃回来,顿时前仆后继的招供。 “奴婢内殿伺候的,时常见太子妃抱着一个匣子......” “太子妃时常梦魇,便总叫着一个人名儿。” 如今还能站在迟盈这边的,便只有自己娘家带来的丫鬟们了。 江碧白竹不顾太子在场,破口大骂那些招供的:“往常太子妃对待你们不薄,你们如今什么屎盆子都要扣在太子妃身上!我伺候太子妃那么些年都不知晓!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说的头头是道!我呸!” 迟盈再也无力辩解否认什么,她疲惫的连眼皮都睁不开,被人放到床上听着外殿嘈杂。 察觉到有人往自己嘴里灌入苦涩至极的药物,那药苦的能叫她吐出来,她眼皮轻颤,拼命往外吐,却不想唇齿被柔软堵上。 汤药一点点的灌入。 迟盈勉力睁开眼,神情麻木:“你想毒死我?” 萧寰看了她半晌,冷笑一声,叫她死了与萧芳毓去做一对鸳鸯?不,自己这般喂她药,是不是也一同毒发了去? 他若无其事道:“是安神药,你该好好睡一觉。” 迟盈察觉到他语气不对:“你答应我的,我随你回东宫你就饶了他,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他见面了,我保证,我以后......” 萧寰伸指堵住她的唇:“放心,等你睡醒了,孤亲自随你送萧芳毓一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1:30:31~2022-06-25 22: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morebi 3瓶;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漆黑的夜空响起一声惊雷,雷电点亮半壁夜空。 雨水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东宫内杖毙了一位女子,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死人了。 以往倒也屡见不鲜。 可自去年起,宫里倒是未曾再见过鲜血。 谁知今夜又是如此...... 宫人们很快抬来一桶桶水,随着屋檐外不断地雨水滴落声,将那渗了血渍的台阶一遍遍洗涮干净。 风雨愈发的急,像是苍天想一夜间将天地下个透彻干净,将夏炎统统浇灭了去。 幽深高广阔的武德殿,若是寻常白日,必然是高广亮堂。 如今深夜,萧寰下令撤了灯烛,只余下一盏微弱灯芯,不声不响枯坐良久。 他原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可如今他却依然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却不同以往,像是万丈寒冰之下拼命压抑着的滚烫熔岩,冰块承受不住高温,在不断裂开,快速消融蒸发...... 岩浆随时可能汹涌而出,将一切吞噬殆尽。 月色凄迷,伴随着忽大忽小的霖铃雨水。 直到天明十分,虞侯来禀报近日之事时,太子已经恢复过来。 他衣冠齐整,面容丝毫瞧不出彻夜未眠的模样。 只是一双眸子猩红尚未褪去,戾气被隐藏的极深。 萧寰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干涩的发疼,他极其艰难地朝着下属下令。 声音前所未有的阴沉,每字每句都格外的用力,像是在将某人生吞活剥一般。 等下属得了吩咐退下,萧寰才觉得那股怒火消散了许多。 如今想想,他何必恼怒?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0节 反正也注定是一个死到临头的人。 早一日晚一日罢了,他就要叫迟盈好好看清楚,萧芳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活人何须与死人争长短? 谁叫她爱错了人,便叫她们阴阳相隔去。 .... 太子卯时便往禁中而去。 本也忙得不得空来,朝中那些跳梁小丑日日都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还有秦王那儿,若不仔细盯着,只怕又要惹出幺蛾子。 他一直忙到傍晚,不眠不休的忙着,甚至有些神思癫狂的投入朝政之中,不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 天黑时分,东宫的人来禀报太子说,太子妃一直昏睡未醒。 萧寰心里皆是背叛和屈辱,他明明知晓那是那盏安神汤药的效果,明明不想再去管她,甚至恨不得这个给他屈辱的女人永远沉睡下去。 可终归,他听了这个消息还是丢了政务,匆忙回了永宁殿。 太子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宫廊之下,缓缓推开了那扇殿门。 殿内很暗,勉强看得清地面的路。 他一步一步的往内踏入,四下清透浅淡的苏合香,朦胧间床帏内女子身姿纤细,仰躺着乌发铺满了枕上。 那纤细的脖颈脆弱,似是稍一用力就要折断了去。 睡梦中的她看来也是极不安稳的,双眸紧闭,眉头微蹙着。 见了那一场血腥场面,能安然入睡已是最好的情形。 萧寰立在帐幔外,垂着眸子看了她许久,几乎在将她的面容一寸寸的临摹,本打算来看一遭便走的,如今却有些移不开脚步了。 他坐往床畔。 恍惚想起迟盈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她说她也喜欢过自己...... 是什么时候? 她二人第一次见面吗? 萧寰微微垂下眸子,胸腔砰砰地跳得厉害,他鼻尖微酸,带着几分疯魔地回想起来。 那些平淡的过往,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竟奇怪的,他记得极清。 那日是秋日,太子站在长廊拐角处瞧着郦府那颗据说活了有六百年的榆树。 初秋榆树树叶泛起了些许金黄,萧瑟落下了一片。 榆树生的高大粗壮,太子仰着头瞧的出神了。他那时在想着什么如今已是记的不清晰了。 却还记得那道轻缓地脚步声。 原来二人的初次相遇,是他先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厌恶禁庭那些涂脂抹粉珠翠围绕的娘子们,自小便是。 一个个见到他,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 更有那些平日里号称贞静守礼的大家贵女们,见到他也总不知收敛。 她们用着千奇百怪的借口,自以为与众不同的跑来他面前,企图以那种低劣的法子引得他的目光。 他该宽和待人,不能真的为了这点小事惩罚了她们去。 是以,这般一压着恼怒,便是二十年。 当他听到这阵脚步声,并未回头。 而后,他听到一道清柔,稚气未脱的女声。 “表哥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还是你只告诉了迟越不告诉我?” ... 为何她的喜爱去的如此的快? 什么青梅竹马?几岁的小孩,也懂什么是青梅竹马? 萧寰闭目沉思,那全是迟盈用来故意气他的话罢了。 可他骗不过自己,迟盈确实爱着萧芳毓。 她看他时,目光是不一样的。 他睁开眼,唇间抑制不住的溢出一抹涩意。 他凝眉望着迟盈,冷声问起守夜的宫人。 “她睡得还是不安稳,可有继续服用安神汤?” 安神汤服用了自然能忘了惊恐与烦恼,如此好药却也有副作用。 嗜睡,手脚发软,浑浑噩噩。 不过,这些比起被吓破了胆,吓疯了吓傻了,自然不算什么。 宫人才经历过昨夜太子的发怒,如今见到太子这般质问,腿一软便跪倒了下来。 “娘娘白日醒了一小会儿,连食也未用便又睡了下去,如此这药也不好喂......” 太子妃如今睡得沉,还能如何喂药? 听说傍晚时,是太子以嘴喂的药,可她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同太子一般给太子妃喂药啊...... 萧寰听了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再端来一碗来。” .. 纵使服了药汤,噩梦仍是没饶过迟盈。 梦中,一具血腥的惨不忍睹的尸体披头散发朝着她爬过来。 只从身型和面容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具女尸。 她血肉模糊,甚至已经看不清楚双腿的轮廓,只感觉像是一滩烂泥,爬的极快。 迟盈双腿却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一般。 想跑,想叫,却动不了分毫。 不一会儿,那具人形便攥住了她的小腿,用空无一物的眸子,抬眸凄厉地看着她。 “阿盈妹妹......” 迟盈连忙闭上眼睛,捂着耳朵。 那声音顺着她耳缝往里钻。 “阿盈妹妹,我死的好惨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尸身都被剁碎了一块块拿去喂了狗......” 迟盈疯狂摇头道:“不是我,与我没关系!我都叫你住嘴了!是你自己惹怒了他,是你惹怒了那个疯子......” 孟妙音阴恻恻地细笑:“我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是你这个□□......” 迟盈摇头,向她解释,何尝也不是向自己解释:“是你冤枉我,我本来就与守一守着规矩,我是一门心思喜欢过他,但那也是幼时的事!这段时日我与他从未出格!是你惹怒了太子!太子杀的你,你要报仇找他去......” 找他去吧。 他可不怕你...... 她话音刚落,那女鬼便朝着她扑了上来,迟盈终于能叫出声,她尖叫着后退。 忽的,察觉到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腰。 一阵天旋地转,她再次看清,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已被斩杀在她的脚下。 萧寰粗暴的将她扯起,拽着她—— 俯身恶狠狠的冲着她耳边威胁:“张嘴。” 迟盈不肯。 他用极大的力气吻上了她,她唇瓣好疼好疼。 “啊......”迟盈不受控制的张嘴,察觉有什么钻进了自己的嘴里,温热的在她唇齿间滑动。 接着便是一阵一阵的苦意。 好苦...... 迟盈浑身都起了汗水,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单薄的衣裳都染湿了贴在了身上,香肩半露,鲜红唇瓣恐惧地□□着。 终于,红肿的唇畔被放过,背脊被人缓缓抚上,掰着她的肩膀俯身吻上了她的脖颈。 迟盈的恐惧逐渐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情与酥麻,交织在一处涌向她。 如此的陌生又熟悉,她本能抗拒,却不过须臾,便迷失在一股炙热胡乱的潮海里。 等迟盈清醒过来时,外边天光大亮。 寝殿内放下帘幔遮掩了刺眼的光线。 太子背朝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动静,不知这般多久了。 迟盈闭上眼装睡。 萧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伪装。“睡了足足一日一夜,还要继续睡?” 太子话音落下,便有侍女端来温水为迟盈擦脸。 温热的帕子轻轻覆上面颊,迟盈幽幽睁开眼望着帘幔,半晌都未动弹一下。 “宁王今日启程就藩,太子妃可莫要误了好时辰。” 太子的话,在迟盈看来无比的顽劣。 她不信这人会这般的好心,她孱弱的拒绝,嗓音沙哑:“我不去了。” 知道他还活着便好,去了也是给他招惹麻烦。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1节 守一那般清净的性子,想来便是再苦寒荒凉的封地也是能耐得住的。 日后二人隔得远远地,只要知晓他还活着,便也安心了。 萧寰如何准许迟盈如此退缩? 他面上笑意淡了几分:“你必须去。” 迟盈早已经灰心到极致,不理会他,想起身离他远远地,却猛然发现手足皆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 她试了许久,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如以往聪明,自己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她眸子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惊慌无措。 “我的手......我的手......” 直到看到锦被下的手脚尚在,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转向太子,冷声质问他:“我的手脚为何没有了力气?” 她毫无怀疑的将自己所有的不适都联想到了太子身上,定然是太子干的好事。 萧寰升起了薄怒,不可置信一般:“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他? 自从太子妃回宫,与以往仔细数来变了许多,以往的太子妃是个孱弱温柔,面对太子甚至有些怯怯的只敢温柔小依的脾性,如今却是一改模样...... 宫人见这二人两句话不对又要吵了起来,生怕太子迁怒,连忙纷纷退去了屋外。 萧寰如何不知迟盈如今是彻底不信他了,却不想她竟然如此怀疑他? 什么事都要扯到自己身上来。那不是她自己睡的久了么! 他冷着脸道:“许是受惊过度瘫了。” 迟盈明知他是在吓唬自己,还是抑制不住的害怕。 她还年轻,她可不想这辈子都瘫了。 “怎么会呢......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受惊过度瘫了的...你快给我找个太医来......” 萧寰歹毒的拒绝,可有可无的道:“瘫了就瘫了,反正你平日也不喜动弹,腿生来也是摆设,日后想哪儿差小黄门将你抬着便是。” 迟盈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真有几分信自己是瘫了,她吓得哭哭啼啼:“不,我才不要别人抬着......” 太子视若无睹太子妃的挣扎,自己亲自动手将她抱去了早早准备好的马车。 迟盈手脚没力气,她只能干瞪着他,几乎要咬上他:“放我下来!我不去!快叫太医先给我治治!” 萧寰被她这一番折腾,衣衫凌乱,额发也有些散落,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他冷静的更叫迟盈害怕。 “你性子越来越坏了。” 迟盈也已经不怵他了,她好恨。“定然是你使计叫我瘫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萧寰眸中泛着华光,那乌黑的眼眸浩瀚的如同深海。 他掩下情绪,低缓道:“孤不会杀你。” 第57章 雨水早已停下,可地面仍四处泥水。 车轱疾速而过,扬起一道道水痕,泥点飞溅。 夏日的闷热,便是这连日来的一场场雨也消散不去。 潮湿闷热的气氛里,宁王总算等来了太子的车驾。 “兄长。” 是兄长,而非皇兄。 车内茶香袅袅,热气氤氲。 萧寰倚在坐塌旁,隔着金丝竹帘,低声道:“孤与太子妃来送四弟一程。” 语罢,他垂眸问她:“太子妃可有什么要说的?四弟这一行,日后回来也不容易,有什么话,如今说完了便好。” 迟盈默默的与他拉开距离,声音发闷:“我去送送他。” 太子脸上晦暗不明,就在迟盈动了动酸软的手脚,去掀开车帘时,他忽的伸手攥住她的手。 “迟盈,有什么话,你就在车内说清楚。” 迟盈微凉指节被紧攥在一双带着茧的掌内,只觉手面上滚烫,指节像是要被他捏断一般。 她心下闪过些许惊慌,却也坚决:“谁知你安得什么好心?是不是又是诓骗我?”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腰间一重,一股滚烫的气息凑近了她的耳畔,她整个人被扯了回去。 水晶灯下,光影晃动,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灯,像是一堵墙。 那人微曲的指节带着极重的力道按上她的腰肢,垂眸撕咬上了那颗圆润小巧泛着微红的耳垂。 带着几分力道,撕咬摩挲着。 车内泛着浅浅龙涎香,和男子身上那股□□的味道。 “嘶——”酥麻间,有些吃痛,迟盈不知不觉被重新抱回了塌上,后背被紧紧抵靠在了坚硬的车厢上。 迟盈穿的那件橙色披帛挣扎间从肩头垂落,肩头的雪白和颗颗红痕落入萧寰眼中。 她见他眉宇间泛着猩红,哑声问她:“孤何时骗过你?” “孤既答应了你,自然会言出必行,你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孤?” 迟盈看着他眸光冰凉,斥退了这一室的气氛。她将他的手指从腰上一根根扒下来,理了理衣裳便下了马车。 .... 闷热的天气,只迟盈一个觉得有些湿冷。 她是个怕冷的身子,尤其是怕雨水。 以往每每下雨,腿脚总是酸疼,这日便也是如此。 如今想来还真是自己冤枉了萧寰,自己腿脚不便与他估计也没什么关系。 萧芳毓长身玉立站在车驾一旁,他总是那般模样,清朗俊秀,瞧着庄洁。 如今这日却略显几分憔悴。 萧芳毓本以为见不到迟盈,不想竟见迟盈下了马车来送自己。 女子身量窈窕,头梳莲花髻,戴着花冠,两侧的玛瑙流苏垂落至肩头,容貌并未精心装饰,却以然天香国色。 迟盈笑靥轻绽,朝着他缓缓过来,认真的抱歉起来。 她生怕萧芳毓被瞒在鼓里,不停地解释说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子已经知道你我二人幼年的事,太子如今是什么都知道了......” 孟妙音知晓二人的过往为何如此清楚?清楚到二人间才知晓的事都能娓娓道来。 说她□□? 迟盈自然是不认的。 年幼时的懵懂情感罢了,并非见不得人。 真正不能说的是如今她只敢藏在心底的情愫,可只要她咬死了口不承认,谁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最多只能攀扯出她年幼时的事。是以她便紧了口风,只字不提如今,只顺着说起年幼时。 年幼时候的爱慕能算得了什么? 便是能找到证据又能说明什么?没看太子如此便放过了她么。 先前是她哭的糊涂了,又怕太子抓着她与萧芳毓的如今不肯放,稀里糊涂的。 如今细细想来,守一与孟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什么都一清二楚?守一与她说的? 他为何要与她说的那般清楚?不知这般会使得她二人名声败坏吗? 迟盈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是过问的时候。 她极其认真:“守一你此去千万要放宽了心。这段时日我浑浑噩噩都是你在宽慰我,如今我也要来宽慰你一句,我也不知你是怎么了,总觉得你如今是不开心的。想必是因为这京城吧,这回你离了这京城,能开心起来吗?” 萧芳毓看着窗外的人影,听迟盈这般说,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膛,不上不下。 他甚至鼻尖都酸涩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自己的一切通通告诉她,不求她宽慰自己,只求能找个诉说的地方。他憋得太久,久到已经成为了习惯。如今被她一点破才恍然起来。 萧芳毓闭上双眸,有些无力,不知要如何回她。 迟盈嗓音温软,含笑起来:“我希望你能做些你喜欢的事。说来你喜欢什么?你以前可开心了,日日都喜欢笑,笑的见牙不见眼......难道,莫不是你喜欢扫地?” 萧芳毓听了,竟也止不住的笑。 “我都不知自己喜欢什么,莫不是真如你所说喜欢扫地。” 他莫名其妙的,忽的低声问她:“那你呢?你又喜欢什么?” 迟盈怔怔的:“我?我喜欢的事多着呢......” 萧芳毓追问她:“你喜欢太子么......” 迟盈立刻反驳,她心中一梗,声调从温软变得有些尖锐:“你不要乱说,我怎么会喜欢他!” 而后又是后怕,两人皆是心虚的看向那辆离他们不远的太子马车。 不仅是他二人,在场诸位都听了一耳朵,顿时面色都有几分苍白起来,唯恐又受了牵连。 迟盈有些心酸,她觉得萧芳毓误会了自己,自己对他什么心思他难道一点不清楚? 纵然他二人的这份情感从未告诉过对方,可迟盈知道守一明白自己对他的心。 只恨这世道不公,二人阴差阳错罢了....... 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信自己喜爱他就算了,怎么能怀疑自己喜欢太子呢?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2节 迟盈有些恼恨的垂眸,小声咕咕哝哝:“我只告诉你,我万分讨厌他。” 她如今还能如何?自己生死无惧,却唯独怕那人迁怒到她的家人身上去—— 萧芳毓听了笑了笑。 忽的明白过来,迟盈这是稀里糊涂的就以为她对自己的是爱了。 眼见时候不早了,他无意再留。 “望太子妃多珍重,我先行一步了。” 迟盈没有迟疑,纵然再不舍二人也无法说太久的话。 她深深的望着他,像是想要将他记入心底。 .... 天空中闪起一道雷电,在这片暗夜里苍穹都被点亮。 在回去的路上,天公忽的又下起了大雨。 车外暴雨如注,从城郭往东宫的一段路,本也不长,如今回去时只得慢慢悠悠而行。 迟盈心不在焉的靠在一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悲伤来。 自迟盈送走了萧芳毓回来,萧寰便一直倚着窗闭目养神,也不搭理自己。 迟盈乐的如此,她出来时连膳食都没用,如今肚子饿了便动手去拿案几上的糕点吃。 暴雨不曾停歇,东宫人马四方骤然涌出无数道人影。 天空中砸落水珠,苍穹被大片乌云遮盖,一片漆黑。 “嗖——” 四面都是这等声响,紧接着,便是无休止的刀剑争鸣,令人胆寒的钢铁触碰。 “有刺客!”卫率极大嗓门的朝着车轿内喊。 迟盈手中的糕点受惊吓的滚落去了地面,她惊骇的去看萧寰,却见萧寰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眸子。 外边一片漆黑里,只有车内着微弱的烛火昭示着东宫太子的存在。 “别怕。” 微弱光线中,火光笼在他眉间,他的眼眸深邃含着柔情。萧寰动手将烛光熄灭。 迟盈彻底落入一片黑暗。 四处漆黑,她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一阵风雨飘了进来,依稀是有人掀开了车帘。 在这处漆黑里,人的恐惧会无限放大。 迟盈止不住的缩成了一团,她朝着以为是太子方向的车壁,问道:“你要丢下我跑吗?” 暴雨渗透近来,四周没有喊叫,只有刀剑之声。 这是最尖锐的一批死士,不会做过多的无用动作。 外界紧密的刀剑便是连东宫的人都有些难以招架。 迟盈被包裹进毯子里,她的手心被萧寰重新放入一块糕点。 他挡着风雨,吻上她的额头。 含笑道:“不跑,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阿盈听着,外边有再大的声响,也不许出去。” 等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非对错,总是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车帘被放下,迟盈重新回到一片寂静黑暗之中。 她手里还捏着那块糕点,可她怎么也吃不下去。 她将头缩进毯子里等着等着,无数次有刀剑声、闷哼声擦着车身而过,而后又有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 她一直都是一个胆怯的人,遇到危险时只敢紧闭着眼,吓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小口咬着那块被她捏坏了的糕点。 糕点甜,却甜不到她心里。 直到那些声响结束了,她抖得更加厉害。 她害怕起来,无休无止的害怕起来—— 车帘被大力掀开,无数的血腥味前仆后继的漫涌进来。 “萧寰?” 迟盈蜷缩成一团,发出孱弱的声音。 烛光重新点亮,萧寰舔噬掉唇齿间的血迹,他浑身皆是雨水,头发湿透。 朝着她耳畔,犹如情人般的唤她:“阿盈,是我。” 迟盈要睁开眸子,却被他伸手遮掩住。 “我脏,别睁眼。”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作者喝了酒,头晕o(╥﹏╥)o 快速让男主登基先 感谢在2022-06-27 19:08:24~2022-06-28 19:3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二合一 消息传至秦王府时,秦王顿时捶胸顿足,脸色煞白。 他气冲冲怒骂:“这般都不死!莫不是当真有老天爷相助?” 此话一出,秦王身边下属幕僚皆是慌成一片。 本来他们这群追随秦王之人面对太子当朝,早就是堵上了全副身家,心有余悸,如今这般还听着秦王主动开口质疑太子有老天爷相助,岂非是在承认太子才是真龙? 他自己是谋臣逆子! 这般岂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崔氏家主顿时内心哀叹这个秦王愚笨不堪,立即道:“什么老天相助?只怕是早有准备我等得到的消息晚了罢了!事到如今殿下应立即入宫,务必要在朝堂之上使太子身败名裂!” 秦王一听要他入宫,一瞬间后背冷汗滚滚而下。 入宫救出圣上? 这只是好听的说辞罢了。 如今谁不知萧渊病重的无法上朝?无论是否带兵入宫营救圣上,不都是挟持了圣上自己监国罢了。 皆是在谋逆! 他如何比得过老三? 老三是真上过战场吃过刀子的,自来脾性暴戾胆子又大,先一步控制了父皇,朝廷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虽是这般,可叫他学萧寰的做法,他可是万万不敢的。 秦王有些慌忙的将目光投向其他人,“那是本王父皇,连贵妃都未曾传消息出宫,谁知如今内廷是何情况?若是太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吾等真入了宫,岂非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届时可真是没有半点退路......若是吾等先行按兵不动,等吴王那边看看,他的性子,必然是比本王先坐不住的......” “殿下怕是糊涂了!您当您有什么退路?京外三州都是太子人马,您如今只能靠着还攥在手里的龙骧卫!您往哪儿退?吴王尚且自身难保,便是真退一步等他先行,您岂非将大好局面拱手让了人?事到如今,殿下只有一条路,派三千龙骧卫去以捉拿谋逆的名义暂且先困住东宫,您带着人马立即入宫去,只要能救出圣上,便有一线生机——” 他倒是未曾想靠着仅仅三千余人马就拉下太子,不过若是拖住太子,等到皇帝在手里,那一切都不好说了。 太子他敢当着全天下的面弑君杀父不成? 秦王听了却是汗如雨下,踌躇不定。 崔氏家主一张久经浮沉的脸,面上是久不见日后的惨白,却是斑纹横现,他一双浑浊的老眼定定看着秦王。 虽为臣子,这崔氏家主却也只是表面尊敬秦王几分罢了。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为崔氏选了一位什么样的主君追随。 圣上早年宠幸秦王之时,常在朝堂之上大肆赞缪秦王,言道‘此子最肖朕’。 彼时,太子羽翼渐丰,圣上早起了针对太子之意,将其屡屡远调,后廷中更是宠爱徐贵妃,乐山公主等。 是以莫说是他们崔氏,便是整个朝廷都认为陛下是生了另立储君的心思。 如今想来,别的尚且不论,只单单秦王肖似圣上这一条,便知是可笑至极。 秦王瞧着姿容倒是不俗,有几分温和宽宏,优点更是数不胜数。 可这些优点实则皆是毫无大用。 自古以来登上皇位的,可不是那些个可有可无的优点堆砌起来的。 当今的天子是踩着亲兄弟的尸骨登上的皇位。 他们都能看出来那太极殿的皇帝焉能看不出来? 可想而知,他们皆是被皇帝老儿骗了...... 仔细想来,皇帝是不是也说过吴王像他呢?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 扶一个愚笨的皇帝上位,倒也有好处,至少能保崔氏百年...... 崔氏家主眸中闪过阴郁,声音苍老沙哑,几乎是吩咐一般朝着秦王道:“如今殿下还在等什么?” 等太子坐实了位置,腾出手来还会放过他们? 饶是秦王再是大胆,也从未想过那等谋逆的想法。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3节 他实在是怕禁庭内那位皇父,叫他谋反,便是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秦王踌躇间,崔氏家主早已耐心告罄,朝着家中子弟使了一个眼色。 崔十一才随着暗卫从外边撤回来,此刻满面风霜,整张脸上皆是雨水。 孤注一掷去太子必经之路上埋伏,不想却是惨败,如今情况不妙,他们崔氏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退一步,整个家族都要搭进去。 崔十一往后虚退了一步,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登时满堂数十人追随他跪下。 “崔氏府兵皆听殿下差遣!还请殿下立即下令率领人马入宫!” “你、你......”秦王指着崔十一。 “你们这是在逼本王谋逆!” 不待他说完,立刻有吴氏,孙氏、秦王幕僚臣子接二连三下跪。 “圣上自病重便已极少露面,宫里的贵妃连消息都传不出来,而今朝中太子任人唯亲!殿下,万万不能再拖下去!吾等恳请殿下,立即入宫救出天子!” “臣等恳请殿下立即入宫!” 如此情景,同时发生在吴王府邸—— ..... 外边风声簌簌,雨声滂沱。 绣着青鸾帷的车驾已然在血水中缓缓穿行。 卫率已经赶到,将车马周围围的密不透风。 车驾缓缓往皇城而去。 在黏腻、潮湿的气氛里,迟盈面上被一只骨节分明、微凉的大掌紧紧覆盖着。 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那呼吸蹭着她的耳畔,将她脖颈耳侧笼上一层的细密疙瘩。 迟盈挣扎了下,想挣脱他那只发凉的双手。 萧寰遮挡着她的眉眼,不重,却是半点不肯松开。 迟盈嗓音似哭未哭,鼻音糯软的简直能融化了太子的筋骨。 “萧寰......” 萧寰艰难的抑制起自己不合时宜地冲动:“......我在。” 迟盈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的血腥,男子的心跳,依稀伴随着一种力竭的呼吸。 她愈发的害怕起来,看不见他,便只有颤颤的小心拿着手去轻轻触碰他。 沿着他湿润的衣角,一路往上,衣裳下坚硬挺拔的胸膛,一如许多个夜晚一般。 她的手指顿了顿,接着往下移去,触手所及,皆是潮湿的温热。 萧寰略弯着腰任由她摩挲着,实在忍不住之时,他用另一只手掌将她那柔软的手背压在了自己胸上。 纵然是养在深闺里的娇气娘子,也并非是个傻的,迟盈吞下呜咽,细声道:“你松开手,我想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伤了......” 他的气息有些阴冷、湿润。 还带着一点微弱。 “不行。” 他悔了,后悔自己明知萧芳毓那厮是个什么玩意儿,偏逞一时威风,非要叫她来的。 如今活该自己受了伤。 却是叫她受了惊吓。 迟盈的话尽数吞咽进肺腑里,听他有些有些无力的声音,“你总不叫我看——” 便是床底间也是如此。 纵然是她先叫他熄灭的灯火,可后来,他也是一次也不叫她看着。 二人虽是夫妻多日,她却也对他陌生的厉害,这何尝不是因为,她连他的身子都没看过—— 不看便不看吧,真当她稀罕。 萧寰眸光的看着手下人消瘦的脸。 迟盈气色总是不好,白皙的能透出额角的青蓝血脉,发冠散乱,额角两侧青丝散落。 面上染了他掌上的丝丝血渍,倒是显出了几分血色,妖冶媚态来。 叫他舌尖嗓子眼都跟着发起了痒来。 想起昨夜二人的短暂温存...... 迟盈许久不见他回答自己,“萧寰?你是不是要死了?!” 萧寰气喘的深重,“没,只受了点皮外伤......” 他旋即撩开车帘往外吩咐了两句,又朝着迟盈道:“孤派人送你去随国公府,你去那里多待几日。 若是以往,迟盈难免的心下欢喜的。 如今随国公府只有她的祖母在府中。 以往叫他休了自己他不肯,如今他忽的叫自己回去做什么? 迟盈忽的眸子泛红,她声音发颤,意识到了什么。 莫不是萧寰真的要死了?这是在吩咐身后事? “你叫我回去做什么?” 萧寰满脸满身的血,他忍不住低头抵着迟盈光洁的额上,似乎这般能汲取一些温暖。 人的感情总是如此的神秘莫测。 萧寰尤记得幼时,他奉圣上的令捧着明懿皇后的骨灰前往崇善寺。 三千道台阶,他一步步的迈上,身后跟随的礼官侍卫皆都累得气喘吁吁,他却也再没旁的感触。 连一丝悲伤也感觉不到,只觉得是解脱。 他终于能从这对父母的折磨中解脱了。 皇后离宫之后,另有一个备受疼惜的孩子,她不准自己靠近他,只准自己唤她皇后。 却准另外一个儿子唤她娘亲。她会抱着他,给他做衣裳...... 年幼的萧寰知晓母后抛弃了他,不,应该说从来没有接受过他。 他面对明懿皇后的死总是心如止水。 只在深夜时偶尔忧心起自己的往后。 还好他的太子之位并没有因为明懿皇后的过错动摇—— 萧寰也见到了那个不一样的父皇。 皇帝平日里是个冷冽威严的仁德之君,可皇后娘娘没了,他犹如死了妻子的黎明百姓一般。 不眠不休痛哭流涕,癫狂至极。 一连大半年,都像一个疯子。 可怜的连亲自去看爱人下葬都不敢。 萧渊的头疾便是那时患上的,一晃十几年了也没治好, 萧寰止不住想,刀剑无眼...... 总有他顾不到的时候,若是有朝一日他真死了,迟盈会如何? 她会为自己流泪吗? 不......只怕,她转头就与萧芳毓双宿双飞去了! 只怕他还不如他的母后,皇后死后至少还能得到萧渊十几年的思念,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偶尔也能得几滴浑浊的老泪。 他的妻子,是不是巴不得自己死呢—— 迟盈啊迟盈,你可真没良心!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如今面对着她却总升起了无助绝望来。 他可不会死,这世上所有都会死,他也会死在他们后面。 他会......死在迟盈身后。 他死前总要叫迟盈爱上自己。 “迟盈......你猜,我们今日的行踪是谁泄露了——” 迟盈听他这般一说,顿时再忍不住,愧疚后悔的痛哭了出来,她连连摇头,头上珠翠乱颤。 萧寰指腹掌心皆是滚烫的眼泪,太子妃总是这般,一哭起来就如同水漫金山。 他那些告状的话语顿时也说不出来了。 他以往总是好奇,为何迟盈这么好哭?总是哭哭啼啼的,有时候无缘无故也要红了鼻子。 如今这一刻却也是忽的找到了答案。 她也才十六岁罢了,她又见过了什么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听说她还在家中摘着酸杏吃。 若非是他,她此生估计是连血都不会见的。 若非心中苦闷,受了惊吓,谁又会无缘无故的流眼泪...... 她可不是个天生爱哭的娘子。 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聪慧的娘子,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娘子。 东宫离禁庭如此近,且更是各方势力的眼中刺,她身为太子妃,只怕有无数的人想要她的命。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4节 如今京中禁军、京兆尹皆是他的人马,皇帝不过是个被禁锢在皇城中以金丸续命的疯癫老者罢了。 皇城已是他囊中之物。 如此多日按兵不动,便是盼着能平稳过度,若是能平稳,谁又愿意担着乱臣贼子弑君杀父的名声上位? 可如今,这群人竟然是等不及了。 不过这般也好,早日解决了去。 他眼中渐渐升起了猩红,垂眸看着腰间染血的佩剑,温声安抚起她来。 “如今四处皆不安全,孤派人重重守着随国公府,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你都万万不可出府。” .. 闷雷滚滚,雨声不断。 如此许久,夏日的夜风都变得寒凉凄冷。 迟盈被送回了随国公府,自己往常惯用的丫鬟,甚至是猫儿都被送来了。 至此她的怀疑是落了地。 太子只怕是早早便有准备了。 这片祥和繁华的皇都,只怕是要变天了。 她没有能力,想要活命,自然便该听太子的话。 迟盈心中明白的,太子总归不会害她...... 若是想要她死,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保护她了。 等雨水停落,真正的夜幕方才降临。 星辰忽明忽暗,神武大街,朱雀大街延边皆是马蹄阵阵,肃杀滚滚呼啸而至——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传来。 重弩声,投石声,箭羽声—— 几乎是须臾间,点了火的箭尖绽放在整个皇城上空,星星点点,黑暗都城都被燃亮。 灯火通明中,无数人马从四处黑暗中奔出,马蹄声骤起,如雨点细碎繁杂,犹如邪雾瞬间笼罩了这处京城。 迟盈也无法安睡。 她心悸的厉害,睁开眼睛,掀了薄衾坐了起来。 立刻有几只烛火由远及近。 紫金雕花床边围来了一圈她熟悉的人影。 江碧白竹,金丝楠白玉的座屏,红漆木的脚凳,什么都是她未出阁时候的模样。 “太子妃可是热了?”夏日里,迟盈还盖着薄衾,若是热了也不怪。 迟盈摇头,问她们:“是什么时辰了?” “才是寅时两刻,离天亮还早着,太子妃是不是被外边吵着了?再睡一会儿?” 外边喊打喊杀,整个京城都是一团乱麻,迟盈如何还能睡得着。 她撑着靠椅起来,问起迟老夫人来。 “昨夜来的匆忙,只与祖母说了两句话便睡下来,她可还好?” 丫鬟们对视了一眼,迟盈以为祖母出了事,变成匆忙追问。 “老夫人半夜也醒了,说是睡得不安稳,如今在佛堂里呢......” 实在是如今的京城,能安稳入睡的恐怕也没几人了。 更何况是随国公府? 随国公府自从太子妃回来,便大门紧闭。 可饶是这般,也半点不见消停的。 有几个经过前院回来的丫鬟都吓得满脸苍白,说是在二门时就能听见府门前刀剑的响声,还说前院都遭了箭。 有些羽箭都射到了府里来。 连影屏上都扎了几根。 她们随国公府有上百府兵,如今外边又皆是东宫派来护卫的人马。 外边的风险究竟如何里边人不得而知,歹人们也闯不进来。 迟盈听着,便也干脆不睡了,披上一件薄衣便匆匆去了祖母院里的小佛堂。 年幼时的迟盈不喜佛堂的气息,她曾经去过几次,只觉得阴森的很,又因为她有喘疾,烧香时老夫人也不准她进去。 后来又有了那崇善寺三个月的经历,迟盈心里更是厌恶...... 可如今迟盈再来,感官却又变了许多。 闻着令人安神的淡淡佛香,迟盈焦躁难安的心,竟缓缓安稳了下来。 她自己亲自动手搬来一团蒲团,盘膝而上,双手合十,眉眼半闭。随着祖母一道,佛堂里悄然无声。 良久,迟老夫人先睁开的眸子,瞧着身侧像模像样的迟盈,和蔼的笑了起来。 迟盈睁开眸子,不解地问她:“祖母在笑什么?” 迟老夫人眉目慈善,问道:“太子亲自送你回来的?” 迟盈不自觉的挠了挠方才未曾梳整有些凌乱的鬓发,“是。” 而后她又有些不自在说起:“我回来时,您不是还问过吗,他只是顺路将轿子停在咱们家府前,催我下轿子,等我一下来便走了。” 她想起那时,自己的鞋子都被他的马车溅上了一滴泥点子。 外边不知如何,小佛堂内倒是万籁俱寂。似是成了这动乱之下皇城里的唯一一块净土。 迟老夫人语气了带着欣慰:“太子对你实在是有心了。” “我先前实则看不上你与太子的这桩婚事,说太子妃身份尊贵是日后大魏的国母,其中风险不提,便是真叫你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也无非只是一个深宫宫廷之中的女子,未必能开心的起来......” 迟盈没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关于自己的事。 说来奇怪,原先她一想到这些就万分害怕的,如今竟然没那般怕了。 约莫是经过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她了吧! “可如今我却不这般觉得了,我这是倚老卖老,以为自己活了几十载便什么都经历过,如今想来,祖母也有看错的时候,有些事祖母本来就没有经历过,如何看的懂呢?” 迟盈傻乎乎的问她:“祖母您看错了什么?您又看不懂什么?您是觉得我当太子妃了不开心,当皇后了就能开心吗?更何况如今,他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都说不准......” 迟盈说道这里,止住了。 她眼眶有些酸涩,不愿再说下去。 当不了皇帝的太子,只怕连命都没了吧。 迟盈有时候恼恨太子时,恨不得叫他摔下来,叫自己去狠狠地折辱他,叫他也尝一尝被欺辱被羞辱的滋味。 可她也从未想过叫他去死...... 迟老夫人见了便也知晓她的所想,与迟盈笑着说起:“祖母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与你祖父是祖辈订下的婚约,我二人一辈子不说举案齐眉,也是从没红过脸。以往我觉得这段感情甚是难得,可后来看着你父母那对时常吵嘴的小夫妻,又看你与太子间相处,才知晓我与你祖父间是少了点什么。如今想来,我与你祖父间不像是夫妻,更像是被逼无奈的互相搭伙过日子。” 迟盈听了忍不住笑了,“祖母这般不好么?不红脸,不吵架,这是多难得的......” 迟老夫人以一种冷清的旁观者之态说起:“你祖父不与我红脸,却有能与他红脸的人,这难得吗?” 迟盈静默了。 她是听说过一些祖父年轻时候的风流事的。 迟老夫人又道:“我仔细瞧着你与太子间,那孩子心里想必是有你的。” 迟盈仿佛应承下来会叫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您是误会了,他说他不喜欢我,他说他有喜爱的娘子!他亲口说的。” 老夫人只静静看着她,问她:“你可喜爱太子?” “自然不喜欢。” 老夫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竟连连笑了起来,叫迟盈都有几分认不得。 “二个皆是锯嘴葫芦,一个比一个傲着呢。” 这种事就看谁先服软了。 如今瞧着,那位太子殿下想必是已经先服软了—— 她这傻孙女儿啊,竟然半点看不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19:36:26~2022-06-30 19: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奋斗的小地雷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夜幕降临,这场忽如其来的□□叫宫中禁卫措手不及。 辽阔的苍穹划过一只只火箭,火箭穿破长空,禁庭宫门只须臾功夫,便陷入火海之中,被人攻破。 禁卫与龙骧卫短兵相接,尽数杀红了眼,彻夜激战,转眼死伤数千。 血液渗透了白玉阶,夜风卷起一阵阵腥臭浓烈的血腥。 大火仍在熊熊燃烧,黑夜中整个皇城尽数皆是肃杀之声。 秦王满身血污的闯入紫宸殿之中。 这座独属于君主的至高无上的宫殿,曾经巍峨雄壮,宝顶鎏金,金砖铺地,明珠点缀。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5节 如今只落得分外荒凉。 彻夜动乱,内宫早已乱做一团,宫娥与小黄门早早不知躲去了何处。 偌大的紫宸殿,竟除了几个长相伴萧渊身侧的大监宫人外,再无旁人。 秦王带着数十位龙骧卫、崔十一径直入内。 迎接他们的,是一双久上位者深沉的眼。 上位二十余载的帝王,哪怕病体缠身形如枯槁,满头银发,容貌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可光是一个眼神,便叫这群挟着刀剑闯入的逆臣贼子胆怯的沿着屏风外停住脚步。 再没人敢往内一步。 崔十一催促秦王:“殿下,快去与圣上陈述实情。” 秦王登时膝头一软,应声跪下,朝着那位端坐在床榻之上的老者一路膝行过去。 “儿臣救驾来迟!儿臣自得知父皇遭逆臣贼子萧寰囚禁,便日日难眠,如今太子暂被困于东宫,儿臣特率龙骧卫前来营救父皇!” 萧渊早有预料,他身着寝衣缓缓站起,身子虽瘦弱却仍孤高挺拔,气度瞧着竟然比正值壮年的秦王更加凌厉。 萧渊走至秦王面前停下。 自上而下睥睨着秦王,仿佛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端坐朝堂的天子。 “你——”萧渊蹙起眉头,冷笑起来:“你那些龙骧卫,莫不是逃不出宫去,来挟了朕做人质的?” 连老谋深算的萧渊都一着不慎栽在太子手里,萧渊可不信这个蠢货一举一动能瞒得过太子。 秦王凭着这几千个龙骧卫,最多能叫他一时不妨,能困住太子一整夜? 简直可笑至极! 便是久在病中,萧渊也只一面就将秦王如今形势看的分明。 秦王被点破面上难堪,转身催促起身后的龙骧卫:“速速去翊坤宫将贵妃接过来。” 萧渊见此不置可否,真是皇家少见的好儿子,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母妃的。 秦王如此被萧渊毫不留情的嘲讽,他面色黑红。 十几年的冷待,从不把他当儿子,而是当一个该利用时就拿来利用,用不上时就一角踹开的畜生。 草木尚且有情意,萧渊他却连一丝良心都没有。 自己母妃曾经危难关头对萧渊施以援手,救了他的性命,而后萧渊却转眼薄待起了她! 尤记得他小时候时常见自己母妃以泪洗面,半年见不到天子一面! 是以秦王见到他的父皇被太子折磨囚禁的苍老模样,心中竟是欢愉解恨的,竟有了大仇得报的心思。 看,什么至高无上的天子,他等凡人只能仰视的天子,还不是成了这般模样。 呵呵,真是可怜...... 若非不是时候,秦王甚至都想夸赞上太子两句。 将他只敢想不敢干的事情全做了。 “父皇有所不知,蜀州入宫的丹士实则是太子麾下医谷之人。父皇这些年头疾总不见好,便是因为那群丹士得了太子的令,给您炼制的金丸之中有一味与您服用压制头疾的药效相克。太子之心,歹毒至极!他毒害父皇谋权篡位的心思昭然若揭!” 此话倒是不假,只是秦王能查到,萧渊焉能查不到? 只不过他查到之时,大势已去! 萧渊便如同秦王所说,被太子日夜看管在这紫宸殿之中,甚至周围皆是太子的亲信离不开半步! 若是身子康健倒还是另说,萧渊做了几十载的皇帝,总不至于什么都未曾保留。 可这头疾一旦发作,便是痛不欲生,脑内犹如千万根银针反复的扎,他这段时日竟然是再顾忌不上其它。 如今真像毫不留情的被另一个儿子揭穿,萧渊面上泛起清白来。 恼怒、厌恶,萧渊闭了闭眼。 见秦王如此磨蹭,一旁的崔十一站不住,他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诏书递到秦王面前, “殿下,时间紧迫,快些叫陛下亲自写下诏书,言明太子意图弑君,立您为大魏新的皇太子,宫外人马还在等着,陛下写下圣旨,吾等便营救陛下出去——” 一道诏书并不能左右什么,可有了这道诏书,秦王便是名正言顺。 有天子在,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太子只能做一个逆臣贼子! 若是今日挟持着皇帝逃了出去,日后便是能扳倒太子,这老奸巨猾的皇帝焉能不记恨在心,反咬他们一口? 这道圣旨便绝了萧渊的这个心思。 秦王听了,心下干脆一横,接过崔十一手中的诏书上前两步,目光直视着这位皇帝,这位他害怕了二十多载的皇帝。 秦王眼中多了几分急切、贪婪。 “父皇也别叫儿子难做!您偏宠了太子这么多年,将他纵容成这副胆大妄为的德行,他是真想杀您,您如今也别同他顾忌着什么父子之情了,快些下令——” 外边是杀声震天,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顺着窗檐蔓延进来。 萧渊负手而立,冷冷看着这个不堪大用的大儿子,他如何听不出秦王这是在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偏宠太子,真是可笑至极,偏宠太子? 这份偏宠以及太子之位带来的刺杀针对,若是给秦王,他能承受的来? 他是偏宠太子,可也是三番两次对着太子动了杀心,若是落到秦王身上,只怕坟头草都丈高了。 蠢货果然就是蠢货! 愚不可及。 这些萧渊只字未提,事到如今他已是累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老了,老的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剩几分了。 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他自登上了这帝位,果真成了孤家寡人。 身边爱的恨的,一个个都离他远去了。 萧渊鹰隼般的眸子落在秦王身后崔十一身上,他淡淡问秦王:“老大,你可知朕曾派人去暗杀太子,打算换个人当太子?” 秦王一怔,手中仓促间研磨好的墨水一晃,点点漆黑沾染上他的袖口。 萧渊淡笑起来:“可也没打算叫你来做这个太子,朕本来打算立吴王,你可知为何?!” 崔十一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害怕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催促起秦王:“殿下,先——” 萧渊眸光阴冷深沉,眸光落往崔十一身上:“崔家小子,你祖父莫不是没教过你如何忠君?天子言语,你一介白身竟也敢打断,果然你们这些世家皆不是好东西。一群大魏早该剔除挖掉的蛀虫。秦王抬举你们,那是他愚贱。” 秦王听着,多年堆积的恼恨、不公一夕之间席卷了他的神智,秦王霍然抬头公然直视起了天子。 “为何......为何?儿臣也想知为何?我自知手腕不如太子,可吴王!儿臣难不成还比不上吴王?!母妃与你是患难夫妻,我是你的长子!你曾经也是喜爱我的,你将皇位给老二也不给儿臣?!” 萧渊扫了他这般模样一眼,冷笑了声,还未曾开口,寂静的殿外,忽的传来一阵爆响。 而后,是一轮又一轮铺天盖地的箭羽。 崔十一面容大变,回首的瞬间,便见身后原先的十几个龙骧卫已经身中数箭倒地。 此刻他该庆幸自己随着秦王入了殿内,不然殿前那些被射成刺猬的便是自己。 一声含笑的声响在宫檐下响起,瞬间叫殿内众人皆是苍白了神色。 “为何?真是愚蠢至极,如今还不明白陛下何意?” 与此同时,殿外涌入一群身披银白甲胄的禁军。 一人身量挺拔颀长,着金丝甲,迎着曙光闲庭阔步般从满地箭羽中幽幽迈入。 盔帽之下的人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沉凝之姿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修长苍白宛如文人墨客的手执着一支通体泛着银光的箭羽,轻而易举拉开千石弓。 嗖—— 一道寒光箭羽犹如生了眼一般。 秦王听了萧寰的话,脚底如同生了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任由那支箭顺着他脸颊划过。 那支箭却也不是朝他而去。 崔十一早在情况突变之时,便欲上前挟持住萧渊最后一搏。 谁曾想还未踏出两步,便觉心口一凉。 他往下看去,只余光瞥见一簇寒光,粘稠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他几乎没支撑一瞬,挣扎两下便应声倒地。 太子接着替秦王解惑:“陛下耗费二十载与世家朝廷争斗,眼见成效,连追随他起势的随国公都有意将独子养的不思进取,以求圣上宽心。你为了拉下孤,接受了无数世家拉拢,企图以这些世家搬倒孤......大哥,动动你那脑子,仔细想想崔家吴家为何要选你?不选孤?” “老三......老三......” 秦王听了萧寰方才的那一番话早就浑浑噩噩,如今又见崔十一倒在他身后,血渍蔓延一片,甚至渗到他靴底。 他浑身都止不住的恍惚了一下,他不想听下去,太子却不放过他。 “因为,那些世家都是孤看不上的,都是孤登位之后注定要铲除的。” 崔氏吴氏前些年想着无数法子投靠血脉尊贵的太子,可太子是皇帝亲手教出来的,自然明白世家于皇权的威胁,他一个都没受着。 这群世家眼见家族越发薄弱,在朝廷上说不上话,这才惶恐至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投靠了秦王。 真相往往都这般简单,只是当局者迷,亦或是秦王真看不破? 他不愿看破罢了。 秦王望着面前的太子,再看看身后神色从容的萧渊,他被人以一种屈辱的姿势郎踉跄着被人制服在地。 顿时眉宇间皆是疲惫,像是被太子那一番话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大郎!大郎!”当徐贵妃被人带来殿内时,她哭哭啼啼的朝着儿子跑过去。 “你们放了他!” “你们抓他做什么?他还不是为了救陛下!意图谋反的明明是太子!”徐贵妃尖叫着,这段时日她被囚于深宫,早就惊恐不堪,如今瞧着也比萧渊好不到哪儿去,掩饰不住的衰老之态。 她见到帘幔之后还活着的萧渊,则是立即不顾怀里的儿子,哭哭啼啼地扑了过去。 此刻她早忘了宫规,见到了久违的丈夫还活着,便觉得心满意足起来。 徐贵妃的眼里皆是爱意,她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陛下......妾总算是见到你了......”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6节 可原本神色从容的萧渊见到徐贵妃过来却是一副难耐神情,厌恶的避开她的触碰。 徐贵妃神色惘然,“陛下......” 被拘于地上的秦王忽的大笑而起,状若疯癫,不顾锋锐的的刀尖站了起来。 禁卫未得太子吩咐,自然未曾对这位曾经的秦王吓死手,便任由他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秦王却没给旁边站立着看好戏的太子半分眸光,几乎是爬着爬去萧渊面前。 他失声朝着徐贵妃嘶吼,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竟自己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全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利用你,利用我还有南康乐山!南康都被他拿去和亲了,有哪一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孩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走剧情,有宝子想看疯批天子跟他皇后的的爱恨情仇,我将前尘旧怨顺带说一下,下章让男女主齁甜起来。感谢在2022-06-30 19:15:36~2022-07-01 22: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5瓶;57995682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都是利用你—— 秦王抹了把面上的血渍,他没了最初面见他天子的惶恐不安,瞪着一双与萧渊十分肖像的凤眸,指着沉默不语的萧渊。 “哈哈......你问问他!这些年若非他明里暗里的示意,我何曾肖想过他的位置?老二又何曾肖想过他的位置?!如今母妃还是看不明白......儿子有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皇父亲手造成!叫我们自相残杀,一切都并非我们本意!皆是他!” 萧渊听罢默然半晌,许是皇帝当的久了,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他脸上连愠怒都未带上。 只沉默笑道:“一个个受万民供养锦衣玉食的皇子公主,轮到你们报答之时,反倒还都来跟朕说起道理来,难不成朕还欠你们的不成?” 徐贵妃听了怔在原地半晌,直到萧渊的笑语才使她瞳孔一缩,唇畔一片青白。 她立刻呵斥秦王,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惹天子生气的话。“住口序儿!你怎么对你父皇说话的?!” 事到如今,她也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像是心存死志一般。 萧渊朝着徐贵妃道:“你儿子连带人挟持朕这等胆大妄为的事都做出来了,一句话罢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当今可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序儿这番话显然是已经触到他的逆鳞。 徐贵妃仓皇跪下,不住的朝着萧渊磕头,她分不清行事,只以为如今还是她的丈夫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 “陛下,您就看在妾的面子上饶了大郎这一次吧......他是无心的,他是救您心切......” 说罢还有意无意朝着太子面上看了一眼。 秦王却将徐贵妃从地上拽起,“别跪他!他如今自身难保!我就算是死,也不愿再求着他半分!” 幼时他盼着父亲的几句夸赞,盼着他能将目光从中宫、从太子身上分点给他。 可他的父皇呢....... 皇后生下皇三子,他的父皇大喜,出生才几日便力排众议立萧寰为太子。 他毒害亲兄,强娶兄嫂的丑闻还未过去,满朝文武皆是反对。 就连平日里不管帝王后宫之事的的贺丞相都三番两次劝说,“立储为国之大事,皇三子尚为年幼,日后德性尚且不知,如今立为太子恐怕不妥。不如等他日诸位皇子长成,再从长计议。” 那时萧渊才得到朝思暮想许久的女人,爱人又给他生了个儿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萧渊闻言浑不在意的笑说,“在你们看来朕有诸多皇子,可在朕看来朕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立他立谁?” 只他一个儿子......哈哈哈...... ..... 紫宸殿里,金漆青龙八窍香炉彻夜燃着龙涎香。 一片香烟缭绕里,秦王仓促抬首四下望着宝殿的承尘飞罩,望向身后那个他自小便嫉妒万分的太子殿下。 太子神色从容,天姿傲骨,一双深眸中冰凉彻骨。 秦王眼中皆是悲意,萧寰却是无悲无喜。 这个弟弟,可真像父亲。 像极了...... 想必生来就是个做皇帝的好苗子。 秦王思绪飘往他年幼之时。 他是皇帝与贵妃的长子,比底下的兄弟姐妹都大了好些。 也只他一个是出生在肃王府里。 那年,徐贵妃还是深受肃王宠爱的侧妃,府邸里没有正妃。 他便管着徐贵妃叫母亲。 徐贵妃那时年轻,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像如今这般从骨子里透出的雍容华贵。 彼时的徐贵妃,胆怯、惶恐,像是一个强行闯入不属于她的地方的平民姑娘。 萧渊常年南征北战,后来有了兵权更是趁机谋反了去。 才三四岁大的他随着徐贵妃待在这座京城,那时的京城可不像如今这般安分。 宫里有位深得皇祖父宠爱的妖妃,权势极大,视其他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有其它虎视眈眈盯着他们肃王府的一群天潢贵胄们。 他们母子日日担惊受怕。 可那时日子虽苦,却远没后边这般多的事。 萧渊常年在外征战,却还会抽空回京,回京后也是驻扎在军营极少回王府,偶尔才得空回一趟肃王府。 萧序终于盼回了他的父亲,他那会儿比现如今胆大,他会跑过去央求他的父亲抱他。萧渊偶尔才会答应他的请求,会面容冷峻的将萧序抱起,而后又很快放下,他会笑着说:“序儿长高了。” 可这一切都在萧渊登位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自小崇拜的英明神武的父皇,即位后另娶娇妻。 那位皇后娘娘,年幼的萧序更是印象深刻。 小孩子约莫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一众伯母婶母里,他最喜欢的便是晋王府里的伯母。 其他人都鄙夷他是个庶出,瞧不上他母亲的卑贱身份,就连晋王妃也不喜欢他,总是远远看到他掉头就走。 可他喜欢生的漂亮的晋王妃啊,因为他被别的世子欺负,按着头打时,只有晋王妃会出面阻止...... 后来呢,他最喜欢的伯母成了他的嫡母。 这是秦王一辈子亲身经历的最好笑的笑话。 隔了一年,他有了一个比他身份尊贵,能得到父亲所有宠爱的弟弟。 萧渊对着年幼时候的萧寰,总不吝啬于自己的父爱。 秦王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与母妃的,一点点被另一对母子剥夺,抢走。 他开始厌恶起太子,厌恶起皇后。 徐贵妃更是日日夜夜咒骂皇后太子,咒骂她与她的那个儿子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太子三四岁时,皇后娘娘便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了。 徐贵妃却并没有因为皇后的离世,重新获得天子的宠爱。 反倒是皇后娘娘过世后,后宫众人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数十年里,日日忍受着皇帝的喜怒无常,更不得谈论皇后半句。 可怜的秦王糊涂了半辈子,如今才猛然明白,那些被皇后太子抢走的宠爱,从来就不属于他与徐贵妃。 纵然没有皇后太子,那些也不属于他们。 只是他那时候年幼,听着徐贵妃成日谩骂,便真的傻乎乎的相信了。 相信当年的萧渊对待徐贵妃有多好,相信萧渊当年有多深爱着徐贵妃。 真是可笑,天子会喜欢徐贵妃么?天子懂怎么爱人? 他爱皇后,他才逼死了皇后,逼疯了自己。 也正是因为不爱徐贵妃,才能同徐贵妃和平相处如此之久。 他的生母于天子而言,便是一个乖巧听话,好拿捏的,用来管理后宫权衡朝廷再合适不过的工具罢了。 什么帝王的宠爱,一切都是他母亲的幻想罢了。 都是世人的传言罢了...... 秦王想通之后,怔怔的重新跪坐了下来,如此人高马大的身躯,此刻却看着有几分单薄。 他喃喃道:“儿臣谋逆本就是死罪......只恳请陛下太子饶过母妃。” 他看着皇帝:“您本来也是辜负了她......” 徐贵妃听罢吓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爬到萧渊腿边抱着他的腿:“陛下...你要杀也杀了我,是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是我当年挟恩图报......” 被抱着的萧渊浑身僵硬,神色中皆是厌烦,将徐贵妃踹了两脚也未曾将她踹开,忍着怒意朝禁卫吩咐:“将人拖出去,这紫宸殿成了坊市!什么人都能进来!” 禁卫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却并未有一人出列。 萧渊自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凤眸皱起,脸色沉了下来,一双凌厉的眸子这才第一次落到太子身上。 太子率兵一路朝着宫内奔来,迎过一场场刀枪剑雨,本该早早处理掉秦王这等,如今也不知太子是如何想的,此时竟不慌不忙将手中的长弓盔帽丢给部下,自己寻了个交椅坐了下来。 又为自己沏上一壶茶,看样子是打算将这场好戏看到底。 他似乎没听见萧渊的吩咐。 萧渊见此,往后靠了靠,阖上了双目。 天子神色从容道:“朕知晓你恨朕,如今皇城都已是你囊中之物,你还需要朕这个傀儡做什么?当年朕弑父杀兄登的位,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朕了朕也绝无一句多言——”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子们,今天的有点短,说好的齁甜剧情要在下一章了,o(╥﹏╥)o感谢在2022-07-01 22:05:26~2022-07-02 22: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熊3瓶;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7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敞开的殿门外,空荡荡的殿宇间,一阵风席卷进来。 吹入外间的腥风血雨,那扇宏伟华丽的三交六椀菱花窗被吹得不堪重负。 明黄帷幕之下,散发的天子,这片大魏的主人已英雄迟暮,他眼中古井无波,如同一个等待死亡降临的老者。 太子见此默然起身,理智冷静地近乎疯狂。 在禁卫、秦王徐贵妃,还有许多宫人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往萧渊身前。 “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赏罚皆在你一念之间。我十四岁便随着上柱国大将军平北夏,征乌戎,数次死里环生,是你不顾血脉亲情屡屡试探,更是你纵容这等畜生刺杀于我,屡次包庇。至此孤其实也不恨,只因你我皆是同一种人罢了,可你万万不该朝着她出手,你用她试探我......陛下,你要对付儿臣,为何要卑劣到对付一个女人?” 萧渊闻言,淡淡抬眸,他未曾想过这个儿子闹出这般大阵仗,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竟只是为了这桩事。 他今日的苦果,确实怨不得旁人,皆是由他自己亲手铸成。 那日崇善寺传来太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这孽种以身犯险险些也随着去了。 事后太子倒是活了下来,可随后也未曾如何。 那时他只以为是太子悲伤已过,曾经还朝着內侍笑言了一二句,道太子为了个女子寻死觅活,也不过耳耳。 原来竟不是他悲伤已过,而是恨入骨髓,闷不做声,蓄力而为。 果然......果然是疯了,疯了。 萧渊披头散发,却是神色从容,他目光直视着太子。 “你若是为了她而恨朕,大可不必。朕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天上的龙就该盘旋在天上!朕以往对你狠下心来锻炼纵容旁人对你暗下狠手,也只是不想你成为一个只会躲在朕身后的废物,那般便是将皇位传给你你也坐不牢。太子这些年你做的很好,这些年来你的桩桩件件功劳朕都看在眼里,比朕年轻时也毫不逊色......” “你日后是要御极九州的天子,只要你想,你会有数千乃至数万的后宫,莫不是还比不得一个迟家娘子?朕只后悔,宣召她入宫的当日没有直接赐死她!” 说着,他眉宇间皆是疲态。 殿内悄然无声,谁也不敢再陛下太子发话时打断。 萧寰神情阴冷,听他絮絮说了如此多,更是连半点心绪波动都未曾。 他知晓天子这些年早已疯癫,浑然不知自己说的什么话,一旦涉及到某些事,他就开始腐朽、陈败,恶毒。 他像一个地狱的阎王,只想叫所有的人都不痛快,这般一个人,虚活几十载,竟还不懂他究竟输在哪里。 萧寰看着天子,觉得他活的真是可悲。 可悲极了。 他莫名其妙地忽然开口:“皇后能从禁庭逃出去,陛下不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吗?一座保宁殿,被八百禁卫看管的严实,一个如牲畜一般被囚禁在保宁殿里的妇人,是如何躲过众多耳目逃出去的?” 这话萧寰并未压低声响,殿内所有人皆是竖起了耳朵。 浑浑噩噩只一心盼望着死的秦王眼中有了光亮,便是连那一直哭哭啼啼心如死灰的徐贵妃,也停止了叫人厌烦的哭泣。 萧渊总算失去了他面上那一副神色从容的模样,听闻太子这话,他浑身一震,一双眼睛泛着血红,似乎发狂一般瞪着太子。 他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愿承认。 “是、究竟是谁......” 萧渊血红的眸光扫视上在场的所有人。 缩在角落里的徐贵妃瑟瑟发抖,她抖着身子,泪光闪动:“不是、不是我......” 萧寰笑出声,他温声道:“当年皇后逃走,陛下处死了保宁殿所有侍从,但其实却是杀错了人。罪魁祸首一直是儿臣,您该杀的也是儿臣。” ..... 萧寰的生母,在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但在年幼的太子眼中,她只是一个被囚禁在保宁殿,不得出殿半步的女人。 她厌恶萧寰这个被强迫生下的儿子,直到萧寰四五岁时,都不愿碰他一下,更别提给他一个好脸色。 那日是个冬天,殿外刺骨的严寒。 寒冬腊月里,天子外出巡猎,书信说半月都不得归来。 一直厌恶太子的皇后却忽的亲自下厨给太子做了一桌子菜。 太子却也不是个一哄就好的孩子,他梗着脖子怀疑皇后趁着皇帝不在,往菜里下毒打算毒死他这个叫她厌恶的儿子。 他如何也不愿吃一口,甚至泼了满桌子的菜。 皇后见状也不生气,失笑片刻,笑着笑着却哭了。 片刻功夫她都等不及,她竟然朝着儿子下跪了。 “寰儿,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母亲,母亲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萧寰无动于衷,抬步便打算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皇后却死死抱住他的身子,道:“母亲求求你,带母亲出去......” 年幼的太子神色惊讶,他挑眉道:“皇后是糊涂了,孤怎么带你出宫?这外边几百个人不错神的盯着。” “只有你了,只有你能救我出去......只要你带母亲出了保宁殿,母亲定然就能出去。继续待着这里,这里是龙潭虎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后来,年幼的太子不知怎么想的,终归是松了口。 隔日他寻了个与皇后身量相似的宫婢入了保宁殿,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出来。 ...... “是你?!竟然是你!” 萧渊疯了一般,发狂的站了起来,他嘴里嘶吼着,朝着萧寰奔走过去:“你这个畜生!你做了什么!你为何要放走她!” 萧寰面对这般的父亲,一动未动,直到那人影奔到了他面前,萧寰还未出手,萧渊便痛苦的抚着额倒在了地上。 他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嘴里只重复着:“为何......为何......要不是你,她如今定然还活着,朕与她如何会阴阳两隔!都是你这个孽障......” 当初他生下来就应该掐死他。 萧寰眸光幽深的看着身前消瘦的老者。便是皇后逝世如此多年,萧渊仍没有半点悔过,他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只后悔没多派些人看管她,没将她用沉重的锁链锁起来。 “事到如今还自欺欺人。那日内成河水冰凉刺骨,儿臣亲眼见她头也不回的扎了进去......如此决绝,便是她出不了宫,她也不会留在宫里,只怕她还会早几年一把大火将自己烧成灰烬。” 出去后,他还多了个弟弟,皇帝也多了个孽种儿子。 萧寰本不愿再提,他不像萧渊,拘泥与这些凡尘事,一辈子深受其扰不得解脱。 他如今只想着快刀斩乱麻,此次后,他便是一个彻彻底底清清白白的人。 他与自己阴暗的过往彻底分割开来—— “你骗朕......你竟敢骗!” “哈哈......你骗朕!明瑶!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朕!她与朕青梅竹马,她说过,她会一直等着朕.....” 萧渊发狂的跪在地上吼叫着,嘴里不断呢喃嘶吼,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泛着血色的泪。 “她一直都喜欢我.......她最爱俏,从小就喜欢我......” ..... 皇城内外,黎民百姓皆是彻夜未眠。 等正午时分,这场禁庭内的战争才缓缓落幕。 战乱平息了,身后事倒是颇多。 事关朝廷诸多重臣,参与反叛的党羽,以及后宫之事。牵连者数万之众,单单一个秦王伏法,身后便有数十位世家门第被牵连进去。 太子本是雷厉风行的手段,监国已久,朝中尽是唯命是从之人,权柄过渡的倒是容易。 近半月里,断断续续有各大世家府邸被抄家灭族,之后更屡屡有其他势力插入,外州、皇城,闹出两场动乱。 皆是摆着清君侧的旗号,言明太子意图谋反,不过很快皆被军队拿下。 自那日后整整一月,皇城都是风险至极,四处戒严,家家户户不得出门。 等风声稍微松了些,天子颁布退位诏书,便是其他人再掀起反对的滔天巨浪来,也早已无济于事。 新帝登基之日事关国运,该由着司天监仔细推算,暂时还未择定。 萧寰忙得昏天黑地,也幸亏是他监国日久,行事稳妥,否则如此多的烂摊子一下子来了,是个人都要被压倒下。 夜色笼罩下的宫廷深邃静谧。 明德殿内灯火通彻—— 新帝端坐一侧,他听着禁卫说起追捕吴王的细节,淡淡听着,神色从容。 “殿下遇袭那日,果然不出殿下所料有吴王手笔,他谋反失败率领剩余手下一路往崇州而去,路过湘江,被当地卫兵拦阻在江口,如今已经被逮捕往京中的路上......” 新帝指间偶然敲击在龙案上,显示着他的不耐烦,常让见状,连忙示意来人退下。 常让上前撤掉已经融化掉的冰盆,转身看向更漏,朝着新帝道:“陛下,夜色已晚,您还有伤在身,不如先歇着......” 萧寰似乎没听见他说,他表情冷漠地看着奏折半晌,才将奏折合上,他问起常让:“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常让心里抑郁却不敢表现,这种事陛下日日都要问上两句。 陛下先是为了保护尚在随国公府的太子妃,后来忙起来更是连出门一趟也不得空,这几日得了空闲却不知如何,竟然也不见前往...... 莫不是......是在等太子妃亲自来见他? 这可不得了,太子妃明摆着不想搭理您呢,如何会主动过来? 您等,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话常让可不敢说。 这对小夫妻别着气,太子便脾气古怪,时常连药也不换,伤口一直拖着不见得好,遭罪的不还是他们跟前伺候的...... “奴婢听随国公府的回禀来说,太子妃近日来食欲不振,时常吃不下饭,还日日都往佛堂里去跪坐抄经,一抄经就是大半日光景。想必是给主子您誊抄的平安经呢。” 萧寰一听她吃不下饭便止不住的心焦起来。 又想,给他抄经有什么用?他人不是还活的好好的,给他抄经就不能问上他两句? 还是宁愿对着那些经文也不愿见他?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8节 他面上带了愠怒:“膳食不合她胃口,便叫人去做合她胃口的来,将宫里会做菜的全送过去,这种事为何不早说!” 本来就瘦,再瘦下去岂不是成骨头架子了。 他说着不知缘何也喘不过来气,蹙眉按上胸口,谁知这般,伤口竟裂开了。 “殿下!快传御医......” 常让着急起来连陛下也忘了称呼,还称东宫呢。 不过他也是个鬼机灵,话才说了一半,立刻顿住了,他试探道:“殿下您这刀伤总不见好,想必是极为严重的,总该叫太子妃知道,也叫她心疼心疼......” 萧寰微阖双眸,睫羽颤动两下,沉默不语。 常让立在一旁没见太子吭声。以为高高在上的太子不愿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举措,登时不敢再说下去。 却听太子冷冷催促他:“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人叫进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22:59:21~2022-07-03 23: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淘淘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迟盈这段时日总睡得不安稳,时常心悸而醒,醒来时手足冰凉。 偏偏前段时日兵荒马乱,随国公府上的疾医因担忧住在北市的儿子,早就背着药箱走了,是以连个诊脉的都没有。 这日她抄完一卷佛经,听花廊底下的江碧白竹窃窃私语。 那声儿当真不算小。 迟盈好奇问起:“你二人在嘀咕什么呢?” 白竹在旁边笑,“太子妃耳朵真是尖,我两个在说前院呢。如今这满京城谁不羡慕咱们随国公府?新帝是咱们随国公府的女婿,如今咱们公爷眼见就要回京了。就连前院去外头采买的两个仆妇回来都说,外头知晓咱们是随国公府的,连去买菜都不肯收咱们的钱呢!” 迟盈听了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倒是没听着旁的,反倒是着急着那菜钱的事。 “都是小本买卖,咱们府邸再怎么却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可不能欠着旁人的钱。” 迟盈这话叫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太子妃,谁会不给这个钱?老夫人都发话了,就是怕有那不长眼的泼皮外头偷鸡摸狗败坏随国公府名声!” 江碧性子倒是不如白竹一般,什么话都乱往主子跟前说,她见迟盈抄完了佛经,才敢问她说:“宫里今儿个来了两位太医,您上午才说心口闷的慌,下午太医便来了,一准是太子听说太子妃不舒服,连忙便派太医过来了呢。主子要不要寻太医来瞧瞧?” 迟盈这回听了倒是没立刻回话了,她微微垂下眼眸,遮掩着眼底一片迷茫昏暗,掩藏住疲惫与无措来。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一叶无法控制的小舟,孤独彷徨,即将面对一场狂风巨浪。 她何尝不知,又是叫父亲回京,又是这段时日的百依百顺,何尝不是太子的低头? 可她该怎么做呢? 她无助,更是烦躁。 她痛恨萧寰时的记忆都尚在,他在自己最恐慌无助的时候离自己而去,她那时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守一救了她,太子竟还责怪自己与守一。 太多太多,桩桩件件,迟盈都无力诉说。 当初她恨他是真,恼他更是真。 可那日遇刺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迟盈总也忘不掉。她记着他对自己的保护,她甚至记着太子的每一句话,他掌心的温度。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她的心思左右摇摆左右动摇。 究竟如何想的,日后又要如何,这段时日迟盈都没想明白。 有的时候迟盈竟觉得如今这般很好,太子在宫内,她住在自己家里。 这般远远的,见不得面,也无需忧愁烦恼。日后他过他的,自己过自己的! 迟盈苦涩开口:“不必叫来,我身子自己清楚。” 迟盈在这事上,总是执拗的,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性子,江碧白竹二人也不好再劝。 只能等太子妃自己冷静一段时间,盼着她自己能想明白了。 在随国公府一众人看来,太子这般已算是世间打着灯笼难寻的好男人。这世间的男子,有几分能舍下身段的? 太子妃如今是年纪小不知事,怄气罢了。 一墙之隔的外院,沿着院墙脚跟,站满了带着刀枪,严阵以待的卫率。 常让一路来时走的急,出了满身的汗,湛青圆领的袍衫领口都泛上了深色汗渍。 他来到内院,一抹脸上的汗水,连忙问守着院门的卫率:“太子妃人呢?” “在里边呢。” 得到回答,常让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心下一横,便抬步入内。 正是夏日的尾巴,天气仍有几分闷热。 迟盈苦夏,她穿的单薄,一身藏青藕荷绣着粉海棠的纱氅,层层叠得远远看去,宛如天上堆砌起来的云霞。 此时她正手上握着一支长柄扇,扇边上拿锦鸡尾毛点缀,轻轻晃动着扇儿,那一对被她养的肥嘟嘟的尺与寸雪便伸着爪子来回去抓那彩色的羽毛。 这对猫儿丝毫不怕人,迟盈又将半扇高高扬起,尺玉生的虽胖,却灵敏的很,蹭的一下子跳上了圆桌,跳到了迟盈身子上。 迟盈玩了一会儿,浑然忘了端着沉稳的气质,被这一对猫儿逗得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嘴里笑个不停。 常让深呼吸一口气,连忙走上前:“娘娘!可算是见到您了!可不得了,太子昨夜处理政务,忽的吐了一口血,便晕厥了过去!他昏倒前还记挂着您,怕你您知晓了去......您快去瞧瞧吧,若是去的晚了......” 天可怜见的,常让可不敢继续说下去。 诅咒圣上!那是大逆不道该诛九族的罪行! 迟盈正逗着猫儿呢,也没听见,只莫名地回头见到是他,慌张了会儿又笑问他:“是常让啊,你说什么啊?叫我知晓什么啊?” 常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哭腔早没了,无奈他继续假哭着,将那句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回迟盈倒是听清了。 迟盈面色苍白了下来,扶着案几似乎是一阵头晕,她很快稳了下来,问:“可有太医去瞧了?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说殿下是操劳过度,太子爷上回遇刺,伤口久不见好。太医再三告诫说要静养着,可偏偏殿下片刻功夫都静不下来。再这样下去恐怕风险......娘娘您快入宫去看看殿下吧——” 迟盈有些坐不住,若是旁的伤她还能心硬一把,说是那日刺杀落下的伤,这般也算是因救她受的伤, 迟盈就不能视若无睹,可她又着实怕那宫里,如何也不敢进去。 她恼恨自己这心软的性子,只低头抱着猫儿,喃喃问道:“我去又什么用?我又不是太医,要不多请几个太医仔细瞧瞧......” 常让见她一直磨蹭,二十快三十的男人,那眼泪是说流下来就流下来。 “娘娘啊,您可一定要去,说不准这要是凶险,可就,可就......” 晌午时候,迟盈终于是拗不过常让,一辆宝马香车由宣德门劲直驶入内庭,穿过一座座门殿,一路畅通行驶。 明德殿伫立在中轴线中央,远远看去,琉璃铺顶,庄严绚丽异常。 迟盈先前就不喜欢宫里。 不喜欢这座阴森恐怖的牢笼,哪怕这座宫殿群华贵异常,远远看去犹如琼宫仙阙,也叫她喜欢不起来。 后来被天子传召进宫,更是险些命丧于此。 是以迟盈几乎是垂首只盯着自己的脚,目不斜视的随着常让身后,她的衣裙被风吹得梭梭作响。 迟盈见一群候立在殿外的太医垂着手蹙眉,摇头晃脑,心里便更信了常让说的话。 只怕这回太子真是凶险了—— 人活着她恼恨、惧怕他,人要真快临死了,她又止不住的回想起他的好来。 但太子这人,纵然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几分他的好来。 总是记着他如何欺负自己的。 她只得想着,他总是自己丈夫,若是人真撑不过了,至少也叫她这个做妻子的见个最后一面,送他一程。 否则真的这般就入了土,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想必日后睡梦中也不安稳了。 便当是见个恩人吧。 ..... 新调过明德殿的班值,皆是没见过太子妃的。 只远远见常大内恭谨的引着一位身段窈窕纤细的女郎,二人走在明德殿外出廊间,身后不见一个跟随侍从。 自从新帝入住此处,年轻的娘子来此倒是罕见,似乎还是头一遭。 人在时,众多宫人目不斜视,等常大内带着人入了殿,便有许多宫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位娘子生的可真是姿容出众,究竟是什么人?怎的叫常大内亲自迎接的?” 另一宫人努努嘴,羡慕的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娘娘,可是听说东宫只这一位娘娘,再没旁的了。日后啊,那位便是咱们坤宁宫娘娘了......” ..... 迟盈不知这些,只心思彷徨的跟随着常让身后,这里颇大,若非有常让她都要在这迷路了去。 常让心里急着,走的便有几分快了,迟盈也一声不吭的抬步跟着,鼻尖都生出了细汗,却也没喊停。 后殿是如今的新帝暂时休憩的场所,迟盈远远见殿门虚掩着,她倾着身子透过珠帘往那帘幔后看了过去。 依稀见到一个躺着的人影轮廓。 迟盈生了几分犹豫,临到此时此刻,她心中才泛起退缩之意。 常让眼见都将人骗来了,主子娘娘竟然还不肯进去,当下也顾不得了,想方设法挑着叫迟盈心软的说,总是将人哄了进去。 常让守在殿外,迟盈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迈过比旁出都要高出几寸的门槛,小步的往内走。 像是猫儿在地上探寻一般,怯怯地往内殿帐幔里挪动,走一步三回头。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79节 到最后那副可怜的神情,叫常让都不忍直视。 鸳鸯鼎上苏合香清浅弥漫,隔着帷幕迟盈见到了那个许久没见的人影。 他的面庞有几分清瘦,一双深邃的眸子如今静静的阖着,纵然是在昏迷中,眉宇间都是微蹙着的。 想必是疼呐...... 他的面容是那般的苍白,没有一丝生机,连唇色也透着白。 与曾经总是目光严厉冰冷的他区别甚大。 迟盈没见过这般的萧寰。 萧寰在迟盈面前总是打不倒的恶龙,他会吞云吐雾,他心胸狭隘,他可怕的能遮天蔽日...... 有朝一日,这人说倒下竟真倒下了。 迟盈想着想着,竟然有几分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轻轻勾起帘幔,蹑手蹑脚坐在了床边,垂眸看着他睡梦中安详的脸。 下一刻,她如梦初醒般伸着袖子抹了把面上的温热。 床畔上的身影没有半分动静,迟盈有些难过起来,她想瞧瞧他的伤口。 究竟是什么伤口,竟叫他成了这般模样—— 迟盈说干就干,她动手便要解开床上新帝的衣襟,左右她也不是没看过,不、她确实没看过,但她总是摸过的。 迟盈手指颤颤的将他胸前寝衣带子一根根解开,那床上躺着的人原先倒还是面容安详,后来慢慢地,萧寰面容带上了几分僵硬。 睡梦中还知道用手臂压着胸口的衣襟。 迟盈扯了两次没扯出来,她也看出些问题来。 顿时迟盈有一种被欺瞒的冲动,她红透了一张脸,生气怒喊了一句:“萧寰,你给我起来!” 床榻上的人纹丝未动。 迟盈忽的如梦初醒,她呆呆地不敢相信的望着床榻上如今大魏的天子,这世间竟有如此德行顽劣的人! 他耍她! 迟盈气的浑身发抖,她狠狠将帘幔重新甩了下去,调头就跑。 却忽的,身后床畔上昏迷的天子睁开了眼睛,他猛地坐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咬紧牙关恶狠狠叫住她:“你站住!” “陛下竟然醒了,就别骗我!” 萧寰语调有些发抖,他低哑道:“回来!” 迟盈却是头也不回。 萧寰从未如此疯了一般,连薄衾都来不及掀,赤着足便匆匆从床榻上翻身下去,追上去。 两人此时犹如一对幼稚的孩童,在这处广殿中你追我赶,迟盈总是跑不过身高腿长的萧寰的。 她半只身子才将将出了内室,便被他捉住了手腕,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崽子一般将她夹在了腋下。 “砰通”一声,迟盈被他卸了几分力道,不痛不痒地丢到那张宽广的床榻上。 迟盈气的发抖,她挣扎,“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 萧寰听不见后面的话,数日来他压抑的无数思念此刻像是开了闸,前扑后拥的席卷而来。 他抱紧了她,像是想将她揉碎,揉碎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吻干净她面上的眼泪,想将她眉宇间的委屈和恼怒通通吻去。 萧寰按捺着火热,轻轻吻上她柔润温暖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 与她唇齿交融。 至高无上的天子喃喃地凑着她绵软小巧的耳,缠绵道:“不骗你,不想骗你,全是常让的主意,孤都说不要骗你的。” 迟盈仍咬紧牙关:“我知道,你就是骗我......” 骗她白流了几滴眼泪。 “孤要是不骗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寻孤......” 萧寰抱着她,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空气里升腾起一股股的热浪。 二人相处在密闭的床榻之中,紧密的贴在一起,迟盈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23:01:37~2022-07-04 23: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j 4瓶;知故2瓶;奋斗的小地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若即若离的吻总叫人浑身酥麻发颤。 此刻的萧寰出其意料的笨拙,不知世事,只恨不能多生出几双手,将她环绕着稳稳拥在怀里。 他曾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生来要什么便能有什么的贵人。 需要的东西从无需太子开口,底下人便会想方设法去供上来给他。 萧寰虚活了二十余载,从未有过要去了解要去求旁人的时候。 于感情上他更是如此,愚蠢而又倨傲。 他只等着,等着他喜欢的东西,稀罕的东西,自己送上门来。 可他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迟娘子来,等不到迟娘子主动俯下身段来爱他。 失败挫折后,经过从看不透到不愿低头,再到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男女之间的情爱与其他东西皆不一样。 他对迟盈的感情,他盼望迟盈能给他同样的平等的感情,企图迟盈也能如他爱她一般深爱着自己...... 这些,都不是那些奴才能给他奉上来的,他要自己去一头雾水的琢磨,小心翼翼的去摸索前行。 便是房事上,他原先也仅埋头凭着自己的一腔最直白的欲望。他总觉得春宫之事本只是繁衍罢了,不得沉溺于此,更不得心软半分。 他是一个太子,更是一个男子,该迟娘子去迎合自己。 可后来,慢慢地他才知自己原先的这些想法有多可笑。 这大半年来萧寰算是自讨苦吃,将酸涩苦楚尝了个遍,他希望他是将往后余生的苦楚都尝了个遍。 怪自己护她不周,害得她受苦,恼恨自己心高气傲,自作多情—— 萧寰紧紧拥着她,像是两个受伤的人在小心翼翼舔舐着对方的伤口,寻找安慰于依托。 他面上止不住浮现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与庆幸,认真的舔着她的唇畔,一点一点抚摸轻吻着她僵硬,难以舒缓的身子。 她的身子在他的指尖的触碰下渐渐地发出了奇妙的欢快。 一身的雪白皮脂,犹如这世间最好的琼脂,触手生温,体带妙香。 迟盈眼中闪过迷离与光亮,脸颊带起了跎红一片,像是醉了酒似的,手与脚都绵软成一片不听她的使唤。 她被人推倒在床榻上,身子凉飕飕的。 像是一个不染纤尘的玩偶,全身心的依着旁人亵玩。 明知这般不好,却停不下来。 迟盈含糊的叫了声,却发现自己连发出的声音都不堪入耳,混沌缠绵的像是二人如今交叠在一起肢体。 她的表情似乎是痛苦,却也不尽然,泛着水光的眸中是叫人拒绝不了的迷离与光亮。 这日与以往的黑夜总是不同,正是外间天光大亮的时候。 纵然有床幔遮掩,却也是四处明堂。 太子吻上她的眼皮。 “你要睁眼吗?” 迟盈眸子颤了颤,几不可闻的嗯了声。恼羞他主动挑起的火头,却问出这等叫她难以启齿的话来。 萧寰俯身,一双深眸里映着迟盈看不懂的神色,映着她青丝铺彻,胸前雪白的小小人影。 他骨节泛着青白,褪去身上寝衣,随着杏黄寝衣落地,迟盈那被情意蛊惑的脑子,也恢复了些清明。 她整个人一颤,从床榻上止不住的坐了起来,眼眸中泛着湿光:“你、你怎么会......” 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面如冠玉,高贵优雅。 本该有一身丝毫不逊色于面容的完美身躯。 可那道挺拔的胸膛之上,竟贯穿着几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 那些疤......有些是利落的刀伤,连迟盈都能一眼辨认出来。 有些是箭伤,有些...... 太多,多到迟盈都辨认不清,想来也是年代久远。 最醒目的伤,是他左侧胸口,如今上头还包扎着纱布。 伤疤总是可怖的,迟盈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 她自来胆小怕血怕伤口,如今只懦弱的甚至有些不敢去看。 原来他真的是伤了,不是刻意欺骗自己...... 原来他身上有这么多处伤口...... 他原先总蒙着自己的眼,便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伤疤吗? 迟盈她渐渐红起了眼睛,只觉得心中有处闷痛的厉害。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0节 她鼻尖红红的,嗓音绵软泛着哭腔,挣开了他。 手脚胡乱的整理起自己皱成一团的裙裾,已经挂在身上摇摇欲坠的胸衣。 迟盈脸上的迷离消失不见,苍白着脸气急地质问他:“你既然伤了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养伤?” 竟还想着做这些事。 萧寰沉默着,像是带着央求去攥着她的腕,不准她穿自己的衣裳。 以为这般,就能挽留她,她就不走。 “阿盈,这些都是些小伤,你若是害怕便闭眼。”独属于男子低沉的嗓音,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透着点点卑微的祈求。 迟盈用了不知多大的劲儿才止住汹涌的情绪与泪水,又有些恼恨他不爱惜自己身子。 什么是小伤?这就是他口中的小伤?! “不要这样叫我,陛下该仔细身子,有些不该做的事就不要去做。”迟盈说着说着,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相约袭上心头。 “您若是龙体有损,我岂不是又犯了天大的罪过。您安心养伤,我先走了......” 他是这禁庭里的天子,日后拥有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郎。 她胆小懦弱,不能担当重任,她只想回家。 萧寰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纵然有意顺着迟盈的意愿来,可他并非一个恪守清规的和尚。 都做到这一步,竟然说走就走? 她为何这般没有良心?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如何能这般放走她?她不在身边的时日,自己甚至连睡都难以睡下...... “都说了是小伤。”萧寰眸子幽深,重复着。 他本就身体康健伤口好的也快,若非这次的伤口一直拖着没时间仔细瞧,早就愈合了。 比起以前的伤却是小伤,当年那些战场上,可不会有人照顾他是什么身份。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身上的伤疤大多都是那时留下的。 只是那时他没认识迟盈,自然未曾想过伤疤会不会叫未来娘子害怕这等想法,等他娶了迟盈,身上的那些疤再难去掉了...... 萧寰时常对着这些丑陋的伤疤后悔起来,早知道他就寻来最好的疾医。寻来最好的祛疤方子。 如今说这些都晚了。 “你走,孤如今这样了你还想去哪里?”他冷冷的控诉。 他覆身将她压回床畔之上,迟盈雪白肩头被抵靠在他卧睡过的塌上,那残留他气息的玉枕将她后背压出浅浅红痕来。 她尚未脱口而出的惊呼被人通通吃了进去。 玲珑娇小的身躯被重新埋回了薄翠绣着山河纹的锦衾之上。 从最开始的温柔小意,渐渐地恢复了些凶狠,萧寰眸色阴暗,泛着浓烈的□□,不管不顾的吻上她的全身。 身体要炸了一般的急躁,想要寻一处宣泄。 立着四处冰盆的内室里泛着清凉,他却生出了满鬓的汗。 他执起她的手慢慢覆在自己腰腹上,带着她去熟悉了解自己,那炙热是如此的滚烫,将迟盈的手掌都吓得颤抖起来。 “不、不行......” 萧寰俊美的面庞有些泛红,牙关都不自觉的咬紧了几分,被温软的小手包裹着,他面上似乎表情更加痛苦。 他像头猛兽一般埋在她纤瘦的肩窝里喘息。 “孤很想.....想你......现在就想。” 他想念她很久很久。 他更是爱了她很久很久。 什么金尊玉贵什么神仙风骨。 统统没了个干净。 天上地下,只得一个迟盈,他只有一个爱人。 他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塌上绫罗杂乱,日光勾勒出二人交叠在一处的身姿。 檐廊外烁玉流金,熏风阵阵。 只殿内落红无声。 等外头的风缓缓停了。 日头也早已落下,一轮明月高悬在苍穹之上。 巍峨皇城之内,明德殿寝殿内一片深邃幽凉。 龙榻之上太子还在沉睡着,那张往日凌厉清冷的面容如今闭着眼,因着气血不足面容有些苍白,睫羽浓密丝毫不亚于女郎,竟显得他有几分儒雅清隽。 迟盈渐渐醒了过来。 她只觉浑身湿黏闷热,被人自身后搂着腰肢搂抱的死死的,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迟盈怕惊醒了他,费了许久的功夫,才蹑手蹑脚的离身边的人远了点儿。 她恼恨他这个骗子。将自己骗来宫里,自己是带着悲伤的心情打算送他一程,结果...... 结果二人在床榻上送行了足足一个下午。 若非后来她实在熬不住沉沉睡去......还不知要过多久。 她抬眸看着花窗外朦胧的月色,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如今天已经黑了,她该怎么办? 她...... 迟盈忧心忡忡的坐起身,只觉得身上又酸又痛,尤其是腰肢。 她蹙眉起来,嘶了一声,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腰。 几乎是须臾间,身后便有一双手臂伸过来。 萧寰睡眼惺忪,展臂扶住了她的腰肢,大手抚在她的后腰上,不重不轻的按揉起来。 “天还没亮,阿盈就醒了?”萧寰平静的眼眸注视着她,混杂着餍足的鼻音。 迟盈又被重新以方才醒来时的姿势抱了回去,被像一只玩偶一样抱在男人怀里。 她有些绝望的固执着,不肯说话,不肯看他。 萧寰在她身后俯身吻上了她的脖颈,用脸侧蹭了蹭那处皙白的肉,手掌煽风点火了起来,那股异常的温度再度触碰到她的后腰。 她知道,这人想惹得她开口,惹得她开口求饶。 迟盈终于忍不住了,她湿着脖颈微微往后仰头,细细的喘,伸手按住他不安分的指:“我腰酸。” 萧寰给她一路揉着,带着万般的耐心。 他语调有几分奇怪:“怎么会酸?昨日明明没叫你累着。” 迟盈闭着眼睛,无力闷声道:“明日天一亮,我想出去。” 萧寰手下一顿,没有吭声。 他良久才道:“明日再说吧。” 第64章 花窗外浓烈的阳光,隔着几层轻薄帘幔,仍能映出斑驳曼妙的日影。 迟盈再度睁眼之时,外头天光大亮。身侧床畔上已是空无一人。 昨夜的狂风骤雨,床上被褥薄衾皱成一团。 那象征帝王的九龙玉枕,更是昨夜被它的主人嫌弃膈应,毫无怜爱的从床榻之上丢下,磕坏了一角。 侍女们远远见到床幔内人影晃动,纷纷端着龙凤鎏金铜盆,棉帕,缓缓而入。 “娘娘醒了?可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娘娘? 迟盈慢慢清醒,禁不住的哑然失笑。 虽她身为太子妃,称个娘娘倒在东宫时倒也使得,可如今新帝尚未登基,她未得册封便仍是太子妃,身处皇宫被称为娘娘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声娘娘...... 迟盈垂下眼睫,只觉得嗓子沙哑得厉害,她隔着帘幕手足无力的先收拾起自己。 这副模样,便是宫人她也是不好意思见的,好在虽浑身酸软不适,身子倒是像是被清理过,衣裳都换了,清爽的很。 迟盈拢了拢肩上的寝衣,问起:“他呢?” 宫娥们怔了怔,不知她问的是谁,不知如何答。 迟盈摸了摸发酸的腿根,重新问她们:“陛下呢?” 宫娥女官对视一眼,皆是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在前朝上朝,如今恐怕正是朝上。” 迟盈回想自己昨日明说想要回去,他说的等明日再说。 萧寰嘴里的等明日,可不就是等明日放她出宫么? 她忍不住追问道:“陛下可留下什么话?” 可有说要叫谁送她出去? 皇宫素来戒严,她是由常让引着乘着轿子才能一路进来的,来时更没有留心着路,叫她自己一人回去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常让不知跑哪儿去了,她认识的宫人皆没一个,四下看去皆是陌生面孔。 迟盈想吩咐个熟人送她出宫,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领头的两个躬着身,头戴花冠的女官见状,颇为恭谨的答道:“陛下亲口吩咐,娘娘昨夜劳累了,今日万万不可吵醒了娘娘。叫娘娘若是歇息够了,便先行用膳,有事等陛下退朝再说。” 迟盈虽有些小性子,却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她知晓萧寰是去处理前朝政事,关乎的天下百姓的劳作民生。 若是独独为了一个她要出宫的事儿,耽搁起了大事,那迟盈也做不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1节 是以纵然心急如焚,迟盈却也只能忍耐着。 心想左右不过再等等。 如今自己这边还没梳妆,等梳洗穿戴完,算算时辰也差不多。 索性她便慢悠悠爬起来,任由着宫人服侍她梳洗。 外头烈烈火光,愈是到了夏日的尾巴,那太阳愈发烈烈的犹如火光挂在天上。 迟盈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心不在焉的用了膳食仍是不见人来。 往常她并非急躁性子,许是因为这处高堂明亮的明德殿给她的记忆不好,瞧着阴森冰冷,她不想等下去。 女官见她在殿内急上火了的模样,不禁道:“不如给娘娘招个鸾轿来,往御花园去?那处好不热闹,天热便都叫人多撑些伞扇。” 迟盈近来颇有些神魂不定,心绪不宁。除了身子不适,恐怕便也是忧虑过重。 左右干等着也着急,闻言便也应下了。 如今新帝即位,圣上如今变成了太上皇,圣上后宫那些嫔妃便也该做了太妃。 若是往年,先帝大行离去,太妃们没有子嗣或许殉葬,运到好些的也是前往寺庙中出家为尼。 那些有子嗣傍身的晚年倒是无忧,统一迁往西边宫殿,金华殿之后的偌大宫殿群居住,统一尊称为太贵嫔,太贵妃。 逢年过节也可得到特殊的赏赐可出宫与宫外的儿女享天伦之乐。 只不过如今太上皇尚在世,一切便有几分难办。 新帝登基,事情繁多,也没有功夫先处置后宫嫔妃,便统一由着她们原先的宫殿居住。 身为宫廷里唯二的男人,萧寰入住了紫宸殿,倒是离后宫远的很,没什么男女大妨的烦恼。 可这位于后宫之中的御花园便不这般了。 迟盈乘着轿去到时,便有两三个宫妃凑成一堆在御花园里逗弄猫儿玩。 迟盈自打养了猫儿,便成了个猫奴,听见猫儿的声儿,眼睛便直了。纤纤玉手掀了金丝帘,眉眼含笑的朝着猫儿叫声看去。 却见是荣昭仪怀里抱着的猫儿。 还不等迟盈落轿,三名宫妃便上前来问安。 “好些时日没见娘娘,娘娘竟然生的愈发的好了!” 另一位宫妆丽人拿着帕子掩嘴笑道:“瞧瞧柳贵人那张嘴!见了美人儿也不会说别的,只会说这一句,叫妾说啊,娘娘身段倒是与先前一般无二,只是如今瞧着面上多了气色,瞧着光采照人呢。” 迟盈听着,不知为何耳根子悄悄红了。 荣昭仪一直沉默着不搭话,倒是另两位迟盈不认识的妃嫔一直说着,二人不见半点停歇,只将迟盈夸成了世间罕见,天仙似的人儿。 那架势叫迟盈险些以为自己是她们的祖宗。 最初她嫁入东宫,入这所皇宫之时,可没这等的待遇。 那时贵妃统率六宫,在后宫地位说一不二,徐贵妃纵然不敢明着与她不对付,可本来她们生来便已经是敌人,自然不可能和平共处。 如此,这群以徐贵妃马首是瞻的太妃们便都明哲保身,不与迟盈说上两句。 落得个迟盈如今也与她们没有半点交情,连人脸都认不清。 如今太子做了新皇,秦王一系早已成了过往云烟,徐贵妃虽未曾因儿子的罪名没处死,如今却也早早失势,不知如今在哪处犄角旮旯里待着。 迟盈知道一群人如今如此恭维着她,可不是因为她有多贵重的身份,无非是这群深宫女子害怕新皇不念旧情,二来也是想与她打好关系为未来谋一个退路。 都是可怜人罢了。 迟盈从未被如此热情对待过,是以她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本就不是个热情能聊得来性子,相反迟盈还格外怕人多的地方。 这也是迟盈为何如此害怕宫廷,甚至有些不愿与太子交心总盼着能离得远远的原因。 原先她是太子妃时,便知晓太子日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妃子。 日后必然还会纳侧妃良娣排得上名号的太子妃嫔数十乃至上百人。 东宫便是如此,更遑论是后宫? 那会有足足上千的妃嫔与她争夺一个丈夫。 迟盈没别的想法,自从嫁给太子便更从没抱着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她只要不喜欢太子或许便能做到不妒忌,不失分寸,不会失望。 可......渐渐的迟盈长大了也成熟了,她清楚一切都不能如自己所向往的那般前进,她不知能不能在这幽暗能腐蚀人的深宫里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心。 亦或者,她能否在这群女人中活下去么? 一群女人便是这般虚情假意的说了会儿话,倒是荣昭仪怀中的猫儿受到一众女眷的格外怜惜。 原先宫里十分得帝王宠爱的荣昭仪,几月不见便没了那副倨傲蛮横,处处奢华美艳的宠妃之态。反倒是眉眼冷清,穿着也素净了许多,盘着偏髻,连几根簪子都懒得簪。 瞧着面上的锐利倒是少了许多,别具一番温和的模样。 也是,宠着她的皇帝如今成了太上皇,久不露面,她打扮的再好看给谁看去? 人约莫都是这般,对着人不敢给的感情通通都给猫儿去了。 后宫这群女子,无垠禁廷之中,不得交心,便也只有养个畜生逗逗乐子。 迟盈对那只猫儿垂涎的眼神自然瞒不过荣昭仪,顿时她面容一紧,将自己怀里养的极胖的猫儿抱的更紧了。 生怕迟盈抢了过去。 迟盈嘴角含笑,她宽慰荣昭仪说:“我自己也有养猫儿,还是一对儿白的,性子都是粘人的很。天天都粘着我哦,我一走它们一准儿就不舒坦了,连鱼干都不愿意吃了。” 所以她才想着赶紧回去。 那荣昭仪一听迟盈这番说辞,倒是面容好看了许多,至少不再像是防着贼一般防着迟盈。 将紧紧抱着猫儿的手臂稍微松了松,她怀里的胖猫儿便露出了一个脑袋。 大眼睛大饼脸,憨厚极了。 迟盈一看就乐了。 荣昭仪语气带着羡慕,缓缓笑说:“我这只猫儿比不得娘娘的那两只来的温顺,却也是我养的好些年的,性子皮的很,再找不到比它皮的,半点都不知晓粘人。” 迟盈凑上前细看了看荣昭仪怀里那只橘色条纹的猫儿,笑说:“真看不出来,生的这么胖,还调皮吗?不粘人还给你抱着?” 另外两个妃嫔咯咯的笑着道:“昭仪娘娘的猫儿见着昭仪就跑,还最喜欢上树呢,才被从树上抓下来。” 说时慢来时快,迟盈听了正不信呢,荣昭仪怀中的猫儿便又折腾了起来。 荣昭仪本就抱了许久,手臂没了几分力气,胖猫儿一下子便折腾开了,从荣昭仪怀里跑下了地,众人一个不留神,一只橘色肉团便窜上了迟盈身后的树上。 一阵爪子挠树干的声儿—— 迟盈“呀”了一声,止不住的就抬头追随着那团。 夏日里树枝繁叶茂,一片片浓荫连成乌绿的团儿,遮阳避日。 荣昭仪高抬着脑袋,一群女眷们围在树下找猫儿。 迟盈满耳充斥着荣昭仪破了嗓子的叫喊。 “快给我下来!快下来!再不下来我抽你了啊——” 如此被吼叫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那猫儿听懂了,害怕的腿脚哆嗦,猛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迟盈眼前一个肉团儿从天而降,离她也近,想也没想就往前去接。 这一接不得了,她从没如此反应快过,脑子反应过来了腿脚却没跟上,顿时左脚拌右脚,一下就一个旋转,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顿时,周边一阵慌乱的叫声。 “娘娘,娘娘——” “娘娘您没事吧?” 追随迟盈过来的宫女们登时面上煞白。 迟盈抱着被她接住的胖猫儿,仍是蒙蒙的。 地上都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摔倒倒是不疼,她见众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勉力笑了笑道:“没事没事......” 虽这般说着,迟盈却捂住了小腹,额上渐渐泛起了汗水。 “唔......”她觉得有点点疼。 ..... 正是早朝时候,朝臣因着新帝登基择定的良辰吉日,以及功臣分封之琐事吵得热火朝天。 上首身着龙袍,面容俊美的年轻天子薄唇抿着,眉眼虚落,显然心神都飞了出去。 他分分刻刻想着去见她,与她同一个宫殿,哪怕只静静的待着也好。 可又怕她吵闹着要出宫,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恼怒。 是以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是该拖着不见她,将她关起来好还是用什么别的法子好。 与此同时,殿外却是一片火急火燎。 常让一路从后宫跑了过来,半点未曾歇着,连喘息都不曾,一连跑去了朝前,从龙尾道上不顾众人惊愕的神色,三两步跨步去了天子身侧。 “陛、陛下,大事不妙!娘娘她、摔伤了!太医......太医说是有孕,见血了......” 萧寰登时脑海一片空白,云里雾里的迈开脚,腿脚几乎都不听使唤,神色苍白的往殿外跑。 “殿下!等等!等等奴才!”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是甜的!感谢在2022-07-06 23:05:43~2022-07-08 00: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泠若耶溪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太极殿高十余丈,宝顶鎏金,飞龙走兽,琉璃碧瓦上浮动着潋滟流光。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2节 朝中只有三品高官才有资格进入太极殿议事。诸位高官腰金拖紫,静默而立。 大魏开国三百余年,宫廷数次经过修葺扩建,早已是内里无垠恢弘宫殿,楼台殿阁足足百余座。层峦叠嶂,檐牙交错。且还有数座各处离宫。 国无二君,新君即位,太上皇便该迁居旁处宫殿。 今早天子才跟众人商定下了太上皇迁居别宫之事。 太上皇迁宫,那些妃嫔自该陪同其一同前往。 可据传太上皇并不打算带走任何嫔妃,更是已经下令将那些嫔妃送往寺庙中出家。 都道是帝王无情,萧渊这等疯癫且无情,不管有无生育过子嗣的妃嫔通通送去出家的,还真是头一遭见。 众朝臣唏嘘之余,便听说新皇并没有同意太上皇这个请求。 萧寰下令将后宫所有嫔妃以及两千旧宫人全派去伺候太上皇。 这也算是新皇上位以来做的头一件良善事,免了许多无辜女子牵连受累。 是以朝中分了两派,一派是赞颂萧寰宽宏良善的。另一派则是认为皇帝身为人子,不遵从父亲旨意是为大不孝,成日上奏请皇帝遵循太上皇旨意的。 这些时日朝中一半官员便是为此争吵无休。 至于另一半呢? 自然是吵嚷着为天子充实后宫之事。 有道是生孩子需趁早,曾今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年岁不小,二十有四了。 二十有四,可是未曾见有个一儿半女的,真是可怜可悲。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个万一,陛下的皇位传给谁?太上皇的子息只那几个,如今一个秦王另一个吴王可是已经伏诛。 仅剩一个宁王,听说还是个生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更何况还有传言,宁王并非皇家血脉。 日后皇位要给谁?莫不是传给太上皇的侄孙? 那般,到头来不仅是新帝,便是太上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以一群臣子为了君主分忧,什么事都可往后耽搁着,只这扩充后宫一事,必须要提上日子来。 至于这多少也有一点私心在里面...... 满朝文武中有适龄女儿侄女孙女的,未免都生了一份心。 毕竟如今的皇帝除了一位正妃,可再无其他妃嫔。 他们早有所耳闻,太子妃自从嫁入东宫便甚少露面,其父随国公原先是太上皇肱骨心腹,陛下与太上皇父子针锋相对明眼人都能瞧见。 那位太子妃娘家去年便失了势,更是据说被陛下不喜,更有传言是被陛下赶回娘家的。 究竟内情如何朝臣们不得而知。 这位太子爷以往可不是个按着规矩来的,那位不得他宠爱的正妃能不能顺理成章成为皇后恐怕还真说不定。 若是他们家族中的女子能入宫,争一个皇长子出来,皇后当不得也能做个四妃。 日后他们一族的荣华富贵岂非唾手可得? 如此都这般想着,朝中这段时日更是吵闹无休,可事关纳妃的折子都被陛下压了下去,未曾见半点风浪。 折子被压下去没有关系,总有胆子大的又在朝中说起。 正说着,朱红的窗棂外人影晃动,便见大内总管迈过朱红门槛,三两步大步跑了进来。 “常大内?那可是常大内?” “常大内为何如此没有规矩?” 众人话音未落下,便见独坐高殿堂之上的年轻天子,神情慌张的站了起来,甚至连身前的龙案都被他的起身撞得歪向了一边。 天子脚步匆匆往殿外走去。 神色匆匆,健步如飞。 诸多朝臣瞠目结舌,吵闹的话停在了嗓子眼里,不敢相信那是他们所熟悉的圣上。 彼此皆是对视一眼,纷纷张大了嘴。 方才他们听见了什么话?太子妃娘娘有孕? 朝中众人的吵闹都随着常让的一句话戛然而止,殿内寂静d厉害。 这可来的真是时候,才登基,就传来有孕的消息—— .. 迟盈小腹疼,却也并不疼的厉害,一阵阵的像是来癸水一般,她蹙着眉头见到周围人惊慌失措的模样,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从小到大,哪怕她乖巧的紧,也不是没有摔过的,何曾见过有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能撑着起来,手臂撑着地,才稍稍动了动,便觉得眼前失了光彩,一下子变得灰蒙蒙的。 听着众人指着她的裙子,迟盈听的不真切。 她低头看了看。 今日她身上穿的是宫里准备的水碧软烟罗裙,上面绣着一朵朵甘石粉的白芍牡丹,皆是最耐不住的颜色。 她只见有点点团墨,先前还只以为是自己摔伤了一屁股的泥。 结果没过多久,她便撑不住,昏昏沉沉的歪倒在身侧侍女怀里。 “娘娘?!娘娘?!” 她呈现半昏迷着,只能感觉有破碎的光芒在她眼皮子上移动。 萧寰将身后的侍从内侍远远甩在后头。 身姿挺拔玉立,俊秀端严的天子,穿着肃穆的紫金帝王圆领常服,面容苍白的在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方才热闹的御花园,如今该见到的见不到,不该见到的到处皆是。 不知何时御花园内围满了女人,后宫妃嫔,闻讯过来帮忙的宫婢内侍。 原本吵吵嚷嚷的,更有被吓得哭起来的,也有后知后觉想偷偷溜走不沾染这烂摊子的,可还没来得及已经见到天子亲至。 众人皆是吓得大气不敢喘,纷纷行跪拜叩首大礼。 他都听不见,冰凉幽深的眸光在人群中梭巡,来回往复。 眸光停留在一个个肖像她的身影上,却都不是她。 又见不到了她。 萧寰语调沙哑,无措地逮着一个人便问:“她人呢?” 那宫人被皇帝幽深的眸子盯着,吓得半死,颤抖着回答:“太医说娘娘要静养、娘娘方才被移去了宝华殿......” 另有宫人机灵,连忙引着圣上前往宝华殿,将方才的一切一字不漏的禀报着,顺带邀功。 “娘娘仁善,猫儿从树上掉了下来,她亲自去接着那个畜生,怎知脚下绊了一下便摔了。之后便嚷着疼,起不来身。奴才便一直在旁边,一见连忙去请来了太医,来了才知娘娘见了红......” 天子脚下皂靴一路踏过玉阶金砖,穿过悠长的宫廊,如今心神都去了她那里。 哪里还能听得见去什么猫儿狗儿的。 他也不知想的什么,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隔了十万八千里。魂都将九州来回穿梭了一遍。 人在前头手脚冰凉的走着,一段短暂的路程他中途几次险些崩溃。 直到摩挲着冰凉坚硬的朱红漆殿门,才见到了她。 迟盈如今沉沉睡着,安静姣好的面容透着憔悴与苍白。 他手足无措的走上前去坐往她沉睡的榻边,垂着眉眼静静闻着她衣领间的幽香,摩挲着她尚且温热的指尖,抑制不住的与她十指交错。 终像是跋山涉水,寻到了归处。 “阿盈?”萧寰温声喊道。 “阿盈,你不许睡.......” 萧寰有些固执的去抓她另一只冰凉的手,动手去摩挲着她的面容,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上朝的时间,她便出了这般大的事。 还是殿内守着的太医劝说天子:“娘娘这是动了胎气,如今需要静养休息。陛下若是着急,不如明日再来,娘娘明日也该醒了。” 萧寰听的惘然,像是有些诧异吃惊,更像是失而复得一般,他幽深的眸中弥漫起了欢喜。 小心翼翼的从迟盈床边站了起来,他招来太医往殿外甚至走出廊外站着,二人受着正午烈阳的暴晒。 “你是说那个孩子还在?” 陈太医饶是经过许多,也被天子这句话整的愣了许久,许久才明白过来。 强忍住抽搐,陈太医严肃道:“回陛下的话,皇嗣无恙。娘娘该是怀在八月初,中间该有一次月事未来,为何也不见宫人上报,若是定时诊脉,也不至于出这等差错......” 也算是甩锅了,他是太医院的,自然尽力帮着太医院里的同僚说话。 事关皇嗣之事,万万不可马虎。 迟盈这般有孕一月有余将近两月都没有诊出的,便是身边伺候之人的罪过为第一位。 萧寰冷峻的面容带着后怕,他将怒火朝着侍从发了起来,他冷声质问:“伺候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是哪些?怎么这等大事也不见禀报?” 常让连忙回道:“陛下,伺候太子妃的人如今都在随国公府呢,要不差人叫他们入宫来问罪......” 萧寰情绪少有这等剧烈起伏的时候,如今既惊又怕。 他觉得老天相助,这孩儿来得真是时候,如今既是要安胎,她还如何能走得掉? 他这就把她的丫鬟全接过来伺候她,免得她心情差了,身子也跟着不好。 可又怕她不喜欢这个孩子。 萧寰是记得的,迟盈曾经担忧有孕,背着他偷偷服用许多的避子药,言语中更是数次对孩子的厌恶和不喜。 他最初知道她不想有孕时的怒不可遏...... 如今...... 如今他只怕她会厌恶这个孩子...... 她会不喜欢这个孩子吗?她会不要它吗? 他又想起,八月初......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3节 八月初有孕的?萧寰面上抑制不住的带上了初为人父的喜悦,连幽深的瞳孔中如今皆是笑意,他喜不自禁的算起,定然便是那次了。 旋即他又忧心忡忡,那次她还睡着......岂不是会更加生气? 以她的小肚鸡肠,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动了她的药? 萧寰只觉得心中焦躁,越想越不知该如何。 她会不会背着自己,不要了这个孩子? 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日光里,面上惘然,常让的话他也听不见,太医的吩咐只怕更是没听见。 这可是头一个皇嗣,陈老太医也顾不得太多,继续絮絮叨叨叮嘱着天子:“还需娘娘静养卧床休息,如今娘娘身怀有孕,万万不可操劳其他事。更是忌讳心情不愉,万事都该以娘娘为重,至于其他还有需注意的便是房事上,咳咳,该尽量节制一些......” 天子听的便更加焦躁起来,在殿外来回踱步,他心里像是生了一团火,问起:“太子妃知道自己有孕之事吗?” 宫人思忖着回答:“应是不知的,太医尚未到时,娘娘便晕睡过去,中途也未曾醒来......” 萧寰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缓缓道:“那便都瞒着,谁都不准泄露了去。” 那么喜爱小畜生的娘子,对自己的亲生的孩子,也定然会喜爱的吧。 那般胆小的小姑娘,连头一回见到的小畜生都能冒着危险去救,对着自己的孩子,总不能狠心不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00:10:46~2022-07-08 23: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20622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故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迟盈暂居的宝华殿前身是皇女读书之所,只不过到了太上皇时,许是由于皇女稀少,封了这处,不再将此殿设为进学之处。 宝华殿外设明泉,内四面通彻,多门扇通窗,殿内无需烛火点缀便满殿光亮。 到了夏日尾声,花窗透进来几缕斜阳。 穿透软烟罗蒙着的花窗,满室朦胧,金光遍地。 透着空虚而又盈满的味道。 迟盈鼻尖轻皱,她只动了动便被人扶住肩头,肩下多了个软枕。 她缓缓醒了过来,睁眼看去,便见那个笔挺的身影。这幅朦胧景色,竟叫迟盈生出一些彷徨之感。 萧寰凝望着她,只不过一夜功夫,感觉她又瘦了些,一张本就秀气小巧的脸蛋,如今更显得小的可怜。 竟叫他恍然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他彻夜未眠,眼底还泛着血丝,外头阳光照在他脸上,日光像是汇聚出璀璨的光点,落在他睫羽间。 迟盈心头动了动,没敢继续看下去。 她扭头看向四周,有些纳闷的眨了眨眼,这处宫阙内室,显然不是她所认识的地方。 她没来过这里,这里是何处? 萧寰偏头吩咐宫人端来熬煮好汤药。 “将药喝了。” 他呼吸在她耳边摩擦,明明离得不是很近,却有了一种床畔间呢喃私语的味道。 迟盈心间重重的一跳,见他俯身,修长的指节端着药碗落在她唇畔边,微凉的瓷盏甚至都碰上了她的唇。 像是等她张口,那碗药便要给她尽数灌入一般。 迟盈有些怕他这副强买强卖的架势。 她往后挣扎了下想要坐起身,才一动便觉得自己腰肢酸的厉害,记忆还停在摔倒那里,见此只以为自己是摔伤了身子,伤到了腰肢。 这稍微一动,便觉小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立刻攒眉,轻嘶了一声。 萧寰面色微变,顿时无措起来,连语调都几乎变调。 “可是又疼了?” 他不敢松懈,脸色难看,连忙招来了太医过来问诊。 好在殿内十二时辰候着几班的太医,经过传召不过须臾功夫便赶了过来。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天子询问了许多,太医似乎有些为难,眼神不敢落在迟盈身上,说着迟盈听不懂的话,总归都是要她卧床静养,不能下床走动的话。 迟盈睫羽都颤抖的厉害,她紧张地问太医:“我是怎么了?” 太医眼睛只盯着脚下的地衣瞧着。 “娘娘这是伤了腰腹,切记要按时用药,卧床休息......” 迟盈蹙眉,只觉得自己时运不济,不过是摔了下,竟然这般严重?心里又觉得奇怪,为何小腹酸胀刺疼,还隐隐有来月事之感? 莫不是受了内伤? 她是第一回 遇到这般要紧的事情,迟盈本也是柔和乖顺的性子,人前尤其是当着萧寰的面,她也不会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了早日好起来自然是太医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寰凝望着迟盈柔软无辜的面容,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将药碗端过去给了她,垂着眼帘,“你昨日亲自去救了一只畜生?” 迟盈警惕起来,她捧过温热的药碗,一双明眸来回看着他。 萧寰静静等着,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迟盈这幅表情是心里在思索着,如何回答撒谎瞒过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小娘子的温声细语,柔软的同天上的云朵一样:“我也没救它,它爬它的,我走我的路,谁知恰巧我摔了而已.......” 迟盈知晓自己因一只猫儿受的伤,不管是不是这只猫儿的过错,只怕这只畜生也要跟着倒霉。 说完,她便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手里的药,不去看他。 萧寰被她这幅无辜的小模样成功惹出了火气。 他觉得她是一个世间最没良心的娘子,连对待一只畜生都能如此好,却不对别人付出一点真心。 他尽力维持着温和的语气:“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领?本就是个四肢不勤平地摔倒的家伙,如今是不是觉得自己还长本事了,去救一个畜生?” 她可知自己有多风险?若是真有个万一,孩子没了便罢了,她这副身子能经得住? 迟盈也板起了小脸,她鼻翼煽动,斜起眼问他:“难不成我还能眼睁睁见它在我面前摔死?” 萧寰俯身望着她,绷着脸:“你成心要惹我生气是不是?那么多太监宫女,往日也不见你有多勤快的模样,偏偏这回你非要自己上去,你知不知有多风险,有多......” 为了救一个畜生,他们的孩子都险些没了!如今还替一个畜生朝着他撒谎…… 萧寰心里抑郁到了极致,他一个天子,每日里治国安邦,如今想要一只畜生偿命都不能! 怕她又为了这等小事与他闹起来。 迟盈似乎误会了他,又或者是想到了他心头所想,葱白玉指揪着他的袖子,显得是用了几分力,揪的皱巴巴的,语气也可怜兮兮:“怪也怪我是我摔了,可你不能杀了它,不然我岂非是白受这个罪了......” 萧寰见她一服软,便什么脾气都发出不来了。 他想起太医的话,万万不能不顺着她的意,叫她心情烦躁了去。 他开解自己,暂时先忍一忍,万事顺着她的臭脾气,等她这胎坐稳了,再说吧。 他道:“我何时想杀它?不过教训那泼猫一番定是要的。” 迟盈红了眼,语气略有些激动,连手里捧着的喝了两口的药都晃动起来,几滴药汁顺着碗檐漏到她雪白的指缝里。 “一个猫儿,你还要教训它!你人怎么能这样......”她气的就要哭了起来。 萧寰立刻害怕了,他说:“行了行了,不教训它,你给我安分点别晃了,快喝了药乖乖躺回去。” 那语气,像足了一个战场上打了败仗投降的俘虏。 迟盈许是第一次见萧寰这般哄着她的语气,连哭也忘了,泛着泪水的杏眸瞪得大大的,落在萧寰面上。 似乎是在认真的看着他,看他是不是那个男人? 是不是那个叫她害怕的男人。 莫不是这男人皮囊下面换了个人?不然怎么变了这么多?叫她都不认得了。 萧寰要笑不笑的望着她:“为何如此看着朕?” 迟盈拿手背蹭了蹭脸蛋上的泪水,不理他,“我看什么,你也要管?” 萧寰鼻音哼了一声,薄唇抿着,说不上是生气恼怒还是什么旁的,在迟盈耳里竟又听出一丝退让的味道。 迟盈本就是个性子极好哄的娘子,没什么脾性,若非萧寰一直过分,她也不至于与萧寰闹成这般。 如今虽傻眼了萧寰的脾性转变的如此快,叫她都不敢相信这人是以前那个,却也被这般一再顺着,她便什么都忘了。 乖乖一口气喝完了药,便打算躺回了床上去。 萧寰却不知从哪儿取来一方温帕子,亲自动手替她擦了擦脸。 迟盈躺在床上别扭的紧,虽二人情趣浓时也不顾忌,可清醒时候她不适应这般的亲热。 迟盈扭过头去不叫他擦,萧寰失声笑起,这回笑的有几分爽朗,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欢愉。 他改为攥住她的手,拿着那方帕子继续擦她的指起来。 迟盈往外抽却抽不出来,她嘟囔了声。她讨厌这样,每次这样接下来总会更进一步。 萧寰道:“药汁染了一层,偏偏还往脸上抹,该叫人端个镜子给你照照自己,成了一个小花猫。我不帮你擦,等会叫你的手黏被子上去。” 迟盈这才有些脸红,她心里摇晃了半晌,到底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便默不作声的任由他擦着。 却不想只不过擦个手,萧寰却擦拭了许久,足足一盏茶功夫还在握着她的手指。 迟盈约莫是舒服,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她反复的在疲惫里挣扎,不叫自己又睡过去,否则可真是成了猪,一日日的从早睡到晚。 她语调糯软,泛着睡梦中的含糊问他:“那个日子,他们说日子,你日子定下了?” 这句颠三倒四困顿中的话,也只萧寰能听得懂了。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淡淡的应了声。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4节 登基为帝,许是这世间于男子而言最自豪的一件事,萧寰无所谓这些,左右以往他这个太子在陪都也早早享受了那等位置,早已没什么新奇可言。 可这回总是不同的。 在他心爱的娘子面前登基称帝,坐上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宝座,成为天子,成为大魏万民的主君......萧寰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起了许多期盼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日,他与她携手并肩,帝后一路扶持,受黎明百姓盛赞,开创万世基业的模样。 他想叫她一同见证着。 萧寰眼里泛着光芒,捏了捏她软软的手心,问她:“阿盈喜欢哪座宫殿?” 迟盈睡梦中带起了幼时的憧憬,她胡乱说:“我喜欢像这间似的,要万分亮堂的,要全是琉璃瓦的,还要都是花窗,不要墙,不要梁,要铺彻柔软的地毯,我随便倒地就能睡了的......” 萧寰垂眼笑起,忍不住吻了吻她光洁的额,他才知道他的娘子原是稚气未脱。 不过稚气也好,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那般亮堂,白日如何睡得着?夏日里有冰镇着,冬日里纵然有地龙,没有墙壁,寒风岂不四处往殿里吹?没有梁,往天上叫神仙搭着?” 夫妻二人说着胡话,一唱一和,迟盈闭上的眼缝都笑弯了,想必是清醒了些。 约莫是从小体弱,见识浅薄,连门都极少被允许出的姑娘,长大了的迟盈比旁人多了几分畅想与向往。 若是可以,她想将自小不能做的事情统统都做一遍。 她十分傲气的哼道:“我不管那些,白日里才不睡,晚上要看星星赏月亮,只要好看,我也不怕冷......” 说着说着,又困得连声儿都没了,还记得追问她的爹娘。 只要她听话,萧寰自然无有不应,他道,“知道了,我明日便差人去催催,务必早些叫他们归京。到时候叫随国公夫人入宫来陪你,你便好好养着身子。” 日后他便守着朝廷,承担起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这一刻,萧寰眉宇间的凌厉阴郁都少了几分,他趁着迟盈沉睡,才将眸光落往她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诞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他的孩子,一个他与阿盈共同的孩子。 第67章 元和十九年秋,九月二十五日。 大魏新皇于南面称尊,顺应天道,承受天命。 太极宫登基称帝。 登基大典那日,皇城一片风和日丽,天色澄碧如洗。 大魏开国至今三百余年,帝皇登基大典的规矩遵循古礼本就繁重,后又一添再添,如今已经规矩繁杂。 迎苍天,奠玉帛,进俎,行终献礼,天子一日不得空闲,满朝文武也得跟着折腾祭拜。 新皇不是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半点苦处吃不得的天子。 朝廷百官随天子之后,一个个都腰酸背痛,上至头发花白的老臣,下至才袭了祖辈爵位将将及冠的少年郎,都在强撑着。 才回了京的随国公,便是立于百官前列。 众人听着上首礼官念着大典冗长骈文的同时,视线若有若无的都落在随国公身上。 只因随国公是被从北衙大将军这个重职上撤下去的,虽仍是手握重权的从二品大员,可从京城出去的总叫众人心里有几分嘲笑。 各个都私底下嘲笑说,迟清石这是将闺女挤上太子妃的位置,自己给挤下去大将军的位置了。 偏偏他这个当太子妃的闺女据说不争气,距离太子大婚满打满算也快一年了,也没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的。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二人据说感情不睦,时常吵嘴,甚至迟氏还被太子动手打了,都被赶回了娘家住。 传成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有说这对夫妻两个闹得太大,太上皇都看不过去亲自插手了的。 众人原先心里都在幸灾乐祸太子妃这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新帝秉性做太子时便是睚眦必报,如今这原先的太子妃岂能得个好?便是随国公府,只恐怕也要被迁怒了去。 可不过几日,传言却是又变了。 只因宫里传出消息,宫廷织造局、银作局的人早早便织造起凤袍来,凤冠来。 凤袍可不单指一件衣裳,分为吉服朝服常服等六类服饰,统共六十八件。 上绣上的丝线得是南蜀进贡的贡线,触手温软,火烧不断,精细道每一处针脚。 凤冠更是如此,东珠碧玺玛瑙翠羽皆是有考究,万万不得出纰漏。 帝王的通天冠是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珍贵异常,可比起这凤冠制作工艺上也差了些,凤冠制造太耗物力,往往都是一顶冠传上几朝皇后的。 是以如今众人一听闻皆是新造的,止不住都竖起了耳朵来打听,心知必然是早以定下早量好尺寸的。 原来那位‘被赶回娘家’的迟氏太子妃,前些时日便入了宫。 这般无需打听便能知晓天子如此急着册立的皇后是谁。 大魏遵循古制,帝王先称皇帝入太极殿处理朝政以皇帝称,再择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过后才算是正式登基即位,此前这段时日便是天子的妻妾也未能得到册封金宝,皆是留在原先龙潜时期府邸,等受帝王册封才可名正言顺进入宫廷。 如迟太子妃这般,帝王尚未行登基大典她未得册封,便该安分守己,守着分寸乖乖在太子府内等宫内诏书册宝,再由宫人迎入内宫。 可如今这般的倒还真是头一遭...... 上头礼官念着晦涩难懂的骈文,下头有大胆的年轻朝臣窃窃私语。 “听说原本登基大典吉日选在早几日,只不过那位娘娘身子不适,才又将登基大典往后挪了几日。” 登基大典举国大事,为一个女子往后拖,朝臣们心里骂萧寰才当上皇帝就有了昏庸的苗头。 可他们却不敢说出来。如今这位新帝是在陪都边关一路历练过来的,真当是一个京中长大没见过血无能懦弱的太子? 太上皇何等人物,将如此多盘根交错的世家都打压的伤筋动骨不复从前,不也被这位太子折腾退位了? 前段时日朝中的大清洗,下狱斩首的不知凡几,菜市场门前土地都刨掉一层都是血沫子,几个皇子亲王跟走过场一般一个个上蹿下跳几日便不声不响没了消息,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 新帝手段如此毒辣,不顾念半分亲情,他们几斤几两?哪里敢多说一句? 是以如今一个个都将目光移向这位才回京的随国公。 世家往后究竟是什么情况,皇帝是个什么意思,要看这位皇帝的老丈人先探探路了,当个出头鸟了。 可随国公却也不是傻的,听了脸色肃穆,也没接话,只装作没听见。 眼见大典进入尾声,万臣中有心细的瞧见远处宫廊外一顶八人合抬的鸾舆停落在殿门前,却不见有人下来。 此处是太极宫,自古没有女人来的道理,可如今那顶枣红翠玉鸾舆前后足足围了二十余名宫娥内侍,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隔得远,众人瞧不见,有人便去问随国公,猜测:“国公爷,那轿子里不会是您闺女吧?” 迟清石听闻也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准头匆忙去看,远远地瞧不清人脸,可舆内的女子也不疾不徐的撩了帘子看过来。 自己女儿哪有看不出来的?随国公只一眼便确认了,顿时都有些惊愕起来。 他那闺女自幼胆小,不喜人多的地方,总不能是他闺女自己兴起想要过来看的。 这可是登基典礼,陛下他又是发的什么疯? 如今的新帝自小就是个行事狠辣冷血无情的,与那位太上皇不说像了个十成,九成也少不了。 因此也只该日后该如何行事方能保全迟氏,方能保全宫内的女儿,只是如今,随国公见到这一幕都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叫自家闺女来太极宫做什么? 他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慌乱过来。 又有人看不懂他面色,还上赶着来酸溜溜地问:“国公爷可曾听说陛下已经择定了封后的日子?这可真是大喜,下官先给您贺喜了,陛下对娘娘一看就是宠爱有加,您瞧那顶舆轿,莫不是陛下亲自许了娘娘过来瞧瞧这登基大典的?这可真是立国以来头一遭......” 正说着,礼部尚书口中那念叨半个时辰的骈文结束。众人顿时不敢多言,立刻站直了身子,接着眼观鼻鼻观心。 “礼毕——” 须臾间,那高广雄伟的太极宫,殿门由内往外缓缓打开。 天子身穿大裘,头戴通天冠,身着十二章纹饰,伫立在高殿之上,身姿更显挺立出众,一轮旭日自他身后照耀着苍穹,将他轮廓勾勒出绚亮边缘,仿佛仙君下凡一般。 他缓步踏出殿槛,眼眸淡淡落于玉龙阶下丹墀之上,乌压压一片的朝臣。 礼官大喊:“拜——” 众人一并跪下,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时年二十有四的太子寰正式登基称帝,定年号为建昭,自这一年起,是为建昭元年。 同时,于太极宫文武朝臣之前,天子命礼部尚书读册封皇后诏书,封太子妃迟氏为皇后。 在帝王登基大典之日文武百官前宣读册封皇后诏书的,此乃开国以来头一回。 顿时场面分外热切,便是连许多原先面色平静毫无反应的老臣都忍不住惊骇不已。 偏偏这位天子毫无所觉,他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阴郁的眉宇此刻带着浅淡笑意,在文武百官惊愕的神色之中,弃了帝王专属的龙舆不乘,一步步越过众人,俯身入了那顶鸾轿之内。 ..... 太极宫外漫天彩云,乐曲飘扬,四处明媚阳光如同碎银流金漂浮于空中,稀稀散散落入只垂着纱的舆内。 迟盈在舆内抱着猫儿浅浅卧着,听外边沉浸不过片刻,忽又响起礼部宣读圣旨的声儿。 迟盈近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吃不下什么东西,偏偏还嗜睡的厉害,今日也是如此。 她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要紧的病症,叫来了太医却都说无事,说是她心思郁结要放宽了心...... 既然是无事迟盈也放开了胆子,昨日早早睡了许久才醒过来。 醒来便已经到了如今。 许是萧寰吩咐过宫人务必抬着她过来太极宫这处见礼,是以她还昏昏沉沉着便被人抬来了这处。 她给他面子,愿意过来,可她却再不想出舆外见人的。 隔得远耳朵像是蒙了一层纱,听得不真切。只听着礼官宣读什么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夙著懿称,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 迟盈听得惘然,许久回过神来,这是封后圣旨。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5节 她连忙将猫儿放下,便要掀了帘子要偷偷出去瞧瞧。 不成想这般正好同俯身入内的天子碰到了一处。 迟盈一时不慎,便撞上了萧寰。 她的小身量这几年也不见长了,约莫就只有这般高,比起身量颀长高挺的天子实在是有几分矮了,额头只将将到天子下颌处。 萧寰一着不慎被撞得生疼。 也并非是没办法躲避,他发现了这个笨手笨脚的娘子,总不能将她一把推开,便只能眼睁睁忍受这一下撞击。 虽疼,那绵软的小身板,却也叫他心下痒痒的。 迟盈捂着被撞上的额,可怜巴巴的先叫唤了起来,“哎呦”了一声。 她捂着额,想必是真的撞疼了,手揉来揉去。 萧寰虚扶着她重新去里面坐下,把她手拽着往了一边,往那光洁的额前瞅了两眼,没见有什么伤口,这才放下了心。 他含笑问她:“你这是何意?如此着急出去?” 莫不是着急着见他? 迟盈滞了下,自然不会承认,她绣履下的脚趾忍不住揪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开视线,抱着她的猫儿。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我爹而已,你真是想的太多了。” 萧寰慢吞吞长长“哦”了一声,偏头去看她,身手拎过她怀里的猫儿,丢去给外边伺候的人。 望着迟盈鼓起的脸颊,萧寰总训斥不起来:“不许抱猫儿。” 迟盈没有怀疑其他的,他性子本就古怪,她只闷闷地不搭理。 萧寰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脸,要牵着她下轿去。 “百官都在,你如今是皇后,也该随朕一同去受他们跪拜,顺便也能见到你爹。” 迟盈性子本就小,像猫儿一般怕生人,如今哪里肯下轿,再者,她难不成还叫她爹给她行三拜九叩? 这如何能成? 迟盈顿时头摇晃的如同波浪鼓一般,脸都白了几度,她竟然揪着身下的榻,像是萧寰要强行带她出去,她就挂在榻上一般。 “不,我不想去,我不去......” 萧寰笑了一声,便也不强求她。 如今他摸清了套路,知晓这姑娘要顺着毛摸。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揪着裙摆的手背,牵着她的手,用她的手去玩弄着她的裙摆。 他佯装温和体贴的朝着她粉红的耳说起:“你不去便不去,那便明日叫你爹娘弟弟入宫陪你,或者朕随着你出宫去见见你家人。泰山远道而来,郎子自然该拜见的。” 迟盈被他弄得有些气喘,听了他的话却也升起了几分感激,本来她就是一个心思柔软善良的好娘子,如何能面对好脾气温柔的丈夫还能板着脸的? 她便也投桃报李,眉开眼笑的糯软感谢道:“谢谢陛下。” 萧寰挑眉,“谢朕?那可不必。” 他说完朝着外吩咐,“回紫宸殿。” 鸾舆一阵轻晃,宫人抬着轿舆缓缓而行,太极宫嘈杂私语渐渐淹没于身后。 迟盈极容易满足,如今圆圆的杏眸弯成了一轮月牙儿,月牙儿中映着他。萧寰凑过身去耐心的亲吻她,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也知晓他说的不要自己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功夫她便被吻的气喘吁吁。 迟盈咬着唇强忍着,还是有些细碎□□脱口而出。 她任由他扯着自己的手,有些窘迫的闭着眼,脚背绷直,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两人在沉静的轿内总有些缩手缩脚,一个不敢出声,另一个则是不敢动作太大。犹如隔靴搔痒,进展缓慢。 迟盈衣带渐渐被堆往一处,露出一双白得耀眼的藕臂香肩,此刻全身泛起红润的光泽,如桃花般摇摇欲坠。 却不想这段时日天子好像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又或者是病伤未愈,箭在弦上却缓缓停了下来。 转而在她身后抚摸着她的背脊,摩挲半日,却未再有进一步动作。 良久,是男子略带低沉的气息,萧寰在这处潮湿的氛围里替她收拾好被他弄乱的衣衫。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儿~ 第68章 立后匆忙,皇后宫殿尚未修缮完毕,迟盈如今仍是住在宝华殿内。 萧寰知晓迟盈对衣食住行有诸多要求。 他询问了许多人,仔细记下女子喜好的物件,喜好的珠宝。 差人从百越之地伐来金丝良木为她制造最恢宏瑰丽百年不朽的宫殿,从北寒之地选来珍珠玛瑙玉石,从苏杭之地择来宝绢丝绸,只为能叫她开心起来。 该叫她在宫里过得欢喜。 那日迟盈睡梦中说的胡话萧寰总是记着的。 萧寰去嘱咐了常让,叫他从各地寻来能工巧匠,虽不能真建造一个她胡话说的一模一样的琼宫仙阙,却也能想法设法的叫她住的舒坦些。 自迟盈住入宝华殿,萧寰便时常来此,有时一整日也不见离去。 做了天子,政务堆积的多,更有登基后功臣加封事宜。 他忙起来时常不分昼夜,偏偏那时迟盈还卧床病着,不见她总不得心安。 萧寰便来回的跑,甚至一整日将时间都耗费在紫宸殿、前朝、宝华殿这三座宫殿上的。 后,萧寰干脆是将紫宸殿的书房都搬来了宝华殿,也宿在了宝华殿。 于迟盈来说,她的情感总是奇怪的,从最初害怕萧寰,见到他都恨不能躲起来,远远避着。 再到后来隐隐对他的怨恨。 如今随着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一个倚靠着引枕闲来看书,自做自己的事情。另一个隔着屏风处理着政务,笔落纸间簌簌轻响,御墨透过屏风往雕花梨花木榻内漫入点点墨香。 一来二往,朝夕相处,迟盈便渐渐习惯了这般。这般互不干涉的相处,这般相处不再像她以往一般感觉到不自在。 这种习惯,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必不可少。 便如今日这般,她明知萧寰跟随在她身后入殿,也没什么顾忌。 下了鸾舆她摆脱心头的窘迫,瞧见萧寰去殿外处理政务,她便也无需侍女服侍便三两步脱了鞋,往那榻上靠着又小睡了一会儿。 等睡醒了,外头日光都落下一半。 花窗外晚霞璀璨朦胧,她没了困意,捧起昨夜看了一半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许是得了萧寰亲口答应的话,知晓明日便能见到家人,迟盈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欢喜。 便是萧寰瞧不着,光听着屏风后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儿便知,她这会该有多欢喜。 那声音像是生了一只猫儿爪,隔着屏风叫萧寰后背痒了起来。 殿内日头暗了,宫人便往萧寰案桌上点了两盏烛火,烛火葳蕤中,萧寰静静看着奏折,手中的奏折许久再没能翻一页。 不知缘何跟着她的笑声,心底升起一丝丝一缕缕的欢愉来。 不知不觉间,萧寰的想法变了许多,他甚至忘了最初自己所想,如今只觉得,万事他都不再在意,只要她能欢喜,能别再愁眉苦脸便好。 迟盈自然半点不知天子心中所想,她正与她的乳母说着悄悄话,聊的眉开眼笑。 说起首饰,说起宫外亲人,最后聊起最近宫外时兴的花样子与衣裳来。 “许久没出去了,还记得去年我与表姐出门逛街时候,女郎们衣衫袖口都绣着蔷薇宝相纹,清粉香妃色的,远远便能看到,好看极了......”迟盈回忆起从前来,语气中颇有怀念,她从软塌上坐起,隔着柔软的地毯走了两步,怅然若失。 不过一年光景,她与郦表姐先后出嫁,甚至表姐便要临产了。 她乳母在身后含笑应她:“如今宫外都依着宫里,娘娘您穿什么衣裳,上头什么纹路,第二日自然便成了时兴的来。” 迟盈笑着要自己绣花,曹妈妈面容紧了紧,“您才伤了腰,再静养些时日,如今不该动针线剪刀。” 迟盈才不依,她笑说:“一个个都把我当成什么了,都说是表姐那等有孕要临产的不能动针线,为何我也不能?以往我身体差时都尚且能动呢......” 这话再不能聊下去,曹妈妈眼光虚睨了一眼那屏风后挺拔的男子身影,不敢再劝,连忙差使宫人从针线房取来绣棚针线递给迟盈。 迟盈接过手里来拿着,却也不立刻绣着。 她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只觉得心口发闷,眼神也花白,肚子咕咕的叫,连忙将绣棚丢往炕桌上,揉了揉眼睛。 迟盈忍着心悸,取了块案上摆放了许久的糕点,糕点是酥皮,如今已经软凉了,一动便落得满榻是脆酥,她也顾不得,手拿着低头便吃了起来。 吃完她扬手拍了拍黏在手上的糕屑,朝着她的丫鬟小声抱怨说:“我饿了好久。” 萧寰虽在另一侧处理公务,心思却总随着她,如何会听不见这句话。 隔着屏风,迟盈余光瞟见那道身影微微侧身,她顿时有种被凝视之感。 那声音低沉温和:“何时饿了?饿了该早些说的。” 一入殿便睡觉了,如今才睡醒,莫不是在睡梦中便饿了的?虽想起她在梦中饿肚子的情形有些好笑,萧寰却也止不住心疼起来。 毕竟她本就体弱的厉害,那些陈旧宿疾一连换了许多疾医也没见根除,如今他差人去各地寻能人异士也未见消息。 连精通妇科的太医都说,要小心将养着才能母子安稳。 这段时日萧寰忧心透了,好在她如今怀相尚好才能叫他能松些心。 如今她可是一人吃两个人的分量。 迟盈听了抬眸看着那道朝着自己走来的身影。 萧寰一身新换的天子常袍,玄色为底,领口袖口绣着金色六爪团龙,袍衫尾摆滚着暗色云纹,走动间那云纹似活了起来,似有涛浪翻涌,带着冷冽杀伐。 却不是朝着她的,而是生来如此。 迟盈低头瞧着自己的脚,“早饿了,那会儿我乘着轿子过去的时候就饿了...还没到用膳的时候,且是那时......又叫我如何说?” “有何不能说的?”他坐往迟盈身边,见她嘴上还有些许未擦净的糕点屑,裙摆上更是有点点碎屑。他眼光凌厉的梭巡一圈周遭的宫人,面容泛着薄怒,满宫六百余人,竟敢叫她饿的吃糕点充饥。 他低头去将她裙摆上的糕点屑拂去,温声问她:“你如今想吃什么?”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6节 迟盈以往并非一个重口腹之欲的,如今却不知缘何满脑子只想着吃,她舔了舔泽润的唇,真的仔细掰着手指算起来。 “我想吃酸辣攒丝鸽蛋,酸溜鸭腰,白糖奶糕、如意倦,燕窝八仙汤,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翅、口蘑羊肉...... 萧寰看她一眼,问她:“昨日不是说闻不得鸭肉羊肉那股味?” 迟盈说:“昨日是昨日,如今我就是想吃。” “听着了?叫御膳房的速速去做,记着快些上菜。”萧寰催促宫人。 有了陛下的催促,御膳房连滚带爬的做好了一桌子迟盈点的菜。 迟盈这日倒是有些胃口,将自己点的每道菜都吃了两筷子,吃的不亦乐乎头都未曾抬起。 迟盈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有孕气色好了些,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妍丽曼妙,娇柔的风骨。 花窗外静悄悄的,只透过最后一丝红霞夕阳,萧寰并未曾用膳,只看着她,眉宇间止不住的盛满笑意。 能吃,这便好。 迟盈吃完摸了摸肚子,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吃的太多,总觉得肚子像是藏了个石头,比以前圆润了些。 她抬起眼眸看萧寰,罕见的主动问他道:“我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萧寰有些无措,他本不想瞒着她的,只是那日她摔倒太多风险,受不得情绪波动。更何况迟盈本来就厌恶孩子,甚至一连吃了许多避子药....... 本想过些时日再告诉她,可撒谎这东西半点沾不得,这一点开口撒了谎,后续似乎只能一拖再拖。 他未免有些后悔起,自己当日为何要隐瞒她? 她生气起来,是不是又要不理他了? 萧寰面对着旁的任何事总能干脆果决,面对着隐瞒娘子怀孕的事,却总拿不定主意。 “你这是......”萧寰艰难开口,甚至躲避起她的视线:“你近来嗜睡,该叫人来请平安脉,仔细看看,是不是......” 迟盈却毫无所觉,没听他的话,她伸手往小腹上摸了摸,软软的像是自己方才吃的太多。 便站起来走去小榻边,往足足比她高半个身子的鎏金立镜前转了两圈,旋即开心的走回萧寰身边坐下。 她笑的眼睛宛如新月,似乎不再是那个文静内敛的迟娘子。 迟盈脸上泛着红光:“我这真是胖了呢,我爹娘祖母见我胖了,定然会开心的。” 父母总担忧她瘦,她若是胖了些,总觉得她是身子好了,听话吃多了饭才回如此的。 定然会以为这段时日她过得好呢。 萧寰讷讷的,有些苍白地应和:“是啊,是胖了,你生的太瘦,本也该再胖一些,二三十斤总不多的......” 她听了顿时一骇,连连摇头:“二三十斤?那可不成!那岂非成一个腰比水桶粗的大胖子了?” 萧寰听了止不住笑起来,摇头不赞成:“怎么会是大胖子?你如今瘦的全身皆没两斤肉,抱着都膈手,再胖个三十斤才是正好的,你们小娘子总是喜欢瘦。” 迟盈愁眉苦脸的,只满脸写满不乐意:“不成不成,我才不想胖那般多。” 还有,他是又偷偷见了哪个喜欢瘦的小娘子? 迟盈气鼓鼓的,觉得胃里都涨的慌, “哪里多了?都说了正好,那般才是一个康健的小娘子。” 迟盈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怨怼起来:“那你也胖三十斤叫我看看!” 萧寰肃声说:“说什么混话,朕可是康健的不能再康健,再胖三十斤成什么样子。” 迟盈“切”了一声,皱眉不搭理他。 周遭侍从听这二人时不时的斗嘴,皆是忍着笑忍得厉害。 这般两人饭桌上蹉跎半日,说着说着迟盈忽的捂着胸口,眉头蹙成一个川子。 萧寰过去牵着她的手,惊惶无措。 “你,你这是怎么了......” 迟盈眼中泛起了泪花,捂着胸口险些叫萧寰以为她又犯了旧疾,宫人已经忙着满宫的去喊太医。 他捏着她的手,将她搂在肩头靠着,想叫她舒服一点儿。 “阿盈......” “萧寰,我想吐......” 迟盈爱面子,生怕吐出来丢人,死命的强忍着。 萧寰一下下轻抚着她瘦弱的后脊,嗓音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遍遍的唤她:“别忍着,吐出来就好了。” 迟盈再忍不住,寻了个角,吐的昏天黑地。 吐完之后,人都病恹恹的,浑身都起了汗渍,腿脚无力的软在萧寰怀里。 萧寰这会儿早就没了洁癖,将她抱在怀里,拿着帕子替她擦着身上的汗。 迟盈还知晓哭,她有气无力的哭着,将头埋进他衣襟里,恨不得钻进去。 “呜呜......好丢人啊,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萧寰将她搂着,心疼极了,安慰着:“有什么可丢人的,有孕的人都是这般,等日后就好了。” 第69章 有孕的人都是这般,等日后就好了—— 迟盈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她原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去。 等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手臂更加用力,似乎想将她按死在他胸前...... 她恍惚闻着他衣襟中浅淡的龙涎香,以往是迟盈并不讨厌的味道,如今却叫她浑身都抖了抖,那一刹她只觉一股子荒谬从脚上蔓延到了全身。 她仍是不信,不信会这么巧。 定是萧寰这个混蛋乱说的。 她趴在他怀里,一双眸子充满了追根究底。 “你方才说我?我有孕了?” 萧寰身躯僵硬,他先前一门心思都放在迟盈身上,说漏嘴这等愚蠢的事竟然有朝一日会发生在他身上...... 如今只当做没听见,他用脚荡开层层帘幔,将她抱去内殿榻上,替她铺整好罗裙,叫她好安稳地躺着。 迟盈其实一直都是个十分好脾性,再温和不过的姑娘,可自从与萧寰在一起,她每一日都在生气。 耐不住的生气。 她抬头看着他的面容,身姿虽孱弱,面容虽仍旧泛着稚嫩,却是这普天之下唯一敢朝着当朝天子质问的人。 迟盈声音虽细弱,却也掷地有声,冷静的吓人:“陛下,你听见我问你的话了么!?” 萧寰眼皮一直垂着,迟盈看不见他眸中的神色,只听他低哑温和的嗓音,一如初见那般。 若非迟盈见过另一个他,她真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情绪波动之事。 “你累了,今日你好好睡一觉,明日......” 才呕吐过,腹中那一点点才吃进去的皆被吐了出来,迟盈早已无力挣扎,只得恼怒的坚持,“你回答我啊......” 萧寰决口不承认在自己授意下,宫内众人皆闭口不言,瞒她有孕的事实。 他自然的搭着眼皮,唇线抿着,一副安然自若,毫无亏心的模样。 “昨日太医来诊脉,说你遇喜了,恰逢你睡得深沉朕便没忍心唤醒你,不想这倒是成了罪过。” 那语调竟还带着一丝稍纵即逝的委屈。 迟盈不是傻的,她与萧寰朝夕相处如此久,再熟悉不过他,他就是在撒谎。 她便立刻问他:“那你为何如今才告诉我?不该昨日就告诉的吗?” “昨日你睡得早,今天朕登基,哪里得空——” 迟盈听了只觉得心里头打鼓,满身的泛起了寒意,她恨恨的,哀怨无比,更是茫然无比。 忽的就被告知怀孕了,这叫她如何能接受?她可是从未做过半点心理准备...... 迟盈这一哭便如同零星小雨,淅淅沥沥,却滔滔不绝。 她没什么力气,便倚靠着枕头闭着眼睛,任由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滑落,滚落没入枕上,将那软枕都浸湿了一片。 萧寰想过她会闹,却不想她这般安静,这般却更叫他害怕起来,他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蛋。 懊恼道:“你别哭,你又哭什么?有孕便这般叫你难受不成?你起来与朕说话......” 他话音才落便猛地想起她方才吐的一干二净的事儿。 有孕真叫她难受起来,没有食欲,好不容易吃了些,却都尽数吐了去。 他心疼无奈,恨不能替她受了,可这有孕他如何也不能代替她来的。 迟盈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心酸发泄不出来,她才对他有了一点好转,转身便又恨透了他! 她将脸埋入自己的手臂里,避开他的触碰:“我不想......我不想的,我好害怕......” 萧寰声音有些低哑,与她说着道理,担忧她心里怨恨自己,冤枉了自己。 “这种事也并非我所愿,可孩子既然来了便是你我的缘分,并非朕非要叫你不开心,非要逼着你生的......” 萧寰说到此处鼻子隐隐发酸,他眼眸沉沉地,“怀了便只能生下来,难不成你还想不要了?” 迟盈捂着耳朵,呜呜的细声哽咽:“我不听,不要说给我听......什么缘分,我才不想要这种缘分,定是你换了我的药!我现在就开始讨厌你,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 哭着哭着,迟盈的肚子又饿的咕咕的叫。 方才她吃的那些被吐了个干净,如今自然胃里是空空的,一饿起来就心慌胸闷,她开始赶萧寰出去,将萧寰是使劲儿的往殿外推。 萧寰何等倨傲尊贵之人,自然从未被人这般冤枉过,她不喜欢孩子就算了,竟然还说讨厌他。 萧寰掰着迟盈去推自己的手腕,见她眼眸发红,面容更是发白的模样,似乎被这有孕的消息吓得不清。 他再是恼怒,也没法子朝着迟娘子发。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7节 他耐着被冤枉的委屈,想着头一个敢冤枉自己的人竟是这么个瘦弱胆小的娘子。 胆小?在他看来就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 确是目中无人,迟盈腕子被他长而洁白的手指十分轻松地握着,便卸掉了她所有的力。 她胆大包天的在榻上崴着身子,用着一双足去拱他。 “都怪你......你竟然还骗我!” 萧寰不敢真使劲儿,颇为费力的压住了她,忍着各种翻江倒海的情绪,将自己最柔和的一面露给她。 他觉得,有些话得早日与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娘子倾心交底—— “朕知晓你的担忧,你忧心你的家族活不过皇权之下,你怕朕将你当成一个制约前朝的工具,你怕朕日后找前朝世家一个个清算。朕确实不会再重用世家,因为他们威胁皇权,可朕如今为了你,对迟氏倒是未曾动过这个想法,若是朕想早便该动手,而不是等到今日,反而给了迟氏一族你的叔伯更高的位置——” 世家可怕在跟盘交错,大权独揽,只留一两个倒是无伤大雅的。 他如此明显的话语,只差着说,自己为了她已经成了一个昏君。 迟盈红着眼听着半晌,心绪竟稳下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她眼睫轻垂着,遮掩住眸中的点点水光,手指止不住缩成一团,捏的紧紧的,像是有些被看破后的难堪。 萧寰却不这般为止,他仍道:“你担忧你身子孱弱,能力更是差,若是有了孩儿只怕保不住他长大,教不会他本领可是?这绝无可能,朕可只有你一个娘子,从前只有你一个,日后也只有你一个娘子。这后宫若是真有皇子间的争斗,也只会是你给朕生的孩子。你我二人的长子自然便是太子,有谁能与他争?纵然朕不会叫他过得太如意成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君主,可总不会如太上皇那般把他们当成工具一般制衡朝廷。” 萧寰看着迟盈尚未隆起的腹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二人的骨血结晶,定然是个容貌出色的皇子公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朕喜爱他,朕会将一切都传给他。” 迟盈不知缘何听了眼泪流的更快,她仿佛感受到了肚子里那个才知道他/她存在的孩子,这种奇妙的感受更使得她情绪不稳。 自从知晓自己怀孕,她便是满脑子的浆糊,糊成了一团。 迟盈咬着唇止住脱口而出的呜咽之声,攒眉狠狠瞪着他。 他眉眼深沉,不知何时放开了她的手腕,身姿挺立的坐在她身侧,二人挨的极近,他眼底映着她的身影。 天子这般直白的话叫迟盈有些无措与恼怒,她从未听萧寰说过这等的话。 她有些哀凄,愤怒,用手匆匆抹干净面上方才哭泣留下的水痕,冷笑着质问他:“你说你不会娶其他的娘子?” 萧寰面容沉肃着,颔首。 迟盈觉得好笑,她尖锐道:“朝臣会逼着你纳妃,你日后有了许多娘子,后宫里全是娘子,那我会被她们合伙起来欺负,她们会欺负我,她们的孩子还会欺负我的孩子......” 她乱七八糟说着,也不知自己想表达的重点是什么,只觉得越想越恨他,越想越想哭。 萧寰却是明白的,他似乎意识到,原来一直看着不喜欢自己,不通情爱的迟娘子竟然也会为了自己那八字还没一撇的后宫暗暗的吃醋。 何时开始他的娘子生了这等心思的? 这段时日前朝那些请他纳妃的折子只怕被这个小气的娘子知晓了不少...... 萧寰心底升起一丝欢愉,无比的欢愉,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胜过他以往任何一个时刻。 原来,迟娘子对自己也并非全无好感。 他眼里泛着恍惚与激动,手覆在她抹着眼泪的手背上,那处细腻的皮肤如今微湿润着眼泪,他滚烫的掌心与她柔荑贴合在一处。 他的掌心慢慢挪动了下去,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之上。 如今天气暖,迟盈穿了一条薄裙,有孕近三个月,平日里看不出,如今手贴着她的小腹,总是能察觉一些微妙来。 比以往鼓了些,一个小小的凸出的轮廓,却承载着一个小生命。 他没有再压抑着自己的喜悦,他要成为一个父亲的喜悦。 他与她十指交缠,循着她将娇软的唇,无数未出口的话语,最终只道:“阿盈,你要信我,相信你的丈夫。” 前朝左右不来他的决定。 任何皇朝除非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任何一个皇帝,若是不想纳妃,没有任何朝臣能逼迫得了,这才是皇权。 总不能当了天子,连娶纳后宫女子都要看前朝眼色的。 迟盈由着他亲吻自己,连反抗都懒得,只冷冷的问:“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个男孩了?” 萧寰先是没听懂,这段时日只能看着不能进一步,叫他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像是忍耐到了极致,人脑子都跟着随时随地热血上涌,糊涂起来。 他手贴着她的腰间,含糊的问她“嗯?” 迟盈望向自己的肚子,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绝望,咬牙道:“你方才说是个皇子,你就这么想要皇子?” 她可能是个小娘子。 萧寰一怔,他也想到了这一遭,连忙说:“只是顺口一说罢了,不是男就是女,朕怎么说都是错的,小娘子自然也是喜欢的。” 迟盈甩开他的手,避开他,想离得远远的。 “什么叫也?本来我就从没想要孩子,是你偏要瞒着我,真叫我恶心!我就是怕你们这般,若是生来就不受到人待见,那般何苦要叫她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她绝望到崩溃的大哭,她觉得这世间上恐怕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理解她为何这般的害怕生孩子。 萧寰察觉自己失言,他说:“怎么会不待见?朕对孩子都是公平的,绝不会偏心。” 他也没几分慈爱,能偏心谁? 说来说去,还不是最喜爱她。 孩子能越过她去?偏偏她还不知自己喜爱的珍贵。 第70章 殿内圣上皇后两个自从登基大典回来,便不知是缘何吵闹许久。 从傍晚时分至外间夜色鸦黑一片。 吵闹的声响最初还是压着的,之后则是半点没有掩饰,皇后的哭闹叫嚷,倒是圣上一直没怎么说话。 一群宫人在外头候着,并未有意听墙根,只是内圣上皇后话声量不小,直勾勾往众人耳朵里钻。 便是连迟盈的几个贴身伺候的都一脸的震惊之色。 江碧音调都激动的有几分变了,“皇后娘娘有孕了?” 白竹想了想:“怪不得娘娘两个月都没来小日子......” 这宝华殿内伺候的人,也不各个都是知晓的,陛下下令瞒着的事自然无人往外透露,是以宫里也只几位太医,几个经手安胎药的女官知晓。 剩余知晓的一人便是迟盈的乳母。 前些时日迟盈‘伤着腰’的时候,她忧心的睡不着,亲自时不时往药房去盯着,还是阴差阳错知晓的。 如今见一群宫女內侍围着她身边,一个个忍不住问她:“曹妈妈,娘娘遇喜的事儿为何宫内都没听到消息?” 白竹也有些气急败坏:“娘娘两个月没来身上,太医诊脉也没个所以然,奴婢日日都跟着忧心,唯恐是那些混乱的时日叫娘娘担惊受怕以至于......” 曹妈妈打断几人的话,她双手合着闭着眼念念有词:“如今想这些做什么?这是禁庭可不是宫外,不该问的莫要过问,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晓了。咱们如今可真是双喜临门,老爷夫人少爷回京了,便是连娘娘也怀了皇嗣。如今啊只盼着娘娘身子安稳,平平安安将这一胎生下,若是个小皇子,那可真是上苍保佑......” 宝华殿内闹腾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众人打盹间,圣上忽的推了门迈出殿外。 萧寰身材高大,如今似乎心情差,眉目阴郁,推了门面色恍惚的虚虚走了几步,扶着宫柱倚靠在身后,阖着眼皮往那宫柱边立着,唤宫人过去。 众人顿时抖如糠筛,纷纷小跑过去给他磕头。 萧寰扶着额,睁开眸子,眼底幽深莫测。 他微微叹息了声,朝着宫人道:“快些去叫御膳房再做些吃的来。” 皇后吐完过后,又哭闹了一场。 腹内早就饿了,跟他吵闹时她极有骨气的忍着不说,方才饿的受不了了,才扯下脸面愿意跟他好好说了一句话。 叫他出去给她拿吃的。 萧寰道:“日后差人十二时辰备着。” 宫人连忙道应下,其实何须天子说?他们宝华殿自从住了皇后,便将厨房往西边耳室扩了许多,那些燕窝鱼翅,滋补女子的温补食物,自然是从不间断的温着的。 只等他一吩咐,一群內侍匆匆去重新传膳食。 萧寰也是一日没用膳,迟盈吃时他还不饿,便只在旁边看着她吃了些。后来她又哭闹,自己便得费心神去哄她,如今饿的自然不比迟盈少。 他吩咐完便返回往殿内去,灯火摇曳里,虚掩的殿门之后,蒙着石榴纹花绢的窗纸泛着浅青,隐约映透着殿内一个细瘦窈窕的身影。 那身影的发髻微斜,是方才她蹬他时被折腾的斜了的,她就站着离殿门不远,像是立在那儿专程等他。 她真是该胖些,太瘦了,肩头都是骨头。 她体弱多病,有孕后连吃些都能吐出来,长此以往,日后怎么办? 才不到三个月,日子还长着...... 只一道清清淡淡的身影,却叫萧寰想了许多,他也是自她遇喜后才开始了这般的患得患失的。 以前他以为女子生孩子是顺其自然,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萧寰略有几分快的提步过去推门,他不想叫迟盈等的太久,却发现门推不开。 原是他自作多情,里头的人根本不是来等他的,而是专程来将他关在外面的。 他伸着指节往门框上扣了两下,朝着里头那但胆大包天的皇后道:“开门。” 刚刚还说自己饿,饿的都在床上有气无力,他才出来给她寻吃的。 结果怎成想竟然是诓他的,她经常骗他,他连一次账都没跟她算,如今她还骗他...... 也不知是不是迟盈眼花,她只觉得门框都晃动着。 萧寰好像生气了。 她就是故意要气他,可她又生怕这丈高的红楠木作的殿门真被拆了。 迟盈站在门后面:“你别推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愁眉苦脸的,觉得肚子里被埋入了一颗什么可怕的东西。 如今是去床上翻个身都觉得慌乱的紧,如何也睡不着。 像是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一般......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8节 门外安静了会儿,久到迟盈以为他已经走了。 她动手抽着门栓开门,饿的难受,打算先去吃些东西。 却忽的发现门缝底下有那人的影子,那影子听见她抽门栓的声音,动了动,似乎打算趁自己不备闯进来。 好家伙,这般阴险狡诈,竟然会藏着骗她。 迟盈不声不响又将门栓拴上,她靠着门坐在地上紧紧盯着那道影子,萧寰也盯着窗绢后的人影,像是在比赛谁先坚持不住谁先输。 等到殿外传膳食的宫人排着队端着食案过来,便见这令人好笑的一幕。 素来有洁癖的天子席地而坐,双眸凝望着殿内的影子,那影子圆圆短短的一截,似乎是伏在门边,一颤一颤的。 尤其是晚上,见到这般怪异的影子众人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如何也想不到那是皇后娘娘抱着膝蹲坐在地上。 萧寰示意小太监出的声。 小太监隔着门朝着迟盈的影子道:“皇后娘娘,您点的羊乳燕窝羹来了,还有云腿鸭舌,如意莲仁卷儿,知晓娘娘爱吃酸,厨房特意加了一道拿着杏子醋熬的荷包里脊,放了脆口菌菇白笋的罗汉斋......” 迟盈仍是不声不吭,她听了这一连的报菜名儿,止不住的肚子叫唤的更厉害,她连忙伸手捂住,生怕门外那个耳朵灵敏的人听见了来笑话她。 她费劲儿地用指甲顺着经纬往窗绢四周扒出一个洞,拿一只眼睛靠着那个小洞往外瞧,眼睛还没瞧见,鼻子却闻到了叫人唇齿生津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与那道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对视着,两人此刻的表情竟然可怜茫然的如出一辙。 ..... 宝华殿前殿花窗前有一排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如今正是生果的时节。 树上一颗颗泛着青,尚未成熟的石榴缀在青绿树冠之中,为整个庭院增添了几分生机盎然。 水晶纱帘之后,晃过镶嵌百宝的六扇坐屏,迟盈手里握着一颗从树下捡起的石榴。 青翠的皮,瞧着就酸涩,她自然不吃,只握在手里滚来滚去。 她着急着,期盼许久,终于如愿见到了父母弟弟。 纵然如今是在宫里,可对面她的父母弟弟,迟盈早就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像是回到了那个还没出嫁的小女儿。 她从榻上站起,红着眼小步跑过去。 “阿爹,阿娘,越儿......” 随国公夫妇还是老样子,随国公沉默寡言,如今面上也有些带着激动。 随国公夫人往并州一趟,容颜倒是未变,只不过由于思念迟盈,病了一场,如今瞧着比之前清瘦几分。 母女两个落坐一处,抱着一起止不住的抹着眼泪。 随国公夫人才知晓女儿遇喜之事,也不敢惹得迟盈哭久了不舒坦。 她只拿着帕子压着滚滚泪意,眼光都不舍得离开许久未见的闺女。 “你倒是给我送来了一个好消息,早先我是半点不知,等往你这殿里来时见到了往前朝去的陛下,陛下亲口说起,我才知这事,这个孩子,如此大的事......” 随国公夫人絮絮叨叨说着,随国公便在一旁仔细听着,似乎听这母女二人说话也是一件舒心之事。 倒是迟越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他自从知晓自己当了舅舅,心跳就没缓和过,比起随国公夫人的激动也不差,可如今众人未曾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迟盈仍是不太能接受的,她觉得当着父母面谈论这事儿她很不适应,是以只匆匆含糊了两句,不肯再谈论这事儿,也不想叫随国公夫人多问几句。 随国公夫人从陛下口中得知此事时,最初慌乱不已,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担忧女儿身子的事,可到底也不是风风火火的少年时候了,一路走来,便什么慌乱都消化了去。 她只对迟盈说:“你如今大了,有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怎么还不叫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多说上两句了?怪不得陛下瞧着都担忧的厉害,特意叮嘱我叫我来宽慰你......” 她见女儿这副样子,像是当年的自己,年轻时候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一下子有孕了许久都接受不来。怪也怪她,先前她私心但有女儿身子,便也想办法替她寻来那药,半点没教过她这方便的事儿...... 迟盈听了,仍道:“我不想听这些,萧寰说的我更不想听,阿娘别管了。” 他自己宽慰不了她,竟然叫她阿娘来,真是想得美。 迟盈不想谈这些,伸着手比划着与她容貌极为相似的弟弟,迟越身子抽条许多,如今迟盈只觉得他的身量快长到与父亲一般了。 开心到了极致鼻尖都是酸涩的。 “一晃眼,越儿都这般高了......” 迟越无奈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一家分来了多久,其实不过大半年罢了。阿姐,你如今越来越好哭了。” 随国公倒是想起来当年的事情,听了道:“估计女子有孕都是这般,我记得你娘那时候怀你同你姐姐,每日都要哭三五遍。有一次手帕脏了也要哭,偏说是我弄的。” 随国公夫人闹了个脸红,狠狠瞪了随国公一眼没说话。 倒是迟盈听了这一遭趣事,也忘了自己的窘迫,眼里闪着好奇追问她爹:“不会吧?我娘竟然这般爱哭?那您那时候岂不是辛苦的很?” 随国公严肃的脸上泛起一丝无可奈何来。 “我每次一见她哭,就躲的远远的,等她心情好了才敢回去。” 随国公这半生经历的多,如今倒是对权柄没有那般重。 原先怕太上皇惦记才将儿子养成这副好玩的性子,其实也并非这般,迟越本也不是权臣宰辅的料,聪慧有余,毅力不足。 他如今倒是看得开。 儿子待他百年后袭了随国公府的爵位,做个普通的官儿,替他娶一个喜欢的娘子,自然一辈子无需忧愁,能叫他夫妻二人安心了。 只这个最疼爱的闺女,总叫他忧心,可这次见,瞧着胆子大了许多,似乎在这宫里过得也不差。 果然如母亲说的那般...... 这般也好,儿女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的夫妻子女。 他能做的便是多活些年,多护着子女几年。 作者有话说: 女鹅年纪小,且古人性教育的缺失,所以女鹅对怀孕报有一种胆怯以及觉得莫名的羞耻..... 第71章 时光飞速,秋去冬来。 皇都一旦入了冬,顷刻间便会天寒地冻起来。 四处飘雪,这个时节迟盈早穿起了袄子。 怀孕一直到第四个月她才止住了吐,如今倒是胃口好了,也无需再用那些苦口的药。 迟盈算是能舒心的做些自己的事儿,闲来无事便是去宝华殿的藏书阁待上一整日,时常陛下都下朝了,宝华殿还不见她归来的身影。 迟盈记着自己没嫁人前是一个有学识有涵养的娘子,可嫁给萧寰后成日里不是忙就是各种,她连诗词书画都丢去了一边。 画倒还好,那是她自小便学起的,如今自然也是没差。可旁的,如今再拾起来总是差了许多。 早起时萧寰往太极殿临朝而去,迟盈便也匆匆梳洗,过后带着侍从宫人往藏书阁去待着。 她身子不比之前是一个窈窕细腰的小娘子,如今她走起路来总有些小心翼翼,时常下台阶还需要宫人过来搀扶着,迟盈才敢踏下去。 迟盈明明五个多月的身孕,因为身姿清瘦孩子小的缘故,小腹只微微隆起,若是穿着厚实些的衣裳,半点看不出是有身孕的女子。 她这肚子瞧着还没表姐三个来月时候的大。 她去藏书阁寻了处明亮的排窗地下,迟盈捡了昨日看了一半的书。 是一本珍藏的前朝词谱,词谱边角卷起,想必是翻动的多了。 上边倒都是些她从未听过的词,迟盈昨日津津有味看了一夜,若非有了身孕不能累着,她定等不及昨晚一夜看完的。 白竹在旁边给迟盈温着茶水,往炭炉里丢了几颗红萝炭,缓缓燃烧着。 “昨日圣上听闻娘娘看了一日的书,连晌午都未曾睡会儿,圣上虽未曾说什么,可瞧这面色不太好......” 迟盈看的入了迷,自然听不见白竹说的什么,便是真听见了,如今她也不怵的。 她粉白的指尖虚落在一句词上,那泛着黄的词本上落着一句后来批注上的梅花小楷。 日暮欲尽花含烟,月明欲诉愁不眠。后还加了一句以此诗句赠云深兄长。 小小的字,瞧着便是女子的字,想来是年幼的女郎写下的,留着诉说少女情思。 迟盈瞧着竟然有几分觉得好笑。 莫不是哪位女子写下的,只不过想来这情郎是没知晓的,若是知晓,这本词也不会搁落此处了。 纵然不喜欢的小娘子送给自己一首告白词,要么送回去要么撕毁了,总不至于放在这藏书阁里,闹出来于谁名声都不好听。 一本词集看完,迟盈犹豫片刻,还是将这本词集放回了书阁上。 窗外日头散落入内,泛着暖的璀璨日光底下,那本出与其他书放置一处,迟盈看了竟然起了几分感伤。 情词,于这处宫闱来说怕是忌讳。 那位小娘子,是在此读书的皇族贵女亦或是什么旁的小娘子? 如今可还再是?追到了她喜好的郎君了不曾? 她正思绪飘着,便见有个穿着青灰圆领袍的小黄门跑了回来。上前便朝着迟盈磕头。 “沈尚书府上的六少夫人忽的见红,几日都不见好转,宫内太医去诊脉说六少夫人如今静养着倒是能保几日,只怕产期也要提前。” 原是皇后的表姐怀有双胎,纵然怀相不差,可总归是身子难熬,到了孕后期更是百般不适。 迟盈知道了连忙差太医去沈府常住,只是每次都传来的都是好的消息,如今怎么忽的就见红了? 表姐才几个月?都说双胎容易早产,可郦甄才只有八个月,如今是不是生的太早了? 迟盈听了一张面容煞白一片,她匆忙站起来,一群宫人胆颤心惊,纷纷眼睛不错的盯着,几个女官吓得面色煞白,“娘娘您悠着点,万万当心身子。” 关心您的表姊,可也不能忘了您自己也是双身子啊—— 迟盈连忙问起,“怎么会这般快?上次不是说要到年后才生?如今才几月?还差一个月才过年呢!” 她一番急匆匆的说完便觉得自己的小腹动了一下,连忙垂眸瞧着自己的小腹。 许是时日久了,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也总有了些许转变。 她才恍惚想起,自己肚子里如今也有一个小生命。 迟盈垂着睫羽,伸手隔着褂裙轻柔的摸了摸,旋即朝着人道:“备上轿子,我要出宫去亲自见见表姐。”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89节 并非是她不懂事,如今关头还去添乱,实在是郦甄于迟盈而言,只比一母同胞的姐姐也不差多少。 她不亲自瞧见郦甄安好,如何能安稳坐得住? 几个外边围着的女官纷纷劝她:“昨夜才下了一场雪,如今外头天寒地滑,地面都结着霜,娘娘有孕在身恐怕是急不得的,不如......” 迟盈听不进去劝,只说:“要不就用马车,慢些走就是。” 曹妈妈听闻连忙赶过来,她劝迟盈,如今敢骂迟盈这个皇后的估计也就只有曹妈妈了。 “这边送娘娘出去,陛下知晓了还了得?转头不是都得发作这群奴才?陛下担忧您的身子,姑娘该听些话,你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如何能有半点闪失?” 迟盈无奈只颔首应下,却也如何都不安稳。 干脆叫人抬着轿子送她去往紫宸殿里,如今恰逢十五,便是午朝也是极大的,自己本不该去打搅。 可他又说过,自己有急事便去找他。 迟盈下了轿子,听见正殿里头朝臣在论政,她止住脚尖,绕道沿着后殿角门的阶梯上去。 角门是专门开设给太监宫人们用的,为的便是在帝王商讨朝政时,也能不惊扰众人为帝王送去茶水。 迟盈往后殿安静地待着,与那群吵嚷的朝臣天子只隔着一扇屏风的距离。 她听着天子那道独特的嗓音,低沉慵懒透着温和。光凭着声儿,只会觉得天子是一位从不会发脾气的圣人,最最宽和的君主。 自那日的窗户纸捅破,天子也没下令封口。 宫人们一个个便将皇后有孕的事儿传的满宫皆知。 却也是几乎须臾间,朝中内外,甚至京中的几十万百姓,都知晓了迟盈有孕的消息。 此乃大喜,皇帝登基第二日传出皇后遇喜的消息。 此乃天子第一子,又是皇后所出,时间又选的如此巧妙,自然是举国振奋的。 前朝那些等着天子子嗣消息的忠心老臣,急的日日催天子广开后宫的老臣,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欣慰一笑,不再往朝中提选妃之事。 盖只因皇后腹中的龙子,若是长子便是嫡出长子,只要不是做了什么捅破了天的大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嫡长子身份名正言顺,更是能正朝纲礼法,于大魏朝廷而言至关重要。 再提选妃,若是折腾年纪相仿的皇子来,或者如同那天子长兄秦王一般,到底是妨碍社稷之事。 臣子们皆是不傻,皇后有孕,天子又是一副不愿娶别的女子的模样,他们闹腾了小半个月不见成功也早便是无奈的,半年拗不过天子。 有那些大臣只在心底嘲笑天子,一个帝王竟然半点不知享受的,只娶一个女子? 怕是傻了吧—— 也有一门心思钻进死胡同里的,比如朝中以刚正不阿闻名天下的御史刘衡。 身着三品紫红官袍的刘衡今日得幸能被招来紫宸殿午朝,自然不会放过再次劝陛下的机会。 他一有机会便满是义正言辞:“陛下承命于天,如今极位已然数月,理应广纳后宫,颜面子嗣,若是后宫空设,则子嗣凋零,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有明白人见皇帝脸色□□来了,连忙过来拉着他激动的袖子劝:“刘大人,今日是来午朝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子嗣凋零?如今皇后娘娘你莫不是不放在眼里?” 刘衡冷笑了声,他心里认定是皇后在其中挑唆,皇后有孕却不改嫉妒心性,不想着替天子广开后宫,没有国母德行。 他道:“此事理应由皇后出面,主动上书前朝请陛下纳妃,可如今并未见皇后——” 萧寰自做了皇帝,也只初登基时将不服从自己的,那些意图莫权篡位的折腾去了一批,后面对这满朝文武倒是少开杀戒了。 是以这群朝臣,尤其是御史大夫在列,一个个颇有些蹬鼻子上脸。 他如今少造杀孽,便是连朝堂之上动火这少,旁人说他他早已习惯。 只是今日,这刘衡骂谁不好,竟将迟盈攀扯进来。 见他还要胡说,萧寰微微敛目,眼中深寂,语中淡淡道:“刘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顿时,众人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气涌现。 谁料刘衡竟然也半点不怵,仍道:“当日陛下为东宫储君,后往陪都时远离京城,恐怕并未听过事关皇后的传言。当日太上皇叫皇后往崇善寺修身养性,修什么身?养什么性?后又失踪许久,是去往了哪里?是否如传言般早与宁王有私......” 他话未曾说完,朝中已经满是窃窃私语。 上首天子一双眼泛起无穷寒意。 他眸光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落在仍滔滔不绝的御史大夫身上。 “此事是真是假,只需派人往崇善寺一查便知,事关皇嗣,更万万不能马虎,还望陛下三思!” 萧寰脸色不变,只是一双眸却是发了红,他想逃避这件事,却总有人不断的一次次的提起,不叫他好过。 这回他再没留情,厉声朝着殿外的禁卫道:“将他拖下去。” 众多朝臣连忙下跪,“圣上,万万使不得!” “圣上三思!御史大夫杀不得啊!” 刘衡那厮似乎没料到天子竟然会真要杀自己,他也只是片刻功夫的慌乱,旋即便哈哈笑起:“忠言逆耳,陛下莫不是成了一个不择不扣的昏君不成?宁愿捂住自己的耳朵——” 众朝臣去劝他,叫他想活命就别再继续挑衅下去 然后萧寰没有半分触动,他抚着额心里欲将他凌迟了去,却怕这般反倒坐实了迟盈私通的名声。 他可有可无暴君之名,她又岂能忍得了无情无尽的骂名。 萧寰忽的知晓了一直横在二人间的一道刺。 他缓缓道:“你等以死谏为荣,朕却不给你一个能流传百世的好名声,即刻起撤了刘衡的职,将他流放詹州。至于皇后的清白本就毋庸置疑,单凭你信口开河便要唤三司去查,你啊你,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 他说着,却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后面传出。 迟盈慢慢掀了帘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第一次大胆的立在人前,且还是百官面前。 迟盈目光缓缓划过众人,落在上首天子身上。 萧寰有些微怔,他嗓音低沉,抿唇问她:“你何时来的?” 是不是有听到?会不会又生气了? “你回去待着,今日的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萧寰担忧她气坏了身子。 事情闹到这等程度,天子却连问皇后一句都没问,竟直说要给皇后一个交代。 朝臣唏嘘间纷纷对视了一眼,心道这是天子当着天下人的面,对皇后最好的维护。 如今看来,这刘衡只怕是栽了。 皇后却执拗的立于原地,她没了往日的柔弱与胆怯。 因身体缘故连册封典礼都未曾现于人前的皇后如今就这般突然的出现在光亮广殿之中,现身前朝。 这位年轻的出身显贵的皇后娘娘,头梳着凌云髻,额前绑着胭脂红柔丝串明珠发带,身着淡水红金银丝鸾鸟对襟织金长裳,她双手合着,掖在长袖里。 体态玲珑纤细,半点没有一般身怀六甲妇人的臃肿。 脊背挺直,云鬓丰泽,面色莹白如凝脂,一双眸中黑白分明。 迟盈嘴角竟浅浅扬起,她仰头看着上边的天子,眼眸明亮,“圣上可许妾亲自来说清楚?事出有因,妾心中光明磊落,宁王是我恩人,这朝中众人莫非心眼小到什么都能怀疑的?便是叫人去查,妾也是无愧于心......” 萧寰垂眸,见她站在一群人里比那群要吃了她的朝臣矮小许多,矮他那般多,偏偏今日气势半点不减。 他提步款款走下龙椅,迈下玉阶,走至她身侧。 天子抬手抚了抚她乌鸦鸦的鬓发,一改方才的阴郁,朝着她牵起唇角,回应她的笑。 “朕从来都是信你的。” 迟盈瞧着他,瞧着四周的人。 她被守一送回府邸,那非是丑陋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她无出路无光亮,一心恐惧的自保罢了。 她为名声而失了年轻的性命,难道这才是她应有的德行? 纵使天下人都这般说,都不信她,她也该说出来。 三司去查,便去查,真查到什么受人诟病的,也好过与被人揣测玷污,谁都能上前踩一脚的如今。 她纵使是有愧,却也只是愧对于守一,愧于曾经的自己。 却无愧于他们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5 01:02:46~2022-07-16 04: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江江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纵然她有错,谁又无辜呢? 迟盈知晓自己胆怯,知晓自己许多事上更是不敢面对。可这次她才从帘幕后走向了殿堂之上。 与这群朝中肱骨重臣前,她站了出来,起先未免心跳不止,却见那独坐高堂之上的天子竟也迈下高台,与她并肩而立。 不知为何,她慌张的心仿佛有了一个落点,有了一个能暂停喘息之处。 她挺直脊背,眼神从容。 这一刻并非是只躲于天子身后,不敢抛头露面,不敢现于人前的皇后。 她同天子并肩而立—— 迟盈声音柔和却清冷,字字句句犹如玉石撞击,她一字一句淡淡道:“今春二月,永县饥荒,并发疫病,太子往陪都去,我因旧疾留于京都。后太上皇念及已逝太上皇后,遣我往崇善寺为太上皇后超经诵佛。我在崇善寺时,外有禁军侍从看随,内有贴身婢女侍奉左右,日夜抄写佛经数十卷,未曾有一日敢停歇,此一桩桩一件件知晓之人甚多,随意差人去问,便可知我所言不假。” 迟盈几句话,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便将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明。 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小娘子,竟通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皇后威仪来。 她眸光微转,接着问:“是以御史所言第一件,妾修什么身?养什么性?说是太上皇叫妾修身养性,更乃无稽之谈,御史身为朝中监察百官的重臣,便是这般只听他人谣传便来朝中质问你君主的不成?便是这般胡乱猜忌诋毁皇后不成?” 紫宸殿午朝来二十余位卿相大夫,如今听了皇后一番不卑不亢地话语,语调并不锋锐却叫人心中一寒。 殿中先前争论长短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皆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位皇后娘娘来。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90节 似乎是都在惊奇,这位稚嫩的皇后,竟然有如此一副伶牙俐齿。 刘衡被禁卫押着手脚,只咬牙又说:“此一件事便当是臣阐述有误,也只是宫中人人口相传错了罢了,那其他事作何解释?娘娘失踪却被宁王藏在府中一事,众人可都是心知肚明,以往默不作声罢了,此事查与不查,黎明百姓心中能信的了?国母有如此名声,日后又如何能母仪天下?” 这明摆着是话外之意是疑心天子偏帮皇后,纵使三司查出什么,天子下令禁口,三司本就是唯天子命是从,谁又敢发一言? 再则,倘若真查出皇后与宁王间的清白,说出来又有几人会相信? 是不是都觉得是三司为维护皇后名声,帮其隐瞒? 到时候是不是该连皇帝的名声都跟着坏了去? 迟盈这会儿再是镇定,听了这话止不住后背升起无措来。 她觉得这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一句句像是真为了天子、为了朝政。 而她......自己答错了一句便当真万劫不复。 迟盈止不住的唇畔泛起了白,她无措地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刘衡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见此露出一丝浅笑来。 心道这皇后说来也只是一个纸老虎,一两句恐吓便吓的什么都忘了,如此...... 这般之人,本就德不配位,如何为后? 刘衡正想着,却见那天子广袖微动,伸手扶住了皇后的肩头,只是那般轻巧扶着,却犹如万斤力道,朝着世人无声诉说着二人的夫妻情感坚不可摧。 萧寰当着满殿朝臣之面,毫不避讳地眸光落在迟盈面庞,瞧着她年轻姣好的面容在殿中光亮下,莹白如玉。 他一眨不眨的凝眸注视着她,凝望她的眉眼。 他唤她:“皇后。” 迟盈听着耳畔这声,忍不住心头重一颤,只朝着他露出一点怯。 她望着他,有些无措,希望他能帮自己:“陛下......” 萧寰一听她这柔软腔调,便有些心酸不忍,朝中这群老狐狸最喜说弄言语机关,最喜颠倒黑白,最常用朝廷、社稷压人,他早已习惯这些人的说辞,早已沾染其中。 却不想叫她听到这些,叫她沾染了这些。 这个浑浊肮脏的朝廷,她就不该来。 “你无需理会这厮所言,莫要与一群蝼蚁计较。” 迟盈有些难过的说:“他们怀疑我,是不是以后也会怀疑我的孩子?我该解释清楚......” 萧寰温和的笑着说:“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了便去后殿歇着,你是女君,何须与一介冥顽不灵居心叵测的臣下计较?这天下黎明百姓悠悠众口,冥顽不灵自作聪明之人不知凡几,不可能叫每一个人都满意的。你何需在乎所有人的想法?” 萧寰只是不想吓到她,谁说堵不住悠悠众口?敢败坏她名声的人,杀干净便是。 又有何难? 日后再不能叫她听了这些去。 迟盈摩挲着天子绣着龙纹的袖口,带给她冰冷却柔软的触感。 她眨了眨眼睛,勾着自己的手指,广袖遮掩之下,萧寰将她交措在一处的手指一根根拿开,只觉得她掌心泛着湿润的汗水,想必她是难受极了。 迟盈低头瞧着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忽的又生出了一些恒心来,她无所谓,可她的孩子日后岂能带着这等名声出事? 萧寰牵着她的手,眸光转落至朝前,扫视众人,神情肃穆,“刘衡所言之事,事关皇室机密。此事本不该为外人道也,盖因皇家私事,牵连到皇后有性命之虞,朕当时远在永县无法赶往,宁王便襄助皇后罢了。” 萧寰站在那里,犹如一座高山,替迟盈遮挡住了一切风雪,他平和道:“此间事牵涉甚广,朕无异于宣告天下。只能告诉诸卿皇后无半分过错,如今育有皇嗣,居功至伟。宁王乃朕亲弟,危难关头襄助皇后此乃理所应当,更合乎天理人情。若是此等该叫坊间称赞流传的美事也能被朝臣黎民以小人之心揣度,以最恶毒言语传谣,朕定然不能容过。三司自会去查,还皇后宁王公道,刘衡此等逆臣不能不除。” 天子面容冷峻,广袖一挥道:“拖下去,待三日后处决。” 众人恍惚听着,都有些匪夷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因皇家私事,有人要趁太子不在取皇后性命?宁王这才襄助了皇后? 是何人? 众位朝臣皆是绝顶聪慧之人,只肖几瞬,便都猜出个所以然来。 是何人不能说出的?影响皇室名声的? 除了太上皇,如今他们更是想不到第二人。 只是这又是为何? 朝臣此刻再也没人窃窃私语,左右观望。 便是连刘衡被拖下去时都再无人替他求情。皆是沉默下来,思量其中关键。 左右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疑心皇后与宁王关系的本只是少数罢了,毕竟当朝天子能是容忍被戴绿帽子的男子? 更何况还事关皇嗣,哪个男人能容忍...... 众人非要朝中扯着这个说,本也只是想叫天子广开后宫,最好动摇皇后位置,自家女眷才有机会罢了。 迟盈见刘衡被拖走只觉心里舒缓了许多,她一松下气来,便觉得脚心都是汗,再瞧那刘衡被拖下去时惨败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觉得有些小娘子的委屈。 萧寰回头望着迟盈,眸中方才对着朝臣的狠厉皆是被他隐匿住,他眉眼含笑,道:“你往后殿去等着朕,此事既然挑明,今日必当在这朝中就给众人答复,日后也无人再敢拿这事做文章。” 迟盈如今也不坚持,她本就身子孱弱,今日一番也着实叫她疲乏,她小声应了声,便踩踏着满殿曼丽日光,往后殿歇息去。 一路上她走的缓缓地,肚子里如今有了孩子,她走起路来总与以往不一般,她听着萧寰命礼官给远在封地的宁王送去丰厚的赏赐与更加富饶的封地,再命人给他送去众多原本该充入后宫的舞姬乐女。 迟盈蹙起眉头听着,脑海里闪过守一干净纯洁的模样,想着他如今在干嘛,想着他如今过得是否开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她穿着金银丝鸾鸟织金五彩的长裳,置身于窗外投来的一片灿烂金辉光霞之中,只觉得眼前一片华光,满殿都是璀璨堂皇。 她便靠着屏风一侧的雕花檀木,静静地偷偷听着,想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她信萧寰的话,知晓他今日必定能解决清楚这桩叫她苦闷、担忧许久的事,日后她的人生也定然如她此刻眼前的这片景光一般。 听到他说着含蓄的夸奖自己的话。 夸她聪慧明理,夸她淑慎性成,夸她勤勉柔顺,雍和粹纯,夸她堪当国母典范。 她先是听得惘然,接着羞的满面通红,步伐都走快了几分,想跑的远远地,不想听到他这副赞美自己的话。 可晌午璀璨霞光斜斜投射朱红宫殿花窗,将年轻皇后的身影拉长,一众朝臣见着身怀六甲的皇后提着裙摆仓皇小跑的身影,皆是瞠目结舌。 天子见此也有些窘迫,他知晓迟盈方才是靠在屏风后听见了。 他抿唇,恼她是个小骗子,却又急的朝着屏风后唤她:“当心身子,慢着点——” 第73章 花窗外那叫人羞恼的斜阳直直照射着,将迟盈的脸都晒得有几分通红。 等萧寰处理完政事,往后殿去时,见迟盈合眼靠在临窗榻上。 她面上含着疲惫,睫毛时不时便落去了眼皮上,一会儿又睁开眸子,似乎心里有事情,总不得安稳。 她等不来天子只能强撑着困意与亲近的宫人说话。 圣上登基当日的封后诏书落下,震惊满朝,其实朝廷中也为皇后前尘旧事争辩过许久,不过都被圣上轻巧按下。 册封皇后的圣旨已下,册封典礼却因皇后身子不适,一直往后推着,圣上的意思是等皇后诞育下皇子再行册封。 这般也叫众人知晓了许多,知晓皇后胎相不稳。如今谁不知皇帝对皇后的用情至深,头一个皇嗣如今更是就在皇后肚子里,纵然想闹起也万万不敢伤到皇嗣。 是以一场本该引起轩然大波的朝廷如今都平息着,仿佛在等一个突破口,若是皇后诞下皇子,许是这崇善寺失踪,于宁王绯闻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日后皇后便是太子生母,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谁会与未来太子,未来大魏君主的生母过不去? 若是皇后诞下公主则就另论了...... 今日这事儿看着凑巧,本已经没什么朝臣探讨这事儿,为何又有刘衡旧事重提?还偏偏就赶上了皇后往紫宸殿等天子的时候。 在东宫时便在迟盈殿内永宁殿当值的女官秋容如今也做了大长秋,她与迟盈说:“遂安夫人前些日子入了宫,如今也都该称呼她为保圣夫人了。夫人来拜见过皇后两次,都恰好赶上皇后不在正殿,奴婢便说叫她改日再来。” 迟盈做了皇后,内外命妇总是时不时便递牌子入宫,想法子到她跟前来说话,迟盈有孕却不能劳累。 萧寰自然是不愿叫迟盈劳累了去,这宫里的事儿,便早早叫了后宫女官担着,内外命妇也一应以身子不适为由不见。 迟盈听到遂安夫人,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说起来她初嫁入东宫时倒是时常见到,后她成日闷闷不乐避殿不出,人员一概不见。 如今想来,倒是许久没见过这位遂安夫人了。 迟盈听了倒是有几分生气,道:“她好歹也是保圣夫人,要来见我,你们也不该瞒着,总要告诉我一声的。” 迟盈极少骂人,如今想必是气急了才会骂人,秋容听了连连告罪,这才无奈透露给迟盈说:“娘娘不知,那保圣夫人不知从何处听了说圣人要纳后妃的消息,话里话外便是来为她丈夫家族中女郎谋个位份。” 甚至还要皇后替她求情去圣上那处,叫圣上开口,趁着皇后有孕不能服侍,叫她家女郎入宫。 如此,迟盈宫里的人自然都是厌恶这位保圣夫人的,如今可不就朝着迟盈说起她的坏话来了。 迟盈听了面容有些沉闷,她正欲说什么便听到珠帘声响,有道熟悉的步履声朝着她方向匆匆而来。 迟盈未加思索,便下榻去迎天子。 这到是叫萧寰颇为受宠若惊。 他去牵住她清白的手腕,仿佛她是一个不能动不能跳的玉人。 “你来迎朕做什么?”他笑说。 迟盈蒙蒙的看了他一眼,她有些面红,半个时辰前那一通冗长的赞缪她的词句,迟盈如今想起还是窘迫的紧。 “陛下......”她仰头轻声唤他。 夕阳西晒,日头瞧着大却也止不住的寒冷,宫人怕皇后身子凉着,往她坐着的石榴缠枝纹贵妃榻四处烧着火盆。 迟盈脱了外裳,只着里头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的细丝扣身袄儿,将人身段衬的更加婀娜纤细。 雾眉蝉鬓,一双杏眼含着水光,唇畔润泽红粉,脸颊更是生出了两团粉云。 萧寰手背覆在她手背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摩挲着,他眉眼轻缓,问她:“方才再与宫人在说什么?” 他走到她跟前了迟娘子才发现。 迟盈没有隐瞒,轻声道:“说起保圣夫人的事。保圣夫人两次来拜见我却都不得见......” 迟盈不懂萧寰对这位保圣夫人的心思。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91节 她知晓她的丈夫年幼丧母,由着乳母养大,恐怕是与这位保圣夫人感情甚好吧。 就如同她对自己的乳娘一般,她有亲娘,与乳娘关系都能这般胜似母女,更遑论是他呢。 迟盈未曾有过要与保圣夫人一较长短的心,更没有要将保圣夫人收的服服帖帖的心。 纵然有时保圣夫人不叫她心中那般欢喜,她也能忍让一二。 无他,只因他罢了。 萧寰含笑牵着她往塌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见便不见,她虽是朕乳母,朕却有足足二十余位乳母,她原先是世家出身,朕才出世时便受了圣命入的宫。是以后面受封赏的比同期几位乳母品级都高罢了。” 迟盈约莫是怀了孩子,她总觉得自己脑子想不得什么,以往那些心思都变成了浅显的孩童一般的直言直语。 她眨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颤动,如一对蝶儿一般灵动。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给萧寰递了被茶水,萧寰颇有几分吃惊,接过端着,还未来得及喝便听迟盈说:“保圣夫人想见臣妾,给她家族中年轻的女郎牵线,叫陛下纳入后宫,陛下是什么意思......” 萧寰拧起眉头,凝视着榻上蜷着腿儿的小姑娘,不自觉的提了一下嘴角。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淡淡念着。 两人身高差距大,纵使坐在榻上,萧寰挺拔清隽的身姿,仍比迟盈高出许多来。 他边说着边往迟盈那边倾去身子。 迟盈被他抵在身侧桌案边,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连侧首花窗的光都被他宽阔的后背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垂眸去看着她的眼,薄唇微抿,有几分怨怼:“朕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吗?” 他温热的气息充斥在她耳畔,贴着她的脸侧,那声音低沉带着诱人的勾子:“嗯?皇后?迟娘子?” 迟盈听了忍不住的咬了咬唇,觉得气息有些微热。 迟盈知晓自己有孕后,二人便少了这等亲密举措,主要是她害怕。 可人的情感总是不受控制的,他扣住她的腰肢,手掌略有几分小心翼翼的靠着那处隆起,他绕开了那处,眼中亮晶晶的,去吻她泽润的唇畔。 “唔,不要......” 她移开身子,将他从身上推开,不满地蹙眉,她还记着要紧的事。 “陛下,我来寻你是有正事的,你不要总是只想着这些......” 萧寰往后退了退,懊恼不已,他觉得自己被迟盈给看扁了。 谁说他成日里只想着这些?他明明想的是他的大业,他日后征服的恢宏国土。 这些时日以来,前三月他半点不敢沾染,唯恐伤了她身子,之后的日子她更是一直推拒。 自己都如此顺着她,如今却还是被他责怪。 明明是天子,在她面前却总成了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 萧寰面容清冷的离开了她,倨傲地沉默不语了。 迟盈才不懂他的面色,也不想去了解,她只道:“宫外传来的消息,我表姐如今身子不适,我想出宫去看看她。” 萧寰问她:“什么时候?” 迟盈有些焦急说:“自然是现在,越快越好。” 萧寰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色早晚倒是无所谓,只是如今初冬,纵然日头明亮,外边却阴冷湿滑的厉害。 昨日下的雪被车马反复碾压,如今宫外的地上只怕结着厚厚的霜,如何能行马? 叫人抬着轿子更是不安全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迟盈便凑过去抱着他的袖子摇了摇,眉眼中皆是哀求,说着说着哭包竟又哭起来:“我只这一个表姐,她待我可好了,如今她还不知是何情景,我如何能安稳?你若是不准,我连饭都吃不下去的......” 萧寰有些犹豫,怕她不肯吃饭,怕她饿着,叫她别哭。 “你去有何用呢?朕叫太医院的人过去,有太医院的人在,你还有何可担忧的?” 总要交给懂行的人去。 她去了又能做什么?在一旁哭哭啼啼吗? 她若是伤了身子,沈府的人能得一个好? 便是她那病了的表姐知晓皇后冒着风雪来看她,岂非更是给她心中焦虑了去? 迟盈却坚持道:“你不懂,你不懂,你可知我有多着急,生孩子那般大的事,说不准就如何了,你叫我不亲眼瞧着,如何能安心......” 她不敢说丧气的话,可这人都是这般的,总止不住往坏处想。 她并非不懂自己前往给沈府众人带来多少压力,可那又如何了?谁都不是大公无私的,她自幼听来的女子在生产这道鬼门关上一去不回之人,多了去了,更遑论表姐是双胎? 且如今还出了这事? 萧寰无奈,他有些埋怨道:“她生产,你不也怀着身子?你只顾着去看她,也不知晓半分惦记着自己的身子?” 可能是语气重了,瞧着迟盈在拿着帕子抹眼泪,他缓和了一番语气道:“你且等着,唤宫人去清理干净路面,再快也是明日下午的事,若是不下雪朕便带着你去。” 迟盈摇头,有些激意,甚至想越过众人自己往宫外走。 她越想越怕,喃喃道:“不行,不行......” 皇都本就严寒,一旦入了冬,有哪日不下雪的?明日复明日,究竟哪一日她才能出宫去? 等能出宫去时,一切都晚了。 萧寰见此,他许久没有朝着她这般冷着眉眼了,颇为无力最终似乎是认输一般,低声道:“你可曾有半点在意过朕?你只想着你自己......” 迟盈说不是,她如今没有心情跟这个人吵架。 她顺着说:“我还是在意你的,若不是在意你,我根本就不会问你的意思,我自己就出宫了......” 谁料萧寰听了更是生气难过,他嗓音有些低哑:“你可曾想过,你用绝食威胁,你非要如今出宫,若是有事,你叫朕......你叫朕如何......” 叫他日后如何?她出了事自己可怎么办? 她担忧她表姐,他难道就不担忧她? 萧寰说不下去了,他本就不是说这等煽情话语的人,如今说完,他胸口都酸涩起来。 迟盈原先是背朝着他,听了缓缓停下步子,在原地沉默许久,她才重新走了回去。 与他面对面的站着。 迟盈与坐在榻上的他差不多高,可以平视着他的眉眼,仿佛是第一次注视他的眉眼,那般的清冷又多情。 她被他眉眼里的情绪充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他是如同自己着急表姐一般着急着她的吗? 会不会更多呢? 迟盈脑子里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空空的,无数情绪交错,最后她总算听话了,往他身前又走了几步,乖乖坐回他的身侧。 她垂着眉眼,闻着四周他身上的气味,良久才懊恼凄凉道:“我不走了,这总行了吧......” 萧寰听了唇畔微动,眉眼间的寒意舒缓开来,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动手搂过迟娘子瘦弱的肩头,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脸贴在自己肩头。 像是抱着什么稀释珍宝一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8 01:02:46~2022-07-19 01: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皓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结局上 郦甄这一胎原先倒是养的好,可是双胎没几个能怀到十月里的。 她卧床了几日,好在宫里送来的太医,倒是叫她有所好转。 几日功夫倒是勉强能重新下床活动起来。 这日屋外阳光大,沈豫去了官署,她的几个妯娌并着小姑子过她院子里来看她。 郦甄自嫁入沈府已经将近一载,未曾出过半点纰漏,为人处世都备受沈府上下称赞。在外人看来她这个沈家儿媳当得轻松自在,没有婆母磋磨,可内情也只她自己知晓。 沈家家眷众多,都住在一个府宅里,却也不是各个都是好相与的。 尤其是如郦甄这般处处受长辈喜欢的,就更是惹得其他人的眼红。 一会儿功夫,许多女眷便带着丫鬟仆妇前来郦甄院子里探望她。嫡的庶的,长的幼的,一来便是一群人来。 比她晚几个月入府的七少夫人圆盘脸,颇为富贵的打扮,语调有几分尖锐细笑着说起:“六嫂子这几日瞧着气色好了些,果真是宫里的太医,本领高强,这才几日?这就药到病除了呢......” 郦甄淡笑着未曾搭话。 她不接话,便没法子继续下去。七少夫人身边另一个年岁有些大的妇人只能自己窘迫地出口:“六弟妹,嫂子想求你一件事儿,我有些下血之症,这几年也不见有孕,能不能将太医借来给我也瞧瞧?” 郦甄眸光微动,自然答应,只不过她也直说:“三嫂开口我必然是要帮着的,只不过这位钱太医是宫里请来的,钱太医性子有几分古怪,到时候若是请不来还请三嫂莫怪......” 郦甄的三嫂听了面色有些不自然,有些难堪地说:“若是太医不愿,自然不能强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六弟妹这般运道,得宫里看重的。”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谁知是不是沈家郦家替她往宫里求来的太医,转头倒是叫她充起了门面。 说起郦甄的双胎,众人没人能觉得她的苦楚,各个都是艳羡不已,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她的肚子瞧,巴不得那肚子长在自己身上。 “听说六嫂的姨母,随国公夫人当年便是生的龙凤双胎,这孕事也是有那么些玄乎的,说不准六嫂是像了那位随国公夫人,也能生下龙凤双胎。”府上未出阁的小姑子说。 这句话叫其他妯娌黑了脸,原先这位六少夫人出身就高了她们一头,郦家又与沈家是世交,郦甄一嫁来自然得到几个长辈的偏爱。 好不容易等到郦相退下来,郦府只一个郦景从支撑门庭,后来还被派去了陪都去,不知多少年才能调回来。 就连她那出身高贵做了太子妃的表妹据说也是品行不端,遭了宫里厌恶,险些绞了头发做了姑子。 府上这群往日妒忌郦甄的女眷们都等着看这位六少夫人的笑话,可人家也真是能耐,转眼那位表妹竟又回了宫里,还当了皇后。 一群人纵使嫉妒也要将这六少夫人重新供起来。 “呦,这话可不能这般说的,随国公府的那双龙凤胎,如今一个是宫里的皇后,一个是身上两个爵位的国舅爷,咱们六夫人虽说是那位娘娘的表姐,可到底又不是同姓,外家更是隔了一层。若是叫宫里的知晓了你这话,谁知会不会觉得咱们沈府心思不正,攀龙附凤......”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92节 妯娌们拈酸吃醋,话语里阴阳怪气的,就差说郦甄与迟盈迟越一表三千里,半点挨不着,非要舔着脸往上凑。 这话郦甄自然能听出来,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恶气,却只能忍下了。 她笑起来:“我倒是没想过非要得一对龙凤胎,左右无论男女我都是欢喜的,只要教导的好,前程总归是不差的。” 这话落在一群妯娌们耳朵里,只觉得郦甄是故意炫耀起她孩子日后的前程。 顿时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啊,沈府在这处京中也算是权贵之家,可人脉便只有那么些,僧多肉少,分到她们孩子头上的还能有几分? 几位夫人面色难看,正想说着什么,便见郦甄忽的面容苍白,深蹙起眉头。 “六嫂?” “少夫人?!” 郦甄还算是镇定,纵然她疼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强撑着吩咐身边的侍女:“快、快去叫太医来,我恐怕是要生了...... 沈府众人顿时人仰马翻,便是连那些阴阳怪气的妯娌也不敢再待下去,毕竟她们心里有都有数,自己方才一群人说的话,便是寻常人都能气的半死,更遑论是本就胎气不稳的郦甄?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连忙借口有事,纷纷回了院子。 不一会儿,在官署守值的沈豫骑马回来,他是文官,本不善骑马,如今这日却策马跑出雷霆之速,大冬日里一身衣裳湿了一半。 沈豫匆匆问来给他牵马的仆从:“少夫人如何?” “六郎总算回来了,少夫人晌午时分便做动起来,如今还不见有消息......” 沈豫一张俊脸急的通红,提着袍衫往后院跑去。 后院也是兵荒马乱,双胎生起来到底是磨人,郦甄整整生了半日也不见胎儿下来。 后足足折腾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公鸡打了鸣,才将一对孩儿平安生下来。 迟盈醒来时便得来了这个好消息。 她才睡醒,穿着柔软的单衣,垂落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从帐幔中探出头来,怀着敬仰的心情听着她无所不能的表姐生孩子的经历。 听完,她不禁惊奇道:“是一对姑娘?” 这反倒是叫她新奇了,她与迟越便是龙凤胎,她一直自然而然的以为表姐也会是一对龙凤胎。 不过两个小娘子也好啊,迟盈也是由衷的高兴。 那来传喜话的宫人说:“沈少夫人叫特意吩咐奴婢先来给娘娘报喜呢。少夫人说娘娘自小喜欢孩子,定然要叫你先知道。” 迟盈听得心酸的厉害,表姐如今还惦记着她呢。她眼巴巴的问说:“孩子你可瞧见了?生的什么样子?” 宫人皆是挑着好听的话说,本来新生的孩子是不见外人的,可他是宫里随着太医一道派过去的,自然有几分薄面。 “两位小娘子个头都不小,沈少夫人足足生了一夜,各个都粉白俊俏,哭声大得很,瞧着便是健康聪慧的。” 迟盈听完,心满意足的要找人倾诉自己的喜悦,却也只能找到她枕边枕着手臂,双眸微阖的天子。 这些时日萧寰熬过了初登基时的兵荒马乱,政事的堆积如山,他上位后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他早看不惯的规矩统统改了。 或许有人便是天生的天子。 新帝重设两个司,一个用作地方督查,上奏,另一个便是朝廷督查,检举。 如此朝政上奏快了许多,再无曾经那些繁冗的规矩禁令,朝臣的效率更是高了。 几月下来,萧寰再处理朝政已是清闲了许多。 他本就不是个勤勉的皇帝,还是太子时便不喜上朝,如今当了皇帝也是如此。 大冬日里,有软和的迟娘子在被窝里搂着他,他还如何能早起? 当今圣上便将上朝改成了隔日一次。 反正每日坐朝这规矩也是那位被头疾折磨睡不着觉的太上皇设立出来的。 秉承着他睡不着,大家都别想睡着的心思,萧渊有事无事便各种大朝会,小朝会,午会,将官员的闲暇时间压榨的干干净净。 如今恢复起旧制,除了背地里天子被骂两句昏庸以外,倒是众人都欢喜不已。 毕竟再勤政的御史,也想在冬日里多睡会儿。 是以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睡不着觉的老御史装模作样于朝中讽刺了天子两句,天子还没听见便被其他官员用仇恨的眼神盯的后背发凉,再无下文。 此刻的萧寰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眼皮阖起来好像闭上了,迟盈轻轻地凑过去见他眼皮眯着一条缝儿,那人正含笑看着她呢! 迟盈同他做久了夫妻才知,萧寰表面衣冠齐整,一丝不苟,私下却颇为无所顾忌,不喜蓄须束发。 比如这会儿,他一头乌发披散在枕上,发丝又黑又亮,瞧着发量比迟盈的都多了好些。 眉眼深邃风流,面容丰神俊朗,嘴角勾着一道极浅的弧度,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不像那高坐明堂之上杀伐果断的帝王,倒像是锦绣堆里养大,风流潇洒的世家公子。 从迟盈的这个角度看他,总觉得他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仿佛什么都了然于心,却什么都不开口的样子。 迟盈却不想那般多,她眼睛亮晶晶的,左右无人倾听她的话,她只能朝天子诉说心中喜悦:“陛下可听见了?表姐生了呢。” 萧寰漫不经心地应她:“嗯。” 又不是她生了,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迟盈喃喃道:“竟然生了一夜......” 她倒是喜欢姑娘,可万一沈家要是不喜欢呢?先前表姐便同她说过,沈家十分看重男嗣。 萧寰眼睫懒散地地动了动,“沈家没有爵位,等明日朕便去封给那孩子一个县公的爵位如何?等日后纵然是个二世祖,也是吃穿不愁的。” 迟盈听了他这胡话顿时气愤起来。 “你乱说些什么?都说了是生的一对女儿,你偏要说赏赐县公爵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寰听了这才恍然,他解释说:“是朕听错了。” 他是真没听见方才那宫人的话。 前半夜娇香软玉在怀,满了三月也没什么顾忌,小祖宗总算是扛不住半推半就从了他。 两人本就折腾的晚睡,后半夜她小腿时不时便要抽筋,萧寰不眠不休的照料,后来又见这个迟娘子毫无所觉的在他跟前晃来晃去。 他如何有心思听其他的? 萧寰侧头去看她,见她真的是难过,便将手从颈下抽出,与她同样起身坐在床榻上。 二人轻车熟路的一同躺在床榻之上,他情不自禁地瞧着她的脸。 洁白纤细的秀颈,叫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模样,那时他似乎就是被这秀颈吸引了视线......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往迟盈纤细脖颈上亲了亲。 手掌顺着她脊背轻柔的抚着,征求她的意见:“那便都封县主如何?” 迟盈主动避让说:“孩子还小,县主爵位太高了,还是两个县主,未免太过惹眼。” 沈家是什么身份,若是刚出事孙女儿爵位比太爷爷都高,这般传出去也不好听。 萧寰便可有可无道:“那便低一等,封个郡君好了。” 迟盈这才替那两个孩子应下来,她说:“封号我要来起。” 萧寰心里不知为何不是滋味,他答应了,又道:“皇后是一位文采出众,字画双绝的皇后。” 迟盈听了忍不住捂着脸,羞的瞪了他一眼。 萧寰问她:“那你何时才能给我们的孩子好好想个名儿?” 迟盈无辜,十分委屈说:“你没给起吗?你上回不是偏要叫那个什么成器吗?我只不过说了一句难听你还生气了,你竟然还敢骂我......” 萧寰面色有些泛青,他反驳道:“朕什么时候骂你?朕是说你既然嫌弃你就自己起!那日你真是目中无人,你私底下嫌弃朕不成?偏要当着许多宫人的面嘲笑朕——” 这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迟娘子。 迟盈想起他上回起的名儿,皇子叫萧成器,她还没等他说出皇女的名儿来就不愿意听了。 她有嘲笑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迟盈隔着单衣摸了摸自己身前的肚皮,如今起身都已经不便。她侧躺着身子,两人挨得近,圆鼓鼓的肚皮碰上了他的小腹。 萧寰面色有些微妙,他不由的伸手碰了碰。 迟盈朝着萧寰笑说:“我只想了一个名儿,不管是男是女,都叫琇吧。” 萧寰蹙眉,显然也是十分不喜欢她起的这个名儿,可见迟盈一副要夸奖的模样,还是按捺住了。 他答应了自己的孩子叫这么个窝囊的名儿,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名儿。 总之,看在她这般辛苦的份上,迟娘子若是喜欢,就叫她随便瞎起也不是不成。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结局啦~另外会有几章盈盈和萧寰的齁甜番外奉上,以及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男主爹妈番外 第75章 、结局下 天子派去往苦寒之地封赏宁王的圣旨,连带着那二十余辆马车天子赏赐给宁王的姬妾,宁王一个都未曾收下。 萧芳毓在旨意到来的前三日,便往汤山一处寺庙中剃度出家。 后天使至,已经穿上半旧僧袍的宁王朝着东边郑重三拜,却是拒不接受天子旨意。 直言,他并非当今太上皇之子,如今更受不得皇家亲王之位,只求天子能准许他在寺庙中剃度出家。 此等震惊世人的消息传回皇都时,正是深宫寂静的夜晚。 皇后在他身侧睡得深沉,萧寰独自摸黑出了殿,往侧殿书房而去。 大将军,长城侯的百里延见天子仅披着衣裳便赶来,天子如今美人在怀,又即将要做父皇了,面色明朗夺目,瞧着比朝堂之上倒是温煦良多。 天子淡淡看了一眼百里延,嗤笑一声:“他倒真是什么都敢说。” 百里延道:“宁王如此胡言乱语,只怕是在以退为进,叫天下臣民皆以为您逼迫于他,日后您想处置起他来只怕也碍手碍脚。” 萧寰心底冷笑,皇家私事,事关太上皇的丑事,太上皇都不介意多一个杂种,他自然更不介意。 本来是为了皇族颜面掩瞒至今,如今萧芳毓主动承认,企图昭告天下,他自然无意继续替这群人兜着这个烂摊子。 嫁给反派太子后 第93节 只是如今皇后好不容易将宁王暂时忘下,这狗皮膏药便又要折腾出消息来,总归叫萧寰起了怀疑。 莫不是故意如此? 真是好样的。 萧寰闭着眼睛,闻着书房内缭绕的檀香,心里默念了许久,才道:“萧芳毓坏事可没少做,偏偏皇后还觉得他是个最好的。” 百里延知晓天子因为皇后的事情心中最为厌恶宁王,便替他出主意道:“陛下,不如派人暗杀了去?本来上回他也该死,竟将东宫行踪暗自通风报信给其他人,企图浑水摸鱼,若非陛下早早留了心眼,只怕也是风险。留着宁王到底不是妥善之计,皇后那边只怕也会一直心里惦念......” 萧寰笑意顿了顿,一股巨大的愠怒席卷而来,他沉着脸眼中氤氲起风暴,呵斥他:“你胡言乱语什么?” 百里延连连摇头,为自己方才的失言后悔不已:“不......臣说错了......” 天子还想骂他,却听殿门被人轻轻推开。 萧寰抬眸,便见皇后提着灯立在门槛处。 她一袭玉色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的丝萝寝衣,面容白皙柔和。 约莫是才睡醒,原本潋滟的杏眼如今皆是睡眼惺忪,丰润的唇如今在灯火光晕底下透着朦胧绰约。 她在殿门外站着,一只手扶着门框倚着,已是一副显怀的模样。 萧寰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原本的怒意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无影无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百里延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他身为天子重臣时常来往紫宸殿来仪政,更是时常碰见皇后。早已习惯了天子这副时常变脸的模样,百里延便先道:“臣先行告退。” 萧寰如今自然听不得其它的什么,朝着他不耐地挥手,自己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将皇后从殿外搀进来。 她随着他往榻上坐下,如今迟盈身子重,便是连简单的起身落座都需旁人搀扶着来。 最开始她还有些羞意,后来便也习惯了这般。 萧寰面上含笑,“可是朕吵醒了你?更深露重,你当心些身子。” 迟盈慢悠悠的摇头,抬起眼,烛火下她的面容柔和沉静。 “我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了......” 萧寰一顿,他笑意浅了浅,嘴角绷的有几分紧。 “你都听见了?” 他听皇后温声细语的说:“听见了几句,听见百里将军说的......他曾通风报信?真的假的?” 天子故作心酸地说:“朕若说是他,你会信?” 迟盈却摇头说:“我信你,那日......我其实都猜到了......” 她的丈夫想杀守一,守一为了自保,谁对谁错呢?若她是守一,她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成? 虽是这般心里清明,看的也清明,迟盈却知晓,自从那日回去路上她遇刺起,自己对守一那朦胧的感情看明白了许多。 守一将自己陷入其中,恐怕他也是未曾预料到的吧。 迟盈太了解他了,太了解不过,他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他不会想着去主动害人的。 她又问萧寰:“宁王出家了?” 萧寰沉默着脸颔首,他眼中带着几分嗤笑:“约莫是早就有这个主意,你也知晓......他本就是从寺庙里接回来的,太上皇非觉得这是他儿子,旁人怎么说都不信。” 迟盈听了这才明白,萧寰恐是已将她小时候的事调查的清楚。 这般也好,总不至于有事情瞒着,日后一辈子都提心吊胆,随时怕着他又重新发怒,疯了去。 这夜迟盈先是做了个可怖的噩梦,被噩梦吓得醒了,如今她不知如何想的,将自己的心里话第一次同萧寰说。 她反复盘着手里那一串天子替她不知从何处求来的佛珠,面上染起了几分笑意,柔声说:“他日后去做他的和尚,这般再好不过。守一性子安静良善,以前恐怕也是执拗于一些过往放不下罢了,我有感觉,这回他是真放下了,人都有所追求的,说不准做和尚他也能当得很好呐,比在京城做一个可怜巴巴的王爷要好多了——” 萧寰不置可否地听着。 守一守一,叫的可真是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叫她的郎君呢!她唤自己,可从来都是连名带姓一道唤的。 可她这般说着,仿佛也是真放下了。 他心里既是醋意翻涌,又心生了一丝喜意。 他故作大度的说:“他总归是朕的亲兄弟,朕再是艰难也该保他一世安稳,便是当和尚,也叫他无后顾之忧,才能一心一意当好他的和尚。” 和尚,不都是老死深山的吗。 偏偏迟盈听了,只觉得感动的紧,她头一回觉得萧寰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皇帝。 对一个身世存异恐怕血脉不正的弟弟都能如此友爱,能对旁人差了去? 她叹了声,红着脸去瞧着他灯火葳蕤下英俊的模样,心想自己曾经误会他了呢,原来他也是良善大度的呢。 萧寰脸上带着精明的笑意去承受着他皇后崇拜的眸光。 他只觉得此刻岁月静好,叫他恨不得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 然而这等时光转瞬即逝,迟盈转瞬便有些心不在焉:去盯着自己的肚子,反复的瞧着出神。 她怀胎已然八月,如今离临盆不差多久。 萧寰是个能掐会算的人,如何不知心思浅显的皇后的心思? 他唤她:“阿盈?” 迟盈拿着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肚子,哀怨的看了眼他说:“我方才梦见,我生孩子生不出来,疼了我三天三夜。” 他掩下双眸,指尖有些发紧,他抚着她乌黑的发,又温和抚摸着迟盈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安慰说:“放心,梦都是反着的。朕寻来这天底下最好的医者,都说生孩子其实容易,你的病也有良方,如今用药先缓着......等日后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慢慢地治,一年不成便十年。” 他不会叫她有危险的。无论如何,纵然出了什么风险,太医总有把握能保住她的。 迟盈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檀香,“我怕,都说生孩子疼,我最怕疼了......” 萧寰听了脸色有些惨白,他能比她好到哪儿去?萧寰从不敢与她说,自从她有孕,自己便时常噩梦不断,甚至一度也随着她呕吐食欲不振起来。 但是这等事,叫他一个男子如何开口? 他不是不后悔的,后悔在那个倨傲的年岁,一门心思只想与她有个孩子。 她身子不好,还稀里糊涂的就怀了身孕。 他想,她能平安,他便拿着寿命去换也是好的。 .. 好在迟盈很快便走出了悲伤,她本就半夜惊醒,如今犯困的直往萧寰身上栽。 萧寰忍着笑去抱起她,轻手轻脚地将她往内殿榻上送去。 他听到她一会儿功夫竟然已经困到说梦话的地步。 迟盈是个很喜欢说梦话的小娘子。 她又梦见那个秋日的郦府里,她穿着花裙头一回见到了恍若谪仙的太子。 廊下的霞光璀璨,她的惊鸿一瞥。 “...太子殿下生的可真英俊,比我还好看......” 萧寰听了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他说:“你才是最漂亮的娘子。” 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也是他第一次见过,便清楚的记下了她容貌,嗓音的姑娘。 其实,第一次见过她后,就再也没忘掉。 他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得到了她—— 作者有话说: 番外会陆续更新,不更新会放请假条。 其实男主真的很早就暗戳戳喜欢女鹅了,但是他并不明白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瞒着萧渊,(最主要是他的父母影响了他的恋爱观) 包括赐婚什么的,有没有发现其实都是男主在暗戳戳的努力呢? 接下来就是齁甜番外~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另外,这一章评论发红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