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哄》 引子·旖梦 “砸死她,砸死这个野种!” “她和她妈都是下三滥的货色!呸!” “不要脸的臭婊.子,给我滚出鹿鸣巷!” 滂沱大雨中,无数石子砸向少女纤细单薄的身体。 林知幼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色连衣裙沾满斑斑血迹,犹如雨中残败的红玫瑰。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攥紧拳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啪嗒—— 雨珠顺着她颤动的长睫落在石板路上。 林知幼甫睁开眼,少年颀长的身影倏地撞进她的视线中。 他湿漉漉的眼睛泛着猩红,将那几个扔石子的人纷纷打趴在地。 下一秒,他一步步走向林知幼,跪在她的轮椅前。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舔舐掉她手背上殷红的血迹。 林知幼微微震悚。 他俯身靠近她,清冷的嗓音裹挟着雨声落在她的耳边。 “别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他灼热的气息贴上她的肌肤,“只有我可以。” 画面定格,一个深深的吻覆上她的唇…… — “幼幼,幼幼!” 林知幼猝然惊醒。 室内明亮的灯光刺进她的眼里,令她微微晃神。 身旁的思桃担忧地看她:“你没事吧?叫你一直没应。”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林知幼坐起身子,背离靠椅,抬手擦了下额上涔出的细汗。 她又梦见他了…… 这次的梦比之前更加光怪陆离。 周围的温度很低,冷气钻进林知幼的鼻息,令她的身子不禁一颤。 思桃摇了摇她的胳臂,焦急道:“你快起来,那个导演好凶啊。待会儿上场晚了,又要挨骂了!” 果然,戴着工作牌的执行导演从滑冰区走来,朝她们大声喊:“怎么还在这儿磨蹭,赶紧过来!” 今天,林知幼来到这个剧组担任女主角的花滑替身。 刚刚候场太久,她不小心就睡着了。 她抻了个懒腰,听从导演的指示,穿着冰鞋轻巧地滑上冰面。 彼时林知幼的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考斯腾,乌黑的发挽成花蕾,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上,皮肤水嫩透亮,鹿眼雾蒙,樱唇晶莹。 镜头跟随她的动作不断移动,勾勒出少女的轮廓。 刚满十九岁的小姑娘看起来乖巧软糯,身材却格外惹火。 紧致的衣服衬得她胸丰腰纤,一双美腿笔直雪白,身姿曼妙婀娜。 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只见她单足竖立在冰面上,浮腿从背后抬过头顶,双手勾住冰鞋的冰刀,做出了一个优美的贝尔曼旋转。 而后,林知幼跟随镜头继续蹬冰滑行,起跳、旋转,宛如翩跹飞舞的冰上蝴蝶。 直到她和思桃拍完另一场群演的冰上戏,两人这才收工。 她俩换上常服,拎着冰鞋包离开拍摄地。 思桃一脸羡慕地看她:“幼幼,刚刚我爱豆竟然冲你笑了,我好想魂穿成你啊!” 思桃这次来剧组当群演,纯粹是为了追星。 她的爱豆裴焰是这部剧的男主角。 而林知幼来剧组是为了打工赚钱,帮妈妈分担压力。 这次剧组的拍摄周期很短,她们正值休赛期,便和队里申请报备后进组拍摄。 彼时思桃冒着星星眼问:“说实话,刚刚裴焰冲你笑时,你有没有被电到?” 林知幼摇摇头。 思桃泄气:“他长那么帅,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就叫帅了?” “难道你见过更帅的?” 林知幼愣了愣,她确实见过。 她的脑海里勾勒出那个人的面容。 过去三年了,她依然忘不了他…… 思桃缠着她回答,林知幼侧过头,刚想说“别闹”,余光却瞥见身后有三个黑衣人正紧紧地跟随她们。 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知幼的眉头一拧。 她拉了拉思桃的袖子,低声道:“快走。” 思桃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疾步向前,刚想踏出这条巷子,几道身影却突然窜到她们眼前,挡住了她俩的去路。 为首的黄毛男人痞里痞气地朝她们身上打量:“你们谁是思桃?”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林知幼的嗓音甜腻绵软,语气却强撑着,控制得很平静。 黄毛抬了抬眉骨,他身后的小弟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指向思桃确认道:“老大,就是这个女的!” 话落,林知幼赶紧拉着思桃迅速向前跑。 她奋力地拔腿向前,身后却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啊——” 黄毛拽住思桃的长发往后一扯,林知幼拉着她的手蓦地被松开。 只见他掏出一把小刀,眼里泛出锐利精光。 “小妹妹,对不住了。有人花钱买你这张脸!” “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几天前,思桃和学校花滑队的队员陈莺在练习时,无意间用冰刀割伤了陈莺的脸。 陈莺素来与思桃有过节,认为她是故意为之。 这才怀恨在心,暗下“杀”手。 思桃被黄毛掌控住,吓得眼泪直掉。 “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她!这件事校领导早就给出处理结果。我道过歉,也付了医药费……” “这我管不着。” 黄毛提起刀,刚想抵在她的脸上,林知幼就挣开身边人的桎梏,冲到他的面前。 她将思桃拽到自己的身后,极力遏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 林知幼仰起头,佯装镇定道:“你们要敢伤她,我跟你们拼命!” “你拿什么来拼?” 黄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身边的两个小弟也笑作一团。 其中一人的眼睛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搓着手说:“这妞有点血性啊!那位只说吓吓他们,既然她这么横,要不哥几个儿就把她给办了!” 林知幼长得清纯可人,身材又好,看着像是个雏儿。 这要是能上……别提多带劲。 黄毛看了她几眼,心里打起“独吞”的主意。 他笑道:“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他抬手搭上林知幼的肩,她下意识地躲开。 黄毛阴恻恻地看她:“妹子,你跟我们走一趟。只要你陪我们喝几杯酒,哥几个儿就放你们回家!” 思桃慌张地攥住林知幼的衣袖,眼里满是惧色。 林知幼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嗓音微颤道:“好。” 如今她们逃不了。 只能拖延时间,寻找生机。 — 人头涌动的酒吧里。 林知幼坐在卡座,周遭人声噪闹。 她默默地想,这里人多,黄毛一时半会儿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就怕他们灌醉或在她们的酒杯里下药。 林知幼眼神示意思桃,朝黄毛说:“我们想上厕所。” “一个个地去。”黄毛指向思桃,让她先去。 一个去,一个留下做挟持。 林知幼看破他的心思,眼见他的小弟跟着思桃去了。 她坐在软沙发上,肚子却突然一阵绞痛。 黄毛端着酒杯凑近她,林知幼捂着肚子,脸色泛白,勉力地挪开位子远离他。 他的酒杯却凑到她的唇边,林知幼的眼里难掩厌恶:“我不喝酒。” “多喝两杯就会了,来吧……” 话音未落,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喊道:“老大,人没看住,跑了!” “废物!”黄毛劈头甩给他一巴掌。 林知幼刚来时就和思桃商量好,趁着上厕所的时机偷溜出去搬救兵或报警。 黄毛看到她嘴角噙起的弧度,怒道:“臭丫头,你们敢耍我!” 他疾步上前,抬手扼住林知幼的喉咙,拿起酒杯就想给她灌酒。 那一刻,林知幼掏出旁边包里早已事先准备好的冰鞋,冰刀亮出,唰地划伤他的手臂。 黄毛吃痛地闷哼一声,眼见她想跑,立马喊道:“把她给我摁住!” 两个小弟赶紧上前。 林知幼拎起冰鞋包,撒手将桌上的酒杯全都甩到地上。 杯子应声落地,发出剧烈的玻璃砸碎声。 即便酒吧里的乐声再响,这处卡座位置再不起眼,动静闹得这么大,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 林知幼赶紧趁乱逃跑。 身后的黄毛三人紧追不放,她疾步穿过舞动的人群,有闪烁的灯光晃在她的眼前。 林知幼感受着下腹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不适地向前跑,用尽全身的力气。 绝对,不能被抓住…… 就在她跑到酒吧门口时,街灯的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她登时撞上来人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还未看清那人的脸,身后就传来黄毛气急败坏的声音。 “臭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 林知幼的身子一抖。 黄毛上前就想拽住她的胳臂,下一秒,一双修长劲瘦的手猛地攥住他的腕骨。 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间线条冷硬,漆黑的眸里深不见底,犹如星垂平野。 黄毛怒道:“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老子。”他的嘴里咬着根烟,嗓音冷戾又带着点懒散。 黄毛暴躁地想甩开他,男人低睫,眸色一凛,将烟摁在他的手臂上。 猩红的烟火瞬间灭掉,他猛然使劲,发狠般将黄毛的手腕扭向另一处。 他的动作极快,黄毛措手不及,痛得叫出声。 他的两个小弟立马上前帮手,却被男人身边的几个人就地打趴了。 直到他们仓皇逃开,林知幼怔怔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完全移不开眼。 那个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名字,辗转在唇齿间,半晌才出口:“江野……哥哥。”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遇见他。 在这样窘迫的境地下,与他重逢。 有人见他俩气场不对,打趣道:“野哥,刚回国就遇上以前的情儿啊?” 江野睨了他一眼,眼里平时的调笑与玩味全都散尽。 他冷冷道:“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 江野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知幼,顿了好几秒,才道:“差不多。” 林知幼垂下眼睑。 夜风微凉,她的心里也泛起彻骨的冷。 同行的女生走过来,揽上林知幼的胳臂:“既然是野哥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一起玩吧!” 几个男生听笑了,同行的其他女生也纷纷附和。 江野的女人缘向来很好,林知幼看出她们的讨好意味,心里格外不自在。 她抽出那人的手,捂着泛疼的小腹道:“不了,我得回去赶作业。” “这么着急吗?”江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林知幼轻轻“嗯”了一声,她刚走两步,双腿内侧突然微微一热。 林知幼瞳孔一凝。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不露声色地将冰鞋包捂在背后,遮挡住自己的身子。 “我先走了。”她忍着腹痛,着急忙慌地跑开。 不敢去听身后人们疑惑的声音,更不敢去看江野脸上的神色。 林知幼刚走了一段路,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她怔忡抬头,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倾身靠近她,林知幼的呼吸一窒。 只见他静默地脱下自己的深色夹克外套,绕过她的身后,系在她的腰间。 林知幼攥紧手里的冰鞋包,嗅到他身上好闻的罗勒味。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 他看出来了! 她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上绯红,嗫嚅道:“我还是还给你吧,别把血沾到你的衣服上……” “没事。” 闻言,林知幼的动作没停,刚想摘下外套,江野的手就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拦住。 他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肌肤上,那一刻,林知幼感觉自己身上的每根血管都在跳动。 她触电般地松开手。 江野的眉间透着淡淡的阴翳,鸦羽般的黑睫压了下来。 冷冽的嗓音传进她的耳畔:“你在躲我吗?” 哄一下 “砸死她,砸死这个野种!” “她和她妈都是下三滥的货色!呸!” “不要脸的臭婊.子,给我滚出鹿鸣巷!” 滂沱大雨中,无数石子砸向少女纤细单薄的身体。 林知幼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色连衣裙沾满斑斑血迹,犹如雨中残败的红玫瑰。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攥紧拳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啪嗒—— 雨珠顺着她颤动的长睫落在石板路上。 林知幼甫睁开眼,少年颀长的身影倏地撞进她的视线中。 他湿漉漉的眼睛泛着猩红,将那几个扔石子的人纷纷打趴在地。 下一秒,他一步步走向林知幼,跪在她的轮椅前。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舔舐掉她手背上殷红的血迹。 林知幼微微震悚。 他俯身靠近她,清冷的嗓音裹挟着雨声落在她的耳边。 “别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他灼热的气息贴上她的肌肤,“只有我可以。” 画面定格,一个深深的吻覆上她的唇…… — “幼幼,幼幼!” 林知幼猝然惊醒。 室内明亮的灯光刺进她的眼里,令她微微晃神。 身旁的思桃担忧地看她:“你没事吧?叫你一直没应。”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林知幼坐起身子,背离靠椅,抬手擦了下额上涔出的细汗。 她又梦见他了…… 这次的梦比之前更加光怪陆离。 周围的温度很低,冷气钻进林知幼的鼻息,令她的身子不禁一颤。 思桃摇了摇她的胳臂,焦急道:“你快起来,那个导演好凶啊。待会儿上场晚了,又要挨骂了!” 果然,戴着工作牌的执行导演从滑冰区走来,朝她们大声喊:“怎么还在这儿磨蹭,赶紧过来!” 今天,林知幼来到这个剧组担任女主角的花滑替身。 刚刚候场太久,她不小心就睡着了。 她抻了个懒腰,听从导演的指示,穿着冰鞋轻巧地滑上冰面。 彼时林知幼的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考斯腾,乌黑的发挽成花蕾,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上,皮肤水嫩透亮,鹿眼雾蒙,樱唇晶莹。 镜头跟随她的动作不断移动,勾勒出少女的轮廓。 刚满十九岁的小姑娘看起来乖巧软糯,身材却格外惹火。 紧致的衣服衬得她胸丰腰纤,一双美腿笔直雪白,身姿曼妙婀娜。 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只见她单足竖立在冰面上,浮腿从背后抬过头顶,双手勾住冰鞋的冰刀,做出了一个优美的贝尔曼旋转。 而后,林知幼跟随镜头继续蹬冰滑行,起跳、旋转,宛如翩跹飞舞的冰上蝴蝶。 直到她和思桃拍完另一场群演的冰上戏,两人这才收工。 她俩换上常服,拎着冰鞋包离开拍摄地。 思桃一脸羡慕地看她:“幼幼,刚刚我爱豆竟然冲你笑了,我好想魂穿成你啊!” 思桃这次来剧组当群演,纯粹是为了追星。 她的爱豆裴焰是这部剧的男主角。 而林知幼来剧组是为了打工赚钱,帮妈妈分担压力。 这次剧组的拍摄周期很短,她们正值休赛期,便和队里申请报备后进组拍摄。 彼时思桃冒着星星眼问:“说实话,刚刚裴焰冲你笑时,你有没有被电到?” 林知幼摇摇头。 思桃泄气:“他长那么帅,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就叫帅了?” “难道你见过更帅的?” 林知幼愣了愣,她确实见过。 她的脑海里勾勒出那个人的面容。 过去三年了,她依然忘不了他…… 思桃缠着她回答,林知幼侧过头,刚想说“别闹”,余光却瞥见身后有三个黑衣人正紧紧地跟随她们。 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知幼的眉头一拧。 她拉了拉思桃的袖子,低声道:“快走。” 思桃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疾步向前,刚想踏出这条巷子,几道身影却突然窜到她们眼前,挡住了她俩的去路。 为首的黄毛男人痞里痞气地朝她们身上打量:“你们谁是思桃?”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林知幼的嗓音甜腻绵软,语气却强撑着,控制得很平静。 黄毛抬了抬眉骨,他身后的小弟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指向思桃确认道:“老大,就是这个女的!” 话落,林知幼赶紧拉着思桃迅速向前跑。 她奋力地拔腿向前,身后却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啊——” 黄毛拽住思桃的长发往后一扯,林知幼拉着她的手蓦地被松开。 只见他掏出一把小刀,眼里泛出锐利精光。 “小妹妹,对不住了。有人花钱买你这张脸!” “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几天前,思桃和学校花滑队的队员陈莺在练习时,无意间用冰刀割伤了陈莺的脸。 陈莺素来与思桃有过节,认为她是故意为之。 这才怀恨在心,暗下“杀”手。 思桃被黄毛掌控住,吓得眼泪直掉。 “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她!这件事校领导早就给出处理结果。我道过歉,也付了医药费……” “这我管不着。” 黄毛提起刀,刚想抵在她的脸上,林知幼就挣开身边人的桎梏,冲到他的面前。 她将思桃拽到自己的身后,极力遏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 林知幼仰起头,佯装镇定道:“你们要敢伤她,我跟你们拼命!” “你拿什么来拼?” 黄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身边的两个小弟也笑作一团。 其中一人的眼睛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搓着手说:“这妞有点血性啊!那位只说吓吓他们,既然她这么横,要不哥几个儿就把她给办了!” 林知幼长得清纯可人,身材又好,看着像是个雏儿。 这要是能上……别提多带劲。 黄毛看了她几眼,心里打起“独吞”的主意。 他笑道:“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他抬手搭上林知幼的肩,她下意识地躲开。 黄毛阴恻恻地看她:“妹子,你跟我们走一趟。只要你陪我们喝几杯酒,哥几个儿就放你们回家!” 思桃慌张地攥住林知幼的衣袖,眼里满是惧色。 林知幼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嗓音微颤道:“好。” 如今她们逃不了。 只能拖延时间,寻找生机。 — 人头涌动的酒吧里。 林知幼坐在卡座,周遭人声噪闹。 她默默地想,这里人多,黄毛一时半会儿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就怕他们灌醉或在她们的酒杯里下药。 林知幼眼神示意思桃,朝黄毛说:“我们想上厕所。” “一个个地去。”黄毛指向思桃,让她先去。 一个去,一个留下做挟持。 林知幼看破他的心思,眼见他的小弟跟着思桃去了。 她坐在软沙发上,肚子却突然一阵绞痛。 黄毛端着酒杯凑近她,林知幼捂着肚子,脸色泛白,勉力地挪开位子远离他。 他的酒杯却凑到她的唇边,林知幼的眼里难掩厌恶:“我不喝酒。” “多喝两杯就会了,来吧……” 话音未落,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喊道:“老大,人没看住,跑了!” “废物!”黄毛劈头甩给他一巴掌。 林知幼刚来时就和思桃商量好,趁着上厕所的时机偷溜出去搬救兵或报警。 黄毛看到她嘴角噙起的弧度,怒道:“臭丫头,你们敢耍我!” 他疾步上前,抬手扼住林知幼的喉咙,拿起酒杯就想给她灌酒。 那一刻,林知幼掏出旁边包里早已事先准备好的冰鞋,冰刀亮出,唰地划伤他的手臂。 黄毛吃痛地闷哼一声,眼见她想跑,立马喊道:“把她给我摁住!” 两个小弟赶紧上前。 林知幼拎起冰鞋包,撒手将桌上的酒杯全都甩到地上。 杯子应声落地,发出剧烈的玻璃砸碎声。 即便酒吧里的乐声再响,这处卡座位置再不起眼,动静闹得这么大,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 林知幼赶紧趁乱逃跑。 身后的黄毛三人紧追不放,她疾步穿过舞动的人群,有闪烁的灯光晃在她的眼前。 林知幼感受着下腹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不适地向前跑,用尽全身的力气。 绝对,不能被抓住…… 就在她跑到酒吧门口时,街灯的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她登时撞上来人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还未看清那人的脸,身后就传来黄毛气急败坏的声音。 “臭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 林知幼的身子一抖。 黄毛上前就想拽住她的胳臂,下一秒,一双修长劲瘦的手猛地攥住他的腕骨。 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间线条冷硬,漆黑的眸里深不见底,犹如星垂平野。 黄毛怒道:“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老子。”他的嘴里咬着根烟,嗓音冷戾又带着点懒散。 黄毛暴躁地想甩开他,男人低睫,眸色一凛,将烟摁在他的手臂上。 猩红的烟火瞬间灭掉,他猛然使劲,发狠般将黄毛的手腕扭向另一处。 他的动作极快,黄毛措手不及,痛得叫出声。 他的两个小弟立马上前帮手,却被男人身边的几个人就地打趴了。 直到他们仓皇逃开,林知幼怔怔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完全移不开眼。 那个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名字,辗转在唇齿间,半晌才出口:“江野……哥哥。”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遇见他。 在这样窘迫的境地下,与他重逢。 有人见他俩气场不对,打趣道:“野哥,刚回国就遇上以前的情儿啊?” 江野睨了他一眼,眼里平时的调笑与玩味全都散尽。 他冷冷道:“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 江野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知幼,顿了好几秒,才道:“差不多。” 林知幼垂下眼睑。 夜风微凉,她的心里也泛起彻骨的冷。 同行的女生走过来,揽上林知幼的胳臂:“既然是野哥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一起玩吧!” 几个男生听笑了,同行的其他女生也纷纷附和。 江野的女人缘向来很好,林知幼看出她们的讨好意味,心里格外不自在。 她抽出那人的手,捂着泛疼的小腹道:“不了,我得回去赶作业。” “这么着急吗?”江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林知幼轻轻“嗯”了一声,她刚走两步,双腿内侧突然微微一热。 林知幼瞳孔一凝。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不露声色地将冰鞋包捂在背后,遮挡住自己的身子。 “我先走了。”她忍着腹痛,着急忙慌地跑开。 不敢去听身后人们疑惑的声音,更不敢去看江野脸上的神色。 林知幼刚走了一段路,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她怔忡抬头,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倾身靠近她,林知幼的呼吸一窒。 只见他静默地脱下自己的深色夹克外套,绕过她的身后,系在她的腰间。 林知幼攥紧手里的冰鞋包,嗅到他身上好闻的罗勒味。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 他看出来了! 她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上绯红,嗫嚅道:“我还是还给你吧,别把血沾到你的衣服上……” “没事。” 闻言,林知幼的动作没停,刚想摘下外套,江野的手就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拦住。 他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肌肤上,那一刻,林知幼感觉自己身上的每根血管都在跳动。 她触电般地松开手。 江野的眉间透着淡淡的阴翳,鸦羽般的黑睫压了下来。 冷冽的嗓音传进她的耳畔:“你在躲我吗?” 哄两下 林知幼最后选择了落荒而逃。 逃回宿舍的她遭到思桃的熊抱。 思桃原本已经搬好救兵想去酒吧救她,谁知中途收到了林知幼报平安的电话。 劫后重生的她俩都松了一口气。 林知幼满怀心事地进了浴室。 热水从花洒中喷泻而出,流淌过少女光滑纤细的背。 朦胧的水汽氤氲满室,她深深地垂下了头。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江野那张清癯的脸。 他褪去了几分轻狂的少年感,但那股子桀骜嚣张犹在。 林知幼想起曾几何时,她人生中的第一片卫生巾。 是他买给她的。 她的脸颊在热汽中渐渐泛红,心里像是缠上无数粉色的细线。 洗完澡后。 林知幼将江野那件夹克外套一并洗了。 她讪讪地想,刚刚走得急,居然忘了跟他要联系方式,方便还他衣服。 江野的旧手机号早就注销了。 那个曾经烂熟于她心间的号码,早就被他摒弃。 林知幼悻悻地打开书桌柜子的锁,拿出里面的笔记本。 她翻开某一页,最顶部上写着几个字。 ——喜欢江野的第七年。 林知幼笔尖熟稔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今天遇见他了,既惊喜又忐忑。 ——我想,这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她将日记本锁进柜子里,将心事全都藏起来。 这是她的秘密。 全世界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她暗恋江野,好多好多年了。 — 隔天。 思桃气冲冲地跑去市里的医院和陈莺撕逼,最终无功而返。 林知幼抱着手里的温牛奶,叹道:“她当然不会承认。我们手头没有她雇人行凶的证据,说破天她都不会认。” “那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不服气!”思桃气得将牛奶瓶的吸管咬得嘎嘣响。 那几天,思桃在微博上发起“寻人启事”。 势必要挖地三尺,将黄毛那几个混蛋给找出来,当作证人狠狠地打陈莺的脸。 这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许多网友都帮忙转发扩散。 可令林知幼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是江野带头押着人,将黄毛绑到学校来。 彼时黄毛被江野的几个兄弟押着,盯着林知幼冷笑了一声。 “妹子,你男朋友够狂的啊。” “追着我跑了八条街,还差点把我和我兄弟们的老巢都给掀了!” 林知幼知道,他口中的“男朋友”指的是江野。 她望向江野,心里生出一丝慌乱,希望他说些什么。 江野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打火机的浮雕图案,没有搭腔。 他神情懒倦,对上她的眼,眸中带着点儿促狭。 林知幼想起他前几天重逢时,向别人介绍她是他的妹妹。 他一直都是这样,玩心重,总是喜欢逗弄她。 就像她家当初养的那只小白兔,每次江野去她家时就抱着兔子玩一玩、逗一逗,等厌了就拍拍袖子。 然后,离去了无痕。 林知幼的鼻尖一酸,心里有些鼓鼓胀胀的。 她启唇:“我、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她的嗓音甜津津的,却带着点疏离与淡漠。 江野眉心微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正巧此时,陈莺走向林知幼,唤了声她的名字。 今天陈莺从医院被学校召回来。 因为网上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学校让他们进行会谈。 彼时陈莺的脸上贴着薄薄的纱布。 听说她的伤口并不深,早就治疗得差不多,但一直待在医院休养。 陈莺拉过林知幼的手,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幼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你待会儿帮我说说话吧。” 林知幼在花滑队里成绩最好、天赋极佳,平日里教练和老师们都很喜欢她。 她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待人十分友善。 然而此刻,林知幼默默地抽开她的手。 “陈莺,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待会儿双方对峙后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坏事的人。” 语毕,陈莺的脸冷了下来。 她“哼”了一声,径自前往学校会议室。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等思桃来后,他们带着黄毛一起来到会议室。 这次事件比较恶劣,在网上流传甚广,学校给予高度重视。 体育学院的院长和书记们坐成一排。 思桃和陈莺各执一词,最终都将目光落在黄毛的身上。 黄毛吊儿郎当地坐着,没开口。 他们这行有个规矩,绝对不能透露买主的信息。 这要说出去,让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口碑全都砸了呀! 江野坐在会议室后排,双手环胸,眉峰微微皱起。 他和他的弟兄刚刚将黄毛带来,那晚酒吧事件他们也在场,学校便允许他们旁听。 此时他见黄毛沉默,刚想动作,就听林知幼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要不说真话,我们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警察局。我相信警察叔叔比我们有能力撬开你的嘴,要试试吗?” 众人纷纷施压,黄毛招架不住,最后只能认了。 他将陈莺和他交易的聊天记录交了出来。 陈莺确实对思桃怀恨在心,她不敢真的毁了她的脸,只让那群恶棍吓唬吓唬她,谁知惹来后续的麻烦。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朗了。 虽然思桃和林知幼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这次影响很恶劣。 校方商讨后,认为陈莺严重违反校规校纪,侵害个人权益,给予她开除处分。 而黄毛也被带去警察局做进一步的审讯。 直到林知幼踏出会议室,她在走廊上叫住了江野。 “今天谢谢你。” 江野眉眼一挑,看着她:“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 林知幼好想问问他,他们分开这三年,他在国外过得好吗?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现在为什么突然回来?是不是再也不会走了? 她的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提到嗓子眼后,她的理智却将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说:“你跟我来。” 她带着江野来到她的宿舍楼下。 林知幼“哒哒哒”地跑上楼,去宿舍拿她早已洗好的那件外套。 她抱着江野的夹克外套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他站在一棵棕榈树下。 他的身姿颀长,星眸漆黑,微微低睫,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夹在细长的指尖。 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纨绔又不羁,惹得周围不少女生纷纷侧目。 须臾,有一个女生走近他,媚眼如丝,笑着问:“帅哥,能借根烟抽吗?” 江野侧过头,还未回答,眼神正好瞥见林知幼。 他俩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 迎着他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听到他说:“我只剩这一根了。” 女生“啊”了一声,脸上带着可惜的表情。 她见林知幼走近,朝她上下打量。 只见林知幼的身上穿着一件紫色卫衣,上面映着朱迪兔子的卡通图案。 女生穿着性感小吊带,冶艳的红唇勾起,完全没将林知幼放在眼里。 她抬手搭上江野的肩膀,身子微微倾向他,胸都快贴到他的胸膛上,暗示意味十足。 女生笑道:“那你这根烟能给我吗?我请你喝一杯。” 空气粘腻,明明是十月的天气,可林知幼觉得格外闷热。 她的心里生出几分烦躁。 江野侧了侧身子,不留痕迹地和那个女生拉开点距离。 他捻着烟头,还未开口,林知幼绵软的嗓音就跃进他的耳朵。 “哥哥,这根烟能给我吗?” 她鼓起勇气,目光灼灼地看他。 江野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半晌,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朝那个女生道:“抱歉。” 女生跺了跺脚,十分扫兴地离开了。 江野将烟递给林知幼,眼里藏着好整以暇的玩味:“你想吸烟?” 林知幼摇摇头。 江野一副早就了然的表情:“那你要它干嘛?” 林知幼摩挲着那根香烟,嗫嚅道:“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抽烟?” 江野倾身靠近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林知幼躲闪不及,身子不禁僵住。 江野借着她的手,弹开打火机的匣子,为她手里的烟点燃了橘色的火光。 他说:“我喜欢香烟在我手中,唯我独有的感觉。” 闻言,林知幼被他握着手腕的肌肤微微一烫。 她缩回自己的手:“那你的烟要自己抽。”她默了默,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别再把烟给别人了。” 江野眉心一动,目光锁着她,脸上扬起恣意倦懒的笑。 下一秒,林知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嗓音伴着清风,显得特别温柔—— “我们糯糯长大了。” 上卷·冷焰 林知幼搬进鹿鸣巷这一年,刚好举行2008年奥运会。 彼时家家户户热闹非凡,几户人家的家门口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透过敞开的门窗,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电视机里传来欢快的乐声。 林知幼独自窝在家里,静静地给小白兔喂胡萝卜。 昏暗的客厅里只点着一盏小灯,她怕费电,连面前的电视机也没有开。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划破安静的氛围。 林知幼蓦然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晚上十点一刻。 妈妈回来了! 她吃力地从轮椅上缓缓支起身,捞起一旁的拐杖。 拐杖拄落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林知幼倾身上前打开门,撞见林岚醉醺醺地倚在门口。 “小幼,妈妈忘带钥匙了。” 林岚踩着细高跟鞋,眼神迷离微醺,踉跄地走进门。 林知幼叹了口气,刚想关门,一双肥厚的大手突然挡在门上。 门被人一把往外推,男人带着酒气的声音钻进她的耳畔:“我抓到你了,小岚岚!”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站在她家门口,一把拽住林岚的手腕。 他的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肥硕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粗长的金项链,眼睛色迷迷地盯着林岚转。 这一年,林岚才三十几岁。 她长得娇媚漂亮,是鹿鸣巷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自从她搬来巷子,在附近的酒吧找了份推销啤酒的工作就经常遇上难缠的客人。今天人竟然跟上门来了。 浑身酒气的男人拽着林岚的手就想往外拉。 林知幼拄着拐杖,站在门边的她伸手就抓住男人,试图掰开他拽在林岚腕上的手指。 “你想干嘛,别碰我妈妈!” 男人醉醺醺的眼神睇过来,满脸的横肉抖了抖,看起来煞气十足。 林知幼的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的肌肤莹润白亮,五官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 男人靠近她,嗅到了她身上一股小孩子用的嫩肤露味道,奶甜奶甜的。 这娃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勾人心魂的美人胚子。 男人黄苔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唇,眼里冒出精光。 “我带你妈妈出去玩,要不要一起啊?” “不要!”林知幼摇头。 男人盯着她白净的小脸,目光流转而下,在她的腿上顿住。 他笑道:“小岚岚,你女儿长得真嫩啊!可惜这腿……” 他伸手就想摸上林知幼白嫩的细腿,林岚立刻护在她的身前。 “别碰我女儿!”她喊道。 “那你再陪老子喝几杯,酒店房间我都开好了……” 他嘴里吐出各种腌臜秽语,强行拉着林岚就要往外走。 林岚不从,五指扣在门沿上死死不肯松开。 林知幼的额上急得沁出冷汗。 她使出浑身的劲儿,拄着拐杖走回客厅,猛地拿起桌上的剪刀,转身对准那个男人。 男人怔了怔,肥腻的脸转瞬换上浪荡的笑:“你吓唬谁啊?臭丫头,胆子这么大,找天我把你一起操了!” 他上前想抢林知幼手里的剪刀,林知幼的手立刻发了狠般在空中乱划。 她发出“啊——”的尖叫声。 一时间,空荡荡的巷子里回响起高分贝的女声。 周围的邻居们纷纷从窗门处探出脑袋,朝他们这户人家张望。 男人见状,微醺的醉意被吓得散了几分,赶紧灰溜溜地跑开了。 望着他灰头土脸离去的背影,林岚伸出胳臂抱住了颤抖的林知幼。 她倚在妈妈的怀里,止不住地抽泣,眼睛、双颊都红成一片。 午夜漆黑,让人看不清漫漫长路。 — 隔天早上。 林岚一大早就去溜冰场当收银员。她白天打工,晚上就到夜场卖酒。 林知幼醒来时,林岚已不在家。 她拄着拐杖吃力地走到浴室,发现牙膏用完了。 林知幼坐回轮椅,双手握着手推圈,控制车轮前行。 经过餐桌时,她瞧见林岚为她准备的早餐。 清淡白粥配上橄榄菜。 即便她再忙,也会第一时间为女儿准备好一切。 有日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林知幼的心里也涌进了一股暖意。 林知幼的家住在一楼。她出门时,轮椅顺着门口的斜坡台阶,缓慢地向前滑行。 清晨的鹿鸣巷偶有行人来来往往。 几个从菜市场赶集回来的大妈瞧见林知幼,压低声音朝她指指点点。 “听说昨晚她家又来男人了。” “这都好几回了吧?” “对啊!她妈真是不检点,伤风败俗!” “可怜这孩子还是个残疾……” “这也许就是报应!” 林知幼低垂眼睑,扇睫轻颤,一言不发地继续推着轮椅前行。 轮椅的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抵达便利店门口时,林知幼唤了声:“周婆婆,我来买牙膏。” 周婆婆站在柜台前,将牙膏递给她。 收了林知幼的零钱后,周婆婆瞧着小姑娘白净乖巧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丝苦涩。 她知道她们娘俩儿刚搬来鹿鸣巷不久,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艰难。 周婆婆开了口:“要不,我让我家孙子送你回去吧。这巷子泥泞路滑,小心别摔着!” 林知幼想起刚刚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她望向老人家慈祥的面容,终于展眉一笑:“不用了,婆婆。我自己可以。” 便利店里的门连着一间小屋,此时里面传来了游戏的打斗声。 周婆婆原想让她家孙子送送林知幼,谁知转过身,女孩早已推着轮椅,默默远去。 “真是个好孩子。”周婆婆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知幼从便利店买完牙膏,原想径直回家,不曾想,几个男生围在空荡的巷子口嬉笑打闹。 她原想绕过他们,其中一个平头男生却拦住她的去路。 几个人乌泱泱地上来,将她围成一圈。 林知幼坐在轮椅上,皱起了清秀的眉。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面前的平头男生就吊儿郎当地问她:“你就是林家那个小丫头吧?” “你妈叫林岚对不对?” 林知幼淡道:“我是。” 王虎冷笑一声,突然上前狠狠推了下林知幼纤瘦的肩膀。 她猝不及防地靠到轮椅背上,听见他说:“你妈勾引我爸,这事他妈怎么算?” 林岚在夜场推销啤酒,经常受到顾客的骚扰。 巷子里关于她的流言都传开了,可林知幼深知她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她仰头看向王虎,目光无畏:“我妈没做过这种事。” “你妈做鸡,人人都能上!陪酒陪.睡陪暖床,还想立什么贞节牌坊啊!” 周围的男生们全都哄笑一堂,纷纷应和起来。 林知幼攥紧拳头,听着那些人的辱骂声,怒气在胸口翻涌。 “你们胡说!” “哎哟,嘴巴还挺硬!”王虎捞起地上的石子,一把扔到林知幼的身上。 石子堪堪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细细的暗红痕迹。 林知幼置若罔闻,清澈的鹿眸直直盯着他,白皙软嫩的小脸上写满倔强。 王虎磨了磨牙:“你敢瞪老子,我看你是找死!” 他拾起石子再次砸向林知幼,她躲闪不及,手臂被石子砸中。 狭长空荡的巷子里,几个男生纷纷拿起石子砸向她。 林知幼推动轮椅想要转换方向,车轮却被人用脚一把刹住。 “还想跑?” “像你妈这种破鞋,生出你这样的野种,去哪儿都遭人唾弃!” “我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妈妈!” 林知幼的嗓音发涩,微微更咽,但语气格外坚定。 那些男生丝毫不当回事,他们的哄笑声像利箭般刺进林知幼的耳膜。 半晌,有男生绕到林知幼的身后。 少女的肩线纤细,脖颈修长雪白。男生抬起手,将系在她颈上的蝴蝶结吊带蓦地扯下。 感受到自己的内衣吊带滑落,林知幼怔忡地呼吸停滞了。 刚上初中的她发育并不完全,浅白色的连衣裙内,隐约能瞧见那柔软圆挺的轮廓。 “这奶.子不大,看着真不给劲!” “是啊,不过她这脸蛋是真好看。又纯又欲,看得我都有点反应了!” “虎子你变态吧,瘸子你都想要!” 他们几个男生比林知幼大没两岁,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懂得不少,各种荤段子乱飙。 林知幼屈辱得红了眼,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憋着没有掉落。 几个男生浪荡地笑着,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们循声望去,不约而同地止住笑声,身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 “野哥好!” 迎面走来的少年染着一头浅栗色的发。他长眼漆黑,挺鼻薄唇,身上穿着一件纯黑t恤,下搭深蓝色的卷边牛仔裤。 他的脸上神色倦淡,手里拎着一袋刚买好的泡面,漫不经心地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江野没搭理他们,神情冷漠地向前走。 下一秒,他的衣服下摆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哥哥,求你帮帮我。” 少女低泣的嗓音随风飘进他的耳边,宛如午夜啼血的夜莺,凄怆而哀凉。 江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侧过头,只见女孩坐在轮椅上,她莹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痕,身后的内衣吊带被人解开。 雪白的天鹅颈在鎏金色的日光下,白得格外晃眼。 看起来可怜得……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江野的鼻翼微微一动,漆黑的眸子不带情绪地转到那群男生身上。 他的嗓音透着七分的冷:“你们干的?” 哄三下 林知幼搬进鹿鸣巷这一年,刚好举行2008年奥运会。 彼时家家户户热闹非凡,几户人家的家门口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透过敞开的门窗,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电视机里传来欢快的乐声。 林知幼独自窝在家里,静静地给小白兔喂胡萝卜。 昏暗的客厅里只点着一盏小灯,她怕费电,连面前的电视机也没有开。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划破安静的氛围。 林知幼蓦然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晚上十点一刻。 妈妈回来了! 她吃力地从轮椅上缓缓支起身,捞起一旁的拐杖。 拐杖拄落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林知幼倾身上前打开门,撞见林岚醉醺醺地倚在门口。 “小幼,妈妈忘带钥匙了。” 林岚踩着细高跟鞋,眼神迷离微醺,踉跄地走进门。 林知幼叹了口气,刚想关门,一双肥厚的大手突然挡在门上。 门被人一把往外推,男人带着酒气的声音钻进她的耳畔:“我抓到你了,小岚岚!”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站在她家门口,一把拽住林岚的手腕。 他的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肥硕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粗长的金项链,眼睛色迷迷地盯着林岚转。 这一年,林岚才三十几岁。 她长得娇媚漂亮,是鹿鸣巷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自从她搬来巷子,在附近的酒吧找了份推销啤酒的工作就经常遇上难缠的客人。今天人竟然跟上门来了。 浑身酒气的男人拽着林岚的手就想往外拉。 林知幼拄着拐杖,站在门边的她伸手就抓住男人,试图掰开他拽在林岚腕上的手指。 “你想干嘛,别碰我妈妈!” 男人醉醺醺的眼神睇过来,满脸的横肉抖了抖,看起来煞气十足。 林知幼的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的肌肤莹润白亮,五官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 男人靠近她,嗅到了她身上一股小孩子用的嫩肤露味道,奶甜奶甜的。 这娃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勾人心魂的美人胚子。 男人黄苔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唇,眼里冒出精光。 “我带你妈妈出去玩,要不要一起啊?” “不要!”林知幼摇头。 男人盯着她白净的小脸,目光流转而下,在她的腿上顿住。 他笑道:“小岚岚,你女儿长得真嫩啊!可惜这腿……” 他伸手就想摸上林知幼白嫩的细腿,林岚立刻护在她的身前。 “别碰我女儿!”她喊道。 “那你再陪老子喝几杯,酒店房间我都开好了……” 他嘴里吐出各种腌臜秽语,强行拉着林岚就要往外走。 林岚不从,五指扣在门沿上死死不肯松开。 林知幼的额上急得沁出冷汗。 她使出浑身的劲儿,拄着拐杖走回客厅,猛地拿起桌上的剪刀,转身对准那个男人。 男人怔了怔,肥腻的脸转瞬换上浪荡的笑:“你吓唬谁啊?臭丫头,胆子这么大,找天我把你一起操了!” 他上前想抢林知幼手里的剪刀,林知幼的手立刻发了狠般在空中乱划。 她发出“啊——”的尖叫声。 一时间,空荡荡的巷子里回响起高分贝的女声。 周围的邻居们纷纷从窗门处探出脑袋,朝他们这户人家张望。 男人见状,微醺的醉意被吓得散了几分,赶紧灰溜溜地跑开了。 望着他灰头土脸离去的背影,林岚伸出胳臂抱住了颤抖的林知幼。 她倚在妈妈的怀里,止不住地抽泣,眼睛、双颊都红成一片。 午夜漆黑,让人看不清漫漫长路。 — 隔天早上。 林岚一大早就去溜冰场当收银员。她白天打工,晚上就到夜场卖酒。 林知幼醒来时,林岚已不在家。 她拄着拐杖吃力地走到浴室,发现牙膏用完了。 林知幼坐回轮椅,双手握着手推圈,控制车轮前行。 经过餐桌时,她瞧见林岚为她准备的早餐。 清淡白粥配上橄榄菜。 即便她再忙,也会第一时间为女儿准备好一切。 有日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林知幼的心里也涌进了一股暖意。 林知幼的家住在一楼。她出门时,轮椅顺着门口的斜坡台阶,缓慢地向前滑行。 清晨的鹿鸣巷偶有行人来来往往。 几个从菜市场赶集回来的大妈瞧见林知幼,压低声音朝她指指点点。 “听说昨晚她家又来男人了。” “这都好几回了吧?” “对啊!她妈真是不检点,伤风败俗!” “可怜这孩子还是个残疾……” “这也许就是报应!” 林知幼低垂眼睑,扇睫轻颤,一言不发地继续推着轮椅前行。 轮椅的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抵达便利店门口时,林知幼唤了声:“周婆婆,我来买牙膏。” 周婆婆站在柜台前,将牙膏递给她。 收了林知幼的零钱后,周婆婆瞧着小姑娘白净乖巧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丝苦涩。 她知道她们娘俩儿刚搬来鹿鸣巷不久,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艰难。 周婆婆开了口:“要不,我让我家孙子送你回去吧。这巷子泥泞路滑,小心别摔着!” 林知幼想起刚刚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她望向老人家慈祥的面容,终于展眉一笑:“不用了,婆婆。我自己可以。” 便利店里的门连着一间小屋,此时里面传来了游戏的打斗声。 周婆婆原想让她家孙子送送林知幼,谁知转过身,女孩早已推着轮椅,默默远去。 “真是个好孩子。”周婆婆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知幼从便利店买完牙膏,原想径直回家,不曾想,几个男生围在空荡的巷子口嬉笑打闹。 她原想绕过他们,其中一个平头男生却拦住她的去路。 几个人乌泱泱地上来,将她围成一圈。 林知幼坐在轮椅上,皱起了清秀的眉。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面前的平头男生就吊儿郎当地问她:“你就是林家那个小丫头吧?” “你妈叫林岚对不对?” 林知幼淡道:“我是。” 王虎冷笑一声,突然上前狠狠推了下林知幼纤瘦的肩膀。 她猝不及防地靠到轮椅背上,听见他说:“你妈勾引我爸,这事他妈怎么算?” 林岚在夜场推销啤酒,经常受到顾客的骚扰。 巷子里关于她的流言都传开了,可林知幼深知她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她仰头看向王虎,目光无畏:“我妈没做过这种事。” “你妈做鸡,人人都能上!陪酒陪.睡陪暖床,还想立什么贞节牌坊啊!” 周围的男生们全都哄笑一堂,纷纷应和起来。 林知幼攥紧拳头,听着那些人的辱骂声,怒气在胸口翻涌。 “你们胡说!” “哎哟,嘴巴还挺硬!”王虎捞起地上的石子,一把扔到林知幼的身上。 石子堪堪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细细的暗红痕迹。 林知幼置若罔闻,清澈的鹿眸直直盯着他,白皙软嫩的小脸上写满倔强。 王虎磨了磨牙:“你敢瞪老子,我看你是找死!” 他拾起石子再次砸向林知幼,她躲闪不及,手臂被石子砸中。 狭长空荡的巷子里,几个男生纷纷拿起石子砸向她。 林知幼推动轮椅想要转换方向,车轮却被人用脚一把刹住。 “还想跑?” “像你妈这种破鞋,生出你这样的野种,去哪儿都遭人唾弃!” “我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妈妈!” 林知幼的嗓音发涩,微微更咽,但语气格外坚定。 那些男生丝毫不当回事,他们的哄笑声像利箭般刺进林知幼的耳膜。 半晌,有男生绕到林知幼的身后。 少女的肩线纤细,脖颈修长雪白。男生抬起手,将系在她颈上的蝴蝶结吊带蓦地扯下。 感受到自己的内衣吊带滑落,林知幼怔忡地呼吸停滞了。 刚上初中的她发育并不完全,浅白色的连衣裙内,隐约能瞧见那柔软圆挺的轮廓。 “这奶.子不大,看着真不给劲!” “是啊,不过她这脸蛋是真好看。又纯又欲,看得我都有点反应了!” “虎子你变态吧,瘸子你都想要!” 他们几个男生比林知幼大没两岁,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懂得不少,各种荤段子乱飙。 林知幼屈辱得红了眼,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憋着没有掉落。 几个男生浪荡地笑着,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们循声望去,不约而同地止住笑声,身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 “野哥好!” 迎面走来的少年染着一头浅栗色的发。他长眼漆黑,挺鼻薄唇,身上穿着一件纯黑t恤,下搭深蓝色的卷边牛仔裤。 他的脸上神色倦淡,手里拎着一袋刚买好的泡面,漫不经心地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江野没搭理他们,神情冷漠地向前走。 下一秒,他的衣服下摆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哥哥,求你帮帮我。” 少女低泣的嗓音随风飘进他的耳边,宛如午夜啼血的夜莺,凄怆而哀凉。 江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侧过头,只见女孩坐在轮椅上,她莹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痕,身后的内衣吊带被人解开。 雪白的天鹅颈在鎏金色的日光下,白得格外晃眼。 看起来可怜得……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江野的鼻翼微微一动,漆黑的眸子不带情绪地转到那群男生身上。 他的嗓音透着七分的冷:“你们干的?” 哄四下 王虎迎上江野冷戾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野哥,我们就是闹着玩。” “我他妈打你一顿,也闹着玩?” 江野微仰下巴,伸手拍了拍王虎的脸颊。 一下、两下,王虎杵在原地,压根不敢动。 其他男生也大气不敢出一声,战战兢兢地看着江野。 江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侧头瞥见女孩衣裙旁散落的石子。 他走上前,靠近她。 林知幼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江野眉心一动,没碰她。 他拿起她洁白裙边的石子,打量了一眼。 江野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垂眸看王虎:“你他妈还拿石子当玩具,是吧?” 王虎的额上沁出冷汗,不敢搭腔。 江野把玩着那颗石子,突然薄唇一动:“张嘴。” 王虎:“?” 他心有疑虑,但不敢忤逆江野,只能顺从地微微张嘴。 下一秒,江野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大嘴巴。 石子猛地塞进王虎的嘴里,他慌乱地想张开嘴吐出来,可江野的手指却死死地摁住他的嘴。 骨节分明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连同声音也硬邦邦的,带着寒冽的冷意。 “滋味好受吗?” 王虎拨浪鼓般摇头。 江野歪了歪头,黑眸中泛起不羁与狠戾。 王虎对上他的目光,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行,别吐出来。”江野烦躁地松开摁着他的嘴,嫌恶地擦了把手,旋即狠狠踹了下他的屁股。 “都给老子滚!” 语毕,众人如释重负,赶紧作鸟兽散。 顷刻间,巷子又恢复成一片静谧。 江野走向林知幼,他微微弯下腰,眼睫淡淡地掀起,和坐在轮椅上的她平视。 他懒洋洋地扯起嘴角,朝她道:“小孩,没事了。” 熹微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抖落一层金粉。 整个人不啻阳光,宛如神祇,耀眼得迷了她的眼。 — 当晚,林岚喝得醉醺醺才回到家。 家里没有开灯,莹白的月光落进屋内,林岚眯着眼对焦了一会儿,才发现林知幼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她抱着怀里的小白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幼,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你回来。” 林岚的心里溢出苦涩,她知道林知幼是担心她,想等她回家再去睡觉。 这孩子年纪小,但心事重。每次都想着别人。 “妈妈没事,你快去睡吧。” 林岚脚步虚浮地向前走,刚迈开一步,林知幼就叫住她:“妈,你能不能辞掉酒吧那份工作?” 林岚怔忡。她知道自从她去酒吧卖酒后,巷子里关于她的闲言碎语就没停过。 林岚坐到林知幼的身旁,半晌才道:“不行。” “为什么?”林知幼攥起拳头,脸上带着满满不解。 “这份工作可以赚很多钱,我可以给你攒学费,还有医疗费,我们母子俩需要这份工作来……” “那我爸爸呢?!”林知幼截住她的话,冷不丁地丢出这句话,林岚整个人霎时僵住。 “你每天早出晚归,我们活得那么辛苦,那我爸爸在哪儿?” “我不想聊这件事。”林岚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垂下头。 林知幼挪着身子靠近她,目光灼灼地问:“我爸爸究竟是谁?他这么多年对我们不闻不问,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就不配拥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吗?” “你没有爸爸!”林岚蓦地抬头,目光笃定又决绝,“林知幼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你没有爸爸,只有我!” 林知幼的心被刺痛了下,即便这些年来她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遍,可林岚始终不肯告诉她,她爸爸的存在。 “你就当你爸早就死了吧。”林岚心灰意冷地说。 那一刻,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也死了。 — 几天后。 林岚带林知幼去骨科医院复诊。 林知幼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旁边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她时不时地听见医生和她妈妈的对话传了过来。 “她的腿伤恢复得很不错,只要积极复健,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后,还是有机会可以继续滑冰的。” 林知幼三岁开始学习滑冰,她上小学那会儿,已经夺得国内几个少年组花滑比赛的冠军。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花样滑冰的天才少女。 然而世事无常。 林知幼在一次花滑比赛的赛前热身中,和同场的赛手意外相撞。对方的冰刀划伤了她的腿,差点切到她的动脉。 即便没有致命伤,但她的右脚关节外侧韧带断裂,右腓骨肌腱也遭到损伤。 经过一系列的治疗,林知幼如今已经可以逐渐摆脱轮椅,尝试用拐杖行路。 医生深谙她的情况,考虑再三后,朝林岚说:“我见她最近有些气馁,都不爱笑了。其实只要坚持科学康复训练,她以后还是可以重回冰场。” “她说她不滑了。”林岚低垂眼睑,“她应该是被吓到了,再加上我们家这种情况,我确实也很难再继续支撑她学习滑冰。” 林岚曾是一名业余花滑选手,她以前经常陪林知幼一起滑冰。 那时她知道女儿在花滑上有天赋,便给她报培训班,带她参加考级和各种比赛。 她努力用双手托起她的梦想,但最终,一切摔得粉碎。 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林岚长叹了一口气。 医生也摇摇头:“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么有天赋的一个孩子,犹如流星般刹那闪耀,就此陨落。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声。 林知幼的眼眶微红,她掏出兜里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将那些对话全都屏蔽在外。 仿佛只要这么做,她就可以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从医院回到鹿鸣巷。 林岚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焦急地说:“小幼,我上班快来不及了。你自己回家可以吗?” 林知幼望向巷子,蜿蜒漫长的小巷一眼仿佛看不到头,但其实也没有很远。 此时她早已坐回轮椅上,她朝林岚点点头:“我可以。” 林岚摸摸她的脑袋,转身赶去上班。 林知幼双手搭在手推圈上,转动轮椅前行。 轮椅的轮子轧过石板路,留下浅浅的痕迹。 半晌,前方传来一阵嬉闹声。 女生穿着轮滑鞋径直滑行,朝不远处的少年笑道:“小橙子,你这滑得不行啊,就比乌龟快那么一点点!” 思桃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一厘米的距离,气得周澄宙骂骂咧咧。 “你一个学花滑的跟我比轮滑,这不公平!” “这两者能一样吗?”思桃笑道。 “行!”周澄宙撸起袖子,“你给我等着,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两人你追我赶,须臾,思桃的轮滑鞋磕到一块硬物。 她猝然转身,只见自己的鞋子撞上了一把轮椅的踏板。 思桃的视线往上移,少女白皙素净的脸蛋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鹿眼清澈明润,唇瓣似樱桃般晶莹透红,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乖软。 “你好啊,小仙女!”思桃下意识地挥手跟她打招呼。 林知幼愣怔。思桃扬起嘴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我刚刚没注意看路,撞到你了,实在抱歉!” “不过都是因为他,影响我的滑行。”思桃指向周澄宙,“让他请我们吃冰棍吧,当作赔礼道歉!” “欸,肥桃。你这话说得有意思,明明是你撞了人,干嘛要我请……” 话音未落,思桃伸出手肘捅了他一下:“有没有点绅士风度?” 周澄宙露出一副受内伤的表情:“行行行,我请!” 他家就在鹿鸣巷里开便利店,冰棍饮料任君挑选。 周澄宙摆摆手,刚想招呼她们,却听女生清甜的嗓音响起:“不用了,我没事。” 林知幼淡淡地说:“你们不用赔礼道歉。” 她说完,推着轮椅走远了。 思桃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眨眨水亮的眼睛说:“人美心善,真是小天使啊!” 周澄宙拉了拉她:“行了,别看了,咱俩再比一场!” “来啊!” 他俩又嬉笑玩闹了起来,林知幼推着轮椅,不由得刹住车轮。 她转过头,望着他俩恣意滑向远方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冰场上驰骋的自己。 林知幼的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与哀伤蔓延开来。 她回过头,推着轮椅缓缓地回到家。 这一天,她终于从柜子里拿出了以前陪伴自己度过日日夜夜的那双冰鞋。 冰鞋的鞋面变得旧旧的,花刀也生了锈。 刀齿前端布满了浅浅的划痕,那是她曾经的“战绩”。 而如今,她再也不能穿上它了。 林知幼的心里涌起一股悲痛,她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她一直没有告诉林岚,她不敢再滑冰。不止因为害怕,也为了林岚。 她不愿让她的妈妈再那么辛苦,担负着她沉重的梦想。 少女的哭泣声低低地回响在空荡的屋子里。 她一下又一下地啜泣,直至声音完全消散,屋子才安静如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少女的心事被掩埋,一切都销声匿迹了。 — 令林知幼没想到的是,自从那次偶遇后,思桃竟敲开了她家的门,找上她。 “我和小橙子干对眼,好无聊啊。你陪我们玩吧!” 他俩从周奶奶那儿得知,林知幼是最近刚搬来鹿鸣巷的邻居。 思桃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出门,来到周澄宙家的便利店。 周奶奶坐在柜台前,摇着扇子,朝林知幼露出慈祥的笑:“你们几个孩子放假了,就得好好玩玩。” 林知幼知道,周奶奶见她总是孤身一人,便让思桃和周澄宙带她一起玩。 周澄宙从里屋走出来,将保温杯递给他奶奶。 他大大咧咧地说:“你们就当自己家,冰柜里新来了一批五羊牌的雪糕,随便吃,记小爷我账上!” “就你能耐!”思桃笑靥粲然,拉着林知幼的手说,“以后你别总闷在家里,跟我们一起玩吧。” 从那天起,思桃只要休息不用去冰场练冰,就会拉着林知幼去便利店。 他们在店里一起吃冰棍,一起窝在屋内用游戏手柄玩电视机里的超级玛丽。 每次思桃和周澄宙玩游戏,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林知幼看着他俩斗嘴的模样,就会觉得很有趣,“噗嗤”笑出声。 这个暑假,夏日绵长,烈日炎炎,但林知幼过得很舒心。 然而这天,林知幼独自坐在家里。 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家的时钟上,时针指向九点。 已经这么晚了。 林知幼默默地想,今天妈妈和她约好会早点下班回家,陪她过生日。可直到这个点她都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知幼深深地蹙起眉。她思忖再三后,拿起一旁的拐杖,拄着拐杖径直出了门。 她打了一辆的士车,凭着记忆来到了林岚打工的那家酒吧。 此时酒吧门口人头涌动。夜色如墨般压下来,霓虹的光影在暗夜中闪烁着斑斓的光,跃进她的眼里。 林知幼杵在原地,有些踌躇不定。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自从搬到鹿鸣巷后,林知幼整日闭门不出,更是很少踏出巷子。 就在她徘徊的间隙,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江野穿着件深色衬衣,神情倦懒,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酒吧门口。 身边的人嬉笑着和他说些什么,他淡扯唇角,长睫掀起,突然就和一道莹润清澈的目光撞在一起。 江野的眸中划过一丝狐疑。 他走近林知幼:“小孩,你怎么在这儿?” 林知幼略显急促,嗫嚅道:“我、我来找我妈妈。” 江野家住在鹿鸣巷,他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林家的闲言碎语。 不过他不在乎,毕竟与他无关。 “你想进去找你妈?” 林知幼“嗯”了一声,朝他点点头。 江野双手抄在裤兜里,懒散地说:“这种地方不接待小孩。你进不去的,回家吧。” 语毕,江野转身就走。他身后有一群等着他一起融入声色场的朋友们。 林知幼杵在原地,默默垂下脑袋。 她一动不动,绞着手指,心里生出局促不安。 下一秒,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黑色的浅口帆布鞋。 林知幼抬头,蓦地撞上江野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他的眼尾开阔,薄唇抿着,目光直直地注视她。 半晌,他似是吁出一口气,冷倦地说:“算了,你跟我来吧。” 哄五下 江野他们一群人是高中生,原本是不允许进入酒吧的。可他们和这儿的工作人员相熟,是酒吧的常客。 他们轻车熟路地领着林知幼一起从后门进了酒吧。 这里光线昏暗,人声嘈杂。 萦绕着满室的烟酒味呛得林知幼忍不住捂住鼻子。 江野看了她一眼,眸色淡淡:“要是找不到你妈,就赶紧回家。” 林知幼的视线巡睃四周,半晌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只见林岚坐在不远处的卡座,周围围坐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们起哄着朝她劝酒。 林岚手握酒杯,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众人的掌声四起,她醉眼微醺,高声朝他们笑道:“今天一个都不许走啊!把我卖的这几箱酒都收了!” “没问题!”男人们全都喝得醉醺醺,一派声色迷离的景象。 林知幼知道,林岚又喝醉了。 她的心里总想着多赚一些钱,但却忘了她俩的约定。 林知幼缄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林岚和那些人推杯换盏。 下一秒,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挡在她的身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林知幼愣怔。面前的江野瞳色漆黑,喉间微动:“这里太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林知幼摇摇头,闷声道:“我要等我妈妈。” “你妈现在没空。” “可她说好了,会陪我过生日。” 林知幼的眼里生出失落。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希望父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希望所求皆能如愿。 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懂得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偿所愿。 “……” 身后,江野的狐朋狗友们叫嚣着让他赶紧去喝酒:“江少爷,你还来不来啊!” 江野朝他们摆摆手:“我晚点就回来,肯定把你们喝趴!” 话落,他不由分说地拿过林知幼的拐杖,单手扶着她的胳臂,微微弓下身。 “上来,我背你。” 他侧过头,林知幼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就像寒潭中的泉眼,沉邃清澈,让她不由得卷入其中。 她微愣,鬼使神差地便朝他点点头。 她被江野一路背着踏出酒吧,旋即坐上他的摩托车后座。 江野将车上的黑色头盔递给她:“你妈估计没那么快结束,与其等着,不如跟我出去玩会儿?” 林知幼想了想,接过他的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 江野淡扯唇角,将拐杖交回给林知幼,让她拿好。 尔后,他坐上摩托车,回头看她一眼:“坐稳了,要是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林知幼将拐杖搁在自己和江野中间,打横放着,她的身子有点僵。 下一秒,江野俯下身,转动车把,加了油门。 林知幼感受着呼呼的风声掠过她的耳,她伸手越过拐杖,攥紧他飘飞的衣角,指尖微微泛白。 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过摩托车了。 自从林知幼的腿受伤后,林岚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 像坐摩托车这样大胆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林知幼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与慌乱的情绪充斥着她的整个胸腔。 所幸,江野的车骑得并不快。 他似是有意减缓车速,夏天的晚风轻柔地拂过林知幼的发丝。 她嗅到了道路两旁好闻的桂花树味道,还有江野身上淡淡的罗勒味。 她绷紧的神经微微松弛,原本沮丧、失望的情绪好似也随周围走马灯般的风景,渐渐倒退流逝。 片刻后,江野将摩托车停在一条人潮熙攘的街道边。 他下了车,将自己的头盔挂在车头。“你等我一下。” 他将林知幼扶下车,让她坐在附近树林的长椅上,旋即飞奔着跑到对面的一家店。 林知幼注意到了,那是一家蛋糕店。 她的眼睫一颤,乖巧地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他。 半晌,江野提着蛋糕礼盒走向她。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是送给我的?” “你们小孩过生日不是都喜欢吃蛋糕吗?”江野懒散地坐到她的身边,将蛋糕礼盒拆开。 他随口道:“现在有点晚,店里只剩这个榴莲味的蛋糕。” “我……不吃榴莲。” 林知幼的声音如蚊呐,但江野听到了。他拆蛋糕礼盒丝带的手一顿。 江野抬眼看她,不羁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 林知幼忙不迭地说:“我可以试试,也许味道并不难闻。” 江野看着她略显勉强的样子,撇了下嘴:“算了。” 他自顾自地摇头:“这年头的小孩真难哄。” 他话说得很轻,林知幼没留意,她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一个路过的小女孩身上。 江野顺着林知幼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女孩穿着小学校服,手里拿着两根兔子棒棒糖,一脸笑靥盈盈。 那两根棒棒糖上绘着白兔的图案,看起来甜滋滋的,很可爱。 江野挑了下眉,问林知幼:“你喜欢啊?” 林知幼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江野默了默,起身朝那个小女孩走去。 林知幼见他一副“想要上去打劫”的架势,刚想出言阻止他,就见江野弓下身,掏出兜里的零钱递给那个女孩。 “小妹妹,那个姐姐过生日,你可以给她一根棒棒糖吗?” 小女孩望向林知幼,眸光转了转。 她接过江野的零钱,将棒棒糖递给他,完成了这桩交易。 林知幼默默松了口气,江野将棒棒糖递给她,正巧瞧见她这副虚惊一场的样子。 他额角一扯:“你该不会以为我刚刚是要去抢她的棒棒糖吧?” 林知幼:“……” 江野慵懒地倚在长椅的靠背上,一脸桀骜:“我江野从不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是,江野哥哥最正直了。”林知幼乖巧地说。 她的嗓音软软糯糯,表情很是认真。 江野扯起嘴角,很受用地懒懒一笑。 街灯橘黄色的光洒下来,浸着他的眉眼,漫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他望向林知幼,说:“生日快乐,小孩。” 过了这个生日,她就十三岁了。 林知幼的心噗通一跳。 夏夜的风缱绻拂过,蝉声嘶鸣,少年的笑靥轻狂倦懒,眼中似坠着流萤的光,比天上的星星更加璀璨。 这是林知幼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是属于他和她的盛夏开始。 — 时光翩跹而过,转眼林知幼升上初二,来到新的学校上学。 自从搬到鹿鸣巷的新家后,林岚也为她办了转学手续。 因为腿伤,林知幼之前心态彻底崩溃,林岚在那段时间一直咬牙陪着她。 她希望林知幼能换一个新的环境,帮她走出曾经的阴影。 彼时林知幼支着拐杖,站在初二(三)班的教室讲台,朝众人做起自我介绍。 同学们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好奇与疑惑,但并没有什么敌意。 她在众人的鼓掌声和老师的指引下,坐到了同桌思桃的身边。 思桃高兴地笑起:“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缘分吧!以后我们三剑客就能在一起了!” 后座的周澄宙也满脸兴奋:“太好了,以后肥桃想抄作业再也不用逮着我一个人了!” “谁乐意抄你作业了?” “昨天是谁暑假作业没写完,哭着求我借给她抄来着?” “谁哭了,你大白天能不能别做梦!” 他俩一来一去地斗嘴,林知幼见怪不怪,笑着掏出了新学年的英语课本。 原以为学校的生活会一日复一日地平静度过。 谁知这天,林知幼听着下课铃声,刚想起身去上厕所,就听思桃的声音响起:“幼幼,你等等我,我扶你一起去。” 林知幼见她正低头疾速地抄课堂笔记,笑了笑:“不用,你慢慢写吧。” 她弯下腰,捡起搁在地上的两根拐杖并拢合在一起。 林知幼的右手握住拐杖手柄,另一只手扶着椅子,支撑用力起身,旋即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踏出教室。 她刚走了几步,就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林知幼默默地皱起眉头。 彼时王虎领着他的几个兄弟,吊儿郎当地在走廊上晃悠。 周围的同学们全都退避在一旁,压根不敢招惹他们。 王虎他们是初三生,教室并不在这一层。 但他们经常闲着没事来这儿欺负低年级的学生,私下还朝他们收取保护费。 林知幼垂下眼睑,径直朝前走。 她刚想往女厕的方向而去,一道痞笑的男声就传进她的耳边:“哟,真是冤家路窄啊。” 王虎双手抄兜,泛黄的校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骷髅头t恤衫。 他挡在林知幼的面前,一副来势汹汹的表情:“还记得我不,死瘸子?” 林知幼的咬肌收紧,抑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她刚刚来七中读书,并不想惹是生非。 她抬头看向王虎,声音清越平静:“借过。” 王虎笑了两声,脚连抬都不抬一下。 “你跪下来,喊我三声爷爷,我就放你过去!” 林知幼的指尖掐进掌心的肉里,一言不发。 王虎他们以为她害怕了,笑得更加放荡。 王虎扯起嘴角:“快叫啊。你今天他妈要是不叫,我让你在七中混不下去!” 林知幼瓷白的脸蛋冰冷如霜,她咽了咽喉咙,目光锁着他:“好。” 她轻声道:“你凑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王虎下意识地朝林知幼靠近。下一秒,她朝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王虎瞪圆了眼,抬手擦了一把脸,啐道:“臭丫头,你玩我!” 他狠狠地推了林知幼一把。 她身体趔趄,一时站不稳,瞬间摔倒在地。 两根拐杖应声落地,发出“嘭”的清脆声响。林知幼的膝盖磕在地面上,她吃痛地皱了下眉。 周围的同学们见事态不对,早就报告老师去了。 很快,教导主任黄泓赶了过来,朝王虎他们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你们几个兔崽子又惹事!嫌处分不够多是吗?!” 林知幼被附近的几个同学扶了起来,她轻拍裤子上的灰尘。 王虎他们耷拉着脑袋,被黄泓训得像孙子似的,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黄泓转身看向林知幼,让附近的同学赶紧送她去医务室。 而王虎一行人也被他叫到办公室去受罚。 林知幼其实是故意的。 她算准王虎不会放过自己,索性鼓起勇气,将事情闹大,让他受到惩罚,挫挫他们的锐气。 校医为她检查后,确认无碍,便让林知幼回教室。 林知幼原想王虎经过这件事后,应该会有所收敛。 谁知某天放学,林知幼却找不到她的拐杖了。 她着急地四处寻找,思桃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幼幼,你确定把拐杖搁在课桌下了吗?” “是啊。” 林知幼犯难,她的拐杖不翼而飞,这让她怎么回家? 正当她俩焦急地寻找时,教室里突然响起女生的低呼声:“七中双子来了!” 几个女生放学还没走,她们瞧见教室门口出现的两道颀长身影,忍不住兴奋地讨论。 “啊啊啊啊江野好帅!” “思年也好帅!学神鲨我!!” 传闻七中的高中部有两个传奇人物。 江野和思年作为高三生,在学校里备受瞩目,被称为“七中双子”。 他俩作为多年好友,经常在学校里形影不离。 不过思年和江野不同,他向来烟酒不沾,之前林知幼在酒吧碰到江野和朋友们一起玩时,就没有见到思年。 她只听思桃提起过,她有个哥哥——叫做思年。 彼时思桃杏眼圆睁,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跑到思年面前:“你怎么来了?” 她这个冰山哥哥居然破天荒来接她回家? 这让思桃觉得很惊奇,恐有大事发生! 果然,思年抬手轻摁了下她的额头:“你忘了?今天爸妈结婚纪念日,他们让我接你一起去相馆拍全家福。” 思桃恍然,她刚刚忙着帮林知幼找拐杖,竟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她望向林知幼,又看了看思年,面露难色:“可是,我朋友的东西丢了,我想帮她一起找……” “丢了什么?” 思年刚说完,周澄宙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教室。 他举起林知幼的拐杖,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了!” 只见拐杖上沾满污泥和油漆,周澄宙皱着八字眉,蔫巴巴地说:“我刚刚去上厕所,正好发现了它。” 居然是在男厕里找到的…… 林知幼望向那根脏兮兮的拐杖,澄澈的鹿眸里有光黯淡下来,蒙上漆黑的雾色。 江野原本倚在走廊的栏杆边,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今天放学和思年一块儿走,就顺道和他一起来接他妹妹,谁知撞见这么一幕。 彼时周澄宙握着手里脏兮兮的拐杖,转过身子,朝徘徊在门口的男生喝道:“你进来啊,把事情说清楚!” 同班的段海潮畏畏缩缩地走进教室。 刚刚周澄宙撞见他在男厕里鬼鬼祟祟,将林知幼的拐杖扔在厕所的角落里。 段海潮忙不迭地摆手:“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他看向林知幼,眼里满是愧疚,“是王虎逼我的。如果我不照他说得办,他不会放过我。” 段潮海实在很害怕,于是他听从王虎的话,趁着林知幼不在座位时,悄悄偷走她的拐杖,实施破坏后扔进厕所里。 周澄宙和思桃气愤无比,思年也蹙起了冷峻的眉。 江野默了两秒,突然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 他睨了段海潮一眼:“你去把王虎叫来,就说事情办成了,让他来看看。” 段海潮赶紧应声说“好”,直奔着去找王虎。 哄六下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林知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点,好似失了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桃走过去,无声地抱抱她。 林知幼很想像往常一样,笑着跟她说“没事”。 但她完全提不起力气,心口像坠着一块巨石,压得她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刻钟后。 王虎跟着段海潮来到初二(三)班的教室。 他刚走近,就瞧见江野他们一行人。 王虎的心里警铃大作,他寻思着事态不对,刚想开溜,江野就迈开长腿,一把抓住王虎的衣领,猛地将他拽进教室。 江野神色倦怠略显戾气,骨节分明的手拽着王虎的衣领,将他的脑袋登时摁在课桌上。 江野的手背上青筋脉络突出,泛着白。他垂下眼睫,眸中带起寒气。 “小子,我说没说过,不要动她。” 王虎被他强摁在课桌上,吓得浑身发颤,直呼道:“野哥,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伴随“嘭”地一声,江野抡起拐杖摔在桌面。 拐杖上还没晕干的污渍霎时溅了王虎一脸,可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轻笑一声:“行,你明天把这玩意儿擦干净还回来。你要再敢动她一下,我废了你这腿,让你一辈子拄拐杖。” “是是是!”王虎点头如捣蒜。 江野松开拎着他衣领的手,王虎赶紧起身,抓起拐杖,连脸上溅到的污渍都来不及擦,屁股尿流地逃开了。 周澄宙服气地朝江野作了个揖:“野哥威武!” 思桃朝周澄宙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道:“那幼幼怎么回家啊?” 思年:“我们扶她一起回去,等送她回家再去相馆吧。” 语毕,思年刚想动作,江野就信步上前,拉起林知幼的手臂,弓下了身。 林知幼愣怔,众人也瞠目结舌。 江野满不在意地说:“上来。” 林知幼顿了顿,最后顺从地被江野背上身。 他俩动作娴熟,仿佛之前做过似的。 思年、思桃和周澄宙:“???” 江野望向思年,语气略微不耐:“你们别磨磨唧唧的。赶紧去相馆,别让叔叔阿姨等太久。” “谢谢野哥!”思桃笑着对林知幼说,“幼幼你好好的,我拍完照就去你家看你。” 林知幼弯起嘴角,“嗯”了一声。 众人兵分几路,在学校门口说再见。 江野背着林知幼稳稳地迈步朝前走。 鹿鸣巷离学校不远,不到两分钟的脚程。 林岚因为工作太忙,没空接送林知幼上下学,所以林知幼都是独自一人来学校。 彼时,她轻靠在江野宽阔的背上,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不知怎地,林知幼的脸微微发烫。 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她的耳廓染上了彤云,红扑扑的。 江野迈着步伐,动作起起伏伏,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噗通噗通——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江野清冽的嗓音。 “以后要是有人再欺负你,你就凶回去。别傻傻地受欺负,知道吗?” “我凶回去了……”林知幼嗫嚅道。 她前几天还吐了王虎一口唾沫,让他挨罚了呢。 江野懒散地说:“那证明你还不够凶。” 林知幼回想起刚刚江野对付王虎的架势,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他们再欺负我,我就咬他们!” 江野轻笑:“行啊。兔子急了会咬人,小孩有能耐了。” 他的嗓音清浅慵倦,随风飘进林知幼的耳边,有些痒意。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少年眼瞳漆黑,在晚霞的照映下,仿若晶莹的琥珀。 林知幼和他对视一瞬,忍不住别开视线,生怕被他瞧见自己涨红的脸,还有某些难以言喻的心思。 她的眼神闪烁,略带局促和紧张。 好在,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鹿鸣巷。 江野将林知幼送进家门。 直到他离开,林知幼坐到书桌前,原本因为受欺负而悲伤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一想到江野恣意的笑靥,林知幼就不由得翘起嘴角。 她掏出抽屉里新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唰唰地落笔。 “2008年9月17日。” “今天原本心情乱糟糟的,但因为……”林知幼笔尖一顿,她想了想,写道,“因为他,一切仿佛没有那么糟糕。” 她没有写下“江野”两个字,偷偷地把他的名字藏起来,放在心上。 少女的秘密在心底发了芽。 她搁下笔,将一直躺在桌边的小白兔抱了起来。 林知幼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吧唧亲了一口,感觉心里暖暖的。 — 从那天起,王虎变得很老实。 他将拐杖洗得干干净净,送回给林知幼后就再也没有招惹她。 林知幼的危机警报解除,而江野这边却出了点“麻烦。” 有人瞧见他背林知幼回家,不少高中部的女生们知道此事后,开始欢呼雀跃。 “原来江野这么有爱心!” “他看起来人凶凶酷酷的,没想到这么暖!” “江少爷永远的神!” 她们之前都有些惧怕江野,不敢给他递情书。 这下子,江野的课桌立刻被塞满了堆成山的情书。 而初中部这边也蠢蠢欲动。 这个年纪的初中女生大多不敢给喜欢的男生塞情书。 她们懵懵懂懂,开始玩起各种测试。 “据说将两个人的名字笔画总数作比较,大的字数减去小的字数,最后就能得出你们两人之间的缘分。” 思桃提起笔慢悠悠地说:“我来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嫁给我家爱豆!” 林知幼见周围的女生们都在玩测试,教室里吵吵嚷嚷,广播里的音乐声荡漾在每个角落。 林知幼望向那份测试题,脑海里浮现出江野的名字。 她抄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写下他和她的名字。 林知幼一笔一划地写着,下一秒,一阵清脆的女声传进她的耳畔:“幼幼,你写什么呢?” 思桃凑过来,林知幼微怔,赶紧将江野的名字用黑色水笔划掉。 她抬眼,眸中惊诧未散:“没什么,你算得怎么样了?” 思桃气鼓鼓地说:“有缘无分!”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就见思桃拿出自己的mp3,听她家爱豆的歌“疗伤”去了。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摊开手里的纸条,忐忑地默算着她和江野的名字比划。 最终,答案浮现而出——是天作之合。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她将那张纸条折叠好,连同测试题一起揣进衣兜里,珍藏起来。 林知幼拿过桌旁的保温瓶,起身想去倒水,谁知她拄着拐杖刚往前迈了一步,有人影笼在她的面前。 来人的手臂不小心碰上她的保温杯,杯盖没拧紧,杯中剩余的温水“啪”地洒在那人身上,溢出淡淡的玫瑰花茶味。 女生尖细的嗓音蓦然响起:“啊——我的裙子!” 文娱委员苏晓筱揪着自己湿漉漉的校服短裙,满脸恼怒。 今天七中举行升旗仪式,苏晓筱作为仪仗队上台升旗,她穿着短裙在教室里显摆好久,到现在还舍不得脱下来。 苏晓筱气冲冲地说:“林知幼你怎么回事?腿瘸了,眼睛也瞎了吗?不看路啊!” 一旁的思桃见到这阵仗,“噌”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干架的姿势。 “撞你一下怎么了?说话那么难听!”思桃朝她呛道。 “我哪里说错了?”苏晓筱语气尖锐刻薄,“就她这样,江野还送她回家,她以为她是谁啊!” 江野送林知幼回家的事情,众人早就弄清来龙去脉,知道她是被王虎欺负。 虽然明面上大伙没说什么,但私底下还是有些人会酸林知幼。 苏晓筱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们看来,一个瘸子竟能和七中双子之一的江野联系在一块儿。 这是笑话,也是痴心妄想。 毕竟她们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让林知幼捷足先登? 林知幼咬着下唇,脸色泛白。 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衣兜,隔着薄薄的衣料,那里藏着一张纸条。 ——写着她与江野“天作之合”的纸条。 少女的梦很美,但现实残酷得让人犹如坠落深渊,看不到一丝微光。 — 放学后。 林知幼拄着拐杖往校门口走去。 今天思桃放学后就赶着去冰场练花滑,没跟林知幼一起回家。 思桃学花滑也有好几年了。 每次放假都有固定的练习时间,开学后也经常去冰场训练。 滨城七中没有艺体班,思桃的父母每周会抽出某些学习时段带她去练冰,但同时也让她兼顾学业。 林知幼每当看见思桃忙碌的身影,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她默默垂下头,感觉那段冰上时光已然离她远去。 她叹了一口气,她还得赶回家等林岚晚点带自己去医院做康复训练。 林知幼若有所思地前行。下一秒,一声“野哥”让她的脚步钉在原地。 不远处的江野刚刚打完球,他的校服衣袖推到肩胛骨处,细汗顺着喉结滚落,星眸璀璨,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少年感。 他和一群男生肆意玩闹,看起来桀骜不羁,让人根本无法挪开视线。 须臾,江野撇过头。 他和林知幼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交汇。 他看见她了。 林知幼的呼吸停了一瞬。 江野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别过头和身边人继续聊天,一副恣意张扬的模样。 林知幼心里升起的那一簇光瞬间熄灭了。 对江野而言,她和芸芸众生一样,只是一个陌路人。 她和他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林知幼拄着拐杖向前走,不敢再多加逗留。 “小孩!” 突然间,一阵清冽的嗓音随风钻进她的耳畔。 林知幼顿住脚步,猝然回头。 她的扇睫颤了颤,看着江野朝自己迎面跑来,一步一步,逐渐靠近。 林知幼的双腿不禁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秒,江野捡起地上的纸条,倾身走向她:“你的东西掉了。” 白色的纸张散开,摊在他的手心。 江野无意识地瞟了一眼——是最近很火的恋爱测试题。 他眯了眯眼,看向林知幼:“你还玩这个?” 她的眼神飘忽,心脏不受控地狂跳。 少女的秘密犹如气泡被人戳破,所有一切都暴露在空气中,让她瞬间破了防。 “我、我……”林知幼如鲠在喉,连呼吸都快忘了。 江野懒散地将纸条递还给她:“小孩子别早恋啊。” 他轻松坦荡的样子刺进林知幼的眼里。 江野将纸条塞回给她后,就迅速跑开了。 林知幼望着他高挑瘦削的背影,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张纸条。 她的名字显现在纸上,而另一边,某个名字早已被黑色水笔划掉。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苦涩。 既庆幸他没发现,但又偏生出一丝奢求。 她很想问问江野——小孩子不能早恋,那你会谈恋爱吗? 她知道他最近收了很多情书,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但她不敢问,也没有资格问。 这种感觉让林知幼的心像荡漾在无尽的深海中,起起伏伏,但却无法遏制。 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江野。 发呆的时候想他,睡前也想他,就连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看见明艳的花丛、蓝天与白云,她都会想起他。 那一刻,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就像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但她忍不住仰望。 那天晚上。 林知幼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鼓起勇气写下一行字。 ——喜欢江野的第一天。 哄七下 林知幼喜欢江野。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将她和他联系在一起。 林知幼将这些心事写进日记本里。 有些明目张胆,仿佛倔强地想证明什么。 她搁下笔,盯着“江野”的名字发了一会儿呆。 最后,她将日记本重新锁进柜子里。 盛夏的夜晚,晚风缱绻。 少女的喜悦、难过、自卑、纠结,所有情绪如春水般翻滚搅动,激烈无比。 然而,四周寂静,只有她一人知晓。 — 林知幼在七中的第一次月考,考得很好。 周澄宙他们看着她满分的物理卷,惊叹连连:“知幼,原来你是妥妥的学霸啊!” 林知幼微弯嘴角,她以前在学校里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思桃攥着手里的考卷,犹如孟姜女般愁得想去哭倒长城。 她垮下脸:“这下我死定了,肯定又得挨我爸妈一顿骂!” 思桃将那张不及格的考卷塞进桌肚里,眼不见为净。 她的脑袋靠在林知幼的肩上,气若游丝:“幼幼,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欲哭无泪,林知幼摸摸她头顶的发,以示安慰。 待到放学。 林知幼拄着拐杖走过走廊,有学生飞奔而过疾疾地擦过她的肩膀。 林知幼微微踉跄,差点摔倒。 那一瞬,一双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胳臂。 她堪堪站稳,抬头竟发现是思年。 “你没事吧?”思年瞥向匆匆跑开的那个学生,又望向林知幼。 林知幼摇摇头,见他转身欲走,忍不住开口:“思年哥哥。” 思年疑惑地看她,林知幼思忖了下说:“那个……思桃今天心情不太好。她考试失利,担心回家会挨骂。其实她上课很认真,就是基础差了些,而且经常练冰占用了时间。你能帮她说说话吗?” 少女的肌肤雪嫩,清澈的鹿眼注视着他,眼里泛起期待的光。 思年微微愣怔,半晌朝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隔天早上。 思桃背着书包,大剌剌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一副满血复活的模样。 “幼幼,我哥昨天回家破天荒地帮我说话,他居然不狗了!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林知幼:“……”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思桃就揽上她的肩膀:“来来来!我们来听周董的新歌庆祝一下!” 语毕,她掏出mp3,将昨天刚下载的新歌推荐给林知幼。 林知幼见思桃全然没有昨天的颓丧,将考试什么的也都抛在脑后。 她有些愣神,突然觉得自己对思桃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 林知幼算是明白了,思桃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用她操心! 时间飞逝,等熬过期中考试后,思桃就更浪了。 她趁着不用练冰,撺掇周澄宙约大伙一起出去玩。 当听到“江野”的名字时,林知幼的身子一顿。 她佯装淡定,语气却透着小心翼翼:“江野哥哥也去吗?” “是啊!”思桃坐在便利店的木藤椅上,将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我们原本打算去湖边划船,但野哥怕水,就选择搭黄包车去游古城了!” 林知幼没想到,江野竟然怕水。 她默默地记下。 思桃笑着拍拍她的肩:“幼幼你放心,到时你就坐在黄包车上,全程舒舒服服地玩,不累的!” “好。”林知幼心里生出了莫大的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和江野一起出去玩。 虽然是集体出游,但足够让她兴奋雀跃好久。 她提前在衣柜里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条粉色连衣裙,将可爱的水晶发夹也一并备好,满心期待着出游的这一天。 谁曾想,这日清晨,林知幼穿着睡裙,盯着厕所马桶里的鲜红液体,脑子里像有一根弦崩掉,让她完全停止了思考。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林知幼的思绪回拢,慌乱地摁了下马桶的冲水按钮。 她脸色煞白地打开自己家的门,抬眼就撞见江野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他插着兜倚在她家门口,漫不经心地说:“思桃他们几个着急先去租黄包车了,让我过来带你去集合。” 他瞥了林知幼一眼,冷峻的眉微拧:“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我……”林知幼紧张地攥着裙摆,白皙的脸颊涨红得快滴出血来。 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蔓延在她的心头,无法言喻。 有风透过门吹拂而入,林知幼的衣裙微微飘动。 裙摆处的红色血迹霎时撞进江野的眼里。 他眉心一跳,突然就意识到什么。 饶是江野再不懂女孩的心思,也看清了此刻的状况。 向来吊儿郎当的他舌尖抵了下上牙膛,耳廓微微一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组织好语言道:“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林知幼低垂眼睑,压根不敢看他。她喉间发涩,艰难地吐出字:“我这样……出不了门。” 静默半晌。 江野开了口:“那我去帮你买。” “啊?”林知幼愣怔地抬眸,脸上带着惊诧与疑惑。 江野略显烦躁地摸了摸后脖颈:“你要买什么样的,那个什么卫生巾,我帮你买。” 林知幼脸色绯红,怔怔地看着江野。 她的眼睛澄澈清亮,带着无暇的纯真。 她不懂。 虽然林岚曾和她提过一次女孩子的月事,但林知幼只懵懵懂懂地知道点皮毛,具体的她压根还没弄清楚。 江野吁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说:“你等着。” 片刻后,江野从便利店里给她带来了一整袋卫生巾。 林知幼摊开一看,里面有日用的、夜用的、网状还有棉状,各种牌子一应俱全。 江野微微别过视线:“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就都买了。” “谢谢。”林知幼声如蚊呐,脸颊烧得比苹果还红。 她进了家里的卫生间,折腾好久才重新换上新内裤,穿上那条粉色连衣裙,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到江野的面前。 林知幼低垂眼睫,羞赧与紧张全然显现在她的脸上,无处遁形。 江野的唇瓣动了动:“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嗓音清冽,带着懒倦与轻柔。 好似在安抚她,亦像是在述说一个秘密。 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 盛夏的日光熹微,暖风缱绻。 林知幼和思桃他们汇合后,众人分别坐上两辆黄包车,开始前往滨城的老城区。 滨城素来有“历史文化名城”之称,老城区极大地保留了许多古建筑。 当地的黄包车夫骑着车子,朝他们侃侃而谈,述说着这里的各种历史轶事。 林知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不时地将目光瞥向侧前方的江野。 他倚坐在黄包车上,漆黑的眼懒散半垂,长睫伴随车子的颠簸而微微颤动,仿若翩跹的蝶翼。 从林知幼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弧度,锋利流畅的下颚线。 日光浸着他的眉眼,好看得令人迷醉。 林知幼有些看呆了,思桃的声音突然响在她的耳边:“你们快看!” 她的手指向不远处的广霁桥,哈哈大笑:“哥,你们还记得那座桥吗?之前小橙子在那儿撒过尿!” 周澄宙和江野、思年他们打小就住在鹿鸣巷,彼此是认识多年的街坊邻居,从小就相熟。 彼时他和江野、思年坐在一辆车上,因为位置太挤,他搬着小板凳就坐在他俩的脚边。 周澄宙气得大喊:“肥桃,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说这话害不害臊啊?那都是我两岁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周澄宙的妈妈是鹿鸣巷里出了名的“大喇叭”,什么事都爱往外说。只要一经过她的嘴,家家户户的大小事都能抖搂出去。 思桃见怪不怪,朝周澄宙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周澄宙抱着胳臂,气得骂骂咧咧,奈何他没了主意,只能朝思年求救。 “年哥,你管管她!” 思年轻笑:“我要是管得了她,她就不姓思了。” 周澄宙叹气:“肥桃,你能不能像知幼一样矜持一点?” “我们幼幼是小仙女。”思桃眨眨眼,“仙女和我这种小可爱是不一样的,没法学!” 周澄宙比了个作呕的表情,扬声道:“那你问问野哥,是喜欢你这样的,还是知幼这样的?” 一直沉默的林知幼突然被cue。 她的心莫名被戳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从心头升起。 江野倚靠在黄包车上,唇边咬着一根烟,吐了个烟圈。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眸色淡淡,倦怠懒散地回了句:“都行。” “野哥,你这是和稀泥!”周澄宙不服地双手抱胸。 江野挑了下眉,眼里带起戏谑,随口骂了句粗话:“小子,你是不是想吃我烟灰啊?” “不敢不敢!”周澄宙带起讨好的笑,忙不迭地摆手。 众人继续说说笑笑,黄包车的车轮碾过石板路面,徐徐地向前驶去。 盛夏的风吹过林知幼的发丝,也搅乱了她的心神。 ——都行吗? 林知幼的脑海里盘旋着江野刚刚说的话。 在他的心里,她和思桃,亦或是其他的人都没什么不同。 林知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自私。 自私地希望江野能待她和别人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她微微失落,望着周围的风景失了神。 他们坐在黄包车上,半晌经过寒江两岸,看了玉龙古庙、青湫宝塔、北阁楼等景象,又穿梭过古城的各条街巷。 思桃中途下了几趟车,买了不少小吃。 她和周澄宙在各式琳琅满目的美食摊前流连忘返,最后都被思年抓了回去。 林知幼坐在黄包车上,有些心不在焉。 她捧着一个糖葱薄饼,咬了一口。 唇齿间没有尝到甜味。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说了一句话,甚至几个字就心绪起伏,几近失控。 这大概就是暗恋的苦涩味道。 — 经过古城游后,思桃和周澄宙每天依然在学校里浪来浪去。 今天给林知幼捎来学校小卖部的炸鸡翅;明天怂恿广播站的同学放流行歌曲,乐呵呵地抄歌词。 直到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他俩像打了霜的茄子般,瞬间蔫了。 因为他俩考得贼烂,双方父母商量后,便让思年帮他们补习功课。 正值周末。 他们几个人坐在便利店的里屋,落地风扇吹得“呼呼”作响,思年的声音也像汩汩清泉般流淌进他们的耳朵里。 思桃耷拉着眼皮,听得昏昏欲睡。 思年捧着练习册,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这道题你做错好几次了,还不认真听?光吃饭不长智商。” 思年平日里要么不说话,一旦开口,杀害力堪比惊雷,炸得人血槽清空。 思桃皱起小脸,咬着笔头说:“这道题那么难,谁会做啊……” “知幼不就做出来了?”思年的目光睇向林知幼。 一直安静做题的少女抬起眸子,她的眼睛清凌凌的,看起来乖巧又软糯。 以林知幼的成绩其实不需要补习,她待在这儿纯粹是被思桃拉来当“壮丁”陪读的。 思年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微弯嘴角:“还是知幼乖。”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冰柜,“我请你喝可乐吧。” “为什么?”思桃瞠目结舌,“只有幼幼有吗?我们都没有,我不服!” “我也不服!”一旁偷吃完薯片的周澄宙也跟着起哄。 思年看向他俩:“你们也想喝?” “嗯嗯!”两人小鸡啄米似点头。 “把这张卷子全做对,我就奖励你们。” 思桃和周澄宙:“……” 他们沉默了。 比起整张卷子全做对,倒不如杀了他们更容易些。 思年迈步走到冰柜前,刚拉开冰柜门,一双修长劲瘦的手就率先截住他的动作。 来人横空伸出手,拿过旁边货架上一听常温的可口可乐。 是江野。 他刚刚路过,想来便利店里买点东西。 他单手开了易拉罐,将那罐可口可乐放到林知幼的桌前。 “小孩别喝太冷的东西。” 他懒散开口,旋即捎走了冰柜里的一根菠萝冰棍。 周澄宙眼见他要走,支支吾吾地说:“野哥!” “记他账上。”江野头也没回,指指思年。 思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林知幼望着江野离去的背影,抱着那罐可乐,像是尝到了蜂蜜般,甜滋滋的。 他这是记起她来月事,叮嘱她女孩子别喝冷的吗? 林知幼的唇角上扬,差点咧到耳后根。 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喜欢一个人的快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会因为他的一个动作而悸动,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无限放大。 这种感觉,让她陷入深渊,又一秒到达天堂。 林知幼原以为自己会这么快乐下去。 然而某天晚上,冷风割裂了如墨般的夜空,漏出的月光洒落在鹿鸣巷里,倒映出阴沉沉的影子。 在林家斜对门的那套房子里,传来了阵阵吵闹声。 “你把钱丢哪儿了?” “刚刚发的工资说没就没了!” “你干嘛非得跟同事去酒吧聚会,还把钱包弄丢了。我看你的魂也被林家那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女人的叫喊声如擂鼓般响彻,方圆几里的街坊邻居,只要敞开窗门就都能听得见。 林知幼攥着手中的笔,盯着桌上的练习题,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她听见了,这是从江野家发出的声音。 哄八下 江野家早年靠经商发家。 97年那会儿遇上金融危机,江家遭到重创。 好在留了家底,江野的父母就在鹿鸣巷这儿买了这套两层楼的房子。 此时夜色下的巷子鲜少有人走动,江家的门微微敞开。 江野站在门外,默默地点了一根香烟。 他妈姜玉茹还在屋子里破口大骂,他见不惯这种场面,索性出来透透气。 下一秒,“哒哒哒”的拐杖声落在巷子的石板路面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江野抬眼望去,只见林知幼穿着一身洁白纱裙,素净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莹润透亮。 她的双手拄着拐杖,让人微微晃神,觉得她的周身不该有拐杖的存在,而该换上一双隐形的翅膀。 林知幼缓缓地走过来,江野眯了眯眼,眸色难辨:“你怎么出来了?” “我……”林知幼刚想说话,一道聒噪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小野你跑哪儿去了,嫌吵不会劝劝你爸啊!整天不着家,你也想翻天了是不是?!” 姜玉茹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走出家门。 林知幼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她打了照面。 姜玉茹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望向林知幼的眼里略带敌意,毕竟她嘴里刚刚一直骂的,就是林知幼的妈妈——林岚。 姜玉茹强挺着身板,试图将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撞见的尴尬给掩饰掉。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目光灼灼地看她:“阿姨,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 林知幼之所以走到江野他们家,一是不想让他们这样说她妈妈,二是不愿被江野误会。 姜玉茹的脸上挂不住,语气微微放软。 “孩子,大人的事你别管,这不关你的事。不过你有空多劝劝你妈,别再糟践别人的家庭!” 鹿鸣巷里关于林岚的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姜玉茹听相熟的街坊邻居说了好多八卦,一来二去全信了。 可林知幼知道,是那些男人总缠着她妈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纵然他们有一百张嘴,林知幼也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可言。 “那些说我妈妈坏话的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妈妈做过那些事情,怎么就能轻易断定一切呢?” 姜玉茹一噎:“孩子,我跟你说不通。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懂了,很多事是说不明白的!” 林知幼皱起清秀的眉,刚想再辩,江弨就趿拉着拖鞋,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他见林知幼和姜玉茹对立着站在门口,微微惊诧。 他拉了拉他家老婆的胳臂:“玉茹,你别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我哪欺负她了,我在跟她讲道理!” 江弨叹了一口气:“她妈不像你说的那样。” 姜玉茹一听火气又上了头:“江弨,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你要不要点脸!” 姜玉茹都快气哭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一向守本分,这会儿居然也被林岚那个狐狸精勾去了魂。 江弨一脸头疼,江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刚刚见他妈赶到门口,立刻就把烟摁灭扔在地上。 这会儿他又有点烦躁了。 姜玉茹拉扯着江弨的手臂,势必让他说清楚。 下一秒,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划破黑夜,打断了女人嘈杂的闹声。 林岚穿着一袭黑色燕尾裙,脸上画着精致漂亮的妆。 美人红唇冶艳,分外迷人。只不过她脚步匆匆,一看就是快步赶来。 林岚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 她的手里攥着一个深棕色的钱包,将它递给了江弨。 “江大哥,这是你的钱包吗?” 林岚今晚在酒吧里招待江弨和他的同事们。 她刚刚收拾酒桌残局时,发现座位底下竟有一个钱包。 彼时江弨的同事还没走,认出了这个钱包是江弨的。 “我担心你丢了钱会着急,就赶紧送过来了。” “谢谢你啊。”江弨满脸感激。 他刚刚在酒吧里一直找不着自己的钱包,原来是掉到桌下的某个角落了。 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 姜玉茹他们站在门口,神色各异。 林岚有些不解。 林知幼牵起嘴角,佯装自然道:“妈,我来跟江叔叔他们借点酱油,家里酱油用光了。” “好,回头我去买。”林岚摸摸林知幼的头发,笑靥温柔。 她看向姜玉茹他们,“谢谢你们关照幼幼,我还得回去工作就先不多聊了。” 酒吧的夜场生意红火,林岚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她刚想往回赶,身后就响起一阵低低的女声:“林岚,你等等!” 姜玉茹喊住了她。 林岚转身,面露惑色。 姜玉茹回屋很快拿来了一瓶解酒药,塞进她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我家老江每次喝酒应酬,我就让他先吃一粒。” “谢谢姐。” 林岚轻扯嘴角,朝她笑了笑,心里涌出几分感动。 鹿鸣巷里很多街坊对她偏见很深。 很多女人都觉得她不要脸,甚至有的人认为是她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她们跑到酒吧闹事,执拗地认为林岚是祸水,对自己的丈夫胡搅蛮缠,但也不相信是那些男人自个儿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们将错处全都推到林岚的身上,林岚堵不住这悠悠之口,有苦说不出,有冤没处申。 但好在,并非人人都是如此。 林岚朝姜玉茹道谢后,就赶紧回酒吧继续干活了。 林知幼望着她走远的身影,默默地吁出一口气。 她妈妈的秉性,只有接触过的人才会真正知晓。 姜玉茹的脸色略显不自在,她的声音瓮瓮的。 “知幼,阿姨性子急,耳根子也软,净听外面人瞎说,你别生气啊。” 林知幼牵起唇角,摇摇头。 她的余光瞥见江野,少年倚在他家门口,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他的眼眸深邃,好似坠着星光,熠熠发亮。 林知幼突然觉得,今夜的晚风虽凉,但她却一点也不冷了。 — 从那天起,姜玉茹时不时地就让江野端些菜送到林知幼的家。 姜玉茹知道林岚工作忙,在溜冰场当收银员下了班后,只能随便吃几口饭,就匆匆去赶酒吧的活儿。 她和林知幼每天在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清汤挂面、咸菜白粥,怎么简单怎么对付。 姜玉茹看在眼里,决心为她们改善伙食。 林知幼盯着饭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酱爆肉丝,还有青瓜炒蛋。 她抿抿嘴道:“江野哥哥,你真的不用再送了。我们家吃不了那么多。” 彼时林岚还没下班,只有林知幼一人在家。 江野倚在她家的桌前,抱着小白兔搂在怀里逗玩。 他抬眉看她:“你那么瘦,多吃点。”他话锋一转,“吃完我也好回去交差!” 林知幼愣了愣,扑哧一下笑出声。 江野的长睫懒懒掀起,睨了林知幼一眼:“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端菜小弟了?” “不敢。”林知幼收敛笑意,佯装低眉顺眼。 江野挑了下眉,脸色淡淡,但林知幼看出了他表情里的潜台词——谅你也不敢。 他将她家的小兔子塞回给她,吊儿郎当地迈开长腿,走了。 江野头也不回地朝林知幼挥挥手:“等下我来收盘子。” 门被阖上的那一刻,林知幼的心里荡漾起一圈涟漪。 她从未想过,江野会出现在她的家。 他就这么熟络地逗弄她的兔子,朝她开开玩笑。 这一切就像是天上掉下一件稀世珍品。 她接住了,捧在手心,只愿能够长久永存。 当天晚上。 林知幼坐在书桌前,像往常一样打开抽屉的锁,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纸页翻飞,她若有所思地写下一行字。 ——那么瘦,多吃点。 她望向书桌上的镜子,镜面上映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林知幼不禁陷入沉思。 她有那么瘦吗? 她回想江野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倦懒又骄矜。 林知幼默默地琢磨,不由得失了神。 有时候,心心念念的人说出了一句话,就能让人在心里辗转千万回。 这也许就是这个世间,最耐人寻味的语言游戏。 — 转眼间,时光如白驹过隙。 林知幼迎来了初二的下学期。 她和班里的同学们都混熟了。 唯独文娱委员苏晓筱,总是和她不太对付。 这天课间。 林知幼刚抄完课堂笔记,搁下笔时,苏晓筱就走到她的课桌前,递给了她一瓶奶茶。 苏晓筱面露讨好:“知幼,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林知幼皱了下眉,心生疑虑。 她知道苏晓筱一直不待见自己,私下她经常朝她冷嘲热讽。 但在明面上,苏晓筱很少和林知幼起冲突,两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林知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开门见山。 “有事吗?” 苏晓筱也不藏着掖着:“我听说江野明晚会在滨城的体育馆比赛,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江野喜爱玩摩托车,近来他考到赛车驾照后,参加了市里的一些摩托车比赛,七中的学生们都有所耳闻。 据说,明晚江野将参加一场室内摩托车障碍赛,这场决赛只能凭票入场观看,苏晓筱见林知幼近来和江野交好,便来找她。 林知幼微讪,思桃这两天确实和她提过江野的这场比赛。 他们手头也确实有江野送来的入场门票。 苏晓筱眨着眼睛看她:“你能不能帮我跟江野要张票?你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肯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不适。 她没想到苏晓筱为了得到门票,什么违心的话都说。 她向来是最看不起她的。 林知幼抿抿唇,思忖再三道:“我不知道怎么拿到比赛的票,你找别人吧。” 苏晓筱握着奶茶的手一僵,眉头蓦地蹙起:“林知幼,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 “之前江野背你回家,好多人都知道这事。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在学校门口,拎了一袋早餐给你。你俩那么熟,帮我要张票怎么了?” 那天早上,江野的妈妈多做了几个肉包子,便让江野带了一份给林知幼。 就那么一次,竟然被苏晓筱撞见了。 林知幼没看她,径自掏出桌肚里的语文课本,准备预习。 她说:“随你怎么想,我没办法帮你。” “小气!”苏晓筱气愤地瞪她,牙齿咬得咯嘣响。 她收回手里的奶茶,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林知幼翻开语文课本,盯着书里的内容,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她知道苏晓筱的心思。 她经常有意无意地去高三那层楼晃悠,站在高三(八)班的教室门口,偷偷地往里瞧江野。 在她坐过的课桌上,随处刻着江野的名字。 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思很容易猜。 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清晰分明地写在脸上。 林知幼知道喜欢江野的人大有人在,不止苏晓筱一个。 但她还是忍不住在意,无法忽视。 她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 有风吹翻了她的书页,她透过字缝,只能看得到两个字——江野。 满本是他,满心是他。 放眼世间,蓦然回首,仿佛只有他。 哄九下 日暮西斜,放学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思桃和周澄宙的英语听写没过关,他们和其他几个同学被老师留在教室里重新测试。 林知幼没有他们的陪伴,独自一人拄着拐杖准备回家。 她和林岚约好等下去骨科医院做康复训练。 林知幼走过操场,刚往学校大门走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跃进她的眼帘。 林知幼的脚步一顿,霎时停住。 彼时江野和几个男同学正大汗淋漓地围着操场跑步。 他们的班主任孙薇站在操场边,脸色铁青,朝江野他们厉声道:“都给我好好跑,仔细你们的皮!都快高考了,还敢给我逃课!” “老师,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 江野一边跑,一边欠揍地开口。 孙薇气得鱼尾纹都快长出来了:“江野,你还敢贫嘴,给我多跑五圈!” “得嘞。”江野玩世不恭地笑笑。 他平日里插科打诨,最近频繁逃课,主要是为了练摩托车为比赛做准备。 他的几个兄弟闲着没事,便常常翻墙和江野一起逃课。 面对他们几个“惯犯”,孙薇气得捂了捂胸口。 她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思年:“你好好给他们数圈数,监督他们跑完再回家。” “知道了,老师。” 思年作为班长,听从孙薇的话后,看着她走回办公楼。 他刚侧过头,就瞧见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 林知幼尴尬地拄着拐杖上前,朝他嗫嚅道:“思年哥哥。” “放学了?” “嗯。”林知幼点头。 她看了他一眼,旋即视线掠过他望向不远处的操场。 思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淡声道:“没事,江野经常被罚,这是常规操作。” 林知幼:“……” 她还没说什么呢。 学神的观察能力果然非比寻常。 林知幼正神游,就见江野疾步跑到他们面前。 他眉目疏朗,一点罚跑的自觉性都没有。 他朝林知幼靠近:“小孩,今天这事你可别告诉我妈。” 林知幼莫名紧张。 她没有回答,瞥向了思年,表情略略微妙。 江野立刻会意,笑道:“放心,他从小到大和我配合惯了,不会跟我妈说的!” 思年将手抄进裤兜,冷峻的表情里带着点无奈,无话可说。 江野歪头看向林知幼:“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林知幼想了想,咬着粉嫩的唇,朝他点点头。 见状,江野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语调倦懒含笑:“这样才乖。”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操场上,瞬间染红了林知幼的脸颊。 她的心咯噔一跳,连忙垂下眼睑:“那我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拄着拐杖转身离去。身后操场上人声喧闹,夏风呼呼地吹过她的耳畔。 可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那是因为江野而剧烈跳动的声音。 — 林知幼原以为自己可以和思桃一起去观看江野的摩托车比赛。 谁知当天晚上,思桃打电话到林知幼的家。 她的语气闷闷的,带着点沮丧:“幼幼,我妈生病了,我得在家照顾她。” 思桃的妈妈身子骨一直羸弱,听说经常吃药。 林知幼在心里吁出一口气:“好,那你好好照顾阿姨。” 林知幼挂断电话后,捞起了一旁的拐杖,从客厅柜子上的储钱罐里倒出好多硬币。 她之前查过路线,市体育馆距离鹿鸣巷有很长的一段车程,公交车无法直达。 林知幼将硬币揣进兜里,满怀忐忑与期待的心情,拄着拐杖出了门,搭上一辆的士车。 的士车一路沿着昌平路向前开,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姑娘,到了。” 林知幼见状,赶紧掏出兜里的硬币给了司机。 她一路走进体育馆,彼时馆内人潮熙攘,无数选手站在赛场上摩拳擦掌地准备着。 林知幼凭着门票找到了自己观众席的座位。 刚想坐下,一阵尖细的女声就跃进她的耳膜。 “喂,林知幼。你不是说弄不到门票,和江野不熟吗?” 苏晓筱穿着一身黑色蕾丝连衣裙,双手环胸,眼里满是讥诮。 “你可真会装!” 林知幼愣怔,她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见苏晓筱。 不过很快,她恢复平静的表情,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目视前方,完全将苏晓筱当空气。 苏晓筱气得不打一处来,刚想朝林知幼叫嚣,有个男生就走近她:“晓筱,你来了。” “是啊。”苏晓筱的嗓音顿时柔得能掐出水来,“邢哥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没法来看比赛。” 苏晓筱寻了很多门道,这才从朋友的哥哥那儿得来了入场门票。 那个叫“邢哥”的人哈哈大笑:“好说好说,我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男生伸手搭上苏晓筱的肩膀,朝她凑近:“待会儿看完比赛,哥哥带你去兜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好呀!”苏晓筱露出娇媚的笑,“邢哥你真好。” “应该的。”邢哥摸了下她的脸蛋,苏晓筱娇滴滴地红了脸。 两人彼此打趣,气氛带着点耐人寻味的狎昵。 林知幼坐在他们的前排,不由得皱了皱清秀的眉。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教室里无意间听到苏晓筱对她闺蜜说的话。 “我喜欢江野,我要喜欢他很久很久。” “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我的!” 如今想来,苏晓筱对江野的喜欢也太廉价了。 林知幼施施然地想,下一秒,主持人激昂的声音蓦然响起。 欢快的乐声荡漾在馆内四周,拉开了今晚这场摩托车障碍赛的决赛帷幕。 此时赛场内遍布各种高柱、横木等障碍物。选手们准备就绪,在主持人的介绍声中依次出场。 林知幼静静地望向赛场,当听见“江野”的名字时,她的眸光瞬间亮起。 江野穿着17号的赛车服,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疾速地通过一片沙石区。 紧接着,他顺着滑道开上了一处高柱。 江野眯了眯眼,望向半米开外的另一处高柱。他需要骑车跃过半空,抵达“对岸”。 林知幼紧张得绞起手指,呼吸都快骤停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野的方向,只见他转动车把,油门一推,下一秒,摩托车跃然而起,后轮稳稳地落到了那处高柱上。 那一刻,体育馆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林知幼坠在心头的石子瞬间落地,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全程,林知幼为江野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他骑着摩托车越过一个个障碍物,犹如飞奔的骏马在赛场上恣意驰骋,不羁而飒爽。 直到比赛结束,主持人在众人的瞩目下,宣布了本次比赛的最终成绩。 江野跟另外两名选手站上了颁奖舞台,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声中,他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枚冠军奖牌。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摩托车赛事。 少年一战成名,未来可期。 林知幼走下观众席,忍不住倾身朝江野走近。 他的身边围满了人,林知幼顿住脚步,彷徨间,有人匆匆走过,撞了下她的臂膀。 林知幼脚步趔趄,重心一个不稳,顿时摔倒在地,拐杖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那人睨了她一眼,“啧”了声道:“一个瘸子来看什么摩托车比赛啊。” 此时周围刚刚散场,很多观众都走下了观众席。 他们望向摔倒的林知幼,眼里有鄙夷、不屑还有疑惑。 林知幼没有去看那些人的异样眼光。 她低垂着头,自卑、羞耻、愤懑等情绪搅动在她的心头,令她生出了绝望。 她扎着的马尾辫早已松松垮垮,可林知幼顾不得这些。 她伸手去抓自己掉落在地的拐杖。可惜够不着…… 她的脚使不上力,于是身子前倾,手臂伸长,刚想再够一下。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她的拐杖,朝她伸出了手。 林知幼抬头,江野清俊的脸庞落在她的眼里,成为她眸中唯一的高光。 他的薄唇动了动,眼瞳沉邃幽深:“能站起来吗?” 林知幼勉力地朝他点点头。 她伸手放在江野的掌心,他将她一把搀扶起来,垂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周围顿时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这个女孩是谁啊?好像和野神认识。” “一个瘸子,能和野神有什么关系。” “他对一个路人也这么好吗?也太有爱心了吧!” 虽然江野刚参加摩托车赛事不久,但他的名字早已在圈子里传开。 年轻帅气、纨绔不羁,业务能力还十分能打。 像他这样的人间极品,一下子就成为了那些爱好摩托车的粉丝们追逐的焦点。 许多女生更是对他热烈追捧。在滨城的摩托车论坛上,有粉丝甚至公开发帖宣言。 ——等野神成年后,就来娶我吧! 那层楼盖得老高,一跃成为精华帖。 不少人直呼:“还有几个月,野神就成年了!” “我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要开了!野神就是最绝的!” 那时人人都觉得那些粉丝的热情太过高涨疯狂。 直至几年后,江野出征世界摩托车锦标赛,夺得各种冠军头衔,成为国内最受瞩目的赛车手。 众人才知道,原来那时的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而此时,那些人的议论声传进江野的耳朵里。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扶着林知幼的手,转而解下了她的发绳。 林知幼:“?” 她愣怔地看他,少女的皮肤瓷白透亮,乌黑的头发搭在肩上,清凌凌的眼睛与他对视。 她粉嫩的唇瓣微抿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江野的眉心一动,薄唇轻启:“你头发乱了。” 他的手撑开那根蝴蝶结发绳,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温和地为她扎头发。 马尾辫柔顺地垂在她的脑后。 江野满意地微微颔首,撩起眼皮看她。 “乖乖回家,晚点我再去你家玩。” 话落,犹如一道惊雷炸在众人的耳边。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变了。 哄十下 人们原先的鄙夷、不屑早已荡然无存,眼中换上了探寻与羡慕。 林知幼知道,江野是为了她才在众人面前做这一切。 她的心深深振动。 发间好似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林知幼觉得,只要有江野在,她就好似拥有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 隔天上课,林知幼难得发了会儿呆。 思桃见她心不在焉,压低嗓音问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知幼的脸颊微微一红。 思桃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昨天的比赛好看吗?” “嗯。”林知幼点点头。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抓了下思桃的手腕。 思桃吓一跳,睁着杏眼道:“你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林知幼斟酌着措辞,嗫嚅道:“我就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江野哥哥会给人扎头发吗?” 思桃:“???” 林知幼:“我的意思是……他以前给别的女生扎过头发吗?” 昨晚江野给她扎头发时,林知幼注意到了,他的手法很熟稔。 看起来并不像是第一次给女生扎头发。 思桃想了想,说:“野哥有个亲妹妹,估计他以前给他妹妹扎过头发吧。” 林知幼恍然,原来江野有个妹妹。 据思桃说,江野以前特别疼他的妹妹。 林知幼想,他以前可能经常给他妹妹扎头发,所以技术才这么熟练。 她好奇地问:“那他妹妹现在在哪儿?” “她去世了……”思桃喃喃道。 林知幼愕然,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去世?” “具体我也不知道,那时我还很小,家里大人都不让说。估计是怕勾起他家的伤心事吧。” 思桃眨眨水灵灵的杏眼看向林知幼:“这事你可千万别在野哥面前提。之前巷子里有个小伙伴提了一嘴他妹妹,野哥再也不理他了。” 想来,江野妹妹是他们一家人无法承受的伤痛。 是他们不敢提及、不能直视的存在。 林知幼的手搭上自己的膝盖,望向自己的腿,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经历的那些不堪回忆。 是啊。曾经的痛楚即便随着时光流逝,也无法真正痊愈。 她的心里泛起钝钝的疼,可一想到江野那张俊朗的脸,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就渐渐消缓。 林知幼想,江野是她的药,亦是她苦涩人生中最甜的糖。 — 日暮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伴随“叮铃铃”的放学铃声,林知幼和思桃背上书包踏出学校大门。 前阵子思桃刚参加完全国花样滑冰大奖赛,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训练,这会儿她扶着林知幼走到学校附近的报刊亭,来买新一期的《当代歌坛》杂志。 摊主将杂志递给他们,笑着说:“只剩最后一本了,你们运气不错!” 这期封面是最近非常火的台湾男团,杂志一开售,周围几家中学的追星族女孩全都来疯抢。 思桃“啧啧”出声:“不怕爱豆没感情,就怕姐妹太热情。” 她捂了捂自己的钱包,庆幸自己买上了这期杂志。 林知幼浅笑着摇摇头。 下一秒,站在路旁的几个女生就发出了阵阵尖叫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 林知幼循声望去,立刻瞧见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那些女生们眨着星星眼,遥望那骑着摩托车呼啸而去的疾驰背影。 细密的议论声如雨点般落进林知幼的耳畔。 “江野好帅啊!这颜值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啊啊啊我什么时候能拥有这样的男朋友?!” “别想了,像他这样的人物我们哪能追得上。” “我们班就有好多女生喜欢他,听说隔壁五中都为他成立后援团了!” “看来我希望渺茫……” “这辈子怕是追不上了。” 周围的叹息声四起。 林知幼握紧自己手里的拐杖,心想,追不上吗? 她好像真的追不上…… 她垂下眼睑,望向自己的双腿,心里泛起了苦涩。 — 那些天,林知幼想了很久。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写下了一行字。 ——我想像你一样飞翔,去往星光闪耀的方向。 一想到江野当时在赛场上驰骋的身影,她的心里就燃起了一簇火苗。 ——如果我的腿能好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就能像他一样,自信从容地驰骋向前,站在与他并肩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就像蔓草般在她的心里肆意生长。 于是乎,从那天起,林知幼开始更加积极地复健。 她遵循医生的嘱咐,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做各种康复训练。 有时她在做复健时,右腿的关节、肌肉会有纤维轻度地拉长,使得她的腿部感受到肿胀与疼痛。 整个过程很艰难,但她咬牙忍下了。 渐渐地,林知幼开始摆脱拐杖,尝试正常走路。 她走得很吃力,林岚想搀扶她,林知幼朝她摇摇头。 她看着她的妈妈就站在医院走廊的不远处,她只要多走几步路,就能抵达她的位置。 林知幼咬咬牙,一步步、迟缓地朝林岚走去。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林知幼走到林岚的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那一刻,林岚的眼圈泛红,忍不住喜极而泣。 林知幼微微泛白的脸上也溢出笑靥,清澈的眼里泛起光芒。 她终于……能够重新走路了。 — 这天清晨。 林知幼背着书包缓缓地走进自己班级的教室。 同学们望向她,表情里都带着惊诧。 思桃的眼睛更是一瞬间亮起,飞奔着跑到她的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林知幼不带拐杖来上学。 思桃高兴得像是考上了年级第一。 “幼幼你能走路了,太棒了!” 思桃伸出手臂抱住了她:“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骑单车、滑冰、打雪仗!” 林知幼弯唇浅笑,一听到“滑冰”的字眼,她的唇线微微抿成直线,没了弧度。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滑冰,如今的她虽然能正常走路,但不能剧烈运动。 再加上她家的经济条件,实在没法支撑她自如地滑冰训练。 林知幼心事重重,这厢思桃也垮了垮肩膀。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花滑训练了。 她揽着林知幼的胳臂走到座位上,神色恹恹。 “我最近的体重有点超标,我的教练又念叨我了……” 周澄宙坐在后排,咯咯地笑话她:“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小心肥桃变大胖桃!” “我哪里胖了!”思桃不满地朝他叫嚣。 其实思桃并不胖,只是苹果脸蛋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格外圆润可爱。 思桃喜欢吃,完全不挑食,但花滑运动员有控制体重的需求,所以她的教练经常敦促她注意饮食。 “什么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的比例要控制在1:1:4,我吃一块巧克力被他一说,感觉都是罪恶。” 林知幼安慰她:“你别想太多,好好学习、好好训练。” “好!”思桃握起拳头,“那我中午就放心大胆地吃,吃完再减肥!” 林知幼和周澄宙:“……” — 因为林知幼之前患有腿伤,思桃他们便帮她打包午饭,三人一起在教室里吃。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伴随叮铃铃的打铃声,思桃和周澄宙飞奔到食堂,像展翅的鸟儿在各个打菜的橱窗前四处觅食。 他们三人分工,思桃和周澄宙去排队打饭。林知幼被“委派”去食堂隔壁的小卖部买饮料。 一进门,林知幼的脚步就蓦然顿住。 不远处的江野正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货架前挑选着什么。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微微侧着头,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饮料。 这个人,就连手指曲起的弧度都分外好看。 林知幼默默地想。 她踟蹰半晌,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朝他走近。 江野伸长手臂,刚从高架处拿下一瓶新奇士,少女甜腻绵软的嗓音就倏地传进他的耳畔。 “江野哥哥。” 江野的眼睑一动。 他侧过头,林知幼的亭亭身姿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漆瞳里划过一丝惊诧:“你的腿……” “我的腿好了。”林知幼笑靥清浅。 江野的眉心微动。 他摩挲着手里的新奇士,气息悠长地笑了声:“那你想喝什么,我请你。祝你的腿伤痊愈。” 林知幼张了张嘴:“不用了。”她望进江野的眸里,目光真挚笃定,“应该是我请你。” 之前江野帮过她,还曾给她送过早餐。 她理应请他。 江野双手抄兜,神情倦懒带着点笑意:“这样啊。” 他刚想继续说,一个男同学突然路过他们这儿。 来人将他俩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笑着朝江野打趣。 “江少爷,天天都有人给你送东西,艳福不浅啊!” “滚一边去。” 江野收紧腮帮子,冷睨了他一眼。 那人只能讪讪地离开。 林知幼略显尴尬,有点不知所措。 她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瓶旺仔牛奶,握着牛奶瓶的指尖微微泛白。 江野看了她一眼,淡淡掀起唇角:“行,你请我吧。” 他将那瓶新奇士递给林知幼。林知幼刚想接过,江野的手却蓦然一收。 她愣怔抬头,见他的眸中带着点玩味,转了话锋:“不过,我给你端了那么多回菜,你就请我喝这个啊。” “……” “小没良心的。” 哄十一下 江野的嗓音低哑,尾声微扬,落在林知幼的心里像掀起了层层巨浪。 她慌乱地张嘴,脑海里想着措辞。 还未开口,林知幼就见他一脸痞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她微嗔,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江野就是这样的人,玩世不恭,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坏劲。 让人又爱又恨。 那几天,林知幼无论吃饭、睡觉,时不时就会想起江野的那句话。 ——你就请我喝这个啊,小没良心的。 林知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寻思着江野帮了自己那么多回。 她只送他一瓶饮料,好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她思绪翻涌,最后掀开床被,径直坐到自己的书桌前。 林知幼拿出便利贴,撕开了一页,在纸上写下了一份清单。 她一笔一划,将一项项清单任务跃于纸上,最后微微弯起嘴角。 她鼓起勇气,将笔帽套回笔杆上,好似要去实现一件大事! 不久后。 高三(八)班的同学们发现自家的教室门口,总会出现一道娇小的身影。 众人议论纷纷:“江野的身边好像多了一条小尾巴!” 他们透过窗户望过去,女孩每天都来到他们教室门口,为江野送上各种礼物。 “这盒巧克力送给你,希望你每天都能有好心情。” “这瓶风油精可以提神醒脑,有助于你高考复习。” 同学们每次都像看戏似地围观,乐呵呵地笑出声。 很快,他们就被江野一句“看屁啊”给怼了回去。 那群人缩了缩脑袋,登时不敢再看。 林知幼攥着手里的礼物,面上强装镇定,但手心早已紧张得涔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江野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林知幼竟然开始给他送礼物。 江野从小到大收过很多礼物,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 但林知幼给他的礼物,实属“剑走偏锋”风格。 只有他想不到,没有她送不了。 这让江野觉得很新奇。 隔天上午。 林知幼照旧来到高三(八)班的门口。 她为江野送上了一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江野:“……” 他望向少女亮晶晶的眼眸,摸了摸自己眼睑下的皮肤,终是不好说什么。 连续好几天,林知幼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都送给了江野。 她在便利贴上对照着清单内容,一一打上勾。 “风油精、摩托车的钥匙扣、小风扇……” 这些礼物都送出去了。 林知幼在最后一行的清单任务后打上勾,笔尖微微一顿。 她默默地吁出一口气。 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借着“还债”的名义,想要靠近江野。 她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好。 她想见他、靠近他。 这种想法就像蔓草,随着时光推移而疯长。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在林知幼的心中蔓延,成为了她内心深处最热烈的渴求与企盼。 — 几天后。 伴随“叮铃铃”的放学铃声,林知幼和思桃背着书包一起回家。 她俩走到学校楼梯的拐角处,正商量着等下去学校附近的音像店买cd专辑。 下一秒,她俩就撞见了令人怔忡的一幕。 彼时江野单手背着书包,迈开长腿刚走下楼梯。 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短发女生就突然跑到他的面前。 她伸出双手,将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了他。 “江野,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你可以收下它吗?” 女生脸颊泛红,声调微微颤抖。 隔着一米外的距离,林知幼和思桃都能听得出她的紧张。 林知幼屏气凝神,心里也生出了忐忑,她一眨不眨地望向江野。 他的脸色平淡如常,眼睑连动都没动一下。 下一秒,他目不斜视,径自绕过那个女生,迈着长腿就下了楼梯。 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 这样的江野,骄邪又恶劣。 冷酷得带着十足的漠然。 女生的啜泣声随风低低地传进林知幼和思桃的耳畔。 “好可怜啊。”思桃望着江野早已远去的身影,低声喂叹,但眼里没有一丝讶异。 因为她知道,江野很少收女生送给他的礼物。 每每有追求者上门,那些女生都是乘兴而来,惨败而归。 林知幼的心里好似被刺了一下。 俄顷,她听见思桃突然“咦”了一声:“不过……你最近送给野哥的礼物,他好像都收了。” 林知幼对上思桃探寻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 她胡乱地解释:“我、我跟你说过的。我就是想感谢他,他之前帮过我,还给我送吃的……” 思桃笑着摆摆手:“你别紧张,我知道的!” 她拍拍林知幼的肩膀:“野哥和我哥一样,他俩那么狗,谁会喜欢他们啊!” 思桃突然就想起“七中双子”这个称号。 她摇头叹了一声:“那些女生真是瞎了眼了。” 林知幼:“……” 被骂“眼瞎之一”的她噎了下,随即听见思桃自顾自地说:“不过,我觉得野哥对你挺特别的,居然收了你的礼物。” 思桃高兴地拍了下大腿:“看来我们鹿鸣巷五人帮算是成了!” 思桃一直自诩他们几个住在鹿鸣巷的孩子是“五人帮”。 对此,周澄宙觉得这个名字太土了,思年和江野更是不屑一顾。 但在思桃看来,他们就是鹿鸣巷里最酷的团体。 整条街最靓的五个崽! 林知幼的思绪恍惚,心神全都扑在思桃刚刚说的那句话上。 江野不收女生的礼物,可他对她却照单全收了。 难道,她对他而言,竟有些特别吗? 林知幼的心里像是升起了一个粉色气球,随风呼啦啦地飘向遥远的高空。 飘飘欲仙,只待抵达最美的天堂。 那几天,林知幼放学时,经常下意识地望向高中部的那栋教学楼。 有时她回家回得晚,可以看见整座学校里只有高三的教室亮起了一盏盏的灯。 因为临近高考,学校专门为高三生开设了晚自习。 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江野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知幼思忖再三,最终想起了以前林岚曾带她去过的一个地方。 趁着这天周末,林知幼搭上了巷子口的一辆801路公交车。 沿途的风景如走马灯般掠过。 玻璃窗外的城市高楼渐渐变换成葱茏山林。 没过多久,公交车就驶向了此趟的终点站——位于滨城市郊的开元寺。 开元寺伫立于礐石山的山顶,山路十分崎岖。 林知幼到站后,顺着阶梯一步步地往上攀。 山上层峦叠翠,蓝天白云与瑰丽的山林景色融汇在一起,犹如铺开的绝美画卷映入了林知幼的眼帘。 她缓缓地往上行,有暖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林知幼将发别到耳后,微微喘了喘气。 没过一会儿,她的腿就酸得不行了。 这是林知幼腿伤好后,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 她坐在石头边上休息,抬手扇扇风,擦了一把额上沁出的薄汗。 有路过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搀扶着走上台阶,坐到了她对面的石头上。 老奶奶朝她细细打量,掬起了和煦的笑意:“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寺庙求愿啊?” “是的。”林知幼抿着唇角,点点头。 众所周知,滨城的开元寺香火旺盛,非常灵验。 据说在这儿祈福,所求皆能如愿。 林知幼想来试试。 老奶奶露出慈祥的笑:“我们两口子是为了给儿孙祈福才上山来的。我想,你也是为了很重要的人吧?” 林知幼愣怔,半晌轻声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她的心里,有着千斤重、万念深的人。 等到告别老婆婆和老爷爷后,林知幼继续向上攀爬。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古刹。 它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红砖青瓦,飞檐翘角。 正门处高悬着黑漆牌匾,写着三个大字——开元寺。 林知幼弯起眉眼,倾身上前。 她走进寺庙,寺中人头涌动,香客络绎不绝。 林知幼跟随人潮,跨过门槛,跪拜在了佛菩萨的面像前。 她轻轻地合起双掌,在心中默念出自己思忖许久的话。 待到拜完,林知幼起身走向门口。 门口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很多红布条,供香客祈福。 林知幼在红布条上写下了她的心愿。 她一笔一划,字迹清丽又娟秀。 ——祝江野哥哥学业有成,顺遂如意,考上理想的大学。 哄十二下 林知幼搁下笔,把红布条系在了寺庙中央的大榕树树枝上。 初夏的斜阳余晖落在庙宇之中,红布条随风轻轻摇曳。 钟声袅袅余音绕,那个承载着她心意的愿望,也回荡在林知幼的心头。 她喃喃道:“一定要成真啊。” 离开开元寺前,林知幼专门为妈妈和江野求了两道平安符。 她将一张平安符塞进了林岚的钱包里。 而另一张,她悄悄地揣在自己的校服口袋。 隔天上学,林知幼等啊等,终于等到下课时分。 她一听到“叮铃铃”的铃声响起,立刻起身欲走。 思桃喊住了她:“幼幼,我们一起去小卖部买跳跳糖啊!” 林知幼嗫嚅道:“你和澄宙先去,我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语毕,她急匆匆地跑出教室。 周澄宙一头雾水,思桃也愣怔了下。 思桃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这人有三急,仙女也免不了俗啊!” 这厢,林知幼跑了一阵,很快就累了。 她只想着快点把平安符送给江野,一时跑太急,不由得喘了两口气。 等她来到江野的教室,他的同班同学却告诉她,江野和几个男同学去学校的天台了。 他们几个男生经常趁着课间,跑到天台上偷偷抽烟。 林知幼迈着步子走上台阶,一路来到了最顶楼的天台。 夏日的暖风粘腻,阳光炽烈。 她拿着手里的平安符,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听见天台的拐角处传来了几道谈笑的男声。 “野哥,最近初中部那个小丫头整天围着你转,什么情况啊?” “你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女生找上门吗?这个怎么不赶走。” “要我说,那女孩长得漂亮,水灵灵的,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莫非野哥心动了?” “我就说野哥对她不一般,这敢情是要收了人家小姑娘当童养媳啊!” 江野穿着敞开的校服,倚坐在墙壁边,倦懒地听着他的朋友们吹水。 他的唇间咬着一根烟,猩红的光在烈日下燃烧殆尽,但灼灼生辉。 他漫不经心地将它摁灭,笑得肆意桀骜。 “我他妈只是见她可怜罢了。” 江野像往常一样,和朋友们插科打诨。 可转瞬,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初见林知幼时的画面。 小姑娘坐在轮椅上,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泪痕。 她像是攥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怜兮兮的,竟让他心生酸涩。 不知怎的,江野突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莫名烦躁,掏出烟盒,从里面磕出了一根新烟。 林知幼没有瞧见他的神色。 她怔忡地站在原地,泛白的十指攥紧掐进了软肉里。 原来,他只是见她可怜罢了…… 那张黄色的平安符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可林知幼浑然未觉。 她的喉间干涩,转身匆匆地跑开。 她疾疾地跑下楼梯,脚步飞快,好似身后有冰冷的狂潮朝她翻涌而来。 只要慢一步,就会将她淹没。 林知幼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跑,直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她的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早就该明白的。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幸运眷顾。 怎么可能成为他心中那个特别的人呢? 林知幼垂下眼睫,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情绪已然抵达奔溃的临界线。 窗外的艳阳高照,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四起,一切明亮又灿烂。 但她的暗恋却像飞蛾扑火,炽热又悲凉。 永远也等不到可以期待的明天。 这一整天,林知幼都过得心神不宁。 她背着书包回到家后,脚步虚浮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抱起角落里的小白兔,素净的脸颊蹭了蹭它毛绒绒的身子。 小白兔的眼睛像红宝石般,晶莹剔透。 而此刻,林知幼的眼睛也晕着水汽,红通通的。 她抱着小白兔,朝它喃喃道:“团子,我好难过啊……” 林知幼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暗恋的尽头,是无疾而终。 果然,她也不例外。 — 从那天之后,林知幼刻意地避开江野。 她再也没有去过高三八班,也没有再给江野送过礼物。 就连那张平安符。 林知幼将它摊开放在自己的手心,默默地伸出手,搁在垃圾桶的上空。 只要松开,它就会掉进桶里。可最后,她还是狠不下心。 林知幼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书桌的柜子。 柜子里装着她的笔记本,一根蝴蝶结发绳,还有一瓶空可乐罐。 林知幼拿起那罐可乐,那是江野之前在便利店里给她的。 那时他拦下思年,没有让林知幼喝冷饮。 她喝完那罐可乐后一直没舍得扔,将它偷偷地藏在柜子里。 而那根发绳,是江野之前比赛后为她扎头发而留。林知幼将它珍藏了起来。 她将那张平安符也一并放进抽屉。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一个无人知晓的存在。 林知幼的心里泛起丝丝苦涩。 昔日的回忆涌了上来,让她无法忘怀。 下一秒,林岚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小幼,来搭把手!” “好!”林知幼赶紧应道。 她将柜子锁好,跑到了林岚的跟前。在厨房里帮她捣蒜,打下手。 片刻后。 林岚将菜炒好,把锅里的芥兰牛肉盛进盘子里。 她将盘子递给林知幼:“把这菜送去江家。” 林知幼愣怔,轻“啊”了一声。 林岚见她没动作,不禁催促:“妈妈吃完还得去酒吧上班。你快给人家送去,乖。” 自从姜玉茹之前给林岚送解酒药后,两家的关系就变得很和睦。 姜玉茹经常差江野端菜过来,林岚也时不时地将自己上超市特卖场抢到的护肤品,捎去一些送给姜玉茹。 今天她在溜冰场早下班,终于可以回家好好做顿饭,不用着急赶去酒吧。 她将那盘芥兰牛肉递给林知幼,林知幼讪讪地接过。 她收敛起脸上难过的神色,低声对林岚说:“那我去了。” “快去吧。” 林知幼端着菜出了门,缓步走到江家。 彼时江家的门微微阖着,没有关。 她刚走近,就听门内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林知幼敲开了门,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哄十三下 彼时姜玉茹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江野满屋子地跑。 “你这个臭小子,好好的大学志愿不选,居然跟我说要去当什么摩托车赛手!” “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玩赛车!” 江野避开她鸡毛掸子的袭击,一路围着餐桌小跑,和他妈来了场你追我赶的追逐戏。 他连气都没喘一下,朝姜玉茹高声喊:“我就想当职业赛车手,大学读的那些专业我都不感兴趣!” 那会儿国内还没设立赛车学院和相关专业。江野不想上大学而选择赛车行业的想法,对许多人而言,太过乖僻邪谬。 实属骇人听闻。 姜玉茹气得跺脚,还想再骂,抬眼间,却瞥见一抹娇小身影立在他家的门口。 林知幼和姜玉茹的眼神相撞,面面相觑。 她咽了咽喉咙,表情略微尴尬:“阿姨,我妈让我把菜送过来,谢谢你们的关照。” 江弨站在一旁,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勉强地扯起嘴角,走向林知幼,笑了笑:“替我们谢谢你妈妈。” 林知幼乖巧地点头。 江弨接过她的那盘芥兰牛肉,放到饭桌后,倾身走近姜玉茹。 他刚想拿过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姜玉茹就立刻将掸子搁在身后,瞠目看他:“你想干嘛?” “孩子们都在呢。”江弨尴尬地低声道。 姜玉茹心头的气更难消解了:“你每次都这样,儿子现在变得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你惯的!” 江弨:“……” 姜玉茹愤懑地用鸡毛掸子指向江野:“之前你在公司年终晚会上抽中的那辆摩托车,就不该借给他玩。这臭小子玩上瘾,现在天天骑摩托去上学!” “欸,我藏得深,老师都没发现。”江野臭屁地反驳。 姜玉茹气得直喷唾沫:“你能耐了是不是?我让你尝尝我的掸子,看你这尾巴还能翘多高!” 眼见江玉茹甩起鸡毛掸子就想打他,林知幼赶紧倾身上前,下意识地挡在江野的面前。 那根鸡毛掸子在空中落下,就快打在少女纤细的后背时,一双修长劲瘦的手蓦地将它攥住。 江野抓着那根掸子,剑眉微微拧起:“妈,我错了,你要打我就打吧。” 他的手一松,掀起长睫,乌眸灼灼地看着姜玉茹。 姜玉茹抬起手,鸡毛掸子升向半空。 伴随“啪”地一声,掸子没像想象中落在江野的身上,瞬间甩落在地。 姜玉茹坐到沙发上,捂着气闷的胸口。 “你的翅膀硬了,我是再也管不了你了。” 林知幼看着她面露伤心,忍不住倾身上前:“阿姨您别生气。” 她嗫嚅道:“江野哥哥的成绩其实不错。他的摩托车骑得也很好,还拿了比赛的冠军。以后肯定会有出息,好好孝顺您的。” 闻言,江野的眸光微动。 他攥起拳头,细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妈,你别生气了。” 他清冷的嗓音放软,带着十分真诚。 姜玉茹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语气却还是有点硬邦邦的:“我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她拉起林知幼的手,弯了弯嘴角:“还是幼幼贴心,谢谢你。” 林知幼轻轻地摇头。 不远处的江弨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娘儿俩“相爱相杀”的戏码,总算是落幕了。 那天之后。 姜玉茹见林岚有时忙得不着家,便喊林知幼去他家吃饭。 “反正这菜端来端去的也不方便,以后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就来我家吃吧!” 姜玉茹热情地夹了几块肉片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林知幼弯眉浅笑:“谢谢阿姨。” 她知道姜玉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人其实极好。江野的爸爸江弨亦是如此。 只不过…… 她望向坐在自己对面,默默吃饭的江野,心口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 有他在,林知幼总是有些局促紧张,心绪难平。 她无数次地说服自己,就把他当作自己的邻居就好。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哥哥。 — 时间总是推着人前行。 有些人越走越远,有些人却固执地留在原地,徘徊不定。 林知幼没想到的是,江野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没有执拗地放弃高考,而是在高考四战中顺利发挥,考上了滨城的一所二本学校。 为了庆祝江野和思年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周澄宙领着众人一起去他舅舅家新开的大排档聚餐。 周家舅舅特别热情,招呼着他们点了不少新鲜美食。 时隔多日,鹿鸣巷五人帮终于再度聚首。 大伙围坐在一张桌上,高高地举起饮料碰杯:“暑假快乐!” 周澄宙喝了一口汽水,爽快地说:“两位哥哥如今脱离苦海,荣升大学生,小弟我实在是羡慕啊!” “特别是年哥!”周澄宙敬了思年一杯,“我做梦都想离开滨城,我爸妈和奶奶每天都念叨我读书,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思年如愿考上了京城的华清大学,成为了鹿鸣巷里最争气的大学生。 周澄宙仰天长叹:“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高呼一声,转头看了江野一眼,面露惑色:“野哥,你为什么不填外地的大学?” 闻言,林知幼下意识地看向江野。 他将吃完的生蚝壳扔在一旁,懒懒散散地启唇:“我随便,反正去哪儿都能继续练车。” 林知幼的扇睫一颤。 果然,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她垂下眼睑,抿着嫣红的唇瓣。 思年坐在她的身边,不禁问:“怎么,你不喜欢吃烤串吗?” “嗯?”林知幼看向自己手里早已凉掉的牛肉串,噎了噎,“没有。” 她搁下肉串,端起了手边的王老吉,牵动唇角:“恭喜思年哥哥考上理想的大学。” “谢谢。”思年和她碰了一下杯,清隽的脸上扬起和煦的笑。 江野睨了林知幼一眼,淡淡开口:“你怎么只祝他,不为哥哥我高兴高兴?” 林知幼的眸色一凛。 她敛下心神,言简意赅道:“祝你。” 她双手握着易拉罐,递向江野,旋即仰头喝了一口。 江野扯了扯嘴角,眼底漫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的舌尖扫过下牙膛,薄唇动了动:“小白眼狼。” 大排档里人潮熙攘,嘈闹声混合着浓郁香味,氤氲满屋。 思桃见林知幼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气场也比平日里低迷了不少。 她不禁伸出手肘点了林知幼一下,压低嗓音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知幼轻轻地说,“就是刚刚吃的烤串有点辣……” “那我让小橙子多点几根不加辣的!” 思桃风风火火地招呼周澄宙再去找舅舅点餐。 他俩走后,饭桌上一下子安静许多。 林知幼悻悻地吃了一口铁板羊肉。羊肉带着点羊膻味,微辣。 她鼻头一酸,又有点想掉眼泪了。 待到思桃他们回来,林知幼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到屋外去透气。 林知幼垂着眼睫,百无聊赖地沿着路牙走。 刚走了两步,一双蓝色浅口帆布鞋就映入她的眼帘。 她抬起头,蓦地撞上江野那双凛冽深邃的眼。 他问:“你不再多吃点?” 林知幼见他站到自己的身边,心跳有些乱了节拍。 她缓了两秒才说:“嗯。” 她无意识地绞着手指,表情有些不自在,旋即转过身,想往大排档的方向走。 那一瞬,江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哄十四下 林知幼感受到江野掌心的温度,热得好似烫在她的心口。 她的心不由得噗通直跳。 好在,江野很快就松开她的手。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递到林知幼的眼前:“我来是想把这个送给你。” 林知幼怔然。 只见他修长的指尖上吊着一个银环,底下坠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钥匙扣。 粉嫩的小兔子图案,看起来可爱又闪耀。 江野将它塞进林知幼的手里:“你之前送了我礼物,这是我的谢礼。” 江野前几天去临市参加高中毕业旅行,途中在小摊上无意间看到了这枚兔子钥匙扣,便买下了。 林知幼怔忡。她没想到,江野竟然记得她喜欢兔子。 她看着那个兔子钥匙扣,像有无数的细线缠绕上她的心,繁絮冗杂,令她的思绪有一瞬间停滞。 江野说:“谢谢你上次在我妈面前帮我说话。” 他双手抄兜,仰望天上的星空:“我想了很久,为了让我爸妈安心,我确实不能只顾自己。”他顿了顿,“我之后会一边读书,一边参加摩托车比赛。我想我一定能兼顾好一切。” 他侧头望向林知幼。晚风吹拂他浅栗色的发,他的眼瞳里像坠着万千星辰,烁烁如钻。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 他依然是他,那个自信桀骜,恣意发光的他。 林知幼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江野牵起唇角,黑瞳深深地凝视她:“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林知幼愣怔了下,他看出来了。 她摩挲着手里的兔子钥匙扣,默了几秒后弯起了嘴角:“没事了。” 没事了。 就像喝了一碗很苦的药,突然又吃到一颗很甜的糖。 那些苦涩的味道全都化开。 被甜味占据。 林知幼发现,她无法割舍掉自己对江野的感情。 她还是很喜欢他。 — 不久后。 思年去京城上大学,众人为他送行。 江野随后也去学校报到。虽然他在滨城上大学,但偶尔周末才会回家一趟。 林知幼很少再能见到他。 上了初三。 林知幼和思桃他们的课业加紧了些。 周澄宙被他爸妈“押”去上补习班,思桃的生活费也被减扣,没法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去报刊亭买娱乐杂志。 不过不变的是,他们三人依旧窝在一起。 午休时去食堂吃饭,课间听歌聊天,踩着夕阳余晖一起并肩回家。 日子一天天地过,晨昏昼夜,四季流转。 转眼间,春节就快到了。 鹿鸣巷里每年都会提前举行春节文艺晚会。 居委会在巷子附近的一个小广场上设了场地,让家家户户都来参加。 这里的街坊邻居爱凑热闹,好多人家都报名了。 思桃不甘落后,拉着早就放假回来的江野和思年,再次集齐五人帮,报了一个话剧演出。 彼时思年无奈地笑笑,陪她一起前往服装店去领出租的演出服。 经过周家的便利店时,思桃扯起嗓子朝里头喊:“小橙子你快点,待会儿演出来不及了!” “知道了,还有两小时呢。别催!” 周澄宙坐在便利店的前台,一边苦哈哈地看店,一边补辅导班的作业。 林知幼窝在家里,捧着思桃写的剧本背台词。 隔得老远,她都能透过窗户隐隐约约地听见思桃和周澄宙的斗嘴声。 林知幼摇头浅笑,继续细细地看剧本。 直到把所有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她走进林岚的房间,将林岚放在梳妆台上的那顶“皇冠”拿了起来。 这是今早林岚去上班前,特意给林知幼准备的。 她知道林知幼今晚要参加演出,便将自己少女时期戴过的头饰交给了她。 这顶皇冠虽然不是用真正的水晶制成,冠上镶嵌的珠宝也早已没有了亮光。 但总归能作为林知幼这次演出的道具,足以派上用场。 林知幼敛眉一笑,将皇冠戴到了头上。 镜子里的她肌肤白嫩如雪,鼻子小巧,樱唇晶莹。 一头乌黑秀发软软地搭在肩上,银白的皇冠都称得添了几分光彩。 好看是好看,但怎么才能将皇冠戴牢,不让它从头上掉下来呢? 这次,林知幼在思桃新编的话剧《白雪公主和青蛙王子》里,饰演白雪公主。 她在演出过程中难免会有很多动作安排,她担心皇冠会掉下来,出现什么失误。 正当她犯愁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林知幼赶紧走上前,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江野那张纨绔不羁的俊脸。 他迈开长腿,熟稔地走进她家。 时隔多日不见,林知幼的心里竟生出了几分紧张。 最近江野一直呆在学校忙着练车和期末考,已经许久没回鹿鸣巷了。 他垂眸看她,漆黑的眼里透着揶揄与玩味。 “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不记得我了?”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朝他嗫嚅道:“江野哥哥。” 江野原想逗逗她,却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江野轻皱了下剑眉:“怎么了,你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 “这个。”林知幼缓缓地掏出那个皇冠。 她语气恹恹:“我不知道该怎么戴牢它?” 江野默了几秒,朝她勾起嘴角:“我有办法。” 他让林知幼坐到房间的梳妆台前,抬手拿起她桌上的梳子,为她梳头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顺滑的黑发,动作无比轻柔。 林知幼僵着身子,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静静地坐着。 她偷偷抬起眼,透过镜子去看江野的模样。 少年的长睫低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硬朗的下颚线流畅地没入性感精致的喉结。 他深邃的黑眸里透着满满的认真。 只看一眼,就令人心动不已。 林知幼按耐住自己噗通跳动的心,一眨不眨地注视他。 江野撩起她的长发,为她编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他将那顶皇冠戴在她的头上,用剩余几绺头发一层层地包裹王冠的两侧,将其固定住。 半晌,江野轻启薄唇:“好了。” 林知幼站起身,轻轻地晃动脑袋。皇冠稳稳地戴在她的头上,丝毫没有松动。 “真的戴牢了!”她开心得扬起笑靥。一副拥有了新大陆的样子。 江野轻笑一声:“傻瓜。” 他漆黑的眼瞳里藏着一丝宠溺,林知幼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她噙着嘴角,摸摸自己头上的皇冠。 俄顷,思桃咋咋呼呼的高喊声从林知幼家的门窗处传了过来。 “幼幼我来了,快开门!” 林知幼倾身上前,打开门的那一刻,思桃一股脑儿地跑进她家,为她送上了今晚演出要穿的礼服。 “你快去试试!” 林知幼应了声“好”。 她迈步走进房间换礼服,半晌才走回客厅。 江野倚在她家的沙发前,双手环胸。 一听到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扬起头,眸光微微一亮,转瞬即逝。 另一边的思桃眼睛却看直了。 她朝林知幼飞奔而去,朝她细细打量。 “幼幼,你这样也太好看了!我都快爱上你了!” 林知幼的脸颊噌地泛红。 她头戴皇冠,身穿一袭水晶绣边的雪白纱裙,红色的泡泡袖显得她俏皮又妍丽,真像坠落凡间的在逃公主。 林知幼觉得有点不太习惯,她轻拉了下思桃的衣角,低声道:“桃子……” 思桃知道她害羞了,不禁捂嘴偷偷笑。 她看向江野:“我真的没夸张,不然你问问野哥好不好看?” 林知幼怔忡。 她侧头望向江野,眼底藏着几分期待与羞赧。 江野顿了顿,点了下头,嗓音低润微哑:“好看。” 闻言,林知幼悄悄地弯起嘴角,心里像打翻蜜罐般,溢出了甜味。 — 半个钟头后,众人全都换装完毕。 鹿鸣巷五人帮集齐,齐刷刷地并排走向今晚的演出场地。 他们一路前行,路过的行人们纷纷朝他们望过来,回头率百分百! 周澄宙摸了下自己的黑发,满脸臭美:“你看,那些人都被我迷住了!” “少来了,人家是在看你吗?”思桃翻给他一记白眼。 周澄宙刚想反驳“怎么不是”,余光却瞥见林知幼、江野和思年。 他们三人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将“俊男美女”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周澄宙讪讪地闭了嘴。 好吧,是他不配。 路人们的审美应该是在线的。 他们一行人来到小广场,这里早已人头涌动。 街坊邻居们相互谈笑寒暄,孩子们追逐着打打闹闹,场面十分欢腾。 彼时广场的中央架起了一处圆形高台。底下摆放着一排排的塑料椅子,供观众坐着观赏节目。 林知幼望向那个圆形舞台,紧张地咬咬唇。 思桃握住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我们陪着你!” 林知幼“嗯”了一声,和她相视而笑。 片刻后。 鹿鸣巷的街坊邻居们基本到齐了。 周澄宙和他爸妈扶着周奶奶坐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排。 周奶奶看着他们几个准备出场的孩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们待会儿上台别紧张,奶奶给你们分糖吃。” 周奶奶将便利店里带来的水果糖一颗颗分给他们。 林知幼和思桃他们朝周奶奶连声道谢。 周澄宙却鼓鼓嘴:“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堂堂男子汉不吃糖!” 语毕,坐在后排的姜玉茹忍不住笑了。 “澄宙都是小大人了,这几个孩子一眨眼都长这么大,再也不是在巷子里哭闹着要喝奶的小娃娃了!” 周澄宙妈妈也笑着说:“再过几年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以前的娃娃亲还算不算数咯?” 周澄宙和思桃经常被两家家长笑闹着说要结娃娃亲。 虽说是玩笑话,但周澄宙却难得红了耳根,叫嚷道:“妈,你说什么呢!” 思桃后知后觉地看了他一眼,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周澄宙的妈妈在巷子里素来有“大喇叭”之称。 她大剌剌地开口道:“这有什么,大伙都知根知底的。你们几个孩子以后要是能结亲不也挺好的嘛!” 几个长辈听完,忍不住笑出声。 林知幼站在原地,悄悄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江野。 江野侧过脸,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交汇。 夜幕沉沉,晚风微凉,林知幼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燥热。 她赶紧别开目光,胡乱地绞着手指。 江野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生起一丝犹疑的异样感觉。 哄十五下 江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耳畔倏地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思年的爸爸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们以后自己安排吧。我们就等着享清福!” “是啊。”众人纷纷应和。 思家妈妈也点点头。 虽然她全程没有言语,但恬静淡然的面容上一直带着笑意。 江野清了清嗓子,朝各位长辈说:“叔叔阿姨们放心吧,我们待会儿的表演肯定也会令大家满意。” “就是,看我们的!”周澄宙自信满满地说。 一刻钟后。 林知幼他们的话剧《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作为第一个节目,在居委会主任的主持介绍声中,隆重登场。 江野站在舞台侧方,操控着自家带来的音响,播放出了一段音乐。 周澄宙身穿一套绿色的青蛙服,伴随欢快的乐声,蹦蹦跳跳地踏上舞台。 “呱呱呱——” 一听到他的青蛙叫声,坐在观众席上的孩子们纷纷笑开了花。 紧接着,林知幼穿着洁白纱裙翩跹出场。 她攥紧裙摆,站在舞台上望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坐在观众席上的王虎翘着二郎腿,贱兮兮地朝她“嘘”了一声。 “你会不会演啊,不会就下台啊!” 他的一帮弟兄也跟着起哄。 他们忌惮江野,不敢对林知幼怎么样,但一直记着以前的仇。 林知幼咬咬唇,失落的目光登时撞上江野漆黑深邃的眼睛。 不远处的他一眨不眨地注视她,嘴唇动了动。 林知幼看懂了,他在说——你可以。 有一股暖流倏地涌入她的心头,林知幼备受鼓舞,她挺直腰板,松开了攥紧裙摆的手。 她朝四周张望,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台词。 “我要找我的小矮人,有谁看见他们了吗?” “我看见了!” 思桃头戴黑色宽沿帽,身披斗篷。 扮演巫婆的她朝林知幼走近,朝她递上了一颗苹果。 思桃露出邪魅的笑容:“亲爱的公主,只要你将这颗苹果吃下,我就告诉你,你的小矮人们去了哪里。” 林知幼愣怔,刚想接过,不远处的“青蛙”周澄宙突然冲上前来,一把将那颗毒苹果抢过。 “呱呱呱,饿死我了!” 他吃了一口,霎时躺倒在地。 江野在一旁念起旁白:“青蛙王子吃了巫婆的毒苹果后,以毒攻毒,变回人形。” 下一秒,周澄宙圆滚地离开舞台,换上了身穿一袭白色衬衣的思年上场。 他身后披着红色斗篷,朝林知幼伸出了手:“白雪公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寻找小矮人。” 林知幼刚想将手放在他掌心,就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林知幼顿了顿。 原本早已下场的思桃赶紧脱下道具服,将她妈妈压箱底的高跟鞋递了上去。 思年接过那双鞋,朝林知幼微笑道:“你愿意帮我试一下这双水晶鞋吗?” 好家伙,这出话剧竟然还串了别的戏! 仙度瑞拉都上场了…… 众人愣神,一路看着他们演下去。 有个小男孩坐在板凳上,越看越不解,摸了摸脑袋问:“这怎么和我妈妈讲的童话不一样啊!” 闻言,周围的观众席发出了一阵哄笑声,大伙都乐了。 林岚刚巧下班赶到现场,林知幼一见到她,眼睛不禁亮起。 她站在台上,和江野他们一起默契配合,将整出话剧演完。 直到最后,林知幼弯了弯唇,拉起裙角朝众人鞠了个躬。 她说:“今天灰姑娘走错片场,快到十二点,该回家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感谢大家!” 众人哈哈大笑,热烈的鼓掌声响彻整个广场。 五人帮表演结束后,他们陆续走下舞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安下心来,静静地观看其他演出了。 这一晚,鹿鸣巷的春节文艺晚会惊喜不断,欢乐绵延。 姜玉茹和她的几个老姐妹一起身穿清一色的大红裙,为大家跳了一段广场舞;王虎他们也带来了一场嘻哈舞蹈。 半晌,姜玉茹怂恿林岚上台去唱一首歌。 林岚原想婉拒,谁知台下的观众们兴致很高,起哄声四起。 现场的气氛热烈高涨,林岚没了奈何,便上台唱了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林岚穿着一袭浅蓝色的棉绒长裙,身材娜袅、姿态优雅。 她的歌声悠扬婉转,十分动听。 底下的男士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而坐在他们身边的老婆却没一个有好脸色。 她们有的翻白眼,有的“啧啧”出声,甚至有的揪住她丈夫的耳朵,直接拎着离开了。 林知幼望过去,被拎出场的正是那日追到她家来,想带走林岚的那个老色胚。 他是王虎的爸爸。 林知幼的咬肌收紧,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 下一秒,悦耳的歌声戛然而止。 林岚唱完,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信步走下舞台。 台下的众人神色各异。 林岚知道那些人的心思,脸上不免挂起几分尴尬。 姜玉茹走过去,牵起林岚的手,领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她抿着唇角,笑道:“林岚,你别理他们。今天是个好日子,待会儿去我家冲功夫茶喝!” “欸。”林岚笑着应道。 这段小插曲就此翻篇,街坊邻居们又陆陆续续带来了好几个节目。 直到演出结束,思桃掏出了自己带来的拍立得相机。 “来来来,我们一起拍张照吧!”思桃招呼着林知幼他们一起合影。 周澄宙戴上自己青蛙服的绿色帽子,露出了两只大蛙眼。 林知幼正寻思着该往哪里站,下一秒,她的身边落下了一道人影。 江野神色倦怠地站到她的身旁,朝思桃他们喊道:“快拍吧!” 他平日里并不喜欢拍照,只不过看在五人帮的份上,江野才答应同框合影。 林知幼感受到他逼近的清冽气息,呼吸有一瞬间停滞。 她的心里生出紧张。 这是她和江野拍的第一张合照。 居委会的阿姨接过思桃的拍立得相机,朝众人高声道:“喊茄子!” “茄子!”众人对准镜头,伴随“咔擦”一声,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五人帮”照片。 只见照片中,思桃和周澄宙开心地笑着比耶,思年静静地站立,林知幼拘谨地弯起嘴角。 而江野,他和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双手抄兜,懒散地站着,脸上挂着桀骜不羁的表情。 林知幼看着那张照片,微微入神。 思桃挽起她的手臂,指着照片冲她笑:“你看小橙子笑得多傻!” “肥桃,你才傻呢!”周澄宙听完瞬间反击。 鹿鸣巷的街坊邻里们一起嘻嘻闹闹地走回巷子。 刚走进熟悉的小巷,姜玉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满满笑意。 “孩子们,一起去我家喝茶!” “好嘞!”思桃和周澄宙欢天喜地地应道。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江野站在一旁,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抬头道:“妈,我等会儿再回家。” “你要去哪儿啊?” “有事。” 姜玉茹睨了他一眼,嗔道:“这孩子……那你快点!” 江野应了一声,径直踱步走出巷子。 林知幼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一个女生骑在摩托车上,将车停在鹿鸣巷口,像在等人。 一见到江野走近,她立刻摘下头盔,笑着朝他挥挥手。 女生染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卷发,身穿黑色皮衣,下搭一条通勤烟管裤,看起来又美又飒。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双腿不听使唤地走向了他们。 半晌,江野听到身后响起动静,下意识地回头。 林知幼唬得吓一跳,赶紧悄悄地藏到一棵树后。 等她重新探出脑袋,就见不远处的江野站在女生的面前,表情淡淡:“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大少爷。”尤茜语气熟稔,朝他笑笑,“今晚寒江河畔那儿在放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呗。” 江野掏出一根烟,倚在墙壁上,朝她摇摇头,看起来兴致缺缺。 尤茜勾起娇媚的笑,倾身走近他:“去嘛。” 江野点燃香烟,轻吸了一口。 透过缕缕浅靛色的烟雾,他看到尤茜那双丹凤眼的长睫眨了下,像是撩起眼尾上挑的弧度。 下一秒,她抬手夹走了他唇间的烟。 她媚眼如丝,眼底藏着狡黠的笑,刚想凑到唇边吸一口,手里的香烟就瞬间易了主。 江野冷着脸,将抢过的烟摁灭在墙上。 他垂眸看向尤茜,淡声道:“别闹,你该回家了。” “不回。”尤茜抱着胳膊,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 可是,江野丝毫没有要哄她的意思。 他甩下一句话给她:“那我也不去。” “为什么?” “困了。”江野迈开长腿往巷子里走,头也不回地朝她挥挥手。 尤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清瘦的背影,满不在意地笑了下。 她朝江野喊道:“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她跨步上了自己的摩托车,笑靥漂亮又恣意。 “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陪我一起看烟花!” 林知幼看着她自信的面容。 她说出的话,是林知幼从来都不敢说的话。 林知幼怔怔地想,却见江野一步步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糟糕! 她慌乱地想找别的去处躲藏,脚还没动,一道清冽低沉的男声就传进她的耳畔:“出来吧。” 哄十六下 林知幼闭了闭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被发现了…… 她硬着头皮,怯怯地从那颗树后走了出来。 江野垂眸看她,眼里不带一丝诧异。 林知幼噎了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刚刚你跟我时就发现了。”江野微微弯下腰,和她平视,“就你这小样儿,还想和我玩追踪计?” 林知幼支支吾吾,眸光转了又转道:“我、我是想喊你回去喝功夫茶!” 江野见她绞尽脑汁才吐出这么一句,扯了下唇,笑了。 “行。”他单手插进裤兜里,散漫道,“那走吧。” 林知幼跟在他身后,冬天的风嗖嗖地穿堂而过,她冷得一哆嗦,搓了搓手指。 江野看了她一眼,不禁开口:“你穿着礼服出来也不知道多带一件外套,傻不傻?” 语毕,他将自己身上的牛仔棉绒外套脱下,披在林知幼身上。 暖意瞬间笼住她。 林知幼抿抿唇,脸颊泛起了樱花色。 她跟着江野往前走,直到快走到江家时,林知幼顿住脚步,终于将憋了一路的话说出口。 “江野哥哥。” “嗯?” 林知幼不由得握紧双拳:“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 江野的长睫眨了一下:“是我同学。” 林知幼抿抿唇,“哦”了一声,嗫嚅道:“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江野垂眸看她,漆黑的眼里带起调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当然知道!”林知幼的话提到嗓子眼,却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没搭腔,鼓了鼓腮帮子,像是憋着什么话但说不出口,看起来可爱极了。 江野噙起嘴角,目光锁着她,轻声道:“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太好奇,长不高。”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头上的发。 有街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明亮轻柔,映衬着他好看的眉眼。 少年的黑眸亮得逼人,犹如万千星辰铺在林知幼的眼底,成为了她足以铭记一生的宇宙。 — 直到除夕夜这天。 姜玉茹喊林岚和林知幼一起去他家吃团圆饭。 “大过节的,就是要大家热热闹闹才好嘛!” 姜玉茹手执菜刀,切着砧板上的番茄,朝林岚笑着说。 “是啊。”林岚将刚洗好的生菜递给林知幼,让她端着菜盘放到饭桌上。 江野掀开饭桌上的火锅锅盖,肉丸在热气腾腾的汤水中翻滚,像一个个蒸桑拿浴的雪团子。 “来了来了,饮料买来了!”江弨走进屋,换上拖鞋后,他将一箱王老吉搁在桌边,笑着说,“我刚刚去老周家的便利店,看他们都开吃了!” “那咱们也抓点紧。”姜玉茹朝客厅处望了望,“春晚就快开始了吧?” “差不多了。”江野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高了两度。 如今江、林两家已经非常熟络。众人张罗好一切后,开始围炉吃饭。 客厅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节目,主持人的声音荡漾在屋内,一派温馨喜庆的景象。 林知幼手执筷子,桌前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菜式,不仅有火锅,还有卤水鹅肉、葱爆肥肠、桂花糯米莲藕等热菜。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夹哪一样。 姜玉茹笑道:“幼幼,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啊!” 林岚弯起嘴角:“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她拿起一双公筷,朝火锅里夹了一块煮好的腐竹,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林岚笑了笑:“小幼她每次都要把腐竹泡得软软的才肯吃。” 她摇摇头,宠溺地看了林知幼一眼。 姜玉茹见状,眼睛蓦地亮了:“我家小敏也一样,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话音落地,江弨的脸色骤变。 姜玉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脸瞬间煞白,身子微微一颤,连手中的筷子都握不稳了。 江野的眼里泛起冷戾的猩红,他咬着牙,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凸显,好似在强忍着什么。 林知幼望向他们三人,心头猛地一坠,顿时明白了。 江家的小女儿——江敏。 她的名字是这个家的禁忌。 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将所有人的血液都冻住。 屋子里依然荡漾着欢快的春晚乐声,但冷寂压抑的氛围萦绕着他们每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姜玉茹轻擦了下眼角的泪,朝林知幼开腔道:“幼幼,你能当我的干女儿吗?” 她的喉间酸涩,感觉下一秒,眼泪又要从她的眼眶掉落。 林知幼愣怔,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姜玉茹泛红的眼睛注视着她,又好似透过她,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努力地组织语言,一字一句地说:“你江野哥哥如今上大学了,就剩下我和你江叔叔两个人。他整天都忙着上班,我呆在家里挺孤独的。你有空的话,能常来陪陪我吗?” 江野的薄唇紧抿,垂着眼睑,长睫覆盖住他的眸色,落下一片阴翳。 林知幼对上姜玉茹期盼的目光,踌躇地看向林岚。 林岚眉目温柔,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林知幼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微微噙起笑意道:“好的,阿姨。” 闻言,姜玉茹破涕而笑。 她擦了下眼角的泪,扬起笑靥:“还叫什么阿姨啊,叫干妈!” 林知幼生涩地张了张嘴:“干妈。” “欸!”姜玉茹笑着应了一声。 那一晚,是林知幼过得最难忘的除夕夜晚。 姜玉茹的泪与笑、江弨的隐忍与沉默,都映在她的眼里。 而江野,他的黑眸中透着冷寂的颜色,如死灰一般,全然没了亮光。 她不知道为什么星星会坠落深海,但她想把它捞上来。 — 时间过得飞快,林知幼和思桃、周澄宙中考完,三人都从七中本部升上了高中部。 少女的心思随着时光流逝,如树木拔节般生长。 每次去江家时,林知幼都会期待能跟江野相见。 但一连好多天,她都没有见到他。 姜玉茹说,江野在学校里特别忙,有时周末也抽不开身,就没有回家。 林知幼施施然地想,她好想快点长大啊。 这样她就不用停在原地,可以跑着去见他。 隔天早上。 林知幼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思桃耷拉着脑袋坐在座位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桃子你怎么了?”林知幼坐到她的身边,满眼关心。 思桃撇撇嘴:“我这次参加花滑比赛又输了,连个名次都没拿到。” “你不要急,越急越难成事,不要气馁。”林知幼软着嗓子劝慰她。 思桃点点头,朝她说“好”。 等她心情好些后,思桃告诉林知幼,江野过几天也要去外地打比赛了。 自从他加入职业赛车队后,便卯足了劲儿训练。 这次他要去深城参加全国超级摩托车锦标赛,奔赴属于自己更广阔的赛场。 林知幼思忖许久,趁着江野出发前,终于来到他的大学。 她走到江野的宿舍楼下,心想该找个同宿舍楼的男生问问,还是直接上宿管那儿去找江野比较好。 正当她踟蹰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入林知幼的眼帘。 是上次来鹿鸣巷约江野去看烟花的那个女生。 彼时她倚在一辆摩托车前,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目光落在江野的那栋宿舍楼。 很明显,她又是来找江野的。 林知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那人侧过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相撞。 林知幼赶紧别开视线,望向别处。 女生清越的声音顷刻传进她的耳畔:“小妹妹,你是来找江野的吗?” 林知幼微怔,机械式地转过头。 尤茜望向她,弯起一抹笑,看起来毫无恶意。 林知幼抿唇问:“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去他宿舍看过你们的合照。” 江野将他和鹿鸣巷五人帮在春节晚会上拍的合照,贴在了自己的书架上。 尤茜觉得很惊奇。 毕竟江野入学以来,从不跟他们一起拍照。 她知道他不喜欢拍照,但能将这张合照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可见照片里的人对他很重要。 林知幼没想到这点,注意力落在别的事上。 她问尤茜:“你还去过他的宿舍?” “是啊!”尤茜凑近她,像是说着什么秘密,“我之前趁着宿管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的。” 林知幼微微乍舌。 尤茜好奇地问她:“你是江野的妹妹吗?” 林知幼下意识地摇头,但想了想,姜玉茹如今是她干妈,那她跟江野算是兄妹吗? 林知幼微微拧起眉。她的眉目清秀,莹白的双颊上粉扑扑的,被冬风吹拂后更显红润。 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小樱桃,可口又可爱。 尤茜忍不住掏出兜里的一颗棒棒糖递给她:“喏,这个请你吃。” 林知幼接过那颗棒棒糖,只见尤茜那双丹凤眼微勾,嘴角上扬,笑得风情万种。 她的骨相很美,但偏生出一种妖艳的冷感,让人乍一眼觉得具有攻击性。 但实际上相处起来,其实人还挺好的。 林知幼的防备心渐渐放下,她看了尤茜一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啊。” “你是不是……喜欢江野哥哥?” 林知幼想,在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深冬,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这大抵就是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吧。 “没错。”尤茜坦然地回答。 “不过,他现在还不喜欢我。”尤茜慵懒地咬了一口棒棒糖,“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见我的好!” 她的眉目泛光,自信又从容。 这一刻,林知幼意识到,尤茜和江野一样。 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默默地想,下一秒,有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知幼抬头,不远处的江野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迈开长腿朝她俩的方向走来。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江野朝尤茜问道,眼睛却看向林知幼。 “我们正巧碰见了!”尤茜将手搭在林知幼的肩上,勾唇一笑,“你有个妹妹这么可爱,干嘛一直藏着掖着,不带她来滨大玩?” “小孩课业忙,你别带坏她。” 林知幼的鼻尖微微一皱,她已经上高中了,不是小孩子。 江野走近林知幼,将尤茜搭在她肩上的那只爪子放下,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尤茜不禁鼓起嘴:“江野,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什么时候变坏了?” 他俩一来一回地说着话,林知幼站在他们之间静静地听。 须臾,一阵轰隆隆的摩托车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平头男生骑着摩托车疾疾驶向他们,排气管改装的轰隆声听得人脑袋嗡嗡响,难受得很。 来人气势汹汹,将车子停下后,朝江野和尤茜打量了一眼,喊道:“诶哟,这大街上打情骂俏的,也不怕臊得慌!” 蒋祐扯起戏谑的笑,眼神带着玩味。 眼见江野他们不搭理自己,他瞥了眼站在江野身边的林知幼,朝她吹了声口哨:“妹子长得真漂亮,陪哥哥出去玩啊!” 他转动车把,突然就直冲冲地朝林知幼驶来。 他的车速极快,林知幼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车子就要撞向她了。 林知幼的鹿眼圆睁,心跳骤时停了一拍。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的身前窜出了一道颀长身影。 江野的膝盖距离那辆摩托车头不到几毫米,车子堪堪停下。 他抬起黑眸,眼神幽暗阴沉,紧紧地盯着蒋祐。 蒋祐原本还在笑,这会儿看见江野阴恻恻的表情,他的眸中也划过冷戾,笑意全无。 “开个玩笑而已,玩不起啊?” 尤茜走上前,语气里还带着惊吓之余的愤怒。 “蒋祐,你有病吧?!” 蒋祐扯起嘴角:“这么护着他啊,你是不是跟他睡了?” 话落,江野疾步上前,突然一把扣住蒋祐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猛地拽下摩托车。 蒋祐瞬间摔倒在地,吃痛地闷哼一声。 江野抬手拿起摩托车前的头盔,蓦地戴到林知幼的头上,将护目镜也拉下。 他在她耳边吐出几个字:“转身,别听。” 林知幼愣怔,她听话地照做。 蒋祐刚想爬起来,就被江野重新摁倒在地。 “江野,你他妈算个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江野就一拳猛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攥起蒋祐的衣领,手背上的青筋暴绽。 冬日里的冷风彻骨,而江野的眼神更冷:“你他妈再搞些有的没的,我弄死你!” 不知过了多久,江野走向林知幼,摘下她的头盔。 林知幼环视四周,发现早已没了蒋祐的身影。 尤茜拉过她的手,眼神关切:“你吓着了吧?”她顿了顿,“蒋祐这个人在赛场上比不过江野,人品也很不行。我们社团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尤茜和江野都是滨城大学摩托车社团的成员,社团里大多数人都是摩托车爱好者,只有极少部分人签约了职业车队。 蒋祐和江野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ace车队的“主心骨”职业赛车手,江野在国内外各项比赛中均取得过佳绩; 而蒋祐隶属千里马车队,也是他们车队的一把好手。 然而他的实力不如江野,平日里总爱和江野作对。 没想到今天更过分。 江野见尤茜忿忿不平,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尤茜瞪大双眼:“这么快就让我走啊?” “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江野说,“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往这儿跑,宿管阿姨都认得你了,赶紧回去。” 尤茜撇嘴,朝林知幼道:“你看他这样,以后会不会注孤生?” 林知幼轻声笑了。 等尤茜走后,江野见她忍俊不禁,微微挑了下眉:“我注孤生变成空巢老人,你就那么开心啊?” 林知幼摇摇头,脱口而出:“你要是变成空巢老人,我会照顾你的。” 江野一愣,气息悠长地笑了:“傻瓜。” 他垂眸问她:“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林知幼想了想,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黄色小纸。 江野定睛一看,是张平安符。 林知幼嗫嚅道:“这是我之前去开元寺求的,送给你。” 她将平安符递给江野,微微抬起头。 少女清凌凌的鹿眸里泛着真挚的光:“我希望你这次比赛能够顺顺利利,平安无恙,不要受伤。” 闻言,江野的长睫颤了一下。他注视她,眸中藏着点意味深长。 林知幼见他不说话,不禁问:“怎么了?” 江野弯起唇,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挺特别的。” 人人都祝他旗开得胜,只有她祝他平安归来。 林知幼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他在赛场上恣意驰骋,肯定能所向披靡。 她只愿他平安顺遂,永远发光发亮,做自由的少年。 江野默了默,半晌才说:“那你呢?” “我?” “你还继续滑冰吗?” 闻言,林知幼的心神一震。 原来,江野之前去她家的房间帮她梳头发时,无意间看到她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林知幼十岁那年获得全国花滑少年系列赛的冠军,和妈妈一起拍的合影。 泛黄的照片里,她穿着滑冰服手捧奖牌,笑靥粲然。 林知幼嗫嚅道:“我很久没滑了……” “但我觉得你可以。”江野目光灼灼地看她,“我始终相信那句话——‘梦想是迷途中的星航’。只要我们努力前行,肯定能找到光。” 他眼神深邃,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那一刻,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冬日的风吹拂而过,道路两侧的棕榈树上簌簌地落了雪花。 漫天白雪皑皑,雪树琼枝,银装素裹。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到来了。 — 江野去外地参加全国超级摩托车锦标赛,林知幼忍不住向思桃借了手机,观看比赛的直播视频。 她笃定地相信他可以。 果然,江野和其他车手经过激烈的竞技争逐后,获得了全场赛的亚军。 这对于一个初次参加国内顶级赛事的赛车手而言,已经相当厉害了。 林知幼突然想起江野说的那句话——梦想是迷途中的星航。 她也想找到属于自己人生旅途的光。 林知幼将手机递回给思桃,问:“桃子,你上次说周末一起去溜冰场滑冰,还去吗?” “你愿意去?!”思桃咬着牛奶瓶的吸管,眼睛都瞪圆了。 林知幼“嗯”了一声:“我想去。” 这段时间,思桃经常约林知幼一起去溜冰场玩,可林知幼不敢,每次都婉拒她。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避了。 她想勇敢地追一次,离梦想更近一点。 待到周末。 林知幼和思桃、周澄宙一起走进溜冰场。刚进门,他们就和前台的林岚打了个照面。 林岚在溜冰场工作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林知幼来到这儿。 思桃他们熟稔地和她打招呼:“阿姨好!” 林岚朝他们点点头,目光落到林知幼的身上,微微动容。 林知幼看着她,轻声道:“妈,我就是想和朋友们来玩一玩。” “嗯,去吧,好好玩。”林岚露出浅浅的笑。 她没有反对林知幼再次接触滑冰,这让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心里生出了喜悦。 因为这家溜冰场自带冰鞋有半价优惠,思桃便将她备用的冰鞋带来借给林知幼穿。 她俩的鞋码相同,专用冰鞋又比溜冰场提供的租用鞋要好,吃冰更稳,滑起来更顺畅。 林知幼穿上冰鞋后,就跟思桃他们一起走进冰场。 熹微的日光透过天窗洒进来,落在一整片晶莹剔透的冰面上,碎金镀玉般洁白无暇。 林知幼悻悻地想,她已经好久没有来冰场了。 曾几何时,这是她为之向往的伊甸园,是她心中最圣洁的殿堂。 林知幼缓缓地滑进冰场中,冰刀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发出低低的钝响。 她滑得不太熟练,脚下的冰刀突然磕在冰面上。 林知幼没有站稳,登时一个打滑差点摔倒。 思桃见状,刚想上前扶她,却见她下意识地压低重心,脚蹬在冰面上,稳稳地立住了。 “可以啊,反应够快!”思桃赞道。 林知幼站直身子,朝她笑了笑。 她吁出一口气,继续缓缓地向前滑行。 他们玩了一会儿,周澄宙滑得不太好,嫌没意思就跑出去买水喝。 等到他回来,他将矿泉水递给思桃。 两人刚想喊林知幼一起来喝水,却见不远处的少女扎着马尾辫,身姿纤细,正认真安静地滑行。 林知幼没有注意周遭的一切。 她独自徜徉在这片冰场之中,逐渐找回当初滑冰的熟悉感。 她轻巧地滑过冰面,步法流畅,留下一道道清浅的滑行痕迹。 溜冰场上的温度虽低,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簇熊熊的烈火。 这种冰与火的交融,让她的脑袋里闪过一个画面。 ——她以前在冰上腾空跳跃的画面。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滑动作,林知幼永远记得那种升腾而飞的感觉,美妙而酣畅。 她的心里油然生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试一次? 林知幼默了默,最终深吸一口气。 她微微蓄力,脚下的冰刃点过冰面蹬起,整个人纵身一跃。 滞空的那一瞬,林知幼的身子下意识地旋转一圈,冰鞋落到冰面上,竟堪堪稳住了。 然而她的发绳松动,一头秀发伴随发绳的掉落,如瀑布般倾泻散落。 少女的肌肤白皙胜雪,柔顺的发披在肩头,脸上带着难掩的悦色,笑靥温软又漂亮。 她身姿窈窕,立在冰上,犹如坠落人间的仙女。 周澄宙拿着手机,将林知幼刚刚滑冰的这一幕录下,连暂停键都忘了按。 思桃在一旁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朝林知幼冲了过去。 “幼幼,你之前说你学过花滑,我现在信了!” 林知幼笑了:“你看到了?” “嗯!” 她看到了。 林知幼时隔许久,终于实现了一次冰上跳跃。 — 那天之后,林知幼照常认真上课。 课间,她和思桃正一起仔细地抄数学笔记,坐在后排的周澄宙突然“啊”地发出一阵叫喊。 “你叫魂呢!”思桃唬得吓一跳,笔尖划出的对角线霎时在本子里拐了个弯。 她回头瞪了眼周澄宙,周澄宙赶紧递过自己的手机:“你们快看这个!” 这一年,周澄宙刚买了一台最新款的诺基亚翻盖手机。 思桃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手机都买了一个星期了,别炫耀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 “不是!”周澄宙气急败坏地说,“你看,有好多人来加我的q!” 原来,周澄宙上次将林知幼滑冰的视频上传到花样滑冰的主题论坛上,顿时掀起了一阵风浪。 只见视频里的少女在冰面上跳跃、旋转,身姿翩跹舞动,散落的长发衬得她飘飘欲仙,特别唯美。 当时论坛里的人全都炸了,那个帖子盖了几百层楼,至今都没聊消停。 周澄宙指着手机说:“你们看,好多网友都来加我问知幼的联系方式!” “你看这个,求问花滑小仙女是哪个学校的?” “重金跪求小仙女的□□号。”周澄宙津津有味地念道,“还有这个,那个美女长得真好看,这要是我女朋友,我今夜做梦也会笑。” 周澄宙的眉头一拧:“这人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色迷迷的,看我把他给删了!” 周澄宙伸出手指猛戳手机,一顿操作。 林知幼不禁放下手里的笔,淡声道:“澄宙,你还是把论坛里那个视频给删了吧。” “欸,为什么要删?”思桃难得没站在和林知幼同一个阵营,“我觉得这个视频得留着。你看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滑冰就受到这么多关注,是好事啊!” 林知幼:“……” “而且,幼幼。”思桃朝她挑挑眉,“我觉得你有爆红的潜质!” 林知幼无奈地笑了笑:“所以呢,你想签我,当我的经纪人吗?” 思桃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我想说的是……”她神秘兮兮地掏出桌肚里的一张海报,摊开递到林知幼的面前。 诺大的海报上赫然写着一行标题——滨城第七中学50周年校庆选拔活动。 这次七中举行校庆典礼,届时会有很多的节目展出。 思桃想让林知幼陪自己去参加芭蕾舞表演的选拔。 学习花滑的人都需要有舞蹈基础,所以她俩对芭蕾舞并不陌生。 思桃摇摇林知幼的手臂:“你这么受欢迎,到时我们一起上台,肯定能双剑合璧,艳压全场!” 思桃说成语说得格外溜,然而林知幼兴致缺缺。 “桃子,我还要复习。上次月考数学我只考了120分,我得加紧学习才是。” 上次月考只考了78分的思桃:“……”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林知幼没了辙只能缴械投降,答应陪她一起报名参加选拔。 因为她俩的舞蹈功底很好,最终都被老师选中了。 而且老师看中林知幼身上的清丽气质,结合她的舞蹈实力,决定由她担任本次芭蕾舞表演的主舞,饰演白天鹅。 突然天降一个任务的林知幼:“……” 伴随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交代完一切就走出了舞蹈室。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刚想和思桃离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挡在她的面前。 “林知幼,你到底使了什么招数,老师竟然选你当主舞?” 苏晓筱双手环胸,一脸倨傲地看着林知幼,语气不善。 自从升上高中后,苏晓筱和林知幼不同班,一直没什么交集,但她始终看林知幼不顺眼。 “你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 苏晓筱忿忿不平。 她自诩练舞七年,论舞蹈实力,肯定比林知幼强。 主舞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她林知幼! 思桃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话,直接朝苏晓筱开怼。 “喂,你耳朵聋了吗?老师刚刚说了,选主舞是看综合能力。不仅看脸、看身形、看实力,还看人品。” 最后这句显然是思桃自己加上去的。 她嫌弃地瞥了苏晓筱一眼:“你自己技不如人,在这儿酸个什么劲儿!” 苏晓筱气得胸口起伏:“你狡辩!林知幼肯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不然老师干嘛选她!” 苏晓筱对林知幼一直心怀芥蒂。 因为她成绩好、人缘佳,还和江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原本她是个瘸子,苏晓筱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自从林知幼上了高中后,她的五官变得更加精致漂亮,身材发育得也很好,就连腿伤也痊愈了。 苏晓筱发现班上有男生开始私下谈论林知幼,说她长得多好看。 这让作为“班花”的苏晓筱觉得很没面子。 林知幼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晓筱,嗓音清冷,尾音很淡。 “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报告老师,你同我们理论也没用。” 语毕,她拉着思桃的手,两人并肩一起走了,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晓筱攥紧拳头,盯着林知幼的纤细背影,气得脸都绿了。 — 半个月后,七中的校庆典礼如期而至。 林知幼他们的芭蕾舞表演经过多次排练,终于等到了上场的这天。 她跟随众人一起前往后台做演出前的准备,途径一处走廊,这里连接后台和前面的演出礼堂。 林知幼刚想往换衣间的方向走去,抬眼间,倏地撞见一抹颀长身影。 彼时江野身穿桨挺的黑色西服,他将扣子系到衣领处的倒数第二颗,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 他的气质矜贵不羁,像是一个纨绔公子哥。 林知幼微微瞠目,轻声唤了一声:“江野哥哥。” 江野垂眸看她,淡扯唇角:“真巧啊。” 江野刚刚在全国超级摩托车锦标赛上获奖,学校邀请他作为往届优秀毕业生,在这次校庆典礼上台演讲。 “我今天也有表演。”林知幼的嗓音细软甜腻,音调微扬,听起来像在朝他汇报,又像是在求表扬。 江野的眼里染上点细碎的笑意:“去吧,好好表现。” “嗯,我会的!”林知幼咧起嘴角,眉眼笑得像弯月牙。 突然重逢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直到她走进换衣间,林知幼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滞。 她打开自己的柜子,发现里面的舞鞋竟不翼而飞了! 彼时思桃早已穿好自己的舞鞋,她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皱起眉头道:“明明上午彩排时,我还看见你把鞋放进柜子里了。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林知幼陷入沉思。 换衣间的柜子没有上锁,这里也没有监控,是谁拿走了她的鞋子? 舞蹈队里没有备用的舞鞋。 其他队员早已穿好黑天鹅的芭蕾舞服和舞鞋,她们陪林知幼一起寻找。可四处搜寻,一无所获。 林知幼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思桃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啊?” 负责芭蕾舞的舒老师走进来,问林知幼:“还没找到吗?” “对不起老师。”林知幼垂下眼睑。 身穿黑色舞裙的苏晓筱挤进人群中,扬声道:“老师,我可以代替林知幼上场。” 苏晓筱声称自己最近勤学苦练,不仅将所学的舞步全都练好。而且连白天鹅主舞的舞步,她也学得滚瓜烂熟。 舒老师听完皱了皱眉,面露为难:“你毕竟没有排练过,待会儿就要正式上场了,这……” 话音未落,林知幼灵机一动,开口道:“老师,我可以上场!” 众人讶然,苏晓筱更是瞠目结舌,表情难以言喻。 林知幼攥紧拳头,为了这次表演,她最近每天早出晚归地练舞。每次都是第一个去舞蹈室练习,最后一个离开。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更况且……江野来了,他说过会好好观看她的演出。 林知幼深吸一口气说:“请老师帮我一个忙,请问可以将舞台的灯光重新设置下吗?” 半个钟头后。 七中学校的礼堂上人头涌动,座无虚席。 舞台上原本一直绽放着绚烂的橘色灯光,须臾,台上一片漆黑。 众人正疑惑,一束柔和的蓝色灯光倏地聚焦在舞台中央。 少女身穿一身芭蕾舞裙站在台上,伴随悠扬的钢琴声,旋转、跳跃、起舞。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优美流畅。 伴随她的舞动,所到之处落下了一束束蓝色灯光,瞬间照亮整个舞台。 这一刻,众人看清了女生的身影。 她的皮肤莹润透亮,脖颈纤细修长。 纯白的芭蕾舞裙下,裸露着她光洁的脚丫,柔嫩雪白,如玉无暇。 她高高地扬起手臂,脚尖点地,宛如漫游在蓝色湖畔的白天鹅,高洁又美丽。 下一秒,无数的黑天鹅朝她涌来,围绕在她的四周翩翩起舞。 江野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中央的林知幼。 她穿着纯白色的芭蕾舞裙,俨然成为舞台上最亮的那道光,让人根本无法移开眼。 一曲毕。 芭蕾舞的表演结束,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林知幼跟随众人一起走下舞台,深深吁出一口气。 她刚刚实在有些紧张,好在没有出岔子,圆满地完成了今天的演出。 思桃勾住她的手臂,笑靥盈盈。 “幼幼,你这个主意真不错!用蓝色灯光将舞台变幻成蓝色湖畔,光着脚丫在湖面上跳跃毫无违和感,简直太唯美了,我喜欢!” “好啦,我们赶紧走吧。”林知幼朝她笑笑,带着奶香的果甜味儿。 她估摸着时间,待会儿就要轮到江野上台演讲了。 林知幼心生期待,脚步匆匆,终于赶回礼堂坐到观众席上。 没过多久,台上主持人的介绍声响起:“接下来,有请我们第七中学的优秀毕业生江野上台发言!”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江野迈开长腿,款款地走上舞台。 台下的女生忍不住尖叫,讨论声如汩汩流水般涌进林知幼的耳畔。 “啊啊啊江野穿西装的样子好帅啊!” “我感觉他比以前更帅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校草学长吗?可惜我今年刚入学,没能和他一起同校!” “我愿吃斋念佛,求老天赐予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台上的江野将话筒拉高,他挺直身板,从容地念出自己的演讲词。 少年眉眼如炬,自信桀骜,犹如耀眼的灯塔,散发着独属于他的光芒。 这样的他,得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和他在一起呢? 林知幼默默地想,思绪如扁舟入海,起伏不定。 — 直到校庆典礼结束,林知幼跟随思桃一起回到换衣间。 她将身上的芭蕾舞服脱下,换回自己的校服。 刚走出换衣间,路过的苏晓筱就猛地撞了下林知幼的肩膀,林知幼吃痛地皱了下眉。 思桃注意到了苏晓筱的举动。 如果她安安静静地装死,那这事也就算了。但如今她竟然还敢在她们面前蹦跶。 思桃开了口:“苏晓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练舞都偷懒,把精力都花在练习白天鹅的舞步上。幼幼的舞鞋就是你偷的,对不对?!” 苏晓筱眉心一跳,目光闪烁:“你没有证据,不要瞎说!”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 林知幼走上前,盯着苏晓筱道:“你不知道吧,外面那条走廊最近刚设了一个新监控,只要我们去调监控录像,查查正式演出前是谁进了这间房,偷走了舞鞋,一切就真相大白。” 林知幼拽住她的手,就势往外拉:“走,我们现在就去。” “我不去!”苏晓筱摇头,紧张和焦虑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展露无遗。 林知幼:“好,那你说说,究竟把我的舞鞋藏在哪儿了?只要你说出来,这事我们还有得商量。” 苏晓筱咬紧下唇:“被我扔了。” 闻言,林知幼的额角一扯,甩开了她的手:“果然是你做的。” 思桃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苏晓筱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外面的走廊根本没有安装新的监控。 她目眦欲裂:“你们竟然诈我?” 她气得抬手一把拽住林知幼的衣领:“林知幼,你这个贱人!” 她俩互相拉扯,思桃赶紧上前帮忙,三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须臾,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畔:“住手!” 舒老师走了进来,她在门外将刚刚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披头散发的苏晓筱,眉头紧蹙:“晓筱,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我原想选你做新一任舞蹈队的队长,这么看来,你完全不适合呆在舞蹈队。” 苏晓筱怔忡地抬头,忍不住啜泣:“老师,不要啊……” 伴随她的哭泣声,思桃和林知幼整理好衣着后,和老师打好招呼就先行离开。 她俩一路穿过走廊,思桃勾起林知幼的胳臂,十分解气道:“幼幼,用最软的脸,办最狠的事,不愧是你!” “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林知幼叹了一口气。 苏晓筱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知幼希望她以后好自为之。 但如果她一意孤行,还想继续针对她,那她也不怕。 林知幼从小到大就不是浸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虽然她长得软软糯糯,但她的心里有着坚硬的剑与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如此。 她俩一路前行,半晌就走到了礼堂门口。 思桃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说:“幼幼你等我一下,我得去上个厕所。” “去吧。” 林知幼站在礼堂门口,静静地等待。 她仰望天边的晚霞,夕阳余晖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皮肤莹润透光,五官精致,清丽漂亮得不像话。 有不少人路过频频朝她侧目,低声讨论。 “这不是刚刚那个跳芭蕾舞的女生吗?” “她长得好漂亮啊!” 下一秒,林知幼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站着几个陌生的男生。 为首的男生身形高大,被那群人推了一把。 他下意识地朝前迈了几步,伸手摸了摸后脖颈,将一封情书递给林知幼。 “你好,我是高二四班的唐青舟。” 林知幼愣怔,还没反应过来,路过行人的话就钻进她的耳朵里。 “这不是我们级的学霸男神吗?他竟然给林知幼送情书!” “绝了绝了!” “他俩还挺配的!” 林知幼望着唐青舟递在半空的情书,微微踟蹰。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 林知幼有些懵,嘴唇翕动,还未开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将那封情书一把抢过。 林知幼抬起头,登时撞上江野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哄十七下 江野低头瞥了一眼那封情书,目光微沉道:“你们倒是挺会玩啊。” “学生不读书,瞎闹些什么。”他慵倦的眉眼间略带戾气,将那封情书揣进自己的裤兜里。 唐青舟见状不由得喊了一声:“你这人干嘛啊?” 他的几个兄弟赶紧凑上前,朝他耳语道:“算了算了!” 面前这个人可是七中赫赫有名的江野啊。 惹谁都不能惹这尊大佛。 江野睨了他们一眼,语气慵懒带冷:“还不快滚。” 唐青舟忿忿不平,攥紧拳头望向林知幼。 林知幼没有看他,视线全都聚焦在江野的身上。 此时他眉宇间的线条冷硬,下颌线微微绷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唐青舟也瞥了江野一眼。他咬咬牙,虽心有不甘,但唐青舟之前也曾听说过江野是个什么样的主儿。 唐青舟默默地咽下这口气,思忖再三后,最终还是跟着他的那群兄弟们一起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远,林知幼怔怔地在心里吁出一口气。 江野侧过头看她,漆黑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你现在该以学习为重,不能早恋。” 林知幼点点头,脑袋还是有点儿发懵。 江野咽了咽喉咙,说:“你以后要是再遇到那些人,千万别理他们,知道吗?” 他幽深沉邃的眼眸里染上了几分认真,目光灼灼地注视她。 林知幼的心微微一动。 她咧起嘴角,露出清浅的小梨涡,说:“我知道啦。” 他俩四目相对,江野看着她漂亮的笑靥,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 半晌,他听见一阵轻微的声响。 林知幼的肚子“咕咕”地响起警报。 她赶紧捂住肚子,瞥见江野望过来,她讪讪地红了脸。 “我饿了。” 为了这次芭蕾舞表演,林知幼加紧练习,连午饭都没吃,饿着肚子挨到现在。 “你这样可不行。”江野迈开脚步道,“跟我走吧,我请你吃饭。” 林知幼的脚步顿了顿:“我们等等桃子吧,她待会儿就过来。” “我给她发条短信,让她直接过去找我们。”江野看向林知幼,眼里带着点深意,“走吧,别把身子饿坏了。” 他们迈步走出校门,江野原想带林知幼去餐厅吃饭,可林知幼却带他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彼时他俩站在小吃街的摊子前,江野看了林知幼一眼:“你就想吃这个?” “嗯!”林知幼点点头。 她最喜欢吃小吃街上,这家摊主婆婆卖的糯米团子了。 她笑着朝摊主说:“婆婆,我想要两个芒果味的糯米团子!” “好嘞。”摊主婆婆将做好的糯米团子放进塑料袋子里,递给了林知幼:“小姑娘拿好了。” “谢谢婆婆。”她拿了一个,另一个递给江野。 热乎乎的糯米团子看起来甜腻软糯,非常可口。 林知幼忍不住咬了一口,感觉自己一秒抵达天堂。 实在太好吃了! 她吃得津津有味,就连嘴角沾上芝麻都没发觉。 耳边传来了江野气息悠长的笑声,林知幼侧过头看他,不禁问:“怎么了?” 她的鹿眼睁圆,鼓着腮帮子,吃得特别香。 水灵灵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江野微弯唇角,眼里染着细碎的笑意:“我看你长得倒挺像糯米的。一小团,圆乎乎的。” 林知幼不禁撅起小嘴,脱口而出:“你礼貌吗?” 江野挑了下眉:“胆肥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知幼一噎。 她吸了吸鼻子,傲娇地侧过头。 她今天心情好,胆子也大了点,竟敢跟他开玩笑。 江野垂眸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好啊。你不搭理我,那我以后就叫你糯米好了。” “不要。”林知幼转头看他,清秀的眉头皱了皱,满脸写着“我拒绝。” 江野的眼里生出了玩味,见她这么可爱,偏要逗她:“糯米。” “不要。” “就叫糯米。” “都说不要。” “糯糯。” 闻言,林知幼噤了声。 江野轻轻“啊”了一声,语调拉长,语气里带着点儿使坏的味道。 “原来你喜欢这个名字啊……糯糯。” 他漆黑的眼瞳里坠着光,嘴角翘起,面容俊朗,透着少年人的恣意张扬。 林知幼的心脏噗通一跳。 他的话像轻柔的风拂过她的心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那我以后就叫你糯糯吧。” 糯糯,这是他给她取的昵称。 只他一人独享的昵称,带着点儿宠溺与暧昧,成为了他们日后的心照不宣。 — 因为在校庆典礼上一舞惊人,林知幼在学校里名声大噪,开始被好多人奉为“清纯玉女”,俨然成为女神级的存在。 而令林知幼没想到的是,她在网上的人气也水涨船高。 近来她经常和思桃他们去溜冰场上冰练习,林知幼逐渐找到了当初滑冰的熟悉感觉,越练越顺畅。 而思桃和周澄宙将她滑冰的视频放到网上,播放量持续破纪录,越来越火。 更有甚者,竟然找到林知幼,希望她能够去他们那儿接受更专业的训练。 彼时林知幼攥着手里的名片,坐在教室的课桌前,陷入沉思。 思桃蹦蹦跳跳地来到座位上,瞄了一眼林知幼手里的名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幼幼,你这是哪儿来的啊?”思桃指了指她的名片。 “昨天放学时,有个男人自称是星芒俱乐部的人,在学校门口将我拦住。他说看了我的花滑视频,觉得我的底子不错,让我考虑去他们的花滑俱乐部。” 林知幼微微拧眉,问思桃:“你说他是不是骗子啊?” “这不是骗子!”思桃笃定地说。 因为她认识这个人,思桃当初进星芒俱乐部也是由这个人经手的。 思桃说,星芒俱乐部是滨城目前最有名的花滑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是由滨城体育大学的花滑队成立,原先只招选内部学生,但去年开始对外开放。 因为滨城体育大学的花滑队在国内各项比赛中战功显赫,教练师资队伍也很雄厚。所以门槛很高,好多学花滑的人挤破脑袋都想挤进去。 “我爸妈之前花了好多钱才把我送进这个俱乐部,可我自己不够努力,到现在都没能取得好名次。” 思桃讪讪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拉住林知幼的手臂:“反正这个机会很难得,我觉得你应该把握住!” 林知幼摩挲着手里的名片,内心十分矛盾。 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想重新练花滑的。 她渴望回到那个星光璀璨的冰雪舞台。那是她梦寐已求的战场,是她的乐园,也是她的天堂。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 她会同意吗? 未来的路那么长,充满着无限变数,妈妈会担心她再次受伤吗? 无数的问题犹如细线般交织在林知幼的心头,她有太多的顾虑和纠结,以至于回到家时,林知幼喊了一声“妈妈”。林岚看向她,可林知幼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低垂脑袋,下一秒,林岚将一本存折递到她的面前。 林知幼抬起头,撞上林岚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小幼,你想继续滑冰对不对?” 林岚告诉林知幼,今天她接到了星芒俱乐部打到家里的电话。 之前林知幼说要考虑一下,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收到她的答复,于是“二顾茅庐”,不希望错过她这个好苗子。 林岚摊开手里的存折,轻声道:“你不用有顾虑,妈妈早就为你攒了钱。只要你想学,咱就继续学。” 林岚之所以这么辛苦地努力工作,其实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她不愿林知幼放弃自己的梦想。 只要她想继续往前冲,林岚就会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林知幼的眼眶泛红,心深深地振动。 林岚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我们小幼是最棒的。你放心大胆地练,妈妈永远支持你。” 那一夜,微凉的晚风透过窗户吹拂而入。 可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涌进了一股暖流,温热滚烫。 — 自从加入星芒俱乐部后,林知幼和思桃开始同进同出的日常生活。 两人一起在学校学习,课余时间就一起去冰场训练。 有时她俩甚至在食堂吃饭,都能一个劲儿地聊花滑。 周澄宙听得头都大了。他晃晃脑袋,伸出筷子偷偷夹了一块思桃盘子里的牛肉片。 思桃“啧”了一声,斥道:“小橙子,你能不能别吃我的菜?” “那你们能不能别聊花滑?”周澄宙咬了一口牛肉片道。 林知幼难得反驳:“不行。” 最近星芒俱乐部准备举办一场花滑表演赛,届时会邀请国内外的职业花滑选手参加。 原本这种表演赛是轮不到林知幼他们这种透明小将上场的,但她之前在网上人气很高,通过视频出圈了。 于是,俱乐部让林知幼也参加这次表演赛。 最重要的是,她得知这次表演赛的邀请名单里,有她一直非常喜欢的俄罗斯选手——艾米诺娃。 今年26岁的艾米诺娃现已退役,许久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 林知幼没想到星芒俱乐部竟能将她请来现场。一想到自己可以和女神同场表演,林知幼就既兴奋又紧张。 目前林知幼还没有参加过国内外的花滑赛事,但前段时间她刚刚考完九月份的isu国家花样滑冰等级考试。 她通过“追级”达成了自由滑八级、步法九级的成绩水平。 时隔许久,重练花滑的她能通过这一系列的考验,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了解花滑的人都知道,像林知幼这种年纪的少女正面临发育关。 小时候能练成的花滑动作,伴随身材发育、身高渐长等自身条件的影响,重心会偏移,到了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就开始很难突破。 这也是花滑女单的黄金年龄普遍偏早的原因。 林知幼深谙这一点,于是她为了和时间赛跑,同时弥补自身因之前受伤而停滞练习的缺憾,她每天除了日常上课,只要一有时间就会上冰练习。 俱乐部里的孩子很多,但像她这么拼的少之又少。 她既有天赋又很勤奋,教练对她青眼有加。 可即便教练一再地鼓励她,林知幼等到正式参加表演赛的这天,心里还是油然生出了紧张。 彼时俱乐部的会场上人头涌动,思桃坐在观众席上,翘首以盼。 周澄宙将她喜欢喝的草莓味牛奶递给她,思桃难得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问:“幼幼快出场了吗?” “快了。”坐在一旁的江野答道。 今晚他专程从滨城大学赶到市区,来俱乐部的会场观看林知幼的这场花滑表演赛。 江野侧头对周澄宙说:“待会儿好好录。” “得嘞!”周澄宙掏出了手机。 今晚他身负重任,不仅要将视频上传到论坛上,而且林岚今晚因为在酒吧夜场工作抽不开身,也托他们录视频给她看。 周澄宙刚按亮手机,一阵悦耳的古筝乐声就如汩汩清泉般荡漾在整个会场内。 下一秒,林知幼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她身穿一件水墨色的考斯腾,脚踩冰鞋轻巧流畅地滑入场内,以燕式巡场作为开场。 这次林知幼为自己挑选了一首中国风歌曲《我欲飞翔》。 她的身体伴随古筝乐的节奏韵律而动,卡点清晰精准,步法也很漂亮。 每个动作都与音乐完美融合,宛如冰上翩跹飞舞的蝴蝶精灵。 林知幼在冰上做出了蹲踞式旋转到直立旋转的动作,旋即流畅地滑出接续步法。 周澄宙将她优美的身姿全然录下。 但刚录到一半,思桃望着台上的林知幼,突然却喊了一声:“糟糕!” 哄十八下 星芒俱乐部的表演馆内人头涌动。 此时观众席上的人们都盯着场内站在冰面上表演的林知幼。 她脚下的步法变换,冰刀点在冰面上,整个人腾空跃起,高速旋转的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3a)。 周澄宙跟随众人看着林知幼跳跃、落冰。 他迷茫地侧头看向身边早已蹙起眉头的思桃,眨巴了下眼睛,有点懵圈:“这不挺好的嘛?又没摔倒!” “她出现存周失误了,最后一周转体没转完就落冰。”思桃抿唇道。 虽然这次来现场观看表演赛的观众中,有像周澄宙这样压根对花样滑冰没啥了解的。 但更多的是喜爱花样滑冰,对这项运动十分熟悉的观众。 更有甚者,他们听说今天艾米诺娃等国内外知名的花滑选手会来这儿表演,千里迢迢就从外地专程赶来观赛。 在这样的场合下,林知幼出现失误,实在是一件不太美丽的事情。 果然,林知幼的眉头也蹙了一下,懊恼自己刚刚没做好。 古筝乐声依然如清泉般悠悠地传进她的耳畔,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重新以步法滑出。 她练习了那么久,花滑跳跃动作中最难的3a没能如愿完美呈现,但她不能气馁。 林知幼一鼓作气,用左脚后外刃起跳,右脚刀齿点冰,先是一个高水准的勾手三周跳,然后迅速接上后外点冰三周跳。 3lz+3t! 落冰极稳,非常漂亮! 伴随全场的热烈掌声,林知幼宛如翩跹蝴蝶在冰上自在舞动,寻觅着她的袅袅花香。 片刻后,清越的古筝乐声戛然而止。 林知幼的演出顺利结束,她朝观众席弓下身,做出了谢幕礼的姿势,优雅退场。 直到她抵达后台,林知幼透过幕布看到了外面艾米诺娃的舞台表演。 台上的艾米诺娃自信从容,身段柔美。 她在歌剧《参孙与达丽拉》的激昂奏乐声中,宛如女王降临,在自己的主场上恣意起跳、旋转,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掌声雷鸣,林知幼的心也深深振动。 她也好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像艾米诺娃一样的舞台王者…… 整场表演赛持续两个小时,所有节目全都圆满结束后,观众们像满塘的鱼儿般,队伍摇曳,络绎不绝地退场。 林知幼回到后台换好自己的常服。她的心里生出几分表演结束后的欣喜与轻松,迫不及待地跑出后台,来到思桃的面前。 她原想分享自己参加完表演赛的心情,却见江野站在思桃和周澄宙的中间,静静地望着她,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林知幼的鹿眼不禁睁圆,跑向了他:“你怎么来了?” 今晚的会场座无虚席,人实在太多,她都没有注意观众席。 江野扯了下唇角,眼里满是讥诮。 “你有表演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澄宙跟我说,我都错过这么精彩的演出了。” “……” “真是白疼你了。” 他的嗓音喑哑微沉,音量压得很低,但林知幼听见了。 她面上飞霞,温吞地说:“我怕你忙,怕打扰到你。” 她微微仰起脸,清澈如水的鹿眼亮亮地看向江野,问道:“你觉得今天的演出还算精彩吗?” “精彩啊。”江野懒洋洋地说,“你应该更自信点,我觉得你跳得很好看。” 闻言,林知幼的脸颊更红了。 思桃在一旁伸出手肘捅了下她:“幼幼,你快看!” 林知幼回过神,顺着思桃的手指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艾米诺娃跟随几个工作人员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看样子似是准备离开。 思桃赶紧推了林知幼一把,急声道:“你快去!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女神吗?” “可我说些什么啊?”林知幼有些踌躇。 江野抬起手,蓦地揪住她的后衣领,像抓小鸡崽似的。 他垂下长睫睨了林知幼一眼:“我刚刚说了什么?要自信,别怂。” 他带着她来到那行人的面前,用流利的俄语朝艾米诺娃开了口:“您好,我的朋友是你的粉丝,她非常喜欢你。” “是吗?”艾米诺娃望向林知幼,微笑道,“我记得你。” 林知幼听不懂俄语,一时间懵住了。 江野气息悠长地笑了下,为林知幼做起了翻译。 艾米诺娃说:“我刚刚有注意到你,看得出你在舞台上有点紧张,但你表现得很好。” 江野将艾米诺娃身边翻译的饭碗直接抢了,帮她俩做起翻译沟通。 林知幼腼腆地笑道:“请问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 她俩并肩而立,最终在江野的手机镜头下,拍下了那张让林知幼足以永久珍藏的照片。 那一刻,林知幼的眼里像缀满星星,笑得格外明亮。 — 等到他们走出俱乐部的会场,思桃和周澄宙要去音像店买cd专辑。 林知幼卯足了一整天的劲儿,此时终于卸下心神。 感觉有些疲惫的她打算和江野先回家。 他俩和思桃、周澄宙挥手告别后,踩着街灯的影子,一路往前走。 彼时夜幕沉沉,晚风微凉,他们一步步地朝鹿鸣巷的方向走去。 林知幼悄悄看了眼江野,抿着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野的余光注意到她,眉心微敛道:“想问什么?” “你……怎么会说俄语?”林知幼好奇地问。 “我觉得小语种挺有意思的,选修课就学了一门俄语。”江野倦懒地说。 他径直朝前走,发现身边女生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江野顿下脚步:“怎么了?” 林知幼收回视线,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喜欢什么就能做成,想要实现什么目标就都能实现!” 江野掀起唇角一侧:“行了,别吹彩虹屁了。就算你这样说,我也还记得你没喊我出来看演出,票都是我从黄牛那儿买的。” 今晚星芒俱乐部的表演赛属于商演活动,观众特别买单,晚到的基本没票。 林知幼一噎,面露认真道:“你生气了吗?” 江野:“……” 林知幼见他没说话,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她心里生出点儿紧张:“你能不能别生气?” 她的嗓音甜腻软糯,轻轻柔柔地,像棉花糖砸在他的心上。 江野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塌了一块,他眼里的玩味散去,朝她笑笑:“我不生气。” 他说:“你好好练,等以后拿个冠军回来,我就什么气都能消。” “好。”林知幼点点头,娇俏的脸蛋笑得比樱桃还甜。 月光皎洁,繁星点点。 他俩迎着夜色继续漫步朝前走,犹如披星戴月,走向泛着微光的远方。 然而等林知幼回到家时,她眼里的光却瞬间黯淡,染上了一层惊慌的神色。 江野当时还没走远,他刚踱步想走回自己家,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只见林知幼疾疾地从家里跑了出来,脸上带着仓皇失措的表情。 江野冷峻的眉毛不由得蹙起,问:“怎么了?” “团子不见了!”林知幼焦急地说。 刚刚林知幼回到家,发现家里的门窗没关牢。 她养的小白兔团子没呆在自己的小窝里,四处都寻不到它。 “团子一定是自己跑出去了!” 林知幼急得绞着手指。 江野安抚她:“你别急,我们四处找找。” 他俩跑遍整条鹿鸣巷,黑夜下的深巷里只有偶尔几声流浪猫的喵喵叫声。 林知幼和江野踏出巷子,四处寻觅。 半晌,林知幼来到巷子附近的一处河岸边,终于发现了那一小团白色的身影。 毛茸茸的小白兔正缩在河岸处,自顾自地吃青草。 林知幼跑过去将它一把抱进怀里,她刚想喊江野告诉他兔子已经找到了。 谁知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林知幼踩在河岸边的苔藓上,霎时滑入水中。 伴随“噗通”一声,江野见林知幼跌落进河里,赶紧飞奔上前。 他望着幽深如墨的河水,眼眶骤紧,脑袋开始发胀犯晕,脸色也变得煞白。 江野心里发怵,对水的害怕全然无法克制。 但此时此刻,林知幼正在水里…… 江野咬紧牙关,猛地跳进河中。 水花四溅的那一刻,林知幼看见江野扑腾着水花朝她游来,但却无法施展开身子。 她的心里咯噔一跳,赶紧划开手臂,动作娴熟地游到他的身边,将江野带上了岸。 一刻钟后,他俩浑身都湿漉漉的,只有没落水的小白兔幸免遇难。 林知幼站在河岸边上,忍不住笑出声。 江野的表情略微不自在,他原想救她,没想到反倒被她救了。 他抱起小白兔,嘴角僵硬道:“赶快回去吧。” “好。”林知幼忍俊不禁。 她和江野一起回到她家。 客厅的灯被打开的那一刻,林知幼才仔细地看清面前的江野。 他浅栗色的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黑眸像被清泉洗过一般,亮得逼人。 有几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颚线流淌过他精致锋利的喉结,漫入领口之中。 林知幼不敢再看,下意识地低垂眼睑。 她缩了缩身子,摸了下自己的手臂。 有冷风透过窗户吹拂而入,林知幼轻打了个喷嚏。 江野皱了下眉,迈步走近她,将她原先搁在客厅桌椅上的外套递了过去。 “快披上,别着凉了。” 江野垂下眼睫,视线所及之处,却见少女浑身湿透,白色衬衣内的轮廓若隐若现,能看到她粉色的小内衣勾勒出圆挺的胸线弧度。 上了高中的林知幼身材发育得已经很好,胸丰腰纤,引人遐想。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身子没来由地燥了起来。 哄十九下 林知幼家里的光线较暗,客厅的灯光虚虚地拢在江野的身上。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林知幼,她的鹿眼雾蒙,皮肤瓷白水嫩,晶莹的樱唇轻抿着。 因为离得近,江野甚至能看清她脸颊上细细小小的绒毛。 她整个人软软糯糯的,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子不自知的娇憨与媚意。 看起来又纯又欲。 江野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条小蛇缠绕在他的心口,朝他吐着信子,散发着危险又魅惑人的信号。 江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喉结却忍不住滚了滚。 他抬起手,将林知幼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了他微微喑哑的嗓音:“快把衣服穿好。” 林知幼愣了愣,她还没明白江野的举动,下一秒,江野就将她的外套拉链蓦地拉上,直接拉到她的嗓子眼。 林知幼:“……” 外套拉链被拉上的那一刻,少女胸丰腰纤的身形瞬间被掩盖住。 江野的手微微怔松,还未再开口,林知幼甜腻轻软的嗓音却缓缓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江野哥哥。” “嗯?”江野眉心一跳。 林知幼敛了敛清秀的眉,略显温吞地说:“这么穿……我不舒服。” 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湿漉漉的衬衣贴着她的身子,感觉粘腻腻的,特别不自在。 林知幼想了想,忍不住想将外套拉链拉下。 那一刻,江野迅速搭上她的手,压着嗓音道:“别脱。” 他俩肌肤相触,温热的体温像是带着电流传递到彼此的皮肤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江野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林知幼的心也跟着如擂鼓般跳动。 他俩靠得很近,林知幼愣怔地立在原地,不仅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甚至还能听见江野浅浅的呼吸声。 深秋的晚风微凉,缱绻地吹拂进屋内,可林知幼却觉得整间屋子特别闷。 燥热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僵着身子,还未动作,屋外的门就突然“啪嗒”一声,被人打开了。 那一刻,江野反应迅速地收回手。 林知幼的手还僵在拉链处,但两人早已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林岚踩着一双6cm的镂空高跟鞋,“咚咚咚”地踏过地面,走进家门,登时就瞧见他俩相望无言的这一幕。 “你们俩怎么了?”林岚问。 “没什么。”江野快速开口,“阿姨,我就是送知幼回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微垂眼睑,迈开长腿疾步地离开,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伴随“嘭”地一声,门再次被阖上。 林知幼对上林岚疑惑的目光,抿着唇角,佯装淡定地摇摇头:“没事。” 然而,她的心里早已打起擂鼓,完全乱了节奏。 — 那几天,林知幼路过江家时,都会失了神般停下脚步。 虽然她知道江野最近都留在滨城大学,没有回家,但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想起那一晚。 幽蓝的河水、青青的苔藓、温热的外套,还有他灼灼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印在林知幼的心上,成为她挥之不去的记忆。 这两天林岚很忙,林知幼带上林岚事先准备好的蔬菜水果,像往常一样来到江家吃晚饭。 “干妈。”林知幼推门走进去,朝姜玉茹喊了一声。 原本坐在餐桌前择菜的姜玉茹一看,不禁笑了:“幼幼来了!哎哟,你过来吃就行了,干嘛还带着菜?” “多加几个菜,干爸回来可以一起吃。”林知幼乖巧地笑了笑。 姜玉茹揉了下她的小脸蛋:“我们幼幼真乖。” 她俩将菜一起择好,半晌姜玉茹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个混小子在学校里吃得好不好。” 林知幼知道,她是在想江野了。 姜玉茹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朝林知幼说:“对了,幼幼,要不你明天帮我把炖好的鸡汤送去给他吧?” 明天周末,姜玉茹要和江野的小姨一起去乡下看他姥姥。 于是便拜托林知幼去滨城大学给江野送鸡汤。 林知幼微微愣怔。她思忖半晌,朝姜玉茹点点头:“好。” — 待到这天周末,湛蓝的天空中卷着舒云,天气格外晴朗。 林知幼去江家拿了姜玉茹事先准备好的保温壶,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将盛好鸡汤的保温壶放在茶几前,再三思忖后,她用座机给江野打了一个电话。 江野的手机号码是姜玉茹很早之前就告诉林知幼的。 她让林知幼如果有事就找江野帮忙。 林知幼将那串手机号码深深地记在脑海里,此时默念着,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终于拨了过去。 嘟嘟嘟—— 几声响后,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透过电流,江野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具磁性,带着金属质地的冷感与沙哑。 “喂。” 林知幼的手指绕着电话线,轻轻开口:“江野哥哥,你现在在学校吗?” 那头顿了顿,应道:“在的。” 江野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好似还没起床。 林知幼嗫嚅道:“我待会儿想过去找你。” 那头默了两秒,声音似是清醒了几分:“怎么突然想过来?”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想起姜玉茹的嘱咐——江野不喜欢别人给他带吃的东西,总是嫌麻烦。 林知幼决定卖个关子:“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江野躺在床上,揉揉惺忪的睡眼,握着手机说:“要不我过去找你吧。有什么事见面聊,你别过来了,到处乱跑不安全。” 林知幼浅浅一笑,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说了声“没事”,和江野谈好后担心他会反悔,立刻就挂断电话。 那头登时传来一阵忙音。 江野拧了拧眉,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半晌,他自顾自地发出一声轻笑。 同宿舍的舍友们听见他突如其来的轻笑声,有些发懵:“野哥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江野倦懒地说。 这年头,敢挂他电话的人还真没几个。 也就林知幼敢这么做。 江野拉开手边的窗帘,柔和的阳光洒落进来,竟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他施施然地伸了个懒腰,径自下床洗漱了。 片刻后。 江野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下搭一条直筒卷边牛仔裤,来到滨大的训练场开始练车。 他骑着摩托车驶过沙地,气势嚣张,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张扬不羁。 同处一个摩托车社团的社友看见他,笑着调侃:“江少爷,今天这么精致啊。还喷发胶了!” “新买的,随便用用。”江野懒倦地说。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四周望了望,不一会儿,一抹娇小的身影就闯进他的视线中。 江野的眸光微亮,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彼时林知幼穿着一件白色碎花长裙,外搭鹅黄色的针织衫,手里拎着保温壶。 她根据江野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他所在的训练场。 鎏金色的日光洒在少女的身上,浸着她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清丽又可爱。 周围不少骑摩托车的男生不禁被她吸引了目光。 林知幼置若罔闻,刚想寻找江野的身影,一道男声就倏地传进她的耳畔。 “哟,小美女,又见面了!” 蒋祐骑着摩托车驶到林知幼的面前,自顾自地熄了火,朝她露出一脸痞笑。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陪哥哥我去喝一杯啊?” 他下了车,径直走近林知幼。 林知幼下意识地往后退。蒋祐伸出手,指尖还未碰触她的肩头,身后就突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蒋祐回头,只见他的摩托车头早已被江野的车撞了下,擦出了一道细长的划痕。 他不禁骂了句粗话:“江野,你他妈疯了啊?!” 江野的黑眸泛着冷,薄唇紧抿,疾步下车走到林知幼的身前,将她和蒋祐彻底隔开,挡住了他看向林知幼的视线。 蒋祐气笑了:“她是你马子吗?护得这么紧。我看你身边妞那么多,体力吃得消吗?要不我帮你?” 话音未落,江野的拳风就扫过他的脸,直接一拳打上蒋祐的鼻子。 蒋祐疼得捂住自己的鼻,两眼冒金星。晕头晃脑间,江野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又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蒋祐,我看你上次挨揍还没挨够!” 江野的眸中升腾起戾气,脸色冷得几近苍白。 他的袖口扣子崩开,露出一小截劲瘦有力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根根分明,看得出怒气十足。 在场的摩托车社团成员们见状,立刻上前将他和蒋祐拉开。 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场面控制住,最终偃旗息鼓。 林知幼在一旁惊魂未定,她拉着江野坐到训练场旁的长椅上,关切地看他:“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这才哪到哪儿啊。”江野一副无畏的表情,半晌撞上她认真的眼眸,他抿抿唇道,“我没事。” 江野默了两秒,朝她开了口:“你以后别来了。” 闻言,林知幼心生失落。 她知道,她给他惹麻烦了。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也不会打架。 林知幼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看向江野,他始终低垂眼睫,缄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知幼想了想,将保温壶塞进了江野的怀里。 她站起身子,低声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迈开步子,刚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了江野低沉的嗓音:“糯糯。” 林知幼一怔,猝然回头。 这是她时隔许久,再次听到江野这么叫她。 江野将保温壶打开,朝她说:“你等一下,我把汤喝了,你好回去交差。” 林知幼心里那簇燃起的焰火,瞬间就像被冰窖里的冷水一把浇灭。 她“哦”了一声,坐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江野将汤喝完。 他将空壶递给她,林知幼刚想接过,江野的手却突然顿住,将空壶拿捏得紧紧的。 林知幼:“?” 江野说:“我让你别来,是想让你离蒋祐那个混蛋远点。”他话音一顿,“我以后自己会回家喝鸡汤。” 林知幼怔了怔,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原来他不想让她来滨城大学找他,是担心她再次遇见蒋祐。 他想保护她。 思及此,林知幼的心里像是流淌进一池春水,缱绻涌动。 很多人都怕江野,认为他做事没有章法,不按常理出牌,又狠又透着股坏劲儿。 但林知幼知道,他的心底其实藏着一处柔软的地方。 他的温暖,他的好,只有她明了。 — 虽然江野承诺会回家喝鸡汤,但他实在太忙了。 最近好几个周末,江野都没有回家。 再过段时间,亚洲公路摩托车锦标赛就要在桐城举行。 江野所属的ace车队,与滨城其他几支车队商议后,决定举办一场摩托车友谊赛,为之后的大赛做铺垫,锻炼提升下彼此的实战技能。 虽说是友谊赛,但这场比赛却并不友好。 林知幼接到江野受伤的消息时,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彼时江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早已缠着绷带,眼里满是不甘。 原来,今天他参加摩托车友谊赛时,遇上蒋祐。 蒋祐骑着摩托车在最后一圈弯道突然使阴招,伸手捏住江野的手把,做出令他刹车的恶劣行为。 当时江野正准备压弯,一时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全都摔滚在地。 后续他虽然快速起身,重启车子继续跑完全程,但只拿了个第三名,与冠军失之交臂。 姜玉茹和江弨得知消息后,跟着林知幼一起赶到医院。 姜玉茹看着江野受伤的手臂,眉头深深蹙起。 虽然医生说他的伤并不严重,修养几天就无碍,但她还是忍不住朝江野喊道:“我都跟你说了别碰摩托车,这多危险啊!” “……” “你好好学专业不好吗?将来找份靠谱的工作,怎么都比这个强!” “医生说我没事。”江野一字一句地说,漆黑的眼里带起几分烦躁。 姜玉茹拔高了音量:“你现在是没事,那以后呢?”她痛心疾首道,“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妈!”江野抬眸喊了她一声。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说:“你们先回去吧。” 语毕,江野站起身,径直往医院门口走去。 姜玉茹气得快要七窍生烟:“臭小子,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你给我回来!” 她叫嚣着就想追出去,江弨赶紧拉住她的胳臂,将姜玉茹拦下。 江弨叹了口气:“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林知幼朝姜玉茹靠近,轻声道:“干妈,你别生气。” 姜玉茹捂着起伏的胸口,闭了闭眼,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那天起,江野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回家。 林知幼知道他一心为梦想拼搏,赛车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懂他的冲劲,知晓他的无奈,也明白姜玉茹的担忧与良苦用心。 林知幼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希望时间能化解一切,希望江野和干妈能够快点和好。 那段日子,林知幼总是会想起江野。 她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于是趁着周末,林知幼搭乘公交车来到了滨城大学。 她走到江野的宿舍楼下,正巧看见他独自一人往北亭广场的方向走去。 北亭广场位于滨城大学的外环路,那里聚集着各种美食小摊和大排档,是大学生们吃宵夜的最佳圣地。 今晚江野和朋友约好在北亭广场那儿集合聚餐。 他走在夜幕之下,四周道路宽阔,几乎没什么人。 林知幼悄悄地跟在江野的身后,微微踟蹰。 她不知道该上前跟他说些什么。江野也曾说过,希望她不要来滨城大学。 她看着他清癯的身影,好似比之前在医院见到时更瘦削了些。 他最近为了准备亚洲公路摩托车锦标赛,一直在积极备战,肯定很辛苦。 林知幼讪讪地想。下一秒,她的耳边划过呼呼的风声。 有一道疾驰的摩托车幻影霎时闯进她的视线中。 来人气势汹汹,身骑摩托,戴着头盔,手里甩着一根铁棍直冲冲地朝江野驶去。 林知幼见那辆摩托车离江野越来越近,她眼眶骤紧,当下什么也来不及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去。 铁棍甩向江野的那一刻,林知幼用尽全力将他蓦地推开。 伴随“嘭”地一声,一股力道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 林知幼的眼前霎时一片空白。耳边传来了一阵嘹亮的男声,好似啼血的夜莺划破黑夜,凄厉而哀绝。 ——“糯糯!” — 林知幼再次醒来时,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甫睁开眼,林岚憔悴苍白的面容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清晰。 她拉起林知幼的手,急声道:“小幼,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头……”林知幼艰难地吐出声,发现自己嗓音很哑。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脑袋也晕晕胀胀,十分难受。 林知幼捂着脑袋,望向四周。 诺大的病房里,江弨和姜玉茹站在她的床头。姜玉茹的眼里蓄着泪水,强忍着没有掉落。 “幼幼,干妈对不起你。” “没事。”林知幼的声音发涩,勉力地扯起嘴角。 姜玉茹的眼泪却瞬间夺眶而出:“怎么会没事……” 林知幼的脑袋因为遭受铁棍的袭击,被诊断为轻微脑震荡。 江野就静静地站在床尾,他一声不吭,长睫低垂,脸色带着几近病态的苍白。 一见到林知幼醒来,他眉心一颤,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 姜玉茹见他走近,眸中积攒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猛地抬起手,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伴随“啪”地一声,姜玉茹的哭喊声也荡漾在寂静的病房中。 “我叫你不要骑车,不要骑车,你就是不听!” “你害死你妹妹还不够吗?!你还要害幼幼!”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姜玉茹拽住江野的衣领,十指攥得紧紧的,指尖泛起了白。 她歇斯底里地打在他的身上,哭喊着,哀嚎着。 她的目光宛如刀剑,似要在江野的身上剜出一个血窟窿来。 她失控地发泄,不仅为了林知幼,也为了她逝去的女儿。 曾经的伤疤被撕裂开,血肉模糊成一片。 冰凉的血液倒流进人的身躯里,像冰刀一寸一寸地划破,从内里到组织,割得皮开肉绽,无一幸免。 那一天,江野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眦着泛红的眼,薄唇紧抿,咬着牙关,任由姜玉茹发泄地朝他打骂。 林知幼从未见过这样的江野。 他被抽去所有的精气神,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只剩衰颓与狼狈。 林知幼的心猛地揪起,疼得厉害,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 江野被偷袭的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但林知幼记下了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 事后,这起偷袭事件的始作俑者被揪了出来。 是蒋祐。 他和江野早就结下梁子。他嫉恨江野,不想他在亚洲公路摩托车锦标赛继续出尽风头,便想出这样的阴招企图阻止江野参赛,想要断送他的摩托车职业生涯。 他原以为事情不会败露,谁知最后还是栽了跟头。 像蒋祐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等待他的除了学校处分,还有警方的制裁。 而江野,自从那日姜玉茹在病房里失控地打了他之后,林知幼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从江家搬了出去。 那天,林知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思桃急匆匆地跑来见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野哥留了一条短信给你!” 林知幼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过那台手机,屏幕里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一句话,成为了林知幼之后几年里萦绕在心间的魔咒。 江野留下了这句话,就此离开了她。 从此山长水远,不再相见。 就连他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受训,林知幼也是听旁人提起。 他再也没有回过鹿鸣巷。 他们之间曾经的那段岁月,犹如黄粱一梦。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可她仍旧不愿醒来。 下卷·雪吻 辗转三年的时间,林知幼无数次地在梦中与江野重逢。 她曾梦见过他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抱着怀里的小白兔,眉眼倦淡地朝她笑。 也曾梦见过他站在十字街口,吐出烟圈,朝她伸出了手:“糯糯过来。” 江野在林知幼的心里,是她无法企及的美梦,亦是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而如今,他回来了。 林知幼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怔怔发呆。 思桃挪动转椅,骨碌碌地滑到她的身边,径自笑道:“幼幼,你也惊呆了吧?” “啊?”林知幼没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思桃。 思桃笑着说:“野哥居然回国了,还帮我们找到黄毛那个混蛋,解决了陈莺这件事。别说,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很讲义气的!” 林知幼缄默。思桃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自己眉飞色舞的表情也渐渐凝固。 她以为林知幼是回想起自己之前因江野而受伤的事,思桃唯恐勾起她不开心的回忆,立刻噤了声。 俄顷,宿舍楼下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吉他声。 舍友沈可儿踏着小碎步,从阳台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 “你们快来看,楼下有人表白!” 自从陈莺被退学后,426宿舍就剩林知幼和思桃、沈可儿三人一起同住。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对外界的事情兴致缺缺。 而思桃素来爱热闹,受好奇心驱使的她跟着沈可儿一起去阳台看。 浓郁的夜色中,悦耳的情歌声声荡漾,将浪漫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有男生向女生高声表白,下一刻,另一道清朗的男声却将整个浪漫气氛瞬间打散。 “肥桃,下来溜弯儿啦!别在宿舍养膘啦!!!” 周澄宙拎着一个透明袋,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仰着脖子,扯起嗓门高声呐喊。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整栋宿舍楼的女生们都听见了。 众人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思桃气得从阳台冲回宿舍:“幼幼,你陪我下去!” 林知幼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问:“去干嘛?” “下、楼、杀、狗!”思桃一字一句地说,眼里升腾起一丝杀气。 她拉着林知幼气冲冲地跑下楼。 见到周澄宙的那一刻,思桃猛地揪起他的耳朵往外拉。 周澄宙“哎哟哟”地捂住耳朵,直直叫嚷:“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思桃气得不打一处来。周澄宙赶紧瞥向林知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快救我! 林知幼默默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无奈。 ——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 自从高中毕业后,周澄宙就考到了滨城大学。 滨城大学距离林知幼他们所在的体育大学相距不远,只有一条步行街的距离,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她俩原本都很意外,周澄宙高考后竟然没有选择外地的大学,而是留在滨城继续读书。 思桃将其归根于周澄宙当初在填志愿时,脑子被海水浸过了。 不然他整天嚷嚷着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最后怎么还是留在滨城,与她继续“相看两相厌”。 彼时他们走到体育大学的红棉路,周澄宙坐到一处台阶上,掏出透明袋子里的草莓味牛奶,将塑料吸管拆好插进牛奶瓶里,递给了思桃。 这是他刚刚从体育大学的食堂小卖部那儿买来的,他知道思桃最喜欢喝这个口味的牛奶。 思桃很受用地喝了一口,就当他将功补过,不和他计较了。 林知幼接过周澄宙的牛奶后,径自喝了一口。 下一秒,她却听周澄宙自顾自地说:“欸,你们知道吗?野哥回来了。” 闻言,林知幼握着牛奶瓶的手微微一顿。 听说,江野之前在西班牙接受摩托车训练,在国外参加了各种国际赛事。 他这次回国,是为了接下来的世界摩托车越野锦标赛。 这次比赛的活动场地定在中国地区,恰巧就在滨城。 “我们早就知道野哥回来了。” 思桃用鼻音轻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你2g了”的表情。 前几天,周澄宙作为建筑专业的学生去乡下参加调研实践活动,错过了她们“手撕”陈莺的精彩一幕。 周澄宙施施然地说:“我好久没见过野哥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他这次好像会待蛮久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那他还会走吗?”林知幼脱口而出。 周澄宙愣了下:“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和思桃面面相觑,眼见林知幼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两人握着手里的牛奶瓶,纷纷僵在半空。 一时间,竟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们都记着,那年林知幼受伤后,江野就此离开了滨城。 他们鹿鸣巷五人帮,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 隔天周末。 林知幼从体育大学回到鹿鸣巷。她如今每周末只要有空,都会回家。 林岚现在早已不在酒吧上班,她听从林知幼的话,将以前的工作辞了。 她换了份售楼工作,工资提成很高,没有以前那么累,需要白天黑夜轮轴转。 林知幼给林岚发了条短信,让她今晚过去江家一起吃饭。 她轻车熟路地踩过石板路,一路走到江家。 刚到门口,林知幼就听见屋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林知幼微微愣怔,刚想推开房门,门就倏地被人往外一推。 她抬起眼,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林知幼的身子一僵,双腿像是注了铅般钉在原地。 她和江野的目光相撞,还未来得及反应,姜玉茹就从屋内追了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姜玉茹伸手拽住江野的手臂,她虽然话说得愤然,但攥着江野的手却锢得紧紧的,丝毫不肯让他离开。 昨天姜玉茹听巷子里新搬来的邻居说,这几天总见到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在江家门口徘徊。 姜玉茹原本不解,但思索过后,她惊疑不定,为此格外地留意着。 果不其然,姜玉茹今天就在家门口撞见了江野。 她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打死也不进这个家门!” 姜玉茹怨恨江野,她怨江敏当初因他而死。全家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耗费多年的心力才将这段记忆尘封进时光的旧盒子里。 可江野却将它打开了。林知幼再次因他而受伤。姜玉茹将对女儿的思念转移到干女儿的身上,可这么一点情愫都被江野切断了。 他惊醒了她的梦,令她回想起曾经的一切。 麻木的神经再次被现实的冰刀割裂,涌出了滚烫的血。 姜玉茹的眼眶泛起了丝丝红晕,她怨恨江野,但更恨他这么狠心,跟她争吵过后竟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之间像是横亘着一堵无形的高墙。 姜玉茹站在门内,江野别过脑袋,站在门外。 姜玉茹见他还是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抬手就想打他。 那一刻,林知幼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挡在江野的身前。 江野面色一紧,赶紧拉过林知幼的手往旁边一带。 他迎上姜玉茹的目光,声音低沉喑哑:“让她打。” 语毕,姜玉茹气得闭了闭双眼。 她抬到半空的手僵住,生生地没法打下去。 手落下的那一刻,姜玉茹选择了妥协。 她略微更咽:“你这三年来一个电话也没有,一声不吭就跑去国外,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姜玉茹望着江野,一字一句地说,“你时不时就给家里寄一次钱,你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彼时早已走到门边的江弨也一脸复杂。他拉了拉姜玉茹的衣袖,轻声开口道:“孩子总归回来了,你别再惹他了。” “是我要惹他,是我想跟他吵吗?!”姜玉茹拔高音量道。 江野拧拧眉,抬手捏了下眉骨。 正巧此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江野接起电话后,朝那边回了一句:“好,我现在就回去。” 姜玉茹见他还想继续赶回摩托车训练基地,她的胸口气得上下起伏。 “你还练摩托车,你为什么就不能找份正经工作呢?!” 江野的眸色一沉。他冷着脸,甩下一句:“你别管我了”,旋即径直迈步跨上自己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正午的巷子空空荡荡,姜玉茹的气闷声、怒骂声,江弨的宽慰声、喂叹声,还有摩托车轰隆隆的尾气声,交织在炽热的暮夏里,幻化成一声叹息。 何为家人,家人就是你终其一生都割舍不开的羁绊。 江野拼命地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他的父母只是不愿他受伤,不愿他在激烈的摩托车竞技中与危险相伴。 林知幼知道,江野将这几年在国外比赛中挣来的奖金寄给了姜玉茹他们,可他们一分都没花,全都帮他攒起来了。 他们从不求孩子能堆金积玉、发财致富,只愿他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 自从上次在江家门口不欢而散后,江弨就给姜玉茹做起了“思想工作”。 要想孩子回家,首先不能跟他杠着来。 越杠,他跑得越快。 姜玉茹的心里有些不如意,但她更希望江野能回家。 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上次江弨跟江野留了电话。 他将江野的电话号码拿给林知幼时,林知幼都懵住了。 江弨顿了顿道:“幼幼啊,我和你干妈劝不动你哥哥。他以前就顾着你,我想着……你的话他兴许会听听。” 江弨希望林知幼能给江野打一个电话,撮合他们重新见个面。 林知幼微微踟蹰,但为了他们一家三口能重归于好,她最终应下了。 当天晚上,林知幼拨通了江野的手机号码。 她的心里生出忐忑,直到听见那一道熟悉的冷冽男声,林知幼动了动唇,轻声道:“是我。” 那头的江野默了三秒,微哑的嗓音顺着电流钻了过来,似是压着什么情绪。 “有事?” “你明晚有空吗?”林知幼话音一顿,“干妈他们想一起去月眉湾酒楼吃饭,你能来吗?” 她攥着手机,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半晌,她听到江野“嗯”了一声。 林知幼松了一口气,赶紧道:“那好,我晚点把包厢号发给你!” 女生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江野的眉心一动,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一丝弧度。 然而隔天晚上,当江野来到月眉湾酒楼的包厢时,他的脸色却霎时沉了下来。 彼时包厢里除了江弨、姜玉茹和林知幼,还有一个陌生的女生。 女生的年纪看起来和江野差不多大,白皙的鹅蛋脸莹润光滑,下巴倨傲地微抬,带着与生俱来的娇矜。 姜玉茹一见到江野走进包厢,立马站起身子,露出满脸笑意。 “江野来了!快来见见,这是你李阿姨家的闺女,叫姚碧怡。” 姚碧怡朝江野微微一笑,江野神情倦淡地觑了她一眼,径直走向餐桌。 彼时姚碧怡的身边留着一个空位,是姜玉茹专门为江野准备的。 可江野却绕过那个位置,径自坐到了林知幼的身边。 那一刻,原本状似乖顺地坐在软椅上的林知幼,呼吸微微一窒,眼睫快速地颤了一下。 姜玉茹他们的神色全都顿了顿,但也没深想,直接围坐成一圈,开始点菜。 直到点完菜,姜玉茹笑着朝江野说:“你还记得吗?你和碧怡小时候见过面呢。” 江野摩挲着手边的水杯,没搭腔。 姚碧怡倒是落落大方地开了口:“我有点印象。那时江野玩鞭炮,差点把我的辫子给炸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姚碧怡笑道:“没事,我觉得挺有趣的。” 姜玉茹立刻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哈哈。 “哎呀,小孩子那时候就是调皮,江野现在成熟稳重多了。” 姚碧怡“嗯”了一声,抬眸瞥向江野。她朝他细细打量,看起来对他确实很感兴趣。 包厢里橘色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浸着他锋利的眉,深邃的眸。 他的神色倦怠,周身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很特别,让人有了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姚碧怡微微翘起嘴角,望着他的眼里带起几分深意。 林知幼听着他们的对话,抬手拿起桌边的水杯。 她呡了一口柠檬水,酸涩的味道氤氲满唇齿间。 她按捺下心里的局促不安,抬眼时却撞上了江野幽深的目光。 林知幼微怔,连忙错开视线,眼底尽是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江弨和姜玉茹今晚还准备了这么一出,居然给江野安排相亲。 姜玉茹他们这次之所以这么做,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们就想着,如果江野能够早点成家立业,用家庭拴住他的心。他也许就会生出更多的责任感,不会总想着去外面野了。 江野紧抿薄唇,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林知幼一眼。 姚碧怡伸手拿起一双公筷,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江野的碗里。 “这是我点的,你尝尝。” 江野垂着眼睑,没看她:“谢谢。” 姚碧怡弯起唇,刚想继续说话,却听江野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我吃不惯。” 他就近给自己夹了块鱼片,径自咬了一口,压根没碰那块糖醋里脊。 姚碧怡的笑意瞬间凝在唇角,场面一时骤冷了好几度。 姜玉茹睨了江野一眼,眸中满是不悦。 她勉力地笑了两声,试图缓和气氛。 “碧怡很优秀的,在英国的音乐学院刚刚留学回国。我们江野也刚从西班牙回来,你们都在海外生活肯定有共同话题!” 姚碧怡微哂,目光落在江野的身上:“我听阿姨说,你也喜欢古典音乐。” 江野轻扯嘴角,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喜欢古典音乐。 他搁下筷子,漆瞳里含着骄邪的笑,仿若撒旦坠入人间,开始玩起了他的恶作剧。 江野倦懒地开口:“比起音乐,其实我喜欢更刺激的。” 话落,姜玉茹皱起眉头,江弨也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姚碧怡好奇地问:“什么更刺激的?” “女人。”江野顿了顿,“我要找的话,就找更刺激的。” 他的长睫眨了下,漆黑的眼里带起几分耐人寻味。 “像我妹妹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江野侧头看向林知幼,目光轻佻又散漫。 他的话横冲直撞、明目张胆,犹如一道惊雷般炸在林知幼的耳边。 她看着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林知幼看到了,江野的眼里透着几分戏谑的笑。 那一瞬,林知幼的心猛地一坠。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此时此刻做这一切的含义。 就在江野的指尖快碰触她雪白肌肤的刹那,林知幼蓦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她的力度不大,但江野猝不及防地别过脑袋,整张脸被甩向另一侧。 林知幼的手微微颤抖,打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的心口起伏不定,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猝然起身,径自跑出了门,再也无法顾及什么。 那一刻,江野脸色骤变,赶紧倾身追了出去。 “糯糯!” 林知幼跑过酒楼的走廊,身后江野的声音就追了上来,可她没有停下脚步。 林知幼一路向前跑,正想迈下楼梯,她的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江野扣住她细瘦的腕骨,将她瞬间抵在附近的墙壁上。 林知幼慌张羞愤地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双手却被江野牢牢地固定住。 林知幼的眼眶都泛起了红,声音微微发颤:“江野,我不是你拿来气干爸干妈的工具!” 她第一次这么喊他。 不是哥哥,不是江野哥哥,而是江野。 江野喉间一涩,哑着嗓音问她:“那你告诉我,今天来这儿之前,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林知幼的鹿眼圆睁,清凌凌的眸中攀上几分不可置信。 他竟然怀疑她是这场相亲宴的“帮凶”。 林知幼气得拧起了眉:“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知道的话……” 她话音顿住,江野的眉心一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嗯?”江野抬起眉梢,等待她的下一句。 林知幼张了张嘴,将自己差点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抿唇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来了。” 不来了的意思——是不管他的“死活”,也不介意他是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吗? 江野缄默良久。 半晌,他的舌尖抵了抵下牙膛,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林知幼,你好样的。” — 林知幼觉得自己好累。 江野简直莫名其妙。他逗弄她,总将她当成小宠物似的耍着玩。 转过头,他倒有理了,还生气了。 林知幼躺在宿舍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想起江野刚刚说那句话时,注视她的眼神清冷如寒潭,幽深得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林知幼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思绪烦乱地难以入眠。 那几天,林知幼照常和学校花滑队的队员们一起进行冰上训练。 直到训练结束,教练吴洁朝他们扬声道:“最近是休赛期,有些队员上个赛季成绩不错,但也要戒骄戒躁。你们都得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纷纷应和。 林知幼垂下眼睑,她知道吴洁是在说她。 她最近确实有点心不在焉。 一听到教练喊“解散”,大伙立刻作鸟兽散。 林知幼也缓了缓神,脚踩冰鞋滑过光洁的冰面,径直下了场。 她将冰鞋的刀套戴上,跟随大伙一起走回训练馆的更衣室。 林知幼将身上的考斯腾脱下,刚换回自己的衣服,就听一旁的沈可儿着急忙慌地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思桃正收拾着自己的冰鞋包,好奇地“咦”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么着急?” “我男神来体大开交流会,这个点怕是要结束了!” 思桃之前就曾听说,最近他们学校召开运动员交流会,邀请了各个领域的顶尖运动员一同来开讲座。 思桃对此还挺感兴趣的,于是她拉着林知幼陪沈可儿一起来到演播厅。 可到了那儿,她们发现讲座早已结束,人都散了。 沈可儿垂头丧气地说:“还是没赶上。” 她掏出包里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摩挲:“我要是能见到野神就好了,好想拥有他的签名啊……” 林知幼瞥了一眼那张签名照,身子不禁顿住。 只见那张照片中,江野身穿赛车服,亲吻着手里的奖杯,清癯的脸上带着轻狂与桀骜。 原来,沈可儿的男神就是江野。 她喜欢江野很久了。 沈可儿这小姑娘的性子素来害羞内向,平日里很少提及自己的偶像。 而林知幼对于“江野”这个名字一直秘而不宣,思桃也不敢在林知幼面前提及江野,怕勾起她以前因他受伤的往事。 于是乎,沈可儿根本不知道她们和江野是旧相识。 彼时林知幼和思桃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凝咽。 下一秒,她们就听见沈可儿突然低声惊呼。 她的脸上泛起羞赧的红晕,支支吾吾地说:“野、野神……” 林知幼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江野身穿一身白衬衣,单手抄兜,眉眼倦淡如画,信步朝她们走来。 哄二十下 辗转三年的时间,林知幼无数次地在梦中与江野重逢。 她曾梦见过他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抱着怀里的小白兔,眉眼倦淡地朝她笑。 也曾梦见过他站在十字街口,吐出烟圈,朝她伸出了手:“糯糯过来。” 江野在林知幼的心里,是她无法企及的美梦,亦是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而如今,他回来了。 林知幼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怔怔发呆。 思桃挪动转椅,骨碌碌地滑到她的身边,径自笑道:“幼幼,你也惊呆了吧?” “啊?”林知幼没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思桃。 思桃笑着说:“野哥居然回国了,还帮我们找到黄毛那个混蛋,解决了陈莺这件事。别说,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很讲义气的!” 林知幼缄默。思桃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自己眉飞色舞的表情也渐渐凝固。 她以为林知幼是回想起自己之前因江野而受伤的事,思桃唯恐勾起她不开心的回忆,立刻噤了声。 俄顷,宿舍楼下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吉他声。 舍友沈可儿踏着小碎步,从阳台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 “你们快来看,楼下有人表白!” 自从陈莺被退学后,426宿舍就剩林知幼和思桃、沈可儿三人一起同住。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对外界的事情兴致缺缺。 而思桃素来爱热闹,受好奇心驱使的她跟着沈可儿一起去阳台看。 浓郁的夜色中,悦耳的情歌声声荡漾,将浪漫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有男生向女生高声表白,下一刻,另一道清朗的男声却将整个浪漫气氛瞬间打散。 “肥桃,下来溜弯儿啦!别在宿舍养膘啦!!!” 周澄宙拎着一个透明袋,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仰着脖子,扯起嗓门高声呐喊。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整栋宿舍楼的女生们都听见了。 众人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思桃气得从阳台冲回宿舍:“幼幼,你陪我下去!” 林知幼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问:“去干嘛?” “下、楼、杀、狗!”思桃一字一句地说,眼里升腾起一丝杀气。 她拉着林知幼气冲冲地跑下楼。 见到周澄宙的那一刻,思桃猛地揪起他的耳朵往外拉。 周澄宙“哎哟哟”地捂住耳朵,直直叫嚷:“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思桃气得不打一处来。周澄宙赶紧瞥向林知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快救我! 林知幼默默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无奈。 ——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 自从高中毕业后,周澄宙就考到了滨城大学。 滨城大学距离林知幼他们所在的体育大学相距不远,只有一条步行街的距离,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她俩原本都很意外,周澄宙高考后竟然没有选择外地的大学,而是留在滨城继续读书。 思桃将其归根于周澄宙当初在填志愿时,脑子被海水浸过了。 不然他整天嚷嚷着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最后怎么还是留在滨城,与她继续“相看两相厌”。 彼时他们走到体育大学的红棉路,周澄宙坐到一处台阶上,掏出透明袋子里的草莓味牛奶,将塑料吸管拆好插进牛奶瓶里,递给了思桃。 这是他刚刚从体育大学的食堂小卖部那儿买来的,他知道思桃最喜欢喝这个口味的牛奶。 思桃很受用地喝了一口,就当他将功补过,不和他计较了。 林知幼接过周澄宙的牛奶后,径自喝了一口。 下一秒,她却听周澄宙自顾自地说:“欸,你们知道吗?野哥回来了。” 闻言,林知幼握着牛奶瓶的手微微一顿。 听说,江野之前在西班牙接受摩托车训练,在国外参加了各种国际赛事。 他这次回国,是为了接下来的世界摩托车越野锦标赛。 这次比赛的活动场地定在中国地区,恰巧就在滨城。 “我们早就知道野哥回来了。” 思桃用鼻音轻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你2g了”的表情。 前几天,周澄宙作为建筑专业的学生去乡下参加调研实践活动,错过了她们“手撕”陈莺的精彩一幕。 周澄宙施施然地说:“我好久没见过野哥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他这次好像会待蛮久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那他还会走吗?”林知幼脱口而出。 周澄宙愣了下:“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和思桃面面相觑,眼见林知幼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两人握着手里的牛奶瓶,纷纷僵在半空。 一时间,竟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们都记着,那年林知幼受伤后,江野就此离开了滨城。 他们鹿鸣巷五人帮,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 隔天周末。 林知幼从体育大学回到鹿鸣巷。她如今每周末只要有空,都会回家。 林岚现在早已不在酒吧上班,她听从林知幼的话,将以前的工作辞了。 她换了份售楼工作,工资提成很高,没有以前那么累,需要白天黑夜轮轴转。 林知幼给林岚发了条短信,让她今晚过去江家一起吃饭。 她轻车熟路地踩过石板路,一路走到江家。 刚到门口,林知幼就听见屋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林知幼微微愣怔,刚想推开房门,门就倏地被人往外一推。 她抬起眼,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林知幼的身子一僵,双腿像是注了铅般钉在原地。 她和江野的目光相撞,还未来得及反应,姜玉茹就从屋内追了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姜玉茹伸手拽住江野的手臂,她虽然话说得愤然,但攥着江野的手却锢得紧紧的,丝毫不肯让他离开。 昨天姜玉茹听巷子里新搬来的邻居说,这几天总见到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在江家门口徘徊。 姜玉茹原本不解,但思索过后,她惊疑不定,为此格外地留意着。 果不其然,姜玉茹今天就在家门口撞见了江野。 她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打死也不进这个家门!” 姜玉茹怨恨江野,她怨江敏当初因他而死。全家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耗费多年的心力才将这段记忆尘封进时光的旧盒子里。 可江野却将它打开了。林知幼再次因他而受伤。姜玉茹将对女儿的思念转移到干女儿的身上,可这么一点情愫都被江野切断了。 他惊醒了她的梦,令她回想起曾经的一切。 麻木的神经再次被现实的冰刀割裂,涌出了滚烫的血。 姜玉茹的眼眶泛起了丝丝红晕,她怨恨江野,但更恨他这么狠心,跟她争吵过后竟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之间像是横亘着一堵无形的高墙。 姜玉茹站在门内,江野别过脑袋,站在门外。 姜玉茹见他还是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忍不住抬手就想打他。 那一刻,林知幼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挡在江野的身前。 江野面色一紧,赶紧拉过林知幼的手往旁边一带。 他迎上姜玉茹的目光,声音低沉喑哑:“让她打。” 语毕,姜玉茹气得闭了闭双眼。 她抬到半空的手僵住,生生地没法打下去。 手落下的那一刻,姜玉茹选择了妥协。 她略微更咽:“你这三年来一个电话也没有,一声不吭就跑去国外,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姜玉茹望着江野,一字一句地说,“你时不时就给家里寄一次钱,你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彼时早已走到门边的江弨也一脸复杂。他拉了拉姜玉茹的衣袖,轻声开口道:“孩子总归回来了,你别再惹他了。” “是我要惹他,是我想跟他吵吗?!”姜玉茹拔高音量道。 江野拧拧眉,抬手捏了下眉骨。 正巧此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江野接起电话后,朝那边回了一句:“好,我现在就回去。” 姜玉茹见他还想继续赶回摩托车训练基地,她的胸口气得上下起伏。 “你还练摩托车,你为什么就不能找份正经工作呢?!” 江野的眸色一沉。他冷着脸,甩下一句:“你别管我了”,旋即径直迈步跨上自己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正午的巷子空空荡荡,姜玉茹的气闷声、怒骂声,江弨的宽慰声、喂叹声,还有摩托车轰隆隆的尾气声,交织在炽热的暮夏里,幻化成一声叹息。 何为家人,家人就是你终其一生都割舍不开的羁绊。 江野拼命地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他的父母只是不愿他受伤,不愿他在激烈的摩托车竞技中与危险相伴。 林知幼知道,江野将这几年在国外比赛中挣来的奖金寄给了姜玉茹他们,可他们一分都没花,全都帮他攒起来了。 他们从不求孩子能堆金积玉、发财致富,只愿他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 自从上次在江家门口不欢而散后,江弨就给姜玉茹做起了“思想工作”。 要想孩子回家,首先不能跟他杠着来。 越杠,他跑得越快。 姜玉茹的心里有些不如意,但她更希望江野能回家。 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上次江弨跟江野留了电话。 他将江野的电话号码拿给林知幼时,林知幼都懵住了。 江弨顿了顿道:“幼幼啊,我和你干妈劝不动你哥哥。他以前就顾着你,我想着……你的话他兴许会听听。” 江弨希望林知幼能给江野打一个电话,撮合他们重新见个面。 林知幼微微踟蹰,但为了他们一家三口能重归于好,她最终应下了。 当天晚上,林知幼拨通了江野的手机号码。 她的心里生出忐忑,直到听见那一道熟悉的冷冽男声,林知幼动了动唇,轻声道:“是我。” 那头的江野默了三秒,微哑的嗓音顺着电流钻了过来,似是压着什么情绪。 “有事?” “你明晚有空吗?”林知幼话音一顿,“干妈他们想一起去月眉湾酒楼吃饭,你能来吗?” 她攥着手机,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半晌,她听到江野“嗯”了一声。 林知幼松了一口气,赶紧道:“那好,我晚点把包厢号发给你!” 女生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江野的眉心一动,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一丝弧度。 然而隔天晚上,当江野来到月眉湾酒楼的包厢时,他的脸色却霎时沉了下来。 彼时包厢里除了江弨、姜玉茹和林知幼,还有一个陌生的女生。 女生的年纪看起来和江野差不多大,白皙的鹅蛋脸莹润光滑,下巴倨傲地微抬,带着与生俱来的娇矜。 姜玉茹一见到江野走进包厢,立马站起身子,露出满脸笑意。 “江野来了!快来见见,这是你李阿姨家的闺女,叫姚碧怡。” 姚碧怡朝江野微微一笑,江野神情倦淡地觑了她一眼,径直走向餐桌。 彼时姚碧怡的身边留着一个空位,是姜玉茹专门为江野准备的。 可江野却绕过那个位置,径自坐到了林知幼的身边。 那一刻,原本状似乖顺地坐在软椅上的林知幼,呼吸微微一窒,眼睫快速地颤了一下。 姜玉茹他们的神色全都顿了顿,但也没深想,直接围坐成一圈,开始点菜。 直到点完菜,姜玉茹笑着朝江野说:“你还记得吗?你和碧怡小时候见过面呢。” 江野摩挲着手边的水杯,没搭腔。 姚碧怡倒是落落大方地开了口:“我有点印象。那时江野玩鞭炮,差点把我的辫子给炸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姚碧怡笑道:“没事,我觉得挺有趣的。” 姜玉茹立刻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哈哈。 “哎呀,小孩子那时候就是调皮,江野现在成熟稳重多了。” 姚碧怡“嗯”了一声,抬眸瞥向江野。她朝他细细打量,看起来对他确实很感兴趣。 包厢里橘色的灯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浸着他锋利的眉,深邃的眸。 他的神色倦怠,周身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很特别,让人有了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姚碧怡微微翘起嘴角,望着他的眼里带起几分深意。 林知幼听着他们的对话,抬手拿起桌边的水杯。 她呡了一口柠檬水,酸涩的味道氤氲满唇齿间。 她按捺下心里的局促不安,抬眼时却撞上了江野幽深的目光。 林知幼微怔,连忙错开视线,眼底尽是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江弨和姜玉茹今晚还准备了这么一出,居然给江野安排相亲。 姜玉茹他们这次之所以这么做,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们就想着,如果江野能够早点成家立业,用家庭拴住他的心。他也许就会生出更多的责任感,不会总想着去外面野了。 江野紧抿薄唇,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林知幼一眼。 姚碧怡伸手拿起一双公筷,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江野的碗里。 “这是我点的,你尝尝。” 江野垂着眼睑,没看她:“谢谢。” 姚碧怡弯起唇,刚想继续说话,却听江野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我吃不惯。” 他就近给自己夹了块鱼片,径自咬了一口,压根没碰那块糖醋里脊。 姚碧怡的笑意瞬间凝在唇角,场面一时骤冷了好几度。 姜玉茹睨了江野一眼,眸中满是不悦。 她勉力地笑了两声,试图缓和气氛。 “碧怡很优秀的,在英国的音乐学院刚刚留学回国。我们江野也刚从西班牙回来,你们都在海外生活肯定有共同话题!” 姚碧怡微哂,目光落在江野的身上:“我听阿姨说,你也喜欢古典音乐。” 江野轻扯嘴角,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喜欢古典音乐。 他搁下筷子,漆瞳里含着骄邪的笑,仿若撒旦坠入人间,开始玩起了他的恶作剧。 江野倦懒地开口:“比起音乐,其实我喜欢更刺激的。” 话落,姜玉茹皱起眉头,江弨也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姚碧怡好奇地问:“什么更刺激的?” “女人。”江野顿了顿,“我要找的话,就找更刺激的。” 他的长睫眨了下,漆黑的眼里带起几分耐人寻味。 “像我妹妹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江野侧头看向林知幼,目光轻佻又散漫。 他的话横冲直撞、明目张胆,犹如一道惊雷般炸在林知幼的耳边。 她看着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林知幼看到了,江野的眼里透着几分戏谑的笑。 那一瞬,林知幼的心猛地一坠。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此时此刻做这一切的含义。 就在江野的指尖快碰触她雪白肌肤的刹那,林知幼蓦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她的力度不大,但江野猝不及防地别过脑袋,整张脸被甩向另一侧。 林知幼的手微微颤抖,打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的心口起伏不定,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猝然起身,径自跑出了门,再也无法顾及什么。 那一刻,江野脸色骤变,赶紧倾身追了出去。 “糯糯!” 林知幼跑过酒楼的走廊,身后江野的声音就追了上来,可她没有停下脚步。 林知幼一路向前跑,正想迈下楼梯,她的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江野扣住她细瘦的腕骨,将她瞬间抵在附近的墙壁上。 林知幼慌张羞愤地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双手却被江野牢牢地固定住。 林知幼的眼眶都泛起了红,声音微微发颤:“江野,我不是你拿来气干爸干妈的工具!” 她第一次这么喊他。 不是哥哥,不是江野哥哥,而是江野。 江野喉间一涩,哑着嗓音问她:“那你告诉我,今天来这儿之前,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林知幼的鹿眼圆睁,清凌凌的眸中攀上几分不可置信。 他竟然怀疑她是这场相亲宴的“帮凶”。 林知幼气得拧起了眉:“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知道的话……” 她话音顿住,江野的眉心一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嗯?”江野抬起眉梢,等待她的下一句。 林知幼张了张嘴,将自己差点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抿唇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来了。” 不来了的意思——是不管他的“死活”,也不介意他是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吗? 江野缄默良久。 半晌,他的舌尖抵了抵下牙膛,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林知幼,你好样的。” — 林知幼觉得自己好累。 江野简直莫名其妙。他逗弄她,总将她当成小宠物似的耍着玩。 转过头,他倒有理了,还生气了。 林知幼躺在宿舍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想起江野刚刚说那句话时,注视她的眼神清冷如寒潭,幽深得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林知幼将脑袋埋进枕头里,思绪烦乱地难以入眠。 那几天,林知幼照常和学校花滑队的队员们一起进行冰上训练。 直到训练结束,教练吴洁朝他们扬声道:“最近是休赛期,有些队员上个赛季成绩不错,但也要戒骄戒躁。你们都得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纷纷应和。 林知幼垂下眼睑,她知道吴洁是在说她。 她最近确实有点心不在焉。 一听到教练喊“解散”,大伙立刻作鸟兽散。 林知幼也缓了缓神,脚踩冰鞋滑过光洁的冰面,径直下了场。 她将冰鞋的刀套戴上,跟随大伙一起走回训练馆的更衣室。 林知幼将身上的考斯腾脱下,刚换回自己的衣服,就听一旁的沈可儿着急忙慌地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思桃正收拾着自己的冰鞋包,好奇地“咦”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么着急?” “我男神来体大开交流会,这个点怕是要结束了!” 思桃之前就曾听说,最近他们学校召开运动员交流会,邀请了各个领域的顶尖运动员一同来开讲座。 思桃对此还挺感兴趣的,于是她拉着林知幼陪沈可儿一起来到演播厅。 可到了那儿,她们发现讲座早已结束,人都散了。 沈可儿垂头丧气地说:“还是没赶上。” 她掏出包里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摩挲:“我要是能见到野神就好了,好想拥有他的签名啊……” 林知幼瞥了一眼那张签名照,身子不禁顿住。 只见那张照片中,江野身穿赛车服,亲吻着手里的奖杯,清癯的脸上带着轻狂与桀骜。 原来,沈可儿的男神就是江野。 她喜欢江野很久了。 沈可儿这小姑娘的性子素来害羞内向,平日里很少提及自己的偶像。 而林知幼对于“江野”这个名字一直秘而不宣,思桃也不敢在林知幼面前提及江野,怕勾起她以前因他受伤的往事。 于是乎,沈可儿根本不知道她们和江野是旧相识。 彼时林知幼和思桃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凝咽。 下一秒,她们就听见沈可儿突然低声惊呼。 她的脸上泛起羞赧的红晕,支支吾吾地说:“野、野神……” 林知幼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江野身穿一身白衬衣,单手抄兜,眉眼倦淡如画,信步朝她们走来。 哄二十一下 滨城体育大学的演播厅外。 林知幼怔怔地看着江野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扣子习惯性地系在衣领处的倒数第二颗。 他的下身搭着一条黑色长裤,衬得他的一双大长腿格外笔直。 虽然今天他来参加体育大学的交流讲座,但没有穿得很正式。 这样的他反倒带着几分少年感,颇有一种大学学长的风采。 江野一步步地走到林知幼面前,薄唇轻启道:“糯糯。” 林知幼的眼睫颤了一下,她的内心微微波动,但没有看他。 江野抿抿唇道:“我们……能聊一聊吗?” 他的目光从林知幼身上转向了思桃,思桃立刻会意。 很有眼力价的她赶紧勾住沈可儿的手臂,带着她往外走。 “那啥……我好饿啊,我们先去吃饭吧!” “可、可他们……”沈可儿指了指江野和林知幼,整个人都惊呆了,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 思桃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强行架着她离开。 “快走吧,再晚去食堂又得排长队了!” 直到她俩的声音飘远,林知幼盯着脚下的地板,听到江野冷冽的嗓音跃进她的耳膜。 “上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林知幼抬眸,望向他深邃漆黑的眼睛。 她的眸光微敛,轻吐出声:“没想到,堂堂野神也会道歉。” 他一直高高在上,对她好一点,亲昵一点,全凭他的心情。 当初他说离开就离开,三年后说回来就回来。 他可以潇洒地在她的世界里自由出入,而她的心绪却全凭他的影响,受他掌控。 她每次都会因为江野而怅然若失、心不在焉。 这样的感觉让林知幼生出一股无力感。她默默地追随他那么多年,可他依旧与她若即若离。 江野目光如水地注视她,轻声道:“你别生气了,好吗?” 他的声音像浸在汩汩清泉中,变得清冽又柔和。 林知幼明白了,这是他的妥协。 冷战之下,必然得有一个人先迈开脚步,重新靠近对方,才能将僵局打破。 江野愿意做这个人。 他迈开长腿,朝林知幼又走近一步。他目光灼灼地注视她:“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林知幼望着江野那张清癯的脸。 他的眸色很深,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仿佛成为他眸中唯一的高光。 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他。 — 半个钟头后。 林知幼坐上江野的摩托车,一路来到了鹿鸣巷附近的一条长街。 江野将车停靠在一边,两人漫步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上。 这里原是鹿鸣巷附近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但此时略显萧条,不少店铺已经关了门。 林知幼之前曾听说过,这里的整条街就快拆迁了,政府已经征收了这块地。 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江野一步步地往前走,似是带着蔓延的留恋。 “我想再多看它两眼。这里有我们的共同回忆,你还记得吗?” 林知幼微怔。 是了,他们当初五个人每天放学时都会经过这条长街。 他们肆意玩闹,在这儿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是他们的青春印记。 林知幼想起那些往昔回忆,和江野缓步走到了一家茶餐厅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步驻足。 这家餐厅,他们以前五人帮曾来过一次。 那时周澄宙过生日,吵着要吃本市最贵的西餐厅,可他们一行人去到那儿后才发现,那家餐厅因为经营不善,居然倒闭了。 众人恹恹地走回家,就在这条街的拐角处看见了这家新开的茶餐厅。 那一天,虽然周澄宙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惠灵顿牛排,但众人为他送上了他最喜欢的蓝莓味蛋糕。 在一片欢乐的生日祝福声中,周澄宙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如今想想,那段记忆已经泛了黄,成为往昔岁月里的小小尘埃。 林知幼微微吁出一口气,她望向那家茶餐厅,外部装潢经过这么多年,还像以前那样,是熟悉的景象。 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林知幼顺着玻璃窗朝里面望了一眼,身子却霎时僵在原地。 只见不远处,她的妈妈林岚正和一个男人坐在茶餐厅的靠窗座位,两人对望着说些什么。 林知幼微微拧眉,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今天下午,她刚刚发微信给林岚,林岚说她今天工作会很忙,没法和林知幼一起吃晚饭。 可如今,她却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餐厅里,交谈着什么。 男人穿着黑色的挡风外套,身量看起来修长挺拔,脸部轮廓十分硬朗,年纪看起来和林岚一般无二。 他俩像是旧相识。林岚坐在他的对面,脸色苍白冰冷。 林知幼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 “我们走吧。”林知幼凝视着林岚的方向,半晌才将目光落在江野的脸上。 “好。” 江野带着她一路往前走,林知幼始终缄默不语。 她的脑海里浮现着刚刚林岚和男人的身影,一个大胆又荒诞的念头钻进她的脑海中,犹如蝼蚁般啃噬着她的心。 林知幼的眉头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江野刚刚也瞧见了那一幕,他知道林知幼在思忖什么,顾虑什么。 他思忖半晌,开了口:“如果你爸爸回来了,你会认他吗?” “不会。”林知幼毫不犹豫地说。 她收紧咬肌:“他都离开那么久了。我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他回来了,我们就得欢天喜地地迎接他、原谅他吗?” 语毕,林知幼原以为江野会感到惊诧、愕然。可他的脸色淡淡,平静如常。 江野轻扯唇角道:“果然。大家都说你乖巧懂事,但我知道你其实倔得很。” 林知幼一噎,微微别过视线:“别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似的。” “我就是懂你。”江野一字一句地说。 他俩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滨城七中附近。 江野带着她来到一家小摊前,林知幼晃了晃神,竟是她以前上学时很喜欢吃的那家糯米团子的小摊。 江野垂眸看她,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他就是懂她。 她喜欢什么,她在意什么,他都知道。 彼时摊主婆婆佝偻着身子,瞧见这么好看的一对小年轻,朝他俩抿嘴笑。 “小伙子,给你女朋友买一盒糯米团子吗?” 江野看了林知幼一眼,林知幼噎了噎,不禁说:“婆婆,我以前经常来这儿买糯米团子,你还记得我吗?” 婆婆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皱纹蓦地展开,笑着说:“原来是你这个小姑娘啊!你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外地读书了!” 林知幼摇摇头。因为如今当了运动员,林知幼对饮食有控制,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小摊的味道了。 摊主婆婆说自己在这儿摆了快二十年的摊,等到明年,她就不摆了,准备回老家安享晚年。 “那婆婆再卖给我们几个糯米团子吧。” 江野将零钱递给摊主婆婆,旋即将那盒芒果糯米团子递到林知幼的面前。 他轻声道:“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味道。” 江野的眼里蓄满了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糯糯要开心点啊。”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浸着他俊朗的眉眼,仿佛镀着一层浅橘色的暖光。 林知幼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江野了。 会哄她、会逗她开心的江野。 — 林知幼这三年来,参加了不少花滑赛事。 她在全国冬运会、大奖赛、锦标赛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此时正值休赛期,有的选手会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有的则会借机参加商演多赚训练费。 而林知幼为了帮林岚分担家用,也来到剧组继续担任女主角的花滑替身。 彼时她面对镜头,在冰面上轻巧地滑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身姿柔美,脚下做出了一套接续步法。然而她的思绪却无法完全集中。 她想起了那天江野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希望她能开心一点;他说自己懂她,但她真正想要什么,他真的知道吗? 而林岚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在林知幼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一切就像一团密密麻麻的细线,将林知幼紧紧地缠绕住。 她心乱如麻,跟随片场的音乐旋转、跳跃,突然脚下一个不注意,冰刀磕在了冰面上。 林知幼反应不过来,冰刃没能铲住冰面,登时一个打滑摔倒在地。 伴随“嘭”地一声,她吃痛地皱了下眉。 导演从显示器后探出了脑袋,朝林知幼破口大骂:“怎么回事?没吃饱还是怎么着,能不能好好滑?!” 林知幼勉力地从冰面上站起身子,朝大伙鞠了个躬:“对不起。” “重新来一条!”导演气急败坏地甩下一句。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重新镇定心神,在冰面上蹬冰滑行。 片刻后。 导演喊出一声“咔”,这场戏正式收工,林知幼跟着下了场。 思桃赶紧跑上前来,朝她露出关切的目光:“幼幼,你没事吧?” 今天林知幼连续摔了两次,跳跃动作都没有平时做得好。远度高度不够,用刃也不清晰,实在不是她的正常水平。 思桃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林知幼朝她弯了弯嘴角:“我没事。” 思桃将林知幼的水壶递给了她,叹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上次和野哥出去后,发生什么事了。” 林知幼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她还没开口,一道尖细的女声就传进她的耳畔。 “那谁,你过来一下!” 林知幼循声望去,是这个剧组的女主角楚漾漾在叫她。 楚漾漾在片场基本不参加上冰拍摄,每次只有拍特写镜头时,她才会上去做几个姿势,原地摆拍。 林知幼不知道楚漾漾喊她干嘛,但还是倾身上前道:“请问有事吗?” 楚漾漾坐在躺椅上,睨了她一眼,语气不耐道:“有没有礼貌,在这个剧组里人人都喊我楚老师。” 楚漾漾是最近娱乐圈里风头正盛的小花旦。 她出道时间才两三年,但借着有资本撑腰,拿下了很多优质资源。为人骄矜倨傲,特别爱耍大牌。 林知幼深知自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作为替身只是剧组里的小透明,惹不起这样的人物。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拍摄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知幼咽了一口气道:“楚老师。” 楚漾漾翻给她一记白眼:“你们这些替身演员真是不专业,刚刚拍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给我好好拍啊,别耽误我,知道吗?” “……” 坐在一旁的男主角裴焰原本在看剧本,他听到楚漾漾的话,掀起了眼帘,目光瞥过来,冷不丁地说:“差不多得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 他语气冷淡,但听得出对楚漾漾是有意见的。 这部戏开拍以来,剧组里的演员拍摄冰上戏,基本都是亲身上阵。 即便再忙如裴焰,作为顶流的他日常接洽了许多工作,但在进组前,他也专程学了三个月的花滑才入组拍摄。 整个剧组里,只有楚漾漾搞特殊。 楚漾漾一听到裴焰开腔,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无比和善。 毕竟在整个剧组里,裴焰就是最大的腕儿。 放眼整个娱乐圈,他也是流量与实力兼具的最佳人气王,是现如今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楚漾漾当然不愿得罪这样的主儿。她还想着和他捆绑发通稿,抬抬咖呢。 楚漾漾掐着细嗓,软下声音道:“哎呀,我就是想教育她一下。不敲打敲打,他们这些替身要是继续乱滑,拍出来效果不好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了保证拍戏质量嘛!” 如果真的为了拍戏质量着想,她就该亲身上阵。 林知幼讪讪地想。 果然,裴焰也听不下去了。 他径自站起身子,去找导演询问剧本里的问题。 楚漾漾见他不待见自己,用鼻音“哼”了一声,朝身旁的助理撒气。 “你杵在这儿干嘛,去给我买咖啡,我都快渴死了!” “好的,楚老师。”她的小助理赶紧点头哈腰地溜出去买喝的了。 站在旁边的思桃见状,朝那个颐指气使的楚漾漾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伸出手肘点了下林知幼,压低嗓音道:“你看,我们家裴裴好帅啊!” 人暖帅气有实力,还有同理心,肯为替身演员说话,从不看人下菜。 思桃激动地捂嘴笑,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粉错人! 林知幼浅浅一笑,她从不追星,没法理解作为粉丝的心情。 但那种追逐一个人的感觉,她是懂的。 她这辈子,只追逐江野一个人。 那是她青春岁月里最漫长的追逐。 这段追逐的旅程太长,长到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尽头。 — 今天林知幼有两场替身戏。 一场是上午时段拍摄冰上运动会的花滑场景,刚刚已经拍完,另一场则需要等到晚间才开拍。 彼时正值晌午,剧组收工休息。 林知幼和思桃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人一起踏出室外,就见外面人头涌动,传来了阵阵嘈闹声。 原来,今天裴焰的粉丝后援会为剧组送来了应援餐车。 粉丝们将制作好的精美饭盒送到了剧组工作人员们的手里。 当楚漾漾接过他们递来的饭盒时,她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现场有几个楚漾漾的粉丝来探班,他们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他们赶紧跑到裴焰粉丝后援会的负责人面前,叫嚣道:“你们为什么给我们漾漾吃这样的东西?!” 他们发现,裴焰和导演的饭盒里装的是海参、鲍鱼等高级食材,可楚漾漾却没有。 作为这部剧的女主角,楚漾漾没有享受到同等的优质待遇。 裴焰的粉丝听完都笑了。 因为他们早就看楚漾漾不顺眼。 当初官博官宣他俩拍这部剧时,裴焰的粉丝们就觉得楚漾漾这样的资源咖根本配不上顶流爱豆裴焰,她这完全属于“登月碰瓷”。 楚漾漾的粉丝气愤道:“我们漾漾滑冰滑得那么辛苦,你们就给她吃这些东西!” 裴焰的粉丝们听完气笑了。 他们冷声道:“你们漾漾有滑过冰吗?路透都出来了,她都是靠替身上阵!” 而且说实话,这次除了裴焰和导演的饭盒外,其他工作人员的饭盒都是一样的,食材并不差。 “难道你们觉得楚漾漾和我家裴裴、导演,能够平起平坐嘛?” 闻言,所有楚漾漾的粉丝都被呛得哑口无言。 楚漾漾的脸也瞬间黑了下来。 无奈她端着架子,拉不下脸和这群粉丝吵架。 楚漾漾睨了自己的助理一眼,那个小助理立刻支支吾吾地帮腔:“你、你们不了解,楚老师其实有上场滑冰。她亲自做了很多冰上的基础动作。” “才怪。”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思桃咬了口自带的面包,小声腹诽。 今天粉丝后援会的餐车只为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准备。 像思桃和林知幼他们这种替身和群演是没有这些待遇的。 两方的粉丝们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林知幼静静地坐着,闲淡地吃着手里的面包,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当作空气。 吵闹声四起,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赶紧过来拉架。 双方的粉丝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偃旗息鼓。 半晌,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惊呼的女声:“那个男生好帅啊!” 众人抬眼望去,眼睛不禁都亮了起来。 鎏金色的日光下,思年穿着白衬衣和米色外套,眉眼清隽,整个人像糅在一片细碎的光影里,好看得不像话。 他拎着一袋饭盒,迈着长腿款款走来,不少女生都被迷住了。 “现在的外卖小哥哥都长得这么帅吗?!” “啊啊啊他会不会是剧组里的人?” “这个颜值我太喜欢了,哥哥鲨我!!!” 众人的目光跟随他而移动,只见他走到一棵棕榈树下,将饭盒递给了树下乘凉的两个女生。 那一刻,有人发出了一阵惊叹声:“那个女生也长得好漂亮啊!” 这时候,大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林知幼。 她静静地端坐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投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 她的脸颊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莹润。 林知幼的鼻子小巧挺立,樱唇透红,像是春日里刚刚采摘的甜樱桃。 这个身段、相貌,放在当今的娱乐圈里也足够吊打一圈人了。 果然,有人突然笑了一声:“这女生长得比楚漾漾好看多了!” “是啊。”周围的人纷纷应和。 他们的音量不小,坐在附近的楚漾漾立刻听见了。 她的脸气得青一块紫一块,望向林知幼的目光里都蹿起了火,犹如毒蝎子一般,要往她那张脸喷上毒液。 她看着林知幼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朝那个男生弯起嘴角,露出清清浅浅的笑靥。 这个乖软甜腻的美人模样,实在看得人牙痒痒。 楚漾漾蓦地扔下手里的饭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的保姆车了。 — 今天中午,思年在片场附近的医院开完会。 他掐着时间,便给林知幼和思桃带来了几样菜,为他们送来午饭。 思年看着她俩啃面包、喝豆奶的模样,微微拧了拧眉:“我就知道你们俩不会好好吃饭。” 现役运动员对饮食有严格管控,林知幼他们向来不在外头随便吃饭,特别不能在外面的饭馆吃肉类食物。 因为之前有运动员在外吃了含瘦肉精的食物,而在大赛前被检查出含兴奋剂成分而取消了比赛。 于是,林知幼她们每次来剧组拍戏,都养成习惯,自带干粮。 彼时思年将带来的饭盒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他去她们花滑队经常聚餐的那家餐馆打包来的。 那家餐厅是她们教练的家人所开,饮食有保障,体校的人都经常去那儿聚餐。 思年将其中一个饭盒递给了林知幼:“我记得你喜欢吃腐竹。” “那我呢?”思桃伸长脖子,扒拉着他的饭盒,眼巴巴地问。 “你想吃什么,自己挑。”思年淡声道。 思桃鼓了鼓嘴:“哥,你真偏心!” 林知幼有专属饭盒,可她作为亲妹啥也没有。 思桃气得鼓起嘴,狐疑地望向思年。 思年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讪道:“你不是什么都爱吃吗?” “那也是。”思桃噎了噎,她确实不挑食。 好脾气的她拿起一盒鸡胸肉,乐呵呵地夹起一块,吃了起来。 林知幼望向面前的饭盒,微笑道:“谢谢你,思年哥哥。” “不客气。”思年朝她弯起嘴角,“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知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腐竹,尝了一口,色香味俱全,是她喜欢的味道。 思年见她吃得香,眼里不禁漾起了笑意。 思年在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滨城,在一家三甲医院当心内科的医生。 当初他作为华清大学的高材生,原本可以留在大城市谋得更好的发展,可他却选择回到家乡就业。 这让很多人感到不解,许多亲戚朋友更是认为他在犯傻。 当时所有人都不支持他,唯独林知幼替他说话:“思年哥哥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和支持他。” 那一年,林知幼也曾站在梦想与现实的十字路口徘徊,是思年鼓励她,要选择自己的心中所想。 于是她没有像普通学生一样,上一所本科院校,而是考上了体育大学,继续踏上自己的花滑之路。 她和思年之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谊。 彼时思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朝他们说:“我得赶回医院工作了,你们俩好好照顾自己,三餐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她俩乖巧地应道。 原以为今天能够顺顺利利地拍摄完,早点回家吃晚饭,谁知林知幼和思桃等了好半晌,都没能等到自己的拍摄场次。 剧组片场内。 思桃坐在塑料椅上打着盹儿,林知幼翻出手机里的花滑比赛视频,专注地看着。 即便没有上冰训练,但只要一得空,她就会利用时间,回看自己和其他运动员在赛场上的表现,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 片刻后,执行导演终于喊了“林知幼”的名字。 今晚她要拍摄女主角替身的独角戏——一段女主角在冰面上摔倒受伤的戏。 林知幼的娥眉微微拧起:“之前剧本里没有这场戏啊。” “临时调整的,改为摔倒的戏份。”导演随口道。 楚漾漾坐在躺椅上,支起身子,懒洋洋地说:“哟,你们运动员平时在冰上训练,磕磕碰碰摔倒不是常有的事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能演了?” 林知幼咬咬唇,半晌吐出三个字:“行,我演。” 她站起身,滑过冰面听从导演的指示,开始拍摄滑冰摔倒的戏份。 为了保护自己的脚踝、膝盖,林知幼每次落冰时都微微施力,尽量不伤着自己的腿部和腰部。 “嘭——” 伴随一阵摔倒声,楚漾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导演,我觉得她刚刚摔得这一下不够到位。” “再来!”导演一声令下,林知幼只能继续滑倒,摔落在地。 她吃痛地拧眉,听着楚漾漾继续阴阳怪气地说:“还是不太好,你看她摔得一点也不好看。” “再来!” “这个画面一般般。” “再来!” 林知幼站起身子,一次次地滑倒、摔落。 她瘫坐在冰面上,咬着下唇,喘着微重的气息。 楚漾漾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她,眼里泛着狠戾的精光。 她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就是不想让林知幼好过。 今天中午那些人夸林知幼的话,楚漾漾都记在心上。 她堂堂女明星竟被一个替身比了下去,楚漾漾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给林知幼点儿颜色瞧瞧。 于是,她便撺掇跟组的编剧将这段滑冰剧情做了改动,改成摔倒的戏码。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她知道楚漾漾是故意给她使坏。 可她在剧组里人微言轻,如果这时候反抗,反倒正中楚漾漾的下怀。 她需要赚钱,为了给妈妈减轻家里的负担,她得咬牙继续好好地演好这场戏。 林知幼咽下一口气,她重新站起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 终于,她听到导演喊出一声:“可以了,这条过!” 那一刻,林知幼长舒了一口气。 她下了冰,思桃忧心忡忡地跑过来,将她扶住:“幼幼,你怎么样?” 林知幼摇摇头:“没事,我休息下就好。” 思桃刚想再说,那一头的执行导演却在喊群演们集合了。 接下来,思桃将拍一场群演戏。 林知幼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抚道:“你快去拍吧,我在这儿等你。” “你别等我了。”思桃皱起了眉,“我后面还有两场戏,不知道会拍到几点。你赶紧别耽搁了,回家休息吧!” 林知幼思忖再三后,朝她点点头。 等到她和思桃挥手告别,林知幼踉踉跄跄地搭上公交车,一路回到鹿鸣巷。 她走在巷子里,微微拧起眉。 虽然她已经尽力保护自己的腿部和腰部,可摔倒了这么多次,总归感觉脚有点儿酸胀微疼。 林知幼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下一秒,一道清冷的男声就传进她的耳畔:“幼幼!” 林知幼回过头,登时撞进思年关切的眼眸。 他倾身上前问:“怎么了,你的脚受伤了吗?” 林知幼抿了下唇:“不碍事。”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思年眉间的川字蓦地加深:“我送你回家。” 闻言,林知幼抬手拦住了思年。 她想到林岚这个点应该在家。 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免得她担心。 林知幼微微踟蹰,思年立刻了然。 他朝她沉声道:“你等等我。” 语毕,他疾疾地跑开了。 林知幼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思年拎着一袋刚买好的药跑了回来。 他扶着林知幼坐到一处台阶上,伸手轻轻地卷起她的裤腿,露出了一截修长白皙的小腿。 此时她的小腿处微微发肿,还带着点轻微的淤青。 思年眸光微动,幸好伤得不严重。 他抬起手,悉心地为她擦上刚买来的跌打膏药。 浓郁的夜色掺着街灯的昏黄光影,在他的脸上染了一层柔色。 思年清润的嗓音落在空荡狭长的巷子中,清晰可闻。 “这种药的药效很好,你连续敷三天,很快就会没事。” 林知幼“嗯”了一声,点点头。 思年抬起眸子,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沉吟道:“幼幼,你别那么辛苦了。” 林知幼听完微怔,摇摇头道:“我妈妈为了我,每天都在辛苦地工作,我得替她分担一些。” 思年冷峻的眉毛微拧,刚想继续开口,一阵脚步声就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寂静的夜色中,江野拎着两袋保健品,信步走进鹿鸣巷。 他今晚来到这儿,原想回家给二老赔礼道歉,为上次在月眉湾酒楼做出的行为表示歉意。 谁知他刚走到鹿鸣巷的巷子口,就撞见了思年和林知幼在一起的画面。 哄二十二下 夜色正浓,狭窄清寂的鹿鸣巷里,街灯昏黄偏暗的光洒在林知幼和思年的身上。 男女相伴而坐的身影被灯光照射而下,在地面落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依偎在一起,亲密无比。 江野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黑眸幽深,脸上带着阴沉的表情。 他薄唇初启:“这么巧啊。” 低沉的话音飘落在空荡荡的小巷里,混着冷寂的月色,显得极其冰冷,没有温度。 林知幼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猝然抬起头。 只见江野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长身鹤立。因为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但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他下颚线绷紧的弧度。 林知幼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可思年却攥住她的脚踝,没有松手。 江野盯着他俩相触的那处肌肤,额上的青筋鼓了鼓,声音里似带着冰碴:“你们在干嘛?” 思年不答反问:“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自从江野回国后,他就和思年见了一面。 思年好说歹说劝他回家,可他始终不听,这会儿终于肯回来了。 江野走近他们,目光直直地落在林知幼的脸上,随即挪到她的脚踝处。 他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脚踝,冷峻的眉深深地拧起。 他朝她伸出了手,低声道:“来,我背你。” 他说得格外熟稔,不是询问的语调,而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思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林知幼看了他俩一眼:“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她刚想起身,就听他俩异口同声道:“不行!” 林知幼:“……” 于是乎,他俩一人一边拉着林知幼的胳膊,搀扶着她往林家走去。 林知幼闭了闭眼,觉得这种“被两个大男人架着走”的场面实在太美,让她觉得格外尴尬。 但一进门,林知幼顿时僵在原地,尴尬得鸡皮疙瘩都快竖起来了。 彼时姜玉茹和江弨也在林家,他们经常来这儿串门。今天姜玉茹回乡下老家采摘了好多新鲜水果,就给林岚送了些过来。 他们三人一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个孩子,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架势是什么情况? 林岚眼见林知幼被江野和思年搀扶着,赶紧倾身上前,面露关切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知幼眼珠子转了转,朝她笑道,“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了,有点崴到脚。” 思年看了林知幼一眼。他知道她不想让林岚他们知道自己因拍戏而受伤的事情。 思年敛下心神,略略缄默。 姜玉茹“哎呀”叫了一声,将手里的葡萄搁下,走到林知幼的面前。 “既然疼了那就不是小事啊,得多多注意些。” 林知幼笑着说:“没事的,干妈。我休息下就好了。” 姜玉茹点点头,这会儿才将目光移到江野的身上,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她冷声道:“你来干嘛?” 自从上次江野在月眉湾酒楼里闹了那么一出后,姜玉茹至今还在气头上。 她没想到江野居然这么混,当着他们的面欺负林知幼,还让他们完全下不来台。 他就那么把人家姑娘晾在一边,当时姚碧怡气得脸都绿了。 姜玉茹既气闷又尴尬,从今往后,她别说撺掇她家儿子和姚碧怡处对象了,她都不敢再喊姚碧怡的妈妈一起跳广场舞。 江野摸了摸眼睑下的皮肤,垂着脑袋道:“妈,我错了。” “你还知道错啊!”姜玉茹气得骂骂咧咧,“你这是在戳你爸妈的脊梁骨,我们俩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江弨叹了一口气,他也觉得江野这次做得实在不应该。 江野咽了咽喉咙,将手里的保健品递给他俩:“爸妈,你们原谅我吧。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他低垂长睫,俨然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林岚站在一旁,轻轻弯起嘴角,打起圆场道:“江野这个孩子也是有孝心,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就原谅他一次吧。” 思年也跟着帮腔:“叔叔阿姨,江野事后真的很后悔,你们就收下他的心意吧。” 语毕,姜玉茹长舒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他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冤家!” 江弨也无奈地摇头,一把接过江野递来的保健品。 气氛微微缓和下来,林岚见姜玉茹和江弨的表情都有所松动,赶紧让大伙一起坐下吃水果。 姜玉茹坐到茶几前,将刚洗好的山竹递给了林知幼,然后朝大伙说:“这些水果特别新鲜,你们都多吃点!” 思年朝她应好,笑着说:“谢谢阿姨。” 姜玉茹看着他温和有礼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一声:“思年啊,你爸妈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实在是省心,真好!” 语毕,林知幼悄悄地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江野。 他把玩着手里的一颗苹果,脸上阴晴不定。 姜玉茹接着说:“我们家那个混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能享清福了!” 林知幼怕她再讲,忍不住开了口:“干爸干妈吃水果!” 她将两颗梨子递给江弨和姜玉茹,他俩一一接过。 姜玉茹笑了笑,朝林岚挪了挪下巴:“你看,这两孩子坐在一起,多好啊!” 此时思年和林知幼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思年默默地剥了手里的橘子皮,将橘子递给了林知幼。 他俩一个清俊内敛,一个乖巧可人,都是长辈们眼中的好孩子。 如果鹿鸣巷有一个“最受长辈喜爱”的排行榜,那林知幼和思年肯定能位居男女组的第一位。 江野坐在一旁,目光直直地盯着思年和林知幼。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漆黑的眼里升腾起一丝冷冽戾气,愤懑地狠狠啃了一口苹果。 林知幼接过思年的橘子,就势吃了一片橘瓣,只觉得牙齿打颤。 实在是太酸了…… — 林知幼的脚伤养好后,她照例来到剧组工作。 这天她刚到片场,就发现一切变得有些不太寻常。 她将自己的冰鞋包搁在长椅上,刚直起身子,楚漾漾的助理就疾步跑了过来。 她朝林知幼递上一杯咖啡,笑着说:“这是我们楚老师送给你的。” 林知幼微微讶然,楚漾漾无缘无故请她喝咖啡,这倒是稀奇事儿。 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知幼看了眼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下阳光熹微,她的心中生出了犹疑。 林知幼回过头,正好瞧见楚漾漾从不远处的化妆棚里走了出来。 她经过林知幼时,视线不自觉地瞟了她一眼,但却不敢和林知幼对视,只一秒就移开了。 林知幼看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心中的疑窦更深。 片刻后,林知幼从同个剧组的替身演员那儿得知,原来楚漾漾今天之所以这么反常,是因为她前几天借着导演故意刁难林知幼的事情,被人捅出来了。 剧组里有人将当时的画面拍下,放到了微博上,就此作为楚漾漾欺负替身演员的铁证。 当时楚漾漾的经纪人发现后,立刻就将视频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们团队及时处理,这会儿楚漾漾早就上热搜了。 她的经纪人对楚漾漾进行了一番教训,让她从今往后在剧组里务必要和众人打好关系,特别是和林知幼。千万不能再落人口舌。 林知幼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捋明白后,她心神微敛,默默地看了一眼楚漾漾送来的那杯咖啡。 新煮的摩卡咖啡冒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从瓶盖处萦绕而出,香气怡人。 可林知幼没有碰它。 今天的拍摄行程不赶,林知幼只需要拍摄一场替身戏,完成女主角练习花滑的近景和远景的拍摄画面。 她听从导演的安排上了场,轻巧地滑过冰面。 林知幼的冰鞋点在冰面上,做了一个连跳动作,旋即以步法滑出,熟稔地做出一个燕式旋转。 她跟随镜头,做出各种跳跃、旋转的花滑动作。 摄制人员扛着机器,跟随她的滑行而移动,将远景拉满。 诺大的冰面上晶莹透亮、光可鉴人。 林知幼的身姿轻盈柔美,在镜头中勾勒而出,犹如美丽的冰上蝴蝶,翩跹飞舞。 伴随“咔”地一声,导演满意地朝林知幼喊道:“这段不错,切下一个近景拍摄!” 闻声,林知幼的目光落到了正在一旁悠闲地“葛优躺”的楚漾漾身上。 她微微弯起唇角,开了口:“导演,近景的拍摄有一些特写镜头,我怕穿帮。要不,让女主角自己上冰试试看,也许效果会更好?” 语毕,原本懒洋洋地睡在躺椅上的楚漾漾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了身子。 导演望向楚漾漾,微微沉吟道:“近景的拍摄由替身演员来完成其实也可以,不过有几个镜头确实比较难拍,怕穿帮。” 他朝楚漾漾挥挥手:“漾漾,你来试试吧。” 楚漾漾咬了咬牙,其实之前导演也曾让她去拍摄几个冰上的近景镜头,可她撒撒娇就糊弄过去了。 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故技重施,绝对不会上冰。 可如今她在剧组里,有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她。 那些“告密”的人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会继续偷拍她的举动,给她泼脏水。 楚漾漾心里气愤难耐,可却无可奈何,横竖她不能再支使林知幼了。 她恹恹地起身,朝导演应了声“好”。 几分钟后,楚漾漾换好花滑服,极不情愿地走到冰场,接过了道具师递给她的冰鞋。 她颤巍巍地上了冰,在镜头下缓缓滑行。 伴随“哐当”一声响起,楚漾漾脚下一个打滑,瞬间摔倒在地。 她疼得鼓起嘴,赖在地上不想起来,却被导演催促着重新站起身子。 那一天,楚漾漾一连摔了好多下。 她苦着一张脸,像吃了黄连似的,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一忍再忍。 林知幼看着她在冰场上的狼狈样儿,全程面无表情。 她知道,这世上多得是楚漾漾这样的人。 一朝得势,就觉得自己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但他们忘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就像那杯咖啡,放久了,总会凉掉的。 — 林知幼拍摄完剧组的活儿后,想着思桃今天不用来这儿拍摄群演戏,肯定在宿舍里无聊得快闷成了蘑菇。 林知幼想了想,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买了思桃平日里喜欢吃的几样水果。 她拎着一整袋东西赶回学校,很快就走到宿舍楼。 林知幼迈步上前,刚打开宿舍的门,登时就撞上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只见思桃的脸上满是泪痕,眼里透着林知幼从未见过的焦急与不安。 她直冲冲地就想往外跑,林知幼不由得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急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思桃的眼眶里沁出了泪水,杏眼也红通通的。 平日里特能说的一张小嘴,这会儿完全挤不出话来。 她艰难地呜咽:“幼幼,我要去医院……” — 林知幼从未想过,从滨城体育大学去第一人民医院的这条路会这么地漫长。 城市的霓虹灯四起,的士车融在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中,他们一路艰难地向前,连续遇到了好多个红灯。 交通灯闪烁不停,每一次,他们都差点赶上绿灯通行,但每一次都只能在红灯面前,止步不前。 林知幼从不信命。她觉得这世上的一切,只要努力,皆可由自己做主。 然而这一刻,她信了。 就像永远都错过的绿灯,有些人,即便你再怎么追也无法追上,只能任由时光的长河湍湍流过,与ta失之交臂。 思桃的妈妈因病去世了。 这晚的天空灰蒙蒙,夜幕沉沉地压下来,让人无法喘息。 思桃跪在那张白色冰冷的病床前,嚎啕大哭,许久都未停歇。 我们每个人都曾以为,自己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和亲人慢慢度过。 然而,时间却从来都不等我们。 上帝只要轻轻地伸出手指,时钟的分针就会被快速拨动。 钟声响起,一切无法挽留。 林知幼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病房里传出的阵阵哭泣声。 那些哀恸的声音像滂沱大雨打在她的心上,令她的呼吸都有些迟缓。 她慢慢地挪开目光,将视线停驻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思年坐在一片昏暗之中,远离了那处白色之地,但影影绰绰的灯光落在他萧条瘦削的身上,更显落魄与悲戚。 他穿着一件洁净的白大褂,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林知幼缓步走近他,脚步声轻微,但思年听见了。 他微微抬起头,清俊的脸上带着几近病态的苍白,眼瞳泛红,犹如绝境中的困兽。 林知幼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思年。 他永远都干净清隽,淡冷如山,但有着春风融雪的温柔。 他是父母眼中的骄傲,是五人帮中最优越的存在。 但这样的他,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当初,思年之所以选择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其实是为了治疗妈妈的病。 思年的妈妈患有心脏病,身体一直虚弱,需要常年吃药。 他为了妈妈,上大学时毅然决然地填报了医学专业,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心内科的医生。 他原以为,只要他留在滨城的医院工作,悉心地守护自己的妈妈,她肯定会渐渐好起来。 可最终,他还是抵挡不住病魔,没能将妈妈留住。 “我是不是太失败了……”思年哑着嗓音道。 林知幼红着眼,摇摇头。 她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纤细白皙的手顿在半空的那一刻,思年蓦地伸出手臂,将林知幼抱住。 林知幼的身子一僵,站在原地霎时无法动弹。 思年坐在长椅上,双手环上她的腰,仿佛卸下了全身的力气。 林知幼听到了,他靠在她的怀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呜咽。 她僵着手,轻轻地拍上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他。 医院里的灯光昏暗,与漆黑的夜色交融在一起。 在这寂静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往他们这儿而来。 江野一听到思年妈妈去世的消息,立刻疾疾地赶到医院。 可他还未跑进病房,就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哄二十三下 漆黑的夜色中,有一簇火光迸发。 江野隐在医院的角落里,默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林知幼和思年。 身穿白大褂的思年就坐在走道的长椅上,依偎在林知幼的怀里,忍着哭腔,低声更咽。 江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 他漆黑的眼瞳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沉邃又幽深。 江野从烟盒里磕出一根香烟。香烟夹在他的手指间,猩红的光被点燃,明明灭灭,宛如他的表情变幻莫测。 他额上的青筋鼓了鼓,有风透过医院的窗吹拂而入,点点烟灰随风落到了地上。 须臾,周遭恢复成一片寂静。 江野转身缓缓离去,无人知道有谁来过。 — 那天之后,思年和思桃看似照着正常轨迹,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生活。 但林知幼知道,他俩的心都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思桃说话比以前少了许多,她在学校的冰场上没日没夜地训练,企图用高强度的训练来麻痹自己。 最终,林知幼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脚踩冰鞋滑进冰场内,一把抓住思桃的手腕,迫使她停下。 “走,我们去吃饭!” 林知幼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的手,将思桃带出了冰场。 她俩来到学校的梅苑食堂,周澄宙闻讯赶来。 他气喘吁吁地将一瓶草莓味牛奶“哐当”一声放到桌上。 周澄宙眯了眯笑眼说:“这是我刚刚在兰苑食堂的小卖部那儿,和一个学妹据理力争才抢来的。只剩这最后一瓶,好险买到了!” 他记得,思桃平日里最喜欢喝这个口味的牛奶。 思桃悻悻然地吃着盘子里的菜,没说话。 周澄宙脸上的笑意凝滞,喉间一梗,一时没了话音。 林知幼的眼里也流露出焦虑迷茫的神色。 她刚刚带着思桃来这儿吃饭后,她全程都不怎么和她说话。林知幼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周澄宙想了想,他撕开吸管的塑料纸,将吸管插进牛奶瓶里,递给了思桃:“桃,你快喝,这还是温的。” 林知幼注意到了,他不像平日里那样,调皮耍混地喊思桃作“肥桃”。 思桃低垂的细密睫毛颤了一下,她接过周澄宙递来的那瓶草莓味牛奶,淡淡地喝了一口。 她轻声朝他说“谢谢”,旋即继续吃起盘子里的菜。 她的表情漠然冰冷,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林知幼和周澄宙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两个字。 思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们如此地客气。 她以前来食堂吃饭时,每次都咋咋呼呼地和林知幼聊天,然后警惕地和周澄宙打“游击战”,生怕他抢走自己盘子里的菜。 每一次,思桃喝草莓味的牛奶时,脸上都会溢出开心满足的笑靥。 但如今,她连最喜欢喝的牛奶都喝的不得劲了。 她整个人好似换了一副模样,一切都变了。 林知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拾起筷子,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个荷包蛋放进思桃的盘中。 周澄宙也不再偷偷夹思桃盘子里的食物,他将自己的麦香鸡块也给了她。 思桃望着自己盘中叠成小山高的食物,嘴里的咀嚼动作渐渐停下了。 她握紧自己的筷子,眼眶一红,晶莹的泪水就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林知幼听着她的低泣声,心里一酸,也十分难受。 她抬手轻抚思桃的后背,轻声地对她说:“别哭,我们都会陪着你。” “是啊。”周澄宙面露关切,焦急地不知所措。 思桃的喉间含着无法抑制的更咽,任由眼泪一滴滴地掉进餐盘,像水龙头般压根关不上。 林知幼和周澄宙四目相对,眼里的绝望更深了。 那些天,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头上就像顶着一片乌云。 周澄宙的脸上也是愁云惨淡。 他俩都陷入了一个难解的谜题里。 ——该怎么样做,才能让思桃开心点呢? 他俩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计策! 这天傍晚,莹白的月亮刚刚挂上树梢,繁星闪烁在夜空之上。 林知幼踏着浓郁的月色,拉着思桃的手一起踏出滨城体育大学的正门。 思桃皱着眉头,问她:“我们刚刚吃完饭不回宿舍吗?这是要去哪儿?”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林知幼面露神秘,朝她卖了个关子。 她带着思桃一路向前,半晌就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片青草地。 思桃的脚步停下,眼睛蓦地一亮,被面前的景象瞬间吸引了目光。 只见诺大的青草地上,彩灯高照。无数的灯串缠绕在一棵棵棕榈树上,月色与绚烂的灯光交织,点缀如繁星,璀璨夺目。 放眼望去,草地上还摆放着许多五彩斑斓的灯牌,上面写着“思桃最美”、“思桃是我的女神”等应援文字,熠熠发光。 周澄宙手执一把吉他,劲瘦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 伴随他的动作,一阵阵悦耳动听的歌声如汩汩清泉般,传进思桃他们的耳畔。 “我想送你绚烂的花/想送你漫天的星光/只要你开心/我就永远无憾。” 思桃的心神一动。 这是她的爱豆裴焰的成名曲《星光与花》,是她最喜欢的歌。 思桃怔怔地看着周澄宙,继而望向身后的江野和思年。 他们三个男生一齐朝她信步走来。 江野扬起倦淡的眉梢,朝思桃说:“欢迎来到我们的星光乐园!” 这处地方广阔又明亮,确实让人宛如置身于星光熠熠的乐园。 思桃的心微微振动,林知幼朝她浅浅一笑:“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惊喜,喜欢吗?” “喜欢。”思桃的心里涌起了几分感动。 思年捧着一束向日葵,倾身朝思桃走近。 他将向日葵递给她,眉目清隽又温柔。 思桃怔了怔,望着面前的向日葵微微出神。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朵,也是他们妈妈最喜欢的花儿。 曾几何时,思桃和她的妈妈一到夏天,就会在家里的阳台上摆满向日葵。 夏日晴暖,家人相伴。 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都镌刻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就像昨日发生的事。 思年的喉间微微酸涩,他抬手摸了摸思桃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妹妹,我希望你能开心。” 他话音一顿,“我相信,妈妈肯定也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像向日葵一样明亮灿烂。” 思桃的眼睛微微红了。 她软软地喊了一声:“哥……” “小哭包。”思年捏了捏她的苹果脸,扬起嘴角道,“好了,今天不要哭,别辜负这么美的景色。” “嗯。”思桃轻轻地点头,喜极而泣。 他们一起置身在星光熠熠的乐园里,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仰望天上的夜空。 周澄宙手执吉他,继续弹奏那首《星光与花》。 思桃好奇地问:“我可以点裴焰的其他歌吗?” 周澄宙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犯难道:“我只会这一首。” 他没有吉他基础,最近跟音乐社的舍友苦学了好久,才练成了这首曲子。 众人全都笑了,思桃也微微弯起眉眼,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意。 周澄宙乐呵呵地笑了声:“今天这一切,还要感谢野哥这个幕后军师帮我们出了不少主意!” 之前林知幼和周澄宙经过一番讨论,决定为思桃准备一场惊喜,让她能够开心一点。 至于如何落实,他们始终犯难,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最后还是周澄宙找到了江野,由他帮忙出谋划策,才办成了今日这个“星光乐园”。 周澄宙发出由衷的赞叹:“没想到我们野哥这么浪漫,能想出这种厉害的点子,牛逼!” 江野的眼帘一掀,淡淡道:“什么叫没想到啊。” “是小的错了!”周澄宙立刻犯怂,“野哥就是牛,以后谁要是能当你的女朋友,那肯定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他把彩虹屁吹到天上去,江野感觉很受用。 他朝周澄宙挑起唇角:“那是。” 他的语调恣意张狂,有种不羁的少年感。 夜风吹来,江野侧过头,清冷的视线佯似不经意地落到了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的目光一直锁着他,这会儿躲闪不及,连忙别过视线,问身边的思年要他手边的那束向日葵看一看。 江野看着他俩聊天的亲昵模样,目光如寒潭般幽沉,情绪难辨不明。 半晌,思桃静静地仰望天上的星空,突然开了口:“你们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众人缄默。林知幼注视着远处最亮的一颗星,轻声道:“会的。”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逝去的亲人就像星星,会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 永远明亮,永远温暖。 只要我们铭记他们,他们就一直都在。 思年说:“我相信妈妈肯定不希望我们浑浑噩噩地继续沮丧过日子。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嗯!”思桃点点头。 她重新振作精神,站起身,仰天大喊道:“我不会再自怨自艾了!” “妈妈,我们会好好生活下去!” 他们两兄妹高声呐喊着,夜风缱绻地拂过,仿佛将往昔的悲伤全都吹散。 往后余生,他们要更加勇敢地继续向前行。 — 片刻后,众人从草坪上站起身。 周澄宙咧起嘴角,眉眼里藏着狡黠,笑了起来:diesandgentlemen(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到了我们今晚的重头戏!” 思桃面露惑色,刚想问“什么是重头戏”,思年就将她拉到一边。 林知幼也一头雾水,她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江野走近她,朝林知幼递上了一条红丝带。 “你把眼睛闭上。”江野倦淡的眉眼间,带着点儿玩味。 林知幼好奇地问:“你们想干嘛?” “你们先把眼睛闭起来!” 周澄宙笑着让思桃和林知幼闭上双眼。 她俩对视一秒,悻悻地决定照办。 林知幼阖上双眼,静静地站立。 江野倾身走近她,站到了她的身后。他拿起手中的红丝带,蒙上了林知幼的双眸。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罗勒味。 林知幼的呼吸像是停了一拍,须臾,江野清冽喑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准备好了吗?”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温温热热的,带着点儿痒意。 林知幼止不住地紧张,心神微微振动。 她绞了下手指,还未回过神来,脸上的红丝带就被人一把扯开。 林知幼睁开眼,漫天的绚烂烟火霎时映入她的眼帘。 一簇一簇,姹紫嫣红,斑斓潋滟得迷了她的双眼。 林知幼惊讶得微张唇,另一边的思桃早已兴奋得雀跃出声:“是烟花!” “这是我们为你们准备的。”周澄宙笑着说,“野哥说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烟花了,让我千万保密!” 林知幼仰望夜空,扬起嘴角,绽放出如这漫天烟花般灿烂的笑靥。 “真好看!” 江野侧头看她,少女的脸颊白皙胜雪,双眸灵动,在璀璨天光下衬得更加明艳绚丽。 他的眸色很深,轻声喃喃道:“确实很好看。” 他们一行人站在夜空之下,周澄宙笑着呼喊:“老天爷,希望我们五个人永远开开心心!” “希望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思桃也高声呐喊。 他们相视而笑,谁知下一秒,一阵浑厚的男声就随风飘进他们的耳畔。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林知幼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巡逻的警察伸手指向他们,高声喊道:“这里不允许燃放烟花!” 江野的眉头立刻蹙起,垂眸看向周澄宙:“你之前不是查过了吗?这个区域可以放烟花。” 周澄宙眼珠子转了转,气得拍了下大腿:“度娘骗我!” 眼见巡逻的警察疾速地朝他们的方向跑来,众人也顾不得被网上的信息蒙骗的事情了。 江野赶紧拉起林知幼的手,奋力地向前奔跑。 众人一溜烟地四处跑开,全都作鸟兽散。 林知幼被江野牵着手,一路向前跑。 夜晚的风呼呼地掠过她的发梢,身后是疾步追来的人影。 她目视着江野宽阔的后背,少年的栗发随风轻扬,林知幼的心也像风卷涟漪,微微荡漾。 江野带着林知幼一路疾跑,最后隐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中。 林知幼喘了一口气,还未缓过神来,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了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她的身体紧绷,江野也缩了缩身子。 他拉着林知幼的手,紧紧没有松开。 狭长的巷子里,他俩的后背抵在冰凉坚硬的墙壁上,并肩而立,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他们渐渐而来…… 哄二十四下 有巡逻的警察疾步追了过来。 那人跑过小巷,这处小巷向来寂静凄清,他没往巷子深处看,直直地就赶紧追赶而去。 林知幼的耳朵动了动,听着那抹脚步声渐渐地远去,她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巷子里的光线昏黄偏暗,周遭寂静无声。 林知幼的额上沁出了薄薄的细汗,她的身子微动了下,这才发现她和江野的手还紧紧地相握在一起。 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肌肤上,像一股热流涌进她的身体,烫了下她的心口。 林知幼的呼吸滞了滞,刚想松开江野的手,就听他喑哑的嗓音蓦然响起:“等等,他们好像还没走。” 林知幼的身子一僵,紧张得顿时不敢动:“真的吗?” “嗯。”江野的喉结滚了滚,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压着嗓子,声音里带着沙砾摩挲的质感:“你别说话。” 林知幼抿抿唇,乖乖地听他的话。 夜风闷窒,狭窄的巷子里燥热难耐。 街灯的橘黄色灯光映照在他俩的身上,在地面落下了两道长长的身影。 夜色如墨,碧影交织。 林知幼握着江野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跳一时间全乱了节拍。 她的手心不由得沁出细汗,江野看了她一眼,倏地发出一声轻微的笑。 林知幼愣怔地看向他,面露惑色。 江野淡淡开口:“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小的。”他的黑眸中带着揶揄,“你平日里不是最会气我了吗?” 人人都怕江野,不敢招惹他,唯独林知幼不一般。 他每次都会因她而心神不宁。 无论是当初在月眉湾酒楼,他误会她联合姜玉茹他们一起给他办“相亲宴”;还是之后看见她和思年在一起…… 林知幼不知道江野的心思。 她鼓了鼓嘴说:“我哪里气你了?” 江野轻抿薄唇,不答反道:“上次……我有去医院。” 林知幼愣怔,她没想到上次思桃的妈妈病逝时,江野竟然也去了医院。 “思年……”江野顿了顿,“他和思桃那晚应该很难熬,你一直陪着他们吗?” 林知幼点头,又讪讪地摇头。 “我原想陪着他们,但后来思年哥哥说时间太晚,便让人先送我回家了。” 江野想起那晚思年和林知幼相拥的场景。 他的心里好似蹿起一团焰火,火烧火燎的,让他的心绪变得格外焦躁。 江野的眸色幽沉,没再说话。 沉默横陈下,他轻轻地松开林知幼的手,半晌才道:“他们应该走远了,我们出去吧。” 林知幼轻点了下头,不知怎的,江野松开她手的那一刻,掌心的温热散去,林知幼的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俩走出巷子,沿着道路向前走。 这处人烟稀少,偶尔有几家店铺亮着灯,还未打烊。 林知幼见江野始终沉默不语,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寂静。 下一秒,一阵闹哄哄的笑声突然就传进她的耳畔。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蹲在街边,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其中一人揪着一只小橘猫的脖子,哈哈大笑:“你们看它瘦得像个皮包骨!” “这猫真不耐玩!”另外几个人拿着树枝去戳小猫的眼睛。 小猫在他们的手里悬吊着,挣脱不开,止不住地嗷嗷叫。 “喵——喵——” 它的叫声凄厉哀惨,那些人却笑得更大声了。 他们的哄笑声荡漾开,和小猫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暗夜中显得突兀诡谲。 林知幼的眉头紧蹙,她看不得这种场面,当下一刻也听不进去,倾身就朝那群人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她疾步走向他们,伸出手臂就想抢过为首那个男生手里的小橘猫。 那个男生将小猫抓得紧紧的,立刻将它移了个位置,使得林知幼根本碰不到它。 他朝林知幼吼道:“哪里来的女人,多管闲事!” 身边几个男生也面露不善。 虽然他们穿着校服,但校服都穿得松松垮垮,有的脑袋上还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就近一个染着红发的男生伸出手,就想推林知幼一把。 那一瞬,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那人的手腕,将他的动作拦下。 那人抬起眼,漆黑的夜色下,江野面色冷戾,身形硬朗,倾身朝他逼近。 红发男生的心里竟不由得对这个陌生人微微犯怵。 下一秒,他就恢复常态,梗了梗脖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找什么晦气!” 江野面色阴鸷,眸中的戾气升腾而起。 他侧过头,眼见那个为首的男生手里还揪着小橘猫,而林知幼的脸上带着惊慌与担忧。 他的五指紧紧地攥住那个男生的骨腕,男生被他抓着手,蓦地就想甩开江野。 “你他妈——”他刚想叫嚣,话音未落,江野就略施力度,将他的手猛地拧向了另一边。 伴随“咔哒”一声,红发男生吃痛地发出闷哼。 周围几个人的脸上都略微变了色。 他们的年纪都比江野要小,一看他还是个练家子,肯定不好惹。 为首的男生想了想,揪住小猫的脖子,朝他们硬声道:“这猫是我们捡的,关你们屁事!” 江野的眸色幽深,他动了动薄唇,嗓音冷得像严冬的寒潭。 “既然被我们发现了,那这猫就是我们的了。” 他的语气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男生咽了咽喉咙,捏住小猫的手使了点儿劲,小猫的叫声立刻凄厉地划破黑夜。 男生仰起头,颐指气使地说:“你能拿我们怎么样?我想弄死它就弄死它!” 林知幼气得攥起拳头。她的眉头深蹙,胸腔里有怒火在翻涌。 这群人虐猫虐得这么心安理得,简直丧尽天良! 对他们而言,这世间的动物并不是平等的生命,只是他们掌心的玩物,可以肆意□□,任意抹杀。 江野额上的青筋突起,他冷冷地掀起眼帘,不再和他们多言,倾身就想夺过小猫。 临近他的男生就势挥了一拳过来,江野手脚敏捷地闪过,立即抓住他的胳膊,抡起拳头将来人揍倒在地。 有两个胆大的男生也疾步上前,江野抬脚猛地踹向那人的肚子,又转身拽住另一人的胳臂,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过肩摔。 他的动作敏捷,身手非常漂亮。 那几个男生疼得吭吭哧哧,还有人忍不住哭着叫喊:“我要告诉我爸妈,让他们收拾你!” 为首的男生揪着小猫的脖子,吓得手指怔松一抖。 小猫就势掉落在地,它站不稳,发出喵喵喵的叫声,听起来很是可怜。 林知幼赶紧上前将它抱起,为首的男生气得想拦住她,双脚还未动,就听江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要还想送死,我不介意送你们进医院。” 语毕,那几个人吓得屁股尿流,最后全都落荒而逃。 一场闹战后,四周恢复平静。 林知幼摸了摸小橘猫毛茸茸的身子,见它一副嗷嗷待哺的虚弱模样,不禁说:“它看起来很饿。” 她抬眸,清凌凌的眼睛望向江野:“我们给它找点吃的吧。” “好。”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四处寻觅,最终找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林知幼在店里挑了一袋猫粮,江野付了钱,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来到路边。 林知幼蹲下身,静静地给小橘猫喂东西吃。 夜色浓稠,街灯的光线明亮偏黄,清冷冷地落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白皙的小脸更显润莹冷白。 有细微的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梢,林知幼拢了下头发,吸了吸鼻子。 江野不禁问:“你冷吗?” 林知幼摇摇头。 她不冷,只是心里生出了几分凉意。 她很轻地说:“我想团子了。” 林知幼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养的那只小白兔——团子。 团子是林知幼的腿刚刚受伤时,林岚送给她的。 那时林知幼因为负伤,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霾里,整日足不出户,格外地孤单无助。 林岚看着她的样子,十分心疼。 可为了生计奔波,她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能陪伴在林知幼的身边。 于是,她给林知幼找了一个“小伙伴”。 团子是林知幼养的第一只宠物,它的到来让她枯燥苍白的生活添加了一抹色彩。 它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它都会缩在林知幼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呆着;偶尔肚子饿时,它就会发出嘶嘶的声音,提醒林知幼给它喂食。 高兴时它会打个滚,不开心时它会打翻自个儿窝里的碗,表示“抗议”。 林知幼以前不知道小动物有那么多自己的习性。 后来,她慢慢地摸清团子的性子,两人朝夕相处,成为了彼此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是团子,陪伴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那段岁月。 林知幼在心里哀叹一声,如今想想,它已经离开自己两年了。 她一直都记得那个夜晚,她蹲在团子的小窝前,哭得泪眼涟涟。 如今想想,那些记忆就像结好的痂,已经没那么疼了,但回忆起来还是感觉很受伤。 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吗? 林知幼望向江野,眼里泛着真挚的光。 她问:“这世上所有的情感,是不是到最后都会变淡?” “不是。”江野默了良久,目光灼灼地注视她,眼里满含深意,“至少我不是。” 夜风缱绻地拂来,他俩蹲在清寂的街口,目视彼此,静静地相望。 林知幼望进江野的眼里,他的瞳仁晶莹似琥珀,眼波潋滟,像是藏着各种情绪。 他俩的眼神胶着,似有嘶嘶的电流在半空中交汇。 夜色冷寂,周围却萦绕着一股暧昧的氛围,仿佛粉色细网般将他们俩笼罩在一起。 林知幼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完全无法遏制。 心头犹如有一只小鹿,就要从她的身体里撞了出来。 他俩蹲在街头,静静地凝望彼此。 昏黄的光影下,浸着江野愈显精致清朗的眉眼,林知幼微微失了神。 下一秒,小橘猫“喵”了一声。 林知幼的心神一动,立刻收回飘飞的思绪。 她匆匆地别开视线,将目光落到了小猫的身上。 林知幼温吞地说:“它……好像吃饱了。” “嗯。”江野慵倦地应了一声。 林知幼伸手揉了揉小橘猫毛茸茸的脑袋,心里生出了点儿担忧。 “我看它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应该是刚刚伤到了。” 她望向四周,此时街道上人烟稀少,许多店铺都已打烊。如墨的夜色下,周遭昏暗清寂。 林知幼微微拧了下秀气的眉:“现在太晚,宠物诊所应该也都关门了。” 江野思忖了下,问:“你准备带它回家?” 林知幼“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打算明天带它去诊所看看。 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她们宿舍不能养猫! 林知幼的眉梢又微微蹙起,她嘟囔着“这该怎么办呢”。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江野的声音随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他的嗓音清冽微沉,难得带起了几分轻柔。 “你把它交给我吧。” 林知幼讶然:“你愿意养它?” 江野“嗯”了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眼睑下的皮肤,掩去自己眸中不自然的神色:“这小家伙看起来挺可怜的,我就当发发善心吧。” “谢谢你,江大善人!”林知幼弯起眉眼,笑得像天上的月牙儿。 她的嗓音绵软,就像刚做好的草莓饼干,酥酥脆脆的,还带着甜味。 江野轻扯嘴角,懒懒地笑了声:“得了吧。” 他垂下长睫,不羁的脸上却早已漾起悦色,藏都藏不住。 — 片刻后。 林知幼和江野抱着小猫,起身向前走。 他们原想去找思桃他们汇合,谁知打电话过去才知道,思桃和周澄宙竟然被抓进警察局了! 林知幼和江野赶到警局时,思桃和周澄宙正垂着脑袋,蔫巴巴地听着警察叔叔的教育与训导。 除了他俩,思年和周澄宙的父母竟然也在场。 刚刚他们遇上警察,四散逃开。思年独自跑远后,原想去找思桃他们,却听说他们被抓了。 于是,他就赶紧跑来警察局。而周澄宙的父母是被警察叫来的。 彼时穿着警服的值班警察坐在办公桌前,看了眼思桃和周澄宙他们。 他剑眉冷蹙,朝他们扬声道:“你们也是大学生了,这个年纪不该让父母操心。以后要遵守治安管理法规,不能再燃放烟花炮竹了,知道吗?” “知道了。”周澄宙他们赶紧点头应是。 周澄宙的爸妈也是满脸愧疚:“谢谢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微微颔首,对他们进行一番批评教育后,又做出了行政罚款的处罚。 半晌,周澄宙的父母就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回去。 众人刚踏出警察局的大门,周妈妈就抬手戳了下周澄宙的脑门。 “你说你长这么大个儿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皮!” 周爸爸板着脸道:“你妈说得对。” “我知道错了。”周澄宙摸了摸脑门,及时认怂。 周妈妈叉着腰说:“你以后给我好好读书,别净整些有的没,知道吗?” “叔叔阿姨。”思桃突然开了口,“其实,澄宙是为了我才……” 她欲言又止,周澄宙的妈妈微愣,她也知道思桃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周家妈妈和思桃的妈妈当了几十年的邻居,两人的交情匪浅。之前思桃妈妈生病住院时,周家妈妈还帮忙去照顾了一阵子。 她深深地看了思桃和思年一眼,旋即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行了,都回去吧。” 周澄宙逃过自家母上大人的手掌心,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思桃,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笑意直接咧到耳后根。 思桃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胳膊,面上飞霞地嘟囔道:“看什么看,走了!” 周澄宙的笑意更甚。 他知道她在乎他,关心他,所以才替他说话。 周澄宙想,只要思桃能恢复往日的朝气,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他俩这厢渐渐恢复往日的“互动模式”,而林知幼和江野走到他们的身后,全程缄默不语。 林知幼这会儿根本没有去注意前头思桃和周澄宙的互动。 她一路抱着小橘猫,神色复杂,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儿诡异。 此时江野和思年走在她的两边,两人将她夹在中间,彼此的眼神胶着在一起,情绪不明。 他俩这是干什么? 林知幼默默地想。 正当她思索时,思年突然开了腔,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他瞥了一眼林知幼怀里的小猫,佯装淡定地问:“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江野的眼中藏着晦涩难辨的情绪,他深深地睨了思年一眼,“我认识你这么久,没见过你这么八卦啊?” 思年噎了一下。 他清咳一声,朝林知幼伸出了手,试图抱过她怀里的小猫:“幼幼,我来吧。” “不用了。”江野的手瞬间覆了上来,一把拦下思年的动作,“这猫是我们俩的,不劳你费心。” 他在“我们俩”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语气暧昧不明。 思年的眉峰拧起,还未开口,思桃就转过身,来到他们面前,好奇地问:“欸,哪儿来的猫啊?” “刚刚救下的。”林知幼开了话匣。 思年和思桃怔忡,满脸惑色。 林知幼摸了摸小橘猫柔软的毛,斟酌着说:“这事说来话长,反正……我抱着它就行,你们别抢。” “那可不行!”江野伸手将她怀里的小猫一把抱起。 他将小橘猫揣在怀里,像抱着珍稀的宝贝似的,“你和我说好了,这猫归我。” 他俩的举止略显亲密。思桃眨了眨杏眼,感觉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江野什么时候和她家幼幼变得这么好了? 思桃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戏码。 她赶紧倾身凑近林知幼,面露狐疑:“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林知幼压低嗓音,不自然地抿唇。 思桃更加怀疑了:“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一听到“秘密”这个字眼,林知幼的心咯噔一跳。 下一秒,她就听思桃话锋一转道:“你俩到底去哪儿玩了?干嘛不带我们,下次一起啊!” 闻声,林知幼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揽住思桃的胳臂,拉着她就往前走:“我们赶紧回去吧,今天真的太累了。” 她们刚走了两步,周澄宙就跑了过来。 他朝思桃笑了笑,又望向江野:“野哥,你是不是打算回家啊?” 江野今天没骑摩托车,他回国后就一直没回鹿鸣巷,自己在滨城的昌平区那边租了个小公寓。 而周澄宙的父母要送几个孩子回大学,顺路送思年一起回鹿鸣巷,所以他们不同路。 江野倦懒地说:“没事。反正车子也坐不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们不用送我。” “别啊!”周澄宙咧了咧嘴角,“要不……我们去你家吧!反正学校宿舍这会儿可能也宵禁了,野哥你收留我们呗!” 江野下意识地看向林知幼。 他默了默,抬手看了眼腕表才说:“现在还有时间,你们来得及回学校,赶紧回去吧。” “为什么啊?”周澄宙开始撒泼耍赖皮,“你就不能收留下你弟弟我吗?我们都没去过你家呢。还是……” 周澄宙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倏地瞪圆:“难道野哥在家里金屋藏娇,所以不让我们去?” 闻言,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 思桃也给了周澄宙一记暴栗:“小橙子你说什么呢!” 江野哼笑一声,脸上没带愠怒,懒懒散散地说:“没有藏娇,只有小猫。” 他抱起怀里的小猫举高高,满脸调笑,黑眸中带着戏谑与狡黠,望进林知幼的眼里。 四目相对下,林知幼别开目光,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家没有别的女人,只有她的小猫。 这句话听浅了,没什么涵义,但细想起来,又好似带着点儿暧昧狎昵。 晚风轻拂而过,吹乱了多少人的心绪。 林知幼心头惴惴,不敢再看江野。 思年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他将她和江野的互动全都看在眼里,目光难以名状。 清寂的夜色中,每个人都藏着各自的心事。 — 那天之后,林知幼觉得思桃好像变了个人,但又好像没变。 她恢复成往日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跟林知幼和周澄宙一起恣意玩耍。 但她再也没有偷懒,每次都在冰场上认认真真地训练; 课余时就好好地规划自己的日常安排,不再整天抱着手机瞎玩。 林知幼意识到,思桃成长了,她比以前更加成熟。 有时候,人就是在某个瞬间突然长大的。 滨城的体育大学即将举行体育文化艺术节,学校要求学生们自行组织节目,参加艺术节活动。 林知幼所在的花滑队决定表演一场冰上音乐剧。 思桃吃着盘子里的鸡肉通心粉,眉飞色舞道:“这次我们演的是《冰雪奇缘》,我好想演可爱的安娜公主啊!高冷的艾莎公主也行,我都想要!” 语毕,她突然想到什么,恹恹地搁下手里的筷子,肩膀一垮:“算了,就我这样……当什么主角啊。” “你这样怎么了?”周澄宙替她抱不平,啪嗒一声就把筷子放桌上,“谁乱说闲话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没人说闲话。”思桃将手肘撑在下巴处,讪讪地说。 她自己知道,她在花滑各项比赛中的成绩一直不太好,从没得过什么好名次。 这次艺术节队里选音乐剧的主角,那肯定会挑最拔尖的人,怎样都轮不上她。 林知幼咽下嘴里的食物,开了口:“你怎么会这么想,前两天吴姐不是刚夸过你吗?” 最近思桃练习花滑非常勤奋,每天都在冰上待好多个小时,许多花滑动作都做得很到位。 他们花滑队的教练吴洁是出了名的“铁血直女”。 每次批评人都一针见血,从不留情面,但该夸起人来时也绝不含糊。 “既然吴姐认可你,就证明你滑得好,确实有进步。”林知幼拍拍思桃的肩膀说,“桃子,你应该更自信点!” “真的吗?”思桃心里有点虚。 “真的!” 林知幼一直鼓励她,周澄宙也将自己餐盘里的麦香鸡块给了思桃。 “你赶紧吃,我等你们选角成功的好消息!” “好,那我们一起加油!”思桃朝林知幼笑了笑。 她俩振奋精神,然后开始准备这次冰上音乐剧的队内选拔。 这次教练吴洁让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一段自由滑节目。 这样既能模拟自由滑比赛,为下个赛季做准备训练;又能让他们通过自身的表现,来角逐剧中的重要角色。 按照往常的节目编排,许多花滑选手在比赛前都会找教练或者专业的编舞师来编排节目。 不过这次吴洁不帮忙也不插手,不少选手便自行找了编舞师帮忙。 此时思桃坐在宿舍的桌前,挪动自己的转椅,一股脑儿地滑到林知幼的身边,摇摇她的手臂。 “幼幼,江湖救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这么信得过我啊。”林知幼停下手头寻找曲目的工作,笑着抬头看她。 “当然了,你可是潜力型的编舞大神,我得抱紧你的大腿!” 语毕,她牢牢得抓住林知幼的胳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一副势必要成为她身体部件的架势。 林知幼笑道:“行了,我帮你!” 林知幼对花滑的节目编排确实有一定的经验。 她之前在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上就以自己编排的节目参赛,以0.17分的总成绩差险败,夺得了亚军。 林知幼对此一直有遗憾,她希望通过自己的编舞能够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摘下一次金牌。 思桃知道她的艺术审美向来在线,而且为人也非常用心。 她对林知幼说:“你之前那段编舞我看了好几次,编得真的很好看,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得冠军!” 林知幼笑了笑:“那我努努力。”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的选曲给挑出来。” 自由滑的选曲可以选择现有的曲子,或对曲子进行加工,甚至自由创作编曲。 因为这次冰上音乐剧的选角时间紧,节目编排的准备时间也没有那么充裕。 于是,花滑队的队员们都约定熟成地选择了现有曲目。 思桃听到林知幼的话后,赶紧应了一声,将转椅骨碌碌地挪回自己的桌前,琢磨选曲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林知幼根据思桃的技术风格、擅长的花滑动作,将整个节目的大致结构和动作全都编排了一遍,为她量身定制适合她的自由滑节目。 这天,林知幼正琢磨着一套花样滑冰的组合步法,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她拿起一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竟是江野发来的微信。 自从林知幼加了江野的微信后,两人就很少聊天。 她看向那条信息,微微怔忡。 【野:糯糯,今天周末,你想不想看看你的猫?】 林知幼这才想起,自从他俩救下那只小橘猫后,它就跟江野回家了。 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它。 还怪想它的。 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林知幼想了想,葱白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如蝴蝶般翩跹舞动,打下了一行字。 【知幼哟:它怎么样了?】 江野那边回得很快。 【野: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林知幼愣了愣,还没继续打字,江野就迅速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野:来我家吧。】 短短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般炸在林知幼的心头。 江野竟然约她去他家! 林知幼咬了咬下唇,摩挲着手机,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打下了一行字。 【知幼哟:好,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忐忑,正想静静地等待江野的回复。 “叮”地一声,新消息很快就发来了。 林知幼攥着手机,当看见里面的内容时,她的鹿眼蓦地睁圆。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哄二十五下 林知幼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手肘撑在桌上,握着手机微微发忡。 只见她的手机屏幕里,赫然躺着江野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野:我在你的宿舍楼下。】 林知幼的扇睫微颤,“噌”地一下就站起身子。 她立马跑到宿舍的阳台往下望去。 那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登时撞进她的眼帘。 彼时江野就站在林知幼她们宿舍的楼下。 他倚在那辆深灰色的雅马哈重机踏板摩托车前,脸上带着清倦的神色,抬头朝林知幼挥了挥手。 有日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浸着他的眉眼,仿佛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林知幼微微晃神。 她抿了抿嫣红的唇瓣,忍不住大起胆子朝他喊:“你等等我!” 话落,她赶紧转身跑回自己的宿舍。 她打开衣柜,刚想扒拉柜子里的衣服,赶紧拾掇好去找江野。 伴随“叮”地一声,手机的微信消息铃声再度响起。 林知幼拿起手机,点开屏幕,只见江野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野:别急,慢慢来。】 他好似看穿了林知幼的举动。 隔着屏幕,林知幼都能想象得到他握着手机,闲云散淡地打下这一行字的神情。 她莞尔一笑,半晌从衣柜里翻找了一番,终于拿出了自己新买的那条裙子。 思桃坐在一旁,看着林知幼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她愣了愣,啃着香蕉的动作都顿住了。 思桃忍不住问:“幼幼,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林知幼微微踟蹰,还未回答她的问题,思桃的眼珠子就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她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一溜烟地跑到了宿舍的阳台处。 果不其然,江野此刻正倚在自己的摩托车前,静静地等待林知幼。 没想到野哥的速度这么快啊…… 今早他刚刚询问了思桃一些关于林知幼的问题,这会儿就到她们宿舍楼下来了。 野哥果然是行动派,人狠话不多。 思桃正默默地想着,耳畔就传来了一阵女生的惊呼声。 此时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好出来晾衣服,无意间就瞧见了楼下的一幕。 “我去,这是哪儿来的帅哥?!” “啊啊啊啊啊好帅!!!” “呜呜呜呜好想下楼去问这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隔壁宿舍的几个女生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地嗷嗷叫。 思桃听着她们这些犯花痴的话,默默地望向屋内。 此时林知幼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粉扑,对着化妆镜化妆。 由于时间不够,她想着江野正在楼下等着,就决定速战速决。 她熟稔地化了个淡妆,刚将口红涂上,思桃就走到她的面前,面露狐疑道:“幼幼,你去见野哥,打扮得那么漂亮干嘛?” “有吗?”林知幼将口红盖盖上,她细密的睫毛扇了两下,微微抖动。 思桃指了指她身上的裙子,说:“你都把新衣服穿上了。上回我们和别的学院搞联谊舞会,我让你穿这条裙子,你都不乐意,这回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有点儿心虚。 之前她们学院和田径学院举行联谊舞会,林知幼被思桃拉着过去玩儿。 那时思桃说只要林知幼穿上这条新裙子,肯定能惊艳四座,迷死那帮田径学院的男生。 林知幼闻言,当然不肯穿了。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好看的衣服,当然要穿给喜欢的人看…… 林知幼微微思忖,思桃突然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我知道了!” 她的眼里冒出精光:“你是不是也听到隔壁宿舍那些女生的话,怕野哥被那些女生缠上,对不对?!” 思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化身福尔摩斯,“如果她们看见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在野哥的身边,她们肯定不敢再打扰野哥了。幼幼,为了野哥,你真是辛苦了!” “我们幼幼简直是天使,好体贴!” 林知幼:“???” 她知道思桃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看待事情都非常地简单。 更何况,林知幼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她对江野的情愫压根无人知晓。 他们五人又从小一起长大,思桃就更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了。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的内心生出了点儿复杂纠结的情绪。 下一秒,思桃笑着对她说:“行了,放心吧,你肯定是这条街最靓的美少女!” 她将自己吃完的香蕉皮扔进了垃圾桶里,拍拍手掌道:“野哥正在等你呢,你赶快去吧,我也得准备去训练馆练冰了!” 最近思桃非常勤奋,即便是周末,她也经常往冰场跑,平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林知幼拎上自己的包包,穿上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朝思桃扬起清清浅浅的笑靥,看起来特别地甜。 “好看吗?” “太绝了!如果我是野哥,我肯定娶你!” “说什么呢。”林知幼支吾了一声,甩下身后思桃的调笑声,一路小跑地出门了。 — 初秋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犹如红绸丝带飘在天空之上,明亮又绚烂。 林知幼踏着碎步,迅速地跑下宿舍楼。 江野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搭浅蓝色外套,正倚在自己的摩托车前,低垂长睫,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他星眸漆黑,挺鼻薄唇,下颏线条瘦削冷硬,透着不羁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打眼。 路过的女生们朝他频频侧目,不一会儿,有两个女生就按耐不住,上前娇声问他:“你好,请问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江野仰起头,正巧望见她们身后的林知幼,朝自己娉娉婷婷地走来。 今天她穿着一件吊带的深红色荷叶边裙,腰身系着蝴蝶结,外搭透色的薄衫,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她纤细柔美的蝴蝶骨。 她的皮肤瓷白水嫩,鼻子小巧挺立,唇瓣晶莹丰润,看起来乖甜又可爱。 江野的视线不自觉地投注在她的身上,悄悄地弯起唇角。 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女生顺着江野的视线望去,忍不住低声讨论。 “原来他有女朋友了。” “卧槽!他女朋友长得好好看,我们快走!” 那两人说完迅速离开了。 林知幼的脸上泛起了樱花色,佯装没听见他们刚刚提及的“女朋友”字眼。 原来,思桃的猜想是正确的。 林知幼微微怔然,压着唇角的笑意,朝江野轻声道:“等很久了吗?” “不会。”江野轻笑着将头盔递给她。 林知幼接过他的头盔,顿了顿说:“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我的学校。如果我没法和你去看小猫呢?” “我问过思桃了,她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宿舍。”江野的眼里藏着狡黠,“如果你不答应我去看小猫,那我就耗着等你,直到你下楼为止。” 林知幼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思桃问她在做什么后,第一时间就跑去阳台确认。 原来她早就和江野联系过了。 林知幼忍不住嘟囔:“江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江野挑了下眉:“糯糯,你现在都不喊我哥哥,对我直呼其名了?” “你是我哥哥吗?”林知幼脱口而出。 她原想堵他一句嘴,谁知江野听完,眼里的眸色加深,沉邃得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咬了下腮帮子的软肉,半晌才道:“我确实不是。” 路旁的槐花树叶子随风飘落在地,将江野的话一道卷进林知幼的心里。 她心神一荡,路过有行人时不时地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林知幼抿抿嘴,轻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江野沉默着点头,跨步上了车。 林知幼戴着头盔,坐上他的摩托车后座。 他载着她一路穿过榕江大道,直至抵达昌平路。 他俩来到江野出租的公寓,一进门,一只毛茸茸的小橘猫就跑了过来,伸出脑袋蹭了蹭林知幼的脚。 林知幼惊喜地将它抱起,刚想摸摸它的脑袋,小猫就伸出爪子,朝她“喵”了一声。 江野脱口而出:“小糯。” 林知幼讶然:“你叫它什么?” 江野的黑瞳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语气低低的,脸上强装淡定:“小糯啊。” 他摸了摸小橘猫的脑袋说:“你别随便碰姐姐,知道吗?” 林知幼微微一笑,说:“没事。” 她抱着小橘猫坐到沙发上,朝四周望了望。 江野的这套小公寓面积不大,但装潢的风格色调看起来十分舒服。 米白色的沙发、天蓝色的窗帘,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照片,有他参加摩托车比赛获奖的照片,还有当初他们五人帮在鹿鸣巷春节晚会上表演的合照。 林知幼微微弯起唇角,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间屋子。 这里流淌着江野的所有生活痕迹,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还可以看见建筑林立的城市风景。 林知幼默默地收回视线,她摩挲着怀里小猫柔软的毛,默了半晌才问:“对了,你为什么……给它取名小糯啊?” 她的眼里藏着期待与犹疑,抬起眼,目光灼灼地注视江野。 江野为她倒了一杯水,默了三秒才说:“因为它是你的猫啊。” 只因为它是她的猫吗? 林知幼神思微动,她将心头的千丝万绪压下,决定转移话题:“我觉得它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一些。” 她记得他俩之前将小猫救下时,它还是一副瘦骨如柴的样子。 “是啊。”江野淡淡地说,“我最近给它喂了好多猫粮,越养越胖了。” 自从江野将小糯带回家后,他隔天就带着它去宠物诊所看医生。 它眼睛的伤早就治好了,如今是一只很健康的小猫。 片刻后,江野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他想了想,起身走向厨房说:“你还没吃饭吧?” “你会做饭?”林知幼的鹿眼微微睁圆。 江野熟稔地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鱼,放进水槽里清洗干净。他没抬头,回道:“是啊。” 林知幼不由得倾身上前,看着他拿出菜刀在砧板上切姜丝,又开始洗锅准备蒸鱼,动作十分娴熟。 林知幼问:“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她记得江野以前上学那会儿,姜玉茹在厨房里做饭,他顶多就搭把手剥个蒜,压根没碰过菜刀。 十指鲜少沾阳春水的江少爷,如今竟然变得“上得赛场,下得厨房”了。 江野淡扯嘴角:“我人在国外,什么都得自己来。” 他在西班牙待了三年,衣食起居基本都自理,就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被这些琐碎日常磨平了“娇生惯养”的性子。 林知幼嗫嚅道:“辛苦吗?” “还行吧。”江野慢声回道。 他表情淡淡,但林知幼知道,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待了那么长的时日,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品尝,无人能真正地明了。 林知幼牵起嘴角,撸起袖子道:“我来帮你!” 他俩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炊烟袅袅升起,整间屋子里顿时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人间烟火气。 直到江野将几道菜全都摆放到餐桌上,他夹了一块腐竹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你尝尝好不好吃?” 他知道林知幼喜欢吃腐竹,专门煮了腐竹炖排骨,将腐竹排骨炖得松软不烂,十分够味。 林知幼尝了一口,微微弯起眉眼:“好吃。” 虽然这道菜没有放糖,但她觉得它比蜂蜜糖浆还要甜。 因为是他做给她吃的。 静谧的屋子里,小糯“喵呜”一声,绕过餐桌的桌脚,踩着猫步窝到他俩的脚边。 它在地板上滚了一圈,静静地待着,半晌就陷入了梦乡。 整间屋子萦绕着温馨恬静的氛围。 有猫、有美食、还有一双人。 一切真好。 —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夜幕暗下,夜色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实。 林知幼吃饱喝足,拉开凳子站起身,刚想去看看小糯,下一秒,屋子里的白炽灯突然就灭了。 她的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林知幼不禁喃喃:“是停电了吗?” 江野也没料到,他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光走到客厅处去检查电闸。 林知幼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没有跳闸,确实是停电了。” 江野拉开客厅的柜子,四处翻找柜中的蜡烛。 林知幼见他摸索良久都没找到,赶紧上前帮他一起寻找柜子里的蜡烛。 她问:“你确定放在这儿了吗?有没有放在其他的地方?” 话音刚落,林知幼伸向柜子的手无意间就碰到了江野的手背。 他俩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温热的体温仿佛通过肌肤传递进五脏六腑。 两人的身体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靠得很近。 林知幼甫抬起头,就撞进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她的心里有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能听见江野浅浅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声。 在这只有淡淡月光洒落进屋内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一切感官都会无限放大…… 江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林知幼,他的身子不由得燥了起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朝她挪动脚步。 他伸手拉住林知幼纤细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朝她一寸寸地靠近。 林知幼的身子完全顿住,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骤停了。 时间仿佛停在这一瞬,江野将她的三魂六魄全给勾走了,让她整个人完全不知所措,彻底失了魂。 哄二十六下 屋内寂静无比。 皎洁的月光轻轻柔柔地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落在江野的身上。 他微微俯首,细长的眼睫往下垂,遮住了他的眼睑,也掩盖住他此刻眸中的情绪。 但他的长睫轻颤,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他藏在耳后的区域透着一丝丝的红。 他紧张了。 从来在摩托车赛场上所向披靡,从不畏惧胆怯,流血负伤也绝不轻哼一声的江野,竟然紧张了。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倾身朝林知幼靠近。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 江野拉着林知幼的胳膊,一手抵在她的肩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可以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触感,她的肌肤温热,灼灼得烫在他的心口,惹得江野的身子又燥了起来。 他的脸凑近她,俯身去寻她的唇。 下一秒,一阵“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却蓦然响起,打破了四周安静的氛围。 林知幼刹那回过神,她扇睫发颤,反应过来后迅速抽回自己被江野拉住的手。 她摸向自己的衣兜,将电话接起,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只听那一头传来了思桃震耳欲聋的声音。 “幼幼!梅苑饭堂的鸡肉通心粉卖完了,啥都完了!” 林知幼:“……” 今天下午,思桃一直待在冰场上练冰。 她练得忘记时间,原本打算去学校饭堂吃晚饭,谁知没赶上,饭堂阿姨都收摊了。 “幼幼,我想吃鸡肉通心粉!”思桃凄凄惨惨戚戚地朝她哭号。 林知抿了下嘴角,还没从怔忡的情绪中缓过来的她朝思桃轻声道:“……行,我这就打包给你带回去。”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但还是在脑海里腾出了点儿地方,盘旋着思考起来。 她记得,她们之前花滑队经常去聚餐的那家饭馆就有卖鸡肉通心粉。 林知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这会儿店铺应该还没打烊。 她微微踟蹰,抬头望向江野。 她的眼中透着点儿迷茫的神色,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江野的漆瞳里藏着欲壑难填的味道。 他将自己那些躁动的情绪生生地压下,嗓音低沉微哑:“你想回去了?” 林知幼“嗯”了一声,嗫嚅道:“我得去帮思桃买吃的。” 江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半晌才倾身走到客厅,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他对林知幼说:“走吧,我送你。” — 夜晚的城市像是浸在一片斑斓绚丽的霓虹光影中。 江野骑着摩托车,一路载着林知幼往前开。 马路开阔,四周的车辆并不多。 街灯的光掠过江野清癯俊朗的脸,明明灭灭地,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晚风微凉,江野的白衬衣被风吹得鼓鼓胀胀。 林知幼轻轻地拉着他飘飞的衣角,她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么坐在江野的摩托车后座。 那时她紧张地望着少年宽阔的背影,心绪起伏翻涌。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好像有了变化。 但某些情愫却始终未变,甚至日渐加深…… 片刻后。 江野带着林知幼抵达那家餐馆,林知幼打包好那份鸡肉通心粉后,江野又将她送回了体育大学的宿舍楼下。 林知幼将头盔递回给他。 她眼睑低垂,白皙的脸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绯红,在街灯的光下映衬得十分好看。 林知幼不敢和他对视,轻轻地开口:“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江野的眸色很深,一眨不眨地注视她。他的语气里挂着几分慵倦,佯装漫不经心。 林知幼抿抿嘴,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 她和江野说再见后就想转身离开,下一秒,江野将她喊住:“糯糯!” 林知幼顿住脚步,猝然回头。 江野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你下次如果想小糯了,欢迎随时来我家。” “好。”林知幼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响起。 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犹如擂鼓般震鸣。 一刻钟后,林知幼跑回了宿舍。 她长舒一口气,径自打开宿舍门。 思桃一见到林知幼回来,发出“嗷呜”一声,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幼幼,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林知幼浅笑着将打包好的鸡肉通心粉递给思桃。 思桃立刻露出一副感动得泫然欲泣的表情:“宝贝,我真的太爱你了!你就是救我老胃的活菩萨!” 林知幼轻笑了一声:“行了,赶紧吃吧。” 她和思桃又说了两句话,随后不自觉地迈步走向阳台。 楼下的街道清清冷冷,可林知幼竟瞧见江野的摩托车刚刚呼啸而去。 她捕捉到他颀长高瘦的身影,心里咯噔一跳。 难道,他一直等着她上楼才离开吗? 林知幼胡思乱想着,默默地倚在阳台边发了一会儿呆。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幼迈步走回宿舍。 思桃正坐在桌子前大口地吃着鸡肉通心粉,一看到她从阳台处回来,忍不住问:“对了,你今天去野哥家玩得怎么样了?” 林知幼的脚步一顿,她立刻想起了他俩刚刚在公寓里的画面。 她和江野在黑暗中,全程心照不宣地没说话,但那场景、那气氛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让她不由得红了脸。 思桃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疑惑地说:“幼幼,你在听吗?” 林知幼“嗯”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还、还行吧,他家挺好的。” “这样啊……那改天我和小橙子也想去玩!”思桃又吃了一勺子通心粉。 正好此时,宿舍的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他们的舍友沈可儿走了进来。 今天沈可儿回市区去见她爸妈,这会儿才从家里赶回来。 她朝林知幼和思桃扬了扬自己的便当袋,将两个饭盒递给他们。 “我妈自己做的蔬菜沙拉,做了好多,一起吃吗?” “正好加餐,帮我谢谢阿姨!”思桃的脸上漾起灿烂的笑靥,乐呵呵地说。 沈可儿将一盒蔬菜沙拉打开,递给了林知幼:“你也吃呀。” “好。”林知幼心不在焉地接过饭盒,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筷子。 半晌,思桃细细地看了林知幼一眼,不禁问:“幼幼,你没事吧?”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回了回神:“怎么了?” 思桃和沈可儿狐疑地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你筷子拿反了。” 林知幼垂眸一看,她果然拿反了,差点就要拿筷子末端去夹饭盒里的蔬菜。 林知幼略显头疼地闭了闭眼。 果然美色误人…… 她现在一想到江野那张俊脸,整个人就完全不在状态! 沈可儿推了推自己的银框眼镜,狐疑地看了看林知幼,然后悄悄地凑近思桃问:“知幼她怎么了?” 思桃咬了咬筷子:“可能今天去见她的猫儿,太开心了吧,有点乐不思蜀!” 神经大条的她如是说。 沈可儿觉得她这个脑回路很清奇,但有理有据,信了。 — 几天后。 滨城体育大学的花滑队开展冰上音乐剧的内部选角,林知幼和思桃跟随其他队员一起来到冰场集合。 教练吴洁的视线从他们所有人的脸上滑过。 她念了一声“林知幼”的名字,让她作为第一位选手出场。 彼时林知幼穿着一身深红色的考斯腾,看起来鲜艳耀人。 她站上冰面,舒展关节,屈膝热身。 虽然林知幼在各类花滑比赛中早已积累了丰富经验,像这种校内选拔对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但她依然认真沉稳地对待,丝毫没有掉以轻心。 林知幼觉得,每一次上冰都要拿出自己的全力去滑好每一个动作。 这是花滑人的信念感。 此时她静静地站在冰面上,音乐悠悠响起,大伙听到前奏的那一刻,顿时感觉到一股熟悉感。 果不其然,林知幼这次选择的曲目是《themefrom\'schindler\'slist\'》,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中的主题曲。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惊讶。 毕竟这首曲子并不冷门,之前已经被国内外的不少花滑选手用过。 想要通过《辛德勒的名单》中的配乐,滑出新意并出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知幼自己也知道,不过此时她面容淡定从容,脚踩冰鞋轻盈地滑过全场。 她在柔和缠绵的小提琴声中,跟随音乐的节奏而律动。 悠扬的乐声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林知幼的冰刃在冰面上细腻流畅地滑出一个接环步,在冰面描画出清晰可见的环形弧线。 下一秒,她纵身而跃,做出了一个3lz+2t(勾手三周跳加后外点冰两周跳)的连跳。 她的身姿优美柔软,犹如《辛德勒的名单》中的红衣小女孩,在阴暗的杀戮中,依旧怀揣着希望的火苗,温暖地燃烧着…… 须臾,琴音的曲风突然变得庄重深沉。 林知幼在乐声如瀑布般汹涌流淌至最低处时,突然停冰,旋即立马加速。她的身体重心向右外侧画了个划线,再利用惯性接了个捻转。 众人瞠目惊叹,没想到林知幼竟然在节目中突然急刹车再进行起速环节。 这个编排也太精妙了! 深谙花滑的人都知道,只有滑行效率高的选手才能将这样的节目编排完成得如此漂亮理想。 声乐与动作的完美融合,林知幼将自己三分之二的跳跃动作都用在了这后半段。 她跟随低沉的音乐节奏旋转、跳跃,卡点清晰精准。 她的身姿翩跹而动,步法快速转换,仿佛置身于法西斯屠杀犹太人的战争中。 在无尽的黑暗地狱里奋力挣扎,她渴盼获得生的救赎,期待寻找到那一束通往人间的曙光。 不知不觉间,众人全都看呆了。 节目进入到尾声,低吟的空灵乐声悠悠落下,林知幼完成了最后一个三周跳。 她在冰面上站定,双手轻轻抬起,仰头望向天空的方向。 她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告诉人们,追逐希望曙光的心,永远不灭。 邪恶的力量,终有一日会被正义打败! 一切戛然而止,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吴洁朝林知幼微微颔首,笑着说:“滑得不错。” “谢谢教练。” 林知幼下了场,来到思桃的身边。 她见思桃紧张地在做深呼吸,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 思桃回过神,林知幼朝她耳语:“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全力以赴,不留遗憾。”思桃说。 林知幼弯起眉眼,思桃也朝她笑了笑,渐渐地卸下了心中莫大的压力。 最终,整个花滑队的队员们都表演完自己的节目。 一天后,吴洁通过滑行技术、衔接、表演、编舞、音乐诠释这五大项的综合考量,对队内的队员们进行了这次冰上音乐剧的角色选任。 名单公布的那一刻,思桃在宿舍里抱着手机,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因为她看到,林知幼被选为这次《冰雪奇缘》音乐剧的艾莎公主一角,而安娜公主的角色被思桃摘得了! 她高兴地抱住林知幼,吧唧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幼幼,谢谢你!” 林知幼笑道:“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做得好!” 林知幼知道思桃这段时间一直没日没夜地“浸”在冰场里训练。 她有如今的成绩,都是她自己用汗水换来的。 思桃抱住林知幼的胳臂,开心地笑道:“我不管,反正我这次能够选角成功,多亏了你。你这个百万编舞大师可帮我加了不少分!” 林知幼浅浅笑起,随即听见思桃欢呼雀跃地说:“走,我请你去夜游寒江!” 最近滨城的寒江河畔新设了一个邮轮渡江看夜景的新项目,好多市民都去体验了一番。 这阵子思桃他们一直忙着冰上音乐剧的选角准备也没时间去,这会儿终于抽出空来了。 闻言,正拿眼镜布擦拭自己眼镜的沈可儿蓦地转过头,朝她俩眨眨眼:“听者有分吗?” “当然啦!”思桃扬声道。 沈可儿面露开心,虽然她这次没能在音乐剧中担任重要角色,但她对这种校内活动不甚在意。 她在意的是…… 沈可儿的眸光转了转,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那个……要不我们请野神也一起去吧?” 自从上次沈可儿在演播厅门口撞见江野找林知幼说话后,她就知道了他们都是老熟人。 她想见偶像的心昭然若揭,思桃很是理解这种粉丝的心情。 她拍拍胸脯道:“没问题!” 思桃侧头对林知幼说:“幼幼,我打电话给我哥和小橙子,你也问问野哥,大伙一起聚聚!” 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林知幼:“???” 自从上次她和江野一别后,一连好些天他俩都没有联系。 林知幼不知道江野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怕自己自作多情、会错意,反倒让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 这厢思桃一边打电话一边催促她。 林知幼咬咬唇,只能硬着头皮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江野发了一条微信。 【知幼哟:你今晚有空吗?】 【野:想约我?】 那头回得很快,可他的话却让林知幼没法接。 她微微愣住,正想着该怎么回,手机界面上突然就弹出了江野的微信视频聊天邀请。 林知幼:“!!!” 这么突然的嘛…… 她还是第一次和江野直接微信视频聊天。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点儿紧张,缓了两秒后,她看了一眼自己书桌前的镜子,将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她吁出一口气,镇定心神后才按下了视频邀请的同意键。 很快,手机屏幕里出现了江野清癯的脸。 他穿着黑色皮衣,站在枫叶飘落满地的街道上,朝她淡扯嘴角,露出慵倦的笑。 他说:“你要是后天约我,我就有空。” “为什么?”林知幼愣怔。 “我这两天都在鮀城,没办法赴约。” 原来,江野这两天去了鮀城参加全国越野摩托锦标赛。 因为他一直忙着备赛,所以这些天都没有和林知幼联系。 林知幼了然,朝他点点头。 下一秒,思桃的苹果脸就凑到她的身边,对着手机屏幕强行入镜。 “野哥,野哥!”思桃朝他招手,“我们下个月初学校要举行艺术节,是开放式活动,你来看我们表演呗!” 江野看向林知幼,眸光一闪道:“你俩都演吗?” “都演的!”思桃天真烂漫地答道。 江野的眉梢微翘,说:“行,我到时一定去。” 身后有赛车队的队友喊了江野一声,他转头朝那人应了声“好”,随即对着镜头跟林知幼她们说:“我得去训练了。” “好,那你忙!”思桃笑着回他,然后屁颠颠地去订邮轮最近一班的船票了。 林知幼敛了敛秀气的眉,对他说:“那你注意安全。” 江野轻轻“嗯”了一声。 林知幼以为他要挂断视频通话了,谁知他清冽的嗓音缓缓地传进她的耳畔。 他说:“等我啊。” 江野站在街道,背着光,漆黑的星眸中好似扑闪着流萤,亮得逼人。 林知幼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好,我等你。” 那一刻,江野扬起嘴角,眉眼泛光,不羁又好看。 待到挂断电话,林知幼攥着手机,良久都没有松开。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而牵动心神。 为他心动不止。 — 这段时间,体育大学花滑队的冰上音乐剧排练得如火如荼。 这天,林知幼像往常一样,跟随队员们在学校训练馆的冰场上排练。 教练吴洁领着一行人来到了冰场。 同行的人里,不仅有学校的领导,还有几个陌生面孔的人。 这架势……是什么情况? 林知幼跟随众人的视线望去,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五官轮廓硬朗,气场很强。 这不就是上次和林岚在茶餐厅见面的那个男人吗? 林知幼望着那个男人,瞳孔一缩,不禁怔住了。 哄二十七下 林知幼站在冰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身子完全僵住。 那个男人五官深邃,鼻子挺立,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即便被周围的众人拥簇着,但他的脸色始终淡淡的。 滨城体育大学的领导们向他和一同前来的几个人做了学校花滑队的介绍。 男人全程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知幼怔怔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学校里遇见这个男人。 她看着学校那群领导俯首做低的样子,心里的疑窦更深。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正默默地想着,身旁的思桃突然就拉了她一下。 “幼幼,别走神。” 思桃面露惑色,她看出林知幼的异常,低声提醒她继续做排练动作。 林知幼的思绪微微收拢,她脚下的动作不停,蹬冰缓缓滑行,但心绪却起伏不定。 虽然她的心里好似被迷雾环绕,但林知幼却没有因此影响到训练。 她收敛心神,用冰刀内刃蹬冰,向后滑行。 半晌,她做了一个3lz+2t+2lo的连跳(勾手三周跳加后外点冰两周跳加后外结环两周跳),轻盈平稳地落地。 用刃清晰,动作标准,落冰到位。 “好!”傅广权忍不住发出声响。 他被几个学校的领导簇拥着上前,朝林知幼鼓了个掌。 紧接着,众人在教练吴洁的号令下迅速集合,站成一排。 在吴洁的介绍声中,林知幼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傅广权是国家花样滑冰队新任的总教练,这次受邀来滨城体育大学参加艺术节活动。 之前傅广权长期在美国执教,上个月才应邀回国担任国家花样滑冰队的总教练。 这次陪他同行的还有几个年轻男女,是他聘任的助理教练。 接下来,他将以一个教练团队的形式开展训练工作,培养单人滑、双人滑和冰舞选手。 吴洁朝众人介绍完,目光落到了林知幼的身上。 她扬声道:“今天的排练就到这儿,你们解散吧。知幼留下。” 语毕,众人纷纷下冰散开。 林知幼走到那行人的面前,她深深地看了傅广权一眼,旋即朝众人微微颔首。 傅广权没有留意到林知幼的眼神,他满意地朝她点头。 傅广权说:“我在国外时看过你的比赛视频,是个好苗子!” “谢谢。”林知幼有些不自在地回道。 紧接着,她才知道原来傅广权他们这次来滨城的体育大学,不仅是为了看艺术节的演出,更重要的是为了组建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准备出战接下来的亚洲冬季运动会。 之前国内的花样滑冰协会为了全力做好新周期的备战工作,就已经进行过公开选拔,准备为国家队吸收新鲜血液。 当时林知幼跟随其他花滑运动员一起报名,随后通过一系列的海选、测试,还度过了为期四周的试训。 与傅广权同行的助理女教练宣燕看向林知幼,扬起眉眼道:“我记得你,你当时在那群试训人员中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你近两年在花滑比赛中的表现都不错。” 宣燕负责这次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的女子单人滑执教工作,对女单运动员的选拔格外注重。 众所周知,如今国内的花滑项目对比其他国家并没有占据一个领先的优势。 国内的女单后备力量比较薄弱,因此需要从国内外招揽到更多的优秀选手来加入这个团队。 于是,他们这次综合国内的滨城和国外的费城,通过这两个试点城市的海选、测试、试训以及考察,物色了不少优秀的花滑运动员。 宣燕告诉林知幼,这次中国花样滑冰协会拟定的花滑国家集训队名单里,就有她的名字。 闻言,林知幼的眸光一亮,心里雀跃不已。 能够加入花滑国家队,是每一个花滑运动员毕生追求的梦想与荣光。 林知幼和他们了解了相关事宜后,傅广权他们因为还有别的要事,就准备先行离开了。 林知幼眼见他要走,她经过一番思忖后,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彼时其他人早已走远,林知幼跑到的傅广权面前,将他拦下。她气喘吁吁地说:“请等一等!” 傅广权看了眼面前的林知幼,浓密的眉毛微微拧起,面露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知幼绞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后才低声道:“请问,你认识林岚吗?” 闻声,傅广权的心头一跳,眉间的皱印更深了。 他望着面前的林知幼,思绪起伏,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声音都带着点微颤:“你是她的女儿?” 林知幼点点头。 那一刻,傅广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他垂下眸子,细细地打量起林知幼的脸。半晌,傅广权抿抿干涩的唇问:“你……今年多大了?” “19岁。” 闻言,傅广权陷入了沉思。 那一天,他没有再说什么,脸色苍白地仓皇离开了。 林知幼看着傅广权这副模样,心里的疑窦就像杂草般疯狂地生长而出。 她想去问林岚,但又不敢问她。 她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每次林知幼询问自己父亲的下落,林岚对此都避而不谈。 林知幼不知道林岚和她爸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傅广权究竟是不是她的爸爸。 但对于他的出现,很显然林岚并不想让她知道。 不然上次林岚去茶餐厅见傅广权时,就不会和林知幼说自己工作忙,没法陪她一起吃饭。 她对林知幼撒谎了。也许她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也许是出于自己的难言之隐。 无论是什么,林知幼无从知晓。 但她明白一点,她不能让妈妈伤心。 所以,她不会去问林岚。 — 不久后,滨城体育大学的艺术节在万众瞩目下,如约而至。 这次艺术节为期三天,前两天在学校礼堂举行。同学们组织了各种歌唱、体育舞蹈、操舞类等节目。 而到了第三天,学校的花滑队、短道速滑队与冰球队等在学校的训练馆内开展演出。 到今日,滨城体育大学的艺术节虽然已经持续到第三天,但人们的热情依旧高涨。 此时训练馆里的冰场人头涌动,早已座无虚席。 傅广权受邀坐在嘉宾席的第一排,观看本次冰上演出。 花滑队的《冰雪奇缘》节目安排在了短道速滑队之后,作为本场的压轴节目。 彼时林知幼站在舞台旁候场,她望向嘉宾席上的傅广权,心里暗暗忖度。 思桃穿着考斯腾走到她的身边,好奇地问:“幼幼,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知幼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傅广权,朝思桃淡声道。 思桃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白,忍不住关切地说:“你别紧张啊。”她顿了顿,“你平时不是告诉我要全力以赴,不留遗憾吗?你看我们都努力排练这么久了,肯定会有好的演出效果。” “你可是今天最美的艾莎公主啊,开心点!”思桃抬手摸了摸林知幼的脸颊,试图牵起她的嘴角,林知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我知道啦,安娜公主。”她捏了一下思桃圆润的小脸蛋,心情轻松了一些。 林知幼敛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气。 思桃说得对,他们训练了那么久,不管怎样,她今天都不能分心,要将这场表演演好。 — 片刻后,伴随欢快激昂的乐声,《冰雪奇缘》冰上音乐剧正式拉开帷幕。 片片人工雪花簌簌地飘落在舞台上,林知幼以燕式巡场作为开场,在众人的视线中亮相。 她身穿一袭碧蓝色的考斯腾,衣服上勾勒着浅银色的花纹,袖口处镶嵌着莹亮的水晶宝石,散发着熠熠光泽。 她轻巧地滑过全场,身姿纤细优美,步法细腻流畅,所到之处,落下了一片片莹白的雪花。 她就像阿伦黛尔王国中无忧无虑的艾莎公主,恣意地施展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冰雪制造魔力。 须臾,思桃穿着粉红色的考斯腾滑到林知幼的身边。 她俩彼此靠近,同时起跳、旋转,默契十足。 她们的动作标准统一,就像最要好合拍的姐妹,一起在王国中欢快玩耍。 下一秒,林知幼脚下的步法变换。 她的右臂后摆、右脚迅速点冰腾空而起,伴随惯性旋转三周后以右脚后外刃平稳地落冰。 她向后滑出,与思桃拉开一段距离。 俄顷,众位花滑队员纷纷上场,朝她俩涌来。 他们围成一个圈,绕着林知幼和思桃两个人,开始蹬冰滑行。 故事进展到这儿,艾莎在登基大典上因与安娜吵架,失控地施展了自己的冰雪魔力。众人哗然,艾莎只能仓皇地逃到雪山之上,将自己藏身于这荒芜之境。 伴随轻柔的音乐,林知幼单足竖立在冰面,浮腿向后抬过头顶,双手勾住冰鞋的后冰刀。 她柔软优美地旋转着,做出她最喜欢的花滑动作——贝尔曼旋转。 场外的旁白声响起:“艾莎在皑皑白雪的荒山之中,寻找自我,最终释然了。” 伴随《letitgo》的歌曲声响彻全场,林知幼在一束束深蓝色灯光的照耀下,轻快流畅地旋转、起跳、落冰。 她像独立坚强的艾莎公主,用魔力重新构建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冰雪城堡。 她在这座城堡里独自生活,不再担心自己的魔力被人知晓,不再害怕自己的魔力会误伤到别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阿伦黛尔王国早已陷入了冰天雪地中,被魔咒永远地封存在不见天日的严冬里。 安娜为了拯救王国,与克利斯托夫、雪宝等伙伴一起寻找到艾莎。 他们通过努力,最终让阿伦黛尔王国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夏天又到来了…… 暖色调的灯光照耀整个舞台,众人在冰面上肆意地滑行起舞,一派欢快和谐的氛围。 故事进入尾声,歌曲《frozenheart》的悠扬乐声缓缓落下,一切戛然而止。 林知幼和思桃站在舞台中央,和花滑队的其他队员们一起朝观众席鞠躬致敬。 热烈的鼓掌声与欢呼声响起,林知幼和思桃相视而笑,心里都溢出了满满的喜悦。 尔后,主持人手执话筒,宣布本次冰上演出全部圆满结束。 林知幼跟随众人下了场,回后台的更衣室换好自己的常服。 林知幼穿回自己的米白色连衣裙后,原想去观众席那儿找傅广权,朝他进一步了解事情的情况。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就传进她的耳畔:“知幼!” 林知幼回过头,竟是刚刚主持他们这场冰上节目的主持人,就读艺术体操专业的施诗。 林知幼和施诗原本并不相熟,两人的专业不同,对方也比自己高一级。 但这次艺术节活动,她俩有了交集,林知幼这才知道原来施诗以前也是滨城七中的学生。 施诗对于她这个学妹很是亲近。 她走近林知幼,朝她弯唇笑道:“知幼,你今天在舞台上的表现真棒!” 林知幼浅笑着摇摇头,刚想开口,一阵清朗的男声就蓦然响起,传进了她的耳畔。 “学姐,我觉得你今天才是真正地惊艳全场!” 林知幼循声望去,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她们的方向来走。 为首的男生眉目俊朗,眼皮很薄,鼻梁高高挺挺的,长相倒是不错,但看着林知幼的眼里却带着点儿敌意。 林知幼微微拧了下秀气的眉,她在心里默默琢磨,这个人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好半晌,她才终于想起来,这人是之前高中时给她送过情书的唐青舟! 林知幼对唐青舟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当初他给林知幼递情书,受到了江野的阻挠,就不敢再接近她。 而后,江野离开了滨城。 唐青舟就一直缠着林知幼,每天给她送情书、递牛奶,锲而不舍地追她。 那会儿他追了林知幼快一个学期,可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 唐青舟心灰意冷,那股子新鲜劲儿也过去了,厌倦的他就再也没有纠缠林知幼。 直到两人高中毕业,双方也没有再见面,没想到今日却撞上了。 施诗听到唐青舟说的那句“学姐更惊艳”的话,她弯唇一笑,摇了摇头。 施诗的气质清丽脱俗,为人素来也很和善。 她看向唐青舟,语调柔缓又带着谦和:“我今天就是来主持节目,当个绿叶的,哪有什么惊不惊艳。” 唐青舟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学姐你这话说的,你长得那么漂亮,台风也好,可不是什么绿叶,我觉得你比其他人强多了。” 唐青舟睨了林知幼一眼,意有所指。 施诗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轻笑一声。 她看了眼他和林知幼,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对了,青舟你们以前也是七中的学生,你和知幼认识吗?” 唐青舟迎上施诗好奇的目光,冷声抛出一句:“不认识。” 林知幼的眉梢微翘,既然他这么说,她也顺势点点头。 反正他对于她而言,也确实是个陌路人。 施诗笑了笑说:“知幼长得那么漂亮,跟你又同级,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呢。”她的眼里含着揶揄,觑了唐青舟一眼,“你别太用功读书了,多看看身边的女孩子,赶紧找个女朋友!” 唐青舟硬着头皮,朝她应好。 林知幼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她朝施诗说了声“学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旋即转身离开。 唐青舟的目光一直锁在林知幼的身上,可林知幼没留意,置若罔闻地和他擦肩而过,直接走远了。 她一路走到嘉宾席,原想来找傅广权了解下情况,谁知到了那儿才发现,人基本上都走光了。 林知幼四处寻觅,都没瞧见傅广权的身影。 她长吁了一口气,只能恹恹地离开。 半晌,林知幼走到这层楼的卫生间。 她上完坐厕后径自走到洗手台,刚拧开水龙头,林知幼就听见卫生间外的走廊处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讨论声。 唐青舟的几个兄弟站在走廊上,朝他打趣。 “可以啊,青舟。你出息了,竟然说不认识林知幼!” “你当初追了她那么久,这就当没这回事了?” 唐青舟斜靠着墙,单手抄在裤兜里,嗤笑一声:“我当初是瞎了眼,追她那么久都不行,她可真他妈能装,搞得自己跟纯洁玉女似的。” “就是!”唐青舟的兄弟纷纷应和,“要我说,我们舟哥想要女人,勾勾手指头一大把。” “像林知幼这样的,装个什么劲儿。反正女人关起灯来都一个样儿!” 几个男生嘿嘿嘿地猥琐笑了起来。 他们嘴里吐出各种荤段子,喧闹的声音伴着流淌的汩汩水声钻进林知幼的耳朵里,嘈杂又刺耳。 她站在洗手台前,默默地盯着眼前虚无的一个点。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无声地将水龙头拧紧。 她咬着腮帮子的软肉,想了想,信步走了出去。 哄二十八下 明亮的灯光照映着整条走廊,地上的大理石瓷砖蔓延铺开,倒映出了如水波般的光影。 唐青舟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刚和身边的哥们儿说完话,余光就瞥见了一抹娇丽窈窕的身影。 ——是林知幼! 她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唐青舟迎面就撞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的眸中无波无澜,但却像一条小蛇般缠上了他的心。 那一刻,唐青舟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身边的几个男生也看见了林知幼,他们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不太好看了,原本瞎叭叭的嘴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林知幼一步步地走近他们。 她微抬起眼,冷着嗓音道:“让让。” 几个男生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挪动脚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林知幼信步朝前走,步履聘婷,身姿挺立,犹如雪山上难以攀摘的玉蝶梅。 纯洁白净、娇里透红。 这让唐青舟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最是人间真绝色。 不过,美则美矣,但却不可堪折。 他眯了眯眼,眸中带起一丝愠色。 他最看不惯林知幼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当初她在学校时,因为一场芭蕾舞演出而声名大噪,被众人捧为“清纯女神”。 可她总是拒绝男生的追求,永远都摆出一副孤冷的姿态,让人只能远远地观赏,而不能亵玩。 唐青舟越想越上火,他疾步走向林知幼。他挡住她的去路,看着她面色如常,还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 唐青舟咬牙切齿地对她说:“林知幼,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她凭什么总是摆出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姿态。 她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啊?不过是男人精虫上脑时,想征服的玩物罢了。 林知幼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实在不懂唐青舟的这种心理。 他求而不得,就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想以此衬托自己的高贵伟大吗? 林知幼圆润小巧的鼻子皱了下,她看了唐青舟一眼。 只一眼,她就别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没搭理他,原想绕过唐青舟继续朝前走,可他却将她一把拦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听不懂还是装傻?” 唐青舟被她这种完全无视自己的举动彻底惹怒了。 他抓住林知幼的手腕,胸腔里似要喷出怒火:“林知幼,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我们认识吗?同学。”林知幼的唇瓣动了动,终于开了腔。 她的嗓音轻轻软软,但带着十足的冷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唐青舟已经在施诗面前否认了他俩相识的事情。 如今他这样做,只会显得自己荒诞又可笑。 唐青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扯了下额角道:“林知幼,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笑话啊?你耍我耍得很开心吗?” 他当初追她追了整整半年的时间,他每天都去她的教室门口堵她,可她每次都心如铁石地拒绝了他。 唐青舟以前上学时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从未在女生面前碰过壁。 被林知幼拒绝的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始终耿耿于怀。 唐青舟攥紧她的手腕,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了出来:“说到底,你就是享受男人追求你的过程,你他妈就是个婊.子!” 语毕,林知幼咬紧牙关,愤然地想挣脱开唐青舟抓着自己的手。 可唐青舟的手臂结实而有力量,而林知幼的身姿娇小,足足矮了他大半个头。男女之间的悬殊使得她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桎梏。 林知幼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没一会儿,她白皙的肌肤上就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红色勒痕。 林知幼的眼里染上愤懑与怨怼,朝他一字一句地说:“放开我!” “我偏不放。”唐青舟扯起额角,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露出一个得逞的痞笑。 林知幼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怒火就快从她的身体里蹿出来了。 就在他俩僵持争执的间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唐青舟的腕骨,狠狠地向外一拧。 唐青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他疼得“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林知幼的手。 林知幼的身子微微怔松,她惊诧地侧过头,登时就撞见那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彼时江野就站在她的面前,他伸出长臂,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从林知幼的角度望过去,能够看见他清癯俊朗的侧脸。 他的下颚线紧绷,精致的眉眼间留下浓浓的阴翳,浑身散发着一股极具威逼感的戾气。 江野的眼神就如鹰隼般犀利决绝,他冷冷地盯着唐青舟,阴恻恻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道歉。” 今天,江野的职业赛车队临时加了训练。他火急火燎地结束训练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儿。 原想来找林知幼,谁知就撞见了这么一幕。 唐青舟看着面前的江野,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他以前也曾听说过不少江野的事情。 传闻江野上学那会儿,曾经一打七,将隔壁职高那群青龙帮的人打得屁股尿流; 他还曾参加过国外一场号称“最危险的夺命摩托车赛”,在险象环生的大峡谷和山地上骑着摩托车穿梭飙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赛道全程,勇夺桂冠。 像江野这样的男人,浑身上下就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唐青舟也不是傻子。 他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跟江野硬碰硬,还不如收拾好棺材回家算了。 他咽了下喉咙,望向林知幼,眼里却还是生出几分“求而不得”的不甘。 他想了想,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度道:“知幼,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我其实是想……” “知幼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江野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他的眸光阴沉,额上的青筋暴绽,看起来格外瘆人。 唐青舟的朋友赶紧跑上前,同一时刻,江野身后的那群职业赛车队的队员们也齐齐上前。 对方的气势十足,瞬间就压倒性地盖过他们。 唐青舟的几个朋友瞬间就怂了。 有人赶紧伸出手肘戳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快道歉啊。” 唐青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知幼,他愤懑地咬咬牙,半晌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大点声。”江野冷倦地睇了他一眼。 “对不起!” 唐青舟干脆利落地大声喊道。 林知幼静静地听着,她始终板着脸,沉默着没搭腔。 江野卷起舌尖扫过下牙膛,他睨了唐青舟一眼,抬手猛地拍在他的肩头上。 江野捏紧唐青舟的肩膀,施了几分力度,语气里带起冰冷狠戾。 “小子,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接近她,我他妈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唐青舟的肩头一垮,咽了咽唾沫,僵硬地挤出一句话:“我、我下次不会了。” 江野很满意地松开手。 他黑睫一掀,落下话音:“滚。” 语毕,那群人像是得了赦令般,如释重负,赶紧仓皇而逃。 思桃和沈可儿他们也听到了动静。 她们早就闻讯赶来,这会儿看见唐青舟他们离开,赶紧凑上前来。 思桃的脸上带着慌张,拉起林知幼的手,朝她四下打量道:“幼幼你没事吧?” “没事。”林知幼摇摇头。 沈可儿的眼里也带着点忐忑,她的眼睛转了转,眼巴巴地望向江野。 她的语气里带着羞涩,自顾自地说:“幸亏有野神在,幼幼才没事!” 思桃松了一口气说:“野哥,谢谢你护着幼幼。” “小事。”江野淡声道。 他垂下细长的眼睫,目光落到林知幼的身上,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林知幼缓了缓神,半晌才抬眸望向众人,朝他们说:“谢谢大家今天帮我,我请你们吃饭吧。” “算了,还是我请吧。” 江野这次去鮀城参加全国越野摩托锦标赛,拿了冠军,决定请大伙吃一顿庆功宴。 众人听完全都欢呼叫好。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出滨城大学的训练馆,一路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 这家饭馆坐落在滨城体育大学的红棉路上。 饭馆的外部装潢属于中式风格,门上立着一块红漆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鲜宴”两个字。 这家名为“鲜宴”的饭馆在此处开了好多年了。 林知幼他们每次吃倦学校食堂的菜式,就会来这儿吃。 滨城体育大学里的许多运动员参赛拿金牌开庆功宴,也都会来这儿聚餐。 这里可谓是他们聚餐的宝地。 彼时他们一行人走进鲜宴饭馆。 饭馆内是古香古色的中式格调,嵌花地板铺设开来,绛红色的桌椅摆放在大堂内。 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白釉瓷花瓶,花香四溢,看起来典雅又清丽。 饭馆的象牙白色墙面上,还挂着许多合影相框。不仅有店长和奥运冠军的合照,还有各大优秀运动员团队的同框照。 一看就有很多运动员来这儿吃过饭。 整间饭馆很大,总共分两层,一层是大堂,二层是包厢。 服务生迎上来后,江野他们原想去二楼包厢,却听服务员说二楼已经满了。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体大开艺术节活动,来了很多校外人士,我们这儿只剩大堂有位子了。” 江野抬眼望去,一楼的大堂已经坐了好多桌的人,再来晚一会儿,估计还得排队。 他朝服务员点点头:“行,我们就坐这儿。” 话音落地,服务员正想领着他们去空桌落座,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就从后厨走了出来。 林知幼和思桃一见到他,连忙唤了声:“李哥好。” 李瑞明是这家饭馆的老板,也是她们教练吴洁的老公。 搁在古代,她们还得唤他一声“师公”。 李瑞明朝她们几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下一秒,吴洁就后厨走了出来,悻悻然地说:“老公,你别整天跟着那些厨师窝在厨房里,你腰不好就得多休息……” 话音未落,一声“教练好”霎时响在她的耳边。 吴洁一见到林知幼她们,微微愣怔,转瞬就恢复如常,朝她们应了声:“来啦。” 吴洁是这家饭馆的老板娘,她的事业重心主要都放在花滑上,只是偶尔过来店里看看。 以前她打比赛时,和李瑞明谈恋爱,他就经常给她当营养师,搭配各种营养餐给她吃。 后来两人结婚了,李瑞明索性就把以前的餐厅工作辞了,直接开了这家主要招待运动员的餐馆。 李瑞明素来是个爱打趣的主儿,这会儿见到这么多年轻男女,不禁道:“你们今天是来这儿整了个联谊?” 在场的男女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吴洁拍了拍她老公的手臂,嗔道:“行了,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玩会儿,别逗他们了!” 今天花滑队的队员们在艺术节的活动上,表现得都很好。 吴洁难得高兴,也不似以前那般摆出严厉的姿态。 不过,她看向林知幼她们,还是认真地嘱咐道:“你们几个不许玩太晚啊,待会儿还是要早点回去休息。” “遵命!”思桃和沈可儿赶紧点头应好。 李瑞明笑了笑:“你们今天想点些什么啊?” “还是跟以前一样。”思桃笑着说,“营养均衡,健康为主!” “好嘞!”李瑞明安排好服务员后,让人进去备菜。 随后,他和吴洁一起去了前台。 江野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等他回来时,发现众人早已落座,林知幼身边的位置也已被人占了。 他微微拧起眉梢,坐到了林知幼斜对面的座位。 隔壁的沈可儿一见到江野坐到自己的身边,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她抿着唇,羞答答地朝江野开了口,声音细微又怯怯:“你好。” 江野淡淡地朝她点了个头,当作打招呼。 他神色慵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在桌面上,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林知幼。 坐在江野对面的赛车队员齐颂喝了一口水,大剌剌地朝他开了口。 “野哥,上次莉莉她们见了你一面后,就整天缠着我,让我再约你出来聚聚,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齐颂不仅和江野同属一个职业赛车队,也是他的大学同学。 上次江野刚回国时,齐颂就组织一帮大学同学给他办了场接风宴,去酒吧聚了一次。 至此之后,那些女生就总缠着齐颂,让他约江野出来见面,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林知幼听到齐颂的话,突然就想起来了。 之前江野刚刚回国,他俩在酒吧门口重逢,那时确实有很多女生在场。 那些女生全都是冲着江野去的,对她这个不相熟的人也百般讨好,只因听说她是江野的妹妹。 林知幼的心像是浸泡在柠檬水里,泛起了酸涩的味道。 下一秒,齐颂继续苦哈哈地说:“野哥,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但那些女生都眼巴巴地等着呢。要不,你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成全她们,也让小弟我松口气?” 闻言,赛车队里的男生们都憋起笑意。 江野掀起眼帘,睨了齐颂一眼,冷冷道:“闭上你的狗嘴,吃饭。” 齐颂噎了噎,他知道江野的脾气秉性。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别人说破嘴皮子,拉来十头牛拽着他去做,他也不会做。 “行行行,回头我自己想办法,为野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齐颂蔫巴巴地说。 其他男生听完纷纷起哄:“得了吧,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仗着野哥女人缘好,那么多漂亮妹子找你,你还不乐意了!” 齐颂忍俊不禁,抿着嘴角笑了。 江野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林知幼的身上。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吃饭,扇睫微垂,眉眼清澈,白皙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江野的心里莫名生出点儿烦躁。 他伸出食指敲了下饭桌,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赛车队的队员们顿时噤了声,全都有些懵了。 平日里他们互相开开玩笑,也没见江野生气啊。 今天怎么就突然发脾气了? 他们面露惑色,但也不敢多问。 众人将话题岔开,继续吃起饭来了。 整个过程,林知幼一言不发地吃着碗里的菜。 她没什么胃口,心里闷闷胀胀的,只觉得食不下咽。 片刻后,餐桌上杯盘狼藉。众人吃饱喝足,有人开始提议玩游戏。 思桃和赛车队的男生们聊得很投缘,笑着问道:“玩什么?” “玩国王游戏吧!” 众人应声说好,全都跃跃欲试。 齐颂的眸光转了转,将服务员唤来,问道:“你们这儿有酒吗?” 服务员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不卖酒。” 齐颂摸了摸脑袋,有点儿犯愁。 他望向坐在前台的李瑞明,朝他扬声道:“老板,我们就几个男生自己喝。想买点酒,玩游戏助助兴,可以吗?” 李瑞明思忖了下,摆摆手道:“行吧。” 半晌,那群赛车队的男生买来了几瓶嘉士伯啤酒。大伙开始洗扑克牌,玩起了国王游戏。 齐颂率先抽到了一张鬼牌。 他亮出自己的鬼牌,朝大伙示意自己的“国王”身份。 齐颂扬了扬手中的扑克牌,笑着说:“既然要玩,那咱就玩个大的啊!1号和3号接吻!” 沈可儿抽到了3号。 她的心里揣着紧张,怯怯地翻开自己手里的牌。 众人“吁”了一声,纷纷开始起哄。 旁边一个肥硕的平头男生也摊开手,亮出了自己的1号牌。 一时间,周遭哗然。 那个平头男生眯着夹成缝的眼睛,忍不住瞟了沈可儿好几眼。 他肥腻的脸上漾起笑意,说:“这……不太合适吧?” 他话虽这么说,舌头却下意识地舔舔唇,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 沈可儿的脸色苍白,唇瓣紧抿着,眼睛都憋红了。 林知幼看出她不情愿。 沈可儿的性子素来害羞内向,平日里她很少跟男生来往,恋爱经历完全为零。 这会儿她就像鸵鸟般缩着身子,垂下脑袋,即便心里不愿意玩这个游戏,但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群男生依旧在起哄,还以为她害羞了,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林知幼眉头紧蹙,心想这游戏玩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江野不动声色地望向林知幼,他顺着她的目光挪到沈可儿的身上。 他看出林知幼是在紧张自己的舍友,生怕人家受委屈。 江野眉心微动,思忖再三后,他抬手倒了一杯酒,将酒杯举起:“这杯酒我替她喝了,这局不算数。” “哟,野哥这是要当黑骑士啊!” “英雄救美,够爷们儿!” 众人纷纷应和。 胖子男生怔了怔,旋即笑了一声,举起酒杯,豪爽道:“野哥的酒不比美人的吻差,老铁我干了!” 众人鼓起掌来,江野跟那个胖子男生碰了下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酒□□体顺着江野精致的喉结往下滑动。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俊朗的眉眼间,他将酒杯搁到桌上,轻扯嘴角,表情不羁又散漫。 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笑意灼灼,犹如烈焰般烫在沈可儿的心口。 她悄悄地注视江野,脸颊一下就烧了起来,心里也溢出丝丝喜悦。 她的男神……竟然护着她,为她挡下这一局。 这局就此翻篇,众人重新来一轮。 这回,胖子男生抽到了国王牌。 他摩拳擦掌,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朝众人发出指令。 “6号现场打电话给一位异性朋友,当众表白!” 林知幼攥着自己手里的扑克牌,面色一紧。 她是6号。 沉默横陈下,胖子男生见四周无人回应,不禁扯起嗓子问:“谁是6号啊?” “我。”林知幼轻轻应了声。 她的手指蜷了蜷,心里生出了点儿紧张。 一见到林知幼开口,摊开手里的6号牌,江野的漆瞳里倏地划过一丝讶异。 他冷峻的眉深深地拧起,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在心头涌动。 连他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哄二十九下 国王游戏的精彩之处,在于它充满了无限未知的可能性,足以勾起人们的好奇心与兴奋点。 林知幼摊开手里的扑克牌,众人见状全都“哇”了一声。 男生们纷纷起哄:“原来我们知幼小仙女抽中了6号牌,不知道哪个男生这么好福气啊!” 林知幼长得清丽漂亮、乖软可人。 江野赛车队的队员们私下都对她赞不绝口,称她是坠落人间的小仙女。 能够被这样的一个女生当众表白,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别提有多爽了! 周围人声喧闹,林知幼的脑子却微微卡顿。她听不清众人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她打电话给一位异性,她能打给谁? 林知幼纤密的扇睫眨了几下,发着轻颤,心里生出一丝为难。 江野深深地望向她,他看出了林知幼的为难与尴尬。 他的薄唇动了动,顷刻间就打断了众人的起哄声:“这局我替她喝。” “不行!”齐颂等人拦住了江野伸手碰酒杯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的酒杯摁住。 “这黑骑士每个人只能当一次。” “野哥你刚刚已经英雄救美,这次可不行了!” 江野的眉头深蹙,下颚线微绷,脸上带着阴沉的表情,心底生出了不耐烦。 众人继续叨逼叨:“我们得遵守游戏规则,要不这游戏怎么玩!” “野哥就放小的们一条愉快的道路,让我们好好玩一次游戏吧!” 众人七嘴八舌,愣是不肯让江野再次充当黑骑士。 眼见气氛僵持,思桃悄悄地朝林知幼歪了下身子,跟她咬耳朵。 “幼幼,你打给我哥吧。到时我帮你解释一下,他肯定能理解的。” “这能行吗?”林知幼有些犹豫。 无奈众人都在等着,林知幼咬咬唇,最终只能应下了。 “我打。” 少女软糯清甜的嗓音响起,江野的眉梢也跟着拧了起来,目光直直地锁在她的身上。 林知幼在众人的注目下,点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她往下刷了刷,最后找到思年的通讯电话,按下了通话键。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男生温柔清润的嗓音——“喂,幼幼吗?” “是我。”林知幼微微踟蹰。 大伙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异常安静,唯有电话那头的男声悠悠响起:“怎么了?” 林知幼攥着手机,想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如鲠在喉,压根说不出口。 这一边,齐颂他们几个男生都快急坏了。 他们张张嘴,手里比划着动作,无声地撺掇林知幼赶紧完成任务。 “我……”林知幼略微艰难地咽喉,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又转。 最后,她憋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心一横,轻吐出声道:“思年哥哥,我喜欢你。” 甜腻绵软的话音伴随电流传递到另一边,对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知幼的心脏不安地跳动,这种尴尬的氛围弄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按下了手机的挂断键。 那一刻,林知幼垂下眼睑,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思桃在一旁赶紧打圆场:“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幼幼完成任务了!” “可以!”齐颂笑着应和。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对方是被吓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那是!谅谁被这么漂亮的妹子表白,肯定感觉跟做梦似的!” 江野听着众人的调侃,额上的青筋鼓了鼓。他的黑眸中飞着雪,眼神阴鸷得像是掺着冰碴子。 他全程没有搭腔,单手攥着酒杯,捏得紧紧的。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俨然一副“生人勿近”、“老子现在想杀人”的表情。 坐在他身边的齐颂看了眼江野,玩嗨了的他拿起自己的酒杯,朝江野打趣道:“野哥,你别生气嘛,不就是当不成黑骑士吗?弟弟我再陪你喝两杯!” “滚。”江野压着一把冷嗓,不耐烦地说。 齐颂噎了噎,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他就纳闷了,平日里江野和他们经常打成一片,没见他火气这么大啊…… 齐颂的眼珠子转了转,想不通的他决定还是别惹这尊大佛好了。 他喝下杯子里的酒,和周围的队员们又嬉笑着聊了起来。 很显然,赛车队的队员们都玩在兴头上,他们将扑克牌重新洗牌,又陆续玩了两轮游戏。 林知幼见自己没有被抽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后,她径自垂下头,握着手机静静地发短信。 江野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在她的身上,就算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林知幼现在是在给谁发信息。 江野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满了一杯酒,他的下颔线条收紧,将杯中的酒水全都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味道无法将他胸腔中的愤懑情绪冲散,江野咬了咬腮帮子的软肉,抬手又想给自己倒一杯酒。 须臾,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羞怯的女声:“野神,你吃点水果吧。” 沈可儿将水果盘递到江野的面前,面露关切。 江野恹恹地说:“不用。” 沈可儿见江野跟自己说话,心里生出几分雀跃,她不禁鼓起勇气道:“野神,其实我、我很喜欢你……在赛场上的表现!” 她组织着语言,自顾自地说:“你每一场职业赛我都有看,我还把那些报道都收藏起来,我觉得你特别厉害!” 江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寡淡倦懒的神色。 沈可儿有点儿激动,她没想到自己可以离男神这么近。 她拿起装着茶水的杯子,朝他微笑道:“我敬你!” 江野“嗯”了一声,恹恹地和她碰了下杯。 可是,他的目光却掠过她,瞥向了一旁的林知幼。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扇睫低垂,很显然她还在看手机。 江野的眸色变深,舌尖卷起扫了下上牙膛,他实在不知道她和思年究竟有什么好聊的! 江野咬咬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只觉得脑子就像要炸开似的,烦躁不已。 而另一边,林知幼早已发了一条信息给思年。 思桃玩游戏时,抽空朝她低声耳语道:“幼幼,你别担心,我已经帮你和我哥解释过了。” 思桃早在十分钟前,就将今晚玩游戏的前因后果都发给了思年。 “可他一直没回复我们啊。”林知幼微微蹙起眉,脸上挂着点儿忧色。 “也许他在医院值班,比较忙,没空回信息。”思桃拍拍林知幼的肩膀说,“你别想太多,没事的!” 语毕,思桃就被抽中,去和齐颂一起玩咬饼干的游戏。 饭桌上的氛围热闹非凡,可林知幼的心里却略显焦虑。 在她的心里,她一直把思年当作自己的哥哥。 可如今她却和他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尴尬、羞愧等各种情绪,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因为思年的沉默而逐渐扩大,让她坐立难安。 林知幼攥着手机静静地等待着,就在她以为思年不会再回她信息时,手机的短信铃声“叮”地一下响起了。 林知幼点开手机屏幕,里面躺着一条思年刚刚发来的新消息。 思年:【我知道了,你们玩得开心。】 林知幼盯着手机,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思年没有生气,他理解了他们的胡闹行为。 林知幼默默地想。 — 夜幕沉沉降下,天空犹如被泼上了浓浓的墨汁。 星星透过云层,泛起了点点微光。 桌上的众人吃饱喝足,有的继续打牌,有的还在胡天侃地的聊着天。 林知幼陪思桃吃了几片切好的杨桃后,起身走出饭馆,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她刚走了几步,就见不远处的江野正和一个留着花臂的赛车手站在路牙边,好整以暇地抽着烟。 花臂男的手里夹着烟,侧头朝江野挑起一个笑。 他说:“野哥,我没想到,你原来喜欢那种腼腆型的乖乖女啊。” 今晚江野替沈可儿当了一回黑骑士。 事后,沈可儿坐在他的身旁和他聊天,江野全程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不耐烦,只是静静地应着。 这一举一动,大伙都瞧在眼里,许多人的心里更是惊诧不已。 毕竟,在他们的赛车队中,江野的女人缘一直很好。 许多女粉丝都是冲着他才来赛场观看职业摩托车赛。 一开始,队里也有人表示不服。 他们觉得江野就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皮囊,才收拢了这么多的人气。 可渐渐地,大伙发现他的竞技技术确实过硬,足以让众人信服。 可即便这么多姑娘喜欢他,江野每次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哪个女孩可以让他高看一眼。 而今晚,他竟然率先出手,给沈可儿当黑骑士。 这让众人瞠目结舌,觉得很是惊奇。 他们没想到,江野原来喜欢的是沈可儿这种害羞内向的乖乖女! 彼时江野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他深吸了一口,心里烦躁得很。 他没在意花臂男的话,随意地回了一句:“还行吧。” 花臂男听到他这么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俩的对话,顺着夜晚的风,一字不落地飘落进林知幼的耳朵里。 她乌黑明亮的鹿眼中,有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她望着江野的颀长背影,那道身影笼罩在淡淡的黑夜中,而林知幼感觉自己的心也好似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她知道,江野的女人缘向来很好。 他看什么都淡淡的,一切好似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别人的追求也好,讨好也罢,他都云淡风轻地看在眼里,将那些深重的感情接过,然后轻轻放下。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今天愿意帮沈可儿,明天也许他就青睐于赵可儿。 无论是谁,全凭他的心情。 林知幼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愿再猜。 冰凉的晚风吹拂而过,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浸在严冬的寒潭中,泛起了彻骨的冷意。 她纤密的睫毛眨了眨,带着微颤,最终不愿再看那抹身影。 她迈开脚步,转身走回了鲜宴饭馆。 于是她没有看见,花臂男在袅袅烟雾里朝江野露出了一个笑:“那……那个沈可儿给你,林知幼就归我了,我想追她。” 语毕,江野一把扔下手里的烟。 烟头的点点火光被他的鞋底瞬间碾灭。 他微抬下巴,下颚线条紧绷,望着那个花臂男,表情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他的眉眼里满是浓烈的戾气,从牙齿缝里阴恻恻地挤出了字。 他说:“离她远点。” — 那天之后,林知幼没有再和江野联系,也没有再去看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 曾几何时,她每次和江野发完微信后,都会重新将他俩的对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但如今,她不敢再看了。 她的思绪繁乱,一想到那天晚上,江野说出的那句“还行吧”,林知幼就觉得心口闷闷地,一阵抽疼。 她没有再和江野联系,而思桃这边却和江野赛车队里的齐颂互加了微信。 两人聊得很投机,瞬间成了朋友。 就在林知幼还没消化完他俩成为朋友的事情时,某天思桃竟告诉她,齐颂跟她表白了! “这么快,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吧?”林知幼讶异地说。 “是啊。”思桃捂了捂自己的心口说,“我当时也被吓到了!” “那你怎么回他?” “我说太突然了,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可他说他不会放弃。” 听齐颂的意思,他会继续锲而不舍地追求思桃。 林知幼微微拧眉,问她:“那你喜欢他吗?” 思桃思索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又和我聊得来,感觉他这人还挺好的吧!” 林知幼想了想,这措辞听起来也不像是心动的节奏啊。 思桃恍然道:“哦对了,他约我今天晚上去电影院看电影!” “你答应了?” 思桃点点头:“那部电影我想看很久了,刚好有机会可以去看,我想去。” 她弯了弯眉眼,露出浅浅的梨涡,脸上还透着一丝红晕:“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男生跟我表白。” “瞧把你给美的。”林知幼哑然失笑。 当天晚上,思桃看完电影很早就回到宿舍。 沈可儿一见到她回来,立刻跑上前,羞赧地问她:“第一次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思桃打了个呵欠,讪讪地说:“没什么感觉啊。那部电影也太没意思了,亏我之前还那么期待,真是白瞎了电影票!” “早知道我就回宿舍看我爱豆的演唱会视频好了。” 思桃自动屏蔽掉了“约会”两个字,她朝沈可儿摆了摆手,十分没劲儿地滚回床上躺着去了。 沈可儿愣怔得都忘了扶自己掉落鼻梁的眼镜架,她嗫嚅道:“你怎么……重点都在电影上啊?” 林知幼笑了笑,早就预料到的她拍了拍床上的思桃说:“别睡,卸了妆再睡觉。” “好……”思桃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沈可儿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她疑惑地问:“欸,思桃。你这次约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你干嘛还出门化妆啊?” 林知幼笑着替思桃回道:“因为女孩子化妆不是只为了给男人看的呀。” “就是!”思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瞬间清醒了,“我就是要美美地上街,这样才开心!” 语毕,她蹦蹦跳跳地去卸妆了。 徒留下沈可儿一脸迷茫地坐在原地。 — 隔天一早,林知幼她们照常来到学校的冰场进行花滑训练。 彼时思桃穿着自己的考斯腾,刚热身完准备上冰训练,可却发现自己的头部无法正常转动,没法做花滑动作了。 她“哎呀”一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思桃的马尾辫辫梢卡在了考斯腾的拉链里。 想来她刚刚换衣服时,没注意拉好花滑服的拉链,把辫梢也给卡进去了。 众人“噗嗤”笑出声,教练吴洁却瞬间拧起了眉。 她身形瘦削,脸上的颧骨耸起。平日里她带队训练时,总带着一副严厉的表情,这会儿她的怒气更是轰轰地往外冒。 “你们还敢笑?一天天地能不能认真学点好!” “……” “所有人都有,就地做俯卧撑300个,思桃500个!” 语毕,思桃愣怔地微张嘴巴。 众人的脸色也微微一垮,但大家都不敢多言,径自做起了体能训练。 直到她们做完,吴洁又让林知幼给大家展示一段花滑的跳跃动作。 林知幼点了下头,脚踩冰鞋轻盈地滑过冰面。 她干脆利落地起跳,迅速完成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平稳落冰;紧接着,她的冰刀滑过冰面立刻跟上一个起跳,整个人腾空而起,伴随惯性旋转,最后以右脚后外刃落冰。 “不错。”吴洁朝林知幼微微颔首。 她根据林知幼的示范动作,分析了她的用刃和下肢发力的作用,让大伙重视花滑跳跃的各种细节,这样才能在高度、远度、周数、落冰等各方面更好地表现,以此呈现更好的冰上状态。 直到训练结束,吴洁让众人解散,然后朝林知幼招招手道:“知幼你留一下。” 林知幼走到吴洁的面前,听到她说:“过段时间,国家队新的集训名单就快公布了,你到时就要出发去参加亚冬会的集训。” 吴洁顿了顿说,“按照你目前的水平,好好练,正常发挥肯定没问题,继续加油!” “我知道了,谢谢教练。”林知幼朝吴洁微微一笑。 吴洁也难得弯起嘴角的弧度。她向来惜才,也知道林知幼这么些年来,练习花滑有多么地不容易。 林知幼早年负伤,停滞练冰了一段时间,随后又艰难地挺过发育关,重新走上了花滑这条道路。 虽然以她现在这个年纪入选国家队,实属比较晚,但她这三年来一直刻苦训练。 在滨城体育大学的整个花滑队里,林知幼是吴洁最得意的弟子。她对她有信心。 — 趁着这天周末,林知幼回到鹿鸣巷。 她原想将自己即将入选国家队的好消息带给林岚,谁知刚走到家门口,她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林知幼面露不解,微微拧起清秀的眉。 她迈开步子,刚想走近家门,屋子的门却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林知幼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有一堆东西哗啦啦地从屋内被人扔了出来。 几袋红色的礼品盒掉落在地,霎时散落在门外。 林岚的嘶喊声随之落进林知幼的耳朵里。 “你走!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你给我滚!” 林知幼鹿眼圆睁,脑袋有一秒钟的当机。 她懵了,她从未见过林岚这么失控…… 哄三十下 熹微的日光倾泻在幽静的鹿鸣巷里,映着斑驳的砖瓦墙壁,还有泥泞的石板路面。 家家户户的门前挂满了紫藤、绿叶,还有的架起晾衣架子,将五颜六色的衣服、袜子挂在上面,被穿堂而过的风吹得歪歪斜斜。 伴随哗哗的风声,林知幼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双腿全然像灌了铅般,凝固住了。 她看了一眼洒落在地的那些礼品盒,还没来得及思索,清澈的鹿眼里就闪进了两道人影。 彼时林岚推搡着一个男人来到她家的门口,硬是要将那人撵出去。 “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不稀罕你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在林岚的驱逐下,面前的男人没有强行和她抗衡,只是执拗地杵在她家的门口。 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挡风外套,下搭一条灰色长裤。 男人的身形高大挺拔,可面对林岚的嘶吼,他始终垂丧着脑袋,一言不发。 林知幼的眼睛眯了眯,呼吸微微一窒。 这个人,就是几日不见的傅广权。 “傅广权,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岚的脸上挂着泪痕,她忍着哭腔,刚想继续说话,抬起眼的那一刻,却见林知幼怔怔地站在屋外。 林岚的心脏猛地像被一把尖刀划破了五脏六腑。她的胸口泛起疼意,喉间一梗,顿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林岚赶紧慌乱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她别过脑袋,生怕被林知幼瞧出端倪。 此时的傅广权也瞧见林知幼的身影。 他的眸光亮了亮,脸色变得舒缓了些,立即倾身朝她走近,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小幼回来了。” 他抬手想碰触林知幼的肩膀,林知幼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他。 傅广权见她面露警惕,眸中划过了一丝尴尬。 他的表情略微不自然,但那股激动的心情却难以抑制。 自从那天林知幼主动找上他后,傅广权就从她的五官轮廓上,看出了几分熟悉的神色。 那不仅有林岚的影子,那精致的眉眼间也像极了傅广权年轻的样子。 那时,他忍不住询问了林知幼的年龄。自此,心生猜疑。 傅广权回想起,当初自己和林岚分开那会儿,是十九年前。 恰好和林知幼的年龄对得上。 他通过这段时间的“明察暗访”,询问了许多他和林岚当初相识的朋友,最终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得知原来当初他离开后,林岚竟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小幼,我是你爸爸啊。”傅广权笑着对林知幼说。 林知幼清秀的眉深深地蹙起,她还未消化完傅广权的话,就见林岚疾步上前,拉起林知幼的手说:“他不是你爸爸。” “我们走。”林岚拽着林知幼就想往屋内走去,傅广权皱起眉头,赶紧跑上前将她拦住。 他面露焦色,朝林岚急声道:“小岚,你干嘛这样?!” 他知道林知幼是他的女儿后,专程买了这些燕窝、鱼胶等补品来登门拜访。 谁知林岚却将这些东西扔了出去,还将他拒之门外。 林岚的眼眶泛红,她攥紧拳头,愤懑地朝傅广权一字一句地说:“你不配当她的爸爸!” 当年,傅广权和林岚一起练双人滑,两人日久生情。 傅广权的家境贫寒,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滑运动员;而林岚因为长得美,花滑技术好,被无数的豪门子弟热烈追求。 但就算那么多人喜欢她,林岚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与傅广权在一起。 她知道傅广权的腿部患有旧伤,所以两人在双人滑的比赛中总是无法取得好成绩,但林岚还是坚持和他搭档,不离不弃地守在他的身边。 她不仅照顾傅广权的情绪,还出钱为他治疗腿伤。 林岚原想着,两人只要好好生活,总会迎来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可某天她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傅广权“劈腿”的消息。 那时傅广权认识了一家冰上体育器材生产公司的富家千金,被利欲熏心的他借口自己单身,对那位富家千金展开热烈追求,最终获得了美人心。 那一天,他和林岚摊牌,从他俩的出租屋迅速搬了出去。 他成功和富家千金结了婚,去到美国定居。 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傅广权凭借富家千金的财力,开了一家花滑运动中心。 他开始担任花滑教练,为国外选手开班授课,渐渐地带出了很多优秀的苗子。 这次,他应邀回国担任国家花滑队的总教练,回到熟悉的城市,这才和林岚再度重逢。 然而,林岚对他却早已没有半分情谊了。 早在多年前,她就看清了傅广权是怎样的一个人。 即便如今他发达了,想要弥补当初的一切,但这一切不是几件营养品就能弥补得了的。 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这副假惺惺的伪君子模样,让林岚完全无法接受。 “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林岚伸手指向屋外,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广权,当中含着难以承受的恨意与悲凉。 她含辛茹苦地将女儿养大,她受过的苦、遭受的那些经历,只有她自己知晓。 即便再苦再难再累,林岚也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将自己的心铸成了刚硬的城墙,守护着自己与女儿。 不容任何人侵犯。 “我只是想补偿你们。你看你们住的这个环境,实在太差了。” 傅广权望了望林家狭窄的客厅,在那些老旧的家具上梭巡了一圈,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鄙夷。 “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的。”傅广权刚想掏出自己钱包里的银行卡,林岚就气冲冲地拿起屋子里的扫帚,朝他的脚边猛扫了几下。 “你给我滚出去。” “我们不需要你的钱!” 林岚手下的扫帚扫动不停,傅广权跳着脚,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 “林岚,你最好想想清楚,像你这样是没法给女儿好的生活!” 他被林岚赶至屋外,最终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待到将傅广权赶走后,林岚关上了屋子的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最后才心绪不稳地松开手。 伴随“砰”地一声,扫帚掉落在地,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林岚的脸色苍白,向来精致丰润的面部轮廓微微塌陷,看起来疲惫极了。 她蹲下身子,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林知幼的心蓦然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感蔓延在她的心头。 她的喉间发涩,慢步走到林岚的身边。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她。 “妈妈。”林知幼声如蚊呐。 林岚听见她的声音,纤细的身躯颤了一下。 她倚在林知幼的怀里,瘦削的手搭在林知幼的臂弯中。 她抬起眼,望向林知幼,眸中含着晶莹的泪光,嗓音沙哑,好似强忍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小幼,妈妈对不起你。” 她对不起林知幼,从小就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那时林岚和傅广权闹翻,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想了很久,最终实在舍不得舍弃肚子里的孩子。 林岚的父母很早就因为发生了意外事故而去世。 在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唯有林知幼和她血脉相连。 她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来这世上遭这样的罪……” 林岚的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忍受不住地哭出了声。 林知幼的眼眶泛起了酸,感觉心口一下一下地疼。 她将林岚抱紧,摇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知道,林岚这么多年为了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当天晚上。 林知幼和林岚躺在床榻上,两人盖着被褥,一起共枕而眠。 她俩依偎在彼此的怀里,静默着没说话。 林岚抱着林知幼,轻拍她的手臂,像以前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模样。 屋外的晚风吹拂,有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窗上,寒意逼人。 但此时的屋内却温暖无比。 她俩裹着被褥,依偎在一起,仿佛只要这样,她们就能拥有温暖的力量,支撑着她们去迎接明天,等待明媚的曙光。 — 隔天清晨,连夜的骤雨早已停歇。 林知幼踩过坑坑洼洼的泥泞路面,和林岚挥手告别后,走出了鹿鸣巷,搭乘公交车一路回到滨城体育大学。 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林知幼强撑着精神,试图让自己不要想东想西,将精力全都放在训练上,不往别的地方想。 她将自己的情绪全都藏起来,照常上冰训练,上体能课、陆地训练课和健康教育文化课,三餐也不耽误。 直到当天晚上,林知幼和思桃一起走回宿舍。 刚推开宿舍门,沈可儿就朝她俩跑了过来,兴奋雀跃地说:“我加上野哥的微信了!” 自从上次他们一群人在鲜宴饭馆聚餐后,沈可儿就跟着思桃他们喊江野做“野哥”。 她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 单单一个称呼,就能看出她想拉近江野与自己的关系,她想离她的男神更近一步。 思桃撇撇嘴道:“恭喜你啊!” 沈可儿面上飞霞,忍不住跟她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心情。 “你们不知道,我将野哥以前在体育报纸上的采访报道全都剪了下来,贴在笔记本上。我将那本珍藏多年的笔记拍成照片发给他。他竟然回复我,还夸我了!” 沈可儿激动地说,她的眼睛里泛起光来,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了上次江野和花臂男说的话—— “原来你喜欢这种腼腆型的乖乖女啊。” “还行吧。” 林知幼的心微微一沉,那种烦闷难耐的情绪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意识到了,无论江野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占据她的心情。 不管他和别的女生接触,还是加了别的女生微信,都会让她的心绪繁乱,十分郁卒。 林知幼拉开自己的椅子,坐回书桌前,没有再听沈可儿的话。 思桃见沈可儿比划着手指,绘声绘色地说着江野的事迹。 她乐了下:“你这也太夸张了。” 她感觉沈可儿都快把江野“神化”了! 沈可儿睁着杏眼,一板一眼地说:“一点也不夸张。” 她的嗓音变得格外轻柔:“你们和野哥那么熟,肯定觉得没什么,但对我来说……这不一样。” 她捂了捂自己泛红的脸颊,自顾自地说:“我原以为野哥很高冷,没想到他这么好相处。” 女孩子的世界里,总充斥着许多粉红色的幻想泡沫。 江野只说了一个“好”字,沈可儿都能脑补出无数的画面。 然而林知幼不知道。 她闭了闭眼,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临近崩掉。 因为江野、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林知幼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的情绪起伏不定,感觉心里就像裂了一道口子,有汹涌的情绪涌动其中,但却宣泄不出,格外难受。 林知幼抬手在自己的眉骨处搭了个棚子,眉间的皱印却始终未散。 思桃侧过头,注意到了一旁始终沉默的林知幼。 她愣怔道:“幼幼,你怎么了?” 林知幼垂着眼睑,双手撑着脑袋,没说话。 思桃皱了下眉,她发现林知幼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她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思桃原以为她是训练太累了。谁知她回到宿舍后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思桃面露关切。 林知幼的眼眶微微一红。她眼睫低垂,双手遮挡住视线,摇了摇头,没让思桃看见她的神色。 沈可儿见状也走上前,问道:“知幼,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林知幼声音有些瓮瓮的。 思桃的眉梢蹙了起来,朝她凑近说:“那是有谁欺负你了?”她话音一顿,“是不是那个唐青舟,他又来找你麻烦了对不对?!” “我就说那个小子有问题。你有事别一个人扛着,我们都会帮你!” 思桃着急地拉开林知幼的手。那一刻,她看见林知幼的脸,微微怔住了。 此时林知幼素净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泪痕,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受委屈的小兔子。 林知幼别过脑袋,擦了下脸上的泪珠。她咬咬下唇道:“你们能让我静一静吗?” 思桃看着她伤心疲惫的模样,一时僵在原地,竟不知该怎么做。 林知幼垂下眼睑,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思桃望着她纤细娇小的身影,想了一会儿,最终沉默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片刻后。 沈可儿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思桃原本坐在书桌前和周澄宙聊微信,正琢磨着林知幼为什么不开心,该怎么做才好时,就被她这一声给吓得手微微怔松,手机都差点摔到了地上。 思桃睇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野哥说来找我,现在就在楼下!” 沈可儿激动地跺脚,差点把宿舍的地板给踩塌了。 闻声,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默默地抬起眼,只见沈可儿正兴高采烈地翻出衣柜里的衣服,朝思桃说:“你看我穿哪一件下去见他比较好!” “随便啦。”思桃摆了下手,“你最好快一点,野哥最讨厌等人,你待会儿要是惹怒了他,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可儿听到她这么说,赶紧放下手里的两条裙子,以最快的速度换下睡衣后,直奔出门。 伴随“砰”地一声,宿舍的门被关上了。 林知幼默了默,半晌她站起身子,走向了宿舍的阳台处。 她倚着阳台边往下望,江野就站在他们这栋宿舍楼下。 街灯昏黄的光虚虚地拢着他的颀长身影,男人眉眼如墨,长身鹤立。 林知幼看见了。 江野伸出长臂,递了一袋东西给沈可儿。 沈可儿接过后,杏眼微垂,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林知幼拧了拧眉,转身走回宿舍。 她看到桌上摆放着一个暖水壶,林知幼鬼使神差地将暖水壶拎起,对思桃说:“我下楼打点水。” 思桃轻“啊”了一声,见她头也不回地踏出宿舍的门,心里生出了几分迷惑。 — 浓郁的夜色里,月光清寂。 沈可儿站在江野的面前,羞怯地绞着手指,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野哥,其实我一直对摩托车很感兴趣,你有空可以教教我吗?” 江野看了眼她这副“风一吹,都不知道能不能站稳”的小身板,眉梢微微蹙了一下,淡漠地吐出声道:“我没空。” 沈可儿的笑意凝固在嘴边,她心想江野事务繁忙,肯定没有空教别人练车。 她张了张嘴,生怕说出让他反感的话,斟酌再三才开了口。 这次她想到了新的措辞——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上次玩游戏时帮我当黑骑士。” “不用,小事而已。” 江野的脸部线条凌厉分明,神色懒散,嗓音清冷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沈可儿赶紧说:“这可不是小事!你这么帮我,我请你去最近新开的一家……” “我没空。”江野兀自打断了她的话。 沈可儿原本雀跃的眸子里染上了黯淡的光,睫毛都蔫巴巴地耷拉下来。 江野单手抄在裤兜里,朝她说:“你快回去,记得把这袋东西带上。” “好。”沈可儿艰涩地抿抿唇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抬起眼,倏地却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彼时林知幼下了宿舍楼后,就隐在这处角落。 她的手里攥着暖水壶,刚刚偏过头,就和沈可儿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交汇。 林知幼赶紧缩回身子,堪堪避开她的目光。 她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 沈可儿应该……没有看见她吧? 林知幼的心里莫名生出了点儿紧张。 半晌,沈可儿走远了。 林知幼思索着,自己最好停在原地等一等再回宿舍。 她垂着脑袋等待,谁知下一秒,视线所及之处就出现了一双黑色板鞋。 林知幼蓦然抬头,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凌冽的眼。 哄三十一下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晚风缱绻地拂过路旁的棕榈树,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林知幼望着面前的江野,听到自己的心脏声也噗通跳了一下。 她的嘴角僵了僵,佯装路过的样子,勉力地朝他牵起了一个笑:“好巧啊。” “是很巧。”江野懒倦的眉眼里含着几分戏谑,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知幼。 林知幼咽了咽唾沫:“你、你怎么来了?” “来见一个人。”江野笃定地说。 有昏黄的街灯光线跃在他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泛起了耀眼的光点。 江野的眸中藏着几分意味深长,犹如谭影般幽深沉邃。 林知幼默默地想,他说来见一个人,估计就是为了见沈可儿吧。 最近,沈可儿加了江野的微信。 她连续尝试好几次,江野都没有通过她的好友验证申请。 那时江野的手机时不时就会收到她的消息,他原想像其他女生加他那般忽略掉,可突然就考虑到沈可儿是林知幼的舍友。 如果以后林知幼有什么事,沈可儿也可以告知他。于是,江野的手指动了动,在她的好友验证申请上,终于点了同意键。 果不其然,沈可儿刚刚和江野聊天时,见他兴致缺缺,便将林知幼今晚的异常也一并告诉了江野。 她说林知幼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整个人都有些颓靡不振,好像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江野看到这条消息后,立即就赶到了滨城的体育大学。 他说他来见一个人,其实就是她。 他是专程为她而来。 彼时江野站在路灯旁,细细地注视林知幼。 面前的女生皮肤瓷白水嫩,鼻梁秀挺,脸上没有多少伤心的神色,反倒添了几分被人“当场抓包”的局促。 江野见她面色如常,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林知幼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不是没空吗?你要是还有其他事就去忙吧,我也先回去了。”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抬脚就想转身离开。 林知幼刚走了几步,却见江野倾身上前,蓦地将她一把拦住。 他迈开长腿朝她走近一步,冷冽的嗓音里带起几分戏谑的笑意。 “我说没空,那是给别人的说辞,对妹妹总归得跟别人不一样吧。” 刚刚沈可儿约江野吃饭,他借机说自己没空,可如今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林知幼的心咯噔一跳。她猝然抬头,蓦地撞上江野那双幽深的黑眸。 他的眼睛漆黑沉邃,直勾勾地盯看她,瞳孔深处带着某些不知名的意味。 林知幼的心里笃定他肯定又像以前那样逗弄她。 她噌地红了脸,甩下一句:“流氓!” 她转身刚想走,手腕却被江野一把抓住。 暖水壶“咚”地一声掉到地上,滚落到林知幼的脚边。 江野将林知幼的身子往后一带,她的后背登时抵上冰凉坚硬的墙面。 他俩挨得特别近,江野的一呼一吸喷洒在她的耳边,灼灼烫人。 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骤停了。 江野深邃幽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喉结滚了滚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没空。” 林知幼一噎,心想糟糕,刚刚说漏嘴了。 果然,江野目光灼灼地看她,声音喑哑道:“你刚刚下楼来,就是为了偷听我和沈可儿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食指。 他修长的指尖沿着她小巧的鼻梁,轻扫过她绯红的双颊,最后缓缓地落在林知幼耳垂的软肉上。 一股酥酥麻麻的触电感瞬间袭来,林知幼的身子僵住,神经全然紧绷。 她听到江野一字一句地说:“糯糯,偷听别人说话是得受惩罚的。” 江野的尾音微扬,眼里却藏着十分认真。 他朝林知幼微微俯首,林知幼感受到他的贴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江野攥着她的手腕,林知幼挣脱不开,忍不住低下头,咬了一口他的手臂。 那一瞬,江野怔松开手。 林知幼赶紧拾起地上的热水壶,一溜烟地跑开了。 江野望着她仓皇逃离的娇小身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薄唇。 他发现自己不止是想逗逗她,他想靠近她,就算她逃开,江野也想牢牢地把她抓住…… — 林知幼一路疾步地跑回宿舍。 她脚步不停地往上跑,直至她跑到宿舍门口,林知幼的胸口剧烈起伏,好一阵才缓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宿舍的门。 屋内的思桃一看见林知幼回来,立刻上前帮她拎暖水壶,忙不迭地说:“幼幼,你总算回来了。我想喝点热水……” 话还没说完,思桃就发现水壶是空的,轻得就比柳絮好一些。 林知幼噎了噎:“那个……刚刚没水了,晚点我再去打。” 沈可儿此时早已回到宿舍,她闻言侧过头,瞥向林知幼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林知幼的眸光微转,她知道,沈可儿刚刚应该是看见她了。 只不过,沈可儿也不希望自己被江野拒绝的事情被人撞破,于是假装没遇见林知幼。 思桃将热水壶搁到一旁的桌上,朝林知幼点点头道:“那算了,待会儿我再跟你一起去打水吧。” “你看看这个!”思桃拎起一大袋东西,递到了林知幼的面前。 林知幼定睛一看,是刚刚江野递给沈可儿的那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一些水果和零食,有苹果、香蕉、能量棒和燕麦饼干等等。 沈可儿看了林知幼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温吞地说:“这些都是野哥送来的,他让我们一起吃。” 思桃自顾自地剥开一个香蕉,边吃边感慨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野哥竟然会千里迢迢专程过来给我们送吃的!” 沈可儿沉默着躺回床上去了。 她恹恹地盖上自己的被子,朝思桃她们说:“你们别说话了,早点睡吧。” “这才十点就睡觉啊。”思桃满脸惑色,心想沈可儿今天是怎么了? 她纳闷地咬了一口香蕉,朝林知幼递上一个探寻的眼神。 林知幼轻轻地摇摇头,示意她别理了。 思桃见林知幼也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她的小脑袋瓜儿里不禁生出了大大的问号。 难道今天是世界不开心日,不然她的舍友们怎么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啊。 不过,思桃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翻出购物袋里的燕麦饼干,径自吃了一口,到点去看她家爱豆裴焰的新综艺去了。 而另一厢,林知幼拉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书桌前。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 沈可儿有,她也有,就连江野……他的心事又是什么呢? 林知幼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本陪伴她多年的日记本。 她提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唰唰地写下了几个字。 ——是什么呢? — 隔天下午。 林知幼和思桃照例进行完冰上训练,从学校的训练馆里走了出来。 她俩迈步朝前,刚想回宿舍,却见训练馆门口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俩定睛一看,竟是齐颂! 最近这些天,齐颂一直在追求思桃,始终没有放弃。 彼时他看见思桃,乌黑的眼睛亮了亮,朝她挥挥手。 思桃和林知幼信步走向他,他扬起清朗的眉眼,拍了拍自己的摩托车后座,笑着说:“思桃,跟我走吧!” 最近齐颂家开了一家法式甜品店,想约思桃一起去他们那儿参加新店开张的活动。 思桃磨不过齐颂的热情,再加上她本身也爱热闹,于是便在齐颂的邀约下,接过他递来的头盔,坐上了他的摩托车。 “那我们去啦!”思桃朝林知幼挥了挥手。 林知幼朝她点了下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下一刻,摩托车发出了轰隆隆的启动声,很快就呼啸而去。 几个花滑队的队员们走出训练馆,恰巧撞见思桃和齐颂离开的身影。 几个女生不禁抿嘴笑:“看来,思桃的春天来了!” 林知幼默默地想,思桃的春天有没有到来,她不知道。 但比起齐颂,很显然,出去玩对于思桃而言,更具吸引力。 可令林知幼意外的是,从那天起,思桃经常和齐颂去他家的法式甜品店。 只要她有空,齐颂就骑着摩托车来体育大学接思桃去他家的店。 花滑队里的队员们都知道这件事,就连刚从外地参加乡村建筑实践,返回学校的周澄宙也发现了端倪。 这天,他在林知幼的宿舍楼下将她拦住。 “知幼,你告诉我,肥桃她最近是不是经常和男生出去玩?” 周澄宙的眉梢紧蹙,脸上带着林知幼从未见过的严肃。 林知幼不想瞒他,点点头道:“嗯。” 话落,周澄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林知幼斟酌着开口:“澄宙……” “我没事,我先走了。”周澄宙沉声甩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 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知怎地,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担忧。 果不其然,几天后,林知幼和思桃在冰场训练完,两人拎着冰鞋包,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 她俩刚走回宿舍,就发现周澄宙静静地站在她们的宿舍楼下,早已等候多时。 周澄宙一见到思桃,立刻迈步走近她。 他的眉梢紧拧,朝思桃硬声道:“我都打听过了,那个齐颂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澄宙通过多番探询,终于打听到那个叫“齐颂”的男生,实际上是个海王。 他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但私底下特别喜欢勾搭女孩子。 每次他看到顺眼的女生,都会展开追求。 之前他还借着江野的名义,要到了很多女生的联系方式。 “肥桃,你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像这样的海王,你干嘛去当他渔场里的鱼!”周澄宙气愤不已。 思桃听到他的话,眼睛怔怔地瞪圆,胸腔里翻涌起了怒气。 “周澄宙,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傻、这么不堪吗?” “……” “我和齐颂是朋友。再说了,退一万步讲,我和谁交往,跟哪个男生谈恋爱,关你什么事!” 闻声,周澄宙垂下眸,深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眸中带着思桃从未见过的冰冷与陌生。 思桃咬了咬唇道:“我又没有碍着你,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她赌气地说,谁知周澄宙听完,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行,那我以后不管你了!” 他喉头发紧,收拢拳头,愤懑地转身离去。 眼见他疾步走远,思桃怔了怔,气闷又懊恼得跺了下脚。 林知幼面露焦虑:“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思桃气鼓鼓地说。 她气闷地跑上宿舍楼,林知幼看着他俩闹成这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从那天起,周澄宙就再也没有来过体育大学找他们。 林知幼靠在宿舍的椅子上,将下个赛季花滑节目编排的本子搁到一边。 她侧过头,朝思桃斟酌开口:“你真的要跟澄宙这么冷战到底吗?” 她看得出来,思桃自从和周澄宙吵架后,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她不像以前那样,斗志昂扬地跑去食堂的小卖部抢她最爱的草莓味牛奶,也没有再和林知幼兴奋地安利自己的爱豆裴焰。 没有了周澄宙,她的世界仿佛不再快乐。 思桃抱着自己的小熊抱枕,吸了吸鼻子,撅起嘴道:“是他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他还不来找我了……” 语毕,思桃的鼻尖一酸。她捶了两下自己的抱枕,发泄心头的情绪。 “臭橙子,死橙子,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止不住地嘟囔,但林知幼知道,思桃的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她口是心非,无非是因为在乎那个人。 — 几天后的某夜。 林知幼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今天思桃又去齐颂家新开的那家法式甜品店。 按照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该回宿舍了,可如今还没回来。 林知幼思忖了下,刚想打电话给思桃,手机就突然振动了一声。 她点开一看,是思桃发来的微信消息。 手机界面里躺着两个英文字母,赫然写着——jw。 林知幼面露惑色,她捧着手机发了个问号给思桃,可那一头却没有再回复。 林知幼看着那两个英文字母,秀气的眉渐渐蹙起,眸中倏地染上一抹惊惧。 她看出来了。 jw——救我。 这是一个求救的缩写! 哄三十二下 林知幼攥着手机,盯着屏幕里的那两个英文字母 ——jw。 它就像一张血盆大口,猛地将她吞噬而入,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林知幼的脸色煞白,脑袋里胡乱地思考着。 她极力遏制自己的身子不要发抖,可她的手却止不住地发颤。 林知幼握着手机拨起思桃的电话,一遍遍地打过去,可那一头始终没人接。 这可怎么办?!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林知幼赶紧拿起桌上的包包,随便穿上一双小白鞋,急匆匆地跑出了宿舍。 如墨般的夜色中,凛冽的晚风呼呼地吹拂过林知幼的脸颊,刮得她的脸颊微微生疼。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心头的不安像潮水般起伏翻涌。 她极力地敛下心神,在路边叫了一辆的士车。 司机师傅偏头问她:“小姑娘要去哪儿啊?” “中山路137号的糖朝甜品店。” 林知幼刚刚出门时,迅速搜索了齐颂那家法式甜品店的位置。 此时夜色正浓,路上的车子虽然不多,但他们却一连遇上了好几个红灯。 林知幼看了下路况,额上涔出薄薄的冷汗,急得焦头烂额。而前座的司机大叔还漫不经心地和她聊起天来。 “小姑娘你长得那么漂亮,这个时间出门可要当心啊。” 林知幼的脸色像是被白漆刷过一般,带着惨淡的白。 这个时间点,思桃还与她失去了联系,林知幼真不知道她会出什么样的事儿。 林知幼攥紧手机,打了周澄宙的电话,可那边却没有接。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朝林知幼问:“和男朋友吵架了吧?这年头的小伙子,就是不懂得疼人。想当年我和我老婆谈恋爱那会儿,就算冒着倾盆大雨,我都会踩着脚踏车去接她……” 司机大叔开始忆起他的浪漫往昔岁月,无奈林知幼实在没有心情听他的“故事大集”。 她急得按下手机的拨号键,再次拨起周澄宙的电话。 终于,电话接通了! 彼时周澄宙正和江野在滨城市区的一家酒吧里喝酒。 因为和思桃闹别扭,周澄宙一连好几天都颓靡不振,这会儿拉着江野陪他借酒消愁。 一接起电话,林知幼焦急紧迫的声音就顺着电流传进周澄宙的耳边:“澄宙,桃子出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哭腔,似在隐忍着什么。 闻言,周澄宙“噌”地一下就从酒吧的吧台处迅速站起身子。 他的酒瞬间醒了。 他和江野迅速离开酒吧,旋即搜索了齐颂的那家法式甜品店。 他们发现那家店距离酒吧只有五公里的路程,并不是很远。 林知幼这边搭乘的士车,她的肩膀完全耷拉下来,脸上挂着万分的焦虑与急切。 司机大叔看着她的模样,想起她刚刚打电话时的情形。 大叔转动方向盘,朝林知幼扬声道:“小姑娘,你坐稳了。我抄个小路,很快就能到!” “谢谢你,师傅。”林知幼赶紧轻声说。 片刻后,她终于赶到了那家法式甜品店。 差不多同一时刻,江野和周澄宙也抵达这里。 他们在沉沉的夜幕下汇合,周围的街道宽阔,但却没有行人来往。 附近的店铺早已打烊,唯有呼呼的风声过耳,听得人瘆得慌。 林知幼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紧跟在江野的身边。 他们三人一齐走近那家甜品店,只见店面上挂着“糖朝”两个字的招牌,店面紧闭,一派阴森森的氛围。 林知幼深吸一口气,她大起胆子,倾身上前。隔着玻璃门,她竟隐隐约约地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呼救声。 ——是思桃的声音! 林知幼怔怔地侧过头,发现江野他们也听见了。 彼时周澄宙眼眶骤紧,脸上带着难掩的震怒。 他急冲冲地走到街道旁的一颗槐树下,径自拿起了一块石头。 周澄宙攥着那块石头,倾身走近店铺。 江野的眸光敛了敛,他知道周澄宙想做什么。 江野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臂,声音像是滚过冰凌:“这种玻璃是特制的,你这样根本砸不开。” “那怎么办?思桃还在里面!”周澄宙攥紧那块石头,额上的青筋鼓起,整个人都快发疯了。 江野微微思忖,漆黑的眼瞳里顿时划过一丝冷戾。 他压低嗓音道:“你们躲远点,我有办法。” 语毕,林知幼拉着周澄宙闪到一边。 江野走到他的摩托车前,捞起挂在车把上的头盔,迈开长腿跨步骑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他将头盔戴紧,眼神犀利地盯着那间甜品店。 下一秒,林知幼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江野就转动车把,毫不犹豫地朝着店铺的方向直冲冲地撞了过去。 顷刻间,诺大的玻璃门被摩托车撞出一道口子,玻璃碎片霎时落了满地。 林知幼一个激灵,鹿眼睁得圆圆的,连眼睫都忘了眨一下。 以前滨城七中曾有传闻,江野是整个年级最不好惹的存在。 他为人桀骜乖戾,处事杀伐果断,所以人人都怕他。 可是,没人说他是疯子。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疯狂而理智的。 面前的店铺玻璃门遭受到江野的野蛮摧残后,此时已不能成为阻碍他们的屏障。 林知幼跟随江野他们迅速踏进屋内,急匆匆地往店里跑去。 整间屋子漆黑一片,唯独不远处泛着光亮。 那是一片巨大的琥珀色落地大玻璃,玻璃连着室内,可以看到厨房的后台。 原本这片玻璃的设计,是想让顾客能够看清店员们在后厨中制作甜品的过程,将厨房公开化,以确保店内的卫生口碑。 而如今,齐颂将思桃压在身下,强行抱着她亲吻的画面却闯进林知幼他们的眼帘,无处遁形。 林知幼怔怔地杵在原地,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思桃的哭泣声如细密的针般扎进林知幼他们的心里。 “你别碰我!!” “齐颂你这个混蛋!!!” “你放过我呜呜呜呜呜……” 周澄宙第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额上的青筋突突绽起,胸腔里蹿起了火烧火燎的怒气。 齐颂原本还在强行拉扯思桃的衣服,他的耳朵动了动,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声,他猝然抬起头。 那一刻,他看见了江野他们的脸庞。 齐颂那双被欲色填满的眼睛里霎时换上了惊惧之色。 周澄宙攥紧拳头,指节一根根地捏得白透。 他目光狠戾,死死地盯着齐颂。他不管不顾地直冲进厨房后台,对着齐颂就给了他一记重重的拳头。 齐颂被他打得晕头转向,话还没能说出口,周澄宙就又给了他一拳。 他像猛兽张开锋利的爪牙,朝猎物扑上去撕咬。 直到齐颂被周澄宙打趴在地,躺在地上几近昏迷。 思桃踉踉跄跄地跑上前,拉住周澄宙的胳膊,泣不成声。 “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 她披散着头发,低声呜咽。 周澄宙的心仿佛被撕扯开,他伸出长臂将她揽进怀里,眼中满是疼惜。 “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澄宙的声音里带着颤意,轻轻地揽住思桃的肩头。 林知幼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思桃之所以经常来齐颂家的法式甜品店,其实是为了周澄宙。 周澄宙的生日就快到了。 思桃原想给他一个惊喜,她来到法式甜品店里学做蛋糕,想亲手制作一个独一无二的蓝莓味蛋糕送给周澄宙。 她记得,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蓝莓味的蛋糕。 而一直以来,思桃也将齐颂当作自己的朋友。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今晚甜品店的员工们都离开后,齐颂趁四下无人,只有他和思桃两个人独处时,竟一时精虫上脑,对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思桃给林知幼发了那条求救信息后,手机就立刻被齐颂抢了过去。 她拼尽全力地抵抗挣扎,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思桃后怕地呼吸一窒,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她的上衣衣领早已被撕破,白皙柔嫩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刺进周澄宙的眼里,像是万千针扎般地疼。 周澄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思桃的身上,轻声对她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更不该大声和你说话。”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为没保护好思桃而感到内疚。 思桃的眼睫一颤,她望向厨房台面上摆放的那个蛋糕,缓缓开口:“蛋糕……还没做完……” 她学做了好几天的蛋糕,今天终于能做出一个成型的样子了。 然而如今的它依旧是个半成品。 “没事。”周澄宙替她擦拭眼角残存的泪,“只要你好好的,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闻言,思桃的眼眶通红,忍不住又哭了。 但林知幼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她流下的,不是悲伤的眼泪。 — 事后,江野和周澄宙他们将齐颂钳制住,押到了警察局。 齐颂因犯猥亵罪而被判刑三个月,后来出狱后又跳槽去了别的职业赛车队,不过这都属于后话了。 彼时江野他们一行人做完笔录等手续后,迈步走出了警察局。 江野和周澄宙踏着浓郁的夜色,送林知幼和思桃回到滨城体育大学。 他们站在宿舍楼下,思桃拉着周澄宙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她朝他低声嗫嚅:“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准和我吵架了。” “一定。”周澄宙笃定地说,声音变得格外轻柔,像极了春夜里温柔的风。 思桃微微弯起唇角,往昔熟悉的笑靥又荡漾在她的脸上。 林知幼看着他俩的样子,心里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今天这一夜过得实在漫长。 但好在,天很快就会亮了。 林知幼抬起眼,正准备和他们说再见,却瞥见江野静静地站在一旁。他长睫低垂,脸上带着晦涩难辨的神色。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她的目光流转至江野的身上,他骨节分明的五指正按在自己的手臂处。 那一刻,林知幼的眉梢深深地蹙起。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了! 哄三十三下 林知幼的面色一沉,她三下五除二地走到江野的面前。 江野一见到她走近,他的眉心微微一动,下意识地侧过身子。 他刚想避开她,林知幼就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江野的脸上透着一丝为难,但他深知终究拗不过她。 江野轻轻叹了一口气,摊开捂着自己手臂的手。 林知幼定睛一看。 果然,江野的手臂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很明显,这是他刚刚骑摩托车闯进那家甜品店时,被门上的碎玻璃划伤了。 林知幼秀气的眉梢不禁拧起,细细地查看江野的伤口。 她轻声道:“你这里受伤要赶紧处理,不然会得破伤风的。” 江野的眉心一动。 他就是怕他们看见他的伤口会心生担忧,所以才一直避着他们。 他看着林知幼,眉眼倦淡道:“没事。” 平日里江野骑摩托车训练或者参加各种职业车赛时,也经常磕磕碰碰。 受伤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林知幼眉间的皱印却始终未散。她看着他那道血痕,心想他刚刚撞进店门时,被玻璃划伤的那一刻,肯定很疼。 林知幼的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心疼,脸上也流露出了焦虑关切的神色。 江野静静地看她,漆黑的眼瞳里倏地漫上了几分调笑。 “你在关心我吗?” “谁关心你了。”林知幼下意识地说。 她避开江野灼灼的视线,脸上带着点儿不自然。 林知幼想了想,刚想回宿舍上楼拿药,江野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他朝她淡扯了下唇角,说:“没事,我家里有药。” 也是,像他这样经常在竞技场上拼搏的人,难免会受伤,肯定在家里也总备着药。 林知幼的心里一梗。 想来是她关心则乱了。 她垂下眼睑,口气听起来有点硬邦邦的:“那你回去记得擦药。” “嗯。”江野应了一声,眼中的笑意依旧,藏都藏不住。 思桃走过来,略显愧疚地对江野说:“野哥,今天谢谢你。”她低垂着眼睑,话音顿了顿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受伤了。” “说什么傻话呢。”江野单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地说,“你是思年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野哥罩着你!” “还有我。”周澄宙站出来,扬声道,“我也罩着你!” “你也想给思桃当哥哥啊?”江野慢条斯理地说。 他漆黑的眼里带着点儿戏谑的笑意,将周澄宙那点小心思全都收归眼底,净拿他取乐。 果然,周澄宙噎了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也、也不是……” 他焦头烂额地想着措辞,神情局促。 而另一边的思桃杵在原地,她抿抿嫣红的唇瓣,脸上也挂着几分不知所措。 林知幼看着她和周澄宙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微妙,忍不住抬头睨了江野一眼,眼中带着些许不认可。 江野原本还压着嘴角,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这会儿他瞧见林知幼投过来的眼神,江野立刻清咳了一声,摆出一副正经从容的模样。 不知怎的,江野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姜玉茹去庙里给他求过一根姻缘签。 寺庙里的解签大师告诉姜玉茹:“你的儿子以后结婚了,肯定惧内。” 那时嚣张桀骜的江野听到这段话,吊儿郎当地啐了一句:“臭道士,他妈的净说瞎话!” 当时的他打死都不信自己以后会变得怕老婆。 这会儿江野细细地想了一番,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真是见了鬼了。 这厢林知幼并不知道江野神游在外的心思。 她拉过思桃的手,朝江野他们说:“那我们先走了。” 她和思桃一齐走回宿舍,思桃全程一步三回头,望向周澄宙的眼里满是不舍。 林知幼挽着她的手,揣着浓重的心事,缓缓地迈上宿舍楼的台阶。 江野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她没有回头的纤细背影,嘴角却轻轻地牵起。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那处暗红血痕,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如今竟觉得一点也不疼了。 — 人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但林知幼觉得江野的心思实在也很难猜。 他有时候会待她很好,有时候会逗她,甚至做出某些过分的事情惹她生气。 她不知道自己对于江野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种繁杂的思绪像细线般缠绕在林知幼心头,理不清、解不开。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晃了晃脑袋,索性不想,将心思全都放在这次亚洲冬季运动会的备赛上。 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的名单早在几天前就公布了。 不日后,林知幼就要搭乘飞机启程去往本次亚洲冬季运动会的主办城市——青城,开始为期三个月的集训。 青城素有“冰雪之都”的称号,那里拥有国内最大的花样滑冰训练中心。 花滑国家队的队员们将在那儿开展体能、滑行、花样滑冰专项技术等适应性训练。 林知幼搭乘飞机抵达青城后,一路搭乘机场大巴,坐了约莫一个钟头才来到了这所位于市郊的花滑训练中心。 刚走进集训基地,负责后勤的管理人员赵嗣就朝林知幼打了个招呼。 他今天负责接待入队的新队员们,因为林知幼的飞机晚点延误,她是最后一位到达这里的。 赵嗣很有耐心,为人也很热情,他领着林知幼走进训练中心,向她介绍起中心内的环境和情况。 整个园区面积广阔,设施俱全。 林知幼拉着行李箱,一边听赵嗣介绍,一边走过各个训练区、食堂等地,最后来到了宿舍区。 赵嗣将出入卡和宿舍钥匙递给了林知幼,笑着说:“那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待会儿在宿舍放好行李后,记得去教练办公室报到。” “好,谢谢你。”林知幼朝他莞尔一笑。 赵嗣憨憨地摸摸后脑勺,也笑了。 他今天接待了这么多运动员,就属林知幼长得最好看,这可把他这个单身狗给整得激动了起来。 他一步三回头地和林知幼说再见,林知幼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和他挥手告别,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宿舍。 花滑训练中心的宿舍都是两人间,林知幼被分配在走廊尽头最里间的宿舍。 她拖着行李箱敲开了宿舍门,发现里面没有人。 诺大的宿舍内窗明几净,采光很好。 林知幼环视一圈,发现其中有一张桌椅和床榻已经被人占用,堆满了东西。 想来,她的新舍友早就到了,只不过此时刚好离开。 林知幼知道,这次花样滑冰国家队的队员们都在这儿集训,不仅有女单、男单,还有双人滑和冰舞的选手。 这次女子单人滑参加亚洲冬季运动会的名额有三个,除了林知幼外,还有其他的两位队员。 她不知道宿舍的具体分配名单,对她这个未来舍友完全一无所知。 林知幼正悻悻地想着,下一秒,门外突然响起了悉悉窣窣的讨论声。 林知幼下意识地探了探头,往宿舍外望去。 只见有两个住在斜对门的女生正站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欸,那个就是小冰雀吧?” “是啊。” 林知幼的眼睑动了动,“小冰雀”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分外耳熟。 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一个身姿纤细窈窕的女生身穿国家队的队服。 红白相间的队服上镶嵌着五星红旗的标志,在倾泻而来的日光照耀下,泛着熠熠光芒。 她娉娉婷婷地走过走廊,神态清冷又傲然。 林知幼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文冰莹 ——这次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名单中,排在队首的名字。 文冰莹的母亲是国内有“花滑冰雀女王”之称的代红莉。 代红莉在花样滑冰体坛上的地位,可以用“举足轻重”四个字去形容。 在她的整个花样滑冰职业生涯中,曾获过无数荣誉,是迄今为止国内唯一一个获得过两次冬奥会冠军的获奖者。 可以说,代红莉带领着中国队在花样滑冰的领域上取得了重大突破,是国内最闪耀的一颗启明星。 而文冰莹从小到大在母亲的盛名下长大,她本人也十分争气,继承了她母亲的运动天赋。 初入体坛时,文冰莹就斩获了花滑比赛的冠军头衔。 因为她的妈妈被称为“花滑冰雀女王”,所以私底下大家就叫她“小冰雀”。 倚在门口的女生悠悠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儿酸。 “我看,这小冰雀也没有报道上拍得那么好看嘛,看来她没有遗传到她妈妈的美貌基因。” 说话的人是这次入选花滑女单队的另一位队员——谢凌。 谢凌之前隶属加拿大的花滑队,在不少大赛上拿过优异的成绩。 今年她刚刚将国籍转回中国,随后被国家队招入,参加本次集训,备战亚冬会。 因为长期在海外,谢凌对国内的许多选手都是只有耳闻,但没什么接触。 与她分配在同一个宿舍的冰舞选手,朝她开了口:“我觉得小冰雀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啊。” “你不觉得她鼻尖的那颗痣有点太显眼了吗?”谢凌语调尖锐道。 冰舞选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 “对吧。”谢凌双手环胸,语气不屑道,“我觉得她长得就一般般。媒体将她吹到天上去,无非因为她的妈妈是代红莉。” 两个女生一来一往地议论着,须臾间,文冰莹迈步经过她们的身边。 就在她俩以为文冰莹要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她却停在她们的宿舍门口。 谢凌和她的舍友:“……” 文冰莹顿了顿,掀起眼帘扫给她们一记眼刀。 她板着脸,动了动红唇:“我有名字,不叫小冰雀。” 谢凌她们尴尬地对望一眼,文冰莹从她们的身边走过。 就在她俩缓了一口气,庆幸她离开时,文冰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她侧头睨了她们一眼,佯装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以后要说别人坏话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闻声,谢凌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她刚想怼文冰莹,她的舍友就赶紧将她拦住。 她朝谢凌小声耳语:“算了,她可是小冰雀。而且今天第一天训练,别惹事!” “消消气,消消气。”那个女生拍了拍谢凌的肩膀,谢凌一眨不眨地盯着文冰莹,半晌才咽下这口气。 而文冰莹说完这句话后,压根没再看她们一眼。 她冷哼一声,悠哉游哉地继续往前走了。 林知幼倚在宿舍的门口,将刚刚整个过程都收归眼底。 她没想到,这个文冰莹看起来高高冷冷的,实际上是个不好惹的呛口小辣椒。 林知幼正认真地吃着瓜,谁知文冰莹突然就挺着腰板走到她的面前。 她瞥了林知幼一眼,语调冷冷地问:“你看什么?” 文冰莹眼神犀利地望着她,只见面前的女生小脸白净莹润,一双水汪汪的鹿眼清澈透亮,当中却带着点儿探寻的意味。 文冰莹眯了眯眼睛,眼里不由得带起几分警惕。 就像是一只初入陌生雨林的小刺猬,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就会下意识地竖起浑身的刺。 她板着一张脸,露出凶巴巴的表情:“你到底在看什么?” 林知幼愣怔了下,她缓慢地眨了一下自己细密卷翘的眼睫,说:“看你长得好看啊。” 语毕,文冰莹身子一顿。 她感觉自己吐出的话就像打在一块裹着软皮的铁板上,又弹了回来。 她自觉无趣,撇了撇嘴道:“让让。” 得了,原来她就是自己的新舍友。 林知幼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侧过身子,让文冰莹走进房间。 半晌,林知幼想起自己该去教练室报到了。 她按照赵嗣之前介绍过的地址和路线,一路来到了训练中心办公楼的教练办公室。 彼时办公室里除了他们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教练宣燕,还有两位男教练,傅广权并不在。 林知幼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宣燕抬起头,一见到是她,朝林知幼浅浅一笑道:“进来吧。” “教练好。”林知幼走到宣燕的面前,朝她微微颔首。 宣燕拿出册子,给她做了报到登记后,跟林知幼嘱咐起队里的纪律规则。 “我们这儿纪律严明,集训期间手机要上交,这点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你待会儿回去换好队服,队里统一在下午三点进行集合训练,记得不要迟到。” “我知道了。”林知幼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由宣燕保管。 待到一切办完,林知幼朝宣燕打了声招呼就径自离开办公室。 她回到宿舍后,坐在床上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 她望向窗外,青城的蓝天和滨城一样蔚蓝,犹如被油漆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宝石蓝颜色,然而这里的天气却比滨城要冷得多。 林知幼抱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兔子抱枕,心头突然泛起了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有点想家了。 她想起林岚煮给她吃的香喷喷的板栗饭,想起鹿鸣巷里穿堂而过的风,想起周澄宙家摆满糖果的便利店,想起思桃灿烂的笑脸。 她的脑海里蓦地就浮现出了江野那张桀骜俊朗的脸庞。 她想他了。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林知幼刚刚出门时,其实给江野发了一条微信。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我去集训了,下次再见。 但就是这么一条简简单单的信息,她思忖再三,最后还发到了五人帮的微信群里,转发给了思桃他们。 她佯装成群发的模样,道出了自己想对他说的话。 ——下次再见。 ——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要等我啊。 林知幼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可她有时也会把控不住自己。 那些少女的情愫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只要太阳一出来,它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吸收阳光,肆意生长。 江野,就是那个让她“失控”的太阳。 林知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天幕之上碧蓝如洗,明媚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进屋内,让她的心微微感到安宁与静谧。 此时宿舍里也寂静无声,文冰莹正躺在床上浅眠休息。 林知幼实在睡不着,索性坐到自己的书桌前。 她敛下心神,捋了捋这次为亚冬会准备的编排节目,对节目的细节再进行打磨。 半个钟头后,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林知幼迅速地换好国家队的队服,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训练室。 她们三个女单队员都提前赶到,教练宣燕还没来。 谢凌一见到文冰莹,就朝她哼了一声,巴不得用鼻孔看她。 文冰莹也没搭理她,始终摆出一副“老娘独美,不屑和你斗”的高冷表情。 这两人一看就不对盘,完全是相看两厌的类型。 因为她们这个不合的气场,使得整个训练室的气压都比冬季的温度要低得多。 林知幼默默地吁出一口气,她觉得如果宣燕再不来,她估计会被这两人给“冷死”。 好在,宣燕很快就走进了训练室。 和她一同前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傅广权。 傅广权这次作为花滑国家集训队的总教练,负责整个团队的整体规划和全方位的执教工作,紧跟他们的训练过程。 刚刚林知幼在办公室里没瞧见他,还以为今天都不会和他相遇,谁知这会儿就撞上了。 她微微愣怔,一旁的谢凌倒是率先开了口。 她扬声道:“教练好!” 话音刚落,文冰莹和林知幼也朝两位教练打了声招呼。 傅广权朝她们点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了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眉心一动,微微别过脑袋,避开他的视线。 傅广权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说:“今天是集训的第一天,希望你们能够迅速进入状态,好好训练,为冲刺亚冬会做准备!” 谢凌带头鼓起了掌,傅广权摆摆手,示意她停下。 随后,他向宣燕说了几句话,便去隔壁的男单组查看训练情况。 直到傅广权离开,宣燕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朝林知幼她们发出了指令。 “现在先做热身运动,100个深蹲,接着再做500个仰卧起坐。” “是!”林知幼他们应了声,随即开始做起了今天的热身。 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看起来优雅唯美,但实际上它的日常训练十分枯燥。 这项运动的技术难度要求很大、训练成本也很高。 它不仅要求运动员要有足够的体能、力量,能够在冰面上完成一整套的节目,实现各种跳跃旋转;同时还需要运动员具备柔韧性和美观感。 总的来说,花样滑冰就是一项结合力量、耐力、柔韧性以及艺术表现力的冰上竞技运动。 只有足够有天赋、努力又优秀的人,才能够在花样滑冰的世界里大放异彩。 而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们都怀揣着同一个梦想,拼劲全力,只为荣誉而战。 经过一系列的体能训练后,宣燕让林知幼他们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短暂的休息时间,林知幼拿起自己的水壶,刚喝了一口水,一阵尖细的女声就突然响起:“哎呀!” 林知幼循声望去,只见谢凌捂着自己的嘴,佯装惊讶的表情。 而文冰莹被她撞了一下,手里的水壶一松,冰凉的液体瞬间都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啊,我没看清路。”谢凌面露无辜,眼里却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林知幼看出来了,她是故意的。 就因为刚刚宣燕教练夸了文冰莹的体能好,谢凌就嫉妒上了。 文冰莹愤懑地咬咬唇,没有搭腔。 谢凌瞥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离开了。 林知幼拧了拧眉,她掏出自己身上带着的纸巾递给文冰莹。 文冰莹顿了顿,她伸手接过,朝林知幼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林知幼牵起嘴角。 文冰莹看了她一眼,眼神比初次见面时柔和了许多。 半晌,文冰莹将衣服上沾湿的水渍擦掉,然后将自己的水壶瓶盖给盖上。 这段插曲过后,她们听到了宣燕喊集合的声音。众人立即恢复训练状态。 在萱燕的号令下,她们开始做起了正反向用力、平衡感等训练,来提高肌肉的紧张程度。 彼时林知幼单脚立在地上,与文冰莹她们一起做出燕式姿势。 宣燕在她们一行人中缓步走过,最后绕到谢凌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脚伸直,浮腿再继续往上提。” 被她点到名的谢凌坚持不住,一个没站稳,左脚倏地落到地面上。 宣燕的眉头微微一拧。她双手环胸,向来和善的面容上带起了一丝严肃。 她抬高音量道:“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动作的稳定性,每个动作都要做到位,然后再把难度舀出来。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知道吗?” “知道了!”林知幼的额上涔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打湿。但她始终保持着燕式姿势,一动也不动。 国家队的训练强度比她之前在花滑队里要更高、更具挑战性。 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决定更加积极地集中精力进入训练状态。 这天,她们做了一下午的训练。 直至训练结束,花滑队的队员们全都成群结队地来到训练中心的第一食堂。 中心内设有两个食堂,供教练、队员还有训练中心里的员工们进行用餐。 在这段时间里,林知幼他们作为运动员在这儿进行封闭式训练,除非有急事外出请假,不然衣食住行都在这儿解决。 彼时谢凌跟随双人滑、冰舞的队员们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几个人一边吃饭聊天。 谢凌伸长了脖子,望向不远处独自坐着吃饭的文冰莹,低声细语地和身边的人讨论了起来。 “你看那个小冰雀多高冷。” “是啊,我刚刚想跟她打招呼,喊了声小冰雀,她压根都没理我。” 谢凌嗤笑一声:“我今天一整天跟她一起训练,就没听见她说过两句话。”她眼里露出鄙夷,语气也酸溜溜的,“人家是代红莉的女儿,妥妥的冰雪公主,费得着和我们说话吗?” “那也是。”同桌的几个人纷纷应和。 这次集训队里的队员们全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少新加入这个队伍的队员,他们刚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或选择踽踽独行,只专注自己的事情;或像谢凌这样,热衷于抱团。 他们挑起一个自认为有共鸣的话题,捆绑在一根绳索上,犹如蚂蚱般反复跳脚。 林知幼皱了皱眉。她望向文冰莹,只见她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径自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她面色冷然如常,但看起来略显孤单。 就像一只不合群的小兽。 林知幼端着打好菜的餐盘一步步地朝前走。 此时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往左边转,谢凌她们的餐桌上还有一个空位; 而往右边行,则是去往文冰莹的方向。 哄三十四下 林知幼端着餐盘,环视四周,眸光转了转。 下一秒,她不再去看谢凌他们几个人,径直朝前走,来到了文冰莹的面前。 林知幼停住脚步,垂眸问她:“这里有人坐吗?” 文冰莹抬起眼睛,咬着筷子,微微一怔,似乎对林知幼的举动有些讶异。 她摇摇头道:“没有。” 林知幼拉开椅子,坐到了餐桌前。 她将餐盘放下,拿起一个玉米径自吃了起来。 食堂里人声嘈杂,可她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着。 林知幼喝了一口杂粮粥,刚放下手里的汤勺,文冰莹低低的声音就传进她的耳畔。 她的语气里似是带着点儿犹豫:“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坐?” 林知幼抬起眼帘,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围坐成一团的几个运动员。 她淡淡开口:“那里太吵,这里安静。” 闻言,文冰莹愣怔了下,旋即轻笑一声。 她漂亮的眉眼重新活络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林知幼轻弯唇角,手执汤勺又喝了一口杂粮粥。 文冰莹看了一眼她的碗,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开口:“你不觉得这粥没味道吗?” 林知幼看到她那碗杂粮粥压根都没动,估计不太喜欢吃。 她抿抿嘴道:“确实没什么味道。” 他们餐盘里的食物都很清淡,有点儿索然无味。 作为一名专业的花滑运动员,他们日常的饮食都有严格的把控。每天摄入的食物用量、质量都有标准,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吃香喝辣,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一方面是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控制他们的体重。 如果花滑运动员的体重过重,就会对他们的脚踝和关节产生压力,不利于他们在花样滑冰中,施展跳跃等动作。 彼时林知幼将那碗杂粮粥喝完,轻轻弯了下嘴角说:“虽然这些东西没有那么好吃,但只要能练好花滑,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生活总归会变得有滋有味的。” 在她的心里,不是单靠美食,才能让生活变得有味道。 花滑也可以。 文冰莹微微沉吟,狭长的柳叶眼里生出了点儿兴致来。 她看着林知幼,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知幼。” 文冰莹在唇齿间辗转了一遍她的名字,说:“你这个名字倒蛮好听的,和你的人很相配!” 林知幼浅笑了下,她觉得文冰莹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夸人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半晌,文冰莹拿起自己的碗,将那碗杂粮粥全都喝光了。 从那天起,林知幼照常在队里按部就班地训练。 她和文冰莹虽然有所接触,但整个花滑队的队员们都跟她相处得很融洽。 宿舍区里的姐妹们训练之余,会跟林知幼一起聊花滑节目的选曲等问题,还时常说一些队里的八卦。 每次林知幼都是静静地听她们说,极少发表自己的言论。 从小到大,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招人喜欢。 林知幼自小和妈妈一起生活,相依为命的她们经常看人脸色,于是养成了她如今懂得察言观色、沉几观变的性子。 再加上她本人长得乖巧软糯,待人也很和善,一般人见着她都会喜欢。 在集训的日子里,她逐渐地适应了一切。 林知幼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好好训练,争取在这次亚洲冬季运动会上再创佳绩。 就这样,他们每天在训练馆里坚持9小时以上的训练。 林知幼日复一日地进行冰上、陆地等专项练习。 这天,她手举哑铃,照常对上肢发力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加强手部力量。 俄顷,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映入了林知幼的眼帘。 是傅广权。 他走进训练室,和花滑女单队的其他队员打了声招呼后,就径直走到林知幼的面前。 彼时林知幼手握哑铃,双手将哑铃置于身体两侧,肘部微屈,做着侧平举的动作。 傅广权看着她标准的姿势,点点头道:“做得不错。” “谢谢教练。”林知幼的语气平和有礼,但带着点儿疏离。 傅广权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半晌才重新弯起眉眼道:“我听宣燕他们说,这两天花滑队里有人感冒。近期天气转凉,要记得多添衣,别生病了啊。” 林知幼朝他点点头,不远处的谢凌一边举着哑铃,一边朝他们这儿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傅广权眉心一动,侧过头笑着对谢凌和文冰莹说:“你们都要多多注意身体,只有健康的体魄才能够更好地训练!” “知道了,教练!”她们齐声应道。 等傅广权走后,谢凌自顾自地嘟囔:“这傅教练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虽说是总教练,但看起来格外亲切。” 文冰莹也难得开了口:“他不严厉,每次来这儿都是笑容满面的。” 林知幼手举哑铃,做着弯举的动作,全程缄默,一言不发。 虽然傅广权对她一直表现得很友好、关切,但林知幼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她忘不了当初他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林岚的事实; 更忘不了之前林岚将他赶出门外,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绝望与悲伤。 前几天,林知幼经过训练区的走廊时,还无意间听见了傅广权和自己的家人通电话。 她之前就曾听闻,傅广权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 他现在拥有着一个圆满的家庭,一家三口,幸福无比。 林知幼的心头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揪起。 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十多载,她们受尽艰辛、苦难,而傅广权却在世界上的另一个地方,怡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为缺席林知幼的成长过程而感到愧疚,想要弥补这份遗憾。 但林知幼深知,这份遗憾不是几件补品、几句慰问的话就能弥补得了的。 她需要消化这一切,这些复杂的情绪就像阴霾般笼罩着她的心,令她无法沉着地思考。 于是,林知幼将它们埋藏进心底,将思绪一点点地抽离出来。 她要振作精神,一心一意地为花滑而“战”。 — 某天晚上。 夜色正浓,点点繁星闪烁在如墨般的天际。 林知幼经过教练的办公室,刚想径直走回训练室,却听一阵低沉的男声倏地传进她的耳畔。 “小幼!” 林知幼猝然停下脚步。 她循声望去,只见傅广权站在值班室的门口,目光如炬地注视她。 他抿抿嘴,朝她轻声开口:“小幼,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林知幼微微思忖,抬脚走进了办公室。 此时室内只有傅广权一人,其他教练都不在。 林知幼微垂眼睫,低声道:“请问有事吗?我待会儿还要训练。” 傅广权见她面色冷淡,他斟酌了下才说:“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关心关心你。” “……” 傅广权清咳了一声:“你最近在这儿还习惯吗?如果感觉有不适应的地方,可以跟爸爸说。” 闻言,林知幼的心脏像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 “爸爸”这个词汇,曾经离她特别地遥远。 小时候,林知幼曾问过妈妈无数遍,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的陪伴,可她却没有。 她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究竟身在何处。 那时她无比地需要自己的爸爸,可他却不在。 而如今,他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尺外的地方,可林知幼已经不需要了。 林知幼的心里像坠着一块石头,沉甸甸地,令她微微喘不过气来。 傅广权见她始终沉默,倾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幼,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傅广权下意识地望了过去,有运动员刚好走过教练办公室的门口,朝他们这儿张望了一下。 傅广权眉心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将搭在林知幼肩上的手倏地缩了回去。 林知幼察觉到了,他这是想避嫌。 之前傅广权来花滑队观摩监督他们的训练时,每次都给予林知幼恰到好处的关心,对待她如同其他运动员一样,从未让外人察觉出他俩有什么关系。 那时林知幼就明白傅广权的意图。 他其实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与林知幼的关系。 而林知幼也一样,她在队里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傅广权于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讳莫如深,将这段隐秘的父女关系藏起来,仿佛不见天日般,成为他们彼此的秘密。 这样的家人,真的能算作是家人吗? 只是流淌着一脉相承的血液的陌生人罢了。 林知幼在心里哀叹一声。 她的喉头微涩,脸上不带任何情绪,朝傅广权低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吧。”傅广权僵着手,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他看着林知幼转身离去的背影,从容又决绝。 傅广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他仰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灯,只觉得那灯光灼灼得烫进他的眸中,瞬间迷了他的眼,搅得他的内心也一片缭乱。 隔天早上。 林知幼趁着训练休息的间隙,端着水壶来到训练室外的茶水间打热水。 她刚走过长廊,想要踏进茶水间,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欸,你们知道吗?昨天林知幼去傅教练的办公室了。” “我也听说了,她到底去那儿干嘛?” 众所周知,傅广权作为总教练一直都与教练助理联系,鲜少会单独召见队员。 挑头的人神秘兮兮地开口道:“我听说,昨晚傅教练把手搭在林知幼的肩膀上……” 有人听完立刻“咦”了一声:“这么劲爆的吗?这两人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茶水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谲微妙了起来。 谢凌眯了眯眼睛,眸光不禁亮起,连声音也抬高了几度。 “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呢!每次傅教练来我们这儿时,都会露出一副很温柔的样子。” “是啊,我听说他上次在隔壁组的训练室,还训了一个冰舞队的队员,样子特别凶!”谢凌的舍友搭腔道。 “对对对,他每次去你们女单组,回来的时候心情都特别好。”另一个滑冰舞的男生应声说。 有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真相了!傅教练肯定和林知幼有猫腻!!!” “啧啧啧……”谢凌双手环胸,摇头叹道,“你别说,傅教练的身材健硕,长得也不错,年轻时肯定是泡妞的一把好手!只不过没想到,现在也这么老当益壮啊。” 她嗤笑了一声,旁边的人忙不迭地应道:“可林知幼也不差啊!她长得那么漂亮,我觉得她压根犯不着冒着当“三儿”的风险,去找这样一个老男人吧?” “谁知道呢。”谢凌摸了摸下巴道,“说不准某人就是想透过这层关系,在队里摸出点门路来啊。” “这么有手段的吗?没想到这林知幼长得软软糯糯的,清纯又好看,原来花花肠子这么多啊!”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能单单看脸。我心碎了。”有男生捂着胸口道。 另一个人轻推了下他的肩膀,笑了笑说:“得了吧你,想要搭上林知幼,等你当上总教练再说!” 语毕,众人哈哈大笑。 那些闲言碎语传进林知幼的耳朵里,她的脸色煞白,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牙根咬得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上下起伏,仿佛有熊熊的怒火要从胸腔中迸发而出。 她没想到这群人的思想这么龌龊,单单看到一个画面,就能浮想联翩,让他们生出那么多荒谬污秽的想法来。 正所谓三人成虎,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这“人言可畏”的威力了。 这股威力就像海浪般朝她袭来,试图将她淹没,但林知幼不愿屈服、认输。 她缓了缓神,咬紧牙根,正想迈步走进茶水间。 下一秒,一阵清脆利落的人声就从屋内蓦地传进她的耳畔。 林知幼怔了怔,双腿顿时像注了铅般,钉在原地。 哄三十五下 花滑训练中心的茶水间里。 谢凌他们几个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俨然将林知幼和傅广权的事情添油加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冰莹刚刚来这儿倒热水,一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她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拔高音量道:“嘴那么碎,滑什么冰啊,你们不如改行去唱双簧!” 她气愤地将自己的水壶重重地放在桌上,伴随“砰”地一声,原本聊得正欢的那几个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像被什么噎到似的,一时间竟都没有吭声。 有人见文冰莹站出来帮林知幼说话,也忍不住开了口:“你们几个人说得也太过分了,知幼和傅教练这事儿都没有证据,你们就在这儿乱造谣。” “而且知幼平日里也没少帮你们。”文冰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人,“小优,上次你向知幼询问节目编曲的事情,她后来帮你调了一晚上的曲子,你忘了吗?” “还有陈平,你整天说知幼是你的女神,夸她是人见人爱的小仙女。怎么?这会儿听见她半点不好的消息,就觉得幻灭了?你戏怎么那么多啊。” 她一个个地点名道信,弄得那些人尴尬无比。 另一个住在林知幼隔壁宿舍的双人滑队员也帮忙搭腔:“虽然我平日里和知幼接触不多,但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大家都是一个集训队的,没必要在背后这么说别人的坏话吧。” “就是!在别人背后说闲话,你们好意思吗?” “花滑技术不如别人,嚼别人舌根倒是挺有能耐的!”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谢凌他们几个人的脸色一讪,都像被鱼刺卡在喉咙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恰巧此时,教练宣燕从走廊处走过。 她看见林知幼站在茶水间的门口,静静地望向屋内。 宣燕刚想喊她的名字,却见林知幼突然转过身子,急匆匆地往回走,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宣燕赶紧倾身上前,将准备离开的林知幼叫住:“知幼,你怎么了?” “教练,我没事。”林知幼怔了怔。她的脸色煞白,强忍着稳住心神,朝宣燕摇了摇头。 宣燕看着她满怀心事地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她的内心犹疑不定,心想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茶水间,恰好此时有人从茶水间里探出了脑袋,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宣燕信步朝前,走进了茶水间。 众人立即朝她喊了声“教练好”,宣燕见大伙全都老实乖巧的模样,想了想,微微颔首道:“快到训练时间了,你们抓点紧,赶快回去训练吧。” “是!”众人朝宣燕应了一声。 直到她离开后,众人的脸上才换上了各自真实的表情。 他们刚刚听到外面的动静,看见了林知幼离开的身影。 她应该都听见了吧? 众人神色各异,有的人满是惊讶,有的人露出鄙夷的表情,还有的人脸上挂起了关切的神色。 — 五分钟后,林知幼沉着脸回到了自己所在队伍的训练室。 她将刚刚的一切全都抛在脑后,不去想也不愿再想,只一心一意地继续埋头苦练。 这一天,他们展开了两小时的陆地训练,随即又转到训练馆的冰场进行上冰练习。 谢凌自从知道林知幼刚刚在茶水间门口听见他们的话后,她就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连带着她看林知幼的眼神也有点儿怪怪的。 她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林知幼,可林知幼却压根没理会她,只专注着自己的练习。 片刻后,训练结束。 宣燕喊了一声“解散”,众人陆续滑出冰场。 林知幼将刀套戴回冰鞋上,双脚踩过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她眼见文冰莹要走,赶紧快步向前,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她。 “冰莹!” 文冰莹闻声转过头,登时撞上了林知幼那双清澈明亮的鹿眼。 只不过,此时她的眼里却带着点儿深意。 林知幼站在文冰莹的面前,她斟酌了下,朝她扬了扬眉眼:“今天……谢谢你。” 文冰莹的思绪转了转,她知道林知幼是在说刚刚茶水间的事情。 她朝林知幼弯了下嘴角,说:“没事,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几个人整天说三道四。” 文冰莹垂下眼睫,脸色突然也变得有些恹恹的。 林知幼知道,她从小到大在母亲的光环下长大,听到的声音肯定比她要多得多。 那些繁杂的议论声围绕在耳边,有时可以幻化成掌声与鲜花,将人捧上神坛;但有时也可以变成利刃,杀人于无形。 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拍拍文冰莹的肩膀道:“走,我们再去跑两圈!” “好!”文冰莹振作精神,朝她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傅广权似乎也听到了某些闲言碎语。 他再也没有单独找过林知幼,平日里来到花滑女单组的训练室进行日常监督执教,傅广权也刻意地和林知幼保持距离。 他没有挑明自己和林知幼的父女关系,更没有站出来替她说些什么。 对他而言,林知幼这个女儿应该是一个难以启齿的存在吧。 即便他说得很好听,希望能和林知幼好好相处,但林知幼知道,在他的心里,名声与威望比她更重要。 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变。 当初他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舍弃林岚,如今他也可以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外物而与林知幼划清界限。 林知幼渐渐看清了这一点。 “爸爸”这两个字犹如她心脏上裂开的一道伤口,如今虽然已经结了痂,但在某些特定时刻,依旧会泛起微微的疼意。 正如这一天,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 队里难得放了一晚上的假,教练将手机都交还给林知幼他们,让他们留有一晚上的时间,和家人通个电话。 许多队员都打给自己的爸爸妈妈,林知幼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动了动,拨通了妈妈林岚的电话。 那一头,林岚温柔的嗓音顺着电流传进林知幼的耳朵里,她终于弯起了嘴角:“妈妈,中秋快乐。” 林岚的浅浅笑声跃进林知幼的耳膜,声音虽轻,但却如温暖的洋流般荡漾在林知幼的心头。 她说:“小幼,中秋快乐!今天有吃月饼吗?” 林知幼摇摇头,然后想到林岚看不见自己的举动,她开了话匣:“这里没有发月饼。” 虽然今天是中秋节,但集训基地里没有什么节日气氛。 大伙吃完晚饭各自回到宿舍,和家里人打电话,也算是一种节日祝贺的方式了。 林岚恍然:“我今天买了几个冰皮月饼,放在冰箱里了。你到时回来补上,留着给你吃。” 林知幼仰头望向天上那轮莹白的圆月,心里仿佛也落下了皎洁的月光。 她知道林岚是舍不得吃那些月饼,专程为她留着。 林知幼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尖有些酸酸的。 她说:“妈,你自己记得吃,别都留给我了。月饼的保质期不长,新鲜的时候吃最好。” “我知道。”林岚轻声道,“妈妈会吃的,妈妈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林知幼微微弯起眉眼,笑成了弯月牙儿。 她在心里暗暗笃定,就算为了妈妈,她也要全力以赴地征战赛场,凯旋而归。 — 挂断电话后,林知幼走过长廊,她一边走一边刷手机,眼睛却突然瞪圆了,连脚步都霎时顿住。 她刚刚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就给林岚打了电话,还没来得及看微信。 此时林知幼看着微信界面,发现江野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林知幼杵在原地,细细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野:今天你去集训了,祝一路顺风。】 【野:最近天气转凉,不知道你有没有多添衣。】 【野:你什么时候集训结束,给个准信。】 【野:等你比完赛,我到时去机场接你?】 林知幼一条条地往下刷,最后落在最新的一条微信上,是江野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中秋祝福。 林知幼动了动手指,刚想回复他,可“中秋快乐”四个字还没打完,林知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有几个男运动员火急火燎地朝她这儿跑了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紧张急促的神色。 林知幼不禁问:“怎么了?” “园区里进贼了!” 花样滑冰训练中心的大门向来有门卫把守,这里的人员进出都要持出入卡,戒备森严。 没想到竟还能进贼…… 林知幼微微诧异,据说是保安通过监控查看到今晚有人擅自翻墙闯了进来,但那人跑得很快,保安出动后还是被他给溜了。 这几个男运动员听说此事就立刻帮着保安们一起寻找。 有个男生纳闷地摸了摸后脑勺,说:“现在的贼都不过中秋节的吗?选这个日子进我们这儿,真是奇了怪了!” “也许人家觉得训练中心里的月亮更圆呢!”有人忍不住打趣。 另外一个人笑了笑,看了眼林知幼,朝她说:“这里不安全,赶紧回宿舍吧。” “是啊是啊!” 几个男生纷纷应和,甚至有男生争当护花使者,硬要送林知幼回宿舍。 林知幼左推右拒,终于说服那些男生赶紧去寻找小偷,将他们送走。 林知幼见到他们走远,自己也迈步走回宿舍区。 她一步步地往前,刚穿过走廊,一股力道就突然袭来,林知幼猛地被拉进了角落里。 她反应迅速,扯起嗓子就想喊人。谁知那人反应比她还快,猛地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漆黑的夜色中,长廊空旷无人。 林知幼被他捂住嘴巴,正想奋力抵抗,一道冷冽低沉的嗓音却倏地落在她的耳畔。 “别动,是我。” 林知幼听着这一抹熟悉的声音,心里猛然一跳。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猝然抬起头,登时撞上了男生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林知幼澄澈干净的鹿眼里霎时划过一丝诧异,当中还含着惊喜的意味。 哄三十六下 走廊昏暗的灯光倾洒在男人的身上,映衬得他骨骼清瘦,精致的下颚线条利落分明。 林知幼微微晃神,江野幽深如墨的眼瞳就这么撞进她的眼里。 他隐在黑暗中,手掌覆在她的唇上,两人靠得特别近。 江野眉眼低垂,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面前的女生细密卷翘的睫毛,一根根毛绒绒的,像羽扇般颤了颤,令他心里发痒。 江野的喉结微滚,捂在林知幼唇边的手微微怔松,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些。 林知幼注视着他,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生出了几分惊诧与悸动。 她压低声音,声调里带着点儿惊魂未定:“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如果林知幼没猜错的话,今晚潜入他们花滑训练中心的人,就是江野。 江野表情淡淡,语调里带着点儿懒倦,一点也不像被人当成贼的人,反倒摆出一副像是来这儿游玩的闲散模样。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江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谁让你们这里关禁闭,人都联系不上。” 他给林知幼发的微信信息她都没回,即便他从思桃那儿得知,林知幼集训期间手机会被没收,很难联系上她,可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忍不住想给林知幼发微信。 江野的心里莫名生出烦躁。这种想念一个人,可她始终不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就像一团火焰,伴随时间的推移,添柴加火,愈演愈烈。 江野垂下眸子,当看见林知幼盈白纤细的手指间正握着一台手机时,他的身形一顿。 江野的眼梢微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她的手机:“你有手机,却不回我信息?” 他的漆瞳里压着几分散漫与揶揄,甚至还划过一丝被人无视的委屈神色,转瞬即逝。 林知幼一脸冤枉:“这是我刚刚从教练那里拿来的。今天中秋节,教练专门允许我们用一晚上的时间,我原本打算回你微信,谁知你就来了……” 她一气呵成地说出一整串的话,白皙素净的小脸上眉头紧蹙,带着几分着急。 闻言,江野挑起唇角,气息悠长地笑了。 他抬手轻碰林知幼的眉心,似是要将她眉间的皱印抚平。 “我知道了。” 他清冽微沉的嗓音落在清寂的夜色中,竟显得格外地温柔。 他手指的肌肤碰触到她眉心的那一瞬,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涌进了林知幼的心里。 她的脸颊泛起一层漂亮的绯红,不禁垂下脑袋,低声说:“你知道就好。” 林知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半晌,她抬眸望向江野:“对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青城?” “我昨天就到了。”江野压着唇角的笑意说。 原来,青城的亚利哈职业赛车队邀请了江野所在的ace赛车队来这儿举行友谊赛。 昨天他们比赛结束后,队里的赛车手们就打道回府,赶回滨城,唯独江野特意在这儿多留了一天。 今天是中秋节,他想来见林知幼一面。 江野细细地打量着林知幼,林知幼面露疑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怎么,我脸上沾着东西了吗?” “没有。”江野轻轻地说。 林知幼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睛,夜空中的星光仿佛坠入她的眼中,熠熠发亮。 江野注视着她莹润透白的脸蛋,喃喃地说:“瘦了。” 他的话落在空中,随风飘散开,轻柔而细微。 林知幼没有听清,她愣神了一下,还未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一束束手电筒的亮光突然朝他们逼近,保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谁在那边?!” 话音落地,林知幼的心噗通一跳。 糟糕,保安来了! 她赶紧推了推江野,急声道:“你快走!” 江野眉心微动,他看向林知幼,眼里划过几分不舍,然后动作敏捷地转身跑向楼梯口。 江野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朝林知幼扬起桀骜的笑。 “糯糯,你比赛加油啊!” 他的声调清冽微扬,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很快,江野就隐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几个保安匆匆地跑过来时,就发现林知幼独自杵在这儿。 他们见她一个小姑娘大半夜还呆在训练馆的走廊上,心里头都怪纳闷的。 一个胖胖的大哥将自己跑歪的保安帽掰正,气喘吁吁地问:“丫头,你大晚上的在这儿干嘛呢?” “看……月亮啊。”林知幼抬手指了指天上那轮圆月道。 其中一个稍显年长的保安大叔立刻说:“这月亮不能用手指,不然会被割掉耳朵的!” 林知幼讶然,心想竟然还有这么魔幻离奇的说法呢。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说谎的尴尬。 胖保安缩了缩脖子,感觉这漆黑的夜色搭配这怪力乱神的传说,再加上一个追了老半天都没见着踪影的小偷,联系在一块儿,实在太瘆人了! 他胖墩墩的身子抖了下,朝林知幼忙不迭地说:“你赶紧回宿舍休息吧,别到处乱跑了。” 林知幼朝他们应声说“好”,待到胖大哥和几个保安全都离开去别处巡逻后,林知幼才深深地舒出一口气。 她朝前走了几步,刚想返回宿舍,一阵清脆的女声却突然喊住了她,林知幼的双腿不禁钉在原地。 女生吹着口哨,轻快的声音里带着点儿懒洋洋的味道,伴随夜风飘进了林知幼的耳朵里:“我看见啦!” 林知幼怔怔地望过去,然后就瞧见了文冰莹那张好看的笑脸。 文冰莹好整以暇地与林知幼对望,从距离她不到一米外的楼梯处走了下来。 文冰莹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她的面前,朝林知幼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长得蛮帅的啊!” 林知幼一见到是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听到文冰莹话里的措辞,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啊。”文冰莹的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凑到林知幼的跟前,话锋一转道,“那……你能把他介绍给我吗?” “我觉得那个男生长得挺帅的,而且还很酷耶,大半夜专门溜进训练基地里夜会美人!” 文冰莹自顾自地说着,眼睛眨巴眨巴地,带着点儿调皮的味道。 然而林知幼听完,整个人却怔得微微变了脸色,脸上满是为难的表情。 文冰莹瞧见她的神色,噗嗤一声就笑了。 文冰莹说:“我跟你开玩笑的,瞧你紧张成这样,还说不是男朋友!” 她的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林知幼的肩头却微微垮了下来。 说实话,她实在招架不住这种玩笑。 林知幼迈开脚步,朝文冰莹说:“走吧,现在很晚了,我们回宿舍。” “欸。”文冰莹拉了拉林知幼的袖子,将她拦下。她想了想,斟酌着说,“我看那个男生蛮喜欢你的,你应该也喜欢他吧?” 林知幼愕然地看向她。 她喜欢江野这件事情,一直藏得很好,几乎无人知晓。 文冰莹双手环胸,老神在在地说:“瞧你这反应,看来被我猜中了!” “知幼,我没想到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文冰莹认真地说。 自从文冰莹来到花滑训练中心后,她见过形形色色的运动员。 有的人花滑技术称不上绝佳,但不可一世,狂妄自大;而有的人因为初到这个强者聚集的世界就心生卑怯。 而林知幼与他们都不同,她表面看上去安静乖巧,但实际上骨子里带着点儿倔。 队里的训练强度大,她一开始很难适应,于是每天坚持提前一个钟起床,外出跑步,只为锻炼更好的体能。 她坚毅、果敢,在花样滑冰的这条道路上始终坚定不移地前行。 在文冰莹的心中,林知幼是她最可敬、也最喜欢的对手。 然而今天,文冰莹第一次看到林知幼的另一面 ——她不自信的一面。 平日里,林知幼练习花样滑冰时始终自信从容。她做出每一个跳跃、旋转的姿势都气势如虹,胸有成竹。 而她每次和文冰莹讨论花样滑冰的这些技术动作时,眼睛里都泛着光,耀眼又璀璨。 可如今,面对她喜欢的人,她却是另一副模样。 林知幼的心微微一窒。自从她重新练习花滑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原来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她默默地喜欢江野这么多年,始终将他作为自己心中最明亮的那束光。 因为他,她积极地做康复训练,丢下拐杖重新开始走路; 因为他,她重拾梦想,鼓起勇气踏上了花样滑冰的道路。 她拼尽全力地做到最好,初衷不过是为了能够追赶上那个人,为了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名字——江野。 不得不说,文冰莹确实有一双善于洞察人的眼睛。 她看出林知幼的不自信,看出她内心深藏许久的另一面。 文冰莹轻拍了一下林知幼的肩膀,语调松了松,说:“其实你根本不用不自信,我觉得你跟那个男生很般配。” “般配?”林知幼喃喃道。 “是啊。”文冰莹笃定地说,“至少在我的心里,你一点也不差!” 林知幼微微怔忡,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文冰莹喂叹了一声,她可真想将林知幼心中那抹不自信的迷雾给驱散掉。 文冰莹摊开手掌,手指一根一根地往里掰,像是数起数来:“你看,你长得漂亮,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花滑技术也不错,就比我差那么……” 林知幼淡淡的目光瞟向她,文冰莹的话尾立刻拐了个弯:“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所以,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林知幼愣怔了下,问:“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讨人喜欢啊!” 林知幼向来乖巧软糯,漂亮又好相处。 她在集训队里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她。 “前段时间集训队里的男生们还私下讨论,说我们所有女生里就数你最漂亮。那个叫赵嗣的后勤管理员还说对你一见钟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知幼羞赧地垂下眼睑道。 文冰莹笑着说:“反正我觉得你挺好的,跟大伙都相处得蛮融洽的!” 虽然前段时间有一些关于林知幼和傅广权的传闻流出,有一些乌烟瘴气的闲言碎语总围绕在林知幼的身边。 但很快就被集训队的队员们给打散了。不少人替她说话,挑头的好事者之后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文冰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想到了自己。 作为“花滑冰雀女王”代红莉的女儿,文冰莹从小就被外界的各种声音裹挟,大家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戴着各种有色眼镜看她。 无论是羡慕的、嫉妒的,亦或是鄙夷的,都让文冰莹备受困扰。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高冷孤傲,遇到不相熟的人完全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但实际上,文冰莹的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一只孤孤单单的小野兽。 她没有相知相惜的至交好友,总是独自一人,踽踽独行。 文冰莹在心里喂叹一声,旋即望向林知幼,眨了眨眼睛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林知幼好奇地问:“什么秘密?” 文冰莹默了默,她目视远方,眼神聚焦在一个虚无的点上。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是一个不太自信的人。” 虽然文冰莹顶着她妈妈的光环,受到了无数的关注。 在外人看来,她是“天之骄女”,是花滑界的“未来之星”。 但她并没有像外界的人看到的那般自信坦然。 文冰莹一直生活在这种高光下,低垂着头,站在背光的阴影里。 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外界施加给她的,也是她给自己的。 她怕起点越高,就摔得越惨。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文冰莹经常会去网上翻看别人对她的评价。 那些差评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利刃,狠狠地戳在她的心上。 【如果她不是代红莉的女儿,有谁认识她啊?】 【小冰雀也就只能在报道上博博噱头,我看过她现场的比赛,技术也就一般般吧。】 【她要想成为她妈妈那样的花滑女王,少说也得滑个十几二十年才行。】 【笑话,花滑女单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我看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绝对不可能超过她妈妈!】 网上的那些差评让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不仅提及文冰莹的花滑技术,甚至还攻击她的长相。 有人说文冰莹的相貌不及她妈妈的十分之一,根本没有遗传到代红莉的美貌。 当时文冰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生出了难过。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即便装得再酷,但也还是爱美的。 文冰莹鼻尖的那颗黑痣经常会被人当成抨击她的靶子,让她的心里生出了卑怯。 她抬起头,望向天上那轮莹白的圆月,自顾自地对林知幼说:“你觉得,如果我把我鼻尖的这颗痣点掉的话,会不会变得漂亮一点?” “你想点吗?”林知幼不答反问。 文冰莹倚到走廊上的栏杆处,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不太想。” 虽然那些网上的“喷子”经常攻击她、贬低她,让她心生自卑,有点怀疑自我。 但在文冰莹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为了那些人而改变自己。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点。”林知幼走到文冰莹的身边,一同仰望天上的星空,“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不同的,就像地上的每一片落叶也有自己的形状。我们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话,而改变自己呢?” “而且,有人不喜欢,肯定也有喜欢它的人。网上虽然有差评,但我相信也会有很多善意的声音。”她朝文冰莹眨眨澄澈的眼睛,眼里含着笑意道,“我就觉得你很好,你鼻尖的这颗痣很特别。” 文冰莹恍然。 林知幼细细地注视她,其实她一直觉得文冰莹鼻尖的这颗美人痣让她极具辨识度。 她的皮肤细白,柳叶眼微翘,眼皮很薄,鼻尖点痣,虽不是传统审美上的标致美人,但却不拘一格,很有个性。 林知幼说:“我觉得这颗痣就是你的标志,属于文冰莹的标志。” 不是小冰雀,而是文冰莹的标志。 文冰莹微微思忖,半晌扬起眉眼,笑道:“行!” 她决定做自己,不再因为别人质疑的声音而扰乱自己的心神。 “就让那些人的话见鬼去吧!” 文冰莹扯起嗓子,朝远方喊了一声。 下一秒,一阵浑厚的男声就倏地传到她们的耳畔:“你们这两个小丫头怎么还在这儿?” 巡逻的保安胖大哥气喘吁吁地走上前,他今晚搜寻了好几圈,小偷没抓着,倒让他运动了好半晌,实在是累坏了。 保安大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催促着林知幼和文冰莹赶紧回宿舍睡觉。 她俩互望了一眼,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 两人朝保安大哥说了声“抱歉”,旋即一溜烟地跑回宿舍了。 这一夜,中秋佳节明月升,夜色清寂藏凉意。 但林知幼和文冰莹躺在宿舍的床榻上,很快就陷入了梦乡,睡得格外地香甜。 — 至此之后,他们继续按部就班地在花滑训练中心里进行封闭训练。 待到冬季的飞雪飘落整个青城,将这座“冰雪之都”织成了天幕雪帘,众人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亚洲冬季运动会。 这次运动会将举行为期8天的比赛,有来自35个国家和地区派代表团参加这场“冰上盛宴”。 本次比赛项目总共有11项,而花样滑冰女单组的短节目比赛被安排在亚冬会开幕式后的第三天。 这一天,青城的世纪莲体育馆外排满了队伍。 许多冰迷们纷纷来到这儿,凭票等待入场,全都翘首等待着今天的花样滑冰比赛。 这次比赛汇聚了来自日本、韩国、印度尼西亚等多个国家的花滑选手,还邀请了来自中国、中国台北、哈萨克斯坦、加拿大和德国的七位专家裁判。 虽然亚洲冬季运动会不是国际滑联的赛事,但它执行的评分标准是按照国际滑联的系统来进行,于是这次亚冬会请来的几位专家都是来自于国际滑联。 今天是第一个比赛日,主要进行短节目比赛,明天则会进行自由滑比赛。 这两个比赛的分数相加,组成的便是花样滑冰选手的总成绩。 此时林知幼和文冰莹走到比赛的候场区,一个身穿浅灰紫色考斯腾的女生正坐在长椅上,低垂着脑袋,摩挲自己的膝盖,脸上挂着几分难色。 “朴知妍!”文冰莹认出了那个女生。 她是这次韩国队的选手,和文冰莹之前在四大洲比赛上认识,属于旧相识。 朴知妍抬起头,看见文冰莹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划过一抹亮色:“是你,冰莹。” 她俩用英语交流了起来,林知幼这才知道,原来朴知妍前不久在公开训练中意外受伤。 为了参加这次亚洲冬季运动会,她和教练商量后,在赛前打了封闭针,坚持带伤上阵。 彼时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头微蹙,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文冰莹看了看朴知妍,面露担忧道:“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事。”朴知妍咬咬牙,勉力地朝文冰莹弯起了嘴角。 林知幼看着她,内心微微波动。 像朴知妍这样的运动员,在林知幼眼中是非常可敬的对手。 虽然亚洲冬季运动会的比赛并不像其他世界级的花样滑冰比赛的赛事级别那么高,但对于他们这些运动员而言,每一次比赛都要格外珍惜,每一个机会都不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各国的花样滑冰选手还要为本国争取世锦赛、冬奥会的名额。通过打比赛的方式,一场场为国家争得荣誉。 他们的身上,担负着许多希望与重任。 林知幼她们三人用英语又交流了一会儿,半晌,一阵尖细的女声倏地传进他们的耳畔。 “哟,你们现在还有时间在这儿聊天啊。我要是你们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待会儿输得太难看!” 谢凌昂首挺胸,倨傲地走到林知幼他们的面前。 她向来狂妄自负,看谁都不顺眼,往谁身上都想挑上几根刺。 她觉得文冰莹、林知幼跟自己的花滑水平差不多,但宣燕教练却总是偏向于她们俩。 所以,谢凌不仅对文冰莹有敌意,连带着对林知幼也很有意见。 林知幼听着谢凌的冷嘲热讽,淡淡开口:“快比赛了,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大家赛场上见分晓。” “行,我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让你们心服口服!” “花滑靠的是实力,可不是耍嘴皮子,更不是说两句成语就行。” 文冰莹冷不丁地甩出这么一句,她置若罔闻地走过去,擦过谢凌的肩头,眼皮子都没掀起看她一眼。 谢凌气得跺脚:“文冰莹,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代红莉的女儿就怎么样?你以为我怕你啊!” 文冰莹冷哼一声:“谢凌,你要是有这么个精气神儿,当初留在加拿大花滑队多好啊。被孤立了就跑回国,只会吃软怕硬,我都替你害臊!” 谢凌当初在加拿大花滑队里的成绩不算特别好,因着她外国人的身份,再加上她本身不讨喜的性格,经常受到队员们的排挤。 她度过了两年不愉快的入队经历,恰逢她的家人打算将工作重心转回国内,谢凌便求着他们让自己的国籍转回中国,也回到国内长居。 这次她加入国家队,就是想证明自己,她不比别人差。 但一听到文冰莹提及她以前在国外的往事,谢凌不禁怔在原地,被怼得哑口无言。 林知幼看了文冰莹一眼,这么多天来,她们二人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 像谢凌这样看人下菜,吃软怕硬的人,他们不屑理会。 林知幼用英文对朴知妍说:“我们走吧。” 朴知妍和善地朝她点点头。 然后他们三人并肩一道离开。 谢凌见他们完全不搭理自己,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 她抬手指向林知幼和文冰莹,气急败坏地说:“你们给我等着!” 文冰莹和林知幼没有回头,她俩十分默契地看了眼彼此,会心一笑。 此时此刻,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只有比赛,其他的都是过往云烟。 而谢凌看着她俩的身影,气得一个人杵在原地,直跺脚。 — 二十分钟后。 亚洲冬季运动会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短节目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这次女子单人滑的短节目规定时间为2分40秒,短节目中包括8个规定动作,运动员要在限定的时间和自选音乐的伴奏下完成全部的规定动作。 这次女单共有24位选手参加,每组6位选手,分成4组上场。 通过抽签的方式,林知幼和文冰莹被抽到同一个小组,她排在第三位出场。 众人经过试冰热身后,首先出场的是一位来自泰国的女选手。 她身穿浅黄色的考斯腾,脸上挂着紧张的表情。 对于东南亚的选手来说,由于花滑技术的水平与实力,他们大多数只出现在亚冬会或者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而鲜少能在更高级别的花滑赛事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位泰国选手因为极少参加这些赛事,作为年轻小将的她心生紧张,在开局做出了一个后外结环三周跳,她没有保持住身体的重心,“嘭”地一声就直接落冰摔倒了。 开局失利,泰国小将之后接连“翻车”,跳跃上出现了不少失误,旋转的定级也不高。 直到她的整个短节目接近尾声,她的滑行看起来疲惫又吃力,表情沮丧,感觉都快哭了。 林知幼在候场区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紧张。 她默默地等待,直到第二位选手比赛完下了场,林知幼听到了场内的广播播报出了这位选手的成绩。 在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短节目中,成绩评分包括技术分与节目内容分两项。 这既要看选手的滑行技术与跳跃技术,还要看选手的技术衔接表演、编排以及音乐的表达能力。 很显然,这一位选手比刚刚第一位出场的泰国小将的花滑技术与节目表现等能力要好得多。 她的分数足足比泰国小将高出了十几分。 林知幼闭了闭眼,她敛下心神,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半晌,林知幼听到了广播声。 她脚踩冰鞋,轻盈地滑过晶莹剔透的冰面,进入比赛场地。 这一刻,她终于站上了属于她的“冰雪战场”…… 哄三十七下 青城的世纪莲体育馆内人头涌动。 林知幼在万众瞩目下,静静地伫立在冰面上。 她的脸上化着精致漂亮的妆容,乌黑的秀发挽成花蕾别在脑后。 她周身穿着一件碧蓝色的考斯腾,领子处缝绘着如粼粼波光般的银色花纹,袖口上镶嵌着无数颗装饰用的莱茵石。 整件衣服如绢般柔滑,泛起了晶莹的光泽。 这次林知幼选择的短节目曲目——是德彪西的《月光》。 在清越悠扬的乐声中,林知幼以萨霍夫三周接后外点冰两周的连跳作为开场。 她跟随轻柔优美的乐声,仿佛漫步在皎洁月光下的神明少女,有清风吹拂在她的瓷白透亮的脸上。 她轻巧顺滑地蹬冰滑行,将朦胧宁静的氛围全都烘托而出。 连日来的高强度训练让林知幼的花滑技术有所提高,但在她的心理上也产生了一些压力。 她想着,自己要做得更好一点,才能不辜负这段时间的努力。 而且,傅广权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她想让傅广权知道,她可以做得很好。即便没有父亲的陪伴,她也能在自己的成长道路上,变成一个自强优秀的人。 俄顷,林知幼做出了一个3+3的连跳。 落冰的那一刻,她却微微蹙起了清秀的眉。 林知幼知道,自己的高度、远度不够,导致她在做第二个连跳时,没法流畅紧凑地衔接,连带着她落冰后的动作延续也略显潦草。 她失误了。 这样的失误会让这个规定动作有了相应的扣分。 林知幼思绪复杂,她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在温柔飘渺的乐声中单足直立连续旋转。 紧接着,后半段的乐声逐渐变得轻快明亮。 林知幼跟随音乐的节奏律动,快速变换脚下的步法。 她的冰刃滑过冰面,左前外刃蹬冰向前起跳,在空中旋转三周半后,右后外刃落到冰面上堪堪稳住,随即迅速接上一个后内结环三周跳。 她的一整套动作做得略显急促,场边正注视着她的教练宣燕都微微替她捏了一把汗。 站在一旁的傅广权也皱起了眉头。 他侧头望向宣燕,朝她问道:“最近知幼的训练表现得怎么样?” 自从花滑队里传出傅广权和林知幼那些莫须有的传闻后,傅广权为了避嫌,就很少再去关注林知幼的情况。 宣燕微微思忖道:“她平日里的发挥都比今天在赛场上的表现要好。” “那是怎么回事?”傅广权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宣燕斟酌着开口:“可能……她最近听到一些声音受到影响了吧。” 闻言,傅广权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宣燕口中的“声音”指的是什么。 傅广权的脸上挂起不自然的表情,但他依旧梗着脖子,摆出一副“官派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广权睨了宣燕一眼,“你不会真以为我和林知幼有什么关系吧?” 为了他的名声与威望,傅广权面不改色地选择撇清自己与林知幼的关系。 宣燕噎了噎,赶紧开腔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是空穴来风的事情,傅教练对我们队里的每一个运动员都很好。” “那是自然。”傅广权挺直腰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而此时场内,不知道他们谈话声的林知幼刚刚做完最后一个跳跃动作。 她伫立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喘着微重的气息,朝观众席躬身谢幕。 随后,林知幼走出冰场。 体育馆内的温度很低,她下场后就披上了国家队的队服外套。 教练宣燕走到她的身边,关切地问她:“知幼,你还好吗?” “教练……对不起。”林知幼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好,出现了几处失误。 宣燕吁出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先别想这些,我们去看成绩吧。” 他俩一起走到kc区,坐在等分席上等待裁判的评分。 不一会儿,广播就播报出了林知幼的成绩。 技术分(t分)32.46分,节目内容分(p分)26.41分,短节目的总成绩为58.87分,暂居短节目比赛的第三名。 比刚刚第二位出场的日本选手低了将近4分。 林知幼紧张得绞起手指,她知道自己这次短节目发挥失常,她的成绩并不理想,到时肯定会被其他选手后来居上。 除了短节目,明天他们还将展开自由滑的比赛。 由短节目与自由滑的分值相加,最终得出总成绩来决定排名。 要想争夺名次,明天是她最后的机会。 林知幼默默忖度,宣燕见她愁眉不展,拉着她走出了kc区。 宣燕语重心长地对林知幼说:“知幼,我看得出来,你给自己背负太多压力了。” 虽然她在队里从来不用宣燕操心,是最体贴乖巧的孩子。 但她有任何心事也不会向人透露。 之前宣燕在茶水间撞见林知幼,她当时什么也没提,事后宣燕才知道那些队员背后在议论什么。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想和林知幼谈谈心、开导她,但她每次都表现得平静如常,懂事得让人生出几分心疼。 宣燕默默地伸出手,轻轻搭在林知幼白皙纤细的手背上。 她看着林知幼,朝她微微弯起嘴角:“知幼,你要学会给自己减压,不要想太多。” 正如一个跋山涉水的旅人,他背着沉重的包袱前行,是走不远的。 只有轻装上阵,才能遇见更美的风景。 林知幼若有所思,她默了半晌,最后朝宣燕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宣教练。” “好了,走吧。”宣燕仰起头,拍了拍林知幼的肩膀道,“冰莹和谢凌就快上场了,我们去等等她们的成绩。” “好。” 经过激烈地角逐,各国的选手们纷纷上冰“厮杀”。 在这场无硝烟的战役中,众人拼尽全力,为自己的梦想和国家的荣誉而战。 最终,本次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短节目的总成绩排名公布了,今天的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文冰莹获得了这次花样滑冰女单短节目的第一名,而林知幼因为发挥不理想,排在了第五位。 待到比赛结束,体育馆里的观众们全都疏散开,各自打伞回家。 林知幼坐上队里专用的大巴车,跟随众人一起返回集训基地。 她仰头望向车窗外,天边的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车窗上,仿佛也落进她的心里。 文冰莹坐在林知幼的身旁,抬起手肘点了她一下,轻声道:“你怎么了?” 她仔细地观察林知幼的表情,生怕她今天因为短节目的成绩排名而心生忧虑。 林知幼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指尖碰了下车窗,淡淡地说:“我在看雨啊。” 文冰莹眨眨眼,有些愣怔。 林知幼朝她微弯唇角:“你该不会担心我一时失利,就颓靡不振,丧失所有的信心,破罐子破摔吧?” “你肯定不会的,对吧?”文冰莹小声地说。 “那是。”林知幼摆出一副“我很好,完全扛得住”的表情。 她对文冰莹说:“放心,别担心我。” 毕竟,刚刚宣燕已经和她聊了一番。林知幼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决定卸下心中的包袱,抛开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好好滑冰。 林知幼看向文冰莹,眼里漾起了细碎的笑意。 “恭喜你啊,首战告捷。” “明天就看你的表现咯。”文冰莹笑了笑,“我等着你的逆袭,我们要一起站上领奖台。” 文冰莹将林知幼当作她的朋友,也是她在花样滑冰赛场上最可敬可亲的对手。 她们约定了,要一起实现梦想,为国家赢得荣誉。 谢凌坐在林知幼和文冰莹的后排,听着她俩的对话,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都红了。 这次谢凌表现得比林知幼还差,短节目成绩直接排在第十五名,滑出了她的历史最低分。 这样的成绩,注定很难再逆袭成功,肯定和冠军无缘了。 谢凌别过脑袋,不再去听她俩的欢声笑语。 她咬着牙根,不像以前一样颐指气使地开口,让她们别吵自己。此时的她就想默默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 而很显然,林知幼和文冰莹也没心思搭理谢凌。 他们聚精会神地备战自由滑比赛,整装重新出发,终于迎来了第二日的赛程。 这次亚洲冬季运动会的花滑比赛在央视的体育频道全程转播报道,彼时解说员开始做起了介绍。 这次央视派出的这名解说员是常年主持花样滑冰项目比赛,有着丰富经验的齐阑萍女士。 她为昨天的短节目做了全程解说,今天也继续做起了相应的介绍。 伴随她的话,现场导播的镜头从人潮熙攘的场馆,切到了冰场内。 “今天的女单自由滑比赛时间为4分钟,全程要完成12个规定动作,包括7组跳跃、3组旋转和2组接续步。” “接下来第一组第一位出场的是日本名将伊藤美幸,她开场的菲利普三周单跳稳健落冰,勾手三周接后外点冰两周接后外结环两周连跳,还有她最后做出的萨霍夫三周单跳,这几个动作虽然在技术上略有点儿瑕疵,但总体表现得都很不错。” “我们都知道,在自由滑中,技术得分大于节目内容分。因为动作更多,基础分值也会更加紧密。而伊藤美幸选手的花滑技术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她在节目中的表现力也很能感染人。这次自由滑的尾声她就将全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整套节目最终得到125.84分,与短节目的分数相加,总分为179.50分。” 齐阑萍微微思忖道:“伊藤美幸确实是一个很强劲的选手,她在最新的国际滑联世界积分排名位居第四,这次在短节目中以微弱的比分差距败给了我国选手文冰莹。这次她虽然抽到了第一位上场,但表现出色,这个成绩就是裁判对她的肯定。” 毕竟,如果不按照抽签的规则,在花样滑冰的比赛上有很多大型赛事会以“世界排名”来决定选手的出场顺序。 例如世锦赛,选手就会根据“世界排名”来倒序分组出场。一般大家都默认——出场越晚,打分的待遇就会越好。 伊藤美幸这次抽到第一位上场,实属运气不佳。 但她的实力却让裁判们折服,打出了这样的高分。 齐阑萍说:“看来这次亚冬会的女单比赛竞争十分激烈,冠军究竟最后会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林知幼上场了。 导播的摄像镜头切到了选手的冰场区,专程给了林知幼一个特写。 她出现在冰面的那一刻,齐阑萍忍不住笑道:“中国花滑女单队的姑娘们真是个顶个儿地赛天仙!林知幼选手不仅长得漂亮,综合实力也很强。她在上一个赛季中表现出色,这次虽然在短节目中没能将自己的实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但我们依旧期待着她的表现。林知幼,加油!” 三言两语下,就能听出齐阑萍对于林知幼是非常喜爱的。 她担任解说员多年,对国内选手们的情况都大致了解,也打过交道。 她曾在场下见过林知幼两次,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有一次,齐阑萍因为工作的缘故,去了一趟滨城。 当时林知幼的教练向齐阑萍介绍了她,小姑娘很有礼貌,乖巧又漂亮,十分惹人喜爱。 第二次是林知幼在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的法国分站赛上遗憾败北,无缘晋级总决赛。 那时她从法国飞回国内,第一时间就重回冰场。林知幼当时站在冰面上,泪眼涟涟,一边哭一边坚持蹬冰滑行。 她一圈圈地滑着,重复地去做自己在赛场上失误的那些花滑动作,一遍又一遍,努力地将它复盘、重练。 当时齐阑萍看到这一幕,那时她就在想,林知幼真是一个很倔的孩子。 这样的她,厚积薄发,努力拼搏,终有一日会成大器。 彼时林知幼站在亚冬会的赛场上,她身穿一袭绛红色的考斯腾,轻纱质地的衣领、袖口的花纹繁复精致,右手手臂的面料上还勾画着几朵深色的红玫瑰。 这件衣服设计得华丽又精美,将她的婀娜身形完全勾勒而出。 她原本清纯软糯的脸蛋上,也染上了几分美艳娇媚的味道。 齐阑萍看着她,笑着开了口:“今天林知幼选手的这个装扮造型,和往日很不一样,让人耳目一新!” 别说她,就连现场的观众们也被林知幼这副红衣造型给惊艳到了,许多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实在是太好看了!! 甜妹变御姐,红唇冶艳,风华无双,简直太鲨人了!!! 这一下子,所有人对于林知幼今天的自由滑表现,期待值“唰”地就拉满了。 彼时体育馆内明亮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身上。 林知幼低垂扇睫,右脚前伸出,脚尖的冰刃点地。左手举高至头顶,右手轻托在身前,大拇指和中指捏合,动作柔美高雅。 这与她上一场的短节目视觉效果完全不同。 如果说,上一场的林知幼是漫步于月光下的圣洁月桂女神;那如今的她,就像是屹立于高堂之上雍容华贵的玫瑰王后。 果然,音乐声响起,林知幼微扬下巴,双臂倏地轻轻落下。 她以一个轻盈流畅的步法滑出,右脚冰刃点在冰面上,靠着点冰的力道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快速旋转三周后干脆落冰,紧接着迅速接上一个跳跃。 她以3lz+3lo(勾手三周跳加后外结环三周跳)作为开场,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又漂亮。 伴随凄美的音乐声,悠扬婉转的琴音交织着低吟的女声荡漾在冰场之上。 林知幼这次在自由滑节目中,选择了电影《夜宴》中的配乐——《我用所有报答爱》。 这首曲子她耗时多日,准备得非常用心。 早在几个月前,林知幼就在滨城体育大学花滑队教练吴洁的帮助下,通过各种渠道取得了这首歌曲的授权,对其进行重新改编。 此时,她的身姿跟随清越悦耳的音乐而律动,她的眼神里带着轻柔与凄婉。 林知幼就像宫闱之中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本应受万民景仰,可却在这混乱的宫廷斗争中,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遭受皇权的制肘,失去了追求自由与爱的希望,只能终日带着冰冷的面具,在这乱世中沉浮…… 复杂的情绪流露在林知幼的脸上,她饱受困境中的凌.辱,渴望摆脱这被操纵的命运。 她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做出了阿克塞尔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的连跳,干脆利落地完美落冰。 周围的观众席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悦耳激昂的乐声交织而起。 伴随音乐节奏的变幻,林知幼的脚下也开始变换步法。 她在快节奏的接续步法中,做出一个菲利普三周单跳。 她的动作优美,跳跃毫无瑕疵! 林知幼的眼中渐渐燃起了欲望的怒火。 她明白了,在这权力之争中,要想改变命运,就要踏过白骨滩,抛却往昔的善念与温存。 她决心改变自己,将山河摔碎,将恩仇模糊。 她要成为这世上的王! 林知幼张开双臂,在荡气回肠的乐声中,以一个大一字滑入。 她的左脚冰刃滑过冰面,随之奋力一跳,在空中高速旋转三周后干净利落地站稳在冰面上。 她昂首挺胸,气势如虹。 她的身姿优美高雅,全身绛红色的丝质考斯腾在她的舞动下泛着熠熠流光,无比华美,宛如傲然于世的女皇。 皇帝、太子等人相继离世,她终于成为了“最后赢家”。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迎来享之不尽的辉煌与荣耀时,一把尖刀却突然刺穿了皇后的胸膛。 欲望成就了她,但最终她也被欲望毁灭。 音乐进入尾声,周遭响起了一阵空灵悠远的女声。 林知幼的眼中带着几分苍凉,她化身为坠入深渊的皇后。 临死的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谁杀死自己,但她明白,是欲望吞噬了她,将她带上了末路。 林知幼以燕式步滑入,随后缓缓地压低身体的重心,将腿的膝盖深深弯曲,另一只腿悬浮于冰面。 她整个人几乎贴近寒气逼人的冰面,单手浮冰,另一只手自然地往后扬起,整个人顺着弧线的轨迹滑行。 她将hydroding这个动作做得凄美而标准,宛如奄奄一息的王后,感受着自己生命的凋零。 待到乐声戛然而止,林知幼做完最后一个躬身转。 她单膝跪下,双臂呈十合于身前。她仰望苍穹,脸上落下了一滴泪来。 周围的观众席上不由得发出惊叹声,人们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林知幼,只见她站立在冰面上,动作舒展柔美,白皙光洁的脖颈线条清晰可见,绛红色的考斯腾勾勒着她纤细窈窕的腰线,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脸上,终于带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望向远方,仿佛在回顾王后的这一世。 危机四伏的朝堂、与皇帝、太子之间的爱恨情仇,所有的一切,在最后的这个时刻全都化作云烟了。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能够不被世俗的欲望所困。 她不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王后,她想回归真我,回溯到从前,变成那个天真善良的自己。 短短的四分钟时间里,林知幼诠释了王后的一生。 隐忍、挣扎、屈服、堕落直至忏悔、释然。 她将这些复杂的情绪通过肢体动作与面部表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这个自由滑节目饱满而深刻,所有观众全都沉浸其中,心里也油然生出了几分苍凉之感,久久无法忘怀。 曲终人待散,林知幼站起身子,朝观众席露出灿烂的笑靥。 这是属于林知幼的笑靥。 无数的观众尽情地狂呼,他们朝冰场内扔下了红色玫瑰与洋娃娃。 在阵阵的喝彩声中,林知幼朝四面的观众席鞠躬致谢。 齐阑萍观赏完这场自由滑节目,这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了一声赞叹。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林知幼选手这个自由滑的节目可谓是精彩绝伦,震撼人心!我相信她的未来,肯定会迎来明媚的春天。这是属于她的时代,是属于中国花滑女单队的时代!” 齐阑萍的心情激动亢奋,而林知幼也怀揣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喜悦。 她滑出场边,与早已等待自己的教练宣燕相拥在一起。 宣燕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连连点头道:“做得好!” 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她弯起眉眼,朝宣燕轻声道:“谢谢教练。” 她这次竭尽所能地做到最好,无论成绩如何,她都不会感到遗憾了。 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这是她毕生的座右铭。 半晌,林知幼跟随宣燕走到kc区,等待最终的成绩。 这次她整套自由滑节目在技术环节上,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 林知幼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等待自己成绩。 打分用时略长,经过一番等待后,林知幼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技术分(t分)68.49分,节目内容分(p分)57.14分,共计125.63分。 再加上她之前短节目的分数58.87分,最终她的总分为184.50分。 广播响起,嘹亮的播报声荡漾在整个体育馆内。 “林知幼,目前总分成绩排名第一。” 话音落下,全场的观众都炸了。 林知幼之前在短节目中的成绩并不好,如今她靠着自由滑节目完成逆袭,瞬间压过了世界排名第四的日本名将伊藤美幸,排到了她的名次之上,成功晋升到冠军位! 众人激动不已,全场瞬间沸腾了起来。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至此之后,排在林知幼之后上场的花滑选手们全都更加警惕起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后期出场的文冰莹因为压力过大,太想在自由滑中发挥好,保持住自己在短节目中排名第一的优势。 得失心驱使她心生杂念,没能集中精力将整个节目发挥好,在跳跃上出现了一些失误。 其实,无论是花样滑冰比赛,还是其他的赛事,选手的实力虽说很重要,但心态也不容小觑。 这次林知幼在自由滑的比赛中,就是汲取了上次在短节目中的经验教训,怀揣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放开了去滑,才会呈现出如此精彩的表现,得到了满意的效果。 “放松心态,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远。”齐阑萍解说完,导播的镜头切到了领奖台。 林知幼款款地走上了领奖台的最中央位置。 站在她身边两侧的,分别是位居第二名的伊藤美幸,还有来自哈萨克斯坦的选手图尔森塔洛娃。 而文冰莹因为自由滑分数下跌,屈居于第四位,与这次亚冬会的奖牌无缘。 比赛结束后,林知幼作为本届亚洲冬季运动会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冠军,在媒体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她手执话筒,听着央视体育频道的记者对她进行提问。 “这次亚冬会花滑女单的比赛,你在开局失利的情况下,依旧扭转乾坤,反败为胜。请问你成功的秘笈是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秘笈。”林知幼微微弯起眉眼,“我觉得上天总会眷顾努力的人。就算你曾经没法得到很好的名次,但只要努力坚持,总会熬过去,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林知幼一板一眼地说。 虽然她煮的这碗“鸡汤”很纯正,有点官方,但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靠着它坚持下来。 在场的记者们听到这段话,其实都明白,林知幼是在说她自己。 她之前在世锦赛、大奖赛等花滑赛事中,每次都与冠军无缘,有两次比赛甚至只差一点,就能碰触到冠军的桂冠。 在花滑的这条道路上,她走得并不平顺。 但她一直坚定不移地努力向前。 而林知幼说出这番话,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说给其他追逐冠军梦想的选手听。 她始终相信,只要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窥见胜利的曙光。 林知幼对着镜头,说:“我想感谢我的教练,这次我能得冠离不开她的指导和支持。这次我在短节目比赛中失利后,是她给予了我很多的安慰与鼓励,才让我重新振作,有了之后的表现。” 林知幼握紧手中的话筒,咽了咽喉咙,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半晌才继续说:“而且,我还想感谢一个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江野那张清癯俊朗的脸。 林知幼抿抿唇,嘴唇翕动,心里揣着几分紧张,终于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我想说的是……” 哄三十八下 林知幼面对镜头,纤细修长的手握紧话筒,目光灼灼地望着面前的这台摄像机。 仿佛透过它,看见了江野桀骜不羁的模样。 她眉眼一弯,轻声开口道:“我想感谢这个人,是他告诉我,梦想是迷途中的星航。只要努力前行就能找到光。” “我做到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语毕,林知幼扬起了灿烂的笑靥。 她瓷白水嫩的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清澈明亮的鹿眼里仿佛坠着漫天的星河,璀璨无比。 镜头里的她笑得格外地甜,就像清晨刚刚采摘的小草莓,带着清爽的香甜味儿。 这次采访全程转播,原本一般只有爱好花滑这项运动的“冰迷们”才会关注今天的比赛,看到这个采访报道。 谁知没过多久,林知幼的这段采访片段竟然上了微博的热搜榜! 许多网友自行将林知幼的采访视频和图片截取发到了微博上。 只见画面中,女生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亚冬会的花滑比赛金牌。她笑靥甜美,举止端庄又乖巧,说话也一板一眼的,简直可爱到爆炸! 许多网友们开始广泛地传播这条报道,随即引起了热议。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它就靠着自然热度“噌噌噌”地攀上了微博的热搜榜首。 【@日常仙女bot:呜呜呜这么可爱的运动员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垂直入坑了!!![憧憬][憧憬]】 【@loyee洛小湘:好可爱好可爱,甜妹无敌!!![心][心][心]】 【@棉花味菠萝蜜:这个妹子长得好好看,气质也可,还是国家队的运动员,绝绝子!!!】 【@不知羞羞:有姐妹今晚要组团一起去偷可爱的小姐姐吗?[doge][doge]】 【@我的闺女叫知恩:我我我!我报名!想偷小姐姐回家教我学花滑!】 【@恭喜你发财:楼上的盆友,顺风车带我一个![憧憬][憧憬]】 【@总是半夜数羊快敲晕我:+1】 【@橙汁不爱喝可乐:+10086】 因为花样滑冰在国内属于小众运动,对比乒乓球、篮球、排球等项目始终缺乏广泛的热度。 这次林知幼夺冠的采访报道上了热搜,连带着带动了一系列的冰上话题讨论,这让许多的冰迷们感到非常地惊喜。 微博热搜广场上的评论区全都炸了。 不仅是普通的网友,许多花样滑冰的爱好者也纷纷涌了进来。 【@佛系磕学家:啊啊啊啊啊软软糯糯的小幼幼终于被发现了!我的宝藏女孩藏不住了!!!】 【@彩虹屁华东地区总代理:喜欢幼幼的老粉在此,我家宝贝超棒der!能歌擅滑会编舞~~了解一下!!!】 【@樱桃酱饼:同老粉!前年全国花滑锦标赛入的坑。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幼幼未来可期![打call][打call]】 【@今天学花滑了吗:这次幼幼比赛心态超好,发挥得好稳啊!麻麻为你感到骄傲!![心][心][心]】 【@苏打打不到:虽然我喜欢小冰雀,但不得不说,幼幼子这次发挥真的很强!整场自由滑的节目看得我目瞪口呆,完全震撼了……】 【@北极英熊爱吃鱼:对对对!我也是小冰雀的粉丝。我一直以为目前国内的新生代女单里,小冰雀的实力是最强的,但我这次对幼幼子刮目相看了,原来她也超厉害的,喜欢!!!】 【@别喊我睡觉:对幼幼路转粉了,真香!原本以为人家是美貌第一,没想到实力也这么能打!!】 【@宇宙霹雳星:我家幼幼现在越来越棒了,入股不亏!!!】 【@四月的小怪兽:有朋友和我一样都喜欢幼幼和小冰雀的吗?她俩我都好喜欢欸!】 【@浪圈冠军获得者:我我我!举爪爪!最近她们集训比赛经常同进同出,堪称神仙友谊!我好爱!![憧憬][憧憬][憧憬]】 【@喝奶茶能送爱豆吗:啊啊啊啊我想磕她俩的cp!!甜甜的姐妹情想想就好带感!!!】 【@我才不是老学究:???楼上的姐妹,你不对劲[doge][doge]】 【@啾啾秋:这道磕学题我会!之前小冰雀在俄罗斯举行的世锦赛上曾用3lz+3lo作为开场,这次幼幼的开场动作刚好也是这个!!】 【@甜桃啵啵冰不加冰:嘻嘻~这个我也发现了!磕cp的解密密码有!!】 【@徒手摘棉花糖:欸,我觉得幼幼这次在比赛中最惊艳的动作是hydroding。她做得好美啊!简直是仙女下凡呜呜呜呜[跪了][跪了]】 【@看到我id赶紧喊我去学习:我感觉自己遇到了知识的盲区,楼上的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巴甫洛夫不养狗:求问hydroding是什么?3lz+3lo是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sos]!!!】 就此,不少花样滑冰的爱好者们开始在这条评论下做出回复。 评论区里赫然变成了“大型安利花滑运动员兼花滑科普”现场。 实际上,我国在冬季运动上的实力,一直远不如夏季的运动项目那么强势。 许多夏季运动,例如乒乓球、跳水、游泳等都是我国的王牌运动项目,是夺金的大热门。 而国内关于冰上的运动项目,对比起夏季项目来说就处于劣势。 这次中国代表团在亚洲冬季运动会上,就以12金14银9铜的成绩,位列奖牌榜的第四名,遗憾收官。 不仅如此,全民对于许多冰上项目也缺乏广泛地了解。 趁着这次热搜,大家正好关注花样滑冰,为之后我国举行冬奥会打下基础,也算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作为舆论风暴中心的林知幼,并不知道网上早已掀起了这股“追冰”的浪潮。 她的脸上挂着复杂的神色,原本扬起的笑意全都消散了。 彼时傅广权走到她的面前,笑容满面地注视她,高兴地说:“幼幼,恭喜你夺冠!” “谢谢。”林知幼淡声道。 傅广权刚刚收到国家体育总局的副局长给他打来的电话,称赞他执教有方,这次花滑国家集训队为亚洲冬季运动会夺得了好几项金牌。 傅广权高兴不已,他朝林知幼扬起眉梢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不愧是我的女儿!” 林知幼轻轻地咬了下腮帮子的软肉,没说话。 傅广权自顾自地说:“这几天你就留在青城,别着急回去,我带你四处去逛逛!” 这次亚洲冬季运动会的比赛结束后,国家集训队的队员们会回归原先的地方队伍,继续进行花滑训练,直到之后新赛期再集结归队。 傅广权对林知幼说:“青城这儿有许多当地的特色美食,还有很多名胜古迹。我猜你肯定会喜欢的,到时我们就在这儿多待几天,我带你好好玩一玩!”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想搭上林知幼的肩膀,林知幼下意识地想侧过身子。 她的神情微动,一阵略显稚气的声音却突然传进她的耳朵里:“爸爸!” 一个小男孩突然跑了上来,他伸出手臂一把抱住傅广权的身子。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点儿稚气,说:“爸爸,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 他的脸上扬起天真浪漫的笑容,眉宇间竟和傅广权有七分相似。 傅广权见状,立刻将自己想搭上林知幼肩膀的手抽了回去。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愕然的表情,朝那个小男孩开了口:“小北。” 话音刚落,一阵“笃笃笃”的高跟鞋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林知幼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娉娉婷婷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漂亮的妆容,看起来将近四十岁的年纪。 来人穿着一袭剪裁合身的羊绒大衣,脚踩刚从美国的梅西百货那儿买来的限量版高跟鞋,全身散发着逼人的贵气。 从耳环、发带到包包,她浑身上下的所有东西一看都价格不菲。 林知幼的眉心微微拧起,心里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傅广权的妻子,传说中那个带着他留居美国,让他享受到名与利的女人——王楚丹。 果然,傅广权一见到王楚丹,他的脸上瞬间染起了几分慌乱。 他极力地压制住自己的不安与惊愕,故作镇定地说:“楚丹,你们怎么来了?” 王楚丹的眉眼微微上挑,脸上带着几分骄矜的表情。 “我们专程飞来看今天的花滑比赛啊。你来这儿带队集训这么久,我和儿子不得来捧捧场?” 傅广权微怔地点了下头,额上沁出了一丝细汗,微微有些心虚。 他的儿子小北赶紧拉住傅广权的胳膊,笑着说:“爸爸,我饿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傅广权的目光悄悄地瞥向林知幼,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眼,他就赶紧挪开,神情看起来并不坦荡。 王楚丹捕捉到傅广权的表情,她的心里生出点犹疑,默默地拧了下细长的眉。 她顺着傅广权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女生静静地伫立在那儿。 她的皮肤细白,眉眼干净,丰润晶莹的樱唇紧抿着,她的眼中藏着王楚丹看不懂的晦涩意味。 王楚丹朝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眉梢不禁拧得更紧了些。 这个女孩子,漂亮是漂亮,但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冷得像块冰。 王楚丹不由得挪开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傅广权的脸上。 她看了傅广权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林知幼,慢条斯理地问:“那人是谁啊?” 哄三十九下 王楚丹静静地朝不远处的林知幼上下打量。 她双手环胸,下巴微抬,睨着林知幼的眼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王楚丹的性格向来很强势,她对花样滑冰这类运动项目也一直懒得了解。 虽然她的老公傅广权是如今花样滑冰国家队的总教练,她家还是开冰上体育器材生产公司起家。 但王楚丹对花样滑冰并不感兴趣,能被她叫上名的运动员更是屈指可数。 她不认识林知幼也属正常。 这次,要不是王楚丹的儿子傅小北喜爱玩乐,一直缠着她说想回国四处玩玩,顺便来看看他爸爸傅广权,王楚丹才不会特意从美国飞回国,来青城观看这场亚冬会的花滑比赛。 在王楚丹看来,这里的天气严寒冰冷,与其在这儿挨冻,还不如去澳洲的塔斯马尼亚岛潜潜水、晒晒太阳多好呀。 王楚丹的眼里划过几分不耐烦,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傅广权的身上。 傅广权见她询问林知幼的身份,心里咯噔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她……就是一个队员。”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语气故作无关痛痒,却犹如一颗巨石般,砸在了林知幼的心上。 她的心猛然一坠,跟随石头“砰”地一声掉落深渊,瞬间摔得粉碎。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队员罢了。 林知幼漠然地看了傅广权一眼,眸中不由得带起一丝讥诮。 傅广权避开她的视线,脸上挂着几分心虚,但极力地掩饰自己的心情,以防被他的妻子和儿子看出什么端倪。 林知幼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就在几分钟前,傅广权还面带微笑,扬言要带她去青城四处逛逛,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弥补过去她缺失父爱的那些时光。 前一秒,他是温柔无比的父亲; 而下一秒,他就变成了铁血无情的“教练”。 这么一个伪善又自私的男人,林知幼还曾在心里保留着对他的一丝期待。 如今,幻想完全破灭了。她早该看清他的真面目。 当初傅广权和林岚在一起的时候,他为了迎娶富家千金而抹去他和林岚曾经相爱的那些痕迹,将她无情地抛弃。 那时林知幼就该明白,傅广权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更不会成为一家人。 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鼻翼微动,眼尾的弧度阔开,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红。 有一种难言的感伤与悲凉在她的心口蔓延。 她垂下纤密的扇睫,遮住眼底的情绪,但眼睛还是有点水水的。 不一会儿,傅广权的儿子傅小北就跑到林知幼的面前。 刚上小学三年级的男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双颊带着淡淡的酡红,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羞所致。 他的嗓音里带着小男孩还未变声前的稚嫩,听起来十分天真浪漫。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刚刚看了你的花滑表演,实在太厉害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用了。”林知幼抬起眸子,声音淡淡地说。 彼时她的脸上早已平静如常,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收敛。 她默默地看了傅广权一眼,只见他目视远处,眼睛压根不敢与她对视。 林知幼梗着脖子,说:“你们自己吃吧,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径自离开。 身后傅小北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不依不挠:“姐姐你别走啊,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傅广权伸出长臂,一把将小北拉住,板着脸道:“人家没空,你别喊了!” 他的神情肃穆,小北登时都不敢再出声。 王楚丹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知幼的背影。 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狐疑,总觉得一切有点不太对劲。 王楚丹的疑窦未消,另一头傅小北却吵吵嚷嚷着说:“我想吃烤肉!漂亮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吃烤肉?” “别吵了,妈妈带你去。” 王楚丹走过来,拉住小北的手,却发现孩子的小手冰冰凉凉的,似是完全被冻着了。 她的身子顿了下,伸出手搓了搓男孩的手道:“今天妈妈还是给你穿太少了,早知道把你最贵、最暖和的那几件羽绒服都带上。” 她三句话不离钱,傅广权也是听习惯了。 他故作低眉顺眼地说:“那我们去给小北再多买几件衣服。” “行!”王楚丹牵着傅小北的手道,“这里冷死了,我们快走吧!” “欸,这就走。”傅广权的脸上换上了温和的笑意,赶紧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往体育馆的门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老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我们去试试?” “油烟味重不重啊?要是环境差,我可不吃。” “不会的。”傅广权忙不迭地说,“那家店特别有名,很多明星都去那儿吃。” “那敢情好,我们快去!”王楚丹一听见是明星常去光临的店面,顿时觉得档次就上去了。 她一手挽着她的老公,一手牵着她的儿子,三人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身后传来了他们的谈笑声,林知幼往他们的反方向前行,只觉得那些话音听起来格外地刺耳。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一刻也没有回头。 她的心里一阵阵地抽疼,默默地想,从今往后,她要和妈妈一起好好地生活,不再为过去而留恋,不再为曾经的往事而哀伤。 林知幼抬起手,轻轻地擦掉自己眼角的一滴泪。 她昂首挺胸,信步地朝自己的方向前行。 — 亚洲冬季运动会终于落下帷幕,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的队员们即将离开青城的训练中心,返回各自的地方队伍。 彼时林知幼站在宿舍的床前,将衣服折叠好,一件件地放进行李箱里,为回程做准备。 她刚拿起自己那件红白相间的队服,一个洋娃娃就突然映入她的眼帘,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林知幼愣怔了下,文冰莹清脆悦耳的声音就传进她的耳朵里,带着笑意:“这个送给你!” 文冰莹将那个洋娃娃塞进林知幼的怀里。 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文冰莹的q版人形公仔吗? 文冰莹曾和林知幼提过,这个洋娃娃是她最开始滑冰时,收到了第一波老粉送给她的礼物,陪伴了她好多年。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送给我了?” 林知幼眨眨澄澈的鹿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记得,文冰莹最宝贝这个洋娃娃了。 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入睡,这让林知幼一度怀疑,这个娃娃简直就是她的安神剂! 文冰莹弯起眉眼,撇撇嘴道:“对啊,送你了。” 林知幼眯了眯眼,不禁道:“你这是做什么,想让我睹物思人?” 她语气里难得带着点儿调笑的意味,文冰莹噗嗤一声乐了:“是啊。你到时就算回滨城,也不能忘了我!” 林知幼抱着洋娃娃,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再说了,以后我们还要继续打比赛,有的是见面机会。” “不过……”林知幼突然就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你把这个洋娃娃送给我,你粉丝会不会生气啊?” 毕竟,这可是他们亲手送给文冰莹的礼物。 文冰莹听完,闲散地摆摆手道:“你想多了,他们才不会生气呢!” 林知幼面露惑色,文冰莹朝她解释:“你不知道,他们现在总拿我俩联系在一起,还给我们取了个组合名,叫‘幼雀’组合。” “幼雀”组合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冲上了组合超话的前四位。 因为林知幼和文冰莹如今都是国内顶尖的花滑女单选手,不仅颜值高、气质佳,而且实力也非常能打。 她们两在集训期间经常同出同入,许多粉丝都看出她们的感情非常好,互动也很自然亲密,于是众人都称她们为“神仙友谊”。 坊间还流传起一句话——幼雀深知鸿鹄志,披云击霞现曙光。 总而言之,她们这对强强组合一经诞生,就迅速俘获了一大批粉丝的心。 众人为她们建立超话,一下子就以黑马之势冲到了“微博组合超话”的前列,将娱乐圈里的许多cp组合都给比了下去。 如今她俩的人气很高,势头非常迅猛。 可林知幼对此毫无所知。 虽然集训结束后,他们的教练宣燕早早地就将手机交还给他们,但林知幼除了日常联系林岚和思桃他们之外,很少上网。 而文冰莹就不同了,她这两天刷手机刷得飞起,任何热门话题她都了如指掌。 用她的原话说——这是放纵的快乐。 彼时她抱着手机,自顾自地念起网友们的评论。 【幼雀什么时候能够办一场合作舞台的商演秀啊,我要斥巨资买票观看!!】 【谁说我们花滑女单从代红莉之后就不行了,幼雀就是最好的证明!!】 【幼雀勇敢飞,我们永相随!】 【啊啊啊啊啊幼雀yyds!!!】 文冰莹提及“幼雀”这个组合名时,她的神情自然,没有一丝不悦。 林知幼不禁好奇地问:“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小冰雀这个名字吗?” 如今网友们将她俩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很显然大伙都默认了“小冰雀”这个名字。 文冰莹顿了顿,旋即笑道:“其实也还好啦。” 她以前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冰雀”,只因不希望自己被当作她妈妈代红莉的附属品。 而如今,大众对她的评价都还不错。 网友们提及她的昵称,更多的是包含着对她的喜爱与支持。 文冰莹对此拎得清,她渐渐地也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坦然地适应一切。 她对林知幼说:“你之后回到滨城要继续好好训练,我还等着再跟你比一场呢!” 文冰莹这次在亚洲冬季运动会上没有夺得奖牌,虽有遗憾,但她的心里也种下了火苗,让她变得更有冲劲,更有目标。 她决定接下来好好准备新赛季,之后再与林知幼在冰场上一决高下。 林知幼点点头,朝她露出浅浅的笑容:“恭候大驾。” 文冰莹摸摸她手里的洋娃娃说:“那你以后有空记得来京城找我玩。我当地陪,带你逛遍整个京区!” 在文冰莹的心里,林知幼不仅是她的对手,更是她的知己好友。 林知幼深谙这一点,她也很珍惜这段友谊。 她眉眼弯弯地朝文冰莹又点了下头:“好。” 冬日的熹微阳光透过窗外榕树的树叶罅隙,斑斑驳驳地洒落进屋内。 冷风吹拂而入,林知幼抱着那个洋娃娃,和文冰莹相视而笑。 虽然冬日严寒,但她俩的心里都好似照耀进一束鎏金色的日光,温暖而炙热。 这一趟集训之旅,林知幼不仅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大赛的桂冠,更拥有了一个特别的朋友。 她的心里漾起了满满的欣悦,笑得比暖春还要明媚。 — 隔天下午。 林知幼穿着纯白色的羽绒服,拉着行李箱踏上了青城飞往滨城的航班。 飞机的航程总共三个多小时,林知幼坐在经济舱的靠窗位置,她脱下外套,垂眸望向窗外。 外面的风景如画,青城这片土地在她的眼中逐渐缩小,直至被云层完全覆盖,只余下漫天的蓝。 林知幼轻吁出一口气,这座冰雪之都给她留下了很多深刻的记忆。 她在青城夺得亚洲冬季运动会的花滑女单赛冠军,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她与傅广权几番接触,最终分道扬镳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犹如走马灯,在林知幼的脑海里掠过。 无论喜与悲,都不重要了。 从今往后,她要开启新的生活,重新追逐自己的荣耀与光芒。 多日来的疲倦席卷而来,林知幼坐在机舱里,渐渐地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波音客机的轰鸣声裹挟着气流,呼呼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林知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感受到一股失重感。 倏忽,飞机轰鸣着降至跑道上,缓缓地滑行向前。 林知幼幡然清醒,原来飞机已经降落到机场了。 一刻钟后,林知幼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机场大厅。 她拿好托运的行李后,拉着粉色的行李箱走到机场的门口。 刚踏出机场的大门,凌冽的冷风就呼呼地掠过林知幼的耳朵。 她冷得一哆嗦,虽然滨城这儿没有青城那么冷,但她刚下飞机,一时感受到外面的气温,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林知幼搓了搓手,刚想掏出手机叫一辆网约车。 下一秒,有一阵人声就伴随风儿飘落进她的耳边。 林知幼猝然回头,当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的眼睛蓦地划过一抹亮色。 哄四十下 “幼幼!” 林知幼站在机场的门口,望向声源处。 只见思桃穿着厚厚的咖啡色棉绒外套,脖上戴着米白色的围脖,笑容满面地朝她跑了过来。 在她的身后,有一辆浅银色的卡罗拉疾疾地往前驶,最后停到林知幼的面前。 林知幼认出来了,这是思年的车。 倏忽,车窗被按下。 周澄宙那张正太的笑脸登时映入林知幼的眼帘。 他朝林知幼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刚想继续开口,却见身后的思桃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这儿跑了过来。 周澄宙的眉梢微扬,不禁笑了。 “瞧你咋咋呼呼的样子,一看见知幼就急着下车跑,这不还是比我们慢吗?” 思桃微微喘了两口气,堪堪站定。 她朝周澄宙比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她伸手揽上林知幼的胳膊,梗着脖子说:“我这是想我家幼幼了,巴不得快点见到她,不行吗?” 白云机场的候车区车流量很大,刚刚思桃瞧见前面塞车,道路拥堵得很。 于是她打开车窗望出去,正好看见林知幼的纤细身影立在机场的大门口。 思桃见状,当时什么也没想,立即就马不停蹄地下车跑向了林知幼。 她原想早点去见她,谁知自个儿刚跑了几步路,思年的车就唰地开了过去。 思桃不由得心生纳闷,说好的交通堵塞呢? 怎么她刚下车没一会儿,他们的车就能疾速直行了? 思桃郁卒地用鼻音朝周澄宙“哼”了一声。 她知道肯定是周澄宙指使她哥,一见到道路不拥堵了,就加快马达赶超她,这家伙贼坏了! 林知幼看着他俩斗嘴的熟悉模样,脸上绽放出了清清浅浅的笑靥。 这会儿她才终于有了实感,自己真的回家了。 林知幼问:“你们怎么来了?” “你今天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我们当然得来接你啦!”思桃的嘴角咧到耳后根,成语用得非常溜。 林知幼恍然,怪不得前两天思桃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航班号,原来他们是为了给自己接机。 伴随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林知幼望过去,只见思年迈步走下了车。 他身穿一件深驼色的呢大衣,下搭一条蓝色牛仔裤,称得他的身型颀长笔挺。 他的脸上挂着清隽的笑意,信步走上前,一把接过林知幼手里的行李箱。 思年柔声问她:“累不累?” 林知幼笑着摇摇头。 思桃撇撇嘴道:“幼幼,你不知道,我哥今天一大早就从医院赶过来,硬是要和我们一起来接你。我都说我和小橙子可以租车过来,可他偏不听,一定要一起来。” 虽然思桃和周澄宙已经考了驾驶证,但他俩都是本本族。平日里他俩没有开车的需求,久而久之就把开车这事儿给荒废了。 她原想租一辆车给林知幼接风,谁知却被思年一口拒绝了。 “我哥特别着急,硬是要开车来接你。他昨晚刚做了一台大手术,明明很累了,还偏要跟我们一起来。你说他是不是信不过我和小橙子?” 思桃滔滔不绝地说着,思年的脸上生出了几分局促的表情。 他赶紧截住思桃的话道:“别说了,这儿不能停车,赶紧走吧。” 思桃环顾四周,眼见周围的车子又多了起来。 她不禁道:“行,那我们赶紧出发回家吧!” “走起!”周澄宙打了个响指,一溜烟地重新钻回车子的后座。 林知幼见他们纷纷上车,抬眸看向思年,嗫嚅道:“谢谢你思年哥哥,专门来接我。” “不用说谢谢。”思年的眸中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将林知幼的行李箱搬到后备箱里,压着心里的慌乱,说:“你赶紧上车吧,我们回家了。” 林知幼点点头,她刚想动作,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就蓦然响起。 林知幼掏出手机一看,竟是傅广权发来的信息。 她的眉梢微拧,思绪如潮水般上下起伏。她什么也没想,直接就点开了傅广权发来的那条微信语音。 手机里登时传来了傅广权浑厚低沉的声音:“幼幼,爸爸对不起你。” 闻声,林知幼攥着手机,捏得紧紧的,指尖都泛起了白。 彼时思年就站在林知幼的身后,他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刚想关上后备箱的车门,无意间就听到了林知幼手机里传出了这道声音。 思年覆在车门上的手微微一顿。 他侧头望向林知幼,女生背对着他,看不出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思年的面色微沉,他知道林家的情况。林岚和林知幼一直相依为命,可从未听闻她的爸爸出现过。 如今她的爸爸竟然重新找上了她,他们之间好似还发生了什么。 思年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林知幼的想法。 他看着她沉默地迈步上车,神情难辨。思年不敢多言,径自就坐上了驾驶座,静静地开车驶入滨城的中环大道。 车子里开着暖气,思桃和周澄宙坐在车子的后座,全程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林知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始终攥着手里的手机,偶尔被思桃他们cue到,就应了两声。 她全程安安静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赢得比赛冠军的人,脸上没有几分喜悦的神色。 思年悄悄地瞥向她,眼里带着几分关切,眸中好似藏着一片虚浮的雾气,深沉而迷茫。 片刻后。 车子从机场市郊驶回了滨城市区。 等红灯的间隙,思年终于斟酌着开了口:“幼幼,你最近去青城还好吗?” “嗯。”林知幼淡淡地点头。 坐在后座的思桃不禁开腔:“哥,幼幼她都得冠军了,在青城肯定有很多特别的回忆!” 她倾身上前,可可爱爱的脑袋凑近林知幼道:“幼幼,你跟我说说国家队的集训基地长什么样呗。你们每天都是怎么训练的呀?食堂的饭菜好吃吗?教练凶不凶啊?” 思桃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林知幼终于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行,我回去一个个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没问题!”思桃应了一声。 后座又响起了思桃和周澄宙聊天的声音,林知幼施施然地点开自己的手机。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微信里的朋友圈,指尖往下划的那一刻,林知幼的手指却顿住了。 只见沈可儿在十分钟前,刚刚在朋友圈里发了一组新照片。 那是一组九宫格的照片,照片里满是一个人的身影——江野。 林知幼的手指僵在那儿,呼吸微微一窒。 只见沈可儿的这条朋友圈里,还配着一行文字——今天的摩托车赛太炸了!男神好帅!!野哥yyds!!! 她在三言两语间,不仅表达了自己对江野的喜爱。 而且那句“野哥”也表明了她和江野亲近的含义。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让林知幼无法忽视的是,在江野的这组照片里,还出现了另外一个女生的身影。 林知幼刚刚上车时就听思桃说,今天江野去市里的体育馆参加了滨城汽车摩托车运动协会举行的一场室内摩托车障碍赛。 沈可儿作为江野的铁杆粉丝,第一时间就去现场看了这场比赛,还为他拍下了这组照片。 不得不说,沈可儿的拍照技术很不错,她的摄影器材也很齐全,将江野在赛场上的精彩画面全都捕捉了下来。 照片里的他身穿蓝色赛车服,身骑摩托车,做着各种高空动作。 他的身姿敏捷,神态桀骜又不羁,宛如赛场上最耀眼的一道风景线。 林知幼将那些照片刷到尾,最终将目光定在了那张后台照上。 只见照片里的江野伸手接过一个女生递来的花束,那个女生和他相视而笑,看起来亲密又有爱。 林知幼认出来了,这个女生是尤茜。 虽然过去了三年,可她和江野依旧有联系啊…… 林知幼默默地想,心里泛起了一丝酸酸的苦涩。 冬日严寒冰冷,靛青色的天空上浮着朵朵白云,有晶莹的雪花簌簌地飘落而下。 林知幼硬生生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了车窗外。 雪花伴随冷气凝在车窗上,林知幼朝玻璃窗呵出一口热气,她在雾蒙蒙的窗面上画了一个爱心图案。 下一秒,爱心消失了。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她发觉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留住一丝半毫的痕迹。 就像她从小一直渴望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可如今她却与自己的爸爸分道扬镳,渐行渐远,已然成了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而江野,她曾经拼尽全力地追逐他,只为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最终她办到了,她不用再仓皇地追逐,只需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几尺距离外,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她一路静静地相随,走了这么久,却始终无法等来他的一个转身,只能看见他和别的女生相视而笑。 她看着手机里江野和尤茜对望的那个画面。 就像一阵卷着狂沙的风拂过她的眼,令她的眼底一阵刺痛。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委屈、不甘与落寞,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口泄了洪。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许永远也无法相通。 她的亲人、她所爱的人,离她都好远好远。 他们对她的感受毫无所知,而她只能默默地独自去消化这些情绪,然后勉力地扬起嘴角,佯装无畏地继续向前。 片刻后。 车子疾疾向前行驶,最终抵达了鹿鸣巷。 林知幼望向熟悉的街角,深深地舒出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思年将车子驶到巷子口,停好后,众人一起迈步下了车。 林知幼挽着思桃的胳膊,心情放松了一点。 可她刚走到巷子口,脚步就不禁一顿,整个人完全被钉在原地。 她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哄四十一下 冬日的冷风吹拂而过,鹿鸣巷前的一排香樟树早已银装素裹,漫漫白雪随风从树梢上抖落下来。 伴随日光的照耀,仿佛镀金碎玉般落了满地。 此时巷子口的两侧正拉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横幅的绳带系在了两棵遥遥相望的香樟树上。 鲜艳的红色横幅伴随冷风的吹拂,在空中轻轻地飘扬。 林知幼抬头望去,只见那条横幅上赫然写着一行红底黄字,就那么金灿灿地闪进她的眼里。 ——祝贺林知幼夺得亚洲冬季运动会花滑女单冠军! 林知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长横幅,她清澈的鹿眼睁得圆圆的,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杵在原地。 路过的街坊邻居纷纷朝她侧目,他们朝林知幼看了又看,嘴里止不住地称赞。 “这就是林家那个小丫头吧?” “对啊,这丫头可厉害了!听说她当上国家队的运动员,还拿了冠军。” “这可是为国争光,大好事啊!” “了不得,这小姑娘长得水水嫩嫩的,安静又乖巧,原来是闷声做大事的人,老有能耐了!” “想当年她还坐着轮椅呢,这女娃娃不简单啊!” 众人发出了阵阵夸赞声,有人却突然冷不丁地提起了林知幼当年坐轮椅的事情。 话音刚落,原本窸窸窣窣围在一起唠嗑的大妈们不由得都噤了声,场面骤时安静了下来,气氛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这些大妈以前或多或少都说过林家的坏话。 他们曾对林岚指指点点,对林知幼这个坐轮椅的孩子也曾碎过嘴。 那时他们都认为,林知幼患有腿伤,纯属是报应。 谁让她妈妈不知检点,总在外面勾引男人。 当初的他们多么义愤填膺,如今他们的脸就被冷风打得有多疼。 几个大妈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有人牵强地扯起嘴角,打了圆场。 “都说三岁定八十,我以前瞧着这个小姑娘,就觉得她长大后肯定有出息!” “对啊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她以前在巷子里就比其他孩子安静、沉稳,现在看来果然不一般!” 众人交头接耳地继续说着,不一会儿,周澄宙的妈妈就蹬着一双黑色的漆面皮鞋,走了过来。 她最近刚烫了一个时髦的长波浪卷发,穿着一身貂绒大衣,心情看起来特别好。 周妈妈将自己的黑色长卷发撩到耳后,朝林知幼扬眉笑道:“幼幼啊,前天阿姨在电视上看见你啦!我们鹿鸣巷出了个名人,了不得咯!” 周妈妈笑得花枝乱颤,朝林知幼竖起了大拇指。 周围的街坊邻居听完也纷纷应和。 “你妈妈真有福气啊,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要是我儿子也能这么争气,那我们祖坟就冒青烟啦!”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林知幼朝他们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腼腆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周澄宙的妈妈继续大大剌剌地说:“你们别说,我以前就让我家小宙多跟幼幼一起玩的。你们看现在这几个孩子都老优秀了!” 林知幼静静地听着,有冷风吹拂而来,她搓了搓手,呵出冷气,朝身边的思桃压低声音道:“你们怎么把阵仗搞得这么大?” 她刚回家就遇上这种场面,实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思桃原本在听周妈妈胡侃,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会儿她歪了下头,朝林知幼乐呵呵地说:“你回来我们高兴啊!”她顿了顿,“而且,这可是你的高光时刻,我们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啦!” 不仅是她,周澄宙也是个爱热闹、爱起哄的主儿。 这次在巷子口拉长横幅,广而告之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周澄宙笑眯眯地说:“知幼,这还算小case。你还需要我做什么,随便提,哥们儿保准帮你搞定!” 周澄宙觉得像林知幼这样的事儿,如果搁在他家,他爸妈估计得在门口放鞭炮,摆个酒席庆祝一天一夜呢。 他前两天设计这个横幅时,还在想是不是缺点什么? 林知幼忙不迭地朝周澄宙摆手:“不用了,这就够了!” 心意她领了。 片刻后,林知幼在街坊邻居的注目下,朝众人挥手告别,然后拉着行李箱,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家。 今天周末,林知幼一进到家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林岚竟然不在。 她正疑惑间,思桃就拉过她的行李箱,笑着说:“你妈妈和姜阿姨去菜市场买菜去了,他们说今晚要给你准备一顿大餐!” 思桃将林知幼的行李箱推到客厅的角落。 她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掬着满脸笑意,道:“走!你刚刚回来,别一个人待在家了,我们去小橙子那里玩会儿!” 林知幼见自己待在家也无事,索性就跟着思桃他们一起出去。 思桃挽着林知幼的胳膊,一起迈出了门,兴高采烈地哼起了她家爱豆裴焰的新歌。 思年和周澄宙跟在她俩的身后,一行人径直走过狭长的小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周家的便利店。 周家的便利店位于巷子的某个拐角处,虽然对于外面的商街来说,这里显得有些偏僻。 但鹿鸣巷里的家家户户都会从这儿经过,街坊邻里也经常来这儿买日常用品,所以周家的便利店生意素来很好。 彼时周奶奶坐在摇椅上,老人家两鬓斑白,正戴着一副老花镜静静地翻看手里的《滨城日报》。 “奶奶,我们回来了!” 周奶奶抬起眼,一见到这几个孩子来了,她的目光矍铄,脸上漾起了慈祥的笑容。 周澄宙跑到他奶奶的面前,笑脸盈盈地说:“奶奶,知幼她得冠军啦!” “什么,知幼有对象了?” 周奶奶弯起眉眼,眉目间的皱纹犹如花儿般绽放,眼里好似流淌着温和的暖流。 已过古稀之年的她每天除了晨间打太极,就是守着这间便利店。 周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耳朵的听力有所下降,经常听茬别人说的话。 此时她朝林知幼招了招手,林知幼赶紧走上前。 她弓下腰注视着周奶奶,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认真地聆听她的话。 “知幼,你对象多大了,待你好不好啊?” 林知幼噎了噎,斟酌着开口:“奶奶,我还没有对象呢。” “还没有对象啊。”周奶奶想了想,拉起林知幼的手说,“那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奶奶帮你参谋参谋啊。” “好。”林知幼顺着她的话尾应道。 周奶奶心情愉悦地朝她点点头,然后让周澄宙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她一边翻着手里的《滨城日报》,一边不忘朝周澄宙嘱咐:“小宙啊,记得把你爸爸前阵子去婺园新买的茶叶拿出来,让幼幼他们尝尝。” “好嘞!”周澄宙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手脚敏捷地去翻他家老周新买的茶叶去了。 他挑了一盒新茶,招呼着大伙围坐在一起。 半晌,众人坐在便利店的里屋,周澄宙正襟危坐地靠在茶几前的木藤椅上。 近来他开始学冲功夫茶,终于可以在大伙面前露两手,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周澄宙拿起一旁的木勺,将碧螺春舀上,放进紫砂壶里。 他将烧开的水倒入壶中,浸泡茶叶后,将第一遍冲洗掉,旋即再冲泡一壶,将茶水均匀地倒进各个茶杯里。 俄顷,周澄宙将冲好的第一杯碧螺春端给了周奶奶,然后招呼大家一起喝茶。 屋内茶香四溢,林知幼拿起茶杯,呡了一口。 甘醇香甜的茶香味氤氲在唇齿间,确实不错。 一旁的思桃也啜了一口碧螺春,可她喝着喝着,竟尝出了点儿沁入心脾的苦涩。 思桃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失落。 实际上,她看着林知幼入选花滑国家队,心里是既羡慕又酸涩。 毕竟,能够代表国家站到赛场上为荣誉而战,是每一位运动员的梦想。 思桃搁下茶杯,默默地长出一口气。 虽然她没能入选国家队,无法站到亚冬会的赛场上为国家争夺金牌,但她还是为林知幼能够夺冠而感到高兴、自豪。 “幼幼,你知道吗?我在网上看了你亚冬会比赛的直播,当时我截了好多比赛的图。你滑得真好,简直太美了!” 林知幼看出了思桃脸上的复杂神情,她知道思桃如今有多努力,她已经蜕变成了一名专业的优秀运动员。只要未来有更多的舞台,她相信思桃肯定能够更好地展现自己。 林知幼朝思桃轻声道:“桃子,你以后一定也可以,我们一起站上更大的舞台。” “真的可以吗?”思桃喃喃地说。 她明年就二十岁了,花滑女单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还有机会进国家队吗?还有机会夺得更高赛事的奖牌吗? 思桃的胸口突然感觉到一阵憋闷,微微地抽疼。 她皱了皱眉头,缓了两秒才对林知幼说:“我会努力的,怎样我都想拼一把!” “嗯,我等你!”林知幼朝她点点头。 片刻后,周澄宙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他拿起手里的茶杯,啜了一口道:“野哥说今天会晚点过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 “你别打电话给他了。野哥今天有摩托车比赛,赛后还有采访什么的,肯定耽搁了,我们再等等他吧。”思桃随口道。 林知幼握着手里的茶杯,全程缄默不语。 她不知道江野有多忙,但也许,他忙得都不记得她今天回滨城了吧…… 林知幼又想起了沈可儿拍的那组朋友圈的照片,照片里的江野桀骜不驯、神采飞扬。 不用想她都知道,今天现场肯定有无数的女生为他尖叫。 而他……只接过了尤茜送来的花儿。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了几分烦闷,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鼓了鼓嘴说:“其实,你们不用专程喊他回来。” 也许他正和尤茜一起过二人世界。 他们这样反倒打扰了他。 林知幼在心里头置气。 其实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一想到江野和尤茜在一起的画面,林知幼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浸泡在了满杯的柠檬水里。 “噗通噗通”地往外冒酸泡儿,让她觉得格外难受。 思桃和周澄宙无声地看了林知幼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惑色,完全不明白林知幼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难道她是怕影响江野比赛,所以让他们别专程喊他回来? 这边思桃和周澄宙还在纳闷,坐在一旁的思年却深深地看了林知幼一眼,眼中含着关切的神色。 他知道,林知幼今天的心情不好。 她刚刚收到了自己爸爸发来的微信,如今又因江野而心生烦闷。 她对江野总是不太一般,两人之间的相处仿佛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难道,她对江野存着特别的心思? 思年的心猛地一跳,眉梢深深地拧起。 他的眸色很深,望着林知幼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名状的意味。 然而周澄宙和思桃对此毫无所知,心很大的他俩提议大家一起玩扑克牌。 林知幼和思年陪他们玩了一会儿就倦了,徒留下思桃和周澄宙二人兴致勃勃地继续玩“排火车”。 林知幼坐到周奶奶的身边,陪她聊了一会儿天。 半晌,思年翻出了一张老唱片,放进了便利店的cd机里。 一时间,温柔缱绻的女声荡漾在整间便利店里,犹如汩汩清泉般流淌进了林知幼的耳畔——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林知幼突然就回想起了她和江野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有时会待她很好,有时又会顽劣地逗她玩乐。 也许,一直以来江野都只把她当作妹妹吧。 因为她是他爸妈干女儿的身份,所以他对她总是比其他女生要好。 于是她的心里就会油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但如今想想,也许江野就是将她当成了江敏一般的存在。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只是他的妹妹。 林知幼的眼眶一热,眼睛变得红红的。 她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委屈与不甘。 她不想当他的妹妹,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她也只能看着他和别的女生相谈甚欢,接受着别人送给他的鲜花,与之相视而笑。 林知幼越想越气闷,所以当思年察觉出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问她“怎么了”时,林知幼自顾自地嘟囔道:“江野就是个混蛋。”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砰”的碰撞声。 专程跑回来见她,一走进便利店就听到这句话的江野:“???” 哄四十二下 江野的脚踢到了便利店门前摆放的花盆,伴随“砰”的碰撞声,林知幼的声音也一道传进他的耳朵里。 江野冷峻的眉梢蹙起,眉间攒着一缕淡淡的阴翳,黑瞳中划过一丝惊诧与不解。 林知幼一听见店外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望过去,茫然的视线倏地跃进江野幽暗的瞳底。 他俩的目光就那么不经意地在半空中相撞。 林知幼的呼吸一窒,白皙莹润的脸颊瞬间染上了几分惊愕。 她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江野就是个混蛋。 林知幼闭了闭眼,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野直勾勾地盯着她,迈步踏进了周家便利店的门。 林知幼慌乱地拿起桌前的茶杯,堪堪避开江野的视线,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调整着呼吸,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寻思着他该不会听见了吧?应该没那么巧吧? 这厢林知幼的心里直打鼓,另一边的江野却被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给逗乐了。 他淡扯了下唇角,一步步地朝林知幼走去。 他嘴唇翕动,还未开口,坐在摇椅上的周奶奶一见到江野走近,便朝他招了招手。 老人家的声音低沉微弱,缓缓地说:“小野来了。” 江野听到话音,这会儿才将目光藕断丝连地从林知幼的身上转移到周奶奶那儿。 他走到周奶奶的身边,微微弯下身子,朝老人家问好。 周奶奶朝他缓缓地点点头:“来了就好,你们都到齐了,真好。” 周奶奶扬起慈祥的笑容,目光矍铄地望着江野:“小野,你最近很忙吧,交女朋友了吗?” 周澄宙听完“噗”地一声笑开了:“奶奶,你怎么逮着人就问找对象的事儿啊?” 周奶奶比了个手势,叫他别打岔。 江野轻轻扯了下嘴角,很有耐心地答道:“没呢,奶奶。” 周奶奶叹了一口气,眉间满是殷切的愁容。 “你和小幼这么好的孩子,怎么都没有对象啊……”周奶奶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道,“我觉得你俩就挺合适的!” 周奶奶年迈的声音很轻,但却像一道惊雷般,炸在了整间屋子里。 在场的众人全都惊呆了,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周澄宙和思桃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奶奶这组cp的能力真强! 真是什么鸳鸯谱都敢点啊!简直太绝了! 思年的身子一僵,他的视线全都聚焦在林知幼的身上。 江野听完周奶奶的话,愣怔了一下。 他细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半晌才缓了缓神,挑起嘴角道:“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更是惊呆了。 这一波比惊雷的杀伤力还要大!! 林知幼的脸颊噌地一下就涨得通红,她望向江野,只见他漆黑深邃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晦涩难辨的意味。 他的嘴角轻轻撩起,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看起来没个正经。 林知幼咬咬唇,心想他总是这样,遇事喜欢插科打诨,就连这种事情都敢拿来开玩笑。 林知幼又想到了他刚刚和尤茜在一起的样子。 她思绪繁乱,太阳穴突突地跳起,心脏像被缠绕着无数根细线,心里头憋闷得很,越想越生气。 这头周奶奶满意地看着江野,她噙着笑意望向林知幼,问:“小幼,小野同意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林知幼绞着手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微微有些不畅。 她噌地站起身子,嗓子发紧,只能吐出一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语毕,她转身疾疾地离开了。 江野看见林知幼的反应,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凝滞。 他刚想起身去找她,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思年却突然站起身,一把拦住了江野的去路。 思年的眸色深重,朝江野压低嗓音道:“我们聊聊。” 江野垂眸看着思年,点了漆的眼眸也瞬间冷了下来。 他说:“好。” 他俩迈步走出便利店,冬日里的冷风吹拂而过,带着彻骨的寒意钻进人的身体里,令人微微颤栗。 江野单手抄在裤兜里,脸色恹恹的,带着点儿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幼幼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惹她。” 江野的眉梢皱了一下,眼尾挑起,锐利的目光扫向了思年。 “你什么时候变得爱替人说话了?”江野话音一顿,“再说了,我哪里惹她了?” “你刚刚那样还不算惹她吗?”思年冷峻的眉梢蹙起,向来和颜悦色的脸上带起了几分愠怒。 江野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冷硬的下颚线微微绷起,声音里压着某种潜藏许久的情绪。 “思年,有些事不该你管,就别管。” 他的态度强硬,眼神漫然又带着几分锋利,犹如极薄的冰片瞬间割裂开思年残存在半空的愠怒声。 思年攥紧拳头,指尖肃白。 他知道江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桀骜不驯,恃才傲物。 如果搁在古代的话,他要不就成为睥睨天下的帝王,要不就投胎到寻常百姓家,刚从娘胎出来没多久就得被打回阴曹地府,去喝孟婆汤。 因为像他这种脾气的人,实在太容易和人结仇了,肯定活不过三秒。 思年的眉梢紧蹙,过了好半晌,他才将拳头缓缓地松开。 他隐忍着说:“阿野,我不希望我们因为幼幼而起什么矛盾。” 闻言,江野的心神一晃。 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他从小就和思年认识,两人一起在鹿鸣巷长大,是穿开裆裤的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 当初思年上高中时,因为一件小事惹到了隔壁职高那群青龙帮的人。 江野当时得知思年有难,二话不说就拎着铁棍去帮自己的兄弟。 那时他虽然拳脚了得,以一敌七,但在关键时刻,是思年替他挡了一棍子,让他避开那群人的偷袭,最终才能反败为胜。 他俩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是最铁的兄弟。 江野吞了吞嗓子,脸色泛白,低声地开口:“我和她的事情,你别理了。” 语毕,江野低垂下眼睑,径自走回便利店。 彼时林知幼早已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她稳住心神,和思桃、周澄宙他们一起打扑克牌。 她握着手里的牌,悄悄地抬起眼,正巧撞上刚刚走进便利店的江野。 他俩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望了一瞬,眼里都藏着对方看不清的情绪。 下一秒,一阵高亢洪亮的女声就随风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孩子们,回家吃饭了!” 姜玉茹的手里拎着好几袋蔬菜和肉食,朝便利店里的几个孩子扬了扬自己刚刚从菜市场得来的“战利品”。 林岚站在一旁,手里也拎着不少刚买的海鲜。 思桃“呀”了一声,面露惊喜。 她反应迅速地一溜烟跑到便利店的门口张望,笑嘻嘻地说:“姜阿姨、林阿姨,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等阿姨给你露两手,包你们吃得开心满意!”姜玉茹笑得格外开怀。 今天她得知林知幼从青城夺冠回来,一整天比炒股票大赚一笔还要高兴。 相比起姜玉茹风风火火的性子,林岚就显得内敛又温柔,她将喜悦全都藏在心里。 今天一大早林岚就等着林知幼回家,随后她去找了姜玉茹,两人相约一起去滨城的海湾大桥下,买渔夫新捞上来的各种海鲜鱼类,后来又转至菜市场。 两人紧赶慢赶地打转了好几处地方,这才回到鹿鸣巷。 林知幼见到林岚和姜玉茹回来,赶紧倾身上前,帮他们拎袋子。 几个孩子也一起帮忙,江野和思年接过姜玉茹他们手里的菜,无声地往江家走去。 他俩之间的冰冷气场相比起周围的和谐氛围,略微显得有些违和。然而众人都没有留意到,大伙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姜玉茹的脸上漾着满满的笑意,边走边不忘朝周奶奶扬声道:“周家阿嫲,待会儿大伙一起去我们家吃饭啊!今天小幼回来,大家一起聚聚!” “好好好。”周奶奶连声应道,脸上掬起慈祥的笑靥。 便利店里依旧荡漾着悦耳悠扬的歌声,从cd机里如清澈的泉水般汩汩流出。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屋外的冷风呼呼地吹拂,吹过巷子里家家户户门前摆放的花盆枯枝,吹过顶楼阳台的晾衣架子上的件件衣服。 风儿打了个卷,疾疾地吹拂而过,仿佛要偷偷地溜进哪户人家,吹动谁的心。 — 彼时鹿鸣巷里的江家热闹非凡。 众人全都赶到这儿,准备为林知幼举行一场接风宴。 之所以选在江家,一是林知幼家和江野家的关系要好,二是江家是鹿鸣巷里鲜少的二层楼大户人家。 他家的房子足以容下他们一大帮人,大伙经常来这儿聚餐。 此时姜玉茹和林岚他们早已进了屋内,林知幼走在队伍的末尾,她刚想跟随思桃踏进江家的门,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她蓦然转头,登时撞进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右手拎着菜,左手攥着她的胳臂。 林知幼微微愣怔,脑袋当机了一秒钟,随后才将视线流转到他手里拎着菜的塑料袋上。 她温吞地说:“你想让我帮你拿袋子?” 江野:“……” 他松开拉着林知幼的手,嗓音微沉道:“我是想问你,你今天怎么了?” 他想起刚刚去周家便利店时,听到了林知幼说出的那句话——江野就是个混蛋。 他对此耿耿于怀,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林知幼压下心头的沉闷,咬咬唇道:“没事。” 她转过身,刚想继续朝前走,江野却迈开长腿,蓦地挡在她的面前。 他拧起冷峻的眉,嘴角抿成一道直线,薄唇动了动:“糯糯,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林知幼嗫嚅道。 “那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躲我。”江野眸色的很深,眉眼始终朝着她。 林知幼的五指微微收拢,在腿边攥起一个拳头。 她该怎么说呢? 说她是因为看见他和尤茜在一起而心生不悦;说她希望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可她有什么资格说这一切呢? 她也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对江野的感情。 林知幼不敢,她害怕踏出这一步后,江野会离她远去; 她害怕满心期待下,得到的却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所以,与其跨过他们之间的这条线,去拥抱一个不知道是炸弹还是糖果的东西。 不如就让她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这条线抹去。这样一来,她还可以随时地靠近他,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亲近的人。 林知幼默默地吁出一口气,她僵着唇角说:“你想多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抬脚往江家的大门走去,下一秒,江野清冽微扬的嗓音就传进她的耳畔。 “糯糯,我看到你的采访了!” 闻言,林知幼的双腿不由得钉在原地。 她猝然回头,微微失了神。 她没想到江野居然看到了她在亚冬会的比赛结束时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 在那段视频里,林知幼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话。 她很想感谢江野,谢谢他当初鼓励自己,让她能够有勇气重新踏上花滑的道路,最终一步步地前行,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迎来了自己的荣耀与光芒。 那时林知幼也曾想过,不知道江野会不会看到这段采访。 她想着他的工作向来忙碌,对花滑这类运动项目也很少关注,只对摩托车和篮球的运动感兴趣,所以觉得他应该不会看到这段视频。可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 江野注视着林知幼,眼神变得格外柔和:“原来,你一直记着那句话。” “梦想是迷途中的星航” ——这是江野当初告诉过她的话。 林知幼一直将它记在心上,激励着自己在梦想的道路上勇敢地前行。 “看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好,我很开心。” 江野的声音清清浅浅的,飘荡在灯火通明的冬日里,温柔得恰似融雪的春风,令林知幼微微失了神。 她站在雪夜中,有昏黄的街灯光线倾洒在她的身上。 周围有雪花簌簌飘落,仿佛泛着橘黄色的光,虚虚地笼罩着林知幼纤细窈窕的身影。 江野看见有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肩头。 他倾身靠近林知幼,为她轻轻地拂去了肩上的那片雪花。 江野的薄唇动了动,仿佛斟酌许久才说:“糯糯,其实我……” 话音未落,一阵疾疾的脚步声就纷至沓来。 姜玉茹拿着锅铲,撸起袖子走到了门外,她火急火燎地说:“你们两个孩子在这儿干嘛呢?小野你拎着菜就赶紧送进来啊,怎么还不进屋?!” 林知幼一听到姜玉茹的声音,她眉心一颤,赶紧别开视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侧了侧。 江野原本碰触她肩头的手骤时僵在原处。 姜玉茹看着他的动作,手里的锅铲立刻举了起来,指着他道:“臭小子,你又欺负幼幼了,对不对?” “他没有。”林知幼赶紧开口道。 姜玉茹狐疑地看了江野一眼,施施然地说:“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聊天啊。”江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正在进行冠军之间的心得体会交流。” 姜玉茹:“……” 他俩都是运动员,都在自己的赛场上夺过冠军,彼此交流下不为过吧。 江野讪讪地想,寻思着自己这个借口应该还挺合理的。 下一秒,姜玉茹就放下了手里的锅铲。 她自顾自地说:“行吧,那你们也可以回屋交流啊,不能让幼幼一直站在外面,外头多冷啊!你们这两个傻孩子。”姜玉茹吁出一口气道,“赶紧进门,回屋暖和暖和!” 林知幼乖乖地应了声“好”,在姜玉茹的示意下,她率先钻进了屋里,而江野他们紧随其后。 江野和姜玉茹自从三年前闹矛盾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没缓过来。 他俩之间存着心结,始终没法解开。 江野回到滨城后,一直住在自己的出租公寓。 他和姜玉茹见面的时间比以前少了很多,以前的矛盾没法化解,每次他俩见面还总会闹得不太愉快。 姜玉茹给江野安排相亲对象,他搞砸了; 她让他回家,他也硬要留在他的出租公寓,不肯搬回鹿鸣巷。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姜玉茹也没法管他要飞去哪里。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直到他俩快走进屋时,姜玉茹看了江野一眼,无声地伸手掸了掸他身上的雪。 即便装得再凶,但她对儿子的那份关心,是没办法伪装的。 无论怎样,他们是亲人,不是敌人。 他们之间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羁绊。 即便他俩如今的矛盾就像一团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细线。 虽然杂乱难解,但终有解开的那一天。 — 林知幼刚走进屋内,就被一股暖意包裹住,感觉格外地暖和。 屋外的雪落了满地,有刺骨的冷风拂过窗户呼呼作响,但都与他们无关。 真就应了书里看到的那句——朔风呼啸劲,屋里暖莹莹。 林知幼信步走进厨房,帮林岚他们打下手。 一旁的周澄宙和思桃因为择菜不过关,被姜玉茹“发配”去客厅玩。 他们和思年、江野一起待在客厅,对着电视屏幕,用新买来的游戏机玩起了切西瓜的游戏。 江野抬起手,刚将电视机里的一个大西瓜劈成了两半。 倏忽,一阵“噼啪”的撞碎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生的惊呼声。 “啊——” 江野听出来了,是林知幼的声音! 哄四十三下 江野一听到林知幼的声音,赶紧将游戏手柄甩到沙发上,迈开长腿疾步跑向厨房。 他刚踏进厨房,就看见思年早已蹲在林知幼的身边。 江野的视线朝下,只见林知幼的脚边正落满了一堆碎瓷片。 带着花纹的瓷片在大理石瓷砖上不规则地铺散开,倒映着粼粼微光。 原来,刚刚林知幼在厨房洗菜时,她原想将篮子里的青菜倒入水槽中再洗一遍。 谁知竟无意间打翻了旁边的瓷碗。 瓷碗应声落地,林知幼唬得吓一跳。 她赶紧蹲下身,去清理那些摔碎的瓷碗。没曾想,她的手就被瓷片划伤了一小道口子。 彼时林知幼纤密卷翘的扇睫微微颤动,白皙的手指微曲,瓷白光滑的肌肤上早已沾着猩红的血珠。 林知幼咬咬下唇,将吃痛的闷哼卡在牙关里,没有发出声来。 众人一见到她受伤,全都围上来查看她的伤势。 “这是怎么了?” “小幼,你没事吧?” “怎么就流血了呢,赶快去处理一下!” 林岚和姜玉茹他们急促的声音纷纷响起,众人的脸上全都流露出焦虑和忧色。 林知幼刚想说“没事”,江野低沉的嗓音就倏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去拿医药箱!”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疾步跑到客厅的柜子前,迅速从中翻找出了一个透明的家用医药箱。 江野拎起那个医药箱,刚往回走就看见林知幼早已来到客厅,坐到了棕褐色的沙发上。 江野赶紧倾身走近她,还未动作,思年就朝他伸出了手,试图接过他手里的医药箱。 思年淡淡地说:“我来吧。” 许是知道江野不会那么容易将医药箱交给他,思年补充道,“我是医生。” “可你是心内科的医生。”江野冷声道,“对于这种伤,我比较在行。” 他的眸光微敛,一点让步的姿态都没有。 江野常年在竞技场上摸爬滚打,这种伤口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林知幼见他俩争得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感觉如果自己不阻止他们的话,他俩能争到明天太阳落山。 林知幼抿抿唇道:“我自己来吧。” 语毕,她伸手就想拿过那个医药箱。下一秒,江野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声音低沉道:“别动。” 他迈步坐到林知幼的身边,将医药箱搁到一旁。 江野打开医药箱的盖子,从箱子的隔层中拿出了医用棉签和碘伏消毒液。 江野不容置疑地拉起林知幼的手,用医用棉签蘸上瓶子里的消毒液,轻轻地为她清理伤口。 林知幼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白皙如葱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悄悄地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江野。 客厅里的橘黄色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浸着他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他的眉目认真而专注,悉心地为她消毒后,在她的手指处贴上了创可贴。 思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江野的动作。 他挪过视线,只见林知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江野,眼里唯有他的身影。 有一阵刺刺的痛感传至思年的眼里,他不由得别过视线,僵着唇角,没有再看。 林知幼看了眼手上刚刚贴好的兔子图案的创可贴。 她不禁好奇地问:“家里什么时候买了这种图案的创可贴?” 只见白色的创可贴上绘制着一只粉色的卡通小兔子,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江野的眼神微微闪烁,佯装不经意地说:“就很久以前买的。” “真可爱。” 林知幼最喜欢小兔子了。 江野见她眉眼弯弯,脸上漾起灿然的笑靥,笑得像果香一般的甜。 江野的嘴角一弯,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很久以前,江野去药店买备用的跌打油等药品,无意间就看到了货架上这款兔子图案的创可贴。 那时他立刻就想到了林知幼,鬼使神差就买了。 林知幼并不知道江野的心思,彼时她安静地看了看手上的创可贴,思桃就凑到她的跟前,面露难色地问:“幼幼,你疼不疼啊?” 林知幼弯起浅浅的笑,朝她摇摇头。 周澄宙将游戏手柄搁到沙发座上,笑着说:“人家知幼那么坚强,哪像你,被蚊子叮了一下,都能嗷嗷叫半天。” “小橙子你是不是想死?!”思桃咬牙切齿地说。 她站起身,撸起袖子就朝周澄宙走去。 周澄宙立刻感应到一股危险的信号,他咽了口唾沫,立马向后撤退。 他的嘴里止不住地喊道:“杀人了,有人要杀人啦!” 他俩在客厅里打打闹闹,江野的眉间攒起一丝淡淡的阴翳。 他伸手覆在林知幼的身前,不动声色地护着她,薄唇轻启:“你们俩别闹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他是怕周澄宙和思桃打闹时会碰撞到林知幼,触及她的伤口。 可他这副样子也太“大惊小怪”了。毕竟林知幼的伤处只是一小道血痕,能再次伤着她的几率就比中□□要高那么一点点。 即便如此,思桃和周澄宙也不敢多言。 毕竟江野在他们这群人中,是不可忤逆的存在。 思桃和周澄宙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江野在滨城七中,曾有过一个传言。 ——和江野作对,无命回,纯受罪。 虽然这个传言在如今看来有点中二,但那时压根没人敢惹江野。 据说惹怒他的人,不是残了就是废了。 当然,这都属于坊间传闻,像思桃和周澄宙这么怂的人,即便和江野相处多年,算是亲近的关系,也不敢打听这当中的虚实。 彼时他俩悻悻然地闭上嘴,乖顺地溜到一旁,继续玩游戏去了。 林知幼看着他俩静静玩游戏的身影,弯了下眼角,微讪道:“好像只有你能治得了他们。” “你在夸我治理有方?” 林知幼眨了眨眼睛:“我是觉得你很适合居委会大妈的工作,擅长调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闻言,江野嚣张挑起的眉梢微微一抖。 他垮下脸,觉得自己这辈子治得了别人,能让那些人乖乖听话,却唯独对林知幼无可奈何。 江野正纳闷地想着,下一秒,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闹声。 林知幼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门口来了好几个人,场面无比热闹。 “爸妈!”周澄宙看见那群人的身影,忙不迭地飞奔上前。 原来是周澄宙的爸爸妈妈带着周奶奶来了。 而思年的爸爸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一道走进了江家的大门。 林知幼和江野等人赶紧倾身上前,朝他们打招呼,领着一行人走进屋内。 周奶奶看向林知幼,不由得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 老人家的眉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唤了她一声:“小幼啊,奶奶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有时间要好好考虑。”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她对上周奶奶笑盈盈的目光,顿时就想起了她今天下午刚刚说过的话 ——小幼和小野挺合适的。 “你好好考虑考虑,小野这孩子不错,奶奶越看越觉得你俩合适。”周奶奶笃定地说。 林知幼的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慌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就听周澄宙妈妈的笑声蓦地传了过来。 “妈,你和幼幼在说什么呢?” 周家妈妈向来是个爱八卦的主儿,哪里有得唠嗑,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温吞地说:“那个……周奶奶、阿姨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说完她刚想开溜,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落在她的面前。 江野拦住林知幼的去路,冷峻的眉梢微微拧起,目光锁着她说:“你手受伤了,乖乖呆着。” 闻言,周奶奶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仿若看清一切。 她说:“小幼,你看小野对你多好啊。这孩子向来知冷知热,会疼人。” 林知幼看了一眼江野,他的黑眸中泛着灼灼的光,眼神深邃难辨。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别开视线。 她对于这种场面,实在招架不住。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局促,抿了抿樱唇道:“奶奶,你们先坐,我还是去厨房帮忙吧。” 眼见她要逃,江野的眉心一动。 他刚想拉住她的手,一旁的思年就径直走上前,朝林知幼低声开了口:“阿野说得没错。幼幼,你别去厨房了。” 思年难得和江野站在同一阵线。 江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俩站在林知幼的面前,俨然一副铜墙铁壁,势必不让她进厨房的架势。 林知幼面露无奈,只能点点头,跟着周奶奶他们一起坐到客厅里看电视去了。 半晌,今晚的接风宴正式开始。 众人齐齐上桌,全都坐到了餐桌前。 这次姜玉茹安排了两张餐桌。 大人坐主桌,几个孩子坐到支好的另一张桌上,围成一圈开始吃饭。 餐桌上的菜式琳琅满目,不仅有火锅,还有各种热菜,令人垂涎欲滴。 众人纷纷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江弨就站起身子,端着手里的酒杯,朝大伙笑盈盈地说:“来,让我们敬小幼一杯,祝贺她在这次比赛中成功夺冠,摘得金牌!” 闻言,众人全都站起身。 林知幼端起水杯,以茶代酒,朝众人微微颔首,露出了甜甜的笑靥。 大伙共饮一杯后,开始热热闹闹地继续吃热菜、涮火锅。 林知幼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刚咬了一口鱼丸,碗里登时就多了两片腐竹。 彼时江野和思年不约而同地从锅里夹了刚刚煮好的腐竹放进她的碗里。 林知幼噎了一下,吞咽的动作迟缓了一秒钟。 林知幼温吞地说:“谢谢。” “不客气。”思年轻声道。 江野瞥了思年一眼,黑眸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的思绪飘飞,心想刚刚众人上桌时,他就该让思桃坐到林知幼的身边,免得这会儿他和思年坐在林知幼的两侧,连夹个菜都不方便。 还要比手快。 江野略显不耐烦地抓起筷子,咬了一口苦瓜。 思年坐在一旁,也是若有所思,食不知味。 而另一厢,思家爸爸坐在餐桌前,与江弨对饮。 自从他的老婆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他静静地喝着杯中的桑葚酒,满腹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姜玉茹看了思家爸爸一眼,她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筷子说:“思大哥,上次你托我的那件事情,我帮你问了。” 思爸爸听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怎么样了?” 姜玉茹不禁笑笑:“对方当然同意了!” 前段时间,思爸爸托姜玉茹给思年介绍对象。 自从思年的妈妈去世后,思家就再也没有一个女主人。 思爸爸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并不打算续弦。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在市里的医院工作,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时间找女朋友。 他思来想去,便想提早帮思年物色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缘人。 姜玉茹扬起笑脸道:“思年那么优秀,人家姑娘一听到他这条件——华清大学毕业,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人又长得眉清目秀、高大帅气,立马就说答应见面了!” 思爸爸展露出笑容,好似将连日来的疲态都一扫而空。 他侧过头,朝另一桌的思年扬声道:“阿年,你姜阿姨帮你找了个对象,都约好了,这周末去见见?” 闻言,思年冷峻的眉梢深深拧起。 他默了两秒,喉头一紧,沉声道:“我不着急找对象。” 思爸爸一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意蓦地顿住。 姜玉茹坐在一旁,反倒扬了扬眉眼。 她这么些年经常帮人介绍对象,深知有些小年轻抹不开脸,不好意思去参加相亲宴。 姜玉茹笑着说:“思年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当医生整天那么忙又辛苦,都没有时间找女朋友。” 姜玉茹的眸光转了转,道,“那个姑娘我见过,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她是在市里的卫生局工作,和你很般配,见一见又何妨呢?” 林知幼默默地咬了一口腐竹,心里无波无澜地想,这年头的长辈还真的都挺喜欢给别人牵红线的。 思年听着姜玉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思忖良久后,他轻声开了口。 他的话音低沉,但吐出的话却像一道惊雷般炸在众人的耳边。 “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落地,众人全都怔忡。 江野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修长的五指紧紧地捏着杯壁,指尖都泛起了白。 思年爸爸很是讶异,不禁问:“是哪家的姑娘啊?” 思年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知幼一眼,旋即垂下眼睑,沉声道:“你们别管了。” 气氛一瞬间僵持,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姜玉茹率先反应过来,她打起圆场,牵起嘴角道:“这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思大哥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吗?要不,还是让他自个儿主意吧。” 林岚坐在一旁也帮忙搭腔:“是啊。感情这事还得两厢情愿。既然思年有自己喜欢的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众人纷纷开口,一时间就从思年的相亲转到了如今时兴的自由恋爱,再到国际大事去了。 不一会儿,大伙就将这个话题给岔开。 相比起主桌的热闹,江野这桌就显得非常地安静。 甚至可以说,带着死一般的沉寂。 思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思年,忍了半晌,才开了话匣:“老哥,你什么时候有情况了,我嫂子是谁啊?” “别说话。”思年面色微冷,道,“吃你的饭。” 思桃一噎,蔫巴巴地咂咂嘴。 周澄宙见状,赶紧给她夹了块酱牛肉,挪了挪下巴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快吃。” 思桃悻悻地看向他,翻给了他一记白眼。 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才是小孩呢。 周澄宙难得没和她吵嘴。他看了一眼思年,又瞅了瞅林知幼和江野。 他总感觉他们三人之间有一股不一般的气场,使得整个饭桌上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周澄宙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的身子抖了抖,鸡皮疙瘩都快吓得掉了一地。 他咽了咽唾沫,赶紧伸出筷子,多夹了几样菜给思桃,敦促她乖乖吃饭。 周澄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野他们。 他默默地想,像现在这种时候,他和思桃就该当个安安静静的干饭工具人,这样才比较安全。 彼时他们的桌上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菜式,热腾腾的火锅中也升腾起了袅袅的雾气。 整个桌上唯独能听见火锅里翻滚沸腾的声音,而无一人说话。 好似平静的湖面,底下却有暗潮涌动。 江野静默着捏紧手里的酒杯,漆黑的眼瞳里藏着戾气,眸色很深。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林知幼,少女安静乖巧,正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她的侧脸弧度细腻顺滑,毛绒绒的眼睫扑闪着,晶莹的樱唇微抿,缓慢地咀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野的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滚进他的喉咙,顺着喉管一路滑下。 犹如一条小蛇蜿蜒地爬上他身体内的五脏六腑,试图将他的满腹心事都啃噬得干干净净。 江野抬起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一杯杯地喝着,仿佛只要这么做,就能将那些溢满的情绪全都消灭掉。 思年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江野心知肚明。 他的眼睛泛红,眼底一片刺痛。 屋里暖暖和和的,但江野却觉得有一阵寒冬的风兜头朝他吹来,像是掺了冰块,让他觉得微微泛起了冷意。 — 直到接风宴结束。 姜玉茹和江弨他们将周奶奶、思爸爸等一行人送到了家门口,与他们挥手告别。 直到回到屋里,姜玉茹就发现江野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她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拍了拍江野的后背,脸上挂起了几分忧色。 “这孩子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喝这么多啊……” 彼时林知幼刚帮林岚将残羹剩饭和餐具全都收进厨房里,她忙活完后,信步走了出来,抬眼时就看见江野正倚在餐桌前,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干妈,我这边收拾好了。”林知幼倾身上前,朝姜玉茹开了口,但眼睛悄悄地瞥向了江野。 姜玉茹撸起袖子说:“行,剩下的交给我和你妈妈弄就好。”她抬脚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不忘朝林知幼嘱咐,“把你哥哥弄进房间里,今天不许让他回自己的公寓了。” “好。”林知幼点头应了一声。 她走近江野,只见他的眼睛微阖,脸上泛着微醺的红晕,看起来真的醉了。 林知幼在心里轻叹一声,她搀扶着江野,一路带他踏上楼梯,走回了他原先的房间。 江野的卧室在二楼楼梯口处左拐的第一间房,这里保留着他原先离开的样子。 屋内一尘不染,宽敞又洁净。 江野虽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但姜玉茹和江弨每天都定时清扫,将他的屋子维持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有明言,但林知幼知道,他们一直在等江野回家。 林知幼环视一周后,搀扶着江野走近他的床榻。 她将他放倒在床上,为他脱下鞋子。 下一秒,江野突然伸出长臂,拉住了林知幼的手。 他喃喃地说:“别走。” 林知幼的身子一顿,感受着江野微凉的指尖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手。 他的手接触着她的肌肤,好似有炽热的火苗顺着那片肌肤一路地往上窜。 一时间,林知幼觉得屋内闷热无比,她的呼吸窒了窒。 他是喝醉了才会这样。 林知幼喃喃地对自己说,努力地想保持清醒。 她抿抿干涩的唇,试图将江野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松开。 “你喝醉了,该睡觉了。”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不自觉地带着点儿温柔的哄。 林知幼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房间里,与浓郁的夜色融在一起。 她见江野没搭腔,刚想动作,下一秒,一股力道突然朝她袭来,将她蓦地往里拽。 天旋地转间,林知幼的思绪还没转过弯来,就猝不及防地躺到江野的床榻上。 江野攥着她的胳臂,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双眸像是浸着潋滟的水波,幽深迷离。 周围的气温徒然攀升,犹如沸水煮至顶点。 林知幼的大脑“轰”地一下,霎时一片空白…… 哄四十四下 冬夜里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透过屋子的玻璃窗柔柔地倾泻进来,落在柔软的床榻上,好似盛开了大片雪白的夕颜花。 林知幼被江野压在身下,只觉自己的呼吸间充盈着他身上淡淡的罗勒味,还有微醺的酒香。 她的心脏噗通直跳,双手搭在床榻上,捏紧绵软的被单,指节根根分明。 江野醉眼微醺,淡薄的唇凑了上去,滚热的鼻息拂过林知幼光洁的颈侧。 她的脸噌地就红了,林知幼能明显感受到江野逼近的气息。 他的唇缓缓上移,最后覆在她的耳垂处。 他的嗓音冷冽喑哑,气息却格外灼热,烫在她的耳廓,仿佛晕出了一朵彤云。 林知幼听见他低低地唤自己。 “糯糯。” 林知幼的身子僵住,心里好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她,痒痒的,格外磨人。 林知幼将手里的被褥捏得更紧了些,整个人微微颤栗,就连意志也濒临溃散。 她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江野,你、喝醉了……” 她的意识混混沌沌,语调细如蚊呐。 正当她想继续组织自己的措辞时,一道阴影突然覆了下来。 林知幼扇睫一颤,嘴唇已经尝到了一阵淡淡的酒香。 触感柔软又冰冷。 林知幼的唇瓣微张,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 江野坚硬的胸膛贴上她软软的胸脯,他修长的指骨曲起,掐着她的细腰。 皎洁的月光伴着浓郁的夜色,透过玻璃窗倾泻进来,落在他的眉眼上。 他的双眸微醺炽热,失神地看着林知幼,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句话。 “你是我的。” 他的声音带着冷感,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占有欲。 林知幼望向他漆黑的眼瞳,当中染着微醺的欲色,有一种欲壑难填的味道。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忍不住将他一把推开。 林知幼直起身子,坐在床边,心神这才渐渐地收拢。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咬唇道:“江野,你发什么酒疯!” 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林知幼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可她还是极力地压住声音,以防被屋外的大人们听见。 江野被她推倒在床边,他的醉眼微阖,整个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柔软中。 他低声地嘟囔了一声“糯糯”,旋即双眼闭阖,没有再说话。 林知幼蹙着秀气的眉看他,这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梦乡。 就这样……睡着了? 林知幼愣怔地望着睡在床榻上的江野。 她抿抿自己嫣红的唇,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嗔怒、委屈与羞赧。 所有的情绪汇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半晌,林知幼抬起手,将床上的蓝色被褥盖在了江野的身上。 窗外的冷风呼啸,月亮的光影晕晕,仿佛夜莺在月色中尽情地嘶鸣,扰乱了林知幼的心绪。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隔天早上。 林知幼刚踏出自己的家门,就见姜玉茹气急败坏地在巷子四处睃巡,左瞧右看。 林知幼走上前,不禁好奇地问:“干妈,你在找什么?” “江野那个臭小子啊!”姜玉茹气得不打一处来。 今早她给江野煮了醒酒汤,督促他喝下去后,原想拴住江野,让他从自己的出租公寓那儿搬回家。 谁知那臭小子趁着她进厨房煮粥的间隙,一溜烟就跑了。 “这家伙也不是练长跑的,怎么跑得这么快!”姜玉茹叉着腰道。 殊不知,他那辆摩托车跑起路来,可谓是风驰电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 林知幼僵着嘴角,朝姜玉茹宽慰了几声。 姜玉茹摆摆手道:“算了,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真希望能找到个姑娘把他拴住,他这心也太野了,得找个人治治他才行。” 姜玉茹思来想去,无果。 她担心给江野找对象后,又发生之前那事儿。 她瞧见林知幼沉默不语,以为她想起了江野之前在月眉湾酒楼相亲宴上“欺负”她的事情。 但其实,林知幼一门心思都想着昨晚的事。 姜玉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对林知幼说:“幼幼,你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干妈给你煮排骨汤喝,我看你都瘦了。” “好。”林知幼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直到将姜玉茹送回家后,林知幼的唇角才微微耷拉,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仿佛坠着一颗石头,无比沉闷。 看江野这“溜之大吉”的架势,肯定将昨晚醉酒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知幼郁卒地想,难道喝醉酒就可以发酒疯,随便乱亲人吗?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昨晚的那些画面又像潮水般倒灌,瞬间涌入她的脑海里。 林知幼赶紧放下自己的手,晃了晃脑袋。 她回屋收拾好自己的包包,和林岚打了声招呼后,就径自回到体育大学归队报到去了。 这几天的时间里,林知幼无数次地想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自己的脑海中抽离出来。 可无论她怎么做,都始终忘不了那些场景。 那一幕幕的画面,暧昧又旖旎,犹如挥之不去的迷雾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林知幼恹恹地咬了咬唇,心里生出几分不甘。 凭什么江野可以随便亲完人就跑,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坐在宿舍里,手里捏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胸腔里却有气血在翻涌。 思桃坐在自己的转椅上,骨碌碌地滑到林知幼的身边。 她没留意林知幼脸上的神情,兴致勃勃地说:“幼幼,江……” “别跟我提这个字!” 林知幼一听到江野的“江”字,立马甩下这句话。 思桃愣怔了下,略显茫然地眨眨自己的杏眼,慢吞吞地说:“我是想说,学校江边的梅花开得特别好,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林知幼蔫巴巴地垂下脑袋,整个人趴到桌上。 思桃见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凑近她,细细地打量起林知幼。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林知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江野硬朗清癯的五官。 那张桀骜不羁的脸上,透着几分亦正亦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林知幼默默地想,她们可能真的没办法教训他。 她咬了咬唇,朝思桃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没事。” 思桃轻“啊”了一声,她见林知幼不愿多说,满脸都写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只能麻利地挪动轮椅滚远了。 林知幼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满腔郁闷却无处宣泄的感觉,实在太闹心、太难受了。 她从自己的书桌柜子里,掏出了那本陪伴她多年的笔记本。 她手执黑色钢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江野真是坏透了。 林知幼的笔尖顿了顿,最终轻轻地划掉这几个字。 他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吻她,不是故意要遗忘这一切。 一时间,林知幼竟不知道是前者让她伤心,还是后者让她不高兴。 她怀揣着矛盾的心情,将笔记本重重地合上。 即便江野这样对她,可她却忍不住地想他,想起那个夜晚。 林知幼望向书桌前摆放的那面镜子,镜子里的她皮肤瓷白莹润,鼻梁小巧翘挺,樱唇像点了朱砂般,透着嫣红的颜色。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瓣上,突然就想起了那种软软的触感,想起了那一夜。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林知幼的眼神微微不聚焦,思绪又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些日子里,她总是心不在焉。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林知幼决定让自己忙起来,每天除了日常训练外,就是去操场跑步、做各种体能训练。 在这种挥洒汗水的运动过程中,她可以将脑袋放空,卸下心房,不去想任何事情。 对于她归队后的这些表现,他们学校花滑队的教练吴洁全都看在眼里,对林知幼十分满意。 她夸赞林知幼这次虽然夺得了亚冬会的花滑女单冠军,但依然不骄不躁、不矜不伐,将状态保持得很好。 可只有林知幼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其实始终处于一种不平静的状态。 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只要江野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指轻轻地一勾。那么她心里的那根弦,就会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林知幼在心里苦笑一声,这些天对于她而言,实在过得格外漫长。 — 这天,林知幼翻开自己的日历本,正想在最新一天的运动行程表里打了个勾,记录今天的运动任务已经完成。 下一秒,伴随“嘭”地一声巨响,屋外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阵烦躁的女声也随之响彻整间宿舍——“死橙子,臭橙子!!!” 林知幼愣怔了下,她机械地转过头,就看见思桃气冲冲地踏进宿舍的门。 她将自己的粉色口盖包一把扔到书桌上,随手拎起自己座椅上的小熊抱枕,发泄式地捶了两下。 俨然将那只小熊当成了周澄宙。 林知幼:“……” 眼见思桃撒气的模样,林知幼愣怔了两秒,忍不住问:“那个……澄宙又怎么惹你了?” 闻言,思桃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 她扔下手里的小熊抱枕,将林知幼一把抱住,凄厉的声音仿佛要穿破天际。 “幼幼,他变了!小橙子就是个混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知幼有些无措地抱着思桃,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懵”字。 原来,周澄宙之前经常来体育大学找思桃,陪她一起玩。但这阵子思桃却发现,他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且有时候,思桃经常见不着他的人,就连微信他也很晚才回复。 趁着今天周末,思桃专程去滨城大学找周澄宙。 可一去到那儿她却发现,他竟然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之前思桃在法式甜品店里遇上那件事之后,她和周澄宙就约定以后绝不冷战,再也不吵架。 “他说什么会一直保护我,转眼间他就跟别的女生勾搭上了,你说他还算是个人吗?!” 面对这种灵魂拷问,林知幼实在无法回答。 她组织着措辞,小声建议:“要不,你去找他问问清楚,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哪里有误会,他的手都搭在人家女生的腰上了!” 林知幼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在心里默默地为周澄宙点了一根蜡烛。 正巧此时,沈可儿搬着一堆快递走进宿舍。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朝林知幼和思桃发出求助信号:“快来帮帮我!” 话音落地,林知幼和思桃赶紧倾身上前,帮沈可儿捎走了一部分的快递。 沈可儿身上的担子一松,她腾出手,立马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宿舍的快递也太多了……” “最近桃子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你问问她都买了什么?”林知幼浅笑道。 “我怀疑她买了一整套撸铁用的哑铃,还是千斤重那种。” 沈可儿刚说完,就听“砰”地一声,思桃将手里的快递全都打翻了。 沈可儿抬手托了托搁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 思桃没搭腔,只觉得脑袋晕晕胀胀的,一个没拿稳就将手里的快递打翻了。 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感觉胸口处微微闷痛,难受得很。 想来她今天是太累了,才会感觉到不太舒服。 林知幼瞧出思桃的不对劲,赶紧倾身上前扶住她。 “桃子,你没事吧?” “没事。”思桃顿了顿说,“我就是被那家伙给气的!” 她今天专程跑到滨城大学去找周澄宙,谁知却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卿卿我我。 思桃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胸腔里气血翻涌,心口又感觉到一阵憋闷,堵得慌。 林知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快休息一下吧。” “没事。”思桃的手心冒出一丝细冷,可她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朝林知幼摆了摆手。 林知幼固执地将思桃“押”到椅子上休息,她和沈可儿一起帮她将掉落在地的快递全都捡起来。 在这一大堆快递里,写着思桃的快递名占据了一大半。 思桃站起身子,从装着各种文具胶卷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把剪刀,径自拆开了其中一个快递。 那是一个印着nike牌子的球鞋盒,里面装着一双纯白色的网球鞋。 思桃默默地撅起小嘴,嘴唇的弧度都能挂酱油瓶了。 “这是我给他买的新球鞋。” 思桃知道周澄宙爱打篮球,前阵子她看到网上的nike球鞋有在做活动,就为周澄宙买了一双。 不仅有球鞋,她还买了同品牌的运动服和护腕。 思桃磨了磨牙,越想越生气。 “臭橙子,早知道我就不给他买礼物了,我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多好啊!” 林知幼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水灵灵的杏眼里却带着几分落寞,连语调也有些酸溜溜的。 林知幼轻声细语地说:“桃子,你对他……” “没有的事!”思桃反应迅速地抢答。 林知幼话音一顿,她才刚起了个头,思桃就猜出她的话尾,拦截得这么干脆利索。 思桃的心底一慌,板起小脸道:“要是你家养了那么久的狗,突然有一天见着别人有肉骨头,就跟别人跑了。你生不生气?” 林知幼扯了扯嘴角,寻思着这个比喻也就她想得出来。 都说当局者迷,她也不知道思桃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思桃眼神闪烁,“哎呀”一声,摆摆手道:“我们不理他!” 她眸光转了转,说:“这周末我生日,我们出去玩吧,不带他!” “你确定不带他一起?” 林知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每年思桃过生日,周澄宙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无一年例外。 思桃默了两秒,鼓了鼓腮帮子道:“对,我确定!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背叛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滋味!” 林知幼:“……” 她看着思桃摆出一副“势必要和周澄宙死磕到底”的模样,林知幼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我这个月刚好发了奖金,我到时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 自从林知幼加入国家队后,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正式收入。 不仅有基本工资、补助津贴,还有比赛的奖金等。 思桃一股脑儿地拍了下书桌,扬声说:“行,那我要把滨城都逛个遍,玩个够!” “好!”林知幼拿出舍命陪君子的气魄来。 可等到周末,林知幼跟随思桃来到市中心这条最繁华的街道。 当她站在面前这家店的门口时,林知幼整个人完全傻眼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诺大的店面上挂着象牙白色的招牌,招牌上镶嵌着一个金灿灿的皇冠图标。 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白马执事店。 林知幼万万没想到,思桃竟然带她来到了一家男执事店。 据说这是滨城里目前最火的一家专门提供男服务员的体验店。 店内的小哥哥们身高全都超过180cm,颜值也都非常高,是个让人进去后就不舍得离开的旖旎乡。 思桃神秘兮兮地对林知幼说:“听说这里面的小哥哥都很绝,服务贴心,还很听话,来这儿的人都能体会到萧亚轩的快乐。” 思桃朝林知幼眨眨眼,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林知幼:“???” 下一秒,思桃目视前方,扬起笑靥,眼睛里泛起灼灼的光。 她张开双臂,扬声道:“让我们忘记那些臭男人,享受富婆的快乐吧!” 林知幼讶然,整个人杵在原地,完全懵了。 哄四十五下 白马执事店是目前滨城最火的一家男执事体验店。 这家店实行预约制,没有点金刚钻根本揽不下这个香饽饽。 思桃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订到位,终于赶在自己生日这天,能来这儿玩了! 彼时她怀揣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挽起林知幼的手,满脸笑嘻嘻。 “帅哥正在等着我们,赶紧走吧!” 她大步流星地和林知幼一起走进这家执事店。 更准确来讲,林知幼是被她拉进去的。 一进到店内,林知幼就感觉自己好像穿越进了樱兰高校男公关部的漫画世界里。 整间屋子选用了奢华的复古装修风格,室内宽敞明亮,周围的玻璃镶嵌着独特的花纹,天花板上垂着哑光烤漆的黑金银吊灯。 明亮的灯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砖地板上,如星星点点的银河般倾泻一地。 有身穿黑色燕尾服、打着领结的男执事们站成一排,脸上带着绅士有礼的笑容,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和思桃的身上。 林知幼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愣怔了一下。 倏忽,她衣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彻。 林知幼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接听键,那一头登时传来了男人清冽低沉的嗓音:“你在哪儿?” 是江野的声音! 林知幼微微愣神,她没想到江野竟然主动联系自己。 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周围就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男声 ——“欢迎大小姐回家!” 那群男执事的声音就这么顺着电流钻进了另一头,传至江野的耳朵里。 江野握着手机,动作不禁僵住。 他的眸光微敛,冷硬的眉眼间透着浓浓的阴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究竟在哪儿?” 他的声音像寒流般湍湍地涌进林知幼的耳畔。 听起来阴恻恻的,带着极具威慑力的寒气,让林知幼莫名生出了一丝心虚。 她的心脏噗通跳动,慌乱之下,她忙不迭地按下了手机里的挂断键。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林知幼闭了闭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思桃瞧见林知幼忐忑慌张的神色,不禁凑上前,试探性地问:“是野哥打过来的吗?” 林知幼僵硬地点点头。 思桃的眼珠子一转,伸手就捞过林知幼的手机,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你干什么?”林知幼眨眨明亮澄澈的鹿眼,眼睛睁得圆圆的,眸中满是不解。 思桃将自己的手机也放进衣兜里,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我们是出来玩的,别管那些臭男人了。” 她握了握拳头,掷地有声地说,“让我们忘掉一切,燥起来!” 林知幼看着思桃这副凛然的模样,感觉她可能是被周澄宙刺激到了。 她现在整个人完全出现了少年时期才会有的现象,俗称——叛逆症状。 林知幼见思桃的目光在那一排男执事的身上来回流转,像是在选妃。 思桃兴奋地说:“幼幼,你看那个小哥哥长得好帅啊!那个也好可爱啊啊啊啊!!” 林知幼:“……”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暗暗地戳了下思桃的细腰,提醒她矜持一点。 思桃被她挠得有点儿痒,刚笑了一声,为首的男执事就朝她俩迎面走来。 来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举止绅士有礼。 他朝林知幼和思桃鞠躬致意,柔声说:“请大小姐选择您喜欢的小哥哥,作为您的专属执事。” 思桃望向面前站成一排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她陷入了沉思:“该挑哪个小哥哥比较好呢?” 选择困难症的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选择“纯情撒娇小奶狗”、“帅气撩人小狼狗”、“温柔暖心帅学长”还是“高冷霸道酷总裁”哪一种类型的男执事比较好。 思桃有些为难,侧头看了看林知幼,问:“幼幼,你喜欢哪一个啊?” 林知幼默了三秒,眼见那群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将视线全都齐刷刷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还都流露出一副“等待宠幸”的模样。 林知幼噎了噎,突然就想起了刚刚和江野打电话时的场景。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带着很轻的气音,格外撩人,让人的心也跟着翩翩然然。 她喃喃地说:“我喜欢声音好听的。” “那我们每个人就做下自我介绍,让大小姐听听我们的声音。”为首的男执事掬起笑意道。 林知幼的额角一扯。 不得不说,这个“大小姐”的称呼真的每说一次,就让她的尴尬症发作一次。 她忍着抖落自己身上鸡皮疙瘩的冲动,最后挑选了一位拥有低音炮嗓音的男执事; 而思桃选择了一位长得有点像韩国男团成员的正太小哥哥。 她俩在男执事们的带领下,来到了店里的休闲娱乐区。 此时原木色的圆桌上,早已摆放着为她俩准备好的精致下午茶。 镶着金边的托盘上搭着同色系的配套餐具,典型的英式下午茶鸟笼中,放置着各种精美可口的甜品。 林知幼跟随思桃一起坐到深红色的布艺沙发上,那位拥有低音炮的男执事立刻倾身上前。 他双手端起桌上的银白瓷器茶壶,为她们倒上了伯爵红茶。 浓郁的茶香氤氲而出,随风飘进他们的鼻尖。 思桃和林知幼轻呡了一口,纷纷点头后,将茶杯重新搁回圆桌上。 另一位正太小哥哥立刻漾起笑容,笑得奶甜奶甜的。 他朝思桃和林知幼微微躬身,问:“大小姐们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都可以呀。”思桃眸光转了转,眨眨眼说,“只要你陪我玩,我都开心!” 突如其来的一撩,让正太小哥哥微微红了脸,耳廓处也染了红晕。 林知幼扯了下额角,悻悻地想,这会儿要是让周澄宙瞧见这一幕,说不定他会抬着他的三十米大刀,马不停蹄地杀过来。 但仔细一想,其实林知幼知道思桃为什么选择这位小哥哥。 这个男生和周澄宙一样,长着一张俊俏的正太脸。只不过,周澄宙看起来更加阳光开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满满的少年感。 而面前的正太小哥哥看起来更加安静绅士,他默默地走到茶几旁的书架上,挑了几款桌游盒子。 他朝思桃她们开始介绍这儿新出的桌游,笑着说:“大小姐想玩哪一款游戏呢?” 考虑到林知幼不太会玩桌游,思桃想了想,便挑了最简单的uno牌,由两位男执事陪她们一起玩。 半晌,众人玩了一会儿uno牌,思桃就恹恹地放下了手里的牌。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和周澄宙玩牌时的场景。 那时候周澄宙经常不让着她,每回都和她作对。 跟面前这些温柔体贴的男执事完全不一样,可不知怎的,思桃却觉得很没意思。 她忍不住问:“你们这里的服务……是止步于聊天和打牌吗?” 语毕,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懵了。 林知幼:??? 她觉得思桃有点儿不对劲,这话说得也太有内涵了! 两个男执事的脸上早已憋起笑意,那个正太小哥哥的耳根甚至都泛起了红,唰地染上了猪肝色。 思桃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忙不迭地开口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这儿还有别的节目吗?” 她觉得打牌太无聊了…… 正太小哥哥扬起眉眼,面露神秘地说:“你可以试试摇一下铃。” 思桃和林知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桌子的右上角摆放着一个手摇铃。 据说在男执事店里,摇一下铃,就会有神秘的事情发生。 林知幼距离手摇铃最近,她略显好奇地拿起那个手摇铃,轻轻地摇了一下。 击锤碰撞着铃身,立即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须臾间,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染着银色头发的男执事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走到林知幼的面前,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胸前,垂下眼睑道:“大小姐,让您久等了。” 男生的声音带着清冷的金属质地,极富磁性。 他的五官深邃,带着混血感,有点儿像英国的贵族王子。 他就是这家店最火的网红级别执事——秋枫。 据说秋枫的出场费颇为昂贵,一般只在特殊场合下出场。 彼时他抬起浅茶色的眸子,注视着林知幼,朝她伸出修长瓷白的手。 秋枫的掌心朝上,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清清浅浅的笑意:“大小姐,我们这儿有其他的服务,您要试试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知幼,眼里透着几分神秘。 林知幼微微踟蹰,还未开口,思桃就帮她接了话:“来都来了,试试!” 林知幼见思桃面露兴奋,她知道她很好奇究竟有什么服务。 她的心里紧了紧,思忖了下后,决定舍命陪君子,陪思桃一起玩。 “那我试试吧。”林知幼没有将手放在秋枫的掌心处,径自站起了身子。 秋枫跟随她的动作,也绅士有礼地起身。 他侧过肩膀,抬手朝林知幼比了个“请”的手势。 半晌,众人跟随秋枫来到了大厅的游戏区。 “接下来,请大小姐和我一起玩一个游戏。” 在秋枫的示意下,林知幼靠在一面大理石的墙壁前,和他面对面地相望。 秋枫勾起一个浅笑,朝她轻声开口:“我做一个动作,请您跟着我一起做。” “好。”林知幼点了点头。 只见秋枫将双手交叉相握成拳,林知幼照做后,又跟随他将十指全都松开竖起。 下一秒,秋枫的手蓦地覆在林知幼白皙如葱的手指上,呈现十指交叉的姿势。 他动作迅速地将林知幼的双手往上拉,抵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墙壁上。 他整个人倾身向前,朝林知幼的唇凑了上去。 他反应极快,林知幼的鹿眼瞪圆,整个人霎时怔在原地。 她没想到他竟然壁咚她! 就在他俩凑得非常近的那一瞬,电光石火间,一双修长劲瘦的手突然攥住秋枫的肩头,将他的身子硬掰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记拳头。 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还有的人惊叫出声。 林知幼的心咯噔一跳。 她抬起眼,当撞上江野那双满是戾气的黑眸时,林知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彼时江野脸色阴沉,死死地攥着拳头,骨节泛白,额上的青筋暴绽。 站在他身旁的周澄宙也是一脸愠怒。 他朝思桃他们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落地,被江野揍了一拳的秋枫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 他抬手捂了捂自己的侧脸,满脸无奈:“大哥,我们在玩游戏而已。” “什么游戏需要靠得这么近。”江野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戾。 他的话虽是对着秋枫说的,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林知幼。 秋枫郁闷极了,他压着情绪,保持敬业的态度朝他们道:“就是一个壁咚游戏。” 在场的几个男执事也纷纷站出来解释。 思桃和林知幼站在一旁,两个人都没说话,脑袋好像都集体当机了。 思桃缓了好半晌,才问周澄宙:“你、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周澄宙四处找不着她,于是便打电话给林知幼。 可思桃早前就嘱咐过林知幼,千万别接周澄宙的电话,所以周澄宙在林知幼那儿,自然也吃了“闭门羹”。 因为打不通她俩的电话,周澄宙无奈下就找上了江野。 他利用江野的手机想试着打电话给林知幼,看看她有没有接。 果不其然,林知幼接通了。 然而他们却在电话那头听到了那一阵蹊跷的男声。 那句“欢迎大小姐回家”,硬生生地将她俩给出卖了…… 思桃咬了咬唇,纳闷地想,他们怎么那么聪明,居然能够顺着电话里的声音找到这儿? 周澄宙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闷闷地说:“你朋友圈里发了生日探店的照片,里面有定位。” 思桃“哎呀”一声,懊悔得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 真是百密一疏,她刚刚发朋友圈时,只顾着屏蔽周澄宙,竟然把江野给忘了! 彼时江野冷着一张俊脸,迈开长腿走上前。 他刚想走到林知幼的身边,为首掌事的男执事就迎了上去,将他一把拦住。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欢迎男宾。” “我只想带走我的人。”江野瞥了林知幼一眼,然后视线扫向了周澄宙,示意他带两个女生一起离开。 周澄宙刚想动作,思桃就跑到林知幼的身边,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胳膊。 思桃鼓了鼓腮帮子道:“野哥,我和幼幼已经成年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自由地玩耍……吧?” 说到最后,她看见江野冷冷的眼神像刀子般甩了过来,思桃的气势一下子全都弱了下去。 周澄宙见思桃还想待在这儿,心里窝着的火全都往外冒。 “你够了,在这儿玩什么游戏,你离那些人远一点!” 思桃一见到周澄宙靠近,不由得别过视线,用鼻音轻哼一声不理他。 周澄宙的脸上挂起一对八字眉,语气微微软了下来。 “桃子,你最近到底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都找不到你……” 周澄宙只有和她示好的时候,才会叫她“桃子”,平日里他都可劲儿地欺负自己,喊她“肥桃”。 思桃的心里堵得慌,为什么周澄宙对她就那么没心没肺的,对别的女生就那样温柔体贴。 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杯柠檬水,冒起了酸泡儿。 她双手抱胸,赌气地说:“你找我干嘛?” “我想送给你一份礼物。” 周澄宙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深红色的首饰盒。 这是他专程为思桃准备的生日礼物。 思桃的眸光微动,可还是压着唇角的弧度,板起小脸道:“我不用你的礼物,你送给别人吧!” “我送给谁啊?” “送给你的女朋友啊。” 思桃一想到周澄宙和那个女生卿卿我我的样子,胸腔里就蹿起了无名火,十分憋闷。 周澄宙一听到“女朋友”三个字,他一脸无辜,连忙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思桃怔了怔,她这才知道,原来最近周澄宙负责他们建筑学院学生会的宣传栏工作,与他同部门的女干事一起搭档完成任务。 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繁忙,周澄宙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什么时间看手机。 于是他收到思桃的微信,回复得也比往常要慢一些。 那天思桃去滨城大学找他,意外撞到他和那个女搭档举止亲密。 其实是那个女生在画宣传栏的板报时,无意间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 当时周澄宙立刻上前搀扶她,将她一路带到学校的门诊部。然而就在他俩去门诊部的路上,被思桃意外撞见了。 所谓的肌肤相亲,其实只是他关心同学、乐于助人罢了。 周澄宙没想到思桃竟因为这件事而误会了他。 他忙不迭地说:“天地良心,我跟那个女生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面露恳切,朝思桃走近,轻声道:“桃子,你别不理我好吗?” 思桃对上他真挚的眼神,心里有某一处地方微微塌陷,瞬间软了下来。 她想了想,蓦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抿嘴道:“我的礼物呢?” 周澄宙顿了顿,眼中的眸光不禁一亮。 他赶紧将手里的首饰盒打开,亮出了里面的一条水晶项链。 莹白色的绞丝链像银丝一般环环相扣,中央镶嵌的吊坠是镂空的向日葵造型,明亮鲜艳的铬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 整条项链制作得精致华美,十分好看。 周澄宙目光如水地注视思桃,眼里好似卷着温柔的春风。 “我帮你戴上吧。”他轻声开口。 思桃点点头,圆润的苹果脸上染了几分绯红,嘴角终于悄悄地翘起一抹弧度。 林知幼站在一旁,看着他俩和好如初的样子,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掠过了“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几个字。 想来,他们这对冤家会将“相爱相杀”进行到底,直到天荒地老吧。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彼此的心,真正地在一起。 林知幼默默地想,思绪神游在外。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林知幼没有防备,刚想抬起头,一道冷冽低沉的嗓音就跃进她的耳膜:“跟我走。” 江野的眉宇间攒着淡淡的阴翳,眸色深邃幽沉。 他不容林知幼多思考半分,不容置疑地拉着她走出了店外。 冬日的午后,阳光和煦地洒落在街道上。 道路两旁种植着成排的悬铃木,有风轻轻地拂过,吹动枝桠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林知幼站在江野的面前,微垂脑袋,避开他的目光,心里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心虚。 她和思桃来到白马执事店玩,竟然被江野撞见了自己和别的男人在玩壁咚的画面。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没有之一。 林知幼闭了闭眼,突然很想离开这个美丽的新世界。 她的心绪如潮水起伏,恨不得现在就有一个浪花把她拍在大海上,让她能潜潜水,藏起来,别让江野看见自己。 林知幼陷入苦恼,下一秒,江野的嗓音就像潮汐般漫过她的头顶,带着十足的冷感。 “你怎么和思桃来这种店?” 林知幼的呼吸一窒,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决定奋力挣扎一下。 林知幼抬起头,佯装淡定地和他对视:“这里怎么了吗?” “你说怎么了?”江野抛给她一个疑问句,语气听起来比刚刚还冷。 林知幼咽了咽喉咙:“这就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地方,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店。” “那个男人都快凑到你身上了,你跟我说这是正经的店。”江野从牙齿缝里阴恻恻地挤出字来。 他的下颌线微微绷紧,眸中有愠怒的情绪在涌动。 林知幼的手指不自觉地绞来绞去,正当她在“要继续据理力争,为执事店和自己挽回名声”还是“缴械投降,直接认错”这二者之间选择哪一种比较好时,江野的声音突然就将她的思绪再度拉了回来。 “你刚刚,为什么挂我的电话?” 林知幼的眉心一跳。 果然,“记仇”这种事情,虽迟但到。 这个劫怕是躲不过了。 林知幼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当时信号不好,风太大,我听不见。”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让温热的体温回拢了些。 林知幼自顾自地说:“这里好冷啊,风也好大,我们快回去吧!” 她岔开话题,刚想迈步往执事店的方向走去,突然就感觉身上一沉。 林知幼垂下眸,竟发现自己多了一件外套。 江野将自己那件双排扣的浅棕色大衣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林知幼的身子微微一僵,抬眼望向江野。 她撞进他的眼里,他的目光就像春日融雪,原本冷淡的神色稍有松动,流露出了几分温和柔顺。 江野的嗓音就这么随风轻轻地飘进了她的耳畔:“你再陪我多待一会儿。” 林知幼的双腿顿住,一时间就迈不出脚步了。 她有些艰涩地开口:“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了他刚刚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他将那个叫做“秋枫”的男执事揍倒在地,脸上带着盛怒,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阴沉狠戾。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林知幼肯定又会生出错觉了。 误以为他对她的好,是不一般的好。 不是对妹妹的那种好。 林知幼强忍着将思绪收了回来,低低地问:“你不是很忙吗?” 江野:“我哪里忙了。” 林知幼忍不住说:“你不是忙着练车,还忙着和尤茜……” 她的话提到嗓子眼,突然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理智让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她这才晃过神来,自己竟然提到了尤茜。 果然,江野也听见了。 他看着林知幼一副惴惴沉默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 他想了片刻,突然就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江野的眉梢挑了一下,眸光回暖,染上了几分调笑。 “糯糯,你们女孩子到底一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江野气息悠长地笑了一声,气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 他说:“我已经很久没和尤茜联系了。” “骗人。”林知幼毫不犹豫地说。 她上次才在沈可儿的朋友圈里,看见他和尤茜的合照。 江野的思绪转了一圈,半晌才回想起他最近刚刚参加了滨城的室内摩托车障碍赛。 当时他在赛场上,确实见过尤茜一面。 如果不是林知幼提及的话,他都快忘记这事了。 江野和尤茜确实许久没联系了。 自从他几年前去西班牙受训后,和国内的不少朋友就渐渐断了联系。 那天他在赛后,偶遇尤茜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来观看摩托车比赛。 他们一起为江野献上鲜花,当时沈可儿溜到后台,正巧拍下了尤茜将花递给江野的画面。 “尤茜早就有男朋友了,我还跟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江野向来不喜欢拍照,但尤茜说她的男朋友是江野的粉丝。 这次她就是专程带他来见江野的。于是,江野盛情难却,便和他俩拍了一张照片。 他掏出手机,翻开尤茜的朋友圈,将里面的照片拿给林知幼看。 只见尤茜的那条朋友圈里,基本都是她和男朋友的照片。 唯独有一张合照,勾勒着江野的身影。 他和尤茜他们站在一起,手里捧着这对小情侣送的郁金香。 在这几张照片的顶部,配着尤茜写的文案 ——与朋友久别重逢,帮我家狗子成功追星,开心! 林知幼面露讶然,她将目光缓缓地从江野的手机上挪了回来,百感交集。 她错怪他了。 她竟以为他和尤茜有联系,两人还在一起…… 林知幼正想着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下一秒,江野清冽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伴着微风,在她的耳边炸出了一抹粉色的瑰云。 他说:“糯糯,你是不是吃醋了?” 哄四十六下 江野鸦羽般的眼睫眨了下,眉目间带着倦懒与玩味,但眼尾微微往上挑,拉出了一条略显暧昧的弧线。 他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知幼一听见这个问题,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地狂跳,感觉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咬咬唇,憋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江野,你别太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了?”江野的眉梢微翘,状作疑惑地问。 林知幼憋着涨红的脸,咬咬唇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亲吻自己的画面。 林知幼的脸颊通红,一下子就烧到了耳后根。她微微侧过身子,不去看江野。 江野愣了下神,他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那天林知幼回到鹿鸣巷后,大伙为她举行接风宴的场景。 他记得当时自己喝醉了,隐隐约约间,林知幼扶着他进了一间房。 之后发生了什么,江野实在喝得太醉,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微微拧起眉梢,试探性地问:“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记起什么了吗?”林知幼鹿眼圆睁,急忙问道。 江野看着她目光灼灼地注视自己,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林知幼见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的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心里也有点鼓鼓胀胀的。 在林知幼的潜意识里,她害怕被江野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但也私心希望他能记起些什么。 她怕他知道后两人会尴尬,会渐行渐远;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带着一丝期盼。 它告诉林知幼,也许江野那天晚上并不是单纯的耍酒疯。他对她,其实也存在着那么一点心思。 和她一样的心思。 林知幼的思绪繁杂,就像扁舟飘荡在海面上,起伏不定。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又那么贪心。 特别是在感情上,尤为如此。 江野看着林知幼脸上的复杂神情,他的眉心微微一动。 直觉告诉他,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江野不动声色地朝林知幼走近一步,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她。 “我实在记不起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要不,你帮我回想一下,或者,重演一遍?” 江野的尾音梢扬,带着点儿诱引的意味。 林知幼的脸颊噌地一下就红了,她不知所措地吐出一句话。 “我们……也没发生什么。” 江野冷静的声音却随之响起,咄咄逼人:“可你的表情告诉我,那天一定发生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我忘了。” 林知幼抬起眼,登时撞上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他幽沉的目光好似要透过她,一探到底,找寻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林知幼赶紧垂下纤密的扇睫,唯恐自己的情绪流露,从神情举止中被江野看出什么端倪。 她的声音像是被冻僵似的,夹杂着冰冰凉凉的雪:“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思桃正在等我。” 她脚步飞快地疾疾向前走,试图避开江野。 可下一秒,江野跨步上前,一把拉住林知幼的手。 他脸上的玩味散尽,俨然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眉宇间还藏着一丝紧张。 “糯糯,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的嗓音清冷,但带着一丝难得的柔意。 向来桀骜不驯的江野,第一次屈尊降贵地向一个人示好、示弱。 就像童话里的王子,摘下了自己的皇冠,愿化身骑士,为她臣服。 林知幼的心里有一处地方深深地塌了下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沦陷了。 正好此时,街上有一个小贩系着成串的五颜六色的气球,从他们面前走过。 “卖气球咯!卖气球咯!” 伴随他的吆喝声,几个路过的孩子们一股脑儿地上前,将小贩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着让自己的爸妈给自己买气球。 林知幼的眸光转了转,朝江野弯了下眉眼道:“那你给我买个气球吧,我就原谅你。” “就这个?” “嗯。”林知幼点点头。 江野神思一顿,旋即迈开长腿走向了卖气球的小贩那儿。 有成群的孩子围在小贩的身边,他们蹦蹦跳跳地挑选着自己的气球,像是放飞的鸟儿找到了自己的天空。 “我要那个飞得最高的气球!” “我要加菲猫图案的!” “我要这个粉粉嫩嫩的!” 售卖气球的小贩手中有各种卡通图案的气球,颜色各异,十分好看。 江野站在一群孩子堆里,单手插兜,长身鹤立,目光投在了那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气球上。 其中一个白色的可妮兔气球飘扬在半空中,细绳被小贩牵引着,映入了他的眼帘。 江野的唇角微微一勾,刚想伸出手,向小贩要那个可妮兔的气球。 下一秒,一只粉粉嫩嫩的小胖手却将兔子气球给捎走了。 江野的目光直直地往下垂,只见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起来毛都没长齐。 这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没有注意到江野的目光,他自顾自地将零钱递给了小贩,奶声奶气地说:“叔叔,给你钱。” 这是小贩这儿最后一个兔子气球…… 小男孩的脸上绽放出灿然的笑容,刚想蹦蹦跳跳地离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却突然落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野垂眸睨着面前的小男孩,脸色冷冷的,说:“小子,跟你打个商量,把气球让给我。” 小男孩见到他这副冷厉桀骜的模样,神情微微一愣。 然后,他生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儿,一把护住自己的气球,像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崽似的。 胖墩墩的小男孩攥紧自己手里的兔子气球,望向比他高了至少大半截的江野,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江野气笑了一声,他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慢悠悠地开了口:“你一个男子汉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那你买来干什么?”小胖墩鼓鼓嘴,攥着自己手里的气球,抓得紧紧的,生怕江野过来抢,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江野顿了顿,他的目光越过小男孩,望向不远处的林知幼。 女生正静静地伫立在街道上,鎏金色的日光浸着她温软的眉眼,她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的身上。 仔细看的话,可以瞧见她白皙水嫩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忧色。 也不知道她是在担心他买不到气球,还是怕他欺负人家小孩子。 江野微微弯起嘴角,眼梢挑起。 他的眼里好似划开一池春水,眸光也变得柔和下来。 他朝面前的小男孩勾勾手指头,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小男孩咬了一口牛奶味的棒棒糖,心生好奇,忍不住凑了过去。 江野蹲下身子,覆到他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张了张嘴:“原来是这样啊……” 江野眉眼一弯,问:“那你可以把这个气球让给哥哥吗?” 小男孩抬起肥嘟嘟的小胖手挠了挠脑袋,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林知幼。小男孩陷入沉思后,朝江野点了点头:“那行吧。” 闻言,江野终于露出一抹笑。 他摸了摸小男孩圆溜溜的脑袋,起身给他买了一个奥特曼图案的气球。 他将气球递给那个小男孩,由衷地说:“这个更酷。” “好吧!”小男孩牵着气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半晌,江野牵着那个可爱的可妮兔气球,来到了林知幼的身边。 林知幼眨了下眼睛,不禁问:“你刚刚跟那个小孩子说了什么?” 林知幼明明看见那个小男孩原先还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可江野跟他耳语了一会儿后,他竟然就答应了,让出了自己的气球。 江野微微沉吟道:“我跟他说,要哄一个小朋友开心啊。”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林知幼,悄悄地翘起嘴角的弧度。 林知幼微微愣怔,心里不禁像是打翻了蜜罐般,甜滋滋的。 她牵着那个可妮兔图案的气球,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回到了幼稚园,变成最开心的小朋友。 而经年之后,江野才告诉林知幼,那天他其实说的是—— 他惹女朋友生气了,只有这个兔子气球才能让他俩重归于好。 他想哄她开心,想送给她最喜欢的兔子气球。 此时的林知幼不知道江野的心思,她的手里牵着气球,漾起了甜甜的笑靥,笑得比软软糯糯的小白兔还要可爱。 须臾,江野清冽的嗓音缓缓响起,伴随日光跃进林知幼的耳畔。 “糯糯,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闻言,林知幼握着兔子气球的手一顿,心里的慌乱犹如小草般破土而出。 原来他刚刚是在诈她! 林知幼顺着江野刚刚的话,让他给自己买气球。 这不就坐实了他确实做了什么需要她原谅的事情了吗? 那天晚上,他们确实发生了什么。 江野漆黑的眼睛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狡黠,还有满满的笃定。 林知幼咬了咬唇,心想自己怎么就栽在他身上了呢。 正当她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野的话时,江野突然倾身上前,一步步地朝林知幼靠近。 他的视线灼灼似焰火,望着林知幼的乌眸里带着点儿魅惑人心的味道。 “糯糯,你告诉我。我下次注意,绝不再犯。” 江野的声音里带着诱哄,犹如猎人为自己的猎物设下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可这回,林知幼敛下心神,心想自己才不会上当呢。 她要保持清醒,绝不能再掉进同一个坑里! 林知幼舔舔唇,转念一想,如果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要是再犯的话……那还得了。 她忙不迭地说:“你别问了。” “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里脸红了?!” 林知幼慌张急促地甩下这句话,抓着手里的气球无意识地加了几分力度。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得去看看桃子了。她一个人呆在那儿,不安全。” 语毕,她不敢再看江野,自顾自地就跑开了。 江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知幼仓皇而逃的娇小身影。 她跑得飞快,好似身后有大野狼似的,瞬间就隐入了那家执事店。 江野的唇边不禁勾起了一缕笑。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很喜欢逗她。 只要和林知幼在一起,江野才能真正地感到舒心、快乐。 — 待到周末。 林知幼趁着自己刚刚比完赛,队里的训练没有那么紧促繁重,便搭上学校的公交车一路回到了鹿鸣巷。 她想起姜玉茹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姜玉茹让她有空就多回家看看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林知幼也想多陪陪他们,于是她寻思着今天早点回家,先约林岚出去逛逛,然后再去滨城中山路那边的美食街,买些好吃的一起送去江家。 林知幼自顾自地想着,她信步穿过狭窄的小巷,微风缱绻地穿堂而过,拂过她的发丝,好似将她的心情也飘扬而起,变得无比轻松。 林知幼噙着笑意,一路走到自己家的门口。 谁曾想,她刚刚打开家里的门,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滞了。 此时屋内除了林岚之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林知幼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那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那一刻,她的脸色一变,犹如刚糊上的窗户纸,霎时一片苍白。 林知幼的双腿定在门口,她咬紧樱唇,双手在腿边默默地握成一个拳头。 这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姿势。 哄四十七下 此时屋子里鸦雀无声,格外寂静。 王楚丹和林岚坐在客厅的茶几前,两两相视,呈现出一种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 一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王楚丹抬眼望去,正巧和林知幼的视线撞在一起。 林知幼的身子紧绷,目光直直地盯着王楚丹。 王楚丹勾起红唇的弧度,狭长的眼里含着几分讥诮,朝她开了口:“又见面了,林知幼。” 这一次,王楚丹将林知幼的名字牢牢记住了。 自从上次她俩见面后,王楚丹就对傅广权和林知幼的表现,感到十分怀疑。 她通过各方渠道,打听到原来傅广权在青城集训时,曾和林知幼传出过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不过后来渐渐地平息了。 王楚丹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她顺藤摸瓜地调查林知幼的家底,最终得知了她的身世来历。 王楚丹嗤笑一声,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明显。 “这么多年,你们倒是藏得挺深啊。”她的嘴唇弧度蓦地拉成一道直线,冷冷地说,“只不过,还是一眼就被我看穿了。” 林岚的脸色苍白。她望向王楚丹,表情不卑不亢。 “你今天来我们家,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王楚丹抬起下巴睨着林岚,眼里满是不屑。 她并不知道傅广权欺骗了自己。 那天晚上,王楚丹将调查林岚母女的照片全都甩在傅广权的身上。 傅广权跪到她的面前,朝王楚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 他说自己当年确实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早已和她分手。 他并不知道她的肚子里竟然还留着一个孩子。 傅广权说得情深意切,王楚丹完全就相信了。 他牵着王楚丹的手,发誓这辈子只忠于她一人,虔诚得像是她的信徒。 正如他当初伪装成单身的模样,将他和林岚那段关系全然掩藏起来,尘封在旧日之中。 傅广权故技重施,靠着自己虚伪的“演技”,赢得了王楚丹的信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傅广权作为王家倒插门的女婿,什么都要仰仗王楚丹的家族。 是王家一步步地将他送上今天这个位置,成就了傅广权的权势与地位。 对他而言,如今的林岚和林知幼就是阻碍自己迈向成功之路的绊脚石。 王楚丹完全被傅广权蒙蔽了。 在她的心里,自然愿意倾向于自己的丈夫。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林岚,恨不得将她搜肠刮肚,狠狠地撕碎。 “你以为自己生了个孩子就能怎么样吗?你如今把她送到傅广权的身边,想方设法地进了国家队,那又能怎么样?” 王楚丹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眼里泛起锐利的光。 “我告诉你,你如果想借着这个野种来打秋风的话,那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闻言,林岚的脸色铁青,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林知幼的面色一紧,立即倾身上前坐到林岚的身边。 林知幼伸出手,覆在林岚的手背上,无声地将她冰冷的手圈在自己温暖的掌心。 而后,林知幼抬起头,目光犀利地注视着王楚丹,眸中毫无畏惧之色。 王楚丹直起腰板,朝林知幼冷冷地说:“识相的话,你就立刻退出花滑国家队,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林知幼深知王楚丹不希望自己与傅广权以后再有交集。 她硬声道:“我是不会离开国家队的,你如果想让我们不再见面,就让你老公自己离开!” 王楚丹没想到林知幼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敢和她这样说话。 她抬手指向林知幼,刚想喝斥她,却见林知幼一股脑儿地站起身,将茶几旁的几袋东西全都甩到她的面前。 林知幼的眸子里好似掺了冰,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老公前阵子寄来的钱和保健品,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她将那些礼品袋一把塞进王楚丹的怀里,伸手指向了大门,“带着这些东西,滚出我们家!” 王楚丹站起身子,落在她怀里的礼品袋顷刻间就滚落满地。 她抬手将自己的碎发拢到耳后,梗着脖子,压着心头的怒气。 即便气得耳根通红,王楚丹还是维持着自己矜贵的姿态。 她咽了咽喉咙道:“乡下地方养出来的穷酸玩意儿,就是没教养!” 她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羊绒连衣裙,仿佛上面沾着什么脏东西。 林知幼的心里轰轰着火,正想继续发泄,林岚却按住了她的手。 林知幼的神思一顿,不解地望向林岚。 下一秒,林岚淡淡的嗓音就传进林知幼的耳畔。 “王小姐,我们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这点你可以放心。” “妈。”林知幼的眼睫颤了一下,急声唤道。 她不希望林岚受委屈,朝王楚丹低声下气。 林岚静静地坐在一旁,她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镇定自若,但清冷的目光倏地扫向了王楚丹。 她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们也不会要你们的一分钱,像傅广权这样的垃圾,你留着自己用吧!” 她吐字清晰,似是将那些想说的话全都嚼碎了从胃里吐出来,还沾着血腥味儿。 话音落进王楚丹的耳朵里,她登时气得胸口起伏。 她脸上化着的精致妆容瞬间变得狰狞,扑好的粉全都浮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全无。 王楚丹拎起自己新买的louisvuitton翻盖包,朝她们吐了一口唾沫。 “像你们这样的下等人,我真是吃饱了撑着,和你们说那么多废话!” 语毕,她掉头就走,将那些所谓的贵妇涵养全都抛在脑后。 果然,什么样的鞋子配什么样的脚。 她和傅广权倒是般配。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林知幼伸手将僵坐着的林岚抱住,她能感受到林岚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 那些压抑许久的悲愤一时间如倾泻的洪水般涌出,林岚垂下头,低低的啜泣声荡漾在了清寂的屋子里。 林知幼抬手擦了擦林岚眼角的泪,轻声道:“妈,没事了。” 她浅浅低吟,不仅对林岚说,也在对自己说。 窗外凛冽的冷风吹拂进屋内,吹得林知幼的脊背发寒,泛着刺骨的冷。 人们常说,冬天的严寒过后,总会迎来明媚的春天。 林知幼默默地想,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 隔天下午。 姜玉茹拎着几袋新采摘的水果来到了林知幼的家。 她刚走进门,就看见林知幼正陪着林岚一起看电视。 今天周日,林知幼专程留在家里,陪林岚多待一会儿。 姜玉茹看了眼她俩,斟酌着问:“你们昨天没事吧?” 姜玉茹昨天去乡下的亲戚家采摘了很多新鲜水果,原想给林知幼她们送过来,谁知道就听说昨天王楚丹来她家的事情。 当时林家的动静闹得很大,王楚丹出了门后,还在外头辱骂了林岚和林知幼好几声,街坊邻居都听见了。 姜玉茹没想到自己回乡下这么一天,林家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传得整个鹿鸣巷的人都知道了。 姜玉茹的脸上挂起忧色,林岚的脸色反倒显得平静许多。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我听过多少闲言碎语。如果真的想不开,那早就怄气怄死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 姜玉茹坐到沙发上,敲了两下面前的木质茶几,当作去去晦气。 此时客厅的电视机里正好在播报体育新闻,只见电视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傅广权那张容光焕发的脸。 这次他作为花滑国家集训队的总教练,带领代表队在亚洲冬季运动会上取得了硕果累累的成绩。 他笑容满面地接受着记者的采访,姜玉茹一看见他的名字和总教练的身份,立刻就知道他是谁。 她赶紧用眼神示意林知幼,林知幼心下了然,立即抓起手边的遥控器调了别的频道。 林岚淡淡地说:“你们不用这样,反正都过去了。” 其实那天王楚丹离开后不久,林知幼就追出去找她。 王楚丹站在她家门口破口大骂,可林知幼梗着脖子,脸上没有愠色,唯独带着坚定的表情。 她告诉王楚丹,她可以尽情地骂,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事情。 她甚至可以上网去曝光傅广权,将他“抛弃旧爱,不认亲子”的事情全都抖落出去。 只要林知幼这么做,傅广权累积多年的威望与名声就全都散尽。 他的家庭也会受到影响,甚至他的儿子傅小北,也会因为他有一个品德败坏的爸爸而被人戳脊梁骨。 那种被人排斥,受尽各种欺凌的滋味,林知幼最清楚了。 当年她的腿受重伤,坐着轮椅被街坊邻里的孩子们当作野种对待,受过多少白眼和□□。 如果不是江野帮了她,林知幼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那暗无天日的黑夜中。 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注视王楚丹。 她说:“我想,你也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吧。我和我妈妈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你别再来纠缠,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她继续练她的花滑,傅广权继续做他的总教练,从此他们互不相干。 王楚丹思忖良久,最后勉强地和林知幼达成一致。她坐进自己的黑色迈巴赫里,由她的司机载着她离去。 事后,林知幼听说傅广权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回美国去了。 亚洲冬季运动会结束后,他可以休整一段时间。 临行前,傅广权没有再给林知幼她们留下一句话。 林知幼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自私而伪善。 而林岚也知晓一切。 她拉过林知幼的手,温暖的触感传递到她的肌肤上,仿佛涌进了一股暖流,直达林知幼的心间。 “小幼,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在林岚的世界里,林知幼就是最重要的存在。 而傅广权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遇到是孽缘,分开是解脱。 从今往后,林岚终于可以卸下心里一直以来背负的包袱,坦荡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 林知幼无声地伸出手,将林岚轻轻地抱住。 姜玉茹看着她们母女俩相拥的画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里生出了几分感动。 她忙不迭地说:“你们今晚就去我们那儿吃!大伙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好。”林知幼和林岚扬起眉眼,不禁笑了。 整间屋子里再次荡漾起欢乐的笑声,一如往昔,乘风而去,飘向了霞光漫天的远方。 — 时间匆匆流逝,一眨眼,白色情人节就快到了。 春天已然来临,万物复苏。 滨城体育大学里的男女生身上的荷尔蒙也蠢蠢欲动,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拉起了长横幅。 【春风十里,不如在体大恋上你】 【愿得一心人,为你写情诗,陪你闯奥运】 【玫瑰代表我的心,月光知晓我的意】 林知幼每次经过学校的宿舍楼下,看见那些横幅上的土味情话,都会忍不住身子一哆嗦,抖落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实在是太齁了…… 然而这天,沈可儿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朝林知幼和思桃兴致勃勃地提议。 “明天就是白色情人节了,中信海滨度假村那边有狂欢活动耶!我们一起去那儿玩吧!” 据说这次滨城市郊的中信海滨度假村大肆宣传了白色情人节活动。 现场不仅有海滩游戏、篝火晚会,还有烟花表演,让年轻的男女们能够在海边尽情玩耍、挥洒爱意。 沈可儿雀跃地说:“这个度假村里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在那里的海滩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就是商家在搞噱头嘛,你也信啊!”思桃化身“人间清醒”代表,老神在在地说。 “宁可信其有,难道你不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海,在海滩上写下浪漫美好的誓言吗?” 沈可儿双手托腮,冒着星星眼,满脸憧憬。 思桃微微思忖,突然就想到了周澄宙那张灿烂无害的笑脸。 她神思一顿,沉默了。 沈可儿见思桃没搭腔,转头看向了林知幼,问:“知幼,你觉得呢?” 林知幼原本在看国外花滑选手的表演赛视频,一听到沈可儿的声音,她摘下耳机,脸上挂着几分迷茫。 “你们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可儿笑着说:“我说,明天正好周末,我们一起去度假村玩吧!” 沈可儿朝她发出邀约,然而林知幼思忖后,脸上挂起几分为难的神色。 她说:“我就不去了吧。明天节假日肯定人很多,我还是待在宿舍研究下个赛季要用的花滑步法吧。” “好可惜啊。”沈可儿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想邀请野哥跟我们一起去呢。” 林知幼一听到“江野”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笃定地开口:“他不会去的。” “为什么啊?”沈可儿面露惑色。 林知幼默了默,道:“他不能去海边。” 她一直记着的,江野怕水。 沈可儿“啊”了一声,眉眼间满是踌躇和慌张。 她略显焦急地说:“那怎么办,我刚刚已经发微信给野哥了……” 这阵子,沈可儿都没有什么理由能联系江野。 正巧她看见了中信海滨度假村宣传的这个白色情人节活动,于是便抓紧机会,赶紧鼓动大伙一起去。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男神一起过情人节了! 沈可儿的心里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原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这下子,是搬起石头砸到脚了吗? 她正焦急地思索着,摆放在她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就震动了一下。 沈可儿径自拿起,顿时“噌”地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野哥答应了!他说他会去!!” 林知幼的眉心一跳,心想怎么可能。 江野明明怕水,为什么会答应去海边…… 思桃也纳闷,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沈可儿想了想,抬手推了下自己鼻梁的银框眼镜,笑眯眯地说:“野哥问我有谁一起去。”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们宿舍都会去呀!”沈可儿捧着双颊,满脸欣悦道,“然后野哥就答应了!” 沈可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面露慌张道:“野哥都同意了,你们不会都不想去吧。拜托一起去啊,不然野哥会觉得我在撒谎骗他,那就不好了……”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朝思桃和林知幼低低地撒娇。 声音柔得像是抹了浓浓的人工糖浆,有点儿齁甜,让人微微感到不适。 林知幼心生犹豫,陷入沉思。 思桃想了想,一把拍了下大腿道:“行!那我明天叫上小橙子和我哥,大伙一起去!” “太好了!”沈可儿扬起笑脸,鼓了鼓掌。 就这样,白色情人节“海滩小分队”就这么组成了。 林知幼觉得格外神奇,明明是情人节,可他们好像过成了团建。 只不过,虽然是集体出行,但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存着自己的心思。 这厢思桃提醒周澄宙帮她带游泳圈; 而周澄宙早就准备好,还专程买了思桃最爱喝的草莓味牛奶。 沈可儿收拾着自己游泳的备用衣物。 她鼓起勇气,将自己新买的那件比基尼放进了袋子里。 而林知幼,她抬头望向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 这是她和江野第一次一起过情人节。 她很期待,能够遇见什么样的风景。 — 春日午后。 林知幼一行人乘车抵达了位于滨城市郊的中信海滨度假村。 他们一路走到了沙滩处,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众人的身上,海风缱绻地轻拂而过,让人感觉分外地舒适。 眼前的天空像是浸在澄澈的海水中,蓝得明亮剔透。 天空与大海连接在一起,绘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风景画。 林知幼望着这怡人的景色,微微弯起眉眼,露出了清清浅浅的笑靥。 此时的她身穿一件浅粉色的泳衣,胸前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虽然林知幼穿得很保守,但依然藏不住她曼妙娜袅的身材曲线。 沈可儿穿着黑色的比基尼站在林知幼的身边,忍不住偷偷地瞟向了她。 只见面前的林知幼皮肤白嫩莹润,黛眉如画,鹿眼清澈。 缱绻的海风掐着她的细腰,圆挺的胸前将大好春光掩藏,往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她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欲,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沈可儿觉得自己站在林知幼的身边,完全被衬得失了存在感,相形失色。 她默默地垂下头,挪了挪脚步,状似不经意地远离林知幼,走到了另一边。 而一旁的思桃看着林知幼,眼睛不禁都瞪直了。 像林知幼这样的身材,不仅是男生,就连女生看了都招架不住,想要一看再看! 思桃的眼睛像是要住在林知幼身上似的,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知幼,抿抿唇道:“幼幼,你这身材发育得也太好了,我好想魂穿成你啊!我也想感受一下当美女,拥有大长腿和大美胸的快乐!” 语毕,林知幼粉嫩的脸颊噌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抬手轻掐了一下思桃的腰,压低嗓音道:“你瞎说什么呢。” “我哪里瞎说!”思桃摸了一把林知幼的细腰,当作“回击”。 她俩笑闹在一起,半晌,有路过的男生就朝林知幼吹了一声口哨,目光色迷迷地落在她的身上。 林知幼感受到周围男生投来的目光。 那些人的眼神各异,让她略微觉得不太自在。 下一秒,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就挡在林知幼的面前,将那些男生的视线全都屏蔽掉。 林知幼愣怔地抬眼,登时撞进了江野漆黑幽深的瞳底。 他赤着上身,单单穿着一条黑色泳裤。 有日光流泻在他光滑流畅的肌肉线条上,令人微微晃眼。 江野的身形健硕,古铜色的腹肌饱满结实,极具美感。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简直a到不行! 有风吹拂过他浅栗色的刘海,他鸦羽般的长睫低垂,脸上的表情倦淡微沉。 江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林知幼的脸上。 他俩静静地相望,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林知幼感觉自己周围的气温好似上升了些,连海风都变得燥热。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下一秒,江野无声地抬起手,将一条白色毛巾蓦地披到林知幼的身上。 宽大的毛巾遮掩住林知幼的身子,顿时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林知幼:“???” 哄四十八下 碧蓝澄澈的大海随风卷起浪潮,哗啦啦地奔涌向前。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心里也像涌进了一股清澈的流水,缱绻荡漾。 她愣怔地看向江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色毛巾。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今天天冷,怕你感冒。” 海边的阳光温暖明媚,虽有阵阵微风拂面,但并不觉得冷。 林知幼茫然地看着他,江野对上她那双水灵灵的鹿眼,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 周围的男生一见到江野的举动,全都恹恹地离开,不再将目光投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发现自己不再被人盯着看,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地弯起嘴角,她知道江野是在帮自己。 林知幼的思绪转了一圈,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江野,眸中划过一丝不解,问:“对了,你为什么答应来海边玩?” 林知幼记得,江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水。 想当初,他和她两人一起去河岸边找失踪的小白兔。 当时林知幼的脚踩上苔藓,一个不小心打滑掉进河里,江野立马就跟着跳了进去。 然而最终,还是林知幼反过来救了他。 林知幼回想起以前的往事,觉得十分有趣。 她轻抿嘴角,刚笑了一声,就听江野清冽的嗓音裹挟着春风飘落进她的耳朵里:“你不希望我来吗?” 林知幼一噎,她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来海边,并没有不希望他来的意思。 林知幼赶紧开口道:“当然不是!” 江野漆黑深邃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玩味。 他促狭地看了林知幼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很希望我来了。” ——很希望他能来,陪她一起过白色情人节。 江野的尾音拉长,划出了一丝暧昧的弧度,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旖旎的味道。 他漆黑的眼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目光全都锁在林知幼的身上,等待她的回应。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跳。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措辞,绕了一大圈才说:“我、我当然希望你能来。” 闻言,江野眼中的玩味散尽,一双深邃的黑眸亮得逼人。 他望向林知幼,脸上带着难得的认真神情。 林知幼抿了下唇,话音一转道:“我也希望思桃他们都能来。”她垂下眼睑,不敢看江野,“毕竟,大家一起出来玩,才有意思嘛。” “糯糯,你不诚实。” 江野冷冽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十足的清醒,落在林知幼的耳边,令她心神一荡。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林知幼抿抿干涩的唇,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心里紧张得很。 她发现只要跟江野在一起,他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时,林知幼就会方寸大乱。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不知道自己的话该要怎么说。 也许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变得分外紧张吧。 她会口不择言,会敏感无比,会将所有的情绪无限地放大。 就在他俩“僵持”之际,另一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的男声。 “你们快来!一起来迎接大海的怀抱啊!” 周澄宙满脸兴奋地招呼着思桃和思年他们一起去游泳。 他迫不及待地疾疾奔跑向大海,一股脑儿地就扑进了水里。 思桃见状,赶紧捞起手边的游泳圈,扬声道:“欸,小橙子,你等等我!” 思年也信步走到林知幼的身边,他清俊的脸上染着温和的笑靥,说:“幼幼,我们也一起去游泳吧。” “好。”林知幼默了三秒,悄悄地瞥向一旁的江野。 江野的眉心一动,佯装淡定地说:“你们去吧,我看这大海就挺美的。与其去游泳不如在这儿看看风景,多好。” “那你慢慢看吧,我们走了。” 思年甩下话音,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江野的黑眸中倏地泛起一丝不悦,他的舌尖扫过下牙膛。 眼见林知幼踟蹰着还未离开,江野刚想开口,就看见思桃突然跑了过来,伸出手臂将林知幼蓦地拉了过去。 “幼幼,你快来帮我,小橙子欺负我不会游泳!” “好,我陪你。” 林知幼被思桃拽着手臂,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她迈开脚步,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江野。 他长身鹤立,静静地站在海滩上。 看起来有点孤孤单单的,像个桀骜不驯,明明心里委屈但却不说的“小可怜”。 林知幼感觉心里酸酸的,无奈被思桃拉着走。 她默默地走向大海,将身子浸入海水之中…… — 一刻钟后,林知幼在水里心不在焉地游了一会儿。 她望向不远处,正想着要不上去陪陪江野,免得他一个人呆在那儿无聊时,思年就游到了她的面前。 “幼幼,你冷不冷?”思年问。 “没事。”林知幼摇摇头。 虽然刚进水里时会感觉到一阵冷意,但很快就适应了。 微风缱绻地拂过,碧蓝的海水荡漾着粼粼微波。 下一秒,“砰”地一声水花就突然炸在林知幼的耳边。 周澄宙和思桃玩心四起,朝她和思年的方向开始泼水。 “下雨咯!下雨咯!” “来泼我呀,泼到我,算我输!” 思桃和周澄宙幼稚地玩了起来。 思年一看见水花打落在林知幼的身上,不禁扬声道:“你们俩过分了啊!” 思年扬起眉眼,迅速反击,一时间水花四起。 他们四人开始展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泼水大作战。 众人的笑声荡漾开,随风飘向了远处。 此时江野坐在沙滩上,目光全程落在了不远处的思年和林知幼的身上。 他俩正在兴致盎然地玩水,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靥,一派欣悦热闹的景象。 江野的眸光微敛,下颌线微微绷紧,默默地捶了一下地上的沙子。 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瓶矿泉水。 沈可儿将水递给了江野,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野哥。” 江野“嗯”了一声,神情恹恹地望向远处,视线依然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沈可儿咽了咽喉咙,斟酌着朝他开口:“野哥,谢谢你今天愿意来海边陪我们一起玩。” 江野没搭腔,沈可儿默了默,想找点话题继续和他搭上话。 她的眸光一转,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沈可儿自顾自地说:“野哥,你是不是怕水啊?其实游泳很容易学的,如果你想游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不想。”江野截住她的话,冷冷地甩下这一句。 沈可儿顿了顿,但依然不愿放弃。 她眨眨眼,好奇地问:“那野哥你为什么怕水呀?” 她原想借着这个话题拉近与江野的关系,陪他谈谈心。 但殊不知,她越界了。 江野一听到沈可儿的话,他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脸上的肌肉全都僵着。 往昔的回忆就像海水般倒灌,瞬间涌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深深窒息。 江野侧过头,漆黑的眸中带起浓郁的戾气,眼神就那么没情绪地盯着沈可儿。 他冷冷地说:“关你屁事。” 话落,沈可儿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气,不禁震悚在原地。 她有一瞬间失了魂,半晌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开口道:“对不起,野哥,对不起……” 江野回过头,没搭理她,沉默着站起身子。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的大海,沈可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林知幼的身影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中,被日光映照着,好似泛着熠熠的光芒,格外打眼。 沈可儿耷拉下眼皮,身子微微地颤抖。 有害怕、悲伤、自卑等各种情绪交织在她的心里。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将所有的情绪都咽了回去。 — 另一厢,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的林知幼刚想游上岸,耳畔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女生的惊呼声。 “啊——” 林知幼听出来了,是思桃的声音! 她迅速地望过去,却见周澄宙笑得不见眉眼,朝思桃哈哈大笑。 “桃子,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小!” 刚刚周澄宙说要教思桃学游泳,于是他将思桃的游泳圈扔了之后,带着她一起往前游。 谁知半晌,他突然就松开了握着思桃的手。 他们游的位置,水很浅,但思桃还是吓了一跳,不禁惊呼出声。 彼时思桃气呼呼地瞪了周澄宙一眼,愤愤不平地说:“小橙子你有病吧,我不跟你玩了!” “那你休息一下!”周澄宙在水里玩嗨了,压根没有一丝求生欲。 思桃咬咬唇,气得直接上岸了。 林知幼见状,赶紧伸出双臂往前游,也径自上了岸。 半晌,她追上了思桃。 思桃一见到林知幼,不禁鼓鼓嘴,脸上带起了几分愤懑与不甘。 “幼幼,你说他怎么一点眼力价也没有啊!” 周澄宙难道就看不出她当时真的很害怕吗? 他一心就想着玩,这么多年都没变,就是个小孩子的心性! 林知幼见思桃气得踢了一脚沙子,俨然就像一个煤气罐,快炸了。 她斟酌着开口:“桃子,你其实对澄宙有所期待,对吧?” “什么?”思桃微微愣怔。 林知幼噙起嘴角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期待他变得更成熟,更爱你一点?” 语毕,思桃的心脏噗通直跳,脸蛋一下就烧红了。 她望向不远处的大海,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的人。 思桃沉默片刻后,轻声说:“很明显吗?” “嗯。”林知幼点点头,“你是怎么想的呢?” 林知幼作为旁观者,最为清楚。 思桃和周澄宙对于彼此而言,是这世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她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地直视自己的感情。 思桃抿抿嘴,面露纠结道:“我不知道。” 她喜欢周澄宙这件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像一颗种子埋进土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大树。 她不敢向他表白,因为他不仅是她喜欢的人,更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不分彼此,从未越过“友谊”的这条线。 思桃不知道,一旦越过这条线,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如果他不喜欢她呢? 那他们之间还能做回朋友吗? 林知幼在心里哀叹一声,其实她和江野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他俩不算朋友,他是她的干哥哥,是她心上最闪耀的那道光。 她怕自己抓不牢这束光芒,更没有信心让他能够为自己停留。 于是,林知幼徘徊不定,在光影与黑暗之中,陷入了焦虑与卑怯的情绪中。 就像薛定谔的猫,她不知道一脚选中哪个地方,才能获得光明。 如果那脚踩空了,坠入黑暗的深渊呢? 她不希望自己表白后,永远地失去了他。 那种滋味,她经历了三年,不想再尝试了。 林知幼和思桃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半晌,周澄宙疾疾跑来的身影就跃进了她们的眼帘。 周澄宙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他后知后觉地走到思桃的面前,软声道:“桃子,我刚刚做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肯定牢牢地抓紧你的手,带你慢慢游。” 思桃低垂眉眼,默了两秒道:“好,那我就再信你一回!”她蓦地抬起头,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你要是这次敢松手,我就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是!”周澄宙朝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林知幼看着他俩闹腾着又去游泳了,不禁笑着摇摇头。 他俩真是一对冤家。 — 片刻后。 日暮西斜,有莹白的月光透过云层倾泻在静谧的大海和金黄色的沙滩上。 周围的夜色渐浓,但气氛却变得格外火热。 当地的篝火晚会开始了。 有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手执电吉他,手指在吉他的琴弦上翩跹舞动,欢唱起一首五月天的歌曲。 “噢买尬/噢买尬/真的太久不见啦/我随时ok就等你电话” “巴黎铁塔东京铁塔蛋塔金字塔/回忆慢慢积沙成塔/回忆回不去了但你一起来了/一起到更远的未来吧” 嘹亮的歌声顺着麦克风荡漾开来,溢满了欢快与喜悦。 伴随着轻快的乐声,思桃拉着林知幼一起涌进热闹的人群中。 众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开始手拉手准备今天的狂欢,一起扭动身体舞动起来。 林知幼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江野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思桃连忙抓起江野的手,蓦地覆在林知幼的手背上。 她急声道:“快开始了,你两别愣着,赶紧的!” 另一边的周澄宙也牵着思桃的手,笑嘻嘻地帮腔:“是啊,你们动作快点儿!” 思年和沈可儿因为来得晚,无奈之下只能和林知幼他们隔开一段距离,拉着别的游客的手,遥遥地望向他们。 江野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地牵起了林知幼的手。 他温热的肌肤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上,仿佛一股炽热的焰火窜进了林知幼的身体里。 她的呼吸一窒,耳根泛起了红晕,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伴随激昂悦耳的歌声,众人开始围着篝火,肆意舞动。 在一片热闹声里,林知幼没有注意周遭的一切,只能感受着江野掌间的温度,清晰明了,令她的心神荡漾。 不知道过了多久,音乐戛然而止,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在场的众人见篝火晚会的活动结束,纷纷像海水中的沙砾般四散。 江野牵着林知幼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下一刻,有一个平头男生突然凑到他们的跟前。 来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林知幼,朝她上下打量。 这人刚刚参加篝火晚会时,就在跳舞的人群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林知幼。 他倾身朝林知幼凑近,露齿一笑道:“美女,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啊?” 林知幼听着他略显油腻的话,微微蹙了下秀气的眉。 还没等她开口,和男生同行的几个女生也凑到了他们的面前。 几个女生的目光全都钉在江野的身上。 她们有的勾着媚眼,有的冒起了星星眼,忙不迭地说:“对啊对啊,一起玩吧!” 江野细长的黑睫微微低垂,他看见那个男生正色迷迷地打量着林知幼。 江野的眉梢深深蹙起,面色阴沉地拉紧林知幼的手,冷冷地甩下一句:“我们走。” 他将那些人抛在身后,全然不顾及他们挽留的话语。 林知幼微微愣怔,被江野一路牵着往前行,不一会儿就和思桃他们汇合。 思年站在他俩的面前,清幽的目光落在了林知幼和江野相握的手上。 他的眸光微微黯淡,清润的嗓音里透着点儿冷。 思年说:“篝火晚会结束了,我们玩点其他游戏吧。” “好呀!”思桃雀跃地说。 “那我们去那边吧,我看见好多人都去那儿!” 周澄宙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排小木屋。 这家海滨度假村不仅为游客提供游泳场所,附近的配套设施也很齐全。 不仅有卖游泳配套衣物的便利店,还有餐厅、咖啡馆等。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海边附近的一间木屋前。 这家卖果汁、奶茶的木屋外沿摆放着各种桌椅供游客休息。 林知幼他们一起围坐在木桌前,刚坐下,沈可儿就突然想起了那个关于度假村的传说。 ——传闻在这里的海滩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就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沈可儿踟蹰了下,大起胆子问:“你们有没有……想写在海滩上的名字?” 闻言,所有人全都缄默。 他们各自都在心里埋藏着自己的秘密。 沈可儿偷偷地望向江野,她咬咬唇,希望扭转刚刚江野对自己的坏印象。 她鼓起勇气道:“我们玩个游戏吧。” 沈可儿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牵起笑容道:“我们转动这瓶矿泉水,转到谁,谁就先说。” “说出自己心中想写在海滩上的名字。” 沈可儿的话音落下,旋即微微施力,转动起手里的矿泉水瓶。 她松开手,面前的矿泉水瓶在木桌上顺着惯性开始转动。 倏忽,瓶口对准了思桃。 沈可儿的眼睛微微一亮,问:“桃子,你有想写在海滩上的名字吗?” 思桃的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慌乱。 她垂下眼睑,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周澄宙的脸庞。 思桃绞着手指,半晌鼓起勇气道:“有。” 一听到她的话,周澄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他脱口而出:“是谁?” 思桃噎了噎,心里不禁犯怂。 她抬起眉眼,佯装坦然自在地说:“裴焰啊!只要他不塌房,他永远都是我的男朋友!” 周澄宙噎了下,摆出一副“你够了”的表情。 然而他的心里莫名庆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沈可儿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嗔道:“你这个叫浑水摸鱼。大家都认真点玩,轮到就要说真话哦!” 语毕,思桃接过那瓶矿泉水,由她重新转动水瓶,再玩一轮。 一时间,大伙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瓶矿泉水上,转动的声音也如鼓点般打在他们的心口。 倏忽,瓶身蓦地静止。 林知幼望着那个对准自己的瓶口,呼吸都停顿了。 沈可儿的目光蓦地黯淡下来,静静地看向林知幼。 周围有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思桃最先反应过来,她扬起嘴角,好奇地开了话匣。 “我们幼幼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想把谁的名字写在海滩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的呼吸一窒,偷偷地抬眼瞥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江野。 她瞧见江野的视线也凑了过来,赶紧挪开。 林知幼的扇睫轻颤,心脏像擂鼓般噗通跳动。 “我们幼幼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我真的很好奇,是谁能俘获你的芳心?” 思桃压着唇角的笑,单手托着腮帮子,莫名制造出了一股带着神秘感的悬念。 周围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林知幼的答案。 林知幼绞着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张了张唇,细软的声音就从嗓子眼里轻吐而出。 哄四十九下 彼时空旷的天际像被泼了墨汁般,乌泱泱地降下了夜幕。 有稀疏的星星挂在天边,一闪一闪地眨着眼,好似在偷听着什么秘密。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全都屏气凝神地等待林知幼的答案。 他们的心里怀揣着好奇、忐忑或担忧等各种情绪。 一切就像一座火焰山,即将爆发。 林知幼的嘴唇翕动,刚吐出一个“我”字,下一秒,一阵陌生的男声就传了过来,瞬间打破这安静紧张的氛围。 眼见一个平头男生走到林知幼的面前,朝她打了个招呼:“嗨,美女你好啊!” 林知幼抬眼一看,竟是刚刚邀请他们一起玩游戏的那个男生。 男生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一下。” 思年率先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男生的目光不安分地在林知幼的身上睃巡。 他笑了笑说:“我刚刚和我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所以想和这位美女要个电话号码。”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正围坐着一群人。 那群人的视线全都往他们这儿看,明显是在跟踪他大冒险的任务进度。 看来这人所言非虚。 林知幼悻悻地想,只见那个男生朝她凑近一步,佯装恳切的样子,说:“美女,你帮帮忙吧。” 林知幼陷入沉默,就在她为难之际,思年突然站起身,朝那个男生说:“你想要电话号码是吗?我报给你。” 他刚想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他,那个平头男生立即摆摆手道:“我不要你的,我就要她的。” 他伸手指向林知幼,思年的眉头不禁蹙起。 那个平头男生看出思年想坏他好事,他不耐烦地抬起下巴睨了思年一眼,吊儿郎当地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我问她电话号码又不是问你的,你瞎凑热闹个什么劲儿。” 他的口气很呛,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林知幼忍不住站起身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江野突然冷着脸走上前。 他默不作声地伸出长臂,一把揽住林知幼的肩膀,将她拢到自己的身边。 那一刻,林知幼的呼吸一窒,身子都僵住了。 江野冷硬的眉宇间带着浓郁的戾气,眼神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那个男生。 他的下颌半扬不扬,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倦的逼人气场。 “我是她男朋友,你还有问题吗?” 他的手搭在林知幼的肩膀上,瓷白修长的手指往内轻轻一扣,举止亲昵无比。 那个平头男生见到江野这副嚣张桀骜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刺头。 他咽了咽唾沫,甩下一句“不给就不给,我找别人要就是了”,旋即转身离开。 那一刻,周围所有人都顿住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现场的氛围变得格外微妙。 思年望向江野搭在林知幼肩上的手,喉间蓦地涌起一股酸意。 他的眉梢深深蹙起,双手攥成拳头,忍耐许久才朝江野开口道:“你没必要这么做。” “难道要看着她受委屈吗?”江野的眸光冷戾,硬声道,“你看不出来她不愿意把电话给那个人吗?” “我看出来了!”思年将自己翻涌的情绪极力压下,“可你没必要说自己是幼幼的男朋友。” 他俩之间弥漫着十足的火药味,呈现出剑拔弩张的模样。 思桃站在一旁,人都快被吓傻了。 周澄宙很清醒地意识到什么,他动了动嘴唇,支支吾吾地打起圆场。 “那个……野哥也是想帮幼幼嘛。” “对啊!”思桃鼓起勇气,忙不迭地帮腔。 此时林知幼静默地站在江野的身边,她感受到江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一松。 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身子也跟着微微一垮。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乱成一团的浆糊,根本没法思考。 幸好思桃走过来,默默地拉起她的手,将林知幼往一旁拉了过去。 思桃一边走一边不忘偷偷地瞥向江野和思年。 她嗫嚅道:“幼幼,我有点口渴了,我们去找水喝吧!” 闻言,周澄宙也跟着点点头。 他们和沈可儿心照不宣地将林知幼拉走,四人一起走向旁边的小木屋,远离了这个男人之间的修罗场。 直到林知幼他们坐到木屋里的吧台上,朝服务员点了几杯饮品。 林知幼拿起玻璃杯,呡了一口不加糖的鲜榨果汁,这才晃过神来。 她忧心忡忡地问:“我们这样直接离开,留他俩在那儿真的没事吗?” 林知幼见江野和思年刚刚那个架势,感觉他俩都快打起来了。 思桃啜了一口草莓奶昔,感觉自己充沛的精神体力又回来了。 她有理有据地开始分析:“我们在那儿,他俩肯定抹不开面子。还不如让他们单独相处,好好地聊一下。” 思桃对她的哥哥最了解了。 像刚刚那种情况,思年肯定不喜欢别人站在一旁围观。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这厢分析得头头是道,另一边,思年和江野站在海滩前,面朝大海,两人静默无言。 沉默许久后,思年缓缓地开了口:“我喜欢她。” 他的话顺着海风飘落进江野的耳朵里,犹如一道重锤,将一切表象全都敲碎,瞬间分崩离析。 思年侧头看向江野,真挚的目光里带着毫无瑕疵的纯净,“我喜欢幼幼很久了。” 江野的咬肌收紧,眼睛里泛起幽暗的光。 过了半晌,他才从唇齿间隐忍地挤出一句话:“她不会喜欢你的。” “你就那么笃定?”思年发出疑问,旋即淡笑一声,“阿野,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太过自信了。” “……” “太过自信其实就是自负。”思年微微一哂,“幼幼究竟喜欢谁,该由她自己做选择。” “她只会跟我在一起。”江野的双眸深邃炽热,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锐利的目光投向思年,与他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仿佛有电流滋滋地涌动。 他俩无声地争逐、激烈地对决。 思年目光直直地看向江野,淡声道:“那我们就等着瞧。” 有海风卷着沙子呼啸而来,吹得人眼睛疼。 然而他们俩就这么站在海滩上,谁都没有提前离开,谁都不愿轻易认输。 沉沉夜幕下的大海,静谧幽深,但却波涛暗涌。 有晚风像小偷般悄悄地掠过金黄色的海滩。 它捎走了沙砾、带走了贝壳碎片,最终停驻在了某一处。 这处海滩僻处一隅,嫌少有人行走,连脚印也没有几个。 然而此时海滩上静静地躺着五个字 ——江野爱林知幼 晚风偷走了所有,但将某个人的秘密留在了这里。 不远处的度假村汇聚了许多人,众人在一片热闹声中陷入狂欢,共同庆祝这个浪漫的节日。 有簇簇烟火绽放在天际,五彩斑斓,绚烂无比。 人们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传说,只要在海滩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就能永远地在一起。 它如烟火绚烂,但却永不消逝。 — 白色情人节过后,林知幼回到滨城体育大学按部就班地训练、生活。 虽然每天在训练馆、宿舍、饭堂三点一线,但林知幼的生活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 自从她赢得亚洲冬季运动会的花滑女单冠军后,林知幼的知名度大大地提升,成为了花滑届新生代的女神。 这不,滨城电视台有一档名为《冠军有约》的综艺节目就找上了林知幼,希望她能够参与拍摄一期关于“冰上运动”的主题节目。 林知幼了解到这个节目每期会邀请某项体育运动的冠军运动员,与明星同场竞技,碰撞花火,以此传播科普运动知识,让更多人了解竞技体育。 林知幼思忖再三,和队里申请报备取得同意后,便答应了节目组的邀约。 这是林知幼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她表现得很淡定,然而思桃却“疯”了。 她在网上看到这期《冠军有约》节目的演出名单,忍不住在宿舍里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声。 她发现她的偶像裴焰竟然也受邀参加了这期的《冠军有约》节目。 思桃激动地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幼幼,你居然和裴焰同台,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好福气!呜呜呜呜呜我好羡慕你!!” 林知幼笑着摸摸思桃的脑袋:“你也可以来看我们的节目录制啊。” 说完,林知幼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桌面上的两张节目入场券,递给了思桃。 “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这张是你的,另一张你拿给澄宙,让他陪你一起来看。” 思桃捏着手里的两张入场券,脸上悲喜交加。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我……”她长叹了一声,“我没办法去看啊。” 原来,这周末周澄宙要参加他们学校举行的“学生会之星”的颁奖典礼。 届时,获奖的他会在舞台上表演一段吉他独奏。 他希望思桃能够去参加自己的颁奖礼,见证他的高光时刻。 思桃蔫巴巴地趴在书桌上,欲哭无泪。 “这滨城大学是怎么回事啊,干嘛要把颁奖典礼定在这一天!” 思桃在“看爱豆”和“陪周澄宙”之间摇摆不定,陷入了沉思。 很快,她长吁出一口气道:“算了,看来我只能下次再去演唱会看我家焰焰了。” 她满脸可惜,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林知幼见状,微弯了下眼角:“看来,澄宙比裴焰更重要。” 思桃的脸颊泛红,不禁撅着小嘴,翘起唇边的弧度说:“你不要乱讲,我是怕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到时上台领奖没人给他送花怎么办啊……我就想陪陪他。” 林知幼佯装长叹一口气道:“哎,说到底,某人就是重色轻友啊。” 思桃能想到裴焰,想到周澄宙,可她却把她这位正主给忘了。 明明她才是邀请她来观看节目的人啊。 思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一声道:“你不是有秦志旻跟你一起去吗?” 秦志旻是他们滨城体育大学短道速滑队的“一哥”,连续获得过两届冬奥会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的冠军。 他这次也受邀参加《冠军有约》的节目,担任嘉宾之一。 林知幼晃了晃神,不禁纳闷道:“可我跟秦志旻不熟啊。” “少来了,人家之前接受采访时还特意cue过你,说相信你一定能夺冠。果然,你后来就夺得了亚冬会的冠军!” “那时候,秦志旻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含情脉脉……”思桃正想继续滔滔不绝地说,嘴边就被林知幼塞了一口橘子。 思桃被外力封住了自己体内滔滔不绝的洪荒之力,只能讪讪地闭嘴了。 — 一周后。 滨城电视台里人潮涌动,许多观众凭票入场,络绎不绝地走进了《冠军有约》节目的演播厅。 彼时观众席上坐满了许多粉丝,其中有不少是林知幼的冰迷们。 他们早早地就捧起自己亲手制作的应援横幅,翘首等待自家女神的到来。 这架势,丝毫不输给明星的粉丝后援团。 虽然他们不混饭圈,但也要给他家幼幼应得的排面! 彼时江野和思年拿着入场门票走进演播厅,一眼就看见了观众席上许多冰迷们的身影。 他俩分别寻着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一刻,江野和思年看见了彼此,眸中都划过一丝惊诧。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江野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 他俩不约而同地望向舞台,诺大的舞台上此时空无一人,但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江野的黑眸中泛起一丝不耐,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思年也正襟危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们知道林知幼今天要来滨城电视台参加《冠军有约》这档节目的拍摄后,江野便去找了周澄宙,从他那儿得来了入场门票; 而思年则是去找了自己的妹妹思桃,最终如愿来到了今天的演播现场。 他俩十分有默契,通过各自的渠道获得了入场门票,而且连位置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位于第二排的连座。 江野和思年各自坐在位置上,微微别过视线,没有看对方。 他俩谁都没说话,只静静地等待今天节目的录制开播。 片刻后,主持人手执麦克风,笑容满面地走到舞台的中央,开始介绍今天的出场嘉宾。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明星队和冠军队的嘉宾闪亮登场!” 伴随欢快激昂的背景音乐声,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和鼓掌声中,林知幼跟随同队的两名运动员,款款地走进人们的视线中。 她身穿一袭银白色的考斯腾,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鱼骨辫,自然地垂在左侧肩头。 她的脸颊细腻莹润,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通透发光。 今天节目组的化妆师为林知幼化了一个精致的露水妆,妆面清雅洁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丽水润,比以往更美更动人。 她的身姿亭亭而立,站在舞台上,宛如刚刚沐浴而出的纯洁无暇的白天鹅,散发着独属于她的魅力光芒。 主持人笑着望向林知幼:“听说知幼这是第一次参加节目录制,紧张吗?” 林知幼握着麦克风,抿抿嘴道:“有一点。” 她露出浅浅的笑靥,纤密卷翘的扇睫眨了眨,看起来格外地乖巧软糯。 观众席上的冰迷们见状,忍不住嗷嗷叫。 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地在节目现场见到林知幼。 不得不说,他们的宝贝幼幼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甜更软萌。 “啊啊啊啊啊我们幼幼好可爱!!!” “麻麻爱你!好想把女儿捏捏抱抱举高高!!” “这样的女孩子谁受得了啊,真希望能抱回家呜呜呜呜!!” 江野瞥了一眼那群激动得忘乎所以的粉丝们,默默地掀起一侧唇角。 他想,想抱回家,不可能的事情。 江野正自顾自地想着,下一秒,舞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清朗的男声。 秦志旻笑着说:“知幼不用紧张,我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全场的观众们不由得发出一阵“哇”的起哄声。 秦志旻挠挠后脑勺,耳根都泛红了。 江野眯了眯眼,他的黑瞳里升腾起戾气,舌尖轻扫过下牙膛,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现场的主持人非常擅长炒热气氛。 她噙起笑意望向秦志旻,语气里带着点谐谑道:“看来我们志旻非常地懂得怜香惜玉哦!” 秦志旻听完更加不好意思了。 林知幼微微愣怔,旋即拿起话筒说:“志旻学长作为我们这队的队长,确实很照顾我们。” 这次《冠军有约》节目组邀请了两组嘉宾,由林知幼和秦志旻,还有一位获得过世界冰球锦标赛冠军的冰球队运动员共同组成“冠军队”; 而“明星队”则由顶流爱豆裴焰、当红影帝舒柏羽,还有最近刚刚获得唱片大奖的女歌手虞芷晴组成。 因为裴焰在上一部剧中饰演了冰上运动员,所以节目组这次特意邀请了他。 而另外两位明星嘉宾,都是近来口碑与人气兼具的演员、歌手,节目组专门邀请了他们,以此推动节目的收视率。 彼时主持人手握话筒,微笑道:“那好,我们的比赛即将正式开始,请两组选手各自向对方撂下一句狠话吧!” 秦志旻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们今天都挺好看的。” 其中一名队友配合他,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手指向明星队的三人道,“我要你们好看!” 一时间,演播厅里的气温骤降,现场观众都被冷得不行。 只有少数几个人很捧场地笑了两声。 主持人忍俊不禁地将话筒又递给了当红影帝舒柏羽。 作为队长的舒柏羽,气质清冷矜贵,缓缓地启唇道:“今天我会全力以赴,因为……” 他话音一顿,望向了观众席,清俊的脸上倏地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我的太太正在看着我。” 语毕,众人全都惊呼出声。 这句话前半段说得低调谦逊,后半段却突然狂撒狗粮,杀害力十足! 节目摄制组很会把控节奏,立马将镜头切到了观众席上的一个女生身上,来了个特写。 只见镜头里的女生唇红齿白,眉眼清艳,看起来娇媚动人。 她就是之前和舒柏羽参加综艺节目而后假戏真做,组成“宇宙翘楚cp”的乔歆。 在观众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乔歆和舒柏羽眼含秋波,静静地凝望彼此。 林知幼突然就想到了一句歌词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然而如今,他们这对恋人不必隐晦,就可以将爱意肆意说尽。 真好。 林知幼很羡慕这种感情,不知道她何时也能拥有这样真挚深切的美好爱情。 她的目光挪了挪,突然间就顿住了。 只见江野正坐在观众席的第二排,目光深邃炽热地凝视着她。 而在他的身边,思年修长的身影也跃进了林知幼的眼帘。 他们怎么来了?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澄澈的鹿眼里划过一丝惊诧。 紧接着,主持人清越悦耳的声音就蓦然响起。 “请选手们各就各位,开始今天的第一项比赛!” 林知幼怀揣着心事,按照主持人的指引,坐在了一架雪橇上。 这一轮的比赛规则是由两个男生脚踩冰鞋,拉动雪橇,载着坐在雪橇上的女生前行。 哪一组先抵达终点就算获胜。 因为冠军队都是专业的运动员,在实力上与明星队存在悬殊。 于是乎,林知幼刚坐上雪橇,有几个身穿黑衣的工作人员就跑上前来,将几个星黛露和玲娜贝儿的洋娃娃放进她的怀里。 还有人将一大串气球系在她的雪橇后,以此增加重量难度。 负责拉雪橇的两个男运动员一看见这200个气球还有一堆洋娃娃,简直欲哭无泪。 这重量确实能够对他们起到一定的阻碍。 林知幼坐在雪橇上,朝队友们握拳,替他们打气。 “你们可以的,加油!” 她笑靥温软,粘腻清甜的嗓音就像刚做好的草莓饼干,酥酥脆脆的,带着甜味儿。 观众席上的冰迷们不禁惊呼:“好可爱!!好可爱!!!” 江野望着舞台上的林知幼,微微勾起嘴角,但很快抿成了一道直线。 虽然她如今拥有这么多喜欢她的人,是件好事。 但她能不能不要再释放魅力了,江野觉得自己的情敌已经够多了…… — 片刻后。 在一阵“加油”的呐喊声中,冠军队与明星队开始奋力地向前冲刺。 两队的女生分别坐在雪橇上,被队友疾疾地拉往终点的方向。 江野的目光始终停驻在林知幼的身上。 他的双手交叉握拳搭在长腿上,身子微微前倾,心绪跟随林知幼的身影而动。 不一会儿,哨声响起。 主持人宣布冠军队以7秒的优势差,率先抵达终点! 那一刻,林知幼扬起眉眼,露出粲然的笑靥。 秦志旻走上前,高兴地跟林知幼击了个掌。 那一刻,林知幼将目光投向了观众席。 只见江野正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他的目光在她和秦志旻之间流转,面色阴沉,与周围欢呼雀跃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林知幼微微愣神,下一秒,主持人就让嘉宾们回到舞台中央,开始宣布今天第二轮的比赛规则。 “接下来,我们邀请现场观众上台,和我们的嘉宾们一起进行第二轮的滑冰接力赛!” “让我们看看是哪些幸运观众能够一起参与互动呢?” 主持人的话音落地,镜头开始随机抓取画面。 俄顷,大屏幕上映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现场观众不禁发出“哇”的惊叹声,就连主持人也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看来,今天来参加节目录制的观众颜值都很高啊!两位小哥哥都非常帅气!” 主持人秉持着职业操守与素养,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收拢,落在了冠军队的身上。 她说:“那就由获胜队先来挑选一位幸运观众吧!” “女士优先,让知幼来选吧。”秦志旻将选择权交给了林知幼。 林知幼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不禁顿住。 她万万没想到,画面里被抽中的观众,竟是江野和思年…… 主持人见她杵在原地,以为她在认真思考。 主持人弯起眉眼,面露神秘,抬高音量道:“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知幼究竟会选择哪一位呢?” 闻声,江野和思年的目光都紧紧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对上他俩的视线,握着手里的话筒,手心不由得涔出一丝细汗,心里也生出了点儿紧张。 《哈姆雷特》中曾提到——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而眼下,林知幼感觉自己也陷入了抉择的境地…… 哄五十下 诺大的演播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节目组的音效师还很应景地播放了一首节奏急促的背景音乐,来烘托现场的紧张氛围。 林知幼握紧手里的话筒,咽了咽喉。 她的目光在江野和思年之间流转。 思忖许久,林知幼深吸了一口气,轻抬起手指。 “我选他。” 话音一落,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 镜头投注在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身上,给了他一个特写。 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惊喜,清隽的眉眼间漾起一抹笑意。 是思年。 江野坐在座位上,黑瞳中泛起幽暗的光。 他掀起眼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知幼,当中藏着疑惑、怨怼,还有让人看不清明的情绪。 他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野狼,在山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然后看着它一步步地逃窜出自己的领地。 林知幼的心神一颤,她避开江野的视线,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 她之所以会选择思年,是因为她记得思年会滑冰。 林知幼以前经常和思桃、周澄宙一起去溜冰场滑冰。 那时思年偶尔会陪他们一起来溜冰场。 她见过思年滑冰的样子,他身姿轻盈,蹬冰动作熟练,不是初学者。 林知幼垂下脑袋,心里生出了点儿愧疚。 她其实想选江野,可他不会滑冰。 如果到时他上场了,她担心他会受伤。 为了保险起见,林知幼决定还是请思年上台,共同完成比赛。 就这样,思年换上节目组事先准备的冰鞋和防护用具,站上舞台,来到了林知幼的身边。 他俩并肩而立,两道碧影落在江野的眼里,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那既然冠军队已经做出选择,接下来,有请明星队也挑选一位现场的幸运观众吧!” 主持人手执话筒,继续cue流程。 虞芷晴作为明星队里唯一一个女生,她笑着开口道:“不用重抽了,我们就选这位小哥哥吧!” 虞芷晴伸手指向江野,半开玩笑半活跃气氛道:“我对帅哥实在没有什么免疫力,不忍心看着他落选。请小哥哥上台和我们一起玩吧!” 林知幼的细眉微皱,面露忧色地望向江野。 江野感受到她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迈向舞台。 他今天身穿一件深棕色的上衣,搭配浅色的破洞牛仔裤,衬着他一双大长腿。 江野的身形线条流畅,高挑又修长,典型十足的衣架子。 他今天的穿搭是让人看起来觉得很舒服的休闲风。 然而他此刻的脸色却格外阴沉,眸中阴晴不定,一副“老子现在很不爽”的样子。 林知幼:“……” 片刻后,众人全都集结完毕。 主持人开始公布最新一轮的比赛规则——由四人组队,分两组进行滑冰接力赛。 鉴于冠军队的三人都是专业运动员,在滑冰接力赛中占据明显的优势。 、 为了公平起见,并且增加节目的可看性,节目组决定这场比赛以“自由组合”的方式来进行,让所有队员重新组队。 “选手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心仪的搭档,四人一组,共同来完成今天的第二轮比赛。”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思年和秦志旻就立刻举手表态,决定跟着林知幼,和她一组。 “那现在知幼的队伍就有两名专业运动员了,而我们的冰球冠军厉城也自愿与裴焰组成一队,其他队员有什么想法呢?” 江野的目光落在林知幼的身上,他刚挪动脚步,想申请去她的队伍。 须臾,一阵清脆的女声就突然响起:“我想加入知幼的队伍!” 虞芷晴举起手,扬起眉眼道。 因为她的滑冰技术不是很熟练,如今明星队里只有一名运动员加入,为了公平起见,她觉得和林知幼他们组队能够让整体实力看起来更平均些,这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乎,双方阵营确定。 林知幼被委派作为滑冰接力赛的第一棒首发队员。 如果在平时,像这样的娱乐性项目,她完全可以肆意发挥,滑它个六七八圈都很轻松。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对手会是江野?! 彼时她和江野作为两队的首发队员,一起站在起点线上。 林知幼握着手里的接力棒,手心都微微沁出了细汗。 她的思绪繁乱,忍不住侧过头问江野:“你可以吗?” “你觉得我不行?”江野眉梢微挑,眼里带着几分讥诮,语气倔得很。 林知幼一噎:“这种事情可不能逞强。” 如果摔下去会很疼的,严重的话,甚至伤及筋骨。 江野一副东风吹马耳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手里的接力棒道:“等着。” 下一秒,比赛的哨声响彻。 林知幼一听到声响,常年比赛的惯性使然,她立刻迅速反应,蹬冰向前滑去。 须臾间,一抹颀长的身影突然“唰”地一下,从林知幼的身边轻擦而过。 林知幼抬起眼,望着江野疾疾离去的身影,头顶噌地冒出了无数个感叹号。 他什么时候会滑冰的?!!! 林知幼摆动手臂,赶紧加速上前。 由于花滑选手在速度滑冰的滑行技术上,没有短道速滑那么强。 她们平日里更注重体能、力量与美感的结合。 于是即便林知幼奋力地向前滑行,最终也只能堪堪追上江野。 她将接力棒交给位于第二位的思年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林知幼的心里满是震惊和不解,她很想凑到江野的身边,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滑冰的。 可她不敢问,毕竟她刚刚才抛下他,选择了思年。 林知幼的心里像是下起了六月飘雪,十分无奈。 然而哪里有阴雨飞雪,哪里就有明媚晴天。 作为最后一棒的选手,秦志旻凭借自己的专业优势,最终在关键时刻赶超对手,为林知幼的团队赢得了第二轮比赛的胜利。 那一刻,现场响起了掌声与欢呼声,可林知幼的目光始终停驻在江野的身上,迟迟没有挪开。 紧接着,主持人开始宣布下一轮“人体冰壶挑战”游戏。 按照目前的队伍阵营,每轮派出两名队员,进行人体冰壶挑战。 两队站在遥遥相望的位置,由参赛者将队友推出,推到距离中间线最近的“冰壶”,就能为队伍夺得优先答题权。 最终先答对三道题者,获得比赛的胜利。 主持人微笑道:“这个游戏非常考验队员之间的默契,请大家慎重选择,挑选自己心仪的队友!” 经过商量后,思年和林知幼组成一组,率先出场参赛。 林知幼坐上充气坐垫,如箭在弦,当听到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思年将她蓦地往前一推。 林知幼坐在充气坐垫上,顺着惯性一路滑过冰面。 她看着自己离中间线越来越近,下一秒,林知幼越过中间线,直直地滑向了对方队伍的区域。 此时江野原本坐在充气坐垫上准备,一见到林知幼迎面而来的身影,他赶紧伸出长臂,不动声色地将她护住。 那一刻,观众席上的冰迷们看见林知幼超出中间线,全都发出阵阵叹息:“好可惜啊……” 主持人听见大家的叹息声,眸光转了转道:“那要不要重新给他们一次机会?” 众人扬声说好,主持人的目光落到江野那一方的队伍,用眼神征询他们的意见。 江野作为林知幼这一轮的对手,他倚在充气坐垫上,慵懒清冽的嗓音顺着耳麦缓缓滑出,带着一股散漫又狡黠的味道。 “那得看你们有多少诚意了。” 林知幼愣了一瞬,脱口问道:“你想要什么诚意?” 江野淡淡地掀起眼帘,朝她微勾嘴角:“你对我撒个娇吧,我就让你再滑一次。”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林知幼更是怔在原地。 她压根就没有撒过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正当她踟蹰之际,江野突然站起身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微微俯首,将耳麦轻轻一关,朝林知幼咬耳朵。 现场的观众看到他俩的互动,全都竖起了小耳朵。 “他俩究竟在说些什么?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我可以斥巨资当会员,放出来给我们听听可以吗?!” 彼时林知幼也很好奇,她细细地听着,江野低低的气音落在她的耳边。 他说:“就像你以前那样。” 就像她当初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像条可可爱爱的小尾巴,格外地甜。 林知幼的耳朵瞬间染上一层漂亮的绯红。 她抿抿唇,鼓了鼓腮帮子,提了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 她抬起头,灵动的鹿眼灼灼地望着江野。 少女粘腻绵软的嗓音如细腻的风般,钻进了他的耳畔。 “江野哥哥,我想再玩一次。” “行,你想玩几次都行。” 那一刻,观众席上的粉丝们全都炸了。 “啊啊啊啊杀人撩心,这个男人也太会了吧!!我家女鹅也好可爱啊啊啊啊!!!” “我单方面宣布,这两人锁了!!!!” “天啊!!我已经在打胰岛素了呜呜呜呜!!” “话不多说,这对cp我先磕为敬!!!” 现场观众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海浪般似要将摄影棚顶掀翻。 主持人控场控了好一阵,才将现场热烈的氛围渐渐回拢。 思年站在一旁,全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林知幼和江野。 他的双手握成拳头,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 半晌,哨声再度响起,比赛继续。 思年屏气凝神,控制着力度将林知幼往前一推。 林知幼坐在充气坐垫上,一路向前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距离中间线不到一尺的位置。 眼见她停下,江野坐在充气坐垫上,站在他身后的舒柏羽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那一刻,江野顺着冰面一直往前滑,就在他快要滑到林知幼的位置时,他不动声色地往后微微倾斜,底下的坐垫蓦地停住了。 此时他俩的距离离得很近,但以肉眼可见,林知幼距离中间线的位置更近一些。 于是乎,主持人的声音蓦然响起:“恭喜知幼获得答题权!” 那一刻,林知幼发出“yes”的低呼声,她的脸上漾起甜甜的笑靥,高兴得像是个吃到糖的小朋友。 江野的目光凝着她,含笑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宠溺。 半晌,林知幼聚精会神地开始回答节目组出的问题。 这次节目组出的题目都是有关冰上运动项目的科普题,这对于林知幼来说毫无压力。 很快,她就将所有题目都答对了。 事后双方又玩了两轮“人体冰壶挑战”的游戏。 在激烈的比赛中,主持人最后宣布林知幼的队伍获得胜利,作为观众的江野和思年也陆续走下舞台。 节目流程到这儿就走了过半,林知幼和秦志旻他们又以趣味课堂的形式,向大家传播了冰上运动的科普知识。 直到最后,众人一起合唱了一首冰雪主题的歌曲。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本次《冠军有约》的节目录制宣布圆满结束。 等到观众们全都散场后,林知幼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挥手告别。 她正准备走出演播厅,秦志旻的声音就追了上来。 “知幼,我送你回学校吧。” 林知幼的脚步顿住,她刚想开口,一阵清越低沉的男声就跃进她的耳膜。 “我送就行了。”江野信步走到他俩的面前。 他双手抄在裤兜里,眉目倦懒,表情格外坦然。 思年也倾身上前,看向秦志旻说:“我们跟她顺路。” 他俩难得站在同一阵营,一致对外。 事实证明,情敌有时候也可以成为盟友。 秦志旻愣了愣,感觉自己快被踢出局的他决定据理力争一下。 “知幼,老师让我们录完节目后,回学校跟她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我们快走吧,这个点怕赶不上公交车。” “她不搭公交车。”江野好整以暇地甩下这句话。 他垂眸看向林知幼,嘴角微微上挑,换上一副清倦温和的样子,“我的摩托车比较快,搭我。” 林知幼:“……” 就在他们僵持之际,思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临时接到医院的通知,需要提前回去。 他面露愧疚地对林知幼说:“幼幼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没事,工作要紧。” 林知幼朝思年浅浅一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还未挪开视线,江野就径自挡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露出不爽的表情,旋即侧过头,睨了秦志旻一眼:“同学,你还不走吗?” 秦志旻被他整无语了。 他压着情绪,开口道:“我和知幼同路,还是我送她吧。而且你也不是体育大学的,实在不用这么麻烦。” 他话里话外显得客气有礼,好似为江野着想似的。 但其实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野淡扯了下唇角,语气里像是掺了冰,透出明显的敌意。 “我不麻烦。倒是你,借着送女同学回家,打的什么心思?” 江野盛气凌人地睨着他,秦志旻被他拆穿了心思,喉头一紧,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 眼见气氛有点僵,林知幼忍不住开口:“志旻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跟我朋友说,待会儿再回学校。” 朋友? 江野的眉心微皱,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秦志旻听到林知幼这样说,只能恹恹地离开了。 江野的眸色微沉,薄唇动了动:“你干嘛喊他哥哥,叫得这么亲密?” “江野,你能不能别那么霸道。”林知幼叹了口气,“他是我学长,比我大一岁,我叫他一声哥哥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你现在都不喊我哥哥了。”江野讪道。 林知幼微微一顿。 她觉得他这个在意的点,实在是剑走偏锋。 她想了想,温吞地说:“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继续喊你哥哥。” 其实在林知幼的心里,一直想回避她和江野这种“干兄妹”的关系。 所以私底下,她会下意识地没有喊他作“哥哥。” 江野好似也想到这一点。 他淡扯了下唇角道:“算了。” 他眸光一转,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江野倦懒的眉眼间掩了一层淡淡的阴翳,问:“你刚刚挑选游戏搭档时,为什么选思年?” 林知幼噎了一下,心想该来总会来的。 她如实道:“我以为你不会滑冰。” 林知幼从来都不知道江野会滑冰,也从没见过他滑冰。 想当初,江野还是为了林知幼,私下里专门去学了滑冰。 他想感受她那种在冰雪之中徜徉的快乐。 他想感知她的感受,了解她的梦想。 然而这一切,林知幼都不知道。 — 不久后,《冠军有约》的综艺节目播出了。 许多赛车迷认出了里面参加游戏的幸运观众,竟然是江野! 他和林知幼在节目中的表现格外纯粹自然,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 再加上节目组的后期制作和配乐,两人之间的粉红色泡泡都快溢出屏幕,简直苏感满满。 很快,他俩的甜蜜互动就迅速以自然热度,登上了微博的热搜榜。 许多网友纷纷转发《冠军有约》的官博,还有很多营销号剪辑制作出林知幼和江野的cut视频。 一时间,许多人垂直入坑,磕到停不下来。 【@显微镜女孩:啊啊啊啊啊摩托赛车手和花滑小仙女,这是什么神仙cp!!!】 【@想和老婆贴贴:我们幼幼真是神奇的cp体质!上能和野神渡情,下能和小冰雀舞冰,简直是神仙小可爱!!】 【@磕学家想谈恋爱:呜呜呜呜野神和幼幼也太好磕了!!bg永远滴神!!!】 【@loyee洛小湘:信女愿单身三年换我cp一个官宣!!!】 思桃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捧着手机哈哈大笑。 “这些网友也太绝了!”她看向林知幼,笑得头都快掉了,“他们给你整了个拉郎配的视频,还在网上发起投票,问你和谁最有cp感,目前野哥票数最高!” 她笑得整个人仰在椅子上,只听“啪嗒”一声响起,沈可儿将几本整理好的书重重地放在桌面上。 沈可儿托了托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有点不耐烦。 “这年头的网友就是没事找事,无聊得很。” 她侧头瞥向林知幼,想了想问她:“幼幼,你也不喜欢他们这么做,对吧?” 林知幼握着笔尖的手一顿。 她还没搭腔,思桃反倒先开了口:“哎呀,这年头的网友就是5g冲浪高手,不都是开开玩笑嘛!” 沈可儿一听,木着脸转过身,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了。 林知幼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笔尖落在日记本上,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他会怎么想呢? 林知幼记得,江野虽然常年曝光在镜头下,在无数的媒体面前映下他夺冠的画面。 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观,也不喜欢拍照。 太阳太过耀眼,直视需要勇气。 但没有人知道,太阳其实也不喜欢被人注视。 如果他看到网上的言论,会不喜欢吗? 林知幼陷入沉思。 — 很巧的是,《冠军有约》这档综艺节目播出后不久,裴焰主演的那部《冰上恋歌》电视剧也正式开播了。 有人突然爆出之前给女主角楚漾漾当花滑替身的演员——竟然是林知幼。 之前她还未获得过花滑比赛的冠军,也没有频繁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只是一个不出圈的花滑运动员。 如今有网友爆出林知幼当过楚漾漾的替身演员后,许多人就迅速扒出了林知幼当时在剧组拍摄的各种路透照。 大伙纷纷表示,林知幼长得清纯又漂亮,丝毫不逊色于楚漾漾。 她既有颜值又有实力,比发通稿声称自己是“国民女神”的楚漾漾,更有资格担上这个称号! 网上的评论声四起,网友们对林知幼都非常地支持。 林知幼如今的人气水涨船高,主流媒体更是用解说员齐阑萍之前在亚洲冬季运动会上,引用的诗词来称赞林知幼。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她是桃花,也是微风。 她来了,春天便已到来。 几天后。 滨城体育周刊的记者来到林知幼所在的体育大学,为她进行一期独家专访。 彼时林知幼和体育周刊的记者一起坐在体育馆的长椅上,接受他的采访。 记者问:“在你练习花滑的这段过程中,有哪些人对你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呢?” “我的朋友……”林知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江野那张俊朗的脸庞,她晃了晃神道,“是我的朋友和家人一直支持我,才让我走到了今天。” “可以具体讲讲吗?” “我的妈妈一直很支持我学花滑。即便我之前因为腿部受伤差点放弃了,但我的妈妈一直陪在我身边,用尽一切去帮助我实现梦想,让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继续练花滑。” “那你的爸爸呢?” 闻言,林知幼的嘴角僵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记者见她的脸色微微苍白,斟酌了下说:“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没事,我们继续下一题。” 林知幼点点头。 记者随后又问了她关于获得亚冬会花滑女单冠军的感想,还有训练时的心得体会。 林知幼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后,她皱了皱眉,手指不动声色地按在小腹上。 直到采访结束,她才朝记者微微颔首,和他说再见,迅速地走回训练室。 林知幼忍着腹部的不适,刚从训练室拿了自己的冰鞋包想回宿舍,抬眼间,她就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彼时思年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和她撞在一起。 林知幼面露讶色:“思年哥哥,你怎么来了?” 思年拎起手里的冰鞋袋,语气淡淡的。 “思桃的冰鞋坏了,我把她家里备用的鞋子送过来,但我打她电话没接,以为她在这儿就来找找。” 他刚刚四处寻不到思桃,正巧看见林知幼在这儿做采访,就想见她一面。 林知幼恍然:“桃子今天去澄宙的学校找他了,应该晚点回来。” 思年轻笑一声:“这家伙,电话里也不说清楚。” 他刚想让林知幼回宿舍时顺便将冰鞋交给思桃,却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白,神情看起来也有点儿恍惚。 思年不禁拧起眉头,问:“幼幼,你怎么了?” “没事。”林知幼勉力地摇摇头,她覆在小腹上的手指都微微泛起了白。 这两天林知幼来月事,经常感觉不舒服,疼得难受。 思年的思绪转了一圈,立刻猜出个所以然来。 他眸光敛了敛,道:“你等等我。” 语毕,思年转身疾疾地跑出体育馆。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茫然与困惑,她坐到馆内的长椅上,乖乖地等了一会儿。 好半晌,她才重新看见思年的身影。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为她递上一个装着热水的暖水袋。 这是他刚刚从学校附近超市里买到的。 “你拿着它捂在小腹上,会好一点。” 闻言,林知幼愣怔了下,她没想到竟被思年看出来了。 她微微垂下眼睑,思年的眸中也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坐到林知幼的身边,轻声开口:“幼幼,我刚刚听到你们的采访了。” 林知幼茫然地侧头看他,思年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其实上次我们在机场时,我无意间听到你爸爸给你发的微信语音。” 林知幼怔了怔。她沉默半晌,最终肩膀一松,长舒了口气。 “没事,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嗯。”思年点点头,“如果你以后有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知道了,谢谢思年哥哥。”林知幼勉力地牵起嘴角。 思年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林知幼的脑袋。 林知幼下意识地侧了侧,动作表现得有那么一点明显。 思年落在她头顶的手蓦地一僵。 他的眸中划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两人静默无言。 然而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却对准了他们。 “咔擦”一声,将男女生交织的身影拍下。 — 几天后,滨城体育大学的426宿舍里传来了一阵女声的惊呼。 “啊啊啊啊啊——” 思桃捧着手机,盯着屏幕里的照片,整个人都震惊了。 只见林知幼的微博超话里,有粉丝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林知幼和思年并肩坐在一起,男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两人举止亲密。 据说这张照片来源于滨城体育周刊。 那家杂志社的官博做了林知幼这期专访的宣传报道,谁知竟将这张照片一并发了出去。 因为这张照片与体育周刊的主题不符,更像是八卦新闻。 于是官博就将这张工作人员无意间拍下并流出的照片迅速处理,但还是被眼尖的粉丝发现了。 思桃咬着手指,眼看超话里的这张照片发了几分钟后,就被那个粉丝自行删除了。 思桃心有余悸地说:“幼幼,你现在可是公众人物,还和野哥传绯闻。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我哥跟你在一起,他会被骂是小三的!” 林知幼:“……” 她不知道思桃这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林知幼的粉丝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 他担心事情发酵,于是很快就将发到超话的照片给删了,没有形成广泛传播。 林知幼看向思桃,一板一眼地说:“下个赛季马上就要来了,你还不抓点紧,把心思都花在练习上,玩什么手机。” 林知幼将他们的教练吴洁学了个十成像,思桃扑哧一声就笑了。 最近队里开始备战接下来的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队员们都在全力冲刺,争取比赛名额。 这对思桃来说,确实是一次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林知幼面露认真:“桃子,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拿奖牌,冲击冬奥会。” 她话锋一转道:“所以,别再看我的超话了!” 她抬手轻敲了下思桃的小脑袋。 作为林知幼微博超话大粉的思桃抿着嘴角,抬手朝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乎,为了完成任务,林知幼和思桃这一整天都待在学校的体育馆里,加紧练冰。 直到晚上,林知幼在训练室里和队友们做完体能训练,一起休息聊了会儿天。 她刚抽空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就发现微信里居然躺着十几条新消息。 全都是江野发来的。 林知幼微微愣怔,刚想点开手机,看看江野发了什么。 伴随“哐咚”一声闷响,训练室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林知幼猝然抬头,江野那双幽深的黑瞳登时撞进她的视线里。 江野迈步走进训练室,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知幼,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你们全都出去。” 花滑队的队员们见他面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一股森冷的气场,全都懵住了。 思桃最先反应过来,她深知江野的性子向来不好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了。 野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要想保小命,还是赶紧跑。 思桃在心里做了首打油诗,然后很有眼力价地拉过身边的几个队员,一起退出训练室。 临出门时,思桃还给林知幼投来了一个“你好好保重”的眼神。 随即很悉心地为他俩阖上了门。 林知幼:“???” 她十分疑惑,心里还存着一丝忐忑与紧张。 林知幼正踟蹰着,就见江野朝自己迎面走来…… 哄五十一下 寂静无声的训练室里。 白炽灯影落在江野的眉间、眸上,透着一层柔光都化不开的冷感。 林知幼对上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当中藏着丝丝愠怒。 她咽了咽喉,轻声问:“你怎么发了那么多条微信给我?” “你说呢。”江野冷冷地反问。 他的音色里带着金属质地般的冰冷。 不是疑问的语调,反倒带着质问的口吻。 林知幼一脸茫然,转瞬,江野就将他的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他修长瓷白的手指指向手机屏幕里的照片,一字一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知幼愣怔地张了张唇,原来是她和思年被体育周刊拍下的那张照片。 可这张照片明明已经撤下来了,江野怎么还能看见? 林知幼的细眉微皱,江野冷冽的嗓音像潮汐般漫过她的头顶,带着压抑的愠怒与不甘。 “为什么你跟思年就那么亲近,可对我避之不及?” 他的话就像一道利箭,瞬间射穿林知幼的胸膛,直抵她的内心深处。 她垂下眼睑,艰难地启唇:“他……和你不一样。” 她可以和思年像家人朋友一样相处,如同思桃、周澄宙他们那样。 但江野不一样。 江野一听到她的话,胸腔里蓦地蹿起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火,嫉妒与愤懑就快将他吞噬。 隐忍许久的情绪再也忍耐不住。 江野伸手拽住林知幼的细腕,将她抵在身后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林知幼一怔,下颌就被他轻捏住。 江野逼人的气势迫使她抬起头,登时撞进他那双深邃的黑瞳,里面带着欲壑难填的味道。 他说:“林知幼,我让你看看我究竟和他有什么不一样。” 江野俯首,冰冷的唇瓣瞬间贴上林知幼温热的樱唇,肆意地厮磨。 他攥取了她所有的呼吸,任由自己浑厚滚烫的气息充盈在她的唇齿之间。 他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想要索取得更多。 下一秒,林知幼的双手被江野的五指攥住,细腕并在一处,蓦地往上拉,固定在墙上。 他坚硬的胸膛贴上她柔软圆挺的胸脯,浑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瞬间逼近。 林知幼的浑身紧绷,心脏如擂鼓般直跳,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她脑海里仅存的一点理智令她挪动身子,试图抵抗。 那一刻,江野喑哑的嗓音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带着点儿诱哄。 “糯糯,乖一点。” 闻声,林知幼的身子僵住,呼吸都停了一拍。 江野单手搭在她的头顶,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她的手上,宛如十指相扣。 他的另一只手掐上她细软的腰肢,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就像烈火般瞬间蔓延至林知幼的全身。 温热滚烫的吻又落了下来。 湿软的舌尖划过洁白的贝齿,试图顶开她的牙关。 林知幼细白的肌肤染上极红的颜色,瞳仁微颤,感官无限地放大。 她的身子不禁软了下来,微微松开唇瓣。 嫣红的唇瓣染上晶莹的水光,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舔上她的唇,不餍足地吸吮了起来。 那一刻,林知幼的脑袋轰了一下。 她绯红的脸颊烧得发烫,心里生出了一股羞耻感。 她攒起力气,想将江野推开,可江野却抵在她的身前,浑重的气息压着她。 他俩的呼吸交错,周围的气温不断升高。 江野吻得忘情又入迷,下一秒,他突然听见一阵嘤咛。 女生低低的哭泣声就这么钻进他的耳朵里,像是飘落的玫瑰刺了他一下。 江野的思绪回拢,就连动作也戛然停住。 他望向眼前的林知幼,少女白嫩的双颊通红,樱唇上染着晶莹的水光,就连眼睛也水润润的,看起来有点儿委屈。 江野心里一慌,抿抿唇道:“你别哭啊……” 他缓缓地松开她的手,漆黑的眼瞳中带着还未散尽的欲色。 江野的喉结滑动了下,朝林知幼低声哄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牵起她的手,修长的指尖带着烫意传递到林知幼的肌肤上。 林知幼触电般地缩回手,她的心跳翻覆,扇睫颤动,咬着唇径自就跑了出去。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酥软,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林知幼又羞又气,只想往前跑,远离这里。 — 彼时训练室的门口围满了人。 花滑队的队员们刚刚被江野从屋里逼退出来,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担心、有好奇还有疑惑。 林知幼的队友探头望进训练室里,无奈窗帘掩着屋内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见。 她好奇地问:“刚刚那个男生是和知幼传绯闻的江野吗?他看起来好凶啊。” “对啊!我刚刚看他那个眼神,吓得动都不敢动。他不会欺负幼幼吧?” 平日里和林知幼要好的几个队员纷纷讨论起来,全都忧心忡忡。 思桃倚在门口的墙壁上,心想应该没事。 虽然野哥对外人狠,但他从来不对自己人“下手”。 特别是林知幼。 在鹿鸣巷五人帮里,江野平日里跟林知幼说话最温和,展现了最富有人性光辉的一面。 思桃正默默地想着,一抹娇小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 林知幼出来了! 只见她低垂着头,眼眶泛红,紧抿发肿的唇。 众人立刻像海潮般哗啦啦地涌向她。 思桃走到林知幼的面前,杏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惊诧的神色。 “幼幼,你怎么哭了?”她忙不迭地问,“野哥把你怎么了……” 在场的其他队员也跟着说:“幼幼,你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帮你的,别害怕!” 众人纷纷安慰她,林知幼的心里只想逃离。她迈开脚步,还未动身,江野就急匆匆地从训练室里追了出来。 他一把拉过林知幼的手,揽上她的腰肢。 他的脸上难得带着急促的表情,显得有点儿慌乱。 他朝她轻声哄道:“你别哭了,大不了,我让你亲回去。” 话音落地,林知幼的脸颊噌地烧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众人瞠目结舌,全都震惊了。 他们的脑海里像是滚过了一圈弹幕—— “我在哪儿?我是谁?” “这是我能听的吗?” “我是不是得遁地走人了?!”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唯独沈可儿,她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此时她的脸色煞白,眸中泛起一丝怨怼与恨意。 她的十指掐进掌心里,生生地扯起一阵疼痛感。 沈可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像是透明的空气,没有人注意到她。 此时大伙的视线全都聚焦在林知幼和江野的身上。 林知幼咬咬唇,又羞又恼地转身跑开了。 江野面色一紧,赶紧追了出去。 夜晚的凉风擦过林知幼的耳廓,江野的声音也裹挟在风里,朝她传了过来。 “糯糯——” 林知幼的脚步不停,一路穿过走廊。刚跑到楼梯口,她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这里没有声控灯,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江野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还有细微的喘息声。 林知幼嗫嚅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让你走。”他语气强硬,但当中藏着点儿让步和怯然。 林知幼的身子顿住,没有再动。 江野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没有松开。 他望进林知幼的眼里,那双眼眸比今晚的星星还要亮。 他一字一句地说:“糯糯,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低吟的嗓音落在林知幼的耳边,就像炸下一道惊雷。 烟雾弥漫,让她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的梦境之中。 其实这句话,江野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 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当他看见林知幼和思年那张“摸头杀”的照片时,他莫名地慌了。 他一直都有关注林知幼的新闻,甚至用微博小号关注了她的超话,就差直接住在她的超话里。 而这一切,林知幼都不知道。 她的神思恍惚,脑袋完全卡顿了。 江野见她始终沉默,有一股难以明辨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以为林知幼在犹豫、迟疑,江野冷峻的眉梢深深地蹙起。 下一秒,他忍不住伸手环上她的腰肢,再次欺身吻上她的唇。 林知幼的身子不禁缩瑟,她想躲,却引起他的反骨,更重的吻落了下来。 林知幼的呼吸都被江野攥取,她推不开他,心跳噗通噗通地直跳,下意识地咬了下他的唇。 一丝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唇齿间。 江野停下动作,深深地看了林知幼一眼。 他的嗓音冷冽,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你不答应,我就亲到你答应为止。” 林知幼心想哪有人像他这样的?! 她又羞又气,却见江野的身影又覆了上来。 林知幼赶紧开口:“我考虑一下。” “真的?” “嗯。”林知幼羞得双颊都泛起了樱花色。 江野撩起嘴角,眼里终于漫上一丝笑意:“那你好好考虑。” 林知幼的思绪流转一圈。 她踟蹰片刻后,才开了口:“那你先答应和干爸干妈一起吃饭。” 她记得姜玉茹曾经说过,希望他们这些孩子能常回家陪陪他们。 她知道,姜玉茹和江弨一直在等江野回家。 林知幼嗫嚅道:“你能答应我吗?” “好。” 江野看着林知幼,深邃的眸中眼波潋滟,像是含着春光,格外动人。 — 直到林知幼回到宿舍,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心都被掏空了。 今天经历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场从来都不敢遐思的黄粱美梦。 彼时思桃和沈可儿还没有回来,林知幼走进浴室先洗了个澡。 等到她出来后,林知幼随手拿起她晾在衣架上的干毛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她抿抿唇,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刚刚江野亲吻自己的画面。 不知怎的,林知幼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接吻能力很强的人,性.欲也很强。 她的脸颊噌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毛巾,赶紧捂住自己红扑扑的脸颊。 林知幼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掉。 她躺到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可眼里、心上都是江野的样子。 那一晚,她成功地失眠了…… — 隔天早上。 林知幼刚起床,思桃就凑到她的面前。她捞起自己书桌上的小台灯,打开了照明功能。 柔和的白炽光线落在林知幼的脸上,思桃挑起眉梢一角,故作严肃地摆出一副“要对她进行审讯”的样子。 她清咳了一声道:“从实招来,你和野哥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啊。”林知幼的眼神躲避,撒手推开思桃照着自己的小台灯,支支吾吾地说。 思桃朝她细细地打量,这副样子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她“哐”地一声将台灯放回自己的桌面上,摆摆手道:“少来了。” “就昨天那种场面,三岁小孩都不相信你两没一腿!”思桃掷地有声地说。 林知幼:“……” 思桃眼珠子转了转,纳闷道:“我说呢,之前我就觉得野哥对你不太一样,原来他存着这样的心思!” “……” “真是世风日下,眼光真好啊!” 林知幼还以为思桃要骂江野一顿,谁知她竟然拐了个弯儿,把他俩都给夸了。 林知幼:“……” 她思忖再三,忍不住对思桃说:“桃子,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别人说。” “为什么啊?”思桃眨眨眼问。 林知幼敛下心神,她怕传到姜玉茹他们的耳朵里,大人们没有个心理准备,会接受不了。 思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弯起一个笑道:“那你今天是准备要和野哥一起去约会吗?” 她看见林知幼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鹅黄色吊带短裙,一下就猜到个七八分。 林知幼噎了噎说:“我们就是回家吃顿饭。” 江野答应过她,今天要和林知幼一起回家陪姜玉茹和江弨吃饭。 思桃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她将林知幼不由分说地推到洗手间。 “那你赶紧洗漱吧,待会儿记得画个美美的妆!” 林知幼垂眸笑了下,她眼见确实没有什么时间了,便赶紧洗漱收拾。 直到她踩着碎步一路跑下宿舍楼,就看见江野早已倚在他的摩托车前等她。 他的眉眼倦懒散漫,看起来好像昨晚也没有睡好。 但当看见林知幼的那一刻,江野的眸光微微一亮,朝她挥了挥手。 林知幼走上前,接过江野递来的粉色头盔。 她的眼睫扇了下,不禁问:“你换头盔了?” 她记得他之前的摩托车头盔都是黑色的。 江野点了下头:“新买的。” 林知幼恍然,她仔细地看了眼那个头盔,上面竟有一个可妮兔的图案,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她的眼里划过一丝讶色,忍不住抬头望向江野。 他别过目光,摸了摸自己眼睑下的皮肤,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林知幼知道,江野的摩托车后座从来不随便搭人,没有女生能坐上他的后座。 而如今,他却买了一个粉色兔子图案的头盔。 一切心照不宣。 林知幼悄悄地弯起嘴角,心里像打翻了蜜罐般,甜滋滋的。 她搭上江野的手臂,坐上了他的摩托车。 摩托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晨间的风缱绻地吹拂而过,吹散了林知幼鬓间的发丝。 她看着面前江野宽阔的后背,听着摩托车轰轰的引擎声与风吹过树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江野全程都在认真地开车,没有主动提及昨天的事情,这让林知幼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等到他们抵达鹿鸣巷,回到江家和姜玉茹、江弨一起围在餐桌前吃饭时,林知幼却感觉这口气又喘不过来了。 彼时姜玉茹坐在餐桌前,给林知幼夹了一口菜。 她笑着说:“幼幼啊,我看了你们上次录的那个《冠军有约》的节目了。” 林知幼怔忡,心说难道姜玉茹看出了她和江野之间有什么端倪? 下一秒,姜玉茹就扬起眉眼道:“我看那个叫做秦志旻的男生挺好的啊,长得又高又壮,听说还是个奥运冠军,很优秀啊!” “……” 姜玉茹看了林知幼两眼,自顾自地说:“我上次还看了那个男生之前的采访,他明显对你有意思。这样的男孩子感觉蛮好的,可以多约他出来玩,当当朋友。” 姜玉茹虽然没有明言,但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林知幼牵起嘴角,勉强弯出一个笑。 她还未开口,江野就夹了一块腐竹放进林知幼的碗里,低声道:“妈,知幼还小,不考虑那些男的。” 姜玉茹微微愣怔,她难得见到江野插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也是,我们幼幼还小,可以慢慢挑。”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刚想继续吃饭,手指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江野坐在餐桌前,曲起食指,悄悄地勾住林知幼的手指,缠在一起。 他弯指勾着,动作十分不老实,但面上不显,十分地淡定从容。 林知幼的身子不禁僵住。 她机械式地侧过头看向江野,无声地用眼神示意他。 江野瞥了她一眼,黑眸中竟满是狡黠的玩味。 林知幼快疯了,他刚刚不是说她还小吗? 可他现在对她动手动脚,他还是个人吗?! 江野玩弄着林知幼的手指,像绵软的小虫顺着她光滑的肌肤游移爬走,钻来钻去的,带着点儿痒,让人不得不在意。 林知幼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她悄悄抬起眼,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姜玉茹和江弨,他们面色如常,显然都没有发现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像是上课时偷偷传小纸条怕被课堂上的老师发现; 又像是去小树林里担心被教导主任突然抓包。 林知幼的心里溢出了几分紧张,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半晌,姜玉茹的眼珠子一转,将目光落在江野的身上。 她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开了口:“小野啊,你之前和碧怡相亲不太满意,妈妈总想着再帮你介绍一个。” 姜玉茹想了很久,还是希望能找个人拴住江野,让他收收心。 闻言,林知幼握着筷子的手蓦地一顿。 江野抬起眼睫,捕捉到林知幼的动作。 他冷淡慵懒的眉眼舒展开,轻轻撩起嘴角。 语气仿若思考般,轻吐而出:“要不,我去相相看?” 他侧过头,佯装漫不经心地看向林知幼。 他的黑瞳里划过轻佻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坏劲儿。 姜玉茹的眼睛亮了亮:“你愿意相相看?” 江野笑着没说话,他的手还搭在林知幼的指间。 林知幼磨了磨牙,忍不住捏了下江野的手。 肌肤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可江野却弯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望向姜玉茹和江弨,很自然地转了个话题。 “爸妈,我其实有件事也想跟你们说,我打算搬回来住。” 闻声,姜玉茹和江弨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江弨忙不迭地说:“那敢情好,我待会儿就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其实江野的房间已经很干净了,虽然他常年没有回家,但江弨他们经常打扫他的屋子。 爱子心切,莫过于此。 江野讪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姜玉茹压着嘴角的笑意,也开了口:“那说好了啊,明天就得搬回来!” “好。” 江野朝他们颔首,二老立刻高兴得笑了起来,赶紧道:“快,快吃菜!” 直到他们吃完饭,江野让林知幼一起去他的房间,帮忙看看屋子里还缺点什么,或者需要再收拾一下。 林知幼踏上楼梯,跟随江野走进他位于二楼的房间。 她望向四周,刚想问要怎么收拾,耳边就突然传来一阵“咔哒”的反锁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 江野欺身靠近她,林知幼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她的手指撑在冰凉的桌沿,小巧的关节微微施力,泛起了一片白。 江野修长的劲臂搭在桌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 他俩靠得特别近,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林知幼撞上他幽深的黑瞳,当中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欲色。 她的心猛地一跳,心想这是在他家,他想干什么? 哄五十二下 浓郁的夜色下,蝉鸣声四起。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亚麻色的木板上,洒地潇白,好似流淌过一泓清泉,冰凉又清寂。 此时屋内安静无声,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然而这儿没有针,林知幼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伴随江野的靠近,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江野鸦羽般的黑睫下压,眼神幽深,一眨不眨地注视她。 他的衬衫领口微敞,颈窝深凹,露出精致的锁骨。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乖邪的欲气。 林知幼吞了吞喉咙,鼓起勇气问他:“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江野的眼角微挑,黑眸中划过一抹促狭的玩味。 林知幼的身子紧绷,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紧张,神色明显。 江野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他轻笑一声,道:“我想问你,我搬回来,你高不高兴?” 原来是问这个啊…… 林知幼在心里默默地吁出一口气,朝江野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江野眼中的促狭笑意渐浓:“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例如……当你的男朋友。” “江野,你这叫趁火打劫。”林知幼嗫嚅道。 江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尾微微上翘,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那也得看是劫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佻和散漫,目光一直盯着林知幼,成功地让她红了脸。 林知幼别过脑袋,咬咬唇,不去看他。 “你不是答应干妈要去相亲吗?还要什么奖励。” “你吃醋了?” “才没有。”林知幼嘴硬道。 江野气息悠长地笑了下:“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那些女生我一眼都不会看。” 他顿了顿道,“我都听你的。” 他的嗓音冷冽喑哑,尾音拉长,勾起了一抹暧昧的弧度。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秒,她抬手推了下江野的手臂:“你最会糊弄人了。” 她趁着江野不备,想要从他的身侧溜走。 谁知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拦住她的脚步。 江野凑近她,冷冽的气息霸道而强势地朝她逼近,有淡淡的罗勒味占据她的呼吸。 江野微微挑起嘴角,道:“你看我这么听话,是不是该补偿我点什么?” 他的眼眸深邃清润,像是被溪水洗过,澄澈又透亮。 林知幼对上他这双眸子,像是受到某种蛊惑,鬼使神差地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听到她这么说,江野的眸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 他朝林知幼凑近,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指尖轻勾住她细细的吊带裙肩带。 他的眼神里带着诱引,像是猎人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上钩。 他低低的嗓音响起,喑哑而有磁性。 “如果是补偿的话,肉偿可以吗?” 闻言,林知幼的长睫似蝶翼扑扇,整个人不禁怔在原地。 她怀疑江野上辈子是个变戏法的魔术师。 他上一秒还能状作纯真的模样,像是一个求奖励、要糖果的小朋友,下一秒就能这样顽劣地逗弄她。 他的食指微曲,勾缠着她的吊带裙肩带。 只要轻轻往下一拉,她白皙光滑的肩头就会全然裸露在空气中。 林知幼被他勾得心尖颤了颤。 而江野的表情倦懒,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他细长的指尖碰上林知幼的肌肤,似有若无的触感,令林知幼的身体微微颤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屋内的空气逐渐上升,变得格外闷燥。 林知幼呼吸一窒,再也忍受不住,往后缩了缩。 她憋红着脸,挤出话来:“江野,你别欺负人。”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好似带着点儿撒娇。 她不知道,这样的语调无意间竟透着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格外地勾人。 江野的身子一燥,蓦地松开勾着林知幼肩带的手,欺身靠近她。 他低下头,附在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知幼的肌肤上,一点点地染红她的耳根。 “这就欺负人了?我还有比这更欺负人的。” 林知幼眉心一跳,咬咬唇道:“你再这样,我可喊人了,待会儿干妈他们……” 话音未落,嘴唇就尝到了冰冷的触感。 江野的手扣上林知幼的后脑勺,深深的吻瞬间压了下来。 林知幼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充盈着她所有的呼吸。 她心脏跳得飞快,根本无法遏制,整个人就陷了进去。 就在她思绪混沌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女声。 是姜玉茹的声音! “幼幼,你妈妈来了!” 话音一落,林知幼的思绪迅速收拢。 她的心脏如擂鼓般直跳,赶紧慌乱地伸手将江野推开。 她快步地走到门口,一把打开房间的门。 林知幼的脸上勉强换上一副镇静的神色,但脸色依旧红扑扑的,像是打上一层浅粉色的腮红。 姜玉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们怎么那么久,在里面干嘛呢?” “没……没干什么。”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慌乱与羞愧,耳根完全红成一片。 姜玉茹拧拧眉道:“看你们在里面忙活那么久,也没收拾出什么东西。”她撇撇嘴,“你们俩还是别弄了,待会儿我来就好!” “……” 林知幼低垂眼睑,咽了咽唾沫,拉起姜玉茹的手说:“干妈,我们快走吧。” 姜玉茹“嗯”了一声,抻长脖子朝房里的江野道:“小野,你也出来吧,见见你林阿姨!”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好”,林知幼低眉顺眼地揽着姜玉茹的胳臂,迈步匆匆地下了楼梯。 她跟着姜玉茹来到客厅,看见林岚已经坐在沙发上。 林知幼走上前,朝林岚唤了声“妈妈”,旋即乖巧地坐到她的身边。 不一会儿,江野也下了楼。 他走到他们的面前,朝林岚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江野单手插在裤兜里,迈开长腿就想出门。 姜玉茹不禁问:“你去哪儿?” “热,出去散散火。”江野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他神情懒倦,不动声色地瞥了林知幼一眼,旋即迈步走出门去。 姜玉茹看了江野一眼,摇了摇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林岚坐在一旁,浅浅地笑起。 “现在的孩子都很有个性,他们喜欢干什么,就让他们干什么吧。他们也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姜玉茹轻叹一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聊了两句,话题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不再围绕着江野。 林知幼坐在林岚他们的身边,静静地听着。 她的思绪繁乱,悄悄地抬起眼,望向不远处。 透过半掩的门,她可以看见江野修长清瘦的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下,影影绰绰。 他的唇间咬着一根香烟,烟草舔火,烟雾缭绕。 橘红色的火光在黑夜中星星点点地燃着,仿佛落在林知幼的心口,灼灼发烫。 — 从江家出来后,林知幼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怕和江野待在一起。 她和林岚打了声招呼,就从鹿鸣巷迅速离开,回到了滨城体育大学。 她刚走进宿舍,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女生的哭泣声。 林知幼眉心一跳,抬眼望去,只见思桃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里攥着纸巾,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将打湿的纸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里面早已堆满了无数团废纸巾。 林知幼讶然,赶紧走上前,关切地问:“桃子,你怎么了?” “我、我……”思桃半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抽抽嗒嗒地说,“幼幼,我家裴裴演的将军真的太惨了!” 林知幼的额角跳了一下。 得了,原来思桃是在看裴焰早年主演的一部叫做《一生情缘》的虐恋爱情电影。 如果林知幼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思桃已经看了不下五次了。 林知幼:“……” 思桃又抽了张纸巾,她欣赏了一波她家爱豆的绝美神颜和精湛演技后,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林知幼:“对了幼幼,你今天和野哥约会得怎么样了?”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了她和江野在房间里的一切。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喉间发涩,带着点儿痒。 林知幼的脸颊微微泛红,注意点都在思桃说的那个“约会”的字眼上。 她温吞地开了口:“你别瞎说。” “我哪瞎说了,你俩这不单是约会,而且是见家长的节奏,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喜糖啊?” 思桃的脸上挂着泪痕,扬起嘴角,笑着朝她打趣。 林知幼听着她的话,瞅了瞅思桃这张“哭笑兼备”的脸。 她脸颊憋红,又忍不住想笑,抬手抽起一张纸巾递给思桃:“擦擦你的鼻涕吧。” “哪里?!”思桃赶紧接过林知幼递来的纸巾,对着桌上摆放的镜子,擦了擦自己的鼻尖。 “没有啊。”思桃面露惑色。她眼珠子一转,立刻了然,“幼幼,你学坏了!” 思桃气鼓鼓地说:“你这都跟谁学的啊?”她鼓了鼓腮帮子,“肯定是野哥,你俩现在是夫唱妇随啊!” “你还说。”林知幼红着脸,嗔道。 她的余光瞥见思桃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画面,她赶紧伸手指向那个屏幕,转移话题道:“快看,你家将军要去提亲了!” 思桃赶紧回头,她望向电脑屏幕里播放的电影,顿时又发出嘤嘤的哭声。 “可他去了就会发现,女主角已经为他殉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思桃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我家裴裴演得太好了,忠君爱国、情深意重,此生只对女主一人钟情,我的周将军!!” 她啜泣了两声,正好沈可儿从阳台处刚刚将晾干的衣服收了进来。 她缓步走进宿舍,冷不丁地说:“电影里的人都专情,而这年头某些人却朝三暮四,勾搭一个又一个,现实真魔幻。” 她的语调有些怪怪的,带着点儿酸意。 思桃顾着看电影,没有留意沈可儿的话。 林知幼不解,她透过沈可儿的身侧望过去,只见阳台处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件什么东西。 林知幼定睛一看,是她的内衣掉在地上了。 沈可儿顺着林知幼的视线望过去,故作惊讶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顾着收衣服,没注意。你的衣服掉在地上,自己去捡吧。” 语毕,沈可儿面色冷漠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林知幼感到莫名其妙。 她倾身上前,走到阳台去捡起自己的内衣。 拾起时,林知幼却发现她的白色内衣上脏兮兮的,好像留着脚印的痕迹。 她的细眉微拧,暗自忖度,抬眼望向了不远处的沈可儿。 她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书桌前,刷着自己的手机,神情坦然。 林知幼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些,心想可能是沈可儿刚刚收衣服时,无意间踩到了。 她将内衣收起,径自放进自己的水盆里,没有再深想。 — 再过两个月,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就要在滨城举行。 林知幼和思桃最近每天三点一线,在宿舍、体育馆、食堂三个地方打转,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冰场上,努力地备赛。 没过多久,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参赛选手的名单就出来了,下达到各个地方队。 思桃听着教练吴洁宣布这次参赛名单中的人员,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思桃忍不住欢呼,一把抱住了林知幼。 她高兴得蹦蹦跳跳:“幼幼,我能和你一起去打比赛了!” “我就说你可以!”林知幼扬起眉眼,笑得比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参赛名单上还要欣悦。 这段时间,他们抓紧训练,努力备赛。 虽然林知幼前不久刚刚夺得亚冬会的花滑女单冠军,但她没有因此松懈,依旧认真地上冰练习、进行陆地训练。 这天,她刚进行完五公里的拉练,浑身疲惫地回到宿舍。 林知幼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干净整洁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她打开花洒的开关,热汽渐渐氤氲满室,朦朦胧胧地映衬着少女凹凸有致的窈窕轮廓。 林知幼任由花洒喷出的清水流淌过自己的身体,感觉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直到洗完澡,她感觉精神好多了。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瞄了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要人命”。 只见她的手机屏幕里赫然显示着十几通未接来电。 全都来自——江野。 林知幼眉心一紧,刚想打电话给他,一阵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林知幼赶紧接起,江野冷冽微沉的嗓音就顺着电流缓缓地传进她的耳畔。 “糯糯,下来。” 林知幼愣怔了下,一个想法顿时像爆米花般在她的脑海中炸开。 林知幼赶紧跑到阳台,微微俯下身子,垂眸望去。 江野修长挺拔的身影登时映入她的眼帘。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宿舍楼下,浅橘色的街灯光影拢在他的身上,夜色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林知幼攥着手机,怔怔地想,江野究竟在楼下等了多久? 哄五十三下 夜幕沉沉,繁星闪烁。 林知幼站在阳台上,鹿眼圆睁,望着宿舍楼下肃肃而立的江野,愣了两秒。 然后,她趿拉着拖鞋,踩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迅速跑下楼。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宿舍楼下,刚想通过门禁打卡出门,谁知竟发现自己刚刚跑得太急,把校园卡忘带了。 林知幼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表情急促又略显窘迫。 她望向不远处的江野,悄咪咪地走到一旁的宿管值班室。 她透过小窗朝坐在里头的宿管阿姨说:“阿姨,不好意思,我忘带卡了,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原本坐在办公桌前嗑瓜子的宿管阿姨抬起头,见小姑娘满脸诚恳,时不时地还将目光瞥向不远处。 宿管阿姨透过小窗往外望,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宿舍大门前的所有情况。 阿姨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男生身上,只见那人身姿颀长,剑眉星目,长得十分打眼。 阿姨将目光流转回林知幼这儿,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 “小伙子长得很帅啊,怪不得你跑得啥都忘了!” 闻言,林知幼的耳根子泛起了红晕。 宿管阿姨将备用的门禁卡递给她:“拿去吧。” 林知幼笑着朝阿姨说“谢谢”,她走到门前,“嘀”地一声打卡通过,然后将门禁卡重新还给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小年轻谈恋爱可以,别待太晚啊!”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林知幼面上飞霞,朝宿管阿姨笑了笑,然后急匆匆地朝江野跑去。 她的心里生出点紧张,一口气跑到江野的面前。 江野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眼里划过一丝散漫的笑。 “怎么跑得这么急?” 他抬起手,擦了擦林知幼额上涔出的细汗。 突如其来的肌肤触感让林知幼心神一荡。 她微微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原来,江野过两天准备去新加坡参加一场摩托车越野锦标赛。 他出发前,想来看看林知幼。 一听到他要离开几天,林知幼的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清凌凌的眼睛注视着江野,眸中藏着熠熠光芒。 “你刚刚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江野懒洋洋道。 林知幼想起他刚刚碰触自己的额头,指尖冰凉,明显是站得很久,手指被晚风冻得冷飕飕的。 林知幼纤密的眼睫微微耷拉下来,眼睛注视着江野,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心疼。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有缱绻的晚风吹拂而过,在微凉的夜色中,吹散了林知幼鬓间的碎发。 江野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披到了林知幼的身上。 “你刚刚洗完澡,别吹风,待会儿着凉了。” “你怎么知道我洗澡?!” 林知幼面露诧异,眼里带着一丝谨慎。 一种奇怪的念头钻进她的脑海里。 江野愣了一下,气息悠长地笑了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柔顺的长发上还沾着花洒留下的水滴,明显刚刚沐浴过。 而且江野刚刚打不通林知幼的电话,便打给思桃。 思桃说林知幼早就训练完,回宿舍去了。 她素来爱干净,江野见她们宿舍的灯一直亮着,又见她此时沾湿的头发,不难猜出一切。 他眉眼倦冷,勾起嘴角道:“你刚刚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林知幼忙不迭地否认。 江野的眉眼里挑起几分笑意,他薄唇动了动,转了个话题,决定放过她。 “我这几天去国外比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着凉,多休息,别那么拼,知道吗?” 江野以前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待了三年。 他没有拿家里的一分一毫,全靠自己做兼职、打比赛、赢奖金,熬过了那段时间。 他早就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而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林知幼。 林知幼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嘟囔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 江野眉梢微翘,俯首朝林知幼凑近:“作为男朋友预备役,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他的黑眸中藏着几分狡黠的玩味,嗓音里带着很轻的气音,十分撩人。 “有没有被感动到,想不想以身相许?” 林知幼见他三言两语间又变回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抿着嘴角,将笑意压下,道:“别贫。” “我是认真的。” “好啦。”林知幼的脸颊微红,别过视线,转移话题道,“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闻声,江野朝林知幼细细地打量。 林知幼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问:“怎么了?” 江野轻轻摇头:“太瘦了。”他拧了下眉,“我不在这几天,你每天都要发照片给我。我监督你,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知幼心里生出几分迷惑和茫然。 这算哪门子奇怪的监督方式…… 她正想反驳,江野就伸手轻晃过她白皙的脸颊,摸了摸她细嫩的耳朵。 肌肤相触间,林知幼的身子微颤了下。 江野的嗓音清冽低沉,落在夏日的晚风里,吹进了林知幼的心间,仿佛荡漾起一丝涟漪。 “你要乖乖的,听话。” 江野摩挲着她的耳朵,温热的触感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瞬间染红了林知幼的耳廓。 她的心噗通直跳,感觉呼吸都快骤停了。 上次江野亲林知幼的时候就发现,他每次凑到她的耳边时,她就会下意识地瑟缩。 林知幼有一个软肋 ——她的耳朵很敏感。 江野的眼里划过一丝轻佻的笑,漫不经心地凝视她的反应。 林知幼的脸颊涨得通红,难得闹起了脾气,嘟囔道:“女孩子的耳朵不能随便乱碰。” “那哪里可以碰?” “江野!”林知幼嗔怒道。 江野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他觉得林知幼好可爱。 他伸出双手捧起她白嫩素净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儿宠溺。 “你乖乖在滨城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语毕,江野松开手,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他迈开长腿,跨上了他那辆黑色重型机车。 林知幼挥挥手,跟他告别。 她望着江野呼啸而去的疾驰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一刻,晚风吹拂过林知幼的耳畔,她耳尖的软肉还带着一丝温热,是属于江野的温度。 不知怎的,他才刚刚离开,林知幼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想他了…… — 那天之后,林知幼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里进行上冰训练,同时对自己新赛季的花滑节目进行编排。 这天,她结束上午的训练,坐到食堂的餐桌前,喝着一碗小米粥。 须臾,林知幼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了下。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江野发来的微信。 ——催促她发照片的夺命连环信息。 林知幼放下手里的汤勺,想了想,将自己的午餐拍下来,发给了江野。 那头很快就发来了一条新信息。 【野:不是这个。】 【幼幼呦:那是什么?】 【野:你的自拍。】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她望向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后,她抬起手指戳着小脸,摆出一个半眯眼的鬼脸。 【幼幼呦:[照片]】 那一头的江野立刻收到林知幼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做着鬼马的表情,眨眼的动作很像wink,看起来可爱极了。 江野的黑眸里漫出笑意,他想了想,手指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野:还是太瘦,多吃点。】 林知幼捧着手机,忍不住嘟囔。 她哪里瘦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瘦子? 念头划过的那一瞬,林知幼赶紧收回思绪。 她的心脏跳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情人”这个词。 林知幼晃了晃脑袋,她微微思忖,最后还是在手机里打下几个字。 【幼幼呦:知道啦。】 林知幼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拒绝江野的。 于是,她时不时地就给他发自己的照片。 虽然他们俩如今分隔两地,但却不觉得有半分疏远。 林知幼默默地想,这就是江野监督她的目的吗? 她弯起嘴角,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般,甜滋滋的。 可当她看见网上出现了她一大波照片时,林知幼却懵了。 原来,自从林知幼成名后,他们学校的同学们就开始将她上冰训练的照片和视频发到了网上。 林知幼像那些刚上大学的明星似的,无论上课、军训、去食堂吃饭,一举一动都备受人们的关注。 【@可爱多一点:啊啊啊啊接收到今日份幼幼的美颜暴击,女鹅简直太好看了!!![憧憬][憧憬]】 【@困了别睡起来嗨:这还没到新赛季,我就能看见女神滑花滑,简直太幸福了!!!】 【@我的闺女是幼幼:幼幼冲啊!!麻麻爱你!!![心][心][心]】 【@冰糖不加冰:呜呜呜呜怪不得幼幼和谁都有cp感,原来这就是仙女的专属魅力!素颜都这么美啊啊啊啊!!】 网友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将吹出的彩虹屁绕地球两圈,一副要将林知幼送上神坛的节奏。 不过好在,林知幼很清醒。 她每天进行冰上练习、陆地训练,继续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这天,林知幼突然收到了他们学校就读艺术体操专业的学姐施诗的电话。 施诗之前和林知幼在滨城体大的艺术节上有过交集,两人又因滨城七中校友的缘故,关系还算熟悉。 施诗告诉林知幼,自己这周末过生日,希望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林知幼微微踟蹰,她近来准备新赛季,一门心思都在花滑比赛上,再加上她向来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应酬场合。 施诗见她迟疑,不禁笑道:“知幼,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了!我们系里好多学弟学妹都想见你一面,你就过来玩玩嘛。” 彼时思桃坐在林知幼的身边,伸长耳朵听她俩的对话。 思桃一听到学姐举行生日宴活动,赶紧伸出手肘戳了戳林知幼,小声道:“快答应她,答应她!” 林知幼略显无奈,看向思桃:“你不是说要好好准备比赛吗?还想出去玩?” “就抽出一小时的时间,应该可以的吧。”思桃掐着手指比出一厘米的距离,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知幼,“最近训练实在太枯燥了,我都快变成闷葫芦了!幼幼你带我一起去玩吧……” “去嘛去嘛。”思桃拉起林知幼的胳臂晃了晃。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实在磨不过她,便答应施诗会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隔天晚上。 林知幼和思桃根据施诗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滨城市中心的这家维纳斯ktv。 她和思桃一路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绕过绘制着鎏金色壁纸的走廊,最终走到施诗所在的包厢。 一进门,林知幼就看见昏暗的包厢里人头涌动。 好多人一见到林知幼走进来,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学姐真的把知幼请来了!!!” “今天的寿星果然有排面!!!”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弯起浅浅的笑意,朝众人微微颔首。 她的余光一扫,竟发现人群中有唐青舟的身影。 林知幼微愣,面色如常,她的视线掠过唐青舟,落在施诗的身上。 林知幼弯起眉眼,将准备好的丝巾礼物送给了施诗:“学姐,生日快乐。” “知幼,你们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快坐!”施诗赶紧招呼林知幼坐下。 施诗刚想和林知幼聊天,却瞥见不远处的唐青舟目光一直锁在林知幼的身上。 施诗顿了顿,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她的脸上不禁染起几分愧疚的神色,朝林知幼道:“不好意思啊,知幼。我忘记你之前和青舟闹得不太愉快,也把他请来了。” 诗施和唐青舟同为滨城七中的校友,他曾经和施诗在七中的校庆典礼上一起当过主持人,结下了渊源。 但她没想到,唐青舟和林知幼之前竟然也认识,还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往事。 林知幼摇摇头道:“没事的,学姐。我今天来是为了给你过生日,再待一会儿我就走。” 周围的人们听到林知幼说想走,立刻纷纷挽留。 “别啊,再多待一会儿!” “人多才热闹啊,知幼跟我们一起玩吧!” 闻言,林知幼微微踟蹰。 她还未开口,一阵低沉的男声就落在她的耳边:“既然来都来了,一起唱首歌吧。” 唐青舟提步走到林知幼的面前,将一支麦克风递给了她。 他眼里的神色晦涩难辨,朝林知幼开了口:“你该不会这么小气,连首歌都不陪我唱吧?” 周围的人们不了解情况,纷纷起哄道:“唱一首,唱一首!” 唐青舟走到点歌台,很恶劣地点了一首情歌。 林知幼脸色淡然,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唱歌。” 唐青舟攥紧手里的麦克风,手臂上绽起了青筋脉络,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 他扯起嘴角,朝林知幼嗤笑一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想和我一起唱歌?” “……” 唐青舟见林知幼对自己完全爱答不理,心里头生出了怒气。 他咬牙切齿道:“林知幼,你现在真厉害。上节目和各种男人炒cp,又跟这个传绯闻,又跟那个拉郎配。高中时候还装纯,怎么,现在彻底不装了?” 他的脸色冷了几分,“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 “你”字还未落下,林知幼就站起身子,猛地抬手甩给唐青舟一记耳光。 唐青舟没有防备,整个头猝不及防地偏向一侧,左脸上倏地浮现出一道浅红的指印。 此时包厢里有人在唱陈奕迅的《十年》。 悦耳的男声刚刚停顿,清脆的巴掌声就蓦然响起。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悠扬清越的旋律飘在半空中,没人唱歌,更没人说话。 一股诡谲突兀的氛围就这么将整间包厢给包裹住,仿佛冻结成冰。 耳边萦绕着《十年》的旋律,不得不说,这首歌确实很动听。 那句歌词是怎么唱来着?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林知幼默默地想,然而她和唐青舟的十年之后。 他们不会是朋友,只能用巴掌来问候。 林知幼的细眉深皱,她已经忍他很久了。 当年唐青舟追她时就死缠烂打,被她拒绝后又恼羞成怒。 如今还恶意中伤她,朝她泼脏水。 林知幼最看不起他这样的男人。 唐青舟捂着自己的左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知幼,你竟然敢打我?!” 林知幼压下心头的情绪,没有看他。 她置若罔闻地侧头看向施诗,压低声音道:“学姐,实在不好意思。看来我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改天我请客,再重新约你。” “我先走了。”林知幼朝施诗微微颔首,旋即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得体地离开。 众人望着她的身影,全都傻眼了。 思桃最先反应过来,她赶紧跟上林知幼,离开的同时还不忘回头,伸出两指隔空戳向唐青舟,表示愤怒。 唐青舟眼见自己被林知幼狠狠地无视了。 他胸腔里涌起了一团怒火,刚想上前跟她理论,却被身边的兄弟给摁住。 他望着林知幼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怒吼。 “林知幼,你别以为有江野帮你撑腰就怎么样,你以为我怕你们啊!” 无能者才会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怒气。 他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强撑面子罢了。 林知幼挺直腰板,冷着脸径自离开。 原本唐青舟这件事情,对于林知幼而言实在没什么影响。 她每天还是照常专注训练、吃吃喝喝。 然而某天,林知幼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朝台历里的日期打了个勾。 她最近一直数着日子,再过两天,江野就要打完比赛回国了。 林知幼默默地弯起嘴角,却听见一阵“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突然响彻。 思桃的声音差点就将宿舍的天花板给震塌了。 思桃满脸震惊,慌乱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将手机递给了她。 林知幼定睛一看,只见手机屏幕里,赫然显示着微博的热搜榜,上面正挂着有关她的词条。 #林知幼渣女#五个大字,就像一道利箭般瞬间刺进林知幼的眼里。 原来,昨天有一个帖子突然在花样滑冰的论坛上横空出世,吸引了许多网友的目光。 发帖的匿名者爆料,声称如今备受瞩目的花滑女单运动员林知幼,她的私生活其实很混乱,是典型的狐狸精,私底下很喜欢勾搭男人,见一个爱一个。 这番言论一出,论坛里瞬间炸开了锅。 有网友通过人肉搜索的方式,翻出了林知幼的妈妈以前是做陪酒的工作,名声特别差。 【@正义侠: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是个陪酒女,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禽教授不讲课:没想到林知幼表面上清纯可爱,背地里是个万人骑的公交车,我yue了!!】 【@日常吃瓜bot:我早就觉得她很假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颜值与实力兼备的小仙女,不过是人设罢了,呵呵。】 众人纷纷开始倒戈,评论区里乌烟瘴气,全都是骂林知幼的声音。 林知幼的粉丝们立刻下场替她说话。 【@草莓汀:你们讲话要有证据,我们幼幼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了?!】 【@咸吃萝卜达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没做过,别人曝光她干嘛?!】 【@少哔哔: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造谣”两个字啊?】 【@盘古不盘核桃:你怎么知道是造谣,说的好像你是她家人一样,也想去当陪酒女吗?贱不贱呐。】 【@逗缺:粉丝们就别跪着洗了,我看着都觉得尴尬。】 【@日常暴富:多少钱一条啊?有钱一起赚呗!】 双方顿时陷入一场骂战,场面十分混乱。 思桃看着网上的那些恶评,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响。 “这些人都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怎么能随便乱说!” 思桃攥着手机,急得来回踱步:“不行,我得留言骂回去!” “算了。”林知幼将思桃拦下,“他们有一万张嘴,我们堵不住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找出到底是谁发了那个匿名的帖子。” “对对对!”思桃急得差点昏了头。 她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唐青舟!” 上次唐青舟在ktv包厢里就没长一张好嘴,说林知幼水性杨花,四处勾搭男人。 他挨了林知幼一记耳光,这会儿就挟私报复,上网造谣她。 “这个杀千刀的唐青舟,简直就是个小人!”思桃气得撸起袖子,跺脚跺得地板都震两下。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思桃赶紧拉着林知幼,搭上学校附近的公交车,一路飞奔到唐青舟所在的滨城传媒大学找他。 她俩站在他的宿舍楼下,思桃扯起嗓子大喊:“唐青舟,你他妈给我下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取你狗命!” 思桃义愤填膺地大喊,把她平生所学的所有问候人家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祖宗十八代的谱子全都给用上了。 直到她骂得口干舌燥,唐青舟终于出现了。 他走到宿舍楼下,迎面朝林知幼和思桃走来。 思桃骂得嗓子都哑了,扶着腰站在一边做中场休息。 林知幼冷冷地看着唐青舟,问:“那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唐青舟愣了下,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说:“那件事啊……”他挑起嘴角,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都说让你不要那么得瑟,现在闹成这样。林知幼,你纯粹是自作自受!” 林知幼攥起拳头,脸色微微泛白:“你现在就去澄清一切。” “为什么啊?”唐青舟一脸得意,摊了摊手,“又不是我做的。” 他满脸欠揍的表情,令林知幼的火气直冒三丈。 “唐青舟,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我不算男人?”唐青舟的额角扯了扯,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知幼,脸上带起几分怒气。 下一秒,他将怒气逐渐收敛,朝林知幼走近一步道,“你想让我帮你也行……陪我睡一晚。” “无耻!”林知幼听到他的话,心脏猛地一跳。 她气得浑身发颤,抬手就想扫给他一记耳光。 掌风堪堪地擦过唐青舟的脸颊,倏忽,林知幼的手腕就被唐青舟一把攥住。 他的脸色铁青,冷冷地说:“林知幼,你打我一次还想打我第二次?我告诉你,我睡你是看得起你!”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林知幼的身材。 少女肤白腿长、丰胸腰纤,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欲,看得他都起了生理反应。 唐青舟舔舔唇道:“你与其便宜别的男人,不如跟了我!” 思桃站在一旁,将他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她咬紧牙关,上前一把抓住唐青舟的手,使出浑身的力气。 “你就是个禽兽,放开我们幼幼!” 唐青舟脸上带起几分不耐烦,挥起长臂猛地将思桃推倒在地。 “桃子!”林知幼眼眶骤紧,刚想上前去扶思桃,唐青舟就微微使劲,将林知幼重新拉了回来。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细腕,一字一句地说:“林知幼,你跟了我,我就跟大伙澄清你是我的女朋友。这事不就结了吗?” 他伸手掐上林知幼的细腰,刚想朝她凑近,下一秒,唐青舟的肩头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霎时迎来了一记重重的拳头。 林知幼猝然抬头,登时撞上那双熟悉的深邃黑眸。 她的眼睛一亮,划过了一抹惊喜的讶色。 哄五十四下 江野将林知幼护在自己的身后,他的黑眸中升腾起戾气,像鹰隼般狠狠地盯着唐青舟。 唐青舟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还未从被江野揍翻在地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江野的下颚线条紧绷,攥起拳头,快步走上前,一把拽起唐青舟的衣领。 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根根分明、脉络突起,泛着白。 江野阴恻恻地挤出话来,冰冷的气息喷在唐青舟的脸上,令他的身子微微战栗。 “我说没说过,不要动她。” 江野的眼里生出狠戾,朝唐青舟又抡起拳头。 拳风落下的那一瞬,唐青舟被揍得眼冒金星。他的嘴角沾着鲜红的血丝,害怕得大喊:“救命啊!打人啊!” 有几个和唐青舟相熟的男生刚好路过,立刻上前帮忙。 “你们快帮我制住他!” 唐青舟的眼里划过一丝恨意,他见有帮手,胆子也大了起来。 江野见那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而来。 他眼神冷鸷又镇定,抬脚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踹翻在地,须臾,另一道身影就窜到江野的跟前。 江野眼疾手快地避开那人的掌风,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腕,狠狠地施力一扯。 伴随骨头错位的声音,那人发出一阵哀嚎。 江野的身手又快又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那几个男生被震慑住了,不禁犹豫不前。 唐青舟见状,急得直跳脚:“上啊!我们一起上,就不怕弄不死他!” 众人闻声齐齐地冲向江野,江野淡扯唇角,嘴里发出轻蔑的嗤笑。 他将跑到他跟前的男生揍翻在地,又转身迅速地扯起另一个人的手臂,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过肩摔。 一看到江野“以一敌四”的场面,林知幼担心他应接不暇,赶紧跑到路边,拿起树下的石头。 她观察着那群人的动向,猛地朝那些人扔去。 思桃见状,也有样学样,赶紧拿起石头扔向他们。 那几个男生被江野打得嗷嗷叫,又受到“石头攻击”,赶紧架着唐青舟一起仓皇逃开了。 林知幼放下手里的石头,心有余悸。 她刚吁出一口气,江野就迎面朝她走来。 江野站到林知幼的面前,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江野抬手摸了摸林知幼头顶的发,轻声道:“没事了。” 林知幼睁着清凌凌的鹿眼看他,喃喃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江野后天才回滨城。 原来,江野在网上看到了林知幼被人造谣的言论,他担心她,于是就将赛后的庆功交流宴活动给推了,提前改了航班回国。 江野一下飞机,就赶紧赶到滨城体育大学来找林知幼。 他没有找到她,打她手机也没接,好在江野撞见了几个和林知幼隔壁宿舍的女同学。 她们说刚刚看见林知幼和思桃出发去传媒大学,找唐青舟理论去了。 林知幼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刚刚她和思桃出门急,竟连手机没电都没发现。 她讪讪地抿嘴,眼里含着关切的神色,看向江野问:“你有没有受伤?” 江野默了两秒,突然“嘶”了一下,发出一阵闷痛声。 “哪儿疼?”林知幼面露紧张,赶紧抬起他的手,细细地查看。 思桃的视线在他俩之间睃巡。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着说:“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学校里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啊!” 林知幼微微愣怔,刚想叫住思桃等下一起走。 她还未开口,手就被江野拉了一下。 “快帮我看看。”江野的长睫低垂,将眸中星星点点的狡黠全都掩住,轻声道,“疼。” 林知幼赶紧低下头,细细地查看他的伤势。 只见江野的手指修长干净,丝毫无损。 林知幼有些纳闷,下一秒,她的头顶就传来一阵低低的浅笑声。 似是憋在喉咙里,轻轻地滚落而出。 林知幼心念一转,立刻松开江野的手,撅起嘴道:“你骗人!” 江野反手抓住她白皙纤细的手。 他喑哑的嗓音低低地落在夏日的风里,飘进林知幼的耳畔:“糯糯,你是不是心疼我?” “才没有。”林知幼的扇睫眨了下,嗫嚅道,“我是怕你受伤,干爸干妈知道会担心的。” 她抬起头,认真地注视他:“你以后不能那么冲动,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听你的。” 他什么都听她的。 江野朝林知幼凑近,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嗓音里带着点儿诱哄。 “所以,我这么听话,你到底什么时候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你怎么又这样……” 林知幼的手指感受着他的温度传递到自己的肌肤之上,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的呼吸滞了滞,轻推了下江野的手道:“别闹。” 江野见她白皙的小脸染上一层绯红,也不闹她了。 他松开手,走到一棵棕榈树下,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行李包。 他刚刚下飞机就直接来找林知幼,还没来得及回家。 江野打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奖杯,递给了林知幼。 金色的冠军奖杯在日光下泛着熠熠光芒。 林知幼定睛一看,奖杯的底座上竟刻着一小行白色的英文字母。 上面赫然写着——fornono。 “送给我的糯糯。” 江野的嗓音随风飘进林知幼的心间,让她身心一荡。 “我在比赛时一心想着你,这是为你赢来的奖杯。” 江野目光灼灼地注视林知幼,眼里难得带着十分认真:“糯糯,我以后会保护你。” 鎏金色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揉在一片细碎柔和的光影里。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心里好似涌进了一股缱绻的暖流。 一切都破了防,使她的心脏深深地塌陷进去…… — 直到林知幼捧着奖杯回到体育大学的宿舍。 她刚将奖杯放到自己的书架上,思桃就赶紧跑上前来。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杏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是野哥送你的聘礼?” “说什么呢。”林知幼嗔道。 思桃嘿嘿笑了,抬手戳了戳林知幼的手臂道:“和野哥聊得怎么样啊?” 思桃刚刚很有眼力价地提前离开,坚决不当电灯泡。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知幼想起江野刚刚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宛如情话般撩人心扉。 她微微红了脸道:“他……挺好的。” 思桃转了转眼珠子,噗嗤笑了一声:“我是想问,你和野哥聊唐青舟的事聊得怎么样了?!” 林知幼微微愣怔,思桃抿嘴偷笑:“果然,恋爱的人眼里容不下别的东西,只有彼此啊……” 林知幼眉眼藏笑,抬手去挠思桃的痒痒。 思桃被她挠得嗷嗷直叫,赶紧举起白旗道:“好啦好啦,不逗你啦!” 林知幼停下手里的动作,两人这才进入正题。 江野刚刚跟林知幼说,打算再去找唐青舟,让他上网澄清一切。 “这样才对,野哥一定要将他就地正法!”思桃双手叉腰道,“像这种上网造谣、污蔑别人的小人,就该受到野哥的‘毒打’!” 话音落地,“噼啪”一声突然响起。 她俩循声望去,只见沈可儿的笔袋突然掉落到地上。 沈可儿刚刚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语。 此时她的脸色泛白,略显慌张地拾起自己的笔袋。 思桃看了沈可儿一眼,感觉她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禁问:“可儿,你没事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知幼也开了口。 沈可儿紧抿干涩的嘴唇,快速地摇摇头。 她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没有再和林知幼他们交流。 林知幼的细眉皱了下。 她发现,沈可儿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疑虑,脸上惑色未散。 — 两天后,江野找到了林知幼。 最近江野通过各种方式,想让唐青舟承认自己在网上污蔑林知幼的行为。 但唐青舟坚称上网发布造谣帖子的人,真的不是他。 江野意识到事情有蹊跷。 于是他便找人通过ip地址搜索,最后发现那个匿名者使用的ip地址,竟来自林知幼所在的宿舍。 那一刻,林知幼思绪一转,脸上不免染上几分震惊。 她和江野见完面后,便回到了宿舍。 思桃一见到林知幼回来,赶紧着急地跑上前问她:“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唐青舟认了吗?” “不是他。”林知幼的目光微微一挪,落在了沈可儿的身上。 彼时沈可儿坐在桌椅上,背对着她两,佯装若无其事地听着自己的耳机。 可林知幼发现,她搭在桌上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思桃顺着林知幼的视线望去,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转瞬,思桃看着沈可儿的异常举动,又望向林知幼严肃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疾步走上前,一把将沈可儿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沈可儿的耳机被蓦地扯下,掉落在地。 手机里压根没有音乐声。 思桃皱起眉头,气急败坏地说:“沈可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幼幼?!” “为什么……”沈可儿见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撒谎也没有用了。 她扯起嘴角,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 她伸手指向林知幼,眼里满是恨意,死死地瞪着她:“凭什么她就能进国家队,凭什么江野被她迷得死去活来,只喜欢她,凭什么?!” 嫉妒使她冲昏了头脑。 沈可儿歇斯底里地怒吼,似要将一直以来埋藏的所有情绪全都发泄。 她恨透了这个世界。 内向自卑的她觉得这个看脸的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林知幼长得好看,所有人就都围着她转。 队里的教练对她青眼有加,学校里的男生们将她视为女神。 就连江野,也喜欢这样的她。 她林知幼凭什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这一切,就因为她拥有好看的皮囊吗? 沈可儿的眼眶通红,语气里带着不甘的恨意。 但实际上她很清楚,林知幼不仅拥有好看的皮囊,漂亮只是她所有优点中的一个,只不过沈可儿潜意识里屏蔽掉了林知幼的其他优点、其他的好。 思桃不可置信地摇头:“亏我们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你们哪里把我当朋友了?你们和队里的人关系都处得很好,你们俩天天都待在一起,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沈可儿一直以来都将卑微怯懦的自己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她把自己看得不幸,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她嫉妒林知幼,认为她拥有朋友、荣誉、还有爱她的男人。 反观自己,她喜欢江野,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偶像。 而他的心里、眼里却只有林知幼。 林知幼什么都有,而她一无所有。 所以沈可儿想报复她,摧毁她的一切。 “像你这样心理阴暗的人,活该没有人爱你!”思桃朝沈可儿大喊道。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指责我!” 眼见沈可儿倾身上前,就要和思桃推搡拉扯。 林知幼立刻拿起自己书桌上的马克杯,将杯里的凉水尽数泼在了沈可儿的脸上。 “清醒了吗?”林知幼冷声道。 沈可儿被兜头的冷水浇了一脸,她狼狈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目光里带着恨意,紧紧地盯着林知幼。 林知幼咬下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沈可儿,你连自己都不爱,凭什么觉得别人会爱你。”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清楚,上网澄清一切。不然我会报警。”林知幼笃定地说。 沈可儿身心震悚,令她颤抖的不是林知幼说报警的这句话,而是她那句“你连自己都不爱。”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珍惜,又怎么会获得别人的垂爱呢? 生而为人,要先学会取悦自己,才能更好地爱这个世界,得到更多的爱。 可惜,沈可儿不理解。 她活了整整二十年,懂得太晚了。 沈可儿的脸上流淌着冰凉的湿意,也不知道是冷水、还是她的泪水。 她攥紧拳头,转身疾疾地跑出门。 伴随“砰”地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思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 她的脑袋微微晕眩,胸口也泛起一丝疼意。 林知幼见思桃坐在椅子上,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难看极了。 她赶紧拿起思桃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林知幼轻拍思桃的后背道:“消消气。” 思桃忍着胸口的疼痛,朝林知幼牵起一个笑。 “幼幼,我真佩服你,遇到这种事情还能那么冷静。” 林知幼以前遇到过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曾被人欺凌、曾孤立无援,她知道只有内心强大,才能更好地面对一切。 她弯起嘴角,轻轻地抱住思桃。 林知幼低声道:“谢谢你,桃子,一直陪着我。” “当然啦。”思桃笑了笑,“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俩相视而笑,夕阳的余晖洒落进屋内。 晚霞欲散,但有些人和情谊却永远都不会散。 — 自从那天之后,沈可儿和林知幼她们彻底闹翻了。 她申请搬离426宿舍,去别的有空床位的宿舍住。 虽然她远离了林知幼和思桃,但她在花滑队里过得却并不好。 沈可儿上网造谣林知幼的事情已经被捅了出来,队里的人都开始孤立她。 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透明人”。 这天,沈可儿蹲在训练室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就突然响起。 她微微抬起眼,登时撞上林知幼那双清澈的鹿眼。 她立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咬牙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林知幼讪讪地说:“吴姐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滨城大学花滑队的教练吴洁知道了这次网上造谣的事件。 因为这件事在网上闹得很大,已经惊动了学校的领导。 沈可儿和林知幼在吴洁的指示下,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学校对此做出了对沈可儿通报批评的处理,并让她上网澄清一切,证实她之前发的关于林知幼的内容全是个人揣测,属于子虚乌有的事情。 沈可儿低垂着头,全然接受一切惩罚。 可令林知幼惊讶的是,沈可儿竟然对吴洁说,自己决定退役。 沈可儿的滑冰技术在队里向来不够出挑,滑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好成绩。 “教练,我想放弃了。” 沈可儿放弃花滑的这一天,她收拾自己的冰鞋袋,准备离开滨城体育大学。 可是没有一个队友愿意来送她。 即便她已经上网澄清了一切,那些关于林知幼的不好传闻全都烟消云散了,但人们依旧记得沈可儿放下的错误。 就像一个污点,一旦你犯下,就很难再擦干净了。 彼时训练室里空无一人,沈可儿打开自己的柜子,看到柜子里竟躺着一张事业符。 黄色的纸张背后写着一个“幼”字,字迹娟秀清丽。 沈可儿拿起那张事业符,指尖微微颤抖,整个人不禁怔在原地。 这是林知幼留给她的事业符。 沈可儿还记得,当初她和林知幼、思桃三个人趁着假期,一起来到市郊的开元寺求事业运。 当时她们每个人都求了一张事业符。 可不久后,沈可儿却将自己的事业符给弄丢了。 而今天,林知幼竟把自己的符留给了她。 她还记得当初她们三人一起在开元寺里,跪在佛像前,虔诚地双手合十,祈祷着自己的未来能够明亮可期。 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然的笑靥。 “希望我们都能在赛场上取得好成绩!” “希望我们能站上更高的舞台!” “希望我们事事顺遂,永远开心!” 她们三人一起度过大学的这段时光,微笑与共、苦难相随。 她们原以为会这样一直走到最后。 然而最后,是她变了。 沈可儿和林知幼、思桃分道扬镳,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沈可儿捏着手里的那张事业符,身子顺着柜沿缓缓往下滑。 她垂下脑袋,终于呜咽一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训练室里寂静无声,唯有女生低低的哭泣声响起。 它带着悔意、怅然、郁郁不得志等各种情绪,随风化作一缕叹息,最终消失不见。 今后长路漫漫,望君珍重。 走出自己的小小世界,迎来更广阔的天地。 — 网上的澄清帖子发布后,林知幼终于“洗刷冤屈”,回归正常生活。 这天晚上,她揽着林岚的手,一起来到江家吃饭。 她俩刚走进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林知幼抬眼一瞧,不禁愣怔。 只见姜玉茹拎着一把鸡毛掸子,正风风火火地追着江野满屋子地跑。 有毛绒绒的小橘猫缩在客厅的沙发座椅下,轻轻地“喵”了一声。 仿佛被这种场面给吓到了。 自从江野上次搬回鹿鸣巷后,就将他和林知幼的小猫——小糯也接了回来。 彼时林知幼将小糯抱了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它柔顺的毛。 她的脸上也带着几分茫然与讶色。 姜玉茹微微喘气,伸手插在腰间,气急败坏地说:“你个臭小子,你过来,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 “人家姑娘都约好和你见面了,你居然给我爽约!!” 原来,姜玉茹之前见江野松口,就趁热打铁给他找了一门新的相亲对象。 可谁知道,他竟然直接放了人家女方的鸽子。 姜玉茹原以为江野如今愿意回家里住了,终于能收收性子。 谁曾想,他竟然还是这么野! 姜玉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都快冒出火来了。 江野无奈:“妈,我都长这么大的人了,你能不能别打我?” 他瞥见林知幼来了,脸上挂着几分不自然。 姜玉茹没留意江野的神情,她扯起嗓子道:“你多大都是我儿子!” “你有种就别跑,今天我不让你长长记性,等我百年之后棺材板都压不住!” 眼见她抬起鸡毛掸子又想追上前,江野脸色一紧,立刻急声道:“我有女朋友了!” 话落,林知幼的心头一颤。 她看见江野的目光轻挪到她的身上。 那一刻,林知幼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哄五十五下 江野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炸在江家的屋子里。 所有人都怔住了。 姜玉茹握着手里的鸡毛掸子,身子顿了顿,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问:“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真的假的,怎么不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她一连三问,以示震惊。 而此时林知幼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既紧张又忐忑。 她和江野是干兄妹。 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来两家一直相互扶持,早已是一家人。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姜玉茹他们听到江野口中的“女朋友”是自己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知幼抿抿干涩的唇,在脑海里搜刮着措辞,正想着该怎么阻止江野继续说下去。 下一秒,江野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深深地看了林知幼一眼,旋即伸出手,将她的手圈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江野的目光真挚无比,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话音落地,周遭陷入一片沉寂。 江家夫妇和林岚看着他俩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完全怔住了。 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 林知幼以为他们会大发雷霆,脑海里已经迅速旋转起来,想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解释,应该要做出什么相应的对策。 下一秒,屋内却骤时响起一阵大笑。 “你们俩孩子瞒得这么深啊,我们都没看出来!!!” “这敢情好啊,知根知底的,我们老江家祖坟冒青烟了,有这么好的媳妇!!” 姜玉茹和江弨笑得合不拢嘴。 林岚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林知幼,又看了看江野,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知幼听着长辈们的调笑声,脸颊烧得通红。 她的扇睫微微颤动,不由得侧过头,朝江野小声嘟囔:“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就这么当着长辈们的面,牵着她的手。林知幼的心噗通直跳,实在太羞怯了。 她微垂着脑袋,面上飞霞。 虽然她的声音细软如蚊呐,但还是被姜玉茹听见了。 她“咦”了一声,看向江野:“原来你还没追上啊!” 江弨也面露着急:“你两还没成吗?不是骗我们高兴吧?!” 江野面露认真,笃定地说:“我是认真的。” 闻言,江家夫妇松了一口气。 江弨的脸上挂起欣慰的笑容,姜玉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她拍了下江野的肩膀:“那敢情好,儿子,你继续努力!”她顿了顿,望向林知幼,怎么看怎么喜欢,“我们幼幼这么好,当然不是随便就能追得上的。幼幼,你帮我考察他!” 江野:“……” 他心说,这是亲妈吗? 他侧头看向林知幼,眼里带着几分轻佻的笑,然后朝姜玉茹认真地说:“我会努力通过考察期的。” 闻声,林知幼的脸颊攀上一层漂亮的绯红。 她的心里好似升起了一个粉红色的气球,飞向了美好的远方。 — 当天晚上。 林岚难得和林知幼窝在一张床榻上,两人就着浓郁的夜色,说起了悄悄话。 林岚将林知幼的被子捂好,轻声问她:“小幼,你喜欢江野吗?” 林知幼愣怔了下。 她攥着被子的一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岚轻笑一声:“那就行。” 她伸出手,抱了抱林知幼。 林岚的嗓音格外地温柔,落在黑夜中,像是柔和的晚风。 “江野是个不错的孩子。” 虽然他看起来顽劣又桀骜,但他有一颗很柔软的心。 林岚目光如水地注视着林知幼,轻声道:“小幼,我希望你能找到对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林知幼知道,林岚是想到了她自己。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和她一样,在感情的路上遇到错的人,因此蹉跎一生。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次在网上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林岚喉间一涩,更咽道。 林知幼怔然。 她知道林岚最近在网上也看到了那些网友的恶评。 【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和她妈妈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些话就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了林岚的心里,将她往昔的伤疤一层层地掀开。 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林知幼的鼻尖一酸,她咽了咽喉咙,嗓音微哑地对林岚说:“妈妈,不是你的错。” 传说上帝不能无所不在,于是创造了母亲。 在林知幼的心里,林岚为她付出了所有。 她用尽自己的全力与爱,为她遮风避雨。 即便遇到各种挫折磨难,林岚也没有被打倒,始终为她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 这片天空有绚烂的霞光、璀璨的星辰。 下雨了又如何,太阳总会透过阴云的罅隙洒下阳光。 刮风了又如何,星星总会在夜幕之中,绽放烁烁光芒。 一切都将过去,未来等待他们的,是更美的风景。 — 隔天早上。 姜玉茹喊林知幼和林岚过去江家吃早餐。 林知幼刚坐到饭桌前,就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三个大人的目光在她和江野的身上流转,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林知幼噎了噎,刚想拿起一个水煮蛋,就听姜玉茹的声音蓦然响起:“小野,幼幼想吃鸡蛋。” 闻声,江野还没等姜玉茹用眼神示意他,就伸手拿起盘子里的水煮蛋。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剥开了蛋壳,将圆滑白嫩的鸡蛋放进了林知幼的碗里。 林知幼抿抿嘴,朝江野说了声“谢谢”,旋即轻咬了一口鸡蛋。 江野轻笑一声,倦懒地拿起桌上的一杯豆浆,递给了她:“小心吃,别噎着。” 闻言,姜玉茹朝江野投去赞赏的目光,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林知幼被他们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吃了几口,将热豆浆都喝完后,起身道:“我吃饱了。” “这就吃饱了?”姜玉茹问。 林知幼点点头,她刚想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就听江野清冽的嗓音响起:“我也吃饱了。” “你两孩子怎么吃这么少?”姜玉茹皱了皱眉,思绪一转,眼睛蓦地亮起,她拍了下手掌道,“我知道了,今天周末,你们俩要出去约会对不对?” 林知幼:“???” 她刚踟蹰了下,就听见江野顺着姜玉茹的话道:“对。” 林知幼:“???” 她看着江野的眉眼里透着几分轻佻的玩味,刚愣怔了一秒,姜玉茹的笑声就传进林知幼的耳畔。 “约会好啊,小年轻就得多出去约会!”她忙不迭地说,“你两赶紧走吧,不到午饭时间别回来啊!” 她催促着林知幼和江野赶快出门。 林知幼一头雾水,她望向林岚,却见她和江弨的脸上也都带着满脸笑意。 他们朝林知幼和江野挥挥手,露出一副要将他们欢乐地送走的模样。 林知幼恍恍惚惚地被姜玉茹他们“赶”出了门。 她望向江野,有些茫然:“我们去哪儿啊?” 江野默了默,挑起嘴角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就这样,她坐上江野的摩托车。 摩托车驶在宽阔的大道上,一路开到了滨城市区的湿地公园。 林知幼跟着江野走进公园,刚绕过一片草坪地,她就看见有一对小情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正在亲昵地接吻。 林知幼的脸颊一红,赶紧避开视线。 她温吞地说:“这个地方我好像没来过。” “刚建的,叫情侣路。” 最近滨城湿地公园刚设了一条情侣路,许多情侣都来这儿打卡。 无论晨昏昼夜,这儿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恋爱气息。 江野望向林知幼,黑眸里带着点儿意味深长。 他的语调微扬,里面好似夹杂着暧昧缱绻的味道。 林知幼一听到“情侣路”三个字,脸烧倏地染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她在脑海里想了半天措辞,最后决定转移话题。 “你看你跟干爸干妈他们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他们都把我们赶出门了。”林知幼支支吾吾道,“你、这是先斩后奏!” 小女生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 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宠着她、追着她。那他便满足她。 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江野的眉眼里透着几分清倦的笑,耐心地哄她:“你生气了?” 林知幼抿抿唇,没说话。 江野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朝林知幼走近一步,嗓音清冽喑哑:“那我给你赔罪。” 他低下脑袋,朝她凑近,“赔礼就是……” 他欺身去寻她的唇,林知幼忍不住抬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前,耳根子都烧成彤云:“你别闹。” 大庭广众之下,她可做不了这种事情。 恰逢此时,有两个穿着jk制服的女生迎面走了过来。 她们的头上带着浅紫色的星黛露发箍,发箍上的两只兔耳朵伴随她们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十分可爱。 林知幼的眼睫眨了眨,不禁看向江野:“你想赔罪对不对?” 江野的鼻音轻轻发出一声“嗯”。 林知幼的眸光转了转,指向刚刚走远的那两个女生头上的兔耳朵发箍道:“我想看你戴那个!” 江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差点被噎到。 他敛了敛神,气息悠长地呵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语毕,林知幼抿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野脸上的笑意凝滞,渐渐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 “你真的想看我戴那个?” 林知幼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一想到嚣张桀骜的江大少爷戴这么可爱的兔子发箍,画面肯定很美! 林知幼憋着嘴角的笑意,江野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将躁动的情绪全然压下。 他忍了好半晌,才咬牙道:“行。” 她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帮她摘下来。 “那我们拉钩!”林知幼伸出手指,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盖了个戳。 少女弯起眉眼,眸中仿佛扑闪着流萤,比金色的日光还要耀眼。 — 不久后。 一年一度的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终于到来。 这次全国锦标赛在滨城的星奥体育馆举行。 这次比赛为期两天,第一天开幕式后,就开展各个单项的短节目比赛,隔天则进行自由滑比赛。 这天,林知幼和思桃早早地来到星奥体育馆做准备。 刚走进室内,林知幼就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女声——“幼幼!” 林知幼蓦然回头,眼睛不禁一亮:“冰莹!” 文冰莹跑上前,笑容满面地给了林知幼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次文冰莹也从京城赶来滨城参加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 好友相见,分外喜悦。 思桃看了眼她俩,朝文冰莹微微挑眉道:“原来你就是我的情敌啊?” 文冰莹和林知幼的“幼雀”组合,如今还常年占据微博组合超话榜的前三名,始终屹立不倒。 思桃作为冲浪小达人兼林知幼的好友,自然是知道她俩的交情。 文冰莹也曾听林知幼提起过思桃,这厢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了然。 双方做了介绍后,文冰莹笑着朝思桃作了个揖:“承让承让。” “久仰大名。”思桃也微微颔首,旋即话锋一转道,“虽然你和幼幼有很多组合粉,但我相信,我家幼幼是最爱我的!” 她露出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文冰莹也不甘落后,笑着挽起林知幼的手臂道:“我俩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世上难得的完美搭档!” 林知幼见她两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嗔笑道:“好了,你俩别闹了。” 就她们这样,还能不能好好比赛…… 文冰莹和思桃纷纷笑起,下一秒,林知幼就瞥见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影朝她们款款而来。 是思年。 今天周末,思年专门和同事调了班,来观看林知幼和思桃的比赛。 他一走近林知幼,思桃就瞧了瞧他的身后,伸长脖子问:“哥,小橙子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他说自己搭车过来,已经在路上了。” 思桃“哦”了一声,林知幼抬眼瞟向大门,思绪也跟着飞到了外面。 思年默了两秒,施施然地说:“我刚刚打电话给江野,他没有回。” “这样啊。”林知幼嗫嚅一声,心里默默生出点儿失落。 林知幼前天就给江野发过微信,邀请他来观看自己的花滑比赛。 当时江野说,一定会来。 难道他又有事要忙,耽搁了吗? 林知幼讪讪地想,她漂亮的扇睫微微耷拉下来,掩去满眼的落寞神色。 思年看了林知幼一眼,眸色很深。 他敛下心里的情绪,牵起嘴角道:“幼幼,今天比赛加油!” “只跟幼幼说加油吗?”思桃鼓起嘴道。 “你也加油。”思年清隽的眉眼舒展开,带着温柔的笑。 文冰莹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思年。 她的心噗通一跳,不禁抬手悄悄地点了下林知幼的胳臂。 林知幼原本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这才缓过神来,茫然地看了文冰莹一眼。 文冰莹偷偷地瞥向思年,压低声音道:“介绍介绍。” 文冰莹见过许多男生,但从未有一个男生令她心动过。 她以前不懂,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但在这一刻,她看见思年清隽的笑,感觉就像有一支箭羽倏地射穿她的心脏。 她听到丘比特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射中啦!” 文冰莹面上飞霞,腼腆地朝思年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文冰莹。” 在林知幼的介绍下,他俩双手相握。 文冰莹低垂眼睑,但细长的柳叶眉里有潋滟的波光涌动。 林知幼见文冰莹突然变得这么害羞,忍不住凑近她问:“你怎么了?” “没事,快走。”文冰莹揽过她的手臂,她们和思桃挥手朝思年说再见后,就一起前往化妆间,准备赛前的妆容。 半晌,林知幼坐在化妆台前,由这次比赛主办方请来的专业化妆师为她上妆。 林知幼闭目养神片刻,最后睁开眼睛。 镜子里的她皮肤细嫩莹润,白得发光。小巧圆挺的鼻梁下,樱唇饱满晶莹。 这次化妆师给林知幼化了一个清透的淡妆,与她身上这件银白色的考斯腾相得益彰。 薄纱丝质的考斯腾上镶嵌着蓝色珠宝和白色羽毛,做工精致,美轮美奂。 化妆师不禁惊叹:“你的底子真好,不用化妆就很美,现在更美了!” 林知幼浅笑着朝化妆师颔首,轻声说谢谢。 半晌,她站起身子,原想去比赛的候场区准备,却发现思桃不见了。 林知幼蹙起了眉,在化妆间和走廊上都没有瞧见思桃的踪影。 她朝刚刚画好妆,走过来的文冰莹问:“你见到桃子了吗?” 文冰莹愣了愣:“她刚刚好像出去了。” 这个点就快比赛了,她会去哪儿。 林知幼秀气的眉微拧,刚想去找思桃,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落进她的眼帘。 “我来了……”思桃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面前。 她刚刚去上洗手间,所以来迟了。 彼时思桃的脸上早已化好妆,但她的肤色泛着几近病态的白,看起来有些疲惫。 正巧有工作人员喊她们去候场区准备,文冰莹忙不迭地说:“那我们快走吧。” “好。”林知幼没留意到思桃脸上的神情,她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 片刻后,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正式拉开帷幕。 林知幼通过抽签的方式,抽中第一位上场。 她脚踩冰鞋,刚滑上赛场,观众席上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林知幼如今作为花滑届冉冉升起的明星,宛如冰上女神,备受众人的瞩目。 她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抬眸望向观众席。 她睃巡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上。 是江野! 林知幼愣怔了下,然后弯起眉眼,眼里染上了万分惊喜,像天上的星星般耀眼夺目。 哄五十六下 诺大的体育馆里,人潮涌动。 林知幼一眼就看见江野。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兔子发箍,双手捧着一个应援牌。 他的眉眼倦淡,懒洋洋地坐在观众席上。 周围有几个女生时不时地回头看他,窸窸窣窣地小声议论。 “他是不是江野啊?” “没错,就是他!没想到他竟然来给幼幼打call!!” “你看他戴得发箍好可爱!这是什么神仙男友的标准应援画面!!” “所以他俩的绯闻是真的咯?!” “我觉得比真金还真!!!” “啊啊啊啊啊好上头,我磕到了!!!” 彼时江野置若罔闻地倚在座椅上,原本面无表情的他一见到林知幼的视线望过来,眼睛微微一亮。 他挑起嘴角,挥了挥手里的应援牌。 只见牌子上的字体金光闪闪,写着“糯糯加油”四个大字。 林知幼的眉眼一弯,笑得像莹润的月牙儿。 冰场里的温度比较低,但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像吃到一块软软糯糯的芒果酥糕,又甜又暖,令她开心不已。 — 这次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在央视体育频道直播赛况,同时也在网络平台上进行同步直播。 许多未能到现场观赛的冰迷们纷纷涌进直播平台里。 此时比赛刚刚开场,观看量就已经突破300万。 导播的镜头落在冰场上,给了林知幼一个特写画面。 许多冰迷见状,纷纷在弹幕区发起热议。 【啊啊啊啊啊幼幼今天第一个出场,冲鸭!!!】 【女鹅我来了!!!麻麻支持你,加油加油!!!】 【呜呜呜呜幼幼今天太美了,仙女本仙!!我好爱!!!】 弹幕里的网友们评论得相当热烈,而今天的解说员也开启了热络的评论模式。 这次央视请来了著名评论员齐阑萍女士与前花滑男单奥运会冠军邵锋,作为本次大赛的解说员,共同为这届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进行讲解。 开场前,邵锋笑着问齐阑萍:“齐老师觉得今年参赛的花滑女单运动员中,谁最有机会夺冠呢?” 齐阑萍微笑道:“我觉得这次比赛来了非常多优秀的运动员,我个人很看好林知幼选手。” 她的语气里难掩对林知幼的青睐,“之前林知幼选手夺得了亚冬会的花滑女单冠军,以精彩的自由滑节目将原本处于劣势的战绩反败为胜。我觉得她这种不屈服于现实、逆境求生的信念感很强,非常期待看到她今天短节目的表现!” 闻言,邵锋笑了一声:“看来齐老师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我们就共同期待林知幼选手今天的表现吧!” 导播的摄像镜头切到全场。 林知幼立足于冰面上,当悠扬悦耳的音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变换,迅速进入状态。 这次林知幼选取的曲目是拉赫玛尼诺夫的《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震撼的八声低音和弦起奏,林知幼以大一字进入,冰刀滑过晶莹剔透的冰面,留下一道细腻顺滑的痕迹。 下一秒,她一跃而起,做出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 她脚下的冰屑飞扬,宛如散落漫天的星辰,在众人的注目下,完美落冰。 那一刻,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林知幼的身姿轻盈,伴随清越悠扬的音乐声,她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 这一刻,她沉浸在凄美的音乐氛围里,仿佛透过拉赫玛尼诺夫的这首曲子,感受到他内心的悲凉。 作为一个流亡者,拉赫玛尼诺夫见过民族的苦难,经历过沉痛的往事。 他的骨子里流淌着忧郁的血液,承受着各种苦闷的思绪。 林知幼的左脚内刃起跳,整个人腾空跃起。 她的身姿纤细柔美,在流畅的动作中将萨霍夫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3s+3t)的连跳完美地呈现出来。 她脚下的步法不断地变换,她想倾诉自己的情感,想将这种哀伤的情绪发泄而出。 亡国故土,分外苍凉。 拉赫玛尼诺夫的情感通过作曲的方式,肆意地宣泄; 而古代纳兰性德也曾在《长相思》中通过诗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故土的深情厚谊。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在这个世界上,情感无国界,音乐是相通的,诗词是相通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相通的。 林知幼的冰刀滑过晶莹剔透的冰面,留下清清浅浅的痕迹。 她在冰上轻盈地舞动,通过花滑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涌动不息的情思。 片刻后,她在气势磅礴的乐声中,做出一个3+3+2的连跳。 她以一个燕式旋转作为结尾,款款地停下。 乐声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林知幼伫立在冰面上,纤细的双臂交叉搭在身前,微微仰头,望向天际的方向。 她的身姿舒展柔美,白皙润莹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神色,但眼里却掺着细碎的光芒。 在短短的四分钟时间里,林知幼情绪饱满地诠释了一场复杂的心路历程。 虽然很难,但她成功地将这种情绪表达了出来。 全场有一秒钟的静默,随之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而直播平台上的弹幕也已经完全被刷屏了。 【呜呜呜呜看得我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看着仙女落寞,我也想流泪了!!】 【幼幼的艺术感染力真的很强!!!】 【无论是技术动作还是舞台表现,幼幼都超级棒,绝绝子!!!】 此时林知幼结束了自己的节目后,默默地吁出一口气,平缓心情。 她将自己从那种哀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径直走到了kc区,等待这次短节目成绩的结果。 本次大赛的裁判们还在打分,成绩出得比较慢。 林知幼坐在等分席,不像以前那般焦灼与紧张,今天她的心态平稳很多。 也许就是这种平和的心态,以至于她这次在短节目的表现中,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失误。 片刻后,嘹亮的广播声传入林知幼的耳朵里,播报出了她的成绩。 技术分(t分)37.64分,节目内容分(p分)32.89分,共计70.53分。 闻声,林知幼纤密的扇睫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满脸震惊。 而周围的众人也全都一片哗然。 因为作为第一位出场的选手,评委们打分一般都会比较严谨。 早出场的选手相对来讲,会比较吃亏。 然而,林知幼这个短节目的成绩竟滑出了她个人短节目生涯中,最高的得分! 林知幼的眼睛一亮,心里漾起几分激动与喜悦。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望向赛场外的观众席。 只见江野坐在喧嚣的人群中,脸上带着倦懒的笑,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俩遥遥相望,仿若这天地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她觉得江野就是她的幸运星。 因为有他在,她才会全身心地放松,滑出这样的好成绩! — 因为林知幼的这场“开门红”,使得接下来出场的选手们全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打起精神应战。 伴随一个又一个女单运动员上场,现场赛况十分激烈。 但迄今为止,林知幼的短节目排名依旧位居成绩榜的第一名。 片刻后,思桃终于登场了。 林知幼握紧双手,扇睫轻轻颤动,竟比自己比赛还要紧张。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赛场的舞台,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站在冰面上的思桃。 只见她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考斯腾,衣袖和领口等处都绣制着星星点点的粉色水晶。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颗新鲜可口的小草莓,十分可爱。 思桃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惴惴,开始了今天的比赛。 伴随轻快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思桃以一个萨霍夫三周跳作为开场,冰刃滑过冰面,发出低沉的声音。 下一秒,她脚下的步法不停,滑行后蹬冰起跳。 她完成了一个勾手三周跳,然而双脚却落到冰面上,没能接上后外点冰三周跳。 连跳失败。 思桃的眉头紧蹙,脸上带着几近病态的白。 她的额头沁出了丝丝细汗,身子跟随音乐而舞动。 很快,音乐声来到了后半段的高潮。 思桃伴随激昂的乐声,在冰面上直立旋转,旋即下压身体,改成蹲踞式旋转。 她的身子伴随惯性而转动,须臾间,思桃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 她头晕目眩,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瞬间很难喘过气。 林知幼静静地望着赛场上的思桃,只见她的旋转速度渐渐地降了下来。 林知幼微微拧起眉,就在她疑惑间,“砰”地一声巨响,思桃整个人猝然倒地,瞬间晕了过去…… 一时间,现场发出了阵阵尖叫声与惊呼声。 林知幼的心脏猛然跳动,她眼眶骤紧,赶紧倾身跑向赛场。 有随行医疗队伍的医生也迅速反应,众人立即上前查看。 思桃躺在冰凉刺骨的冰面上,眼睛闭阖着,显然已经陷入了晕厥的状态。 医生为她做起心肺复苏,经过紧急救治后,林知幼跟随花滑队的教练吴洁,一起搭上赶来的救护车,陪思桃赶赴医院。 在这整个过程中,林知幼的脑袋晕晕胀胀,陷入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她看着思桃被医生护士们围簇着从急救车转移到担架上。 她看着思年他们急匆匆地赶到医院,脸上都挂着忧虑与惶恐的神色。 她听到医生说出了那句话 ——患者突发性心脏病,需要立即动手术。 夜幕沉沉地降了下来,天边乌云暗涌。 上帝好似睁开双眼,掀开了笼罩在人们眼前的幕布。 迷蒙的雾气就此散开,露出了森森白骨与鲜血淋漓的现状。 一切事物颠倒翻覆,瞬间乱了序。 林知幼不可置信地听着医生的话。 思桃有心脏病的家族病史,她遗传她妈妈的疾病,早期根本看不出任何症状。 然而这一刻,病如山倒而来。 林知幼感觉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她看到思年作为病患家属,在那份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林知幼的心也跟着颤栗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思年的爸爸和姜玉茹他们全都来了。 众人等候在手术室外,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死寂沉沉的氛围。 林知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她的呼吸一窒,突然想起了刚刚比赛上场前,思桃还笑着和她打打闹闹的场景。 她的眼眶微红,眼底顿时一片刺痛。 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更咽卡在林知幼的喉咙口,她的心里生出莫大的悲痛,她生生地将这股涌起的酸意压下,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林知幼实在呆不下去。 她站起身子,踱步走到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觉得心脏却抽疼抽疼的。 也不知道思桃疼不疼啊…… 林知幼默默地想着,感觉自己的心更疼了。 她走到一架饮水机前,伸手拿起一旁的塑料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微微发颤。 林知幼敛下心神,刚想将水杯放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江野站在林知幼的面前,伸手接过她的水杯,帮她按下温水的开关。 林知幼一见到他,抬起的眸子泛起了红,鼻尖也微微酸涩。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下,他无声地抬起手,揽上林知幼的肩头。 他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纤细的后背。 “想哭就哭吧。” 江野清冽低沉的嗓音落在林知幼的耳朵里,她的身子微微一震,脑袋抵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忍不住呜咽:“为什么啊……” 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为什么”。 林知幼的眼泪顺着脸颊,终于掉落下来。 眼泪啪嗒打在他俩的心口,泛起了阵阵疼意。 — 整场手术维持的时间很久。 虽然这次思桃是被送到了思年工作的滨城第一人民医院救治,但作为心内科的医生,思年却没有参与这场手术。 作为至亲的他担心给思桃做手术会没法冷静,关心则乱。 于是他拜托医院里的其他主治医生主刀,自己连手术室也没有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宛如在与死神做斗争。 转眼间,已经到了凌晨。 众人焦灼地等在手术室的门外。 思年低垂着脑袋,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与颓意。 思爸爸的状态也很不好,他全场缄默地坐在长椅上,一声不吭。 半晌,思爸爸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朝江弨他们说:“时间太晚了,不如你们先回去吧。” “不用,我们留在这儿。”姜玉茹一反往常咋咋呼呼的脾气,此时面露认真,悉心地说。 林岚他们也跟着点点头,关切的目光落在思爸爸的身上。 思爸爸喉间一涩,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他的妻子离世,鹿鸣巷的街坊邻里们对他们家都多有照顾。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就是如此。 思爸爸梗着嗓音道:“谢谢你们。” 他之前刚经历过丧妻之痛,如今又面临女儿生死未卜的关头,实在是撑不住。 江弨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岚和姜玉茹也别过头,强忍着眼中的泪。 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一起,全都牵着另一头的手术室。 林知幼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她透过面前诺大的落地窗,仰头望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夜幕漆黑如墨,星星藏在云朵的背后,光芒若隐若现。 林知幼望向远方,默默地祈祷。 ——神明啊,如果你能听见的话,请保佑我们桃子,平平安安,遇难呈祥,顺利地度过这一关。 哄五十七下 医院的走廊上空荡冷寂,十分安静。 偶尔有护士推着医用的护理车路过,轮子压过地板,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林知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巧的鼻子轻皱了下,搓了搓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江野坐在她的身边,侧头看向她。 他悄悄地伸出手,将林知幼发凉的指尖圈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林知幼微微愣怔,只见他漆黑的眼眸中含着关切的目光。 这一刻,她看着他,感受着指间的温暖,内心渐渐地平复下来。 半晌,林知幼望向四周。 只见周澄宙正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全程一言不发。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看不清面容。 但他整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孤单,就像一只奄奄一息、濒临绝望的小兽。 林知幼的细眉微拧,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心。 自从思桃入院后,他们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担心、悲伤、害怕亦或是焦虑全都表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唯独周澄宙不同。 他一直缄默地待在一旁,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的脸色煞白,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就像一棵干枯的树,执着地立在那里,只为等待他的甘霖。 片刻后,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周澄宙听到动静,立刻迅速反应。他站起身子,急匆匆地冲到手术室的门口。 林知幼他们也赶紧围了上去。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然的表情。 他说:“手术很成功。” 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知幼终于又重新见到思桃。 她双眼闭阖,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室的转运车上,像是一个沉睡中的公主。 思桃的麻醉药效还没过,几个护士推着她一路来到了所在的病房。 林知幼正想和他们一起走进病房,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倏地落在她的面前。 是思年。 思年看着林知幼,眼睫低垂,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圈,满是掩不住的疲惫。 他低声说:“幼幼,你先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林知幼的眉梢微拧,忍不住望向病房内。 “我想看着桃子醒过来再走。” 她的目光坚定,语气里带着点儿倔。 思年深知拗不过她,便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先休息下,养养神。” “谢谢思年哥哥。” 林知幼突然间觉得有点难过。 思年看起来很疲惫,但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悉心地照顾别人,为他人着想。 他的性子是受到家庭耳濡目染的影响,如沐春风般浸出来的。 思家父母都是很温柔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也都温和良善。 命运不该如此不公,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被这个世界善待。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跟随思年一起走进病房,坐到了思桃的床边。 不一会儿,林知幼看见思桃搭在病床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她的眼里立刻划过一抹亮色。 林知幼倾身上前,看着思桃缓缓地睁开双眼,眸中透着几分迷茫与混沌。 她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干涩,完全没有一丝血色。 林知幼见她的嘴唇动了动,赶紧轻声开口:“你别说话,耗气。” 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满含关切地注视着思桃。 思桃的目光一一在他们的身上流转,然后轻轻地牵了下嘴角。 她唇边的笑意还未漾开,眉头就蹙了起来。 她的伤口很疼,即便用了镇痛棒,也止不住那一阵阵的疼痛。 林知幼见思桃勉力地弯起嘴角的弧度,她的喉咙不禁一更。 林知幼朝思桃憋出一个笑容,轻声对她说:“桃子,你最近太累了,身体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好了。” 思桃的嘴唇翕动,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缓缓地轻吐出声。 林知幼赶紧倾身凑到她的跟前,听见她的喃喃耳语。 她说:“你不用骗我,其实我都知道的。” 闻声,林知幼的身子一顿,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思桃早就有预感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脏偶尔会有一丝绞痛的感觉。 一开始思桃没怎么留意,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时不时就会出现头晕、心悸的症状。 思桃知道自己有心脏病的家族病史,她妈妈就是被这种病夺去了生命。 于是她上网查找,发现心肌病起病缓慢,早期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症状。 直至病情愈加严重,许多病症才如隐匿的冰山般,逐渐浮出水面。 有时候,思桃感觉心脏泛疼,就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捂着胸口缓了好半天才出来。 就像今天,她在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开场前,也是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于是便去了一趟卫生间,消失了一阵子。 她将自己的病情隐藏得很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异常。 因为她不甘心,她想站上花样滑冰的赛场,挥洒汗水,赢得她的荣耀。 这次比赛,是她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是最好的一次机会。 她拼尽全力去争取、去追逐。 然而,一切就像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好可惜啊。”思桃喃喃地说。 她的冠军梦,没了。 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簌簌地滑落下来。 林知幼看着思桃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别过视线,将自己的呜咽声极力地咽回嗓子里。 黑夜沉沉,白昼未见。 晚风在窗外尽情地呼啸着,犹如啼血的夜莺在黑暗中肆意嘶鸣,悲怆而哀凉。 一股难以消散的阴霾笼罩着他们,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 隔天下午。 滨城星奥体育馆如期举行了本次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的女单自由滑比赛。 林知幼因为思桃生病的事情,心力交瘁,全程发挥不稳。 直到她表演完自己的自由滑节目,走到kc区听到自己的成绩后,林知幼默默地吁出一口气。 这是她比过最漫长的一场比赛,全程十分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幼站上领奖台,和文冰莹、还有另外一位花滑女单运动员站在一起。 她接过组委会颁发的银牌,接受着众人的鼓掌声,感觉心里依然沉甸甸的。 这次文冰莹在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中发挥得很好,夺得了本次比赛的冠军。 她和林知幼拥抱在一起,接受媒体的拍照与采访。 等到工作全部结束后,林知幼终于迈开脚步,踏出了赛馆。 她神色恹恹,低垂着眼睑,信步朝前走。 半晌,林知幼的视线所及之处就出现了一双纯黑色板鞋。 她蓦然抬头,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里含着潋滟波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知幼一见到江野,不禁露出有点想哭的表情。 江野眉心一动,伸出双臂将她一把抱住。 他清冽的嗓音里难得带着几分温柔,随风飘进她的耳畔。 “你做得很好了。”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她嗅着江野身上淡淡的罗勒味,感觉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她发觉只要和江野在一起,她的内心就会感到安宁。 他是她的港湾,是她的岛屿,是她心心念念的归期。 — 思桃住院的这段时间,林知幼只要有空就会去看她。 这一天,林知幼从鹿鸣巷搭车一路来到市里的第一人民医院。 她拎着手里的保温壶,信步走进思桃的病房。 这两天思桃刚刚排气,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林知幼迈步走近她,将保温壶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今天林岚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鲫鱼,煲了两个小时的鲫鱼汤,让林知幼送过来。 林知幼将新鲜的鱼汤倒进碗里,香气氤氲而出,闻起来非常地新鲜可口。 林知幼弯起嘴角道:“桃子,你喝点鱼汤吧。” 她端着碗递到思桃的面前,却见她微微拧起了眉:“我不太想喝。” 思桃刚刚做完手术,浑身乏力,伤口也疼得厉害,实在没有胃口。 林知幼顿了顿道:“你多少喝一点,喝完才能快点恢复。” 思桃抿抿泛白的嘴唇,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朝她摇摇头。 周澄宙一直坐在思桃的床前,他不忍看她这副样子,微微别开视线道:“算了。她不想喝,就先不喝吧。” 闻言,林知幼讪讪地放下手里的碗。 周澄宙帮思桃掖好被子,然后起身看了眼她的吊液瓶,抬手帮她调了下输液管的速度。 他微微吁出一口气道:“我先出去一下。” 周澄宙说完径直走出病房的门。 思桃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恹恹地咬了下唇。 林知幼看着他俩的举动,面露惑色:“你和澄宙怎么了?”她顿了顿,斟酌着问,“是吵架了吗?” “要是吵架就好了。”思桃嘟哝,“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削苹果他就削苹果,我让他读娱乐圈的八卦号新闻他就读,都不太像他了……” 她的声音越讲越低,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 事实上,思桃并不希望周澄宙这样对她百依百顺。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格外陌生,仿佛从前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林知幼伸手握住思桃柔嫩的手,轻声道:“你别想太多,他就是……有点害怕罢了。”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变得格外珍惜。 她想要什么,他就为她做什么。 他想将她捧在手心,但又怕像易碎的琉璃,易散的彩云,一旦没抓牢,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思桃若有所思地望向病房外,旋即将目光重新挪到摆放在柜子上的那碗鲫鱼汤。 她朝林知幼开了口:“幼幼,我想喝汤。” 只有好好地恢复,她才能健健康康的,和他在一起。 林知幼点点头。 她手执汤勺,为思桃喂了一碗鲫鱼汤。 半晌,思年和思爸爸来了。 思年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神色,思爸爸这几天的头发也瞬间白了好多。 可当他们进门时,一见到思桃,脸上就都扬起了笑意。 思年走到思桃的床前,问她:“今天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能吃能喝能生养!”思桃随口胡诌。 思年微微蹙起了眉,道:“我是问你,你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排便了吗?有哪里感觉不太舒服吗?” 思桃撅起小嘴,嘟囔道:“哥,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医生一样,总是絮絮叨叨的。” “我怎么就……”思年的话卡在嗓子口,半晌默默地叹了口气,“行,大小姐。那你今天想吃点什么,我们待会儿给你煮好带过来。” “那我要吃红烧肉!” “你想得美。” 他俩一来一往地斗嘴,熙熙攘攘的声音随风飘荡在整间病房里。 林知幼的嘴角噙起笑意,她缓步走到病房门口,却见周澄宙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林知幼不禁倾身上前,坐到周澄宙的身边。 周澄宙淡淡地说:“她又在瞎说胡闹了吧。” “她闹你了?”林知幼问。 周澄宙点点头。 虽然思桃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可她这些天,整日里就想着和他抢病房里的电视遥控器,还嫌弃他念她家爱豆裴焰的花边新闻。 她努力地维持着以前的状态,仿佛希望时光能倒流。 那样的话,所有的伤痛就都能痊愈,所有的忧愁就都会消逝。 周澄宙的双手搭在大腿上,目光望向远处一个虚无的点。 他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桃子以前最怕疼了,她被蚊子叮一下,都能嗷嗷叫半天。” 可是这些天,护士每天都来给她打针。 每次思桃打针时都紧闭双眼,一声也没有吭。 “她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很疼啊。” 周澄宙坐在长椅上,将头深深地埋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手指缝隙,缓缓地流了下来。 林知幼的鼻尖酸涩,眼眶也泛起了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澄宙哭。 — 时间总是催着人往前走,日子一天天地过。 转眼间,思桃就出院了。 因为她做完手术后需要静养,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去练花滑。 于是思桃申请了休学,她每天都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开启自己的“退休”生活。 按照她的原话说,她现在就像在养蘑菇——养她自己这朵闷到快发霉的小蘑菇。 林知幼来思桃家看她时,刚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就看见思桃正无聊地倚在飘窗前,自顾自地望着窗外的霓虹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知幼抬起手,轻敲了敲她的房门,笑着说:“您的外卖到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思桃最喜欢的草莓味牛奶。 思桃的眼睛一亮,朝她唤了声:“幼幼!” 林知幼走向她,笑着问:“你在干嘛呢?” 思桃的嘴角倏地耷拉下来,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她垂下脑袋,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演唱会门票。 思桃攥着那几张演唱会门票,恹恹地说:“今晚裴焰在文化中心开演唱会,我好想去看啊……” 自从思桃生病后,思爸爸就让她好好待在家里静养,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更别提演唱会了。 之前思桃专门在网上蹲点,抢到了裴焰的演唱会门票。 她原想约林知幼他们一起去玩,来一场“鹿鸣巷五人帮”的演唱会狂欢夜。 谁曾想,她如今只能在家里“咸鱼躺”,思年今晚还去了医院加班。 她的演唱会计划彻底泡汤了。 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清清浅浅地洒落在思桃的苹果脸上,浸着她的眉眼,泛着润莹的光泽。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但每天都过得很无聊。 思桃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还没被病魔折磨,就先被闷死了。 她攥着手里的演唱会门票,忿忿不平地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惋惜。 “我的焰焰啊……我的演唱会啊……” 林知幼看着思桃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轻拍她的手。 她安慰道:“你别不开心,我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思桃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脸看尽世间沧桑的模样。 “我爸是肯定不会同意我出门的。上次我一个人偷溜出去买冰糖葫芦吃,被他发现了,遭到他一顿骂,仿佛我吃的不是冰糖葫芦,而是偷吃了别人家的大米!我可太难了……” 彼时客厅里传来了电视机响亮的声音。 思爸爸每天晚上这个时间点,都会固定观看滨城电视台的《今日视线》节目。 思桃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出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她俩陷入沉默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骤时响起。 “谁啊?”思桃下意识地问。 “是我。” 清冽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林知幼的身子一顿。 她听出来了,是江野的声音。 她赶紧倾身上前,打开了房门。 只见江野倚在门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几袋水果,里面有香蕉、苹果还有菠萝什么的。 今天姜玉茹回了趟乡下老家,去看江野的姥姥,顺便摘来了许多新鲜水果。 她让江野送些水果来思家,他刚刚进门,思年爸爸就告诉江野,林知幼也在。 于是江野就走到了这儿,敲响了思桃的房门。 “你们要吃水果吗?”他拎起手里的水果袋子,眉眼倦淡泛光。 林知幼默默地想,现在可不是吃水果的时候……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客厅,只见思爸爸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电视。 林知幼的眸光转了转,忍不住一把拉住江野的胳膊,将他拽进了房间里。 江野的眉心一动,垂下眼睫看了她一眼,气息悠长地呵笑出声。 “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林知幼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她蓦地松开江野的手,脸颊微微泛红。 思桃看见他俩互动的模样,“哎呀”了一声:“你俩干嘛呢,能不能好好照顾下病人的感受?” 思桃抿着嘴角的笑,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她透过手指的缝隙,悄悄地瞟向林知幼和江野。 林知幼面上飞霞,朝江野嗫嚅道:“我们找你有正经事。” 她将思桃今晚想去看裴焰演唱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江野。 江野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说:“所以,你们想让我帮你们偷偷溜出去?” “差不多。” 江野微微沉吟,默了半晌。 林知幼原以为他觉得有些为难,谁知下一秒,江野淡扯了下唇角:“我有办法。” 林知幼的眸光一亮,随即看见江野的眸中透着几分狡黠的玩味。 他低沉的嗓音跳动进她的耳膜,话锋一转道:“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 林知幼愣怔,心想她能做些什么? 哄五十八下 彼时江野站在房间里,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林知幼,问:“准备好了吗?” 林知幼重重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房门“啪嗒”一声被打开。 林知幼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江野刚刚跟她对好的台本。 她的双手在腿边握成拳,敛下心神。 思桃今晚能不能去看演唱会,就看他们的了! 想毕,林知幼疾步地走出房间。 她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模样,径直走到客厅,坐到了浅棕色的沙发上。 思爸爸原本在看电视,这会儿他瞧见林知幼气鼓鼓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一头雾水地看向她。 思爸爸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霎时响起。 他抬头一望,只见江野急匆匆地从思桃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面露急切,坐到林知幼的身边,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你别生气了,我可以跟你解释。” 林知幼别过脑袋,佯装不理他。 江野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将一颗草莓递到林知幼的唇边。 “你先吃点水果,消消气。” 林知幼咬着下唇,压着嘴角的弧度,生怕自己笑场,依旧一声不吭地不理他。 果然,他俩的举动成功地吸引了思爸爸的注意。 思爸爸连电视都顾不上看了,目光完全落在他俩的身上。 他的脸上带着讷讷的神情,还有点担心,心想不知道这对小年轻是犯什么矛盾了。 江野将手里的水果盘搁下,郑重其事地说:“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别的女生聊微信。” 他顿了顿,“不然,我给你看我的手机。” “你那些聊天记录都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林知幼板起小脸道。 思爸爸在一旁观摩了一阵,忍不住斟酌着开口:“那个……小幼啊,江野是个好孩子,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你俩好好聊聊。” 江野看向思爸爸,眼里含着谢意,露出一副“男人就是懂男人”的表情。 江野见思爸爸“上钩”了。 他眉梢微翘,不动声色地掏出裤兜里的演唱会门票,对林知幼说:“要不,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吧。” 江野将演唱会门票递给了林知幼:“这个歌手的演唱会听说很燃,而且思桃也特别喜欢他!” 眼见林知幼面露犹豫,江野赶紧将目光投向思爸爸,寻求场外求助。 思爸爸默了两秒,最后开了口:“对啊,你们小年轻有空就多出去玩玩。” 林知幼望向那几张演唱会门票,默默地吁出一口气。 她喃喃道:“其实桃子也很想去看这个演唱会的。”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思桃之前熬夜蹲点抢演唱会门票的样子。 她知道,思桃一直很喜欢裴焰。 她将他视为自己前行路上的光,当作自己的榜样。 因为偶像的力量,思桃每天都积极向上地生活,过得特别快乐。 林知幼垂下眼睫,忍不住说:“如果我们都能一起去看演唱会就好了。” 江野的身子一顿,这句话根本不是他俩事先准备的台词。 正好此时,思桃的房间里传来了阵阵歌声。 悠扬悦耳的余音绕耳,但却带着淡淡的孤单落寞。 她正在独自一人听裴焰的歌曲。 思爸爸沉默良久,最终他站起身子,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林知幼和江野面面相觑。 林知幼暗叫一声不好,心想她是不是说错话,惹思爸爸伤心了。 正当她思索的间隙,思桃就从房间里偷偷地溜了出来。 她凑上前问林知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思桃眨眨眼,压低声音道:“我爸看到你俩小情侣闹别扭,是不是就避开回房间了?那我们能不能溜……” “出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思爸爸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思桃看着眼前的思爸爸,杏眼圆睁,露出一副“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抓逃课”的紧张神色。 她颤巍巍地喊了声:“爸。” 思爸爸板着脸,表情了然。 思桃双手合十,刚想认错,却见思爸爸拉住她的手,掌心摊开,将几张红彤彤的钞票放在她的手上。 思桃:“???” 思爸爸清咳了一声,讪道:“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出去注意安全。” 思桃的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问:“你愿意让我去看演唱会?” 思爸爸点点头,思桃忍不住欢呼一声,抱住了身旁的林知幼。 江野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睑下的皮肤,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思爸爸笑了一声,抬手拍上江野的肩膀。 “你俩的默契不错,但演技还需要再打磨打磨。” 他扬起温和的笑容,睨了江野一眼:“以后你想哄女孩子,手机里就别放其他女生的联系方式了。” “叔叔,我没有。”江野一脸冤枉。 众人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悦耳的笑声荡漾在整间屋子里,一片暖洋洋的氛围,犹如以前那般欣悦欢乐。 往昔的时光虽然无法倒流,但我们能守住它。 — 片刻后。 思桃火急火燎地叫上周澄宙,约他一起去看演唱会。 她搜罗出家里早已准备好的荧光棒和应援灯牌,和林知幼他们一行人急匆匆地搭车一路赶到了滨城文化中心。 刚来到这儿,他们就将手里的演唱会门票交给了场馆门口的工作人员。 就在他们等待检票入场的间隙,林知幼却发现江野不见了。 “你知道野哥去哪儿了吗?” 思桃愣了愣,她四处张望也没瞧见江野。 思桃拍了拍一旁正在刷手机的周澄宙:“野哥刚刚不是在你旁边吗?他去哪儿了啊?” “他说他去打个电话。”周澄宙抬起头道。 思桃“哦”了一声。她接过工作人员检好的票,看了林知幼一眼,旋即笑道:“你放心啦,野哥这么大的人不会把自己弄丢的,我们先进去吧!” 语毕,林知幼被思桃拉进了场馆内。 他们一路找到了观众席所在的位置。 彼时馆内人潮熙攘,炫彩的舞台灯光闪耀进眼里,所有的粉丝们都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目光全都望向那个站在舞台中央唱歌的男人。 “好险赶上了。”思桃舒出一口气,紧接着在看到裴焰的那一刻,她激动地狂呼,“幼幼你快看,裴焰好帅啊!!!”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点点头。 她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半晌终于瞧见了那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江野信步走到林知幼的身边落座,林知幼好奇地问他:“你去哪儿了?” “保密。”江野轻声道。 他的黑眸里藏着轻佻的笑,林知幼看不透,正疑惑间,一阵阵尖叫声就蓦然响起,犹如热浪般要将场馆内的棚顶掀翻。 只见一束刺白的灯光打在裴焰的身上,他在舞台上跳了一段地板舞。 他的动作柔韧又性感,惹得现场的女生们全都尖叫连连,完全陷了进去。 林知幼微微张嘴,目光不禁被吸引了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场看男爱豆跳这么性感的舞蹈。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一双宽厚的手掌遮挡住。 江野冷峻的眉梢蹙起,语气里压着晦涩难辨的情绪,他问:“这个好看?” “蛮好看的啊。”林知幼眨眨眼道。 “那我以后也学跳舞。”江野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道。 林知幼没听清他的话,侧过头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江野倾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林知幼的耳边,在一片喧嚣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以后跳给你看,别看他了。” 林知幼的耳根瞬间被染红,她望进江野认真的眼眸,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俩静静地对望,仿佛成为对方眼中唯一的高光。 与此同时,现场的女生们目光全都聚焦在裴焰的身上,思桃也不例外。 她肆意地欢呼,眼里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 可当她看见今天的演唱会嘉宾出场时,思桃的笑容却瞬间凝滞了。 不止是她,周围的粉丝们也发出了细微的“嘘”声。 原来,这次裴焰在演唱会上请来了与他之前合拍过电视剧的楚漾漾。 最近楚漾漾刚刚发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张ep专辑。 别人是演而优则唱,而她是硬要唱。 据说她通过各种渠道,搭上了音乐界的金主大佬,这才当上了裴焰这场演唱会的特邀嘉宾。 思桃看着舞台上的裴焰和楚漾漾互动的画面,气得火冒三丈。 “臭女人,离我家焰焰远一点!” 周澄宙坐在她身边,忍不住低声安抚她:“别生气,小心气坏身体。” 思桃撅起小嘴,双手环胸,极力地忍耐着。 舞台上的灯光如幻影般变换,楚漾漾和裴焰合唱完一首情歌后,终于走下台去。 没有了楚漾漾尖细突兀的歌声,裴焰的独唱显得犹如天籁之音。 思桃他们如痴如醉地听着。 不一会儿,演唱会就迎来了点歌环节。 “你们都想听什么歌曲?” 裴焰的话音刚落,现场就激起了千层浪。 粉丝们纷纷呐喊,宝石蓝的应援灯牌肆意挥舞,摄像镜头在这片蓝色花海中扫过。 倏忽,大屏幕的画面就映现出林知幼的身影。 突然入镜的林知幼:“???” 她愣怔地听着裴焰的笑声响起:“原来是你,我记得你。” 之前林知幼曾在裴焰主演的电视剧中当过替身演员,后来他俩又在综艺节目中相逢,他对她有印象。 此时周围的粉丝们也都认出了林知幼,他们纷纷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我居然在追星现场遇见了幼幼,这是什么神仙缘分!!!” “幼幼也是裴焰的粉丝吗?!好好奇!!!” “幼幼和裴焰之前同框过,这次又同框了,感受到双重的美颜暴击!!”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场面一时变得热烈非凡。 裴焰手执麦克风,笑着问林知幼:“那林小姐想点一首什么歌呢?” 林知幼看了眼思桃,眼见她正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己,眼里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林知幼扬起一个会心的笑,说:“星光与花。” 她记得,这是思桃最喜欢的歌曲,也是裴焰的成名曲。 “好,那接下来,这首《星光与花》就献给林小姐,同时献给可爱的你们!” 话落,全场的气氛完全被点燃,犹如热情火焰般燃烧至馆内的每一个角落。 裴焰的歌声悦耳动听,随风飘进众人的耳畔。 “我想送你绚烂的花/想送你漫天的星光/只要你开心/我就永远无憾。” 在美妙的歌声中,有几个粉丝时不时地朝林知幼张望,忍不住低声耳语。 “你别说,林知幼本人长得真好看。” “是啊,这么一看,她和裴焰倒有点cp感!” “你疯了吧?!”女生嗔怒道。 另一个粉丝捂了捂嘴道:“我疯了,我疯了,我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江野的耳朵动了动,他冷峻的眉梢蹙起,旋即抬起手,偷偷地拢住林知幼的指尖。 林知幼的身子一僵,她望向江野,又瞧了瞧坐在自己身边的思桃。 好在思桃正沉迷于裴焰的歌声里,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周围的人很多,林知幼略显紧张,刚想松开手,手指却被江野握得更紧了些。 他目视前方,有浅蓝色的舞台灯光在他的脸上掠过,忽明忽暗。 但林知幼看见了,他的眼角微翘,目光十分笃定。 林知幼默默地想,他是不是听到别人说的话,所以吃醋了? 她的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心里像抹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他俩的双手相握,在这高朋满座中,将彼此的爱意深藏。 — 直到演唱会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散场,思桃恋恋不舍地跟随人群往前走。 须臾间,江野低沉的嗓音就突然响起:“等一等。”他顿了顿道,“我带你们去找裴焰。” 闻声,思桃的杏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她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我们怎么去见他?!” 原来,裴焰最近代言了一款摩托车品牌,江野和那个摩托车品牌商的老板正好打过交道,关系不错。 他刚刚入场时,给那位老板打了一通电话。通过他联系到裴焰的经纪人,想要一张裴焰的签名合影。 他想帮思桃圆梦,满足她和裴焰合照的心愿。 林知幼的心微微振动,原来这就是他刚刚说的“秘密”。 “裴焰的经纪人让我们演唱会结束后,直接去后台的休息室找他们。” 思桃激动得难以抑制,目光闪闪地看着江野,笑着说:“野哥,你就是我的亲哥!!!” 江野淡扯嘴角,笑了下:“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而且你开心了,大家才会开心。”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瞥向林知幼,黑眸里带着点意味深长。 林知幼扬起嘴角,虽然江野没有明言,但她听懂了。 两人心照不宣。 半晌,他们四人来到场馆的后台。 这里的走廊连接着艺人的休息室和化妆间,因为时间有限,江野提议他们兵分两路去找裴焰。 “没问题!”思桃雀跃地应道。 她拉着周澄宙火急火燎地就离开了。 林知幼和江野也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他们途径一间房,轻敲开房门后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他们原想退出来,却突然听见一阵动静声。 原来这里的房间与隔壁的房间相连,林知幼瞧见墙壁上的那扇门,刚想开口,江野却竖起手指覆在唇边,提醒她噤声。 他眉间微蹙,当听见人声渐近时,他下意识地拉住林知幼的手,一起闪到窗帘后。 须臾,女人娇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暧昧旖旎的味道。 “厉总,今天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都没法来给裴焰当演唱会嘉宾,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 女人轻推了下男人的胸膛,含着欲拒还迎的味道。 “讨厌,今天说好只谈公事的。” “那可不行。” 林知幼的思绪转了转,她认出了这个女人的声音,是楚漾漾。 原来他们误入了她的休息室。 林知幼正细细地想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轻擦声裹挟着女人的娇喘声,就这么突兀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林知幼好奇地侧头,透过窗帘一角,悄悄地望了出去。 那一刻,她看见屋内的浊艳灯影下,勾勒着一对男女缠绵的身影。 难以自拔的媚软低吟,断断续续地荡在空气中,散发着靡靡之音。 那一刻,林知幼感觉有一股热气瞬间涌了上来,惹得她的脸颊通红。 她的脸上带着愕怔。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哄五十九下 休息室内。 一对男女缠绵地倚在软沙发上,欲态横生。 女人的娇声低低响起,带着诱引的味道。 “你的领带呢?” “今天没带,但我带了别的。” 男人面露神秘,随即解开裤扣,扯出了自己的裤腰带。 他将腰带缠上女人的手腕,欺身咬上了她的红唇。 女人的吊带裙细肩带滑落下来,她光滑的雪肌暴露在空气中,曼妙婀娜的身材曲线尽现。 男人俯下身子,不餍足地吸吮她脖颈处的柔嫩肌肤,两人瞬间陷入激吻。 有阵阵畅快的闷哼声与娇喘声就这么激荡着,传进林知幼的耳朵里。 她躲在窗帘后,早就收住视线,不敢再看。 她听得面红耳赤,愕怔间,林知幼的耳朵就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触感。 她抬起眼,登时撞进江野那漆黑幽深的瞳底。 他伸手捂住林知幼的耳朵,将那阵阵靡音阻隔在外。 林知幼听见他低低的气音响起:“别听。” 他温热的气裹上她的耳尖,顺着身体的神经末梢一路向下蔓延。 林知幼感觉身子骤时就热了起来。 她呼吸停了一拍,只觉得周围更加地闷燥难耐。 好在很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瞬间打断男女的呻.吟声。 楚漾漾的经纪人催她回公司,她赶紧和男人拾掇好衣服,急促地离开了。 直至脚步声渐远,林知幼才和江野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林知幼的脚步虚浮,只觉得头昏脑热。 江野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低声问她:“没事吧?” 林知幼摇摇头,她敛下心神,跟随江野一起观察着门外的动静,最后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他俩并肩而行,刚走了几步,林知幼就看见走廊尽头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是刚刚和楚漾漾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林知幼的呼吸一窒,忍不住拉住江野的手。 她的脸上强装镇定,但指尖微颤,看得出有一点紧张。 江野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轻声道:“没事,他认不出我们。” 他眉目倦淡,牵着林知幼的手,坦然地向前走。 直至他俩和男人擦身而过,逐渐走远后,林知幼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林知幼就想到了什么。 她面露惑色,看向江野,问:“为什么刚刚楚漾漾要领带啊?” 她刚刚一见到他俩那副旖旎缠绵的样子,就立刻缩回视线,不敢再看。 但林知幼听到楚漾漾提及到“领带”,可她记得,楚漾漾今天穿了一条吊带紫苏长裙,完全不需要领带啊。 江野的眼皮一跳,他嘴唇翕动,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像一根细微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无以言表。 林知幼睁着清凌凌的鹿眼看向江野,正疑惑间,一阵清脆的女声就忽然响起:“幼幼!” 思桃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抬手晃了晃那张裴焰的亲笔签名照。 “我找到我家焰焰了,还和他拍了合照!!好开心!!!” “那就好。”林知幼扬起眉眼,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思桃眨眨眼问:“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这个……”林知幼噎了一下。 要让她说出自己和江野撞见楚漾漾和金主大佬偷情这种事情,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江野薄唇抿了下,随口道:“我们刚刚就是随便走走,遇到有人在休息室里试领带。” “领带?”思桃一脸纳闷。 “对。”江野脸不红心不跳地岔开话题,“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就走吧。” “好,打道回家!”思桃高兴地挽起林知幼的手,脸上漾着雀跃的笑,感觉追星成功的自己走路都带风了。 然而当他们踏出场馆,正准备搭车回家时,思桃却突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头,旋即感觉衣兜一空。 思桃立刻反应过来,抬头望向那个疾疾离去的身影,惊诧地说:“我的钱包!” “抓小偷”三个字刚喊出口,江野和周澄宙就迅速反应,撒腿往前追去。 林知幼和思桃也赶紧追上前,只见江野疾速地往前跑,登时追上了那个小偷。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跨步,抡拳,刚想将他拿下,却见有雪亮的刀光覆上他的眼睛。 那一刻,林知幼的心脏猛地一跳。 下一秒,她就看见江野动作敏捷地避开那人的刀锋,旋即伸手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将那人的尖刀利落地卸下。 刀刃“咔”地一声掉落在地。 周澄宙也迅速朝那人扑了上去,两人很快就将这个小偷给制服住了。 这一刻,思桃走上前,忍不住抬脚踹了那个小偷一脚。 她叉着腰,愤愤不平道:“大男人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学人偷东西!” 江野将思桃的钱包递给她,她数了数,幸好思爸爸给她的钞票都还在。 林知幼走到江野的面前,从头到尾地朝他细细打量了一遍。 江野的眉眼透着懒洋洋的笑,他摊开双手,朝林知幼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 林知幼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思桃义愤填膺地说:“我们送他去警察局,让他感受下社会主义的铁拳,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出来祸害人!” 江野眉梢一挑道:“思女侠的侠气不减当年啊。” “那是!”思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一刻,众人纷纷笑起。 夏日的晚风缱绻,夜色微凉。 但即便遇到危险,即便经历伤痛,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迎刃而解,抹平一切。 — 思桃的身体日渐恢复,她整天待在家里,又开始按捺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听说文冰莹最近参加完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后,趁着休赛期,想留在滨城玩一阵子。 思桃立刻主动请缨,报名当小导游,组局带文冰莹出去玩。 林知幼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无奈地朝思桃笑了笑。 “你能不能消停点儿?思叔叔特意嘱咐我们,让我们多监督你,不让你上蹿下跳。” “什么是上蹿下跳,我又不是猴子。”思桃鼓鼓嘴道,“医生说了,我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太过劳累。那我们就约冰莹一起去绿岛山庄玩嘛。看看风景,乘舟泛湖,聊聊天不是挺好的嘛!” 林知幼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道:“野哥不能游湖。” 思桃恍然,她也记得江野怕水的事情。 思桃“哎呀”一声,促狭地看向林知幼:“你现在怎么回事啊?还没嫁人呢,就先惦念上了,这么关心他。” 林知幼羞赧地睨了她一眼,思桃赶紧改口道:“行行行,那我们就租个民宿,在附近的景点玩玩!” 林知幼点点头。他们商量好后,制定出了去绿岛山庄旅游的路线攻略。 这天周末。 他们一行人搭车来到了滨城市郊的绿岛山庄。 绿岛山庄是滨城有名的度假胜地,这里不仅拥有山水风景,还有许多特色景点。 彼时车子轧过石板路面,一路向前开。 车窗外有郁郁葱葱的树木犹如走马灯般倒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林知幼笑着回过头,却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文冰莹脸色不太好。 她的额角沁出细汗,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林知幼不禁问:“冰莹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我这里有晕车药,你吃一粒吧。” 思年一边开车,一边熟稔地从手边拿出一小瓶药。 文冰莹伸手接过,手指碰触到思年温热的肌肤。 她的指尖微颤,不动声色地将药吃下,嘴角悄悄地弯起一个弧度。 思桃坐在一旁,目光在思年和文冰莹之间流转。 她笑呵呵道:“我哥很贴心吧。虽然他不晕车,但车里常年备药,实乃居家必备好男人!” “你能不能别乱打广告。”思年满脸无奈。 “我这是在帮你征婚呢。” “我谢谢你了。” 思年向来稳重体贴,但只要遇上他这个妹妹,他就像被点燃了导火索,一下子就引爆了。 他俩斗着嘴,一来一往地“交锋”着。 众人有说有笑地一路前行,半晌就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山兮民宿。 这间民宿木屋坐落在绿树环绕的山林间,有夕阳的余晖洒落而下,整间木屋像是浸在绚烂的霞光里,充满了清新的文艺气息。 思年停好车后,林知幼他们径自下了车。 她刚走下车,想去帮忙拎行李,江野却走到她的身边,径自将林知幼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拎了出来。 思年和周澄宙也赶紧上前,将后备箱的行李全都拎出。 他们一行人拉着行李箱,一起走进民宿。 一进到大厅,象牙白色的前台就映入众人的眼帘。 四周的纯白色墙壁上挂着鹿头,大厅左侧放置着软质沙发和小木椅,还搭配着装饰壁炉里的木柴等。 整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很舒适,而倚在前台的民宿老板娘也很热情。 她穿着细吊带的碎花长裙,披着一件浅色的针织开衫,深黑色的长波浪卷发自然地披在肩头,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老板娘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年纪,风姿绰约,眉眼间带着万种风情。 她朝江野和林知幼他们打了声招呼,为众人登记入房后,将两张房卡递给了他们。 这次民宿是江野安排的,他定了两间三人套房,男女各一间。 老板娘勾起嘴角的笑容,朝他们说:“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我们民宿里有一处温泉,你们待会儿可以去泡泡温泉,放松放松。” “好的。” 他们拿着各自的房卡,扶着阶梯向上走,一路来到了客房区。 林知幼照着房间号,和思桃、文冰莹一起找到了她们的房间。 而江野的房间就在她们隔壁。 江野看向林知幼,微微思忖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林知幼“嗯”了一声,思桃和文冰莹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俨然就是在线磕cp的吃瓜群众。 林知幼注意到思桃和文冰莹的表情,她低垂眼睫,忍不住朝江野甩下一句:“那我们先进去了”,然后匆匆地推着思桃她们进了屋子。 江野的眼睛盯着她仓皇离去的娇小身影,眉眼一弯,旋即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 夜色渐渐降临,星星透过云朵,泛起了若隐若现的光芒。 林知幼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民宿老板娘刚刚说过的话。 她搁下手机,朝思桃和文冰莹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 “我就不了。”文冰莹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她今天坐了大半天的车,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只想待在房间里休息。 思桃也难得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泡温泉。” 她抱着自己的手机说,“我家焰焰刚上了一档新综艺,我想来看看。” “那好吧。”林知幼恹恹地说。 她还是挺想泡温泉的。 林知幼思忖再三,决定一个人去温泉池泡一会儿。 她想到刚刚上楼前,看见民宿这儿有一间小店,有卖泳衣、毛巾还有各种日用品。 于是林知幼径自下了楼,来到店里挑了一件泳衣,旋即回到房间换上。 直到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思桃和文冰莹看到她身穿浅白色的开胸泳衣,饱满迷人的身材曲线毕露,她俩纷纷都看呆了。 只见林知幼的皮肤瓷白水嫩,鹿眼澄澈干净,唇瓣像是点了樱花粉,晶莹又透亮。 一副勾人而不自知的模样。 思桃“哇哦”了一声,不禁起身从行李箱里搜刮出自己带来的一条大浴巾,将浴巾递给了林知幼。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林知幼疑惑地问。 思桃眯着眼,笑道:“像你这样性感可爱的小白兔,我怕你出去,会被大灰狼给叼走。” “你说什么呢。”林知幼红着脸道。 文冰莹也托着下巴点点头,表示附和:“我觉得桃子说得有道理。” “对吧对吧!”思桃笑着朝林知幼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除非你穿给你的未来老公看,不然你这么走出去,某人会生气的。” “什么某人?” “你未来老公啊。”思桃老神在在地晃了下脑袋,掐指一算道,“我帮你算过了,你未来老公会姓江。” 闻言,林知幼的脸颊烧得更红了。 她抿着唇角,笑着去挠思桃的痒痒:“你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思桃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道,“那我是不是得算得更仔细点儿,你等等啊……” 林知幼刚想捂住她的嘴,就听见思桃信口笑着说:“我帮你算了啊,你未来的老公叫江……” “野”字还没说出口,林知幼就伸手挠了挠她光洁的脚底板。 思桃顿时感受到一阵难忍的痒意,她趴到床上,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林知幼刚松开手,就见思桃嘴唇翕动,还想说话。 林知幼抿着嘴角的笑,动作不停,思桃眼见她还来,赶紧寻求场外救援。 “冰莹,你快帮我!” “来嘞!”文冰莹赶紧倾身上前,加入“挠痒痒”的阵营。 她俩将林知幼按倒在床上,少女雪白的肌肤瞬间遭受到“挠痒痒”的攻势。 林知幼实在抵挡不住她俩的进攻,忍不住笑道:“你们俩现在合起伙来欺负我!” “这是为你做泡温泉前的按摩服务!” 她们三人笑闹了一阵,半晌终于消停。 林知幼披上浴巾,朝思桃和文冰莹挥了挥手,然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民宿的温泉池。 彼时天色已晚,澄澈透蓝的水池空无一人。 林知幼默默地想,这样刚好,她可以一个人好好地泡泡温泉浴。 她掀开自己身上的浴巾,白色浴巾掉落在水池边,少女玲珑曼妙的身材曲线瞬间乍现。 她一步步地走进温热的泉水池中,波光粼粼的温水漫过女生纤细的小腿,渐渐地浸在她的脖颈之下。 有温热的水汽瞬间包裹林知幼的全身,她雪白光洁的脖颈慵懒地靠在池边,一双修长美腿在粼粼波光中若隐若现。 林知幼全身心地舒展开,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感觉自己的肌肉与关节都松弛下来,渐渐地缓解了全身的疲惫。 好舒服啊。 林知幼满足地喂叹一声,半晌打了个呵欠。 在热汽的氤氲萦绕下,一股困意渐渐地朝她袭来。 不知不觉间,林知幼双眼闭阖,不由得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思桃待在房间里,倚在床上看完了一整期的综艺节目。 她突然想起什么,垂眸看了下手机里的时间。 思桃忍不住问文冰莹:“幼幼怎么去泡温泉,泡了那么久?” “不知道啊。”文冰莹想了想,心里生出了点儿担忧。 “要不我下去找找她吧?她可能泡太久,忘记时间了。” 文冰莹刚想动作,思桃却伸出手,一把将她拦下。 “别。”思桃的眼珠子一转,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我知道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可以去找她。” 文冰莹愣了一下,她俩对视三秒。 双方眯了眯眼,立刻了然。 “那就这么办!” 文冰莹和思桃抬手击了个掌,感觉她俩简直就是“最强助攻搭档”。 —— 另一厢。 江野正坐在房间的阳台处,倚在原木椅上,自顾自地刷着手机里的摩托车赛事新闻。 须臾,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江野按下手机的接听键,那头倏地传来了思桃的声音。 只听思桃说,林知幼去泡温泉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野的眉心一紧,立刻挂断电话,起身疾步地朝室外而去。 他一路跑下楼,来到了温泉池。 此时这里寂静无声,江野四处张望,立刻看见了女生浸泡在水池中的身影。 林知幼原本睡得迷迷糊糊,须臾,她听到一阵脚步声落在自己的耳边。 林知幼微微睁开眼睛,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她喃喃地问:“你怎么来了?” “桃子她们一直没见你回来,以为你跑丢了。”江野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知幼弯了弯眉眼,清澈的眼睛里如水波般潋滟。 江野朝她伸出手,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好。”林知幼刚想动作,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垂处空荡荡。 林知幼拧拧秀气的眉,说:“我的耳环不见了。” 今天林知幼出来度假,专门戴了自己喜欢的心形耳环,谁知刚刚泡温泉时,竟弄丢了。 林知幼垂下眼睫,抬手拨了拨温泉水,望向底下的水池,想要寻找自己的耳环。 江野默了默,他见林知幼在水池中寻找耳环的身影,思忖良久后,脱掉了自己的衬衣。 江野将自己的裤子也扒拉下来,丢在水池边。 他的身形健硕,肌肉线条光滑流畅,古铜色的腹肌饱满又结实,就这么赤条条地映入林知幼的眼帘。 林知幼的眼睛圆睁,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怔怔地问:“你干嘛?” 话音刚落,江野就径自跳下了温泉池。 他游到林知幼的身边,两人靠得特别近,令她的心里惊起一阵涟漪,犹如池中的温泉般荡漾。 林知幼不敢看江野,只听他喑哑的嗓音响起:“我跟你一起找。” “好。”林知幼嗫嚅一声,连忙敛下心神去找自己的耳环。 半晌,她瞧见江野待在原地,压根没有动。 他的脸色泛白,望着池中的水,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额角也鼓鼓地胀疼。 江野原想帮林知幼找耳环,可下水后,却无法克制自己对水的恐惧。 林知幼瞧出江野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她赶紧倾身游到他的身边。 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女生的声音里浸着细软鼻音,落在人的心上,有点痒痒的,格外勾人。 江野抬起长睫看向林知幼,只见面前的她穿着浅白色的开胸泳衣,胸前春光乍泄,露出圆挺饱满的弧度。 她的皮肤白皙光滑,鹿眼迷蒙,樱唇丰莹,在热汽的氤氲下,带着一种朦胧的美。 又纯又欲,让人难以把持。 林知幼一心都在江野的身上,她忧心忡忡地看向他,问:“你没事吧?” “有事。”江野的身子一燥,压着喑哑的嗓音。 下一秒,他伸手揽上林知幼细软的腰肢,抵在自己的身前。 凛冽滚烫的气息瞬间朝林知幼袭来,她望进江野幽深沉邃的瞳底,呼吸顿时漏了一拍。 她的心脏噗通直跳,难以抑制,不知所措,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跳了出来。 哄六十下 露天的温泉池中,有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轻轻柔柔地洒落下来,衬着周围静谧旖旎的氛围。 江野一手抵着林知幼的肩,一手揽着她的腰肢。 隔着薄薄的泳衣,他能感受到少女柔软潮湿的触感。 他俩置身于温热的泉水中,四目相对。 林知幼湿漉漉的眼睛望进江野漆黑幽深的眼里,她纤密的扇睫微微抖动,有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滑落,掉进了水池中,荡起一丝丝涟漪。 “你……”她细软的声音响起,还未说出话来,唇瓣就被人蓦地含住,温热的感觉酥酥麻麻地涌进她的心底。 她感受着江野的吻,脑袋几近晕眩。 他的气息很重,滚烫的热气呵在她的耳边,带着十足的诱引。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会好了。” 江野浑身的肌肉紧绷,水波勾勒着他光滑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原本怕水,但好像有她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野俯下身子,冰凉的舌尖抵开林知幼的唇齿,攥取她所有的氧气,深吻加重。 他的薄唇沿着她的唇线,贴上少女白皙纤细的脖颈,开始缱绻吮吸着那光滑的肌肤。 他俩的体温相融,在氤氲的水汽中,倒映着一对相依偎的碧影。 林知幼下意识地微仰起下巴,抿着嫣红的唇瓣,泛着淡淡的桃花色。 她感受着他滚烫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处,如火苗般蔓延开,她整个人的思绪混混沌沌,仿佛置身于情海欲波中。 林知幼柔软的腰肢微微抖动,难掩的羞意染上她的脸颊,泛着诱人的红。 江野忘情地喊她的名字:“糯糯……”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沿着林知幼迷蒙的双眼,轻蹭上她绯红的双颊。 他的指腹轻晃过她光滑的脖颈,抚摸上她柔软的纤手,动作轻柔暧昧。 林知幼的身子微微颤栗,在温热的水汽中,感官无限放大…… 她感受着江野温热的掌心,滑腻的触感伴着荡漾的水渍,一点点地填满她整个身心。 林知幼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下一秒,他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林知幼眼中带着朦胧的迷茫,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 林知幼咬咬嫣红的唇,心想自己怎么想问他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又羞又燥,恨不得躲到温泉池下闭气。 江野好似也留意到了什么,他的气音含笑:“如果再继续的话,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喑哑的嗓音夹杂着暧昧缱绻的气息,落在林知幼的耳朵里,瞬间染红她的整个耳廓。 这种感觉,既热又痒。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一拍,整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江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慵懒,藏着轻佻的笑。 他抬起手,轻轻地摩挲了下林知幼的耳朵。 他的嗓音轻柔,带着诱哄。 “回去吧,耳环我重新给你买。” 林知幼的耳朵敏感地微微一颤,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她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抿唇朝他点点头。 须臾,林知幼刚想动作,就感觉身子突然一轻。 江野将她整个人抱上岸,林知幼怔得身子都僵住了。 等到她缓过神来,江野已经上了岸。 林知幼羞赧得站起身子,拿过自己放在池边的白色浴巾,披到了身上。 她悄悄地看了江野一眼,男人浅栗色的发丝沾着水滴,湿漉漉的双目深邃灼灼地注视她,黑亮黑亮的。 有一种难言的性感。 林知幼慌乱地别过目光,嗫嚅地朝他说了声“晚安”,然后脚步不停地匆匆逃走了。 江野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含着潋滟水波的眉眼一弯,笑意更浓了。 — 隔天早上。 林知幼和思桃、文冰莹洗漱打扮好后,一起走下楼。 她们和江野他们几个男生约好在民宿楼下的大厅见面。 林知幼刚走到大厅,就瞧见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是江野。 彼时他懒散地倚在前台,和这家民宿的老板娘正在说着什么。 林知幼的目光凝聚在江野的身上,只见他看着那个老板娘,脸上流露着慵懒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愉悦。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江野和别的女人,聊得这么高兴。 林知幼的心里一紧,思绪繁冗复杂。 她还没回过神来,思桃就走到她的身边,窃窃私语道:“欸,幼幼,那个老板娘看起来好有女人味啊。” 只见不远处的女人身穿一条深红色的长裙,黑色的波浪长卷发松松地搭在肩上,眉眼间透着万种风情。 美人风姿,红唇冶艳,格外撩人。 林知幼:“……” 思桃继续朝那边张望,不禁“啧”了一声:“这老板娘怎么和野哥有说有笑的,什么情况啊?” 她探寻的眼神瞥向林知幼,面露惑色。 站在一旁观望的文冰莹也微微蹙起了柳叶眉,她问林知幼:“你和江野昨天吵架了吗?” “没有。”林知幼咬了咬腮帮子道。 她想起昨天晚上,江野在温泉池里对她做的那些举动,而转眼间,他竟然就勾搭上其他女人了。 林知幼的火气噌噌地往外冒,胸口还泛着一丝酸涩的味道。 不远处的江野和那个老板娘依旧在谈着什么。 林知幼气闷得咬咬唇,伸出手挽上思桃和文冰莹的手臂,硬声说:“我们走。” 思桃和文冰莹被她拉着走出大厅门口,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与忧色。 片刻后,他们一行人出发去民宿附近的青阑山。 青阑山是绿岛山庄内有名的5a级景区,这里的山峰层峦叠嶂,树木郁郁葱葱。 清晨的雾气未散,乳白色的轻雾浸着整片树林,林知幼他们沿着石阶向上攀爬。 江野来到林知幼的身边,原想跟她一起走,可她却别过脑袋,挽着身边的文冰莹并肩一起走。 江野冷峻的眉梢蹙了下,眼里流露出一丝惑色。 下一秒,思桃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别管我,我自己可以!” 思桃气喘吁吁地攀上石阶,她睨了周澄宙一眼,撅起的嘴都能挂酱油瓶了。 刚刚周澄宙一直走在思桃的身边,双手护着她。 他担心她的身体,而在思桃看来,他就像是一个致力于搀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爱心青年。 思桃郁闷地想,她有那么弱吗? 好歹她也是处于双十年华的活力少女! 思桃埋藏在心里的那股熊熊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 她朝周澄宙扬了扬下巴:“小橙子,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比什么?” “比谁先爬上山顶,我就不信我的体力跟不上你!” 周澄宙噎了噎,顿时哑口无言。 思桃不服气地鼓嘴,撸起袖子,也不理他的答复,立刻迈开双腿,大步地向上攀爬。 周澄宙的眉心一蹙,忍不住说:“桃子,你慢点!” 他俩闹腾着疾步上山,林知幼擦了擦额上涔出的细汗,也跟着一路向上攀登。 她沿着石阶走了一会儿,江野的身影就追了上来。 他走到林知幼的身边,轻声问她:“你累不累?”他目光灼灼地看她,“要不要我背你?” 林知幼摇摇头。江野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林知幼看见那瓶水上贴着山兮民宿的标志。 很显然,这瓶矿泉水是从那家民宿的小店里买来的。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他刚刚和那个老板娘相谈甚欢的画面。 她的嘴角微微耷拉下来,低声道:“不用了,我不渴。” 她径自朝前走,脚步匆匆。 半晌,他们就攀上了山顶。 彼时周澄宙站在石阶上,望着率先抵达山顶的思桃,故作气喘吁吁地说:“你厉害,你赢了。” 思桃站在山上,扬起眉眼,笑得开怀。 “我都说我可以吧!” 云峰上的她笑得格外灿然,周澄宙的笑容也瞬间漾开。 只要她开心,他输再多次,也无所谓。 — 片刻后。 思桃见人齐了,乐呵呵地说:“我们一起来拍照吧!” 她这次专门带了自己的单反相机。 思年刚刚帮思桃拿着三脚架,这会儿将相机放上,开启固定时间抓拍模式。 “哥,你先过去,我来拍!” 思年信步走到人群中,见林知幼的身边早已站了人,于是他静静地走到后面一排。 文冰莹感受到思年的靠近,心里不自觉地生出几分紧张。 彼时男生都站在最后一排,江野站在林知幼的身后,而文冰莹站在她的旁边。 林知幼正想喊思桃快过来一起拍,她的指尖突然就感受到一阵温热的触感。 江野立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地勾住林知幼的左手手指。 林知幼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野。 他眼皮半耷着,鎏金色的浅光跃在他的长睫上,扑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他的黑瞳里透着几分狡黠的笑,带着点玩味。 林知幼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她抿抿嘴,刚想抽开江野的手,他凛冽的气息就呵在她的耳边。 她听见他低低的气音:“别动。” 周围人声喧闹,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思桃的身上,催促她赶紧过来一起拍照。 没有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林知幼的身子一顿,呼吸都停了一拍。 思桃这会儿也终于搞定,她飞奔进人群中。 众人目视前方,面对镜头。 林知幼感受到江野的手指收拢,与她十指相扣。 林知幼的手指微颤,被江野悄悄牵着,另一只手强作自然地搭在自己的小腹前。 伴随“咔擦”一声,相机定格画面。 身后山水瑰丽如画,眼前满是心上人的模样。 江野看了一眼那张合照,目光落在某一处,倦懒地点了下头。 他说:“拍得不错。” 思桃一脸惊诧:“难得野哥夸我!” 他们都知道,江野最不喜欢拍照了。 众人议论纷纷,半晌才岔开话题,一起下山。 林知幼的心绪起伏,下山的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木桥。 这条木桥卧在一条清澈小河之上,只有通过这条木桥,才能去下一个景点。 “那我们走吧!”思桃像小导游似的,领着一行人带队前行。 众人络绎不绝地走上木桥,唯独江野停住脚步,没有动弹。 平直的小桥下有溪水潺潺流淌,夏日清风缱绻地吹过,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景色怡人,唯美如画。 但在江野看来,这一切却是一片危险的深潭,好似有水怪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将他吞噬。 林知幼轻步走到江野的面前,细细地看他:“你怕了?” 她原以为他会硬着头皮说不怕,可他却毫不犹豫地说:“怕,你牵着我走。” 林知幼:“……” 江野伸出手,一把牵住她的手,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林知幼不禁嗫嚅:“哪有你这样的。” “我说过的,只有你在,我才不怕。”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昨晚他俩在温泉池中的场景。 一股羞意攀上她的脸颊,林知幼赶紧垂下眼睑,鼓着嘴道:“那你牵紧了。” 江野“嗯”了一声,嗓音里藏着细微的笑意。 林知幼牵着他一路走上木桥,思桃他们见状,不禁发出“咦”的起哄声。 林知幼脸色泛红,忍不住说:“他怕水!” “我们知道,野哥怕水,得幼幼牵着才不怕!” 逗笑声四起,江野始终牵着林知幼的手,双手相握,紧紧不放。 思年站在木桥的中央,望着不远处他俩相依偎的身影。 他攥紧手边的木桥绳索,眼里泛起一丝酸涩的疼痛。 其实,刚刚他们一起拍照时,思年看见了。 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江野偷偷去牵林知幼的手。 林知幼缩了一下,然后她的手被江野紧紧地握住。 思年能感觉到,他俩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太一般,好像更加地亲密。 但在这场“战役”里,他不想轻易认输。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一处古镇。 这座古镇坐落在山林间,倒有一种“中隐隐于市”的感觉。 思桃瞧见熙熙攘攘的人潮,难得见到热闹人烟,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雀跃。 她赶紧伸出手,拉着林知幼和文冰莹一起去逛街市。 她们一路逛,一路看。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 她们垂眸望去,只见摊上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首饰,有项链、戒指、耳环、手镯等。 思桃随手拿起一块翡翠玉坠,好奇地看了看,抬头问:“老板,你们这儿的东西多少钱,能便宜点吗?” 卖首饰的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她笑着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挑吧,给你们打折!” 思桃弯起眉眼,拿起一个水晶发夹。 她觉得挺好看的,刚想付钱,摊主阿姨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哪有小姑娘付钱的道理啊,男朋友不得表示一下!” 彼时周澄宙早已走到小摊前,他站在思桃的身边,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脖颈,问摊主:“这个多少钱啊?” 摊主阿姨报了价格后,周澄宙掏出兜里的钱给她,然后将那个水晶发夹递给了思桃。 思桃面上飞霞,微微别开目光,故作对别处感兴趣,立刻跑去旁边的小摊,看摊主捏糖人了。 周澄宙赶紧收好钱包,朝思桃扬声道:“你等等我!” 他俩跑开后,林知幼站在首饰摊前,安静地陷入了沉思。 她的耳环丢了,想再买一个,可这小摊上摆放着各种类型的漂亮耳环,林知幼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道清润温和的男声倏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幼幼,你看这个怎么样?” 林知幼抬起眼,只见思年的手里拿着一对珍珠吊坠耳环。 银白的珍珠吊坠耳环在鎏金色日光的照耀下,泛着镀金碎玉的光。 还挺好看的。 林知幼正思索着,耳边就响起江野清冽低沉的声音:“我觉得这个更好。” 林知幼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小摊上摆放着一对小巧的水钻耳环,耳环处雕刻着花朵的纹路。 林知幼的眼睛不禁一亮,是雏菊。 她记得雏菊的花语—— 是深藏在心底的爱,亦为暗恋。 林知幼深深地看了江野一眼,眼见他将耳环递到自己的面前,眉眼间含着倦懒的笑意。 “我想看你戴这个。” 思年的心里一更,他拿起那对珍珠吊坠耳环,据理力争道:“幼幼,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你选哪一个?”江野冷冽的话音落下,目光灼灼地注视林知幼。 他俩分别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拿着一对耳环。 林知幼一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暖风徐徐吹过,带着燥热的暑意。 林知幼咽了咽喉,她想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抬起手,指向了江野手里的耳环。 “我喜欢这个。” 语毕,思年的眼里划过了一丝落寞的神色。 一直站在旁边的文冰莹将思年的表情看在眼里。 她想了想,开了话匣:“我突然不想买了。” 她走近思年道:“你陪我去那边看看吧,思桃他们在那边。” 文冰莹将心里复杂的情绪收敛,拉着思年就去找思桃他们。 林知幼望向文冰莹和思年离去的身影,嘴唇翕动,还未开口,江野清冽的嗓音就传进她的耳畔。 “我帮你戴上。” 林知幼微微愣怔,半晌点点头道:“好。” 江野站在小摊前,伸手将林知幼乌润的长发挽到耳后。 他拿起那对镶嵌着雏菊图案的水钻耳环,轻轻地为林知幼戴上。 他的动作青涩又温柔,眉眼带着十分认真。 旁边的摊主阿姨露出一脸会心的笑容,感觉比磕到糖还要甜。 “小姑娘真有福气,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林知幼的脸颊红通通的,嘴角终于悄悄弯起一个弧度,笑了。 片刻后,夜色渐渐暗下来,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墨色纱帘。 众人一起回到山兮民宿那儿吃晚饭。 等到吃完饭后,林知幼却发现江野不见了。 她正欲寻找他,民宿的老板娘就走了过来。 她笑着朝众人道:“我们民宿附近有一处海滩,今晚将在那儿举行一个特别节目,诚邀各位一起参加。” “好啊!”思桃一听到有节目,举双手双脚赞成。 林知幼微微思忖,说:“野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他之后一起去吧。” “你的朋友已经先过去了哦。”老板娘弯起眉眼,脸上扬着冶艳的笑容。 林知幼愣怔了下,嘴角微微抿成一道直线。 江野来去如风,唯独这个老板娘知道他的行踪。 林知幼的心里像是升起一个鼓鼓胀胀的气球,有点儿膈应。 思桃走到她的身边,挽起林知幼的胳膊道:“幼幼,既然野哥过去了,那我们走吧,去看看有什么节目!” “好。”林知幼心不在焉地应道。 她跟随思桃他们一路往前走,半晌就来到了民宿附近的海滩。 夜晚的海风缱绻地吹拂,一望无垠的金色沙滩连接着浩瀚的大海,相映成趣,绘成一副美轮美奂的油画。 林知幼信步走到海滩前。 这一刻,她看到眼前的人与景,眼睛蓦地一亮。 她整个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哄六十一下 夜晚的天空云朵舒卷,海风轻轻地吹拂。 江野静静地站在海滩上,长身鹤立,眉目倦淡但难得正经,带着十足的认真。 林知幼刚走近海滩,耳畔就突然传来了“刺啦”的声音。 有一束火光像彩色飘带般升腾而起,在夜空中乍现。 伴随“嘭”地一声,第一颗烟花绽放在众人的眼前。 “好美啊!”大伙纷纷惊叹。 林知幼怔怔地望向夜空,只见一簇粉色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夏空中绽放,勾勒着兔子的图案,斑斓又绚烂。 下一秒,无数的“兔子”烟花在夜空之上闪耀,姹紫嫣红,潋滟璀璨得迷了她的双眼。 林知幼的心里也像炸起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她的眼睛亮亮的,信步朝江野走去。 她来到他的面前,只见金灿灿的沙滩上正铺满红色的玫瑰。 无数的玫瑰花瓣摆成了六个大字 ——江野爱林知幼。 林知幼的鹿眼睁圆,整个人不禁怔在原地。 江野倦淡的眉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他当初在海滨度假村里,曾经默默地在海滩上写下过同样的一行字。 他希望他和林知幼能像传说中那般,名字相连,永远地在一起。 曾经的他不相信传说,但如今因为她,他决定相信所有的天真与浪漫。 就在今天,他决定将曾经的秘密宣之于口,将自己的心愿一一实现。 那场在“星光乐园”里,因为被警察追逐而没有看完的烟花,他想在今天完完整整地送给她; 那些在海滩上写下的字,他也想在今天亲口说给她听。 林知幼怔怔地望向江野,她的思绪抽丝剥茧,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地明晰起来。 怪不得这些天,江野总是和那位老板娘聊天。 原来他是让这家民宿帮忙策划今晚的惊喜。 他俩的目光相望,江野的眼中渐渐地漾起一层暖意。 他弯起嘴角,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束红色玫瑰。 江野单膝跪下,将玫瑰花递到林知幼的面前,嗓音温柔得像是春夜的风。 “糯糯,我等你很久了。” 他手上的玫瑰鲜嫩娇艳,随风轻轻摇曳,顾盼生姿。 在《小王子》的故事里,小王子走遍许多星球,见过这世间所有的姹紫嫣红。 但他最终明白了,那朵b612星球的玫瑰花,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花朵。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朵玫瑰花,是他的唯一。 正如聂鲁达所说——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你是我的毕生所求、是我的终生所愿,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江野目光灼灼地望着林知幼,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成为了他眼中独一无二的高光。 他弯唇一笑,笑靥比天上的烟花更加晶莹璀璨。 他一字一句地说:“糯糯,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一场盛大的告白如烟花般直抵林知幼的心底,震天动地,心神激荡。 这一刻,她点点头,嗓子发涩,唇边漾起满满的笑意:“我愿意。” 闻言,江野的眼睛一亮,起身将她拥进怀里。 林知幼握着那束玫瑰花,花枝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散发着阵阵清香,迷人而沉醉。 周围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都惊呆了。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全都将目光聚焦在林知幼和江野的身上。 民宿的老板娘脸上带着欣慰满意的笑容; 周澄宙则是一脸愕然,默默地在心里惊叹:“野哥也太会了,以这样的方式抱得美人归,服了服了!” 而思年站在一旁,默默地攥紧拳头,眼底一片刺痛,全程一言不发。 文冰莹和思桃不由得捧着星星眼,心想这样的甜蜜爱情什么时候能够轮到我?! 思桃想了想,吁出一口气,感慨道:“有生之年,我能看见野哥和幼幼在一起,也算是死而无憾,值了!” “你别瞎说。”周澄宙下意识地打断她的话。 思桃张了张嘴,轻拍自己的嘴巴道:“没错没错,这个大喜日子,应该说些吉利话!” 他俩的声音忙不迭地压低,另一头的江野并没有注意到思桃他们,他满心满眼都是林知幼。 他将她微微松开,俯身就想吻上林知幼的唇。 林知幼神思一动,赶紧抬手挡住自己的唇瓣。 江野的唇离她不到半寸的距离,他微微拧起眉,眼里有波光涌动。 林知幼红着脸,温吞地说:“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的余光瞥见思桃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和江野,就差将目光烙在他俩身上了。 江野的眉梢微挑,立刻了然。 他掀起眼皮睨了思桃他们一眼,抬起声调道:“把头转过去。” 一听到他的指令,思桃和周澄宙他们立即乖乖照做。 他们捂住自己的脸,露出手指的缝隙,偷偷地往外瞧。 思年站在一旁,不忍再看,他径自转过身,默默地消化自己的情绪。 江野见大伙全都照做,伏到林知幼的耳边,轻轻地说:“没有人会看见。” 他的眉眼里透着轻佻的笑,语气里带着磨人的诱哄。 林知幼被他逗得面红耳赤,顿时哑口无言。 她的心脏噗通直跳,还没反应过来,江野就突然俯下身子,轻啄了下她的嘴唇。 触感冰凉柔软,很轻,但又很甜。 林知幼悄悄地翘起嘴角的弧度,她拉着江野的手轻轻晃动,羞赧地低下头,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 下一秒,耳畔突然传来了“嘶”的一声。 思桃化身吃柠檬的土拨鼠,酸得浑身泛软。 她说:“你俩这恩爱秀得也太溜了,能不能给我们这群单身狗点活路啊!” “你刚刚是不是偷看了?”林知幼抿着嘴角问。 “你猜。”思桃笑着眨眨眼,一脸狡黠。 “你一定看了!”林知幼跑向她,思桃赶紧笑着躲开。 她两追打玩闹,笑声荡漾开来,随风落在浓郁的夜色里。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文冰莹抬眼望向思年。 他的脸色泛白,全程缄默,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太对劲。 文冰莹的喉间一更,虽然她和他们相处得时间不长,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早已了然一切。 晚风微凉,徐徐地吹拂而过,将每个人的心事都吹向远方,埋进了金灿灿的沙滩里。 时光就像沙砾,披沙拣金,它会留下最美好的东西。 有些心事会释然,有些心愿会了却,有些人终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结局,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文冰莹觉得,思年就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 她活了二十几岁,第一次遇见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她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乎,文冰莹趁着绿岛山庄之行结束后,某天专门来到了鹿鸣巷。 她知道这是林知幼的住处,也是思年的家。 文冰莹站在鹿鸣巷的巷口,等思年回家。 她从思桃那儿打听到,思年每天晚上没有加班,大概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家。 她等了一阵,果然等到思年的身影。 他信步走到巷子口,当看见文冰莹的那一刻,思年的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他问:“你找幼幼吗?” “不是。”文冰莹抬眼看他,信誓旦旦地说,“我找你。”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但强装镇定道:“我想要你的微信。”她顿了顿道,“思年,我想我爱上你了。” 思年微微一怔,他轻蹙了下眉头,言语变得艰涩,难以开口。 他默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我的微信。” 闻言,文冰莹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听懂他的意思了。 文冰莹呼吸一窒,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说:“没关系,电话也可以。我可以等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她在“等”字上微微加了重音,脸上带着倔强的表情。 思年有些为难,他沉默良久,最终开了口:“文小姐,你放弃吧,我不喜欢你。” 他的心根本不在她的身上,那又何必浪费人家姑娘的时间精力呢。 思年觉得自己应该更果断点。 然而这一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物体碰撞声。 林知幼走到鹿鸣巷口,正好听见他俩的对话。 她的鞋子踢到地面上的石块,微微泛起了疼。 可林知幼无暇顾及,她看着文冰莹注意到自己后,脸上带着难以明辨的情绪,匆匆地跑开了。 林知幼望着杵在原地的思年,秀气的眉蹙了起来。 她忍不住开口:“思年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明明可以委婉一点,这样直截了当的话语,未免有些太伤人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思年的眼里泛起一丝戾气,气冲冲地甩下这句话。 林知幼怔住,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思年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旋即望向文冰莹离去的方向。 林知幼没法顾及其他,心里一紧,只能转身快步地追向文冰莹的方向。 “冰莹!” 文冰莹跑得很快,林知幼费尽全力最后才在十字路口处追上了她。 “你小心。”她伸手拉住文冰莹,路上车水马龙,车子的长鸣声不止。 她将文冰莹拉到街道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文冰莹吁出一口气,眼睛有些红红的。她的眼睫毛耷拉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伤心。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第一次追人,可是失败了。 文冰莹梗着脖子,强装倔强镇定,像是一只不愿低头的绿孔雀。 她说:“我没事。” 林知幼静静地看着她,她知道文冰莹说自己没事,就是“我不好”、“我很难过”的意思。 林知幼伸出手,默默地抱了抱她。 文冰莹的脑袋搭在林知幼的肩头,心里不禁泛起几分委屈,有点想哭。 林知幼无声地陪着她,过了好一阵子,文冰莹才消化掉自己那些不甘、沮丧、悲伤的情绪。 她抬起眉眼,眼中已经恢复成清明的神色。 她说:“感情这事向来没法强求,他不喜欢我,那我就及时止损。反正这也才刚刚开始,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倒来得干净利落。” “……” 文冰莹仰起头,牵起嘴角道:“反正我长得好看,人也优秀,何必贪恋一枝花!” 她清醒果敢,敢爱、敢不爱、也敢不被爱。 林知幼默默地想,这就是小冰雀啊。 她的心气儿高,心思深,但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林知幼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朝她弯起唇角。她目光笃定地说:“你一定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当然!”文冰莹说。 直到文冰莹离开滨城的前一天,她和林知幼、思桃决定来一场“姐妹狂欢”。 她们三人来到市区的新煌ktv唱歌,又去了万象城逛街逛了一整个下午。 等到回去的路上,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娉娉婷婷地走过步行街。 突然间,有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她们,问:“姐姐,你们要买同心结吗?” 林知幼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好奇地弯下腰,和她平视。 林知幼笑着问她:“你在卖同心结?” 小女孩“嗯”了一声,指向不远处的摊子道:“我家就有卖同心结。” 林知幼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有个老婆婆正坐在小摊前卖东西。 摊子清清冷冷,看起来没什么人光顾。 想来是个帮家里卖东西,补贴家用的好孩子。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买个同心结送给心上人吧。同心结寓意和有情人和和美美,永结同心。姐姐,你们买一个吧!” 她一脸正经,像背诵课本似的,读给林知幼她们听,她们不禁笑了。 林知幼点点头道:“好,我们去看看。” 她们三人走到小摊前,摊主老婆婆的眼睛亮了亮,问:“小姑娘,要买东西吗?” 林知幼垂眸望去,只见摊子上摆放着很多手工艺品,做工不错,但款式比较陈朴守旧,所以才少有人光顾。 林知幼的眸光转了转,道:“我想买一个同心结。” 文冰莹也笑着说:“我也买一个,以后送给我的mr.right!” 思桃在一旁陷入沉默,她难得地摇摇头道:“同心结我就不买了。” 她拿起摊上的一个手工碎花小钱包道:“我想买这个。” 她的眼睫低垂,将自己的心事掩藏。 实际上,思桃不敢买同心结。 她想到自己的病,怕耽误周澄宙,不敢送给他。 等到她们结完帐,林知幼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微笑道:“乖乖的,好好照顾奶奶。”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朝她露出天真无暇的笑容。 因为有了这个同心结,林知幼决定找个日子,将它送给江野。 她满心期待地想将礼物送给他,谁曾想,林知幼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就突然收到了一个来自江野的“重磅礼物”。 彼时她坐在家里,握紧自己的手机。 林知幼盯着手机上的界面,不由得鹿眼圆睁,整个人都怔住了! 哄六十二下 自从林知幼成名后,网上关于她的话题层出不穷。 最近几天,有人翻出了林知幼以前上中学时的毕业照。 一时间,网友们纷纷陷入热议。 【@采蘑菇的小蘑菇:啊啊啊啊我家幼幼真是从小美到大,想和美女贴贴!!![憧憬][憧憬]】 【@知名美少女小号:这题我会答,这个学校是我们市里的重点中学!!呜呜呜后悔当初没有努把力,不然就可以和幼幼当同学了!!!】 【@每天都在思考的文君君:仙女长得美、成绩好、实力佳,我简直太爱了!!![心][心][心]】 许多网友都在微博评论区里夸起了林知幼,对着她的毕业照开始吹起一波彩虹屁,整个微博广场瞬间都被刷屏了。 而在这些彩虹屁中,有一位不知名的网友却突然po出一条微博。 这条微博在这一片夸赞声中,显得格格不入,立即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那位网友说,林知幼以前和江野同校。江野是滨城七中的风云人物,那时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林知幼之前有一段时间,经常给江野送礼物。 很明显,她上学时曾经暗恋过江野。 那人说得信誓旦旦,声称自己是滨城七中以前的学生,曾目睹过林知幼和江野两人的互动。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转发量迅速破万,评论区也完全沦陷了。 各路营销号开始纷纷转载,网上立刻闹得沸沸扬扬,将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众人纷纷好奇,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林知幼到底有没有暗恋过江野?他俩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就在大伙都蹲守在吃瓜前线,翘首等待最新的八卦物料时,正主却突然下场了! 当天下午3点21分,江野在自己的微博平台上,突然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ace-江野:是我暗恋她,先追的她。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林知幼呦】 消息一出,整个评论区都炸了!! #江野官宣恋情#的话题直接冲上了微博热搜榜。 网友们纷纷表示,人已经傻了。 他们原本还想等路人陆续来爆料,吃吃瓜磕磕糖什么的。谁知道江野现身说法,秒速打脸各大营销号,直接官宣恋爱。 这信息量我踏马只能说,太大了!!! 【@日常磕糖bot:野哥人狠话不多,男友力max!!![打call][打call]】 【@少女梦想家: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是真的!!![憧憬][憧憬][憧憬]】 【@臭宝本宝:快来打醒我,我不是在做梦叭!!这也太甜了!!!】 【@洋洋羊:呜呜呜呜呜我的女神和男神在一起了,今天过年啦!!!】 【@阿星:天啊!!!从校服到婚纱,人间绝美爱情~话不多说,我酸了!!!】 林知幼看着网上的评论,又刷到微博热搜榜上江野的那条热门话题。 她握着手机,整个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下一刻,“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传进林知幼的耳畔。 林知幼回过神来,她起身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江野的颀长身影倏地映入她的眼帘。 他倚在她家的门前,怀里抱着一只小橘猫,眉眼倦淡含笑。 他看着林知幼说:“我带小糯来看你。” 林知幼看见他怀里的小猫,微微弯起嘴角。 她伸手将它抱进自己的怀里,翘挺的鼻端蹭了蹭小橘猫毛茸茸的身子,笑着说:“小糯,姐姐好想你啊。” “那你有没有想我?”江野眉梢微挑,摆出一脸争宠的傲娇表情。 林知幼顿了顿,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江野的面前。 “我还没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重磅消息炸得整个微博平台都抖三抖,如今评论区全都炸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江野倒是一脸平静。 他自在坦荡地说:“我要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闻言,林知幼的心念一动。 她望着江野,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仿佛一眼万年。 有时光长河湍湍流淌,空气中都充盈着涌动的水波,直抵她的心间,荡起了层层涟漪。 这种感觉真特别。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心情十分愉悦。 她轻声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江野被吸引了。 林知幼难得卖了个关子,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柜子,将里面珍藏好的同心结拿了出来。 然后,她信步走向江野,来到沙发前,坐到了他的身边。 她将同心结递给了他:“这个送给你。” 江野垂眸一看,只见那个同心结小巧精致,还挺好看的。 他的眉梢微挑,黑眸中倏地划过一丝轻佻的笑。 江野说:“你知道古代送男子同心结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林知幼好奇地眨了下眼睛。 “是求亲的意思。” 江野的尾音微扬,在空气中拉出一条暧昧的弧度。 他低声细语道:“糯糯,原来这就是你的心意。看来我们得赶快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林知幼:“!!!” 她的脸噌地泛起红晕,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 下一秒,林知幼听见江野气息悠长地呵笑了一声。 她思绪一转,不禁嗔道:“你骗我!” 林知幼伸手想轻拍江野的胸膛,谁知却被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 江野漆黑的眼瞳里泛着细碎的笑意。 他倾身凑近她,热气轻喷在林知幼的耳边:“你送给我礼物,那我也得回礼才行。” 林知幼感受到他凛冽的气息,有淡淡的罗勒味钻进她的鼻尖。 她还没反应过来,江野就揽住她细软的腰肢,将她抵在沙发背上。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令林知幼的身子微微僵住。 她缓了缓神,伸手抵上他坚硬的胸膛,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樱花色。 林知幼低声道:“你干什么……” “别动。”江野眉梢微翘,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狡黠。 他说:“男朋友要给女朋友送礼物了。” 他的嗓音低沉清冽,尾音微扬,带着点儿诱哄的味道。 以吻回礼,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的礼物。 林知幼的手指微微收拢,心里生出了点儿紧张。 江野俯首凑近她,冰凉的唇瓣就要碰上女生的娇唇时,这一刻,“喵”地一声突然在寂静的屋内回响。 江野望向声源处,只见毛茸茸的小橘猫正溜到他的脚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喵喵”叫。 江野抬手捏了捏眉心,讪道:“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 林知幼笑着轻推了下他。 她起身抱起小橘猫,笑着说:“小糯,你也觉得哥哥很坏,对不对?” 她摸了摸小猫柔软的身子。 她默默地想,懂得为她打抱不平,是一只很乖的小猫。 江野睨了一眼那只小橘猫,舌尖顶了下腮帮子道:“白眼猫。” 他白给它喂了那么多精细的猫粮。 空长一身膘,毫无用武之地。 他漫不经心地垂下黑睫,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落下来,浸着林知幼温柔的眉眼。 她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小猫毛茸茸的身子,样子安静又乖巧。 江野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他想,以后他俩在一起,每天都会是静谧美好的好时光。 人生漫长,世界明朗。 有猫、有黄昏、还有他心爱的姑娘,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当天晚上,林知幼发了一条微博。 【@林知幼呦:以后每天都想和你一起立黄昏、晒月光。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ace-江野】 她的回应,瞬间引起了全网热议。 所有网友都陷入狂欢,直呼“磕到了!!” 而令林知幼没想到的是,姜玉茹他们也听到了风声。 他们得知江野和林知幼在网上官宣恋爱,忙不迭地扬言要大张旗鼓邀请街坊邻居一起来家里吃饭,庆祝他俩在一起的这件大喜事。 林知幼知道后,面露害羞,还有一丝社恐的为难。 彼时姜玉茹坐在林家的客厅里,轻轻地拍了拍林知幼的手。 姜玉茹笑着说:“幼幼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毕竟你和小野在一起的事儿,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林知幼:“……” 她觉得姜玉茹说得蛮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那几天,姜玉茹整日笑容满面地四处和街坊邻里说这个好消息。 每次街坊邻居见到林知幼时,有的偷偷抿嘴笑,有的大方地朝她说恭喜,还有的让她和江野赶紧请喝喜酒,把婚事给办了! 林知幼第一次感受到“花式催婚”,这让她无法适应,完全招架不住。 而令她更加无法招架的是,这天姜玉茹终于请来了鹿鸣巷的街坊邻居们,一起来到家里吃饭。 彼时众人欢聚一堂。 周奶奶坐在餐桌前,看着林知幼和江野这对小年轻并肩而坐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周奶奶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小野和小幼两人相处得不一般,他俩特别合适。” “还是周家阿嫲慧眼如炬!”姜玉茹笑着说,“江野这臭小子当初还藏着掖着呢。你说幼幼这么好的对象,我要是早知道他俩能在一块儿,我都犯不着这么发愁!” 姜玉茹轻笑着睨了江野一眼。 江野懒散地说:“我那不是还没追上嘛。得追上了,才好跟你们报喜啊。” “好好好,你两现在在一块儿,我们看着都高兴!” 众人全都笑了。思桃坐在一旁,悄悄地伸出手肘点了下林知幼,朝她小声耳语。 “幼幼,你和野哥这算不算是提前‘摆喜宴演习’啊?” “你说什么呢。”林知幼压低声音,嗔道。 “你怎么还脸红了呢?”思桃笑着眯起眼睛,“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有,有想法。”林知幼拿起一颗草莓递到思桃的嘴边说,“我就想让你多吃一点。” 思桃鼓了鼓嘴道:“你就是口是心非!” 她俩在一旁小声笑闹着。 另一厢,思年静静地坐在餐桌前,握着手里的酒杯,全程缄默不语。 他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液顺着他的喉管滑下,一阵辛辣的热意瞬间涌上他的眼。 思年的眼里泛起了红,心里酸涩不已。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它不像开关,你想要关上,就能随时关闭。 他无法缓冲自己的感情,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好似这样做就能尽力地冲淡一切。 江野掀起眼皮,默默地瞥向一旁的思年。 他注意到他的神色。 江野默了半晌,俯身朝思年低声道:“出去醒醒神?” 思年愣了一下,他眯着微醺的醉眼,朝江野点了下头。 他俩拉开椅子,在一片热闹的人声中,不动声色地离场。 他们一起踏出房门,走到了屋外。 彼时鹿鸣巷里嫌少有人走动,夜晚的凉风呼呼地吹拂。 皎洁冷白的月光倾洒在巷子的石板路上,好似盛开了一片雪白的梨花,整个氛围更显清冷寂寥。 江野和思年站在门口,目视前方。 好半晌,他俩中都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江野默了默,他伸手掏出了自己衣兜里的烟盒,从里面磕出一根香烟。 他侧头问思年:“抽吗?” 思年默了三秒,默默地接过。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自然地捻动了下香烟。 思年从小到大极少沾烟酒,今天两者全占了。 江野一把弹开打火机的匣子,伸手凑近他。 思年偏了下头,去点他那蹙深橘色的火光。 他将香烟夹在手里,轻轻地吸了一口。 在一片淡淡的清白烟雾中,思年的眸色好似也变得浅浅淡淡,整个人的身心渐渐地松懈下来。 他静静地吸了会儿烟,侧头看向江野。 思年的脸色复杂,酝酿许久后,他才将自己心里的话从牙齿缝里缓缓地挤了出来。 “你好好待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江野的神情散漫,他的下巴微扬,漆黑的眼瞳里带着桀骜与自信,一如从前那般。 思年听着他清冷紧劲的语气,觉得格外地欠。 他握拳忍不住捶了下江野的肩膀,沉声道:“臭小子!” 话落,江野冷倦的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笑。 思年清隽的眉眼也舒展开,漾起了细碎的笑意。 晚风微凉,但人情温暖。 即便他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与羁绊,但兄弟情重,彼此间的友谊不管说什么,都是不会改变的。 江野和思年就这样站在浓郁的夜色中,相视而笑。 下一秒,屋内却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生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江野听出来了,是林知幼的声音! 哄六十三下 江野和思年疾步跑回屋内时,就发现屋里早已一片混乱。 原本热闹喜庆的氛围好似瞬间被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霾。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呼喊,有人已经怔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 林知幼蹲坐在地上,望着早已躺倒在地,失去意识的思桃,胆颤心惊地唤着她的名字。 “桃子,你醒一醒!” 刚刚思桃坐在餐桌前吃饭,突然感觉呼吸不畅。 她抬手捂住自己疼痛的胸口,林知幼还没留意到她的举止变化,只听“咚”地一声,思桃就徒然倒地,瞬间晕了过去。 彼时思年挤进人群中,快步走到思桃的身边。 他蹲下身子,伸手按压思桃的额头,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思桃的下颌,稍稍施力,将她的下颌上提,头部后仰,让她保持气道通畅。 下一秒,思年伸手探向思桃的衣兜,取出了她一直放在兜里备着的速效救心丸。 他将救心丸放进思桃的嘴里,他全程面色镇定,但纤瘦修长的手指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半晌,急救车终于赶到了。众人赶紧将思桃送往滨城第一人民医院。 夜幕沉沉地降下,巷子里的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一场热闹的喜宴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林知幼站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林知幼的呼吸窒了窒,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味道,也无法适应医院里这种冰冷凄清的氛围。 而如今,思桃却得留在这里。 思爸爸他们为思桃办理了住院手续,为了更好地照顾她,这次他们没有请护工,姜玉茹和林岚主动提出要在医院里轮流照顾思桃。 毕竟她是女孩子,在许多事情上,思爸爸和思年照料起来不太方便,还是姜玉茹她们帮忙比较合适。 思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的脸颊带着病态的苍白,犹如单薄的白纸,好像轻轻一扯,就会被撕坏。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朝姜玉茹和林岚勉力地弯起一个笑。 思桃的声音微哑,道:“谢谢阿姨,麻烦你们了。” 姜玉茹和林岚朝她摇摇头,面露不忍。 这个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 她的妈妈离开人世,自己的心脏病再次发作,她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第一时间还在为别人考虑,担心给别人添麻烦。 林知幼走到思桃的床前,她强撑着精神,嘴唇翕动,刚想说话,思桃仿佛能猜出她想说什么似的,反倒先开了口:“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眉眼一弯,露出清清浅浅的小酒窝,在苍白的脸上犹如绽放出一朵明艳的花朵。 思桃说:“我还想和你一起逛街,买漂漂亮亮的衣服;还想去看我家焰焰的演唱会;还想去很多地方旅行,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呢,不会那么快就掉线。” “你别瞎说。”林知幼蹙起清秀的眉,截住了她的话尾。 思桃默默地咽了咽喉咙,故作轻松地朝林知幼弯起嘴角:“别担心啦,我没事的。” “嗯。”林知幼朝她微微一笑,将眸中的悲伤与沮丧全都收敛。 彼时天色已晚,今晚林岚会留下来陪床,照顾思桃。 于是,林知幼便去了江野家暂住。 她一路回到江家,跟随姜玉茹和江野来到了二楼的房间。 姜玉茹将客房收拾了出来,把崭新干净的床单被褥全都放到床榻上。 姜玉茹看着林知幼略显恍惚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幼幼,你别想太多,今晚好好在这儿睡。” “谢谢干妈。”林知幼轻声说。 姜玉茹想了想,抬脚迈出了房门,去厨房准备明天给思桃送去的药膳汤。 寂静的房间里,江野站在床前,默默地捏起床单的一角,准备帮林知幼铺床。 林知幼望向他,男人的侧脸线条精致流畅,眉目间透着几分温柔的神色。 这一刻,林知幼忍不住走上前,伸手轻轻地环上江野的腰,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江野的身子微微一顿,他拿着床单的手垂在半空,侧过头,望向身后的女生。 明亮的白炽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江野可以清晰地看见林知幼脸上浅浅的绒毛,她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沮丧。 江野咽了咽喉,朝林知幼轻声道:“会没事的。” 林知幼抱着江野的手微微收紧,没说话。 她感受着他宽阔后背传来的暖意,像是将她的整个身心包裹住,让她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倏忽,江野清冽沉缓的嗓音落在林知幼的耳边,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中她的心脏。 他说:“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林知幼愕愣,过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这个时候还……” “想什么呢。”江野转过身子,伸出长臂将她拢进自己的怀里。 他面对面地注视着林知幼,目光纯粹又炽热,带着几分真挚,“我就想陪陪你。” 林知幼与他四目相望,两人的目光像是磁铁的南北极,完全吸在了一起。 虽然他这么说,但江野抱着女生柔软窈窕的身子,喉结还是忍不住滚动了下。 正好此时,姜玉茹在外忙活完走了进来。 她刚踏进屋内,就瞧见他们小两口抱在一起的身影。 林知幼一听到脚步声,赶紧触电般地松开江野的手。 姜玉茹抿着嘴角,难得弯起一个笑。 她岔开话题道:“小野,我让你换个床单,你怎么换那么久,这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 林知幼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姜玉茹的脸上带着会心的笑,让江野一起帮忙给林知幼铺好了床单。 半晌,一切都拾掇好了。 江野不动声色地伏到林知幼的耳边,压低嗓音问她:“真不用我陪你?” “你快走。”林知幼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点儿羞赧与撒娇。 等到姜玉茹和江野都回房休息后,林知幼收拾好也睡到了床上。 有莹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洒进来,林知幼躺在柔软又陌生的床榻上,望向窗外垂在云端的那轮弦月。 她悻悻地想,不知道思桃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好好睡觉? 林知幼的思绪繁乱,不由得翻了个身。 就着清冷的月色,沉重的疲惫感渐渐地朝她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幼就陷入了梦乡…… — 等到林知幼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整个人就置身于晶莹剔透的巨大冰面上。 她的脚上穿着当初思桃给她的那双白色冰鞋。 林知幼想起来了,这里是她和思桃第一次相约去滑冰的那家溜冰场。 林知幼抬起眼,一抹娇小倩丽的身影倏地映入她的眼帘。 是思桃。 她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肆意地滑冰,身姿轻盈又优美。 倏忽,思桃回过头,朝林知幼弯起眉眼,笑得像红苹果般,带着果香的甜味儿。 “幼幼,你快来啊,一起滑!” 林知幼看着她粲然的笑靥,不自觉地翘起嘴角的弧度。 她倾身上前,和思桃一起在冰面上自在舞动。 她俩彼此靠近,默契地一起起跳、旋转,宛如徜徉在冰雪天地中,自由而恣意。 下一秒,一阵“嘭”的巨响突然打破了眼前美好的景象。 周围开始止不住地剧烈晃动。 天崩地裂间,林知幼看见思桃脚下的冰面霎时裂开,她的身子猛地坠了下去。 林知幼的心里一颤,赶紧迅速跑上前,伸手想去抓住思桃。 可她纤细的手垂在半空,与思桃的指尖擦了过去。 林知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桃仰着头,瞬间坠落进黑暗的深渊中。 “幼幼,救我!!” 思桃的哭声凄怆,眼里带着无尽的绝望…… “桃子!!” 林知幼惊呼出声,她睁开眼睛,猝然惊醒。 她坐到床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林知幼的心沉沉惴惴,仿佛依旧沉在那无边无垠的深渊中。 她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勉力地缓了缓神,随即光着脚丫下了床。 林知幼趿拉着拖鞋,缓步走到门外。 她信步走过走廊,却见江野的房间门打开着,屋内空荡荡,并没有人在。 林知幼疑惑地拧了下眉,旋即迈步走下了楼梯。 此时客厅里漆黑一片,阳台处立着一道清清肃肃的颀长身影,是江野。 他倚在阳台边,正静静地抽着一根烟。 想来,他也睡不着。 林知幼信步走到江野的身边,夜晚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泛着瑟瑟的冷意。 她侧头看向江野:“你怎么还没睡?” “想点事情。”江野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根香烟,默了两秒,随手将它摁灭。 他不想让林知幼闻二手烟。 林知幼看着江野的眼里透着几分落寞的神色,心里蓦地一紧。 她怎么没想到呢? 江野也曾遭遇过亲人逝世的悲痛经历。 他的妹妹很早就离开了这个人世间,离开了江野。 在江野的心里,虽然他从未明言,但他肯定也早已将思桃当作自己亲近的妹妹。 如今思桃的心脏病再次发作,江野总是安慰林知幼,可林知幼忘了,其实他也需要安慰。 林知幼的眼皮耷拉下来,嘴角轻抿,默默地伸手抱住了江野。 江野将自己的外套分给她,把林知幼拢进自己的怀中,两人在夜色里紧紧相依。 林知幼听见江野冷冽的嗓音响在自己的头顶,执拗的,带着笃定的语气。 “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他顿了顿,话音里带着万分固执,“死也要在一起。” 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偏执,像是在撒泼,带着桀骜的少年感。 不容置喙,又很霸道。 林知幼清秀的眉眼舒展开,轻声哄他:“好。” 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就能永远在一起。 — 隔天下午。 林知幼在体育大学训练完后,就赶来医院看思桃,可思桃的状态并不好。 医生给她打了镇痛剂,她煎熬地度过好半晌,最终才睡了过去。 林知幼的心里头像是坠着一块巨石,很沉重,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抿着嘴角,鼻翼小幅度地抽着,生怕惊扰思桃,吵到她休息,于是林知幼独自走出病房的房门。 她站在门外,深深地吸了口气,宛如砧板上的鱼,幸运地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下一秒,一阵脚步声倏地传进林知幼的耳畔。 她抬起头,只见思年穿着白大褂,迎面朝她走来。 林知幼看向他,说:“桃子刚刚睡下了。” 思年微微颔首,他望向病房的方向,透过半掩的房门,可以看见躺在病床上静静休息的思桃。 思年在心里吁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满脸疲惫。 林知幼看着他,澄澈的鹿眼里泛起几分担忧与关切。 她说:“思年哥哥,你别太担心。这里有我们,我们大家都在的。” 无论是江家、林家还是周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他们家坚定的后盾。 思年的喉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意,他沉默许久,最终朝林知幼开了口。 “我知道的。”他咬下牙关,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思桃……都是我最珍视的妹妹。” 这是思年有生以来,说过最大的谎话。 他对林知幼的这份感情,他早已知道无望。 他只希望她能幸福。因为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他爱的人了…… 林知幼望向思年,顺着他的目光望进病房内。 又是一年盛夏,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落在纯白色的病床上。 他们始终坚信,只要熬过去,就一定能等来希望与光明。 — 那段时间,林知幼除了回学校练冰,只要一有空,她就会来医院里陪思桃。 这天她坐在思桃的床前,陪她一起听《一生情缘》这部电影改编的有声小说。 这部由裴焰主演的古装片前阵子制成了有声书,在懒猫听书的app上,上架了。 林知幼专门下载了这个app,握着手机,和思桃一起静静地听这部有声书。 虽然这部电影的情节,思桃都已知晓。 但她对此如数家珍,十分喜欢这个故事。 彼时思桃穿着病号服,坐在床榻上。 她的手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问林知幼:“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吗?” 林知幼摇摇头,问:“为什么啊?” “因为有遗憾。”思桃笑着说,“周将军终其一生都只爱他的四小姐,可他们有情人最终却无法长相厮守,他只能抱着他心上人的尸体,一夜白发。这种意难平的结局,让我永远都没法moveon。” 得不到的才最珍贵,遗憾的才是最美。 林知幼不喜欢这种悲伤的结局。 她讨厌分离,更害怕天人两隔。 林知幼晃了晃神,自顾自地打开手机,朝思桃说:“要不,我们再听一个开心点的故事吧?” 她点开有声书,将手机屏幕递到思桃的面前,笑着说:“这个好像不错!” “霸道总裁爱上俏甜心。”思桃看着手机屏幕,径自念出声。 她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这个一听就很傻白甜,估计没什么虐点!” 林知幼按下播放键,她俩听了一阵有声书。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就传到她们的耳朵里。 林知幼抬眸一看,原来是江野来了。 她动了动手指,朝手机屏幕按下暂停键,一双澄澈的鹿眼亮亮地看向江野,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赛车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江野懒散地说。 他的目光落在林知幼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这两天有好好休息吗?” 这几天林知幼都回学校宿舍睡。 宿舍里空荡荡的,没有思桃的陪伴,林知幼格外不习惯。 “实在不行你就回我家。”江野说。 这几天林岚都在思桃这儿陪床,江野想让林知幼回他家睡觉,反正房间也早就为她备着了。 林知幼微微踟蹰,还没搭腔,就听江野冷冽沉缓的嗓音响起:“怎么,你还怕我半夜溜进你房间?” “你说什么呢。”林知幼压低声音,脸蛋像滴了血似的,瞬间红成一片。 “我是说,我没有梦游症,你不用担心。”江野的黑瞳里透着几分轻佻的玩味。 林知幼明显发现自己又被他逗弄了。 她抬手想轻拍江野的胸膛,纤细的手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俩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流动着暧昧旖旎的气息。 思桃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忍不住说:“哎哟,这都快到饭点了,我还想吃饭呢,别喂我吃狗粮!” 江野轻笑一声,垂眸看向思桃,问:“澄宙呢?” 闻言,思桃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了。 她松开自己捂着脸的手,小脸微微一垮道:“他出去了,待会儿再回来。” 这些天,除了林知幼外,就属周澄宙来得最勤快。 今天他专门跑到了滨城的南五区,去那儿最有名一家酒楼,排了一小时的队,为思桃买她喜欢吃的鱼片粥。 他一直记得,思桃吃过一次那家店的鱼片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彼时周澄宙风尘仆仆地拎着鱼片粥,赶回医院的病房。 他喘了口气,和林知幼和江野打了声招呼后,将鱼片粥放到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周澄宙掏出柜子里的碗筷,将热气腾腾的香粥倒了一些进碗里盛凉。 “这粥可好吃了,桃子你快尝尝。” 思桃看向周澄宙,心里一梗。 她故作生气地板起脸道:“我不想吃粥,我想吃麻辣烫!” 周澄宙轻皱了下眉:“医生说了,你要注意饮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我就想吃。”思桃鼓着腮帮子道。 周澄宙叹了口气,他盛了一勺粥递到思桃的跟前,耐心地说:“你先把这粥喝了。” “我不吃。”思桃别过脑袋。 两人陷入僵持,须臾间,周澄宙的汤勺晃了下,有粥液瞬间滴落在地上。 思桃咬咬唇,狠下心道:“周澄宙,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烦!” 周澄宙握着汤勺的手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空气似是一瞬间凝结,江野抬起长睫,瞥向了周澄宙。 他拍拍周澄宙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先出去。 周澄宙在心里吁出一口气,他恹恹地搁下手里的碗,和江野一起并肩踏出了房门。 思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坐在病床上,默默地垮下肩膀。 她的鼻头一酸,眼眶里渐渐地浮起一层水汽,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掉。 林知幼怔了怔,赶紧倾身靠近她,嗫嚅道:“桃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 “其实我不想这样的。”思桃更咽道,“可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感觉自己越舍不得他……” 所以,她宁愿周澄宙不要对她那么好。 她拼命地使小性子,惹他生气,想靠发脾气的方式来冲淡心里这种难以抑制的情绪。 “傻瓜。”林知幼轻轻地握住思桃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你以为你这样做,他就会离开吗?” “……” “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伤心罢了。” “……” 林知幼目光如水地看着思桃:“你不希望他伤心,对不对?” 思桃沉默着点点头。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她注视着思桃,眼里泛着笃定的光。 “桃子,你不要往不好的方面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 思桃的眼睫微颤,她的鼻翼小幅度地抽了抽,半晌朝林知幼点了点头。 林知幼的思绪流转,她站起身子,径自走到了门口。 她见江野和周澄宙站在门外,不禁朝眼神示意江野。 江野立刻会意,他拍了下周澄宙的肩膀,让他进去陪陪思桃。 等到周澄宙重新走进病房时,思桃早已擦拭掉脸上的泪痕,故作无事发生。 她的情绪舒缓了许多,悄悄抬眼看向周澄宙,朝他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周澄宙坐到她的身边,眼里带着点儿宠溺,“现在愿意吃了吗?” 周澄宙知道思桃生病后,情绪很容易波动。 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心思很敏感。 周澄宙从小到大和思桃呆在一起,最懂她的心思。 所以,他想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 彼时他坐在思桃的面前,拿起汤勺盛好粥,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气,然后递到思桃的嘴边。 思桃尝了一口。 周澄宙问她:“好吃吗?” “很好吃。” 思桃弯起嘴角,露出可爱灿然的笑。 林知幼和江野站在门口,静静地望向他们。 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 那么在这一刻,林知幼觉得思桃和周澄宙之间的感情,可谓比真金还要真,比世上最珍贵的珍宝还要宝贵。 人的这一生,有一人如此待你,足矣。 — 当天晚上。 思桃趁着照顾她陪床的林岚去楼下打水,她偷偷地下了床,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了准备已久的信纸和信封。 她拿起一支黑色水笔,心里怀揣着紧张,默默地写下了一封信。 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女的脸颊上,她的嘴角漾起恬静温软的笑,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是思桃第一次写情书。 她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汇聚成笔下的力量,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那天夜里,思桃将信放进信封里,妥帖地放好。她满足地弯起嘴角,然后躺回床上,盖上了柔软的被褥。 这一夜,是思桃住院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她睡得极香,还做了一个美梦。 在朦胧的梦中,她穿着洁白婚纱,和她心爱的人共赴幸福的殿堂,发誓从今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 有人说,在人漫长的一生中,有些记忆会烙印在你的生命里,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在很久很久以后,林知幼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个盛夏的午后。 少女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一动不动,宛如城堡中等待王子吻醒自己的睡美人。 林知幼伏在江野的胸膛前,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周围的声音好似都被按上了静音,所有人的哭泣、哀嚎、压抑的闷哼声全都被蒙着一层雾面玻璃,隐匿了起来。 直至那个男生像往常一样,为他心爱的女孩买来了她最喜爱的向日葵。 “桃子,今天的向日葵开得特别好!” 周澄宙一边整理着包裹花束的牛皮纸,一边笑着走进病房。 那一刻,他抬起眼,望向面前的景象。 “嘭”地一声,怀里的向日葵摔落而下,瞬间散了满地。 有鎏金色的日光洒在朵朵向日葵上,一圈圈,金灿灿的,格外耀眼动人。 但是,花季短暂,转瞬凋零。 人们常常忘记这一回事,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哄六十四下 盛夏的日光透过窗外的枝叶罅隙,斑斑驳驳地洒进白色的房间里。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白色的天花板,唯独那个床头柜上静静摆放的一封粉红色情书,成为了眼前唯一一抹亮色。 信封的正面写着五个方正秀丽的小楷字体——周澄宙亲启。 背面用向日葵图案的印章封好蜡,精心地封着,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 一双修长劲瘦的手将信拿起,微微颤抖着,将它打开。 白色的信纸上写着两行字 ——周澄宙,你的名字是心上的冰雪,你的名字是眼中的太阳,你的名字是梦里的甜吻。 ——周澄宙,我喜欢你。 那一刻,周澄宙眦着泛红的眼,心里猛地一揪,疼得厉害。 他记得上高中那会儿,思桃写作文时,特别喜欢摘抄各种诗词歌赋。 她说,以后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要给他写情诗! 那时周澄宙的思绪繁冗,心里生出了紧张,不知道她会给谁写情诗。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听见了她和同学在教室里的对话。 “我觉得你和澄宙很般配啊!” “你别瞎说,我要是喜欢他,我就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当时周澄宙听完,默默地攥起拳头,径自踏出了教室门。 所以他没有瞧见,思桃低垂眼睑,用强硬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羞赧与慌张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她不喜欢他。 周澄宙捏着那封信,一步步走到思桃的床前。 他跪倒下去,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他的胸腔里压抑着巨大的悲鸣,喉咙里发出微颤沙哑的声音。 他轻声说:“思桃,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唤她的名字。 思桃躺在白色的床榻上,眉目干净,双眼闭阖,仿佛睡着了一般。 周澄宙泛着通红的眼眶,将自己一直以来埋藏许久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我喜欢你。” 面前的女生静静地沉睡,她听不到他的回音,也无法给予他回应。 她永远都不知道,当初周澄宙一直说想跟思年一样,去外地上大学,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他最终却留在了滨城上大学。 他是为她留下的。 为了她,他愿意放弃所谓的自由。 因为他知道,只有留在她的身边,他才能获得真正的恣意与自由。 “思桃,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走……” 周澄宙终于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七窍与灵魂仿佛在这一刻都被他深挖出来,彻底地抛却。 他哭得不能自抑,完全无法掩住这巨大的悲痛。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也泛起生生地疼。 她攥紧江野的手,望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双眼格外刺痛。 整间病房被暖洋洋的阳光照耀着,周围却弥漫着一股突兀的冰冷气息。 哭声、哀嚎声激荡在一起,随风飘到窗外,落进虚无缥缈的尘埃里。 这个夏天,就快过去了。 — 思桃的葬礼举行的那一天,阳光格外明媚。 天空万里无云,宛如满盈盈的大海,碧蓝澄澈,干净纯粹。 林知幼穿着一身黑色丧裙,和众人一起站在墓碑前。 碑前摆放着大片盛开的向日葵,伴随暖风摇曳,在日光的照耀下,明艳又灿烂。 周澄宙身穿桨挺的黑色丧服,伸手将一封信放在了墓碑前。 这是他写给思桃的回信。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日?你却比夏日更可爱也更温柔;狂风摧残五月娇嫩的花蕾,夏日总是这般稍纵即逝。而你就像那永恒的夏日不会褪色,你的美丽会停驻;死神也无法给你蒙上阴影,你将与这首不朽诗篇一同美丽长存。】 这是莎翁十四行诗第18首。 周澄宙一直记得,这是思桃以前最喜欢的一首诗。 微风徐徐吹来,吹动林知幼的黑帽,帽檐下一双鹿眼干净澄澈,隐隐有波光浮动。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了初见思桃的那个夏天。 少女穿着一双轮滑鞋,在狭长的鹿鸣巷里肆意地向前滑行。 轮滑鞋磕上轮椅的踏板,思桃转过身,朝林知幼笑着挥手打招呼。 “你好啊,小仙女!” “我叫思桃。” “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那年夏天,林知幼遇见了她; 而在这个夏天,他们永远失去了她。 她永远活在最美的年华里。 像向日葵一般,永远绚丽、永远灿烂。 —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林知幼就快毕业了。 这天午后。 林知幼身穿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滨城体育大学的林荫道上,和同学、教练还有亲戚朋友们一起拍照。 她今天化了一个精致清透的妆容,她的皮肤细嫩莹白,小巧圆挺的鼻梁下,樱唇水润晶莹。 花滑队的队员们都说林知幼这个妆容看起来乖纯又可爱,可以被称为“初恋甜美妆”。 彼时她站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不少路过的男生纷纷将目光投注在林知幼的身上。 回头率百分百。 要不是林岚和姜玉茹他们来观摩林知幼的毕业礼,一行人站在她身边,那群男生都要上来搭讪要联系方式了。 姜玉茹第十九次睨了路过的男生一眼,将那些人的目光纷纷逼退了回去。 姜玉茹的心里生出点儿危机感,心说江野这臭小子怎么还没来。 再晚一点,他媳妇都要被人拐跑了! 正思索间,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映入众人的眼帘。 江野穿着一身白衬衣,笔直的黑色长裤衬着他的大长腿。 他迈开脚步,款款地走到林知幼的面前。 林知幼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眼睛微微一亮。 那是一束由可妮兔公仔和粉色玫瑰组成的花束,花香馥郁,看起来好看极了。 江野将花递给林知幼,林知幼欣悦地接过,笑得眼睛弯弯:“这花好可爱啊!” “喜欢吗?”他刚刚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 “喜欢。” “那我呢?”江野偏头看她,他的眉眼慵懒,眸中含着轻佻的笑,语气里带着意味深长。 林知幼的脸颊一红,不禁垂下扇睫,嗫嚅道:“大人们都看着呢。” 几个大人眼观鼻鼻观心,立刻装作没瞧见的样子。 “欸,老江,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这天真蓝,这云也特别白!” 他们仰头望天,一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俩继续”的表情。 林知幼握着手里的花束,眼角悄悄翘起一丝弧度。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女声就传进她的耳畔。 “知幼,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 有花滑队的队员手执拍立得相机,朝她跑过来,笑着说。 林知幼点点头:“好啊。” 他们一起拍了合照,等到拍完后,江野难得开了口:“我们也拍一张吧。” 林知幼愣怔,她记得江野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拍照。 她没想到他如今竟主动开口,林知幼笑着对队员说:“能帮我们拍一张吗?” “没问题。”队员欣然点头。 半晌,江野和林知幼站在鎏金色的日光下,面对花滑队员的镜头,“咔擦”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林知幼接过那张拍立得照片,朝队员说谢谢。 她和江野一起看那张合影,两人挨得特别近。 姜玉茹他们站在一旁,全程面带微笑。 “你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啊!” “这以后要是拍婚纱照,他俩肯定有默契!” “两个孩子长得那么好看,拍出来的婚纱照肯定也特别美!” 他们一言一语地讨论着,声音并不小,随风钻进林知幼的耳朵里,让她微微红了脸。 江野知道她脸皮薄,轻挑嘴角,岔开话题道:“爸,你不是带相机了吗?” “对对对!”江弨忙不迭地掏出自己的相机,笑着说,“那我们一起拍一张!” 众人站到体育大学的校碑前,上面刻着“博学笃行、睿智健体”八字校训。 他们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之下,身后是如画般的怡人风景,一起拍了一张家庭大合影。 片刻后,思年和周澄宙来了。 思年拎着一袋礼品盒,里面装着一双崭新的冰鞋,倾身走近林知幼。 他清隽的眉眼里带着温和的笑,将礼品盒递给她:“幼幼,祝你毕业快乐!” “谢谢思年哥哥。”林知幼微笑着接过。 周澄宙也说:“今天没准备什么礼物,等我临行前,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周澄宙决定毕业后,去外地的大城市闯荡一番。 这里留给他许多的回忆,有悲伤、有快乐,他想将悲伤的记忆封存,带着美好的回忆重新出发。 周澄宙的眉眼清厉,褪去往昔的少年气。 他成长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林知幼发现,周澄宙的手里捧着一束黄澄澄的向日葵。 今天不仅是她的毕业日,也是思桃的毕业日。 林知幼的心深深震动,虽然桃子没有来,但这束向日葵代表着她。 林知幼抿抿唇,默了半晌,她说:“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就像当初那样,他们五个人,在鹿鸣巷的春节文艺晚会上,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影。 江野他们点点头,站成一排,齐齐地望向江弨手里的相机镜头。 林知幼牵着江野的手,周澄宙手捧向日葵,思年站在最右侧肃肃而立,他们的脸上都漾起了笑靥。 “咔擦”一声,相机将画面定格。 时光流转,岁月不居。 但鹿鸣巷五人帮,永远不散。 — 当天晚上。 林知幼和林岚、姜玉茹他们一起在江家吃晚饭。 他们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共同举杯。 “祝幼幼毕业快乐!” 众人碰杯,笑着将酒水一饮而尽。 江弨看向林知幼,微笑道:“幼幼,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知幼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筷子说:“今年年底我要去韩国参加平昌冬奥会,这一次,我想全力以赴地争夺奖牌。” “你可以的。”江弨笃定地说。 “谢谢干爸。” 林知幼弯起嘴角,笑意刚绽放在雪白的脸颊上,当听到姜玉茹的话时,林知幼却微微一顿。 姜玉茹看了她一眼,说:“幼幼啊,你现在事业上蒸蒸日上,那在其他方面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 她的目光在林知幼和江野的身上流转,旁敲侧击道。 林知幼愣了一下,面露惑色。 江野握着手里的筷子,缓缓捻转,漆黑的眼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他似乎猜到姜玉茹想说什么了。 果然,姜玉茹抿着嘴角道:“我是觉得,我们家现在什么都好,就是缺个儿媳妇!” 闻言,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下。 江野气息悠长地笑了一声:“妈,我们的事自己定,不着急。” 江野知道林知幼现在才刚刚毕业,她还有冬奥会的花滑梦想尚未实现。 他可以等她,等一切尘埃落定,水到渠成。 江野漆黑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林知幼,语调轻缓而带着真挚的意味:“我们来日方长。” 林岚看着他俩凝望彼此的样子,露出温柔的笑靥。 林岚说:“看来他们小两口有自己的主意,就按照他们的节奏来吧。反正迟早会抱上孙子的,你说是吧?亲家母。” 这一句“亲家母”,听得姜玉茹笑得合不拢嘴。 屋内笑声不断,林知幼的心里也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瞬间羞红了脸。 江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芒果糯米团子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林知幼咬了一口,口感软软糯糯,格外地甜。 — 等到吃完饭,林岚和姜玉茹他们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说笑笑。 江野悄悄地拉起林知幼的手,沿着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他的房间。 眼见房门被关上。 林知幼睁着鹿眼,轻声问他:“你干嘛,这让大人们知道,还以为我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江野眉梢微翘,黑眸里泛着几分轻挑的笑,“做不可告人的事情。” 林知幼的心脏噗通一跳。 她白皙的脸瞬间染上漂亮的绯红,温温吞吞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江野欺身靠近她,林知幼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她的后背抵上坚硬冰凉的墙壁,感受着江野凌冽的气息渐渐逼近。 林知幼的呼吸微滞,缓缓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江野俯身凑到她的脖颈处,热气呵在她的耳边,带着点儿清清浅浅的笑。 然后,林知幼听见“啪嗒”一声,江野将屋内的灯光按钮全都关掉了。 那一瞬,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林知幼的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 江野撞上她那双满是惑色的眼睛,嘴角轻轻一挑,道:“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房间中央,江野拿起桌面上的遥控,按下开关键。 须臾,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入林知幼的眼帘。 面前的象牙白色墙壁上,挂着一串串彩色的灯。 五彩斑斓的灯串上夹着一张张照片,泛着柔和的光芒。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不禁倾身上前。 只见这些照片中,有他们五人帮当初在鹿鸣巷春节文艺晚会上拍的照片。 那是林知幼和江野的第一张“合影”。 还有他们在绿岛山庄的青阑山上,偷偷牵手的照片; 另一张是林知幼身穿学士服和江野一起拍的毕业合照。 林知幼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照片,曾经的时光记忆就像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而过。 怪不得刚刚江野回到家后,自个儿待在房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原来他是为了准备这个。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她知道江野不喜欢拍照,可他今天却为她准备了这一切,将照片都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她当初去滨城大学找江野。 那时尤茜一眼就认出了林知幼,说是因为江野将他们五人帮的合照贴在了自己的书架上,所以尤茜才对林知幼有印象。 那时林知幼没注意,这会儿才好像发现了什么。 就像走在荆棘遍野的道路上,突然透过岩石的缝隙,窥见了一抹天光。 林知幼抬眸看向江野,轻声开口:“原来你对我蓄谋已久吗?” 江野笑道:“当然,我暗恋你很久了。” “其实不是的。”林知幼喃喃地说。 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江野了。 在林知幼漫长的青春岁月里,江野的名字填满了她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林知幼悻悻地想,江野清冽低缓的嗓音就传进她的耳畔。 “反正不管怎样,肯定是我喜欢你多一点。” “为什么?” “因为你的朋友圈从来没有发过我的照片。” 江野冷凝的眸光在昏暗的黑夜里,显得有那么一点黯淡,“我看别人都会在朋友圈里发发情侣照什么的。” 林知幼一噎:“我以为你不喜欢拍照。” 闻言,江野无声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拍照功能。 他望向林知幼,低声说:“那我们现在拍。” 林知幼:“???” 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和江野一起面向镜头,开始自拍。 伴随“咔擦”一声,江野突然侧过头,亲了下她的脸颊。 林知幼愣怔,鹿眼圆睁地看他。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嗓音微哑道:“我没忍住……”他顿了顿说,“我们重拍一张,这张珍藏。” 江野握住林知幼的手,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进来,他想了想,径自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他俩双手相握,浸在月光里的照片。 林知幼忍俊不禁。她实在没想到,向来不喜欢拍照的江少爷,现在突然对摄影感兴趣,还开始学会自我创作了。 半晌,他俩挑了一个整点的时间,将这张照片同时发到了朋友圈。 江野看着朋友圈里的合照,满意地弯了下唇角。 林知幼看着那张照片,说:“以后我们把它洗出来,也挂到那面墙上吧。” “好。” 林知幼眸光一转,轻轻地牵起嘴角道:“其实……我还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江野愣了一瞬。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厚重的相册。 他和林知幼一起坐在床榻上,偏头看她静静地翻看自己童年的照片。 林知幼一张张地翻着,有莹白的月光浸着她温软干净的眉眼,看起来纯洁无暇,让人不忍玷染。 江野挑眉看她:“好看吗?” 林知幼想了想,清凌凌的鹿眼里含着天真的笑:“我觉得你以前比较可爱!” “那现在呢?”江野俯身靠近她,深邃的黑瞳里含着意味深长,“你再好好看看。” 他的双臂撑在床榻上,将林知幼围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拢在他的怀里。 林知幼的呼吸顿了一拍,双手握紧相册的边沿,感受着江野逼近的凛冽气息。 他单手揽上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白皙细嫩的耳朵。 林知幼敏感得缩了缩身子,她的手指翻动,“啪嗒”一声,有一张照片就从相册里突然掉落在地。 林知幼垂眸一看,只见那张泛黄的旧照片里,映着一个小女孩的娇小身影。 那一瞬,空气似乎凝结成冰。 江野停下动作,身体顿时僵住,一双黑眸里翻涌起幽深的暗流。 “这个……”林知幼咬了咬唇,嗫嚅道。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站在阳光下,比了个耶的手势,笑靥如花,十分可爱。 “是江敏。”江野声音沙哑,低缓道。 林知幼怔了怔,虽然她早有预感,但听到“江敏”的名字时,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 江野拿过林知幼手里的照片,轻轻地摩挲着照片的边沿,眼底一片刺痛。 当初江敏去世后,关于她的所有照片都被姜玉茹和江弨给烧掉了。 他们害怕睹物思人,不愿回忆起这份沉重的伤痛。 但江野知道,即便他们将江敏的照片全都烧了,但她依旧活在他们的心里,始终没有离去。 “我爸每次出门时,路过卖小女孩衣服的店铺,都会驻足出神,老半天才离开。” “……” “我妈不喜欢吃香菜。以前在我们家,就属她和江敏爱吃香菜,可自从江敏去世后,她就再也不吃了。” 江野知道在江弨和姜玉茹的心里,其实没有一天不想念江敏。 他怕爸妈伤心,于是便偷偷地藏了一张江敏的照片,不被任何人察觉。 江野攥紧手里的照片,眼眶通红,额角的青筋突起,似是忍耐到了极点。 “你知道吗?我留下这张照片,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我妹妹,也是为了让我自己永远记住,是我害死了她……” 语毕,江野深深地垂下头。 他攥着那张照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往昔的回忆就如奔涌的海水,瞬间朝他倾覆而来。 江野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姜玉茹和江弨有事外出,让江野和江敏乖乖地待在家里。 江敏想出去玩,江野便偷偷地带着她一路溜出门,然后来到了附近的河边游泳。 那时的江野是个爱玩的小孩习性,他在河里恣意地畅游,玩得忘乎所以。 于是,他连江敏抽筋溺水了都没发现。 直到江敏在河中扑腾着水花,江野才反应过来,朝她游了过去。 可最终,为时已晚。 当江野将她救上岸时,江敏早已断了气。 她再也不会跟在他身边,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再也不会缠着他,让他带自己出去玩。 “如果我不带她出去,如果我有看紧她,她就不会……” 江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更咽,完全没法再说下去。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江野无数次地梦见那一天,他置身于满盈盈的河水中,急湍的水流呛进他的鼻息,他无法呼吸,只能看着他的妹妹,活生生地坠入水底。 就这样,江野再也不敢游泳。 他害怕水,更害怕那个犹如梦魇般的过去。 林知幼的眼圈泛红,她轻抿嘴角,伸手抱了抱江野。 她看着他那么悲伤绝望,感觉自己的心也酸酸胀胀,格外难受。 人的一生中,伴随时间的推移,我们也许会留下一些伤痕。 与朋友的矛盾,与家人的别离,亦或是对梦想的求而不得。 无论是什么,所有的伤痕终将会痊愈。 因为时间是残忍的,它也是温柔的,它会渐渐地抹平我们的伤口。 林知幼轻抚江野的后背,轻声地说:“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难过了,我会陪着你。” 她目光如水地望向江野,伸手轻轻地拢住他宽厚的手掌。 温热的触感传递到江野的肌肤之上,犹如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心扉,缱绻翻动。 林知幼朝他微弯嘴角,道:“你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啊。” 她透过窗户,仰望天上的星空。 江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满目遍及的是星星点点的微光。 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地上的人。 那些逝去的亲人就像不灭星星,不落的月亮。 只要我们一直想念他(她),他(她)就不会消失,永远都在。 江野的眉心一动,他的黑睫颤动了两下,最终将喉间的酸意全都压下。 他微微俯首,虔诚地吻上面前女生的额头。 “谢谢你,糯糯。” 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共度星霜柠月,共同感受这世间的悲欢喜乐。 今生何其有幸,能够与你在一起。 他俩凝望着彼此,在月光的照耀下,映着地上的一双碧影。 那一刻,林知幼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当初他们相识不久,林知幼第一次坐上江野的摩托车。 他骑着摩托车驰骋在夏夜中,载着她从酒吧离开,为她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那一晚,夜色也如今天这般迷人。 晚风缱绻,繁星闪烁,蝉声嘶鸣。 而眼前的少年,令她一眼就心动。 林知幼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是江野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十三岁的生日。 恍然之间,时光荏苒,从十三岁到二十二岁,已然过去十年。 不过好在,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他,终于迈过时光长河,在茫茫人海中,握住了她的手。 紧紧相牵,永不分离。 番外· 林知幼夺得冬奥会花滑女单冠军的这一年,宣布了自己退役的消息。 她实现了自己的毕生梦想,在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选择退场。 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悔的遗憾。 林知幼退役后,第一时间收到了滨城体育大学的邀请,去学校开一场交流会。 彼时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裙,站在演播厅的中央,手执话筒,向学弟学妹们分享自己一直以来练习花滑与参加比赛的经验。 她白皙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鹿眼干净清澈,樱唇水润透红。 乌黑的长发被她高高地扎起,别在脑后挽成花蕾的形状。 林知幼的样子素来乖巧,今天的装扮倒显得她更加清丽,还多带了几分温软的感觉。 观众席上人头涌动,有几个学生低声地交头接耳。 “知幼学姐长得真好看啊!人美实力强,不愧是我们滨城体大的花滑一姐!” “那是。”有人笑着说,“你看今天来了那么多男生就知道了,学姐魅力无边!” “那有什么用,野神今天也来了,实力追妻,那些男生根本没戏!” 那几个女生悄咪咪地瞟向坐在不远处的江野。 他穿着一身休闲衬衣,眉眼倦淡,目光一眨不眨地凝在舞台上的林知幼。 几个女生的目光不由得在江野和林知幼身上打转。 一场经验分享的交流会瞬间变成大型磕cp现场,一举两得,啥也不耽误,简直赚到了! 彼时林知幼的演讲告一段落,主持人走上舞台,笑着说:“那接下来进入本次交流会的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林知幼学姐的吗?可以畅所欲言,积极提问哦!” 许多学生纷纷举起自己的手,林知幼睃巡一圈,选定了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女同学。 那个女生的脸上流露出腼腆紧张的表情。 她站起身子,握紧手里的话筒问:“学姐,我想问一个感情问题,可以吗?” 林知幼愣了下,点点头道:“可以啊。” “我喜欢一个男生,但一直不敢跟他表白,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林知幼思忖了下,半晌朝她说:“你是不是很好奇他对你的想法?” 女生点点头。 林知幼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那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勇敢一点。有时候,只要你迈过你们之间横亘的那条线,你就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就像巧克力的盒子,只有当你打开它时,你才能知道里面的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林知幼的手里也曾握着这样一颗巧克力。 她原以为它是苦涩的,但品尝过后,她才发现那是想象不到的香甜味道。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江野身上。 他俩四目相对,凝望着彼此。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半晌,她回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后,迎来了今天最后一个轻松互动的环节——冰上知识竞赛。 林知幼需要与现场的几个同学进行组队,分两组pk答题。 彼时她看着大屏幕上关于冬奥会的问题,干净利落地回答出正确选项。 主持人随即开始向对方队伍进行提问。 “如果在冰上撒上盐,会发生以下哪种现象呢?” “选项a:冰马上融化;选项b:冰的颜色变蓝;选项c:冰的颜色变红;选项d:冰的温度更低。” 话落,对方队伍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毫不犹豫地说:“选d。” “回答正确!” 想来对方是个学霸。 这场比赛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片刻后,林知幼的队伍里有两位同学纷纷答错题,最终他们队伍输了,需要回答对方的一个问题。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胆大的女生,抬眼瞟向了坐在观众席上的江野。 她眸光转了转,笑着说:“那我想问问知幼学姐,你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呀?” 语毕,周遭一片哗然。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惊叹:“这也太敢问了吧?不过我想听!”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静静地等待林知幼的答复。 林知幼一噎,握着话筒的手顿了顿。 她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江野,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轻轻相撞。 女生见林知幼有些迟疑,想了想,不禁说:“学姐说个地点也行。” 那人眨眨眼,露出笑容,“我们想知道有多浪漫,让男同胞们好好学习一下!” 面对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林知幼的脸颊微微一红。 她嗫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浪漫。”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那晚江野醉酒时,她扶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江野偷偷地亲她,那是她的初吻。 林知幼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拢,垂下细密的扇睫,悄悄地弯起一个弧度。 她说:“是在家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涌进了一股波澜起伏的浪潮。 大伙纷纷起哄,甚至有人发出了一阵口哨声。 在一片喧闹声中,江野却深深地拧起了眉。 他记得,他和林知幼第一次接吻是在体育大学的训练室里。 那她的初吻地点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的初吻对象……不是他?! 江野的下颚线条绷紧,默默地攥起拳头,心里生出了几分烦闷。 等到交流会结束后,林知幼牵着江野的手,和他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 江野全程缄默不语,他的脸色极差,漆黑的眸中泛着浓郁的戾气,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 林知幼自顾自地说:“我好久没回学校了,今天回来还挺开心的,学弟学妹们也都好热情。” 不得不说,她都有点被他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特别大家的目光还一直在她和江野的身上流转…… 林知幼正默默地想着,耳边就传来江野冷冽低沉的嗓音,犹如在冰啤酒里浸过似的,带着冰冷与涩意。 “那个人是谁?” 江野的语气里带着隐忍,林知幼没发觉,疑惑地侧头看他:“哪个人?” “就是那个……和你在家里接吻的人。”江野咬着腮帮子,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他的眸光微敛,忍着抬刀去杀人的冲动,静静地等待林知幼的答复。 下一秒,面前的女生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抿着嘴角,细细软软地吐出两个字:“傻瓜。” 江野拧起冷峻的眉,刚想问她是什么意思,林知幼就踮起脚尖,伏到他的耳边说:“是你啊。” 那一刻,迷雾般的真相揭开了它的面纱。 江野这才知道,原来那一夜,他醉后亲吻了林知幼,可他却浑然未觉。 江野陷入缄默,林知幼见他皱眉不展,正疑惑间,就听江野突然冷不丁道:“不行。” 林知幼:“???” 江野看向她,神色比刚刚松动了些。 他的黑眸里泛起几分倦懒,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得赶紧回家。” “为什么?家里有急事吗?” 江野摇摇头,朝她低声耳语:“我得回去,旧地重演一遍,看看这样能不能把那段记忆找回来。” 林知幼望进他幽深的眼里,里面分明带着促狭的玩味。 她的脸上噌地泛起漂亮的绯红,微微松开江野的手,嗫嚅道:“你够了。” 江野笑着重新拉起她的手,掌心拢住她的指尖。 两人双手相握,他牵着林知幼一路向前跑,笑声恣意又桀骜:“我们回家了!” 林知幼望着眼前的江野,他手掌的温度传递至她的肌肤上,犹如温热的暖流蔓延进她的身体里,使她的每根血管都在缱绻涌动。 道路两旁种植着成排的槐树,暖风徐徐地吹拂,槐花飘落满地,散发着阵阵芳香。 日光和煦,风景如画。 林知幼默默地想,好似和江野在一起,每天都能遇到好天气。 无论是晴天丽日,还是雨雪风霜。 只要有你在,处处都是怡人的气候与风景。 — 不久后,林知幼受聘于滨城体育大学的花滑队,开始担任学校的教练工作。 与此同时,她还参与了一些花滑赛事及节目的解说工作。 这天,她刚刚录制完一档名为《奥运由我说》的体育解说员选拔大赛,在节目中担任评委。 节目录制结束,林知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立刻向其他嘉宾评委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她匆匆地搭上一辆的士车,迅速赶到位于滨城市中心的博宇体育场。 这里即将举行mg大湾区的摩托车大赛,周围许多城市的摩托赛手们纷纷齐聚一堂,在今日共同展开一场激烈的对决。 彼时林知幼穿着5厘米的细高跟鞋,笃笃笃地跑进体育场。 此时场内人潮涌动,而赛车道上还没有车影显现,看来比赛还未开始。 林知幼默默地舒出一口气,心想幸好赶上了。 她拿着这次比赛的vip入场票,坐到了第一排的观众席上。 在这里,她可以近距离清晰地看见赛场上的景象。 林知幼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江野。 他穿着蓝色的赛车服,身后映着明晃晃的17号红色数字。 他整个人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眉眼间满是倦淡慵懒,与周围某些运动员脸上流露出的紧张神情截然不同。 江野在赛场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自信嚣张,格外地狂放不羁,骨子里那种桀骜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又man又酷,特别打眼。 伴随一声哨响,江野戴着头盔,身骑摩托车犹如一道闪电般,迅速从起点线发车,疾驰而去。 林知幼望着他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驰骋身影,默默地绞起手指。 一圈又一圈,江野在赛道上迅速地反超其他赛手的摩托车,一骑绝尘。 而当驶到最后一圈弯道时,有一位赛车手朝江野疾驰而来。 他俩在赛道上狭路相逢,相互交替。 最终,江野加大火力,将距离甩开,终于率先抵达了终点线。 那一刻,众人发出了热烈的呼喊声与鼓掌声,而林知幼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 别人都在乎他能不能成功夺冠。 而只有她心生牵挂,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要受伤。 片刻后,江野站在领奖台上,手握冠军奖杯,淡淡地扯起唇角。 他的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笑,目光灼灼地落在位于第一排的林知幼身上。 林知幼笑着与他对视,跟其他观众一样,为他送上了掌声。 须臾,她却见他拿过赛场上工作人员的话筒,顺着话筒扬起清冽低沉的嗓音,声音骤时荡漾在整个体育场里。 “林知幼,我有话想对你说!” 语毕,江野清癯的脸上扬起满满的笑靥。 他单手揣着奖杯,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地走向面前的女生。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呼吸一滞,她望着江野款款而来的身影,不由得怔在原地。 求婚(一) 林知幼夺得冬奥会花滑女单冠军的这一年,宣布了自己退役的消息。 她实现了自己的毕生梦想,在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选择退场。 对她而言,是一种无悔的遗憾。 林知幼退役后,第一时间收到了滨城体育大学的邀请,去学校开一场交流会。 彼时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裙,站在演播厅的中央,手执话筒,向学弟学妹们分享自己一直以来练习花滑与参加比赛的经验。 她白皙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鹿眼干净清澈,樱唇水润透红。 乌黑的长发被她高高地扎起,别在脑后挽成花蕾的形状。 林知幼的样子素来乖巧,今天的装扮倒显得她更加清丽,还多带了几分温软的感觉。 观众席上人头涌动,有几个学生低声地交头接耳。 “知幼学姐长得真好看啊!人美实力强,不愧是我们滨城体大的花滑一姐!” “那是。”有人笑着说,“你看今天来了那么多男生就知道了,学姐魅力无边!” “那有什么用,野神今天也来了,实力追妻,那些男生根本没戏!” 那几个女生悄咪咪地瞟向坐在不远处的江野。 他穿着一身休闲衬衣,眉眼倦淡,目光一眨不眨地凝在舞台上的林知幼。 几个女生的目光不由得在江野和林知幼身上打转。 一场经验分享的交流会瞬间变成大型磕cp现场,一举两得,啥也不耽误,简直赚到了! 彼时林知幼的演讲告一段落,主持人走上舞台,笑着说:“那接下来进入本次交流会的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林知幼学姐的吗?可以畅所欲言,积极提问哦!” 许多学生纷纷举起自己的手,林知幼睃巡一圈,选定了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女同学。 那个女生的脸上流露出腼腆紧张的表情。 她站起身子,握紧手里的话筒问:“学姐,我想问一个感情问题,可以吗?” 林知幼愣了下,点点头道:“可以啊。” “我喜欢一个男生,但一直不敢跟他表白,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林知幼思忖了下,半晌朝她说:“你是不是很好奇他对你的想法?” 女生点点头。 林知幼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那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勇敢一点。有时候,只要你迈过你们之间横亘的那条线,你就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就像巧克力的盒子,只有当你打开它时,你才能知道里面的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林知幼的手里也曾握着这样一颗巧克力。 她原以为它是苦涩的,但品尝过后,她才发现那是想象不到的香甜味道。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江野身上。 他俩四目相对,凝望着彼此。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半晌,她回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后,迎来了今天最后一个轻松互动的环节——冰上知识竞赛。 林知幼需要与现场的几个同学进行组队,分两组pk答题。 彼时她看着大屏幕上关于冬奥会的问题,干净利落地回答出正确选项。 主持人随即开始向对方队伍进行提问。 “如果在冰上撒上盐,会发生以下哪种现象呢?” “选项a:冰马上融化;选项b:冰的颜色变蓝;选项c:冰的颜色变红;选项d:冰的温度更低。” 话落,对方队伍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毫不犹豫地说:“选d。” “回答正确!” 想来对方是个学霸。 这场比赛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片刻后,林知幼的队伍里有两位同学纷纷答错题,最终他们队伍输了,需要回答对方的一个问题。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胆大的女生,抬眼瞟向了坐在观众席上的江野。 她眸光转了转,笑着说:“那我想问问知幼学姐,你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呀?” 语毕,周遭一片哗然。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惊叹:“这也太敢问了吧?不过我想听!”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静静地等待林知幼的答复。 林知幼一噎,握着话筒的手顿了顿。 她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江野,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轻轻相撞。 女生见林知幼有些迟疑,想了想,不禁说:“学姐说个地点也行。” 那人眨眨眼,露出笑容,“我们想知道有多浪漫,让男同胞们好好学习一下!” 面对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林知幼的脸颊微微一红。 她嗫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浪漫。” 林知幼突然就想起那晚江野醉酒时,她扶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江野偷偷地亲她,那是她的初吻。 林知幼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拢,垂下细密的扇睫,悄悄地弯起一个弧度。 她说:“是在家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涌进了一股波澜起伏的浪潮。 大伙纷纷起哄,甚至有人发出了一阵口哨声。 在一片喧闹声中,江野却深深地拧起了眉。 他记得,他和林知幼第一次接吻是在体育大学的训练室里。 那她的初吻地点在家里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的初吻对象……不是他?! 江野的下颚线条绷紧,默默地攥起拳头,心里生出了几分烦闷。 等到交流会结束后,林知幼牵着江野的手,和他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 江野全程缄默不语,他的脸色极差,漆黑的眸中泛着浓郁的戾气,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 林知幼自顾自地说:“我好久没回学校了,今天回来还挺开心的,学弟学妹们也都好热情。” 不得不说,她都有点被他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特别大家的目光还一直在她和江野的身上流转…… 林知幼正默默地想着,耳边就传来江野冷冽低沉的嗓音,犹如在冰啤酒里浸过似的,带着冰冷与涩意。 “那个人是谁?” 江野的语气里带着隐忍,林知幼没发觉,疑惑地侧头看他:“哪个人?” “就是那个……和你在家里接吻的人。”江野咬着腮帮子,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他的眸光微敛,忍着抬刀去杀人的冲动,静静地等待林知幼的答复。 下一秒,面前的女生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抿着嘴角,细细软软地吐出两个字:“傻瓜。” 江野拧起冷峻的眉,刚想问她是什么意思,林知幼就踮起脚尖,伏到他的耳边说:“是你啊。” 那一刻,迷雾般的真相揭开了它的面纱。 江野这才知道,原来那一夜,他醉后亲吻了林知幼,可他却浑然未觉。 江野陷入缄默,林知幼见他皱眉不展,正疑惑间,就听江野突然冷不丁道:“不行。” 林知幼:“???” 江野看向她,神色比刚刚松动了些。 他的黑眸里泛起几分倦懒,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得赶紧回家。” “为什么?家里有急事吗?” 江野摇摇头,朝她低声耳语:“我得回去,旧地重演一遍,看看这样能不能把那段记忆找回来。” 林知幼望进他幽深的眼里,里面分明带着促狭的玩味。 她的脸上噌地泛起漂亮的绯红,微微松开江野的手,嗫嚅道:“你够了。” 江野笑着重新拉起她的手,掌心拢住她的指尖。 两人双手相握,他牵着林知幼一路向前跑,笑声恣意又桀骜:“我们回家了!” 林知幼望着眼前的江野,他手掌的温度传递至她的肌肤上,犹如温热的暖流蔓延进她的身体里,使她的每根血管都在缱绻涌动。 道路两旁种植着成排的槐树,暖风徐徐地吹拂,槐花飘落满地,散发着阵阵芳香。 日光和煦,风景如画。 林知幼默默地想,好似和江野在一起,每天都能遇到好天气。 无论是晴天丽日,还是雨雪风霜。 只要有你在,处处都是怡人的气候与风景。 — 不久后,林知幼受聘于滨城体育大学的花滑队,开始担任学校的教练工作。 与此同时,她还参与了一些花滑赛事及节目的解说工作。 这天,她刚刚录制完一档名为《奥运由我说》的体育解说员选拔大赛,在节目中担任评委。 节目录制结束,林知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立刻向其他嘉宾评委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她匆匆地搭上一辆的士车,迅速赶到位于滨城市中心的博宇体育场。 这里即将举行mg大湾区的摩托车大赛,周围许多城市的摩托赛手们纷纷齐聚一堂,在今日共同展开一场激烈的对决。 彼时林知幼穿着5厘米的细高跟鞋,笃笃笃地跑进体育场。 此时场内人潮涌动,而赛车道上还没有车影显现,看来比赛还未开始。 林知幼默默地舒出一口气,心想幸好赶上了。 她拿着这次比赛的vip入场票,坐到了第一排的观众席上。 在这里,她可以近距离清晰地看见赛场上的景象。 林知幼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江野。 他穿着蓝色的赛车服,身后映着明晃晃的17号红色数字。 他整个人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眉眼间满是倦淡慵懒,与周围某些运动员脸上流露出的紧张神情截然不同。 江野在赛场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自信嚣张,格外地狂放不羁,骨子里那种桀骜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又man又酷,特别打眼。 伴随一声哨响,江野戴着头盔,身骑摩托车犹如一道闪电般,迅速从起点线发车,疾驰而去。 林知幼望着他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驰骋身影,默默地绞起手指。 一圈又一圈,江野在赛道上迅速地反超其他赛手的摩托车,一骑绝尘。 而当驶到最后一圈弯道时,有一位赛车手朝江野疾驰而来。 他俩在赛道上狭路相逢,相互交替。 最终,江野加大火力,将距离甩开,终于率先抵达了终点线。 那一刻,众人发出了热烈的呼喊声与鼓掌声,而林知幼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 别人都在乎他能不能成功夺冠。 而只有她心生牵挂,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要受伤。 片刻后,江野站在领奖台上,手握冠军奖杯,淡淡地扯起唇角。 他的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笑,目光灼灼地落在位于第一排的林知幼身上。 林知幼笑着与他对视,跟其他观众一样,为他送上了掌声。 须臾,她却见他拿过赛场上工作人员的话筒,顺着话筒扬起清冽低沉的嗓音,声音骤时荡漾在整个体育场里。 “林知幼,我有话想对你说!” 语毕,江野清癯的脸上扬起满满的笑靥。 他单手揣着奖杯,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地走向面前的女生。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林知幼的身上。 林知幼呼吸一滞,她望着江野款款而来的身影,不由得怔在原地。 求婚(二) 露天体育场内。 暖风吹拂,日光明媚。 身穿蓝色赛车服的江野站在骄阳下,挺拔的身影像被炽热的阳光揉得发黄。 林知幼被金色日光眯了下眼睛,等她重新微微睁开眼时,立刻就撞上了江野那双点漆的黑眸。 他的脸上带着纨绔的笑,眸中好似盛着盈盈光泽,深邃又迷人。 他一步步地走近林知幼,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下一秒,江野单膝跪地。 金色的奖杯随之落地,一枚银白钻戒倏地映入了林知幼的眼帘。 江野抬头仰望她,刚刚还在赛场上风驰电掣、所向披靡的男人,此时捏着手里的戒指,指尖竟微微颤抖。 江野的眼里透着林知幼从未见过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糯糯,嫁给我好吗?” 低沉笃定的话音伴随暖风,飘落进林知幼的耳朵里,仿佛炸起了一朵粉红色的瑰云。 一时间,她的心脏如擂鼓般噗通直跳。 体育场里顿时响起了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而林知幼的眼里却只倒映着江野的身影。 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仿佛变得如水雾般模糊。 唯有他,存在于她的心间、眼里,变成这一刻唯一的高光。 林知幼望着江野灼灼似焰的眼眸,眼见他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答复,长睫微颤,似乎还带着一点儿紧张。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她听见自己清软的嗓音响起:“我愿意。” 那一刻,江野清癯的眉眼舒展开,脸上漾起了满满的笑靥,仿佛不啻阳光,温暖又灿烂。 他将那枚银白钻戒戴在林知幼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旋即站起身子,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温热的气息裹上林知幼的耳尖,暧昧缠绵,带着无尽的眷恋。 “从今往后,我和奖杯,都是你的。” 林知幼的心微微振动。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江野伸手捞起地上的奖杯,劲臂收紧,将林知幼横抱在怀里。 林知幼被他一个公主抱抱了满怀,双手不禁环上他的脖颈。 体育馆里的赛手观众们全都在高声呐喊,鼓掌声和起哄声四起,似是要将音浪穿透天际。 林知幼面对这样的场面,完全羞红了脸。 片刻后,他俩离开了博宇体育场,林知幼脸上的红晕仍旧未消。 她想起他刚刚所作的一切,感觉就像跌入一个粉色泡泡的梦境中。 林知幼刚晃了晃神,就听江野说:“我们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爸妈!” 她的手被江野牵着,一步步地向前走。 林知幼注视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这才有了一种实感,令她心生欢喜。 半晌,林知幼秀气的眉却微微拧起,江野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他垂眸,眼里透着关切的神色,问她:“怎么了?” “鞋子穿得不太舒服。” 今天林知幼为了录制那档《奥运由我说》的体育解说员选拔节目,专门换下平日里常穿的平底鞋,穿上了这双jimmychoo的银蓝闪钻高跟鞋。 这双高跟鞋美则美矣,可她鲜少穿高跟鞋,实在不太习惯,有些磨脚。 江野垂眸望向林知幼的脚踝处,只见她白皙细嫩的脚后跟已经磨出了浅浅淡淡的红痕。 江野冷峻的眉微微蹙起,立刻拉着她走到了路边。 江野让林知幼坐到路旁的长椅上,林知幼有些一头雾水,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江野突然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了一枚创可贴。 白色的创可贴上绘制着粉色的卡通小兔子,十分可爱。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原来他一直随身备着这个。 一直以来在赛场上气场全开、嚣张狂放的男人,此时低垂着长睫,眉目认真地悉心为她贴上创可贴。 鎏金色的日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浸着他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白色的创可贴贴上林知幼纤瘦光洁的脚后跟,江野干净的指腹摩挲了下她薄薄的脚踝肌肤。 他轻声道:“不疼了。” 他的语气缱绻温柔,带着轻哄的味道。 林知幼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江野,他微仰着头,浅栗色的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星眸漆黑,鼻梁高挺,往下是精致的喉结。 他静静地望着林知幼,在日光的照耀下,整个人仿佛揉在一片细碎柔和的光影里。 他就像尊贵的王子,跪倒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化身为骑士,立誓此生只臣服于她。 夏日的暖风清扬,轻轻地拂过道路两侧的樱花树。 樱花簌簌飘落,落在他俩的肩头。 林知幼和江野彼此相望,在樱花飘飞的光影里,美得像是一副浪漫迷人的画。 — 自此之后,江野和林知幼开始着手准备婚礼。 这天,他俩来到市区的米兰婚纱馆,挑选婚纱。 婚纱店内。 林知幼穿着一条v领荷叶边的白色婚纱裙,脚上穿着一双晶莹闪烁的高跟鞋,从试衣间里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的身姿曼妙婀娜,多层褶的婚纱裙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晶钻亮片,薄雾般的烟纱面料看起来轻盈飘玦、如梦如幻。 整条婚纱裙勾勒着林知幼的腰肢盈盈一握,她瓷白透亮的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靥,清纯中带着些媚意,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彼时江野身着西装革履,他原本慵懒地倚在沙发上,单手搭在膝盖,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在沙发椅上。 一见到林知幼的身影出现,江野下意识地身子前倾,眼睛微微一亮,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有身穿黑色西服裙的女店员立刻迎了上来,朝林知幼露出满面微笑。 “林小姐,你实在太好看了!你试的每一套婚纱穿在你的身上,都特别漂亮!” 林知幼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她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江野,弯起嘴角问:“你觉得呢?” “好看。” “你每套都这么说。”林知幼嘟囔道。 江野站起身子,迈开长腿走近林知幼,轻笑道:“你确实每套穿起来都很好看。”他话音一顿,细细地看她,问,“累不累?” 林知幼点点头。 她今天试了好几套婚纱礼服,每一套穿起来都特别繁琐,整套下来比爬一趟山都累。 江野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白净的脸颊,嗓音清冽低缓,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老婆辛苦了。” 突然感受到他指尖温热的触感,林知幼的脸颊噌地就烧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女店员偷偷地抿嘴笑,她的视线在江野和林知幼的身上流转。 店员很有眼力价地说:“请两位稍等一下,最后一款婚纱需要去分店调货,等下我去取过来,林小姐您再试一试。” “谢谢。”林知幼浅笑着说。 等到女店员离开后,林知幼提着白色婚纱的拖尾裙摆,江野在她的身后帮她提着,一路走回试衣间。 林知幼站在试衣间里,原想拉下自己后背的拉链,却发现自己的手够不着。 她想了想,拉开试衣间的银色幕帘,朝外面探出脑袋。 江野一听到动静,不禁上前问:“怎么了?” “我……”林知幼嗫嚅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拉下拉链。” 她原想让江野去叫下店员过来,谁知下一秒,江野却抬手拂过幕帘,倾身走进了试衣间里。 林知幼看见他的举动,澄澈的鹿眼蓦地瞪圆,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江野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促狭的笑,嗓音清冽低缓,带着点诱哄。 “你害羞什么,老公帮老婆拉拉链,天经地义。” 林知幼轻抿着嘴角,扇睫低垂,睫毛上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 她感受到江野温热的指尖碰上她后背的肌肤,林知幼的呼吸微微一窒。 诺大的试衣间内有一面全身镜。 江野站在林知幼的身后,望着镜中女生的漂亮脸蛋,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生姿。 她的锁骨精致,肩线性感,后背的蝴蝶骨线条清晰美丽。 他俩靠得很近,试衣间里的空气闷窒。 江野感觉自己的身子就像被火苗点燃,瞬间燥了起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林知幼背对着他,没有瞧见他脸上的神色。 她自顾自地朝江野说:“你觉得是刚刚那件泡泡袖的婚纱好看,还是这件好看啊?” 话落,周遭无人回应。 林知幼面露惑色,刚想回头,江野的手就突然摁住她单薄圆润的雪肩。 林知幼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转了个身,瞬间抵在了坚硬冰凉的墙壁上。 那一刻,她愣怔地抬头,倏地撞上江野那双欲色浓重的深邃眼眸。 我们的婚礼(一) 试衣间里的空气闷窒燥热。 江野的手掌抚上林知幼纤细的腰脊,隔着薄薄的婚纱,温热柔软的触感像火焰般倏地蔓延至林知幼的全身。 她微微打了一个激灵,视线落进江野那双深邃幽沉的黑瞳里,顿时知晓他想干什么。 她白皙的脸颊噌地一下涨红,就连耳根也攀上漂亮的彤云。 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江野凛冽的气息就压了上来,她的唇瓣已然尝到清凉柔软的触感。 江野伸手扣住林知幼的后脑勺,舌尖顺着她的唇缝,吸吮着钻了进来,瞬间抵开她的牙关,向着那片湿润柔软而去。 他霸道而强势地吻她,完全占据着她的呼吸,攻城略地,极尽厮磨。 周围的气温不断上升,林知幼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微颤的指尖掐着江野的劲腰,脸颊红得快滴血,不由得嘤咛了一声。 林知幼咬紧下唇,将音调全都压回唇齿间,以免被外面的人听见。 江野的手掌放肆地滑过她的洁白婚纱,力度一下下地加重。 就在她的婚纱下摆被撩起的那一刻,雪嫩的肌肤碰触到冰凉的空气,林知幼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的身子微微颤栗,右手抵上江野的胸膛,声音绵软,带着不自觉的娇嗔低吟。 “我们之前说好的。” 她和江野之前约定过,有些事情,等到新婚之夜在做…… 江野知道她害羞了。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将那股难忍的燥热强行压下。 他将脑袋埋进林知幼的脖颈间,滚烫的气息惹得她丝丝犯痒。 他的音调微勾,带着缱绻暧昧的意味,笑道:“早知道,我就将婚期提前了。” 林知幼面上飞霞,咬着唇说:“你别闹。” 他俩的婚期是父母双方定下的。 自从姜玉茹他们知道江野求婚成功后,她和江弨早早地就和林岚一起商量,翻看了万年历,最终定下了这个良辰吉日。 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江野想反悔都没奈何。 于是,他们只能一天天地等待,等待他们婚礼的到来。 — 一周后。 江野和林知幼举行婚礼,这天夏空碧蓝如洗,风和日丽,正是最怡人的好天气。 这天早晨。 江野穿着黑色的新郎西服,肩背宽挺,身姿颀长。他的身后跟着一行伴郎兄弟,款款地来到林家接人。 谁知刚走进林家,江野他们就被一群女生挡在林知幼的房门外。 彼时文冰莹穿着伴娘服站在门口,双手叉腰,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她的身旁还站着林知幼以前在花滑队里几个比较要好的姐妹,众人齐齐地挡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江野他们进去。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我的新娘?” 江野抬手捏了捏眉心,倦淡的眉眼间满是无奈的笑意。 “先做五十个俯卧撑吧!”文冰莹的眼珠子转了转,扬声道。 站在一旁的周澄宙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不禁说:“还是算了吧,一大早做什么运动,别误了吉时!” “这还早着呢,别想糊弄我们!”文冰莹挺直腰板,笑着看向江野,“新郎官,你做不做啊?” “我做。”江野轻扯唇角。 他挽了下袖口,立刻俯身做起了俯卧撑。 很快,五十个俯卧撑就做了下来。 江野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十分轻松。 文冰莹微微讶然,她抬手摸了摸下巴,心想自己设的这道关卡是不是太容易了。 见状,周澄宙和一帮弟兄纷纷开口,为江野助阵:“这样总可以了吧?” “当然不行,好戏还在后头呢!”文冰莹掏出一本答题本,面露神秘道,“幼幼给野哥准备了一套测试题,还请野哥答完题再迎娶我们的新娘吧!” 江野眉梢微挑,心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他相信夫妻间的心有灵犀,他家糯糯出的题,他肯定能答得上来。 文冰莹瞧着江野一脸桀骜笃定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请问幼幼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8月16日。”江野毫不犹豫地说。 当初,他在林知幼十三岁的时候,陪她度过了第一个生日。 自他们相恋后,江野便和她约定,以后每一年他都要陪她过生日。 “那请问幼幼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文冰莹接着问。 “腐竹和糯米团子。”江野顿了顿道,“腐竹要泡得软软糯糯的那种,糯米团子里,她最喜欢吃的是芒果口味。” “那幼幼最喜欢的动物呢?” “兔子。” 江野全都对答如流,一一说出了问题的答案,正确率百分百。 文冰莹手执红色水笔,对着答题本,在答案处全都打上了勾。 周澄宙他们笑着说:“看来这些问题难不倒野哥,我们新郎官可以进去接新娘子咯!” “那还得再等等。”文冰莹挑起柳叶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接下来还有最后一关,图文测试题,请野哥接题!” 文冰莹将答题本递到江野的手上,所有男生凑上前一看,顿时觉得两眼发昏,几近晕眩。 这题目搁他们身上,一个也答不出来啊! 江野握着那本答题本,细细地看里面的题目。 当中绝大多数是关于摩托车的比赛、款式类型等问题,很明显,林知幼有意在给他放水。 江野的眉心微动,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一一地将那些题目的答案说出,最终目光落在最后一道题上,江野抿抿薄唇,不禁陷入沉思。 只见那道题目里赫然写着 ——请问以下哪一款是西柚色口红? 一行文字下附着四张口红图,作为选项以供答题。 江野拧了拧眉,这几张图在他看来,长得都差不多,到底哪一款口红才是西柚色? 眼见他沉默,文冰莹和其他女生偷偷地抿嘴笑。 文冰莹问:“野哥有头绪了吗?” 江野心念一动,撩起嘴角的一侧,道:“见到新娘,我就能有答案。” 文冰莹怔了怔,她面露惑色,心说这口红题目和见新娘有什么关系。 她狐疑地看了江野一眼,只见他面露笃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文冰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她溜进林知幼的房间,倾身走近她。 只见穿着洁白婚纱的女生,静静地坐在房间里。 她的翩翩长发披在肩上,透明头纱覆在她的头顶,但掩不住她娇丽绝美的容颜。 文冰莹看着林知幼的样子,眼睛微微一亮。 而林知幼看见文冰莹走进来,也面露喜色。 她不禁问:“他答出来了吗?” “算是答出来了。” “为什么是算是。” “因为野哥说……最后一道口红题,要见到你才有答案。”文冰莹如实道。 “我?”林知幼伸手指了指自己,面露愕愣。 她不知道江野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过她等了许久,早就想出去见他了。 林知幼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们出去吧。” 她提着白色婚纱的拖尾裙摆,娉娉婷婷地走出房间。 那一刻,众人看见林知幼窈窕婀娜的身影,都有一瞬间的出神。 江野倾身走近她,清倦的眉眼间终于溢出满满的笑意:“你终于来了。” 其实她也等他很久了…… 林知幼在心里默默地说,旋即抬起头问他:“你那道口红题有答案了吗?” “有。”江野眉峰挑起,黑亮的瞳孔深处藏着不知名的意味。 林知幼心里揣着疑虑,刚想问他答案是什么,下一秒,江野突然就俯下身子,蓦地撩起她洁白的头纱。 身穿桨挺西服的他欺身吻上林知幼的唇。 林知幼的唇瓣微张,如花瓣般的樱唇尝到柔软的触感,清清甜甜的,令她的心深深振动,瞬间漾起一圈圈涟漪。 周围的人们见状,全都惊呼出声。 “啊啊啊啊撩头纱吻,这也太甜了!!!” “这么近距离吃狗粮,磕到了磕到了!!!” “野哥好会!!你俩就在这儿原地结婚吧!!赶紧的!!!” 众人纷纷起哄,林知幼的脸颊噌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的耳畔传来江野清冽低沉的嗓音:“西柚色口红是你今天涂的口号色号,对吗?” 林知幼点点头,江野的眼里泛着轻佻的笑意:“那这道题算不算我答对了?” 林知幼的脑袋昏昏沉沉,差点被他的吻冲昏头脑。 她抿抿唇,思绪微微收拢了些:“我们猜的是答题本里哪个选项是口红,不是我的口红色号……” “这样啊……”江野微微沉吟,旋即俯身朝林知幼咬耳朵,低缓的语气里带着诱哄,“那糯糯,你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吗?” “你这是公开作弊,贿赂监考员。”林知幼抿着嘴角,朝他笑道。 江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我这个算是贿赂。”他眸光微动,顿了顿道,“那我再多贿赂几次,你能不能帮帮我?” 语毕,江野伸出长臂,一把揽住林知幼窈窕的细腰。 他的薄唇寸寸逼近她,林知幼红着脸,连忙开口道:“好好好,我告诉你!” 闻声,江野倦懒的眉眼间透着得逞的笑意。 直到林知幼拿起那本答题本,伸手指向那几个相似口红色号中的一个后,江野立刻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拢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他扬起桀骜肆意的笑:“走,我们结婚去!” 他拉着她疾步迈出房门,身后传来了众人的阵阵欢呼声与掌声。 那一刻,林知幼的心脏噗通跳动。 他们,终于要结婚了…… — 江野和林知幼的婚礼在帝豪酒店的空中花园举行。 彼时他们赶到婚礼现场,姜玉茹和江弨、林岚他们早就盛装出席。 一见到江野他们来了,几个长辈立刻倾身上前,问:“怎么现在才到?” 他们一群人玩得太嗨,好在没有耽误吉时。 半晌,宾客都来了。 周澄宙的爸妈扶着周奶奶,众人一起为江野和林知幼道喜。 周奶奶将林知幼和江野的手拉到一起。两手相握,老人家的脸上漾起慈祥的笑意。 “祝我们小幼和小野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最好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这样我们巷子里就更热闹了!”周澄宙的妈妈笑容满面。 大伙欢笑一堂,惹得林知幼的脸都红了。 众人聊了一会儿后,林知幼突然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彼时思年刚刚在医院里和同事调了班,他脱下白大褂,换上笔直的西装,径自赶到婚礼现场。 他信步走到林知幼和江野的面前,面露真挚道:“祝你们新婚快乐。” 如今他看到林知幼和江野有情人终成眷属,终于放下了自己心头埋藏许久的执念,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林知幼朝他扬起浅浅的笑,道:“谢谢思年哥哥。” 江野笑着拍拍思年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他们兄弟之间,无需多言,彼此就能体会到各自的所思所想。 片刻后。 婚宴正式开始。 空中花园里暖风缱绻,日光照耀在簇簇明艳的鲜花上,五彩斑斓,绚烂夺目。 林知幼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江野的臂膀,一步步地迈上高台,迎接着众人的目光。 牧师庄严肃穆的声音在空中花园中缓缓响起,他面向江野,道:“请问江野先生,你愿意接受林知幼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与她荣辱与共,相伴一生吗?” 江野眉目认真,语气十分坚定道:“我愿意。” “请问林知幼小姐,你愿意接受江野先生作为你的丈夫,与他携手同行,共度余生吗?” “我愿意。”林知幼扬起清丽的眉眼,一字一句地说。 那一刻,坐在台下的林岚噙着温柔的笑靥,内心深深振动。 她的女儿,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姜玉茹也挽着江弨的手,忍不住流下泪来。 虽然她平日里的性子风风火火,但其实她有一颗极柔软的心。 他们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这对壁人的身上,有鎏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林知幼和江野的周身,淡淡的光晕萦绕着他们,宛如受到神明的眷顾,纯白无瑕,光彩耀人。 “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你。”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直至婚礼结束。 当天晚上,林知幼身穿洁白婚纱,坐在江野房间的床榻上。 他们的婚房布置得很漂亮,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江野精心安排的。 有一颗颗爱心气球缀在碧蓝色的墙壁上,窗台前摆放着明艳的红色玫瑰,整间屋子都洋溢着浪漫旖旎的味道。 而此时,皎洁的月光倾泻进屋内,落在墙上挂着的那一张张照片上。 旧日的回忆就像溪流般,湍湍地流进林知幼的心间。 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印记。 林知幼看着那张鹿鸣巷五人帮的合照,眼眶微微泛红。 她想,如果思桃能够看见这一刻就好了。 她素来喜欢热闹,如果她能来参加婚礼,肯定会为她和江野感到高兴。 林知幼的喉间一涩,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江野走进屋里时,就看见林知幼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泪痕。 他眉心微拧,立刻倾身上前问她:“怎么了?” 林知幼垂下眼睑,温温吞吞地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江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那张五人帮的照片。 他知道她想起了曾经的过往,心生感触。 江野吁出一口气,他坐到林知幼的身边,径自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嗓音清冽又沉缓,像是拥有抚平人心的魔力。 他说:“别哭,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林知幼的胸口微微起伏,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她的鹿眼清凌凌的,泪滴沾湿她的眼眸,像被水洗过一般,更显清透无暇、单纯明净。 江野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 他微微俯首,吻上了林知幼的眼睛。 林知幼纤密的扇睫微微颤动,只听江野清冽的嗓音带着点轻哄,传进她的耳畔。 “别哭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好。”林知幼轻声嗫嚅。 江野垂眸看她,只见面前的女生肌肤白皙水嫩,她的鹿眼雾蒙,丰莹的樱唇透着诱人的红。 她穿着一袭v领荷叶边的白色婚纱裙,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胸丰腰纤,整个人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又纯又欲,甜得人心里痒痒的。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柔软的床榻上,忍不住欺身朝林知幼靠近。 他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边,滚烫又暧昧。 “那么今晚,作为老公的我理应好好陪陪你。” “做什么?” “履行夫妻义务。” 语毕,江野伸出劲臂,攥住林知幼纤细的手腕,蓦地将她压在柔软的床榻上。 林知幼撞进他灼灼的双瞳,当中含着欲壑难填的味道。 她的心脏不禁噗通狂跳,就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我们的婚礼(二)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玻璃窗柔柔地倾泻进屋内,落在床榻之上。 江野望着身下的林知幼,她眉目温软,浸在莹白的月光里,干净澄澈得令人生出一丝妄念。 想玷染她,想将她拉下凡尘,一同沦陷。 江野的喉结上下滚动,倾身刚想去寻林知幼的唇,须臾,女生低低的声音就钻进他的耳朵里。 细细软软的,让人听得心里发痒。 “我还没洗漱,得……整理一下。”林知幼十指攥紧柔软的床被,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紧张得都快忘了呼吸。 江野深邃的黑眸里含着意味深长,朝她轻撩唇角:“没事,我帮你。” 语毕,林知幼鹿眼圆睁,她还没反应过来,江野就支起身子,将她从榻上抱起来。 洁白的婚纱裙摆倏地摇曳在地,江野将林知幼抱进怀里,一步步地走向浴室。 她的双手环上江野的脖颈,突然就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林知幼的脑袋混混沌沌,跟随他的步伐,胸口上下起伏。 就像有一只小猫拼命地挠着她的心脏,又痒又燥,惹得她的脸颊泛起了深深的红晕。 倏忽,江野将林知幼抱进浴室。 双腿落地的那一刻,她的身子瞬间被抵在盥洗池前。 江野的双眸幽深炽热,目光灼灼地锁着她,微微撩起唇角。 “我们糯糯今天辛苦了,让老公来服侍你。” 他一把打开浴室花洒的开关,满室热汽氤氲,周围顿时被一股暧昧旖旎的氛围笼罩。 林知幼的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受这浴室闷热的气温所致,还是因为江野的一举一动。 她咬着嫣红的唇,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与清软的声音一并响起。 “不用了,我自己可……” “以”字还没说出口,她嫣红的唇瓣就被人蓦地含住。江野浑身浓重的气息瞬间朝她压了过来。 他修长劲瘦的手掐上她的细腰,薄唇贴了上去,肆意地舔舐她柔嫩的唇瓣。 湿润的舌尖被猛地勾住吸吮,由吻转啃,发了狂似地,欲念纵生。 无数个夜晚幻想的场景,终于在这一日成了真。 江野似是要将一直以来隐忍难耐的燥热全都发泄出来。 浴室里的气温不断攀升,哗啦啦的水流流淌进浴缸里。 江野重重地吻着林知幼,随即将她抱进了满池的浴缸中。 粼粼波光映着女生若隐若现的玲珑身姿,江野倾身吻上她湿漉漉的发丝、莹润的眼睛,纤细光洁的脖颈。 林知幼的双手搭在浴缸沿,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浑身都酥酥麻麻,感觉整颗心都被他的吻、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充斥着。 水波荡漾,缠绵厮磨,让她整个人都沦陷进去…… 夜深露重,湿润迷蒙的水汽氤氲在整个浴室里,他俩的身影交织重叠,旖旎的氛围久久未散。 那一晚,林知幼也不知道自己被江野折腾多久,才迷迷糊糊地上了床。 她双眼微阖,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纤细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感受江野温热的气息完全包裹着她,让林知幼的心里有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倏忽,浓浓的睡意袭来。 林知幼陷入梦乡的那一刻,男人的喃喃低语飘荡在寂静的夜里,语气带着万分的缱绻与眷恋。 “糯糯,我爱你。” 林知幼阖着双眼,嘴角轻轻地弯起一个弧度。 那一夜,夜色浓郁,星辰烁烁。 伴着星星与月亮,还有江野的陪伴,林知幼睡得格外香甜。 — 自从江野和林知幼结婚后,她深刻地了解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接吻能力很强的人,性.欲也很强。 果然,度娘诚不欺她…… 这天。 林知幼在家里看花滑比赛的视频,整理学生们在比赛中的错处,为他们总结经验教训。 她这厢正认真地做着笔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环上了她细软的腰肢。 江野的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黑眸里藏着轻佻的笑。 “老婆,到点该睡觉了。” 林知幼看了眼电脑里的时间,无奈地笑了笑:“这才九点多……” “早睡早起身体好。”江野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起身。 江野欺身靠近她,林知幼的身子瞬间被抵在桌沿。 她望进他漆黑深邃的眼里,抿着嘴角,压着浅浅的弧度道:“你确定你今晚能早睡吗?” “我……尽力。” 江野轻笑一声,伸出长臂一把挪开桌上的电脑和笔记本。 他搂着林知幼的腰肢将她抱到桌上,调笑的气音落在她的耳边,格外滚烫。 “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知幼的耳朵被他弄得有点痒,她不由得别过脑袋,咬唇笑道:“我还要工作。” “待会儿再做,好不好?” 江野冷冽的嗓音里带着诱哄。 他抬手抚上林知幼的脸颊,指腹缓缓下移,沿着她纤细的肩线,将她身上裙子的细肩带轻轻地勾扯拉下。 吊带蓦地滑落至她的臂弯处,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而江野灼热的吻也瞬间落在她的脖颈处…… 冰冷的空气、灼热的体温,林知幼感受着这冰火两重天,脑袋昏昏胀胀的。 下一秒,“咚咚咚”的敲门声就蓦然响起。 “小野幼幼,出来吃水果了!” 姜玉茹惊天动地的喊声震散了满屋的旖旎氛围。 江野皱了皱冷峻的眉,道:“我不想吃水果……” 他的双臂揽住林知幼的细腰,欺身又想去寻她的唇。 林知幼红着脸避开他,笑道:“走吧,听爸妈的话,先出去吃水果。” 江野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恹恹地垮下肩膀。 林知幼拉着他一路走到客厅,两人坐到沙发上,陪姜玉茹、江弨一起吃水果。 半晌,姜玉茹突然“咦”了一声,看向林知幼:“幼幼,你的脖子怎么了,被蚊子咬了?” 林知幼茫然地垂眸望去,却见自己的手臂上泛着淡淡的红痕。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肌肤上一阵烫意。 林知幼一想到江野刚刚做的那些“下流”的动作,羞得脸都比身上的吻痕还要红。 江野微微挑眉,脸不红心不跳地对姜玉茹说:“是啊,糯糯比较容易招蚊子。” 语毕,他起身进屋去拿她的针织衫,为林知幼披上。 林知幼睨了他一眼,旋即听见姜玉茹叹了一声。 “这怎么一到夏天就那么多蚊子,偏偏还爱盯我们儿媳妇。”她顿了顿,侧头看向江弨,“老江啊,你待会儿出去买几片蚊香吧。” “不用了,我们去买就好。”江野说。 语毕,姜玉茹点点头。 直到他们吃完水果,江野和林知幼就走到附近的超市去买蚊香。 他俩推着购物车路过超市的货架,买了几盒蚊香后,江野又挑了一些林知幼爱吃的小零食。 半晌,他俩走到收银台,将购物车里的东西都放上台面。 等待结账的间隙,林知幼顺手拿起了收银台旁货架上的物品。 这里平时放置着各种口香糖,可当林知幼拿起,看清那小盒子是什么时,她的手顿在半空,骤时僵住了。 林知幼触电般刚想放下,江野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倾身朝她咬耳朵:“老婆想试试这个牌子吗?” 江野漆黑的眼瞳里带着轻佻的玩味,林知幼知道他在逗弄自己。 她咬咬唇,刚想松手将小盒放下。 谁知江野却将它一把接过,然后抬手又拿起货架上另一个牌子的小盒子。 “买两盒,我们轮着试。”他冷冽的嗓音里带着低低的调笑,气音很轻,但却被站在对面耳尖的女柜员听到了。 那人偷偷地抿嘴笑,直到结完账后,女柜员还很有礼貌地说:“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那一刻,林知幼的脸颊泛红,匆匆地逃离出超市。 江野知道她脸皮薄,见她的小脸鼓起腮帮子,一路哄了好久才将她哄好。 半晌,他们走到鹿鸣巷的临街,看见前面的路竟然被封了。 好多路人正围在那儿,咔擦咔擦地拍照。 原来,今天有剧组在这儿取景拍摄,路人们都来围观。 “那个不是大明星宋昭意吗?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看见她拍戏!” “宋昭意最近不是在和裴焰传绯闻吗?” “是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她不是离过婚吗?” “离过婚怎么了?这年头美女离婚独美,迎来事业感情第二春比比皆是,离婚又不是什么黑料!” “有道理……” 林知幼不知道宋昭意和裴焰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但如果思桃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她悻悻地仰望天上的夜空。 今晚无风,但夜幕中的星星却格外闪亮。 林知幼微微弯起眉眼,不管怎样,我们桃子肯定希望她所爱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因为她是最善良、最可爱的小仙女。 江野垂眸望向林知幼,他知道她听到“裴焰”的名字会想起思桃。 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面露关切。 林知幼朝他轻牵嘴角,江野看着她面色如常,表情稍霁道:“我们回去吧。” “嗯。” 他俩走过街道,眼见还有好多男生在那儿驻足观看。 林知幼不禁眨眨眼,说:“你不想看看名动娱乐圈的女明星吗?听说宋昭意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江野眉眼倦淡,摇摇头。 这个世上最漂亮的人,他已经娶到了。 别人如何,与他无关。 夜晚的星星璀璨,月光倾洒而下,将地上人的一双碧影拉得长长的。 长夜漫漫,但在这条路上,你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 那天之后,江野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和林知幼住在江家,实在是不太方便。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一般,每回林知幼和他在床上缠绵时,她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害怕惊扰到姜玉茹和江弨。 女生的娇软低喘,宛如他梦里的天籁,能让他一秒抵达天堂。 江野思忖再三,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买一套新房。 当他和姜玉茹、江弨提出想搬离家里,去新婚房居住时,他们二老微微愣怔,但想想也表示理解。 于是乎,他们在一个春和日丽的日子里,将在江家的行李全都搬进了新房子。 彼时江野在客厅里帮林知幼整理她的行李,他将一件件物品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 须臾,一个深红色的铁盒映入江野的眼帘。 这是什么? 他疑惑地将它打开,竟发现盒子里装着一本日记本,还有一瓶空的可乐罐、蝴蝶结发绳等东西。 林知幼将自己的衣服全都放置好,推着另一个空的行李箱出来,准备放到储物间时,就瞧见眼前的这一幕。 江野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铁盒,那个铁盒承载着她少女时期所有的秘密。 那一刻,林知幼的鹿眼睁圆,整个人的双腿钉在了原地。 浪漫蜜月旅行(一) 江野坐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拿起了红色铁盒里的一本笔记本。 他面露惑色,还未动作,就听一阵急促的女声倏地传进他的耳畔:“你等等!” 林知幼的扇睫快速地颤动了下,试图阻止江野。 江野看见她脸上的慌张神色,疾步地跑向自己,他感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端倪。 江野手指翻动,笔记本里的文字霎时在日光下乍现。 只见第一页上赫然写着 ——喜欢江野的第一天。 江野愣怔了下,手指顿住。 林知幼赶紧倾身上前,忙不迭地想抢过他手里的笔记本。 江野迅速反应,手脚敏捷地挪开本子,瞬间让她扑了个空。 林知幼咬咬下唇,脸色泛起了绯红,急促道:“你还给我!” 江野看了她两眼,轻声笑起:“我们糯糯竟然这么着急,那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没什么……你别看!”林知幼一脸窘迫。 “哦?没什么吗?”江野眉梢微挑,“那我倒要看一看。” 他迅速翻动页面,清冽低沉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喜欢江野的第56天,今天在学校里遇见他了。他在篮球场上,隔着汹涌人潮,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在这本日记本里,林知幼写下了他们在校园里相遇、第一次接吻、去民政局领证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江野刚刚念了一小段,林知幼就倾身上前,踮起脚尖想去抢那本笔记本。 无奈江野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抬起手臂,让她压根够不着。 “江野,你还给我!”林知幼朝他说。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环上她的腰肢。 林知幼被江野一把往后带,瞬间抵到坚硬冰凉的墙壁上。 他冷冽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调笑,透着一股子坏劲。 “你亲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你无赖。”林知幼嗫嚅道。 她望向不远处的红色铁盒,那里面的物品再加上这本日记本,分明都是她的东西。 江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条蝴蝶结发绳、可乐罐,全都静静地躺在红色的铁盒里。 有日光透过窗户洒落在这些物品上,将它们虚虚地拢在细碎的光影中。 往昔的记忆渐渐拼凑回拢,江野突然就想起了这些东西的来处。 他眉心一动,深深地望进林知幼那双清澈的眼眸里。 林知幼看着他,嗫嚅道:“我……” 话音未落,江野就俯下头,鼻尖扫过她耳边柔软的发丝,倏地贴上她光洁的脖颈。 他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林知幼的身子微微僵住,她感受到江野温热的气息拂上自己的肌肤。 他的语气诚恳笃定,宛如这世间最美好的誓言。 “糯糯,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好上一千倍、一万倍,这样才配得上她的喜欢。 林知幼的心深深塌陷,她的手轻轻环上他的腰,扬起嘴角道:“你已经很好了。” 鎏金色的日光洒落在他俩的身上,夏日温暖,而情更暖。 — 不久后,江野办妥了新房入住的事情,开始着手准备他和林知幼的蜜月旅行。 他将地点定在西班牙。 那是他曾经生活过三年的国家,他想带着林知幼重返故地。 沿着曾经的时光轨迹,去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这天,他们和姜玉茹、江弨和林岚挥手告别后,从滨城机场出发,搭乘十五个小时的航程前往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彼时飞行航线即将过半,林知幼从飞机上的洗手间走出来时,正巧撞见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奶奶在朝乘务员比手划脚。 老奶奶的脸上满是焦虑的神色,努力地朝那位乘务员挥舞着手臂动作。 她的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话,可却说不出半个英文字母。 林知幼赶紧倾身上前,看向那位老奶奶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老奶奶一见到林知幼,面色一松。 “小姑娘,我老伴的肚子不舒服,我想跟这个空姐要点热水,给他配药吃,可她一直听不懂……” 语毕,林知幼跟那位金发碧眼的空姐解释后,半晌就将热水递给了老奶奶。 老奶奶面露微笑,忙不迭地说:“谢谢你啊,小姑娘。” “不客气。” 她俩相视一笑,须臾,一阵年迈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咳嗽两声,朝她们走近。 老奶奶一见到他,眉梢不禁蹙了起来:“你身子不舒服,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 “我担心你啊。”老爷爷望向他的老伴,目光深沉如潭水,但泛着粼粼波光,尽显温柔。 原来,这一年是这对老夫妻结婚的四十周年。 老爷爷曾在国外教书,便带着他的老伴一起周游列国,西班牙就是他们本次行程的第一站。 缘分让素昧平生的人相遇,林知幼见老爷爷朝自己道谢,浅笑着摇摇头,声称是举手之劳。 下一秒,她就瞧见江野款款地朝自己走来。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问:“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过来看看。”江野的眼里透着一丝忧色。 林知幼笑着嗫嚅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老爷爷和老奶奶看着他俩,纷纷露出慈祥和善的笑容。 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林知幼默默地想,江野如今这副神态,倒和刚刚来找老伴的老爷爷如出一辙。 诚然,少年无论长成多大的模样,都会心系恋人,至死不渝。 林知幼望着那对老人家相互搀扶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她的心深深振动。 下一秒,她的指尖就被拢进一双温热的手掌中。 江野朝她轻声道:“我们走吧,老婆。” 他的声音倦懒微扬,好似春风融雪,化作一滩缱绻春水,流淌进林知幼的心间。 她握紧他的手,不知怎的,林知幼突然就好想搭上时光机,去看看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一想到未来可以和他一起度过漫漫余生,她就感觉特别幸福,格外期待。 — 等到下了飞机后,林知幼和江野跟那对老夫妻说再见,随后去机场大厅取了自己的托运行李,两人径直踏出机场大门。 江野在巴塞罗那租了一辆越野车。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就靠它穿梭在这座城市,肆意游玩。 彼时林知幼坐上车,好奇地问江野:“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江野眉目倦淡含笑,转动方向盘,一路开车向前。 林知幼将车窗摁下,任由缱绻的暖风涌了进来。 宽阔的马路两旁种植着成排的悬铃树,高大葳蕤,空气中都弥漫着树木郁郁葱葱的清新味道。 江野一路向前开,他一边熟稔地驾驶,一边和林知幼聊起了自己之前在巴塞罗那居住的趣事。 不一会儿,他们就驶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车子跟随黑黄相间的巴瑟出租车停靠在大道边,江野和林知幼一同下车,两人走向人潮熙攘的兰布拉大街。 林知幼牵着江野的手,一路在街上前行。 街道两旁开了许多露天酒吧与花店,途径之处,还有不少街头艺人在进行各种游艺表演。 林知幼好奇地驻足观看,牵起了嘴角。 她觉得这里四处散发着独属于巴塞罗那的气息,热烈而明艳。 半晌,他俩来到一池喷泉前。 林知幼的眼睛一亮,侧头看向江野,问:“这就是卡纳勒喷泉吗?” “你知道这个地方?”江野微微讶然。 林知幼点点头,她之前想到要陪江野一起重游故地,就专门提前做了一些关于巴塞罗那的旅行攻略。 虽然江野说了全程都靠他,不用她费一点心思,但林知幼还是忍不住上网搜索,她想多了解这座城市,多看看他曾经的生活。 如今,她站在卡纳勒喷泉前,想起了网上看到的传说 ——传闻只要喝了卡纳勒喷泉的水,就能和心爱之人一起重回巴塞罗那。 林知幼弯了弯眉眼,道:“你想和我再来一次巴塞罗那?” 江野眸中的笑意漫上眼角,朝她摇摇头。 林知幼面露不解:“那是什么?” “我想,以后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再来巴塞罗那。” 江野的眉眼间没有半分玩味,他目光真挚,声音如泉韵般干净纯粹。 他希望以后能带着他们的孩子,再来巴塞罗那。 从来不信佛也不信仙的江野,自从和林知幼在一起后,身上的浪漫细胞全都被调动起来。 他愿意相信这世上所有浪漫的传说。 一切的美好,只要与她在一起,就都有了意义。 林知幼望进江野深邃的眼里,她默默地想,神明一定会听见他们的祈求。 只要他们在一起,所有心愿就都将会实现。 — 直到他们离开卡纳勒喷泉,江野和林知幼走过兰布拉大街,来到了此地最热闹的地方——波盖利亚美食市场。 听说这里是巴塞罗那最古老的市场,虽然年代久远,但食物却新鲜得令人垂涎欲滴。 市场周围的墙壁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他俩手牵手,跟随络绎不绝的人潮,走近各家小摊。 林知幼瞧见摊位上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巧克力、水果、奶酪还有软糖。 她甚至看见吊挂在摊上的巨型火腿,那些伊比利亚火腿堪比长抱枕。 林知幼的心里不由得生出疑问,如果她和江野把它吃光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正当她神游在外,江野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一家售卖冰淇淋的小摊前。 江野用利落的西班牙语向摊主买了一根冰淇淋。 “你想要什么口味?”江野问。 林知幼想了想道:“草莓味的。” 半晌,她接过了摊主递来的那根草莓味的冰淇淋。 江野将兜里的欧元递给摊主,两人迈步走出市场。 林知幼拿着手里的冰淇淋,侧头看向江野,问:“你不吃吗?” “我不太喜欢吃冰淇淋。” 林知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怎么不记得他对冰淇淋也有挑食的习惯。 他俩走了一路,林知幼发现江野却时不时地瞥向她。 林知幼尝了一口冰淇淋后,忍不住问:“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江野毫不犹豫地说。 林知幼拿起手里的冰淇淋,刚想递给他,下一秒,江野就朝她俯下身子。 唇瓣顷刻间尝了冰凉柔软的触感。 江野舔舔唇,深邃的黑眸里泛着晶莹的光,朝她轻撩嘴角:“尝到了。” 那一刻,林知幼抿抿唇,脸颊都泛起了樱花色。 怪不得他不买两根冰淇淋,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她垂下眼睑,将冰淇淋递到江野的手里。 江野见她面露羞赧,轻笑一声道:“你不吃了吗?再吃一口吧。” “我还想再尝尝。” “……” 他一路逗她,两人走走逛逛,和街上的其他情侣一般无二。 随后,江野和林知幼在加泰罗尼亚广场喂了白鸽,又去了修建百年的圣家族大教堂,观摩恢弘壮丽的文化建筑。 直到日暮西斜,他们才上了越野车,一路开车来到了市区的别墅花园。 这里坐落着许多户人家,一栋栋精致别墅立在苍翠雪松之间,绛红色的屋顶瓦、洁白的墙面,铁栅栏前攀着鲜红明艳的荆棘玫瑰。 当初江野在西班牙受训时交到的好友——史蒂芬的家就在此处。 此时他和林知幼迈步走进别墅的大门,史蒂芬和他的妻子立刻朝他们迎了上来。 金发碧眼的男人留着络腮胡,笑容满面。 他一见到江野,就热情地拥住了他。 他俩用西班牙语热络地打招呼,江野微笑着向他们介绍林知幼。 史蒂芬一见到林知幼,立马发出了感慨声。 他用英文告诉林知幼,之前江野在巴塞罗那时,有很多西班牙姑娘热情地追求他,可他都不为所动。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好在遇见你。”史蒂芬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下一秒,江野清冽的嗓音就缓缓响起:“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那个人是她才行。”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像一支箭羽瞬间射中了众人的心脏。 史蒂芬夫妇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狗粮。 他的妻子满脸羡慕,笑着用英文对林知幼说:“你老公真好!”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到屋内。 水晶吊灯坠在天花板上,大理石制成的拼花地板上铺着大幅的鎏金暗花地毯,诺大的客厅四处都透着奢华的气息。厨房里的仆人们忙前忙后,正在准备今晚的宴会。 林知幼和江野一起坐到软质的深红色沙发上,抬眼间,就瞧见一旁摆放着一个米白色的摇床。 史蒂芬的妻子将不满一岁的宝宝抱起来,粉雕玉琢的小宝宝长着一双和史蒂芬夫妇一样的蓝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乖乖地吸着奶嘴,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林知幼忍不住凑近细细地看她,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 史蒂芬的妻子不禁说:“你可以抱抱她。” “可以吗?”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 她接过史蒂芬妻子手里的宝宝,动作略显青涩笨拙,小心翼翼地,但格外地温柔。 小宝宝被她抱在怀里,微微咧起嘴角。 林知幼看着她粉嫩的小脸,不禁侧头朝江野说:“你看她多可爱!” “是很可爱。” 只见小宝宝粉嫩的小手握住林知幼的指尖,始终没有松开。 半晌,有身穿小西服的蓝眼睛小男孩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是史蒂芬的大儿子,今年刚满七岁。 小男孩朝江野他们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水灵灵的眼睛不禁停驻在林知幼的身上。 片刻后,他倾身上前,递给了林知幼一颗糖果。 “谢谢。”林知幼接过那颗糖果,朝他微微一笑。 小男孩腼腆地笑了笑,朝她摇头说不客气。 看起来是个非常绅士的男孩子。 史蒂芬笑着说:“看来我的孩子们都很喜欢知幼,你非常有孩子缘!” 他的目光落到江野的身上,挑起嘴角道,“野,看来你要加油了!” 闻言,江野轻笑了一声。 林知幼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脸颊不由得攀上漂亮的绯红。 片刻后,众人一起前往餐厅区,开始享用今晚的美食。 各式琳琅满目的菜式摆放在餐桌上,西班牙海鲜饭、烤羊、阿斯图里亚斯炖菜、番茄面包等应有尽有。 江野和林知幼受到史蒂芬一家的热情款待,随后被他们留下来,参加今晚的party舞会。 史蒂芬夫妇的骨子里流淌着西班牙人具有的热情血液。 他们无论有无节日,都喜欢聚集一群朋友来家里开party。 彼时宴会刚刚开始,史蒂芬的朋友们络绎不绝地来到他的家,别墅里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江野抽空去了一趟洗手间,林知幼有些认生,她走到客厅一侧的长桌前,这里摆放着各式鸡尾酒和甜品,供客人享用。 她刚刚拿起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轻轻一嗅,就听见时钟的声音蓦然响起。 米白色墙面上的复古壁钟指向晚上八点钟,舞会正式开始。 林知幼抬眼望去,就见众人开始热情地舞动身姿,与周围的舞伴一起肆意共舞。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下一秒,有一个五官深邃、身形高大的西班牙男人就朝她款款走来。 他微微鞠躬,朝林知幼伸出了手掌,用流利的英文向她发出邀请。 “请问这位女士,我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林知幼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余光就瞥见江野迎面而来的颀长身影。 他的黑瞳幽深沉邃,眼底宛如冰潭般,带着一股冷意。 浪漫蜜月旅行(二) 宽敞奢华的别墅大厅里。 繁复的灯饰泛着璀璨的亮光,欢快的舞曲充斥着四周,人们都在忘情地舞动,陷入热闹激昂的氛围中。 没人注意到这处角落的动静。 眼前的男人浓眉大眼,深绿色的眼眸像晶莹剔透的琥珀,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林知幼。 他在等待她这位“未来舞伴”的答复。 下一秒,一位身姿卓越的中国男人映入他的眼帘。 来人走到面前女生的身边,劲臂揽上她的细腰,用标准的西班牙语问他:“你找我老婆有什么事吗?” 他的双眸阴鸷,言语虽礼貌客套,但语气里却像掺了冰碴子,泛着十足的冷意。 西班牙男士微微愣怔,垂眸说了声“抱歉”,便恹恹地离开了。 林知幼感受到江野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另一只手拿过她指尖捏着的高脚杯,将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看来,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我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江野目光深邃地看向林知幼,“不然,我老婆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闻言,林知幼的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她俯身靠近他,朝他耳语:“有你在,谁敢。” 她的话轻飘飘的,但落进江野的耳朵里,让他勾起嘴角,瞬间漾起一个笑。 他脸色稍霁,看起来十分愉悦。 江野搁下手里的高脚杯,拉着林知幼融进大厅中央的舞池中。 欢快的乐声荡漾在屋子的每一处,似是要将屋内的氛围顶向高潮。 所有人都被点燃了,大伙一起肆意舞动,笑声与欢呼声不断,快乐无限地蔓延…… 半晌,一曲毕。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闯了进来。 众人看见这位不速之客,纷纷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秒,她的身后紧追而来的是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男生戴着黑框眼镜,跑得气喘吁吁,朝那个女生扬声道:“亲爱的,你等等我!” 字正腔圆的中国话,令林知幼的目光不由得聚焦在他和那位女生身上。 很快,男生就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他咽了咽唾沫,有点不知所措,还是男主人史蒂芬率先反应过来,朝他迎了上去。 “哦~原来是你,费南!” 费南朝史蒂芬露出憨憨笑容,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愧意,用西班牙语和他交流。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聚会了。” 原来,费南是史蒂芬隔壁的邻居。 他们一家人都是西班牙籍华裔,他的女朋友听见史蒂芬的家中传来欢闹的舞曲,于是便跑了过来,想要一起玩。 史蒂芬张开双臂,热情地朝他们笑道:“欢迎你们一起来玩,加入我们的party!” 闻言,费南的女朋友莫茉莉笑着说:“看吧,我就说人家不会介意!” 费南踟蹰地挠挠后脑勺,莫茉莉见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憨憨模样,自顾自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颀长身影所吸引。 男人倚在长桌前,星眸漆黑,眉眼含笑,和身边的女伴谈论着刚刚的舞蹈步法。 “糯糯,你刚刚差点踩到我的脚。” “什么啊,明明是你靠太近……” 莫茉莉听见他们的对话,目光锁在男人的身上,眼睛亮了起来。 她来西班牙上大学那么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般绝色的中国帅哥了! 作为留学生的她性子开放大胆,立刻抬脚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介绍一下,我是莫茉莉!” 江野和林知幼的聊天突然被人打断,他拧了下眉,目光懒散地落在那人伸出的手上。 莫茉莉对准江野,掐着娇滴滴的嗓子,朝他露出自认为最美丽的笑容。 “你好,我能邀请你跳下一支舞吗?” “抱歉,我有女伴了。”江野冷冷地别过视线,牵着林知幼的手径自走开了。 费南跑了上来,朝莫茉莉说:“莉莉,你想跳舞,我可以陪你啊!” 莫茉莉鼓了鼓腮帮子,气闷道:“我突然又不想跳了!” 她双手抱胸,径自走到一旁的长桌前,吃桌上的水果和烤肉。 等到下一首舞曲开始时,林知幼的手搭上江野的肩膀,眉眼弯弯道:“看来我家老公的女人缘还是那么好。” “你吃醋了?”江野挑眉道。 “没有。”林知幼愣了愣说。 “嗯?”江野温热的鼻息喷上她耳后的肌肤,宛如情人呢喃,“糯糯,说谎是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他的薄唇贴上她的脖子,轻轻落下一个吻,语调暧昧缱绻。 他说:“我们是合法夫妻,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人。” “我知道。” 林知幼的语调微扬,带着点细碎笑意。 江野惊诧于她的坦诚,平日里他撩一下,林知幼都会娇羞得躲一下。 想来,周围狂欢的热烈氛围感染了她,让她也变得格外热情。 江野喜欢她的这种热情。 片刻后,舞会结束。 众人纷纷挥手告别,江野和林知幼走到史蒂芬夫妇的面前。 林知幼看了看史蒂芬妻子手里的宝宝,笑着朝她挥挥手。 谁知,小宝宝竟伸出手,碰了碰林知幼的指尖。 “看来我家宝宝很喜欢你,跟你很有缘!”史蒂芬的妻子笑着说。 林知幼笑了笑,伸手接过史蒂芬妻子怀里的宝宝。 粉雕玉琢的婴儿躺在她的怀里,发出咯咯的笑声,看起来可爱极了。 半晌,史蒂芬的儿子想接过他的妹妹。林知幼微微愣怔,抬眼望向众人。 史蒂芬的妻子笑道:“没关系,你让他抱吧。” 林知幼小心翼翼地和男孩子完成了“交接仪式”。 只见他很熟练地接过林知幼手中的宝宝,将他的妹妹稳稳地抱在怀里。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心想这个孩子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很温柔的哥哥。 夜幕沉沉地降下。 史蒂芬夫妇了解到江野预订的酒店离这儿甚远,于是盛情地邀请他们今晚住在自己家。 江野他们却之不恭,最终便应下了。 他俩在仆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三楼的客房。 林知幼浅笑着朝那位西班牙女仆说了声“谢谢”,然后和江野一起迈入房中。 宽敞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柔软的白色大床。 墙壁上挂着抽象油画,色调鲜艳明亮。 整间房连着外面的露天阳台,林知幼不禁上前,推开了落地窗。 整座城市的明亮灯火倏地映入她的眼帘,从这儿可以俯瞰巴塞罗那的璀璨夜景。 “好漂亮啊。”林知幼喃喃地说。 皎白的月光倾洒在她莹润透亮的脸上,跃出一个灿然的笑,仿若午夜玫瑰般迷人。 下一秒,一双修长劲瘦的手环上她的细腰,江野冷冽的嗓音近在咫尺,带着轻笑。 “我看你很喜欢史蒂芬的女儿。” “小宝宝很可爱啊。” “那看来我得努努力才行。” 林知幼:“?” 她正想开口,整个人就被江野扯进怀里。他将她一把抱起,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林知幼搂上他的脖颈,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红着脸,抿着唇角说:“你让我看看外面的景色。” “不是刚刚看过吗?”江野的鼻息拂上她耳后的肌肤,缠绵低缓的语调瞬间染红她的耳根,“春宵一刻值千金。” 林知幼被他抱回房间,双腿落地的那一刻,江野将她压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的手肘撑着柔软的床榻,俯身靠近她。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唯有她的倒影。 “糯糯,我们生个宝宝吧。” 他明晰干净的手指搭上衣领,一颗颗地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 靡丽昏暗的光线下,映着江野那双幽深炽热的眼眸。 他喉结精致,锁骨性感。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烈的欲气。 林知幼的心脏噗通一跳。 倏忽,江野的指腹磨上她的耳朵,轻轻摩挲,犹如电流般涌进她的心底,引起一阵颤栗。 她张了张嘴,他冰凉的唇齿瞬间咬上她微张如花瓣的樱唇,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蔓延开来,倏地将她包裹住。 她感受着他灼热的吻、浓重的气息,令她无处设防,只能跟随着一同沦陷。 诺大的落地玻璃窗被暗红的流苏窗帘覆盖,掩住了窗外的大片霓虹夜色。 屋内光线昏暗,周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女生含糊不清地喊着“老公”。 那一晚,巴塞罗那的璀璨夜景浸在浓郁的月色中。 林知幼躺在江野的怀里,乌墨柔顺的发被细汗沾湿,最终沉沉地睡去…… 隔天早上。 林知幼穿着一身浅白色的旗袍,坐在房间里的梳妆台前。 她的肌肤白皙水嫩,鹿眼澄澈通透,穿着这身旗袍更显端庄清丽,美得像一朵雪山玫瑰。 纯洁无暇,让人不忍玷染。 江野倾身走近她,拿起桌上的一对水晶耳环,悉心地为她戴上。 他眉眼慵懒,唇角轻勾道:“我老婆真好看。” “油腔滑调。”林知幼嗫嚅道。 江野眉梢微扯:“我哪里油腔滑调了,我这是肺腑之言。” “那是谁昨晚……” 林知幼脱口而出,旋即顿住,将话尾咽了回去。 她白皙的脸上泛起绯红,昨晚她让他轻点,他满满应下,最终还是得她哭着喊他老公,说尽好话才肯放过她。 江野撩起嘴角的弧度,气息悠长地笑起。 他倚在梳妆台前,垂眸看她:“都是我的错。” “……” “要不……”江野倾身凑近她,冷冽的语调里带着诱引,“我们再试一次,这次我肯定说到做到。” 林知幼卷翘的扇睫微颤,咬咬唇道:“还要不要出去玩了。” 她轻推他,两人闹了一阵,半晌才出了门。 谁知他俩刚刚踏出别墅大门,准备开车前往今天的旅行地,一阵清脆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江野哥,知幼!” 莫茉莉穿着一身黑色鱼尾裙,脸上画着艳丽精致的妆容,和她的男朋友费南朝江野他们走来。 莫茉莉非常自来熟地跑到江野和林知幼跟前,笑道:“你们要出去玩吗?一起啊!” 江野和林知幼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莫茉莉伸手捅了一下身边的费南,费南赶紧道:“对啊!我们自己也想开车出去玩,但不知道去哪儿,大家一起吧!” 林知幼和江野素来不是会为难人的人,他们既然有车想跟着一起出去玩,于是便结伴同行。 他们分别开车驶到了位于巴塞罗那市区市北的奎尔公园。 这个由西班牙建筑大师安东尼奥·高迪所设计的公园与其他公园有所不同。 林知幼刚走进公园时,就被惊艳到了。 这里拥有许多特别的斜柱高架廊,走进其中,宛如身处神秘的自然洞穴。 林知幼和江野站在斜立的廊柱前,只有倾斜身子,才能保持平衡感。 他们玩了一会儿,半晌就听见一抹悠扬的小提琴声从远处传来。 林知幼和江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生正提着小提琴在悠悠弹奏。 而在她的面前,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忘情地跳着华尔兹。 看到这个画面,林知幼不禁想,原来西班牙人的胸腔里也流淌着浪漫的血液。 她正静静地听着,莫茉莉略显尖细的声音就蓦然响起。 “跳得难看死了,这算什么华尔兹!” 她双手环胸,脸上带着一丝鄙夷的神色。 费南在一旁讪笑道:“亲爱的舞技超群,确实比他们跳得好看!” “那是。”莫茉莉得意地笑了笑。 她眼珠子一转,朝江野凑近道:“江野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很好的舞厅,我们一起去玩吧!” 江野眉眼倦冷,薄唇抿着,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我和我妻子待会儿要去博物馆。” 闻言,费南赶紧朝莫茉莉开了口:“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莉莉,你不是最不喜欢博物馆那种枯燥的地方吗?” “谁说的,我明明挺喜欢的!”莫茉莉一脸娇蛮道。 她望向江野,立刻换上粲然的笑,说:“那我们一起去博物馆吧!” 林知幼无奈地看了江野一眼,他伸手拢住她的指尖,两人无声地信步走出奎尔公园的大门。 他们一路去到巴塞罗那历史博物馆,莫茉莉全程都很聒噪,林知幼和江野熟视无睹,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自顾自地逛了罗马式王宫,随后又登上马丁国王瞭望塔,从那儿俯瞰整个哥特区的绚丽风景。 片刻后,他们从博物馆里出来。 林知幼去博物馆前门旁的洗手间,江野站在外面等她。 可等到她重新出来时,却发现江野不见了。 林知幼微微拧眉,她四处寻找,半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女声。 是莫茉莉的声音。 她站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根香烟,媚眼如丝地盯着倚在墙壁上的江野。 她朝他轻笑:“江野哥抽的烟竟然和我是同一个牌子,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 “不得不说,我觉得你这样的男人实在很有魅力。”她露出娇滴滴的媚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野,“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我不介意你结婚了。要不是为了拿到绿卡在这儿永居,我才不和费南那块木头谈恋爱呢。” 她伸出纤瘦的手,刚想碰触江野结实的胸膛,那一瞬,江野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腕骨。 莫茉莉眼中的喜色还未染遍整双眸子,一阵痛意就瞬间袭来。 江野微微施力,将她的手腕猛地一拧,莫茉莉手中的香烟瞬间落地。 她“嘶”了一声,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江野甩开她的手腕,一脸嫌脏的表情。 “我对你这种女人不感兴趣。” “那你就对你老婆感兴趣了?她懂情趣吗?”莫茉莉嗤笑一声,“看她长得那么清纯,床上技术应该一般吧。你何必为她苦守男德,我都不在乎!” 莫茉莉细长的眼尾微勾,道:“你现在这副禁欲的样子,该不会是在对我欲拒还迎吧?”她舔了舔唇,“如果你愿意,今晚我们可以去酒店一叙……” 语毕,林知幼气得脸色涨红。 她的双手在裙边攥成拳头,再也听不下去,抬腿就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婚后甜蜜日常(一) 林知幼一步步朝江野和莫茉莉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近,费南的身影就突然窜进她的眼帘。 只见他满脸愠怒,直直地冲上前去,猛地抬手甩给莫茉莉一记耳光。 伴随“啪”地一声,突兀而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响在众人的耳畔。 莫茉莉猝不及防地将头甩向一侧,脸上登时浮现出一道浅红的指印。 她抬眼瞪向费南,满脸的不可置信,眼里带起一丝怨怼。 费南注视着她,眸中满是隐忍的神色。 他朝面前的她咬牙切齿道:“莫茉莉,我忍你很久了!你仗着我喜欢你,一直肆无忌惮地跟别的男生搞暧昧。” “……” “我一忍再忍,可没想到你现在连有妇之夫都敢勾引,你还要点脸吗?!” 费南攥紧拳头,额上的青筋暴绽。 他那么喜欢她,事事都迁就她、宠着她,可莫茉莉却将他的真心践踏在地。 他终于看清了,她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女人! 莫茉莉板着脸,梗直脖子道:“你当初追我追了大半年,我才答应跟你在一起。那么多男生喜欢我,我却愿意选择你。你不对我好就算了,竟然还敢打我!” 她气势汹汹,和平常对待他的态度一般无二。 她觉得自己答应费南做他的女朋友,对他是一种“恩赐”,他应该感恩戴德地顺着她。 然而,费南却低声嘶吼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无非是看中我家的钱!” 费南终于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倾泻而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莫茉莉,眼里早已没有以前的柔情蜜意。 “我们分手吧。”他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话来,“像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得到我的喜欢。” 语毕,莫茉莉怔在原地。 她没想到费南竟敢这么对她,他以前对她百依百顺,如今却敢和她提分手。 莫茉莉的眼里划过一丝怨怼与恨意,她“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江野和林知幼,气闷地转身跑开了。 然而这一次,费南再也不会去追她。 他扶了下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忍着眼中的泪水,朝林知幼和江野低声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知幼微微沉吟,轻声开口道:“你能看清就好。” “下次擦亮眼睛,找个好女人。”江野眉眼倦淡,朝费南说。 费南点点头,脑袋深深地垂下,看起来十分受伤。 林知幼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痴男怨女,他们希望用真心换真情,但却不遂人愿。 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个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人,看似简单,实则难能可贵。 在这一生里,能够遇见一个相爱相守的人,共度余生。 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 翌日清晨。 江野一脸神秘地拉着林知幼起床梳妆,林知幼笑着问他:“今天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野一脸神秘,朝她卖了个关子。 直到他们和史蒂芬夫妇一同开车驶向郊外,来到了一个旷阔的赛车场。 这里被群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放眼望去,路面上铺满了一条条沥青赛道,有直路也有弯路,看得林知幼心神一荡。 原来,他们今天来的是江野当初在西班牙受训的摩托车训练基地。 林知幼之前就听说过,西班牙的斗牛文化、足球、摩托车竞技都在全球享有盛名。 西班牙人的骨子里有一种擅斗好勇的血液。 而江野亦然。 此时史蒂芬穿上红色赛车服,朝江野扬起酣畅的笑意。 他用西班牙语对他说:“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吗?” “我赢你三次,你请我喝酒?”江野挑起眉梢道。 史蒂芬发出悠长的笑声:“之前两次是我轻敌了,这次我们好好比比!” “比就比!” 他俩以一圈为限,谁先抵达终点,就算谁赢。 史蒂芬走到他妻子的身边,来了个热情的拥吻。 他俩吻得缠绵,半晌才松开,史蒂芬的妻子抱上他的腰,满脸含笑道:“上帝保佑你,亲爱的。” 林知幼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下一秒,江野就穿着蓝色赛车服,款款地朝她走来。 林知幼的呼吸一窒,整个人微微僵住。 她该怎么给他打气,大庭广众之下也来一段深情拥吻吗? 林知幼的脸上染起漂亮的绯红,须臾,江野站到她的面前,轻轻抬起手。 他修长干净的指尖轻晃过她通红的脸颊,温热的指腹磨上她的耳朵。 电流般的触感从耳尖传递到脚底,林知幼身子微微一颤。 她咬紧下唇,耳根完全烧红了。 江野知道她的耳朵向来敏感,这是他俩彼此间的秘密与心照不宣。 江野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撩起嘴角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的眉眼间透着满满的桀骜自信,气场全开。 林知幼看着他跨步骑上摩托车,和史蒂芬一起在工作人员的指令下,启动摩托车引擎,目光灼灼地注视前方,等待着比赛开始。 伴随手摇旗的落下,他俩骑着摩托车,如闪电般飞驰而去。 林知幼望着驰骋在赛场上的江野,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宛如笼罩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 他肆意张扬,狂放不羁,格外地耀眼。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自信闪亮地,令她深深着迷。 片刻后,史蒂芬愁眉苦脸地从摩托车上下来。 他欠了江野一瓶酒。 史蒂芬扬声道:“回我家,今晚一起喝!” 他素来不扭捏,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他对江野甘拜下风。 江野掀起唇角一侧,轻笑道:“好。” 他俩笑谈了一会儿,随后四人同行,一起去了班约莱斯湖乘船游美景。 林知幼和江野受到史蒂芬夫妇的热情款待。 随后几天,他俩在巴塞罗那又度过了无数个二人世界。 林知幼很喜欢这段日子,每天一睁开眼,都能迎来浪漫的约会。 每时每刻都能遇见惊喜与快乐。 在巴塞罗那的日日夜夜,林知幼觉得这座城市给她的印象,是它无论处于哪个时间,它都能让人感觉始终身处于炽热明媚的阳光里。 这座城市,处处都是鲜亮,处处都是温暖,都是让人为之沉醉的好风光。 更重要的是,她和江野在一起。 所有的风景,也就变得更有意义。 时光翩跹,很快,他们即将离开西班牙。 这天,林知幼和江野与史蒂芬夫妇挥手告别。 史蒂芬的妻子抱着怀里的宝宝,望向林知幼道:“欢迎你们再来找我们玩!” “好的。”林知幼朝她弯起眉眼,露出浅浅笑靥。 下一秒,史蒂芬的大儿子掏出了兜里的糖果,递给林知幼和江野。 林知幼接过他的糖果,望进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脸上溢出笑意。 他们来这儿的第一天,小男孩就给了她一颗糖果。 如今,他再次为他们送上一颗咖啡糖。 糖果虽小,但饱含着他对客人的深深情谊。 林知幼抬手摸摸小男孩浅金色的发顶,笑着用西班牙语朝他说了声“谢谢”。 最近几天,江野教了她几句常用的西班牙语,如今也算用上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们告别了史蒂芬一家。 越野车疾疾地向前开,林知幼顺着车窗回头望,只见他们一家人还站在别墅门口,目送遥望着他们。 “舍不得吗?”江野开口道。 “有一点。” “那我们下次再来。” “好。” 他们立下诺言,车子疾驰在大路上,将周围的景色全都抛在身后,但他们知道,以后终将再见。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 江野和林知幼来到了他们这次蜜月旅行的最后一站——巴塞罗内塔海滩。 他俩漫步在金灿灿的沙滩上,旋即坐到海滩前,一起看巴塞罗那的最后一场落日。 “看完这场落日,我们就真的离开了。”江野说。 林知幼目视远方,微笑道:“那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眼前的天空被绚丽的霞光染红,与大海连接在一起,红蓝相间,格外壮观,构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风景画。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俩坐在金色海滩上,彼此依偎,享受着此刻的美景。 突然间,林知幼想起了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的一首诗。 ——“她是永恒清晨的玫瑰,又是迷雾茫茫。” 她和江野在西班牙的这段时光,就像穿过茫茫迷雾,最终摘得了这朵永恒的玫瑰。 她会永远记得这个霞光满天的绚烂景色。 这最后一场落日,烈烈生艳,灿烂动人,足以成为她弥足珍贵的回忆。 — 从西班牙回国后,江野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林知幼,陪她说话,哄她睡觉。 有他的陪伴,除了某些床上的特殊时刻,林知幼每次都会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这天,江野要去参加全国摩托车锦标赛的决赛。 林知幼双手环上他的腰,声音细细软软地问他:“你今天多晚回来啊?” “说不定。”江野揽着她腰间的手微微收拢,鼻端蹭了蹭她小巧圆挺的鼻子,“我会尽早回来的。” 林知幼朝他点点头,嘴唇翕动,刚想说话,就听江野道:“我知道,安全第一。” 闻言,林知幼扬起温暖的笑。 那一天,她在家一边工作,一边等江野回来。 而江野在滨城体育场里力压群雄,在赛道上风驰电掣,最终夺得了这一届全国摩托车锦标赛的冠军。 赛后,主办方邀请选手们参加今晚的宴会。 所有选手都整装出发,准备前往滨城的天元酒店,共赴这场盛宴。 谁知江野突然开了口:“我就不去了。” “别啊!野哥你可是冠军,你不去了,那我们咋整?” “你们好好玩吧。”江野眉眼倦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主办方的代表也愣了一下。 “野哥为什么不去啊,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家有门禁,不应该啊,嫂子不是最通情达理的吗?!” 面对众人的追问,江野一想到林知幼那张乖软可人的脸,不禁慵懒一笑道:“我刚刚比赛时就想早点结束,得回家哄我老婆睡觉了。” 闻言,众人的心里都像被一支利箭瞬间射穿了胸膛。 无形秀恩爱,最为致命。 主办方的代表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这届冠军冲刺终点的秘籍! 而选手们的脸上神色各异,不由得垮下肩膀,叹道:“不仅输了比赛,还被强行喂狗粮,真是杀人诛心……” 在一阵热闹喧哗声中,江野径自疾步退场。 众人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纷纷感叹。 “野哥这也太酷了!” “以后我娶老婆了,也要和他一样……” 片刻后,江野急匆匆地赶回家。 他推开家里的房门,走进客厅的那一刻,江野望着眼前的场景,深邃漆黑的眼眸微微亮起。 婚后甜蜜日常(二) 夜色如墨,月光清寂。 江野一进家门,就发现屋子里特别安静。 落地窗被浅蓝色的窗幔掩住了外面的璀璨夜景,但可以听见城市里车水马龙、长笛鸣叫的细微声响。 而不远处的女生浑然未觉。 此时林知幼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落下来,双眼闭阖,纤细的双手搭在身前,整个人微微蜷缩,俨然在浅眠酣梦。 屋子里只留着一盏橘黄色的灯,江野踏着光影,走过洁净宽敞的客厅。 只见原木色的茶几桌上,摆放着一束香槟玫瑰,还有一碗排骨面。 他的眼睛亮了亮,眸中也带起一丝惑色。 他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林知幼。 橘黄色的灯光下,女生的眉眼干净细腻,鼻梁小巧圆挺,丰莹的樱唇微微抿着。 这么近的距离看,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浅浅的绒毛。 江野微微弯起嘴角,他伸出长臂,俯身将她抱进怀里。 他原想将她抱到房间里去睡,谁知下一秒,怀里的人身子却动了动。 林知幼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你回来啦?” 江野轻轻“嗯”了一声,清冽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缱绻柔意。 “你睡吧,我抱你回房里。” “等一等。”林知幼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抿抿嘴角道,“我有惊喜想要给你。” “是那个吗?”江野抬起下巴指指那束放置在桌上的香槟玫瑰。 林知幼点点头,她醒了下神,拍拍江野的手臂道:“你放我下来。” 江野照做,将她轻轻放下。 林知幼跑到桌前,将那束香槟玫瑰拿起来递给他,像一个求表扬的小朋友。 “漂亮吧?我今天去花店买的,送给你!” “哪有老婆送老公玫瑰花的。”江野倦懒的眉眼间掺着细碎笑意,眼神里满是宠溺。 送花这种事,应该男生来做。 林知幼默了默道:“我就想送你花,祝你今天拔得头筹,成功夺冠!” 江野的黑眸里划过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夺冠了?” “我今天下午看了比赛直播。” 今天江野参加的这场全国摩托车锦标赛决赛在滨城电视台实时转播。 当时林知幼提前做完手头的工作,就赶紧掐点准时观看。 她趁着花店没关门,火急火燎地跑到店里买了这束香槟玫瑰,想要送给他,庆祝他夺得冠军。 “我做得好吧?”她清凌凌的眼睛注视着江野,笑得眉眼弯弯,带着果香的甜味儿。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不由得倾身上前,伸手揽上她细软的腰肢。 他冷冽的嗓音随风落在她的耳边,有些痒痒的。 “做得好,今晚该好好奖励。” 江野的黑眸里透着轻佻的笑,眼尾拉出一条暧昧的弧度。 眼见他就想抱着自己往房里走,林知幼面上飞霞,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她嗫嚅道:“你等等。” 她松开江野,径自转身跑到茶几前。 林知幼原本亮晶晶的眼眸,突然就黯了下来。 果然,她为江野准备的排骨面已经放凉了。 “我先把这个温好。” 江野出去打比赛那么辛苦,她希望他回来可以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 林知幼双手端着那碗排骨面,刚想拿去厨房的微波炉加热,下一秒,江野就伸手接过她的瓷碗。 “我来吧。” 林知幼愣了愣,余光却瞥见他右手的虎口处泛着一丝红痕。 她鹿眼圆睁,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刚刚比赛时擦破一点皮,已经处理过了。” “疼不疼啊?”林知幼喃喃道,眼里溢出关切的神色。 江野的眸光转了转,勾起嘴角道:“疼。”他话锋一转,“不过亲一下就好了。” 他伸手搂住她的细腰,俯下头,啄了下她的嘴唇。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袭来,就像清甜的软糖味道。 林知幼悄悄地翘起嘴角的弧度。 她扇睫低垂,温吞地说:“那我去给你热一下面。” 她接过江野手里的那碗排骨面,匆匆地走进厨房。 江野望着她仓皇而去的娇小身影,眸中的笑意更浓了。 几分钟后。 林知幼将那碗热腾腾的排骨面端到江野的面前,笑着说:“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江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送进嘴里。 他迎上林知幼的灼灼目光,半晌才道:“甜的。” “甜的?”林知幼有些纳闷,“我没放糖啊。” “那就奇怪了,怎么那么甜。”江野顺着她的话道,眼里染上轻佻的笑。 那一刻,林知幼才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 她抿抿唇,压着嘴角的笑,随即当起了甩手掌柜。 “我困了,我要去睡觉!” 她还未起身,江野就隔着餐桌面拉住她的手。 他轻声道:“别走,再陪陪我。” 他的语调诚恳放软,林知幼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 她坐正身子,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你好好吃饭。” “是,老婆大人。”江野脸上带着懒散的笑,手执筷子开始吃面。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暖橘色的灯,灯光昏昏暗暗的,但江野却觉得格外温暖炽亮。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回来多晚,家里都会有人为他留着一盏灯。 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等着他。 这种感觉真好。 — 几天后。 江野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 他们这些同学时不时地就打电话、发微信轰炸他,让他一定要赴宴去聚一聚。 江野磨不过他们,于是便带着林知幼一起去参加这场同学聚会。 彼时夜幕降临,一弯弦月刚刚挂上云端。 江野和林知幼如约来到滨城的六星集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三楼的包厢。 江野挽着林知幼的手,刚一进门,在场同学们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他俩的身上。 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是这次组织聚会的负责人,也是江野他们以前高中的班长。 他热情地迎上前,笑着朝江野他们打招呼。 “野哥真是贵人事忙,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这就是……小尾巴吧?” 人群中有人望向林知幼,扬声道。 他身旁的女生立刻给了他一记板栗,大大咧咧地说:“你村里还没通电吗?人家都结婚了!” “我知道,不过那时候谁能想到,野哥居然和这么软的妹子在一起!” 那时林知幼上初中时,经常来江野的班级给他送礼物。 大伙私下里都称她是江野的小尾巴。 那时江野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曾调侃过林知幼和江野的关系,不过他们都是开开玩笑话,谁知道他俩后来真的在一起,还结婚了! 彼时江野掀起眼帘,冷冷地睨了那人一眼,眸中泛起戾气。 “什么小尾巴。李创,你是想让人给你安条鱼尾巴吗?” 他的嗓音里带着金属质地的冷感,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气场。 这让李创的脑海里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感觉江野下一秒就要把他踹进海里喂鱼。 他咽了口唾沫,讪讪地转了话锋道:“我就是胡乱瞎说的,小嫂子你别介意啊!” “什么小嫂子,叫嫂子。”江野冷冷道。 虽然林知幼很年轻,但这么一叫,好似江野和她差很多岁似的。 闻言,众人忙不迭地改口道:“嫂子,嫂子好!” 林知幼悻悻然地朝他们点头。 众人说说闹闹地上了餐桌,几个同座的同学立刻将菜单递给了林知幼。 他们堆起满脸笑意,道:“嫂子,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林知幼牵起嘴角,朝他们说“谢谢”,旋即翻开了菜单。 这家餐厅她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哪些是口碑比较好的招牌菜。 林知幼望向江野,眼里带着几分求助与探寻。 江野立刻了然,他看向班长,问:“这家餐厅有什么特色菜推荐吗?” 班长是这家六星集餐厅的老熟客了。 他笑着说:“他家的烤鸭和糖醋里脊都不错,还有个小吊梨汤也很多人点。再有就是甜品,他家的榴莲班戟做得特别好吃!” 江野眉心一动,开口道:“我老婆不爱吃榴莲。”他顿了顿,“这个你们点吧,我们再点别的。” 闻言,林知幼微微怔忡。 她没想到江野竟然记得她不爱吃榴莲。 在林知幼的印象里,她只和江野说过一次这件事情。 那是她十三岁生日那年,江野给她买了一个榴莲味的蛋糕。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记下了。 林知幼的心里涌进了一股缱绻温热的暖流。 虽然江野表面上看起来桀骜不驯,但他的内心其实十分细腻温暖。 一旦他想要付诸真心,他就会待那个人很好很好。 一辈子的那种好。 — 片刻后,琳琅满目的菜式全都摆上餐桌。 江野侧头朝林知幼轻声道:“要不要吃虾?” “好呀。”林知幼笑着说。 语毕,江野熟稔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椒盐虾放进自己的骨碟里。 他将虾壳剥去,随即把鲜嫩的虾肉放进林知幼的碗中。 平日里,他俩在家吃虾时,每回都是江野为她剥好。 林知幼像往常一样,咬了一口虾肉。 下一秒,她却发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他俩的身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如果此时他们的头顶上会浮现出弹幕的话,林知幼就会发现他们很多内心的声音。 “天啊!野哥居然给他老婆剥虾,这还是当初七中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江野吗?!!” “野哥这也太温柔了吧!!!” “能嫁给他的女人真幸福呜呜呜呜呜!!” 坐在林知幼隔壁的女同学满脸羡慕,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男朋友,鼓鼓嘴道:“我也想吃虾。” 那个男生原本正自顾自地吃饭,听到她这么说,为难地皱了下眉。 生性懒惰的他平日里根本不会给女朋友剥虾,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那人骑虎难下,只能不情不愿地为他的女朋友剥起虾来。 这厢野哥将虾剥好,慢条斯理地拿起湿巾擦拭双手,举止优雅。 坐在他对面的同学不禁感慨:“结了婚还这么恩爱,野哥你们真是羡煞旁人啊!” “结了婚更要对老婆好。”江野言简意赅道。 诚然,现在有些男生追求爱人时格外浪漫,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但一旦将女生娶进门,就觉得到手了,逐渐变得不珍惜。 林知幼望向江野,轻轻弯起嘴角。 她手执筷子,夹了一口他喜欢吃的酥肉放进他的碗里。 “老公多吃点。” “好。” 他俩恩爱有加,现场众人还没怎么吃东西,就被这波狗粮给撑饱了。 半晌,大伙一起絮絮叨叨地聊天。 林知幼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杯中的梅子茶,听他们聊以前的事情。 几个男生感慨道:“野哥真是大忙人,好久才能约你出来一次!” “欸,我之前倒是约野哥出来过一次。” “回国那次吧?我也去了!” “不是。”那人笑着摆摆手,“之前野哥受训期间,曾经从西班牙回国一趟。那时我刚好去酒店办事,恰巧在那儿遇见来参加摩托车产业峰会的他,两人还在酒吧里喝了一杯!” “居然还有这事!” 别说他们,就连林知幼也怔住了。 她鹿眼圆睁,目光灼灼地望向江野。 原来他在西班牙的那三年时间里,竟然回过国?! 江野全程不作声,一副默许的表情。 林知幼不禁问他:“那个时候……你有回家看看吗?” “没有。” 那时回国的时间仓促,江野待了两天就走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我有去找过你。” 林知幼:“???”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时江野居然有来找过她?! 婚后甜蜜日常(三) 在林知幼高中三年的时间里,从未见过江野。 那时她以为他远在西班牙,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根本没法见到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曾有那么一天,江野在滨城参加完摩托车产业的峰会活动,准备搭乘的士去机场。 可中途,他却让司机师傅掉了个弯,来到了滨城七中的校门口。 他思忖许久,决定在回西班牙前,偷偷地看她一眼。 他想知道林知幼现在过得好不好,如今变得怎么样了。 那一天,彩霞刚刚透过云层倾泻出来,将蔚蓝的天空蔓延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 林知幼背着书包,和思桃、周澄宙一起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到学校附近的饮品店买龟苓膏。 江野隐在不远处的角落,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扎着清爽的马尾辫,小脸瓷白素净,一双清澈的鹿眼笑得弯成月牙儿,格外惹眼。 她吃着塑料碗里的龟苓膏,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周澄宙和思桃拌嘴。 彼时周澄宙拿起勺子偷偷尝了一口思桃碗里的龟苓膏,惹得思桃气呼呼地说:“小橙子,你自己不是有吗?干嘛老偷吃我的!” “你加的炼奶比较多,更甜一点!” 周澄宙弯起嘴角,露出小虎牙,抬手又想去盛思桃碗里的龟苓膏。 思桃咬咬腮帮子的软肉,伸手轻推了他一下。 “你走开!” 他俩打打闹闹,林知幼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就连龟苓膏都忘了吃了。 于是她没注意到,有一抹匆遽的黑色人影朝她擦身而过,悄无声息地捎走了她衣兜里的手机。 那是林岚为林知幼买的第一部诺基亚手机。 当时江野看见这一幕,立刻迅速反应,疾疾地朝那个小偷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跟着那人追进一条小巷,随即将小偷打趴在地,拿回了林知幼的手机。 当时的林知幼浑然未觉。 等到他们吃完龟苓膏准备回家时,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才发现兜里的手机不见了! 林知幼面露焦急,赶紧和思桃、周澄宙四处寻找。 半晌,有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男孩子朝她走了过来。 他将手机递给了她,一板一眼地说:“姐姐,这是你的手机吗?” “是我的!”林知幼眼睛一亮。 小男孩告诉她,他刚刚看见她的手机从衣兜里掉到地上,于是便捡起来还给她。 林知幼听到他的话,对此深信不疑。 她压根没有想过,她的手机竟然是江野从小偷的手里夺回来的。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出现,不自己拿给我?”林知幼微怔。 “因为我怕你不想见我。”江野低声道。 江野一直记得那一晚,林知幼因他而受伤。 那份愧疚感始终埋藏在他的心里,令他不敢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知幼心神一荡,喃喃道:“才不是。” 她才不是不想见他。 在江野离开的那三年时间里,林知幼没有一刻不想他。 她的日记本里全是他,梦里也是他,就连睡醒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想他。 她曾以为这辈子他们的缘分就到那儿了,今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好在,她重新遇见他。 他俩彼此靠近,终于走到了一起。 — 今天这场同学聚会的气氛还算热络。 大伙聊天说地,回忆着以前学校里发生过的趣事,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 直到结束,江野和那帮同学们告别,然后牵着林知幼的手,走到了他的车前。 他的双手护在林知幼的头顶,让她钻进他刚买的这辆迈巴赫。 以前江野一个人无拘无束地骑着摩托车,觉得肆意畅快。 但如今有了林知幼,为了方便出行,更为了让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坐车,不用经受风吹雨打,江野便买下了这辆车。 此时他坐进车里的驾驶位,侧头看向林知幼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林知幼的眸中泛起一丝好奇。 江野倦淡的眉眼里透着轻佻的笑,轻吐出两个字:“学校。” 闻言,林知幼怔了怔。 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想带她回学校! 她望向车窗外如墨般的夜色,微微愣神,不禁笑了。 江野问:“你想回去看看吗?” 林知幼“嗯”了一声。 她知道江野的性子素来桀骜不驯,想到什么做什么。 她想陪他一起“疯狂”。 车子疾疾地驶在宽敞的马路上,半晌途径一家便利店。 江野将车子靠边停,朝林知幼说:“你等我一下。” 林知幼面露惑色,过了一会儿,她就瞧见江野返回来,手里拎着一瓶酒。 她不禁问他:“为什么要买酒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江野面露神秘。 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驶到滨城七中。 江野将车停好,牵着林知幼的手信步走到学校的门口。 还未进门,门房的大爷就坐在学校门前的值班室里,朝他俩轻喝道:“学校不准外人进出啊!” 江野眉梢微挑,朝他走近道:“胡伯,你好啊。” 门房大爷一听,立刻探出头来。 他看见江野的那一刻,眼睛蓦地亮起。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这么多年没见,又长高了啊!” 江野以前在滨城七中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这门房大爷在学校门口帮江野的班主任逮了他好多次。 别的毕业生他能忘,但江野他绝对忘不了! 江野淡扯唇角,轻笑一声,心说这老头真有意思。 他上高中时身高就窜到180cm了,这会儿哪还能长高啊。 他抬起手,将一瓶二锅头递给了大爷。 “胡伯,我买了你最喜欢的二锅头。这酒就当作久别见面礼,你能不能让我和我妻子进去学校?” 林知幼也笑着搭腔:”胡伯好,我也是七中的学生,我们就想回学校看一眼。” 胡大爷一见到林知幼,这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看起来十分乖巧。 他“哎呀”一声,伸手拍了下江野的肩膀。 “你小子长出息了,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江野倦淡的眉眼漾起笑意,舌尖抵了下腮帮子道:“是啊。” 胡大爷也很高兴,乐呵呵地说:“行吧!” 他为他俩放了行,林知幼和江野朝他说了声“谢谢”,旋即一起迈步走进校园。 夜幕下的滨城七中寂静无声,所到之处,还是和记忆里的场景一般无二。 高大耸立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早已打烊的食堂和小卖部。 林知幼牵着江野的手,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以前只要一打下课铃,就会往小卖部这儿跑。” “为什么?”江野侧头看她。 “因为我希望能遇见你。” 那时林知幼在小卖部偶遇江野后,请他喝了一瓶新奇士。 至此之后,她就经常来这儿,希望能与他再次相遇。 江野眉心微动,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早知道那时我就常来小卖部。” 这样他俩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林知幼弯起眉眼,她牵着江野的手,一步步地往前走。 皎白的月光将他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江野曾经的班级——高三(八)班。 林知幼透过教室的窗户望进去,笑着指向教室内第二组最后一排的座位。 “我记得,你以前坐在那里!” “看来你以前没少注意我。”江野挑眉道。 林知幼抿抿嘴:“我那时经常来这儿找你啊,我当然记得你的座位。” 江野的眉眼里溢出慵懒的笑:“怪不得大家都叫你小尾巴。” “我现在才不是小尾巴!”林知幼反驳道。 “是。”江野深邃的黑眸里溢出宠溺的光,朝她低声耳语,“现在我是你的小尾巴。” 她一辈子都别想甩掉他。 江野温热的鼻息喷在林知幼的耳边,一点点染红她的耳根。 他拉住林知幼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林知幼的身子瞬间贴上他的胸膛,她的脸颊不禁一红。 眼见江野俯身就想吻上她的唇,林知幼忍不住别过视线,扇睫轻颤道:“校园圣地,不能放肆的。” 更何况,楼下的门房大爷还时不时地朝他们这儿张望呢。 江野默了默,轻笑一声道:“行,我们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路跑下楼梯。 林知幼笑道:“你慢一点。” “不行,得赶紧回家。” 这样才能亲上她。 江野带着林知幼一路往前跑,皎洁的月光落在他清癯的脸上,眉目泛光,张扬不羁,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难得的少年气。 直至他俩踏出学校大门,朝门房大爷说再见,便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林知幼钻进车子里,刚想系安全带,却发现安全带突然拉不出来。 她细眉皱了下,刚使了点劲,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覆到她的身前。 江野倾身靠近她,清俊的眉眼里带着认真。 他的目光落在安全带上,修长的手指将卡住的安全带重新捋好,刚想为她系上,目光就流转到林知幼嫣红的脸上。 江野勾起嘴角:“你怎么那么紧张?” 林知幼轻“啊”了一声,摇摇头道:“没有啊。” 虽然他俩已经结婚,但林知幼每次和他肌肤接触时,还是会带着几分害羞。 这是她的本能。 一只落入猎人圈套的小白兔的本能。 战战兢兢,又带着点迷茫。 有点可爱。 江野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欺身凑近她,那一刻,林知幼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屏住呼吸。 倏忽,她的耳边就传来了男人低沉喑哑的轻笑声。 他的声音落在浓郁的夜色中,浸着一层暧昧旖旎的味道。 “糯糯,要不我们试试新的地方吧?” 话音刚落,一阵锁车门的按键声就“嗒”地一下响在寂静的车厢里。 林知幼睁开双眼,只见面前的江野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 一粒一粒地解开,所及之处,映现出他精致的锁骨,性感的肌肉线条。 林知幼的眼睛蓦地睁圆,呼吸都骤停了。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要,车……车震吗? 婚后甜蜜日常(四) 车厢里的光线晦暗,伴着静谧夜色,增添了几分靡丽旖旎的氛围。 林知幼咽了咽喉,眼神微微有些飘忽。 她避开江野的灼灼目光,心里怀揣着点儿紧张,温吞道:“我、我觉得……” “你觉得这里不好?”江野眉梢微挑,深邃的黑眸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不是……” 车厢里的空气闷窒,闷得林知幼的脑袋也昏昏胀胀的。 她一时间有些卡壳,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野看着她白皙的脸颊烧得通红,像是清晨刚刚采摘的小草莓,水嫩嫩的。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忍不住欺身朝她凑近。 那一刻,林知幼的视线里只剩下江野高大的身影,他遮住了车窗外的大片夜景,朝她覆了上来。 江野的手捏住她的下颌,滚烫的气息倏地拂上她的唇边,气音喑哑又灼人。 “别怕,我教你怎么做。” 话音刚落,林知幼下巴微仰,樱花般的唇瓣就被他含住。 江野轻舔她的唇,湿润的舌尖顶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一瞬间就攥取了林知幼所有的呼吸。 她纤薄的后背贴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陷进去,心脏也如擂鼓般噗通直跳,只能感受着他的吻、他的呼吸,还有他灼热的气息,骚得她微微颤栗。 狭窄紧闭的车厢里,他俩的呼吸交错。 江野将脑袋埋进林知幼的脖颈间,薄唇贴上她柔嫩的肌肤,不餍足地吸吮着,直至吻出嫣红的痕迹。 林知幼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跟随他而起伏,仿佛置身于情海欲波中,缱绻翻涌。 下一秒,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知幼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瞬间回过神。 她抬眼望去,只见车窗外有一道穿着警服的挺拔身影。 林知幼怔了怔,红着脸躲进江野的怀里。 头顶传来了男人气息悠长的轻笑声:“不怕,他看不到我们。” 江野将衣领的扣子系到倒数第二颗,然后抬手温柔地拂过林知幼的脸颊,将她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江野脸色镇定,举止慵懒地摁下了车窗。 他朝站在车前的警察笑了笑,说:“有事吗?警官。” “例行检查酒驾。”交警看了江野一眼,道,“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 江野将放在车里的驾驶证递给他,交警翻看了下,确认无误后,便将驾驶证重新递还给江野。 他拿出酒精检测仪,让江野呼出气体。江野全程配合,半晌,测试仪里显示没有酒精成分。 交警点点头,公事公办地说:“谢谢你的配合。” 等到交警走远,林知幼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她涨红着脸,抿抿微肿的红唇,嗔道:“你怎么这样……” 她觉得江野也太张狂放肆了。 这么刺激的事情,她实在招架不住。 江野伸手摸摸她头上柔软的发,扯起唇角道:“好,是我的错。”他轻声哄她,“那我们回家。” 林知幼刚想点头应好,却听他话锋一转:“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回家做。” 林知幼:“……” 当天晚上,她也不知道被江野折腾了多久,最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隔天清晨。 林知幼浑身酸疼,差点下不来床。 最后还是江野煮好早餐,抱着她下床,亲手喂她吃了一个荷包蛋和一片土司。 半晌,他俩坐在餐桌前,林知幼将喝完的牛奶杯放下。 江野拿起纸巾,轻轻地擦拭她嘴角沾着的牛奶沫。 林知幼看着他这副慵懒自若的样子,不禁有些郁闷。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他每次都好像一点影响也没有…… — 几天后。 林知幼和江野一起回到鹿鸣巷,去江家陪江弨他们吃饭。 他俩刚走进门,就见江弨和姜玉茹坐在茶几前,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 林知幼有些疑惑,她和江野一起倾身上前,只见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红色喜帖。 江弨和姜玉茹望着那张喜帖,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江野牵着林知幼的手,坐到沙发上。 他侧头看向江弨他们,问:“爸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堂弟要结婚了。” 江弨的弟弟有一对儿女,大儿子这周末要办婚宴,于是给江弨家递了喜帖。 闻言,江野冷峻的眉微微蹙起,眼中划过一丝阴郁的眸色,转瞬即逝。 林知幼看着他们,感觉他们三人的表情都略显复杂。 而且,她之前没听说过,江家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原来,当初江野的爷爷在滨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商。 江家因为有他,度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 后来,江爷爷生了一场重病,下半身瘫痪。 他便将产业一分为二,交由江弨和他的二儿子江军分别打理。 随后,老人家轮流在江弨和江军两家生活,由他们料理。 谁知某天,江军一家人却将老爷子抛在家里,径自出国旅游,只留下保姆来照顾他。 不尽心的保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导致老人家某天在深夜里意外倒地,突发身亡。 冰凉凉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天一夜都没人知道,直到江弨来他家看老人,这才发现一切。 至此之后,江家兄弟两家人就闹得很不开心。 金融危机那年,江弨家受到重创。 江军那家子又是典型的势利眼,于是便将江弨这边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两家人再也没联系。 可如今,他们竟邀请江弨去参加婚礼。 想来,他们是看如今江弨一家人生活得还不错。 前阵子,江野和林知幼结婚的新闻还上了微博热搜,引起了全民热议。 对江军他们而言,如今的江野家,算是一门能攀高枝的好亲戚。 “说来说去,他们就是为了面子和份子钱!” 姜玉茹气得拍了下茶几。 江弨面露难色:“可他毕竟是我弟弟,专门遣人送来了喜帖。这大喜日子,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啊。” “你就是心太软!”姜玉茹双手抱胸,心里气得轰轰着火。 江野在一旁听着,微微沉吟道:“爸妈,你们别去了。这场婚宴,我去吧。” “我也去。”林知幼搭腔道。 闻声,姜玉茹眉头微拧,伸手拍了拍林知幼的手,话头朝向江野。 “那小野,你到时好好照顾幼幼。” “你放心。”江野淡声道。 林知幼朝姜玉茹弯起眉眼,笑着说:“妈,你别担心。人家是办喜事,我们是去参加婚宴,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没事的。” 姜玉茹的脸上露出点儿笑意,朝她点点头。 直到周末。 江野和林知幼如约来到滨城的金海湾酒店,参加江军他们家的婚宴。 他们上了电梯,一路走到了喜宴厅。 大老远,林知幼和江野就听见江军一家人的欢笑声。 彼时他们正站在门口迎宾,一见到江野他们的身影,江军和他的儿子江铭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贵客啊!” 他俩笑着走近江野和林知幼,赶紧朝周围的亲朋好友扬声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们家的世界冠军!” 林知幼和江野对视一眼,顿时无语凝噎。 他们和江野家人完全不相熟,是如何做到眼皮厚成南墙,这么介绍自己的? 周围的亲朋好友大多不清楚他们两家的情况,纷纷应和道:“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们,都是名人啊!” “我家女儿还是知幼的粉丝!” “我也看过江野的比赛!” 众人议论纷纷,江军挥挥手,笑道:“那还用说,他俩都是名人,认识也不稀奇!我们江家人才辈出,后生可畏啊!” 江军满脸得意,恨不得将江野和林知幼说成自家人,就差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江野也懒得和他计较,他面色淡然,侧头朝堂弟江铭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见。” “哥,好久不见。”江铭缩了下脖子,有些畏首畏尾。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有点怕他这位不亲近的堂哥。 江铭的目光流转到林知幼的身上,不禁眼前一亮。 “嫂子长得真漂亮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知幼,眼睛都看直了。 倏忽,站在他身旁的新娘吴玥就无声地掐了下他的手臂。 江铭吃痛地闷哼一声,面上不显,但他俩的举动都被林知幼看在眼里。 她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睑,和江野一起在应侍生的带领下,走进了宽敞奢华的喜宴厅。 此时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林知幼坐了一会儿,朝江野低声道:“我去上个洗手间。” “用不用我陪你?” 林知幼咧起嘴角:“这点小事就不用我老公出马了。” 江野的黑眸里染上细碎的笑,轻揉了下她的脑袋。 林知幼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到卫生间。 直到她出来后,信步走过大理石砖铺成的长廊,须臾,林知幼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此时作为新郎官的江铭朝四周东张西望,然后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不远处的一间房。 林知幼微微拧眉,心想他这副做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她悄悄地倾身上前,透过微阖的门缝,看见里面的一幕时,林知幼纤密的扇睫颤了颤,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的呼吸微微一窒,赶紧匆匆地离开。 她刚想走回大厅去找江野,一阵热闹的欢笑声就传进她的耳畔。 彼时新娘子吴玥正和她的姐妹们坐在休息室里,忙里偷闲地聊天。 吴玥的姐妹们围着她,兴致勃勃地说:“原来你们和江野家是亲戚啊,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江野长得好帅,我刚刚远远地瞧了他一眼,都快被帅晕了!!!” “不过,他和你老公长得不太像啊……” “是啊。”有女生讪讪地笑道,“玥儿,你得让你家铭哥好好保养一下,健健身什么的。” 闻言,吴玥的额角抽了抽。 听她们的语气,她老公江铭和江野的颜值、身材好像差了不止一大截。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吴玥素来好面子,一点也不想被人比下去。 她嗤笑一声道:“长得帅有什么用!听我老公说,江野命理不好,会克死人!”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却带起几分兴奋,“当初他爷爷几个孙子里,最疼的就是江野,但后来他爷爷死得那叫一个惨啊,啧啧啧。而且,你们不知道……他妹妹也是被他害死的!” 语毕,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施施然地说:“那还是你嫁得好。” “那可不!”吴玥面露得意,倨傲地仰起头。 林知幼将她们的对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胸腔里涌起怒火,不禁攥起拳头,径直踏进了那间休息室。 屋里的人一见到林知幼,全都唬得吓一跳。 吴玥瞧见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林知幼已经听见自己说的话。 她清咳一声,故作镇定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随便偷听别人说话真没礼貌!” 可她连她姓甚名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有礼貌了? 林知幼冷着脸,在众人怯怯的目光中,绷着身子,半晌不怒反笑。 她的嗓音清甜,但却像鲜嫩的玫瑰,带着刺,瞬间扎上吴玥的心口。 “你说得那么大声,别人想不听见都难,这点你倒是和你老公很像。” “你什么意思?”吴玥皱起了眉。 林知幼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意思,你老公正在其他房间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声音太大了,吵得我耳朵疼罢了。” “……” 林知幼目光直直地看向她:“所以,你有时间在这儿乱造谣、嚼人舌根,不如先管管你自己。” 话落,身边的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吴玥脸上挂不住,顿时坐立难安。 当听见林知幼报出房间号后,她赶紧跑到那间标着“合欢花”的雅间。 屋内男女交缠的身影骤时映入吴玥的眼帘。 她尖叫着冲上前去,伸手猛地拉扯那个女人的头发。 好好的一场婚宴,瞬间变成了闹剧。 直到江野和林知幼跟随其他宾客一起被请出酒店。 林知幼站在酒店门口,捏着衣角,微微低下头。 她说:“我今天……有点冲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承认“错误”,抬眸望向江野,却见他的眉眼间透着淡淡温存。 他柔声道:“你做得很好。” 闻言,林知幼怔了怔。 其实这么多年来,江野一直忘不了他爷爷去世的事情。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江军家如今变成这样,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林知幼抿抿唇,伸手环上他的腰。 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前,低低地说:“我就是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议论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丝丝难过。 明明江野那么好,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就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江野抱住她,双臂微微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老婆对我最好了。” 他的声音清冽,尾音微扬,带着缱绻的温柔。 虽然初冬的天气严寒,但他俩都觉得心里格外温暖。 — 不久后,圣诞节到了。 林知幼来到滨城的一家西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等江野的到来。 他俩约好今晚在这儿吃饭,林知幼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江野。 【知幼呦:我到了。】 那头没有回复,想来他还在骑车训练。 林知幼记起江野跟她说的话,他今天可能会训练得晚一点,让她到了先点餐。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动动手指头又发了一条微信。 【知幼呦:你别急,我就在这儿等你。】 林知幼搁下手机,慢悠悠地开始翻看菜单。 须臾,她就听见隔壁传来了一阵扁平的男声,声音里带着沉闷的怒气。 林知幼耳尖地捕捉到那一声“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她细眉微拧,感觉这把声音实在有些熟悉。 她停下翻动菜单的手,循声望去,视线里就出现了唐青舟的脸庞。 彼时他坐在餐厅的软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烦躁。 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小腹圆挺拢起,瘦削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挂着一丝泪痕。 女生压着更咽的声音,低低哭泣。 周围人声喧闹,很少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唐青舟皱起眉头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把这个孩子打掉!” “可他已经六个月了……” “我当时叫你打胎,你不听,你现在跟我玩这套。”唐青舟压着愠怒的火气,“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娶你的!” “……” “我们当初说好只是玩玩,你现在不是搞我吗?!” 闻言,女生的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她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为唐青舟这种男人动了真心。 眼见他想走,女生起身拉住他的手,脸上带着祈求的表情。 周围的人渐渐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唐青舟烦躁地将她一把甩到地上,他对女生弃如敝屣的眼神深深地刺进林知幼的眼里。 她再也坐不住,倾身上前将那个女生扶了起来。 林知幼秀气的眉深深拧起,朝他扬声道:“唐青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关你什么事。”唐青舟看了眼四周,啐了一句道,“林知幼,我每次见到你都触霉头!”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林知幼见他疾步就想离开,立即跑上前将他拦下,“人家女生怀了你的孩子,你这样一走了之,算男人吗?!” 一时间,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唐青舟的身上,朝他指指点点。 唐青舟额上的青筋突起,胸腔里怒火翻涌,咬牙道:“要你多管闲事!” 他抬起手,掌风落下的那一瞬,一双修长劲瘦的手突然猛地攥住唐青舟的手腕。 林知幼猝然抬眸,当看见江野那张清癯的俊脸时,她的眼睛蓦地亮起。 婚后甜蜜日常(五) 冬夜里雪花飘飞,寒风瑟瑟。 西餐厅里荡漾着节奏欢快的圣诞快乐歌,屋内气温暖和,但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野和林知幼他们的身上。 此时站在大厅中央的江野身形挺拔,黑眸中升腾起浓郁的戾气。 他的下颚线条紧绷,扣着唐青舟的腕骨,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泛着白。 他阴恻恻地从唇齿里挤出字来:“唐青舟,向我老婆道歉。” 唐青舟的身子抖了抖,他感觉自己真是背到家了。 被一个蠢女人缠上也就罢了,竟然还遇到江野和林知幼他们夫妻俩。 唐青舟之前从高中同学那儿得知江野和林知幼结婚的消息。 那时他还和朋友们调侃:“像江野这样的男人,不抓住时间好好地浪一浪,竟然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早就结婚,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不过,他也只敢在朋友们面前充充脸面,吐槽吐槽江野。 等到真正遇见他时,唐青舟一个屁都不敢放。 此时他被江野捏得手腕骨节生疼,他吃痛地皱起眉头,勉力地从喉咙里吐出话来。 “野哥,我错了,我不该对知幼这么无礼。” “知幼的名字不是你能喊的。”江野阴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跟我老婆好好道歉!” 唐青舟咽了咽唾沫,目光微微闪躲,朝林知幼道:“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对。我……不是男人。” 他咬咬牙,为了让江野放过自己,唐青舟也是蛮拼的。 林知幼站在原地,没有搭腔。 江野侧头看向她,黑眸中的戾气散尽,染上几分关切的神色。 他问:“你没事吧?” 林知幼摇摇头,她刚想开口,身旁的女生就突然发出“啊”的一阵低呼声。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涔出层层冷汗,疼得咬紧牙关。 她的大腿根处流下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纤细的腿部一路蜿蜒滑落到地上。 “我的肚子好痛……” 闻言,林知幼的心头一紧。 唐青舟刚刚将这个女生推倒在地,肯定是动了她的胎气。 周围围观的众人也开始面露惊色,议论纷纷。 唐青舟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有要害她啊,是她偏要拽着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林知幼气得胸口起伏,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唐青舟竟然还在推卸责任! 江野拧起眉道:“我去开车,把她送到就近的医院。” “好。”林知幼连忙扶着那个女生,迈步朝前走。 一旁的唐青舟原想趁乱开溜,江野瞥了他一眼,立刻伸出长臂,像拎小鸡似的,揪住唐青舟的衣领,将他扔进了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 他冷冷地朝唐青舟甩下一句:“在孩子平安之前,你一刻都别想走!” 林知幼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女生坐到车子后座,直到她们坐好,江野才立刻转动方向盘,开车疾速地驶向就近的滨城中心医院。 几分钟后,女生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推进急救室。 她的脸上沾满泪痕,痛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林知幼看着她躺在手术推车上,渐渐地离他们远去,最终消逝在她的视线中。 那一刻,那种紧张心慌的感觉又如潮水般涌上林知幼的心头,令她深深窒息。 江野望向林知幼,只见她莹润的脸上泛着几分苍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他无声地走上前去,揽住林知幼的肩头,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江野抬手轻轻地拍抚林知幼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一旁的唐青舟愣愣地看着他们,目光有些空洞,心里生出了几分心虚与后怕。 江野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黑眸中泛起一丝戾气。 “看什么看。没听医生刚刚说的话吗?去交钱!” 闻言,唐青舟回过神来。 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哦哦”应了两声,拿着单子就去缴费了。 唐青舟这人虽坏,但也怂。 面对生死攸关的事情,他还不敢胡来。 林知幼和江野一直呆在急救室外。 林知幼始终悬着一颗心,直到医生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朝他们摇摇头道:“孩子保不住了。” 那一刻,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她听见急救室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声入耳,悲怆又凄凉。 她看见唐青舟那张麻木的脸,他的眼里甚至划过一丝窃喜的神色。 林知幼突然觉得,人命很脆弱,但人性有时候也很可怕。 她的心脏微微瑟缩,直至江野牵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她的肌肤上,犹如暖流般涌进林知幼的心底,她才缓过神来。 当天晚上,林知幼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站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抱在怀里。 思桃站在她的身边,笑着说:“他好可爱啊!” “是啊!” 她俩一起逗小宝宝玩,逗得他开心地咯咯笑。 下一秒,林知幼的双手一滑,小宝宝猛地掉落在地。 那一刻,宝宝的哭声和笑声全都戛然而止。 林知幼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一般,顿时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思桃将地上的小宝宝抱起,满脸悲伤地望着她,说:“幼幼,我们走了……” 林知幼嘴唇翕动,喉咙却像被鱼刺卡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看着思桃和那个孩子渐渐地离她远去。 周围升起了漫漫迷雾,萦绕开来。 草原上的花草树木瞬间枯萎,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霎时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不要!”林知幼猝然惊醒。 她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地微微喘息,睡在她身边的江野也跟着醒了过来。 他的眉梢微拧,探身抱了抱林知幼,关切地说:“做噩梦了?” 林知幼点点头,她揽上江野的胳臂,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 她在黑夜中轻声喂叹:“我觉得生命好脆弱啊。” 她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可她却无能为力。 林知幼抿抿干涩的唇道:“你说,以后我们的宝宝会是什么样的,我能照顾好他吗?” 她突然陷入某种焦虑与害怕。 江野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语调温柔且笃定。 “他以后肯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相信我。” 林知幼清秀的眉依旧拧着,江野俯首,轻轻地吻上她的眉间。 似要将她所有的疑虑和担心全都抹平消去。 — 不久后的某天。 林知幼像往常一样来到江家吃饭。 一进门,她就看见屋子里有一道小小的陌生身影。 彼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蓬蓬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颗草莓乖乖地吃着。 坐在她身边的姜玉茹满脸笑意,朝她说:“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谢谢大姑姑。”女孩抬头看向姜玉茹,奶声奶气地说。 林知幼好奇地倾身上前,朝姜玉茹喊了声“妈”。 姜玉茹眼睛一亮,不禁笑道:“幼幼来啦!” 一旁的小女孩一见到林知幼,忍不住说:“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噢。” 林知幼弯起眉眼,坐到她的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荧荧。”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念起自己的名字来,吐字却十分清晰。 林知幼这才从姜玉茹的口中得知,原来宋荧荧是江家远房亲戚的孩子。 她常年住在乡下老家,父母最近外出务工,照顾她的奶奶伤到腿没法带她了,于是趁着放寒假的间隙,她的奶奶就拜托姜玉茹将小女孩接到这儿来小住一段时间。 姜玉茹朝屋外望了望,不由得问:“小野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今天训练基地有事,晚点再过来。” 没过多久,屋子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江野来了。 宋荧荧一见到江野,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惑色。 她侧头看向林知幼,问:“漂亮姐姐,他似什么棱?” 小女孩还在学说话,某些发音读起来有点含糊不清,听着十分可爱。 林知幼笑了一声说:“他是姐姐的老公啊。” “老公?”宋荧荧歪了下头,看起来有些不解。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份疑惑,她朝江野很有礼貌地弯了弯腰道:“叔叔好。” 走到他们面前的江野:“???” 闻声,林知幼忍俊不禁,姜玉茹直接捧腹笑了起来。 被她这么一喊,感觉林知幼和江野就像隔了一辈儿。 江野冷峻的眉稍拧了下,道:“叫哥哥。” 宋荧荧看了他一眼,立刻躲到林知幼的身后。 林知幼拍拍她的小手,护着她,笑道:“没事,哥哥不凶的。” 片刻后,江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朝他们笑道:“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今天他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走地鸡和螃蟹,亲自下厨。 众人一起上前帮忙拿碗筷,半晌,他们就围在餐桌前吃饭。 江野手执筷子,夹了一根鸡腿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林知幼想了想,将鸡腿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荧荧。 江野拧了下眉道:“这是最后一根鸡腿,我专门留给你的。” “给小孩子吃嘛。”林知幼喃喃道。 江野握着筷子一顿,他思忖了下,夹了一片腐竹放进林知幼的碗里。 他老婆心疼小孩子,他还心疼她呢。 直到吃饱喝足,江野陪江弨下了会儿象棋,林知幼和姜玉茹就陪着宋荧荧一起玩积木。 等到夜幕沉沉,他俩要返回家时,宋荧荧却一把抱住林知幼的大腿,始终不肯松开。 “我想漂亮姐姐跟我玩,陪我碎觉!” 虽然她说得含糊不清,但最后那两个字江野听懂了。 她居然想让他老婆陪她睡觉。 江野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磨了磨牙道:“姐姐要跟哥哥回家了。你乖乖待在这儿,我们明天再来找你玩。” “我不!”她紧紧地抱住林知幼,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小孩子初来乍到,想来在陌生环境里有些害怕,才会这样。 林知幼抿抿唇道:“要不,让她跟我们回家吧。” 她想着姜玉茹和江弨年纪大了,她和江野帮忙照顾孩子也会好一点。 正巧这阵子全国冬季运动会刚刚过去,正处于休赛期,林知幼在花滑队里的工作也比较松弛,可以帮忙照顾她一下。 姜玉茹和江弨面面相觑,最终便应下了。 宋荧荧满心欢喜地朝林知幼露出笑容,露出一对小酒窝,格外可爱。 林知幼牵着她的手,轻轻地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举止亲密。 江野撇撇唇,他老婆大人都“下旨”了,他只能照办。 直到和江弨、姜玉茹告别后,江野拉着宋荧荧的粉色行李箱放进自己的车后座,三人一齐回到家。 当天晚上。 月上树梢,繁星闪烁。 林知幼为宋荧荧铺好床,悉心地为她盖好干净柔软的被子。 宋荧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林知幼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童话书,为她读《豌豆公主》的故事。 刚读到公主睡在铺满豌豆的鸭绒被上时,林知幼的余光就瞥见了江野的颀长身影。 他一连好几次路过房门口,眼神里难得地带着几分忧郁。 林知幼知道,他在等自己过去睡觉。 她悄悄弯起嘴角,用眼神朝他示意,江野从她的口型里读到了“很快就好”这四个字。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郁闷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江野在房里左右踱步,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格外漫长。 不久后,林知幼终于回来了。 她刚进房门,就被江野一把拉进怀里。 江野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语气闷闷的。 “早知道就不带她过来了。” “你跟小孩子呕什么气。”林知幼不由得弯起唇角。 江野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味,感觉心情舒畅许多。 他挑起眉,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知幼,说:“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女儿。” “女孩子很好啊,你喜欢吗?” 林知幼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漾起甜甜的笑靥。 “你喜欢,我就喜欢。” 江野搂住她细软的腰肢,胸膛贴上她圆挺的胸脯,温热的嘴唇倏地吻上她的脖颈,惹得林知幼微微颤栗。 他压着喑哑的嗓音,喉结滚了滚道:“要不,我们一起来生个女儿吧。” 他俯下身子,刚想将林知幼抱上床,下一秒,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江野循声望去,只见房门倏地被人轻轻推开。 宋荧荧穿着粉色小睡裙站在门口,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说:“漂亮姐姐……” 闻声,林知幼赶紧将江野一把推开,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 江野望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孩,眉梢深深地蹙起。 他心说,这到底是小天使,还是小恶魔? 怀崽日记(一) 夜色漆黑,屋子里安静无声。 江野和林知幼不约而同地望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小女孩。 宋荧荧光着脚丫,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蔫巴巴地说:“姐姐……” “怎么了?”林知幼赶紧蹲下身和她平视,柔声问。 她刚刚明明见宋荧荧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 没想到她这会儿就醒过来了。 林知幼不解地望着宋荧荧,只见她的眼睛水水的,眼睫毛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说:“我梦见大灰狼来了……” 原来是这样。 林知幼弯起眉眼,伸手轻抚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 她轻声安慰怀里的小女孩,“没事的,梦都是反的。大灰狼正在自己的森林里睡觉,我们也回去睡觉好不好?” 宋荧荧朝她乖乖地点头。 林知幼揉揉她的小脑袋,抱着她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倏忽,林知幼回头看了一眼江野。 她用眼神安抚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很快就回来。 江野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等自家老婆睡觉,已经等了一个世纪了。 他成功地被一个小女孩,打败了…… — 翌日清晨。 江野和林知幼趁着今天周末休息,想带宋荧荧去滨城的迪士尼乐园玩。 彼时林知幼坐在家里的梳妆台前,认真地给宋荧荧扎小辫子。 她为宋荧荧扎了两条羊角辫,别上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发夹。 宋荧荧坐在镜子前,穿着红色的背带裙,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 她朝林知幼露出甜甜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颗粉嫩嫩的小樱桃。 林知幼忍不住抱了抱她,感觉这样的她实在太可爱了! 江野身穿一件黑色衬衣,外搭迷彩外套,正倚在房间门口静静地等她们。 他一见到林知幼和宋荧荧抱在一起的画面,眉梢微微一拧,不禁迈开长腿走向她们。 江野冷不丁地说:“我都等半小时了,我也要抱。” 他的脸上冷冰冰的,表情有点不服气。 听他这话,俨然是一副争宠的口吻。 林知幼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宋荧荧也伸出自己的手指,点点粉嫩白皙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江野哥哥不害臊,这么大的人还要抱抱!” “小鬼,你懂什么。”江野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我没有你姐姐的抱抱,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闻言,林知幼怔忡。 她赶紧起身捂住他的嘴,朝江野小声嘀咕:“当着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 江野的黑眸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伸出双臂蓦地将林知幼抱进怀里。 他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俯身朝她耳语:“这样不就抱到了?” 林知幼的脸颊一红,忍不住说:“我们好了,可以出发了。” “出发!”宋荧荧掏出自己背带裤里的口哨,轻吹了一下。 这是她今天专门准备的,她给自己定位为“滨城实习小导游”。 宋荧荧的小短腿蹬地一下踩在地面,从椅子上蹦下来。 她兴冲冲地跑过来拉住江野和林知幼的手,笑着说:“我们走吧!” 闻声,江野和林知幼不禁笑了。 他们三人整装待发,一起出了门。 半晌,他们坐上江野的那辆黑色迈巴赫,一路开到了迪士尼乐园。 冬天的阳光熹微,洒落在人潮熙攘的游乐园里。 江野他们一路向前走,漫步在乐园中。 半晌,他们途径一间小店,宋荧荧突然停住脚步,忍不住朝里面张望。 林知幼看见店内隐隐约约摆放着很多可爱的洋娃娃,她弯下腰和宋荧荧平视,朝她笑着说:“你想进去看看吗?” 宋荧荧乖巧地点点头。 林知幼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迪士尼的专卖店里。 他们在店内逛了一会儿,林知幼就看见不远处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可爱饰品。 她心念一动,伸手拿起货架上的一个米奇发箍。 宋荧荧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笑得格外开心。 “是米奇!好可爱哦!” 林知幼朝她说:“喜欢吗?我帮你戴上!” 她为宋荧荧戴好米奇发箍,抬眸便瞧见江野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眉眼倦淡地看着她们。 林知幼眸光一转,忍不住拿起货架上的另一个米奇发箍,走向江野,道:“你要戴吗?” “你想看我戴?” 江野挑了下眉,声音冷冽微扬。 林知幼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江野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轻扯了下唇角。 “行,又不是没戴过。”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带着十足的宠溺。 之前林知幼参加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时,江野也曾带过一个兔子发箍,手执应援牌为她加油打气。 此刻他俯下身,双手抄在裤兜里,抬起黑睫和林知幼平视,眼里含着潋滟的春光。 “糯糯,帮我带上吧。” 林知幼眉眼含笑,倾身为他悉心地戴上那个米奇发箍。 那一刻,江野细长的睫毛像是蝶翼般眨了一下,他的眉眼舒展开,扬起了一个粲然的笑。 片刻后,他们三人一起戴着红黑相间的同款米奇发箍,走在乐园中。 所到之处,引起了路人们的侧目。 回头率百分百。 众人朝他们议论纷纷。 “你看他们这么年轻就有女儿了!这个小女孩好可爱啊!!” “欸,这不是江野和林知幼吗?他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吗?!” “应该是亲戚家的小孩吧,他们家的外貌基因也太优秀了!!!” “别说,他们看起来好像一家三口哦,好有爱呜呜呜呜!!” 一时间,众人纷纷拿出相机,咔擦咔擦地朝他们拍照。 宋荧荧看见路人们的反应,好奇地眨眨眼问:“漂亮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拍我们呀?” “因为……”林知幼眸光一转道,“他们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啊!” 虽然江野和林知幼常年曝光在镜头下早已习惯,但宋荧荧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 她十分害羞,偷偷地躲到林知幼和江野的身后,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那些人。 江野眉心微动,他一手拉过宋荧荧,另一只手牵着林知幼,轻声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带着她俩走到餐饮区,身后渐渐少了跟随的人影。 林知幼朝江野弯起眉眼,虽然他没有明言,但她知道,他跟她一样很喜欢荧荧,很关心她。 片刻后,他俩陪宋荧荧在游乐园里玩了旋转木马和碰碰车。 三人一路走到梦幻花园。 这里花团锦簇,晓风吹拂,四处都飘溢着芬芳花香。 隔着一小段距离,林知幼他们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毛茸茸的粉色“小狐狸”。 “是玲娜贝儿!”宋荧荧高兴地喊道。 她拉着林知幼一起跑到这只“小狐狸”面前,只见它睁着一双星空蓝的大眼睛,身上穿着浅粉色的玩偶套装。 原来它就是最近乐园里最火的小可爱——玲娜贝儿。 玲娜贝儿一见到林知幼和荧荧,拼命地摇了摇自己又大又蓬松的狐狸尾巴。 宋荧荧“咦”了一声,好奇地问:“姐姐,它为什么见到我们会摇尾巴?” “因为它见到喜欢的人就会摇尾巴呀。” 倏忽,江野也信步走上前来。 玲娜贝儿一见到江野,赶紧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蛋,轻轻地摇晃毛茸茸的身子。 荧荧见她这副反应,忍不住摸摸下巴道:“那它现在这个样子……姐姐,看来你有情敌了!” 林知幼:“……” 她只能说,这年头的小朋友懂得太多了! 果然,玲娜贝儿害羞得躲了起来,藏在不远处的花坛角落里。 “它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江野哥哥。”宋荧荧开启福尔摩斯模式,自顾自地说。 果然,玲娜贝儿从花坛后露出可爱的小脚,半晌又偷偷地走近他们。 林知幼笑着问她:“我老公帅吗?” 玲娜贝儿点点头。 林知幼眸光转了转,心里生出点儿孩子习性,忍不住一把抱住江野:“我的。” 闻言,江野的身子微微一顿。 他垂眸看向林知幼,轻笑一声,眼里划过一丝宠溺。 玲娜贝儿看着他俩的样子,用手揉了揉眼睛,感觉受到了一万吨的狗粮暴击。 它摆出一副哭泣的表情。 林知幼突然就觉得不能逗它了,她最见不得小可爱哭了! 林知幼赶紧朝它走近,轻声问:“那你怎么样才能开心一点?” 玲娜贝儿挠挠脑袋,然后转了几圈,跳起舞来。 它想让林知幼和宋荧荧陪她一起跳舞。 于是乎,林知幼和宋荧荧围着它,三人一起舞动身子。 片刻后,林知幼笑着问它:“有没有开心一点?” 玲娜贝儿拍拍手掌,凑过来抱抱林知幼。 林知幼笑着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好乖~” 闻言,江野俯身凑近她,淡扯唇角道:“原来你这么会哄人,怎么不多哄哄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知幼,眼里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玲娜贝儿感觉自己又吃了一波狗粮! 正好此时,玲娜贝儿的好朋友杰拉托尼走了过来。 它赶紧跑上前,抱住穿着玩偶服的杰拉托尼,吧唧亲了他一口。 林知幼赶紧伸手捂住宋荧荧的眼睛。 她和江野对望一眼,眼里都泛起笑意。 林知幼:“看来我们强行帮她找到归宿了?” 江野:“好像是。” 他们玩闹了一阵,半晌,玲娜贝儿和杰拉托尼要去各自的摊位营业了。 林知幼笑着朝他们挥挥手:“那我们待会儿去看花车游行,再找你们玩!” 玲娜贝儿点点头,朝林知幼他们摆出“飞吻”的手势。 宋荧荧也伸出两根小手指交叉在一起,朝它比了个心,样子十分可爱。 直到他们和玲娜贝儿、杰拉托尼说再见,他们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儿童乐园玩。 许多孩子在充气城堡里玩蹦床、滑滑梯等设施,肆意玩乐。 宋荧荧的眼睛亮了亮,漾起笑靥道:“姐姐,我想玩那个!”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彩色滑梯,林知幼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去吧。” 宋荧荧欢呼着跑开了。 她跟随周围的小朋友一起玩,周遭一派欢笑玩闹的景象。 江野走近林知幼说:“我刚刚看见附近有饮品店,我去买水,等下就过来。” 林知幼朝他应声说“好”。 她坐到长椅上,一边看着宋荧荧玩耍,一边等江野回来。 可半晌,林知幼却没有瞧见宋荧荧的身影。 奇怪,她刚刚明明上了不远处的滑梯,怎么没有滑回来?! 林知幼的心里咯噔一跳,赶紧上前寻找。 她四处寻觅,可都没有瞧见那抹熟悉的幼小身影。 林知幼一边找,一边急得都快哭了。 荧荧竟然不见了! 怀崽日记(二) 游乐园里人头涌动,到处都洋溢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林知幼焦急地四处寻找,须臾,她的耳畔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口哨声。 林知幼微怔,她突然记起今天宋荧荧出门时,正好带了口哨! 她赶紧循声跑过去,只见宋荧荧就站在不远处的海洋球池外。 有几个小朋友正围着她,跟她一起玩。 “荧荧!”林知幼赶紧跑上前去,抱住宋荧荧。 她朝宋荧荧的全身上下打量,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林知幼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刚刚宋荧荧从滑梯处滑向了另一边的海洋球池里。 这里的海洋球池与充气滑梯是相通的。 宋荧荧刚刚一直在球池里打滚玩耍,有几个小朋友瞧见她挂在胸前的口哨,觉得很有意思,就想和她一起玩。 宋荧荧陪他们玩了一阵后,这才从海洋球池的滑梯处滑了出来。 “姐姐,这里太好玩了!” 宋荧荧的小脸上漾起天真浪漫的笑容,林知幼吁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她刚刚以为她不见了,真的被吓到了。 宋荧荧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知幼眉眼间的皱印未消,不禁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林知幼朝她摇摇头。 宋荧荧的眼珠子转了转,朝身边的小朋友们说:“我姐姐来了,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吧!” 她和几个小朋友挥手告别后,不一会儿,江野就端着两杯热可可,迈着长腿朝她俩走来。 他的眉梢微蹙,黑眸里流露着明显的忧色。 “原来你们在这儿。”江野顿了顿,“我刚刚一直找不到你们。” 他望向林知幼和宋荧荧,朝她们四下打量。 那一刻,林知幼轻笑一声,她觉得自己非常能理解江野此刻的心情。 他们都一样,心系彼此,关心则乱。 江野见林知幼在笑,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知幼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突然“哎呀”一声道,“花车游行的时间到了!” “那我们快走吧。”江野将热可可递给林知幼和宋荧荧,她们喝了一口后,三人就齐齐离开儿童乐园。 江野带着她俩一路赶到游乐园的米奇大街,此时大街上早已围满了游客。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刚好看见迎面而来的花车巡游队伍。 玲娜贝儿和星黛露等“小动物”站在花车上,卖力地手舞足蹈。 玲娜贝儿做出她最近新学的踩缝纫机舞步,惹得周围的游客们发出阵阵欢笑声。 宋荧荧探出小脑袋,踮起脚尖想去看花车。 江野见状,伸出长臂将她举高高,坐上了自己的肩头。 “能看见吗?”江野的嗓音冷冽,落在冬日的阳光里,却显得格外温柔。 “看见了,看见了!”宋荧荧兴奋雀跃地拍拍手。 江野淡扯唇角,他一手护着宋荧荧,另一只手牵着林知幼。 他们一起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望向巡游的花车队伍。 站在花车上的玲娜贝儿一见到宋荧荧显眼的身影,赶紧热情地朝她招招手,还摆出一个飞吻的动作,惹得宋荧荧咯咯直笑。 在一片喧闹的欢笑声中,他们结束了今天的游乐园之旅。 直到回到家,夜幕早已沉沉落下。 林知幼为宋荧荧盖好被褥,为她讲匹诺曹的故事。 悦耳低吟的声音荡漾在清寂的夜色中,宋荧荧躺在床榻上,微微弯起嘴角,喃喃道:“姐姐,谢谢你们。” 紧接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知幼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轻声说:“我也谢谢你。” 因为宋荧荧的到来,林知幼这两天过得十分快乐。 — 一个星期后,宋荧荧被姜玉茹接回乡下老家。 她临走前抱住林知幼,粉嫩的小脸上眼圈红红的,挂着满满的不舍。 “姐姐,你们以后一定要来找荧荧玩哦!” “一定会的。”林知幼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花,眸中满是温柔,“下次哥哥和姐姐再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宋荧荧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奶声奶气地说,“我们拉勾勾。” 林知幼伸出手,两人指尖相勾,盖了个戳。 直到姜玉茹将宋荧荧抱上车,林知幼看着车子呼啸而去,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林知幼收回目光,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眼里仍旧带着浓浓的不舍。 她猜到总有离别的这一天,但她没想到的是,宋荧荧之所以会来到滨城,其实是江野的主意。 这段时间以来,江野见林知幼一直闷闷不乐,他猜出她是因为前阵子目睹了唐青舟女朋友流产的事情。 那时林知幼做了一个噩梦,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有些难以释怀,她的心里生出了些许焦虑与恐慌。 江野看在眼里,他冥思苦想都没有想到一个好方法,能让林知幼的心情能够轻松一些。 正好此时,姜玉茹告诉他,老家的宋荧荧需要人照顾,他便提议将她带到滨城。 他想让林知幼和小孩子接触接触,让她解开自己的心结。 “事实证明,你可以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江野缓缓开口,声若击玉。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她望进江野深邃炽热的眼眸,伸手抱了抱他。 “对不起,老公,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傻瓜。”江野双臂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俩站在鹿鸣巷里,巷子狭窄悠长,穿堂风缱绻而过。 熹微的阳光洒在他俩的身上,让他们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知幼想,她和江野的未来肯定也会像这阳光一样,明亮温暖。 她相信只要他们携手相伴,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能抵御悲伤的河流,抵达繁花似锦的彼岸。 — 立春的这一天,是江野的生日。 早在几天前,林知幼就开始琢磨着该送江野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比较好。 这厢她拿着手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发愁,另一边电话那头的文冰莹倒洋洋洒洒地倒出好几行字来。 “我觉得吧,你每年都给野哥送摩托车相关的礼物,实在太没有新意了!要我说,你今年就给他整个惊喜,让他终生难忘!” 林知幼握着手机,听着那头文冰莹絮絮叨叨,开始给自己充当军师,为她出谋划策。 林知幼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略略发懵道:“终生难忘……这感觉有点太难了吧。” “不不不!”文冰莹笑着说,“我这里有个主意,你试试,保准惊喜到家!” 林知幼没想到,文冰莹口中的这个惊喜,确实到家了。 没过多久,林知幼就在家里收到了文冰莹寄来的一个箱子。 彼时林知幼站在客厅,好奇地将放在桌上的箱子打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箱子里装着各种性感内衣,不仅有透明蕾丝款、连体丝袜款、火辣绳带款,甚至还有兔女郎装! 这些都是文冰莹最近为林知幼精心挑选的内衣,专门为她送来的。 林知幼鹿眼圆睁,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她还没晃过神来,“叮咚”一阵门铃声就突然响起。 林知幼醒了醒神,脚步匆匆地去开门。 一打开房门,门口的快递员就朝她露出职业笑容,道:“您的京西快递到了!” 林知幼的目光落到地上摆放的一个超大的礼品盒。 纯白色的盒子,盒盖上系着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里面空空如也。 林知幼看了眼收货地址,确认是她家无误后,朝快递员说了声“谢谢”。 林知幼有些纳闷地关上门,看着那盒放在桌上的性感内衣,又望向那个超大的礼品盒。 她实在不知道文冰莹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林知幼掏出手机,忍不住给文冰莹打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很快就接通。 那头传来了文冰莹清脆的声音:“幼幼,你收到我寄过去的快递了吗?” 林知幼:“收到了。” 可林知幼实在不懂,为什么除了性感内衣,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礼品盒?! “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当作礼物送给野哥就好啦!”文冰莹忍俊不禁道。 林知幼愕楞:“这样……能行吗?” “相信我,野哥肯定会喜欢这个生日礼物的!” 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投怀送抱的性感仙女呢? 虽然文冰莹如今还是单身,但她向来直率大胆。 她的恋爱信条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恋爱嗨到九十九。 文冰莹继续朝林知幼支招。 “你们最近不是打算要孩子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呀!你俩就在野哥生日这天,情到浓时,缠绵悱恻……” “行行行!”林知幼听得脸颊涨红,迅速打断她的话。 文冰莹知道她害羞了,噗嗤一笑道:“那你一定要试哦!相信我,肯定能行!” 林知幼咽了咽喉,嗫嚅道:“好吧,我试试看……”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文冰莹雀跃地说。 直到挂断电话,林知幼呼出一口气。 她摸摸泛红的耳朵,拿起其中一件性感内衣,脸上不禁泛起几分赧意。 — 隔天晚上。 江野回到家时,就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诺大的客厅里只亮着几盏橘黄色的灯,餐桌上摆放着西式餐具,精致的餐盘、刀叉全都摆放到位。 餐桌中央一束红玫瑰鲜艳夺目,烈烈生姿。 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浪漫温馨的氛围,但女主人却不在。 江野信步走过客厅,只见客厅中央铺着精致的象牙白色地毯,地毯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礼品盒。 盒子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字体娟秀清丽,俨然是林知幼的字迹。 只见便利贴上写着三个大字 ——打开它。 江野眉心一动,他伸出长臂,将面前的白色礼品盒蓦地打开。 下一秒,林知幼的窈窕身影倏地映入他的眼帘。 她穿了一件性感蕾丝内衣,披着清透的薄衫,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单薄圆润的雪肩上,胸前大片雪白若隐若现。 她的腰肢盈盈一握,白皙纤细的腕上用丝带系着漂亮的蝴蝶结,雪白的长腿横卧着,身材格外惹火,但却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媚意。 林知幼的扇睫轻颤,微微仰起头,清澈的鹿眼望向面前的江野,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欲。 “老公生日快乐。”林知幼咬咬唇,终于说出那句练习许久的话,“我……我是你的生日礼物。” 她白皙透亮的脸颊染着樱花色,鼻梁小巧圆挺,樱唇抿着。 一说出这句话,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心里怀揣着点儿紧张。 须臾,她听见江野气息悠长地发出一声轻笑。 林知幼的脸颊更红了,直接烧到耳后根。 她默默地想,文冰莹这个主意果然不靠谱! 下一秒,江野突然俯身凑近她。 他的目光沉邃幽深,伸手轻挑起林知幼的下巴。 他喑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那我要打开了……” 怀崽日记(三) 屋子里的橘黄色灯光落在江野的眉眼间,染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他的眼里藏着几分意味深长,伸手缓缓地解开系在林知幼腕上的丝带。 丝带掉落的那一刻,江野温热的指尖游移过她的细腕,轻晃到她的肩头。 他脱下她的薄衫一侧,女生单薄圆润的雪肩倏地暴露在空气中。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朝林知幼俯身靠近。 他的薄唇贴上她雪肩的柔嫩肌肤,落下一个灼热的吻。 他的气息很重,将林知幼整个人抱起来,搂进自己的怀里。 林知幼的身子软绵绵地搭在江野的身上,感受着他凛冽的气息包裹住自己。 江野掐着她的细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的舌尖抵开她的唇齿,口腔温热,将那小截湿软的舌尖猛地含住,吸吮舔舐。 他俩的呼吸交错,彼此相拥,周围弥漫着暧昧旖旎的味道,热意汹涌。 须臾间,林知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伸手抵上江野的胸膛,迷蒙的鹿眼望向他,微肿的红唇抿了抿,道:“我做了西餐,快凉掉了……” “待会儿再吃。”江野黑眸中的欲色未散。 他刚想继续俯身吻她,林知幼就微微别过视线,轻声道:“吃完再说,到点要好好吃饭。” 她的扇睫轻颤,一板一眼地说话,看起来羞赧又可爱。 江野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沉默良久后,他将身心的那股燥热压下,抬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梁。 江野的唇角向上扬起略微无奈的弧度,语气里满是宠溺。 “行,都听你的。” 他转身走到沙发前,将自己搭在沙发上的长围巾拿起,径自披到林知幼的身上。 她穿得这么性感,他可指不定自己还能忍多久。 林知幼明显感受到江野的意图,她面上飞霞,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新披肩”,嗫嚅道:“那我们吃饭吧。” 她一路走进厨房,将早已煎好的牛排端了出来。 林知幼将牛排端到江野的面前,眼睛亮亮地看他,说:“你试试好不好吃?” 江野垂下眼睑,只见瓷白的餐盘里摆放着一块煎好的惠灵顿牛排,旁边缀着西兰花、苦苣、圣女果等配菜,摆盘十分漂亮。 他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林知幼坐在他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他。 过了一会儿,江野咽了咽喉咙,若有所思地说:“好吃。” “真的?”林知幼面露惊喜,眉眼弯得像月牙儿,笑得格外开心。 这是她第一次煎牛排,原本还担心效果不好,这会儿她就放心了。 林知幼跟着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尝了尝。 她刚刚咽下,细眉就微微皱起。 这口感怎么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好像煎过头了,还有点硬梆梆的…… 林知幼抿抿嘴,有些心虚地看向江野,问:“你真的觉得这个牛排可以吗?” 江野慵懒地切着手里的牛排,点头道:“可以啊,好吃。” 林知幼看着他将盘子里的牛排尽数吃光,她的嘴角不由得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她知道,江野是在哄她开心。 因为是她做的,所以他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半晌,江野和林知幼开了一瓶红酒。 两人小酌两杯后,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朝江野说:“你等我一下!” 她站起身子,将屋子里的灯全都关上。 林知幼径直走进厨房,将早已准备好的生日蛋糕捧在手心,缓步走向江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我老公生日快乐!” 欢快悦耳的生日快乐歌荡漾在浓郁的夜色中,飘进江野的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奶油蛋糕上插着根根蜡烛,烛光灼灼,照映着林知幼白皙水嫩的笑脸。 她倾身走近江野,将蛋糕放到他的面前,微笑道:“老公,许个愿望吧。” 江野微微沉吟,挑起唇角说:“我的愿望是……满足我老婆的一个愿望。” 林知幼微微愣怔,心想还能这样许愿吗? 她望进江野笃定的眼眸里,想了想道:“那行,我来帮你许愿!” 她双手合十,眼睛闭阖,在心里默默地许下自己的愿望。 她希望江野能一生平安、健康顺遂。希望他们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林知幼微微睁开眼,和江野一起吹灭蜡烛。 烛光熄灭了,但天神听见了他们的心愿。 林知幼相信,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 — 几天后。 林知幼和江野像往常一样来到江家,陪林岚、姜玉茹他们吃饭。 彼时众人围在餐桌前,林知幼刚吃了一片莴笋,就感觉喉间泛酸,胃里像是海水翻涌般倒灌,使得她忍不住想要干呕。 她捂住自己的嘴,脸上带起难受的表情。 姜玉茹见状,关切地问:“幼幼,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不太舒服。” 语毕,林知幼又干呕了一下。 姜玉茹眸光转了转,忍不住“哎呀”一声道:“该不会是有了吧?!” 闻声,林知幼怔忡。 江野眉心一动,握着筷子的手也顿住了。 林岚和江弨不禁面露喜色。 姜玉茹在一旁火急火燎地说:“小野,你赶快带幼幼去医院看看!” 江野想了想,朝他们应了声“好”。 他开车载着林知幼一路赶往市里的人民医院。 林知幼的心里生出几分忐忑,忍不住握紧江野的手。 江野全程安抚她,谁知最终检查结果出来后,他俩却都懵了。 原来,林知幼不是有孕了,而是得了普通的肠胃炎。 他俩坐在门诊室里,听着医生娓娓道来。 “你这是食用了不洁的食物,导致肠胃炎发作,开点药吃就没事了。” 林知幼抓着手里的药单,突然就想起她之前和同事刚去了市中心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吃刺身。 后来那家日料店就歇业倒闭了。 不会这么巧吧…… 林知幼的额角抽了下,脸色略略发窘。 正当她不知道回家该怎么和林岚、姜玉茹他们解释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林知幼按下手机的接听键,那头倏地传来林岚他们急切的声音。 他们三人都在家里翘首以盼,等待林知幼和江野的消息。 林知幼嘴唇翕动,有点难以开口。 江野接过她的手机,朝那头道:“爸妈,幼幼没事,她就是吃坏肚子了。” 闻声,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林知幼垂下眼睫,心想让家里人白白空欢喜一场了。 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林岚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那幼幼好好照顾身体,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姜玉茹忙不迭地说,“而且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江弨也赶紧搭腔:“幼幼,你要多注意休息啊。” 林知幼朝电话那头应了声“好”,江野在一旁牵起她的手,温热的掌心拢住她冰凉的指尖,带来一阵暖意。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感觉心里也像涌进一股暖流。 有关心她的家人,还有江野的陪伴,让她感觉安稳又幸福。 — 经过这次乌龙事件后,林知幼有一阵子都不敢去外面餐厅吃饭了。 约莫过了两个月,林知幼得知文冰莹要来滨城参加花样滑冰的商演活动。 如今文冰莹在京城的花滑俱乐部当教练,偶尔会接一些商演。 即便退役,她依旧热爱着花滑。 而林知幼也一样,她一听到文冰莹来滨城演出,马不停蹄地就赶到市里的星奥体育馆来看她。 彼时她来到后台,一见到文冰莹的清瘦身影,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知幼看着身穿绛红色考斯腾的文冰莹,笑着说:“可以啊,我们小冰雀的风姿不减当年!” “别拿我打趣了!”文冰莹扬起嘴角。 她俩说说笑笑,须臾间,有一个工作人员就着急地跑过来对文冰莹说:“不好了,出事了!” 原来,这次和文冰莹一起上台演出的花滑选手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小型车祸,腿受伤了,没法参加演出。 “这可怎么办?”文冰莹焦急地说。 下一秒,她看了眼林知幼,脑海里霎时闪过一个念头。 文冰莹伸手抓住林知幼的胳膊道:“幼幼,你来当我的搭档吧!” “我?”林知幼怔了怔。 “对啊,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一起训练滑冰吗?” 她俩拥有十足的默契,无论是日常练习、还是比赛表演,文冰莹和林知幼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磁场,产生一种独特的冰上效应。 文冰莹称之为“花滑人的气场相投”。 — 此时体育馆里人头涌动,观众们全都等待着今天的演出。 直到林知幼身穿一袭碧蓝色的考斯腾,和文冰莹一起出现在冰场上,观众席上的人们全都愣住了。 众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主持人报出参演者的名字,全场瞬间沸腾了,尖叫声差点将棚顶掀翻。 “天啊!幼幼和小冰雀真的要强强联合,共同演出吗?!!” “竟然有这样的美梦发生,快来打醒我!!!” “啊啊啊啊这也太绝了,我的两个女神合体了!!!” “妈妈,我今天不仅赢回入场票钱,还磕到以前的cp呜呜呜呜……” 在万众瞩目下,悠扬悦耳的乐声响起,林知幼和文冰莹以燕式巡场作为开场。 两人的身体伴随音乐的节奏韵律而动,共同起跳、旋转,默契十足。 她们就像徜徉在冰场上的音乐精灵,每个动作与音乐都完美融合,卡点精准,步法也十分漂亮。 演出的整个过程中,观众席上的人们全都看得惊叹连连。 这一天,“冰雀组合再度合体”的消息很快就靠着自然热度,噌噌地冲上微博的热搜排行榜。 挂了整整一天都没撤下来。 可见,在如今的花滑体坛上,林知幼和文冰莹依旧享有美誉,受到许多人的喜爱。 隔天中午。 林知幼和文冰莹来到百菱汇商城的西餐厅吃饭,文冰莹津津乐道地为她念起网友们的评论。 “这届网友真的太逗了,他们说要众筹让我们俩再开一场单独的商演秀!” 林知幼笑道:“昨天确实挺好玩的。” 自从她在体大花滑队任职后,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种商演活动了。 “那我们下次再一起滑一场?” “好。”林知幼笑着和文冰莹许下约定。 因为文冰莹好久没回滨城,林知幼这天请她吃完饭后,又陪她好好逛了一圈。 她俩随后来到一家饮品店,林知幼向店员点了一杯猕猴桃果汁冰。 文冰莹听完“咦”了一声,小声朝林知幼说:“我记得你经期跟我差不多时间啊,你能喝冰的吗?” 林知幼微怔。 要不是文冰莹提起,她都没发现自己的经期好像推迟了。 林知幼想了想,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来月事了。 她以前都很准时。 文冰莹蹙了下眉:“你最近还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林知幼顿了顿说,“我最近就突然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话落,饮品店前台的服务员就为她递上那杯猕猴桃果汁冰。 酸的果汁冰。 林知幼思忖了下,侧头和文冰莹对望一眼。 两人陷入沉默,从彼此的眼里都读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 当晚。 林知幼急匆匆地赶回家,回家的途中,她不忘去了趟药店。 直到林知幼进了家门,她从药店袋子里掏出那根刚买的验孕棒,径直走进家里的卫生间。 林知幼坐在马桶上,心里揣着十分紧张。 她闭了闭眼,好似在等待命运的宣告。 片刻后,她握紧手里的验孕棒,微微睁开双眼。 当看见那根白色验孕棒上显示着“两条杠”时,林知幼的手微微一抖,整个人完全怔住了。 怀崽日记(四) 林知幼怀孕了。 这件事情成为了如今江、林两家的头等大事。 自从知道林知幼怀孕后,他们两家就像拉响了一级警报。 林岚和姜玉茹三天两头地就往他们的新房跑,给林知幼送各种营养补汤; 江弨还将江野和林知幼家的整间屋子都重新整理一遍,任何容易磕磕碰碰的地方全都不放过,在各种家具上贴上了防护的防撞条。 林知幼看着他们这个阵仗,感觉十分受宠若惊。 她每次想去厨房里帮林岚他们煮饭煲汤,或者去房间里帮江弨收拾东西时,都会被他们摁回沙发上休息。 总而言之,这几天她过得晕头转向。 对于她怀宝宝这件事情,林知幼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如今还没什么实感。 这厢她握着手机和文冰莹聊自己的怀崽心得体会。 那一头,早已回到京城工作的文冰莹乐呵呵地说:“这么说来,我真是可以当送子观音了!我刚去滨城见你,你就怀上了!” 林知幼的手机音量调得并不低,坐在她身边的江野将文冰莹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 他翻看杂志的手微微一顿,冷不丁地开了口:“是我的功劳。” 林知幼:“……” 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什么要邀功? 江野见林知幼没说话,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难道你怀了宝宝,不是我的功劳吗?”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林知幼,“还是说我做得不够好,还需要继续努力?” 江野的黑眸里含着轻佻的笑意,倾身朝林知幼靠近。 他小心地护着她,以免碰着她的肚子。 林知幼倚在沙发背上,脸色一红。 她忍不住朝电话那头道:“冰莹,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咬咬唇道:“你能不能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个?” 这样的话让人听起来多害臊啊。 “这有什么。”江野倦懒地说,“我现在不是每天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个吗?” 林知幼:“???” 江野抬手指了指她的肚子,眼角微微翘起一个暧昧的弧度。 “说给我们宝宝听,这算是一种启蒙教育。” “江野,你无赖!” 林知幼捞起沙发上的抱枕倏地抵在他的胸膛前。 江野也不恼,气息悠长地笑了。 虽然林知幼怀孕后,江野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逗她,但林知幼发现,他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自从她怀孕后,林知幼就突然非常喜欢吃小笼包,天天都吃不腻的那种。 因为她这个饮食新口味,江野常常从城西跑到城东那边的环九区,去一家老字号的店铺排队给林知幼买小笼包吃。 那家店的生意非常火热,每次都需要排至少半个小时的队伍才能点到餐。 “别去那家买了。”林知幼朝江野说。 她每次见他这么风尘仆仆地来回跑,给她买那家店的小笼包,感觉耗神又费力,特别心疼他。 “没事。”江野知道林知幼很喜欢吃那家店的小笼包,她每次都会吃得特别香,他看着也开心。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在很久以前,她就曾听人说过,男人婚前婚后的变化,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知幼可以非常笃定地知道一点。 她的江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始终如一的那个人。 是她爱的那个人。 — 直到晚上。 林知幼坐在家里的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电视机里播放着一个综艺节目,林知幼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止不住地发笑。 半晌,江野就端了一碗鸡汤给她。 林知幼乖乖地将鸡汤全都喝光后,单手扶着腰,刚想起身,江野就立马站起身子,伸手将她扶住。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慢点走。” “没事。”林知幼扬起嘴角的弧度。 她总觉得江野比她这个孕妇还要紧张。 林知幼的手搭在自己略显圆挺的腹部上,另一只手被江野扶着,两人一路走回房间。 林知幼躺到床上,刚想掀起床被准备睡觉,就听江野清冽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他从床头柜上拿出一小瓶橄榄油,朝林知幼说:“我帮你按摩。” 闻言,林知幼微微愣怔。 她看着江野挽起自己的衣袖,倒了几滴橄榄油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 江野自顾自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早晚都给你擦一次橄榄油,每次按摩二十分钟。”他顿了顿道,“这样你就不会长妊娠纹了。” 林知幼微微讶然:“你怎么知道这些?” 江野勾了下唇,他最近在上网搜索了许多关于怀孕的注意事项,从上面了解到的。 他一边帮林知幼按摩,一边自顾自地说:“不能让我老婆留下一条妊娠纹。” 林知幼的心里像打翻了蜜罐般,甜滋滋的。 她喃喃道:“老公你真好。” “这算什么。”江野的长睫低垂,淡淡道,“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我总想着为你做点什么。”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不够。”江野眸色深深,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打在林知幼的心上,令她心神一荡。 她觉得江野真的变了很多。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温柔,更加有耐心。 这样的江野,令林知幼深深着迷。 她的眉心微动,忍不住倾身上前,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那一刻,江野的身子僵了僵。 林知幼朝他靠近,樱唇刚想继续贴上去,须臾,江野却别过脑袋,堪堪避开她。 林知幼:“???” 江野的喉结滚了滚,噌地一下站起身子。 他抿抿唇道:“我帮你按摩好了,你先睡吧。”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间,径直走向客厅。 林知幼怔忡地坐在床上,她的手捏着被角,有些不知所措。 这几天,她发现江野总是避开自己,不像以前那样亲昵地吻她,也不肯让她抱着自己睡觉。 林知幼的细眉微拧,总感觉一切变得有些微妙而诡异。 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文冰莹,向她倾诉。 “你说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怀孕后,对他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了吗?!” 她想亲他一下,他都不肯…… 林知幼鼓鼓嘴,整个人的脸蛋都垮了下来。 文冰莹在电话那头也很纳闷。 “按理说不应该啊,野哥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如果他想当唐僧的话,估计这世上就没和尚了!” 林知幼默了默,虽然道理她都懂,但这比喻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林知幼抿抿嘴道:“你说得我老公好像色中狂魔似的。” 文冰莹噗嗤笑了两声:“他遇见你不就是嘛。”她顿了顿,“不过野哥对别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个你可以放心!” 林知幼对这点毋庸置疑,虽然如今江野对她有些冷淡,但她非常信任他。 “可他到底为什么这样……” 林知幼百思不得其解,文冰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某天。 林知幼来到江家,和姜玉茹一起坐在餐桌前,边看电视边择菜。 姜玉茹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林知幼,欲言又止道:“那个,幼幼啊……小野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知幼握着菜心的手微微一顿。 她轻“啊”了一声说:“没有啊,妈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姜玉茹想了想,道:“前几天小野突然来找我,询问抄诵佛经的事情。而且我前阵子搭他的车时,听见他在车上播放《大悲咒》的歌曲。” 林知幼若有所思地听着,忍不住陷入沉思。 直到吃饭的间隙,林知幼坐在餐桌前,时不时地瞥向江野,可他始终面色如常。 直到他俩吃完饭,陪姜玉茹他们聊完天,江野载着林知幼回到自己的家。 进门的那一刻,林知幼憋了许久的念头实在忍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有一车轱辘的话想问江野,她想知道答案。 于是乎,林知幼望着江野背对自己,将车钥匙放上桌面的身影。 她挺着肚子,双手搂上江野的腰。 那一刻,江野的身子僵住。 他的双手垂在腿边,霎时一动不动。 林知幼的脑袋抵上江野宽阔的后背,小声嘟囔道:“你最近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闻言,江野怔忡。 他转过身子,垂眸看她,眼里带着几分隐晦不明。 “怎么可能?”江野的薄唇动了动。 “那你亲亲我。”林知幼清澈的鹿眼灼灼地望向他,扬起下巴道。 江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的眉梢深深蹙起,好似陷入万分为难。 见状,林知幼踮起脚尖,亲上他的嘴唇。 她从未这么主动,江野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唇齿间溢满清甜的气息。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再也控制不住,伸出舌尖抵开她的牙关,朝着那处温热湿软而去。 就在他俩吻得意乱情迷时,林知幼突然“哎呀”一声。 江野眉头蹙起,赶紧松开她。 他扶着她的手臂道:“怎么,弄疼你了吗?” “不是,他(她)踢我……”林知幼摸摸肚子道。 江野松了口气,他看着林知幼低垂扇睫,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微微翘起嘴角。 她丰莹的唇瓣带着水光,透着诱人的红。 江野感觉身子又燥了起来。 他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最近刚学的各种经文:“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可即便无数的佛经咒文在他的心中环绕,最终都抵不过林知幼的一声“老公,我们去睡觉吧。” 闻声,江野的心态崩塌了。 他张了张唇,半晌才说:“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困。” 江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林知幼见状,忍不住问:“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垂下黑睫道,“就是不能和你睡觉了。” “怎么就不能和我睡……”林知幼的话刚说一半就卡在喉咙口。 她突然发现,江野口中的“睡觉”和她理解的“睡觉”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林知幼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最近都不敢碰她;怪不得他找姜玉茹抄诵佛经,原来是为了净化心灵,抛却世间的欲望与杂念。 林知幼:“……” 她抿着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道:“原来我们老公忍得那么辛苦。” “为了你和孩子,值了。” 江野长叹一口气。 他将脑袋抵在林知幼的肩胛骨上,鼻尖蹭了蹭她柔嫩的肌肤,悠悠道:“我们糯糯要赶紧生宝宝,这样才能再跟我一起生宝宝。” 这次林知幼听懂了。 很显然,江野后半句的“生宝宝”不是字面意思,而是一种动态描述。 林知幼:“……” —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江野每天都悉心地照顾林知幼,直到夜晚,他俩去户外散步。 “你要多走走,这样才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胎儿也有好处,可以帮助宝宝更好地吸收氧气。” 江野牵着林知幼的手,自顾自地说。 林知幼漾起唇边的弧度,她觉得自从她怀孕后,江野都快自学成才,变成半个育儿科普专家了。 他俩沿着海滨长廊一路向前走,半晌就来到人潮熙攘的广场。 缱绻的晚风吹拂而过,大妈跳广场舞的伴乐声、小朋友们滑轮滑的欢笑声,声声交织在广场中。 须臾,一阵清脆的女声传进林知幼和江野的耳畔。 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走到他俩的面前,朝江野微笑道:“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 江野望向她手里递来的玫瑰花,弯起唇角道:“好,我要两束。” 他接过那两束鲜艳的红玫瑰,将零钱递给小姑娘。 直到那个姑娘走远,林知幼才问:“为什么要买两束花?” 是两束,而不是别的数字。 “一束给你,一束给我们的宝宝。”江野眉眼含笑。 林知幼也扬起嘴角,她接过江野手里递来的红玫瑰,须臾,她的肚子却突然感觉一阵绞痛。 林知幼脸上的笑意凝滞,眉梢深深地蹙起,握着玫瑰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江野见状,赶紧扶着她问:“怎么了?” “我好像快生了……”林知幼捧着肚子,手心沁出细汗,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江野眉心一紧,立刻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车。 他俩一同坐进车里,马不停蹄地赶往市里的第一人民医院。 直到林知幼被推进手术室,林岚和姜玉茹他们早已闻声疾速赶来。 众人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 夜幕沉沉降下,皎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进医院。 江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月光浸着他清癯的眉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能瞧见他的双手交叉相握,紧紧地攥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家四口(一) 林知幼生孩子那天,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嗓子都喊哑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精疲力竭,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看见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那是林知幼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江野。 他俯下身,单手撑在病房的床榻上,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他说:“老婆,你真棒。” 闻声,林知幼轻轻地牵起唇角,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心里像被温暖的浪潮填满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病房里除了他俩,还有姜玉茹和林岚。 护士早已将孩子抱了出来,姜玉茹和林岚的怀里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她俩信步走到林知幼的面前,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林知幼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双全。 大儿子有7斤重,小女儿也有6.6斤,两个宝宝都非常地健康。 林知幼躺在病床上,望着襁褓里熟睡的两个孩子。小小的,眉眼干净,双颊都粉嘟嘟的,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林知幼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很可爱。 她朝江野笑了笑说:“怪不得我一收到你的玫瑰花,他俩就忍不住想从我肚子里跑出来。” 江野买的玫瑰花只有两束,宝宝们当然有意见了。 江野清倦的眉眼间透着浓浓的笑意:“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都买三束花。” 三束玫瑰花,一束给林知幼,两束给宝宝们。 “好呀。”林知幼噙着嘴角的笑意,朝他道。 三言两语间,他俩许下了一个诺言。 从今往后,江野都会为林知幼和孩子们送上玫瑰花。 终其一生,他都会好好地爱他们,护着他们,为他们建造一座无坚不摧的花园城堡。 — 五天后。 林知幼出院,回到家里坐月子。 这天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堪比母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她微微吁出一口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坐起身子,径自下了床。 林知幼穿着拖鞋踏过木质地板,走到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里窗明几净,书桌旁边立着一面黑胡桃木的书柜,书柜上摆放着各种书籍。 林知幼的目光扫过满满当当的书本,落在最上面一排的中间位置。 那是一本现代汉语字典。 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倾身上前,踮起脚尖就想去拿那本书。 可惜位置太高,她够不着。 林知幼又踮了踮脚,正想再试一次,耳边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江野进来了。 他一见到林知幼的举动,眉梢深深拧起。 他赶紧走到林知幼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 “你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他顿了顿道,“你现在不能劳累。” 林知幼嗫嚅道:“我不累的,我就想拿个字典给我们宝宝取名字。” 语毕,江野倾身帮她轻松地拿下那本现代汉语字典。 他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作为惩罚:“以后不能擅自行动,需要什么直接找我,知道吗?” 林知幼点点头。 她扬起眉眼,牵着江野的手一起走回房间。 她原想翻开字典和江野一起商量宝宝取名的事情,谁知下一秒,江野的声音就传进她的耳畔。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宝宝的名字了。” “你想到什么名字?” 林知幼目光灼灼地注视江野,面露诧异。 她没想到江野对于两个孩子的名字早就有了主意。 江野的喉咙动了动,思忖了下道:“哥哥叫江熠,妹妹叫江芒。” “江熠、江芒。” 林知幼在唇齿间辗转一遍。 这两个名字,其实饱含着江野对她的深深情意。 ——江熠、江芒,你是我的熠熠光芒。 林知幼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揽住江野的胳膊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林知幼微笑道:“我想,我们的宝宝肯定也会喜欢的。”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张婴儿床,两个宝宝正躺在床上浅眠酣梦。 倏忽,一阵哭啼声突然嘤嘤响起。 小江熠的哭声好似感染到他的妹妹,惹得小江芒也哭着醒了过来。 两个孩子哭作一团,江野和林知幼赶紧上前,各自将床上的小婴儿抱进怀里。 他俩轻声哄着,过了好半晌,阵阵哭啼声才停歇,屋子里渐渐恢复平静。 林知幼和江野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们恬静的睡脸,忍不住相视而笑。 窗外鎏金色的日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气息萦绕在四周,一派柔和温馨的氛围。 — 不久后,林知幼发现她生的根本不是两个小孩子,而是两个小祖宗。 两位祖宗每次睡觉都不安分,特别是刚刚学会翻身那会儿,躺在床上的小江熠简直就是小魔王转世。 他一个劲儿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子常常压到他妹妹江芒的小手和小脚丫,惹得江芒嚎啕大哭。 每当这个时候,林知幼都会格外头疼,真希望有一台时光机能将他俩一秒变长大。 时光荏苒,转眼间,两个孩子就迎来了一岁的生日。 这天江野和林知幼来到鹿鸣巷的老家,为小江熠和小江芒举行周岁宴。 姜玉茹和林岚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做一桌丰盛的晚餐,宴请亲朋好友们; 江弨也拿出了他珍藏许久的美酒佳酿,扬言要好好庆祝一番。 彼时江家的屋子里一派热火朝天,门铃声突然“叮咚叮咚”地响起。 姜玉茹和江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思年来了。 他的手里拎着好几袋礼品盒,里面大多是儿童用品和玩具。 思年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朝姜玉茹他们扬起笑容道:“叔叔阿姨,恭喜恭喜!” 姜玉茹乐呵呵地说:“小年来啦!” 江弨也笑着把他领进门:“你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 林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水果盘招呼思年坐下一起吃水果。 他们一行人坐到沙发上,姜玉茹笑着对思年说:“小野正陪幼幼在房间里给两个孩子喂奶呢,等一下就出来。” 如今他们家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林知幼根本忙活不过来,每次都需要江野的帮忙。 江弨看向思年,突然就想起什么。 他问:“我听你爸爸说,你最近打算调到京城总部的医院去工作了?” “对,下个月就走。” 思年再三考虑过,京城那边的医疗设施等方面都比滨城要好,他趁着总部调遣人员的时机,想去那边多学点东西,增加更多的临床经验。 江弨颔首道:“年轻人多出去外面闯荡,是好事。” 恰好此时,林知幼和江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怀里各自抱着一个小宝宝,姜玉茹一看,忍不住笑着拍手道:“我们小念和小桃来了!” 话落,思年愣了愣。 林知幼和江野坐到沙发上,朝思年打了声招呼。 江野思忖着开口道:“小念和小桃是这两个孩子的小名,是幼幼取的。” 小念和小桃。 顾名思义——念桃。 想念思桃。 闻声,思年的眼眶一红。 他的喉咙动了动,略略更咽道:“如果思桃知道了,她会很开心的。” 林知幼抱着怀里的小桃,指尖微微一颤。 她弯起嘴角道:“她会知道的。” 林知幼望向窗外的天空。如墨般的夜幕中,有一颗星星微微闪烁,光芒晕晕,瞬间迷了她的眼。 林知幼默默地想,虽然思桃离开了他们,但她笃定思桃一直都在。 她就像天边的星星,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见她。 她会永远想念她。 片刻后,周家爸妈和周澄宙陆陆续续地走进江家屋子。 周澄宙最近请了年假,从青城回老家陪家里人,正好来参加今天的周岁宴。 彼时他搀扶着周奶奶,老人家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但精神非常好。 她伸手拉过林知幼和江野的手,将他俩的手放在一起。 “我们小幼和小野当爸爸妈妈了,以后都要乖乖的。” 语毕,周奶奶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林知幼的怀里。 林知幼赶紧道:“奶奶,这可不行!” 江野也出声婉拒:“这个我们不能收。” “谁说我是给你们的,我这两个红包是给我那两个大宝贝孙子的!” 周奶奶执意让林知幼收下,一片盛情难却,林知幼最终只能应允了。 “那我替两个孩子谢谢奶奶。” “不用说这个!”周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漾起慈祥的笑容,朝林知幼摆摆手。 众人说说笑笑间,一阵门铃声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林知幼笑着走向大门,门打开的那一刻,林知幼的眼睛蓦地亮起。 只见文冰莹穿着一袭米白色鱼尾裙站在门口,朝林知幼扬起笑容。 “恭喜啊,我们幼幼有一岁的宝宝了!” 林知幼的眸中满是讶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有工作吗?!” “给你个惊喜啊!” 今天文冰莹搭了京城一趟晚班机飞到滨城,幸好赶上了。 林知幼抿抿嘴道:“你专程大老远跑来,我应该去接你才是。” “我就怕你来接我!”文冰莹撩了下黑色长卷发,一双柳叶眉微翘道,“你现在忙着带孩子,可不能耽误你的时间,所以我先斩后奏就来了!” “还是你小冰雀有能耐。”林知幼无奈地笑笑。 她领着文冰莹进门,一屋子里满是热闹的人声。 众人热络地聊天寒暄,欢声笑语不断。 片刻后,来到了今天的重头戏——抓周环节。 彼时两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在他们的不远处摆放着各种笔墨纸砚、还有小钢琴、金元宝、算盘、摩托车、小话筒等各种定制的抓周玩具。 林知幼和江野蹲坐在两个孩子的对面,看着他俩开始往前爬。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两个孩子的手纷纷抓向了不同的玩具。 那一刻,众人不禁发出阵阵惊呼声与笑声。 一家四口(二) 屋子里人声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身上。 彼时江熠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迎着众人灼灼的视线,快步向前爬,毫不犹豫地抓起眼前的摩托车模型玩具。 众人见状,纷纷捧腹大笑。 “这孩子果然很像江野,以后肯定也是个爱玩摩托车的酷小子!” 江野挑了下嘴角,倦淡的眉眼间溢出点笑意。 这边江熠已经拿着手里的摩托车玩具,边啃边玩。 另一厢江芒却慢吞吞地挪动自己的小屁股,坐到一堆抓周玩具面前。 她左瞧瞧右看看,细密卷翘的睫毛眨了眨,犹豫许久后,江芒伸手抓向地上的小话筒,另一只手又捞起一个定制的冰鞋模型玩具。 她将两个玩具抱在怀里,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天真浪漫的笑。 众人不禁道:“这小家伙还挺贪心的!” “她拿着这个话筒,以后是想当歌手还是当主持人啊?” “反正我们小桃以后声音肯定很好听,而且还喜欢滑冰!” 站在一旁的文冰莹笑了笑,伸出手肘点了下林知幼。 她说:“你这两孩子和你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吧?” 大儿子喜欢摩托车,小女儿喜欢冰鞋。 这不妥妥就是江野和林知幼的小小版嘛。 林知幼摊了摊手:“这可能是基因和启蒙教育的作用吧。” 她俩说说笑笑,文冰莹的余光突然就瞥到不远处的思年。 他穿着一身白衬衣,在姜玉茹他们的起哄声下,抱起了小江熠,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神色。 文冰莹脸上的笑意不禁凝滞,目光跟随他而动。 林知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里了然。 她看得出来,文冰莹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对思年的感情。 她想了想,拉起文冰莹的手就将她带到客厅外的阳台。 这里远离屋内的喧嚣,正适合说些悄悄话。 林知幼斟酌着朝文冰莹开了口:“你对他……真的放弃了?” 文冰莹微微愣怔。 虽然林知幼没有提到这个他是谁,可她心照不宣,早已知晓。 文冰莹轻扯嘴角,笑了一声道:“我是谁啊?我可是美貌潇洒、风流倜傥的‘小冰雀’。我们俱乐部里大把猛男想追我,我何必贪恋一枝花!” 语毕,那个被她称作“花朵”的思年恰巧路过。 他和文冰莹的视线正好在半空中相撞,空气里倏地弥漫起一丝尴尬的味道。 文冰莹赶紧侧过头,故作镇定地清咳两声。 思年也咽咽嗓子,径直走过,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陪长辈们聊天。 看思年那副表情,明显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了。 文冰莹咬咬唇,感觉自己尴尬得能抠出一座芭比城堡。 林知幼见她郁卒的表情,深知文冰莹依然在意思年。 她不动声色地看文冰莹继续“表演”。 文冰莹故作镇定地说:“我现在真的没心思交男朋友,我就想赚钱!” 林知幼无奈地朝她笑了笑:“你最好是。” 阳台的晚风缱绻拂过,吹进了屋内。 思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思爸爸和周家爸妈聊天。 他时不时地朝大人们点头应和,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阳台处。 他回想起刚刚无意间听到文冰莹说的话 ——我可是美貌潇洒、风流倜傥的小冰雀,我们俱乐部里大把猛男想追我! 思年不自觉地摇摇头,唇角轻牵起一抹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实在想不通,哪有女孩子这么说自己的。 而另一边,周澄宙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拿着一个粉色的玲娜贝儿公仔逗江芒玩。 他看着倚在江野怀里的小江芒,摸摸她白皙水嫩的脸蛋,笑着说:“她真可爱!” 江野点点头:“确实,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周澄宙“哎哟”一声,他觉得江野自从当爸爸后,变得更臭屁了。 周澄宙噙着嘴角的笑意说:“我就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健康平安,万事顺遂,永远不要受到病痛的侵扰。 那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思桃。 江野默了默,抬手拍拍周澄宙的肩膀。 他低声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转眼间,时光匆匆流逝,已然过去好些年。 如果不数着日子的话,周澄宙总觉得思桃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恍如昨日。 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周澄宙的喉间微涩,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野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周家爸妈,斟酌半晌才道:“你爸妈有催你找女朋友吗?” 周澄宙握着公仔的手一顿,他扯起唇角,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有用吗?” 江野讪然。 也是,有些人穷极一生,都忘不了往昔的回忆。 有些事会记一辈子,有些人会珍藏在心底。 时光会带走很多东西,但它永远也带不走真情与爱意。 对于周澄宙而言,思桃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孩。 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 时间过得飞快,江熠和江芒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林知幼每天按部就班地在体育大学里工作,下班时便和江野轮流去幼儿园接孩子们放学。 这天她在教练办公室里刚将手头的工作忙完,林知幼伸了个拦腰,正准备关掉电脑,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就振动了一下。 林知幼将手机拿起,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 当听见那头传来的人声时,林知幼的鹿眼圆睁,眉梢也蹙了起来。 她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口盖包,火急火燎地赶到滨城的中心幼儿园。 彼时江熠正站在幼儿园教室的门口,他原本白皙的小脸上脏兮兮的,衬衣上沾满泥泞,就像刚刚在泥潭里打了个滚。 江芒站在他的身边,全程低垂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而在他俩的对面,一个壮硕的小男孩一边牵着他妈妈的手,一边抬起胖嘟嘟的手擦着眼角的泪花,正嚎啕大哭着。 林知幼跑上前时,就看见眼前这一幕,她不禁愣怔了下。 她很快回过神来,朝幼儿园老师微微颔首道:“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刚刚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给林知幼,告诉她,江熠跟班里的小朋友打架了。 彼时江熠抱着胳臂,鼓着小嘴,一脸倔强的表情。 而那个胖嘟嘟的男孩子还在哭,他妈妈气得不打一处来,朝林知幼叫嚣道:“你看看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 她不说林知幼还没注意,这小男孩的鼻子处还塞着一小块纸巾,明显刚刚被“完虐”了一顿。 整个人哭得鼻涕眼泪都糊成一团。 “你可别哭了……”他妈妈“啧”了一声,压低嗓子朝他道。 毕竟这孩子长得结实又健硕,却被矮他小半个头的江熠给一拳打哭了,这多丢人啊。 他妈妈轻拍了下他的屁股,这小胖墩却哭得更卖力了。 他妈妈无奈地看向林知幼,撇撇嘴道:“你说吧,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要怎么处理?” 她颐指气使地睨着林知幼说,“这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都该算一下吧!” 林知幼默了默,她蹲下身子和江熠平视,柔声道:“小念,你为什么要打这个小朋友?” 江熠的眉头紧蹙,小小的脸蛋上像是布满愁云。 他抬手指向那个男孩,鼓着腮帮子道:“他欺负妹妹,我看见他抢妹妹的积木了,还把她推倒在地!” 当时屋子里好几个小朋友都在一起玩,都能为他作证。 林知幼听完讶然,那个家长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身上的那股嚣张气焰顿时减了好几分。 林知幼知道,江熠虽然平时在家里也喜欢欺负江芒。 他会抓起地上的小蚂蚁吓唬她,或者偷偷拿走她的玩偶藏到家里的其他角落。但当看见别人欺负她时,江熠会第一时间替江芒出头,保护他的妹妹。 林知幼想了想,抬眼望向那个家长,淡声道:“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的儿子先欺负我家孩子,所以才引起这段争执。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各自道个歉怎么样?” 语毕,对方家长自知理亏,她不情不愿地拍拍他家孩子的肩膀,让他给江芒道歉。 小男孩抽咽了两声,止住哭声后,吭吭哧哧地朝江芒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抢你的积木了。” 经过这一遭,他是再也不敢欺负江芒了。 江芒摇摇头,声音软糯又清甜:“没关系。” 紧接着,江熠也跟对方道了个歉。 直到林知幼带着他俩走出幼儿园,她抬手摸摸江熠的小脑袋,眼里满是揶揄。 林知幼笑着说:“我们小念长大了,是个好哥哥。” 江熠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自在,梗着脖子,嘴硬道:“才不是!她只能我来欺负,别人都不行……” 他越说越小声,好在,江芒也没和他一般计较。 她的性子向来乖巧、温软又听话。 她见江熠的虎口处破了皮,不禁伸手摸摸他的指尖,朝他的虎口轻轻吹气。 “哥哥不疼了。”江芒奶声奶气地说。 她想了想,掏出今天幼儿园刚刚发的水果糖,递给了江熠。 江芒朝他扬起小酒窝,软软糯糯地说:“给哥哥吃甜甜。” “我是男子汉,不吃这个!”江熠抱着胳臂,别过视线道,“你自己吃吧。” 林知幼浅笑着摇摇头,心想他这个嘴硬心软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 二十分钟后。 林知幼将江熠和江芒带回家,她帮他俩换下脏兮兮的衣服,刚将他俩抱到床榻上,江野就回来了。 他垂眸望向坐在床上的江熠,冷峻的眉深深蹙起,问他:“听说你今天打架了?” 闻言,江熠赶紧跳下床,悄咪咪地躲到林知幼的身后。 他抿着嘴,不敢说话。 虽然江熠在外面是威震一方的孩子王,但在家里,他只要一见到江野,就像山中老虎瞬间变成小猫咪。 此时“小猫咪”缩着脑袋,躲在林知幼的身后。他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会挨他爸爸的一顿揍。 谁知下一秒,江野冷不丁地问:“谁赢了?” “……” 江熠忍不住悄悄地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他。 江野抿抿唇道:“我问你,是你打赢了,还是对方赢了?” 江熠温吞地说:“我……赢了。” “很好。”江野中肯地评价。 林知幼:“……” 她起身立刻推着江野踏出房外,叫他去厨房做饭。 林知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可闭嘴吧,哪有这么教儿子的。 当天晚上。 林知幼他们一家四口吃完饭后,她和江野分别给两个孩子洗澡。 等到林知幼将手头的活儿全都干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与疲倦渐渐袭来。 林知幼揉了揉眼睛,刚想去衣柜里拿换洗衣物,早点洗澡睡觉。 倏忽,两个穿着睡衣的小宝贝就朝她跑了过来。 他们围到林知幼的身边,缠着她道:“妈妈,我们今晚想跟你一起睡觉!” 两个孩子的眼神楚楚可怜,伸手晃了晃林知幼的手臂。 林知幼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心里生出了点儿为难。 最近几天,江野让两个孩子自个儿在儿童房里睡觉,不让他俩再睡到他们的主卧室。 “妈妈,你就让我们在这里睡觉吧!” “妈妈最爱我们了,对不对?” 两个宝宝发起“可爱攻势”,朝林知幼撒娇道。 林知幼左右为难,下一秒,江野就走进房间。 他眸色深沉,下颚线微微收紧,道:“你们现在已经是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睡觉,不能再缠着妈妈了,知道吗?” 闻声,两个孩子的嘴角全都耷拉下来,整个人蔫巴巴的,像是失去了水分和阳光的小花骨朵。 林知幼抿抿唇,心想这是不是有点太残酷了…… 江野一脸笃定,完全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江熠鼓了鼓腮帮子,圆溜溜的眼睛里带起几分不甘与恼怒。 他忍不住说:“爸爸就是贪心,总是占着妈妈,要跟妈妈一起睡觉!” 江芒也难得小声应和:“就是……” 江野的眉梢微挑,眸里泛起几分冷戾的光。 江熠觉察到这个危险的信号,他默默地后退一小步,可依旧梗着脖子,不愿离开。 眼见两个孩子始终不肯回自己的房间,江野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看向林知幼道:“那你选吧。” 他顿了顿,“你是要和他们睡,还是和我睡?” 对于“和林知幼睡觉”的这个归属权问题,江野已经忍很久了。 这次他决定,绝不妥协。 林知幼看着他们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她噎了噎,感觉就像天上掉下一个锅砸在她的头顶。 这可太让人犯晕了。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 一家四口(三) 林知幼站在床前,目光在江野和两个孩子的身上流转了一圈。 她觉得无论选谁一起睡觉,都格外为难。 林知幼犯愁地拧拧眉,她眸光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她倾身朝江野凑近,樱唇抿了抿,嗓音甜软又粘腻。 “老公,你最好了!” 江野眉心一动,感觉事情不大对劲。 果然,林知幼朝他翘起嘴角,轻声说:“要不,今晚我们和两个孩子一起睡吧?” 闻言,江野的眉眼冷倦,咬了下腮帮子的软肉,明显有些不乐意。 林知幼赶紧眨眨眼,用眼神示意江熠和江芒。 两个孩子立刻会意,屁颠屁颠地跑到江野的身边。 他俩开始启动自己的撒娇模式,缠着他道:“爸爸,你就让我们在这里睡吧。” “爸爸你最帅了!” “爸爸最好了!!” 他俩十分磨人,虽然两个孩子的嘴上说着各种甜言蜜语,但自动转换到江野的脑海里,就只浮现着一句话。 ——只要我们一起睡,大家都是好宝贝,不然今晚谁都别想睡。 江野看着他俩誓不罢休的模样,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非常危险。 今晚和老婆睡觉的地位不保。 果不其然,林知幼也伸手环上江野的胳膊。 她扬起甜甜的笑,朝他说:“你就答应他们吧,好不好?” 江野看了她一眼,只见林知幼的目光真挚灼灼,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江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里憋闷的情绪,最终摆摆手道:“行吧。” “欧耶!”两个孩子立刻欢呼雀跃地跑上床,在柔软的大床上蹦蹦跳跳。 江野郁闷地看了他俩一眼,随即俯身靠近林知幼,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今晚算你欠我的。” 林知幼刚想应“好”,江野温热的气息就裹上她的耳尖:“你明晚得补偿我。” 他的话音里带着暧昧轻佻的味道,成功地染红林知幼的耳廓,顺着脸颊也烧了起来。 床榻上的孩子们早已盖上被子,朝林知幼和江野笑着说:“爸爸妈妈快来!” 闻声,林知幼赶紧道:“来啦。” 江野见她逃跑的模样,轻挑了下唇角。 他看向江熠和江芒,淡声道:“你们俩赶紧乖乖睡觉,早睡的小朋友明天就有糯米团子吃。” 因为林知幼喜欢吃糯米团子,江野结婚后便学做了这道甜食,偶尔会做给孩子们一起吃。 “那我想吃抹茶味的糯米团子!”江熠举起手,兴奋地说。 “我想吃草莓味的。”江芒露出甜甜的小梨涡,一想到可以吃糯米团子,她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江野的眉眼间带起笑意:“那想吃的小朋友就赶紧睡觉。” 语毕,他和林知幼一起钻进被窝里,陪两个孩子笑闹了一会儿,便哄着他俩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进屋子里。 林知幼他们四人睡在床榻上,沉沉地陷入梦乡。 周围静谧无声,唯有月亮和星星伴他们入眠。 一切温馨而美好。 —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间,暑假来临,林知幼寻思着给两个孩子报名兴趣班。 最近滨城的少年宫开设了很多兴趣班,林知幼将报名表搁在客厅的桌上,询问江熠和江芒想学什么。 彼时江熠开着江弨送给他的小摩托车,骑得不亦乐乎,压根对林知幼口中的“兴趣班”不感兴趣。 坐在一旁的姜玉茹睨了江弨一眼,不禁道:“你看,你给这小子买了摩托车,他都不想去学兴趣班了!” 姜玉茹对此很无奈,以前江弨就将自己在公司年会上抽奖得来的摩托车给了江野,使得他上高中那会儿就经常开车四处跑。 如今江弨还不吸取经验,又给孙子买了一辆小摩托车。 咋的,这玩意儿还得从娃娃抓起啊。 姜玉茹看着江熠骑车撒欢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江弨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虚一笑道:“这就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嘛。” 江弨年少时其实也有一颗当摩托车赛手的心,所以儿子孙子都随他,看见摩托车就着迷得像失了魂似的。 林知幼望向江熠骑的那辆小摩托车,虽然这是辆玩具车,但它可以启动车子,还能转动方向盘。 每次江熠去小区楼下逛一圈时,都特别拉风,惹得好多孩子都围着他转。 相比江熠的调皮与惹眼,妹妹江芒就显得安静乖巧许多。 林知幼朝江芒招了招手,原本坐在一旁玩洋娃娃的江芒立刻抱着娃娃走到她的面前。 林知幼念着报名表里的兴趣班项目,轻声问她:“小桃,你想学什么呢?” “我都听妈妈的。”江芒摸摸洋娃娃毛茸茸的脑袋,乖巧地说。 林知幼默默思忖,最终决定为江芒报一个少年宫的舞蹈班。 因为林知幼发现,每次江芒在家里听见音乐声时,她都会不自觉地跟随乐声扭动身子。 林知幼注意到,江芒喜欢跳舞。 她心想,如果以后江芒想学滑冰的话,也可以提前先打打舞蹈基础。 于是乎,她便在报名表上填上江芒的名字,决定带她去少年宫学舞蹈。 “那小念怎么办啊?”姜玉茹拧眉问。 “我是拿他没办法了。”林知幼看着像脱缰野马在客厅里骑车东撞西撞的江熠,叹了口气道,“等江野回来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吧。” 当天晚上。 江野从训练基地回到家里,他一听说江熠想玩摩托车不想去学兴趣班,江野沉默一秒,微微颔首道:“那挺好的啊。” 林知幼:“???” 江野:“兴趣班哪有玩摩托车有意思。” 林知幼语塞,她发现江野和江熠的脑回路是一样的。 他俩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就这样,林知幼独自带着江芒开始去少年宫学舞蹈。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来少年宫接江芒放学回家。 她牵着江芒的手,刚想下楼梯,一阵浑厚的男声就叫住了她们。 “请问是林知幼吗?” 林知幼回头,撞见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庞。 她面露惑色,朝他点点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陌生男人朝她微笑道:“您好,我是星策影视公司的星探。我们投资的剧组最近正在招小演员,我刚刚看见您的女儿,觉得很可爱,非常适合我们剧里的角色。” “……” “我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小女孩是您的女儿,您和您先生的颜值和实力那都是响当当的,怪不得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 这个星探开始吹起各种彩虹屁,林知幼忍不住低声打断他:“不好意思,我们家的孩子没有想要进娱乐圈的打算。” 林知幼和江野之前思考过,他俩都是公众人物,但并不想让孩子在媒体前曝光,受到过多关注。 星探顿了顿,面露一丝失望。 可他依旧不肯放弃,继续道:“我们是正规公司,这个你可以放心。而且这部剧的男主角是裴焰,这次他参演的这部剧是个大ip。《一生情缘》这部古装片你看过吗?这是它的续集。” 闻声,林知幼的呼吸漏了一拍。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是思桃以前最喜欢的电影,是她偶像裴焰的电影。 星探见她不说话,继续自顾自地说:“你看我们另一位小演员也已经找好了。”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笑着说,“就是那个男孩子。” 林知幼牵着江芒的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男孩站在少年宫的教室门口,他身穿深蓝色的t恤,五官青涩但显精致。 男孩的皮肤冷白,浅褐色的眼睛微微低垂,刘海刚过眉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少年。 他的妈妈正和对面的老师说着什么,小男孩就站在他妈妈的身边,静静地听着。 他年纪虽小,但样子高高冷冷的。 这要是长大了,估计能迷死一大堆女生。 好似察觉到有人投过来的目光,小男孩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瞥过来,不禁落到江芒的身上。 江芒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瓷白水嫩的小脸上染上一层樱花色。 她伸手指向那个男生,语气里透着天真和欢愉。 她说:“妈妈,我想和他一起演戏。” 小男生见女孩的手指向自己,他冰冷的脸好似瞬间破了冰。 他的眸光动了动,没有带起怒气,反倒别过脑袋,佯装望向老师,认真地听大人们说话。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耳后的区域微微透起了一点点的红。 林知幼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到江芒的身上。 林知幼愣怔了下,问:“小桃,你想拍戏吗?” 江芒“嗯”了一声,朝林知幼点点头。 星探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他朝林知幼扬起嘴角道:“看来这两孩子有缘!那我们后续再谈谈具体的合作事项吧。” 语毕,他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林知幼,林知幼收下后,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便拉着江芒离开了。 临行前,江芒忍不住转头,正巧和不远处的小男孩的视线撞在一起。 夏天的阳光炽烈,暖风徐徐。 少年宫里人潮熙攘,到处都洋溢着欢闹的人声。 站在少年宫走廊上的星探拍拍自己的公文包,不禁笑了。 他没想到这里真是块宝地,今天一下子就让他找齐了两个小演员!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可真是太妙了! — 不久后。 林知幼带着江芒来到《一生情缘2》的剧组进行拍摄。 她牵着江芒的手,两人刚刚走进片场,林知幼就瞧见了裴焰的身影。 彼时裴焰早已穿上古装戏服,做好妆发,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温润高雅之感。 他的手里握着剧本,一看见林知幼走近,裴焰微微挑起嘴角道:“又见面了。” “是啊。”林知幼牵着江芒的手,朝他打招呼。 裴焰知道今天扮演女主角儿时的演员是林知幼的女儿,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但他突然想到什么,问林知幼:“对了,你那个朋友呢?今天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裴焰一直记得自己有一个特别的粉丝。 她之前曾在他的现代剧中担任花滑的群演,后来又在演唱会中与他重逢。 那时候她和一个男生一起去后台找他要签名。 裴焰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叫思桃。 闻声,林知幼的身子一顿。 她喉间微涩,半晌才说:“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这样啊。”裴焰若有所思地说。 须臾,有工作人员突然跑了过来,朝裴焰客气有礼道:“裴老师,我们要开始拍了。” “好。”裴焰侧头看向林知幼说,“那我们到时再聊。” 林知幼朝他点点头。不一会儿,她们也被工作人员领着前往化妆间。 虽然江芒是小朋友,但妆发处理起来并不简单。 她被化妆师等人捯饬了好一阵,最后才重新站到林知幼的面前。 五岁大的小女孩皮肤白得像在牛奶罐里泡过似的,杏眼水灵灵的,额点朱砂,小嘴嫣红晶莹。 她的头上梳了一个双平髻,身穿一袭鹅黄色的轻衫裙,裙摆上绣着三层精致的鸾圄,衣袖翩翩,整个人看起来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周围的几个妆发师都被江芒可爱到差点融化了,刚好此时有工作人员跑过来说:“小演员准备就位了!”大伙立刻朝江芒加油打气。 林知幼笑着跟他们挥手说再见,然后牵着江芒的手,带她径直赶往片场。 没一会儿,导演的声音就蓦然响起:“小演员进场开拍!” 那一刻,林知幼看着江芒被工作人员带进拍摄区,她的呼吸微微停滞,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一家四口(四) 《一生情缘2》这部电影的整个拍摄周期都在滨城影视城里进行。 剧组专门搭建了几个固定场景,今天江芒和陆淮寻拍摄的这场戏是男女主角儿时在皇宫的后花园里玩耍,青梅竹马嬉闹玩乐的戏份。 彼时江芒站在花团锦簇的后花园中,有鎏金色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小女孩的皮肤白皙透亮,唇瓣如樱桃般嫣红,但她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局促不安。 江芒的小手紧紧地捏着裙摆,整个人杵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林知幼的眉梢拧起,她知道江芒的性子向来乖巧又害羞,她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过戏。 现在有这么多的镜头对着她,她肯定会害怕。 林知幼眉头紧蹙,越想越不放心。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去导演那儿说一声,先喊暂停时,突然间,一道小小身影突然凑到江芒的身边。 ——是陆淮寻。 今天陆淮寻穿着一袭亮绸面的白衣衫,腰间系着暖玉腰带。 他面如冠玉,星眸灿灿,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陆淮寻瞧着江芒紧张的模样,他眸光微转,不禁伏到她的耳边,朝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一刻,江芒清凌凌的眼睛亮了亮。 她弯起嘴角,朝陆淮寻点点头。 下一刻,他俩手牵手,在摄制组的镜头下,一起在后花园中捉蝴蝶,嬉笑玩闹。 镜头跟随他们的奔跑而移动,将他俩的互动画面全都拍摄下来。 两个孩子粉雕玉琢,咿咿呀呀地笑着,看起来格外亲密自然。 直到“咔”地一声响起,导演宣布这段拍摄画面通过,林知幼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眼,只见江芒踩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跑到自己的面前。 林知幼赶紧笑着伸手将她抱住。 江芒软软糯糯地朝她说:“妈妈,你看到了吗?刚刚的蝴蝶好漂亮!” 很显然,她刚刚完全沉浸在自己和陆淮寻玩闹的欢乐世界里,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拍戏。 林知幼眉眼含笑,摸摸她的小脸蛋说:“我们小桃真棒!” 她的眸光一转,不禁问她,“小桃,刚刚那个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是秘密。”江芒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地说。 林知幼怔然:“你跟别的男孩子都有秘密了!” 闻言,江芒扬起可爱的眉眼,偷偷地捂嘴笑。 林知幼摇头感慨,真是女大不中留。 没想到五岁的女娃娃都留不得了…… 她刚刚叹了口气,就见身穿锦衣华服的陆淮寻朝她们走了过来。 他将手里的一颗牛奶糖递给了江芒,温吞地说:“我们说好的,这个给你。” “谢谢哥哥。”江芒朝陆淮寻笑笑,带着奶香的果甜味儿。 陆淮寻的耳根微微泛起一点红,故作认真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说:“你刚刚演得很好,下一场戏也要继续加油。” 原来,刚刚陆淮寻见江芒面露紧张,便轻声哄她。 只要她陪他玩游戏,他就给她一颗糖吃。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林知幼恍然大悟。 随后,他俩在导演的示意下,来到了一间书斋里拍摄一段学背古诗的戏份。 江芒坐到书案前,开始咿咿呀呀地念古诗。 她认的字不多,咬文嚼字也不清晰,背起诗来,一张小脸皱得像蔫巴巴的小果子,看起来犯愁又迷糊,十分可爱。 江芒望了望天,道:“床前明月光,星星跑光光。” 闻声,站在一旁扮演教书角色的夫子忍不住笑场,白花花的胡须笑得一抖一抖。 陆淮寻也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很有“职业素养”地继续正襟危坐,握着手里的古卷,活脱脱像个小大人。 因为现场的气氛太过轻松活跃,导演见江芒忘词,将一首古诗这般胡诌乱背,根本不按剧本走。 他也不像平常一样,急赤白脸地训斥演员。 导演笑着说:“这才是小孩子背诗的状态嘛,这条过!” 林知幼怔忡,她没想到这样都行。 她家江芒这是成了剧组的团宠吗?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两个小演员就将今天的戏份全都拍完了。 江芒牵着林知幼的手,朝陆淮寻挥手说再见。 “哥哥,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噢!” 她像往常和爷爷奶奶、外婆还有思叔叔、周叔叔告别那样,给了陆淮寻一个飞吻。 小男孩的耳根瞬间涨红,他杵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疾疾地跑开,奔向他妈妈的方向。 林知幼不禁笑道:“看来哥哥害羞了。” “什么是害羞?”江芒挠挠小脑袋问。 “就是哥哥喜欢你的意思。” 江芒恍然大悟,扬起嘴角道:“那我也喜欢他!”她顿了顿,“像喜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婆和哥哥那样!” 她一口气行云流水地说完,惹得林知幼绽放出灿烂的笑靥。 — 从那天起,林知幼经常带着江芒来剧组的片场进行拍摄。 这天他们准备在闹市街拍摄上元节游灯会的戏份。 江芒穿着一件碧绿色的轻衫裙,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蹲坐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 无数镜头对准她,可她的小脸耷拉着,神色有些恹恹的。 今天导演让她演一段和家里人走散,独自在街头哭泣的戏码,可江芒压根哭不出来。 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等她,所有镜头都对着她,江芒悄悄地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氤氲在唇间齿,好吃得让她更加没法流泪了。 这可怎么办呢…… 江芒皱起清秀的眉,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愁色。 林知幼也有些犯难,她知道江芒的性子虽然软软糯糯,乖巧又听话,但她和林知幼其实很像,从不轻易流眼泪。 正当她思索着该怎么办时,一直站在显示器后观察江芒的陆淮寻突然就出动了。 他跑到江芒的面前,朝她小声耳语。 那一刻,江芒听到他的话,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众人皆是一惊,摄制组赶紧捕捉她的特写镜头,进行拍摄。 直到导演喊“咔”,江芒还抑制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她的嘴角耷拉着,一双清凌凌的杏眼里水水的,透着点儿红。 她揉着眼睛径自走到林知幼的面前,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淮寻哥哥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不能陪我玩了……” 林知幼恍然,原来陆淮寻刚刚是跟她说了这段悄悄话,才惹得她哭得这么伤心。 林知幼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小桃别哭。” 陆淮寻也跑过来哄她:“我刚刚是骗你的。”他略显局促地说,“就算拍完戏,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 “真的吗?”江芒抬起自己水灵灵的眼睛,怔忡地望着他。 陆淮寻重重点头道:“真的!” “那我们拉勾勾。”江芒脸上的神情立刻由阴转晴。 她伸出小拇指和陆淮寻的手指勾在一起,盖了个戳。 直到陆淮寻离开,江芒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接过林知幼递给自己的奶瓶,开始喝起她的“下午茶”。 江芒刚揪着吸管喝了一口热牛奶,就见不远处来了几个人。 有滨城电视台娱乐栏目的记者走上前,朝林知幼打了声招呼,说希望江芒能接受他们在剧组的探班采访。 林知幼点头同意后,记者微笑着将手里的话筒递给江芒,询问她最近拍戏的感受。 “你来拍戏觉得开心吗?”记者问。 江芒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擦擦自己眼角残留的眼泪道:“开心。” 记者不禁笑了:“看来我们小江芒很敬业。”他顿了顿道,“那你在剧组里和谁的关系比较好呢?” 江芒毫不犹豫地说:“淮寻哥哥。”她笑着说,“我好喜欢淮寻哥哥,我们约好以后要一起玩,永远在一起!” 她对着镜头露出甜甜的笑,天真可爱得让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大叔都差点踉跄一下,快被她可爱晕了。 果不其然,当天的采访视频播出后,在微博上立刻引起了网友们的热议。 【@画画的baby:啊啊啊啊啊我们江芒宝贝太可爱了!!!】 【@苏子酥:不愧是幼幼的女儿,果然可爱是会遗传的!!!】 【@磕学家想谈恋爱:我怎么感觉小江芒和陆淮寻会有感情线,想磕了呜呜呜呜……】 【@别睡起来嗨:青梅竹马也太香了!戏里戏外都安排上好吗!!】 因为江芒的这段采访,让《一生情缘2》这部电影的话题度和热度再上一层楼。 虽然这部电影还没拍完,但许多观众都表示已经期待住了,翘首等待着电影上映的那一天。 很快,为期半个月的拍摄结束,江芒和陆淮寻两个小朋友的戏份全部杀青。 因为林知幼和陆淮寻的家人经常在片场里相遇,两家久而久之变得熟识起来,便相约杀青后,一起外出游玩。 这天他们两家人一起来到滨城高新区新开的一座欧美文化小镇,四处游玩。 这里汇聚着各种中世纪的哥特式风格建筑,巨大的红漆门,石雕窗户,圆锥形的塔楼,各种场景都让人犹如徜徉在西方小镇里。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前行,半晌就来到了一条宽敞大街。 这里店铺林立,有美食店、摄影馆,还有密室逃脱等店面。 当江熠经过一家店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江熠望向店内,眼睛立刻就看直了。 他眸光闪烁,亮得如璀璨繁星,兴奋地说:“我想玩这个!”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是一家卡丁车体验馆。 江熠跑到江野的面前,眼里满是祈求的眼神:“爸爸,我们进去玩好不好?” 江野见状,默了一秒道:“行,我们去玩玩。” 江熠欢呼一声,立刻高兴地跑进店内。 众人也迈步向前,一起走进了这家卡丁车体验馆。 一进到室内,他们就看见由方形围栏围成的宽敞赛道,赛道前摆放着一辆辆卡丁车,供游客挑选。 原来,这家卡丁车馆不仅提供成人卡丁车,同时也有儿童卡丁车供应。 江野和陆淮寻的爸爸各自挑了一辆卡丁车,决定先试跑一圈。 陆爸爸坐到卡丁车里,朝江野笑了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和职业赛车手一起比赛开车,还请野哥高抬贵手啊。” 江野戴上头盔,朝他微微颔首,轻扯了下唇角。 两人启动车子,立刻呼啸着向前疾疾驶去。 江野目视前方,熟稔地转动方向盘,操控油门刹车。 他一路向前,在赛道上如闪电般疾驰,最终轻松地抵达终点。 陆爸爸跟随其后,他缓缓地停下车子,满头大汗地从卡丁车里走下来。 江野扶了他一把,朝他笑了笑:“承让承让。” “你开得实在太快了,厉害!” 陆爸爸摆出一副服气的表情。 而此时江熠早已按耐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 他快速地坐上一辆儿童卡丁车,正跃跃欲试地想转动方向盘,江野清冽低沉的声音就钻进他的耳朵里。 “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吗?”江野站到江熠的车身旁,垂眸看他。 江熠的眼珠子转了转,回想起江野在家里教他的那些开车知识。 他一字一句地说:“左脚刹车,右脚油门,安全第一。” “很好。”江野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拍拍江熠的肩膀,让他准备好出发。 而一旁的陆淮寻也快速坐上卡丁车,将安全带系好。 倏忽,一阵清脆甜腻的女声突然传进陆淮寻的耳畔。 他循声望去,只见站在赛道外的江芒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朝他挥挥手。 “淮寻哥哥加油!” 小女孩的皮肤白皙水嫩,露出深深的小梨涡,笑容天真又灿烂。 陆淮寻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弧度。 坐在卡丁车里的江熠看着他俩相视而笑的模样,鼓了鼓腮帮子,脸上带起几分不开心。 江芒瞧见江熠朝自己投来的眼神,看起来凶巴巴的。 他在家就经常“欺负”自己,江芒缩了缩身子,赶紧躲到林知幼的身边,小声怯怯地说:“哥哥也加油。” 江熠用鼻音轻哼一声,转过头,佯装不在意地没再看她。 他脚踩油门,轰地一声就出发了。 陆淮寻看见江熠疾驰的身影,也赶紧推了油门,快速向前。 江熠在赛道上一路疾驰,享受着飞驰的快感与喜悦。 须臾,他就看见陆淮寻的车子朝自己疾速而来,就快赶超他了! 江熠的小脸一皱,立刻脚踩油门,猛地冲上前去。 此时他俩正巧经过一处s弯道,陆淮寻的车“嘭”地一声就撞上江熠的车尾。 那一刻,陆淮寻发出一阵疼痛的闷哼声,车子也停了下来。 众人见状赶紧跑上前去,只见陆淮寻的膝盖磕到车子的一角,受伤了。 江野望向早已停下车的江熠,眉梢深深拧起,朝他道:“你刚刚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好安全第一,为什么遇上弯道还横冲直撞?” 江熠默默垂下头,抿了抿嘴。 说到底,他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爱玩爱闹、好胜心强。 但正因如此,江野觉得更要提早磨练他的心性。 他朝江熠道:“跟淮寻哥哥道歉。” “我不。”江熠倔强地说,“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闻声,林知幼的细眉微拧,开口道:“江熠,跟哥哥道歉。” 江熠听到林知幼的话,蓦然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林知幼平日里都会喊他作“小念”,很少喊他和妹妹的本名。 江熠知道,妈妈这次真的生气了。 他细长的黑睫微微颤动,鼻翼小幅度地抽了抽,倔强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家四口(五) 江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尾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 陆淮寻的爸爸见状,忍不住打圆场:“小孩子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没事的。” 陆淮寻沉默半晌,也朝众人说:“我只是擦破一点皮,已经不疼了。” 闻言,江熠垂下头,细长的黑睫遮住眼睑,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眸中的神色。 周遭的空气有一瞬间凝结。 静默横陈下,江芒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伸手拉了拉林知幼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林知幼看出来了,江芒是怕江熠尴尬,于是想转移话题。 林知幼微微弯起嘴角,她嘴唇翕动,还未开口,就听一旁陆淮寻的妈妈说:“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大家的心里全都了然,不约而同地呵护着江熠的小小自尊心。 等到所有人都一起走出卡丁车体验馆,林知幼默默地走到江熠的身边。 她看见他沮丧的表情,忍不住轻声问:“小念,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在林知幼的眼中,江熠虽然平日里喜欢调皮捣蛋,但他对人向来友善。 但她今天能明显感觉到,江熠对陆淮寻有敌意。 “我不喜欢他。”江熠的小嘴微抿,目光落到不远处陆淮寻的背影上。 “为什么?”林知幼问。 “因为他会抢走妹妹。”江熠笃定地说。 他的小嘴撅得老高,林知幼听完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江熠疑惑地望向林知幼,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与怔然。 林知幼拉起他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 她朝他柔声道:“小念你记住,你和小桃是一辈子的兄妹,血浓于水,没有人能抢走她。” “真的吗?”江熠喃喃地问。 林知幼肯定地点头。 江熠的脸色稍霁,正巧他们路过一间冰淇淋店,江熠的眼珠子转了转,启唇道:“妈妈,我想去买冰淇淋。” “好,去吧。”林知幼欣然答应。 江熠接过林知幼递给自己的零钱,兴冲冲地跑到冰淇淋店,买了几根冰淇淋。 他握着手里的冰淇淋,思忖过后,将其中一根抹茶味的冰淇淋递给了陆淮寻。 他嗫嚅道:“淮寻哥哥,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 “没事。”陆淮寻朝他淡淡一笑。 他接过江熠的冰淇淋,轻声说:“谢谢你的冰淇淋。” 闻言,江熠绽放出灿然的笑容。 他们三个孩子手里拿着冰淇淋,一起撒欢追逐,嬉笑玩闹。 林知幼他们几个大人看着孩子们,笑着一边走一边聊天。 这一天,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在欧美文化小镇里四处游逛,最后搭上了这里的摩天轮。 林知幼他们一家四口坐进摩天轮的观光舱里。 据说这个摩天轮是小镇里最受欢迎的游乐设施,它可以透过观光舱的玻璃,俯瞰到整座欧美文化小镇的绮丽风景。 直到摩天轮旋转至最高点时,江芒却缩了缩身子,不敢往外看。 她感受到整个摩天轮悬挂在半空中,这样的高度对她而言,实在太恐怖了。 江熠看着江芒瑟缩的身影,他倾身靠近她,轻声道:“妹妹不用怕,我保护你!” 他说得信誓旦旦,江野不禁扯了下唇角:“你要想保护妹妹,以后就先不要拿蚂蚁吓唬她了。” 一听到江野这么说,江芒赶紧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附和。 江熠讪讪一笑,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那换成小虫子可以吗?” “不可以。”江芒奶声奶气地说。 她的嗓音绵软清甜,但语气却格外坚定。 江熠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扬声道:“那行,只要你往外看一眼,我以后就不拿小蚂蚁吓唬你了!” “……” “你看看外面多美啊!”江熠笑着说。 江芒好奇地偷偷抬起眼,迅速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夕阳的余晖从云层中洒落下来,朦胧的夜色与绚烂的晚霞交织在一起,美得恰似天上仙境。 “真好看。” 江芒睁着杏眼,咧起嘴角,露出深深的小梨涡。 那一刻,他们四人都笑了。 眼前便是美景,家人伴在身边。 对林知幼而言,这就是世间最美好、最幸福的事情。 — 从那天之后,江陆两家彻底成了朋友,偶尔会一起出去聚餐,相伴游玩。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新年即将来临之际,《一生情缘2》这部电影上映了。 林知幼和陆淮寻一家相约到滨城电影院里,来看两个小朋友的表演。 彼时林知幼坐在电影院内,认真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大荧幕。 这次江芒在电影里的表现非常好,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软糯与可爱,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演戏的样子。 她和陆淮寻的表现都很自然,仿佛将两个角色都演活了。 直至裴焰出场,这一世的他不再像电影《一生情缘1》中那样,与爱人天人永隔。 他们重活一世,带着前世的记忆,相守相伴,冲破世俗的一切桎梏,最终走到了一起。 林知幼默默地想,如果思桃能够看见这一幕,该有多好。 她曾经无数次重刷这部电影,思桃说过,因为周将军和四小姐的爱情结局太过悲凉,让她永远也无法moveon。 而如今,这一世的故事圆了思桃当初的意难平,弥补了她所有的遗憾。 如果她能看到,该有多好…… 林知幼望着大荧幕,电影里响起悠扬悦耳的乐声,迎来了故事的结尾。 画面中,周将军和他心爱的姑娘同骑一匹骏马。 他们望着秀丽如画的辽阔山河,从此山长水远,快意江湖,相伴余生。 林知幼的眼角泛红,悄悄地落下一滴泪。 她想到了思桃。 她的这一生过得辛苦,如果有下一世,能够重来人间一遭,她一定要幸福啊。 — 《一生情缘2》电影一经上映,立刻成为电影届的黑马,斩获了无数电影节的奖项。 因为江芒在电影中的出色表现,有很多家经纪公司朝她投来了橄榄枝,想要将她签入门下。 林知幼考虑到江芒年纪尚小,不想让她这么早就踏进社会,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于是林知幼将那些邀约全都婉拒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芒和江熠一天天地长大。 转眼间,他们上了小学一年级。 这天江熠和江芒所在的滨城小学举行校园开放日。 林知幼和江野来到学校,陪两个孩子一起参加亲子活动。 偌大的操场上荡漾着运动进行曲,人潮熙熙攘攘。 林知幼牵着江芒的手,江野拉着江熠,他们四人一起走过操场。 周围的学生与家长们正在玩三人四足、袋鼠跳等各种游戏,欢声笑语萦绕在周围,林知幼忍不住问江熠和江芒:“你们想玩什么?” 江熠环顾四周,有些犹豫,他什么都想玩。 正当他踟蹰间,江芒伸出细嫩的小手指向一处角落。 她朝林知幼轻声道:“妈妈,我想玩那个。” 林知幼他们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摆放着几张木桌,桌上有无数个纸杯。 众人正在玩叠纸杯的游戏,试图将杯子口对口、底对底地叠高高。 这个游戏不需要剧烈的运动,有趣又佛系,确实是江芒会选择的比赛项目。 林知幼弯起嘴角道:“好,那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四人倾身上前,等了一会儿,就轮到林知幼他们上场。 他们两两一组,林知幼和江芒一组,江野和江熠一组。 站在一旁指挥的老师对他们说:“三分钟之内,看哪一组叠得纸杯最多就算获胜,大家加油!” 伴随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江芒认真地拿起一个纸杯倒扣在桌上,她和林知幼一起配合着,将纸杯一个个地叠高。 而一旁的江熠火急火燎地叠起纸杯,他手脚敏捷地将纸杯扣到另一个纸杯上,余光却瞥见江野正漫不经心地拿起手里的纸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江熠不由得着急:“爸爸,你快点!” 江野侧头看向林知幼,只见她们叠的纸杯只有小山高,还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拧拧眉,朝江熠慢条斯理道:“别急。” 一旁的江熠急得都快冒汗了。 他觉得以江野这个速度,他们这场比赛可能会被妈妈和妹妹打败! 果不其然,计时结束,站在一旁的老师宣布本次比赛的结果,由林知幼和江芒这一组获胜。 那一刻,林知幼和江芒高兴地拍了个掌。 江熠蔫巴巴地倚在桌前,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江熠撇撇嘴道:“爸爸,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在江熠的印象里,他的爸爸江野战无不胜,从无败绩,是他心中的冠军。 然而今天他却输了。 可即便输了比赛,江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郁色。 他挑起嘴角,压低声音朝江熠道:“比起自己开心,让喜欢的人开心才能让你变得更开心啊。” 江熠摸摸后脑勺,他感觉江野好像在念绕口令,他完全听不懂,差点就被他给绕进去了。 江野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笑着轻拍江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然而此时的江熠还只是个孩子,他完全不懂江野口中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比赛输了。 江熠恹恹地走过操场,江芒牵着林知幼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她发觉哥哥有些不开心,也跟着沉默起来。 半晌,江芒看见不远处正在举行轮滑鞋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件乐高积木。 江芒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禁朝林知幼和江野开了口:“爸爸妈妈,我想参加那个比赛!” 林知幼难得见她这么积极,不由得有些讶异。 而令林知幼更惊讶的是,江芒作为平日里很少滑轮滑的学生,竟在一行同学中脱颖而出,轻巧地踩着轮滑鞋,迅速抵达终点线。 那一刻,站在一旁指挥比赛的老师宣布江芒获得本次轮滑比赛的冠军,将第一名的奖品送给了她。 江芒接受着众人的掌声,接过那盒积木奖品。 她朝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将奖品交给了江熠。 “哥哥,这个送给你。” 江熠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件摩托车造型的积木。 林知幼和江野也恍然,怪不得江芒主动提出要参加这个比赛,原来是为了哄哥哥开心。 江熠抱着怀里的摩托车积木,微微怔忡。 他弯起嘴角,笑得比比赛获胜还要开心。 两个孩子站在暖洋洋的日光下,相视而笑,画面温馨美好得令林知幼的心微微振动。 — 因为这场轮滑鞋比赛,让林知幼发现了江芒在滑冰方面的天赋。 她带着江芒来到她曾经受训的星芒俱乐部,为她报名开始学习花滑。 而江芒对花滑也十分感兴趣,除了日常学习外,她在冰场上练习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 这天,林知幼来俱乐部看江芒练冰。 娇小的她身穿一袭考斯腾,在冰面上蹬冰前行。 下一秒,江芒用左脚后外刃起跳,右脚刀齿点冰,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伴随惯性旋转一圈后,轻盈落冰,完全站稳了。 那一刻,江芒的眼睛蓦地亮起。 她快速滑到场边,朝林知幼兴奋地说:“妈妈我做到了!” 她终于实现了一次真正的冰上跳跃。 林知幼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眉眼间满是温柔欣慰的笑意。 “我们小桃真棒!” 如她所言,江芒确实很厉害。 她在花样滑冰方面的天赋佳,进步也很快,俱乐部里的教练经常夸她,而江芒不骄不躁,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浸在冰场中,肆意地滑冰,专注地练习。 这个冰雪天地成为了她的童年乐园。 而很快,她就凭借着自身的表现,通过滨城花样滑冰青少年比赛的预选赛,成功晋级决赛。 决赛这天,林知幼早早地带着江芒来到市里的星奥体育馆。 她坐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上,聚精会神地望着赛场上的江芒。 此时正值赛前热身,江芒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考斯腾,脚踩冰鞋在冰面上滑行。 她径直向前滑,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名参赛选手突然快速滑来。 来人滑行速度极快,顿时刹不住车,与江芒猛地撞在一起。 伴随“嘭”地一声,江芒瞬间跌倒在冰面上。 那一刻,往昔的回忆就像奔涌的浪潮般倒灌进林知幼的脑海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花滑比赛中,与队友意外相撞的往事。 那时林知幼的腿部遭受冰刀的重创,一度不能正常行走。 那样的伤痛,她不愿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次。 历史不能重演,绝对不能! 林知幼的眼眶骤紧,心脏狂跳,赶紧奔向冰场的方向…… 一家四口(六) 星奥体育馆内。 此时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冰场上,人们的脸上流露出或惊诧、或担忧的神色。 江芒被同场的参赛队友撞倒在地后,她吃痛地拧了下眉,然后伸手撑在冰面上,缓慢地站起身子。 她刚刚抬起眼,就看见林知幼急匆匆地跑到赛场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小桃,你怎么样了?”林知幼关切地问。 江芒牵起嘴角,朝她摇摇头:“妈妈,我没事。” 闻言,林知幼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江芒望向旁边的队友,刚刚她俩相撞的那一刻,那人四脚朝天地摔在冰面上,此时还没有站起身。 江芒的冰鞋滑过晶莹剔透的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上前将队友扶起,那个女生的脸上带着几分愧意,朝江芒温吞地说:“对不起,我刚刚滑得太急了,没有看见你。” “没事,我们都没受伤就好。”江芒朝她弯了弯眉眼。 幸好她俩的身上都只是轻微的磕碰,并没有大碍。 两人休整一番后,就跟随其他选手一起下了场。 片刻后,比赛正式开始。 江芒作为第二位选手出场。 她倾身滑上赛场,清凌凌的杏眼里满是坚定,没有一丝怯然。 她的皮肤白皙莹润,鼻梁小巧圆挺,双颊带着粉嫩嫩的婴儿肥,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又可爱。 今天江芒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考斯腾,衣服上勾勒着繁复精致的花纹,袖口处镶嵌着莹亮的水晶。 这是林知幼专门为她这次比赛准备的表演服。 倏忽,一阵欢快悠扬的小提琴乐声悠然响起,荡漾在整个体育馆内。 江芒跟随音乐的律动,以阿克塞尔两周跳作为开场,干脆利落地落冰,引来全场热烈的掌声。 伴随这首《贝多芬f大调春天奏鸣曲》,江芒的冰刃轻盈地滑过冰面,脚下的接续步法细腻流畅。 她就像徜徉在缤纷的花海中,自在地感受着满园春色,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 她的身姿纤细优美,跟随音乐而舞动,每个动作都踩在节奏上,卡点十分清晰。 下一秒,江芒脚下的步法变换,左前外刃蹬冰向前起跳,在空中旋转一周后,右后外刃稳稳地落到冰面上。 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江芒的脸上漾起甜美的笑靥,酒窝深深,自在地伴随着悦耳的乐声,以细腻顺滑的步法滑过全场。 林知幼和江芒的教练就站在赛场边,她俩的目光全都灼灼地落在江芒的身上。 林知幼的手指一下下地轻点在腿边,注意着江芒的卡点节奏。 而在她的身边,教练李春漾全程微微颔首,朝江芒投去赞赏的目光。 李春漾和林知幼是旧相识,她俩都毕业于滨城体育大学,两人曾同属一个花滑队,之前在队里的关系还不错。 当初林知幼毕业时,就曾借用李春漾的拍立得,拍下了一张她和江野的合影。 这次林知幼选择星芒俱乐部,决定让江芒来到这家俱乐部练习花滑,一是自己曾在星芒俱乐部里训练过,二是她知道李春漾在这个俱乐部里任教,她相信李春漾的执教实力。 彼时李春漾望着冰场上肆意滑冰的娇小少女,不禁感慨道:“她跟你真的很像。” “哪里像了?”林知幼望着江芒的身影,浅浅地弯起嘴角。 李春漾:“你们平常都乖巧得像只小兔子,软软糯糯的,可一上了台,就变成翩跹飞舞的蝴蝶了。自信又自在,特别漂亮,让人好生羡慕啊。” 李春漾打趣着说,林知幼不禁莞尔一笑。 她发觉江芒和自己确实有些许相似之处,但江芒比她更开朗、更可爱。 林知幼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健康快乐地长大,永远活力四射、怡然自乐。 她望着冰场上的那只“小蝴蝶”,只见她翩跹地舞动身子,在冰面上跳跃、旋转。 四周仿佛洋溢着绮丽、唯美又香甜的春日气息,她就像最美的蝴蝶,徜徉在自己的乐园里。 江芒毫不怯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脚下滑过晶莹剔透的冰面,冰刀抛洒出冰屑,犹如点点星光般洒耀在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熠熠发光,魅力四射。 须臾,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江芒做出最后一个燕式旋转的花滑动作。 她伫立在冰场中心,整个人像蝴蝶般收敛自己的蝶翼,蹲跪到冰面上,双臂搭在自己的身前。 她仰起头,朝观众席露出灿烂的笑靥,一时间就甜进众人的心坎。 那一刻,在场的人们都发出轰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江芒站起身子,朝四面的观众席鞠躬致谢。 很明显,大家都非常喜欢这只“小蝴蝶”。 直到江芒下场,还有观众欢呼着朝冰场内扔下洋娃娃,来表达自己对江芒的喜爱。 在阵阵喝彩声中,江芒等来了自己的最终成绩——112.63分。 这个分数比刚刚第一位出场的选手,足足高了将近十分。 直到江芒走出冰场,她立刻奔向林知幼的怀里。 林知幼伸出双臂抱住她,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小桃真棒!” 今天是江芒第一次参加花样滑冰比赛,林知幼浅笑着问她:“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江芒摇摇头,眉眼弯得像月牙儿。 “不紧张,很好玩!” 闻声,林知幼和李春漾不约而同地笑了。 虽然这是江芒第一次参加比赛,但她自信坦荡,在赛场上的表现也很出彩。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在林知幼看来,她已经是自己心中的冠军。 而事实证明,林知幼的猜想无误。 最终,比赛迎来了尾声。当广播中响起“江芒”的名字,宣布她以第一名获得本次青少年花样滑冰比赛的冠军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林知幼看着江芒踏上领奖台,摘得属于她的金牌。 站在中心位的她小脸白皙水嫩,扬起甜甜的笑靥,朝林知幼挥了挥手。 那一刻,林知幼的心微微振动,朝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半晌,江芒站在领奖台上,和本次比赛获奖的另外两名参赛选手一起合影留念。 事后她又接受了滨城电视台记者的采访。 江芒面对摄像镜头,腼腆一笑。 她的眉眼澄澈,红扑扑的小脸上像是染着胭脂,粉嫩又可爱。 她之前在剧组拍过戏,有过采访经验,所以这次江芒面对镜头时,没有之前那么拘谨。 此时她眉眼含笑,听着记者朝她提问:“你这次比赛有什么感受吗?” “我感觉很开心,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够来参加比赛。” 对于花滑比赛,江芒不像其他选手那样,侧重于争取奖牌与荣誉,她是纯粹地喜欢花滑这项运动。 她非常享受在冰场上肆意舞动的感觉,她谈及自己在赛场上的感受,越说越兴奋,整个人也变得活跃了起来。 说到最后,江芒弯起眉眼,像是藏满璀璨的星光。 “我想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今天这个冠军是属于我的爸爸妈妈的!” 闻言,记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原本站在一旁默默观看她采访的林知幼也抵不住嘴角的笑意,弯起了一个弧度。 直到采访结束,林知幼牵起江芒的手,朝记者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们微微颔首,说“辛苦了”。 半晌,她们就一起径直走出体育馆的大门。 此时体育馆的门口正站着不少来看比赛还未离开的观众。 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林知幼以前的冰迷,有些人甚至专程从外地赶到滨城来看江芒今天的比赛。 几个女生一见到林知幼和江芒,不禁凑上前,打开了话匣。 “幼幼,江芒今天的表现实在太棒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滑得这么好,未来可期!!” 林知幼刚想朝她们说谢谢,嘴唇翕动,还未开口,就听其中一个女生眨着星星眼道:“幼幼,我要爬墙了,以后我就是小江芒的粉丝!!” 林知幼微微愣怔,她刚轻笑了下,站在她身边的江芒就摸摸小脑袋,侧头问她:“妈妈,这个姐姐为什么说要爬墙?” 江芒秀气的眉微拧道:“我们老师说了,爬墙很危险的。如果摔倒会很疼,而且爬墙逃课会被记过!” 语毕,众人捧腹大笑。 林知幼也弯了弯嘴角,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江芒解释,此爬墙非彼爬墙。 众人继续雀跃地说:“江芒你太可爱了!!!” “你肯定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对不对?!!” “姐姐能跟你要个签名吗?” “可以呀。” 江芒朝他们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带着果香的甜味儿。 几个女生激动地欢呼,纷纷拿出自己的小本子递给江芒。 江芒跟她们签名合影后,余光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车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帘。 “爸爸!”江芒扬声道。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疾疾地驶到体育馆的门口。 车子停下的那一刻,江野的身影倏地跃进众人的视线中。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五官轮廓英俊硬朗,信步朝林知幼他们走来。 江野走到林知幼的身边,伸手拎起她肩上背着江芒的那个粉色冰鞋包。 他淡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爸爸妈妈牵手,带小桃一起回家。” 江芒走到江野的身边,软软糯糯地开口。 “好。”江野冷倦的眉眼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抬手摸了摸江芒头顶的发。 他牵起林知幼和江芒的手,三人一起走向自己的车子。 离开的那一刻,江芒不忘回头和身后的粉丝们挥手告别。 “姐姐们再见!” “再见!”几个女生忙不迭地朝他们挥挥手。 直至那辆迈巴赫呼啸而去,她们全都捧起星星眼,一脸羡慕。 “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么帅气的老公和这么可爱的宝宝啊。” “下辈子可以吗?呜呜呜……” “幼幼简直是人生赢家,这一家人我全都粉了!!” “我也是!!!” 在一片议论声中,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越行越远,最终抵达市里的滨城小学。 今天江芒请假去参加花样滑冰比赛,没有来学校上课。 于是江野在体育馆接了她和林知幼后,又开车来到学校里接送江熠。 此时江熠背着书包,直冲冲地钻进车子里。 他系好安全带,刚想转头问江芒,就听江芒清甜绵软的嗓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哥哥,我今天比赛拿了第一名!” 闻声,江熠提到嗓子眼的问话不禁咽了回去。 他的嘴角悄悄挑起一个弧度,道:“那还行,没给我丢脸!” “怎么就没给你丢脸了?” 江野挑了下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促狭地睨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熠一眼。 江熠噎了噎,立刻改口道:“我是说……没丢咱家的脸!” 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林知幼捕捉到他的小表情,无奈地摇头浅笑。 她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下江熠的小脸,问:“你今天在学校里乖不乖?我们刚刚来迟了些,你有没有在教室里做作业,还是去操场踢足球了?” 江熠抿抿嘴,不禁支支吾吾道:“我……我们老师今天布置的数学作业太难了!我需要思考,就去操场上踢踢球,放松一下,找找灵感。” “哥哥明明就是偷懒!”江芒毫不犹豫地戳穿他。 闻言,江熠急声道:“你还没来上课呢,我在学校里都有认真听讲!” 他俩吵吵嚷嚷,车子里热络的人声与广播里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林知幼略微头疼地摇摇脑袋。 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和江野已经免疫,见怪不怪了。 — 二十分钟后,他们回到家。 江野为了庆祝江芒今天获得花样滑冰比赛的冠军,专门为她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草莓味糯米团子。 热腾腾的糯米团子摆放到餐桌上,江熠立刻兴奋地跑到桌前。 他刚刚坐上餐桌,脸上的笑意就突然凝滞了。 江熠左瞧瞧右看看,找了半天,最后皱起了八字眉。 “为什么没有抹茶口味的糯米团子?” 江熠最喜欢的就是抹茶味的糯米团子。 他对于草莓味的糯米团子,兴致一般般。 彼时江芒乖乖地坐在餐桌前,手里捧着自己最喜欢的草莓糯米团子,吃得津津有味。 江熠不禁撅起小嘴,朝厨房里的江野和林知幼扬声道:“爸爸妈妈,我的糯米团子呢?!” 林知幼从厨房里走出来,说:“爸爸不是给你们做了吗?” “我想吃抹茶味的!” 江熠拧起眉头,满脸写着不开心。 江野洗好自己的双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江熠,淡声道:“今天没有抹茶味的糯米团子,等你下次考了100分,我就奖励做给你吃。” 家里的抹茶粉刚好用光了,江野没法做抹茶味的糯米团子。 江熠一听到自己心爱的抹茶糯米团子没能吃上,不禁叫嚣道:“妹妹也没有考100分,她这次数学只考了98分,比我还少一分,为什么她有喜欢的糯米团子可以吃!” “我那是粗心,最后一道题没有看清题目。”江芒捧着手里的糯米团子,嗫嚅道。 江熠忍不住说:“你就是笨!” “小念,不能这么说妹妹。” 林知幼站在一旁,细眉拧起,眼中满是不认可的神色。 江熠的鼻尖酸涩,眼圈微微红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爸爸妈妈就是偏心,只喜欢妹妹!” 江熠气闷地喊了一声,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冲进自己的房间,摔门而去。 伴随“嘭”地一声,房门被紧紧阖上。 江野的黑眸中泛起戾气,他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道:“这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他刚想迈开长腿,走向江熠的房间,林知幼就赶紧倾身上前将他拦住。 她朝江野轻声道:“孩子正在气头上,觉得委屈着呢。你让他自己静一静,我们待会儿再进去。” 江芒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放下手里的糯米团子,怯怯地朝林知幼说:“妈妈,哥哥是不是伤心了?” 就算幼小如江芒,也看出了江熠的不开心。 当天晚上,江熠独自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偷偷地哭泣。 说到底,他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 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会闹,感受到爸爸妈妈的偏爱会伤心,难过得不能自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野和林知幼就告诉他,凡事要让着妹妹,不能欺负妹妹。 妹妹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可他就不是了吗…… 江熠的眼泪沾湿了枕头,他的小手攥紧蓝色的被褥,哭得泪眼涟涟。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陷入梦乡,完全睡着了。 林知幼和江野悄悄地走进江熠的房间时,就看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 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白净的脸上还沾着滴滴泪痕。 林知幼的心里酸涩,生出了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江熠的床前,轻轻地拉起他踢掉的被子一角,重新帮他盖到身上。 彼时江熠的书桌上摆放着一篇作文作业,这是他今天放学踢球前,在教室里写完的。 作文的题目叫做《我的家人》。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我的爸爸是一个很厉害的赛车手,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花滑运动员。 他们教会我诚实、善良、勇敢,我和我的妹妹因为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像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 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长成苍天大树,保护我们的爸爸妈妈。我爱我的家人。” 那一刻,林知幼攥着那本作文,感觉自己的心深深塌陷。 江野伸出双臂,将她拥进怀里。 林知幼喃喃地说:“早知道家里就多备些抹茶粉了。” “是我的错。”江野双手揽上林知幼的腰肢,朝她微微俯首,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胛骨上。 林知幼抿抿唇,揶揄地侧头看了他一眼:“难得见你认错。” 江野清倦的眉眼里染着细碎的笑意。 他朝林知幼轻声道:“只有你们才能让我认错。” 他的嗓音冷冽低缓,但格外温柔,仿佛春风融雪,带着缱绻眷恋。 这是江野的秘密,也是他的软肋。 只有林知幼和两个孩子,才能让他低下头颅,俯首称臣。 — 隔天下午。 江野照常去接江熠和江芒放学回家。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江熠今天在体育课上踢足球赢了,他高兴雀跃地跟着江野他们回到家,可一进到家门,他就看见餐桌上摆放着一盘抹茶味的糯米团子。 林知幼穿着厨裙,朝他微笑道:“这是你爸爸提前做的,我只是帮它放进烤箱里。” 这是林知幼和江野共同为江熠制作的抹茶味糯米团子。 江熠怔忡,他缓了半晌才道:“可是……我今天没有考100分啊。” 江野之前说过,他考100分的话,他就奖励他吃抹茶味的糯米团子。 闻言,林知幼浅浅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江野的身上,由他来解答。 江野淡扯唇角,将整盘糯米团子递到江熠的面前,说:“这是奖励你昨天考了99分,下次继续努力。” “好!”江熠望着盘中的抹茶味糯米团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们一家四口坐到餐桌前,吃着热腾腾的糯米团子。 江熠高兴地吃了一个又一个,林知幼忍不住拿起纸巾擦拭他嘴边的芝麻,浅笑着说:“慢点吃。” 他们说说笑笑,恢复成往昔温馨愉悦的氛围。 软糯香甜的糯米团子很好吃。 而他们的心里也甜滋滋的,感觉甜蜜又温暖。 — 那天之后,林知幼继续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再过一个月,全国运动会就要来临。 最近林知幼每天都带着体育大学花滑队的队员们一起上冰练习,一刻都没有松懈。 她为队员们制定了各种备战期的训练计划,还为他们进行节目编排,提出针对性的意见。 林知幼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家后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直接去和周公夜谈,约他个十七八次的会。 然而这一天,林知幼刚刚回到家,就感觉一切透着不寻常。 彼时屋子一片漆黑,林知幼拧起眉,心想平常这个时候,江野早就接好孩子,放学回家了啊。 她的心里疑窦丛生,林知幼刚想摸出自己兜里的手机,下一秒,她的耳畔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有五颜六色的彩带自她的头顶飘落而下,原本隐在角落里的人也跟着跑了出来。 “妈妈,生日快乐!” 林知幼微微怔忡,她刚抬起眼,就看见江野的颀长身影。 他捧着一个芒果奶油蛋糕,点点烛光映着他的俊脸,一步步地走向她。 两个孩子围在江野的身边,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稚嫩悠扬的歌声倏地荡漾在整间屋子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妈妈生日快乐!” 林知幼看着他们走到自己的面前,她望向那个生日蛋糕,眸光微微亮起。 最近林知幼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竟然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妈妈快吹蜡烛许愿!” 江芒和江熠拉着林知幼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江野将蛋糕摆放在桌面,朝她弯起嘴角:“老婆,许个愿吧。” 林知幼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望向江野和两个孩子,眼见他们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她默默地闭上双眼。 在烛光的照映下,林知幼双手合十,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她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一直幸福下去; 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林知幼微微睁开眼睛,在他们的注目下,她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屋内的灯光被江野重新打开。 林知幼眯了眯眼,旋即弯起眉眼,眸中好似扑闪着流萤,熠熠发光。 她看着江野悉心地将蛋糕切好,将第一块蛋糕递给了自己。 两个孩子乖乖地排排坐,等着吃蛋糕。 江熠坐在林知幼的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蛋糕,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妈妈你快吃,看看好不好吃?” 林知幼望向江熠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眸中满是期待的光。 趁着江野还在切蛋糕的间隙,林知幼伸手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江熠的嘴边:“你帮妈妈尝尝好不好吃?” 江熠舔舔嘴,倾身尝了一口。 他的嘴角立刻沾上奶油沫,坐在一旁的江芒忍不住捂嘴笑:“哥哥长胡子了!” 林知幼和江野一看,不禁也笑了。 江熠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鼓起腮帮子对江芒说:“你来吃,你也会长胡子!” “不会的,妈妈说仙女是不会长胡子的。”江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他们一边吵吵闹闹,一边抢着吃蛋糕。 屋内荡漾着阵阵热闹的笑声,他们坐在客厅里,不远处诺大的玻璃窗映着璀璨的万家灯火,而屋内的灯光格外明亮。 林知幼尝了一口蛋糕,甜腻绵软的香味氤氲在唇齿间,甜滋滋的,令她的心情欣悦又温暖。 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年,江野在盛夏街头为她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那时少年青涩桀骜,令她一眼就心动。 而这一年,他依然为她买来了蛋糕。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不仅有他,还有两个宝宝的陪伴。 时光荏苒,四季流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无论未来有多少万里的路要走,只要星光不散,月亮不说晚安,他们就会携手相伴,一直走下去。 余生漫漫,他们会度过无数个昼夜昏晨,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斗转星移。 直到将所有的美景都看遍,他们也不会松开彼此的手。 这是他们的誓言,也是他们一辈子的约定。 思桃x周澄宙(一) 周澄宙和思桃相识于1993年。 那时他俩都还是小婴儿,双方父母将他们抱在床榻上。 思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周澄宙,随即好奇地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周澄宙蓦地哭了起来,他抬起胖乎乎的小脚就蹬了思桃一下,思桃立刻跟着嚎啕大哭。 一时间,两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响彻八方,令双方父母都惊慌不已。 众人原以为他俩长大后凑到一起,指不定会吵吵嚷嚷,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可很神奇的是,虽然周澄宙和思桃经常吵吵闹闹,但他俩的磁场却很相合,总能玩到一块儿去。 他俩儿时就读同一个幼稚园,两人一起在幼稚园里捏泥人、搭积木,一起偷藏老师的糖果埋进小树底下,许愿以后能结出好多好多的糖果。 按周妈妈的话说:“这两孩子就像连体婴似的,谁也离不开谁。” 彼时周澄宙和思桃整天在鹿鸣巷里撒开脚丫地四处玩耍,他们非常喜欢去对方家串门。 这天,思桃穿着浅紫色的小碎花裙子,坐在周澄宙家的沙发上,嘴里舔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目不转睛地盯着客厅里的电视机。 她看着小小彩电的屏幕里,正在播放一部古装电视剧。 电视剧里有一对身穿婚服的男女在拜天地,周围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朝他们欢声庆贺,王府里正举行一场盛大的宴席。 思桃望着电视中各种琳琅满目的菜肴,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朝身边正在吃蓝莓味棒棒糖的周澄宙说:“我们也来拜天地吧!” 闻声,周澄宙咬碎嘴里的棒棒糖。 他一脸愕愣地看向思桃,问:“这有什么好玩的吗?” “当然好玩啦!”思桃搁下自己手里的棒棒糖,兴奋地指向那台电视机道,“你看他们拜完天地后就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你想吃鸡翅、蛋糕和可乐吗?” 周澄宙舔舔嘴,突然就馋了。 他朝思桃点点头:“想!” “那我们来拜天地!”思桃欢呼雀跃地说。 她学着电视剧里新郎新娘的模样,跟随他们的姿势,动作青涩地将双手相握。 周澄宙站在客厅里,望向思桃,又瞧了瞧电视机,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拧拧眉道:“什么是一拜天地啊?” 思桃抬手撑着下巴,想了半晌,无果。 她摆摆手道:“无所谓啦,我们就先来拜洋娃娃吧!” 她将自己带来的□□熊公仔放在沙发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最心爱的这只小熊,朝周澄宙笃定地说:“我们就一拜洋娃娃!” “好。”周澄宙双手相握,跟着思桃一起模仿电视剧里新郎新娘的动作,朝面前的□□熊娃娃鞠了个躬。 紧接着,他俩又朝周爸爸刚买的茶壶拜了一拜。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周澄宙好奇地问。 思桃将刚刚的剧情记得一清二楚。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扬起眉眼道:“要夫妻对拜!” 他俩青涩地模仿着剧里夫妻对拜的姿势,朝对方弯下了腰。 须臾,屋内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打开。 几位家长说说笑笑地踏进门内,立刻就瞧见眼前这一幕。 两个孩子站在客厅中央,互相对拜,大大的眼睛望向他们,双方全都怔住了。 良久,还是周妈妈率先反应过来。 她笑着朝两个孩子问:“你们在干嘛呢?” “在拜天地!” 两个孩子童言无忌,惹得周妈妈又惊又好笑。 “我勒个乖乖啊!我就走开那么一小会儿,出去接思大哥和嫂子他们,你俩怎么就拜上天地了?!” 周妈妈笑得拍了下大腿,众人也捧腹笑起。 思妈妈的嘴角噙着笑意,倾身走近思桃。 她蹲下身和思桃平视,柔声问:“小桃,你为什么想和澄宙拜天地啊?” “因为拜天地之后就有好多好吃的!” 思桃伸出双手比划了起来,水灵灵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熠熠星光。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不禁微微笑起。 周爸爸朝两个孩子说:“那你们想吃什么好吃的啊?” “我请吃麦当劳!” “我要炸鸡和汉堡包!”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周爸爸也笑逐颜开。 片刻后,他就外出一趟,为两个孩子买来了一整袋的麦当劳。 彼时思桃坐在餐桌前,她的手里捏着一根炸薯条,沾着番茄酱,动作青涩地将薯条塞进自己的嘴里。 她吃得津津有味,露出满足又灿烂的笑容,道:“拜天地真好,我以后天天都要跟小橙子拜天地!” “好啊!”周澄宙咬了一口汉堡包,也扬起嘴角。 他俩立下“结婚誓言”,惹得在场的大人们全都捧腹大笑。 周奶奶略略颔首道:“那要不,我们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吧?” “那敢情好!” 双方家长一拍即合,纷纷应好。 周澄宙和思桃捧着手里的食物,也扬起天真粲然的笑。 那时的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娃娃亲”。 直到多年以后,双方家长再次提起这桩旧日往事,思桃和周澄宙都悄悄地红了脸,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 在周澄宙的记忆里,思桃从小到大都跟他在一块儿。 他从未想过,如果没有思桃的日子,他将会如何度过。 那时他俩上了小学,因为两家住得近,周澄宙和思桃每天都会一起去学校上课。 他俩穿过鹿鸣巷,一路往学校走去。 每次思桃从家里出来,都将自己的水煮蛋递给周澄宙,而周澄宙也将他妈妈准备的温牛奶送给思桃喝。 他俩就这样很有默契地度过六年时光。 直至某天,周澄宙坐在初一(三)班的教室里,几个男同学当着他的面,嘲笑周澄宙。 “你整天和思桃待在一起,围着一个小姑娘团团转,到底有什么意思?” “你这也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 周澄宙听着他们的话,沉默地攥紧拳头,置于腿侧。 那天放学,周澄宙第一次没有等思桃一起回家。 思桃原本还很疑惑,直到同班的女同学将那几个男生的对话说给思桃听,思桃才明白了,周澄宙是有意疏远自己。 那天下起了滂沱大雨,没有带伞的思桃背着双肩书包,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避雨,心情又闷又恼。 她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尖,嘴里嘟囔着“臭橙子”,心里繁乱冗杂,只希望这雨能够快快停歇…… 思桃正自顾自地想着,突然间,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身姿清瘦,星眸漆黑。 他撑着一把雨伞,从雨幕中款款地走向她。 思桃看着他湿漉漉的身子,这才得知原来周澄宙刚刚没有独自回家,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买雨伞。 他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可他却置若罔闻,抬手将伞撑在思桃的身下。 他拉起她的手,带她着一起走进雨幕。 周澄宙将伞倾向思桃,以防她被雨水淋到。 思桃怔怔地望向他,轻声问:“你不怕被他们说了吗?” 周澄宙的身子一僵。 他默了许久,才朝思桃低声说:“不用理他们,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他将思桃的指尖拢进自己的掌心,肌肤相触的温热感觉传递过来,就像一股暖流缱绻地涌进思桃的心里。 那时候,周澄宙其实有过犹豫。 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他的心曾有过一丝动摇。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和思桃保持距离,是不是不能整天跟一个女孩子一起玩? 但那场大雨让他彻底清醒。 他一想到思桃还困在学校里,周澄宙就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去。 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和思桃相识十余年,周澄宙笃定地认为他们之间拥有着这世上最纯洁的革命友谊。 即便别人怎么说,他俩也不会分开,会一直当好朋友。 可是,是什么时候让周澄宙发觉思桃有些不一样的呢? 那是滨城七中举行的一场艺术节活动。 那时思桃因为唱歌好听,被老师点名,担任班级代表上台领唱。 她穿着一条浅红色的泡泡袖连衣裙,白皙的脸蛋莹润透亮,小嘴嫣红,眼波盈盈,嘴角噙着笑意。 她站在舞台上,手执麦克风,浅唱低吟。 清甜悦耳的歌声迅速传递到整个会堂,观众席上的人们纷纷听得如痴如醉。 而此时底下有几个男生正在热络地讨论着——谁是他们班的班花。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什么都懵懵懂懂,但什么话题都敢聊、爱聊,百无禁忌。 有人率先开口:“我觉得我们班的林知幼长得最好看!” “可她的腿不好,每天都要拄拐杖来上学。” 众人纷纷惋惜,有人突然提议道:“思桃也不错啊!其实她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挺好看的。” 语毕,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台上的思桃。 她手执麦克风,笑靥清甜,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泛着熠熠光芒。 众人纷纷点头道:“你别说,还真是。” “思桃长得还不错!” 话音刚落,一阵清朗微冷的男声就传进那群男生的耳朵里。 “你们好好听歌行不行?!” 向来好脾气的周澄宙突然冷声打断那几个男生的对话。 那几个人望向后排的他,只见周澄宙眉梢紧蹙,脸色难得冷冰冰的。 几个男生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将话题岔开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周澄宙突然发现,他不喜欢别的男生对思桃评头论足。 他原以为自己对她只有朋友之谊,但当别人谈论思桃时,周澄宙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突然遭到别人窥伺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很不爽。 周澄宙望向台上的思桃,少女的歌声清甜悠扬,正如她的人一般。 她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眸中,成为了他视线里唯一的高光。 那一刻,周澄宙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什么。 直到演出结束,思桃高兴地跑到周澄宙的身边,朝他转了一圈。 她眨巴着眼睛问:“我刚刚唱得好不好听,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你问这么多,我不知道要回答哪个问题……”周澄宙难得地闪烁其词。 “那你就都回答一下嘛!”思桃静静地等待周澄宙的答复,可他始终没搭腔。 思桃面露惑色,像往常一样伸手搭上他的胳臂,轻轻晃了晃:“快说快说!” 少女柔嫩的肌肤碰触到他胳臂,周澄宙触电般地缩回自己的手。 他别过视线,眼神微微闪烁道:“我刚刚没注意听,睡过去了。” 思桃:“……” 这么大的音乐声他都能睡着,他是猪吗? 思桃在心里腹诽。 可久而久之,思桃却发现周澄宙变得有点奇怪。 他总是避着她,不像平时一样,陪她叽叽喳喳地聊天,或者招呼她去周家的便利店一起吃零食、玩游戏。 思桃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纳闷地问他:“最近班里是不是有人又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玩了……” 周澄宙噎了噎,他在心里搜肠刮肚地组织了好一会儿措辞,最后才朝思桃说:“我最近学习成绩下降了,所以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思桃想想也是,他最近不仅避着自己,也很少跟她和林知幼一起放学回家。 想来他确实不是故意疏远她。 思及此,思桃的心情轻松许多。 她朝周澄宙弯起眉眼道:“没事的,成绩不好我们可以去问幼幼题目,或者找我哥补□□会有办法的!” 周澄宙见思桃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澄宙却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和思桃是同桌,每天上课时,他俩的手肘无意间相碰,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都会令他的身体绷直; 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他看着思桃咀嚼的嫣红小嘴,也会忍不住口干舌燥。 周澄宙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对劲。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离思桃远一点,可他的身体却控制不住想和她在一起,无法真正地远离她。 时光翩跹而过,很快他们就要迎来中考。 这天恰逢周澄宙过生日,他们从厚重的书本中抽离出来,趁着放学的间隙,一起来到一家茶餐厅,为周澄宙庆祝生日。 彼时鹿鸣巷五人帮全员到齐,大伙捧着一个蓝莓味的蛋糕,递到周澄宙的面前。 他望着桌上摆放的那个生日蛋糕,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默默地许下他的心愿。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思桃一起考上高中本部。 上同一所学校。 最终,周澄宙如愿以偿。 那天午后,思桃得知他俩可以上同一所高中的消息,兴奋雀跃地跑到周澄宙的家里。 周澄宙刚刚为她开了门,他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娇小柔软的身影就倏地扑进他的怀里。 思桃抱着他,肆无忌惮地笑道:“小橙子,我们以后可以继续一起玩了!” 他望进她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里,内心也像落满了星光,点点闪耀,灼灼地烫在他的心口。 他悄悄地收紧抱着思桃的手,小心翼翼地,怕被任何人发现。 这对于思桃而言,是朋友间狂欢的拥抱。 而在他的心里,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 直至上了高中,周澄宙的目光依旧锁在思桃的身上。 他每天陪她肆意玩闹,一如既往地当着她的“最佳损友”,保持着他俩之间这种亲密又不越矩的关系。 他不清楚思桃对自己的感觉,他总觉得她还未开窍,但他可以等,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她。 然而这天,周澄宙刚刚来到操场,准备上体育课,他就发现思桃不见了。 他四处睃巡不到思桃的身影,不禁拧起眉,去问林知幼。 林知幼一听他打听思桃的去向,默了半晌,最后才说:“她的身子……有点不太舒服,所以临时跟体育老师请假,回教室休息了。” 闻声,周澄宙眉间的皱印更深了。 他忙不迭地说:“那要紧吗?要不我带她去医务室。” “没事没事。”林知幼摆摆手道,“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澄宙面露狐疑,半晌,他才想起一件事情。 听说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他的思绪收拢,顿时不敢再继续想。 那一节体育课,周澄宙全程上得心不在焉。 直到体育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周澄宙才抛下一帮约他打球的朋友,匆匆地跑回高二(三)班的教室。 此时教室空无一人,思桃正独自趴在课桌上休息。 她的脑袋枕在双臂上,侧着头,双眼闭阖,显然早已陷入梦乡。 周澄宙蹑手蹑脚地走到课桌前,倾身坐到她的身边。 他垂眸悄悄地望向面前的少女,她的皮肤瓷白透亮,卷翘的眼睫覆在薄薄的眼睑上,睡颜格外恬静。 周澄宙听见她的喃喃呓语。 “小橙子,陪我玩……” 周澄宙的五官舒展开,眼尾微微往上翘,朝她轻声道:“嗯,我陪你。” 我一直都陪着你。 他静静地注视她,只见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周澄宙的眉也跟着拧了拧。 他望向窗外,有金色的日光洒在思桃的身上,令她微微燥热,睡得不安稳。 周澄宙不禁抬起手,倾身朝她靠近,为思桃挡住窗外炽热的阳光。 那一刻,他俩的距离缩近。 周澄宙能清晰地看见思桃脸上浅浅的绒毛,小巧的鼻子下是嫣红晶莹的唇瓣。 周澄宙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绪,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欺身凑近她。 暖风缱绻地吹拂而过,教室里安静又燥热。 周澄宙的目光落在思桃的唇上,唇瓣即将相触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像被阳光炙烤一般,灼灼发烫。 噗通噗通地直跳…… 思桃x周澄宙(二)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十分安静,唯有盛夏的微风吹拂而入,卷动窗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澄宙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视线所及之处是思桃的身影。 他紧张地攥起双拳,微微俯首,青涩地吻上少女柔嫩嫣红的嘴唇。 蜻蜓点水地轻碰一下。 温软的触感令周澄宙的身心一荡。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乃至神经末梢都在颤动,下一秒,他发现身侧的思桃好似感觉到什么,她的身子微微一动。 周澄宙打了个激灵,立刻触电般和思桃拉开一小段距离。 等到思桃甫睁开眼,她就看见周澄宙坐在自己的身边,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背靠在座椅上,疑惑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澄宙的手指蜷了蜷,目光微微错开,将心里的紧张和慌乱无声地压下。 他动了动唇道:“我……来看看你。” 他故作镇定,旋即伸出手,将思桃放在桌前的水壶拿起。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不动声色地将那个水壶放在自己的腿侧,说:“我去帮你倒点热水。” 语毕,他快速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的门,徒留下思桃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 那天之后。 周澄宙依旧像往常一样,和思桃肆意玩闹,但他的心里明白,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某天课间,周澄宙刚刚打完篮球,他正想走进教室,就听见思桃和一个女同学的对话声。 那个女同学说:“我觉得你和周澄宙挺配的啊!” 周澄宙正欲走进教室的脚步生生地停住,他听见思桃急促地开口。 “说什么呢,我要是喜欢他,我就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那一刻,周澄宙攥着篮球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起了白。 他没有瞧见思桃涨红的脸,只望着她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丢进柠檬水里,酸酸胀胀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教室,思桃一看见他出现,立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绵羊遇见大灰狼。 她赶紧别过身子,拿起自己手中的课本,佯装认真学习。 周澄宙知道,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他将自己的心思全然压下,藏起来,可那天上课时,他完全走了神,压根听不见老师的讲课声。 他的脑海里始终盘旋着那句话——她不喜欢他。 从那天之后,周澄宙敛下自己的心绪,继续和思桃吵吵闹闹。 他偷抢她的食物,喊她“肥桃”,变着法子逗她玩。 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心思会被思桃察觉。 如果她发现的话,应该会疏远他吧。 周澄宙默默地想。他始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流露出半点对思桃的喜欢。 可他发现这太难了,他对她的喜欢根本藏不住。 他俩朝夕相伴,天天都在一起。 上自习课时,思桃的黑色水笔掉落在地。 周澄宙去帮她捡,思桃也正好弯下腰,两人的手不经意地碰触,令周澄宙的心微微一颤。 而某天放学,思桃一边喝着草莓味的牛奶,一边疾步向前,走向回家的路。 周澄宙走在她的身后,望着少女娇小的背影。她的身上穿着单薄的校服,衣服下隐隐能看见细细的肩带。 只一眼,就令他心跳加速。 此时思桃并未察觉身后人的反应。 她大步地向前走,见周澄宙没跟上,忍不住回头唤他:“小橙子,你慢慢吞吞地干什么,快跟上呀!” 她朝他绽放出粲然的笑靥,好看得令周澄宙挪不开眼。 那天晚上,周澄宙梦见了思桃。 梦境中的少女一颦一笑都特别灵动。 她漂亮的杏眼注视着自己,眸中仿佛扑闪着流萤,熠熠发光。 那一夜,周澄宙从家里的床榻上幡然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上一片冰凉的黏湿。 他微微咂舌,将那条裤子拿进浴室里清洗。 夜晚的空气黏腻闷燥。 周澄宙站在浴室里,手心都沁出了细汗。 汗水啪嗒一声滴落进盥池中,周澄宙的手微微顿住,整个人倚在盥洗池的边沿,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生出了些许怅惘。 那是十七岁的他,最大的烦恼。 而在他的眼里,思桃好像没有什么烦恼。 她每次最苦恼的,莫过于中午去食堂吃什么饭菜。 或者每回考试考不好时,她就会盯着那张成绩单,开始思考回家挨爸妈的训斥该怎么办。是求饶还是撒娇蒙混过关? 每每看见她这副样子,周澄宙就会觉得思桃的内心世界格外简单。 不像他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有时候,他会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我要是喜欢周澄宙,我就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周澄宙也曾怨过她,怨她的没心没肺,但他更羡慕她的没心没肺。 他觉得她这样心思单纯,没有烦恼,也挺好的。 然而直到他们高中毕业,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去参加毕业旅行。 他们一行人来到市郊的礐石山野营,大伙搭好帐篷,围坐成一团,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思桃开局就输了,有同学见她选了“真心话”,笑着问她:“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闻言,思桃沉默了。 那人立刻捕捉到她不寻常的气息,众人也纷纷开始起哄。 “看来思桃有情况!快说,那个人是谁?!” 面对众人的调笑,思桃微微红了脸。 那一刻,周澄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原以为思桃只是没开窍,谁曾想,她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周澄宙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隐在人群中,听着大伙纷纷起哄,朝思桃“逼问”。 思桃沉默良久,最后她的眸光转了转,弯起嘴角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叫做裴焰!虽然他只是个新人歌手,但我相信他未来一定会成功的!” 闻言,众人纷纷发出嘘声,扬言没意思。 而坐在一旁的周澄宙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他高兴地和同学们一起吃烧烤、看星星、撒欢玩闹。 可他的视线却时不时地瞥向不远处的思桃。 他看着思桃和林知幼一起聊天。 夜空下的她杏眼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周澄宙悄悄地弯起嘴角,视线里全是她的模样。 当天晚上,月亮高挂在天边。 周澄宙从帐篷里起身,睡不着觉的他坐到了火堆前,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须臾,他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周澄宙循声望去,竟是思桃。 她穿着薄薄的浅黄色针织衫,信步坐到他的身边。 周澄宙不禁侧头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思桃嘟囔道,“都怪班长刚刚讲了一个鬼故事,这荒郊野岭的,吓得我根本睡不着……” 周澄宙见思桃撅着小嘴,满脸都写着害怕与郁闷。 他思绪一转,朝她道:“没事,你进去睡吧,我讲别的故事给你听。” “好呀。” 思桃重新钻进自己的帐篷里,周澄宙来到她的帐篷外,轻声为她讲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曾几何时,有一只翱翔天际的飞鸟,它形单影只地独自飞翔。 直到有一天,它遇见了大海里的游鱼。飞鸟爱上了游鱼,它寻找到森林里的女巫,希望借助她的魔力,将翅膀变幻成鳍。 它心心念念地想要潜入海底,与心爱的飞鸟在一起……” 思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望向帐篷外少年的影子。 月光影影绰绰,勾勒着他修长的轮廓。 思桃听着周澄宙清朗温柔的声音,默默地弯起嘴角,感觉无比心安。 她觉得自己就像躺在一片巨大的轻柔甜软的棉花上,整个人渐渐地陷了进去。 不知不觉间,思桃就睡着了。 所以她没有听见,周澄宙最后的喃喃低语。 “飞鸟最终失败了,女巫骗取了它的翅膀,将它的魔力散尽。失去翅膀的飞鸟只能躺在岸上喘息,遥遥地望着深海里的游鱼,无法靠近……” 思桃不知道,周澄宙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源于一首叫做《飞鸟与鱼》的诗。 诗里有一句经典的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他爱她。 这是周澄宙心里,最大的秘密。 — 隔天早上。 众人在野营地里集合,准备玩一场游戏。 班长笑着对大家说:“我事先在前面的树林里踩过点。我在树林里埋了一个宝藏,大家根据分发的地图去寻找线索,最先找到宝藏的那组同学就算获胜!” 因为林知幼的同桌找她一起组队,于是思桃和周澄宙便自行组成一队。 彼时他俩和其他同学分散开,穿梭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宝藏。 清晨的树林犹如一片绿色汪洋,周围都是葳蕤高大的树木。 错落有致的树木枝条将碧蓝天空割裂成一绺绺蓝色的绸带,有鎏金色的日光透过树木的罅隙,斑斑驳驳地洒下来。 思桃站在树木光影下,拿着地图东张西望。 她正寻找着宝藏所在的方向,倏忽,头顶就落下一滴雨来。 周澄宙望向天空,眉心微动道:“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思桃抬头瞅了一眼天边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抿抿嘴道:“没事,这雨不大,我们还是先赶紧找宝藏吧。”思桃顿了顿说,“而且在雨中漫步也挺好玩的!” 她的嘴角挂着天真灿烂的笑,朝周澄宙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地图。 思桃说:“快走,我找到宝藏的位置了,就在那边!” 闻言,周澄宙难得没“忤逆”她的意思,顺从地朝她说好。 他俩嗅着清新的空气,一路冒雨前行。 片刻后,周澄宙和思桃就来到一处隐蔽的榕树下。 他们发现树下藏匿着一个铁皮箱子。 “这就是班长口中的宝藏!” 思桃的眸光亮起,赶紧小步跑过去。 周澄宙也跟着她一起向前,两人齐齐蹲到树下。 周围的空气中泛着葱茏的水汽,雨水早已停歇。 他俩将铁皮箱子上沾湿的泥尘擦拭干净,一把打开那个铁皮箱子。 只见里面躺着无数封信件。 原来是他们班里的同学之前入学时,写给自己的信。 他们同窗共读余载,如今面临毕业,各自都要去往天南海北。 思桃微微吁出一口气,不禁感慨道:“幸好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 前不久他们填报高考志愿,思桃得知周澄宙也填写了滨城的大学,她的心里又惊又喜。 思桃想,未来的四年时间里,他们依然可以在同一座城市。 不用忍受分离,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在一起。 周澄宙望着那个铁皮箱子里的信,默默地垂下眼睑。 他想,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放弃去外地读书,选择留在滨城上大学,就是希望不和思桃分开。 在他的心里,不止这大学四年。 他希望未来的每一天,他们都能在一起。 周澄宙抬起眸子,看见思桃的脸上扬着清清浅浅的笑靥。 他也弯起唇角,心里荡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 不久后,周澄宙和思桃迎来了去大学报到的日子。 这天清晨,周澄宙从睡梦中苏醒。 他想起今天要去滨城大学办理入学报到,忍不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自己睡迟了。 周澄宙刚想动作,就听见房门“砰”地一声,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小橙子,我们快去报到了!” 思桃跑到他的房间门口,脆生生地喊道。 那一刻,她抬眼看见周澄宙坐在床头。 男生赤.裸着宽肩,手里拿着一条宽松长裤正想往上套。 一见到思桃的身影,周澄宙攥着裤子的手蓦地顿住。 他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猝然相撞。 思桃望着眼前半身赤.裸的周澄宙,杏眼圆睁,整个人霎时怔在原地。 思桃x周澄宙(三) 周澄宙赤着宽肩,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掀起床上的被子捂住自己的下身。 他耳后的区域涨红成一片,目光错开,朝思桃支支吾吾地说:“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 思桃转过身子,咽了咽喉咙道:“我不知道你这么晚还没起床……” 思桃所在的体育大学和滨城大学只隔着一条步行街的距离,走个两三分钟就到了。 她原想今早来喊周澄宙一起出门,谁知竟撞上这一幕。 她红着脸,朝他急促道:“你快一点儿,不然待会儿误了报到时间就不好了!” “知道了。”周澄宙将卫衣套上身,佯装不耐地说,以此压下自己心里紧张的情绪。 思桃背对着他,甩下一句“那我先出去外面等你”,随即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知幼刚刚踏进周家的大门时,就撞上迎面跑来的思桃。 她神色有些慌张,一张苹果脸涨得通红。 林知幼茫然地看向她,正想开口询问,思桃就拉起她的手,带着林知幼一起跑下楼等周澄宙。 就这样,他们的大学生活“兵荒马乱”般地拉开帷幕。 即便上了大学,周澄宙依旧像以前一样,经常和思桃呆在一起。 他整天往体育大学跑,惹得他的舍友们纷纷朝他开玩笑。 “澄宙,你这是在体大找了女朋友啊,天天往那儿跑!” “那女孩我见过,和澄宙挺配的,长得很可爱!” 周澄宙原本坐在书桌前画建筑设计图,闻声,他的手微微一顿。 周澄宙不自在地说:“我们就是哥儿们。” “少来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你当她是哥儿们,我瞎还是你瞎?” 话落,宿舍的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睡在周澄宙上铺的舍友回来了。 他听见众人的笑闹声,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聊他那个青梅竹马,叫思……思桃!” 众人议论纷纷,刚进门的舍友笑了下,凑到周澄宙的面前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那个女生长得挺可爱的,能不能介绍给我啊?” 语毕,周澄宙手里的笔尖顿住。 其他人纷纷笑道:“老徐你够了,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换,又想找新妹子!” “到底介绍给我不,是不是哥们儿?” 男生伸手刚想搭上周澄宙的肩膀,周澄宙却挪开肩,令他扑了个空。 周澄宙抬眸看他,眼中难得生出浓烈的戾气。 他冷声道:“别打她的主意,滚。” — 其实周澄宙一直都知道,思桃长得是好看的。 虽然她不像林知幼那么漂亮,但她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特别讨人喜欢。 在思桃的身边,不乏有对她感兴趣的男生。 但因为周澄宙整天跟她呆在一起,所以令那些男生望而却步。 可不久后,周澄宙要去外地参加乡村建筑实践。 他心系思桃,眼见她和林知幼来滨城大学送他,周澄宙望向思桃,眸色深深。 “你在体大好好的啊。”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幼幼陪着我呢!”思桃朝他撇撇嘴道,“倒是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没有本仙女的照拂,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知道吗?” 思桃扬起眉眼,露出一副“本仙女为你送行,你就安心离开吧”的表情。 周澄宙默默地睨了她一眼,道:“你最好是能安分一点,别到时我走了,你就在那儿哭哭啼啼。” “谁哭哭啼啼了?”思桃鼓起嘴道。 林知幼站在他俩身边,噙着嘴角的笑,她早就习惯他俩吵嘴的样子了。 他俩要是一天不吵,估计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果然,周澄宙朝思桃打量了下,又开了话匣。 “你这裙子怎么那么短?” “不好看吗?”思桃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连衣裙,眨眨眼睛问。 “不好看。”周澄宙皱了下眉。 他下意识地望向四周,有路过的男生时不时地瞥向思桃,朝她投来色迷迷的目光。 周澄宙压着心里烦躁的情绪,气闷地说:“你以后别穿这条裙子,回去就把它给换了。” 思桃撅起小嘴道:“为什么?这可是我新买的。” 她觉得周澄宙这种直男审美,根本get不到她的美丽穿搭。 周澄宙眉头紧锁,见她始终坚持穿这条短裙,不禁说:“我前阵子参加建筑设计比赛,奖金就快到账了。我到时给你买身新衣服,你这裙子别穿了,好吗?” 思桃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假的?” 周澄宙“嗯”了一声,思桃立刻扬起笑靥,乐呵呵地伸出拳头给他捶捶肩膀。 “那就先谢谢金主爸爸了!” 周澄宙叹了口气,他觉得思桃这人实在不让人省心。 她每天肆意玩闹,没心没肺的,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但周澄宙知道,她有时候遇到事情,也会特别伤心、难过,她其实很擅长伪装。 为了让身边的人放心,思桃常常会将自己的情绪收敛,用欢声笑语当作自己悲伤的保护色。 周澄宙一直记得那天,林知幼被选上国家队,即将赶赴青城参加亚洲冬季运动会的集训。 思桃由衷地为她感到欢喜、骄傲。 可当林知幼离开后,思桃却落寞地在冰场里独自练冰。 她的冰刀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滑开一道弧度。 她的眼睑低垂,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周澄宙一直站在冰场外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看见思桃走出冰场,立刻上前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思桃接过周澄宙的水后,朝他牵起嘴角,可周澄宙看得出,她并不快乐。 思桃坐到长椅上,全程都没说话。 周澄宙坐在她的身边,眸光转了转,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泡泡糖。 他将泡泡糖放进嘴里,朝思桃笑着说:“你看看我。” 思桃茫然地看向他,旋即就见周澄宙咀嚼着嘴里的泡泡糖,忽地吹起一个大泡泡。 伴随吧唧一声,泡泡吹破的那一刻,思桃扬起嘴角。 可她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在脸上,失去了光辉。 思桃知道周澄宙见她闷闷不乐,就想逗她开心。 她敛下心神,朝周澄宙道:“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幼幼那样啊?” 她也好想像林知幼那样,入选国家队,站上耀眼的舞台,迎接属于自己的荣光。 思桃垂下眼睑,眸中满是落寞。 她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足,实力不够,在花样滑冰这条道路上,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周澄宙默了两秒,不禁开了口:“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 “而且,你现在的花滑技术不是比以前提高很多了吗?之前知幼都说教练夸你了,你会越来越好的。” 思桃望向周澄宙,喃喃地问:“真的吗?” 周澄宙坚定地点头:“相信我,你是最棒的。” 下一秒,他抬手捏了下她粉嫩的脸蛋,扬起笑靥道,“你是我见过最胖的仙女!” 闻言,思桃心里刚生出的那么点小感动就被他掐灭了。 思桃忍不住拍开周澄宙的手,板起脸道:“小橙子,你是不是想死?!” 她气得鼓起腮帮子,起身就想打他。 周澄宙立刻匆匆跑开,思桃赶紧追上他,她刚想拽住他的手,却被来人一把抱进怀里。 思桃怔忡,脸颊噌地烧红。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被周澄宙一把抱起。 “肥桃,你最近变轻了,看来你真的有在努力练冰!” “你快放我下来!” 思桃尖叫一声,周澄宙却抱着她转了一圈。 他俩肆意地闹着,惹得思桃忍不住笑了,完全忘记了刚刚的烦恼。 他俩的笑声荡漾在体育馆里,周围洋溢着浪漫快乐的味道。 那一刻,周澄宙在心里发誓,他要一直守护思桃的笑容。 他要让她肆意地笑,让她远离悲伤、抛却烦恼,做最快乐的自己。 而事实上,周澄宙也办到了。 他一直逗思桃开心,陪她玩闹。 他帮她抢裴焰的演唱会门票,为她买最喜欢的草莓味牛奶,提前帮她占好图书馆的座位。 他以为只要陪在思桃的身边,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最终,周澄宙等来了思桃生病的噩耗。 周澄宙曾经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如果他表白了,而思桃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根本不喜欢他,将他拒绝了。 那么他俩就连朋友都没得做,那该怎么办。 而后来,他发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其实是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周澄宙的思绪从远方回拢,将目光落在自己桌前的建筑设计图上。 彼时他坐在青城建筑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有晚风透过窗户吹拂而入,令他的骨头都泛起一阵冷意。 须臾,有人为他端来了一杯咖啡。 女生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 “外面下雨了,天气有点冷,喝杯咖啡吧。” 周澄宙的同事萧筱朝他扬起笑容,眸中带着讨好的神色。 她和思桃有些相像,长着一张苹果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可周澄宙只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落回眼前的设计图上。 他淡声道:“谢谢。” 萧筱见他没再多言,只能恹恹地离开。 待到下班后。 周澄宙走到办公楼下,刚想撑伞回家,耳畔就传来一阵怯生生的女声。 “澄宙,你能送我回家吗?”萧筱走到周澄宙的身边,嗫嚅道,“我家离这儿不远,我没有带伞,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她目光灼灼地注视他,眼里含着期待的光。 周澄宙沉默良久,最后淡声道:“行吧。” 他撑起伞,带着萧筱一起走进雨幕中。 萧筱走在周澄宙的身边,抬起眼眸偷偷地看他。 雨水溅上她的高跟鞋,萧筱不由得皱了下眉道:“真讨厌下雨。” 语毕,周澄宙的身子一顿,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 他突然就想起了思桃。 思桃小时候最喜欢冒雨穿过鹿鸣巷,踩着小水洼撒欢玩闹; 长大后,她也喜欢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漫步。 一想到她的样子,周澄宙微微弯起嘴角。 走在他身侧的萧筱问道:“澄宙,你讨厌下雨吗?” “不,我喜欢雨天。”周澄宙笃定地说。 萧筱微讪,两人一路往前走,沉默无言。 不一会儿,周澄宙就将萧筱送到家门口。 萧筱想了想,朝周澄宙微笑道:“天气这么冷,来我家喝杯热茶吧。” 周澄宙婉拒了她。 他跟她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开,佯装没有瞧见女生失落的样子。 他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他的心房早已关上,不会再对任何人打开了。 一刻钟后,周澄宙回到自己的家。 他打开屋里的灯,整间屋子亮堂堂的,但空气中都透着凄清的冷寂。 有晚风裹挟着雨水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周澄宙赶紧将公文包放到沙发上。他信步走到玻璃窗前,将窗户阖紧。 周澄宙拿起公文包走进房间,坐到书桌前,将今天没画完的建筑设计图重新拿出来,放到桌上。 他开始执笔工作,不知过了多久,周澄宙才将手头的设计图完成。 他捏了捏眉心,倚在椅背上。 夜色沉寂,孤独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他。 周澄宙忍不住提起笔,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轻轻地画出少女的轮廓。 他一直记得那一天,他和思桃在雨中的树林里寻找宝藏。 思桃漫步在树林中,笑容甜美灿烂。 她身上的碎花裙子被雨水微微打湿,勾勒着窈窕曼妙的身姿。 那一抹娇小身影,成为了周澄宙之后每一天魂牵梦萦的存在。 周澄宙望着纸上跃然而出的少女身影,他默默地搁下手里的笔,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他想思桃了。 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自从思桃离开后,周澄宙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失去了缤纷颜色。 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快乐,好似也随她一起离他而去。 他白天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晚上他就像一具空洞的躯壳,漫无目的地在深夜里“游走”。 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何处才是他的归途。 天边的滚滚闷雷轰鸣,瓢泼的大雨哗哗落下。 像极了人哭泣的声音。 那一夜,周澄宙仰望窗外的夜空,却看不见一颗星星。 — 青城多雨,连续几日的暴雨冲刷着整座城市,将整座城仿佛笼罩在一片雾茫茫中。 周澄宙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夏天,盛夏的尾巴就快偷偷溜走了。 这天夏夜黏湿燥热。 他独自一人来到一家经常光顾的酒吧。 周澄宙信步走到吧台,向酒保点了一杯威士忌。 下一秒,他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周澄宙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抹熟悉的清冷嗓音。 是江野。 江野朝周澄宙低声问:“你还好吗?” 短短的四个字,顺着电流传递到一千公里外的青城,却令周澄宙的心微微绞痛。 他原本面色如常的脸瞬间破了冰。 周澄宙的眼尾泛红,咬紧牙关,半晌才说:“不好。” 他的嗓音微沉,带着低低的哭腔,使得电话那头的江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今天,是思桃的忌日。 江野默默叹了口气:“要是累了就回来吧。”他话音一顿道,“我们都在的。” 周澄宙深深吸气,他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说:“不了。” 滨城这个地方,他想回去但又不敢回去。 因为那里处处都有思桃留下的痕迹,他怕自己待在那儿会更想她。 周澄宙和江野聊了两句后,江野因为要去帮忙带江熠和江芒两个小家伙,便和周澄宙挂了电话。 片刻,周澄宙接到了同事萧筱的电话,说是有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想问他。 周澄宙捏了捏眉心,跟她说:“明天再说吧。” 直到他挂断萧筱的来电,周澄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冰凉辛辣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管下滑,犹如一条蜿蜒的小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觉得难受,可依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澄宙瘫倒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 酒保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于是打给了他手机里最近通话的联系人。 最终,周澄宙是被一抹清甜的女声唤醒的。 他恍恍惚惚间,看见了一道匆匆赶来的娇小身影。 来人朝酒保说了声谢谢,然后靠近周澄宙,眼里满是关切。 “你怎么样了?” 那一刻,周澄宙的视线模糊一瞬。 他看见了思桃近在咫尺的脸。 周澄宙睁着醉醺醺的眼,眼眶里泛起朦胧的湿意。 他伸手攥住女生的手臂,喉咙酸涩,忍不住哑声道:“桃子,我好想你啊……” 思桃x周澄宙(四) 酒吧里人声喧闹,绚烂的灯光潋滟得迷了人的眼睛。 周澄宙觉得周围像是隔着一面雾面玻璃,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视线里唯有女生的身影。 他朝面前的女生渐渐靠近,嘴唇就快贴上的那一刻,女生清脆的声音倏地传进他的耳畔:“澄宙。” 她轻唤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娇羞与赧意。 周澄宙的思绪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眯着微醺的醉眼望向面前的人,目光渐渐聚焦。 下一秒,周澄宙瞳仁轻颤,哑声道:“你不是她。” 他抽身离开,萧筱立刻拉住他的手臂,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与哀求。 “我可以代替她。” “不可能!” 周澄宙的胸口剧烈起伏,心绪不稳地将萧筱蓦地推开,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出酒吧。 他听不见身后人唤他的名字,也感受不到深夜里嶙峋冷风的呼啸,他不管不顾地向前跑。 最后,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才停下脚步。 那一刻,周澄宙蹲坐在街边,感觉自己的呼吸完全缓不过来,心口一阵阵地疼。 他望着无尽夜色,眼眶泛红,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天边渐渐下起了雨。 灰蒙蒙的街道上,行人全都跑开避雨去了,然而周澄宙一动不动。 晚风裹着冷雨扑在他的身上,周澄宙缓缓地望向天空,淅淅沥沥的雨顺着他的脸庞流淌而下。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冷风透骨地吹过,一滴滴的雨砸落在他的身上。 周澄宙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也被砸开一道缝隙,他从心里发出了悲鸣。 “桃子,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来我的梦里,让我看看你?” 低低的哭泣声混在磅礴的雨声中,将那些隐晦的心事伴随雨水冲刷而去,卷进时光的旧长河里。 从此无声无息。 — 那天之后,周澄宙在建筑师事务所里向上级申请了年假。 很快,他的年假就得到了批准。 这天他做完手头的活儿,刚刚走出建筑师事务所的大门,来到办公楼下准备下班回家。 一抹窈窕的身影就倏地映入他的眼帘。 是萧筱。 她专门在这儿等他。 周澄宙走近她,思忖许久后,朝萧筱轻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了他那天的失态,还有他对她心意的回应。 萧筱咬咬下唇,她听懂了。 她朝周澄宙勉力地牵起嘴角,道:“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闻言,周澄宙的心里咯噔一下。 萧筱说:“我很羡慕你喜欢的那个女孩,能这样被人记在心上。” 周澄宙的心沉了下来。 他抿抿唇道:“你也会找到那个喜欢你的人。” 萧筱“嗯”了一声,朝他点点头,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缘分终究没有什么结果。 于是,萧筱决定及时止损,早日放手。 周澄宙和萧筱聊清楚后,径直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 这次他请了一周的年假,决定去云城旅行。 宙澄宙一直记得,思桃曾经说过她想去云城看看。 他想看一看她向往的城市,究竟长什么样子。 就这样,周澄宙挎上行李袋,轻装上阵。 他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张思桃的照片,就独自踏上了新旅程。 他搭乘绿皮火车,耗时将近五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思桃心心念念的这座城市——云城。 云城是国内有名的江南小镇,城中处处都能瞧见青砖黛瓦的房子,摇曳在湖中的乌篷船。 周澄宙走在喧哗的街道上,四处走走看看。 两侧的街道上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小摊,热闹的人声充斥在耳边,呈现着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周澄宙看见不远处有一对小情侣走在路上,女生的鞋带突然松了,男生蹲下身子,悉心地为她系好鞋带,两人相视而笑。 有一对老夫妻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脸上满含沧桑的笑意。 还有一家三口相伴出游,孩子缠着爸妈讨买街边的小糖人。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周澄宙心想,如果思桃还在的话,他俩一起来到这儿看同一种风景,那该有多好。 他掏出衣兜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站在缤纷的花海中,笑靥比花朵更加明媚灿烂。 这是当初周澄宙和思桃去绿岛山庄时,她在花海中嬉戏,周澄宙为她拍下的照片。 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倒灌进脑海里,周澄宙深吸了一口气,将照片重新揣进衣兜里藏好。 他信步向前走,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投射下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形单影只,但他却走得格外坚定。 这一天,周澄宙逛了云城的小镇,又去了钟鼓楼、望羡桥。 他一路走走拍拍,最终来到了苍洱海。 他刚来到苍洱海,举着相机镜头取景,突然就发现自己的相机画面中映现出一抹女生的身影。 来人站在栏杆高处,企图翻越栏杆。 纤细的身子在呼啸的海风中,摇摇欲坠。 眼看那个女生就要迈步跳下海,周澄宙眼眶骤紧,立刻飞奔上前,朝她扬声道:“别跳!” 闻声,女生转过头,眼睛里带着迷茫,脸上满是泪痕。 “你们谁也不要管我……” 周围的路人也都看见这一幕。 他们纷纷围上来,但却无一人敢上前靠近她。 周澄宙小心翼翼地朝那个女生靠近,低声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都可以解决,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女生哭着摇头:“你不懂。”她更咽着说,“我为他放弃了工作,整天给他煮饭、做家务活,生活的重心全都是他,可他却背着我找了小三……” 周澄宙听着女生的哭泣声,咽了咽喉咙道:“你先下来,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和朋友该有多伤心。你难道想为了那个人和小三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吗?你还很年轻,有很多事可以去做。一旦你跳下去就什么都没了,你甘心吗?” 女生听着他的话,面露犹豫。 周澄宙见状,赶紧朝她轻声道:“把手给我。”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那个女生,静静地等待。 半晌,女生将手颤颤地伸向他,周澄宙立马将她拉了下来。 那一刻,周围的路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周澄宙擦了擦自己额上涔出的冷汗,下一秒,有个男生就急匆匆地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他跑到女生的面前,焦急地说:“宝贝,我找你好久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女生的眼里蓄满泪水,朝自己的男朋友更咽道:“你上学时和别的女孩子发暧昧短信,我原谅了你;你工作时帮女同事干活、送她回家,我也选择相信你。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原谅你了!” 她的眼眶泛红,眼里却带着坚定的目光。 周澄宙望着他俩,一个低声下气地求饶,一个再也不肯原谅。 他默默地吁出一口气,心底一片苍凉。 有些人就是这样,爱人在身边的时候却不懂得珍惜,直至失去了才悔不当初。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昏聩潦草收场的爱情,不过好在,这个女生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朝周澄宙说谢谢,旋即擦干眼泪,不再理会那个纠缠的男生,独自走远,发誓和他一刀两断,不再相见。 周澄宙望着女生纤瘦笔直的背影,虽然她看起来坚强了许多,但她心里的伤口并未完全痊愈。 这需要一段时间。 而周澄宙的伤口又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呢? 他不知道。 周澄宙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衣兜,可他却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照片竟然不见了! 他眉心一拧,心想肯定是刚刚救那个女生时,无意间将照片掉落了。 周澄宙的眉心紧皱,立刻四处寻找。 就在他着急忙慌地找照片时,一阵清脆的女声倏地传进他的耳畔:“这是你的照片吗?” 周澄宙抬头,只见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 为首的女生将照片递给了他,冒着星星眼说:“你刚刚太棒了,那么惊险的场面,我们看得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救下了那个姐姐!” “谢谢。”周澄宙接过她手里的照片,眸中满是谢意。 旁边的女生指指他手里的照片,好奇地问:“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澄宙的心微微振动。 他点了点头道:“是的。” 几个女生恍然,有人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果然帅哥都是有女朋友的。” 就这样,周澄宙在云城的日子里始终独行。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云城的嵩山风景区。 当地的男向导为周澄宙做起了景区讲解,他俩一边走一边聊,半晌就来到了一处瀑布前。 飞流的瀑布倾泻入碧潭中,四溅的水珠落在旁边的一块巨石上,激起了白色浪花。 向导指向那块巨石,笑着说:“那是我们当地有名的望妻石!” 传闻宋朝时期,当地的河神爱上了一位平民女子。 他俩相爱相守,结成夫妻。直到后来,女子因病去世,河神就一直守在他俩当初相遇的这个地方。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等到女子转世后与他再续前缘。 就这样,他一直等待,最终变成了一块望妻石。 向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传说就是传说,等了那么多年,你说他能等到吗?” “能。”周澄宙笃定地说。 向导面露惑色。 周澄宙这才回过神来,朝他扯了下唇角:“心诚则灵嘛。” 向导恍然,他朝周澄宙笑了笑,两人又一路向前走,半晌就攀上了此地的跃龙山。 山林中树木葳蕤,清晨的雾气弥漫开来,透下了一抹天光,洒在崎岖的山路上。 周澄宙一路向前攀登,他踏上石阶,突然就想起之前他和思桃一起去爬山时的场景。 她总爱和他比谁先攀上山顶。 那时周澄宙总是偷偷让她,每次看着思桃率先登上山顶,露出灿烂的笑靥,他就觉得格外欣悦。 只有她快乐,他才觉得自己取得了胜利。 这才是真正的赢。 一刻钟后,周澄宙终于抵达山顶。 他和向导坐到一处石头上休息,周澄宙默默地拿出自己衣兜里的照片,轻轻地摩挲。 向导看了眼那张照片,笑道:“你想女朋友了吗?怎么不带她一起来玩?” 周澄宙握着照片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道:“她去很远的地方了,没法陪我一起来。” “那你想去找她吗?” “想。” 他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 他愿与她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周澄宙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重新相见。 — 为期四天的云城之旅结束,周澄宙搭乘飞机返回滨城。 趁着这次放假,他终于鼓起勇气想回家看看。 他这次不仅想回去陪爸妈,也想去探望思桃的爸爸。 彼时周澄宙拎着几袋茶叶和保健品来到思家,正好瞧见思爸爸和江弨正在屋子里下象棋。 如今思年去京城的医院工作,家里只剩下思爸爸一个人。 江弨、姜玉茹他们经常来这儿陪他,江野和林知幼也时常带着两个孩子来看看老人家。 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更甚亲人。 彼此关照,和睦无比。 江弨笑着说:“澄宙回来了就好,每年过年你都不回家,你爸妈都该伤心了。” “是我不好,我以后会经常回来。” 思爸爸摇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语毕,空气中有一瞬间凝结。 他们其实都知道,周澄宙不愿回滨城的原因。 江弨牵起嘴角,笑着同他俩岔开话题,继续聊天,一时就打破了原本寂静的氛围。 半晌,周澄宙斟酌片刻,抿唇道:“思叔,我能去思桃的房间看看吗?” “去吧。”思爸爸朝他略略颔首。 他两鬓的头发早已苍白,这些年他经历了家人的分离,早已看淡一切,但看着周澄宙,他的心里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周澄宙站起身子,一路走到思桃的房间。 他在门口顿了半晌,最终才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得出思爸爸经常打扫这间房,将它打理得很好。 周澄宙缓步走过地板,他抬起眼,只见原木色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书籍。 思桃向来念旧,中学的教科书至今都没有扔,依旧摆放在书架上。 而在书架的最右侧,放置着一本高中同学录。 周澄宙眉心一动,不禁将那本同学录拿起翻开。 他一页页地翻看,最终指尖停在某一页上,他的心神颤动,一时间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那一页是他写给思桃的同学录。 页面的最上方写着一行娟秀清丽的小字。 ——笨蛋,我喜欢你。 那一刻,周澄宙的眼睛里泛起盈盈的水雾。 他的十指攥紧那本同学录,久久都没有松开。 他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女孩,从孩提时代到少年时期,他们一直待在一起。 周澄宙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太过愚钝,没有看出她的心意。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会豁出一切,勇敢地对她说出自己深藏许久的话语。 但这世上没有时光机,他没法穿梭回过去,一切都太迟了…… 那一天,周澄宙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思家走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思桃穿着洁白的婚纱,揽着他的手,笑容满面地跟他一起踏上婚姻的殿堂。 在牧师的誓词下,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他虔诚地吻上她的额头。 两人结婚后,他们每天都一起做早餐,一起睡懒觉,一起撒欢玩闹。 他们还是他们,只不过换了另外一种身份。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周太太,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如果可以,周澄宙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但求好梦不醒,带他奔向有她的远方。 — 隔天清晨。 周澄宙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和爸妈一起吃早餐。 周爸爸问:“你再待两天就要走了啊?” “是。”周澄宙点点头,“事务所里的工作繁忙,没办法待太久。” 周爸爸叹了口气,周妈妈也不像以前一样,催他相亲的事情。 她斟酌着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注意身体。” “对,工作固然重要,但更要照顾好自己。” 周爸爸微微颔首。 周澄宙呡了口豆浆,朝他们点头道:“我知道了。” 离开滨城前,周澄宙将他和思桃以前待过的地方重新都走了一遍。 旧日的回忆如走马灯匆匆掠过,但一幕幕画面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周澄宙慢慢地往前走,感觉内心无比安宁。 片刻后,他走累了,一路来到滨城七中附近的便利店买水喝。 他迈步走进便利店,目光扫过冰柜,落到了某一处。 粉红色塑料瓶装的草莓味牛奶,只剩下最后一瓶。 这是思桃最喜欢喝的牛奶。 周澄宙打开冰柜,手指刚碰上冰凉的瓶身。 下一秒,一双粉嫩的小手就伸了过来,落在同一瓶牛奶上。 周澄宙微微垂眸,只见眼前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青涩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看起来很可爱。 有点熟悉的感觉。 周澄宙眉梢微挑,将那瓶草莓味牛奶递给她,嘴角微微上扬:“给你吧。” “谢谢哥哥!”小女孩抱着怀里的牛奶,朝他露出甜甜的笑。 下一秒,一阵青涩爽朗的男声就传进周澄宙的耳畔。 “思桃,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男孩急匆匆地跑上前,他的眉梢微微拧起,眸中却带着关切的目光。 男孩说:“我们不是说好去前面的小摊买棉花糖吃吗?” “可我突然想喝这个。”女孩抿抿小嘴,嗫嚅道。 男孩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犯愁道:“可我们的零花钱不够啊。” 女孩一听,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 “橙子,求你了,给我买这个吧。” 男孩望进她水灵灵的眼睛,心里一软,他抿抿嘴道:“好吧。” 他拿着那瓶草莓牛奶,走到前台去付钱。 那一刻,周澄宙望着他俩,心头猛地跳动。 他蹲下身子,和女孩平视,声音微颤道:“你叫思桃?” “嗯!”小女孩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姓思名桃,是我爸爸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思桃,我们走吧。”小澄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撅起小嘴说,“你以后要牵紧我的手,不能随便乱跑了。” 思桃的眼珠子转了转,乖巧地朝他点点头。 她接过小澄宙递给自己的草莓牛奶,脸上扬起满足的笑。 他俩手牵手,一起迈出便利店,径直朝前走。 两人走在鎏金色的日光下,小小的身影相互依偎,看起来好似泛着熠熠光芒,明朗又可爱。 下一秒,思桃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回过头,朝周澄宙扬起甜甜的笑,冲他挥挥手道:“哥哥再见!” “再见!”周澄宙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朝她挥了挥手。 他背着光,目送那两道小小身影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周澄宙的喉咙微涩,半晌溢出了一抹笑。 秋日的风缱绻地吹过长街,绕过两侧的悬铃木,树叶在半空中打了个圈,落在石板路上。 秋风带走了夏日的温暖,但带不走他的梦,他的记忆,他的爱与眷恋。 他独自站在街角,眼睛里氤氲着湿润的水汽,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周遭的街景如画,人潮熙熙攘攘。 街边有店铺播放着歌曲,隐隐约约传来少年清朗悦耳的歌声—— “青春有你出席,不是为了让你缺席/好想沿着回忆,狂奔向你/昨日的青空,随少年挥手消失在人海之中/你在吗,你能听到吗,我想你啊……” 初秋的阳光熹微,天空湛蓝如洗。 周澄宙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扬起了嘴角。 一切犹如梦境,也像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无论时空交错,还是岁月变迁,他会一直记得她,一直想念她。 直到海枯石烂,世界终结,也永远不会改变。 思年x文冰莹(一)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京城的柒月街上人来人往,四处都是喧哗声,将静谧的夜色增添了几分热闹氛围。 彼时思年跟几个同事刚刚从柒月街的饭馆里吃完饭。 他踏出饭馆的大门,一阵清脆欢快的女声就传进他的耳畔。 “大伙都吃饱喝足了,那我们一起去ktv唱歌吧!” “好啊!反正明天周末休息,我们好好玩一玩!” 有同事笑着应和,周围的几个同事也纷纷说“好”。 思年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拧了下。 他斟酌再三后,淡声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为什么啊?”站在他面前的章佳璐开了口。 她发现自己每次提议组织活动,思年都没有去。 “思医生,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 章佳璐骄矜地仰着脖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思年。 周围的空气似有一瞬间凝结。 思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周围的同事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毕竟,章佳璐是院长的女儿,医院里没几个人敢“忤逆”她。 她如今在京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办公室当科员。 虽然职位不高,但因着她的身份,大伙平日里都对她礼让三分。 院里有些男士更是将章佳璐奉为公主殿下,成天.朝她献殷勤。 可章佳璐偏偏对思年青眼有加。 她见思年沉默,倾身凑近他,掐着甜津津的嗓音道:“思医生,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权当陪陪我。” 她伸手刚想揽上思年的臂膀,思年就不动声色地错开身子。 他垂下眼睫,低声道:“我不会唱歌,怕去了扫大家的兴,还是你们去玩吧。” 那些男生见状,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忙不迭地说:“既然思年不去,那璐璐你就别强求了,我们快点去玩吧!” 大伙的眼睛都像萤火虫的屁股,亮通通的,心里也门儿清。 章佳璐对思年有意思,三番两次地总想借机和思年相处,可思年每次都拒绝她。 几个男生少了这么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当然在心里叫好。 他们巴不得把思年和章佳璐两个人隔开。 章佳璐被众人催促着一起去附近的ktv。 她看着思年不动如山的样子,气恼地鼓鼓嘴,最后只能跟着大伙一起离开了。 思年瞧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松了口气。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世界清净了许多。 思年抬脚向前,刚想走到附近的停车场去取自己的车。 倏忽,他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人正站在街边,朝一个女生动手动脚。 他们将女生团团围住,浓郁的夜色下,街灯的光影影绰绰,思年看不清远处女生的面容,但却听见她的尖叫声:“你们想干嘛?!” 思年的眉头紧蹙,立刻倾身跑过去。 此时文冰莹正被一群男人围着。 她避开来人朝自己伸来的手掌,一脸嫌恶地说:“我不是站街小姐,你们别碰我!” 文冰莹眼光犀利地射向他们,语气里带着愤懑。 为首的男人听完就笑了。 他的眼睛在文冰莹身上乱瞟,眼神色迷迷的。 “你穿成这样还说自己不是小姐。哥几个儿会多加点钱的,跟我们走吧!” 那人伸手就想来拽她,文冰莹立刻扯起嗓子想喊人。 下一秒,一道修长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 思年的眸中满是愠怒,他直直地冲上前来,抡起拳头狠狠地给了那个男生一拳。 男生吃痛地闷哼一声,剩余几个人不禁面露煞气,朝思年冲了上来。 那一刻,文冰莹见架势不对。 她也来不及和思年互诉“久别重逢”的感言,立刻伸出手,拉起思年的手,朝他道:“跑!” 话落,他俩飞奔着一路向前跑。 身后是骂骂咧咧的人声,呼啸的晚风掠过他们的耳畔。 他俩疾速地向前奔跑,半晌就隐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文冰莹和思年挤在一处,狭窄的空间令他们呼吸一窒。 正好此时身后的几个男人追了上来,文冰莹立刻屏气凝神,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那群人匆匆地跑过小巷,径直追了过去。 他们错过这条狭窄巷子,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文冰莹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没了声音,她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此时她和思年两人贴得特别近,她甚至能听见他微微的喘息声。 思年垂下眸子,只见面前的文冰莹穿着一条抹胸短裙,视线所及之处是她胸前大片的雪白,精致的锁骨下藏着的沟壑若隐若现。 思年的喉结滑动了下,赶紧别过视线。 他俩见人早已跑远,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出巷子。 春夜的晚风微凉,可文冰莹却觉得周围的气氛又燥又热。 她的双颊泛起红晕,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问思年:“你怎么在这儿?” 思年看了她一眼,此时的她身上穿着一条深红色的抹胸短裙,裙上镶嵌着大片blingbling的亮片。 她的身材性感火辣,走在夜间的路上实在太过惹眼,让人根本没法不注意。 思年的面色一沉,心里无来由地窝火。 他蹙起冷峻的眉,不答反问:“那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 文冰莹感受到他恼火的情绪,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今晚和闺蜜们开性感主题派对,因为不胜酒力,于是她就提前走人了。 她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走到街边,原想站在街头叫辆网约车,可始终没人接单。 文冰莹等了许久,最后就遇上那几个混蛋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就瞥见思年的手上泛着一丝红痕。 她眉心一动道:“你的手受伤了。” “不碍事,估计是刚刚打那个人时无意间伤到的。” “那得及时处理。” 文冰莹朝四周瞧了瞧,看见不远处有一间药店。 她立刻迈步向前走,回头朝思年道:“跟我来!” 他俩一起走到药店,买了酒精和创可贴等药品后,两人一起坐到了街边的长椅上。 文冰莹打开酒精瓶,拆开了棉签包装。 天边莹白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浸着她精致的脸庞。 她的皮肤白皙透亮,一双柳叶眼潋滟动人。她的眼皮很薄,唇瓣嫣红,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但一点也不突兀,反倒和她的五官很好地融合,成为了文冰莹独的标志。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独特又不失风情,看起来十分漂亮。 思年咽了咽喉,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你别动,待会儿又伤着了怎么办?”文冰莹抿唇道。 思年说:“我是医生,我可以自己处理。” “可你现在是我的病患。”文冰莹拉过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她坦然地拉着他的手,悉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思年的指尖微颤,感觉像被一股电流击中,有些酥酥麻麻的。 他望着文冰莹低垂的眉眼,她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思年的心神微动,像被创可贴封住了嘴似的,再也没有开腔。 半晌,文冰莹为思年贴好创可贴。 她拍了拍手,爽朗一笑道:“搞定,那我先走了!” “你等等。”思年喊住她,“现在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文冰莹愣怔,然后点点头道:“好啊。” 她跟着思年一起去了停车场,坐上了他那辆白色卡宴。 文冰莹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摸摸自己的手臂。 她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感觉有点冷。 思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车子里的暖气。 车厢里安静无比,思年抬手又打开了车里的电台。 此时电台里正在播放一个深夜两性的节目。 女主持人的嗓音轻柔缓慢,在夜色中宛如呢喃。 “当你和爱人深夜共处时,你们可以一起喝喝红酒,看看浪漫的爱情片,将卧室当作你们的私密地,然后在情到浓时,与对方一起……” 话音未落,一阵激昂的交响乐声就传进文冰莹的耳畔。 她疑惑地抬起眼,只见思年将电台调到了别的频道。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抿抿唇说:“我平时比较喜欢听这个频道。” 文冰莹“哦”了一声,愣怔地点了下头。 车厢里的光线晦暗,空气中激荡着微妙的暧昧气氛。 文冰莹默默地看了思年一眼,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掠过他的侧脸,他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天晚上,文冰莹回到自己的家。 她家在京城,目前依然跟她的爸妈同住在一起。 文冰莹刚走进家门,就瞧见她妈妈正站在餐桌前倒水喝。 文冰莹喊了一声“妈”,文妈妈抬头看她,眸光一亮道:“莹莹回来了,今天和小颖她们去参加派对开心吗?” 文冰莹的脑海里倏地浮现出思年那张清隽的脸庞。 她微微弯起嘴角道:“开心。” — 隔天下午。 文冰莹思来想去,来到了思年所在的第一人民医院。 她刚踏进医院的大门,就看见正准备下班回家的思年。 有一个女生正缠在他的身边,朝思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思年抿着薄唇,全程没有搭腔。 他面色微沉,看起来不胜其烦。 文冰莹能感觉到,他不太喜欢那个女生。 文冰莹的眸光转了转,倾身朝他俩走近,唤了一声思年的名字。 闻声,章佳璐朝走近的文冰莹上下打量,心里生出了点儿警惕。 她秀气的眉拧起,语气略显不善:“你是谁啊?” “你又是谁?”文冰莹翘起嘴角,眸中却不带一丝笑意。 她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让章佳璐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也不去理会面前的女生到底是谁,赶紧侧头朝思年说:“思医生,你就陪我去吃一顿饭吧,我知道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日本料理店。” 章佳璐刚想继续说,文冰莹就截住她的话。 “思年,我们不是约好今晚一起吃饭吗?”文冰莹的柳叶眉微挑,看了思年一眼。 思年和她对视,澄澈的眼里透着一丝茫然。 文冰莹立刻扬起嘴角道:“你说要带我去吃饭的啊,你忘了?” “对。”思年默了半晌,朝章佳璐说,“我和我朋友约好一起去吃饭,得先走了。” 语毕,文冰莹倾身上前,故作自然地揽上思年的臂膀。 思年的身子微微一僵,不禁看向她,眼里带着几分隐晦不明。 文冰莹压低声音,朝他耳语:“如果你不想让她跟上来的话,就听我的,揽着我的手一起走,别回头。” 他俩径直朝前走,章佳璐望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忍不住跺了跺脚,气得脸都绿了。 半晌,思年和文冰莹手挽手一起迈出医院的大门。 思年咽了咽喉,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 他默默地松开文冰莹的手,嗓音清冷道:“你怎么来了?” 文冰莹眨眨眼说:“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帮你档桃花耶,你想过河拆桥?” “不是。”思年讪讪道。 下一秒,文冰莹的肚子就咕咕响起。 她今天中午忙着给俱乐部一个缺课的孩子补练花滑,饭都没吃几口。 思年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请你去吃饭,谢谢你帮我档桃花。”思年说。 文冰莹笑了下:“没想到思大医生竟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啊?” “文冰莹。”思年从牙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眼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文冰莹微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思年就想和他斗嘴,惹他生气。 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依旧对他当初拒绝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依然放不下他吧。 这样的想法在文冰莹的脑海里像爆米花般炸开。 可她面上不显,故作镇定地对上思年那双深邃的眼眸,仰着头道:“怎么?我这是在夸你啊。” 思年看着她素净的小脸上写满傲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俩坐上思年的车,一路开到了京城市区的一家滨城菜馆。 自从文冰莹去了滨城后,她就很喜欢吃滨城菜。 而思年身处异乡,也特别怀念家乡的味道。 他俩吃到一块儿去,很有默契地点了鱼片砂锅粥、卤水鹅肉,还有蚝烙等滨城的特色菜。 半晌,琳琅满目的菜品摆上餐桌。 文冰莹吃了一片鹅肉,朝思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谢谢你昨天帮了我。” “应该的。” 文冰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思年抿抿嘴道:“我是说,我们是朋友……见你有难,我理应帮忙。” “朋友”这两个字瞬间打在文冰莹的心上。 她默默地想,原来在思年的眼里,他们还算是朋友。 她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筷子,吃了两口菜,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文冰莹悻悻地开了口:“我去趟洗手间。” 她拉开自己的椅子,站起身。 正好此时有服务员经过她的面前,来人端着一锅竹笙排骨汤走过来,文冰莹心不在焉,没有注意看,差点就和对方迎面撞上。 那一刻,思年赶紧起身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 他将文冰莹一把护住,垂眸看向她,眼里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文冰莹愣怔地摇摇头。 那天晚上,思年一直帮她盛汤,为她递纸巾,送她回家。 他的举手投足间都非常绅士,文冰莹在心里告诉自己,思年对别的女生应该也是这样。 可她望着他温柔的俊脸,心里的某一处还是深深地塌陷了下去。 当天晚上。 文冰莹回到家后,给林知幼打了一通电话。 她躺在床榻上,握着手机,嘟囔道:“幼幼,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虽然时隔这么久,她和思年才重新见上面,可文冰莹觉得自己还是忍不住对他心动。 “你说心动这种病有药可以医吗?为什么我对别人就是不来电,偏偏喜欢思年……” 她长叹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林知幼的低笑声。 林知幼难得朝她打趣:“像你这种情况,找个医生男朋友正好能治你的心病,不是很好吗?” “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文冰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林知幼压着嘴角的笑意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文冰莹重新抬起头,想了想道:“我想追他!”她话音一顿,“不过我要改变策略,不能像以前那样冲动表白了。我要施展自己的魅力,将他手到擒来!” 文冰莹握紧拳头,摆出一副士气十足的模样。 林知幼愣了一秒,不禁感叹:“不愧是你。” 要不是她现在握着手机,抽不出手,林知幼都想给文冰莹鼓鼓掌。 于是乎,我们敢爱敢恨的小冰雀开始行动了! 这天她来到第一人民医院,拎着一个便当盒,一路走过医院的长廊,找到了思年所在的医生办公室。 上次文冰莹和思年吃饭时,听到他提了一句,说医院食堂的饭不太合他的胃口。 于是,文冰莹就为他送来了爱心午餐。 彼时文冰莹敲响医生办公室的房门,她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思年穿着白大褂,眉目清秀又斯文。 有鎏金色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的周身仿佛揉进一片细碎温和的光影里。 画面很美,如果他的身边没有章佳璐的话。 彼时章佳璐正缠着思年,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下一秒,她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文冰莹拎着手里的便当盒,信步走到他们的面前,朝思年微微一笑。 章佳璐不禁拧起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找思年啊。”文冰莹看向思年道,“我来感谢你上次请我吃饭,还有之前大晚上的,你为了我都累着了。” 思年拿着水杯刚刚喝了一口,立刻被水呛到。 章佳璐的眼睛不禁睁圆,鹅蛋般的脸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到,还是羞赧所致。 而周围的同事们也是一脸愕然。 他们全都面面相觑,竖起耳朵,在线听八卦。 文冰莹抿着唇角,补充道:“那一晚你帮了我,打架还受了伤,我真是过意不去。” 闻声,办公室里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章佳璐心有余悸,立刻朝思年说:“思医生,已经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手头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思年目视面前的电脑,细长的眼睫没为章佳璐眨动分毫。 文冰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思年的身边。 她自顾自地说:“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了照顾身体。“ 她将自己带来的便当盒放在桌上,蓦然打开。 盒中的米饭粒粒分明,像珍珠般雪白。牛柳、西兰花、土豆丝等菜摆放在盒中,氤氲出阵阵香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文冰莹拿起勺子盛了一口饭菜,递到思年的唇边。 她笑着说:“我专门做了营养餐,你趁热尝尝好不好吃?” 语毕,思年愣怔地看向她。 文冰莹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章佳璐,用眼神示意思年。 思年瞧见章佳璐正看着他俩,眼睛都不眨一下。 思年微微忖度,须臾,他倾身上前,就着文冰莹递上的勺子,尝了一口。 那一刻,医生办公室里虽然无人发声,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快炸开了花。 如果此时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每人头上都有弹幕的话,文冰莹和思年就会发现整间屋子的上空,都被弹幕填满了。 “我的天!我看见了什么?!!” “思医生居然吃了一口女生喂的饭,好有爱啊!!” “新的cp出现了,好想磕啊啊啊啊!!!” “像这样的三人修罗场,章院长的女儿就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围观吃狗粮什么的,也太带感了吧!!!” 正当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叫嚣时,唯有章佳璐坐在一旁始终沉默。 她的脸像调色盘似的,顿时青一块紫一块。 她的眼神像利箭般射向文冰莹,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文冰莹对上她愤懑怨怼的目光,两人静静相视。 文冰莹的眼里毫无惧色,她朝章佳璐弯了弯唇角道:“章小姐要不要一起吃点啊?” “不必了!”章佳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站起身子,不一会儿就甩头走人了。 医生办公室里的人也很识相地相约一起去外面吃饭。 一时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文冰莹和思年两个人。 文冰莹见他微微沉默,忍不住开口道:“我这可是为了帮你啊,你不能说我坏了你的名节!” 闻言,思年无奈地笑了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文冰莹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措辞。 她这个人实在太过特立独行。 她做的事情也完全不按章法,每次都弄得他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自从文冰莹为他送上一次爱心便当后,她又开始每天给思年送花,美其名曰,让他每天看看花朵,保持好心情。 她就这样闯进他的生活,声势浩大,完全不给他转圜思考的余地。 这天,文冰莹又为思年带来了爱心便当。 她将便当盒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轻声道:“我听说你最近做了几台大手术,每天都睡不到几个小时。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可以补充营养,你待会儿吃完有时间就休息一下。” 思年问:“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做手术?” 文冰莹拿起筷子的手一顿,喃喃道:“幼幼告诉我的。” 思年顿时了然,怪不得最近江野总是隔三岔五地联系他。 思年还纳闷他怎么突然那这么关心自己,明明他照顾老婆儿女的时间都不够用。 原来他们是在帮文冰莹了解他的情况。 思年微微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冰莹,我们这里是医院,你不用总是给我送花,还给我送吃的。” “那医院里好多病人家属都给医生送花、送锦旗,这也不算什么。而且我喜欢做饭,给你尝一尝,不好吗?” 思年望向办公室里还没走的同事们,只见他们正坐在办公桌前,不动声色地听他俩说话。 思年的眸色深深,朝文冰莹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追你!”文冰莹坦然地说。 女生清脆坦荡的声音落在办公室里,顿时掀起一层无声的巨浪。 几个同事都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思年噎了下,不禁垂下眼睑,朝文冰莹沉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拉了下文冰莹的手,似乎觉得不太妥当,随即松开她的手,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文冰莹跟随他一起踏出办公室的门。 他俩站在医院的长廊上,静默无言。 文冰莹沉默一瞬,率先开口:“思年,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思年的眉心微动,他的眸中藏着隐晦不明的情绪。 思年动了动喉咙道:“你……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今天给我送花,明天给我送便当。几年前你说喜欢我,然后很快就放弃了,你现在又说喜欢我?” 他不清楚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也不确定她究竟是一时起意,还是真的喜欢自己。 难道“喜欢”这两个字是这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吗? 文冰莹仰起头看他,她的性子和思年不一样。 她想爱就爱,喜欢就一定要宣之于口。 如果不是思年总让她的心徘徊不定,她何必这样反反复复,追了他又放弃,然后又鼓起勇气追他。 她小冰雀不要面子的啊。 文冰莹嘴唇翕动,刚想开口,思年清冷的嗓音就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实在不用为我做这些,我之前帮过你,也不求什么。我们这一来一往,也算两清了。” 文冰莹的心微微一沉。 他是从来都不求什么,无欲无求,像个活菩萨似的。 文冰莹有时候甚至怀疑,思年的心脏到底长什么样? 到底是温暖清润如玉,还是冰冷如铁石。 她咬了咬下唇,低垂眼睫,掩住自己眼中的落寞与哀伤。 她梗着嗓子道:“思年,你这人真没意思!” 语毕,文冰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 那天之后,文冰莹再也没有去找过思年。 思年照例每天在家里和医院两点一线地奔波忙碌。 偶尔静下来时,他也会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这天,思年突然接到了同在京城打拼的朋友赵奇的电话。 赵奇说他们几个同乡的朋友准备聚一聚,去市区的金煌ktv唱歌,想约思年一起参加。 思年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我不太会唱歌。” 赵奇笑了一声道:“来吧,都是些同乡的熟人!” 他顿了顿,突然就想起什么,道,“不过确实有一个不是我们的同乡。她是你妹妹的朋友,之前在滨城时见过面。我和她们俱乐部最近有工作往来,两人就熟了,于是这次也叫上了她。” 思年听着赵奇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文冰莹。” 闻声,思年陷入沉默。 赵奇刚想继续劝说他参加聚会,下一秒,他就听见思年清冷的嗓音响起。 他说:“我去。” — 隔天晚上。 思年如约来到了市区的金煌ktv。 他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进门,思年就看见文冰莹的纤细身影。 她坐在深红色的长沙发上,正静静地听别人唱歌。 周围的歌声嘹亮,光线昏暗。 身为组织这场聚会的当事人,赵奇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思年。 他立刻跑到思年的面前,咋咋呼呼地说:“兄弟,我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大伙都等着你呢!” 思年的目光依然落在文冰莹的身上,赵奇也没注意,转头朝大伙扬声道:“让我们欢迎思医生大驾光临啊!他难得抽空来参加聚会,大家鼓掌!” 语毕,众人纷纷鼓起了掌。 文冰莹望向思年,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诧。 她不知道思年今晚会来。 文冰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径自喝了一口,掩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思年在赵奇的招呼下,坐到了长沙发上。 赵奇坐在他俩的中间,笑呵呵地对文冰莹说:“冰莹,这次得亏有你。思年听说你会来,立马就答应来唱k了!” “我哪有。”思年眼睫轻颤,急促地说。 他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慌张。 赵奇笑了笑,抬手搭上思年的肩膀,一副了然的表情。 “兄弟,我都约你八百回了,你平日里什么时候答应出来跟我们唱过k!” 他没有把话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文冰莹握着矿泉水的手微微一顿,正好此时有同行的女生站在点歌台前,朝文冰莹挥了挥手。 “冰莹,快来点歌!” “好。” 文冰莹站起身子,走到点歌台前。 她思忖许久,最后点了一首twins的歌。 她接过同伴的话筒,清脆悦耳的歌声倏地荡漾在整间ktv的包厢里。 “我很想爱他,但是眼睛在说谎/隐瞒比较容易吧,免得感情变得复杂/我很想爱他,但是理智在吵架/退出可以解围吗,谁能给我一个好的回答。” 她的余光偷偷地瞥向思年,她将自己隐晦的爱意都藏在歌曲里。 她很想爱他,他能不能给她一个回答。 直到一曲毕,众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赵奇笑呵呵地说:“要不思年和冰莹一起合唱一首吧,你两也是老相识了,来一首情歌对唱怎么样?!” 话落,周围响起了众人的欢呼声和起哄声。 文冰莹怔忡,她握着手里的话筒,望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思年。 ktv的屏幕里响起了歌曲《梁山伯与朱丽叶》的前奏。 思年望向赵奇手里递来的话筒,他的指尖微颤,眼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思年x文冰莹(二) ktv包厢里萦绕着悦耳的乐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思年的身上。 思年的手指蜷了蜷,他敛下心神,刚想伸手接过赵奇递来的那个话筒。 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思年将电话接通。 那一刻,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急促人声,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子。 思年朝众人略略颔首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 语毕,他赶紧拿起自己搁在沙发上的外套,迈步踏出ktv包厢的门。 临走前,思年匆匆地瞥了一眼文冰莹,眸中藏着几分隐晦不明。 文冰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攥紧手里的话筒,心里生出了苦涩。 站在一旁的赵奇笑着打圆场:“看来思年确实很忙啊!没事,我们继续玩我们的。来,冰莹,我陪你唱!” 文冰莹勉力地牵起嘴角,朝赵奇摇摇头道:“我有点累了,你们唱吧。” 她悻悻然地坐回沙发上。 那天晚上,文冰莹听了好几首苦情歌,可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更苦。 等到聚会结束。 文冰莹回到家,忍不住找林知幼“诉苦”。 她坐在床榻上,抱着粉丝送给她的小冰雀抱枕,眼皮子耷拉下来。 她看向跟自己视频通话的林知幼,恹恹地说:“幼幼,你说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应该不是。”林知幼拿着手机,倚在客厅的沙发上。 下一秒,江熠和江芒的小脑袋就突然出现在视频画面里。 他俩朝文冰莹打招呼,笑容十分可爱。 “文阿姨长得那么漂亮,思叔叔怎么会不喜欢你?” 江熠人小鬼大地说。 江芒也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朝文冰莹比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文阿姨加油噢!” “好好好,借宝贝们的吉言。” 文冰莹微微一哂,笑了。 那天之后,文冰莹想了很多。 她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爱模糊男女之间的关系。 她想和思年说清楚,想问问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 她再三忖度,趁着这天花滑俱乐部的训练告一段落,便搭车来到了滨城第一人民医院。 文冰莹轻车熟路地走向思年的医生办公室。 她一路穿过走廊,须臾间,她就瞧见思年站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一身白衣翩翩,爽朗清举。 有一个长发女生站在他的对面,将手里的礼物袋递给了思年。 思年伸手接过那个礼物,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朝她扬起温柔的笑意。 那是他和文冰莹在一起时,她从未见过的笑靥。 那一刻,文冰莹明白了。 他对别的女生报以微笑,但却无法向她展露分毫。 这个女生,也许就是他的钟情之人吧。 文冰莹的心脏像是浸在柠檬水中,酸涩不已。 她原以为自己和章佳璐不同,但事实证明,她们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在思年的眼里,她也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吧。 文冰莹的喉间一涩,心想自己今天来错了。 她不必再问,答案已然揭晓。 她挪开脚步,刚想离开,一阵稚嫩的童声就突然响在文冰莹的耳边。 “这位姐姐,你认识我姐和思哥哥吗?” 文冰莹转头望向身后的小女孩,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思年和那个女生身上。 原来那个人是她的姐姐。 文冰莹正想着,一阵清脆女声就突然传了过来。 “贝贝,你怎么跑出来了?”女生快步走向他们,抱住小女孩道,“你刚做完手术不能随便乱跑。” “思哥哥说了,我能下地走一走。”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向思年,思年朝她微微一笑。 他将目光从小女孩的身上流转向文冰莹,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思年刚想开口,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思哥哥,我让我姐姐交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思年抬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扬起温柔的笑靥,“谢谢贝贝。” 文冰莹怔忡,她这才知道,原来思年收下的这个礼物并不是什么定情之物,而是贝贝送给他的礼物。 原来,那天晚上思年在ktv突然接到了贝贝紧急做手术的电话,于是他立刻赶往医院。 贝贝是思年的病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在画画上很有天赋,为了感谢思年,贝贝专门为他画了几张画,让她的姐姐用礼品盒包好送给他。 思年笑着说:“你这次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留院再观察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去上学了。” 贝贝的姐姐听完扬起笑容,贝贝也很开心。 文冰莹望着思年清隽的笑脸,心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他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彼此沉默无言。 贝贝在他俩的身上睃巡一圈,眼珠子转了转道:“思哥哥,这位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思年怔然,他微微踟蹰,文冰莹率先开了口:“不是。” 至少现在不是。 她垂下眼睑,在心里默默地想,所以没瞧见思年深深的眼眸中,泛起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那天之后,文冰莹有空就来医院探望贝贝。 她听说贝贝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病魔打交道。 她的姐姐一直忙着打工赚钱,为她治病,平日里没有什么时间陪伴她。 于是,文冰莹来到病房,为贝贝送上可爱的毛绒玩具,陪她一起聊天、画画、看综艺节目。 因为文冰莹的到来,贝贝不再感到孤单。 整间病房里时常洋溢起欢声笑语。 这天,文冰莹捧着一本童话书,为贝贝讲了《夜莺与玫瑰》的故事。 她的声线柔和轻缓,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静静地听着,半晌就睡着了。 文冰莹也倚在床头,渐渐地陷入梦乡。 所以她不知道,当她熟睡之际,思年轻步走进病房,为文冰莹小心翼翼地盖上了她放在床边的外套。 贝贝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刚想唤一声“思哥哥”,思年的手指就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贝贝立刻了然,她调皮地伸手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那一刻,思年静静地望着睡在床边的文冰莹,眸中流露出一丝温存,弯起浅浅的笑意。 贝贝看着他俩的模样,白净细小的眉眼笑得像弯月牙。 虽然她还小,但她看得出来,思哥哥很喜欢文姐姐。 那天之后,文冰莹照常来医院看贝贝。 这天她刚走进病房,却见贝贝的脸上满是泪痕,正在偷偷哭泣。 文冰莹拧起柳叶眉,不禁倾身走近她,问:“贝贝,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贝贝摇摇头道,“我想我妈妈了。” 原来,贝贝的爸妈早年离婚,她和姐姐跟着酗酒的爸爸一起生活。 她的爸爸整天只顾着自己喝酒赌博,根本没有尽到为人父的义务。 而她的妈妈早已改嫁,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 自从贝贝入院后,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的妈妈了。 她刚刚在病房外看到别的孩子有妈妈的陪伴,不禁躲到病房里偷偷哭泣。 “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妈妈?”贝贝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妈妈现在住的地址。” 她一直偷偷地藏着这张小纸条。 因为她的姐姐不愿让她去找妈妈,她的姐姐一直埋怨妈妈改嫁,抛弃了她们。 贝贝朝文冰莹道:“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文冰莹望着她哭红的双眼,心完全软了下来。 她抬手擦拭小女孩眼角的泪,轻声道:“好,我带你去。” 她按照贝贝提供的地址,带她来到了市区某栋筒子楼前。 “就是这里了。” 文冰莹将自己的手机借给贝贝,贝贝接过手机后,立刻给她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身姿纤瘦的中年女人就朝她们走来。 她看见贝贝身穿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外套,忍不住将她一把抱住。 女人的眼眶泛红,声音微哑道:“贝贝,妈妈对不起你。我没法抚养你们,让你们受这样的罪。” 贝贝摇摇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脸上却扬起笑意。 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见到妈妈了。 片刻后。 文冰莹带着贝贝返回医院,却发现那里早已乱成一团。 思年沉着脸,将贝贝交给同行的医生护士后,将文冰莹拉到了病房外。 他俩站在走廊上,思年的眉头紧蹙,脸上带着文冰莹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的眸中压着怒气,朝她硬声道:”你怎么可以擅自带她离开医院,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是我的错。”文冰莹低垂眼睫,抿抿唇道。 思年的眼中翻涌着难言的情绪,他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请你立刻马上离开!” 闻言,文冰莹的喉间泛起了一丝酸涩。 她强忍着自己的委屈和悲伤,眼睫轻颤,匆匆地跑出医院。 思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抬手扶住眉心,闭了闭眼。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繁冗复杂,像有细密的线缠住他的心,解不开、理不清,让他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文冰莹觉得自己和思年的关系应该就这样走到尽头,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了。 她下班后,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他所在医院的门口。 文冰莹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徘徊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一阵熟悉的清润嗓音就随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冰莹。” 文冰莹猝然回头,登时撞上思年那双清澈的眼眸。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就是有点想贝贝才来的,我现在就走。” 文冰莹匆匆转身,正打算离开,身子却突然被人往后一捞。 她后退半步,顿时贴上他坚硬的胸膛。 思年收紧胳臂,将她蓦地抱住。 那一刻,文冰莹听见思年冷冽的气息拂上她的耳畔:“别走。” 她的身子僵住,呼吸都停了一拍。 文冰莹的脑袋昏昏胀胀,听着思年的喃喃低语:“上次是我不对,我语气不好。” 思年扳过她的身子,两人目光对视,思年的眼里含着意味深长。 他说:“贝贝都跟我解释过了,她说你是带她去找妈妈。” “……” “我想了很久,发现我之前对你一直不太好。” 他以前觉得她特立独行,行事大胆乖张,并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但后来思年发现自己错了,自从那天她离开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我真的很想你……” 文冰莹怔忡地望着他,只见他的眼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思年深深地注视着她:“冰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骂我也罢,甚至惩罚我都行,能不能原谅我?” 文冰莹听见“惩罚”这个字眼,她的眸光转了转,眼里渐渐染上笑意。 她问:“什么惩罚你都愿意接受吗?” “嗯。”思年点点头。 “那我就罚你……当我的男朋友,你愿意吗?”文冰莹眨眨眼。 思年勾起嘴角,轻声道:“求之不得。” 他目光如水地看她,清隽的眉眼里漾起笑意:“那男朋友现在可以吻女朋友吗?” “这种事哪还用……” “问”字还没说出口,文冰莹就感觉一道身影覆了下来。 她的嘴唇立刻尝到冰凉的触感。 柔软又清甜。 文冰莹搂上他的脖子,舔舔唇,轻声道:“那我们今晚……要不要换个地方睡觉?” 思年的身子一顿,他立刻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 思年怔怔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文冰莹。” 文冰莹的眼里含着调皮的狡黠,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 “要不要嘛……” 她见思年犹豫,立刻倾身吻上他的唇,辗转反侧。 那一刻,思年搂着怀里的她,眼里透着宠溺的笑。 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就这样,文冰莹从这天起,经常找她的男朋友一起探讨人类的身体结构。 思年每次都摆出一副禁欲的样子,但最后都让文冰莹累得腰酸背疼,差点下不来床。 她觉得,像思年这样外表斯文、内里腹黑的人,实在是……太适合当她的男朋友了! —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他俩迎来了交往三百天的日子。 这天文冰莹所在的俱乐部举行了一场花滑商演活动。 文冰莹邀请思年来他们俱乐部的冰场看演出,可她等啊等,直至她在冰上表演完节目,也没有瞧见思年的身影。 文冰莹讪讪地想,思年果然又忙得没法来见她了。 她的冰刀划过冰面,正准备鞠躬朝观众们致谢,倏忽,诺大的冰场内灯光突然变幻,全场光线昏暗,唯独落下了一束明亮的光。 文冰莹望着那束光下款款而来的身影,整个人怔在原地。 只见思年脚踩冰鞋,步法流畅地滑到她的面前。 周围的灯光顷刻乍现,文冰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思年单膝跪在她的身前,双手捧起一枚银白戒指。 他的温柔从眼底溢出,漾在嘴边:“冰莹,嫁给我好吗?” 那一刻,文冰莹的眼睫颤动,眸中泛起万分惊喜。 她没想到,思年竟然和俱乐部提前商量好,为她准备了这场冰上求婚。 观众席上的掌声和起哄声霎时响彻,一阵阵“嫁给他,嫁给他”的声音如海浪般差点将棚顶掀翻。 文冰莹望着思年,绽放出灿烂的笑,扬声道:“好啊!” 那一刻,思年为她戴上戒指,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冰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而他俩的眼中唯有彼此,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在思年的这一生中,他的性子谨慎内敛,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 遇见文冰莹,是他此生的意外收获。 而娶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但他甘之如饴。 他愿意用余生所有的时间,陪她一起走下去。 一辈子,不分离。 全文完 大年三十,华灯初上。 鹿鸣巷的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春联,挂起了红灯笼,节日氛围十分浓厚。 彼时林知幼和江野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快步穿过巷子。 朦胧的夜色与夕阳的余晖相交辉映,皎洁的光投在他们的身上落下一道道影子。 林知幼一边走,一边朝江野急声道:“爸妈说思年他们一群人早就到了,我们得快点才行!” 今天是除夕夜,大伙约好一起在江家吃团圆饭,过大年。 江野轻扯唇角,朝林知幼道:“都怪小念和小桃太闹腾了。我在家陪他俩玩了一天,累得我偷偷回房间睡觉去,这才迟了一点。” “爸爸体力不行。” 江熠一边走,一边晃着小脑袋道。 毕竟他和妹妹玩了一整天都不嫌累,爸爸一躺床上沾枕头就睡着了。 听到他这么说,江野的舌尖扫过下牙膛,眼神冷戾地睨向江熠。 他这么一个眼神射过来,江熠还没反应过来,就吓得江芒忙不迭地说:“爸爸体力好,爸爸体力最好了!” 她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无措地朝江野竖起了大拇指。 林知幼压着嘴角的笑意,朝江野道:“你别吓着孩子了。说到底你为什么突然犯困,还不是昨晚……” 话音未落,林知幼吐到嗓子眼的话就立刻咽了回去。 她突然就想起昨晚江野是怎么在床上折腾她的,所以他今天才会倒头就睡。 林知幼噎了噎。 走在她身边的江熠和江芒睁着天真无暇的大眼睛看她,好似在等她的下文。 林知幼在脑海里搜肠刮肚地寻找措辞,不禁有些语塞。 江野注视着她,眉梢微翘,眼里生出了点儿玩味。 他轻笑一声道:“你说啊,昨晚到底怎么了?” 林知幼吁出一口气,虽然他俩结婚许久,可江野还是这么喜欢逗弄她。 她鼓鼓嘴道:“没什么,我不跟你说了,赶紧走吧!” 她低垂扇睫,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江野也不再逗她了,他望向两个孩子道:“小念小桃,我们一起比赛跑步好不好?谁先跑到爷爷奶奶家,爸爸重重有赏!” “好嘞!”两个孩子一听到他这么说,立刻欢呼雀跃地向前跑。 江野也拉起林知幼的手,带着她一路奔跑。 周围的邻居们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的身影,不禁笑道:“江家这一小家子真是闹腾,幸福得哟!” 夜晚的风拂过巷子,吹进江家的屋子里。 林知幼和江野他们一进门,就感受到满屋的热闹氛围。 此时大伙正坐在客厅里说说笑笑。 文冰莹抱着怀里的宝宝,一见林知幼他们进来,眼睛蓦地一亮:“欸,你们来晚了,该罚红包啊!” “对啊,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都等你们好久了!” 周家爸妈和思爸爸他们纷纷笑道。 林知幼笑着说:“是我们来迟了,自罚红包!” 语毕,她将红包递给江芒和江熠,让他俩给叔叔阿姨们送去。 两个孩子古灵精怪,一边派红包,一边又收了大人们的红包,惹得在场的大人们都笑逐颜开。 下一秒,一阵清脆稚嫩的女声就传进林知幼的耳畔:“姐姐,你来啦!” 宋荧荧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盈盈地站到林知幼的面前。 林知幼的眼睛亮了亮,弯起嘴角道:“荧荧也来了!” 原来,宋荧荧今年被姜玉茹接来滨城一起过年,她想趁着放假好好在这儿玩一玩。 “荧荧长高了,变得更漂亮了!”林知幼摸摸宋荧荧的小脸,眉眼含笑。 宋荧荧也朝她扬起甜甜的笑靥。 下一秒,不知怎的,文冰莹怀里的宝宝突然就发出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哭声。 江芒、江熠和宋荧荧听见宝宝哭了,立刻围了上去。 他们将自己手里的红包都给了襁褓里的宝宝:“小钧钧乖乖,别哭啊!” 几个孩子摸摸文冰莹怀里的思钧,眼神真挚又温和,十分可爱。 他们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儿哄,惹得在场的大人们哄笑一堂。 “看来这几个孩子都是很称职的哥哥姐姐。” “你看,我们思钧真的不哭了!” “这几个孩子真幸福啊!” 众人议论纷纷,思爸爸也扬起笑容。 今年思年和文冰莹专程带着刚满八个月的宝宝从京城赶回滨城,陪他一起过年。 众人齐聚一堂,思爸爸心里高兴,已经许久没有展露出这样的笑靥了。 众人纷纷感慨:“没想到思年都当爸爸了,以前他们这群小崽子总是在巷子里疯玩,成天跑来跑去。这一眨眼,一个个都变成大人了!” “我们也老了。”江弨笑着摇摇头。 “不老不老,各位长辈们长命百岁,还年轻着呢。”林知幼微笑道。 彼时周奶奶坐在沙发上,已过耄耋之年的老人家身子还算硬朗,就是耳力不如从前。 她听着身边的周澄宙朝她复述林知幼的话。 周奶奶的目光矍铄,笑着开口道:“谁敢说自己老,我第一个不服!” 周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众人赶紧应和:“不老不老,我们以后年年都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这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大家聚在一起,别提有多高兴!” “我还想看小江芒得奥运冠军,看小江熠参加摩托车比赛,想看这几个小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众人围坐在客厅里说说笑笑,满屋都萦绕着欢声笑语。 下一秒,江芒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猫叫声。 “喵——” 她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小窝,里面躺着好几只小猫咪。 自从江野和林知幼结婚搬到新家后,他们养的小猫小糯就一直住在江家,和姜玉茹、江弨在一起。 如今,小糯早已生了一窝的猫崽子。 宋荧荧作为大姐姐带着江芒和江熠一起去看小猫。 他们三人摸摸小猫们毛茸茸的身子,玩得不亦乐乎。 而文冰莹抱着怀里的宝宝,和林知幼一边聊天,一边逗宝宝玩。 屋子里亮堂堂的,气氛格外热闹。 半晌,姜玉茹就扯起嗓子朝大伙喊:“开饭啦!” 闻声,众人立刻上前帮忙端菜,随即围成一桌开始吃饭。 热腾腾的火锅氤氲着热汽,摆放在餐桌的最中间。 周围是各种琳琅满目的菜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江熠都忍不住想流口水。 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了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快歌声,一派喜庆愉悦的景象。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家长里短。 思年和文冰莹放下手里的筷子,互换了个眼神,终于决定将最近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 思年斟酌了下,朝江弨道:“江叔,你帮我劝劝我爸吧。” 江弨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陷入沉思。 其实这事思年之前跟他提起过,思爸爸一直不愿听他们小两口的话,搬去京城居住,所以思年便想让江弨劝劝他爸爸。 思爸爸如今独自住在鹿鸣巷,思年和文冰莹想尽子女的义务,让他搬去京城和他们一起享天伦之乐。 可他在鹿鸣巷已经待了大半辈子,早就住习惯了,不想挪窝。 江弨想了想,对思年说:“你爸对这里有感情,让他离开他肯定舍不得。你放心吧,我们哥俩儿每天都凑在一块下棋,你爸有我们帮衬着,你和冰莹就好好的,在京城多照顾自己就行!” 思年和文冰莹不约而同地望向思爸爸,思爸爸朝他们略略点头。 江弨说的话,其实就是他的心声。 他的根在这儿,魂在这儿,希望老了也能葬在这里,与他的妻子在一起。 他的这一生,希望一直留在鹿鸣巷。 那一刻,思年明白了。 他望向向各位邻居,心里沉甸甸的,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朝大家道:“感谢你们!” “都是自己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姜玉茹噙着嘴角的笑,众人也都纷纷应和。 思年喉间一梗,点点头。 坐在一旁的江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默契地对望一眼。 而后,大人们都举起酒杯,几个孩子也端着盛牛奶的杯子,一起碰杯,许下新年的祝愿。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那一刻,林知幼望着众人的笑脸。 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年,他们所有人也像现在这样团聚在一起。 彼时江家的屋子里一派和乐融融、喜气洋洋的景象。 她和思桃坐在客厅里,两人自顾自地聊天。 思桃问:“幼幼,你觉得十年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子?” 林知幼想了想,笑道:“那时候我应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花滑运动员,然后还是和你们在一起!” 思桃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道:“但人们常说聚散终有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珍惜每一天,活在当下。”林知幼目光灼灼地说。 思桃扬起眉眼,笑道:“好,我们都活在当下,不留遗憾!” 时光翩跹而过,岁月的光影将眼前众人的笑脸交相重叠在一起。 屋子里依旧洋溢着欢声笑语,满是温馨愉悦的氛围。 即便岁月匆匆,但林知幼相信,只要认真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余力地去爱、去感受,就能抓住满满的幸福。 伴随“砰”地一声响起,窗外绽放起绚烂的烟花。 几个孩子不禁欢呼雀跃:“有烟花耶!” 他们笑着跑到门外去看烟花,林知幼他们也一起出了门。 深蓝色的夜空中绽放着姹紫嫣红的烟花,一簇一簇,将寒冷的冬夜染上了温暖的颜色,与万家灯火相互辉映。 江野站在林知幼的身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 他俩十指相扣,静静地凝望彼此,相视而笑。 新的一年到来了。 而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也会像烟花般璀璨夺目,明亮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