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方舟》 第1章 阿里之旅 “阿海，人在面对星空的时候，真的太过渺小。” 西藏阿里天文观测台，巍峨连绵的雪山，一望无垠的辽阔平原，以及5100米的海拔高原，阿里都是全世界天文爱好者梦寐以求的观星圣地。 许文躺在一块空地上，沉醉的望着穹顶星空，阿里不愧有着”暗夜星空”的美誉，深邃辽远的如同琥珀宝石的绚烂夜空中，绽放着一团炽热的火光，如同一条弧形的漂亮轨道，拖拽着贯穿身躯的灿烂光束，璀璨到令人窒息。 许文举起手，好似漫天星辰唾手可得，却又相隔咫尺天涯，这是他一生都难以抵达的距离，梦幻的星空光芒让许文不由得黯然神伤。 “相比于你现在躺在地上无病呻吟，不如来帮我组装一下观测镜？” 厚厚的镜片挡不住阿海上翻的白眼，他们是华国最大的天文观测中心研究员，在一年之前计划了这次阿里之行，为此不惜潜入天文观测台，暂借出“麦哈勃”天文观测镜。 2150年，量子力学在双缝干涉实验现象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人们初步掌握了概率波光子传输技术，“量子态”存储技术应运而生，且被运用在天文观测仪器之上，而“麦哈勃”便是最新的量子观测仪器。 因为某种原因，“麦哈勃”一直被太空防卫联盟禁止使用。 但是作为一名纯粹的天文研究人员，是根本无法忍受如此先进的设备被遗弃在角落吃灰。 阿海盯着身旁燃烧的篝火，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要时刻防备着突然窜出的火苗，免得烧到衣服的易燃物。 “我想灭了这团火。” 阿海深吸一口气，他实在无法理解许文口罗曼蒂克式的古老浪漫，这个时代已经制造出了温度保持在25摄氏度的适宜可携带热源，可保持周围四平米，连续一个月的持续热源供应，根本用不着点燃这团让他感到糟糕的篝火。 “不，阿海，仔细感受这团篝火，你会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情感，在人类早期的社会发展阶段，乃至于猿人时代，便已经对火有了粗浅的认知，比如我们眼前的这团火，当它出现几颗零星的火苗，继而缓缓燃烧，才变成现在的这团火焰，想象无数的先民，是否也与我们一样，在属于他们的历史时空之中点燃了相同的火种，它跨越了历史与时间的长河，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星空，它们是来自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前的星辰光芒，同样映入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不知何时，许文已经拿起了地上的角架，在篝火旁搭建起了观测基点，整架观测镜离地约1.5米，镜筒长2.3米，观测镜筒连接在主体镜筒30公分的位置，主体镜筒采用了迷你版的射电望远镜，副镜筒乃是射电频谱分析仪以及光学成像综合装置。 许文完成组装，指着篝火望着阿海，眼神中闪动着信仰与理想的神圣光辉。 “留下它，我亲爱的达瓦里氏，想象我们此刻迷失于星空之中，只有这团你熟悉的篝火燃烧，它便是指引你回家的灯塔，另外，镜子我已经帮你组装好了。” “很遗憾，你认为的灯塔在真空中并不难燃烧，它指引不了我。” 阿海扶着额头，长长一叹，像看白痴一样盯着许文，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李教授曾经会将许文扔出观测中心，这种非人类的脑构造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阿海突然有些后悔与许文策划了这次阿里之行，一想到李教授察觉到“麦哈勃”丢失之后暴怒的场景，他就有些发怵，深吸一口气，阿海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之中拿出两幅镜筒，以及”量子u盘”的存储装置。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红色芯片，静静平躺在圆筒状的金属流体存储液之中。 “量子u盘”，是量子力学在尖端工业芯片的具体呈现，在小小的芯片体积之中，存储着万亿级的概率波光子，原本光子不可能长时间的储存其中，但是在某一次的火星登陆中，无意间发现了这种特殊的金属流体，从而达到了长时间保留“量子u盘”的目的。 “准备好了吗？”许文缓缓打开“麦哈勃“的存储凹槽，望向阿海。 此刻的许文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是否已经准备好承受启动“麦哈勃”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只要这块芯片插入“麦哈勃”望远镜，将会在一瞬间与全世界的天文观测仪器构建联系，欧洲，北美，极地，乃至月球的天文观测站，都会在同一时间与“麦哈勃”产生共振，“量子纠缠态”会让人类建设的所有天文观测仪同时为“麦哈勃”服务，解析其中的射电频谱，呈现出超越一切的星空观测图像！ 许文与阿海只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所有的观测中心都会接受到量子纠缠态的特殊成像报告，观测者许文与阿海也会跟随上报至相关部门，李教授也会得到“麦哈勃”离开天文观测台的消息。 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被带离阿里天文台，很可能会受到太空防卫联盟的质问与制裁。 正如许文在初期的行动策划阐述，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冒险，为了信仰与理想不顾一切的尝试，他们会承担难以想象的后果，来换取与星空两个小时的对话！ “你准备好了吗？” 许文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什么？！” 许文的灵魂在这一刻颤栗，他猛然抬头望向星空，穹顶在他的头顶旋转，无数的星辰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银河炽热夺目的星云在许文世界里好似拥有了灵魂，古老的星空在这一刻给予了许文真切的回应！ “是你在问我吗？”许文大声呼喊，空旷的高原之上，宛如一位虔诚的信徒仰望星空。 一秒！ 两秒！ 三秒！ 许文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是星空最忠实的信仰者，他能够真切的感受来自于潜意识的信息接受，那是一种另类的信息传递方式，像是人体dna序列中存储的遗传信息片段，许文明白，原本抽象的星空对话在这一刻结束了，他即将与星空以无比特殊的方式进行对话！ “许文！” 阿海的眼神之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他是一名实在的天文工作者，但也只是工作者，在他的眼里，星空是由不同的星体与一个个分布均衡的星系构成，他研究无数的星体，解析宇宙的神秘，他拥有着与许文一样的对星空的热枕与热爱，但在这一刻，阿海第一次露出迷茫。 他不理解许文视界中的星空！ “阿海你知道吗？……星空刚刚回应了我，这片星空不是死寂的，他……他是活的！” 许文兴奋的手舞足蹈，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他的瞳孔在这一刻犹如天际之上的星辰璀璨夺目，东方的先民曾留下了无数的神话传说，象征着古人对天地的浪漫与思考，西方的《圣经》记载着上帝，古罗马，古巴比伦，这些曾经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的古文明，在如今发掘出的遗迹与文献之中，也同样留存着属于那个时空的“上帝”，古来今往思想的火焰从不熄灭，每一个时代的人都会有“上帝是否存在”的思考。 许文凝视星空，或许他在这一刻已经找到了终极的答案，人们在询问“上帝，为什么”的时候，并不会向下看土地，而是抬头望向天空。 张开双臂，寒风穿过许文的身体间隙，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遥远的雪山尽头，喜马拉雅山脉的最高处，那座曾经象征着人类极限的山峰之上，悬空列车的通行管道横贯阿里的上空，管道外围搭建着星光板，收集着头顶百万年前的星辰波粒子，冻雪覆盖在雪山之上，随着星光板每一次达到光饱和的极致，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圣洁。 篝火静静燃烧，许文静气聆听，他刚刚的呼喊并不会凝聚成束状的声波，而是犹如水波一样扩散在整片高原之上，幸运的有部分声波频段临近了雪山，以至于冻雪层上的白雪晶粒出现了细微的松动，如果人的瞳孔能够拥有微观粒子状态的观察能力，一定会惊叹于接下来微观粒子之间的奇异状态。 触碰到雪山的声波粒子在这一刻与星辰的光粒子形成了微妙的共振，两种毫无状态的波段频率有了衔接，这种纠缠不同于一般粒子的量子纠缠态，而是两种粒子之间的粘合，通过冻雪颗粒的反振，顺着涌动的寒风原路返回。 “从地球由星尘变幻为如今的行星，到地球上人类充满巧合的出现，当我们审视这颗星空所经历的一切之时，无法想象却又令人叹为观止。” 许文闭上双眼，感受着脚下的土地与头顶奇妙的星空，他突然响起曾经李教授在世界天文研讨会上提出的一种新的量子恒星态模式，即恒星意识，但是当时许文无法理解恒星意识的奇特构想，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对这一理论有了新的认识。 “阿海，李教授或许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天文学家。” 许文奇特的跳跃性思维再次让阿海无所适从，从星空的生命探究跨越到李教授，许文只用了一分钟不到。 “我同意你部分观点，李教授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是毋庸置疑的，在如今不断趋于分裂的社会架构之中，李教授更是星辰大海的时代标杆，但至于许文你脑抽风的提出“宇宙是活的”这一观点，我严重怀疑你走入了唯心主义的死胡同。” 阿海的视界中，星空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能量与物质构成，哪怕再神秘，奇妙的宇宙现象，都逃不过这个范畴。宇宙是纯粹的，他是一切客观事物的终极幻想，阿海实在无法忍受许文主观的思维跃动，这是对“研究员”身份的不尊重。 许文选择沉默，他明白与阿海的交谈无疑是驴唇与马嘴之间的战争，不会达成半点共识。 十分钟后，阿海失去了耐心，认为许文等待所谓的星空回应，无疑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麦哈勃”就在眼前，为什么不选择用眼睛来观察却致希望于大脑的虚幻想象？ “最后五分钟阿海，请你相信我！” 许文笃定星空不会无聊的给他展现一段戏法，他深信刚才一瞬间的意识感悟并不是大脑抽风形成的幻觉。 “我强烈建议你这次回到研究中心，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你应该知道，一旦出现确诊的心理疾病，将无法再从事天文事业。” 阿海最终选择了等待，五分钟改变不了任何事，虽然他认为如今的许文已经有些魔怔了。 “六月十三日一时三十三分阿里天文台，北纬32.5度，东经80度，有细微偏差（可忽略不计），无积云遮挡，观测视野良好，观测设备：“麦哈勃”天文观测镜。” 阿海仍然保持着不合时代的书面记录习惯，他记得李教授曾经的教导：现今的时代科技，我们天文人明明可以离开地球的大气层，置身于星空，近距离与宇宙接触，但是为什么我们仍然选择在陆地之上对宇宙天体进行观测，那是因为我们脚踏在这片土地，会让我们时刻都保持在清醒状态，有些不合时宜的行为并非意味着落后，而是一种传承。 “阿海，我听见了。” 阿海停笔，可就在他微微抬头的一瞬间，一股凌厉刺骨的寒风呼啸席卷而来！ 许文迎风而来，遥望东方圣洁的雪山，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星空的回应，终究在这一刻悄然降临。 啪嗒！ 阿海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景象，记录笔掉在了地上仍是浑然不觉，来自雪山的圣洁寒流，夹杂着五彩斑斓的色彩，像是一条穿越空间的丝带，在高原与星空之间盘旋飞舞，声粒子与光粒子，两种粒子之间的距离跨越了一百万光年，最终在这片时空汇聚纠缠，形成了新的波段频谱。 “星空……是活的么……” 阿海在颤抖，视觉与听觉的冲击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望着围绕在身前的彩色长河，他的思维第一次与许文出现了交汇。是的，阿海也听到了，这两种粒子跨越时空而形成的新的波段频谱，被大脑皮层接受，并重新进行编辑翻译。 “是我。” 第2章 银针 这是大脑对频谱的共振，通过听觉中枢，在阿海大脑中形成的最为深刻的烙印，短短两个字，却远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景色，任何一种情感还要浪漫，于是阿海有了对浪漫新的定义，也定义了这次阿里之行，在进行最终的观测之前，他们与星空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独特对话，也完成了他们作为仰望者的朝圣之旅。 寒风渐渐止息，不同粒子之间终究不能永恒纠缠在一起，彩色斑斓缓缓消失在他们的视界之中。 “阿海，我是对的。” 许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毫无疑问，就连李教授都未曾经历过这样一次与星空的对话，甚至在天文学的历史中，都可以称的上是前无古人，许文甚至觉得他以后可以极为硬气的站在李教授面前，以此来对抗时常将李教授时常将他当作沙袋扔出观测中心的残暴手段。 “我仍然保持我对宇宙理性的思考，太多的情感注入会让我们的观测变得主观与感性，这并不是良好的学术态度。” 阿海推了推镜框，独特的心理调节能力让他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一位天文研究员的信仰与宇宙观绝不会因为一两种天文景观轻易改变。 许文轻轻一叹，他一直都很羡慕阿海的理性与冷静，这是学术研究最为珍贵的品格，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像是一位天文研究员，而是天文哲学家。 “时间不多了，根据气象报告显示，凌晨四点会有积云出现在阿里天文台上空，在那之前是最好的观测时间，别忘了最初的目的，相信我，如果我们带着麦哈勃，跨越万里之遥，站立在阿里的高原上，却进行着对人生的探讨，李教授如果知道我们在如此千载难逢的机遇下竟然不务正业，相信会用他的拳头让我们重新认识自我。” 阿海缓缓打开存储器的玻璃罩，从金属流体之中缓缓拿出量子u盘，主镜筒的凹槽升起，在一瞬间与量子u盘之间构建了奇异的链接，两者之间凝聚淡蓝色的粒子流，量子u盘自动脱离阿海的手心，受到粒子流的牵引，缓缓镶嵌进凹槽卡口处。 无数的粒子流从量子u盘传递到麦哈勃观测镜。庞大的量子数据流打破了微观世界的界限，呈现出宏观的状态，从副镜筒的凹槽处开始不断有细线状的粒子流围绕着麦哈勃流转，像是淡蓝状的烟花绽放，升起于阿里高原。 “太美妙了，量子纠缠态的重大突破，无疑是这个时代物理学的重大成就之一。”阿海惊叹于粒子流的宏观形态，他迅速掏出一个白蓝相间的圆球，平方在麦哈勃的左侧，一部分粒子流不再围绕着麦哈勃进行流转，而是传入圆球中央的蓝色圆点，圆点缓缓扩大，升起一道白色的虚拟光幕。 “坦白讲，凯文虚拟宇宙技术的成熟，确实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革新式的变化，但这并不是未来。” 许文感慨道，结合虚拟成像技术与麦哈勃的频谱成像技术，可得到最为直观与清晰的三维太空影像。 “这一点我同意，人类最终还要要走向宇宙星海，虚拟宇宙无法容纳思维跃动的广度。” 阿海的指尖在光幕之上流动，很快便完成了麦哈勃最后的调试，许文戴上观测镜，构建与麦哈勃副镜的链接，也做好了准备。 “频谱调试完成。” “量子波动趋于平稳。”“量子联结与射电辐射接收已开启。” 五分钟后，阿海停下动作，望向许文，篝火静静燃烧，寒风止息，星光板的光芒再次暗淡，蔓延的雪山重归于夜晚的朦胧，深夜于这一刻彻底归于宁静。 他们是黑夜中凝视火焰的飞蛾，当他们按下启动的开关，命运的齿轮便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飞蛾扑火，于一瞬间绽放出绚烂的光芒，最后归为虚无的平静。 “朝闻道，夕死足矣。”许文突然想起了古老先民对人生的体悟，于此刻而言，他们便如同闻道者，用沉重的代价来完成这次观测。 不再犹豫，此刻的许文，已然有了最后的决断，他凝视着阿海，信仰的火焰在其中燃烧。炽热而又疯狂。 许文按下了按钮，面前的麦哈勃在这一刻凝聚无数的粒子流，像是一团蓝色的炽热火焰，照亮了喜马拉雅山脉的高原！ 同一时间，南非克罗格国家公园天文观测台，夏威夷莫纳克亚山天文观测中心，新墨西哥州查克峡谷国家公园极地天文观测站，外太空轨道太空站，月球基地防卫中心……这一刻，不论处于白天与黑夜，不论地球与太空，所有建设的量子观测器在这一刻同时开始运转，以麦哈勃为观测中心基点，开始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天体观测！ 但地球上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这一即将颠覆一切的景观，处于黑夜中的人们在进行着潜意识的休眠，处于白昼的人类躺在营养舱之中，意识连接于凯文虚拟宇宙，不曾注意到现实发生的一切！ 许文与阿海静静的等待着量子流的凝聚，当麦哈勃主体观测镜筒的空间充满量子流的瞬间，“嗡！！！”庞大的量子流引起周围磁场的剧烈变化，同时发出刺耳的波状频段。 这种频段一次又一次的穿透许文与阿海的身体，引起强烈的不适感，就在此刻，一道由无数粒子构成的量子光束以无法预计的速度冲向了星空，同一时间，欧洲，北美，极地……外太空以及月球观测中心的观测镜，相继凝聚粒子光束，发射进入星空，在距离金星表层23.46千米的位置汇聚纠缠，以0.3毫秒的时间量进行粒子之间位置的调换，最后凝聚成一根三厘米长的“银针”进入星空深处。 在航空事业发展成熟的今天，人类制造了无数的探测器发射进入深空，经过长达几十年的遨游，携带着量子源最终停滞于初期指定的观测点。 量子纠缠态受到距离限制，使得地球卫星无法直接激活量子纠缠，“银针”是纯粹的粒子流，进入深空便会以超光速进行飞行，并且选择最佳的行径路线，像是一道异国他乡的信标，以最短的速度激活主体观测镜麦哈勃所选定的星空探测器。 “开始计时，据初步估计，最先呈现出光频图像的应该是系外星座半人马座αbb这两颗行星，是环绕光谱类型kiv型主序星南门二b的一颗系外行星，这是距离我们最近两颗系外行星。” 阿海神情激动的看着虚拟光幕不断清晰的成像，这是迄今为止他看到的最为清晰的天体图像，这两颗行星属于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内的类地行星，星体通体赤红，1200摄氏度左右的星体温度呈现在成像光幕之上，炽热而又令人着迷。 “我曾经认为这两颗类地行星是死寂与神秘的代名词，但我现在觉得它们有着灯塔般的庄严与崇高，人类终将会离开太阳系，穿越奥尔特星云，于银河的深海中一跃而出，近距离触摸银河之外的星体。” 虚拟光幕之上的星体图像已经完成频谱分析，这幅由几十座大型频谱分析仪共同得到的图像，拥有着超越一切的震撼，许文突然有一种“虽死无憾”的奇特心理活动，虽然早在许久之前，他已经面朝星空，立下庄严的誓言，哪怕失去生命也要为天文事业奋斗终生！ 虚拟光幕的成像速度开始加快，“银针”不断地激活着太阳系外的探测器，m57环状星云出现在许文与阿海的眼中，绚烂的深蓝色光芒包裹着内部的绯红，夹杂着金色与绿色的波纹状星云，椭圆形的星云外观带来无限的遐想，宛如“上帝之眼”注视着星际深空。 蝴蝶星团张开了巨大的七彩翅膀，在星空中翩翩起舞，m27狐狸星云的绯红与奇特在跳动，猎户座,狮子座，射手座……一张张图像出现在许文的眼中，思想与星空跨越时空维度，在这一刻有了奇妙的联系，人类注入了对头顶星空一切美好的遐想与浪漫，你会发现地球上一切的事物在宇宙中都有相似的对标星体，主观与客观在这一刻已经无法分离，好似一切都是巧合，又好似本就亘古不变。 许文与阿海沉浸于无垠的星空之中，跟随着“银针”的脚步，围绕着银河系转了一大圈，许文这才发现人类在近几十年的时间里，已经发送了将近数百架探测器进入深空，庞大的观测数据以及思维的跃动迫使阿海停止了记录，他沮丧的发现手中的记录本根本无法装下星空宏大的现实。 阿海突然理解了许文口中的“渺小”，正如他们已经看到的，空间与时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行星和恒星与人类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人类的一生以十年计数，而恒星却以十亿年计数，与之相比，他们是天地间的浮游，朝生暮死，一天即时一生，这取决于不同的时间尺度，从蜉蝣的角度，人类是迟缓的，无聊的，几乎完全处于静止，但从恒星以及宇宙的角度来看，人类只是小小的火花，在一个偏远寒冷的不规则固态硅铁球体表面上，微弱的闪耀。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几百年前的遥远过去，已经有人用诗意的语言阐述了不同时空适度的根本，无距的思想在几百年后仍然能够引起同类的精神共鸣。 虚拟光幕上的图像趋于时间的流逝，不再像一开始的快速闪动，而是变得越来越慢，最后归为开始的平静，但这只是暴风雨袭来的征兆，“银针”在深空中进入潜行模式，它将在三十秒后抵达最后一站，位于银河系中心的人马座超大黑洞“银心！” 第3章 来自“银心”的星空画卷 黑洞由中心的一个由黎曼曲率张量出发构建的标量多项式在趋向此处发散的奇点和周围的时空组成，其边界为只进不出的单向膜：事件视界。事件视界的范围之内不可见。依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当一颗垂死恒星崩溃，它将向中心塌缩，从而形成黑洞，吞噬邻近宇宙区域的所有光线和任何物质，“银心”属于现今人类黑洞定义中的克尔黑洞，就像一场海啸漩涡的中心，将银河系千亿颗恒心牢牢抓住，形成一条又一条的银河悬臂。 “我们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阿海提醒着许文，观测即将进入最后一个节点，他们的通讯器也不断传来各种讯息，李教授提前知悉了麦哈勃失窃，已经上报地球防卫联盟。 “是的，快要结束了……” 许文的内心涌现出一股怅然，神情复杂的看向阿海。 “麦哈勃”观测计划本就是错误的，但他仍然拉着阿海义无反顾的来到了阿里，许文神情默然，让阿海来与自己一起承担后果是否太过自私？ “许文，我想你清楚我对这片星空诚挚的热爱，你的世界是多元的，所以你的宇宙观富有情趣与灵魂，而我的世界是单一的，但我就是热爱这份纯粹。” 许文望着不停记录着观测数据的阿海，他突然想起李教授曾经对宇宙观不统一性的解读。看山即是山，抑或着看山不是山……“山”无形无相，也可千变万化，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座不同的“山”，因为“山”取决于我们思维精神的具相化。是谁在看“山”，“山”又在被谁“观”，这一切都取决于唯一的主体即“我”。 “那宇宙的“山”又是什么？” 许文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李教授在最后的阐述中，讲到“看山只是山”，“山”不再是概念中的山，也不是“我”在宣泄情感中的物理投射，更不是“理性”把握的对象，山只是山，超越“自我”，超越“有无”。 而这正如许文与阿海宇宙观的不同，不论多元或是单一，超越一般概念的“宇宙”，宇宙是“不无不有”的。 来不及许文有过多的感想，“银针”已经抵达的最后的唤醒点，漂浮在“银心黑洞”遥远距离之外的探测器与“银针”构建纠缠态，初步“唤醒”之后，将在三秒后构建量子纠缠态，黑洞庞大的引力以及不可视的状态只能让探测器停留在相对遥远的距离，才能通过光变观测到“银心”的全貌。 “银针”散发出蒙蒙的光晕，可就在量子纠缠态建立的一瞬间，“银心黑洞”的x射线耀斑在这一刻突然爆发，紫色的巨大光束在这一刻轰然喷发，射向未知的宇宙深空，其极强的磁场效应，也让“银针”与探测器之间的量子纠缠态短暂分离。 “怎么回事？”虚拟光幕上的图像传输突然中断，许文戴着观测镜望向“银心”黑洞所在的银河中央，接受到“银针”断断续续的波频。 “黑洞耀斑爆发了，应该是碰巧赶上了爆发的时限，根据“银针”给出的波频分析，此次耀斑持续时间不过只有一分钟。” 许文读取观测镜给出的讯息，但心中却涌动着强烈的不安，“真的是巧合吗？”许文无法断言。 一分钟后，耀斑呈现的紫色光束在这一刻悄然落下帷幕，量子纠缠态重新构建，频谱分析开始工作，虚拟光幕上重新出现模糊的图像。 动态的图像可以直观的观测到“银心”黑洞的运动状态，许文和阿海同时看到“银心”的真实样貌，吸积盘，强引力透镜构成了爱因斯坦环，与中子环一起构成了一圈巨大的明亮光环，包裹着中央的一个巨大阴影圆盘，卷动着周围的天体，不断将扭曲的光线以及周围细小的天体吸入其中，并不断喷发出奇异色彩的物质。 “许文，你有没有觉得“银心”与我们之前在研究中心的静态观测有所不同？” 阿海拿出在研究中心的静态图片与此刻的“银心”对比，发现不论是阴影的轮廓，还是吸入引力覆盖的范围，都要远比图片上的观测更大，可就在这时，一直缓慢靠近“银心”的g2恒星天体却毫无征兆的加快了被吸入的速度，阿海与许文能够直观的在虚拟光幕上看到g2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竟然已经进入了“银心”的真实视界范围之内。 “许文，刚刚的耀斑爆发或许不是巧合！”阿海呼吸急促，他从黑洞耀斑爆发之后就一语不发，因为他根本不认同许文提出的“这只是一次巧合”。 从统计学角度出发，巧合是概率发生的一种表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碰巧”。“巧合”是无数种可能中既定发生的一种，它是必然发生的事件，就以量子力学的概率波为例，它是粒子的“原子性”与波的“相干叠加性”统一，粒子观测不仅仅是“是”和“否”两种状态，而是出现了“既是又否”的第三种状态，而量子u盘也是基于概率波的特性，这才能维持超远距离的量子纠缠态。 但事件的严重已经远远超出了许文与阿海的想象，此刻黑洞骤然增加的庞大引力，搅动着周围数以百计星体靠近真实视界的吞噬范围，恒星，行星，陨石，光线……“银心”在这一刻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 虚拟光幕之上的动态图像不再平稳，许文与阿海只能看到黑洞周围的一切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瞬间成为了漆黑的一片，只有巨大的吸积盘仍在释放着光芒，而且更为恐怖的是，“银心”牵引着整个银河系的运转，这种骤然增加的庞大引力，将会导致银河系内所有的天气引力出现短暂的失衡。 阿海死死的盯着虚拟光幕，不断闪过的宇宙射线构成了“银心”此刻五彩斑斓的壮阔景象，动态图像不断靠近黑洞，“银针”与探测器也难逃一劫，就在即将被吸入真实视界范围的一瞬间，虚拟光幕出现了自“银心”中央冒出的覆盖整片阴影的庞大奇异物质！ “滋滋！” 虚拟光幕上的画面骤然关闭，许文与阿海知道，“银针”与探测器已经被吸入黑洞之中。 许文一把扔掉观测镜，跑向麦哈勃的副镜筒，用最原始的天文观测方式“瞳孔”来遥望宇宙深空。 许文心中再次出现强烈的不安，他深深的知道，观测还未结束。 就在“银心”黑洞中喷出的物质与“银针”相撞，内部平稳的量子纠缠态瞬间陷入了混乱，量子塌缩于奇异物质之中爆发，可这种塌缩只是持续了一瞬间，随后便开始失衡蔓延，与喷发物质的粒子构成了链式反应，像是病毒一样与喷发物质建立了链接！ 黑洞喷发物质突然陷入了静止状态，却神奇的与麦哈勃重新建立的量子纠缠态。 “滋滋！”虚拟光幕因为探测器的损坏，无法呈现具体的动态图像，但是却可以直观的看到量子纠缠之间的位置移动距离，阿海双手颤抖，望着光幕上的景象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恐惧之中！ 密密麻麻的“银针”出现在虚拟光幕之上，并且以超光速极速向地球返回！ 许文浑身剧烈的颤抖，透过麦哈勃观测镜，他只看到黑洞喷发物质所凝聚的光柱从无垠的银河深处，像是在银河之中泼墨作画，沿途留下海量的物质残留，在短短的三十分钟之内便穿透奥尔特星云，来到太阳系。 “许文，快，快中断麦哈勃与各地天文观测台的量子纠缠！” “快，快点！！！” 阿海疯狂的大喊，打开凹槽，一把拔出了“量子u盘”，许文怔怔的望着深空，绚烂到极致的光柱让他这一刻失去基本的行动力，根本没有听到阿海疯狂喊叫！ 顾不上许文，阿海一步跨过，站在虚拟光幕前，手指快速的滑动，从“银心”喷发的奇异物质已经来到了人的可视范围之中，无数的太空仪器被卷入其中，太空防卫战舰，轨道上的卫星……奇异物质绚烂缤纷却又隐匿着无尽的杀机，像是即将到来的汪洋大海要淹没地球！ 就在这一刻许文与阿海同时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警报声传遍地区上空，那是太空防卫联盟发出的警报，只有遇到重大的太空突发事件才会响起，以此来唤醒躺在营养舱以及深眠的人类。 “发生了什么？” 无数人在这一刻仰望星空，看到了外太空震撼的缤纷画卷，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久反复生活在虚拟宇宙以及营养舱的生活，让这些人类已经忘却了真实的现实世界！ 就在奇异物质即将逼近地球大气层之际，阿海终于切断了与“银针”以及各地观测中心的量子链接。 许文抬头望向夜空，奇异物质与“银针”的链接也在这一刻纷纷崩坏，失去前进的目标停滞在外太空，被太阳的光芒照射，绽放出无尽的七彩光芒照耀大地，一副由宇宙执笔，以许文与阿海的思想进行描绘的太空画卷震撼的展现于人类的视界之中！ 许文瘫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后知后觉的他突然发现这是蝴蝶效应的直观展现，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会在两周后的得克萨斯洲引动一场龙卷风，而由他们引起的这一场太空风暴也只是因为微观粒子之间的链接，只不过前者基于宏观表达，后者基于微观表达。 “另类薛定谔的猫，我们利用量子纠缠态观测“银心”，打破了“银心”中粒子的平衡态，造成连锁反应……许文，你与我将会成为人类历史的罪人！” 无力与惧怕充斥着阿海的内心，他们这一次的疯狂举动，造成的后果不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承担，而是由全人类一起承担！ 许文脸色苍白，奇异物质失去“银针”与观测中心的链接，地球外太空此刻犹如剧烈活动的辐射源，奇异物质开始漫无边际的向着四周逸散。 “你说的对阿海，我们犯下了无法饶恕的过错……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人类可能会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岁月中彻底失去太空设施的基础。” 许文声音颤抖，他的通讯设备还在运行中，因为黑洞喷发物质的粒子干扰，导致信号时断时续，但这也意味着黑洞喷发物质并不会损坏外太空的星空设备，可黑洞喷发物质不会因为失去“银针”与观测仪器之间的纠缠态而停止，此刻的它就像一枚爆炸的核武器。成为恐怖的辐射源头，所有的黑洞喷发物质将会漫无目的朝着四周扩散。 “当这些喷发物质抵达太阳的日冕层，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我虽然不知道喷发物质具体的特性，但就以“银针”的粒子反应来看，大概率会与太阳中的粒子产生反应，失衡的太阳核聚变会产生一股席卷整个太阳系的黑子风暴！” 许文怔怔的望着篝火跳动的火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仍然在跃动，阿海正在一旁默默收起“麦哈勃”的观测镜筒，巨大的心理调节能力不由得让许文感到深深的佩服，他们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达成共识，并未如同艺术文学中角色的同质化，处于绝望哀嚎，痛苦流涕的状态，简直违反常理。 “阿海，我真觉得我们在某些时候足够的无耻，不论是偷出“麦哈勃”还是现在，我们的内心并未产生让我们失去理智的负罪感。” 许文平静的躺在篝火旁，事物的发展是不可控的，所有事物概率的分布也是处于一种观念上的分布而不是现实的体现，“万事皆有可能”便是其通俗性的阐述，如同科学发展史上“苹果砸在了牛顿的脑袋上”的经典现象，现实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巧合”。 许文无法理解此刻的心态，这场由观测而引发的灾难，归根结底是一次“巧合性”事件，是因为他以“巧合性”而逃避自我宣判？还是这场灾难大到让他已经无法用足够的负罪感来承受？ “只有真正无耻的人才会去询问别人自己是否无耻。” “在我的人生准则中，对于既定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对错，都要从“过去”的状态中抽离，悔恨感代表了我不是极度无耻并且自私，但我不会仅仅只有悔恨，那改变不了任何事，死刑犯不会因为临终前的悔恨就改变他即将死亡的结局。” 阿海将“麦哈勃”观测镜与“量子u盘”重新收进存储装置，坐在了篝火的另一边。 “除非我跟你可以回到过去，那恐怕是赎罪的唯一方式，而且在这件事我认为我们并不具备可以审判我们自身的权利，这场灾难的后果既然由全人类承担，那么能够审判你我的也只有人类，哪怕我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仍然认为内心太多的悔恨感是极度懦弱的表现。” 阿海拿出记录本，继续着刚才的观测记录，笔尖在纸上留下生硬的痕迹，但在许文看来，此刻阿海的状态，更像是在写一封“遗书”。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我觉得在这时候应该干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第4章 “命运共同体”下的人类社会 许文从帐篷中拿出两瓶样式古朴的酒，将其中的一瓶递给了阿海。 “啤酒……这种酒精混合物应该在五十年前就停产了……你想用这瓶酒送我上路？” 阿海神情古怪，啤酒的生产日期是2090年，保质期只有四个月，换言之……这是一瓶存放了六十年的过期啤酒！ “放心，这两瓶啤酒都是用特殊的储存方式才能保质到这一天，我从黑市上淘来的，啤酒具备“解愁”的功效，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非常适合。” 许文打开瓶盖，凝聚了六十年的麦芽酒香在这一刻从瓶口爆发出来，顿时让许文有一种如坠云端的体感。 “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下，与朋友举杯畅饮，是最惬意的饮酒方式，抓紧时间，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来喝完它。” 许文替阿海打开瓶盖，两人坐在篝火旁，瓶身碰撞出一阵“叮咛”的声音，清脆悦耳，麦芽酒的香气在口中与胃部流窜，许文不由得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记载，上面记载着一百五十年前西藏人民的生活记录，那是一种已经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古老生活，他们在草原放牧，以天地自然为生，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微醺”的状态让许文的体感在无形中放大，他与阿海以篝火取暖，以繁星为照明，许文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消失于时光的自然中的惬意。 星光管道的管壁开始闪过一圈又一圈的纯白光环，无数的星光粒子以粒子群的独特算法重新解构磁悬浮力场，使星光管道拥有了绝对的动态与稳定性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悬浮，而纯白光环的出现也意味着星光管道开始净化管道中所有的干扰力场，列车将会以五百公里的分速，在四分钟之内从腾龙天文研究中心抵达阿里。 外太空黑洞喷发物质仍在不停向外扩散，地球所有的地面卫星发射中心都在同一时间开始运转，一颗又一颗宛如流行的探测器划过夜空，升向外太空进行探测，许文沉默的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2120年后所出生的优质基因人类，酒精不会让他们处于迷醉的状态，反而会让大脑异常清醒。 “许文……我想啤酒并不具备“解愁”的功效，相反我觉得此刻内心的沉重有点让我喘不过气了。” 阿海平静的诉说着内心的压抑，他们终究是人类的一份子，自五十年前命运共同体的格局初步形成，到现在趋于分裂的社会结构，许文与阿海都无法逃避罪责。 “观测报告已经上传至各大天文中心，我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但我仍然信任李教授会妥善处理好这一切。” 许文的眼眶红润，他们并没有能够“亡羊补牢”的能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李教授身上，当他们选择了等待，就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咒骂，甚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 星光管道之中，磁悬浮列车像是一道黑色流光在其中穿梭，列车中坐着一名两鬓略显发白的老人，以及身穿灰白制服的四名太空防卫联盟高级官员，联盟以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对地球进行划分管辖，而这四个人正是每个区域所派出的负责人。 老人坐在合金圆桌的正前方，紧皱的眉头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深深的疲惫感，常年身着的研究服领口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作为太空领域最权威的标杆，渊博的知识让李教授的精气神得到了特殊的升华，那双微微有些凹陷的眼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李教授值得每一名人类的尊敬。 “李教授，关于你的两名学生使用“麦哈勃”所造成的黑洞喷发物质暴动的责任，我想你应该给联盟一个解释！联盟明令禁止不得使用量子观测仪器，这样做完全视联盟的禁令为儿戏，而且根据探测器最新递交的报告，太空站，卫星设施，大型军事空天战略堡垒以及月球防卫基地百分之八十的设施建设失灵，变成一摊废铜烂铁，整个地球外太空就是一座垃圾场！” 埃森愤怒的眼神盯着李教授，作为南部区域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南部区域所负责的太空设施损失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因为一场观测付出了近乎毁灭性的代价，这是整个南部都无法承受的！ 其他三个区域的负责人沉默的望着李教授，他们的损失同样巨大，但并没有让他们在面对李教授的时候失去理智，当他们还是一段dna遗传片段的时候，李教授就已经奋斗在一线的太空建设之中，近五十年的太空建设体系的方方面面，都留下了李教授的身影。 “埃森，给李教授一点时间研究，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赵振民沉声道，他能够理解埃森的愤怒，但李教授作为联盟的时代功勋者，又是东部太空防卫部的名誉部长，他作为东部区域负责人，绝不能坐视埃森在李教授面前的无礼。 “我真的无法理解，我想请你们明白，这是一场灾难！一场自人类命运共同体成立以来，史无前例的灾难！” “砰！砰！砰！”埃森愤怒的锤击着身前的合金圆桌，用咆哮与失态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四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五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种令人窒息的代价没有人能够承受，李教授一言不发的操控着圆桌上的虚拟光幕，他正在用探测器不断传输的讯息来构建黑洞喷发物质构建的量子纠缠态模型，和离散性喷发物质运动轨迹的复合模型，庞大的数据在李教授的瞳孔之中跃动，无数复杂且繁碎的数据公式不断在光幕上出现，又不断消失，赵振民不可思议的看向淡蓝光幕，就连埃森也被光幕上开始运动的模型所震撼！ 短短短两分钟之内，李教授竟然完美复刻了观测过程中所有出现过状态，模型开始演绎银针”的运动轨迹，黑洞喷发物质与“银针”构建的量子纠缠态，乃至到最后解构纠缠态之后喷发物质未来的运动轨迹！ “振民说的不错，其实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是所有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如果再晚十秒钟切断“麦哈勃”与“银针”以及各地天文观测中心的量子纠缠态，那么这些海量的喷发物质将会涌入大气层，进入人类所处的生态中，庞大的结构辐射量与磁场会瞬间瓦解虚拟宇宙的“源心”，杀死地球上一切处于活动中的生命！至于太空建设设施的失灵只是暂时性，等这些喷发物质散去，能够很快的重新恢复工作。” 李教授快速的分析模型，认为黑洞喷发物质只是干扰了电子机械设施，并没有使其彻底损坏。 四名联盟负责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是目前唯一听到的一则好消息，“十秒钟”的时间界限的灾难后果并未发生，但仍旧让人在场的四人通体冰寒，内心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太空防卫联盟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人类免受突发的宇宙灾难，但现在看来却是事与愿违，显而易见，我们也将会受到命运共同体委员会领导下的制裁，二分制的社会结构可能会随之发生变化，这对太空防卫联盟来说是很不利的。” 作为曾经的人类社会形态的研究员，北部区域负责人黛安娜表达了自己对仲裁委员会的担忧，这场事故或许会成为导火索，引爆日渐尖锐的两种社会形态。 “悬浮列车将在三十秒后抵达指定区域，请各位贵宾做好下车的准备。” 列车开始行程播报，当复合模型中的黑洞喷发部分物质按照其中的一条轨迹触碰到太阳的日冕层时，李教授也随之关闭了光幕模。 “各位，我在这里强调，这仍然是一场灾难，而不是事故，自“银针”进入太空所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仍在持续中。” 李教授凝重的望向身边的四名负责人。 “仍在持续……教授你指的是什么？” 李教授并未回答黛安娜的询问，而是缓缓拿起桌角的拐杖，一步一步走向悬浮列车的出口，列车的出口镶嵌着一块巨大的玻璃，人类的视觉系统无法捕捉在一秒钟内闪动数次的光波，视觉在这一刻因为悬浮列车的速度而变得扭曲，这也导致乘坐悬浮列车的人有一种进行时空穿越的奇妙体验，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逝去，李教授眼中的星光隧道壁渐渐变得凝实，他短暂的思考也在车门缓缓打开的这一刻落下帷幕。 “这件事需要进行核实和研究，我会第一时间上报仲裁委员会以及太空防卫联盟。” 赵振民神情复杂的看着李教授，他注意到了被李教授关闭的仍在持续运动的复合模型，他不理解李教授为什么要在这一刻选择隐瞒，越早指出问题便可以越早的进行准备部署。或许是为了两个学生？这是赵振民唯一能想到的“不合理”的合理解释，但是李教授卓越的大局观，以及对命运共同体的认同感，不会让李教授失去应有的利弊权衡，用私心庇护自己的学生，而眼睁睁的看着灾难到来。而这也是此刻充斥着赵振民心中的矛盾感根源。 “李教授到了，现在可以灭掉这团火了。” 许文看到了星光隧道中飞逝的悬浮列车，他凝望着篝火跳动的火焰，他终究是无法保留这团火，他也不明白未来是否还能再次点燃这样一团火焰，阿海将剩余的啤酒倒在篝火上，这夜空下唯一拥有温度的光芒也在这一刻熄灭，星光管道渐渐暗淡，许文宇阿海的视界中，除了头顶的星空仍然挥洒着光芒，余下的只是寂静无声的寒夜。 二十公里外的阿里天文台观测基地上空，小型空天战机缓缓升空，但在许文与阿海的视觉系统中，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伴随着越来越大大引擎轰鸣声，向着他们飞来，光点慢慢变大，空天战机悬停在距离帐篷二十米处的半空，缓缓落下。 李教授走下战机，研究服的衣角被吹的猎猎作响，单薄的服饰让李教授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蚀，赵振民打开随身携带的热源，李教授微微颤抖的拐杖这才平稳下来。 “教授……”许文与阿海望着眼前的老人陷入了沉默。 “麦哈勃呢？” 李教授神情平静的看着许文与阿海，几十年的星海沉浮，让李教授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座山，高耸且稳重。 阿海一语不发的将“麦哈勃”的存储装置交到了赵振民的手里。 “你们胆子太大了，不单单为你们的老师惹下了麻烦，人类都差点葬送在你们的手中。”赵振民与许文两人曾有几面之缘，作为李教授的学生本就备受关注，但赵振民仍在这一刻免不了失望，这种毫无头脑且不顾一切的冲动，终究无法成为像李教授一般崇高的伟人。 “联盟严令申明，不得使用量子观测仪器，你们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 埃森更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不顾自身的身份，一把揪住许文的衣领！ “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死一百遍都无法偿还！如果在我南部区域，我根本不会允许你们继续活着，十分钟前我就要用能量脉冲把你们轰成渣滓！” 埃森死死的盯着许文，他无法明白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甚至于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是无比的荒诞，这两个罪大恶极，无法饶恕的罪犯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 “太空防卫联盟裁定，剥夺许文与阿海地球公民权利终身，剥夺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的研究员身份，鉴于本次“银心”事件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即刻关押于海森堡空中监狱，一月后将于凯文虚拟宇宙之中进行全球审判!” 西部区域负责人史密斯进行联盟判罚宣读，随行的智能人型机器走到许文与阿海的身后，分别将两副绑定dna的基因镣铐戴在两人的脚踝处，这种基因镣铐自世界基因测序工程完成之后便被研发出来，镣铐中编辑的程序会自动感知罪犯大脑皮层的思维活动，一旦有神经元触碰到程序的编辑红线，镣铐便会执行“自我毁灭”的既定程序，在一秒钟内摧毁大脑的神经网络，而这种镣铐也是为了应对最高等级的罪犯。 第5章 六分钟的学术报告 智能人形机器曾被称为“极限单兵”，只接受仲裁委员会的特殊指令，这种战争兵器最初是在2103年被皮特财团成功研制，以微型核反应堆作为驱动动能，整具机械骨骼中隐藏着脉冲炮，离子激光束等尖端科技武器，甚至还能自爆自身微型核反应堆，达到小型核弹的威慑，皮特财团毫不掩饰自身的野望，就以区域划分问题与仲裁委员会展开谈判，要求四大区域分别让出中心相接点的部分位置，达到构建第五大区域的目的。 仲裁委员会就这一点绝不让步，就在谈判即将破裂，委员会终于显露出铁血手腕，控制月球防卫基地的大型等离子脉冲炮，对皮特财团实施降维精准打击，抹除威胁，而皮特集团的部分研究资料便落入委员会的手中，包括这种智能化的人形战争兵器。 当这种智能化的人形战争兵器出现，意味着与委员会之间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就在“极限单兵”将要带离许文与阿海，李教授突然站在了对立面。 “我能理解教授您此刻的心情，但这是仲裁委员会的命令，我必须要带走您的学生。” 史密斯深深一叹，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人类拥有的复杂情感，每每在遇到这样的情景之中便会成为阻碍。 李教授举起拐杖，轻轻敲在“极限单兵”的机械臂上， 所有人都震惊于李教授此刻的行为，“极限单兵”优先执行仲裁委员会的指令，此刻教授的行为无疑是对“极限单兵”秉承最高指令的挑衅。 可就在“极限单兵”的底层逻辑执行“清扫”指令时，程序的优先级在这一刻出现紊乱，不论是委员会的绝对指令，还是李教授的基因信息，都处于“极限单兵”的最高优先级指令序列中，人工智能无法做出判断，于是自动跳转至新的指令，接收李教授的指令，并交于委员会进行裁定。 “我需要十分钟与我的学生进行告别，这是我仅有的两名学生，也是人之常情。” “极限单兵”的仿真孔膜传输着数据流，于委员会进行沟通，一分钟后“交流”结束，两名极限单兵后退一步，对李教授致以最崇高的礼敬。 “仲裁委员会通过了教授您的请求，并告知您于三日之内就本次代号为‘银心’的事件前往委员会述职。” 李教授看向许文与阿海，疲惫的眼神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跟我来。” 三人来到二十米外的一处空地，李教授双手拄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仰望夜空。 “你们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李教授平静的说道。 “教授，十三年。” 许文看着李教授略显佝偻的背影，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苦楚，他曾与阿海约定要为李教授养老送终，但大概率是没有可能了，这个老人以后将要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十三年了，你们的父辈都是为太空事业牺牲的英雄，当年我把你们从腾龙福利院带进天文研究中心，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许文与阿海默然的望着李教授，自今日一别，与眼前这位亦父亦师的老人便是诀别。 “你们原本可以在福利院愉快长大……时至今日回想起当日的决定，老师我感到深深的后悔，不论对于你们还是你们的父辈，老师都心中有愧。” 李教授微微躬身，这位用脊梁扛起人类太空建设的时代卓越者，于此刻以最崇高的礼仪表达了心中对许文与阿海的愧疚。 “老师……你不怪我们吗？” 许文更咽，阿海早已泪流满面，许文回想起与阿海在腾龙天文研究中心古训《三字经》的诵读，这个时代一半的人迷失于极致的享乐主义之中，另一半的人沉醉于物质科技不断更迭，许文庆幸于自己并未丢失来自古老先民的精神传承，庆幸于他能够读懂教授的心中所想，“子不教，父之过”，李教授对他们的愧疚，无疑更多的是来自于“父亲”身份的责任。 “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当你们立足于解析星空的基点，往后发生的一切只能趁之为过错，而不是罪责，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很有兴趣在剩下的时间内听听你们这一次的自主学术实践。” 李教授笑容慈祥，这一刻他不再是教授，只是作为一名纯粹的老师，来听取许文与阿海的“六分钟学术报告”。 “教授，我们带着‘麦哈勃’来到阿里……” 许文与阿海奋力的讲述着随后发生的一切，谈到篝火的争论，神情亢奋的诉说与星空的另类对话，李教授时不时点评几句，也跟着大笑。许文说他们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遥远星空，虽然观测数据已经上传至各大天文观测中心，但他们仍然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李教授毫不吝惜的评价许文与阿海是先驱者，阿海将观测笔记交给了李教授，阿海说到在他的房间中还有318本同样的观测笔记，李教授称赞阿海的好学…… “六分钟的学术报告”，他们好像离开了这个时代智能机器的绝对理性化的教育，而是回到了七十年前被废除的传统教育体系当中，远离尘世的喧嚣，不再拥有显赫的身份，只是教室中的学生与老师，演绎消失在时光中的欢声笑语，思维的火花在交流中产生，老师与学生之间纯粹的“爱”互相交织，时空定格于这场“六分钟的学术报告”，在七十年前世界的每个角落，哪怕再贫困的地区，都拥有一名老师与几名学生由“知识”串起的情感交织。 时空在这一刻不再具有绝对性，这无数场景中的情感交织跨越了特定的时间与地点，以更加宏大且多元的时空状态呈现，如果将“过去现在未来”称之为宏观时空的三个层面，无独有偶，在“六分钟的学术报告之中”，过去与未来于情感交织的节点构建了四维的曲面，展现出了奇妙的时空状态，“过去”与“现在”互相延展。 但老师的职责意味着他将会陪伴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像是一块块被割裂的相似时空碎片，教师的人生尺度就是不断的重复粘合这些时空碎片，但有限的能力只能粘合其中的两块，当下一块时空碎片与上一块进行粘合，便意味着上上一块时空碎片的断裂。 “极限单兵”靠近许文与阿海，开始执行共识十分钟后的“新指令”，而许文与阿海以及李教授之间的“六分钟学术报告”于这一刻结束。回归宏大的现实，就如同送走一批又一批学生的传统教师，终将进行割舍的别离。 “关于许文你所构想的星空意识，我认为……” 李教授低头沉吟，却在抬头的瞬间戛然而止。 是的，一名教师的不舍在这一刻体现，他还想讲更多的知识，但是时间到了，“六分钟”与传统教学中以“年”为单位的时间量具有相同的含义。 “去吧，擦掉你们的悲伤，未来还未到来，一切都没有答案。” “李教师”重新成为李教授，太空防卫联盟派遣的专用押送战机已经抵达，他不再阻拦“极限单兵”，而是转身独自回到乘坐的空天战机。 “保重……” 许文喃喃，用以阿海同样炽热的目光，目送教授登上战机，而他们也在“极限单兵”的跟随之下，进入了押送战机，两架战机同时升空，却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一架重回自身的职责，光荣与荣耀并肩，另一架飞向寂寥的夜空，沉沦黑暗…… …… 空天战机并未进入云层航行，仍然处于地面的可视距离，许文沉默的看着不断越过的地面城市，城市的结构具备着出奇的一致性，无数悬空轨道像是蛛网般覆盖在城市的上空，城际运输飞行器以低于轨道一百米的整体距离进行飞行，建筑美学不再适用于分裂时代，城市不再具有独特风格的建筑，而是变成一座又一座密集简单的方块建筑。 庞大的人口量让城市显得格外拥挤，地面交通工具成了少数“资产富豪”的娱乐产物，这些方块建筑都极为规整，外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窗户，时代的革新让部分人类不再需要面对沉重的现实，他们只需要一架营养舱，便可以在凯文虚拟宇宙中心感受无边享乐。 “这个时代是享乐主义的极致，要想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对人类的未来充满担忧。” 正如赵振民的忧虑，越来越多原本信仰太空现实的人类开始朝着虚拟宇宙倾斜，欢愉的享乐相比复杂的现实，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分裂时代是处于过度的时代，而人类的选择已经初见端倪，虚拟宇宙或将成为人类的选择。 许文眼中蜂巢式的城市居房结构，就像一座座充满死气的陵墓，每个房间都是存放骨灰的冥盒。 但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否正确，都需要人类自行承担。 “虚拟宇宙无法容纳人类思想的广度，浩瀚的星辰大海才是最终灵魂的归宿。” 坐在许文身侧的赵振民与黛安娜纷纷侧目，讶然之色溢于言表，一名即将进入监狱的罪犯竟然在最后的自由时间思考着人类的未来？ “许文的脑回路一向清奇，在某些方面表露出的思维可以称的上怪诞，不过他说的不错，人类的未来在星辰大海。” 阿海替许文回答了几人的疑惑，十分平静的做出回应。 “闭嘴！我再次重申，你们的身份即将接受审判的罪犯，我建议你们多想想如何交待“银心”事件所有的经过，毕竟你们肯定会死在人类灭亡之前，不论是虚拟宇宙还是星辰大海，在你戴上基因镣铐的那一刻起便与你们无关。” 埃森毫不客气的进行驳斥，空天战机中再次陷入安静。 海森堡空中监狱位于太平洋中心位置，与其称之为“监狱”，不如说是一座空中堡垒，自分裂时代以来所有最高等级的罪犯都被关押其中，自建立伊始，便从未有人能够越狱海森堡，毕竟从近千米的高空掉进海里，庞大的冲击力会瞬间将人体的器官撕裂粉碎，就算你能够侥幸不死，太平洋的广阔以及深海中的鲨鱼也不会让你活着游至海岸。 黑夜与白昼终将轮换，空天战机远离陆地，进入了辽阔的海域，近乎贴着海平面飞行，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一轮红日从海平面的尽头缓缓升起，漫天金色的霞光挥洒在海面之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这是许文与阿海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日出，蓬勃而富有生命力，能够引起任何人的无尽遐想，日出是短暂的，在距离太平洋中心三百海里的距离，空天战机开始抬高飞行高度，迅速攀升至千米之上的云层，许文能够看到越来越近的巨大黑点——空中监狱海森堡。 海森堡的前身是曾经的一座大型空天战机平台，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落寞，于新时代被改造成为一座监狱，它覆盖着接近六万平方米的巨大云层，黝黑森然的整体外观让海森堡被死气与寒冷所覆盖，这也符合一座监狱的特征。 因为仲裁委员会的指令，押解许文与阿海的空天战机一路无阻，缓缓降落在海森堡的战机平台之上。 一众监狱的看守人员早已等候，身着整齐的深蓝色监狱警服，于平台的一侧整齐排列，空天战机缓缓落下，四名负责人走下战机，身后跟着“极限单兵”所押解的许文与阿海。 “海森堡空中监狱监狱长章远洋，携全体监狱狱警，恭迎各位联盟负责人。” 章远舔着大肚腩，两撮小胡子随着嘴巴抖动，他发誓这是他辈子见过的等级最高的联盟官员，而他也打量着处于后方的许文与阿海，由太空防卫联盟四位负责人共同押送的罪犯，这在海森堡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第6章 膜泡世界 “章狱长，联盟的命令想必已经下发至海森堡空中监狱，这两名罪犯乃是被仲裁委员会定性的最高序列犯罪分子，需要章狱长高度重视，同时极限单兵将会负责他们的看守工作，我建议将海森堡第8号，第9号狱室作为监牢。” 作为上一任的海森堡监狱长，埃森十分清楚海森堡空中监狱的独特属性，并且“第八号监牢”以及“第九号监牢”的深层次含义，正如他无法理解许文与阿海在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之后，仍是一副毫无廉耻的坦然，埃森也相信等下一次见到许文，对方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罪犯”。 “埃森你表露的敌意太明显了，毕竟……他们也是李教授的学生，并且他们的父辈也为联盟的发展付出了一切——” “但这不是他们能够免除罪责的理由！” 埃森打断了赵振民“慈悲”的叙述。 “赵！你清醒点，你的身份是人类东区的负责人之一，用你们东方的一句话来讲：慈不掌兵。你太意气用事了，如今的分裂时代，正是因为联盟严苛的律法才得以延续，更何况这件事我们必须要给民众一个交代！而且关押进海森堡已经看是看在李教授的面子上，不然依照委员会仲裁，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太空流放！” “埃森说的不错，赵！虽然他们是李教授的学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拥有特权，分裂时代，特权阶级是不存在的！” 史密斯是坚定的虚拟宇宙拥护者，他甚至觉得仲裁委员会完全多余，毕竟虚拟宇宙中的“面包牛奶”与现实中的面包牛奶具有相同的口感，人类只需要制造一批机器人，设定好服务的程序，然后没有顾虑的连接凯文虚拟宇宙，之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沉浸于凯文虚拟宇宙，正是因为虚拟宇宙的“无序”与“可能”，没有贫富差距，没有任何的压力，凯文虚拟宇宙让人类忘却现实中的“负面”，达到精神的绝对享受。 “我们该走了。” 黛安娜扭头走进空天战机中，作为联盟区域负责人之一，她不可能整天围着两个人转圈，黛安娜一想到现在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待处理，就有些焦头烂额。 “章狱长，交给你了。” 埃森给予了章远足够的厚望，而许文和阿海也惊叹于海森堡严明的纪律性，毕竟被称之为“最优秀的太空部队”的月球守备队，外太空三大军事基地之一的月球防卫基地，除了武器的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以外，剩下的便是连接凯文虚拟宇宙的供需营养舱。 “从未想过，地球最具有现实主义色彩的区域竟然是监狱。” 许文刚刚说完，狱警原本整齐的队列在三秒钟内彻底东倒西歪，甚至部分预警手中的枪械，竟然是用掺杂了可食用凝固剂的巧克力制造，距离许文最近的狱警直接将枪头掰下来在嘴里咀嚼，激光武器喷射出的“激光”，竟然是彩色的丝带，其中一名狱警脱掉衣服，开始搔首弄姿，上演“脱衣舞舞男”的激情表演。 “我觉得你的解读不够到位，这里是最具有超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地方。” 阿海看着眼前的荒诞，戏剧而又现实，凯文虚拟宇宙或许拥有着程序设定的“虚拟”局限性，但人类的思维可以穿梭于“虚拟”与“现实”，“巧克力枪械”，“彩色丝带激光“，当虚拟宇宙的荒诞开始延伸进入现实，思维的依赖性也会让人类迷失于虚拟的世界中，在现实的世界内开始演绎“虚拟事件”。 或许未来的世界皱形已经初见端倪，海森堡监狱于此刻上演的光怪陆离便是缩影，以大部分人类粗浅的价值观导向的“极乐世界”。 “虽然我并不想把你们关进第八，第九监牢室，但很遗憾，根据仲裁委员胡以及太空防卫联盟的禁行条令，我不得不这样做。” 当章远得知许文与阿海是李教授的学生，眼中的遗憾不言而喻，而且就处于序列号中的监牢，章远一直认为是反人类的，仲裁委员会在进行审判革新的那一刻，或许已经抹除了罪犯享受权利的底线——人性。 “第八，第九狱室代表了什么？” 埃森与章远都提到了监狱的序列号，这也足以表明处于序列当中的狱室又着更深层词的含义。 “主会给予你们怜悯，愿主能够洗净你们身上的罪孽，阿门。” 章远的祷告极富有讽刺意味，许文这才发现章远的手背处刻纹着一枚银色十字架纹饰，这种来自远古的符号象征，代表着光明的太阳神图腾，竟然会出现在分裂时代人类的身上。 许文也突然意识到，监狱长章远室一名宗教信仰徒，这种虚无缥缈的宗教信仰在凯文虚拟宇宙研发之后的第三年，便已经彻底的在世界中销声觅迹，因为人类发现他们不再需要去继续寻找生活与人生的意义，“终极关怀”就在凯文虚拟宇宙，人类也不需要渴求聆听“神”的信仰，如同孩子般被动的被“神”的直接影响所抓住，所充实。 “阿海，没有人会想到在一处充满了罪恶与黑暗的监狱里，代表着监狱最高行政等级的海森堡监狱长，竟然是一名宗教信仰徒。” “但这并不矛盾不是吗……虽然我对这种宗教信仰徒持有否定的态度，但足以令人感到庆幸，宗教信仰中包含的对宇宙，自然，人文的思考与想象仍就具备深刻的内涵，但凯文虚拟宇宙是什么……虚空以及再虚空。” 阿海回答了许文的惊叹，也让章远对于这两名李教授的学生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因为这些狂欢的狱警可不会留意到他手背上的十字架，沉浸于虚拟体验的快感足以比世上的任何一种毒品更让人上瘾。 “跟我来。” “极限单兵”开始自动执行章远的指令，它的程序构建了无数的层次逻辑，会在特定条件下进行一层又一层的层次逻辑循环，而特定条件的基准便是阶梯式的等级制度，人类制造出了智能机器，利用机器来执行人类社会结构中的权力等级制度，某种意义上来说，智能机器已经在人类的授意下拥有了“人”这一符号。 海森堡空中监狱是时代最典型的社会缩影，因为在过去的监狱制度之中，押解罪犯的任务是由狱警完成而不是监狱长，作为权力象征的监狱长，意味着有更好的条件去进行快乐与享受，但展现于海森堡的一切都是颠倒的，权力的上下级制衡形同虚设，狱警进行着无尽的狂欢，监狱长行使着本属于狱警的职责，但是让许文感到意外的是，章远作为监狱长，身处这样一种极致享乐的环境，却并未加入狱警的狂欢。 但这一切都与许文与阿海无关，就埃森所言，他们的身份是罪犯，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在一个月后宣判死亡，以“死囚”的身份却在思考着人类的未来，无疑是杞人忧天，甚至极度虚伪。 降落平台五百米远处，有一座连接着海森堡主体的巨型合金大门，由原来的空天战机往返海森堡内部的航行隧道改造而成，章远完成门口的基因识别，双手平方在肚腩上，合金门开启所产生的强烈气流让章远不得不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团圆润的肉球，合金门之后，是亢长的航行隧道，因为光线的明暗变化，许文与阿海只能看清隧道外壁处的闪烁的探照灯。 而等到许文与阿海走进大门之后，才发现整条隧道宛如山腰之后面对的悬崖峭壁，探照灯的光芒不足以覆盖整条隧道，暗淡的光线让许文与阿海有一瞬间的不适感。 三架自主悬浮的圆盘静静的漂浮在许文等人的面前，章远走上圆盘，让“极限单兵”带着许文与阿海站在另外的圆盘上，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隧道的深处驶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视界开始变得开阔，探照灯的数量也逐渐增多，最终来到通道尽头，覆盖着无数“气泡”的巨大金属墙壁。 “这些是什么？” 如果是一个拥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这里，肯定会陷入头皮发麻的绝望境地，无数纯白色的“气泡”密密麻麻的上下浮动，蜂巢状的结构似乎都无法诠释如此程度的密集，而许文与阿海也直观的察觉到这块巨大的金属墙壁与储存“量子u盘”的金属流体具有相同的特性，这些流体金属在特殊的磁场之中突破了地球引力的作用，开始向上流动，而“气泡”却因而往下运动，形成一种对冲式的矛盾视觉体验。 “这些都是狱室？” 阿海也终于发现在“气泡”的“膜”上都有独立的序列编号。 “是的，在审判到来的一个月之内，你们将被关押在‘膜泡世界’中。” 于分裂时代产生的技术革新也被运用于海森堡空中监狱，“膜泡”材料与金属流体墙壁之间可以产生被称为“古斯特”的环境磁场，而这种环境磁场可以与人体中微弱的生物磁场产生共振，而“古斯特”会在共振期间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可以直接影响到人体的“生物电流”，来达到对人体生物能的掌控。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现在需要你们‘睡一觉’。” 章远下达指令，“极限单兵”的机械指骨的尖端突然冒出了一根针状注射器，下一刻突然扎入了许文与阿海的后颈处。 许文下意识的想要反抗，这是基于生物受到危险的本能结果，而当药剂接触到血液，在短短的两秒钟之后沿着血管进入了许文大脑的神经中枢系统，这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物药剂，受人类视界的局限，或许只能认知其为液体的范畴，但实则药剂是由无数的微元电子机器人组成，以分子状的形态存在，是一种独特的“机械液体”，无数的微元电子机器人附着在大脑皮层之上，控制每一次思维跃动而产生的神经元，并代替许文的大脑对身体发出指令，而这也导致许文意识的本能反抗像是“镜花水月”。 “这是程序，因为“膜泡”非常的脆弱，复杂的生物磁场会导致膜泡的失衡，所以必须要统一每一个罪犯的生物电流，从我第一次来到海森堡监狱后我甚至觉得这种“膜泡”监狱的存在完全是多次一举，但偶然的一次体验让我彻底清醒，自地球进入革新的分裂时代，犯罪惩罚有了新的含义，认为剥夺自由的监禁以及一些劳动改造，乃至剥夺生命的死刑，并不能达到完美惩罚的初衷，所以仲裁委员会开始寻找新的惩罚措施，终于在部分神话故事中得到启迪。” “北欧神话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被上帝责罚的故事带来了灵感，研究人员不再寻求物质身体层面的惩罚措施，而是精神意识层面的惩罚。” 膜泡世界”与太空流放随之出现，而第八号，第九号狱室是整个“膜泡”世界中心，拥有最强大的“古斯特”环境磁场，当失去一切感官能力，人便不能称之为‘人’，而变成一团混沌的意识体。” 章远的讲述解答了许文的疑惑，阿海与许文都处于思维意识无法思考的局面，微元电子机器人向大脑传递了“听”与“看”的命令，这也让许文与阿海的听觉系统变成了一台能够自动储存信息的收音机，视觉系统变成了一台“另类成像仪”，瞳孔接受信息，传递到视觉系统，但大脑无法对视觉信息产生回馈与反应，成为了另类的“瞎子”，失去大脑对休息传递的能力，就如同一块石头，你并不能直观的观察到它是一块“石头”，但你的大脑拥有了石头的信息，“石头”不再是对物质的称呼，而是一种本就存在于宇宙中的“信息”，许文与阿海此刻就像只拥有“视”与“听”的信息接受方式的残疾人。 第7章 膜泡沉眠 “单兵，把他们带入第八号，第九号狱室。” 章远“悲悯”的看着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许文与阿海，脱掉警服外套，里面竟然穿着一件一百年前同款神父宗教长袍，并且章远的胸口处，佩戴着一枚与手背上相同的银制十字架，章远双膝跪在地上，开始进行向“上帝”的祷告，二十年间一共往“气泡世界”之中送入了3618名死囚，每送入一位死囚，他便会进行一次祷告仪式。 “阿门！愿主能宽恕他们的罪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章远手持银制十字架，念念有词，但被关入“膜泡世界”中的死囚并不是物质意义上的死囚，脆弱的特性会干扰乃至隔绝一切生物能，连带着生物最基本的本能也会消失，死囚不会感知到任何情绪，大脑会让一切感知迟缓到极点，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抬手动作，当你察觉到自己抬起手时，或许已经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膜泡世界”配备有最低配额的营养舱，以保持死囚最基本的生命迹象，保证“活着”，但长时间身体匮乏的营养，会让死囚的活动意愿彻底消失，最后成为终日躺在营养舱中的活死人。 “极限单兵”带着许文与阿海离开地面，贴着“膜泡壁”缓缓飞行，“膜泡”的外壳很薄，近乎透明，甚至于“极限单兵”飞行时所引动的气流都会让“膜”产生波纹状的形态变化，许文的大脑听觉区域与大脑视觉区域开始记录飞行途中的所有事物。在最底层编号为96578的“膜泡”中，一张“瘦骨嶙峋，目光呆滞”的脸贴在“膜泡”上，编号87437的“膜泡”中，许文接看到一个已经骨萎缩的“小人”蹲在营养舱的舱口，唾液顺着嘴角自然往下流，编号48275“膜泡”，许文刚刚经过，“膜泡”中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吼叫声，而听觉记忆区域随之接受“听”的信息，编号32867的“膜泡”，编号5876“膜泡”……编号341“膜泡”……因为处理信息，海量的视觉信息与部分听觉信息被记录在许文的大脑记忆区域中，终于来到了“第八号，第九号监牢”。 章远结束宗教祷告，拿出“膜泡世界”的钥匙，一块黑金相间的金属方块。 “开启第八，第九号狱室膜泡。” 金属方块的中心位置，透出一道扫描光波，在识别了章远监狱长的身份后，许文与阿海面前的“膜泡”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扎破，“嘭！”的一声“膜泡”便瞬间碎裂，而就是这一瞬间引起的磁场变化，让存在于许文与阿海大脑中的微元电子机器人受到直接的“古斯特”环境磁场干扰，许文大脑中枢的信息处理神经意外的开始工作，一瞬间“听”与“视”的记忆信息涌入神经中枢，一瞬间涌入的“拥挤”记忆并未让许文感觉到压力，相反，他的思维竟然在失去感知的情况下，活跃程度是平日的数倍不止。 而经过几微秒的时间量，许文已经知晓自己在失去感知之后发生的一起，他相信阿海此刻与他都处于同样的状态，类似于医学上的“植物人”。 “仲裁委员会……竟然会允许这种泯灭人性的地狱存在？” 海森堡空中监狱“膜泡世界”的存在，是绝对意义上的反人类，将人性进行毫无怜悯的践踏，分裂时代提倡的自由与享乐与这里没有半点关系，“膜泡”内的死囚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被束缚的一截又一截的朽木，甚至死亡在这里已经成为了极大的恩赐，连类似“绝望，死寂”这样的负面生物能也绝不允许存在，会被“古斯特”环境磁场第一时间抹除。 命运共同体领导下的仲裁委员会，为什么要建议这样一座监狱，许文第一次对仲裁委员会产生了质疑，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人类进入分裂时代是自身的选择，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进行干扰，但当这一座“血淋淋”的监狱呈现在许文面前，他突然发现所谓的仲裁委员会并不光明与正义，委员会的部分领导人意志在影响着人类社会。 不论是犯了任何罪责的囚犯，人权是最基本的保障，否则所谓的“审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听”与“视”的记忆信息不断传入神经中枢，许文也从一种另类的第三视角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极限单兵”将他带进“膜泡”之后的金属流体内部并未离开，而是静静的站在凸起的圆弧型流体壁沿前，充当“看守”。 章远看到许文与阿海被送入“膜泡”之中，准备关闭“膜泡”的同时，一名狱警端着带有血丝的鱼片来到膜泡金属壁。 “监狱长，您的三文鱼片已经准备好了。” 章远看了一眼黑金方块，选择了先享用三文鱼片，这是章远每天必备的一道早餐，也是整座海森堡监狱之中仍然保持“进食传统”的人，每天早晨九点整，他必须要吃到三文鱼片。 “芥末呢？” 章远看到除了鱼片以外空荡荡的盘子，狱警一怔，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他明明记得自己将配套的“芥末”一起放入了盘子，为什么现在却又没了？思考了几秒钟之后，狱警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忘记了。 “对不起监狱长，我可能忘了，我马上去储物室取。” “回来回来，在这里等我，不用去拿了，时间长了也是时候换换口味。” 章远叫住了狱警，夹起一块三文鱼片便放入了嘴中，入口滑嫩鲜美，淡淡的血腥味让三文鱼片的“鲜”发挥到了极致，对于宗教信仰徒忌讳的“血液”，章远没有丝毫的反应。 “真是享受，你也来一块？” 章远看向身旁的狱警。 “监狱长，我不用。” 面对着鲜美，狱警没有丝毫的羡慕与渴望，美食对于人类毫无抵抗的诱惑在狱警的眼里仿佛根本不存在。 “你们啊，天天吃那些‘程序’有意义吗？” 章远摇着头将盘子中的三文鱼片一扫而空，狱警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凯文虚拟宇宙的感官模拟可以达到百分之一百还原，在虚拟宇宙中吃“鱼片”的味觉感官中，比现实中更纯粹，更美味，甚至达到“完美”的层次，但章远从不这样认为，他从来没有进入过凯文虚拟宇宙，他坚持着进食，睡眠，等等一切习惯，标榜自己拥有信仰，成为海森堡监狱唯一的一名“异类”，环境会改变物种的生活方式，但整整二十年，章远从未改变。 “该走了，也不知道联盟在想什么，非要派两个机器人跟着进入‘膜泡’，实在是多此一举。” “关闭第八，第九膜泡。” 章远擦掉沾在两撇胡须上的残渣，舔着肚腩离开了膜泡监狱。 “膜泡重新出现”，这是许文“看”到的最新信息，“膜泡”磁场与“古斯特”环境磁场开始重新共振，开始抑制许文身体中的生物能，“膜泡”沿着凸起的圆弧型壁口开始缓缓向外延伸，而许文“听”与“视”的感知也持续减弱，甚至连带着思维也变得迟缓，“啵”的听觉信息是许文最后接受的信息，这也意味着“膜泡”重新覆盖流体壁，作为“膜泡世界”环境磁场最强的区域，强大的生物能抑制磁场让许文的思维彻底陷入了停滞，与阿海一起彻底陷入了“膜泡沉眠”。 …… 地球外太空，一架注明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的太空探测器飞向距离最近的逸散黑洞物质，这是由李教授负责，首次对黑洞喷发物质进行的收取实验，因为黑洞喷发物质无法直接进行收取，虫型探测器的顶端升起装着于八十年前研究出的吸附粒子“复合三壳空心多孔碳纳米粒子”，对黑洞物质进行吸附收取，探测器按照设定的逸散轨迹喷洒气态吸附粒子，十分钟后，逸散物质离开，探测器再进行收取工作。 “捕捉样本碳纳米吸附粒子，检测样本辐射量。” 李教授坐在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的太空观测室之中，平静的望着屏幕上的探测器，因为虚拟连接技术的发展，除了三大太空基地之外，其他的太空设施全部由地面控制中心遥控，观测室足足有两千平方米，容纳着超过一百名的研究人员进行工作，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虚拟屏幕之上演绎着繁多的太空运动模型，观测太空中的星体运动，二十四小时后，百分之五十受喷发物质干扰的太空仪器已经恢复正常使用，观测室内的人员都穿着白净的研究服，忙碌的记录着各自的观测数据。 “教授，联盟东区负责人赵先生在观测室门外等待，是否允许其进入观测室？” 一名带着眼镜的研究员来询问李教授。 “让他进来吧……” 李教授摆了摆手，示意其离开，目光紧紧注视着屏幕上的探测器，同时在李教授身后，四名着研究员正满头大汗的不停地构建数据模型，其庞大的计算量和知识量让四名顶级的研究员都颇感压力，尤其是对黑洞物质特性的空白以及微观粒子研究领域的缺失，让模型的建立格外艰难。 “教授——” “有什么事在观测完成之后再谈。” 李教授打断了赵振民，与此同时，探测器也完成了“播种”的工作，开始进行收割的准备，所有参与此次喷发物质收取工作的研究员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吸附剂已经近百年未出现更新的品类，处于严重滞后的工业产物，但“复合三壳空心多孔碳纳米粒子”已经是人类能够找到的最先进的吸附物，对于是否能够成功捕捉“黑洞粒子流”，没有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当收取了百分之一的碳纳米粒子后，探测器自动连接辐射监测装置，观测室的大屏幕之上也开始进行粒子的逐步监测过程，百分之一的粒子含量，如果按照数量来计算，是以亿为单位的数量级，但整个监测过程因为精确度的要求，选择了“逐个”粒子的方法。 “教授，辐射粒子的模型已经完成了，根据模型曲线的预估，如果成功捕捉黑洞喷发物质，碳纳米粒子所蕴含的辐射量在1，16戈瑞，上下浮动不超过0.02戈瑞的范围值中。” 李教授接过模型报告，确认无误之后，又交还于研究员，屏幕上的粒子监测较为迟缓，因为量子纠缠的不确定性，李教授并未使用量子计算机，而是使用了高精度的大型计算机，在二十分钟后终于拿到了粒子辐射分布图与辐射量的最终计算值。 “1……1.15戈瑞辐射量，在误差允许范围内，教授！” 屏幕上出现的数值让观测室不少人感到兴奋，而李教授并未露出喜悦，一百年后的他们，仍然使用着一百年前开发出的吸附剂，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讽刺，先不论吸附剂对喷发物质粒子是否具备良好的吸附效果，就以科技研究而言，人类已然失衡。 “教授……粒子辐射分布图好像有点问题……” 负责分析辐射分布图的女研究员将报告递交李教授，并以大屏幕上的分布图开始讲解。 “探测器以圆形进行“播种”，直径大概在10的负14次方光年，排除粒子在时间量中的活动范围，应该是均匀分布的，但是我们得到的辐射粒子分布图相对中央的位置有严重的缺失。” 女研究员一番话让原本有些热闹的课题研究组渐渐安静下来，分布图的规则性和不规则性趋于重合，这有悖于监测的合理性，也意味着此次检测是失败的。 “重新捕捉样本，进行二次检测。” 李教授平静的开始部署第二次样本观测，而他也离开了座位，站在观测屏幕前。三十分钟后，新的检测报告出现于大屏幕，1.14戈瑞的辐射量值，仍在误差范围之中，但是辐射粒子分布图仍是中央区域严重缺失。 第8章 人类灭绝倒计时 实验室内，参与喷发物质分析的课题组研究员在这一刻同时陷入了沉默。 “教授。” 女研究员看向李教授。 黑洞物质模型的建立，必须要依靠对喷发物质各项数据的分析研究，微观粒子世界中，如此不符合常理的样本检测，也意味着他们连最基本的样本捕获也是错误的，这也直接导致观测的失败。 “放大这一块区域。” 李教授指向流失区域的一小部分，探测器自带的电子观测镜开始工作，对选定区域进行微观检测，但结果依旧让人感到遗憾，屏幕上只能显示出‘复合多壳三孔空心碳纳米”的分子结构，根本无法直接观测到喷发物质的粒子状态。 “分别对两次探测样本进行质谱分析。” 李教授的目光依旧深邃，与其他已经失去信心的研究员不同，这一刻李教授目光灼灼的盯着屏幕，等待着质谱分析来印证心中的某种猜想。 大屏幕上开始出现无数的数值波动，质谱检测仪所显示图像呈现出三条极为复杂的曲线，这些曲线互相交织，扭曲，曲线的横坐标定义为时间量，纵坐标定义为粒子质量，曲线的不停扭动，也意味着样本粒子的质量在哪怕一微秒的时间量里，都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 “质谱分析模型报告呢？” 李教授的神情中第一次出现了急迫，三十秒后，一名满头大汗的研究员将手中的报告递交给了李教授。 “教授，黑洞喷发物质的模型报告曲线只有两条，但不论是起伏程度还是时间跨度，都要远远低于大屏幕上的直观检测。” 黑人研究员看到李教授不说话，再次补充了一句：“教授，我们在这期间共建立了三次模型，这封模型数据报告不会出错。” 课题组的所有成员再一次陷入沉默，观测数据是不会出错的，模型数据也没有错，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李教授静静的望着大屏幕波动的三条曲线，十秒，一百秒，直到达到749秒，大屏幕上的三条曲线突然停止波动，所有人屏息凝神，望着占据着大屏幕密密麻麻的曲线，749秒等于12分钟29秒，这对于人类的时间尺度来将并不多，但是对于时刻保持运动的粒子，其微小的时间尺度相叠加，对标人类的时间尺度，或许已经过去了万年。 李教授放下手中的报告，双手因为激动而轻轻颤动，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下了忙碌的双手，抬头看向独自一人站立在大屏幕前的李教授，无数道目光汇聚，李教授的眼眶中，竟然出现了些许的湿润。 在李教授还是一名学生的年代，象牙塔中的老师曾经与李教授之间进行过一场意义深远的交谈，李教授的老师说，人最大的悲哀便是面对宏大的现实无法实现精神的理想，李教授许诺，他这一生必须要亲自触摸到遥远的银河，而不是像懦夫一样躲在地球温润的空间中，对宇宙进行小偷般的观测。 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李教授终于认知到老师的悲哀，并且他也正处于这种悲哀当中，被现实而打败，理想变得荒唐而又空洞，时至今日，他终于登上了最高的山峰，当他伸出想要触摸天空，李教授终于发现，天空仍然虚无缥缈，就像一个没有边界且巨大无比的“膜”，笼罩在他的头顶。 但就在刚刚，就在李教授面对着一团繁杂的曲线，他终于看到了能够实现曾经“许诺”的可能，“世界处于不停的运动中，而这个世界，更清晰的表述应该是微观世界，粒子的不停运动，根据质谱数据模型的分析，两条曲线代表了两种处于运动状态中的粒子团，一种是整体的碳纳米粒子运动，另一种是喷发物质的运动粒子团。” “大家可以看到，探测器的质谱分析曲线一共有三条，多出来的那一条粒子曲线从而而来？” 李教授的声音回荡在观测室中，量子力学突破之后，人类认识到微观世界之中还存在着一种比夸克更小的粒子z，而正是这种粒子构成了量子纠缠的本质，但遗憾的是，人类没有相应的工业研究科技，来对z进行单独的咆哮与研究。 “一百五十年前，刚刚步入现代科学研究的人类提出了理论真空衰变，五十年前，真空衰变被真实证明存在，因为我们的宇宙是一个十维时空的四位超曲面，也就是宏观意义上的宇宙在无限的进行膨胀，宇宙是一个孤立体系，假定宇宙的膨胀拥有一个速度，以这个速度进行变化的孤立体系，其总熵处于一个不停增大的状态，这也是生命体系的必然体现，而这个不断增大的熵值，便来自于真空衰变。” “真空衰变的过程中会产生新的粒子，但根据我们现有的研究发现，这些粒子在产生之后，会在一瞬间进行对撞运动，从而泯灭，而粒子对撞过程中所产生的微弱能量，便是“暗物质。” 李教授操控着大屏幕，开始演绎“暗物质”产生模型，两颗微小的“球体”经过剧烈的碰撞之后，彻底归于虚无，但是其能量却在一瞬间增大。 “我们把这个思想带入宏观世界，不再是两颗“球体”之间的碰撞，而是一颗星球之间的内部粒子碰撞，无数的粒子在漫长的过程中无时无刻都处于“消耗”状态，这也代表了一颗星球的消亡，变成“暗物质”能量形态。”李教授继续控制大屏幕，开始演绎黑洞喷发模型的过程。 “这是许文与阿海使用量子观测镜得到的观测数据，黑洞形成于恒星的衰亡，也就是粒子之间碰撞泯灭的最终结果，虽然我们无法明确探究着黑洞内部到底存在什么，但是黑洞喷发物质之中，是存在“暗物质”能量的。” 李教授将真空衰变模型与黑洞喷发模型放在一起，转身面对众人，李教授的眼神在这一刻于许文与星空进行另类对话时的状态相同，那种“执着于答案”，并最终得到答案之后的“精神升华”直观的透过“心灵的窗户”，观察室中课题研究员，竟然从一位年迈的老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旺盛的生命力，以及与少年同样灿若星辰的眼神。 “我一直不认为黑洞喷发物质是一种粒子流，而现在我可以确信，我们看到的黑洞喷发物质中的一部分，是在粒子对撞过程中形成的“暗物质”能量，而质谱分析的第三条曲线，乃是黑洞喷发物质停留于真空，加速了区域真空衰变。” “我们可以认为，真空中存在着数不清，看不见的膜，由于黑洞喷发物质加速真空衰败的特性，改变了这些膜的形状，导致膜发生了扭曲，粒子的对撞变得不均匀，而我们的宇宙只需要特定的‘对撞能量’，于是在质谱分析上出现的第三条曲线便是存在于真空之中，还未来得急进行对撞的粒子，在之后的12分29秒的过程中，完成了对撞泯灭。” “所以我们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便是黑洞物质拥有特性是什么。” 李教授再次演绎量子纠缠态模型，将其放在其他两种模型的中央部分。 “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量子力学中的z粒子，但他却是实际存在的，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暗物质’能量，但它也是实际存在的，原因只有一个——” 李教授话音一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维度。” “正如人类的视觉系统，只能观察到处于一维，二维，三维的物质，而z粒子与暗物质存在于其他维度，我们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是并不能看到，但是黑洞喷发物质中的‘暗物质’又为什么能被我们直接观察，矛盾与答案便在这里。” 李教授重新回到座位上，面对为之奋斗一生去寻找的答案，此刻的李教授竟然一瞬间失语，尽管部分研究员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李教授，等待这一位站立在时代的肩膀，对宇宙发出无畏挑战的老人。 “时空，只有扭曲的时空，能够让我们直接观测到不同维度的存在，也只有扭曲的时空，才能够挤压存在于真空的膜。” “曲率！我亲爱的同事们！能够扭曲时空的唯一条件便是曲率。” “黑洞喷发物质的特性，便是能改变时空曲率！” 泪水模糊了李教授的视线， 是啊！ 他的一生都在找寻着曲率，找寻着能够触碰星空的方式， 在今天，李教授终于完成了他一生的使命！ 观察室中响起了经久不衰，雷鸣般的掌声，所有的天文观测人员，乃至赵振民这种联盟行政官员，都为眼前的老人送上最崇高的敬仰。 李教授将大华的天文研究中心取名为腾龙，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腾空而起，扶摇九天之上，腾龙天文研究中心，也于这一刻完成了属于自己的历史使命。 …… 腾龙天文观测研究中心休息室。 “李教授，我赵振民何其幸哉，能够看到如此盛大的一场星空盛宴，也为教授你感到高兴，成功找到了时空曲率物质。” 赵振民陪在李教授的身边，由衷感慨道。 “是啊，这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庆贺的一天。” 李教授端起酒杯，四十年不喝酒的他，在这一天，重新开怀畅饮。 “我知道你来的原因。” 李教授放下酒杯，盯着赵振民，淡然一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隐瞒模型运动结果？” 赵振民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在两个小时前，太空防卫联盟观测到外太空粒子活动呈现爆发式增长，也随之发现一部分黑洞喷发物质在持续逼近太阳的日冕层，如果这些喷发物质真的与太阳产生碰撞，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会发生。 “喷发物质的特性会让太阳处于暴动状态，会导致整个太阳系引力是失衡，行星会失去牵引，与银河系中的其他小行星系相撞。” “噗！” 听到李教授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赵振民刚喝下的酒顿时喷了出来。 “李……李教授，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开玩笑，怪吓人的。”赵振民满脸赔笑，擦掉桌上喷出的酒。 “你觉得像是在开玩笑吗？” 李教授打开房间中的虚拟光幕，继续演绎悬空列车中构建的模型，模型中的太阳接触到黑洞喷发物质，就处于极度不稳定的边缘，在经历三十秒后瞬间爆发，庞大的能量席卷整个太阳系，原本稳定的星体引力随之失衡，行星开始脱离轨道，并进行最后的“碰撞运动”。 赵振民看着不断演绎的模型，后背已然全然别冷汗浸湿，联盟一度认为会导致不好的结果发生，但却没想过会如此严重。 “我想其他天文观测研究中心也在搭建模型，应该很快就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李教授的淡定让赵振民有些不知所措，事关全人类的安危，更是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他作为联盟区域负责人，又怎么不会感到焦急？ “教授，你有应对的方法吗？” 赵振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毕竟李教授“气定神闲”，肯定已经有了应付的对策。 “并没有，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多活几年，而且我的学生也即将被审判，老头子我无牵无挂，黄泉路上有你们陪伴也不寂寞。” 而赵振民万万没想到李教授的回答竟然如此的干脆利落。 “教授，关于你学生的问题，我可以报告仲裁委员会，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赵振民满脸苦笑，而就在同一时间，他的通讯器中也受到了来自东区其他天文观测中心的模型报告，看着报告内如出一辙的模型，赵振民的身体轻轻颤抖，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一个月后，部分喷发物质将会抵达太阳日冕层，人类存活倒计时：720小时。 第9章 太空建设者 “你觉得即使没有这次危机，现如今的社会结构又能支撑人类走多远呢？就连宇宙都会有临界值，资源终将有一天会消耗殆尽，我承认虚拟技术是一项伟大的技术革新，但却意外的被用于享乐与精神沉浸，到了今天，我更是十分后悔曾经参与了虚拟宇宙的研发，导致人类走上了如今的不归路。” 李教授的目光注视着赵振民，当他在找到时空曲率的终极答案之时，也意识到了人类不久后的结局，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扭正偏离的错路，命运共同体下的时代掌权者，放任民众去进行自我选择，将人性的劣根性放大无数倍，形成畸形的生活环境，达尔文进化论中提到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适者”并不意味着与环境相适应，物种之间的竞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是金字塔的竞争模式，这是自然宇宙的至高法则，而偏离“正确道路”的生物，也会很快的被自然淘汰。 “分裂时代不会维持太久，正处于整体命运的分叉路口，当分裂时代结束，以如今的发展趋势，人类最终会选择虚拟宇宙，所以不论灾难是否会到来，人类都不会存在太久，可能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这片广袤的宇宙中，人类史便会彻底成为一片虚无。” 赵振民陷入了沉默，他无法去反驳李教授，不论从眼界还是思想，李教授都能够看到更远的未来，休息室大门大门开启，人影耸动，此刻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的所有研究员竟然全部汇聚在门口，目光炽热的望着李教授。 “我们需要希望。” 李教授起身，视线落在门外的每一位观察员身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热枕与坚定，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伟大精神传承，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敢改天换地，他们向死而生! 同一时间，休息室内的场景在这一刻被虚拟影像所覆盖，一位位同样热枕且高昂的面孔出现在虚拟技术构建的通讯影像之中，北美，南极，月球……人类所有的太空研究负责人齐聚于此。 “寻在时空曲率的终极答案是我的使命，而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修正这一条偏离的道路，重新构建延续的希望，当黑洞喷发物质抵达地球外太空的那一刻，这个契机终于到来，所以我制定了灯塔计划。” 李教授缓缓起身，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分裂时代所有的火种，正如许文在阿里高原之上点燃的篝火，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仍然奋力的燃烧，那是精神与信仰！ 李教授的声音穿透而有力，尽管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已经彻底沉沦，他也要带着最后的希望成为“灯塔”，李博昌，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宇宙物理学奠基人，太空科技的领导者，于自我使命完成的那一刻，领导开启对时代的革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火种，于这一刻汇聚，形成燎原之势，对黑暗的未来发出最强有力的回应！ 赵振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位为人类的科技发展而奋斗一生的老人，在李博昌人生最光辉的时刻，却做出了一个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深渊中的抉择，赵振民看向一张张坚定的面孔，他们一直在等待，终于等到了一个彻底颠覆的机会！ 这是一场赌博，也是一场谈判！ 黑洞喷发物质带来的灾难便是这场谈判中唯一的筹码！ 李博昌要用人类于一个月后灭亡的代价与仲裁委员会进行一场豪赌，彻底结束分裂时代！ 赵振民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未曾说出口，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李博昌。 用全人类来进行一次豪赌。 卑鄙抑或着阴险？ 疯狂还是病态？ 纵观李教授光辉灿烂的一生，赵振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无私的人。 而每个时代也总有这样的人：不求钱财，不求富贵，不求青史留名，有慷慨雄浑之气，万仞加身不改其志！ “我是李博昌，请求与仲裁委员会进行通话！” 这一刻，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都向仲裁委员会提交了通话请求，这些为科学研究奋斗一生的学者脸上只有淡定，从容。一分钟，两分钟……就在时间到达五分钟的那一刻，仲裁委员会终于给予了回应。 虚拟影像同步与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构建联系，仲裁委员会的传输影响出现在所有等待者的面前。 “提出你们的请求。”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着虚拟影像中一位金发碧眼，通过基因改造而展现出完美外貌的“代言者”。在李博昌打开虚拟影像的那一刻，仲裁委员会便已经知悉整个事情的经过，虚拟宇宙无处不在，掌控“源心”，他们能够知晓想知道的一切。 “李博昌，你辜负了仲裁委员会对你的信任！” “代言者”补充说道，正是因为李博昌特殊的身份，“源心”对地球全方位的监控留下了“死角”，才导致“灯塔”计划在仲裁委员会的眼皮底下得以成功实施。 “终极分裂时代，摧毁‘源心’，结束凯文虚拟宇宙！” 李博昌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应该清楚这绝不可能，命运共同体代表人类意志，仲裁委员会代以执行这种意志，‘源心’与凯文虚拟宇宙是人类共同的选择。” “代言者”在沉默几秒钟后，坚决回绝道。 “所以我们之间是在进行一场谈判，而不是请求。” 李博昌再次表明立场，他手中的筹码足够与仲裁委员会进行同层次的谈判。 “代言者”再次陷入了沉默。 “‘灯塔计划’严重的挑衅仲裁委员会的权威，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不在乎。” 是的，对于“灯塔计划”实施之后会面对什么。李博昌根本不在乎，他早已拥有了直面一切的觉悟。 “仲裁委员会无权做出这项决议，需要全人类共同进行表决。” “代言者”再次回应道。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在人类进入灭亡倒计时与摧毁凯文虚拟宇宙之间做出选择。” 李博昌步步紧逼，他太清楚仲裁委员会的行事风格，他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你没有资格李博昌，你凭什么替所有人类去选择未来？” “代言者”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也代表仲裁委员会的三位仲裁长的心态已经产生了不良的因素，他们害怕了，他们从李博昌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一起覆灭”的可能。 会有人无惧死亡，但没有人不想活着。 “我们是太空建设者，无论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这都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每个时代都需要有人站出来完成这样的使命，功过是非，历史给予公正的评价。” 在人类处于生死存亡的节点时，总有那么一些人站出来延续未来。 “振民曾是我的学生，现在就站在我身边，作为太空防卫联盟东区的负责人，他也选择了太空建设者的阵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赵振民的身上，而这位“被阵营选择者”，彻底欲哭无泪。 “我们需要商议。” “代言者”随即关闭虚拟影像。 “李教授，我的选择根本无关紧要，真的没必要……” 赵振民无奈的看向李博昌。 “振民，如果你处于我的位置，你会做出跟我同样的选择吗？” 赵振民的“无关紧要”是相对的，虽然不在谈判的筹码之中，但也足以表明太空防卫联盟的部分态度。 “可能……会吧。” 赵振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一股迷茫，他不可能走到李博昌的高度，自然也无法体会宏伟的思想，但是有一点他们的思想是有交汇的，赵振民并不看好凯文虚拟宇宙的未来。 终于，经过煎熬的等待，仲裁委员会再次构建虚拟影像，“代言者”也重新出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代言者”的答复。 “李教授，仲裁委员会——” “决定通过你的请求！” “在合适的时间，仲裁委员会彻底关闭凯文虚拟宇宙，但是“源心”并不会被摧毁，这是虚拟技术的核心，它仍然可以被运用于其他的领域。” 仲裁委员会仍然占据着这场谈判的主导话语权，这并不基于双方的筹码，而是诉求的本质，李博昌代表的诉求根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仲裁委员会则代表人类本身，而后者的让步也也意味着以李博昌为首的“太空实践者”们必须再次做出选择。 所有人都一脸兴奋的看向李博昌，这一刻将会被载入史册，人类会在仲裁委员会的让步之下步入新的时代，“灯塔计划”是胜利的，至于“源心”，的确可以被适用于更广阔的领域，仲裁委员会看似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 “我答应，但我需要知道这个合适时间的是在具体的那一天。” 李博昌看向“代言者”，这已经是他能够预想的最好结局。 “人类进入分裂时代已经整整十五年，我们需要时间去向民众解释，也需要给民众一个适应过度的时间，仲裁委员会代表命运共同体的意志，我们需要向全体人类负责。” “代言者”的回答十分诚恳，如果突然中断虚拟宇宙“毒品”的供应，毫无约束的截断反应会瞬间点燃民众心中的怒火，到时候恐怕不需要什么太空灾难，人类会在截断反应的疯狂之中进入自我毁灭。 “我们接受，最多一年的时间，凯文虚拟宇宙必须关闭。” 李博昌叹了一口气，最终他选择了仲裁委员会“温和”的处理结果，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时间范围。 “委员会同意教授您的方案，但关于’灯塔计划’以及本次太空灾难的述职报告，希望教授您能够如约而至。” “代言者”关闭虚拟影像，谈判结束。 在这一刻，不光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灯塔计划”中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都是一片欢呼雀跃，用拥抱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是的，他们胜利了！ “恭喜你李教授，完成了您的又一个‘使命’。” 赵振民不免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这场谈判竟然会如此顺利且快速的结束，而且仲裁委员会在对待李教授时所展现的态度，简直超乎寻常的“温和”。 “但愿如此……” 李博昌看着眼前“欢腾”的景象，神情恍惚，这种来自潜意识的“超感”让他感到不安，一切都太顺利了，甚至让李博昌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后知后觉，李博昌想起从许文与阿海从误打误撞使用“麦哈勃”，到太空灾难的出现，以及时空曲率物质的发现，整个过程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巧合”。 是的，这是一种真真切切存在中的“不可思议”，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让这些因素以一种最符合逻辑的“巧合”出现，让人们无形中淡化这些事物之间的隐含联系，透过现象去看本质，李博昌突然意识到了一种新奇的独特视角，这让他再次回想去之前与许文在阿里高原上的那场交谈。 “星空意识……” 李博昌喃喃，这一刻他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但由于“许文与阿海”这一因素的影响，使得他无法进入深度思考。 “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博昌叹了口气，在刚刚与仲裁委员会的谈判中，他本想将许文跟阿海放入谈判的条件中，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灯塔计划”是一场为了人类的未来制定的计划，并不仅仅代表着李博昌个人，而是全体“太空建设者”，如果将许文与阿海加入谈判条件，那么便意味着他们的谈判立场也在这一刻产生偏移，不再纯粹与崇高，而是夹杂着自我的私心。 第10章 沉眠苏醒 海森堡空中监狱，因为每周只有两天能够进入凯文宇宙中心进行享受，在剩余的时间里，狱警仍处于无限制的狂欢中，章远仍旧每天进行宗教祷告与享用生鱼片。 许文与阿海仍旧“沉眠”于膜泡世界中，中心地带的“古斯特”生物磁场异常活跃，完全抑制生物能的活动，大脑被压制于“存活”的最低限度，思维的时间尺度也被无限延长，“沉眠”的第五天，附着在大脑皮层的微元电子机器人失去神经元的支撑，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而就在“古斯特”环境磁场即将接管被微元电子机器人控制的神经生物能，短暂的活动时间内，这一部分神经生物能竟然刺激到大脑中的记忆区域，意外的开启了许文与星空对话的记忆。 他的意识仿佛沉溺于一片深海之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往下沉，斑斓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牵扯着他的身体，使得许文根本无法动弹，安逸，沉沦，意识进入自我休眠，处于海水中的“许文”也被意识空间所构建的“安乐场”彻底同化，“许文”慢慢闭上眼睛，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能够让他忘却一切的安逸，投射进入海面的光离“许文”越来越远，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点一点拖拽进死寂的黑暗之中，可就在这一刻，意识沉溺的深海中，不知从哪来传来了一道奇异的声音，将“许文”安逸的状态彻底打破！ “是我！” 许文的大脑思维竟然自动跳入了阿里高原的记忆区域，以一种无法解释的状态在许文的大脑中重新演绎。 “是我。” 许文的思维，重新进入了星空对话的编辑翻译，并且像是触碰到了大脑中的隐藏开关，开始连续不间断的进行思维的循环。 “是我。” “是我。” “……” 深海中的“许文”轻轻皱起眉头，一声又一声未知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之中，打破“静谧”，让意识变得烦躁，许文意识到自己需要“醒来”，但他却在这一刻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醒来”。 一声声来自于许文记忆中的呼喊不断的刺激着许文的大脑，“古斯特”环境磁场的压制力竟然出现了减弱的趋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许文大脑中无数的神经元开始闪烁发光，组成成片的神经信号在大脑中的各个区域进行着信息传递，大脑在这一刻进入了超负荷的工作状态，无数的神经信号构成一道无比锋利的长矛，猛的刺向“古斯特”环境磁场构建的“缓慢时间态”。 深海变得不再安逸，无数的气泡开始出现于“许文”的周围，随着水流速度的不断变化，竟然形成了一种海水倒流的奇特景观，深海之中波涛汹涌，或许是意识到了危险，许文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扭动，试图挣脱深海的束缚，周围的呼喊声开始变得繁杂，像是宗教吟唱的梵音，无序但却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许文“醒来”的意愿无比强烈，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哪个临界点越来越近。 “是我！” 恐怖的声浪席卷整片深海，许文在这一刻猛的睁开双眼！ 入眼一片安详，倒流的海水，波涛汹涌的海水以及繁杂的声音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静谧到极致的海水，以及炽热的阳光照进海面而形成的奇特光晕，刺眼的光源让“许文”有些无所适从，他开始朝着海平面游去，同时也距离光源越来越近，就在他冲出海面的瞬间。 “啵！” “膜泡”破裂。 许文的思维意识通过自我觉醒，在这一刻突破了“古斯特”环境磁场的抑制，再次掌控了自我的大脑思维！ 微元电子机器人仍然控制着许文的感官，但却再也无法掌控大脑思维，并且此刻许文大脑在这一刻的神经活动更是平常的数倍，像是一台被升级程序的电脑，运用了更快的思维活动。 类似于“上帝为你关上了这扇大门，却打开了另一扇”，纵观人类的发展史，一些身体有缺陷的残障人士，往往拥有着在其他领域的独特天赋，譬如有人曾在失去视觉之后，却在数学领域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梵高被各种精神疾病所笼罩，但是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却超出一切。 “这是为什么……” 许文开始思考这一切的发生，此刻的他失去一切感知，只能进行思维思考行为。作为一名天文研究员，经历了星空对话的启蒙，他在这一刻依然决然的推翻了曾经对宇宙的所有思考，在这一刻重新构建自我宇宙观。 很难现象，一名接受了十年天文教育研究，拥有成熟宇宙观的研究员，竟然直接跳过了“怀疑”的阶段，而选择直接颠覆，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就发生在许文的大脑中，强大的思维能力让许文“看到了许多本质”。 “膜泡”的破碎让“极限单兵”产生了反应，但他的程序却无法解析这种异常状况的发生，底层的逻辑命令结构让“极限单兵”选择靠近许文，机械头骨的顶端射出一道扫描光波，对许文进行从头到脚的扫描。 十秒钟后，未发现异常的“极限单兵”重新回答金属沿壁口，但是在“极限单兵”离开与靠近营养舱时，舱内的生命源质“水”竟然出现了轻微的波动，虽然许文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但是营养舱内的各种生命源质是直接导入他的身体之中，此刻许文的“超级大脑”可以感知到身体中的微小变化，他先后两次感受到源质“水”的微波状态。 “如果将大脑百分之五的开发量作为一个固定数值，那么完成思考，看，听，味觉，吃等等一切人类自我的活动需要将固定数值进行一个配比的分配，当我们不能进行失去某种行为能力之后，大脑会将“失去行为”的数值分配于其他行为的能力，所以我现在的大脑思维活跃程度是平常的数倍，但是为什么水会无缘无故产生波动？” 而这一刻金属膜泡壁也开始出现异常波动，剧烈的神经波动带来的“微弱”生物磁场，对于“膜泡”的极端脆弱来说是致命的，同一时间，章远的黑金方块中心开始出现耀眼的红光，警示“膜泡世界”出现了异常！ “全部狱警，三分钟后在金属膜泡壁集合！” 章远的声音传遍整座海森堡监狱，同时乘坐悬浮飞行器从海森堡最顶端的“监狱长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战机隧道，海森堡空中监狱因“膜泡”存在，一旦“膜泡”出现异常，他这位海森堡的监狱长会被太空防卫联盟直接移交委员会，以严重渎职罪处以最严厉的判罚，代驾章远根本无法承受。 可狱警们只是对的章远的命令产生了几秒钟的疑惑，长时间形成的“毒瘾”让他们无法从精神依赖中抽离，紧接着便再次陷入精神狂欢之中。 “特么的一群神经病！” 章远低声咒骂，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身份“海森堡光杆监狱长”，愤怒又深感无力的章远并没有选择进行一场宗教徒的“祷告仪式”，而是从腰间拔出一把年代久远的装填式左轮手枪！ “砰！” 左轮手枪的枪声回荡在战机降落平台之上，枪口冒着一缕白烟，距离章远最近的一名士兵应声倒在了血泊中，其他的士兵瞬间从精神狂欢中脱离出来。 这支于20世纪所制造的古董左轮手枪，经过两个世界的沉寂，再次爆发出了恐怖的射杀力，章远神情冷漠，他在这一刻扯去了宗教徒的伪装，将手背上的银色十字架隐藏在袖口之中，指望这支两个世纪的古典手枪能够挽救这些病态的精神失常者，但周围的士兵只是漠然的看了一眼士兵的尸体，似乎生命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是无足轻重，再次进入精神狂欢的虚假世界中。 章远彻底失望了，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无力感，彻底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不再选择将希望放在这些精神病的身上，合金大门开启，章远转身独自一人进入战机隧道。 “膜泡破裂了？” 章远坐上悬浮飞行器，顶着“古斯特”环境磁场带来的不适感，进入了“第八号膜泡”，看到许文一动不动的躺在营养舱中，检查营养舱与许文的感知抑制状态，确认无误后走到“极限单兵”的面前。 “有无异常发生？”“膜泡”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破裂，这在海森堡监狱长的历任期间，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排除“正常”的许文，章远只能将原因归咎为“极限单兵”。 “真不知道联盟到底在想什么，机器人进入膜泡，那不是自找不确定因素？” 章远一脸烦躁的走出“膜泡”，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因为监狱里“一群精神病”的缘故，章远心情依旧很差，跳下悬浮飞行器，再次凝聚“八号狱室”的膜泡。 可就在章远扭头准备离开之际。 “啵！” “膜泡”又再次破裂，同时黑金方块再次发出红色警告。 “嗯，难不成我这监狱闹鬼了不成？” 章远再次来到“第八膜泡”，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更是让“极限单兵”暂时离开“膜泡”。 但是当章远刚刚来到地面，还未来得及走下悬空飞行器。 “膜泡”又一次破裂！ 章远鬓间青筋直“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处于爆发边缘的烦躁感。 “许文，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章远举起古典左轮手枪盯着许文，一步一步靠近营养舱。 “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摆脱了磁场抑制，你可以继续装下去，但我也可以将你就地射杀！” 章远“虚张声势”，他没有任何的权利开枪杀死“膜泡沉眠者”，他只是想逼迫许文，看看对方是否会露出马脚。 “奇怪，没什么异常啊？”章远紧紧的盯着感知检测仪，上面的数值没有丝毫变化，意味着许文仍然处于“沉眠”中。 章远半信半疑的再次回到地面，并命令“极限单兵”牢牢看守许文，“膜泡”再一次凝聚，在十秒后却又再次破裂。 许文虽然无法感知外界，但通过“水”不同的微波状态，建立逻辑链，每次“水”产生波动，微波起伏越大，便代表着外界的活动越强烈，所以许文在章远每次进入“第八膜泡”的时候，都控制大脑思维进行伪装“沉眠”。 三次，十次，五十次…… 白天到黑夜，无论章远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止“膜泡”的破裂，一直到天黑，章远气喘吁吁的躺在金属膜泡壁前，麻木的望着“第八号狱室”。 虽然“膜泡”十分脆弱，但是“破裂”事件可是大事件，金属膜泡壁的一切情况由仲裁委员会直接负责，可见其重要性。 章远叫来了整座监狱尚且唯一一位能够听从使唤的狱警，将“监狱长办公室”的大床搬了过来，准备寸步不离的盯着膜泡，毕竟现在“膜泡”破裂，后面如果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下一个被关进“膜泡”中的可就是他这位监狱长。 深夜，章远操控着黑金方块，一脸呆滞的看着不断凝聚又不断破裂的“第八号狱室膜泡”，终于，在黎明破晓的时刻，章远顶着一双熊猫眼，与太空防卫联盟南部负责人埃森进行通讯。 “章狱长，看起来昨晚你失……”，埃森看到章远身后的金属膜泡墙一愣，下意识的询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埃森阁下，从昨天开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关押许文的“第八狱室膜泡”一直处于无法闭合的状态，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昨晚我一直在这里看着。” 章远哭丧着脸说道。 “膜泡无法闭合，这怎么可能？”埃森满脸的不敢相信，金属膜泡壁是仲裁委员会由秘密建设，为了防止秘密泄漏，当初那批从火星归来的研究员全部被关进了“膜泡”中，金属膜泡壁的控制终端被仲裁委员会牢牢把控，怎么可能出现膜泡无法闭合的情况？ 第11章 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鉴于膜泡的脆弱反应，我无法用通讯器向阁下您展现我所面临的情况，不知能否请埃森阁下您能亲自来一趟海森堡？” 章远态度诚恳，作为海森堡空中监狱的前任狱长，埃森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章狱长，这段时间我无法离开太空防卫联盟，就在昨天，李博昌教授与仲裁委员会就凯文虚拟宇宙的留存问题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谈判，最终的结果仲裁委员会退让了，所以在这段特殊的时间里，“膜泡”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埃森将谈判事件告知于章远，随即便以事务为由挂断了电话，并表示有“极限单兵”的看守，许文不会有任何的机会能够逃出海森堡。章远理解埃森的难处，南区的职责主要在于守卫地球本土的防卫安全，仲裁委员会领导全人类的意志至高无上，权威的挑战也意味着防土的不安定因素在急剧上升。 “真应该把这狗娘养的虚拟宇宙给关了，害人不浅啊……” 就海森堡监狱狱警的“精神特质”，章远认为关闭凯文虚拟宇宙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同时他也感到难以置信，李教授具备的非同寻常的魄力，竟然向仲裁委员会发起了挑战。 “一个月就结束了，熬着吧……” 章远的内心开始有些羡慕陷入精神狂欢的士兵，不会拥有像他一样的烦恼，他在狱警们出现精神狂欢现象的时候，本可以上报仲裁委员会，以铁血手段将这些狱警完全清除，再换上一批新的狱警，但章远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最终选择了放弃，仲裁委员会会以渎职的判罚将这些士兵全部关进“膜泡”中。‘ 因为章远的“怜悯”？或许并不是如此，章远宗教徒般的怜悯是虚假的，从他拿枪毫不犹豫的进行射击就能看的出来，他的内心乃至思维意识都是多面与矛盾的，他并不觉得狱警是可怜的，他只是觉得对于他们仍旧拥有希望，而他对于扼杀“希望”是深恶痛绝的。 章远坐在床沿边，灰黑金属流体映衬下的“膜泡”无比圣洁，散发着蒙蒙白色的光晕，造就了范围可观的可视光，对于巨大的金属流体壁来说，章远是渺小的，他眉头紧皱，仰望着眼前的巨大墙壁，内心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他开始觉得如果不能尽快改变现状，他的生命会受到严重威胁，不知从何时起，每当他凝望眼前这面墙壁的时候，他总能得到一些奇异的“感觉”，基于这种感觉，章远认为是冥冥中有“神”的指引，这也是他成为一名宗教徒的缘由，但同时章远也知道，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世上有神”的言论不如“外星人”相对更真实，矛盾的思维让他从此披上了宗教徒的“外皮”。 “我要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章远深深凝望着金属流体壁，这个肥胖油腻男人的眼神深处，透出一抹令人窒息的冷漠感，来自“神的指示”从不会出错，接任监狱长职位以来，章远对此深信不疑，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抉择与改变，来应对内心的不安。 ‘极限单兵，看守这里，如果有任何异常，马上通知我。” 章远离开了金属膜泡壁，他重新回到了“监狱长办公室”，之后便仿佛从海森堡消失。狱警们依旧在狂欢，只是每天早晨九点钟的“三文鱼片”不再被端进“监狱长办公室”，一切如常。 许文活跃的思维试图解析“水”这一奇特性质，他发现“水”并不仅仅对外界环境产生反应，而是对于许文的“思维观察”也会产生反应，这种反应尺度极为微小，但的确以另一种形态的“水波”来回应“思维观察”。 连续五天的时间内，许文不断以活跃的精神思维，来冲击微元机器人大脑对“喜怒哀乐”等内分泌激素的反应限制，但许文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绝对无感”，他需要持续保持这种状态来延续“超级大脑”。 五天的时间之内，许文不断的用不同的情绪去观察水，情绪基于神经是不用的生物能，而结果让许文感到兴奋，水在“触碰”到不同的情绪，“水波”状态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而这只基于许文对“水”宏观思维的观察，那么衍生到微观角度，也意味着水结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改变着排列组合的方式。 “水竟然会对除了物质层面的精神情绪而产生反应……” 许文感到不可思议，这就如同当你拿出一个玻璃杯，注入足够纯净的清水，你把这杯水放在面前，脸部靠近去凝望着它，可能你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在杯中的水，也正在凝望着你，而且并不至于对你的观察产生“反应”，而是这些水同时也在“感受”着你所处环境的一切，“望着”周围的景色，“听着”周围的声音。更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去阅读你内心的思想，感受，状态…… 但是让许文为之震撼的是，“水”竟然会将这一切，以它的方式记录下来，因为许文在间断使用相同情绪去触碰“水”，水的“水波”状态竟然是完全一致的，这就表明“水”将许文的情绪以独特的方式进行“记录”，在下一次遇到的时候，对“记录”进行表达。 “我们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许文在这一刻感到恐惧，他突然意识到并非只有生物会去观察这个世界，非生物的物质也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上的石头，土地，植物……所有的一切都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星空给予的回应绝不是偶然，而是我跟阿海在仰望星空的时候，星空也在俯瞰着我们，宇宙中的一切物质都在进行着属于自己方式的观察，并且以另类的形式对观察进行记录，那么基于这种观察的共同点究竟是什么？” 物质之间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观察，它们进行“记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并且为什么要互相隐藏这种观察？许文的大脑思维突然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他不敢继续再进行思考，细思极恐，无意间他仿佛窥视到这个宇宙的终极神秘。 正如蚂蚁只能观察到二维世界中的一切，却不能观察到人类世界中的三维，那么这能代表蚂蚁没有“三维”的概念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类不是蚂蚁，没有人能定义这个结论。 或许在蚂蚁的“观察概念”当中，除去自身能够观察到的一维以及二维世界，已经拥有了三维世界乃至更高世界的概念，正如人类知道四维乃至更高维度世界，基于“概念”的体现，许文认为具有极大的可能。 “人类能够观察到二维世界的一切，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有‘人’站在更高的层次对我们进行着观察？” 许文突然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冥冥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观察着“人类”的世界，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只是一种猜测，没人能够说的清楚，既然水能观察到我的‘观察’，并同时进行“记录”，那么是否意味着水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具有意识？” 因为不论是因为“水”的本来，还是“水”的特性来讲，这种观察与记录都来不开意识的存在，许文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则消息：对于一名“疯子研究员”的研究论述。那名研究员曾在一次实验中，将高精度测谎仪连接在了植物的身上，在开始对着植物浇水的时候同时开启测谎仪，最终得到的电流计图纸上的电流波动与人类在高兴时产生的波动极为相似，而这位研究员随后点燃了一团火，然后让植物靠近这团火，他竟然得到了“植物恐惧”的电流波动。随后那名研究员彻底陷入了癫狂，在发表“人类世界会被非生物物质攻占”的言论之后，被定性为精神失常送入了精神病院。随后有其他的研究员也进行了相同的实验，但是并未得到具有意识波动的电流图纸。 “那并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真实发生的，那名研究员进行了长达五年的相关研究，他的研究极具有价值，或许后面实验的失败，是因为在植物与植物独特的联系之间，将人类的这种观察进行了记录，并做出了基于自身危险的处理方式，使得后面其他人的实验研究不再有被观察的反应。” 许文的思考越发的离奇，甚至在某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荒诞，他的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无疑是与严谨的科学研究背道而驰，许文突然意识到了曾经对自我的评价，他或许真的适合成为一名哲学家，但是这个时代不需要介于精神与物质之间的意识思考，分裂时代只能进行沉浸精神与沉浸物质之间的二选一。 失去感知的许文并没有察觉到，在他进行这些独特思考的时刻，与他身体以及阴阳舱进行连接的“水”也同时在进行对许文思维的“观察记录”，相对于传递进身体中部分“水”的安静，储存于营养舱中的“水”在接受到“观察记录”的时候，竟然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水波”形态，这一刻的“水”完全形成了如同人类般的奇特意识。 “水”在进行伪装，它是狡诈的，它让许文无法察觉到自身奇特的记录反应，而且许文身体中的“水”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营养舱的整体，它做好了足够的伪装，来应对许文的“观察“。没有人知道“水”基于这种伪装的目的是什么，正如量子双缝干涉实验现象的奇特性，许文在观察“水”的时候，意外开启了“水”的另一形态，将它“观察者”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金属膜泡壁所有“狱室膜泡”的水供应共同来源于海森堡空中监狱，就在“第八号狱室膜泡”中营养舱中的“水”展现观察者的形态，所有“膜泡狱室”中的水也接受到了同样的“观察记录”，形成了相同的“水波”形态。 “水是生命之源”，水构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体内百分之七十的存在都是水，而当“水”不再是一种生命物质，而是成为了“观察者”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人类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便意味着水“观察者”的身份被人类以直观的方式所“看到”，水的形态也会在那一刻扭曲，只是现在的人类并不能知道，“水”仍然在隐秘的角落之中不断形成各种形式的“水波”，悄无声息的“纪律”着一切。 ……腾龙天文研究中心会议室中，李教授带着“灯塔计划”相关的所有成员，与地球其他天文中心的研究人员进行虚拟影像的会晤讨论，究竟该如果应对黑洞喷发物质即将到来的灾难。 “我认为在太空中喷洒吸附剂的方式是愚蠢的，根据我们刚刚研究，黑洞喷发物质仅需要一克的量，便能够让太阳产生将我们人类全部杀死的反应限度，那我们得使用多少这种吸附剂，而且就算我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生产出足够量的吸附剂，谁能保证喷洒之后能够将所有的太空喷发物质全部吸收干净？” 虚拟影像之中，南非克罗格国家天文公园天文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毫不留情的驳斥刚刚提出的吸附剂方案。 “我建议由李教授您提出一个具有相当可行性的方案，毕竟腾龙天文研究中心对黑洞喷发物质的研究相当深入，比我们其他研究中心更具有优势。” 夏威夷莫纳克亚山天文观测中心的研究员提出方案总设计人应该由李教授承担，而这一提议也受到了其他研究中心的一致赞同。 “我的确有一个方案。” 李博昌平静的看着虚拟影像中的每一个人。 “在我们大华有一句古老传承的话语，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我建议使用量子观测装置向黑洞喷发物质再次发射‘观测银针’，引导黑洞喷发物质改变预行的轨迹！” 第12章 宇宙物质的双重身份 会议室大厅中，一众研究中心的首席研究员陷入了沉默，作为这个时代的“太空建设者”中首屈的几人，他们深知李博昌所提出的量子引导计划是现阶段唯一可行的方案，甚至这个计划早在会议之前就已经出现在各自研究中心所递交的报告之内。 但这场已经持续了接近四十八分钟的会议，却从未有一个人提出这个计划，在灾难爆发的那一刻，所有研究中心建设的量子观测仪器，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太空防卫联盟以仲裁委员会的名义全部收走，包括从许文手中拿走的“麦哈勃”。 “一切量子仪器都是时代灾难的来源。”这是仲裁委员会对量子物理工业化发展的定义，灾难发生之后，严禁任何机构以任何名义去使用量子仪器。 “教授，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但仲裁委员会不会答应，我们仍然需要寻求其他的方案。” 墨西哥州查克峡谷极地研究中心的首席天文研究员无比悲观，“灯塔计划”的成功实施，也意味着研究中心会在今后受到严厉的制裁，甚至于时刻被仲裁委员会监视。 “几位联盟的负责人，我觉得在这一场有关全人类安危的会议上，并不需要如同老鼠般隔墙偷听，不妨大大方方站出来，大家一起制定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会议室的虚拟影像，并未接入太空防卫联盟的虚拟连接，李博昌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其他的研究员顿时感到不明所以，可就在话音落下的几秒钟后，联盟北区负责人黛安娜与西区负责人史密斯的身影接入了会议中的虚拟影像。 “抱歉教授，这是仲裁委员会的决议。” 黛安娜的脸色有些尴尬，被人称做“老鼠”的滋味并不好受。 “虽然联盟无法直接干预研究中心的会议进程，但太空防卫联盟仍然是“太空建设者”们的最高统帅单位，具有旁听任何一场会议的资格，希望教授你能理解。” 史密斯相对淡定，直言不讳的说道。 “所以我们并不需要听联盟的解释。” 李博昌神色平淡，太空防卫联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然变得畸形，并非“太空建设者”的领导着者，而是选择充当“制约者”的。 “量子引导计划是我们能够想出的唯一方案，但所有的量子仪器已然被仲裁委员会禁止，我们希望联盟能够向委员会递交量子引导计划的报告。” 李博昌并不想让太空防卫联盟置身事外，作为一名“领导者”，应该拿出属于自身的姿态，而不是真的如同老鼠整天待在下水道，只知道享受与权利。 “教授，量子仪器即然已经被仲裁委员会禁止使用……再加上教授您私自实施‘灯塔计划’，联盟现在已经很被动了……大家都是卓越的太空建设者，我想最后势必会得到更加优质的处理方案。” 史密斯的话音中带着一抹无奈与讨好，“灯塔计划”实施之后，李博昌与仲裁委员会之间关系恶化，如果联盟在这个时候有所行动，无疑意味着自身的站队行为，更是违背联盟的“和平发展”战略。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是唯一的方案，要么联盟上报仲裁委员会，要么大家等着一起完蛋。” 李博昌深知，“灯塔计划”与仲裁委员会的博弈只是第一步，双方力量的不对等必须将联盟拉下水，太空防卫联盟拥有着与仲裁委员会相同优先级的军事调度权，可在任何时候命令外太空三大防卫基地，“枪杆子底下出政权”，这也是联盟能够独立于仲裁委员会的原因。 “灯塔计划”的另一个意义，就是构建分裂时代的三权分立结构，以期用相对平和的方式过度到下一个时代。太空防卫联盟只是名义上对“太空建设者”实现领导，但后者的实际领导者一直以来都是李博昌，所以在仲裁委员会，太空防卫联盟以及“太空建设者”之间构建相互制约的关系，这是李博昌愿意看到的。 “教授，这件事真的没有还转的余地？太空防卫联盟每个区域共有四名负责人，十六名负责人举行表决，一旦事情发展偏离了教授您的预想方向，我很不愿意看到‘太空建设者’们失去现在的一切，包括生命。” 黛安娜心情沉重，她甚至在这一刻觉得“银心”事件是李博昌有意为之，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区区许文与阿海两名研究员能够从腾龙天文中心带出“麦哈勃”。 “一天的时间黛安娜，以联盟的名义上报仲裁委员会或者大家一起完蛋。” 李博昌的态度很坚决，他的手段或许并不光彩，有失“李教授”但身份，但犹豫就代表着失败，他要做的并不是在这场谈判博弈中取得胜利，正如先前所言，李博昌个人使命的结束意味着整体使命的开始，那便是为人类重新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我不理解教授，仲裁委员会已经同意了关闭凯文虚拟宇宙，我们只需要做好这次灾难的应对，有关全体人类的安危，我相信委员会会改变对量子仪器的态度。” 查克峡谷极地天文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提出了质疑，他们是“太空建设者”，一生都致力于科学研究，他们并不是政客，虽然他并不怀疑李教授在这场谈判中会藏有私心，但“节外生枝”并不可取，其他的研究员也看向李博昌，他们都需要一个答复。 “这件事我会在‘银心’事件结束之后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博昌随即关闭了与其他研究中心连接的虚拟影像，平静的坐在会议室中，而就在研究中心其他研究员离开之后，赵振民“意料之中”地走了进来。 “看来教授你已经准备好了。” 赵振民满脸无奈的坐在李博昌的身边，本应在三天前的述职，被李博昌硬生生的拖到第五天，而因为五天前的“谈判事件”，赵振民被迫来“请”李博昌前往仲裁委员会，共同进行述职。 “不过我觉得教授您这一次的谋划应该会落空，太空防卫联盟的十六位负责人，有八位受仲裁委员会的直接调遣，剩余八位包括我在内的负责人意见不一，很难取得教授您预想中的结果。” 赵振民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毕竟教授如果过于注重太空防卫联盟的态度，便意味着“灯塔计划”的初衷发生了变化，这会让李博昌失去部分“太空建设者”的信服，而且量子引导计划既然已经被提出，无形之中李博昌的“筹码”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分量。 “不论结果如何，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 李博昌笑呵呵的看向赵振民。 “走吧，有段时间没去见那三位老家伙了。” 相对于李博昌找“老朋友叙旧”的态度，赵振民显然有些拘束，两人走出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登上了前往仲裁委员会的飞船，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之下的最高领导者，仲裁委员会存在于一颗名为“哨兵”的人造卫星之上，但“哨兵”并不处于环地轨道，而是与地球保持着相同的公转速度，围绕着太阳进行转动。 飞船以核能为动力，于腾龙天文中心的飞船发射基地进行短暂的休整后，迅速升空进入大气层，这种飞船在2100元年被成功制造，并且于以后的二十年里不断的进行技术革新与性能优化，飞船会在突破大气层抵达外太空的时刻迅速加速到第二宇宙速度，摆脱地球引力，而这只是核动力飞船的基本性能，可以说核动力飞船的成功研制，是地球太空建设的里程碑。 “分裂时代之后的人类科学研究是畸形的，我们本应该翱翔于宇宙星海之中，探究物质世界的各种奇妙，将开发星海中的各种物质资源来反哺地球，我们本应该处于科技爆炸的时代，但这一切都因为凯文虚拟宇宙的出现成为泡影。” 李博昌望着窗外映照出的湛蓝星球，现在这颗星球已然没有初见的生机勃勃，在他的眼中已经死气沉沉，由于知识体系传承出现了断层，部分学科的领头人后继无人，现代科学研究多为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但“断层现象”让学科交叉线迅速减少，现在的人类除了一部分主流的学科仍在持续的进步，一些冷门分支的学科已经完全的消声觅迹。 ‘二十年，仅仅二十年人类社会就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三十年，五十年……我们这一代人终将会死去，你们这一代人也会变老，到了那个时候，知识的断层，科技的停滞便代表着整个人类文明的倒退。” 李博昌的不断阐述，让赵振民的心头愈发沉重，他们并不能永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李教授对未来的预言是必然会发生的，不论“天灾”，人类也会倒在“人祸”之上。 “所以我对仲裁委员会的领导保持质疑，他们掌控着“源心”，势必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但为什么还要放任着人类继续朝着这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下去？” 所有的事件发生都具有思维的导向，作为“人”社会生活的底线便是“活着”，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变革都为了让“社会文明更好的活着”，仲裁委员会无疑违背了这一基本准则。 “目的呢，目的是什么？这并不符合思维逻辑，难道他们是变态疯子？我根本无法理解仲裁委员会的所作所为，代表“人类意志”这种说法并不纯粹，人类共同选举的并不是三个傀儡与代言机器人，而是三个拥有独立人格与思维的‘人’。” 飞船外的星空依旧绚烂，太阳仍然是这个小星系的绝对中心，各大行星不停的围绕着太阳进行转动，一切都井然有序，在星系形成的无数年间，这种基于“宇宙规则”的运动从未停滞，李博昌在这一刻失语，他突然意识到，人类从始至终对于宇宙星河的观察都是处于“第三人称观察者”的角度，人类在能动的认识这个世界，并且解析宇宙的各种现象。 但基于意识的能动性，“第三人称观察者”并不是认识宇宙最合理的方式，意识具有的目的性，选择性，以及自觉选择性都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这种判断，换句话说，人对于宇宙与物质的认识一直处于“意识朦胧”的范畴中，因果律中人因“意识”而不断认识宇宙，也因为“意识”而认识“虚假”的宇宙，“观察者”不应该以“意识”作为驱动。 “观察是一种本能，人类去探究宇宙的现象表达去认知本质，但这个顺序是颠倒的，正是因为宇宙的本质，才产生了相对应的宇宙现象。” 李博昌的思维在这一刻犹如太阳系中的一颗行星，他进入对“宇宙意识”的深度思考，李博昌开始重新解读对许文与阿海遇到的“星空对话”，原本他只是认为这是许文主观意识所产生的幻想，但现在他并不这样认为，或许许文与阿海的遭遇属于“宇宙现象”的范畴。 当李博昌的思维放下对宇宙星空的主观思考，想象自己成为了一颗行星围绕着太阳进行转动，他是这个星系系统的一部分。 “引力，行星质量，乃至于自传速度......所有这些客观物质的存在，最终形成了整片星系的运转，比如人的身体构造，各种复杂系统之间的完美配合，都是为了形成‘人’这一个体。” 李博昌不再局限于"为什么"，而是思维跳脱于“本来是”的范畴，他突然在这一刻意识到，宇宙中的所有现象都拥有着某种目的，或许他此刻的思维仍然无法摆脱主观意识的影响，但是从“本来是”的角度去考虑，行星因为某种意识的目的性，才导致了规律的存在与运转。 “人用主观意识观察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基于量子物理中的因果律，‘本来是’的概念，人在观察宇宙物质的时候，宇宙物质同时在规避这种观察。” 李博昌怔怔的看向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太阳，一股难以明状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一刻他的周围仿佛笼罩着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用"被观察者"的身份注视着他。 宇宙中的一切，不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在无时无刻的进行着"观察"活动，每一个“人”都拥有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双重身份！ 第13章 “哨兵”基地 “教授您……到底发现了什么？” 此刻的李博昌无疑有些神经质，他不停的念叨，目光呆滞的望着飞船窗门外的星空，李博昌是完全失态的，对于一名研究了宇宙星空一辈子的老教授，五天前所研究发现的黑洞喷发物质的时空曲率，因其独特的意义赵振民能够理解那种激动与兴奋，但面前着已然完全看腻的星辰运动，赵振民无法理解李教授的失态因何而来。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我们对于宇宙的认识出现了偏差，我们从宏观上认为宇宙是有能量与物质组成的，但至今我们的载人航天飞船都无法突破太阳系外壁的奥尔特星云，‘坐井观天’的状态下对宇宙进行着分析与定义，我们终究无法正确认识到真正的宇宙。” 李博昌一番自我否定的言论让赵振民有些傻眼，“宇宙建设者”甚至太空防卫联盟，都是基于能量与物质两个方面对宇宙进行研究，这是接近一百年的现代宇宙论体系的根基，而李教授“新的认识”，无疑是对整整一百年的人类宇宙体系产生怀疑，也间接否定了超过九成的“宇宙建设者”的理论研究基础。 “我认为宇宙的组成还有一种新的定义，并不局限于物质与能量，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对宇宙另一种形式的思考，并不严谨，也缺乏足够的科学理论支持。” 李博昌看出了赵振民眼中的疑惑，补充说道。 核动力飞船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了地心引力的范畴，第二宇宙速度也让飞船不会受到太阳引力的影响，李博昌的思考仍在继续，核动力飞船代表了人的意识参与，这是基于人类主观行为所制造的飞船，对于太阳系整体而言，核动力飞船是唯一不受它的规则而进行运动的物质，扩大范围，凡是人类意识活动的太空仪器，从另一角度来讲，都是打破了太阳系物质运动的规则。 “基于对宇宙的认识与好奇，人才逐渐的打破宇宙法则与规律。” 人类意识活动从古至今一直未曾停止，“天圆地方”表达了远古先民对宇宙的思考，东方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神话故事，西方有“上帝创造一切”，“亚当夏娃”，“大洪水”等对自我来源认知的思考，“神”的概念体现了人这一个体的伟大，也将人与其他的物种进行了区别划分。 再到“进化论”这一较为科学权威的论述出现，认为人来源于自然进化的范畴，推翻了“神话故事”中隐含的个体高级论。一直到2096年，人类因为发展需要完成了对地球岩层的大范围勘探，从所有被发现的化石层中进行筛选，人类也并未找到“进化论”中提到的猿猴向人进化过渡期的化石，从“进化论”的宏观尺度来看，这种区域物种进化过渡期的化石是肯定存在的，而且自人类社会出现文字记载时期以来，也从未有半人半猿的物种记载。 2099年，人类生命基因科学研究者发现了基因中存在的物种壁垒，彻底推翻了“物种起源”中对地球物种产生于一个共同祖先的进化理论，人类对于起源的认知又重新回到了“神”的层面。 “与其说是‘神’，不如认为是行星意识，正是由于意识的独特性质，地球上一切生物与非生物，都是行星意识领导的结果。”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博昌的脑海中出现了“星体意识”的思维雏形，但随后赵振民却打断了李博昌的深度思考，因为飞船已经进入“哨兵”的禁行领域。 “以哨兵”为中心，半径为一百平方千米的范围之内，人类飞行器受到磁场干扰，飞船会在进入禁行区域的一瞬间被切断与动能装置的连接，并由智能飞行器拖拽至“哨兵”的卫星地表。 经过二十分钟的拖拽，飞船被对接于一座巨大且极富有建筑美学色彩的太空堡垒，“哨兵”由一座大型堡垒以及周围的无数小型堡垒组成，它完全秉承着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将接近三分之一的禁飞区域由特殊材质制造的空心圆球膜完全覆盖，并百分之百的完美模拟地球的重力，空气，以及用太阳能收集装置所构建的生态循环系统等生活环境。“哨兵”就像是独立于地球之外的另一颗星球，虽在地球之外，但却控制着地球中人类的一切。 “这里已经可以称的上‘世外桃源’了，有的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仲裁委员会完全有能力带领全体人类开创跟‘哨兵’生活的区域相似的太空生活环境，但却非要因为人类意志的集中表达，局限在虚拟宇宙当中。” 赵振民感慨道，时至今日，他第一次对仲裁委员会有了不一样的解读，即高度统一形态下的复杂矛盾，仲裁委员会一方面遵循全体人类的意愿，在虚拟宇宙技术的开发上不断深耕，另一方面却用现阶段“太空建设者”所研究出的尖端科技，不断完善着“哨兵”的生活区域，好像仲裁委员会并未统一意识形态领域对自身行为的领导，而是如同分裂时代，将本为一体的“领导者”形态一分为二。 李博昌与赵振民走下飞船，脚踏在地面全覆盖的草坪上，抬头望去，空心圆球膜隔绝宇宙辐射的干扰之后，只有“地外桃源”下的绝美星空。 草坪中央有一座欧式风格的美学建筑，这种来自西方中世纪的古典建筑从地球上消声觅迹，却在地球之外的“哨兵”中重新出现，不单单如此，东方古典建筑美学，东西方园林设计美学，古希腊城邦式自由建筑美学，这些不同风格的建筑设计在“哨兵”中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达到了一种建筑美学的新高度。 地球变成了一座被遗弃的墓场，丢失掉美好的一切，而“哨兵”好像代表了一种新生，继承并发展了原本属于地球人类的美丽，仲裁委员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地球的领导者，而是成为了掠夺者。 “尊贵的李博昌教授，还有赵先生，仲裁长已经得知两位的到来，特此命我在这里等候两位。” “代言者”走出欧式城堡，来到李博昌与赵振民的面前，完全符合人体美学设计的完美面孔，代表着人类外貌的巅峰，但却给李博昌与赵振民带来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趋于人类审美意识的不同，世界上不存在能够符合全人类审美标准的外貌，但“代言者”的外貌却能做到这种奇怪的美学高度统一，在凯文虚拟宇宙滚动播放的大屏幕上，“代言者”成为全体人类唯一的女神。 “请二位跟我来。” “代言者”穿着一身古典样式的东方旗袍，完美衬托自身的身材与气质，就连行走的步伐，也呈现出一种完美的姿态优雅。是的，“代言者”身上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仲裁长，他们来了。” 这是李博昌第二次走进这座欧式城堡，而赵振民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望着城堡内的一切，内心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城堡中所有的墙体建筑都透露着一股古典，但墙体以及城堡内的装饰物都是用虚拟影像呈现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艺术品，中西方不同风格巅峰的画作，体现各种主义思想的雕塑，以及古代工艺艺术品的结晶，凡事不存于世，只有典籍记载的艺术品，都被虚拟宇宙技术所修复，另类的出现在城堡之中。除去建筑风格与陈列，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分裂时代工业科技的巅峰结晶。这座城堡仿佛容纳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艺术思想主体，将这些不同时代的思维产物浓缩在一座城堡当中。 “教授，振民，我们有三年未见了。” 城堡旋转楼梯的尽头传来一道极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紧接着一名身着古典长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下楼梯，坐在了李博昌与赵振民的面前，而“代言者”也将泡好的茶水端了过来。 “仲裁长。”相对于李博昌的淡定，赵振民略显手足无措，面前的老人满头银发，但皮肤却显得红润健康，尤其是穿着的长袍，类似古典宗教徒在举行祷告仪式的服饰，上面画满了无数复杂的花纹，没有顺序，没有组合，像是一串英文字母与阿拉伯数字的超现实主义解构。 但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以及来自仲裁委员会的上位压迫并未发生，这次本不算体面的会晤在此刻显得异常平和，掌握人类命运共同体三分之一话语权的仲裁长，更多的像是一位慈祥且充满智慧的老者。 “博昌，听太空防卫联盟的报告，你在黑洞喷发粒子流中发现了能够改变时空曲率的物质，我为你感到高兴。” 仲裁长的第一句话让赵振民感到意外，对于仲裁委员会钦点的述职报告来讲，一般都会伴随着严厉的批评与责罚，他突然想到曾经听闻的一则传言，在虚拟宇宙“源心”的开发上，眼前的这位仲裁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三位仲裁长之中，有一位仲裁长的身份与李博昌教授师出同门，是现代科学虚拟智能领域的奠基者。 “仲裁长，今天我跟振民来到‘哨兵’只是为了述职，其他的事情并不在述职范围之内。” 李博昌神情冷淡，对于眼前的仲裁长，并未表现的太过尊重，但仲裁长也未过于在意，而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跟你之间研究领域的不同，导致你我之间观念的背道而驰，这是客观决定的，这么多年了博昌，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觉得那是正确的路吗？你看看现在地球的一切，足以证明那并不是一条正确的路，是的，你说的很对，你我观念背道而驰，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抹杀事件本身的正确性。” “但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民众们的生活无忧无虑，民众的意愿就代表了正确性。” “我不否认民众的意愿，你我都曾经历了两次时代的变革，居安思危的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安逸的生活是最致命的毒药，让民众沉浸在虚拟的幻想享受之中，你认为这是对的？” “是的，我认为是对的，仲裁委员会因民众而存在，博昌你并不是救世主，你也不是先知，更无法替全人类作出选择你认为的正确。” 赵振民心头狂跳，他终于认识到“空穴来风”，传言不虚饿道理，在李博昌与仲裁长之间，的确存在着复杂的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博昌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学术争论，接通房间中的虚拟影像，将一封述职报告呈现在仲裁长的面前。 “这是‘银心’事件的所有经过，我会为这件事负责，并且在凯文虚拟宇宙中，对全体民众作出检讨，关于‘灯塔计划’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进行另外的阐述，秉承我的本意，我不会放任一切就这么发展下去。” 李博昌盯着仲裁长，毫不避讳的打出了一张明牌，“灯塔计划”相关的报告全部呈现于虚拟影像之中，丝毫不掩饰挑战仲裁委员会权威的目的。 “教授，这——” 赵振民神情紧张，挑衅仲裁委员会的权威只有死路一条，庞大的皮特集团就是前车之鉴，更惶恐李博昌只有孤身一人，赵振民无法理解，以李博昌的智慧，为什么会作出如此莽撞的行为？ “你没有资格对‘银心’事件负责，仲裁委员会秉承绝对的公正，错误来源于你的两名学生，责罚自然也是他们，至于‘灯塔计划’……”，仲裁长看向赵振民，突然问道：“你觉得太空防卫联盟是否会支持博昌？” 面对突然的质问，赵振民不知如何回答，他无法代表联盟，又怎能代替所有的负责人作出回答。 “联盟的存在是为了守护全人类，‘灯塔计划’……不，量子引导计划是为了抵御‘银心’事件带来的灾难，我个人倾向于支持教授。” 对于“灯塔计划”，赵振民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被李博昌“情感绑架”，仲裁委员会虚拟技术对全球的监听么，量子引导计划肯定已被知悉，赵振民虽然不明白仲裁长询问的意图，但他的回答并不违背本心。 第14章 科技停滞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我不否认少数人在其中启动的关键性推动作用，但更多的因素是有因为全人类共同努力的结果。” “对于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观点我持怀疑态度，过往的岁月告诉我们，人民才是历史主体的创造者。” 仲裁长指尖轻轻触碰桌面，一道蓝色的光圈瞬间从中扩散，一道道淡蓝色的粒子流弥漫于所处的环境，像是另类的建筑材料，又像是积木类的儿童玩具，在三人的注视下开始构建虚拟宇宙的部分终端。 赵振民心中震撼，他一直认为虚拟宇宙的终端是以物质形式存在的，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以粒子态存在。 “这是源心的部分结构？” 李博昌看着眼前逐渐演变的虚拟终端，一个趋于椭圆形并且不断进行完善的虚拟建筑，上面有密密麻麻无数的细小红点，而这些红点便是进行凯文虚拟宇宙的用户。 “是也不是。” “你可以将它当作另一个微型的源心，毕竟能造出第一个，也可以造出第二个，微型源心于凯文大宇宙源心相连接，用于实时监测凯文虚拟宇宙的运转情况。” 仲裁长点击其中一个小红点，微型源心立刻映射出用户正在活动的影像，一个体态臃肿的肥胖中年男人赤身裸体，与虚拟影像呈现的“绝美”女性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在左上角有男人有性功能的使用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虚拟宇宙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让不合理披上合理的外衣，男人不会感到厌烦，因为他已经在虚拟宇宙中留存了接近三年之久，在1095个日夜中，男人毫不疲倦，像是一匹疯狂的脱缰野马，持续的进行这场让他感觉无比欢愉的运动。 “实在无法理解。” 赵振民感慨道。 “但这就是民众的心愿不是吗？” “而我赋予他们完成心愿的能力，这才是民众的意志需要。” 仲裁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随意的又点开其他几个红点，像是一名高高在上的上帝，审视着创造的一切，但更为恐怖的是，在这种独特的上帝视角注视下，所有的用户都无法拒绝与察觉仲裁长的探查。 细思极恐，当一个人终日生活在一处到处都是摄像头的房间，一举一动都受到监控，人性的自我与隐私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人的视界中，生活的绝对信息化终将导致人格的信息化！ “我终于知道老师为什么到死的那一刻都无法瞑目，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源心的设立，完完全全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心理。” “你根本不配成为命运共同体的领导者！” “咳咳！” 李博昌情绪激动， 脸色涨红， 长久的劳累导致身体的透支， 在这一刻李博昌开始剧烈的咳嗽。 “教授......您，您的身体？！” 李博昌咳出的血迹触目惊心，赵振民马上起身，安抚着李博昌的情绪。 仲裁长目光平静，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李博昌，他之所以对李博昌提出的灯塔计划无动于衷，便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在掌握之中，李博昌已经是风烛残年，活不了多长时间，看似宏大的灯塔计划，只不过是一场幻想。 “我没事。” 李博昌捂住胸口，想起恩师弥留之际的眼神，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悲痛。 对于科学的研究应当是纯粹的，绝不能掺杂任何形式的目的色彩，而当年中同门师兄柳莫白，也就是眼前的这位仲裁长，却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毅然决然从政，并且依靠学术地位积累政治资本，推动仲裁委员会最高提案，以“源心”为政治保障，稳固仲裁长的地位。 这一系列不光彩的手段，完全颠覆了“太空探索者”的信仰，但更多的是对分裂社会未来前景的担忧，而柳莫白也被冠以“学贼”的称呼。 永远无法原谅柳莫白，老师劝阻无果后，便想彻底摧毁“源心”，但最终被柳莫白察觉，并心狠手辣的对自己的恩师进行仲裁，导致晚年的老师被终身囚禁。 柳莫白是杀死自己老师的侩子手，大逆不道，间接弑师，完全的泯灭人性，而一切的罪恶都让身为仲裁长的光辉形象所掩盖，仍然冠冕堂皇的出现在民众的视线中。 “你我拥有相同的起点，只不过选择的道路不同，这一点无需我再进行过多的阐述，三权分立的架构绝不会出现，仲裁委员会拥有对人类社会的绝对领导权，我希望教授你可以认清现实。” “仲裁委员会可以通过再次使用量子仪器的提议，但也仅此而已。” 柳莫白对李博昌的称呼变为“教授”，亲口宣判灯塔计划的绝对失败，事实也是如此，李博昌的手中没有足够的底牌，甚至于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灯塔计划能够成功的依据是什么，就像是一枚筛子有六个面，李博昌却押注筛子的棱角朝上，获得的概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赵振民旁观着这场闹剧，荒诞而又真实，处处透露着不合理性，他无法理解的一点是，对于李博昌这样一块绊脚石，仲裁委员会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扫清障碍，甚至完全可以杀死李博昌一劳永逸，而这也是最直接简单的逻辑，但偏偏这一切并未发生，仲裁委员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默认李博昌的行为，这种自我的矛盾才是这场闹剧的关键所在。 “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你们该走了。” “正如教授你所说，完成时代赋予自我的使命。” 柳莫白起身，关闭虚拟宇宙终端，留下一番耐人寻味的话，随即便再次回到了楼上。 “代言者”再次出现，脸上的笑容依旧，跟随着赵振民与李博昌离开了建筑区，李博昌望着头顶的人造光源微微一怔，身体的虚弱感透出让他一时有股淡淡的晕眩感，他开始怀疑基地“哨兵”的立场，究竟是人类的守望者，还是囚禁人类的牢笼？ 核动力飞船上，开始预设返航的航线，可就在这时，一直若有所思的李博昌却终止了航线的设定，将一个行星的坐标交给了赵振民。 “教授，这是哪里？” 赵振民有些发懵，李博昌交给他的坐标是完全陌生的，不存在于太空防卫联盟所绘制的星图之中，数十年的探测器飞跃，太空防卫联盟便在孜孜不倦的绘制着太阳系的星图，但是李博昌坐标上的这颗星体，却从未出现于任何一个版本的星图中。 李博昌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注视着赵振民，突然问道：“我可以信任你对吗？” 赵振民一愣，随即轻轻一叹，他一开始就不想卷入这场斗争，试图远离这场纷争与漩涡，但每一次都会再度被拉回，赵振民也不得不感慨来自命运的捉弄，总是那么无奈而又避无可避。 “我曾是您的学生，但是让您失望的是，我并没有能力继承您的衣钵。” “但我永远尊重您李教授。” 赵振民并未明说，但态度已然表明一切。 “有的时候人并不需要设立远大的抱负才能体现自我的价值，事实上振民你一直做到很好。” “在其位，谋其政。” “我为你感到骄傲。” 赵振民浑身微微一颤，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博昌。 真的，为他感到骄傲吗？ 这些年赵振民一直有些无法面对李博昌，他进行太空防卫联盟，从事政治活动，背离了一名科学研究员的初衷，致使赵振民一直对李博昌心怀愧疚，所以在很多方面都愿意退让。 李博昌轻轻一叹，笑着拍了拍赵振民的肩膀。 “人活一辈子嘛。” “总不能事事讲究绝对正确，件件顺遂他心。” “就像人类沉溺凯文虚拟宇宙。” “为自己而活本身无错。” “但这个世界总得有人选择付出。” “时代以及文明的未来，需要代代人去努力。” “我们没有权力去剥夺后代的生存。” 赵振民抬头望向李博昌，他终于懂得李博昌之所以能成为时代的先驱者，依靠的不仅仅是一系列的研究成果，而是自身光辉的信念：为文明的延续发展奋斗终生！ 核动力飞船行进于返航途中，沿途往返于太阳系各个战略基地的飞船穿越于星海之中，物资运输船，战略武器船，以及大型空天运输载机等各种尖端飞船科技，“太空建设者”们呕心沥血，经历两代人的辛勤耕耘，才有了现在的繁荣景象。 “教授，我觉得不需要如此悲观。” “太空建设者们的功绩有目共睹，更何况我们现在拥有各种尖端的武器科技，这也是我们生存的底蕴。” 赵振民望着不远处庞大的战略守卫堡垒，人类的伟大就在于无限的创造力，远古的先民渴望的飞天早已视线，并且发展为星海航行。 “我实在无法乐观振民。” “你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久前的科技成果？” 李博昌眼中露出一抹悲哀。 “这是十年前的太空飞船科技。” “整整十年！” “人类的科技没有半点进步！” 人类经历了一场科技大爆炸，但是并未延续这场爆炸的余火，而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停滞不前。 而且李博昌清楚的认识到，科技停滞的情况将会越来越严重，一旦出现倒退的情况，将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发不可收拾。 核动力飞船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了腾龙天文研究中心，可李博昌并未进入研究室，而是乘坐早已准备好空天战机，来到华国西北沙漠中的罗布泊地区。 “教授，你在仲裁委员会的眼皮底下也建立了一所秘密基地？” “咱们这么大张旗鼓，难道不会引起委员会的注意？” 赵振民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是委员会特批建造的。” “人类唯一的一所基因研究基地。” 李博昌笑而不语， 很快空天战机便降落在沙漠中心的一处停机坪，周围更是驻扎着大批的联合陆军，看到李教授走下飞机，齐齐的敬了个军礼！ “教授！” 为首的陆军少将笔直的站在最前方，面露崇敬。 “少安，让你们驻扎在这里辛苦了。” 金少安，现任地球防卫部副主任，授少将军衔，就连赵振民都有所耳闻，号称军事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没想到竟然被派遣驻扎在这片沙漠之中，而这一信号也代表这方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幸苦。” “李教授你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听闻您的弟子出了事......” “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教授千万不要客气。” 金少安的态度很是热情，丝毫没有将军的架子。 “这位是我的学生赵振民，现任东区太空防卫的负责人之一。” 李博昌介绍道。 “早有耳闻，我算是教授的半个弟子，那您就是我的师兄。” 金少安不卑不亢，与赵振民握手示意后，邀请两人乘坐专车，驶向了沙漠深处。 “少按，跟我讲讲近期的人体基因研究进展。” 李博昌虽然不是基因研究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但也在其中挂名，生物基因技术也是又是人类的重要学科技术，自2100年以来出生的人类，都曾进行生物基因的良性改造，使得人类天生具有免疫相当部分病毒的能力。 “这段时间基因研究遇到了瓶颈，我们试图解析的z型基因与药剂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具体我也不清楚，按照孙老的说法，这种基因序列完全违背生物科学的理念，我们在这方面的知识很匮乏。” 赵振民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违背生物科学理念，难不成还是外星人的生命基因？ 李博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车队行使在沙漠之中，黄沙飞扬，经过一片山丘之后，停在了一处军事基地高耸的合金大门前。 “教授，我们到了。” “赵负责人，欢迎来到北斗军事防卫区。” 第15章 北斗军事防卫区 北斗军事防卫区，夜晚遥望星空，勺子状的北斗七星就在你的头顶，沉寂的沙漠是最佳的观星地域，立于苍穹之下，北斗军事防卫区也因此而得名。 一片巨大而高耸的围墙抵御着黄沙的侵蚀，防卫区随处可见成排巡逻的军队，与外界城市沙盒状的建筑不同，这里仍然保留着分裂时代以前的建筑风格，七十年前现代化二层小洋楼随处可见。 “将军，你们的凯文虚拟宇宙区域建设……” 赵振民下意识的问道，整座北斗军事防卫区的士兵基数将近三万，想要容纳数量如此庞大的虚拟宇宙营养舱，必须要有一座集中式的建筑，可走了接近二十分钟，赵振民根本未曾寻找到沙盒建筑。 “赵学长，你可能有所误会。” “地面部队的架构与太空防卫联盟可能有所不同，我们依托地面作战，但是仅仅是将凯文虚拟宇宙应用于实际作战方面，并未对士兵开放使用权限。” 金少安作出解释。 “据我所知士兵的年龄大多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凯文虚拟宇宙早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普及全球，在从军之前这些士兵有条件接触，我想知道地面部队是如何调和凯文虚拟宇宙带来的依赖性？” 金少安笑而不语，他知道赵振民在语言上对凯文虚拟宇宙副作用的美化，与其说是依赖性，不如说是“毒瘾”。 人一旦突然脱离一种已经适应的环境，会出现狂躁，情绪低落等水土不服的现象，太空防卫联盟就是无法调和基层士兵环境适应性的矛盾，才被迫接入凯文虚拟宇宙以供士兵使用。 “很简单，赵学长请跟我来。” “教授你也一起看看北斗军事防卫区士兵的训练系统。” 金少安带着一行人来到占地几千平米的巨大训练馆，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每一项健身器材上面都有一道挥汗如雨的身影，而且赵振民更是发现一个共同的现象，所有士兵的手腕上都带着一个表状的仪器。 “人的体能是有限的，我们在规定士兵每天都需要完成一定量的训练任务，而且北斗军事防卫区每隔几天便会在沙漠中开展野外拉练运动。” “在这种恐怖的体能消耗下，所有的士兵在忙完每天的工作以及任务之后，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赵振民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金少安采用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但是从效果来看，的确非常显著，这里的每个士兵都精神饱满，从未出现精神幻想以及狂欢的状态，但太空防卫联盟的军事体系中，这种精神层面的症状却越来越多。 “士兵就是士兵，他们身上肩负的责任只有保家卫国，士兵是没有理由进行享乐的，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必须遵守。” “但我们也并未完全杜绝士兵的放松生活，北斗防卫区域中还有一些小酒馆，歌舞厅等娱乐活动场所。” “不过强硬的措施态度并不是长久保持这一切的关键，士兵的信仰至关重要。” 金少安看向李博昌，眼中的敬重不言而喻。 “士兵的信仰来源于我，而我的信仰来源于李教授，早年间里李教授与孙老共同起草的北斗防卫纲要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早年间？ 赵振民喃喃，他看向李博昌始终保持微笑的面庞，再联想到之前交与他的星体坐标，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李博昌，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布局这一切，而赵振民同时也对灯塔计划有了全新的认识。 灯塔计划是李博昌为人类选择的未来道路，灯塔绝不止一座，而是由连绵不断的灯火照亮未知前沿的道路，每一座灯塔的建设都是一项计划，灯塔计划从来就不止一项，而是实行于不同时间段计划的统筹称呼！ 让原本看似没有关联的计划在不同的时间开展，进行碎片化分割处理，北斗军事防卫区便是李博昌提议建造，基于灯下黑的原则，赵振民有理由相信李博昌在防卫区的深处，藏匿着计划的重要一环。 “少安，我记得北斗防卫区也留存着一座量子观测仪器，关于黑洞喷发物质的危机也是时候接触了。” 李博昌神色淡然，留着总归是祸患，还是尽早解除为好，北斗军事防卫区明面上受到仲裁委员会的检察。” 仲裁委员会对量子仪器的使用有着难以理解的严格监管，没有什么地方比北斗军事防卫区更适合使用它了。 “孙老得到消息已经在桑拿房等着教授您了，去晚了会不会不太合适？” 金少安在得到李博昌要来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经通知了孙老，那位个子不高的小老头脾气又臭又倔，防卫区没人敢招惹，就连金少安这位将军遇到也颇为头疼，也得哄着小老头，要不然一生气，管你是谁，都得挨一顿臭骂！ “没事，就得晾一晾他。” 李博昌哈哈一笑，知道孙老在的这些年里没少折腾金少安，李博昌虽然与孙老并不属于同一学科，但当年也在一个超大型研究所一起共事，年轻时候的孙老就有“倔驴”的称呼，偏执但认真，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北斗军事防卫区存储的量子仪器是不同于“麦哈勃”天文观测镜，是一座大型量子仪器，被存储于防卫区正中心的军事禁行区。 “将军！” 来到禁行区，两名负责守卫到士兵看到金少安，赶忙行礼。 金少安轻“嗯”回应，作为北斗军事防卫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他有权进入任何一处区域，哪怕是仲裁委员会设立的禁行区。 “那位老人……是李教授？！” 一名守卫看着李博昌的背影，突然激动的说道。 “李教授？哪个李教授？” “废话，你忘记上次罚抄一百遍的《北斗防卫宣言》？那就是李教授参与起草。“ “这位教授可是咱们军事防卫区的传奇人物，哦不，不仅仅如此，全世界来说李教授都是传奇人物。” 另一名守卫恍然，也是一脸好奇与兴奋，能够见到李教授这种传奇人物，足够他回去跟宿舍的哥几个吹嘘好一段时间。 “教授，您在这里挺受欢迎啊？” 两名守卫的交谈自然落入赵振民的耳中，按理说李博昌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未曾来到北斗军事防卫区，但奇怪的是李博昌的威望并未消弱几分，从一路遇到的士兵表现就可以看出，李博昌在防卫区的形象依旧是如日中天。 “我刚才已经讲过。” “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们的士兵接受的信仰来自李教授，潜移默化之下，李教授的信仰意志会贯彻每一名士兵的日常行为。” 赵振民一怔，金少安的这番话中，可谓是蕴含着庞大的话语量。 信仰的潜移默化与凯文虚拟宇宙的特性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一座军事防卫区，整体贯彻李博昌的信仰意志，其实金少安可以换一种更为直白的说法。 北斗军事防卫区上至金少安这位将军，下至一名普通的士兵，都属于李博昌的私军！ 名义是归于仲裁委员会管辖，但实际上李博昌拥有整座防卫区的绝对指挥权！ 赵振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在命运共同体的大环境下，拥有私人武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而李博昌，竟然悄无声息拥有如此规模的私人武装？ 他一直认为灯塔计划只是初具雏形，但现在看来，灯塔计划秉承分裂时代而生，在几十年的岁月中已经趋于成熟。 而李博昌上交仲裁委员会的计划只是用于迷惑对方的烟雾弹，但厉害也因于此。 烟雾弹是实际存在的，李博昌交上去的一切也是真实的，正因为如此，李博昌才不会引起仲裁委员会的怀疑。 假时真亦真亦假， 这也是被现今人类遗弃的古老智慧结晶， 而李博昌吸取了其中的精华， 并运用于实际。 “会不会许文与阿海偷出麦哈勃，被关押进海森堡监狱也是计划的一环？” 赵振民心中猜测， 李博昌庞大的计划， 谋划几十年， 一切都有可能！ “振民，你在想什么？” 李博昌突然拍了拍赵振民的肩头，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教授您做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赵振民一直认为李博昌仅仅只是一名“太空探索者”，但了解的越多，赵振民越发觉得自身的渺小与李博昌的伟大。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其实很多事情你并不想去做，但有人逼着你去那样做，如同一个人在饿急了的情况下会将一切能吃的东西当作食物。” 李博昌话音一顿，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仅此而已。” 军事禁行区中只有一座二层的军事设施，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再加上地处沙漠，所有的设备之上都盖着一层薄薄的黄沙。 “量子仪器的储量室在二层。” “着我带你们过去。” 金少安走在最前方，经过旋转楼梯，迎面呈现的一座特殊合金制成的玻璃门，而且在玻璃门的两侧，矗立着两名“极限单兵”。 “检测有活体靠近。” “请进行基因检测。” 同时两名“单兵”同时运转，逻辑程序的优先级并未让他们执行警戒的命令，而是如同一名士兵，执行军礼程序。 “将军！” 两名“极限单兵”同时开口，赵振民彻底傻眼！ “教授，你们私自篡改了单兵的程序？” 赵振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很明显两名“极限单兵”是仲裁委员会派遣看守量子仪器，程序最高优先级忠于仲裁委员会，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极限单兵”执行军礼命令，便意味着两名“单兵”但最高优先级变成了忠于金少安。 “赵学长你猜的不错。” 金少安手指放在玻璃门旁的基因检测仪。 “李老师的执行程序在极限单兵的逻辑运转中也同样位于最高优先级。” “自然要好好利用。” “强大的战争兵器用来守仓门实在浪费。” “一旦北斗军事防卫区受到无法抵抗势力的打击，极限单兵可以第一时间执行作战命令。” “如果再进行通讯请示仲裁委员会。那我只能说太晚了。” “这个时代的战争开始与结束间隔只有几秒钟，我必须保证军事防卫区一切作战单位物尽其用！” 面对金少安“冠冕堂皇”的理由，赵振民无话可说， 毕竟李博昌连未知星体都拥有， 篡改几名“极限单兵”的程序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活体基因检测完毕。” “请进。” 智能机械声提醒后，玻璃门缓缓开启，里面是量子仪器的控制室，并架设有虚拟影像设备。 “少安，你去控制量子仪器的运转。” “振民，你负责运转过程中的粒子态构建。” 李博昌分配任务后， 开启虚拟影像， 十秒钟后接通所有拥有量子仪器的天文研究单位。 “各位，我已经取得了仲裁委员会的授权。” “我们将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太阳危机。” 李博昌神情严肃，所有研究单位的负责人身躯一震，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兴奋的神情。 “倒计时五分钟。” “将以‘北斗’量子通讯设备为主体。” “向地球外太空发射粒子流。” “引导喷发物质远离太阳！” 李博昌下达命令， 所有人都开始紧张准备。 “教授，太空防卫联盟的表决结束了。” “十二票反对，两票弃权，两票同意。” 而这时候赵振民也受到了太空防卫联盟的表决结果， 不出所料， 李博昌提出的三权分立格局被大部分人拒绝。 “意料之中。” “这不过是一次试探信号。” 李博昌神情淡然， 通过了决议， 除非仲裁委员会脑子抽风， 否则怎么可能？ “别想太多。” “接受各地粒子态传输请求。” “构建平稳态势。” 十分钟后， 一切就绪完毕， 李博昌缓缓起身， 按下发射按钮！ 与此同时， 地球以及外太空十几道光束同时升空， 在地球上空凝聚“针”态， 银针重新出现， 骤然射向辐射向太阳的黑洞喷发物质！ 第16章 往事与苦难 此刻绚烂的喷发物质，已然无限逼近太阳表层，磁场的特殊效应已然能够影响到太阳的活动，爆发出恐怖的太阳辐射。 十几道粒子流汇聚形成的银针将再一次作为人类的“信标”，所有的太空建设者通过观测器看到“银针”稳态缓步凝聚，并再一次冲向黑洞喷发物质。 许文与阿海将其用于探索，而李博昌将其用于避灾，后者感叹因果的相对统一性是如此的玄妙，“解铃还需系铃人”，当许文使用“麦哈勃”导致喷发物质到来地球便是因，而这也导致“银针”解决灾难的果。 银针骤然射向太阳所在的位置，于距离太阳最近的观测器建立量子纠缠态，并将这一特性迅速反应至黑洞喷发物质。 “教授，那些物质再一次给予了回应。” 赵振民惊呼，直观的肉眼观察远比视频图片的形式更为震撼，黑洞喷发物质同时与银针建立量子纠缠，并进行同质化的大范围变化，无数的银针再一次展现在众多观测者的视界中。 此刻的金少安怔怔的望着大屏幕，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星空的神秘与浩瀚，人造粒子束竟然能与特殊的宇宙现象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展现出微观的特殊共振，密密麻麻“银针”状的黑洞喷发物质冲击着金少安的大脑，作为一名地球本土的将军，深受李博昌的教诲与影响，对星空有着梦幻般的追求与向往，而这一次参与引导喷发物质的计划，再度加深了金少安对宇宙的渴望。 链式反应结束后，庞大的的喷发物质粒子流瞬间摧毁了与之构建量子纠缠的太阳探测器，外太空发射的“银针”处于喷发物质的最中央，形成以一点高速旋转的粒子束，像是一柄高悬于天际的利剑。 “教授，稳态趋于崩溃！” “主导系统将在三秒后彻底失去对‘银针’的掌控！” 赵振民心头沉重，这意味着外太空这柄高悬的利剑，将会在失去控制的那一刻，彻底洞穿“地球”！ “对‘银针’发送最后指令，输入我交给你的坐标！” 赵振民一愣，但时间的紧迫性不容许他有过多的思考，输入坐标，切断纠缠态一气呵成！ 下一瞬间，“利剑”状的量子群从所有观测者的眼前消失，飞向李博昌预设的坐标。 “结束了！” 赵振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作为太空防卫联盟的行政长官，直面灾难并且参与解决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掌控全人类的命运，但凡有一丁点的疏忽，便会酿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我是李博昌。”“量子引导计划完美完成。”“大家幸苦了。”李博昌话音落下，参与计划的所有人员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柄高悬于全人类头顶的利剑，终究是被他们亲手拔去。 关闭虚拟影像通讯，赵振民看向李博昌。 “教授，为什么‘银针’影响下的黑洞喷发物质，与上一次的形态有所不同？” 对比两次‘银针’影响下黑洞喷发物质基于微观形态的变化，第一次喷发物质抵达地球，像是一头见红的斗牛，鲁莽毫无理智，而这一次的喷发物质竟然会呈现出一种规则的粒子高速螺旋状态，并且形成具体的形象特征。 “这只是基于我们人类的观察，你觉得它像是一把剑，但那只是大脑思维对物体的一种形象化，主观上认为它像是一把剑，实际上它可以是任何形态。” 李博昌作出解释，借用控制室的模型设备，一直在进行着一种特殊的模型建立。 “教授，那个星体坐标又是什么？” 赵振民满是好奇，李博昌为什么要引导黑洞喷发物质进入那颗星体，这完全是自毁行为，李博昌一直隐藏的星体坐标，难不成仅仅只是想看一场星体爆炸的烟火表演？ “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 金少安也同样好奇，但得到李博昌的回答后，便起身离开了控制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职责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会让金少安问不该问的问题。 “教授，孙老生气了，被我的守卫拦在了军事禁行区外。” 金少安得到士兵的传讯，一脸无奈的看向李博昌，孙老的暴脾气，只有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份。就连李博昌也不例外，守在门口兴师问罪。 李博昌并没有说话，他望着眼前不断趋于完善的模型，眼底深处涌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撼，一股恐惧感弥漫全身，李博昌双手紧紧抓着扶手，全身上下控制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瞳孔眼神在这一刻涣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终于，李博昌撑不住了，“噗”一口鲜血猛的喷出，瞬间染红了操控台，整个人摇摇欲坠。 “教授！” 金少安大惊失色，眼疾手快扶起了将要跌下主控台的李博昌，一把背起李博昌，就朝着军医部跑去！ …… 等李博昌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日暮时分，他望着身上插满的各种医疗仪器，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这幅躯壳依然是行将朽木。 李博昌扭头看向窗外，黄昏红日，红霞满天，璀璨的又令人心疼，这辉煌的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终将归为黑暗的永寂。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李博昌喃喃，他念着小时候家中长辈强制背诵的诗句，小时候的他并不能体会古老先民的文化结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博昌才体会到每一句短短的小诗中，蕴含着的一生。 他的一生，或许不会成为一句诗，但也只是历史泛起的一个泡影，几笔带过。 “真好啊。” 李博昌轻轻一叹，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长年的劳累让他的身体超负荷的运转，人终究无法脱离肉体，器官的全面衰竭来自于基因的崩坏，这是生命到达尽头的预示，现有的医疗手段无法扭转器官细胞的大范围泯灭，人终于无法像古老神话传说般达到永生。 “真叫人留恋……”李博昌嘴角挂着笑容，苍老的面容疲惫不堪，但他仍然深爱着这个让他奋斗一生的世界，这里有着他留下的一切，星空的无限神秘与绚烂，又岂能不让人留恋？ “教授，您醒了！” 金少安与赵振民推门而入，满脸欣喜。两人的身后还有一名满头白发，身材瘦小，眼窝深陷的小老头，坐在了李博昌的病床旁。 “博昌，怎么身体差成了这幅鬼样子？你这老家伙敢先我一步走了，你看我掀不掀你的棺材板？” 孙老吹胡子瞪眼，紧紧攥着李博昌的双手却微微颤抖。 “文斌，咱们老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我也是时候去找文慧了。” 李博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孙文斌却撇过头，这位倔强一生，只流过一次眼泪的小老头再度更咽。 “反正我不管！” “博昌你得活着，你知不知道你并不是为你自己一个人而活，还有文慧，你的身上背负着她的灵魂，你绝不能就这么死了！”孙文斌老泪纵横，李博昌口中的文慧是他的亲妹妹，当年与李博昌情投意合，两家长辈做主，将孙文慧嫁给了李博昌，但是在一次很平常的火星探测工作中，孙文慧意外被未知宇宙射线照射，造成基因的突变崩坏，最终不幸离开了人世。 孙文慧的死亡，让李博昌意志消沉数年，也让孙文斌本为谦谦君子的行事作风，性情大变，同为金少安与赵振民齐齐沉默，孙文慧的死亡是许多人不愿提及的往事，而那次火星探测工作中，意外丧命的还有许文与阿海的父母。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文斌。”“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了，使命的延续会让下一代人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这么多年，我早已看淡死亡。”李博昌声音平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孙文斌作生物基因领域的奠基者，因为文慧的死亡，导致他对生物医学以及人体永生的探索达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只要博昌你还想继续活着，我有办法救你。”“我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们从那颗星球得到的生物基因样本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的解析程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救你。”孙文斌眼眶红润，李博昌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当离别临近时，他发现他竟然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恐惧，孙文斌无法再度接受李博昌的离开！“文斌，你根本无法完成解析，你的偏执只会让你误入歧途，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想着去让文慧复生，自然的规律无法违背，就连亘古存在的星辰也会有消亡的那一刻。”“咳咳！”李博昌苦口婆心的劝说，也引起身体的不适，开始剧烈的咳嗽，旁听的赵振民与金少安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不敢相信！ 死而复生？这实在太过疯狂！ 从未有人敢想象人类生命基因领域的先驱者，竟然长时间的进行着这样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实验研究。 “不！文慧会活过来！”“他一定会活过来！”“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让你看到我现阶段的实验成果！” 孙文斌着情绪激动，朝着李博昌怒吼，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迅速的跑出病房，病房中重新归于平静。 “文斌……一直如此？”李博昌轻轻一叹，孙文慧的死几乎成了孙文斌的执念，也正是这种令人悚然的执念，让孙文斌如今的这一步，三十年前孙文斌进入北斗军事防卫区，从此再未踏出外界一步。 “孙老情绪一直不稳定，就连军医部最权威的医学教授也无可奈何，或许孙老不想太过清醒，浑浑噩噩也是孙老自我的麻痹。” 金少安话音一顿，看了看李博昌，又接了一句。 “孙老太痛苦了。” 李博昌没有再说话，红日缓缓落于大漠的尽头，夜幕降临，满天繁星重新浮现，勺子状的北斗七星依旧明亮，依照孙文斌对生物基因的研究，正如金少安所说，如果他自己想，这样的疯癫症状根本不是问题，一切都只是自我的选择。 良久， 李博昌突然开口。 “我时日不多了。” 说了太多话，李博昌此刻已然是极度疲惫，但他仍强忍着想要交代两人一些事。 金少安眼眶湿红，赵振民同样鼻尖发酸，两人保持着沉默，一切安慰的话都太过单薄无力，现实的残酷让他们只能别动接受。 “少安，今晚你们要去做一件事。”“许文与阿海是整个灯塔计划的关键，不容有失。”“今晚前去海森堡空中监狱。”“救出许文与阿海!”石破天惊！ 李博昌话音一落，赵振民顿时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内心深处泛起了滔天巨浪！ 李教授想要干什么？鼓动一座军事防卫区的最高指挥官，在地球本土发动战争？！ “教授这太冒险了！”“救出您的学生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但让金将军派遣军队攻占海森堡监狱，这实在太疯狂了！”赵振民想要劝阻李博昌，一旦发动战争就等于破坏命运共同体的结构，仲裁委员会会毫不留情的抹杀一切，这是底线，不容任何人触碰！ “振民，你根本不知道许文与阿海到底有多么重要，他们继承了父母得到的一切。”“北斗军事防卫区的假想敌从现在开始明确。” “目标：仲裁委员会！” 金少安的神情瞬间变的凌厉，从他任职初期，李博昌就告诉他北斗军事防卫区存在着一名未知的假想敌，但需要时间去验证，但今天，金少安终于得到了这个围困他数年之久的目标！ 目标！ 仲裁委员会！ “教授，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赵振民深吸一口气，他需要这个理由，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矛盾，如果说李博昌所谓的时代革新是需要进行一场战争，那么这场革新将毫无意义。 战争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民众将会脱离现阶段的平和，毫无征兆的进入战争苦难！ 第17章 死亡与新生 对于赵振民而言，李博昌的命令则意味着背叛！ “教授，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振民死死的盯着病床上的李博昌。 “对于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智能机械无孔不入，凯文虚拟宇宙中心遍全球。” 李博昌指了指身侧的生命探测仪，沉声道:“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件仪器是否会记录你我之间的对话，电灯，甚至你所使用的通讯器，在某些人的眼中，都可能是一台监视设备！” “振民，我对仲裁委员会的怀疑从未停止，明知这条路是错误的，最终会通向灭绝与死亡，但他们仍然不遗余力的去执行。” “这有违常理，更是对自身责任的亵渎。” 李博昌的一番话让赵振民陷入了深层次的思考。 后者的一系列考虑完全是无稽之谈，而且多少带点疯狂的意味，作为太空建设者的领头人，唯物主义坚定的战士，李博昌的怀疑完全占不住跟脚，甚至是天马行空，空中楼阁。 但如果假定仲裁委员会为敌人，李博昌所有的猜测，都将汇聚成一件可怕的事实。 一瞬间，赵振民只感觉到通体的冰寒，如果仲裁委员会最终的目的不是带领全体人类走向希望，而是步入无法翻身的万丈深渊。 那么人类，从凯文宇宙中心建设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陷入了仲裁委员会编制的一到弥天大网之中。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在我死后，你会逐渐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阴暗而又绝望。” “现在我们所使用的飞船，只是可控核裂变的另一种应用，你一直疑惑我们如何将无数的信标投射于太阳系，银河系，甚至于河外星系。” “那是因为早在本世纪初，我们便已经完成了可控核聚变的应用，那个时候的太空建设事业拥有光明的未来！” “可在一次探索可适应性星球的旅程中，文慧遭遇了未知的宇宙射线。” “而且不单单是文慧，许文与阿海的父母，也同样因为未知的宇宙射线而离世！” “当时许文还未出生，是文斌竭尽全力保住了许文，又过了几年，我们对于核聚变所有的研究资料，都于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不见！” 解密尘封的往事，李博昌每每回忆过往，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痛苦。 赵振民半张着嘴，他在幼小之际，曾经听过父辈提起可控核聚变的飞船，但不知为何，等他初次进行太空旅行的时候，赵振民惊奇的发现飞船是可控核裂变下加持的动力。 当时他还曾询问过联盟，但得到的回应却是石沉大海。 一直到现在的太空防卫联盟东区负责人，赵振民想法设法的想要获取当初可控核聚变神秘消失的相关事件，所得到了回应仍然是无权查阅。 甚至关于孙文慧以及许文与阿海父母死亡的详细信息，都被列为绝密级。 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赵振民联想到相关的一些琐事，内心也第一次对仲裁委员会产生了怀疑。 “少安，我的时间不多了。” “将许文和小海带回来。” 李博昌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背负的太多，他已经撑的够久了，以一己之力撑起人类太空建设的未来。 但是这一刻他不想再继续撑下去了，活着的时候李博昌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孙文慧，或许只有死亡，脱下这一身繁重的枷锁，他想去天国见一见文慧。 “李博昌，你如果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将文慧的死亡查个水落石出，你现在想一走了之？” “你凭什么？！” 这一刻的孙文斌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已然年过花甲的他，早已是老泪纵横。 李博昌是他的妹夫，他嘴上说着恨李博昌，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希望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能够活下去？ “文斌，我知道这些年你在生命科学的研究上付出了一切，也取得了很大的研究成果，否则凯文虚拟宇宙中心与现实链接的稳定基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现世，这是划时代的技术。”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我的生命被太多人盯着，只要我活着，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束手束脚，也不会有任何的突破，真相也永远不会有揭开的那一天，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李博昌气喘吁吁，说了这么多话对于他的体力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砰！ 孙文斌重重的拍上门走了出去，这个倔强了一生的老头，面对另一位同样倔强的同行者，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看到李博昌不愿再开口，赵振民与金少安也默默退出了病房。 沙漠的夜空，繁星点缀，天穹宛如倒扣的大碗，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一次的行动你如果有所顾虑，可以不用参加，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老师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的私心。” “这个世界的真相，让历史去见证！” 金少安看着天际遥远的北斗七星，眼神清澈透亮，一直到离开，赵振民都保持着沉默，他的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一股茫然。 “真的是我错了么......” 赵振民喃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虚拟与现实交织，未来与过去迷雾，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对自我的怀疑。 金少安跟着孙文斌进入实验室，占地一千平方公里的实验室中，容纳着无数的生物标本。 地球现存的所有生物，都可以在这个庞大的实验室中找到相关的标本，白炽灯照耀下的营养罐中，生物标本起起伏伏，金少安的脚步停留在一座长四米，宽为三米的巨大营养罐前。 一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这座营养罐中存储的标本，只是一座巨大的恐龙化石骨架，但一年后的现在，化石骨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一条血肉角龙！ 在恐龙之后的陈列则是更加的令人震惊，剑齿虎，猛犸象等等大型史前生物都一一存储于营养罐中。 “别看了，这些东西都是死的。” “从冰层中挖出的生物骨架标本，我提取到了它们的基因，依照基因编辑技术可以百分之百复原他们的血肉。” “但神经网络中的介质，以及跳动活跃的神经元，无法从基因中获取。” “这些都是失败品！” 孙文斌转身冷漠的看了一眼营养舱，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基于克隆技术的成熟，孙文斌完全可以捣鼓出一模一样的活体生物，但他想做的却是真真复活这些生物。 在他近三年的实验中，孙文斌逐渐发现基因并不是生物生命的本质密码，基因代表着生物肉体的各种构造，但是原本的生物意识，却无法通过生物基因重现。 换言之，从本质出发，生物是由基因与意识组成，孙文斌可以得到完全相同的“孙文慧”，但他也知道那不是真真的她，只有“复活”意识，然后注入基因编辑下的肉体，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人！ “拿着这个。” 孙文斌将手中的两个黑色头盔扔给了金少安。 “没有仲裁委员会的命令，你无法从海森堡空中监狱带出那两个孩子。” “这是类似于凯文虚拟宇宙中心的小型意识储存器，但意识无法独立存储，所以它的终端还是凯文虚拟宇宙。” “到时候那两个孩子的意识会进入虚拟宇宙，我的研究已经突破了意识上传的限制，完全可以进行异地登录。” 金少安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孙文斌的手指在眼前的光幕迅速滑动。 孙文斌往后退了几步，与金少安站在一起，地面上缓缓升起两个营养罐。 而在罐体中的生物，正是许文与阿海！ 面对金少安神情中的震惊，孙文斌淡淡的解释道:“博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早早便让我用那两个孩子的基因样本，编辑打印好了两幅躯体。”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完成使命，成功带回那两个孩子的意识！” 此刻的金少安，饶是已经经历了军旅生涯长时间的磨砺，这一刻仍然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眼前的荒诞景象挑动着他的神经，一种只存在于设想中的技术真实的展现于他的面前。 上传意识，搬运意识，重塑肉体，金少安终于知道刚刚在病房中，孙文斌所说能够让李博昌活着的方法，只要拥有无限的肉体，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你现在脑海中所想的还无法实现。” 孙文斌看出了金少安内心的想法。 “这也是我进行的研究，所遇到的瓶颈，意识来源于人体大脑皮层的活动，但又独立于肉体，当一个人濒临死亡，往往他的肉体会先一步意识毁灭，并且加速意识的崩坏，但这并不意味着是意识可以永存。” “就像是一个死循环，我们无法找到二平衡的基点。” 孙文斌的眼神中满是遗憾，这项实验他从五年前便已然开始，但一直以来都是毫无成果。 孙文斌明知道找到理想中的“基点”，就可以窥测到生命的最终奥秘，但每每他向前路迈进的那一刻，冥冥之中总有一堵未知的隔阂阻碍着他。 夜色如墨，天穹高远。 北斗军事防卫基地，两架空天战机待命升空，赵振民最终仍然选择与金少安一起赶往海森堡空中监狱。 与之同行的还有防卫量子仪器的极限单兵，以及金少安的贴身侍卫。 空天战机缓缓升空，化作两道迅捷的流光，消失在夜空中。 ...... 海森堡空中监狱，膜泡世界。 此刻许文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种未知状态的进化，如果将普通人的意识活动比作一只猫，而现在许文的意识，便是一只庞大的巨象。 许文的意识不再局限于小小的膜泡壁，而是沿着意识抑制装置，逐渐向整个膜泡世界所延伸。 眨眼间，许文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片汪洋大海，许文的意识体，能够看到被关押进海森堡空中监狱所有人的意识，毫无生机，灰暗，死亡笼罩，这是其他意识对许文意识体的反馈。 “阿海在那里。” 许文找到阿海的意识，迅速靠近，企图用自己的意识波动去唤醒阿海的意识。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依旧失败！ 第三次阿海的意识开始出现短频波动！ 许文一直尝试到九十九次，阿海的意识，才第一次给予了他回应！ “许文，是你吗？” 刹那间，一股奇特的感知涌上许文心头，当日星空给予他的回应，于今日阿海意识回应的方式一般无二！ 在这一刻，许文多日来的思考，终于有了答案！ 星空，甚至说这片宇宙，都是按照一种特定的意识方式在运动，即为李博昌教授曾经提出的“恒星意识”。 李博昌基于星体的研究，但许文却是基于宇宙的宏观思考！ 宇宙万物，甚至非生命体，岩石，水等一切凡是出现的事物，都是宇宙意识的映照！ “是我，阿海。” “我的意识经历了未知的突变，冲破了膜泡的封锁，也因此幸运的可以唤醒你。” 许文与阿海的意识开始交流，而人类历史中，区别于语言，文字符号的新一种交流方式也因此诞生！ 这是一种奇妙的交流方式，交流的频率以万分之毫秒的频率闪动，类似于科幻电影中的“心灵感知”，但又远比心灵感知的方式更为高级！ 这是个体与个体之间思维意识的碰撞，是宇宙意识剥离物种本身，从而进行的一种信息传递！ “阿海，我现在非常不安，你可以清晰且直观的看到，我的意识在某方面远远的强于你，所以你我之间的交流，一直是由我来占据主导地位。” “假设我们将这种个体意识与个体意识之间的差距无限放大，放大到超越维度的层面，会不会出现意识之间相互吞噬的可能？” 许文的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人类科技停滞，虚拟宇宙的片面应用，甚至于封锁太空建设者的向外延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仲裁委员会统治下的一种结果。 人类本质的探索需求并不是去寻找错误，而是去寻找正确。薛定谔的猫，事物基于一种出发，会导致无数种概率的可能，假设这些概率有一个穷极的数值，我们将其规定为一的量，在无数的可能中，零点九九九的无穷代表了李博昌的道路，一条正确的路。 而这不足0.1的无穷数值则为现如今仲裁委员会所选择的道路。明明有一万种可以获得成功的方式，但仲裁委员会却偏偏选择了最不可能会成功的那唯一失败！ 第18章 火种(终) “我无法解答你的问题。” “但如果你的理论是正确的，这并未不可能，物种的进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宇宙意识的映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大的物种去毁灭甚至统治弱小的物种，完全是天经地义。” 阿海明白许文在暗指什么，虽然觉得许文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谭，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 但量子力学告诉阿海，世事无绝对，就像仲裁委员会的选择，往往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才是最终的正确！ ...... 金少安与赵振民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空天战机缓缓停落在海森堡空中监狱的停机坪。 “兵不像兵，像什么样子！” 军旅出身的金少安，看到守卫监狱狱警的荒诞，更是十分不满。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赵负责人，几日不见，气色又更好了几分，看来近几天心情不错。” “这位是......” 章远看向一身军装的金少安，尤其两肩的肩章，更是看的他心惊不已。 早在十分钟前，他就已经得到了赵振民到来的讯息，一早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但由于守卫中毒太深，极致的享乐主义已经完全侵蚀了对方的大脑，章远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位是北斗军事防卫区的司令，隶属于仲裁委员会统辖地面反应部队，授衔少将，金少安将军！” 话音落下，章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神情更是装出一副深深的震惊！ “原来是金将军大驾光临，我章远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金少安不想跟章远扯皮，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 “我的师弟许文与小海被关押在这里，李老师挺想念这两个后辈，但由于身体抱恙的缘故，只能让我来看看。” “章狱长行个方便，进去录制一段视频就走。” 金少安淡淡的说道。 章远看了一眼金少安身后的极限单兵，脸上露出一抹为难。 “金将军，李教授思念爱徒倒也正常，不是我不想给将军行这个方便，只是将军也要理解我们这些干苦差事人的苦衷，海森堡空中监狱作为地球第一监狱重地，受仲裁委员会的直接监管，没有上面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金少安往前踏了一步，一动不动的盯着章远。 “不能商榷？” “不能！” “不能通融？” “真不能将军！” 话音刚落，章远的脑门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外线光点，而金少安身后的极限单兵肩头，激光武器正死死的盯着章远。 “现在呢？” 金少安淡淡的说道。 咕噜！ 章远吞吐口水，在极限单兵强大的压力下，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金将军，这么做就没必要了吧？” “你我之间不至于兵戎相见。” 可金少安却不想与章远再继续纠缠。 “三秒钟，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话音落下，极限单兵的激光武器枪口迅速升温，一道赤红色的光束缓缓凝聚。 “没问题，我答应！” 章远高举双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我答应，但你们绝不能将人带走。” “赵负责人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赵振民知道金少安的计划，点了点头道:“没问题，这点我可以保证。” “不带人离开，只是探望！” ..... “金将军，关押许文的地界还有一尊极限单兵，这......” “带你的路，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金少安打断了章远，淡淡的说道。 章远没有再说话，穿过长廊，一行人来到膜泡世界。 看着这巨大的建筑，饶是金少安与赵振民，眼中都显露出一抹异色。 隔绝意识，阻碍行动，将人变成活死人关押的地方，竟然如此的奇异。 章远拿出魔方，关闭了关押许文与阿海的膜泡，而察觉到异常的另一尊极限单兵，也出现在金少安一行人的面前。 “056号，交给你了。” 金少安后退一步，身后的极限单兵向前，仿真机械眼睛中突然射出一道绿色的信息流。 几秒钟后，原本执行守卫命令的极限单兵，在这一刻宛如程序错乱一般，不停的重复着程序执行命令。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种木马病毒。” 赵振民回答道。 金少安将意识存储头盔交给极限单兵，随后分别进入关押两人的牢房。 “金将军，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但我十分感谢你的到来，我终于有理由去毁灭这里！” 就在此时，章远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你什么意思？” 赵振民的心中涌现出一抹不安，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位看似老实的监狱长，会发生任何行为的异常。 “这个世界让我感到厌恶，包括这里，都是肮脏的臭虫，我受够了现在的生活！” “你们的到来我早有预料，现在的海森堡监狱，已经是一座巨大的炸药库。” 章远拿起手中的魔方。 “只要我按下它，这座海森堡空中监狱，包括这里的一切，都将被炸的飞灰湮灭！” 疯子！ 金少安与赵振民的脑海中，同时冒出了相同的念头。 眼前的章远，是被长久压抑生活所逼成的一个疯子，在疯子的眼中，既然一切让他感到厌恶，那么他便亲手推到重来！ 咔嚓！ 章远当着金少安与赵振民的面拧动了魔方，猛的往后一退，脚下顿时出现一道洞中滑梯，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 “该死！” “我们快走！” 生死一线，赵振民与金少安迅速登上空天战机，就在战机刚刚升空的瞬间。 轰隆！ 从海森堡空中监狱的内部，顿时爆发出一道巨大的轰鸣声，章远埋下的无数炸药在这一刻被瞬间引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起，海森堡空中监狱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连环的爆炸也最终将海森堡空中监狱的反重力监狱所摧毁。 这座自仲裁委员会建立伊始就存在的监狱，于这一刻伴随着冲天的烟火，掉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中。 ...... 北斗军事防卫区 孙文斌坐在床头，怀中的感应器在这一刻闪烁不止。 “他们成功了。” 孙文斌神色复杂的看向李博昌。 “成功就好，成功就有希望。”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我留下了火种。” “希望那两个孩子，可以做到我们这一代人未曾做到的事！” 这一刻，李博昌心中再无留恋，缓缓闭上眼睛，彻底离开了人世。 火种已燃，希望长存。 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一生，他过的很精彩。 世上再无李博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