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喊我去盗墓》 第一章 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 东汉末,初平四年秋(公元193年)。 北风萧萧,落叶簌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肃穆萧杀的砀山,也照亮了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 后世《水注经》中有云:“砀山有梁孝王墓,斩山作郭,穿石为藏,行一里,到藏中,有数尺水,水有大鲤鱼,黎民谓藏有神,不敢犯之。” 砀山深处,有一座数百年历史的寝园。 本该是肃穆幽静的破败寝园内,却蓦然传出几声惊叫——“鬼!鬼啊!诈尸啦!” “诈尸?” 挣扎着从一堆重物中钻出来,吴良看到几名男子正面色惊恐的向远处逃窜。 这几名男子身着不合时代的麻布衣裳,头上顶着一个蓬乱的丸子头,脚上瞪着一双破烂草鞋,全身上下都是污迹,看起来好像几条狗啊…… “嘶——我没死?” 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令吴良瞬间回过神来。 他是一名考古专业硕士,同时也是国内一家知名国际旅行社的金牌导游。 这个职业虽然与自己报考考古专业时憧憬的生活完全是两回事,但日子总归还过得去。 就在刚才,吴良正带团参观汉墓博物馆,馆内一座重达几百斤的镇墓兽石雕忽然倾倒,眼见石雕便要砸中一位老者,他本能的冲上前去将其推开,结果自己却被压在下面,随后失去了意识…… 这一砸,我即便没死也必定受伤! 如果还能抢救一下的话,我应该会被送往医院,博物馆和旅行社的相关责任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处理此事,如果事迹再被新闻媒体宣传一波的话,评个见义勇为奖肯定没有问题,奖金与鲜花一样都不会少。 而且按照某些小说的套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个被我救下老者没准儿刚好有一个亿万富翁的儿子,以及一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孙女为了谢我通常会以身相许,或者傲娇一番再以身相许也行……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迎娶白富美,出任ceo,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是。 这荒山野岭绝对不是医院! 那几个人也绝对不是医生护士和领导记者! 更不是什么亿万富翁和他那貌美如花的女儿! 所以…… 我在哪? 正当吴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汹涌而至的记忆狂潮便瞬间将他拉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混乱状态。 片刻之后,两个不同的记忆在脑中交织,吴良已经彻底懵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居然——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现在的吴良虽然还叫吴良,但却多了一个“字”,字“有才”。 “有才兄”原是东汉末年黑山军将领白绕手下的兵士,两年前白绕被曹操剿灭,“有才兄”便又归降做了曹操麾下的兵士。 “有才兄”有两个本事,一是装死,二是偷懒。 依靠这两个本事,他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活了下来。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久之前“有才兄”装死时终于被抓了现行,临阵脱逃原是要斩首的,好在那时的屯长(百人为屯,设屯长)是他同乡,便为他求了情。 就这样,“有才兄”被谪为奴役归入曹操最近秘密组建的“瓬人军”。 瓬,陶簋也,即盛饭用的陶器。 古时制作陶簋的工匠,便被称为瓬(fang三声)人。 不过曹操的“瓬人军”并不制作陶簋,又或者说他们制作的不是普通的“陶簋”。 瓬人军成立之后从曹操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来到砀山秘密发掘西汉梁孝王刘武之墓,盗取随葬品用以填补曹军军饷。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瓬人军”要制作的是整个曹军的“饭碗”。 梁孝王刘武在历史上可是个大财主,据《史记·梁孝王世家》记载:“其未死时,财以聚万计,不可胜数,及死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 再加上汉朝流行厚葬,墓中陪葬必定相当可观。 如此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挖掘,就在昨晚,瓬人军终于拆除了梁孝王墓最外层的金刚墙。 军候(两百人为一曲,设军候)立刻派大半人马进入墓中查探,结果没多久便被两扇石门挡住了去路。 石门坚固异常,领头的屯长做了不少尝试依旧无法撼动,只得命手下兵分两路:大部人马继续留在原地尝试,小部人马则分散搜寻是否存在其他的入口。 “有才兄”便被分到了后者,哪知行至暗处时,同组的那名奴役竟忽然从背后给他来了一记闷棍。 “有才兄”应声倒下,失去意识前只记得那名奴役口中不断的念叨“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被逼的,你做了鬼不要来找我”…… 仅是读取着“有才兄”的记忆,吴良心中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槽点: “瓬人军,曹操果然是能写出《龟虽寿》的文化人,名字起的极有内涵。” “可惜到底是第一次盗墓的新手团队,哪有挖开墓穴不放活物测试空气也不通风就立刻派人进去的道理,而且还一下派那么多人,就硬送呗?” “这个墓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暑假还自费进行过实地考察,梁孝王陵于1992年开始保护性发掘,1994年被评为‘八五’期间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因此作为经典案例记载在专业课本上,墓中曾发现一条断裂的‘自来石’,有这东西在里面抵住石门,便是城门也未必有它坚固……地宫内共有三段甬道、两个主室、前庭、车马室、甬道、东宫、西宫、棺床室、回廊、贮冰室、浴室、厕所、排水系统一应俱全,简直刷新了现代人对西汉年间生活水平的认知……” “想不到上辈子进不了考古机构,这辈子却上来就混进了历史上最有名的奉旨盗墓团队之一,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说起来,我昏迷前听到的那句‘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是说那奴役害我其实是受人指使吧?” 就在这时候。 “啪嗒!” 一只手毫无征兆的垂在了吴良眼前,手背上尽是鲜艳的樱红色斑点。 接着不待吴良做出反应,一个重物又从头顶滚落下来,随即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略显肿胀的绀色面孔,以及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四目相对! “鬼呀!” 吴良瞬间汗毛倒立,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从重物堆中跳了出来,慌忙向远处跑去。 如此一口气跑到几十米外再回头张望时,吴良呼吸险些停滞。 刚才他爬出来的地方,赫然是一座由百余具尸体叠积而成的小山,只不过这些尸体大多裹在破烂的草席之中,再加上刚刚穿越脑子混乱,因此刚才才没有第一次时间发现端倪。 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吴良。 再回想起刚才那张与他四目相对的死人面容,不正是昨夜率军进入墓穴的屯长么? 难道…… 昨夜那些人真就如他吐槽的那样,全都送了? 正当吴良惊恐的时候。 一队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兵士已经将他围住。 兵士们也是纷纷面露惊惧之色,没有一人敢轻易上前,只有领头的什长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冲他大喊:“莫要过来啊!你究竟是人是鬼?” 第二章 鬼吹灯 军帐之内。 “这可如何是好?” 都伯(副职)“周丰”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口中不停的念叨,“使君命我二人两月之内发掘梁孝王墓,如今期限已过大半,我们非但没有完成发掘,昨夜还莫名折损了过半人马,回去要如何向使君交代?” “回去?这点事都办不好,倒不如死在这荒郊野岭。” 军候“曹禀”面色凝重的望着旁边的佩剑吐了口浊气,却只觉胸中更加愁闷。 “军候莫要轻言生死,使君与你乃是伯侄,想来就算此次任务失利,他也不会过分责罚于你,到时还要请军候为我美言几句才是。” 周丰终于停下脚步,连忙上来劝道。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无颜回去面见伯父。” 曹禀叹气道,“上月徐州陶谦纵容属下害我太公性命,伯父怒而征伐陶谦,我本欲做个先锋领兵手刃仇家,奈何伯父另有打算,偏要命我统领瓬人军前来盗墓以解前线军饷之急……” 说到这里,曹禀猛的顿住,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下意识的改口道:“……彼时我还怪伯父大材小用,如今不但损兵折将还一无所获,唉——” 周丰也假装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不动声色的提议道:“这……不如再派些人进墓查探一番,或许能另有所获?” “瓬人军本就只有两百余众,如今伤亡过半尚未查明原因,剩下的皆人心惶惶,兵士之中已经传出鬼怪害人之说,谁还肯以身犯险?你么?” 曹禀抬眼看向了周丰。 “咳咳!” 周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连连解释道,“军候你是了解我的,我自幼体弱多病,医师嘱咐不可踏入阴寒之地,否则命不久矣……不过军候不必多虑,只要你一声令下,谁敢退缩便是逃兵,按律可斩。” “呵呵。” 曹禀翻眼冷笑,心说若非你那舅舅在我伯父面前力荐,你何德何能担得起瓬人军都伯一职?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曹禀随即重新陷入苦恼之中: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墓中真有鬼怪作祟不成? 良久之后。 “砰!” 似乎下定了决心,曹禀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说道:“不成功便成仁,今夜我亲自率人下墓!倘若死在墓中,权当做报效了伯父的信任!” “不可!万万不可啊!军候若是遭遇不测,瓬人军谁来统领?” 周丰吓了一跳,赶忙跳过来苦苦劝说。 就在这时候。 “报——!”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令报。 “进来!” 话题暂时终结下来,曹禀重新坐回椅上,面无表情的道。 一名兵士快步跑进来,抱拳说道:“报!军候,昨夜入墓的人中尚有一个活口,如今已被带至帐外,请军候发落。” 闻言曹禀瞬间来了精神,连忙说道:“活口?速速带进来!” “是!” 兵士躬身退下。 一晃眼的功夫,便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跟在兵士后面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 见到这个年轻人,曹禀尚未开口说话,反倒是周丰率先面露惊讶之色,仿佛见到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良。 吴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周丰的反应,心中疑惑的同时,蓦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有才兄”与周丰是有过节的,起因是“有才兄”曾因食物分配不公的事向曹禀举报,导致负责此事的周丰受到斥责,从那时候起此人便怀恨在心,处处与“有才兄”为难。 好在曹禀为人还算公正,在没有抓住“有才兄”把柄的情况下,周丰倒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他怎样。 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比如指使他人在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 总之,周丰完全有这么做的动机。 只不过现在吴良还仅仅只是怀疑,并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因此也不好在曹禀面前说些什么,能做的只是多留一个心眼。 “拜见军候、都伯。” 如此想着,吴良低眉顺眼的行礼道。 “不必多礼。” 曹禀摆了摆手,急切问道,“你即是昨夜唯一的活口,且说说墓中所见所闻,我们的人究竟因何全军覆没?” 吴良心思转动,其实通过那些人的死状,以及昨夜发生的一些细节,他已经差不多推测出了这起事故的原因——“入井死”! 二十一世纪不论是考古人员还是盗墓贼都知道,古墓常年封闭,墓中的空气成分已经发生了变化,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过量,这两种气体极易产生又无色无味,前者会让人中毒,后者可令人窒息,简直就是隐形的超级杀手。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预先通风。 但这个最近组建的瓬人军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才刚将金刚墙拆除就立刻派人查探,而且一下子进入百余人,还同时携带了数十支点燃的火把。 这种做法无疑会加剧墓中的氧气消耗,使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激增。 甚至在查探期间,所持火把一度熄灭,墓中的人也没有丝毫警觉,如此才酿成了这场本可以避免的惨剧…… 但同时吴良也清楚,东汉末年尚且没有空气的具体概念,更不要说什么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之类。 所以强行科普未必有用。 在有人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没准儿还有可能被人咬住不放,最终落得布鲁诺一样的下场。 与其冒这个险,倒不如先用这个时代的人最容易理解的说法将其唬住,再以高人姿态出手解决问题,从而获得军候的信任与倚重。 如此,方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前想后,吴良终于垂下目光声音低沉的道:“军候可曾听过‘鬼吹灯’?” “鬼吹灯?倒不曾听过,何解?” 曹禀再次蹙眉,眼中划过一抹惊疑之色。 周丰也是面色怪异,极不自在的变换了一下站姿,以此来掩盖心中的不安。 其实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吴良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当人们同时听到“鬼”与“墓”这两字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产生许多联想,更何况完全没有盗墓经验又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二人。 “相传‘鬼吹灯’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约定。” 吴良的声音越发低沉,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两人,半真半假的说道,“活人进入墓室地宫行盗窃之事,倘若所持明火忽然熄灭,便是尚未往生的墓主人下了逐客令,警告盗墓者不得妄为,盗墓者需速速退去,不可取一物,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第三章 乩童起乩 “这……与昨夜之事有何干系?” 听到这话,曹禀的眉头蹙的更紧。 周丰则是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动声色的向曹禀这边靠拢了一些。 “不敢隐瞒军候,昨夜我们便遇上了‘鬼吹灯’!” 吴良抱了抱拳,继续保持着低沉的声音,“我们奉命进入陵墓之后,不多时便到了尽头,被两道石门阻了去路,屯长命我等一同推门,可那石门却纹丝不动,屯长无法只得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破门,一路分散探寻其他入口……” 说到这里,见两人正伸着脖子听得入神,吴良猛然提高音量,爆喝一声:“突然!!!” “啊……” 周丰随即传出一声惊叫,下意识的抱住曹禀的胳膊。 “噌!” 曹禀本来还好一些,但蓦的被周丰这么一抓,竟也受惊拿起了桌上的佩剑,甚至拔出一寸有余全神戒备。 “……” 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气氛有些尴尬,隐约能够听到帐外传来几声乌鸦“哇哇”的叫声。 曹禀回头白了周丰一眼,胳膊一抖甩掉周丰那无处安放的小手,又转过脸来没好气的对吴良喝道:“你说话便说话,莫要再一惊一乍!” 吴良倒很满意两人的反应,一边暗忖当初讲鬼故事哄女生往自己怀里钻的时候果然没白练,一边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忍住笑接着说道:“突然墓中响起阵阵呜咽,似有人在低声吟唱,又似来自远方的呼唤,彼时我们只觉头皮发麻,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立于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 “!!!” 周丰腮帮子一抖,再一次抱住了曹禀的胳膊。 见曹禀已是咬牙切齿,瞪起眼睛准备骂人,吴良强忍着笑,却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连忙继续说道:“呼——!一阵彻骨穴风不知从何处起,我等顷刻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寒气从骨头里往外冒,手中火把更是被悉数吹灭!” “此时已有人心生惧意,遂向屯长说起‘鬼吹灯’的传闻提议撤出墓穴,但屯长心系军令高低不肯,我等只好两人一组摸黑探寻其他入口,哪知我与同伴才走了一阵,身后兀的响起一声惊叫,我想回头查看却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动弹不得,不多时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置身于此。”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结束了这场恐怖故事会。 至于自己被同伴偷袭的事情,吴良却只字未提。 主要是为了稳住想谋害他幕后黑手,以免打草惊蛇,从而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从长计议。 毕竟,那奴役已经殒命,说什么都死无对证。 “嗯……” 此时曹禀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心说若真是“鬼吹灯”,只怕派再多的人进入墓中也是白白送死,可密令在身,他又不可能轻言撤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 “一派胡言!” 听故事的时候唯唯诺诺的周丰,此时却忽然重拳出击,指着吴良大声斥道,“吴良,你危言耸听扰乱军候视听,究竟是何居心?” 有疏漏? 吴良心中一惊,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觉刚才讲的故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有些忐忑的抱拳问道:“周都伯何出此言?” “我等奉曹使君密令发掘梁孝王墓,而你却以‘鬼吹灯’言论恐吓军候速速撤军,不是扰乱视听又是什么?” 周丰声色俱厉,说罢又向曹禀抱拳,恭敬说道:“军候有所不知,此人唤作吴良,本是一员逃兵,有人求情才免于一死,谪为奴役归入咱们瓬人军,这种人为了活命自然什么话都敢说,所说言论皆不可信。” “何况昨夜众人皆死唯他一人独活,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末将怀疑,此人昨夜极有可能又做了逃兵才苟活下来,只是为了不被军候处置,也为了不再进入墓穴冒险,方才置大局于不顾,故意编造出‘鬼吹灯’的谎言蒙蔽军候,其心当诛呐!” 听了这番话,吴良反倒放下心来。 敢情周丰并不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发现了什么漏洞,而只是单纯以“有才兄”的黑历史为由发出质疑,以此来达成报复他的目的。 这种质疑的杀伤力实在有限,何况吴良心中早有其他的打算。 做为一名考古专业硕士,他对历史自是很有研究,仅仅通过“有才兄”记忆中的年份,便已经摘选出了一些相关史实: 初平四年春,曹操大败袁术,又讨伐陶谦攻下徐州十余城,算是勉强在中原站住了脚跟。 而同年秋天,也就是现在,曹操的父亲曹嵩被陶谦派兵杀死,曹操怒而再伐陶谦,但不久之后粮草耗尽,不得不鸣金收兵…… 正是因为这次失败,致使曹操错失良机,次年夏天三征徐州时被吕布趁机而入夺了兖州,偏偏回救兖州时又逢蝗灾肆虐,粮草危机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景象,曹操险些陷入绝境,沦为袁绍的阶下之囚。 所以……为了补充粮草稳定战局,曹操就在这时候派人前来发掘梁孝王陵? 其实曹操发掘梁孝王陵的事在史书上有所记载,只是细节和时间上与他所知所学似乎略有出入。 《为袁绍檄豫州》中有云: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水经注疏》中亦有云:操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 在这些历史资料中,都明确提到梁孝王陵是曹操亲自率兵发掘的,可是这次带人来砀山发掘的人却并非曹操本尊,而是一个叫“曹禀”的军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 《为袁绍缴豫州》中还提到: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可现在前来发掘梁孝王陵的军队却叫“瓬人军”,领头的级别也并非什么中郎将或校尉,只是区区一个军候。 这个疑点倒是相对好理解一些,毕竟“瓬人军”才刚刚成立,曹操可能还没有收拢到技术过硬的盗墓高手统领此军,因此也就暂时没有设置这样的官职。 也就是说,现在正值曹操用人之际……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历史上瓬人军的这次发掘并没有成功,至少没有及时成功。 否则若是收了“金宝数万斤”,曹操的这次讨伐断然不会因为粮草耗尽被迫鸣金收兵,以致错失良机…… 即是说。 这次发掘梁孝王墓成功与否,对曹操来说应该很有战略意义。 如果吴良能够从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便有可能提前进入曹操视线,说不定还将受到重用。 只要能抱紧未来的曹丞相这条“大粗腿”,以后日子必定好过许多,起码性命无忧。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吴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又抢在曹禀做出反应之前道:“军候明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只有一事尚未言明。” “何事?” 曹禀直接跳过了周丰的执意,面无表情的问道。 却听吴良继续抱拳说道:“军候有所不知,小人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类似于灵媒),可惜到了小人这里却不知为何不能起乩,因此断了传承以致家道中落。”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昨夜小人昏迷之际竟莫名开窍,被墓主人上身神游了一番,也是因此,竟无意间将墓中机关看了个明明白白,更将墓主人的喜好熟记于心。” “若军候再命小人进入梁孝王墓,小人定可趋吉避凶,一举成功!” 第四章 十人一鸡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曹禀终于再也坐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一脸惊喜的望着吴良,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小人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骗军候。”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好!好得很!今夜我亲自与你领兵五十再探梁孝王墓,若你所言非虚,我定重用于你,日后见了使君还要亲自为你请功!” 曹禀当即拍案说道,果断中透出那么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吴良心中一喜,结果才刚打算躬身道谢,便又被周丰跳出来横插了一杠:“军候三思啊,吴良所言尚无定论不说,军候万不可以身犯险,何况瓬人军如今已不足百人,倘若再折损五十将士,便与全军覆没相差无几了。” “用不着五十人,我只要十人即可。” 不待曹禀做出反应,吴良已经自信笑道。 盗墓从来不是人越多越好,尤其是这种封闭的墓穴,进去的非专业人员越多,反倒越容易引发危险,对陵墓造成的无谓损坏也越严重。 而身为一名考古学硕士,吴良自然也受到了“保护性发掘”理念的影响。 历史上梁孝王墓终究难逃被盗的命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现在出手相助至少还有机会将一些具有考古价值的文物保存下来,以供后世进行考察研究。 “十人?” 曹禀与周丰都是一愣。 “不过这十人需由我亲自来选。” 吴良又道。 “可有什么要求?” 曹禀想了想,又问。 “军候与都伯皆武艺过人,若二位肯一同前往,那就再好不过了。” 吴良故意看着周丰说道。 “有才兄”了解周丰,此人乃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定然不肯以身犯险,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当着曹禀的面出个糗,权当作一次小小的回击。 至于曹禀,刚才进入军帐之前,他便听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豪言壮语。 所以就算吴良不提他应该也会去。 最重要的是,吴良已知有人要暗害于他,将曹禀带在身边,便等于带了一道护身符,顺便还可以让曹禀亲眼见证自己的本事,一举两得。 “混账!” 周丰果然立即反对,声色俱厉的道,“若军候与我一同入墓,谁来坐镇瓬人军,出了乱子你能负责?” “周都伯所言极是,那便请军候坐镇军中,周都伯与我一同入墓吧。” 吴良故意说道。 “我?咳咳,军候你是了解我的,我……” 周丰顿时一脸尴尬,假装咳嗽着又要向曹禀解释。 “够了!今夜我与你一同入墓,周丰在外策应。” 曹禀已经懒得再听那些废话,见周丰还想说些什么,当即又摆手道,“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吴良顺势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军候前几日捉来养在帐外的那只野雉。” “吴良,你莫要得寸进尺!便是军候来了砀山之后也不曾进过半点荤腥……我也是!” 周丰当即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曹禀却十分有趣的看着吴良笑道:“这有何难,待你助我办成此事,我便命人将那野雉煮来只给你一人享用。” 这分明是以吃货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良愣了愣,只得无奈解释道:“军候误会了,我要那只野雉是像将其一同带入墓中另有所用……不过事成之后,请军候准许我烤来吃。” 野鸡:wdnmd! …… 东汉末年的人还是比较迷信的,民间普遍认为墓主人的魂魄白天会留在阴宅中休息,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出门。 因此若要开坟掘墓,必须等到日落之后。 不过吴良认为,这只是瓬人军日夜颠倒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则主要是出于曹操的立场。 历史上曹操终身都以大汉臣工自居,臣工公然派人盗掘大汉王族的陵墓肯定说不过去,万一被人知道没准儿就要与董卓一样沦为众诸侯的众矢之的,所以这种没办法放上台面上的事,最好还是晚上偷偷进行。 后世盗墓小说中摸金校尉那“鸡鸣不摸金”的规矩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也是因此,尽管吴良心里觉得白天晚上没什么区别,也自觉选择了入乡随俗,在曹禀的安排下暂时在军帐之中歇息,一直等到夜里再开展发掘工作。 …… 如此一日无话。 待瓬人军吃过晚饭之后,一轮明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 阵阵秋风吹过山麓不时发出刺耳的啸声,朦胧月光照过枯树在地上留下狰狞的黑影,正是夜黑风高掘墓夜。 曹禀早早便在墓前集结好了人手,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人,皆是瓬人军中的精英。 不过就算是精英,在昨夜刚莫名害死了百余条人命的诡异墓穴面前,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忐忑,这点通过他们那如临大敌的神情便可看出些端倪。 “诸位将士,今夜一切事宜由吴良负责,尔等皆听令于他,但有违抗者按军法处置!” 曹禀是个爽利的人,一上来指挥权交给了吴良,自己反倒做起来甩手掌柜。 “是。” 众人心中不安,答应的声音自然有些稀拉。 “谢军候,我只提两点要求。” 吴良先是向曹禀行个礼,随后转身对众人说道,“第一,进入墓中需集体行动,任何人不得擅作主张,更不得擅自触碰任何物品;第二,只点一根火把照明即可,倘若火把熄灭,无论任何情况都需立即撤出墓穴,不得有误,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答应的声音依旧稀稀拉拉。 “好,大伙带上工具与兵器跟我走。” 吴良也不介意,极为随意的冲众人挥了挥手,迈着大步向墓**走去。 经过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可以确定前面这段墓道中并无毒瘴,再有今天一整天的通风,里面的空气已经与外界完成了交换,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望着他潇洒的背影,众人却依旧有些不安,但见曹禀目光扫来时,才连忙壮着胆子跟上。 如此不消多时。 吴良已经穿过墓道来到那两道挡路的巨大石门面前。 这是一座起券的门洞,全部用平整的石条构成。 券门门楼的檐瓦、脊兽、椽头全部用汉白玉雕刻而成。 券门下是用大青石雕成的须弥座,上面极其细腻地雕刻着俯仰莲花的纹饰,具有浓厚的道教意味和神秘色彩。 券门之下,就是两扇辉煌威武的石门。 石门同样通体由汉白玉雕琢而成,上面除了落有一些灰尘,篆刻出来的花纹依旧清晰可见。 吴良见过这些花纹,乃是两汉时期流行的“云气纹”。 “云气纹”这个时期的天界和飞升思想相关,将这种花纹雕刻在墓门上,自是有助墓主人升入天界的寓意。 此时曹禀也已经跟了上来,想起吴良上午的描述,便将双手按在石门之上用力推了两下,其他的兵士也连忙走上来帮忙。 果然如吴良所言——纹丝未动! 除此之外,曹禀还发现两道门之间有一条三指来宽的缝隙,便又拿着火把靠近了向里面望去,结果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此门坚固异常,莫非要用撞木不成?” 曹禀扭过头来,微微皱眉道。 昨夜百余人都推不开这两扇门,他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自然也推不开。 “不必,我有一法,可轻易打开此门。” 吴良胸有成竹的笑道。 第五章 拐钉钥匙 “哦?你有何妙法,快快讲来!” 曹禀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期盼的望向吴良,等待着他将“妙法”展现出来。 迎着众人的目光,吴良却并未立刻回答曹禀的问题,只是淡然一笑,冲后面一个手持长戈的站岗兵士招了招手:“这位大哥,借长戈一用。” “这……” 兵士面露疑色,兵器可不是能随便借人的东西,于是立刻质询的望向曹禀,见曹禀也是点头许可,这才终于将长戈递上。 “多谢。” 吴良点了点头,接过长戈对着两道石门中间的缝隙比划了一下,而后竟顺着缝隙将其插了进去。 如此长戈探入约莫一米左右的长度,忽听“锵”的一声脆响,似是顶到了什么硬物。 “果然是自来石!” 吴良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自来石”顶门,在古代是一种较为常规的防盗手段。 这玩意儿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即先在门内地上和门上各挖出一条槽沟,当两扇门关闭时,将立于地上槽沟内的石柱倚在门后,人走出后,石柱随着石门的关闭慢慢倾斜,待石门完全关闭,石柱也随之慢慢滑入两扇门中间刻出的槽沟之中,于是石门得以完全顶死。 而想要打开石门,便要用到古代建陵工匠的不传之秘——拐钉钥匙。 这玩意儿听起来很玄乎,但其实只是一截顶端被弯成半个“口”字的金属条,看起来就像一个缺了半边的无底勺子。 使用时将拐钉钥匙的半个“口”竖起来,顺着门缝慢慢插入,待接触到自来石后,再将“口”字横过来套住自来石上端,如此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仅需一人便能够将自来石推立起来,没了自来石顶门,本就设有门轴的石门自然一推就开。 只不过古时为了保守王陵秘密,向来有完工之后将建陵工匠灭口的传统,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门后机关,能破自来石的拐钉钥匙自然也极少有人知道。 因此这玩意儿一直到了1955年发掘明代定陵时,才被一位考古学家从一段极为隐晦的史料中悟出。 而如今荒郊野岭,让吴良去制作一把像模像样的拐钉钥匙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前端呈“t”字形的长戈与拐钉钥匙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也算是一件不错的替代品。 “如何?” 听到脆响,又见吴良神采奕奕,曹禀连忙凑过来询问。 “军候请稍安勿躁。” 吴良笑了笑,慢慢将长戈横过来架住自来石,而后逐渐向上移动,如此直到自来石上端才逐渐用上了一些力气。 “咔嚓!” 里面随即传来岩石摩擦的声音。 有动静! 曹禀等人瞬间屏住呼吸,静悄悄的观看吴良操弄。 只见他手中的长戈逐渐向里延伸,似乎在推着什么东西移动,直到长戈后端的木柄几乎全部没入门缝之中。 “轰隆!” 门内忽然又传出一声响动。 曹禀等人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吴良却舒了一口气,转头笑着对曹禀说道:“军候,你现在可以命人开门了。” “推?” 曹禀一愣。 现在他还没搞明白吴良究竟做了什么,因此也不太明白吴良所谓的“开门”是怎么个“开门”法。 “推。” 吴良点头。 闻言曹禀依旧一脸疑惑。 这石门少说重万斤,刚才推了纹丝不动,现在就能推开了? 不过见吴良一脸肯定,曹禀还是依言将其余兵士召集过来,分做两组分别去推动两扇石门。 “开!” 一声令下,两组人一同用力。 “轰轰轰……” 伴随着粗大门轴的轰鸣声,万斤石门竟轰然而开。 门内随之升腾起了阵阵雾气,回音穿过雾气在深邃幽暗的墓道中回荡,是那么的动人心魄,荡气回肠。 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散发着浓烈霉味的热浪,仿佛一只远古巨兽猛然张开了深渊大口,要将一切吞噬一般,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但这热浪来得快,去也得快。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一切便又重归平静。 直到此时,曹禀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随即洋溢起狂喜的笑容,竟如同孩子一般抱在一起欢呼:“开了!门开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瓬人军来到砀山已一月有余,因为经验不足掘墓工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顺利,还做了许多出力不讨好的无用功,否则也不可能直到昨夜才挖到墓门。 因此积压而来的疲惫与郁闷不止曹禀有,属下的兵士也都或多或少有一些。 今夜好不容易如此顺利一次,自然便成了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吴良也去不打扰他们,只是回身自顾自的将竹笼里的野鸡取出,再将叫曹禀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绑在野鸡脚上。 “吴良,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最先平静下来的还是曹禀,他见吴良正在摆弄野鸡,便一脸期待的凑过来问道。 “军候稍安勿躁,咱们两个时辰后再进墓。” 吴良淡然说道。 “两个时辰?门既已打开,为何不一鼓作气?” 曹禀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解的道。 其余兵士也是一副“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 “军候有所不知,陵墓久居地下,阴气不断积压,久而久之必生邪气,贸然入墓恐有不测。” 吴良将绑好的野雉抱起来,接着胡言乱语道,“邪气人眼虽不能视,但雉眼可查,因此我们需先将这只野雉放入墓中,令其查探一番再做定夺,免得无端搭上军候与诸位将士的性命。” 说白了,他其实就是要放这只野鸡进去探查墓中是否有毒气,以及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顺便借助这段时间给墓室通通风。 只不过之前没有向曹禀科普空气理论,现在自然也就不必科普野鸡的真实用途了。 不过邪气之说也并非完全子虚乌有。 上学时一些考古经验丰富的专业导师,便曾讲述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邪事。 虽然那些公之于众的考古报告中,从来不会提及过任何非科学事件。 但这并不代表那些灵异事件便不存在,甚至有些灵异事件根本无法用21世纪的科学知识来解释,尚且需要借助一些民间传说和历史文献中仅记载了只言片语的古老方法才能解决。 因此考古与盗墓,并不仅仅只是掌握科学方法就够了,有时候还是不得不信邪…… “原来如此,便依你所言,可我们现在做些什么?” 听了吴良的话,曹禀果然不再想“一鼓作气”的事。 “只需留下几人镇守墓门,不教那野雉逃出即可,剩下的人可以先出去歇息。” 吴良点头。 第六章 曹贼病 亲眼证实了吴良的本事,曹禀如获至宝之余,原本焦急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又知接下来还需等待两个时辰,他便命几名亲信在原地好生照看,遂邀请吴良一道返回军帐内“商议要事”。 吴良还道是什么要事,心中正有些奇怪。 结果就见曹禀将军帐的帘子放好之后,露出了一脸姨妈笑,随即转身从随行的木箱子里面取出了一个未开封的小坛子。 “嘿嘿,主公虽明令禁止出征期间不得饮酒,但今夜我必须破例与你痛饮一番,否则难以平复心中激动,只是条件有限,这酒就不温了,咱们先将就一下,待班师之后我再设宴邀你畅饮。” 将小坛子放在桌上,曹禀一边拍开封泥倒酒,一边压着声音笑道。 东汉末年还没有出现蒸馏提纯的酿酒工艺,因此这时的酒都还是一些度数较低的米酒,也就是后世黄酒的祖先。 酒入碗中,香气四溢,其中夹杂着米酒特有的甜气。 曹禀倒好酒后又亲自端起一碗双手奉到吴良面前,极为正式的行礼道:“你今夜立了大功,我代表使君与瓬人军敬你一碗。” “在其位忠其事,军候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也是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酒碗与曹禀互相敬过,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香甜中略带了些瑟瑟的味道,应该是北方特有的粟米酒,而非南方的糯米酒。 “哈——痛快!” 一碗酒下肚,曹禀陶醉呻吟。 又见吴良已经主动起身倒酒,他脸上欣赏之意愈浓,笑着问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应该已经取字了吧?” 吴良知道,这个时代相熟的人之间通常会以字称呼,这既是一种亲密的表现也是一种尊重,曹禀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便是有了与他结交的意思,便笑呵呵的说道:“回军候,良已有字,字有才。” “有才有才,胸有旷世之才,好字!” 曹禀也是个会说话的主儿,闻言当即又端起酒来颇有招揽之意的道,“我略年长于你,你我一见如故,今后私底下我便唤你一声贤弟,你也莫要生分,唤我一声安民兄即可,如何?” 安民? 吴良初听便觉得这两个十分耳熟,如此又在心中多念了两遍之后,曹禀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安民……曹安民……难道是那个曹安民?!” “曹安民”这个人,历史文献中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在曹丕的《自序》中:“建安初,上南征荆州,至宛,张绣降,旬日而反。亡兄孝廉子修、从兄安民遇害。” 另外一次则是在《三国志·武帝纪》中:“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公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这里面都点出了“曹安民”的身份,他是曹操的亲弟弟曹德的儿子,因此便是曹操的亲侄子,曹丕的堂兄。 只不过这两份文献中都只提到了他的字,并未提到他的名。 以至于后人无从考证,便只能在他的人物传记中写道:“曹安民,字安民,名不详”。 不过曹安民的死期在历史文献中倒是非常明确,甚至精确到了月份——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 建安二年,也就是距离现在的四年之后,曹操率军南征,宛城守将张绣率众投降。 结果进城之后曹操又犯了“曹贼病”,竟强行将张绣的婶婶邹夫人纳做了妾室,张绣因此怀恨在心。 曹操也知道张绣心中有怨,于是就准备秘密杀掉张绣以除后患,哪知计划泄漏,张绣听从贾诩的计谋率先发动偷袭,曹操战败仓皇而逃。 曹安民就死在了这场战乱之中。 与他一同而死的还有曹操的长子曹昂,以及被称为“古之恶来”的名将典韦…… 想不到面前这个小小的军候,居然还是个了不得的官二代? 不过再回忆一下此前的细节,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虽然东汉末年曹姓并非只有曹操一家,但曹营之中姓曹的军官却大多数都与曹操有些关系。 另外,筹集军饷乃是行军打仗之根本。 盗汉朝王族之墓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容易授人话柄。 以曹操那“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子,断然不会将这么重要又敏感的事情交给一个信不过的人。 由此可以推断,这个曹禀必然是深得曹操信任之人,自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军候这么简单。 只不过曹禀这个名字没有传到后世,吴良听都没有听过,因此才没有往深了想。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吴良心中惊喜。 如今只要与曹禀交好,就等于已经抱住了曹丞相的脚指头,再使把劲儿距离抱上大腿奉旨盗墓也不远了。 “有才贤弟?” 见吴良神色古怪的望着他一言不发,曹禀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 吴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笑着端碗道:“安民兄,我敬你。” “哈哈哈,有才贤弟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你我如今已以兄弟相称,贤弟若有心事大可不必隐瞒,或许为兄能帮上些忙。” 喝下这碗酒,曹禀竟已有些上脸,不过这酒度数不高,如今又才喝了两碗,喝醉应该还不至于,而是这个家伙天生酒精过敏体质。 “倒也没什么心事,只是觉得梁孝王墓恐怕并不简单。” 吴良用袖子抹了下嘴,顺势说道。 “此话怎讲?” 曹禀面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安民兄可曾读过《太史公记》?” 《太史公记》便是后世俗称的《史记》,乃是西汉年间的纪传体通史,此作完成距此不过百年。 不过看曹禀那迷茫的表情,吴良已经知道这个家伙肯定没看过,于是便接着说道:“《太史公记》中记载:中元六年,梁孝王刘武前往良山打猎,有人为其送上一头背上长着脚的怪牛,哪知刘武见到怪牛之后便仿佛失了魂一般,回到家中没多久便身染热病,又过六日即暴毙而亡。” 闻言曹禀倒酒的手停滞下来,微微蹙眉说道,“我只知梁孝王刘武居功受宠,府库金钱近万亿,珠玉宝器比京师还多,并建有三百里睢园,其奢华程度胜于皇宫,天下能人异士皆心驰神往,此人生前便有此名,死后陵寝中陪葬必定差不了,却不曾听说还有这等怪事……有才贤弟可知此事有何寓意?” “不好说。” 见从曹禀口中问不出能够证实《史记》的信息来,吴良便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既然《太史公记》中有所记载,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入墓时最好多一个小心,免得乐极生悲。” “贤弟此言极是,为兄头一回行这掘墓之事,实在不知其中深浅,还要贤弟多费些心才是。” 曹禀沉吟着问道。 “若能够帮上安民兄的忙,弟自当肝脑涂地。” 吴良起身抱拳道。 “说的好!要的便是贤弟这句话,来来来,咱们饮酒!” 听吴良如此说,曹禀自是喜不自胜,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擦了下嘴又道,“有才贤弟,我见你谈吐不凡,定是读过不少圣贤之书,只是此前为何隐而不发,甘愿沦为奴役受人驱使?” “只是些旁门左道罢了,上不得台面。”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而后谦虚笑道,“有才兄”确实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读了不少“圣贤书”的其实是他。 “不然。” 曹禀摇头道,“如今各路诸侯发于乱世,正是用人之际,凭你这学识无论投奔何处,做个门客应该都不在话下。” “安民兄谬赞了,弟只是个胸并无半点雄心壮志的小人物,只求在瓬人军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望安民兄体谅。” 吴良又道。 其实他比曹禀更清楚,东汉末年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绝大多数百姓文化水平都不高,稍微读过几本书的人便称得上人才,如果吴良愿意主动前往某个诸侯处毛遂自荐,凭他对历史的了解,混口饭吃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惜他志不在此,打仗哪有盗墓有趣…… “有才贤弟可真是个妙人。” 曹禀笑了笑,接着正色说道,“既然如此,待盗取梁孝王墓之后,我便带你亲自面见使君,为你求个官职也可在瓬人军中大展身手,如何?” “谢过安民兄,其实做不做官不打紧,弟主要是仰慕使君与安民兄的为人,愿为英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话正中吴良下怀,自是令他心中惊喜不已,只是略微推辞了一下便应下来。 …… 第七章 兵俑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在二人推杯换盏之间悄然过去。 当吴良与红了脸的曹禀从军帐走出时,刚好撞见了领兵在寝园内巡逻的周丰。 周丰与曹禀不是第一天认识,只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与吴良在军帐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像个失宠的小妇人一般恶狠狠的剜了吴良,嘴上却笑着说道:“提前恭喜军候,墓门已开,想必军候今夜便能大有所获,不日即可班师,到时使君定然少不了封赏。” “瓬人军将士人人有功,回去之后我必禀明使君论功行赏。” 曹禀心情不错,笑呵呵的说道。 周丰本就心胸狭隘,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更加阴郁,论功行赏的话肯定是吴良功劳最大,如此一来这个可恨的奴役岂不是要翻身? 想着这些,周丰甚至生出了主动请命入墓去抢功劳的想法。 但一想到昨夜莫名死去的那百余人,这个家伙立刻又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出脑外,接着说道:“军候为人公正,乃是瓬人军将士之福,预祝军候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 曹禀笑了一声,便领着吴良向寝园外的梁孝王墓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尤其是吴良的背影,周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啐了一口暗自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昨夜未死算你命大,不过来日方长,返程时我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取你性命再将功劳全部夺走,咱们走着瞧!” …… 再次来到墓中石门前,先前的兵士已经在此等候。 “诸位稍等片刻。” 见曹禀与兵士们已经跃跃一试,吴良拿起绑在门口的绳索,将此前赶入墓道中的野鸡拖了出来。 吴良用来捆住野鸡的绳索足有20米长。 野鸡怕人深入墓穴,一度将绳索拉直,即是说它至少已经深入墓穴20米。 此刻再拖出来,野鸡依旧活蹦乱跳,还能够发出极为响亮的叫声,足以说明墓中没有毒气,空气中氧气含量也还算过关。 “墓中可有邪气?” 见吴良查看过了野鸡,连忙凑过来问道。 “暂时并未发现,可以入墓。” 吴良点头道。 曹禀大喜,于是一行人终于放下心来,鱼次穿过石门进入墓道。 不过对于吴良来说,这其实已经是他第二次进入梁孝王墓了。 第一次是2012年夏,那时他刚读大二,暑假与几个大学同学一道来到砀山,进入这个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墓穴遗址实地考察。 那时,外面的寝园便连那些残垣断壁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依据地基修复出来的遗址公园。 遗址公园外面便是汉墓博物馆与售票服务大厅,服务大厅西侧有两个大型停车场。 停车场对面则是一个民宿村,那里除了连锁酒店和纪念品超市,还有不少非常亲民的民宿饭店,不但提供黑导游服务,夜里还提供小卡片服务…… 晃了晃脑袋,吴良将逐渐变色的思虑收了回来。 墓道的地面比较湿滑,聚了些水的地方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一抹亮光。 两侧墙壁也完全是山石凿刻出来的,渗出几股似流非流的水痕,这是所有以山作郭的地宫惯有的通病,没有凿出地下水流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就在这时。 “啊!” 走在前面的兵士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何事?” 曹禀与众人都被吓的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的问道。 “那里面……里面好似有人……” 那兵士咽了口口水,面色惨白的指着几米外的一处墓道岔路道。 “有人?怎么可能?” 众人不由更加紧张。 “给我火把,我去查看,你们为我掠阵。” 只有吴良走上前来,将那兵士手中的火把接过,只身一人前去查看。 他记得很清楚,进入梁孝王墓之后,首先会路过两个分别位于墓道左右两边的墓室,左边的被景区标记为车马室,右边的则被标记为兵器室。 虽然前世这两个墓室中的文物已经被清空,但只通过名字便能够判断出里面原本存放的是什么东西。 那名兵士所指正是车马室。 那么他所看到的人,便极有可能是汉墓中出土过的兵俑,除此之外,里面应该还有马车、马佣等文物。 不过推测归推测,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如此来到车马室门边,吴良先是将火把探过去挥舞了两下,见里面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我去! 这一眼猛的看过去,吴良也是瞬间汗毛倒立,身子一颤险些将火把丢出去。 只见一张煞白如纸的人脸就在面前不到两尺远的地方! 这张脸面容极为狰狞,两只眼睛瞪的极大且向外凸出,扭曲的法令纹下面是一张咬牙切齿的嘴巴,仿佛要将看到的一切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但再仔细看去,吴良冷静下来。 这的确如他之前所想,只是一个站立的兵俑,脸上所刷的那一层白色颜料已经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龟裂痕迹。 除此之外,兵俑的头盔也呈现出明显的陶土色泽,并且与那张可怖的脸连为一个整体,套在脖子处的衬布也是如此。 当然,最为明显的,还是骑兵俑脚下的那块用来固定立状的石板…… “各位不必慌乱,只是陶俑罢了。” 吴良先回头笑了笑,平息了众人的紧张情绪,这才步入车马室进行查看。 这个车马室面积不小,粗略计算总共至少存放了二十个姿态各异的兵俑,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手持长矛,还有一些两腿分开骑在一批木头雕刻而成的战马上,携弓佩剑好不威风。 在这些兵俑的后面,还有九辆木制马车。 拉车的木马个个佩戴铜制鎏金饰品,后面的马车通体彩绘有云气纹,高贵豪华,彰显王室奢华。 只可惜因为地宫地面潮湿,这些木马与马车已经自下而上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蚀,不止彩绘掉色严重,本身的木头也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不少地方已经碎裂开始掉落木渣。 “梁孝王刘武去世据此已有三百多年,也就现在进来还能看到这些木马与马车,要是换在我的前世,应该就只剩下几个残破不堪的兵佣和腐蚀严重的铜制鎏金饰品了……” 吴良不自觉的叹息摇头。 就在这时。 “咵嚓!” 一声脆响,竟是先前那名被吓到的兵士一戟捅掉了门口那个兵俑的脑袋。 脑袋掉落下来化作满地碎渣,那兵士嘴上还骂骂咧咧:“龟羔子滴唬俺,看俺不扎古死嫩个万人揍滴!” “住手!” 吴良还来不及阻拦。 紧接着便又是一声巨响。 众人慌忙回头,只见受到震动不远处一匹木马本就腐朽不堪的马腿忽然断裂,骑在上面的兵俑顺势一同倒下,也摔在地上变成了满地陶渣。 靠,这些东西留到后世可都是国宝啊,就这么毁了? 吴良莫名感到愤怒,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说任何话都无法真正管束这些兵士,而借助曹禀的权势去管束他们的话,又会为自己惹来不满,甚至结下仇怨。 于是灵机一动。 “完了!全完啦!” 吴良竟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露绝望之色嚎道,“我早告诉过你们进来之后不得擅自触碰任何物品,可这位大哥不听劝告擅自损坏墓主人麾下兵俑,如今墓主人已被惹怒,这莫名倒塌的骑兵俑便是征兆,咱们今天莫说盗墓,便是活着离开这里都难如登天!” 第八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啊,这……” 曹禀与兵士们被吴良的精湛表演吓了一跳,随后神色逐渐慌乱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有几名兵士正慢慢向后退去,试图尽快逃出这座陵墓,反正这里距离墓门也不是太远,逃出去或许便有机会躲过一劫。 “莫要乱动!墓主人阴魂就在这里,谁先出去必死无疑!” 吴良当即大喊。 那几名兵士身子一颤,连忙又退了回来,再不敢乱动一下。 一时之间,车马室内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众人低沉且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 “这……要如何是好啊?” 有人忍不住压着嗓子轻声问道。 或许还有人并不完全相信吴良的说辞,但此情此景之下,也绝对没人敢率先走出车马室,做那个“必死之人”。 毕竟昨晚这个地方可是莫名死了百余人呢,谁还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无人作声。 吴良也故意装聋,进一步增加众人的心理压力。 借助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有的人鬓角已经出现了一抹水光,那是冷汗……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预料中的内讧出现: “都怪陈金水,若非他不听告诫私自损坏兵佣,又怎会有这种事?” 有人终于顺着吴良此前的引导,将矛头对准了毁坏兵佣的兵士。 “就是,你想害死大伙么?” “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做了鬼也要找你讨个说法!” “就你手贱,杀敌时怎不见你如此英勇!” “……”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仿佛瞬间被引燃了一般,化作埋怨之词向那个可怜的兵士袭去。 “俺……俺不是故意滴,俺又不知道……” 面对众人之怒,陈金水也不敢多说什么,皱着一张脸连连解释道。 “够了!” 曹禀适时出声喝住众人,看了陈金水一眼之后,冷声说道,“陈金水擅自行动致战友于险境,这顿板子暂且记下,其他人需引以为戒!” 如此喝止众人之后,他又看向了瘫坐在地的吴良,换了个语气说道,“吴良,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这……” 吴良抬起头来极为艰难的看向陈金水,随即脸上划过一抹不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便是。” 曹禀说道。 “唉——” 吴良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倒也并非没有转危为安之法,只不过……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损坏兵佣的是这位大哥,若我们将他献祭给墓主人,或许有可能平息墓主人的怒意。” 一听这话,其余兵士立刻又目光复杂的望向了陈金水,心中所想溢于言表。 陈金水已是吓的面色煞白,两条腿颤抖着连连向曹禀与其余兵士告饶:“俺不是故意滴,俺再也不敢胡来了……军候饶命,弟兄们饶命!” 曹禀则是眉头紧蹙,一副天人交战的神色。 看得出来他并不愿献祭属下兵士,但事已至此,他又没有其他的选择,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而害了所有人吧? 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吴良原本想偷笑来着,却此刻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反倒觉得背心发凉。 心说封建迷信果然害人啊。 在民智未开的时代和地方有多少人因为神汉神婆的一番胡言乱语,就那些自私的愚昧活生生的烧死淹死,献给那些所谓的妖怪河神,以保一方平安? 现在的情景不正是如此么? 好在曹禀与这些兵士还没有那么糊涂与自私,起码没有人立刻要对陈金水进行“献祭”,只是在他的无良引导下放大了心中的恐惧与求生欲,闪过那么一丝念想罢了…… 想着这些,吴良已经完全没了继续吓唬陈金水的兴致。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从现在开始这些兵士应该没人敢再擅自行动,这就够了,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于是,假装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道:“或者……我们还可以尝试将功赎罪,只是得看墓主人愿不愿给我们这个机会。” “此话怎讲?” 曹禀连忙问道。 陈金水的告饶声也戛然而止。 “我等一同行四跪十二叩大礼,诚心祈求墓主人谅解,若墓主人肯放我们一马,此事便算揭过,但若墓主人不肯,只怕便难办了……” 吴良一本正经的道。 拜神时先出左脚手背向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拜鬼时先出右脚手心向上,行四跪十二叩之礼。 此乃《周礼》中便有记载的礼数,吴良虽然不清楚东汉末年是否流行这样的礼数,但他此刻装神弄鬼,必须得有个正儿八经的仪式感才更加令人信服,借过来一用倒也无妨。 说到这里,见曹禀与众兵士目光闪烁,吴良又大义凛然的道:“拜过之后,请军候与诸位大哥稍候片刻,待我先行出去试探一番,若我莫名暴毙而亡,便是墓主人不肯让步,彼时各位不必理会我,速速退出墓穴逃命吧,能有一人活命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曹禀当即面色一变,大声否决道:“有才贤弟,此举万万不可!要逃我们一起逃,怎可让你先去以命试险?” 此刻即使是在众兵士面前,曹禀也对吴良以贤弟相称,可以看出吴良这番话又在无形之中进一步增加了他在曹禀心中的分量与信任。 众兵士也瞬间对吴良刮目相看,竟颇有触动纷纷言道: “吴良,以前我听闻你是一员逃兵,是打心眼里瞧你不起,但如今看来,那些传闻必有隐情,你定是有什么苦衷,又或是被人陷害了。” “我服你,你是条汉子!” “今日之后,瓬人军内除了军候,你便是我最钦佩的人,你当得起!” “……” 甚至就连被吴良吓到了的陈金水竟也受到了不小的触动,犹豫了片刻之后竟强撑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吴良老弟,你的好意俺心领了,俺知道你这是在替俺去送死,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俺犯了错就应该俺来承受,哪有让你替俺送你的道理,说实话俺是不想死,可是俺更不想被兄弟们戳脊梁骨,不过俺承你的情,今夜俺要是侥幸没死,俺依旧把你当救命恩人!” “陈大哥,不用这么客气……” 想不到演这出戏居然骑到了这样的效果,吴良连忙有些心虚的抱拳还礼,脑袋里不由的回想起了某个著名小品中的桥段:“他还得谢谢咱呢。”“谢谢啊!” “不必争了!” 作为军候曹禀心中有自己的判断,直到此事不宜久议,当即喝道,“陈金水听令!” “属下在!” 陈金水连忙应道。 “四跪十二叩之后你来打头阵!” 曹禀问道。 “属下领命!” 陈金水抱拳。 “诸将士听令!” 曹禀又道。 “属下在!” 众人抱拳。 “即刻起,吴良所言便是军令,再有违反者休怪我不顾情面,听清楚了么?” “属下领命!” 此时虽依旧“身处险境”,但众人的声音却已变得洪亮震耳,整齐化一。 吴良心里暗喜,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掌握了此次行动的话语权,不再需要通过曹禀来传达指令,更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这正是他之后实施“保护性发掘”所需要的权力。 第九章 铜匕首 接下来在“精神领袖”吴良神神叨叨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顺利完成了标准的四跪十二叩之礼。 陈金水壮着胆子顶着满背心的冷汗蹑手蹑脚的向车马室外挪动。 过程中时不时咽一口口水,回头望上众人一眼。 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紧张的要命,不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担当有尿性的战士,他依旧强撑着并未退缩。 众人也同样紧张的屏住呼吸,望着陈金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结果。 自然是无事发生。 陈金水走出车马室,一直来到墓道中央都好端端的活着。 “有才贤弟,陈金水至此仍安然无恙,这是不是说……” 曹禀松了口气,碰了碰身边的吴良,试探性的问道。 “恭喜军候!墓主人已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我们得救了!” 吴良立刻露出一脸喜色,大声说道。 “真的?” 曹禀惊喜。 “噢——得救啦,哈哈哈!” “多亏有吴良在,若不是他,我们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盗墓果然是个手艺活儿,哪怕墓中有金山银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取走的。” “吴良老弟,你此前是干什么的,为何有如此见识?” “……” 兵士们纷纷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有人欢呼,有人感叹,顺便也终于有人开始关心吴良的身份。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闷响蓦然传来,众人连忙望去。 却见刚才还能站立的陈金水,此刻却仿佛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光了一般,双腿一软重重的伏倒在地。 什么情况!? 众人皆是一惊,莫非高兴早了? 吴良也是心中一紧,难道自己胡说八道出来的事情,也能打脸? 结果就见已经倒在地上的陈金水忽然又动了起来,随后竟像条蛆一般仅依靠双手和腰部的力量扭动着身体,僵硬的动作中透着古怪,十分渗人…… 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众人已然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有人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长戈。 就连曹禀也摸到了腰间佩剑剑柄。 终于,陈金水扭动着将身体调转过来。 吴良手中的火把照亮了陈金水那张湿漉漉的脸。 此刻在火把那不算明亮的火光映射下,陈金水正仿佛发怒的野兽一般不停的喘着粗气,五官紧皱的脸庞显得狰狞可怖,太阳穴处有几条青筋高高隆起…… “有才贤弟,陈金水这是?” 曹禀“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向陈金水。 其他兵士也是纷纷将兵器亮出,小心防备这个莫名“变异”的同伴。 “……” 吴良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搞清状况,更不知该如何应答。 然后。 他们就听到了陈金水那似哭又似笑的声音:“奶奶个熊滴,谁过来扶俺一把,俺松了口气才发现不知啥时候两条腿已经软的站不住喽,可跌死俺了,哎呦,俺滴波棱盖呦……” …… 又是虚惊一场。 众人搞清楚状况后又好气又好笑,果断将陈金水拖过来蹂躏了一顿,终于在询问过吴良的意思后继续探索梁孝王墓。 车马室对面便是兵器室。 兵器室内陈列着好几排兵器架。 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环首刀、有长矛、有手戟、有铁胎弓、还有长剑,粗略估计数量过百。 只不过这些兵器都是西汉年间就已经普及的铁器,又在这潮湿幽暗的环境中存放了数百年,如今自然或多或少受到一些侵蚀,带上了斑驳的锈迹。 尤其是铁胎弓受损最为严重,牛筋制成的弓弦已经系数老化断裂。 跟在吴良身后,曹禀细细打量着这些兵器,眼中已经泛起了亮光:“这些兵器质地细腻淬炼扎实,存放百年锋刃犹隐约可见,无疑皆是由百炼精铁铸造而成,都是难得的利器啊!” “俺随曹使君攻打匡亭时,擒下袁术手下大将刘祥,那时他手中兵器便是这般质地……” “我这破刀若是碰上这样的利器,一合之下恐怕便要卷刃。” “如今铸造这批兵器尚要花大价钱,何况数百年前,这梁孝王刘武不愧是皇亲国戚。” “……” 众兵士也是凑近了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兵器,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些兵士生在乱世,又配得上“精英”二字,归入瓬人军之前必定见过血打过仗,因此对赖以生存的兵器也必定有一些了解,就像现代战士对枪械特性了如指掌是一个道理。 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事,他们全都自觉管束住了自己,没有一人私自去触碰这些兵器。 可惜这些兵器完全入不了吴良的法眼。 毕竟在他所生活的21世纪,随便一把家用菜刀都是不锈钢材质,如果是特种用途的铁器,那更是一般人说都说不明白的合金材料。 不过见曹禀与兵士们对这批兵器的评价如此之高,又知这些兵器就算无人偷盗也断然无法保存到后世。 吴良果断化身舔狗问道:“军候,若我们将这批兵器带回去,使君会高兴么?” “那是自然!” 曹禀当即兴致勃勃的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将它们带回去打磨一番,赏赐各路将领使用,定可提升我军战力,使君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待我们探查过墓穴之后,军候便可派人进来搬运。” 吴良点头道。 “可是,墓主人肯么?” 曹禀有些担忧的问道。 “军候不必多虑,梁孝王乃大汉王室,使君如今为匡扶汉室发兵,向他借些身外之物如何不肯?只是莫要像刚才那般蓄意损坏,扰了梁孝王清净即可。” 吴良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也是个事实,东汉末年将“匡扶汉室”挂在嘴边可不只有刘备,曹操也是如此。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权势早已达到顶峰,却终身以丞相自居,从未称帝,众所周知,最终篡汉称帝的是他的儿子曹丕,武皇帝也是曹丕追尊。 “如此甚好!” 曹禀当即喜不自胜,喜悦之余却又瞥见最内侧的壁龛中放着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头盒子,好奇问道,“那又是什么?” “待我查看一番。” 吴良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木头盒子,只是还未来得及细看。 受到环境影响,木头盒子的表面已经受到了腐蚀,隐隐可见上面刻有一些花纹,但已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花纹。 吴良走上前去借助火光细细观察,并未发现任何机关禁制,这才站到侧面小心将其打开。 木盒里面是一层极为柔软的红褐色蜀锦内衬,受到木盒的保护,这层内衬目前为止还未受到较为潮气侵蚀,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干燥。 而在蜀锦内衬之上,则静静的躺着一柄——匕首! 匕首只有6寸来长。 红铜作柄,精铁为身。 雪白的锋刃在火光的映射下,竟有那么几分璀璨。 这不是普通的铁? 看到这抹璀璨,吴良暗自心惊。 普通的铁以汉朝的工艺无法打造出这抹亮银色的,作为兵器也不可能掺杂质地较软的白银,并且这个时代还没有合金一说。 那么这匕首的材质可选范围就小多了,很大概率可能是陨铁! 研究表明,陨铁作为一种天外来物,是一种以铁为主要成分的镍铁合金。 镍铁合金具有熔点高、硬度强、不易腐蚀的特性,因此在古代可是打造“神兵利器”的珍贵材料。 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合金工艺早已充斥了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比如常用的不锈钢制品,也就是铬镍系不锈钢,其主要成分就是镍铁合金。 如果真是陨铁铸造而成的话,这匕首倒是个不错的防身武器,至少绝对不会比后世的菜刀差…… 吴良心中正如此想着。 却听曹禀有些惋惜的评价道:“这兵器倒是精致许多,只可惜是一柄匕首,非英雄所用。” 第十章 西宫 “军候此话怎讲?” 吴良有些奇怪的看向曹禀。 据他所学,汉代匕首常常与佩剑并用。 军队中除装备常规兵器外,有的也配备匕首以备急用,而有些官吏除了佩剑也会随身藏上一柄匕首,危急时刻防身自卫。 这么适合近身肉搏与隐藏偷袭的兵器,怎么就非英雄所用了? 曹禀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撇嘴说道:“两军对垒,无非斗将、斗阵、斗兵三种战法,无论何种战法皆需长兵才可赢的光明磊落,这只能用来偷袭刺杀的匕首虽然精致,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就算侥幸赢了也胜之不武,自非英雄所用!” “原来如此……” 吴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心说这曹禀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嘴上却并未驳了他的面子,顺势说道,“既然这匕首入不了军候法眼,交由我来处理如何?” 曹禀本就瞧不上匕首,再加上刚收了一批精良兵器心情大好,当即摆了摆手随意的道:“你若有用收下便是,反正是梁孝王的东西,只要他不介怀,我又有什么关系。” “多谢。” 吴良道了声谢,果断将铜匕首拿入手中,又将木盒的蜀锦内衬取出裹住锋刃,别在了后腰裤绳上。 身为一名奴役,此前他是没有资格持有兵器的。 此刻却得到这么一件利器防身,简直就是装备大升级。 而且他很确信,这玩意儿放在这个时代就是神兵,虽受工艺所限未必够削铁如泥,但坚硬与锋利程度也绝非一般铁器可比,哪怕他不是臂力惊人的怪咖,刺穿寻常的锁子甲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具体效果还是等日后无人时再做验证为妙。 一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个护身符,毕竟现在还有人在惦记他的性命;二来则是为了防止曹禀看到反悔,那可就亏大了。 …… 查探过兵器室,一行人继续深入墓穴。 不多时他们又来到一处岔路,前方共有三条墓道可选,分别通往左、右、前三个方向。 “有才贤弟,你看这……” 曹禀与众兵士已经潜移默化的对吴良产生了依赖,全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做出最为安全的选择。 尤其是曹禀,他是这里唯一知道吴良“乩童”身份的人。 吴良心里清楚,这三条墓道其实是一个“中”字结构的回廊,即是说选择哪条通道都能够到达主墓室,只是远近的问题而已。 “走这边。” 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左侧那条墓道。 左侧墓道会路过陵墓“西宫”,印象中梁孝王墓的钱窖就藏于西宫之中。 曹操命瓬人军秘密发掘梁孝王墓主要就是为了筹集军饷,而钱就是军饷,只要有足够的钱,粮食、军械、马匹……什么买不到? 不过也并非什么钱都能流通。 据吴良所知,梁孝王刘武生活的年代西汉初期,那时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是自秦朝沿袭下来的叫做“半两”的铜钱。 后来历经变革,自“半两”变成了“三铢”,不久又变为“五铢”。 就算是“五铢”,自西汉到东汉,也经过了多次改变。 尤其到了董卓掌权时代,为了敛财董卓竟命人融掉了秦始皇所铸十二金人(铜人)中的九个,发行了一种被百姓戏称为“无文钱”的“五铢”,因此引发了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 最后甚至出现了“谷担数万”的情景,老百姓要买一石谷竟要挑一担钱,自此东汉货币系统彻底崩坏。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连“五铢”钱都已无法在市面上流通。 老百姓已经基本进入了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模式,钱币早就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有一种东西却是任何时候都能够作为货币进行使用的,那就是——黄金! 汉代白银还不属于货币范畴,但黄金却早在汉代之前就已经成了所有货币的上位货币,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黄金的地位也不曾被动摇,绝对的硬通货。 所以曹操派瓬人军发掘梁孝王墓,寻找的应该就是黄金。 只可惜梁孝王的黄金放在哪里,吴良也无法确定,毕竟后世的梁孝王墓遗址中,可没有一个被标记为金库的墓室。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从钱窖入手最为明智。 如此由几名兵士在前面探路,吴良与曹禀跟在后面,走了大约百余米,终于来到一处更加宽阔的墓室前面,这就是西宫。 前世吴良进入西宫时,这里面就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室。 除了在岩壁上凿刻出来的一些壁龛、以及岩石筑建而成的基础结构之外,剩下的一切就只能依靠想象。 但此刻,这里却仍是一座奢华富丽的寝宫。 寝宫内床、桌、椅、柜等家具一应俱全,虽然都受到环境影响发了霉,甚至有些家具已经损坏,但依旧可以在浓烈的霉气中闻到一股特有的香味,可以判断这些家具皆是使用珍贵的楠木打造而成。 除此之外,这些家具还都以这个时代同样能够当作货币使用的蜀锦进行了装饰。 尤其在那张床幔被褥齐全的大床上更是大面积使用。 只可惜受环境与年代影响,那些蜀锦的损毁也同样严重,有些已经撕裂掉落到了地上,就算还悬挂着的也摇摇欲坠,恐怕连一口气都已承受不住。 “唉,这些东西也肯定留不到二十一世纪,如果现在有台相机拍下来就好了,随便一张照片拿出去,都能成为考古界的世纪级重大发现……” 吴良不无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与壁龛中的摆件。 桌上摆有一个茶壶以及一组雕工精细的玉杯。 茶壶乃是西汉刚刚发展起来的原始青瓷材质,而玉杯则用羊脂玉雕刻打磨而成,并在杯身镶嵌了一圈金箔。 壁龛中则摆放着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陶罐,看材质皆为原始青瓷技艺烧制而成,上面印有细细的麻布纹,造型端庄,釉质肥润,开片匀细,以西汉时期的烧制工艺来看,应该均出自大师手笔。 “这些东西倒是可以保存下来,到了二十一世纪随便一样拿出来都是国宝级的文物,价值连城。” 吴良已是看的两眼放光,只恨自己不能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能够在两个时代时空旅行,顺便还带着个随身仓库。 “有才贤弟,你在看些什么?这地方也就那几个玉杯还有些价值,却也有限的很呐。” 见吴良神色越来越古怪,曹禀忍不住说道。 闻言吴良回过神来,冲曹禀笑了笑,径直走向西宫西南角的一处空档,用脚在铺于地面的一块不起眼的石板上重重的踩了两下,确定下面确实是空的,这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这下面便是梁孝王墓的钱窖,来几个人打开看看,或许能有所获。” 第十一章 发财啦 一听这话,曹禀与兵士们瞬间就来了精神。 “有才哥,你咋知道那下面是钱窖?难不成你会隔墙视物么?” 一个不明就里的年轻兵士好奇问道。 其他兵士闻言也是齐刷刷的看向了吴良,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罢了。 毕竟,他们与吴良一同进入西宫,一同站在原地感叹墓室之奢华。 可除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吴良却能够像回了自己家一般直接找出这个地窖,并一口咬定这是钱窖……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曹禀见兵士们发问,嘴角勾出一抹“这里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的优越笑容,却并未跳出来言明吴良的“乩童”身份,而是将选择是否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吴良自己。 这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家伙。 他觉得吴良是一个隐士,明明有些才气此前却隐而不发,这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所以此刻也未必愿意将自己的身份搞得人尽皆知。 何况,吴良现在还是瓬人军的秘密武器,秘密武器自然也不是可以轻易示人的…… 曹禀正如此想着,却见吴良已经叉住了腰,一脸臭屁的笑道:“隔墙视物?这位兄弟,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会的可比这厉害的多……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快点过来搬开这块石板。” 这就叫原形毕露。 吴良本就不是什么低调的人,若非之前形势所迫不得不夹着点尾巴,他早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这……我一向看人很准,难道这次打眼了?” 看着吴良的臭屁模样,曹禀不由的自我怀疑起来。 那些兵士虽听的云里雾里,但越是这样反而越发觉得吴良深不可测,见他招呼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抢着过来搬动石板。 “一二三!” 四个人扣住石板缝隙一同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块石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洞。 吴良举着火把靠近查看,见黑洞之下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 石阶大概只有几米长,火光已经可以照射到钱窖底部,因为地势较低那里有一些积水,水面正反射着火把的光芒。 不过水应该非常浅,因为前世吴良来梁孝王墓实地考察时曾仔细观察过这个钱窖,对钱窖的大小与深度有所了解。 “派个人下去查探一下?” 曹禀适时问道。 “我去!” 刚才提出问题的年轻兵士立刻响应,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等等。” 吴良立刻伸手拦住了他,回身再次将拎在一名兵士手中的野鸡拿了过来,一把丢了下去。 野鸡既怕人又怕水,进入钱窖立刻扑腾着翅膀向深处逃去,怎奈钱窖就那么大,只能急的在里面打转。 众人见状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几分钟之后,那野鸡终于不再扑腾,却依旧在活蹦乱跳的来回跑动,偶尔从水中跑过,水面仅仅只是没过了它的脚掌一些而已,水确实不深。 “可以了,下去吧。” 吴良心中有了判断,扯着绳子将野鸡拽回来,终于点头说道。 那年轻兵士见他刚用野鸡测了“邪气”,自然更加有恃无恐,迈开大步便兴冲冲的走了下去……这可是钱窖啊,用窖来存的钱得有多少,亲眼见识一下这辈子就值了!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哎呦”一声惊叫。 这个家伙的脚在湿滑的石阶上打了个出溜,就那么踏踏实实的连人带火把一同滚了下去。 好在他有些武艺,手上功夫也还算稳当,这么下去竟也没有将火把丢入水中弄灭,反而一个轱辘坐了起来。 然后。 “我的娘啊!钱!很多钱!到处都是钱!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军候,咱们发财啦!发财啦啊!” 年轻兵士坐在水中,眼中猛然闪烁起了精光,左看右看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口中兴奋的喊叫起来……说实话,吴良觉得刚才摔那几下应该挺疼的,不过这个年轻兵士好像早就忘了疼痛。 这就是钱财的魔力啊。 闻言曹禀与其余众人的表情也是瞬间精彩起来,跃跃欲试。 不过曹禀还算有些理智,并未忘了询问吴良的意见:“有才贤弟,我现在可以下去么?” “可以。” 吴良刚点了下头,就见曹禀已经纵身一跃跳入钱窖。 其他兵士也是纷纷跟上,仿佛生怕晚下去一步那些钱就会长出腿跑掉一般。 “现在有多激动,只怕一会就有多失望。” 望着他们的背影,吴良暗自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跟了下去。 钱窖空间上宽下窄成呈倒置的“凸”字形状,如那个年轻兵士所言,此刻倒置“凸”字肩上堆放着大量铜币,初略估计至少得有数百万枚,合计数量只能以“吨”来统计,看起来确实颇为壮观。 不过受环境与时间影响,这些铜币自下而上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上面呈现出铜器生锈时固有的绿色。 甚至最下面的有些铜币已经全部被锈迹包裹,如同柿饼一般结出了厚厚的氧化层。 除此之外,用来串钱的麻绳也已经严重碳化。 不少铜币在麻绳断裂之后散开,滚落的到处都是。 不过吴良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铜币上面,而是四下打量一下之后,将目光投向了最下层的一座泡在水中的“小山”之上。 这座“小山”像是由许多切割规整的“小砖块”堆砌而成,表面整体呈熏黑色,同时附着了一些受铜币影响生成的绿色锈迹,看过去并不怎么起眼。 趁众人都在发呆的功夫,吴良不动声色的来到那座小山跟前,尝试拿起最上面的一块有些松动的“小砖块”。 沉! 入手非常沉! 这块有肥皂大小的“砖块”,吴良一只手居然拿不起来! 这玩意儿不是绝对不是岩石,任何岩石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密度,也不是一般的金属,一般的金属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密度! 吴良的心脏随手一同沉了下来,略微发力用指甲在上面抠了一下。 一丝金色若隐若现! 我去!这是…… 这一瞬间,就连吴良也无法再保持淡定,身子轻飘飘的晃了两下。 第十二章 从心 这是黄金! 众所周知,黄金是一种化学性质非常稳定的贵金属,不会像其他金属一样发生氧化。 即是说,即使在这种潮湿恶劣的环境下,黄金也能够十分完好的保存千万年,也是因为这个特性,黄金才从诸多金属中脱颖而出,成为历朝历代乃至整个世界的货币本位,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不曾改变。 而这座“小山”表面之所以会呈现熏黑色。 则大概是因为日积月累的污垢在湿气的作用下附着在了上面,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地下水中含有少量的酸性物质,对黄金表面造成了一些轻微腐蚀所致。 当然,也仅仅只是表面那薄如发丝的一层,否则吴良仅凭指甲去抠,又怎能轻易抠出藏于下面的金色? “有才贤弟,这些铜钱当如何处理?” 曹禀不明所以,依旧望着面前的海量铜币,有些出神的问道。 吴良稳定了下情绪,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来问了一个扎心的问题:“军候,当下铜钱还能在市面上流通么?” “这……” 曹禀闻言一愣,随即面露扎心之色,很不情愿的证实了吴良所学,“长安洛阳一带百姓受董贼小钱所害,早已无人肯收铜钱,多以物易物,在偏远一些的地区或许尚可流通,但也有限的很。” “你说的是五铢钱,如果是秦半两呢?” 吴良又问。 “半两?” 曹禀没读过《史记》,对数百年前流通的钱币也没什么概念,又面露诧异之色。 吴良也不废话,弯腰从钱堆中拿起几枚铜钱递到曹禀手中,借着火光将铜钱上的两个篆体小字指给他看:“军候请看,右为‘半’左为‘两’,这些都是西汉初期沿袭秦制流通的半两钱,这些钱放到现在还能流通么?” “这……” 曹禀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皱眉看着那两个小字,甚至还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搓了几下,但半两就是半两,他也不是赌神,怎么搓都不可能将那两个字变成五铢。 何况就算是五铢钱,放到现在也极难用来补充粮饷…… 那些兵士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同样能听明白吴良在说些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兴奋的表情也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此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凄凉。 难道熬了那么多夜,费了这么大劲,死了那么多人,最终就掘出来这么一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图个什么? 见曹禀与众人已然一副要死的表情,吴良再次偷笑。 现在情绪已经铺垫到位,这时候再让他们绝处逢生,惊喜便可加倍,如此他的价值也将更加充分的体现出来。 如此想着,吴良又指着身后的那座“小山”说道:“军候,你再看这是什么?” “什么?” 曹禀有些艰难的将目光从手心中的几枚半两上移开,看向吴良所指的地方,声音沉闷无力的问道。 吴良咧嘴一笑,拿出之前别在后腰的铜匕首,在“小山”上轻轻一刮。 表面那层黑色物质被刮开的同时,藏于其中的金色立刻在火光的照射下令人眼前一亮。 “这、这、这、这是……” 曹禀瞳孔猛地一缩,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指着那座“小山”,张着嘴巴“这”了半天却连一句话都无法完整说出,甚至双脚还在难以置信的向后退却。 众兵士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 有人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抹扎眼的金色与曹禀的反应却是他们有目共睹的,那下面的东西绝对不容小觑。 “黄金。” 吴良淡淡的道。 “!!!”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僵直了一下,仿佛不慎踩到了电门。 黄金! 一座由黄金堆砌而成的小山! 这岂不就是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金山!? 毫无疑问,贫穷不仅能限制现代人的想象力,东汉末年的人也是一样,普通老百姓通常都很难想象的出“大老虎”家的地下室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吴良看着众人,决定给他们一些接受的时间,并未出声打扰。 实话实说,先前发现这竟是一座金山、而曹禀等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吴良并非没有产生将其占为己有的想法。 但略微斟酌过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上交曹操,先抱上这条大腿再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史为鉴,在乱世之中,一个普通人拥有大量资产还真就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批黄金留在他手中,只要稍微走露出一点风声,立刻就会被各路豪强找上门来,巧取豪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命就要丢,甚至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用黄金来招兵买马,不求与各路诸侯逐鹿沙场,只求明哲保身。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可就不是你想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的了,一定会有人将你卷入战乱之中,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而纵观东汉末年历史,诸如吕布、诸葛亮、关羽、张飞、庞统、周瑜、典韦……之流的英雄豪杰不胜枚举,这些人哪个不比他聪明,哪个不比他勇猛,可结局又是怎样? 就算是曹操这样举世闻名的奸雄,不也有败走华容道的时候? 所以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和平年代而来他既不会兵法阵法,又没有天下无敌的武功,甚至连死人都没怎么见过……很多方面的差距都不仅仅是熟知历史就能够弥补的,真要让他跑去带兵打仗可能还不如历史上最有名的键盘侠赵括,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好好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做个成功男人背后不可或缺的男人,过上前世最向往的奉旨盗墓的冒险生活难道它不香么? 最重要的是…… 据吴良所知,砀山之中可并不只有梁孝王刘武墓,而是藏了一整个汉梁王墓葬群。 其中后世考古界最为著名的“天下石室第一陵”梁孝王王后墓就藏于隔壁那座山麓之中,还有梁共王刘买墓也在附近,这些墓直到九十年代左右才被考古专家发掘,并且均未受到严重的盗墓损坏。 即是说,历史上曹操就只找到了梁孝王刘武墓,并未发现其他陵墓。 如此说来,那些陵墓中的宝藏不就是专属于他一人的么? 这么一想将这批黄金交给曹操即可换取一个身份与一份庇护,从此在这乱世之中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心疼了不是? 正当吴良“从心”的想着这些的时候。 “呜呜呜……” 旁边忽然传来沉闷的呜咽声。 吴良连忙回身望去,只见曹禀不停的耸动着肩膀,一行清泪正顺着他黝黑的脸庞悄然滑落。 见吴良与众兵士看来,曹禀慌忙擦了一把脸,尴尬的解释道:“我这是高兴,我长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我爹也是!我伯也是!我太公也是……我与你们打包票,就算是他们见了也要高兴的落泪。” 是么? 吴良顿时来了兴致,曹丞相哭起来的样子倒确实有些令人期待呢。 第十三章 内藏眢 至此,对于曹禀来说,这场盗墓之旅已算圆满。 这批黄金至少得有几吨重,换算成汉朝的计量单位,那就是几千斤,甚至可能是上万斤,运回去绝对可解曹军粮饷之急,甚至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军需。 因此他立刻征询了吴良的意见,在得到吴良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派人出去集结人马开展搬运工作。 等待的过程中,曹禀又像许多中了彩票的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将吴良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道:“有才贤弟,我还有些担忧,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这些黄金教人来搬,难免有人动了贪念私藏,到时未必便能寻得出来,如何才能防范于未然?” “这个好办。” 吴良淡然笑道,“军候只需预先在金砖上刻好编号,再将编号与每一个参与搬运的人员一同登记入册,如此便可责任到个人,自然谁也无法私藏。” “妙啊!贤弟此计甚妙!我为何不曾想到!” 曹禀顿时喜笑颜开,用力抱住吴良的肩膀晃了晃,赞口不绝道,“有才贤弟真乃天人也,贤弟进可趋吉避凶开墓破土,退能献上妙计解我忧愁,我何德何能竟能得贤弟相助,实乃此生之大幸!” “军候谬赞了,良不敢当。”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不然!在为兄看来,你的才华已可比肩使君身侧谋士戏志才,或许那戏志才还未必比得过你。” 曹禀摇头正色说道。 戏志才…… 这个人吴良当然也是知道的。 此人大名唤作“戏忠”,志才只是他的字,乃是曹操早期最重要的谋士,没有之一。 戏忠曾助曹操陈留起兵,施计大破黄巾军,获降军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随后又将降军精锐整编为曹操戎马生涯中最为重要的嫡系部队“青州兵”,匡亭六百里大追击大败袁术、黑山军、南匈奴…… 可以这么说,曹操能够在中原站稳脚跟成就大业,戏忠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只可惜此人命不太好,去世的比较早,再加上受众面更广的《三国演义》中并未提及此人。 以至于后世大多数人都只知东汉末年有句名言叫做:“郭嘉不死,卧龙不出”,殊不知,在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类似的名言:“志才不死,郭嘉不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国志·魏书·郭嘉传》中有便有这样的记载: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召见,论天下事。 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 莫可与计事者! 仅凭这六个字,便足以看出戏忠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若非此人早早去世,曹操还真就未必会启用郭嘉。 说白了,郭嘉也不过只是戏忠死后,曹操退而求其次才找来的替代品而已。 甚至就连曹操的儿子曹丕正式称帝之后,也曾用八个字来描述戏忠:“朕非戏志才,不帝也!” 需知戏忠的死亡时间是公元196年,而曹丕的出生时间则是公元189年。 如此算起来,戏忠死时曹丕不过只有7岁,试问到底是多么逆天的才情,才能在一个7岁的孩子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军候莫要折煞我了,我如何能与戏志才相提并论?” 吴良连忙说道。 这次可不是假谦虚,而是真佩服。 “他志才,你有才,你二人字中皆有一个‘才’字,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曹禀笑道。 “军候说笑了。” 吴良摇了摇头,悄然将话题引向他处,说道,“稍候军候要在此处监督搬运黄金,不如将方才一同入墓的兵士派与我,我率他们继续向深处探索,或许能另有收获。” “然也。” 曹禀自是欣然应允。 …… 吴良选择继续深入,其实藏了私心。 一来,他想亲眼见识一下被中外专家学者赞誉为“敦煌前之敦煌”、“敦煌外之敦煌”的原版《四神云气图》与后世早已见不到墓中原始布置; 二来,则是想开梁孝王刘武的棺木一探究竟。 众所周知,那些黄金虽然价值不菲,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墓主人通常都会选择随身陪葬。 像梁孝王这种身份的墓主人,随身陪葬的东西必定不简单。 …… 印象中,梁孝王墓共有两个连通的主墓室,地势较高的是殿室,地势较低的则是存放棺椁的棺床室。 不过时间比较充足,吴良并未直接前往主墓室,而是带着剩余的九名兵士原路折返,相继探索了另外两条同样能够主墓室的墓道。 位于这两条墓道两侧的几个墓室与东宫之内也都有不少留到后世能够称为国宝的文物,不过并没有这个时代需要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因此一行人也就既小心谨慎又走马观花似的逛了一圈。 此刻,兵士们与吴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吴良没有开口的情况下谁也不会下手触摸任何东西。 如此大概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其中一间主墓室。 这间主墓室便是殿室。 殿室布局与古装剧中皇帝早朝的金銮殿有些类似,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殿顶便是传说中的《四神云气图》,这图主要以红色颜料作底,一条黄色的腾飞巨龙贯穿东西,另有朱雀、白虎等神兽作为陪衬,再辅以灵芝与云气纹图案装饰,看起来教人荡气回肠,绝对比此前在教科书上看到的照片要来的震撼。 殿室顶头是一个汉白玉雕刻堆砌而成的小高台,台上摆有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椅子,应该算是梁孝王刘武坐的“龙椅”吧。 不过兵士们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龙椅”左右的四个栩栩如生的侍女俑吸引了过去: “真俊美呐。” “这身段,若是真人就妙了。” “真想摸上一把……” 汉朝以“细腰”和“体轻”为美,这四个侍女俑自是完全附和这些特征。 而在仔细看过《四神云气图》之后,吴良则率先注意到了位于殿室中心的一个直径大概两米的水潭。 只见水潭中间的水仿佛煮沸了一般,不停的翻滚,发出“汩汩”的水声。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内藏眢’吧?” 吴良心中暗惊。 第十四章 黄肠题凑 所谓“内藏眢”,乃是一种风水形势,也叫作“棺材涌”。 要说它的出处……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关史料可以参考,是吴良自前世一部名气很大的盗墓小说中看来。 那部小说中描写的“内藏眢”风貌与眼前的情景极为相似。 同样是在地宫中间的地面上,同样是一个水池,水池中央有一个泉眼,泉眼的水流不停向外涌,既不会溢出,也不会干涸,据说这样的地形在风水形势中有器储之象,极适合埋葬女子,可令子孙受到福荫。 在这个说法的基础上,吴良还进行过一番推演,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结论:“如果内藏眢极适合埋葬女子的话,那么应该就不适合埋葬男子了,因为国学中男与女分属阳与阴两种相对的属性,此涨彼必消,时间久了是要出现异数的。” 当然,这只是吴良自己的推测而已,并没有理论可以作为依据。 何况“内藏眢”这种风水形势是真是假也同样没有定论,反正吴良翻阅过无数史料,都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 甚至为此上研究生的时候,他还特意向导师进行过请教。 “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考古经验丰富的老教授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吴良只得就此作罢。 不过心中却从未忘却这个问题,只是没有那么执着罢了。 其实他明白,小说中的许多内容都是杜撰出来的,“内藏眢”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没必要太过较真,但同时也不能完全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天朝上尚有许多神秘文化都只口口相传,虽然并未留下可以参考的史料,有些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但却也有一些在流落民间的少数后人之中流传了下来,并不能全盘否定。 回到眼前,望着面前翻涌的水池,吴良陷入了沉思。 遥想前世来到梁孝王墓实地考察时,这个水池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比较深的石坑,坑下还有几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小洞,当初吴良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可能那几个小洞便是此时的泉眼所在了…… “有才哥,那里有些金器玉器……” 一个声音打断了吴良的思绪,是之前那个滚下钱窖的年轻兵士。 吴良顺着年轻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相对干燥的壁龛之内摆放着一些小型的金制器皿,以及一些羊脂玉打磨而成的砚台、笔架等等日常用具,还有一些原始青瓷陶器。 而在这个壁龛旁边的几个壁龛之内,则存放着大量竹简。 这些竹简摆放整齐,可惜因为环境与时间的影响,也已经多数已经断了麻绳,不少竹片散落到了地上。 吴良走上前去拿起几个竹片查看,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一片。 “唉,可惜了……” 吴良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如果这些竹简保存完好的话,他一定会建议曹禀将其打包装车带回去以供自己研究。 在他看来,这些竹简的重要性要远超钱窖里的那些黄金,这是所有考古学者的通病。 “吴良,这些金器玉器当如何处置?” 见吴良的注意力居然不在那些金器玉器之上,反倒拿着几个一文不值的竹片摇头,一个兵士又忍不住问道。 吴良回头瞥见兵士们期盼的目光,便知道他们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金器全部带走,不过不要私藏,此行诸位皆是有功之人,待出去之后我会向军候请命,将这些金器中的一部分拿出来犒赏你们。” 于是笑了笑,吴良说道,“至于那些玉器,诸位应知宝玉通灵,葬入墓穴的玉器便是葬玉,久居穴中早已吸入不少死气,恐害尔等性命,万不可取……诸位随我一同将那些玉器、还有那些陶器丢入这水池之内,暂时隔绝死气为妙。” emmm…… 这个水池不浅,只要没有干涸,日后就算再有盗墓贼闯入墓中,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这些文物,没准儿就有可能留到后世。 实话实说,也就是梁孝王墓上下左右都是坚硬的岩石,挖掘属实不易。 否则他一定会让这些兵士原地挖个坑把这些文物埋了,再把地面恢复原状,这样留到后世的可能性绝对要比投入池中更高。 “好兄弟!” “哈哈,还是吴良仗义,没把咱们给忘喽。” “下回使君再有掘墓的任务,你可一定要带上俺,俺啥都听你的……” 一听出去之后可以赏赐黄金,众兵士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笑得嘴都合不拢,干起活来自然也积极了许多。 片刻之后。 满殿的玉器与陶器已经全部被丢进了水池之中,再看这些兵士,每个人怀里都揣着几样金器,兜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吴良则已经借着这个空档依次查看了旁边的几个墓室,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间主墓室——棺床室。 众人刚刚来到门前,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掺杂着腐朽气息的香气。 这是柏木特有的香气。 对此吴良并不感到意外,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按照西汉的礼制,皇室下葬都会采用一种叫做“黄肠题凑”的特殊墓葬形式。 这是特权的象征,除了少数经天子恩许的诸侯王和重臣之外,任何人擅自使用这种墓葬形式都是重罪,诛九族! 而所谓“黄肠题凑”的主要材料就是一种去了皮的黄心柏木。 梁孝王刘武本就是汉景帝刘启的亲弟弟,七国之乱时又拱卫长安立下不世之战功,无论从哪一方面去看,都绝对具备使用“黄肠题凑”的资格。 可尽管吴良心中早有预料,迈步进入棺床室时,依旧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他早就知道棺床室的占地面积要比殿室大了许多,并且层距也高出许多,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大的墓室,居然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室顶全都被切割均匀的柏木板包裹了起来,直接改成了一间规模宏大的木房! 这在后世可是早已不存在的,吴良实地考察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石室。 “咯吱——” 一脚踏入木房,脚下腐败的柏木板随即发出响动。 与此同时。 ! 在吴良与众兵士目光所不能及的位于木房顶部的黑暗角落里,一双血红的眼睛蓦然睁开! 第十五章 尸体去哪了 根据汉代礼制,西汉王室陵墓的棺床室共有五个必不可少的部分。 这五个部分自外而内分别是:外藏椁(地宫之内所有墓室的统称)、便房、黄肠题凑、梓宫(墓主人棺木)和金缕玉衣。 如今吴良等人进入的这间规模宏大的木房,应该便是其中的便房。 对于便房的用处,考古界一直存在有两种看法: 一种看法认为“便房”是供墓主人灵魂休息使用的地方,因为在许多汉代诸侯王墓葬中都出土过一些餐饮与乐舞用具,因此可以证明便房的功用便是休息娱乐; 另外一种看法认为“便房”是供前来祭拜死者的亲属休息的地方。 吴良则更加倾向于后者。 这就需要与外面的那个用了“自来石”的巨大墓门联系起来了。 如果下葬之后不准备再让人进来,那么墓穴就完全没有必要设置使用“拐钉钥匙”便可轻易打开的“自来石”了不是么,直接封死岂不更加保险? 除此之外。 吴良记得《后汉书·礼仪》还有一段皇帝进入墓室祭拜先帝的记载:“黄道开通,皇帝谒便房。太常寻至羡道,去杖,中常侍受。至柩前,竭伏哭止如仪。辞太常导出,升车归宫。” 这段记载,便又一次证实了便房的真实用途。 此刻吴良等人面前的这个便房也是装饰的富丽堂皇,其中摆设多以乐器为主。 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一套规模十分夸张的编磬,这套编磬分为上下两层,支架使用青铜铸造而成,磬体则全部由大小各异的青色玉石打磨而成。 吴良细数了一下,上下两层磬体竟达三十二枚之多! 这种规模的编磬若是放到后世考古圈,绝对是要引起轰动的……因为据他所知,迄今为止考古发现的最大规模的编钟也只有三十二枚,而且磬体皆为石制,与这套玉制编磬相比无疑要差了一些。 在这套编磬的旁边,还有一套规模相当的编钟。 编钟用不上玉石,于是通体由青铜铸造,只有一层,从左到右由大变小,总共十三个青铜钟体。 不过与那套编磬相比,这套编钟就要平庸许多了。 因为在1978年,考古学家曾在战国时代的曾侯乙墓中发现过一条堪称“之最”的编钟,那套编钟一共由65件钟体组成,这套编钟之大,一锅炖不……呸呸呸,一个现代音乐厅的整个舞台才能勉强放下。 emmm…… 想到这里,吴良暗自将“曾侯乙”这个名字在心中重复了好几遍,进一步加深记忆。 这个墓在东汉末年之前,而且他又知道大概地址,有机会或许可以去光顾一下,看看“曾侯乙”的墓中除了这套编钟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起“保护”起来。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处理好眼前这座墓的事情。 同时看到编磬与编钟,吴良更加确定,便房就是供前来祭拜死者的皇室亲属休息的地方。 因为这两样大型乐器与休闲娱乐关系并不大,通常情况下只有皇室举办宫庭雅乐或盛大祭典时才会使用。 磬钟合鸣。 “近之则钟声亮,远之则磬音彰”。 如此方可展现出皇家的恢弘不凡的气质。 除此之外,便房之内还有一些诸如竽、笙、瑟、琴、筝等小型乐器,但这些乐器在磬钟面前,最多也只能算作陪衬。 查探过这里的情况之后,吴良率领众人穿过便房,终于走进位于后堂的墓室。 火把的光亮所过之处,四周地面皆由削成了同样长度同样规格的黄心柏木坊累积而成,南北两侧纵向摆放,东西两侧纵向摆放,如此呈“口”字围成了一个极为工整的长方形墓坑。 这画面可能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却又对强迫症患者极为友好。 不过这就是“黄肠题凑”由来。 所谓“黄肠”,指的是材料,说的就是这些黄心柏木坊。 而所谓“题凑”,指的则是摆放方式与结构,这些柏木坊层层平铺,又与同侧壁室呈垂直方向,从内部向外看,四壁都只能看到柏木坊的横截面,“题凑”这个词用的倒也贴切。 在这些“黄肠题凑”围出来的墓坑之中,吴良等人终于看到了梁孝王刘武的“梓宫”。 那是一口用料极为扎实的大棺材。 通过棺材上面的微紫色木纹,以及散发出来的特殊香气,可以判断这口棺材使用的材料乃是香楠。 这种楠木虽然没有金丝楠木的品相,但胜在香气悠远又不刺鼻,能够盖过部分尸体特有的异味,同时又可以有效的预防蚁虫袭扰,更加适合作为棺木使用。 但现在,吴良与众人的关注点早已不在棺木的材质之上。 他们更加关心的问题是——这棺材的盖子,怎么是敞开的!? “吴良,这、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们顿时有些慌神。 从进入石门到现在,梁孝王墓中绝无半点有人在他们之前进来过的迹象,一切殉葬品也都完好无缺,但现在墓主人的棺材盖子却不知为何被掀翻在了一旁,这一点都不科学!? “莫慌,待我先看看!” 吴良心中也是颇为疑惑,只得先稳住众人,而后手持火把小心翼翼的来到棺木近前,伸着脖子向棺材里面看去。 首先入眼的便是摆放在黄色内衬之上的“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也叫“玉柙”,乃是汉代皇室成员死后专用的殓服,外形与人体形状相同,通体使用玉片与金线编造而成。 其实一些大臣与贵族也可以使用这种形式的殓服,不过他们只能使用银线与铜线编造,但那不叫“金缕玉衣”,而叫“银缕玉衣”或“铜缕玉衣”。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副金缕玉衣的胸口位置不知何时竟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透过那个破口可以看到,这副金缕玉衣已经只是一个空壳,原本应该包裹在里面的尸体竟不翼而飞,连一根枯骨都没有剩下! 尸体呢!? 吴良心中一寒。 他很清楚,哪怕经过几百年,这种封闭墓穴中的尸体也断然不可能完全消失。 难道被什么生物、譬如穿山甲之类的食腐生物吃掉了? 也不可能! 吴良当即又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从这副破损的金缕玉衣上的许多细节可以判断,这玉衣分明是自内而外破开,绝非外力所致! 第十六章 玉藻前 见此状况,吴良自然更加不敢大意,连忙对身后兵士提醒道:“诸位聚作一团小心戒备,万不可大意!” 众兵士均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闻言连忙亮出兵器,呈扇形背对吴良展开阵型。 如此阵型即可互相守护,又可将吴良护住。 曹禀的待遇也就不过如此,可见经过几个时辰的相处,吴良已经摇身一变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奴役成了兵士们心中的核心人物。 “有才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年纪稍大的兵士压着声音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这莫名掀开的棺木中,墓主人的尸首已经不见踪迹,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我还无法确定具体缘故,但为防意外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 吴良并未将金缕玉衣上发现的细节说与众兵士,以免引起过多的恐慌,那样反倒更容易出乱子。 “所言极是。” 兵士们听完纷纷点头,互相之间又靠近了一些,屏住呼吸用眼睛和耳朵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动静。 这种情况下,吴良也略微安下心来,继续观察棺木内的情况。 棺木中除了那副破损的金缕玉衣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摆放于玉衣头部左侧的小鼓。 小鼓呈短圆柱体,两头略小,中间略粗,大小与造型都有些类似于后世陕甘宁地区较为流行的腰鼓。 不同的是这个小鼓的侧面并未被涂成喜庆的红色,而是被染成了黑色,并在黑色颜料的表面雕上了一些云气纹加以装饰,看起来多了几分贵气与精致。 除此之外。 小鼓的两端还装有两个金属环,金属环连接着一条皮带,看长度应该可以套在脖子上,将小鼓挂在胸前或是腋下,这就和后世的腰鼓更像了。 不过令吴良比较意外的是,历经数百年,这个小鼓的鼓面竟还完好无损。 古时多以兽皮制作鼓面,虽然比较耐用,但也绝对无法做到留存数百年而不坏,迄今为止后世考古界从未发现一面完整的古鼓。 所以,这个小鼓的鼓面究竟是用何种材料所制,又或是使用了什么特殊工艺?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小心翼翼的爬进棺木之中,将那个小鼓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可惜他对兽皮并没有太多的研究,初看之下倒也并未看出鼓面究竟是什么材质,只是用手轻轻按压上去,仍能感觉到鼓面柔软坚韧。 我了个乖乖。 历经数百年质感竟还像新的一样,这玩意儿也太稀奇了吧? 吴良觉得这个小鼓肯定还能用,很想拍一下听听鼓声,但此情此景之下,他最终还是将好奇心按捺了下来,免得搞出什么幺蛾子。 再看那通过金属环连接在鼓上的皮带也同样完好。 吴良便将皮带套上脖子,把小鼓挂在了自己胸前。 他打算将这个小鼓带回去仔细研究。 毕竟以梁孝王的家底,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可以选择随葬的金玉珍宝更是不胜枚数,却单单只带了这个小鼓,这便足以说明这个小鼓的价值绝对在金玉之上,不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除非……梁孝王就是爱音乐,别叫我停下来。 做完了这些,吴良又在棺木中仔细查探了一番,见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便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结果落地之后,再次瞥见挂在胸前的小鼓,吴良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我这造型…… 要是穿上长袍,再配上一个狐妖面具和几条尾巴,不就是某个知名发际线杀手游戏里的玉藻前么? 扶我起来,再来一个648! 就在这时。 “咯吱吱……咯吱吱……” 墓室内忽然响起一阵轻微异响。 这声音好像什么尖利的东西从木头表面划过,令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牙根泛起一股酸意。 “什么声音!?” 兵士们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四处张望查探。 吴良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只可惜刚才的声音很小,他们又只点燃了一支火把,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很难判断第一时间判断出声音来源,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状况下,墓室内彻底陷入了寂静,只能听到众人极力压制的微弱呼吸。 如此僵持了一阵。 再未听到那诡异的声音,众人才略微安定了一些。 “吴良,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有人已心生退意却又不便言明,只得试探性的问道。 “谁身上还有火把?” 吴良不答反问。 “我!”“我!”“还有我!” 不少人应道。 这时候的火把均是由油布配合松油制成,燃烧时间最长也无法超过半个小时,因此入墓时每个人都会多带几支备用。 “人手一支火把点燃,我们准备撤退。” 吴良又道。 如今梁孝王墓已经全部探完,吴良本来就已经打算离开,因此已经不必再担心空气的问题。 再加上梁孝王的尸体莫名失踪,刚才那个声音又太过诡异突然,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宁,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最稳妥的方式自然便是保证充足的视野,真要有什么问题也能够提前发现作出应对。 “得令!” 兵士们也乐得如此,连忙将照做。 片刻之后,九名兵士人手一支点燃的火把,虽不能将墓室的所有角落照亮,但也照亮了大半,总算令人安心了不少。 “如此便舒服多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墓室,兵士们笑了起来。 但话音未落。 “唉!怎么有水?” 两名立在最外围的兵士却又忽然怪叫起来。 吴良与众人连忙循声望去,这两名士兵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不知名液体,看起来湿漉漉的正往下淌。 “你二人鬼叫个什么,顶上漏几滴水有什么好怕的?” “这点胆子还来盗墓,回头叫军候扣下你们的赏赐,再把你二人逐出瓬人军。” “走了走了,吓唬人……” 众兵士看清之后纷纷不以为意的笑道。 那两名兵士正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但下一秒他们的脸已经变得扭曲起来,猛然倒在地上疯狂的打着滚,两只手如同疯了一般搓揉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啊啊啊!疼!疼啊!我好像被烧着了!帮我!救救我!” 第十七章 犼 “什么烧着了,不是好端端的么?” 吴良与其余兵士又是一惊,莫名其妙的看向二人。 几个性格略微暴躁的兵士一惊之后,更是直接骂了起来: “嘿,说你俩胖你二人还喘上了!” “我警告你们两个,莫要再胡闹,误了事休怪老子不客气!” “你们二人欠揍是吧?” 说着话,有人已经挽起袖子打算上去揍人。 “慢着!” 吴良连忙将他们拦住,凝神望着前面两个痛苦扭动哀嚎不断的两人,有些不忍却又有所担忧的道,“这二人的情况有些古怪,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最好不要轻易上前,先搞清楚状况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 液体! 这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时沾染到了不知名的液体! 至于那些液体到底是什么,暂时还无法确定。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山石之中开凿出来的墓穴中虽然有不少地方都在渗水,但也仅仅只是渗水而已,还没有哪个地方有这么大的出水量,能在一瞬之间在两个人身上留下那么多水渍。 难道……真是那液体的问题? “能有什么古怪?这二人口口声声说被烧着了,身上却连个火星都没见着,分明便是在作怪!” 一个身形壮硕的兵士骂骂咧咧的道。 不过听了吴良的话,他倒也没有轻易靠近,而是拨开众人将手中长戈调转过来,用木柄捅咕了捅咕仍在翻滚呼救的两名兵士:“喂,你们两个,别装了,再装我可真翻脸了。” 就在这时。 “嗞——!” 又有一声轻响响起。 只见一股细小的水柱忽然从天而降,不歪不谢正好射在这名壮硕兵士身上,一直从秃顶浇到了胸前。 “呸呸!这是什么水,骚味真他娘的重!” 壮硕兵士没来得及防备,不但嘴里进了水,就连眼睛也没能幸免,一边懊恼的抹着脸一边怒骂。 然而同一时间。 剩下的兵士却目光惊惧的望着不远处的穹顶,齐刷刷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吴良的反应也差不多,瞳孔紧缩望着水柱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柏木板封住的穹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倒吊了一个……怪物!!! 这怪物浑身布满了漆黑的鳞片,身形与中型犬相差不大,拥有两只修长的耳朵,脖子处长出如同狮子一般的鬃毛,两只前爪却酷似鹰爪,锋利的指甲嵌入柏木板之中。 而最慑人的,还是怪物那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一对严重外凸的眼睛,眼球几乎已经脱离了眼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出来一般,甚至可以看到位于眼球后方的血管与神经。 而这一次。 吴良与兵士们也终于找到了液体的来源,那股水柱便来自这只怪物的两腿之间,竟是它的尿液…… “娘啊,这是什么玩意儿!?” 兵士们彻底慌了神,有人声音颤抖的问道。 “……” 吴良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没有任何头绪。 紧接着,壮硕兵士的惨叫声同时传来:“啊啊啊!疼死我啦!我全身上下好像被火烧了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来救我!救命啊!” 吴良与众人望去,只见壮硕兵士也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挣扎扭曲的幅度甚至比先前那两名兵士更加剧烈。 反倒是先前那两名兵士反而安静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咣啷!” 一声脆香。 其中一名兵士头上的铜盔掉了下来,一张干瘪腐烂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 浑浊粘稠的血水正自那张脸的七窍缓慢涌出,一股刺鼻的腐尸臭味在墓室中弥漫,不只是众兵士熟悉这种味道,就算是吴良也并不陌生,因为久经沙场的“有才兄”曾经闻过。 但问题是…… 就在几个呼吸之前,这名兵士还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殒命也不可能腐烂干瘪到这种程度才是! 哪怕是最为炎热的盛夏之际,尸体变成这副样子也尚需数月时间吧? 众人正在恐惧之中疑惑不已。 却见那名壮硕兵士也忽然没了动静,恰巧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众人,竟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 先是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这种霉菌正在开始分解皮肤下的细胞。 紧接着又快速肿胀起来,仿佛气球被吹鼓了一般,进入了传说中的“巨人观”状态。 接下来随着“巨人观”状态消失,尸体又快速干瘪了下去,混杂着被细菌溶解的器官的浑浊血水自七窍缓慢涌出…… 整个过程,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加速了一般。 此时再回头去看之前那名死掉的兵士,早已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若是没有亲眼看到这番变化,恐怕只会以为他已经死了数年之久。 “这……!?” 也正是这一幕,令吴良忽然想到了一些典故。 《集韵》有云:“犼,兽名,似犬,食人。” 《偃曝馀谈》又有记载:“狮畏之,盖犼溺着体即腐。” 将这两个典故中记载的特征结合在一起,面前这只怪物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体型像狗,吃人,被它的尿液沾到身体便会立刻腐烂!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犼”么!? 除此之外,吴良还有其他的线索加以佐证: 墓中人的金缕玉衣自内而外被破开,其中的尸骨消失不见,再加上这个陵墓又是不适合男子埋葬的“内藏眢”地形,极有可能发生某种变异…… 《续子不语》曾有记录:“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 借此进行推断,吴良得出的结论几乎已经可以被肯定。 当年梁孝王刘武被葬入墓中,因“内藏眢”地形的影响最终发生尸变,化作旱魃被困于金缕玉衣之中。 后来旱魃再次变化,最终化作“犼”自金缕玉衣之中逃出,却又被困于墓室之中无法现世。 如今吴良率领瓬人军破墓而入,撞上便是注定的事情。 只不过虽然已经推断出了这只怪物的名字,吴良却依旧一筹莫展。 因为在他所知的那些古籍中,没有任何一处提到了“犼”的弱点,更未言明对付“犼”的具体方法。 第十八章 俺没憋住 “这要如何是好!?” “吴良,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们都听你的!” 顷刻之间死了三人,而且死状惨烈,剩下六名兵士已是六神无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吴良身上。 “诸位稍安勿躁……” 吴良虽然要相对冷静一些,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何况这头“犼”似乎具备一些智慧,不偏不倚刚好倒吊在墓室唯一的出口上方,完全就是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要不与它拼了?这怪物虽然古怪,但也不过只有犬只大小,我们七人合力,未必不能杀之。” 一名兵士惊惧之际,反倒反弹出了些血性,咬着牙向吴良提出建议。 “未必可行。” 吴良无奈摇头,终于向众人解释道,“据我推断,此物应该是犼,古籍有云:犼虽小,亦能搏龙,胜后以其食之。古籍虽可能夸大起辞,但犹可见犼之战力绝对不俗,我们主动攻击未必有效,说不定还会将其激怒,反倒死得更快。” “那要怎样,难道就这么等死嘛?” 有人有些泄气的道。 “莫急,容我再想想。” 吴良叹了口气,依旧冥思苦想,试图从自己所知的历史文献中找出突破口。 要说珍惜生命,死过一次的他才是这里最懂得生命可贵的人,上天好不容易给了他一次再活的机会,要是才来一天就挂掉,那未免也太亏了些。 只是吴良这么说,并不能轻易消除掉兵士们心中的恐惧。 “咯吱吱……” 偏偏这时那头犼竟又开始抬爪向众人逼近,尖利的爪子划过木板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顿时惊得兵士们连忙后退。 吴良已经听到有人牙齿打架的声音,却也只能无奈一同后退。 此刻他自己的状态也没有比这些兵士好出多少,冷汗正顺着背心与鬓角涔涔而下,身上的麻布衣裳早已湿了大片。 可直到现在,吴良几乎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能够克制“犼”的方法。 然而,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良很清楚,一个人的理智是有极限的。 如果“犼”进一步施压,当这些兵士被逼到角落里再无后退可能的时候,他们便会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那时他就再也无法掌控局势,一旦出了乱子,反倒更加没有生还希望。 更重要的是。 吴良一直注意着此前死去的三名兵士。 他们倒下之后,手中所持火把也一同掉落在了地上,偏偏这间墓室到处都是木质结构,此刻已经被引燃。 虽然因为地宫潮湿,火势并未疯狂蔓延起来。 但也正是因此,被点燃的木料无法充分燃烧,在起火的过程中必将产生海量浓烟与一氧化碳,如此在他们被烧死之前,必然先死于浓烟与一氧化碳中毒,这对他们生命的威胁甚至可能比犼还要大。 渐渐的。 吴良等人终于被逼到了墓室角落。 “嗞——!”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众人神色大变,下意识的试图躲避,却又猛然意识到,这声音好像并非来自前面的犼,而是来自他们中间? 这是……!?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俺、俺实在没憋住……” 却见陈金水一脸尴尬的看着众人,散发着骚味的液体正在他脚下蔓延开来…… 这货居然尿了!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去嘲笑或是斥责这个家伙,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又立刻扭过头去小心防范。 “咿呀——!” 也在这个时候,犼也发出一声怪叫。 这叫声与牙牙学语的婴儿哭声有几分相似,听的人汗毛倒立。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众人才刚回过头,便见犼竟抓住机会自上而下向众人猛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堪比猎豹,两只鹰爪状的前爪如同锐利的铁钩,似乎轻易便能够将众人开膛破肚。 “快跑!” 不知谁喊了一句,吴良与众人皆已本能的向两侧跳开。 却只有一人痴痴的待在原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尿了裤子的陈金水。 这货看到犼迎面扑来,竟又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本能的用两条手臂护住脑袋,口中发出破音的惊叫。 “该死!拿来!” 吴良本来已经避开,见此状况却又暗骂了一句,伸手一把将身旁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戈夺了过来,奋力向犼刺去。 他要尽自己所能搭救陈金水。 并不是因为与陈金水有什么交情,而是出于一种本能,就像此前在博物馆内救下那名老者一般,这是一种流淌在吴良血液中的本能…… 也就是之前死去的三人死法太过古怪突兀,令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否则他也会尝试去救他们。 但很可惜。 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吴良先是跳开再夺取长戈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在长戈刚刚刺出的同时,那头犼已经窜到了陈金水身前。 “来不及!” 吴良心中一凉,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无疑是立即放弃陈金水,抓住机会带领其他人逃命。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这一刺使了全力,想要及时收回可没那么容易。 “你们先逃!” 吴良连忙又对其余众人喊道。 就在这时,异象再生! 只见犼落在地上,正要抬爪向陈金水抓去之时,不知为何身体忽然又仿佛触电一般猛然一僵,动作竟迟滞了那么一下,龇牙咧嘴的发出一声痛苦的怪叫。 也是这片刻的迟滞,吴良手中的长戈终于赶上。 长戈前端尖刺率先刺在犼肋,只听“锵”的一声脆响,溅起一抹火星的同时,犼竟一下子被他挑出了几米之外!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清楚的看到。 不知是何缘故,犼的前爪竟莫名冒出了阵阵白烟,不断发出“嘶嘶”的轻微响动。 这是…… 吴良双手震得发麻,心中倍感疑惑。 他很确定,自己刚才那一击虽力道很足,但其实只是刺到了坚硬如铁的鳞片,并没有对犼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并且犼嘶吼痛叫是在他刺中之前…… 所以,犼真正受到伤害的部位,其实应该就是那对前爪! 第十九章 童子尿 只是因何受伤,吴良暂时还没搞明白…… 那头犼倒地之后,立刻又是一个扑腾站起身来,不过这次却并未再次扑向吴良等人,而是略微有些忌惮的看了陈金水一眼,扭头便又窜回门口,迅速攀上穹顶继续守在那里。 显然,它并不打算放过吴良等人。 只是因为受到了些伤害,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冲上前来近身肉搏,打算用更加稳妥的尿液攻击将他们困死在墓室之中。 毕竟,站得高才能尿的远嘛。 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全都被吴良看在眼中,尤其是最后看向陈金水的那忌惮的一眼。 所以,问题出在陈金水身上? 吴良再次向陈金水那边看去,只见这个家伙此刻终于颤抖的放下了双臂,露出了一张如同白纸一般的惊恐脸庞,他就那样痴痴的坐在……一大滩自己的尿液之中,两条腿剧烈的打着颤,似乎还没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用说,这货肯定又腿软站不起来了。 吴良哪有心思鄙视这个家伙,依旧仔细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与此同时。 其他兵士终于回过神来。 那头犼回防速度太快,再加上他们亲眼目睹吴良刚才英勇救人的情景,以至于当吴良喊出那声“你们先逃”时不由的迟疑了一下,因此最终谁也没能逃出这间墓室。 不过现在,他们竟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惊慌,反倒一个个聚拢到吴良身边,连上挂满了崇敬之色: “吴良,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但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只有钦佩二字!” “现在军候不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吧,从今天开始瓬人军内我只服你一人,就算是军候也得靠边站!” “曾与你做过战友,这事我能吹一辈子!” “说句丧气话,今日若真是必须死在这里,我也没啥遗憾的了,你是条真汉子,在真汉子面前我也不能做怂蛋,免得被你瞧不起。” “陈金水,你他娘的还傻愣着干吗,还不快过来谢过吴良,要不是他舍命救你,你早被那怪物开膛破肚了,哪还有喘气的机会?” 加上之前咋唬的那次,这已经是吴良第二次触动到了他们。 只不过上一次只是嘴上功夫,这一次却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带来的触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说实话,这些久经沙场的精英兵士早就已经习惯了战争中生离死别,甚至有时被战友的血溅了一脸,也能立刻在一堆尸体中间坐下来吃饭打屁,但生死离别多见,像吴良这样的人却极为少见。 “啊……” 听到同伴的骂声,陈金水才终于找回魂来,也终于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俺、俺、俺……” 陈金水只觉得一股子热流钻进脑子里,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他竟扶着墙壁强撑着站起来挪到吴良身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俺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再没跪过旁人,但俺给你跪了,今天要是能活着出去,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叫俺死俺就死,你叫俺活俺就活,要是今天活不成,那俺就下辈子投胎牛马报答你两次救命之恩。” 汉朝以孝治天下,人们活的还算比较有尊严,只有父母与当朝天子才当得起跪拜礼……当然,鬼怪神明另算。 如今陈金水给吴良跪下,便是行了天地大礼,将他摆到了如同父母一般的崇高位置,这已经是陈金水能够想到的最高规格的礼仪。 “这才说得过去……” “知恩图报,这才是汉子该做的事,倒叫我高看你一眼……” 众人这才满意,纷纷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然而,吴良接下来的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却又令他们陷入了摸不着头脑的境地。 只见吴良并未立刻去陈金水起来,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男人,脱口问道:“陈金水,你可曾睡过女人?” “女人?” 陈金水一愣,随即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的道,“倒、倒还不曾睡过,年轻时候家里穷困娶不起妻,后来虽有与村头寡妇眉来眼去,但也不曾得手,再后来世道就乱了,为了混口饭吃又当了兵,这么多年过来俺已经不想女人了,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这就对啦!”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兴奋的拍了下大腿,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金水被拍了个一头雾水,心说:俺虽然活了大半辈子没碰过女人,但这怎么说起来好像都是一件悲伤的事吧,为啥你高兴成这样? 其他兵士也是一脸疑惑。 听说陈金水老哥今年已经都三十有九了,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多惨的一个人啊,你咋还幸灾乐祸上了。 这可不是我们认识的吴良,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吴良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时宜,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诸位莫要误会,我并非是在笑话陈金水,而是终于发现了对付这个怪物的办法,咱们或许有救了!” “啊!?” “啥办法!?” “快说呀,别卖关子了!”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尿!童子尿!” 吴良说道。 刚才回忆那头犼受伤的细节,吴良注意到,它只有在落地之后刚准备袭击陈金水的时候才表现出了异常,同时还发出一声痛叫。 而在整个过程中,犼的前爪并未与任何人或任何物件有过接触……除了陈金水屁股下面的那片木板。 那片木板与墓室内其他木板相比,只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上面流上了陈金水的尿液,一大滩。 所以问题有很大概率就出在陈金水的尿液上。 在这个基础上,吴良又联想到了对付旱魃的方法,后世民间传说对付旱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童子尿与黑狗血。 如此推断,既然犼是旱魃所化,那么犼身上可能也继承了旱魃的弱点…… 也是因此,犼退开之前才会对陈金水有所忌惮。 正是想到了这些,吴良才会忽然询问陈金水是否睡过女人,如此方可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论。 一问,果然如他所想! 第二十章 另类泼水节 “童子……尿?” 闻言,众兵士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解之色。 “来不及与你们详细解释了。” 吴良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现在回答我,你们之中除了陈金水,还有谁是童子之身,此事事关生死,切莫隐瞒!” “这……” 众兵士又是一脸尴尬,扭扭捏捏的不知如何回答。 “大家都是爷们,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先起个头,我就是童子之身。” 吴良瞅了他们一眼,当即来了个自爆。 当然,他爆的也并非是自己,而是可怜的“有才兄”,“有才兄”今年已二十有四,至死都没碰过女人,可悲可叹。 有了吴良的身先士卒,众兵士才纷纷开始自爆。 除了陈金水,剩下五人之中便有四人还是童子,只有一人有妻有子。 结果此人见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雏,瞬间就来了优越感,挺着胸膛一脸骄傲却又假惺惺的道:“诸位今后可要多多注意了,我听说男人始终憋着可是要憋出病来的,而我不同,我那妻子皆在陈留,兵闲时便可归家住上几日……嘿嘿嘿。” 你说尼玛呢! 众人听罢皆怒目而视,但也有一个年纪小些的兵士羡慕不已,忍不住问道:“哥,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说来听听呗?” “香!甜!润!总之舒坦的很呐,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那兵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飘飘欲仙的道,“这次只要能活着出去,使君应该会准许我们修整一些时日,那时我便又可归家面见妻子,想想就……嘿嘿嘿。” 神经病啊! 这种时候乱立什么g!? “住口!” 吴良极其敏锐的觉察到了危机,立刻打断了他,正色说道:“诸位听我说,如今能令这头怪物忌惮的恐怕只有童子尿,诸位若想活命,还是童子之身的人便立即摘下头盔接尿,就算硬挤也要给我挤出来,越多越好!” “头盔……是!” 众人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毕竟头盔回头还得自己戴,但看了一眼手在门上虎视眈眈的犼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果断照做。 “那我呢?” 之前还在臭屁的兵士见众人都有安排,心中反而有些没底。 “兄弟,我也想救你,可你已不是童子之身,只能自求多福了。” 吴良面露同情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 “啊?” 那人听罢一愣,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几乎快要哭出来。 …… 当然,吴良也就吓唬吓唬他,好教他略微夹着点尾巴,并不会真的将他抛弃。 而众人进入墓穴之后便没有方便,又在一路惊吓中走到这一步,如今释放起来尿意也是很足,一时间稀稀拉拉的水声便在墓室中响起。 片刻之后,几人手中的头盔俱都接了半头盔的尿液,捧在手中骚味扑鼻。 众人都不得不掣着脖子,皱着鼻子回避这股浓烈的骚味。 童子尿,是真冲! 吴良也是如此,他将早已尿完了的陈金水的头盔要了过来,尿了大半个头盔,又给那个不是童子的兵士匀了一些。 至于陈金水。 这个家伙心理素质不太好,为了防止慌乱之下打翻头盔浪费来之不易的童子尿,吴良便让他手持火把来给大伙照亮。 “接下来怎么做?” 准备好了童子尿,众人又问。 “此前不是收拢了些金器么?取一只小杯给我。”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看向陈金水道。 “啊?哦。” 只见陈金水犹豫了一下,有些心疼的将手伸入怀中,同时摸出几个金制小杯,先是仔细对比了一下大小,又在手上掂了掂,最后才将一个最小的杯子递了过来,就这还一脸的肉疼。 这完蛋玩意儿! 吴良是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给他来上一脚。 但此时不比寻常,最终他只是瞪了陈金水,一把将小金杯接过,而后对众人说了一句“大家看我的样子照做”之后便试探着向守在门口上方的犼靠近。 其实他也想过干脆将童子尿浇到身上,如此一来便可令犼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上前。 但这么做太过恶心不说,童子尿的分量也很有限,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浇透……更何况犼还有一招尿液远程攻击,这玩意儿的尿液可比爪牙更加致命,要杀死他们根本不需要冒险上前,所以并不可行。 犼见有人竟主动靠近过来,姿势有些警觉,立刻弓起身子,脖子上的鬃毛瞬间炸开。 “嗞——!” 一声轻响,便有一道尿液自其两腿之间滋出,直朝吴良面门射来。 吴良早有防备,而这尿液射出的频率又比较有限,因此只是简单一个横移便轻松化解。接着不待犼再有动作,吴良已然将小金杯浸入头盔之内,一挥手舀出一整杯童子尿泼向那头犼。 一边泼吴良还一边忍不住心中吐槽:这墓盗着盗着,竟就盗成了泼水节,也是神奇…… 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尿骚味,犼立刻觉察到了危险。 眼见童子尿要泼在身上,当即也是轻轻一纵,以犼的敏捷程度,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避开。 但正是这一避,它已经不再处于门口正上方的位置。 “果然有效!” 吴良心中一喜,当即招呼身后众人,“还不过来与我一同施为,只要将这头怪物逼开,我们便可逃出升天!” “来啦!” 众人见状也是士气大振,赶忙冲上来奋力向犼泼尿。 五人一同泼尿与犼一人滋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是顷刻间就实现了火力压制,犼只有到处逃窜的份,很快就被逼到了远处。 此刻见众人依旧泼的兴起,吴良连忙喝道:“你们省着点用,我们只是暂时逼开了它,后面还有一段墓道要走。” “说的是。” 众人这才悻悻作罢。 接着吴良又命陈金水将此前那三个阵亡之人掉落在地的火把收起来,顺势踩灭了地上的火苗,而后指挥一行人互相掩护快速穿过便房木门,终于来到外面的墓道之中。 但他们才刚出来,那头犼便也一个猛窜跟了出来。 “咿呀——!” 愤怒的嘶吼在墓道中回荡,猩红的眼珠子仿佛要滴出血来,显然它已被彻底激怒。 第二十一章 谁稀罕你的二手货 “呼呼——得救了……他娘的!怎么又追过来啦!” 众人出来才刚松了一口气,扭头便又看到犼也跟了出来,当下精神一紧立刻又发动了一波童子尿攻击。 不过犼的动作极为敏捷。 尽管面对如此密集的童子尿攻势被逼的上蹿下跳左右腾挪略显狼狈,却也绝不是这点手段便能够奈何得了的,最多只能算是暂时的压制。 “诸位莫要慌乱!” 吴良连忙又喝住众人,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这怪物果然如我所料铁了心不打算放我们安然离去,若它始终纠缠,我们的童子尿定然不够用,待童子尿用尽之际便是我们丧命之时,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保持克制,只有这怪物有意攻来时再进行驱逐,如此才有可能撑到出墓。” “这……” 一听这话,众兵士连忙低头瞧了瞧自己怀里的头盔,见这么一会童子尿已经消耗了近半,心中又是一凉,再不敢乱来。 “咯吱吱吱——!” 那犼总算稳住了身形,此时怒意更盛,一只前爪自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竟在地上留下几道一公分深的划痕。 吴良等人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 心说这一爪子要是抓在人身上,将他们开膛破肚真就宛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走!” 吴良不敢久留,当即一声令下。 这次由陈金水手持火把在前面引路,及时提醒路上障碍,吴良与手持童子尿的兵士们则倒退着行进,只有犼打算扑上来伤人又或是进入尿液射程才使用童子尿驱赶,尽可能的节省头盔中的“弹药”。 梁孝王墓的墓道本是一个“中”字形的回廊,之前搜索时或许要浪费些时间,但退出时直接走中间那条通道即可,倒可省去不少时间。 吴良估计,即使他们现在行进速度快不起来,大约二十分钟也能退出到石门之外。 到时只要将石门关闭,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犼似乎也渐渐察觉到了吴良的计划。 起初它还因为忌惮童子尿,始终与吴良等人保持安全距离跟随,如此相安无事的退几分钟后,它便又忽然变得狂躁起来,上蹿下跳不停试图攻击。 见状,吴良等人自是立刻泼洒童子尿驱赶。 但等童子尿泼出去之后,却才发现这狡猾的怪物居然都是在做假动作试探,它完全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消耗吴良等人的童子尿。 可即使是这样,吴良等人也不敢托大。 毕竟犼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只要有一次不是试探,而是货真价实的攻击,他们想要再进行补救只怕就来不及了,到时的结果便是至少有一人会被开膛破肚,又或是被那可怕的尿液射中…… 如此状况下,双方暂时陷入了某种僵局之中。 吴良等人不断向后退却,虽然明知身后便是希望的石门,但随着头盔中的尿液越来越少,希望却仿佛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犼却愈战愈勇,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宛若一只来自地狱的魔爪,极有耐心的侵蚀着他们,一旦时机成熟便会立刻将他们拖入深渊。 万劫不复! 度日如年的十多分钟之后。 终于。 “咯啦啦——” 一个不再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预示着这种僵局即将被打破。 “完了,我的童子尿马上要没了……” 不是童子的那名兵士皱着一张脸绝望的问道,“吴良,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还能撑的到么?” 吴良回头瞥了一眼身后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尽头的墓道,心中也十分没底,嘴上却故作轻松的道:“再坚持一下,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其实他头盔里的童子尿也差不多见底了,毕竟之前分了一半出去,就算一直节省着使用,总量也总归是有限的。 而剩下四名兵士此前因为紧张浪费了一些,想来就算多也不会比他多出多少。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略微安心了一些。 于是继续向后撤退。 而犼则似乎已经意识到众人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依旧跟在后面,但假意攻来的频率明显又比之前快了许多,进一步加剧了童子尿的消耗。 此刻的它看起来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狂躁。 反倒表现的更加从容,就像一只猫在戏耍耗子时的从容,甚至连跳动的姿势都变得优雅轻快了许多。 这个过程中,吴良等人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沉重。 最开始的时候,兵士们还会偶尔说几句话互相打屁,但不知何时便已全部陷入了沉默。 已经良久没有人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犼假意攻来时,很有默契也又极为本能使用童子尿将其逼退。 这是一种绝望的沉默。 即使吴良一直故作轻松,可随着头盔中的童子尿逐渐见底,石门却始终不见踪迹,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因此没有人再问吴良“还有多久”,也没有人再问吴良“还能撑到么”。 有些事,又何必说的那么明白? 终于。 “咯啦啦——” 在吴良的童子尿见底不久之后,剩下四名兵士的头盔之中也传来了不再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众人身子不由一颤,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墓道…… 绝望随即划过每一个人的眼眸。 “吴良,各位兄弟。” 不是童子的那名兵士忽然低下头将面容隐入黑暗之中,用沙哑而又沉闷的声音说道,“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而你们还有谁侥幸活下来的话,请务必去一趟陈留南街,街边有棵老槐树,我家的两间破瓦房就在槐树下边,劳烦你们找到我妻,将我的赏钱带给她……” “还有……你们要是有谁看得上她,就告诉她是我说的,叫她改嫁给你们中的一个也行,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能让她饿肚子,更不能叫我那孩子饿了肚子,至于改不改姓……也随你们吧,你们看行不?” 结果话音未落,众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又听到一声爆喝强行破坏了气氛:“行个屁!” 只见吴良猛推了他一把,又回身一把夺过另外一名兵士手中的头盔,一边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童子尿一股脑泼向再次试图攻来的犼,一边大声骂道:“兄弟们都是有骨气的人,谁他娘的稀罕你的二手货!” “还不快跑,石门就在十丈之外,逃出去就能活,跑啊!!!” 十丈之外…… 火把的光亮最多只能照亮三丈远,十丈是吴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距离,他又如何知道石门究竟还有多远。 第二十二章 我用鼓声为你们践行 但现在童子尿已经耗尽,犼已经可以为所欲为。 吴良等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逃。 如果拼命去逃,或许还有人可能拥有一线生机,尽管机会十分渺茫。 但如果在此刻放弃希望,那么所有人都必将葬身于此,全军覆没。 这笔账吴良算得清楚。 他不想坐着等死,也不想让身边的人丧命于此,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会尽自己所能为哪怕极为渺茫的生机拼尽最后一口气。 “真的!?” “跑!” “快跑!” 吴良这番话果然起了一些作用,原本已经放弃希望开始留遗言的兵士们终于又提起了一些精神,转身使尽全身力气向石门所在的方向奔跑。 “卧槽,这群畜生不愧是精英战士,跑起来这么快?” 吴良此刻才终于见识到了这些兵士的极限实力。 虽然没有条件掐表,但吴良觉得他们此刻的百米冲刺速度绝对都有资格去参加亚运会,身子素质是真的强,仅仅一个晃眼的功夫便冲到了十几米外。 若非陈金水在前面举着火把照亮,吴良恐怕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当然,吴良也没闲着,他也在奋力逃窜。 只是心中不自觉的划过那么一抹悔意:“玛德,早知道就不管这群畜生了……” 他很清楚,现在他们其实并不完全是在与犼赛跑,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与战友赛跑,谁比自己战友跑得慢,谁就是最先被犼追上的人。 而目前跑得最慢的,就是吴良。 天地良心,老子也不想死啊…… “唰!唰!唰!” 身后传来犼追来的声音。 吴良等人开始不顾一切的逃窜之后,犼反应过来自然也加快了速度。 它的速度显然要比吴良等人更快,如今没了童子尿限制,竟窜出了破风声,与吴良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甚至,吴良都能够清晰的听到犼那尖利的爪子触碰地面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是越来越凉。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啊!好不容易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穿越一次,才刚过来第一天就凉了,我怕是要成为史上死的最快的穿越者了吧?” 吴良很不喜欢“最快”这两个字。 心凉之余,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头犼与他已经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这距离对它来说恐怕只是一个纵跃的事,而如果使用尿液攻击的话,他现在已经凉了…… 也是这一回头,吴良的奔跑速度略微受到了影响。 犼见状立刻一记纵跃高高跳起,自上而下向他面门袭来。 “完了……” 吴良心中划过这两个字,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甚至抓紧机会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这恐怕是他在这个世界看的最后一眼,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吸的最后一口气了…… 就在这时。 “呼——” 一团火光猛然自身侧闪过。 “轰!” 火光狠狠的砸在犼的身上,强行将其挡了下来。 “大兄弟,你咋还骗俺们嘞,十丈早就已经到了,俺咋还没见着石门?” 身旁随即传来陈金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这个两次吓到腿软站都站不住的家伙,此刻竟折返了回来,并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火把挡下了犼的致命一击,强行将吴良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说话之间,又有几道熟悉的身影顺势挡在了吴良前面。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死在这里和死在战场也没什么不同。” “你肚子里有东西,军候也赏识你,活着回去肯定能做官,死在这种地方就太可惜了。” “我妻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你若活下来必须得纳我妻养我儿,我知道你肯定有本事带他们过好日子,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否则我做了鬼也会去找你。” “吴良,临死前能与你并肩作战,我这辈子值了……” “快跑吧,你比我们更值得活下去,我们给你殿后!” “啊?真活不成了?那、那、那俺也一样……” 六名兵士居然全都折返了回来,将他护住在身后。 此刻他们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一种绝然,视死如归的绝然。 这一刻,他们决定不再依靠吴良,而是选择成为吴良的依靠,用生命去反哺这个才熟识了一天,却屡次触动他们内心的人。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菅。 吴良,是第一个比他们自己更尊重他们生命的人,只是这种尊重,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你们……” 听着这些话,吴良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胸腔,竟有那么点窝心。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 “咿呀——!!!” 犼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面对这几个顽强的人类,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兄弟们,大恩不言谢,我用鼓声为你们践行!” 吴良并未说多余的废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绝不是互相谦让的时候,否则最终的结果便是全部葬身于此,反倒辜负兵士们的好意。 若有人活下来,还有可能通过入伍的记录找到他们的家人信息,让他们的亲人活得好一些,这便是最好的报答,远胜此刻的千言万语。 “唰!唰!” 话音未落,犼已是两个折跳,轻而易举的窜到了墓道顶端。 即使在尽是坚硬石壁的墓道之中,它依旧能够做到如履平地……它又准备使用尿液攻击了! “快走!” 兵士们如临大敌。 “咚!” 吴良后退两步,转身之前默然拍响了胸前的小鼓。 这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叽——叽——” 只见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准备行凶的犼竟似受到了惊吓一般,身体猛然一僵,一边发出诡异的惊叫,一边又从墓室顶端跳回了地面。 “这是!?” 看到这怪异的一幕,吴良再次愣住。 此刻的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狗,夹着尾巴惊惧的望着他这边,甚至就连炸起的鬃毛都伏了下去,不敢再上前一步。 吴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劫后余生 难道是因为这鼓声? 吴良很快联想到,犼如此一反常态时,他只是拍响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鼓,并未做出其他多余的举动,兵士们也是一样。 但这区区小鼓为何会有如此功效,竟能对犼起到震慑作用? 吴良轻抚胸前小鼓,心中疑惑。 说起来,这个小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鼓面数百年不坏,甚至至今柔韧如初,这便是最大的不同寻常之处; 其次梁孝王刘武身份尊贵家财万贯,棺木内却只放了这么一件“不起眼”的殉葬品,这也从侧面说明小鼓的不同寻常。 难道…… 吴良忽然想起入墓之前曾与曹禀提到过的那个传说——那头背上长了脚的怪牛! 当时他还想从曹禀这里探出一些消息,验证这个记载在《史记》中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可惜曹禀读书不多,甚至连这个传闻都不知道,只得作罢。 现在想来,这鼓与那怪牛难道有什么联系? 只是此刻,吴良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细推测分析,见此状况他立刻又第二次拍响了胸前的小鼓,试图证实小鼓的功效。 “咚!” “叽——” 犼豁然再次受惊,又如临大敌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是真的! 这小鼓竟真能震慑到犼! 虽然还没搞明白究竟是何缘故,但这个发现足以已经令吴良狂喜,或许这次他与这些兵士谁都不用丧命于此了! 兵士们此刻也是一脸痴呆,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前一秒还咄咄逼人的怪物,现在却忽然变得如此老实。 “这么好的机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与我一起逃命!” 吴良连忙大吼,他也无法确定这种震慑到底能持续多久,必须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 兵士们还是有些疑惑,他们已经下了赴死的决心,现在又不用死了么? “跑!” 吴良果断以身作则,转身就跑。 兵士们见状又看了一眼躲在远处不敢上前的犼,总算略微回过神来。 “跑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跑就是了,莫要再跑到吴良前面便是!” “所言极是……” 这一刻,所有人重拾一丝生的希望,奔跑在希望的墓道中,脚步竟莫名轻快了许多。 “咿呀——!” 身后传来犼那心有不甘的嘶吼。 但这一次,它却并未立即追赶上来,随着吴良等人的远去,逐渐隐入了后方的黑暗之中。 …… 近十分钟后。 吴良等人终于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看到了一方火光。 在火光的映射下,两扇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石门清晰可见,门内那条粗壮的自来石立在墓道中间,仿佛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而在石门之外,正有一群人翘首以待。 为首之人正是曹禀。 他早已监督手下兵士运完了钱窖中的黄金,见吴良等人仍未归来,又因吴良之前的警告不敢轻易带这些毫无经验的兵士入墓,以免帮了倒忙,只得亲自率领十几名兵士在此等待。 “来了!来了!” 随着墓道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曹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此刻总算在墓道中看到一团火光,接着又看到吴良与兵士们的奔跑身影,曹禀已是开怀大笑,张开双臂迎接道:“哈哈哈,有才贤弟与诸将均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哪知吴良却并没有一丁点要扑入他怀中的意思,反而大声吼道:“军候,准备关门!” “关门?” 曹禀有些不解。 吴良接着又喊:“先命人将石门半合,待我等出去之后便立即将门关上,万不可耽误!” 曹禀心中依旧不解,但见吴良的语气极为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是不敢怠慢,连忙对身侧兵士道:“听到了么?还不照有才贤弟说的做!” “是!” 十几名兵士应了一声,当即分作两拨上前施为,将石门推至半合状态。 做完了这些,吴良等人终于赶到,纷纷一跃跳了出来,只听吴良又喝一声:“关!” “嘿——嘭!” 众兵士连忙退出扳住石门一齐用力,一声巨响过后,石门闭合。 “长戈借我一用!” 吴良已经折返回来,二话不说又将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戈夺过,探入门缝之中勾住自来石用力一拉。 “哐!” 又是一声巨响。 自来石应声倒下,重重的抵在石门之上,梁孝王墓终于再被封上。 “有才贤弟,你这是?” 看着吴良一气呵成的动作,曹禀心中更加不解,再回头看看与他一道出来的兵士,终于挑了个最为直观的问题,疑惑问道,“有才贤弟,你与九人一同入墓,为何只有六人随你一同出来,剩下三人呢?” “他们已经牺牲了……” 时至此刻,吴良心中终于大定,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的身体随之开始反噬,双腿发软有些乏力的晃动了两下,喘着粗气说道。 “牺牲?” 曹禀微微蹙眉,正要再问,却听石门之内忽的传来两声响动——“咵——当啷!” !? 众人皆是一惊。 吴良只觉得手上一轻,连忙用最后的力气将还未来得及收回来的长戈抽出。 但留在他手中的已经只剩下一截不足两尺长的木柄,木柄的顶端切口整齐光滑,似是被什么利器拦腰斩断。 “有才贤弟,为何如此?” 曹禀受惊之余,连忙又问。 “咿呀——!” 门内蓦的又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随后。 “唰!唰!唰!唰!” 发泄一般的挠门声不断传来,比那尖叫更加慑人,直教人头皮发麻牙根发痒。 !?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一边不自觉的向后退却,一边攥紧兵器小心防范。 “呼——!” 直到此时,吴良才终于舒了口气,紧接而来的便是遍及全身的酸痛与疲惫,双腿一软便不受控制的躺了下去。 躺着……好舒服啊。 “哈哈哈,得救了……” 与他一同出来的六名兵士也差不多,一个个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笑着笑着便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去了一般,软软的瘫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夹带私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吴良等人才终于有了些力气。 此时他们已经身处军帐之中,曹禀则一直亲自在旁守候。 这个过程中,通过吴良的口述,他已经大概了解到了他们随后的一系列遭遇,尤其在听到犼的可怕之处之后,更是频频咋舌不已。 “墓中竟生如此凶兽,当真骇人!看来这盗墓之事并不比领兵打仗容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回去之后我便向使君请命卸了这门差事。” 曹禀当即极为真实的表了态,临了却又看向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有才贤弟与我不同,你乃身怀异才之人,在我看来恰是统领瓬人军的不二人选,回头我定要向使君大力举荐你来接替这个位子。” 这应该算是恩将仇报了吧? 众兵士停了后面的话,纷纷面色古怪的看向曹禀,又同情的看向吴良,却不敢多嘴。 “承蒙军候看得起。” 吴良则并未推辞,反倒起身谢道。 从之前的为他求个官职,如今又变成直接让贤让他成为瓬人军老大,这无疑又是个不小的跨度,对于现在还只是个连基本人权都没有的奴役的吴良来说,自然是一件一步登天的好事。 若果真能成,他便等于瞬间站稳了脚跟。 而且他知道经过这件事之后,曹操一定会进一步加大对瓬人军的倚重与投入,不然历史记载中比军候军阶更高的“摸金校尉”,还有那个直接封将的“发丘中郎将”又从何而来? 与之相比,盗墓所遇到的凶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这本就是他最感兴趣的事,虽然此前在墓中时担惊受怕,甚至屡次陷入险境,但现在再回头去看,却又觉得有那么点刺激……何况,风险与机遇并存,此行他的收获也是不小。 比如:那个神秘的小鼓。 刚才与曹禀口述墓中遭遇时,他便故意弱化了小鼓的存在与作用,并未将曹禀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面来。 而旁边的六名兵士也不知是因为当时情势危急没有多想,还是因为见吴良没有提及便刻意帮他隐瞒,总之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插嘴,倒也算是配合了他。 如此想着,吴良却又将放在身边的小鼓拿了起来,对曹禀说道:“军候请看,我在墓中时见这个小鼓颇为精致,便顺手将其带了出来。” “精致倒是精致,可有何奇特之处?” 曹禀凝神打量着小鼓,有些好奇的问道。 “倒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初见时便颇为顺眼,觉得与我有些缘份。” 吴良又道。 “既与你有缘,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便留下自用吧。” 曹禀听罢便笑了,摆了摆手随即说道。 “谢军候。” 吴良微微颔首,果断将小鼓收回,却又抱拳说道,“军候,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但说无妨。” 曹禀笑道。 “都拿出来吧。” 吴良转脸看向六名兵士,使了个眼色说道。 “是。” 六名兵士会意,纷纷将藏在怀中的金器取出,摆在曹禀面前。 见曹禀面露惊喜之色,吴良这才顺势继续说道:“军候,这些金器都是他们舍命从墓中带出来的,哪怕屡次险些丧命都不肯放手,只为向军候与使君尽忠,我看在眼中也是颇有触动,因此斗胆请求军候将其中的一部分赏赐他们,也不枉他们一片衷心。” 这些金器完全是额外所得,曹禀心中惊喜之余,果然也不介意慷他人之慨,当即说道:“当赏!你们每人挑上一样,不必上报,剩下的收入册中便是。” “谢军候。” 六名兵士喜上眉梢,谢过之后连忙冲上前去捡最沉的取了一件小心收入怀中。 这就叫做投桃报李。 这几个兵士与吴良默契,又在墓中与他共患难,于情于理吴良都不会亏待了他们,如此各自不亏,岂不快哉? “这次你立了头功,更应有所赏赐。” 曹禀则又挑出两样金器递到了吴良手里。 “谢军候。” 吴良自然不会与他客气,果断踩扁了收入怀中。 “哈啊——” 事已至此,曹禀终于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意气勃发的道,“如今使君交待的事已经办完,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是时候班师向使君复命了,我已命其他人做好开拔准备,你们也速速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便离开此地。” “且慢!” 吴良却在这时候忽然又提出了异议。 “怎么?” 曹禀奇怪的道。 “军候,盗墓需有始有终,我们扰了墓主人清净,又借了墓主人黄金,若是就此离去怕是不妥,日后恐遭墓主人纠缠。” 吴良说道。 “嘶……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依你所见我应该怎么做?” 曹禀蹙眉沉思片刻,终于问道。 “依我拙见,应为墓主人重建金刚墙,再回土填埋。” 吴良正色道。 “此举又要耽误不少时日,恐生变数呐……” 曹禀有些犹豫的道,曹操可还在等着他回去填补军饷呢。 “不必。” 吴良早有想法,当即又道,“若军候将此事交付于我,只需一日即可完成,甚至今夜兵士还有功夫睡个囫囵觉养足精神,明日一早班师反倒更加稳妥。” “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有任何需求尽管来找我!” 曹禀闻言一喜,当即拍板说道。 然而曹禀并不知道,吴良主动请缨去做这件事,其实也同样夹带了些私心。 为了增加梁孝王墓中文物留到后世的可能性,他打算就地取材,为梁孝王墓修筑一道具有防盗作用的金刚墙…… 这事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操作起来非常简单。 这道金刚墙只需使用瓬人军掘墓时挖出的石块胡乱堆砌起来即可,越乱越好,甚至摇摇欲坠效果更佳,而后便可以回土。 这种防盗手段早在春秋时期的墓中便有使用。 倘若瓬人军离去之后再有人来盗墓,挖到这道金刚墙时,只要抽出其中的一块乱石,整片金刚墙便会轰然倒塌。 大量石块砸落下来,可瞬间将一个小型盗墓团伙埋葬! 至于更加专业的考古团队,发掘时一向小心谨慎,甚至连一块普通砖石都要小心清理查看,极少冒进,自然很难中招。 其实吴良也不是歧视谁。 只是无奈大部分小型盗墓团队眼中都只有利益,不但肆意破坏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重要文物,有些人还会将具有重要意义的国宝卖到海外,实在可恨。 相比较而言,考古团队虽然也是一种盗墓行为,但至少能够保证文物的历史价值与流向。 第二十五章 贵人 这工程没什么技术含量。 吴良虽名义上是负责人,但其实也仅仅只是与屯长简单交流了一番,屯长便已领会他的意思,带人下去干活了。 如今瓬人军上下人人都知道吴良立了头功。 加上曹禀又对他极为器重,甚至有传言说这次回去之后,曹禀便可能将军候一职让与他来做,因此人人都会他极为客气,命令传达下去执行的也是颇为顺利。 至于那传言嘛…… 八成是陈金水那几个大嘴巴传出来的,因为曹禀说这番话的时候就他们六人在场。 安排妥当之后,吴良难得清闲下来。 独自走在寝园之内,总算有了功夫细想那个神秘小鼓的事情。 结合《史记》中有关梁孝王的记载,吴良依旧觉得这小鼓与那头背上长着脚的怪牛关系匪浅,没准儿小鼓的鼓面与背带就是用那头怪牛的皮所制。 而且那头怪牛必定不是俗物! 还是那句话,如果只是一般的兽皮,绝对不可能经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依旧保持新皮一般的柔软与韧性。 “牛……牛……牛……” 顺着这个线索,吴良闭上眼睛搜索自己脑中所知的所有与牛有关的历史传说与典故。 良久之后。 “夔(kui二声)牛?” 吴良蓦然睁眼,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接近的答案。 《山海经·大荒经》中收录过这样一种异兽,这种异兽叫做“夔牛”。 夔牛长得像牛,但只有一只脚,浑身青色,头上没有角,叫声像打雷一般,轰隆隆震天动地,只要它一进水,必然狂风大作,风雨交加,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上古异兽。 相传天下只有三头夔牛。 第一头夔牛被黄帝捉住,剥了皮做成了战鼓,剔了骨做成了鼓槌,听说此鼓一击声震500余里,黄帝部落的将士听到鼓声之后群情激奋,奋勇无比,而蚩尤的部落则闻风丧胆,于是天下大定; 第二头夔牛则被秦始皇找到,他也想效仿往日黄帝用天鼓振奋士气,从而征服六国,踏平天下,一统华夏,于是他也将夔牛杀了做成了鼓,但这鼓制成之后敲击起来效果不知为何却差强人意,又被他一怒之下毁了; 自此,夔牛便只剩下了一头。 可是自秦始皇之后一直到吴良生活的二十一世纪,之间历经两千多年的历史,便再也没有了有关夔牛的任何线索,仿佛第三头夔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免令人疑惑。 而吴良之所以会将神秘小鼓与夔牛联系在一起,主要是基于三点: 第一、神秘小鼓的鼓面中确实透着些许青色,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因为采用了某种特殊的鞣制技术所致,因此并没有太关注。 但现在看来,倒确实与夔牛的皮毛颜色有些类似。 并且外形也有待商榷,背上长着脚与一只脚的牛,总觉得有点相似之处; 第二、仍要说回《史记》。 作为一部篇幅冗长的纪传体通史,《史记》中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3000多年的历史,里面可谓人物众多事迹众多。 因此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断然是没有资格载入《史记》的。 而偏偏这头长着脚的怪牛的事便被载入了其中,这从另外一个侧面是不是也可以证明,这头怪牛其实很有来头,只是司马迁没有细写,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没敢细写罢了? 毕竟据吴良所知,梁孝王刘武虽然没有当过皇帝,但其实一直有一颗称帝的心。 并且为此还命人暗杀了十多名反对他称帝的朝廷重臣,当时的皇帝汉景帝刘启得知此事之后震怒,刘武不得不命手下谋士自杀顶罪,又与窦太后合演了一处假死的戏码,才终于逃过死罪,自此却也难逃汉景帝刘启的怨恨…… 而在这不久之后,有人为刘武献上一头背后长着脚的怪牛。 又过了没多久,刘武便忽然得了热病暴毙而亡。 假设那怪牛就是夔牛,试想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发现夔牛之后将其杀死制作成鼓以求一统天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再阴谋论一点,夔牛的事被汉景帝刘启得知之后,发现刘武称帝之心不死,立刻想办法弄死他以绝后患,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至于《史记》中怎么记载…… 历史向来都是由统治阶级主导的,司马迁作为西汉臣工,这件事又作为皇室不愿公开的丑闻,该怎么记录难道他心里没点数么? 第三、黄帝制成的夔牛鼓敲响之后,既可令麾下将士提振士气,又可令蚩尤部落闻风丧胆,似乎与此前他在墓中敲鼓震犼有些相似之处。 至于他为何不能像黄帝一样提振士气…… 这点秦始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制成的夔牛鼓不是也没能发挥这样的作用么? 吴良分析,或者三头夔牛本就有着不同的特性,因此制成的鼓也有着不同的特性。 又或者这鼓的功效可能与使用的人有关,这是一件能够“升级”的神器,拿黄帝与秦始皇比较分析的话,可能越是仁德高尚之人使用,威力就越大也说不定。 具体是怎样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小鼓确实可以震慑到犼,这种类似于异能的特性便足以证明神秘小鼓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不知是否也能震慑其他的野兽与凶兽…… …… 就在吴良忘情思索的同时。 “这挨千刀的短命鬼,何德何能竟如此好运,就连曹禀也对他如此器重!” 狠狠一拳砸在残垣之上,周丰嫉恨的望着吴良的背影,仿佛嚼着他的骨头一般咬牙切齿的骂道。 “若曹禀有意让位于吴良,从此此人岂不是便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区区一个逃兵,狗一般的奴役?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夜!” “就在今夜!” “看我今夜略施小计,给你安上个弥天大罪,到时莫说曹禀,便是曹德(曹禀的父亲)亲自开口也保不住你!” 骂完之后,周丰总算略感舒畅,又瞥了吴良一眼,冷笑着向军帐走去。 待周丰离开许久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才踮着脚自残垣之后摸了出来: “想不到拉个屎还能听到这样的密事,俺真是有才兄弟的贵人,这回应该能先还上一条命了。” 第二十六章 放他走 傍晚太阳还未落山之际,梁孝王墓的回土工作已经完成。 想到今晚终于能睡个囫囵觉,明早便可班师回去领赏,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不需掩饰的欢喜,就连晚饭时一直在吃的野菜粟米饼都莫名香了许多。 但吴良不同,吴良手里的烤野鸡是真的香。 其实那只野鸡吴良并没真的打算烤来吃掉,毕竟就在两天前,他还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城市中,吃的好喝的好哪会有那么馋? 何况这只野鸡作为“战友”之一,他心中到底还是略有不忍,大有将它好好养着下次再用的打算。 但没想到曹禀竟一直将他那句玩笑话记在心里,刚到晚饭时分就命人将这只已经烤好的野鸡给他送了过来。 只是令吴良不解的是,这野鸡为何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少了一条鸡腿和一个鸡翅? 送来的兵士嘴上也没油光,只是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算了算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就当作不注意被野猫野狗叼去了吧。 看到这一幕,陈金水等六人瞬间像是中了邪一般,“呼啦”一下全都凑了上来,一双眼珠子几乎快从眼眶里面凸出来,眼巴巴的望着他与他手中的烤野鸡,一步都走不动了。 “咕噜!”“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六名兵士已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吴良也不介意。 笑了笑撕下野鸡的另外一条腿,又从鸡胸上撕下一大块鸡脯肉,一边就着野菜粟米饼大嚼,一边含混说道:“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话音未落。 只听“呼啦”一声,没了! 野鸡兄,一路走好! …… 今晚陈金水有点古怪。 因为这个三十有九的老童子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死乞白赖的非要和吴良一起睡。 不仅如此,他还把剩下五个一同下墓的兵士也叫了过来,强行将与吴良同住一个排房的人全部换了出去…… 见此状况,吴良心中自是有些惶恐。 六个大汉一起与他交流一夜感情,他如何承受得住? 不过其余五个兵士也是一头雾水,问陈金水到底什么意思,这货又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叫他们安心睡觉便是。 这叫吴良怎么安心的下来? 于是谨慎起见,他特意选了个最靠墙的床铺,将自己的屁股死死贴在墙上,才终于因为疲惫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此一直到了后半夜,吴良忽然被一阵扭打声吵醒。 借着朦胧的月光睁开眼睛,他竟发现陈金水骑在一个人身上,死死将其压住的同时,身体还不停的用力耸动,使得身下那人不停发出嗯嗯啊啊的说不清到底是疼痛还是享受的叫声。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 吴良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装睡。 但陈金水却已经发现了他,也发现了其他几个像吴良一样打算继续装睡的兵士,当即骂骂咧咧的叫道:“龟羔子们,还不快起来帮俺?” “帮你?呵呵。” 吴良与众兵士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事咋帮,帮个球? “不是帮俺,是帮有才兄弟,这人想害有才兄弟,被俺抓个了正着!” 陈金水又气喘吁吁的道。 “害我?” 吴良这才坐了起来,其他几人也是连忙掀开破褥子起身,走近一看,才发现陈金水只是撇着一个人的胳膊将其按在地上。 那人还在死命的挣扎,怎奈没有陈金水力气大,怎么都无法挣脱。 “嘶……这不是负责押送物资的什长梁三斗么?陈金水,这是咋回事?” 一名兵士认出了这个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咋回事?” 陈金水撇嘴笑了笑,随即一脸得意的道,“白天俺在园子里拉屎的时候,无意间听见周丰说今晚要对有才兄弟使坏招,给他安一个军候都兜不住的大罪,俺就留个心眼儿,刚才你们睡觉的时候俺一直装睡守着,结果就守到了这个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了这番话,吴良终于明白了陈金水今晚古里古怪的原因,这个老童子竟这么有心,没白救他。 同时吴良也更加确定,当初安排人在墓中暗害他的就是周丰,虽然依旧死无对证,但动机和今晚发生的事都能联系上。 只是不知今晚周丰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按理说,以周丰的性子,应该不敢公然派人来进行刺杀,而且听陈金水的说法,周丰确实并不打算直接杀他,而是打算陷害于他。 “有才兄弟,你先看看你的草甸子下面,俺看见这个人进来之后,悄悄往你的草席下面塞了点东西,可惜还没来得及查看。” 陈金水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道。 闻言吴良隐约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转过身去在自己草甸子下面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冰凉而又沉重的硬物。 拖出来一看,果然如他所想,竟是一块墓中盗来的金砖! 金砖上还有曹禀命人刻上去的编号:“贰柒。” 看到这个玩意儿,吴良已经彻底明白了周丰的险恶用心,这个家伙竟想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安上一个“盗取军饷”的罪名。 如今曹操最缺的就是军饷,敢在这种时候将手伸向军饷的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真毒呐! 吴良的目光冷了下来。 周丰既然想要他死,那么他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对敌人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个道理即使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也深有体会。 只是如果现在直接将这个人押到曹禀面前说明情况的话,此人未必肯咬出周丰,就算咬出,在没有其他证据加以佐证的情况下,周丰也完全可以咬死不认,甚至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就算最终受罚也未必能给他定上个死罪…… 周丰不死,吴良表示寝食难安。 如此沉思了片刻,吴良终于转过身,开口却对陈金水说道:“老陈,放了他吧。” “放了他?” 陈金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余兵士也是一脸不解,表示不明白吴良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放心,就算我不将此人送到军候那里,如今他将此事办砸了,为了防止被我利用反击,周丰也断然不会留着这个污点,他依旧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早晚的事……况且,周丰原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盗取军饷与丢失军饷皆是杀头大罪,真要害成了我,他也得一起陪葬,横竖都是个死。” 吴良故意无所谓的笑道。 听了这话,原本还在扭动的梁三斗瞬间静止下来,显然是将吴良的这番话听进去了。 “可是周丰呢?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金水很不甘心的问道。 “周丰那边我自有打算,现在你们听我的,放他走。” 吴良又同情看了梁三斗一眼,摇头叹气说道,“唉……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呢。” 第二十七章 作怪的猴 自吴良那里出来。 梁三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似刚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 从头到尾吴良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似乎已经将他当做了一个死人。 梁三斗觉得正是因此,吴良与陈金水等人说话的时候,才没有刻意回避于他。 越是如此,梁三斗反倒越发觉得心慌。 “难道我这次在劫难逃了么?” 梁三斗心中一片凄凉,他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狗带。 若非吴良点破,他竟没有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无路可走。 此事办成,他难逃丢失军饷的渎职之罪。 此事没办成,周丰又不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此想着,梁三斗心中涌现出一股怨恨,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挨千刀的周丰,心思竟如此狠毒,亏我还尽心尽力为他办事,他竟连我也一起算计了进去!”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设法自救,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早已没了多余的选择。 要么,回去如实向周丰禀报,周丰虽不得不因此将此事暂时搁置,但日后他自己却惶惶不可终日,需随时提防周丰的清理,可这种事又不是他随时提防便能够防得住的。 要么,谎称事情已经办成。 虽可暂时骗过周丰一时,但仅仅也只是一时啊。 若周丰以为事已办成,定会立刻实施下一步计划,到时事情败露,他虽不用给吴良陪葬,却又要给周丰陪葬,照样死路一条。 无形中,他的生路已被吴良那番话给全部堵死……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好像二十一世纪许多不明智的小国,两个大国博弈,小国若掺和其中,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一下! 想着想着,梁三斗忽然灵光一现。 如今吴良不能靠,周丰又靠不住,那么恐怕就只有那个人能救我了…… …… 片刻之后,梁三斗行至周丰帐前。 “如何?” 周丰四下看看无人,这才将梁三斗叫进账内,灯也不点,只是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 梁三斗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给了周丰一个肯定的回答:“办妥了。” “没有人看到你吧?” 周丰又问。 “没有。” 梁三斗自是摇头。 周丰顿时面露喜色,神采奕奕的道:“那就好!你放心,你的功劳我都记着,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都伯。” 梁三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屑,拱手谢道。 “行了,你下去吧,注意不要被人看到,接下来便是我的事了。” 周丰已经开始憧憬吴良伏法时的情景,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从周丰帐中出来,梁三斗故意兜了个圈子,转头却又去了曹禀的军帐。 “来者何人?” 曹禀帐前有兵士站岗,见有人过来当即喝道。 “我是梁三斗,有要事求见军候,烦请通报一声。” 梁三斗抱拳说道。 “原来是梁什长,请稍等片刻。” 兵士知道梁三斗职责所在,唯恐误了大事,连忙进去禀报。 睡梦中被叫醒,一听是梁三斗求见,曹禀还道这批黄金出了问题,连衣服都顾不上整理便连忙叫人将梁三斗叫了进来,屏退左右后问道:“何事?” 却听“噗通”一声,梁三斗已经跪在地上,将一块金砖摆在面前,苦着一张脸哭道:“军候为属下做主啊!” “究竟何事?你速速说来!” 曹禀不明所以,更加焦急的问道。 梁三斗来时已经想好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说辞,遂言简意赅的道:“夜里周都伯找到属下,逼迫属下偷取金砖趁吴良睡着之际嫁祸于他,属下不敢不从,却又无法对同僚下手,犹豫再三只得将金砖带来,请军候为属下做主。” “竟有此事?” 闻言曹禀蹙起眉头,但也并未武断决定,而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又问,“除了你之外,可有其他人参与此事?” “没有了。” 梁三斗摇头。 “即是说此事除了这块金砖与你的说辞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可以证明?” 曹禀审视的盯着梁三斗,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这……” 梁三斗作犹豫状,却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辞,又拱手道,“军候明鉴,周都伯如今以为我已将金砖放在了吴良草甸下面,想必很快便会发难,到时即可证明属下所言是虚是实。” …… 一刻钟之后。 “当当当当!” 一阵嘈杂的锣声忽然在寝园内响起。 “遭贼了!” “出来集合!” “所有人速速出来集合,违令者依军法处置!” 更加嘈杂紧迫的叫声传来,惊散了瓬人军兵士们的美梦。 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到锣声与喊声,依旧只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床。 紧紧几个呼吸的功夫,集结完毕。 曹禀此时早已穿戴整齐,迈着大步走出军帐,然后便看见了提前候在门外的周丰。 “扰了军候歇息,请军候恕罪!” 见到曹禀,周丰连忙施礼致歉,又面露慌张之色焦急道,“卑职方才例行夜巡,竟发现库内少了一方金砖,此事非同小可,卑职不敢耽搁,不得已只能命人紧急集合,以便尽快查明金砖下落。” “呵呵。” 锣声响起的那一刻,梁三斗的那番说辞已经得到了充分证实,然而此刻曹禀却并未立刻揭穿周丰,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你查吧,我看你查。” “得令!” 周丰不疑有他,随后又回身来到众人面前,大声喝道:“你们听着!昨夜军中遗失了黄金,此事非同小可,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谁动了歪念下了脏手,现在主动站出来认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若是被我查出来,定斩不赦!” “哗啦——!” 此话一出,众兵士立刻议论起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军饷都敢偷。 “有才兄弟,你糊涂啊,刚才若是我们将梁三斗送到军候那里,周丰哪还有机会在这大呼小叫,现在你说咋办?” 陈金水碰了碰吴良的胳膊,有些郁闷的道。 “你不懂,现在陈金水才真的死定了。” 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自看到曹禀穿戴整齐从军帐中走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梁三斗上了道,否则这时的甲胄穿戴起来极其麻烦,曹禀哪来的时间整理仪容? 现在的他、曹禀、梁三斗等人都是等着看猴戏的观众,而周丰就是那只作怪的猴。 第二十八章 周丰的背景 “安静!” 见无人承认,周丰自是毫不意外,又提高嗓音喝住众人,继续装模作样道,“死到临头仍不肯认,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来人!给我去搜!一间排房一间排房的给我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一伍兵士立刻应道,提着兵器向排房奔去。 “请军候一同移步督查。” 周丰又躬身对曹禀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家伙也是个细致的人,为了防止吴良找借口抵赖不认,他还想要让曹禀亲眼见证金砖从吴良睡觉的草甸下面搜出来的过程。 如此一来,吴良便是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善。” 曹禀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跟在后面。 兵士冲进排房之内便立刻开启土匪模式,毫不客气的将通铺上的所有被褥掀落在地,又用兵器被褥下面的草甸子一寸一寸扫开,还有人细细敲过每一寸墙壁与地面,真就一点死角都不曾放过。 曹禀与周丰并未入内,不过站在门口也看得清楚。 很快第一间排房搜查完毕,兵士向曹禀与周丰报告过后,又冲进第二间排房。 如此一间一间的查下去,没一会便到了第六间排房——那便是吴良睡觉的排房。 终于到了! 周丰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实则已经兴奋的攥紧了拳头。 若非曹禀在旁边,做戏需做全套,他才没这么多耐心一间一间搜过来,早就让兵士直接进入这间排房搜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搜仔细些,绝不能有任何疏漏!” “是!” 兵士们一边应声,一边已经冲了进去。 与之前的流程一样,兵士们先是掀开了通铺最上面一层的破被褥,翻腾了一遍一无所获。 接着又开始扒拉下面的草甸子,几乎快要将草甸子扒拉碎了,依旧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搜查墙壁与地面的兵士也完成了搜索,同样一所所获。 周丰看在眼里,有些奇怪:“为何还没搜出?梁三斗究竟将那块金砖放在了什么地方?不是叫他就放在草甸子下面么?” 片刻之后。 “报告军候、都伯,搜查完毕,这间排房也未发现金砖!” 指挥搜查的伍长出来报告。 周丰顿时有些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那么大的一方金砖,怎么会搜不到?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如果不是曹禀在旁边看着,他真想把梁三斗叫过来,好好问问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到底将金砖藏在了哪里。 但现在,周丰只能故作平静,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道:“搜仔细了么?为何我却见你们有几处疏漏,再给我搜一遍!” “是!” 伍长有些不悦,心说搜没搜干净老子会不知道? 但表面上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回身对手下兵士喝道:“再搜一遍,搜仔细点!” 于是这间排房又被搜了一遍,这一遍已与哈士奇拆家无异,搜过之处没有一处还能保持完整,但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至此,周丰已彻底陷入凌乱之中,脑中一片混沌。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一回事? 周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梁三斗半夜潜入排房藏下黄金,那时吴良早已睡熟,否则梁三斗又怎能安然回来向他汇报,而在梁三斗离开之后,他又一直叫人在此处盯着,确定吴良并未走出过排房,就算吴良提前察觉了他的计划,也断然没有机会将黄金移向他处,可怎么就搜不出来呢? “报告军候、都伯,搜查完毕,这间排房仍未发现金砖!” 伍长又出来汇报。 而此时周丰则正四下查看梁三斗的位置,看了一圈竟没找到,又怕曹禀觉察出他的异样,只得闷闷的说道:“继续搜下一间吧。” 就在这时。 “不必了!” 曹禀却忽然喝住伍长,转头看向周丰,开口问道,“周都伯,你察觉金砖丢失时,可曾核对过遗失金砖的编号?” “禀军候,卑职查过,遗失金砖为二十七号,上刻‘贰柒’字样。” 周丰愣了一下,连忙回道。 “你看看可是这方金砖?” 曹禀目光冷了下来,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将一块金砖捧到了周丰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丰正在暗中寻找的梁三斗。 “!?” 周丰面色骤变,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梁三斗,仿佛见了鬼一般。 此时此刻,周丰怎么还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竟被梁三斗出卖了! 只是梁三斗为何要出卖他,却又令他大惑不解,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来人呐!” 经过刚才的事,曹禀已经充分证实了梁三斗的话,此刻终于不愿再陪周丰演戏,当下喝道,“周丰私自挪用军饷、陷害忠良,即刻撤职查办,给我拿下!” “呼啦!” 几名兵士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依旧立刻上前缴了周丰兵器,按住胳膊将其架住。 “军候!军候!你听我解释,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 周丰自知大势已去,但却不肯轻易认罪伏法,连忙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大声嚷嚷起来。 “冤枉?难道非要我将你的所作所为搞得人尽皆知么?不要忘了,就算你不要面皮,有人还要面皮!” 曹禀皱起眉来,意有所指的道。 “……” 一听这话,周丰顿时没了声音。 “带下去!” 曹禀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耐的挥了挥手。 …… 周丰被抓,兵士们得以继续回房休息,吴良则被曹禀单独叫到了军帐之内。 曹禀以为吴良对今晚的事一无所知,简单与他说过之后,见吴良先是一脸无辜,接着又是一脸惊讶,最后逐渐面露愤恨之色,这才说道:“有才贤弟,你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周丰所为实在可恨,按律按理我都应杀他为你解气,但这个人我不能杀。” “这是为何?” 吴良听完一愣,疑惑的问道。 “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戏志才么?” 曹禀无奈的说道,“周丰乃是戏志才的亲外甥,戏志才辅佐使君屡立奇功,使君对他极为倚重,我若杀了周丰恐怕影响使君大计,因此周丰还需押送回去,交由使君亲自处置,不过贤弟可以放心,无论使君杀不杀他,这瓬人军是再也容不下了他了。” 第二十九章 瓬人军归来 周丰居然是戏志才的亲外甥? 听了曹禀的话,吴良心中颇为意外。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都伯居然有这么大的背景,但再看看身边的曹禀……好吧,瓬人军干脆改名叫官二代集中营算了。 若是如此的话,这个周丰还真就没那么容易搞死。 别说曹禀杀了他可能会影响曹操大计,也有可能会影响到吴良的大计。 至少目前为止,戏志才对于曹操的作用还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倘若周丰因为此事而死,吴良虽是受害者,但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干系。 到时就算戏志才不说什么,曹操也不得不顾及戏志才的感受,不会与吴良走得太近,更不会重用于他。 如此一来,吴良就无法抱上这条大腿,奉旨盗墓的悠闲生活也就彻底破灭了。 当然,并不是说除了曹操就没有别的大腿可抱。 最后与曹魏形成三国鼎立之势的刘备,又或是江东尚未起势的孙策,再或者是这个时候大腿最粗的袁绍袁术兄弟,都可以作为备用之选。 但问题是吴良不想打仗,更不想掺和打仗的事情。 历史上这些备用之选一个个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曹魏灭了,若他现在跑去投奔这些人,想要过上安稳日子就必须得亲自下场帮他们作弊,哪有曹操这边来的省心,自然也不能过悠闲盗墓的日子了。 不过换个思路想,只要周丰被逐出瓬人军,吴良觉得今后应该也不会再与此人有什么联系,杀不杀的其实也没所谓。 如此想着,吴良心中释然了许多,笑着对曹禀说道:“安民兄说的不错,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使君大计,那周丰要如何处理全凭安民兄安排便是,良不介意。” “贤弟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见吴良如此表态,曹禀心中总算轻松了一些,当即抱住吴良的肩膀神秘笑道,“此事算我亏欠你的,回去之后定会补偿于你。” “安民兄言重了。” 吴良总觉得曹禀此时的笑容有那么点猥琐,还有那么点淫贱。 …… 次日一早,瓬人军用过朝食便拔营启程。 临行之际,吴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梁孝王墓所在的那座山麓。 这座山麓正北面还有一座规模相似的山麓,两山几乎靠在一起,山脚间隔也就两百米左右。 梁孝王王后墓就藏于北面的山麓之中,这座墓被后世考古界誉为“天下石室第一陵”,规模要比梁孝王墓更大,殉葬品肯定也更加丰富。 据吴良所知,两座陵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与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制度相悖的情况。 主要是因为梁孝王死的比较突然,当时陵墓还未完全竣工便不得不紧急启用,而梁孝王后在几十年后才寿终正寝,那时陵墓早已准备停当,规模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梁孝王王后墓……不,梁国王室墓葬群,乖乖等着我,日后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 七日后。 驻于郯县郊外的曹军大营内。 “使君!如今帐中只有你我二人,请恕忠直言,下令撤军吧!” 戏忠(字志才)死死扯住曹操衣袖,一副以死相谏的模样挡在前面,苦苦劝道。 “志才,你应该知道我心中所想。” 曹操皱眉说道,“陶谦纵容属下杀害我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既已起兵征陶,如今又半途而废,天下人当如何看我曹孟德,岂不人人以为我是好相与的?再者说来,如今已是深秋,若此行不能一鼓作气灭了陶谦,便只有等待寒冬过去才可再起兵事,彼时陶谦必有所准备,而我军士气受损,再想灭他只怕比今日更难,我如何能退?” “忠正是知道使君心中所想,才不得不劝!” 戏忠依旧扯着曹操衣袖不放,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我军粮饷最多只够支撑三日,使君怕是打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此举不可,万万不可呐!” “我军兵士虽三倍于敌,可那郯县城池坚固易守难攻,陶谦又据守不出,使君若是强攻必定损兵折将,就算侥幸攻下也是惨胜,何况使君四周强敌环伺,彼时若有人探得消息趁虚而入,使君既无粮又无兵,如何抗之?” “那你说我如今应当如何抉择?难道只能撤军?” 曹操知道戏忠所言不假,却又极不甘心的反问道。 “自古攻城,围而扰之是为上策,围而不攻是为中策,围而攻之是为下策,而如今使君迫于粮饷之急贸然强攻,更是下策中的下策!” 戏忠又正色说道,“依忠之见,若无天降神兵送来粮饷,使君只能选择撤军,而且要快,否则等到麾下兵士察觉军饷不足,军心涣散之际再撤,陶谦反倒可以乘乱出城追击,届时使君便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 闻言曹操眉头皱的更紧。 他并非不知兵,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也可以说是上头,如今在戏忠相劝之下略微冷静下来,先前的冒险想法自是开始松动。 “粮饷……粮饷……这天杀的粮饷!” 曹操心中恼怒,积郁难平。 若非这天杀的粮饷掣肘,此役他定可一举灭了陶谦为父报仇,又可占下徐州大片土地,再对青州北海形成合围之势! 到时兖州、徐州、青州连成一片,半个中原便在他手中,多么美妙的蓝图啊! 可现在,他却只能被迫撤军,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片刻之后。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曹操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脸颓然的摆了摆手:“志才,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是。” 看到曹操这副模样,戏忠已经知道了曹操最终的决定,也是松了口气悄然退下。 至此,账内只剩曹操一人。 他无力的挪动着身子,来到席前缓缓坐下,如同雕像一般望着眼前的羊皮地图一动不动,良久…… “报——!主公,瓬人军回来了,此刻已到营外!”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令报。 “瓬人军?” 曹操先是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已经全然忘了瓬人军的存在。 但下一秒,他便又“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此时眼中已多了一丝希冀:“安民!安民此时回来,莫非……” 第三十章 初识曹老板 走进曹军大营的那一刻,吴良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一会就能亲眼见到历史上最著名的大枭雄了,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与《魏氏春秋》中的描述是否一致,又是否真的会向曹禀说的那样哭出来……期待ing。” 其实在吴良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受到《三国演义》的影响,大部分人给曹操挂上的标签都是“奸雄”。 但真正学过历史、尤其是研究过三国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一句话:“不要用正义的标准去读三国史,他们够不上;也不要用正统的标准去读,现在已过时了;要从人性和行为结果的角度去读,这才是真实而永恒的。” 因此至少在吴良心中,曹操反倒比刘备与孙权更有人格魅力,而且更有一统天下的特质,历史结果便是最好的证明……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安民!” 一个颇有中气的声音忽然自前方传来。 吴良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快步向这边走来。 这中年男子身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体态微微发胖,面容晒得黝黑不说,眼角的鱼尾纹也是十分明显,看起来仿佛随时在笑。 不过此人的精气神倒很足,两只眼睛虽然不大,但却透出一抹锐利的精光。 除此之外,此人身后还跟着一队装备齐整的亲卫,亲卫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显然这个中年男子地位不低。 “这人可能就是曹操……” 吴良心中猜测,许多特征都与《魏氏春秋》中记载的一样:“姿貌短小,神明英彻。” “拜见使君。” 见到此人,曹禀立刻端正了站姿,躬身冲其行礼。 果然是曹操! “参见使君!” 通过曹禀的称呼判断出来者的身份,瓬人军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一个个纷纷低头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自家人便免了这些俗礼吧。” 曹操来到近前按下曹禀的手。 但与说着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已经骨碌碌的瞄向曹禀身后,在众人之中扫了一眼之后,很快聚焦在了人群中间的几辆马车上。 见马车上似是拉着重物,曹操目光又是一亮,立刻将曹禀拉到一旁,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贤侄,事情办的如何?” “幸不辱命!” 曹禀挺了挺胸,自豪笑道。 “好样的,伯父果然没有错付你!” 曹操顿时难掩心中喜意,重重的拍了下曹禀的肩膀,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快要扯到后脑勺了,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地下接头似的又问,“多少?” “还未度量,不过经我预估,应有黄金万斤……” 曹禀用更加骄傲的语气答道。 “你说多少!?” 曹操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些音量,眼睛也瞬间瞪大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表情严肃的清了下嗓子,可惜嘴角却又很不配合的向上跳动。 “好!好啊!” 索性他干脆将脸扭了过去,对身后的亲卫喝道:“去个人,把曹昂叫来!” “是!”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迅速向营内跑去传令。 此时曹操也终于调整好了表情,又转过身来对瓬人军众人大声说道:“此次瓬人军立下大功,上下将士人人有赏,再去个人好生安排,带将士们下去歇息片刻,稍后我亲自封赏!” “谢使君!” 众人连忙拜谢。 随后又上来几名亲卫清点了一下人数,将众人带入营内歇息,唯有吴良一人被曹禀留了下来。 曹操自是多打量了吴良几眼,倒也没与他说什么。 片刻之后。 一个与曹禀年纪相仿的年轻将领率人跑着赶来,此人应该就是曹操的长子,曹禀四年后的难兄难弟曹昂。 曹操与曹昂耳语了几句,曹昂也是立刻面露惊喜之色,不住对曹禀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过他倒并未多做停留,甚至都来不及与曹禀说话,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马不停蹄的安排属下将那几辆马车拉入营中处置去了,看样子应该是从曹操这里得到了新的命令。 至此,曹操才回身又握住曹禀的手:“安民,你此行受苦了,快随伯父进入帐中,伯父即刻命人备上美酒为你接风,也听你说说此行的经历。” “伯父莫急。” 曹禀终于找到机会,将吴良拉过来对曹操说道,“伯父,瓬人军此行困难重重,若非这位异士鼎力相助,侄儿恐怕便要令伯父失望了。” “哦?” 曹操驻足再次打量吴良,这次已经重视了许多,先是冲其和善一笑,才问,“安民,这位异士如何称呼?” “他叫吴良,字有才,伯父有所不知,那墓中十分……” 曹禀连忙介绍,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已被曹操适时制止,“安民!你与这位异士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先随我回到账中,再将这位异士的过人之处循循道来。” 曹操不但谨慎小心,反应也是极快,仅仅几句话便将不动声色的曹禀险些当众说漏嘴的话给掩盖了过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吴良心中暗叹。 “伯父……是。” 曹禀也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红着脸应道。 …… 来到帐中,亲卫已经提前备好了美酒与几样简陋的下酒干果。 东汉时期待客还不流行大桌吃饭,往往都是在每人面前的小几上备好酒菜,自己个儿吃自己个儿的。 不过此刻,却只有曹禀与吴良面前的小几上摆了酒器,曹操面前不但没有酒器,就连干果都没有一样。 吴良心中正有些奇怪,却听曹操已经说道:“如今正值出征之际,既有禁酒令我便不饮酒了,你们二人刚出征归来,可不受禁酒令限制,请自便吧。” 想不到曹操竟如此自律,吴良心中又叹。 “谢伯父!” 早在砀山的时候吴良就知道曹禀是个酒鬼,如今曹操特许他喝酒,这货立刻原形毕露,端起酒碗狠狠嗅了一下,接着便一脸陶醉的将整碗酒灌入口中。 “谢使君。” 吴良也端起酒碗,向曹操举碗行礼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看样子,曹操这次应该是不会哭了…… 第三十一章 赏你美人十名 一碗黄汤下肚,曹禀的话匣子便立刻打开。 随后吧啦吧啦的将瓬人军出发之后、一直到发现梁孝王墓中黄金之前所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与曹操。 期间还数次歪楼,直到曹操无奈打断才重新回归主题。 如此全部听完之后,曹操再看向吴良时,眼神倒又多了些意外与欣赏,笑呵呵的叹道:“想不到掘墓过程竟如此曲折,更想不到小小的瓬人军中竟还藏了这么一位异士,实乃我曹军之幸啊。” “使君谬赞了,小人不敢当。” 吴良心中早已想好了要如何在曹操面前表现,才能获得这个大枭雄的青睐,于是连忙诚惶诚恐的起身拜道。 众所周知,曹老板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 他既生性多疑、狠毒残忍,又唯才是举、知人善任。 狠毒起来的时候,便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妾、亲卫,甚至是才华横溢曾立下大功的谋士,曹操也会痛下杀手。 但有些时候,他却又对人宽容到令常人无法理解。 这个人是不是很复杂? 是不是有那么点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了? 但其实仔细研究过曹操这个人的话,你就会发现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反复无常。 吴良觉得,简单一句话便可概括曹操的行为准则:“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个准则几乎可以套用曹操一生所有的决定。 即是说,只要你表现的没什么野心,并且又有足够的才能,对曹老板给予起码的敬畏……总之只要不会令曹操感觉你的存在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势与地位。 那么你就可以好好活着,还可以得到重用,甚至是护短一般的纵容。 反之,你只有死路一条。 在曹操杀掉的人之中,杨修就是一个典型的作死案例。 而在曹操重用的人之中,许褚便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当然,司马懿也能算其中之一。 许褚的成功是用实力与性命换来的。 这个吴良并不打算复制。 但司马懿使的那一套“示弱”的办法,倒是可以拿来借鉴一下……你越是表现的惧怕曹老板,曹老板反而对你越是放心,因为他觉得他随时都能掌控住你。 “当得起!” 曹操当即大声说道,“你不知你出现的有多及时,更不知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总之,这次你立下了大功,我定要重重赏你,来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伯父……” 曹禀仍记得此前在砀山时对吴良的承诺,当即便要将让贤的想法说出来。 哪知吴良却已经抢在了他前面,抬头说道:“使君,使君可知我是一个逃兵?” 绝对不能让曹禀先开口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否则以曹操的性子多半会以为曹禀已经与他连通一气,反倒会担心因此失去了瓬人军的绝对掌控。 “逃兵?” 曹操听完微微愣神。 曹禀也是一脸疑惑。 有才贤弟你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忽然提这事做什么? 如此一来我还如何向伯父提让贤于你的事? “正是。” 吴良却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又道,“早年跟随白绕在濮阳做黑山贼的时候,使君大军压境,大战之中我将战友的鲜血涂在脸上躲在尸体下面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听闻使君不但不杀俘虏还给饭吃,我又赶紧跑回来投降,自此做了使君麾下的兵士。” “后来使君发兵兖州攻打黄巾贼时,昼夜会战不休不止,我又将一支断箭藏在身上,每逢上阵便趁监军不注意时,寻一处有死人的地方,将断箭蘸了血按在胸口躺下装死,待鸣金时再爬起来回营吃饭歇息,那时我先后被编入三什,这三什的什长和兵士都死光了,唯我一人独活。” “再后来使君与袁术于匡亭大战时,我又想出个新法子……” “罢了,这新法子不提也罢,才使了一次便被抓了现行,还险些被监军执行军法,好在那时的屯长与我是同乡,为我求了情才免于一死,自此我便被谪为奴役干了几个月苦力,最后又归入瓬人军继续做苦力……” “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曹操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非但没有责怪,反倒像看个老倒霉蛋似的饶有兴致的调侃道,“装死都能装得如此花样百出,还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倒真是个妙人。” “使君莫要笑,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就是不想死,使君有所不知,如今我家就我一根独苗尚存,我还肩负着为祖宗传宗接代的重任。” 说着话,吴良又一脸希冀的看向曹操,深鞠一躬请求道,“使君若真要赏我,就请抹去我的奴役身份,再给我安排个没有危险又能养家糊口的闲差,小人便已感激涕零了。” “如此一来,岂不埋没了你的才能?” 曹操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问道,“何况这算什么赏赐?诸将皆知我赏罚分明,如今你立了奇功,我却如此敷衍了事,岂不寒了诸将的心?” “这……” 吴良当即又诚惶诚恐起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暗喜不已,这么问足以证明曹操已经上道,最起码对他这个陌生人放下了一部分戒心。 既然曹操不想埋没了他的本事,那么他便一定能留在瓬人军。 至于赏赐,既然不会敷衍了事,那么肯定就不会少……据吴良所知,历史上曹操对有功的部下赏赐起来可是极为大方的,洒洒水便可令他几年衣食无忧。 “伯父所言极是,当下瓬人军最欠缺的便是吴良这样的人才,有他在瓬人军定可事半功倍。” 曹禀没想到话锋又莫名其妙的反转了回来,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惊喜之余还是连忙抓住机会替吴良美言。 曹操却没有接曹禀的话,反倒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良问道:“我方才听闻你想为祖宗传宗接代?” 这楼歪的…… 吴良隐约觉察有些不对,却也只能拱手称“是”。 “有孝心是好事!我便赏你美人十名,足够你传宗接代了吧?” 曹操当即拍板说道。 第三十二章 摸金校尉 “这……” 吴良裆下一颤,顿时愣住。 虽然这种赏赐在一夫多妻制的东汉末年并无什么不妥,但曹老板避重就轻的跳脱思维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会不会又是一种试探? “怎么,不够?” 曹操挑眉问道。 “够!” 简单的思考过后,吴良决定以避重就轻来应对曹老板的避重就轻,皱着脸为难的道,“只是够是够了,可小人如今居无定所,就算使君将美人赏给小人,小人也无处安置她们。” “好说,我再赏你一套大宅子,地方你来选,如何?” 曹操又豪气道。 “既然如此,小人想住在陈留,陈留乃是使君的大后方,想来战火很难烧到此地。” 吴良立刻说道。 这是事实,就连曹操也将家眷安置在了陈留,此处自然有重兵把守,说是东汉末年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不过这却只是吴良选择陈留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 历史记载,如今的陈留太守张邈几个月后将会与东郡守备陈宫等人合谋叛乱,将正四处逃窜的吕布迎为兖州牧。 届时曹操仓皇回救,怎奈又逢蝗灾大起军粮耗尽之苦,自此彻底失去兖州,陷入起势之后最大的低谷,险些投降袁绍,甚至连家眷都做了人质。 当然,只是险些而已。 之后仅过了一年,曹老板便又重整旗鼓,三败吕布,重新将兖州夺了回来。 所以吴良完全不用担心曹老板这条大腿会倒台,他只是想在这次叛乱中发挥一些“积极”的作用,从而进一步增加自己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他要用实力证明:舔狗舔到最后,也是可以应有尽有的! emmm…… 这算是吴良的后招,无论现在能不能执掌瓬人军,都是锦上添花的事。 另外。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吴良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有意将有“古之恶来”之称的名将“典韦”收入瓬人军,给自己做个贴身护卫。 如今典韦还只是张邈手下的一员普通兵士,几月后张邈与曹操决裂,典韦才转投了曹操。 可惜那时典韦依旧没有得到重用,直到后来曹操回救兖州时与吕布发生鏖战,战况危机时典韦应招为敢死队,才因作战勇猛又粗中有细,被曹操任命为都尉,常伴左右日夜守护,俨然已经成了曹老板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曹老板这么多疑都能信任的人,吴良当然更信得过。 再加上这次盗取梁孝王墓,已经让吴良体会到了盗墓过程中的凶险,他不想那么轻易的狗带,自然最好带上一个十分得力的保镖。 典韦要战力有战力,要衷心有衷心,自然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而且以典韦现在的身份,收服难度应该不会太大,性价比超高。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导致曹老板因为没了典韦舍命相救,意外死在张绣手中…… 等曹老板攻打宛城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这件事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帮曹老板管好自己的鸟即可。 “如你所愿便是。” 曹操又点头应了下来。 “可还有问题,使君赏我美人十名,一下子多了十张要吃饭的嘴巴,小人如何养活的起?” 吴良又苦着脸纠结道。 “再赏你粟米百石,布帛五十匹,可够?” 曹操终于皱起了眉头,大概他也很少遇到像吴良这种得寸进尺的家伙吧。 “够了,这下够了,小人拜谢使君。” 吴良连忙拜道,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不过这些赏赐不是白赏,你仍需在瓬人军内任职,闲时如何逍遥快活都随你,但一旦瓬人军召集,你必须立即整装归队,不得有误!” 曹操接着又道。 正题来了! 吴良精神一振,脸上却立刻露出一抹难色,哭丧着脸哀求道:“使君恕罪,可能是小人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这盗墓之事不但凶险,而且有悖人伦,实在大大损害阴德,小人既要为祖宗传宗接代,若是再去办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只怕生下子嗣没有腚眼啊……” “你在与我讨价还价?” 曹操忽然严肃起来,逼视着吴良道。 曹禀则是心中疑惑起来,此前有才贤弟还口口声声说只想在瓬人军中过安稳日子,我都已经打算向伯父请命将军候一职让给他了,怎么一扭脸便又死活不愿留在瓬人军了? “小人不敢。” 吴良连忙噤若寒蝉的拜道,一双眼睛惊惧的瞄了曹操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道,“只是……只是……” “有话直说!” 曹操沉声喝道。 “只是小人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若在墓中有了闪失,只怕家人又要受苦……” 吴良身子一颤,早在脑中想好的话脱口而出。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曹操也是脱口而出。 出现了! 二十一世纪曹老板最脍炙人口的台词终于出现了! 但这绝不是吴良想要听到的话,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向曹老板表达另外一个意思——得加钱! 以此来塑造一个贪生怕死又有点小贪财的小人物形象,从而尽可能消除曹老板的戒心,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容易掌控的人……如此才能放心让他接替曹禀的位子。 如此想着,吴良连忙纠正道:“使君误会了,这等小事如何敢叨扰使君,小人只是想给她们多留下些遗产,若有一天小人不在了,她们也能活的下去。” 一听这话曹操都气笑了,当即拍桌瞪眼骂道:“再加百石粟米,你若再敢讨价还价,此前那些赏赐一并收回,你照样留在瓬人军做奴役!” “小人不敢,谢过使君。” 吴良吓得身子一颤,慌忙谢恩。 言至此处,曹操已自认为对吴良有了足够的了解,又瞪了一眼才终于不再理他,扭头看向曹禀时却已面露赞赏之色,笑道,“安民,这次你当居首功,也应有赏,我欲将提拔你为校尉,你意下如何?” “多谢伯父,侄儿早已迫不及待想追随伯父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曹禀惊喜的站起身来,一脸激动。 “上阵杀敌倒也不急,我要你继续统领瓬人军,此乃我军命脉,比上阵杀敌更加重要,这校尉嘛……” 曹操沉思片刻,道,“你带回黄金有功,便封你为摸金校尉。” 出现了! 传说中的摸金校尉也终于出现了! 吴良心中激动,但曹禀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曹操也不管他,接着又道:“至于你那军候一职,暂时便由吴良接任吧。” 第三十三章 疾速升迁 想不到绕了一大圈,军候一职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落入了吴良手中。 由此可见,吴良刚才的那番表演到底还是起了一些作用,这便算是两根指头已经揪住了曹老板的腿毛。 当然,曹老板也照样留了一手。 吴良虽然成了军候,但曹禀也升了摸金校尉,瓬人军依旧掌握在曹老板的自己人手中。 这种做法倒挺符合曹老板的性格,毕竟瓬人军动辄便要过手万金黄金。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笔资金,莫说是多疑的曹操,便是换了吴良,用人的时候也一定会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可就成了养虎为患。 不过想想自己此行的收获,吴良还是颇为满意的。 如今他不但从奴役摇身一变成了小有地位的军候,还得了美人十名,大宅子一套,粟米两百石,布帛五十匹…… 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如果没有父母的资助,光是那一套大宅子,恐怕便已经是许多人倾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奋斗的出来的。 而他现在,简直是一步登天了有没有? 还有那美人十名。 emmm……这更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齐人之福,还是合法的! 想到这里,吴良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憧憬到达陈留之后的生活,啧啧啧,身子渐渐变的充满了干劲呢。 “对了,安民,怎么不见周丰与你一起回来?” 封赏完毕,曹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这……小侄正要与伯父说起此事,那周丰私自挪用黄金陷害忠良,如今已经被我拿下,还要请示伯父如何处置。” 曹禀这才收起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抱拳将周丰那晚的所做作为与曹操详细说了一遍。 听罢,曹操蹙眉说道,“你做的很好,戏志才严气正性,自视甚高,周丰又是他所举荐,若教他知道周丰所为必定羞愧难当,此事便到此为止,不可张扬,不过周丰亦不宜留在军中,将其革职遣回家中吧,若戏志才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意思,我自有说法。” 曹操说戏志才严气正性,吴良也是认同的。 当初曹操刺杀董卓失败出逃时,与戏志才一同逃至世交吕氏家中(《三国演义》中说是陈宫,但真实历史中其实是戏志才),夜里听闻刀剑之声,曹操以为吕氏要害他,便将吕氏一家杀了个鸡犬不留。 当夜戏志才便认为曹操“中怀虎狼之心,残刻少恩”,不愿与这种人品不好的人交往,遂不辞而别。 后来曹操又找上戏志才,“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尊为上客,与之抗礼”,才终于将戏志才劝了回来,全力辅佐与他。 也是因此,此前吴良才不太担心戏志才会因为周丰的事为难于他,最起码不会耍什么阴招。 “是。” 曹禀点头应道。 “如此一来,你已升了校尉,周丰不能再用,瓬人军便又空缺了司马(校尉的副职)一职……” 曹操又沉思起来,眼睛正好瞟见低眉顺眼的吴良,当即皱眉又道,“我听安民所言,知你略有些急智,又已与安民相熟,司马一职只能暂时由你来任了。” 哦吼! 躺着又升了一级! 吴良心中自是喜出望外,嘴上却故意问道:“不知司马多少俸禄?” 做人便要始终如一,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形象贯彻到底。 “年五百石!” 曹操果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那军候呢?” 吴良又问。 “年三百石,还不快快谢过使君?” 曹禀连忙抢答,曹操与吴良讨价还价的时候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此刻真怕吴良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整多了两百石呢……谢过使君!” 吴良这才喜滋滋的拜谢。 如今轻松出任瓬人军司马一职,他距离摸金校尉已仅有一步之遥。 这么看起来,与传说中的发丘中郎将之间的距离貌似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民间传说,发丘中郎将会得到一方曹老板特制的“发丘天印”。 印上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字,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也不知是真是假? 至于曹老板,别看他一见自己就吹胡子瞪眼,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其实不过是傲娇罢了。 倘若真不喜他,司马一职又如何轮的到他? 由此可见吴良在曹老板面前树立的这个小人物形象,还是颇为成功的…… …… 如今曹军正将陶谦围困于郯县,只要粮饷足够又无外援干扰,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吴良也不确定局势的改变会对历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比如:刘备提前带人前来援救陶谦;再比如张邈、陈宫等人提前接应吕布;又或是陶谦真就提前一年被曹操给灭了;亦或是引发了一些其他意想不到的事…… 而这些变化之后,又会产生什么样的蝴蝶效应,都是未知数。 曹操却认为已经胜券在握,自然用不上已不足百人的瓬人军,便在封赏了一番之后,命曹禀暂时将瓬人军带回陈留修整。 吴良的赏赐自然也要到了陈留才能兑现,曹禀身上带着曹操的亲笔书信,陈留太守张邈收到书信自会安排。 于是瓬人军再次开拔。 吴良本就不打算掺和任何战事,自然也乐于如此。 …… 十日之后。 陈留郡内一处名门望族遗留下来的大宅子内,吴良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的十个美人,而后便皱起了眉头。 “你今年几岁?” 吴良打量着距离最近的一个一看就知道很有脑子的美人,看着她那张稚气未消的俏脸,忍不住问道。 “回家主的话,婢子今年十而有三……” 美人略有些紧张,慌忙红着脸施了一礼,声若蚊蝇的应道。 “你呢?” 吴良眉头皱的更紧,又看向下一个。 “婢子年方二七……” “婢子今年年方二八……” “婢子今年十而有七……” “……” 一圈问下来,吴良有些失神。 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些美人还都没有成年好么? 就算以汉朝的礼制,女子十五便已成年,这十个美人中也仅有四个达到了成年标准…… 不过再想想,古人婚娶本就要早一些,如今又正值乱世,人们的平均寿命进一步被拉低,婚娶年龄自然也会随之再低一些,这么去想便又合情合理了许多。 第三十四章 还有五个月 但这未免也太小了吧? 受到二十一世纪社会制度的影响,这种十多岁的小姑娘在三观还比较端正的吴良眼中根本就算不上女人,甚至都很难将她们当做一个独立的异性去看待,实在很难产生非分之想。 就算有……心中那道坎也过不去,这是原则问题! 不过硬要说起来,这些“美人”的姿色其实都还是不错的,毕竟汉朝的审美与二十一世纪还是比较相近的。 一个个生的眉清目秀,还有两个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就算最差的放到后世去也能到打个八九分。 而且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这些姑娘现在就有这种姿色,等到了十八岁彻底发育开了,没准儿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觉察到了一个问题。 曹操的“曹贼病”,会不会也是因此而来? 这个时代女性十五岁成年便要嫁人,可是一般到了十八岁之后才会完全发育开,那时才更有味道。 所以曹操可能也未必就是对人妻情有独钟,而只是钟情于发育晚辈的成熟女子。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早就听从父母之命嫁为了人妻,有的孩子都已经满街跑了,以至于曹操只能被迫捡漏了,还得背上割曹贼的骂名,他心里也很苦啊…… 这种可能性真就未必没有。 需知三国时期喜欢人妻的可不只又曹操一个,就连后世人尽皆知的武圣关羽其实也是此道中人。 《三国志·蜀纪》中有载:“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其前妻杜氏留下邳。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 说的是,建安三年(公元198年)的时候,曹操与刘备结盟围攻吕布于下邳。 在这期间,关羽屡次向曹操请求在城破之后要纳一个名为杜夫人的人妻。 曹操嘴上虽然答应,但又见关羽对这名女子如此关注,就暗忖杜氏到底有多美貌,居然能把关羽迷成这样。 于是破城之后他先去去见了杜氏,结果见过之后果然美貌非凡,然后……曹操就果断拒绝了关羽纳杜夫人的请求,自己反将纳杜夫人纳为了妾室。 emmm…… 所以说,后来曹操对关羽再器重,关羽也断然不肯效忠于他,除了忠义无双的高尚品德,也未必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这可是夺妻之恨呐! 搁谁身上谁心里能舒服? 还给你卖命,想多了吧曹老板? “家主为何愁眉不展,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见吴良看到她们之后,眉头就始终皱成一团,少女们心中自是有些忐忑,如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忍不住怯怯的问道。 “家主若是瞧不上我们,也祈求家主莫要将我们送回去,我们还可以为家主煮饭、打扫、更衣、叠被……旁人会的我们都会,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家主。” “若被送回去,我们便只有被卖入章台(汉朝的青楼)一条路可走,与其那般猪狗不如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家主,求你了……” “……” 有人开了头,姑娘们顿时都害怕起来,一个个跪倒在吴良面前啜泣,却又极力保持着克制,生怕声音大了惹烦了吴良。 吴良知道,这些“美人”其实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就是“庶族”。 汉朝社会等级分化非常严重,如果只将这时候的社会分为两个阶级的话,吴良会将其分为“士族”和“庶族”。 所谓士族,指的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 东汉选拔官吏只看家世出身,从而导致朝廷的重要官职都被家族垄断,这些大族又通过互相联姻,在朝廷内部逐渐形成了一个完全对外封闭的“天龙人”阶级。 而所谓庶族,指的则是士族之外的所有阶级。 士族不与庶族通婚,甚至坐不同席。 因此哪怕庶族再有钱再有势,也永远都是下等人,没有任何晋升渠道…… 这有点类似于某宇宙第一大国的种姓制度,人生而不平等,永远无法改变。 甚至哪怕在当今乱世之中,“士族”之风也依旧没有丝毫衰减,反而愈发严重。 就连曹老板也不能例外,只因他是宦官之后,在那些根正苗红的士族阶级眼中算是半个士族,因此早年于长安为官之时便处处受到歧视,抱负得不到施展,窝囊气却没少受。 曹老板尚且如此,何况那些真正的庶族? 当然,这可能也是曹老板有曹贼病的原因之一,他既然认为自己是士族之后,不愿自降身份自然就只能娶士族女子,可天底下士族毕竟是少数派,适龄女子就那么多,供小于求的情况下,就算是二手的也只能将就了。 也就是说,庶族的姑娘哪怕再才貌双全,也绝对不会有机会嫁入豪门变凤凰,连成为妾室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只能成为士族阶级的下人,为其服务供其玩弄,最后像一张用过的手纸一般被无情丢弃。 显然现在跪在吴良面前的姑娘们,便是庶族。 因为士族哪怕早已家道中落,地位也依旧远在庶族之上,绝没有人敢把她们当作私人物品送来送去。 是的,因为某些原因,面前的这些姑娘已经成了私人物品。 如果这些“物品”连送出去的价值都不复存在,那么也就等于没有了价值,结局一定会极为悲惨…… 不过话说回来。 吴良回忆了一下“有才兄”的家世,貌似自己现在也是庶族…… “都起来吧,我不会把你们送回去。” 吸了口气,吴良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对面前的“美人”们说道。 “真的么?” “美人”们惊喜道。 “当然,我喜欢青梅竹马的感觉,怎么舍得把你们送回去?” 吴良嘿嘿笑着,迈步来到那个已经十七岁的“美人”面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月生辰?” “婢子姓鲍,单名一个柔字,三月生辰。” “美人”微微低头,小声说道。 “鲍柔……鲍柔……嗯,真是个好名字,一听便令人心驰神往。” 吴良点了点头,掐指算道,“当下是十月,这么算起来还有五个月。” “家主,什么还有五个月?” “美人”疑惑的问道,心中略有些忐忑,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某种危险的倒计时呢。 “嘿,说了你也不懂。” 吴良又是骚骚一笑,对众“美人”大手一挥,豪气说道,“都起来去挑住所吧,宅子现在还是空的,谁先挑上哪间以后便住哪间!” 第三十五章 百里香 “……” 听了吴良的话,“美人”们谁也没动,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竟纷纷面露惊惧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美人”们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以前她们都只配住在简陋的下人房里。 就是那种额外修建在大宅子后院角落里的下人房,除了少数命好被挑选出来专门服侍家主及其家人的人才有资格踏足大宅子。 剩下的人则都只能挤在下人房的通铺上,只有家主派下来的活计时,才被允许走出下人房,就算如此见到家主及其家人,也要躲得远远的,甚至就算只是被看到污了眼睛,都有可能受罚。 可现在,这个家主竟然让她们在宅子里面随意挑住所,这能是好事么? “怎么都不动?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吴良奇怪的问道。 “家主,婢子斗胆问一句,家主该不会就是要办章台吧?” 那个年仅十三岁的“美人”目含水色,微微抬头看着吴良,声音颤抖的小声道。 “办章台?” 吴良有些搞不懂这个小丫头的脑回路。 “婢、婢子曾听一位姐姐说过,章台就是一座大宅子,宅子里有许多屋子,每个屋子里又都住了一名女子,不管是谁来了只要肯出钱,就能、就能……” 显然这个小姑娘因为年纪尚小,生理卫生知识掌握的还不到位,以至于说到此处便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辞。 “噗嗤!” 吴良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小妮子列举出来的特征还真是都在点上,差点连吴良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要办章台。 他这一笑,便又吓到了“美人”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想不到求来求去,最后还是难逃这样的命运。 “行了,现在我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去挑屋子,一盏茶过后若是你们还有人没挑好,家主我没准儿可就真要办章台了!” 吴良当即瞪起眼睛,板着脸喝道。 他这一喝,顿时又吓的“美人”们身子一颤。 但听到最后那句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她们才逐渐反应过来……所以说,难道家主并没有办章台的意思? 那到底是…… “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吴良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各位姐姐,你们说家主到底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看不透……” “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主……” “那咱们?” “横竖都逃不过一劫,家主让咱们挑,咱们难道还能抗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挑……” “美人”们心中依旧忐忑,但听到吴良给了期限,心中便又多了一层压力,只得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对吴良施了一礼之后向宅子里面跑去。 吴良的这座宅子规模非常可观。 四进三院,乃是汉代非常流行的廊院式院落,前窄后宽,绿化面积也很足,甚至还有一个假山装饰的小池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宅子。 可惜因为已有一些时日无人居住。 宅子里面的绿地大部分已经荒废,小池塘的水也已经绿了,许多屋子里的家具也多少有些损坏与缺失,并且还挂上了一层蜘蛛网与厚厚的灰尘,不收拾一下根本无法居住。 吴良也是今天才拿到这个宅子,就在“美人”们送来之前,还未正式入住。 实话实说,战乱年代大户人家要么提前跑路,要么因为站错了阵营惨被抄家,各种原因之下空下来的大宅子并不少。 这样的宅子庶族怕惹祸上身不敢来碰,士族又未必瞧得上眼,最终只能放在这里落灰。 如今赏赐到吴良手里,曹老板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片刻之后。 “美人”们再回到吴良面前,自是已经挑好了心怡的屋子,忐忑的脸上多多少少挂了些许喜色。 这宅子虽看起来脏乱了些,但阵势可一点都不小,这位家主定是个大人物呢。 “挑好了?” 吴良挑眉问道。 “好了……” “美人”们连忙答应。 “可都遂了心意?” 吴良又问。 “嗯……” “美人”们又答。 “既然挑好了,以后住在这里这宅子就有你们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应担起相应的责任,使这座宅子重新焕发生机。” 吴良停顿了一下,起身再次来到“美人”们面前,打量着问道,“你们之中,谁女工做得最好?” “我……” 一个“美人”站了出来,俏脸之上微微泛起一抹粉意。 这是吴良一眼就认定的两个美人胚子之一,可惜现在只有十五岁,还得苦苦等上三年。 “你叫什么名字?” 吴良冲她微微一笑,问道。 “百、百里香。” “美人”略显紧张的答道。 “百里香……这名字也很有味道啊,正是美人该有的名字。” 吴良知道百里是个复姓,“美人”单名一个香字,于是便笑道:“香儿,不久之后会有人送来五十匹布帛,这些布帛归你保管使用,先给这里的所有人做上两套衣裳,包括我在内,记住了么?” 一听这话,“美人”们顿时又受宠若惊起来。 五十匹布帛,换成粟米放在一般人家能吃好几年啊,家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可是,家主真的要给我们做新衣裳么? 这不是在做梦吧? 还是说,家主让我们穿上新衣裳另有所用…… “……” 百里香却被这一声“香儿”给叫的有点失神。 如此亲昵的称呼,只有她还小的时候,爹爹娘亲才会叫起。 后来战乱四起,爹爹被抓了壮丁之后便再无音信,母亲不久又生了重病不治身亡,家里的房子田地都被人夺去,年幼的弟弟也在流亡的过程中活活饿死。 经历了这些变故之后,她也终于流落到今天这一步。 那父慈女孝的画面早已远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如此唤她,甚至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她叫什么了…… 想起这些,一股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凄凉涌上心头。 百里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一股热流便自美眸中涌出。 “这是咋了?” 吴良见状自是一愣,难道我安排的工作太过繁重,把小妮子吓着了? 不应该呀,我又没规定时限。 “爹……不是不是、家、家主恕罪!” 却见百里香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拼命的用眼睛擎住泪水不让其落下,一边不住的向他磕头,“婢子一时自苦没有忍住,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第三十六章 佩奇 爹? 这失口出来的称呼把吴良叫的更懵。 吴良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有才兄”这副身体不过只有二十四岁,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老吧,怎么就能叫成爹了呢。 干爹倒是可以接受…… 不过其实他也看得出百里香心中似乎有苦,尤其是这副不小心当着他的面落泪之后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见在来到他这里之前,这姑娘必定受过不少管教,心中又不由的怜惜起来…… 毕竟现在百里香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怜惜谁来怜惜? 于是吴良蹲下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开口问道:“说说看,你错在哪了?” “美人”们以为吴良要惩治百里香,纷纷屏住呼吸,抿着嘴唇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香瘦弱的身子则又紧张的抖了一下,连忙低头避开吴良的目光颤声答道:“婢、婢子不该哭,更不该在家主面前哭,惹得家主心烦……” “香儿你听着,还有你们,也都听着。” 吴良听罢点了点头,又转头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美人”们,正色说道:“这是我的宅子,今后也是你们的宅子,在这座宅子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你们,哪个敢来指手画脚就让他滚蛋,这就是唯一的规矩,听清楚了没?” “!?” 此话一出,百里香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向吴良。 “美人”们也是神色惊异,仿佛幻听了一般难以置信的望向吴良。 家主饮酒了么? 不然为什么会说胡话? 可是也没嗅到酒味呀…… 这些“美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规矩,因此即使听到吴良这番话心头一震,也只当做脑子不清醒时的妄言。 不过她们却也隐约意识到,这位家主……似乎有些不同。 看到她们的反应,吴良就知道仅凭这么几句话,还不足以改变早已在她们心中生了根的阶级意识。 不过他也不急,相信时间终会改变一切。 于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吴良起身又问:“下一个问题,你们之中,谁煮饭最好吃?” …… 不久之后。 宅子里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的工作便都有了合适的人选,九个“美人”都有安排,却单单将最先问话的鲍柔空了下来。 其实鲍柔已经毛遂自荐了好几次,但吴良却都将工作分给了旁人,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能想到的工作又都已经有人做了,鲍柔心中自是七上八下,眼眶都急的有些泛红。 难道家主单单不喜她一人? 其他人也在偷偷替鲍柔忧心,在这群“美人”中,鲍柔年纪最长,平时对她们多有照顾,若是家主单单不要鲍柔姐姐,她们心中都会难过。 就在这时,吴良终于叫到了鲍柔的名字:“柔儿,你过来。” “家主……” 鲍柔连忙躬身上前。 “从今日起,你专门负责我日常的生活起居,生活起居你懂吧,就是更衣洗漱、铺床叠被、斟酒泡茶之类的生活琐事,不过也不用太过上心,一般情况下我都能自理,叫你时你再过来帮忙就可以。”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还有五个月,安排的离自己近一些先熟络一下感情。 顺便提一句,鲍柔就是十人之中除百里香之外的另一个美人胚子,刚好又是最接近十八岁的美人,也算没有太令吴良失望。 “是,谢家主。” 鲍柔眼睛一红,连忙应道。 这在“美人”们的观念中无疑是最好的工作,能够为家主贴身服务的婢子,沾着家主的光,各方各面的待遇自然都要略好上一些。 想不到家主单单留下她,竟是另有安排,柳暗花明又一村,惊喜ing…… “行了,大家现在都有了安排,从明天起各司其职,至于今天,大家就先对宅子来个开荒大扫除吧。” 新生活即将正式起步,吴良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喜滋滋的道,“不过重活千万不要勉强,我一会回军营里去叫几个有力气的兄弟来帮忙,到时候让他们干,咱们不干……” 正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几个粗犷的声音: “有才兄弟,你说的有力气的兄弟,该不会是咱们几个吧?” “有了新宅子也不知会一声,是不是怕咱们来你这儿讨酒吃啊?” “光出力气没酒吃可不成!” “啧啧啧,做了司马就是不一样,俺要是能有这么个大宅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吴良回头看去,来者果然是陈金水那六个与他在梁孝王墓中出生入死过的瓬人军兵士。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了一队挑着重担的仆从,显然这些人是专程来给他送曹老板的赏赐的,两百石粟米,五十匹布帛。 其实这几个兵士一开始说话没有这么没大没小。 尤其是得知吴良已经贵为瓬人军司马之后,更是连话都不敢与他说了。 但吴良并不在意这些,来陈留的路上照样与他们插科打诨,一点架子都没有,渐渐的他们才终于放开了一些。 当然,该有的分寸依旧还在,只是私底下略微放纵一些。 “你们来了?来的正是时候。” 吴良回头笑呵呵的道。 “参见司马!” 下一秒几人已经正经起来,极为正式的向吴良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校尉传令,为方便司马今后行事,今日起我等六人调入司马麾下,直接受司马管束,任凭差遣!” “陈金水特来报道!” “尹健报道!” “徐六福报道!” “张小光报道!” “高茂财报道!” “李原报道!” 这些家伙一惊一乍,倒将吴良的“美人”们吓了一跳,一个个背过身子躲在吴良身后不敢作声。 “行了啊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装给谁看,留着点力气给我把库房清理出来先,将我的粮食和布匹全部搬进去存好喽。” 吴良笑骂了一句,几人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便要去收拾库房。 却见吴良又叫住一人:“尹健,你家住陈留,陈留你最熟悉,一会随我出去置办些必需品,再买些酒肉时蔬,今晚兄弟们不醉不归!” 第三十七章 买盐 此时的陈留虽称不上车水马龙,但与吴良近些日子行军路过的那些城郡相比,还是要热闹许多。 只不过战乱时节,走在街上的青壮年男子要少一些,大多是都是中老年、孩童或是妇人。 相较后世的朝代,汉代女子的社会地位还是不错,不但可以外出经商、务农,还可以协议离婚,若是寡妇也可以选择再嫁,甚至一些士族女子若是有才,还有机会入朝为官,参预朝政。 其中东汉就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女文官,叫做“班昭”。 提起这个名字很多人或许并不熟悉,但提起她的一部作品,许多人立刻便会口吐芬芳——《女诫》。 “三从之道”、“四德之仪”、“女子无才便是德”等等论调便是这位女文官率先提出,并且对后世的社会形态造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没想到吧。 率先考虑怎么压迫女性的并非男性,恰恰就是女性…… “有才兄弟,看到前边那面旗子了么,那就是盐行。” 出来之后,尹健率先将吴良带到了盐行。 这是吴良的意思。 要过日子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吃喝拉撒的问题,吃还要排在首位,而谈到吃便绝对避不开盐,这玩意儿不但是重要的调味品,还是与健康息息相关的必需品。 “走着。” 吴良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步入盐行。 “有礼了,客官买盐呐?” 见吴良身后带着个兵士,原本神色冷漠的小厮连忙满脸堆笑迎了上来,行为举止中带了些小心。 “只有这种盐?” 吴良走上前去,看了看面前的几口盛放盐块的大铁盆,有些不太满意的问道。 这种盛盐的铁盆在1997年才首次出土,被后世考古界称为“盐铁盆”,古籍中多记载为“牢盆”,乃是东汉年间由朝廷特制的一种十分重要的煮盐工具。 永和元年(公元84年),汉和帝上位之后暂时废止了食盐官营的法令,此后,朝廷仍主税课,盐业民营,直至汉末。 而“盐铁盆”便是朝廷管控私盐产量防止偷税漏税的工具。 法令规定盐户必须从官府领取“盐铁盆”才可制盐贩盐,并且盆盆皆需申报,杜绝偷税漏税的现象。 不过这并不是吴良关注的重点,主要是盐铁盆里的盐块实在是…… 晶体中泛着深浅不同的黄色与褐色不说,还能明显看到一些小石子掺杂其中,甚至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泥腥味。 其实小石子都还好说,大不了吃饭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硌断了牙便是。 但盐块中那些斑斓的颜色实在太夸张了。 这说明盐块中必定含有其他的物质没有处理干净,倘若是硝磷钾一类自然盐中常有的物质,吃多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而据吴良所知,汉朝的制盐工艺已经有所发展,并且出现了许多盐井,甚至之前因为官营过一段时间,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再差也不该差到这种地步才是…… 果然。 “自然不是,里面倒还有一些好盐,客官请随我来。” 小厮连忙指了指后堂,走在前面为吴良掀开帘子。 吴良来到后堂之内,又看到几口铁盆,这里面的盐虽然也远远达不到二十一世纪那般晶莹精细,但却比外面的好了太多,至少没有了那么吓人的斑斓之色。 “这还差不多,这盐怎么卖?” 吴良终于满意问道。 但小厮却并未直接回答吴良的问题,而是躬身反问道:“恕小人冒昧,敢问客官是城内哪家的贵客?” “有干系么?” 吴良微微皱眉。 “自然有干系,这种细盐只能卖给城内有名的世家士族,若是旁人买盐便只有外面的粗盐可卖,请客官恕罪。” 小厮此刻依旧摸不清吴良底细,还是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是什么规矩?” 一听这话,吴良心中猛的窜起一股无明业火,卖盐就卖盐,还卖出个尊卑有别来,什么玩意儿! 见吴良情绪已经不对,尹健连忙将其拉住,附耳小声说道:“有才兄弟,息怒息怒,确实有这么个规矩,这规矩也不是现在才兴起,我打小就已经这样了,而且不只是盐行,就是各行各业也都是这么回事,没必要与这佣人计较,不止他说了不算,便是这盐行的主人说了恐怕也不算,他们也得仰人鼻息。” “嗯……” 吴良随即发出一个沉沉的鼻音,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出于对历史的了解,他自然要比尹健更清楚其中问题的核心所在,只是没想到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吴良是个爱惜自己的人。 外面那种粗盐,他就是饿死,撞死在盐铁盆上,也绝对不会吃上一口! 于是。 又看了一眼外堂,吴良从怀中掏出一件踩扁了的金器递到尹健手中,开口说道:“我就不一起逛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外面的粗盐让盐行装上一盆送到家里,顺便再给我买些肉类,什么鸡鸭鹅豚都多备上一些,还有酒和碳,总之平常吃的用的只要是我那里缺的都给我备齐,应该够了吧?” 不要误会,他可不是打算就这么将就,而是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说,粗盐提纯根本就是小儿科的知识,只要是参加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就在初中化学课上做过这个实验,就算现在条件有限,他也能有的是办法能够提炼出比内堂那些“细盐”好上十倍甚至百倍的食盐! 呵呵,以为这样就能妨碍老子过好日子么? 不但没门,窗户都没有! 老子不仅要吃上“天龙人”从未吃过的精盐,还要喝上“天龙人”想都不敢想的美酒,到底谁才是“天龙人”! 是的,美酒,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的蒸馏酒! 就这么一会,吴良已经暗自决定对酒进行改造。 “够了够了,包在我身上!” 尹健拍着胸膛说道。 “那你去办吧,我还有事要去军营一趟,晚些时候在我的宅子里见。” 吴良点点头,扭头便出了盐行,直奔军营而去。 今晚有酒又有肉,他计划将“典韦”一起叫来家中结交。 虽然两者现在还没见过面,但他早已对典韦的喜好了如指掌。 《三国志·典韦传》有云:“典韦,陈留己吾人也。好酒食,饮啖兼人,每赐食于前,大饮长歠,左右相属,数人益乃供,太祖壮之。” 知其所好,再投其所好,自然无往而不利! 第三十八章 洛阳铲 陈留大营内。 “好!”“好!”“好!” 阵阵叫好声自围观兵士中传来。 吴良好奇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魁梧壮硕面色黝黑的兵士正在场内练武,一根电线杆子一般牙门旗杆竟被他单手举起,仿佛杂耍一般在人群中走动。 脸未红气未喘,显得轻松至极。 “此人便是典韦吧?” 吴良碰了碰身边的兵士,笑呵呵的证实道。 《三国志·典韦传》中便曾记载过典韦单手举起牙门旗的事情,想不到刚来就被自己看到,这就是缘分么? “你是哪个营的?” 那兵士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警惕问道。 “瓬人军。” 吴良笑道。 “那就难怪了,我还道咱们这儿当兵的有谁会不认识典伍长。” 兵士这才终于冲吴良露出笑脸,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跟你说,典伍长可是咱们陈留守军中有名的力士,举个牙门旗只不过是小场面罢了,前两年征讨董卓的时候,我还亲眼见过他一人撞破十人盾阵的场面呢,厉害吧。” “厉害,可这就奇怪了,典韦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只是伍长?” 吴良又故意问道。 这也是他研究历史的时候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 按理说冷兵器时代像典韦这样的猛士,无论在任何阵营中都会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闪闪发光,张邈如果不是瞎子或是聋子的话,就不可能看不到或者没有耳闻,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兵士自得的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说道,“怪只怪典伍长吃得太多,性子又太直,因为这点小事曾屡次冲撞军中司马赵宠,而赵司马又是深得张太守信任的人,他要压住典伍长,典伍长怎会有出头之日?”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指教。” 吴良听完拱手谢道。 关于这个赵宠赵司马,吴良的了解倒是不多,因为史书中只提到典韦跟随张邈时,“曾隶属于司马赵宠”,除此之外便再多一句也没有了。 既然没有介绍,便说明此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辈子也不曾做过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好笑的是,这个赵宠心眼儿也未免太小了。 典韦这样少见的力士能吃是多么正常的事,说起来上战场的时候杀的还多呢,赵宠能因为这点小事屡次惹得典韦屡次冲撞,也真是奇葩。 不过回头再想想。 “有才兄”也曾因为“吃”的事惹到了周丰,还屡次换来杀身之祸,倒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这或许便是时代的缩影? 说话间,只听“嘭”的一声。 典韦已经将牙门旗放回了地上,大步走到一名兵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伸出大手道:“牙门旗我已举过,是你输了,拿饼来!” “好好好,给你便是,莫要动手,我可经不起你折腾。” 那兵士连忙从怀中摸出两只干饼交到典韦手中。 “这就对了。” 典韦这才满意笑道,一边将一只饼丢入口中放肆大嚼,一边扭动壮硕如熊的身体向人群外走去。 这体格顶两个现在的我,顶四个二十一世纪的我…… 吴良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便快步跟了上去搭讪:“典力士,请留步。” 典韦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着吴良:“怎么,你也要与我打赌?赌什么?饼带在身上么?概不拖欠!” “不不不,我不打赌,只是想请典力士帮些小忙。” 吴良笑道。 “帮忙?帮什么忙?” 典韦面露诧异之色,我与你很熟么? “我最近搬了新宅子,有些力气活需要人做……” 吴良笑呵呵的道。 听到这里,典韦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愠意。 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敢来军营里招小工的人,而且还找上了他这个伍长,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然后就听吴良继续说道:“典力士要是愿意帮忙的话,今夜肉食管够,酒水也令典力士吃到满意,如何?” 此话一出,典韦脸上的愠意瞬间消失不见。 正在下咽的干饼停在了喉咙处,一双牛眼也瞪大了许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难道陈留郡内还有人敢欺骗典力士么?” 吴良笑着反问。 “咕噜!” 那块干饼终于咽下,典韦依旧有些狐疑的确认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没见过我的食量?” “略有耳闻,不过再多我也供得起,只怕典力士不愿来。” 吴良道。 “去,去去去!这就去!” 典韦反倒还怕吴良后悔,连忙说道,“你前面带路便是,只要酒肉管饱,莫说搬个宅子,便是搬座山我也遂了你的愿,但你若敢糊弄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 宅内。 “有才兄弟,你这是从哪找来的怪人,那么大一张石桌,在他手里就像拎小竹凳一般轻巧,这还是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自打典韦来了之后,陈金水这几名瓬人军的精英兵士瞬间就失去了光彩,一个个神色惊骇的凑在吴良身边小声问道。 “此人唤作典韦,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你们没事儿与他多说说话,互相认识一下。” 吴良停下手中的木炭,笑呵呵的说道。 今天能把典韦请到宅子里来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人与人打交道嘛,都是由浅入深的,一开始目的就太明确反而容易招人防备。 “那是得好好认识,有这么个自家兄弟,出门在外不知道有多安心。”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说着话,陈金水又指了指吴良用木炭在一块刚裁下来的棉布上所画的图案,好奇问道,“有才兄弟,你这画的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生古怪。” “这叫洛阳铲,这玩意儿造出来可有大用,以后兄弟们能不能吃饱饭就全指着它了。” 吴良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的展示给几人看。 此物在1993年由洛阳郊区的一个叫做“李鸭子”的盗墓贼发明。 自它问世以来,天朝古墓葬最集中的洛阳邙山地区十墓九空,古物大量外流,在考古界可谓恶名远扬。 不过这玩意儿在盗墓钻探方面确实有奇效。 以至于后来竟也成了国内田野考古工作者的特备工具,甚至在考古专业的教科书上画出图形,介绍其使用方法,向全国推广使用,并因此而形成了天朝独有的考古钻探技术,也成了天朝考古钻探工具的象征。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哪怕在世界范围内,洛阳铲也是最好的考古工具之一。 吴良虽然对许多汉代之前的古墓遗址都有了解,甚至还有很多都能够说得上具体位置,但考虑到此时与后世差了近两千年,地形地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同,想要提高盗墓效率,洛阳铲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神器。 除此之外,吴良还打算打造一批工兵铲,作为瓬人军的专用工具。 这玩意儿一物多用,方便携带,好用的很。 第三十九章 五步产盐法 当然,有了今天买盐的经历,这洛阳铲和工兵铲吴良自然已经不打算自己去找铁匠打造。 汉朝“盐铁”不分家,相关法令中都是同时出现。 而这个时代,铁在士族阶级眼中,无疑是一种比盐更加重要的战略物资,只怕相关方面的手只会生的更长。 所以,吴良打算这件事委托给曹禀去做。 以他的身份,想来就要容易多了,而且保质保量,公款消费,简直一举多得。 画完洛阳铲和工兵铲的草图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吴良回身再看时,自己这座荒废了有些日子的宅子终于有了那么点样子。 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已经基本清理干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地面,翻倒在地的石桌石椅都摆到了相应的位置,胳膊伸的太长的老树也被砍去了旁枝,看起来整洁了许多。 而他的那些“美人”们也都是干活的好手,宅子中明里暗里的地方,都被她们细心清扫擦洗了一遍,焕发出原有的漆色与木色。 就在这时,去帮吴良采购物资的尹终于回来了。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好几辆马车,都是前来送货的商家。 别说,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家室的人,的确是过日子一把的好手,他这一圈给吴良采购回来的物资异常全乎,大到水缸水桶和被褥,小到锅碗瓢盆与杯具,总之不管吴良提到的没提到的全都给买了回来。 “嘿嘿,有才兄弟,这居家过日子不比其他,啥东西没有都不行,你这刚要起步,住的人又多,以后要购置的家伙事儿还多着哩。” 见到吴良,尹健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笑道,还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 “还是你最有前途,先把叫人把东西搬进来吧。” 吴良笑着夸赞一句,待那些商家的佣人将一件件东西抬进来之后,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口装满了粗盐的盐铁盆上。 盐行的佣人守在盆边,扭扭捏捏不肯离去。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尹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叱道。 此前在盐行有些折了面子,尤其是折了吴良的面子,这个家伙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满。 “盆,这盆我还得带回去……” 盐行的佣人小声说道。 “住这种宅子的人,难道还能昧下你家的盆不成?回头差人给你送去便是!” 尹健又道。 “这……是。” 佣人想想也是,这才无奈出了宅子。 尹健回头见吴良仍看着一盆的粗盐出神,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气恼,便又开口劝道,“有才兄弟,这盐的卖相是不怎么样,不过也能将就着吃,我已经吃了二十几年,也吃……没吃出什么事。” 尹健原本想说“吃不死人”,但这话既不吉利又不好听,临了便又改了口。 是吃不死人。 吴良承认尹健的说法,汉代虽然还没有发展出唐朝的“五步制盐法”,也没有掌握提存技术,但这些盐好歹也经过了煮制,并非原始盐矿。 否则,汉朝的老百姓早就被害死的差不多了,群雄诸侯还拿什么打仗? 但也只是一下子吃不死人而已…… 这些粗盐里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有些不好的东西吃的不多,短时间内虽不会致命,但在身体里面积累的多了,开始发作的时候便可瞬间取人性命。 吴良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自然是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 所以该讲究的地方,还是得讲究起来。 “典伍长,你过来一下呗。” 如此想着,吴良站起身来冲正在忙活的典韦招了招手。 “什么事?” 典韦连忙走过来问道。 刚才尹健回来的时候,典韦就留意到了最后送进来的那一整车生肉与活鸡活鸭,再加上看过这座宅子的规模,心中揣测吴良身份的同时,已经确信吴良没有骗他,今晚他真的可以大饱口福了。 也是因此,典韦自然不敢再对吴良有小觑之心,言语与行为都略微拘谨了一些。 吴良则冲典韦笑了笑,问道:“这些盐块你能不能捏碎?” “多碎?” 典韦问道。 “能多碎就多碎,最好碎如齑粉。” 吴良道。 院子里没有磨,只能将典韦当做磨了,正好借此机会更为直观的了解一下典韦的怪力。 “那能不能先预支一碗,不,三碗酒,喝了酒才好使力气。” 典韦扭头看向了一起送来的两个未开封的大酒坛子,喉咙涌动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请。” 吴良点头。 典韦一听便喜上眉梢,壮硕的身子瞬间变得轻巧了许多,两三步来到酒坛子前面,轻轻一拍弹飞泥封,拿起旁边的一只新碗在衣服上胡乱蹭了两下,便探入坛中舀起酒来。 “咕咚咕咚咕咚……” 三碗酒眨眼下肚,典韦虽意犹未尽,但也恪守本分,有些不舍的放下酒碗重新回来,从盐铁盆中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盐块。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而不是“咔嚓”一声。 那盐块竟瞬间化作粉末,细沙的杂色粉末自典韦指缝间流了出来。 “牛!” 看到这一幕,吴良都忍不住拍了下手,大声叫好。 不愧是我看中的名将,典韦我必收入麾下,谁来了也不好使! “嗷……” 陈金水等人,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仿佛刚刚吞下了一颗鹅蛋,半天无法合拢。 …… 接下来事情就变的简单多了。 吴良吩咐典韦将盆内粗盐全部捏碎,自己则带了把剪刀去了库房,裁下好几块棉布拿了出来,叠为四层将其罩在一口大缸上。 而后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典韦碎盐。 “这……有才兄弟,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陈金水等人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问道。 “煮盐。” 吴良笑道。 “煮盐?” 陈金水等人面面相觑。 这铁盆里装的不就是盐么? 这些家伙都是普通百姓,连制作粗盐的过程都没见过,自然不明白吴良此话何意。 而且不只是他们,就算是从事盐业的盐行,现在用的也还是比较落后的四步煮盐法,所谓精盐不过只是将里面一些比较明显的杂质过滤掉了而已,并不能真正起到“提纯”的作用。 一直到了唐朝初期,才出现了具有“提纯”效果的五步产盐法。 因此哪怕是那些所谓士族吃的“精盐”,其实也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略微干净一些的粗盐罢了,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四十章 盐不应该是黄色的么? 而现在,因为条件有限…… 好吧,摊牌了,不装了! 就是当初化学没好好学,后来又选了文科,化学课基本都在网吧里上的,行了吧! 因此,吴良没办法搞出当初做粗盐提纯实验时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试剂,于是便计划使用唐初出现便一直沿用了1300多年的“五步产盐法”,对这些粗盐进行提纯。 不过看陈金水等人的样子,吴良知道与他们说了也是白说,索性便没有继续科普。 不久之后。 典韦终于将盐铁盆内的几十斤粗盐全部捏碎。 吴良没有足够大的容器,没办法将这些粗盐粉用水全部充分溶解。 于是便只从其中取了5斤左右,放入另外一口大缸中,而后又叫陈金水等人打些水来,一边将那口放了粗盐粉的大缸注满一边搅拌,使得那些盐粉快速溶解。 这期间,他又命典韦将剩下盐粉倒入一个小缸之中,装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自己则抽出梁孝王墓中盗来的铜匕首,蹲在地上去撬盐铁盆内侧附着的一层坚硬厚实的如同水垢一般的白色物质。 “我说有才兄弟,你都是已经贵为司马了,一个月的俸禄不知道能买多少盐,没必要这么节省吧?” 陈金水等人看着好笑,忍不住戏谑道。 “司马!?” 听到这个官职,典韦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一下,更为意外的看向吴良。 他刚才就一直在揣测吴良的身份,但尽管已经想了一万种可能,也万万没想到吴良居然是个司马…… 实话实说,典韦早已不是新兵,见过的军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虽说司马在他见过的军官中,依旧算是属于军阶比较高的那种。 但吴良,却绝对是一个特例。 此人身上竟一点军官的架子都没有,甚至如果不是陈金水等人说出来,他都无法将吴良与军队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还是司马。 典韦心中意外的同时,吴良却依旧在专心致志的“贪小便宜”。 “咔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片白色物质终于被他撬了下来。 这玩意儿真他娘的结实,跟石头一样硬! 所以,它不是盐。 或者说不是一般的盐,俗称“硝板”,化学名称好像是叫什么“白什么钠什么镁什么矾”来着,具体的谁知道呢。 吴良只知道,这是一种长期煮盐过程中形成的矿物结晶集合体。 在“五步产盐法”中,这玩意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既不溶于水,又能够解析粗盐中大部分肉眼无法看到却又对人体有害的元素,这当然是个化学问题,只是具体原理吴良也说不清楚,反正有用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做什么,对吧? “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见吴良费劲,典韦相当有眼力劲的走过来说道,光这点就比陈金水那几个二愣子强多了。 “行!全撬下来,不过这次不用弄成粉,敲成羊粪蛋大小的碎渣就行。” 吴良果断将匕首塞到典韦手里,回头又去看陈金水等人搅拌的粗盐水。 此刻水中的盐粉已经完全溶解,散发出来泥腥味更加严重,水的颜色也完全变成了黄褐色,看起来有点恶心。 “抬起来倒入那口缸里,一定要慢,不要洒出。” 吴良指了指旁边那口被他用四层麻布罩住的大缸。 陈金水等人依旧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做。 随着粗盐水渐渐倒进去,麻布上留下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小石子和成分不明的渣滓,吴良揭开上面的麻布,缸内的粗盐水颜色虽然变淡了一些,但依旧呈黄褐色。 “把那口缸冲干净,再来一遍。” 如此两口缸交换使用,循环往复了许多遍,缸内的粗盐水依旧呈现淡淡的黄色,只是麻布基本已经滤不出杂质,再滤粗盐水的颜色也不再有所变化,吴良才终于叫停。 与此同时,典韦也终于将盐铁盆内的“硝板”处理完毕。 吴良又取来麻布将这些“硝板粒”包上,用现成的东西做了一个简易漏斗,将包好的“硝板粒”塞入漏斗底部,而后架在一口空缸上。 “都起来吧,再滤两遍。” “还来?” “晚上还想不想吃肉喝酒?” “来了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帮忙。 这一遍多了一道“硝板粒”漏斗,过滤的过程慢了许多。 但漏斗下面流出的盐水,已经彻底没有了那抹淡淡的黄色,仿佛山泉一般晶莹剔透。 吴良知道,这是硝板起了化学反应,已经解析掉了盐水中的无法用肉眼看到的杂质,至少是大部分。 至于为何盐铁盆中本就结有硝板,却不能在盐行煮盐的过程中发挥同样的作用? 则是因为此时盐行煮盐用的都是已经经过晾晒严重饱和的卤水浆,粘稠的卤水浆根本无法与硝板充分接触,就算有一小部分完成了化学反应,这个环节中也无法再进行过滤,不能及时将反应之后产生的杂质滤掉,如此非但不能起到提纯的作用,反倒会对最终煮出来的盐造成二次污染。 如此,吴良依旧不放心。 又用这种方法滤了两遍之后,才终于围着大缸点起一堆柴火,进入了提取精盐最后的步骤——加热蒸发水分,等待饱和结晶。 这将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但吴良却很是惬意,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杰作的诞生,这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生活体验,成就感满满。 而吴良的所作所为在陈金水和典韦等人眼中,却是那么的怪异,他们始终不明白吴良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下午,看到吴良从水缸内侧刮下来的一些极为纯粹的白色晶体。 “这是……” 众人不解。 “盐,尝尝?” 吴良满足的笑道,像个孩子一般欢喜。 “盐不应该是黄色的么?” 尹健不解的问道,即使盐行内堂那种专供“天龙人”的精盐,也同样透着淡淡的黄色。 所以在他的印象中,盐就应该是黄色的,而不是这种雪一般的纯粹白色。 说这话,尹健尝试着用手指粘起一点米粒大小的碎渣放入口中。 “嘶……好咸!但入口即化,真是盐呐!” 虽然咸的咧了咧嘴,但尹健的眼中却充满了意外之色,“这盐没有一丝怪味,卖相又极好,若盐行内堂的盐叫精盐,你这盐便是精盐中的精盐!” 第四十一章 壕无人性 “让我尝尝?” 其余几人见尹健竟有如此评价,也是连忙过来平常吴良手中的精盐。 “嗯,的确比咱们平时吃的盐好了不少。” “主要是色泽纯洁,少了许多细沙,看着便叫人喜欢,我愿称之为雪花盐。” “有才兄弟,你怕是要飞黄腾达了!就凭这盐的卖相与口感,还有你这独一份的手艺,若也去开个盐行,陈留郡的盐行还不得被挤兑死?” “苟富贵,勿相忘啊,有才兄弟。” 几人与尹健的表现也差不多,但夸赞了没几句之后就歪了楼,将吴良提纯出来的盐与生意联系到了一起。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见到稀有的好东西,人们自然便会不自觉的去考虑它的价值,以及变现的可能,这种思维逻辑自古便已形成。 “什么富贵不富贵,这盐是我做来给自己吃的。” 吴良只是淡然一笑,无所谓的说道。 富贵是什么,不就是财么? 财又是什么,不就是黄金么? 黄金又是什么,不就是汉梁王墓葬群那些古墓之中陪葬的贵金属么? 一个小小的梁孝王墓,便能掘出万斤黄金,那么剩下的墓中会少的了么? 据吴良所知,那里除了梁孝王墓之外,可还有12座墓葬藏于地下呢,而且所有的位置他脑中都有印象。 黄金,他想要多少便能掘出多少,弹指一挥间便可轻松成为东汉末年最富贵的人,又怎会在意盐行这点蝇头小利? 与之相比。 吴良倒更愿意用“五步产盐法”去换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让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过的更轻松更惬意一些,这样才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如此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尹健有些惋惜的道,忽然又眼睛一亮,凑过来对吴良小声说道,“有才兄弟,你要是没心思做生意,不如将这煮盐的办法教授于我,我叫我家内人来经营这门营生,得了钱你得大头,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如何?” “嘿!就你精明,我们也想混口饭吃!”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都凑了过来,将尹健挤到一边道。 望着他们期盼的脸庞,吴良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别想了,就算真给了你们,你们也守不住的,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是祸不是福,若不想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是安安心心跟着我混军饷吧。” “这是为何?” 众人皆奇怪道。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吴良再次摇头笑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时候也不早了,架起一口大锅来,咱们准备煮肉吃酒!” 吴良倒并不担心这些人学了他的煮盐方法,私下偷偷煮盐又或者将煮盐的办法透露出去。 他刚才所用方法,并非“五步产盐法”的正确步骤,只是借鉴了其中的一些原理而已,无论是效率还是消耗都很差,根本不可能运用到大规模产盐之中。 所以有人若想用这种方法赚大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些人不懂其中的原理,只看了一遍也未必学到了其中的精髓。 当然,这也可以算是吴良的一次小小的人性考验。 目前来说,这些人可以算是吴良在这个世界最亲信的人了,倘若他们之中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又或是受不住利益的诱惑,吴良也可以提前看出来。 正好趁早将其处理掉以绝后患。 …… 汉朝的肉食也是一种奢侈品。 这时早有六畜之说,但牛和马是极为重要的劳力与战略物资,如果不是自然生老病死,人们的餐桌上根本就看不到牛肉与马肉,私自屠杀牛马甚至还属于违法行为。 当然,高高在上的士族除外,人家有特权嘛。 就算这时候被视为低贱之物的猪肉,价格也非常昂贵,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盐铁论?散不足》有云:“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 养一头猪杀掉卖的钱,就可以抵得光景还不错的时候一整年的收入,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万事得有个参照,这里的“中年之收”,对标的可不是那些人数众多的贫农,而是生活还算过得去的中农富农,毕竟贫农饭都吃不上,哪有钱去购买猪崽,只怕还没养大,人就已经先饿死了。 另外1930年出土的《居延汉简》中还对东汉初期的猪肉价格进行了说明。 有经济学家根据当时猪肉的价格以及钱币的购买力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那时的猪肉如果放到21世纪,每斤竟要达到255rmb-273rmb之间。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于2020年国内猪肉价格的八到九倍了…… 何况现在还是战乱不断的东汉末年,生产力受到极为严重的破坏,猪肉的价格只会更加可怕,老百姓更不可能吃得起。 不过尹健还是依照吴良的要求,咬牙买来了半扇猪肉。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倒也没那么心疼,晚上还能蹭一顿肉,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吴良现在煮的,也是猪肉。 至于剩下那些还活着的鸡鸭鹅,不用考虑贮存的问题,倒也并不急着吃掉。 吴良舀了一锅底还没蒸完的盐水,又添满井水稀释了盐水的浓度,再往里面倒了两碗米酒去腥提鲜,最后扔进去两根大葱和一大块姜,开煮! 至于其他的佐料香料,那都是士族享受的东西,在吃饭都不容易的老百姓之中本就不怎么普及,尹健没买就算了,以后再说。 “吸溜——!” 如此煮了一小会,肉香散发出来,陈金水等人已经开始不住的吞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铁锅里面翻滚的肉块,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就连吴良的“美人”们也都寻味而来,站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却又不敢过来。 实话实说,这些人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甚至有的人连肉是什么味道都未必尝过,更不要说见识现在的场面。 那可是半扇猪肉啊,多少人倾其一生也买不起的半扇猪肉啊。 就这么放在一口锅里煮了,难道打算今晚一顿就吃掉么? 如今这世道,便是许多士族也未必敢这么胡吃海塞了吧? 豪! 太豪了! 简直壕无人性啊! 此刻再看典韦,这位历史名将看向吴良的眼神中,已经满满都是“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的意味了。 第四十二章 救救我那小儿 次日半上午的时候,吴良终于自睡梦中醒来。 推门出来,鲍柔已经守在门外,手中端着一个木盆,盆边搭着一块擦脸用的方布,盆中的水正散发着阵阵热气。 这姑娘不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因此也不可能提前准备好热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很早就守在了这里,盆内的水每过几分钟就重新换一遍,一直等到他出来为止。 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和小手就是证明。 如今已经快到深秋,早上还是有些冷的。 “家主,你醒来了,先擦把脸吧,婢子这就去取杨枝。” 见到吴良开门,鲍柔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将木盆端进去屋内摆好,又将方布打湿了再拧干双手奉上。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以后不要等我,我醒来若有需要自会叫你。” 吴良接过温热的方布,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暖意。 “哦……” 鲍柔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抬起脸来。” 吴良又道。 “啊?是……” 鲍柔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吴良面色板正,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忙乖乖将红扑扑的小脸仰起。 真好看。 好希望五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吴良略微晃了下神,顺手将手中的方布盖在了这张精致的小脸上:“还是你先暖和暖和吧,以后要是再这样不听话,我可就要打屁股了,亲自打。” 说罢,吴良便俯下身子撩起盆内的温水开始洗脸。 “哗啦哗啦”的水声中,鲍柔仿佛雕像一般顶着温热的方布,半晌没有动一下。 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麻布之下,鲍柔的脑子已是一片混沌。 尊卑有别,家主的擦脸巾,怎能与我混用,这不是乱了规矩么? 但这种感觉好温暖呀,不仅脸不冷了,就连心也温暖起来了。 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我应该立即去为家主取来新的擦脸巾,如此家主便不用与我混用,自然不会乱了规矩,我可真是个小聪明鬼…… 正当鲍柔如此想着,并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 一只大手却又兀的伸了来将这块擦脸巾取走了,露出了鲍柔那张错愕的俏脸。 “家主……” 接着不待鲍柔阻拦,吴良已经将那块擦脸巾盖在了脸上,轻轻揉动几下,擦干了脸上的水迹。 emmm……没有洁面乳,也没有香皂,洗了脸感觉也没有那么清爽。 昨晚猪肉正好剩下些猪油,这个年代也有天然石碱,回头再用花瓣作为辅料,弄几块简易香皂给自己和“美人”们用倒也不错。 吴良心中如此想着,然后就又看到鲍柔那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表情,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 鲍柔哪敢乱说。 “你不说要去给我拿杨枝么?杨枝呢?” 吴良又问。 这是现在刷牙用的工具,就是一种将杨枝的一端或两端打扁成刷状制成的牙刷,形如扫帚,作用与牙刷差不太多。 不过这时候可没有牙膏,只有一种士族才用得上的特制药粉。 尹健自然没有为他买来药粉,不过有昨晚煮制出来的精盐也能用,使用起来的效果比药粉还要好上一些。 “婢、婢子这就去取!” 鲍柔又是一愣,慌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仍在胡思乱想。 难道家主昨天说的不是胡话,这座宅子里真的没有外面的那些规矩? 可是刚才家主的举动真的好温暖,好令人安心。 怎么办,明日仍想在家主门口守着,等待家主出来训斥,再将那洗脸巾盖在脸上……可是家主说了再不听话便要打屁股,真的会打么? 为什么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那么点……期待? …… 四进三院的宅子。 吴良与“美人”们住在后面两个院子之中,陈金水等人作为他的跟班与护卫,自然得住在最前面的院子里面。 “尹健呢?” 叼着杨枝从内院出来,见院子里只有陈金水等五人,吴良开口问道。 “有才兄弟,你忘了?昨夜喝酒的时候尹健特地向你请了一天假,想回家探望妻子,这龟羔子滴,什么探望妻子,不就是想女人了么?” 陈金水站起身来骂骂咧咧的回道。 其他人也是连忙起身行礼,称呼是一回事,他们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与身份。 “哦——我想起来了。”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那典韦呢?什么时候走的?” “不到辰时,军营里有早训,他得回去报道。” 陈金水道。 吴良又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昨夜他与典韦之间的关系进展的还算不错。 尤其是喝过酒之后,两人已经进入了称兄道弟的阶段,还捎带打听了一下典韦与司马赵宠之间的过节,果然如此前那名兵士所说,就是点言语上的冲突,不是什么大事。 除此之外,吴良已经提前在典韦心中埋下了伏笔——蒸馏酒。 典韦这样的好酒之人,听到吴良还能够酿出世间没有的美酒,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勾的上蹿下跳了。 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下次再见面,便是吴良发起攻势,彻底征服典韦的时候。 保证他一口酒下肚就中了吴良的毒,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 “嘭嘭嘭!嘭嘭嘭!” 院门外忽然传来急迫的敲门声。 “谁呀,大清早的谁这么冒失,若是扰了司马的清梦,俺定不饶你!” 陈金水吼了一嗓子,与其余几人拎起兵器一同前去查看。 “老陈,快给老子开门,开门!老子有天大的事求司马帮忙,再晚就来不及了!” 居然是尹健的声音。 声音有些嘶哑,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焦急,甚至带上了些哭腔。 陈金水听出了问题,自然不敢有丝毫耽误,连忙拉开门闩将尹健放了进来。 此刻的尹健已与昨夜大不相同,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一双充血的眼睛像兔子一般通红,看见吴良就站在院子里,便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疯狂的磕起头来:“有才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那小儿啊,他若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吴良一头雾水,但见尹健急得几乎发狂,又道,“要不边走边说?留下两个人看家,剩下的人一起来!” 第四十三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装神弄鬼 赶路途中,吴良终于明白尹健求他所为何事。 原来是陈留郡内正在修一座桥,这本是一件利民好事。 可自打这桥开工之后,附近的住户竟陆续开始遭遇怪事。 每每到了夜里,有些人家便会听到敲门声,起来开门查看,门外却空无一人,结果回去躺下不久,敲门声再起,再开门查看,依旧无人……如此循环往复闹一整夜。 这种怪事频繁出现,自是很快引起了附近住户的恐慌,口口相传逐渐传出了鬼怪之说。 此时忽然来了一位高人,高人找上督办此事的督邮,言明这条河中有一个蛟龙大仙,倘若大兴土木必定将其惹怒,到时不仅是负责此事的督邮与修桥的工匠要遭受报应,就连附近的百姓也会受其所惩罚,自此无法过上安稳日子。 督邮自是听说了这一代最近发生的怪事,再联系高人的话便信以为真,忙问高人有何解法。 高人思索良久,才勉为其难的为督邮指了一条明路——打生桩! 所谓打生桩,说白了便是献祭活人。 高人教督邮找一对童男童女作为祭品,童男头朝下埋在桥头,童女脚朝下埋在桥尾,而后再由他来做一场仪式进行献祭,方可平息蛟龙大仙的怒火,如此才不会降灾于他们。 结果,尹健家中那个不足5岁的男童就被选做了祭品,今日便要献祭。 若非尹健恰好请假回去探亲,哪怕再晚上一日,甚至是几个时辰,恐怕便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了解过事情的始末,吴良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事从始至终从始至终恐怕都是那位所谓“高人”搞出来的名堂。 而且手段并不算有多高明,只是安排的环环相扣,再加上现在的人还不明白其中原理,又普遍相信鬼神之说,因此才会信以为真,任由他摆布。 就比如这件事中出现的“半夜鬼敲门”,这在后世已经是一种人尽皆知的古代江湖骗术了。 无非就是弄点牛血或是泥鳅血涂在门上,夜里活动的蝙蝠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自然便会跑来撞门,里面的人开门查看时,蝙蝠又逃入夜色之中,当然看不到人,连蝙蝠都看不到一只,于是才会胡思乱想。 可惜这一次撞上吴良,只能算这位“高人”倒霉。 吴良钟爱历史考古研究,对历史上出现过的一些江湖骗术自然也有所涉猎。 若真要比装神弄鬼,这个时代的江湖手段还差得远呢,吴良才是“没有人比我更懂装神弄鬼”的“懂王”! “有才兄弟,你是司马,你去与那督邮说说情,说不定能救下我那小儿,只要能救他性命,今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尹健救子心切,一路上一直在苦苦哀求。 “放心吧,小事儿。” 吴良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的道。 …… 吴良一行人来到河边时,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前来观看“打生桩”的百姓,场面好不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 尹健与陈金水等人身着军服在前面开路,百姓自然不敢招惹,很快就为吴良让出一条通道。 吴良大步走去其中。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设于河边堤岸上的台子,台子用黄布包裹了起来,上面摆放着几盘瓜果肉食,还有几个青铜小鼎,鼎内插着几根点燃的香火。 而在台子面前,则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留着长须,眉梢微微下垂,及腰长发并未扎起,而是从背部披散下来,再加上那双微微闭起的眼睛,和一只手背在身后的上仙专用站姿……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应该就是那位“高人”了。 吴良心中想着,又看向了“高人”身侧的几名男子。 为首那人身着华丽的蜀锦衣衫,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色白净,挺着一个很有官相的啤酒肚,头发与胡须皆修理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有权又有钱的士族子弟。 因为在汉朝的法令之中,穿戴蜀锦是士族阶级的特权,士族之外的人哪怕再有钱也不能用,否则便会被定罪。 这可能便是尹健口中所说的那个叫做“王庆”的督邮了吧? 至于尹健的儿子,暂时倒还没有看到。 不过想来应该就关押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献祭的时候才会拉上来,否则哭哭闹闹的影响了仪式多不体面。 “什么人?” 见有人突然闯入,立即有几个兵士挡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吴良也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隔过他们向蜀锦男子喊道:“敢问前面那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可是陈留郡王庆,王督邮?” 刚才吴良等人进来时引起了一阵小骚乱,王庆早就已经向这边看来。 此时听到吴良说话还挺顺耳,又见他也随身带着几名兵士,或许也有些身份,便带人走过来问道:“我们见过?” “卑职乃是瓬人军司马吴良,进城没有几日,因此还不曾前去拜会,请王督邮见谅,不过王督邮的大名卑职进城之后便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吴良拱手笑了笑,章口就来。 其实说起级别来的话,这时候的督邮和司马差不太多,只不过一个隶属于郡府,一个隶属于军部,职能分属各有不同,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 不过修桥是郡府的事,与军部没什么干系,吴良就算是司马也没权利过来横加干涉。 因此自称个“卑职”把姿态放低一些,说话好听一些也并不吃亏,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办事嘛。 瓬人军? 曹禀带回来的那个瓬人军? 不就是个专做陶簋的杂牌工匠军么,这种军队还有司马? 听到吴良的自述,王庆心中划过一抹不屑,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吴良说话这么好听,王庆也没将心中的不屑表现出来,反而笑呵呵的还礼道:“原来是吴司马,幸会幸会,不知吴司马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可不敢当,只是偶然听说此地有高人做法,特地跑来看个热闹罢了,希望没有叨扰到王督邮。” 吴良谦虚笑道。 “有才兄弟……” 一听这话,尹健当时就急了,他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啊! 陈金水见状立刻将其拉住,小声斥道:“沉住气!既然有才兄弟不慌不忙,心中肯定早有应对之策。” 第四十四章 天意不可违【求推荐求收藏】 “哪里哪里,难得吴司马有如此雅兴,便请近前尽情观看吧。” 王庆笑了笑,冲挡在吴良等人面前的兵士点了下头。 兵士会意让到一边,却只将吴良一人放了进去,将陈金水与尹健等人拦在外面。 “多谢王督邮。” 吴良道了声谢,回头又对心急如焚的尹健使了个眼色,正色说道,“祭祀仪式事关民生,王督邮爱民如子,不可有丝毫闪失,你们这些大老粗便在外面候着吧,免得给王督邮增添麻烦。” “是。” 陈金水等人恭敬答应,也小声对尹健劝道,“听见了吧,有才兄弟这话就是对你说的,你若鲁莽行事坏了有才兄弟的计划,到时候救不下孩子,有你后悔的。” “唉……” 尹健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做声。 与此同时。 “咣!” 一记锣声响起。 台子面前的高人蓦然睁开眼睛,潇洒的抖了一下袍子,大声喊道:“吉时已到,请童男童女!” 话音落下,约莫几个呼吸之后。 两伍兵士小跑着进入仪式现场,手中各自提溜了一个头上蒙着布袋的孩童,孩童的手脚还用麻绳紧紧束住,防止他们挣扎逃跑。 高人见“祭品”已经送到,随即跪在台子前面的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道:“蛟龙大仙在上,如今我等在大仙头上动土实属无奈,特送来童男童女各一名,美食美酒若干,请蛟龙大仙笑纳,若有得罪之处,望蛟龙大仙莫要计较,日后定为大仙修庙筑像,年年前来祭拜,请蛟龙大仙保佑一方百姓平安……” 吴良站得比较近,这些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骂:“去你大爷,这词编的一套一套的,若非知道你是什么嘴脸,老子差点都信了。” 说白了,这些高人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骗钱。 不过段位高一些的都不会明着要钱,甚至任何时候说起来还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姿态,以此来取信于人。 只有到了操办祭祀仪式、又或是修庙筑像的时候,才是他们真正开始捞油水的时候。 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环节都将由他们筹办,所有花费也皆由他们说了算,事主为了表达诚意基本不会讨价还价,其中的回扣便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对于这种行为,吴良并没有那么深恶痛绝。 这个时代人们就信这个,有人喜欢钻空子,又有人愿意相信,反正骗的都是有钱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谋了财还要害命就实在太可恨了。 尤其还害到了吴良身边的人身上,更是罪加一等! 就拿着两个即将被活埋的孩子来说。 他们一没阻你财路,二与你无仇无怨,甚至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却要因为你一番的胡诌出来的话就以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年幼的生命,若非心思恶毒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这种事谁能做的出来? 说话之间,高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站起身来回头冷漠看了正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一眼,随即来到王庆身边,轻声说道:“王督邮,我已将你与百姓的诚意传达给了蛟龙大仙,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打、生、桩了。” “来人,打、生、桩!” 王庆微微颔首,即刻下令。 听到这三个字,又见兵士已经拎着两个孩子前往位于桥梁两岸提前挖好的桩坑走去,站在外面的尹健脑中一阵轰鸣,身子随之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有才兄弟!你为什么还不动作啊!? 这一刻,尹健甚至生出了冲进去与那高人、与王庆、与所有围观的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就在这时。 “嘶……不妙!此举必后患无穷!” 吴良终于呓语似的开了口,仿佛受惊一般喊了一嗓子。 !? 王庆与那位高人疑惑的扭过头来看向他,王庆有些不悦的皱眉问道:“吴司马,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失神竟失言了……” 吴良这才装出一副猛然回过神来的样子,连连摆手言辞闪烁的道,“王督邮有所不知,我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因此年幼时学了些起乩的皮毛功夫,平日里无法起乩,没想到方才听这位高人与蛟龙大仙交流时,竟莫名起了乩,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不过这些王督邮不必在意,权当做是我胡言乱语吧,你们请继续,我便不在这里给王督邮添乱了,他日得了空再上门拜会。” 说完这番话,吴良又深深看了王庆一眼,竟真的转身就走,仿佛在忌惮什么想要尽快远离一般。 呵呵,后世算命先生在千年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典套路,不怕你不上钩! “这……” 吴良越是如此,本就迷信的王庆心中果然越是没底,愣了一下便连忙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一脸笑意的说道,“吴司马请留步!哪有话说了一半就走的道理,你方才起乩时看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也教王某心中有个计较。” “王督邮,真不是我不肯说,主要是祖上早已立下规矩,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否则是要遭报应烂舌头的,告辞。” 吴良一脸为难,为难之中看向王庆的目光里面却又带了几分同情与不忍。 “可是……吴司马再请留步。” 什么话竟还要承受报应,王庆顿时越发觉得这话非同小可,眼珠子一转,又道,“既然不能说,那就写!写出来应该是可以的吧?” 卧槽? 我怎么没想到!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吴良听完就是一愣。 他本来只是想用算命先生那一套再抻一抻王庆,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机智,分分钟就学会抢答了。 “这……祖上倒是没有这条规矩……” 于是吴良又皱起脸犹犹豫豫的道。 “哎呀,吴司马,吴老弟。” 王庆一听有戏,当即上前抱住吴良的肩膀,极为亲近的循循善诱道,“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我二人颇有缘分,你想,你细想,今日你我在此地不期而遇,你又偏偏在此刻起了乩,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要我说,这一切恐怕都是天意。” “有道是天意不可违,既然天意如此安排,你又何必瞻前顾后呢?” 第四十五章 我又摊牌了不装了 “王督邮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吴良抬头望向王庆,目光纯洁的像一只从没被大象擦过屁股的小白兔。 “那吴老弟还在犹豫什么?” 王庆心中大喜,连忙又趁热打铁道。 “这……好吧,我便为王督邮写下来。” 吴良终于“下定决心”,四下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棍子,又找了一处松软的土地蹲下身来,回头对王庆招呼道,“王督邮,请到这边来。” “写在地上?” 王庆见状眉头微蹙。 如果就这么写在地上的话,他不是也得跟着蹲在旁边查看?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如此举动不仅有失体面还有辱门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要被陈留郡的其他门阀当做笑柄笑上几年? 站在原地静止了片刻,王庆果断叫来一名亲卫:“怎可教吴司马在地上书写,岂不要叫人笑我不知礼数,有辱斯文?你速去将笔墨纸砚取来,不得有误!” “是!” 那亲卫应了一声连忙去办。 “呵呵,王督邮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则是笑了笑站起身来,也并没有坚持。 他心中有数的很,王庆此举哪里是在考虑礼数,分明就是在顾及自己的身份与排场……甚至此刻可能已经自动将他划入了上不得台面的“贱民”行列,若非还有求于他,恐怕连话都懒得再与他说了。 成天端着,这些士族活的真他娘的累!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正需要一些纸张,一会可以偷偷昧点。 与此同时。 那位被晾在旁边半天的高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一边在心中咒骂着吴良坏他好事,一边又有些忐忑的走上前来对王庆说道:“王督邮,吉时已到,若是错过了时辰,惹得那蛟龙大仙不喜,恐怕再生事端呐。” “可是,这……” 王庆则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他倒想尽快了却此事,可是吴良那句“此举必后患无穷”着实令人心疑。 “王督邮,这位先生所算不错,此处确实有个蛟龙大仙,这点我可以拿性命作保。” 令这位高人没想到的是,吴良竟立刻点头肯定了他的说辞,可惜还没高兴过一秒钟,便又听吴良接着补充道,“不过此刻是不是吉时可就不好说了,再多的话请恕我不能口述,待笔墨纸砚取来之后,我写出来王督邮一看便知。” 一听这话,高人立刻明白了吴良的身份。 此人竟是同行! 若非同行,此人又怎会承认他胡乱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还以性命作保? 不过这个同行似乎有点不讲江湖规矩,哪有在别人设好的局中横插一脚的道理,分明就是想要截他的胡。 下贱! 如此想着,高人已是气的七窍生烟,当即叱道:“一派胡言!老夫算出来的吉时,还从未有过差池!” “请先生息怒,先生道行高深莫测,算出来的吉时自然是分毫不差。” 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再一次肯定道,“所以我也不是在质疑先生,因为问题并非出在先生身上,而是出在这蛟龙大仙身上。” “蛟龙大仙?” 一听这话,高人心中立刻又忐忑起来,我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又有些诧异的问道,“蛟龙大仙就是蛟龙大仙,会有什么问题?” “先生莫要心急,我不是说过了么?有些话恕我不能言说,待笔墨纸砚取来之后,我写出来,王督邮与先生一看便知。” 吴良继续不紧不慢的吊胃口。 两人几句话交流下来。 吴良心平气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高人心浮气躁有些言语略失风度。 再加上吴良屡次肯定高人的说法,而那高人却说不明白吴良到底想表达什么,最后还要开口询问,高下立判! 王庆看在眼里,也是终于不再观望,一副和事佬的语气劝道:“先生稍安勿躁,笔墨纸砚即刻便到,也不急这一时。” 见王庆也这么说,高人终于不再与吴良争论,却依旧瞪着他意有所指的道:“倘若错过了吉时,只送去一对童男童女恐怕便已无法平息蛟龙大仙的怒火了……”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你小子若是再在这里捣乱,休怪老夫将你也一起献祭! “呵呵。” 吴良自动将其忽略,心中冷笑。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还敢威胁老子,真是可悲可叹呐…… 片刻之后,笔墨纸砚终于送来。 “吴老弟,快请!” 王庆命人将笔墨纸砚摆在黄布台子上,一边差人研墨,一边催促道。 那高人也是凑了过来,想搞清楚吴良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吴良呵呵一笑,提笔蘸饱了墨,很快便在纸上写下一行当下主流的隶体小字:“虽是蛟龙,却非大仙,潜鳞走河,实为恶蛟。恶蛟性贪,供之养之,其性愈骄,必遭反噬!” “竟是如此?” 看完纸上的字,王庆面露惊惧之色,有些恐慌的道,“这恶蛟不能供养,又当如何是好啊?” “……” 高人也是有些意外。 他虽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吴良可能施展的手段,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丢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这下就连他也懵,这下要怎么处理? 不能供养,肯定也不能修庙筑像,还怎么从中吃回扣,自己捞不到好处,那小子肯定也捞不到好处,这不是极限一换一么? 正想着,却见吴良又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大字:“斩之杀之,永绝后患!” “斩杀恶蛟?” 王庆顿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一脸震惊的道,“这蛟龙来无影去无踪,害人于无形之中,谁能杀得了?吴老弟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哈哈哈哈!” 那位高人却是捋着胡须大笑起来,笑罢才稳操胜券的说道,“老夫行走世间多年,为无数贵人百姓祈福消灾,却还从未听过如此狂妄的言论,那蛟龙大仙乃是天上之物,岂是你说斩杀便能斩杀的?” “年轻人,老夫奉劝你一句,莫要再胡言乱语混淆是非,否则耽误吉时惹怒了蛟龙大仙,为王督邮与诸位百姓惹来灾祸,你如何担待得起?”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却听吴良竟也放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王庆与高人面露狐疑之色,才停下来“摊牌了不装了”的道,“我本不愿出手插手此事,奈何你非但道行浅薄还执迷不悟,恐误了王督邮与百姓性命,我实在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你听都未曾听过,我却有仙法可斩之杀之,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四十六章 “永远” 此话一出,高人当即哑然失声。 他便是想破脑袋也断然想不到吴良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斩杀恶蛟? 开什么玩笑,他编造出来的蛟龙大仙若是也能杀,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老夫方才说此人言论狂妄,到底还是小看他了,他哪里是什么妄人,他就是个失心疯,只有失心疯才能说出这种无边无际的疯话来! 与此同时。 “哗啦……” 围观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这些百姓不论活了多大年纪,也只见过供奉大仙,还从未见过有人斩杀大仙,这种事只出现在不知距今多久的远古神话之中,而且是神仙打架。 若面前这个年轻人真能做到这一步,那岂不是神仙下凡? 就连王庆也是一脸的震惊,又是敬畏又是狐疑的望着吴良,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吴老……吴司马,你刚才说你能斩杀恶蛟,此话是真是假,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督邮,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吴良正色反问道。 “这?” 王庆不敢乱说,下意识的回头用质询的目光看向那位高人,这事恐怕也只有这位高人才有发言权了。 高人此时已经断定吴良是个疯子,当即上前一步,冷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如今因你胡言乱语,已经耽搁了吉时,蛟龙大仙已被惹怒,倘若你无法说到做到,王督邮与附近百姓必受其害,到时恐怕只有将你也献给蛟龙大仙,才有些许可能平息蛟龙大仙的滔天怒火!” “好说。” 吴良撇嘴一笑,又反问道,“但倘若我做到了呢?” “这……” 高人又是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也不需要想。 “倘若我侥幸办成了此事,此桥虽再无恶蛟作祟,但保不齐又有别的什么妖魔鬼怪趁虚而入,好在先生还算有些道行,便请先生‘永远’留在此处守护此桥,保一方百姓平安如何?” 吴良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虚着眼睛说道。 “……” 高人本能的沉默。 吴良话中语气加重的“永远”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只是高人听得真切,王庆与周围的百姓也都听得明白。 一时间,王庆与周围百姓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高人,等待着他的答复。 此时吴良与高人之间已经生成了一场赌局,赌注就是各自的性命,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谁都不可能轻言退出,王庆与周围的百姓绝不会答应。 时至此刻,高人心中莫名涌现出一抹恐惧。 献祭旁人的时候,听着旁人的惨叫与告饶,他是那么的心安理得,甚至有些狂热,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哪怕只是听到,只是一场在他看来绝不会输的赌局,他的心脏也在疯狂的抽动,内心深处控制不住的战栗。 终于。 “好!若你真能做的到,我便为一方百姓守桥又有何妨?只怕你做不到!” 高人硬着头皮大声说道。 他很清楚,这时候谁若软了势头,不论结果如何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都等不到结果便要付出代价,必须硬到底。 好在,这是一场不会输的赌局。 “很好,请王督邮与诸位百姓给我们做个见证。”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回头对王庆说道,“王督邮,我此次前来孑然一身,需回去一趟将法器带来,如此才可斩杀恶蛟。” “不行!你莫不是想伺机逃走?” 高人当即叫道。 “呵呵,你想伺机逃走我倒相信,至于我嘛,王督邮知我是何身份,更知应去何处寻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吴良笑道。 听了这话,王庆果然安心说道:“吴司马请便,我等在此处等候便是。” …… 自人群中出来,尹健立刻凑上前来,小声问道:“有才兄弟,你真能斩杀恶蛟吧?我那小儿……” “说什么呢你?” 不待吴良回答,陈金水便已一把将尹健推开,替他说道:“有才兄弟的本事你又不是没在梁孝王墓中见过,他说能行,那就一定手到擒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面色一变正色说道:“尹健,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速去为我寻些卤碱来,拿到之后回宅子找我。” 卤碱其实就是天然石碱,这是东汉年间的叫法,这玩意儿在民间还是比较常见的,很多老百姓都用它来清洗衣物。 不过“士族”阶级却不怎么爱用,因为用它洗完了衣服会有一股怪味。 “是!” 尹健虽不知吴良要这东西究竟何用,但此刻也没心思多问,扭头就小跑着去照办。 “陈金水,你现在去药材铺给我买一味叫做‘姜黄’的药材,买好之后也速回宅子找我,越快越好。” 吴良又道。 “是!” 陈金水也立刻领命去了。 …… 半个多时辰后。 吴良重新回来时,手中已经拿上了本就随身携带的铜匕首和一个葫芦,真正的制胜法宝其实是这个葫芦,以及他揣在怀中的之前从黄布台子上顺走的纸。 这种纸叫做“左伯纸”,乃是汉灵帝在位时期,由一位叫做“左伯”的造纸名家在蔡伦造纸术的基础上改良而来。 虽然依旧与后世的纸张相差甚远,但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纸了,当然价格也相当昂贵。 看到他回来,围观百姓顿时面露期盼之色,早早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但那位高人的心却又慌了起来,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他才是这些人中最希望吴良一去不回的人……但是很遗憾,吴良竟如约回来了。 “久等了。” 吴良看了神色有些不自然高人,咧嘴笑道。 高人默不作声,王庆却是极为热情的迎了上来:“不久不久,此事非同小可,吴司马准备一下也是应该的。” “王督邮,你那些纸可否再借我一用?” 吴良又道。 “请!尽情用,不必客气。” 王庆连忙说道。 “多谢。” 吴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拿起那叠纸翻了翻又折了折,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带来的纸放在了最上面。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第四十七章 画的真丑 此时场内早已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吴良施法,生怕错过重要画面以致抱憾终生。 吴良则回头看了一眼高人,又冲王庆点了点头:“我要开始了。” “请!” 王庆神色一紧,颇为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见吴良微微一笑,学着高人之前的模样跪在了蒲团之上,闭上眼睛念念有词道:“蛟龙大仙在上,如今我等在大仙头上动土实属无奈,特送来童男童女各一名,美食美酒若干……” 禁止套娃! 高人当时就不愿意了,立刻站出来大声叱责道:“你这小子好不要脸!这分明是老夫方才所念祭文,你竟分毫不差的拿来用了,难道当王督邮与百姓听不出么!?” 一听这话,王庆与周围百姓心中又惊疑起来,难怪这祭文听起来这么耳熟,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却并不受其干扰,依旧坚持着将祭文全部念完,然后才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对高人说道:“先生,请不要将你我二人相提并论,你是请大仙息怒,而我是骗恶蛟现身,我们本质并不一样,祭文如有雷同……不胜荣幸。” 原来如此…… 王庆与百姓恍然大悟。 而这位高人此前显然从未遇到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抄袭者,不但当着他的面抄,抄完还振振有词,顿时气得脑子有些混乱,只得咬牙骂道:“你!你这小子巧舌如簧,我不与你理论,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 你与我讲公道? 吴良心中冷笑,却也并不再与高人多说什么。 随后起身将铜匕首拿在右手,又将带来的葫芦握在左手,摆好了架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站于黄布台子前面静静等待。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吴良一动不动,胳膊有点麻了,腰也有点酸了。 靠! 怎么还不来? 演戏真他娘的不容易。 王庆、高人还有周围百姓也有些撑不住,开始揉眼睛、活动脖子,如今已接近晌午,烈日炎炎之下他们伸着脖子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看了半天也很辛苦好吗? 就在这时。 “呼——” 一阵徐徐清风袭来。 来了! 终于来了! 吴良打了个激灵,精神为之一振,手中铜匕首攥得更紧。 只见随着清风轻轻吹动,被吴良摆在最上面的那张纸已经开始翻动。 终于! “呼啦。” 一声轻响过来,那张纸被吹了起来,翻动着飞向空中。 也在这一刻,吴良眼疾手快。 “唰!” 铜匕首迅速斩下,锋利的刀刃带动着清晰的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将那张纸拦腰斩断! 成了! “呼——!” 吴良长长的舒了口气,收起匕首,自信回头,“王督邮,诸位百姓,那恶蛟已被我一刀斩杀,尔等已再无后顾之忧,可喜可贺!” 这就完了? 百脸懵逼。 无论是王庆,还是高人,还有那群翘首以盼的百姓,此时都是一副“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 说好的斩杀恶蛟呢? 就算没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斗,也总得让我们看到点平时看不到的神迹吧,这么简单一刀把一张纸切开,这就算完了? 来来来! 把匕首给我,我上我也行! 尤其是那位高人,如果不是得端着“高人包袱”,他现在恐怕已经要笑出声来了。 这么低劣的手段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亏老夫还担惊受怕了半天,差点就被你小子给忽悠瘸了,不过老夫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佩服佩服! 越是如此,高人反倒没有像之前那样出来揭穿吴良。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即使他不说话,王庆与那些百姓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若是吴良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或者展示出一些能够令他们信服的东西,这场戏必定要砸,到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好过,自己只需在一旁煽些阴风点些鬼火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甚至就连外面的陈金水等人都为吴良捏了把汗:“有才兄弟,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光是这样可没办法交差啊……” 果然。 王庆回过神来之后,很快便皱起了眉头:“吴司马,这便是你所说的斩杀恶蛟?” “正是!” 吴良郑重点头。 “可是……那恶蛟何在?你既杀了恶蛟,总得证明给我们看吧,否则日后若再有百姓受害,我如何向百姓交代?” 王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含蓄的对吴良说道。 “这有何难?你们去将那张被我斩断的纸张捡过来。” 吴良笑了笑,对王庆身后的人说道。 那几人心中也很疑惑,又见王庆并未反对,连忙跑过来将那两张纸片捡了回来。 吴良又命他们将两张纸片对好拿在手中,接着“砰”的一声摘下葫芦塞子,将里面的水灌入口中,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又猛地一口喷了出去。 “噗——!” 水雾均匀的喷洒在那张纸上,也有一部分喷在了拿纸那人身上。 剩下的人慌忙躲避,总算幸免于难。 真他娘的恶心! 拿纸那人面露愠色,刚要开口理论,却听吴良又喝一声:“别动!” 那人顿时又僵在原地,一脸委屈的看向王庆。 然而此时,王庆哪里还有心思理他。 只见他那一双眼睛正在逐渐睁大,连带着嘴巴也逐渐张开,一脸震惊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再看两张纸片上,此刻竟正有一条血淋淋的状似小蛇一般的东西逐渐显现了出来。 这条小蛇头上生有一只短而直的角,身下还有一对如同鹰爪一般的爪子,尾巴如蛇一般修长弯曲。 而吴良那一刀,正好将这条古怪的小蛇拦腰斩断…… “这……吴司、吴先生,这就是?” 王庆嘴巴已经不太利索,难以置信的仰视着吴良。 “不错,这就是被我斩杀的恶蛟。” 吴良淡然一笑,脸却微微有些发烫。 画的真丑,简直没眼看。 早知道小时候爸妈给报美术班的时候就好好学了,最起码画出来没有这么抽象不是? 第四十八章 胡闹! 不过抽象也有抽象的好处,像蛟龙这种虚无缥缈的神话生物,越是抽象反而越有神秘感,越能够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太具体反而就没那么神奇了。 其实吴良耍的也只是一个小把戏。 这个小把戏在后世被称作“剑斩妖魔”。 方法非常简单,还记得之前吴良叫陈金水与尹健去找的天然石碱和姜黄么? 只要将天然石碱做成碱水,将姜黄做成姜黄水,然后用笔沾上碱水在纸上画上一头蛟,晒干之后蛟便消失了,之后再用姜黄水将喷在纸上,姜黄水与碱发生化学反应,便会显出红色,如此一只血淋淋的蛟就凭空出现在了纸上。 这个小把戏在二十一世纪早已不算是什么秘密,很少有人还会上当。 但是在汉朝,无论是原理还是现象都大大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范畴,如果非要去理解的话,那就是非自然现象! 所以…… 得到吴良肯定的答复,王庆脸上的震惊之色立刻又盛了几分,看向吴良的目光也是越发的敬畏,竟有些讨好意味的陪笑道:“不愧是吴先生!斩杀恶蛟竟如探囊取物一般,简直神乎其技,王某可算是见识过了,钦佩至极!” “雕虫小技,倒叫王督邮见笑了。” 吴良一手负于身后,淡然笑道。 这种吊炸天的上仙专用站姿,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起? “不见笑不见笑……呃哈哈,王某失言,吴先生太谦虚了。” 王庆语无伦次的道。 吴良顿了顿,又极为严谨的道:“这恶蛟虽然已被我斩杀,不过仍有一丝气息苟延残喘,需尽快将其烧了,方可斩草除根。” “权听先生安排。” 王庆恭敬抱拳,又忍不住多看了纸上的恶蛟一眼,这对身后的手下喝道:“你们聋了么?还不快照先生说的去办?” “是!” 几人连忙手忙脚乱点火,当着吴良的面将那张纸烧做了灰烬。 如此一来,吴良便再也不担心有人会将这玩意儿带回去仔细研究,通过上面散发的特殊味道发现其中端倪,再无后顾之忧。 直到此时,吴良才回头看向了那位高人。 高人此刻也是一脸震惊之色,显然已经完全无法搞清现在的状况,更搞不明白吴良到底是来砸场子的同行,还是货真价实的异士。 这确实是个问题…… 明明是我编造出来行骗的蛟龙大仙,为何却能当众显出原型,更重要的是,居然还真就被面前的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给一刀斩杀了? 难道此处真有蛟龙,竟被我踩了狗屎给误打误撞的碰上了? 不仅如此,还一起碰上了一个能够斩杀蛟龙的异士?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一刻,高人忽然觉得王庆此前根本就是信口雌黄,不要脸! 什么叫缘分? 什么叫天意? 这他娘的才叫缘分! 这他娘的才叫天意! 但是这种缘分与天意,老夫不想要啊!!!!!! 被吴良回头看了一眼,高人心中顿时又犀牛乱撞起来,连忙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兄弟,有话好说! 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说过的话你就当个屁放了吧,千万千万千万不必当真呐!!!!!! 吴良也冲他笑了笑,随后径直向尚未完工的桥边走去。 “呼——” 高人以为吴良打算放他一马,结果才刚松了一口气。 便见吴良在一个挖好的桩坑前面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一眼之后,便又回身对王庆喊道:“王督邮,这位高人个子这么高,你这桩坑恐怕不够深吧?” “吴先生不必多虑,我这就命人再去挖深一些!” 王庆连忙应道。 “对了,别忘了要头朝下埋,否则就不灵了。” “谨遵先生安排!” 话音未落,忽听“噗通”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那高人已双眼上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半个时辰后,王府客堂。 “请吴先生在此处稍坐片刻,王某这就命人准备酒菜,去去就来。” 极为殷切的安顿吴良落座,王庆又与他客气了一番,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吴良本是不愿来王府的,更不愿与王庆有太多的交集。 无奈王庆看过他“剑斩恶蛟”之后,对待他的态度便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非但言语之中充满了敬畏,行为举止也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慢,软磨硬泡非要将他请回王府表达谢意不可,他才勉强应允。 当然,吴良之所以答应其实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他才刚到陈留不久,如今人生地不熟。 尤其对陈留内部各个士族门阀的具体情况了解甚少,而王庆便属于城内的士族阶级,若以此人作为突破口探听城内消息,必定事半功倍。 毕竟,不久之后曹老板便要被陈留太守“张邈”背叛。 吴良想要借助此事进一步获得曹老板的信任与倚重,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城内掌握权势的士族门阀在这个过程中,亦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 与此同时。 王府另外一间房内。 “父亲,儿之所言皆为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王庆恭敬地站在一位老者身侧,言辞凿凿的道,“儿隐约觉得,若我王家能得此人相辅,或有机会再次起势,重回元帝在位时的风光!” 听到最后那句话,老者顿时目露精光,开口问道:“你有何打算?” “若要此人心甘情愿为我王家所用,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将他变成咱们王家人。” 王庆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我那小妹半年前因不能生育遭夫家绝婚(离婚,汉朝以孝治天下,无后便是最大的不孝),如今陈留郡内无人肯娶,倒不如将小妹嫁与此人,卖他个天大的人情,此人必定感恩戴德。” “哦?” 老者皱眉看了他一眼,又问,“你可打听清了他的家世,他祖上可曾有人入朝为士?” “父亲,正因此人并无显赫家世,祖上也无人入朝为官,我那小妹嫁他才是天大的人情。” 王庆劝道。 “胡闹!” 老者当即拍桌而起,大声斥道,“此等辱没王家祖宗身份之事,亏你想得出来,你不要面皮我还要老脸,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第四十九章 下下之策 “可是父亲……” 王庆还想说些什么,老者便又一次抬手打断了他,舒了一口气之后,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余年啊(王庆的字),你有重振王家之心是好事,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做事有失考虑,此人虽有些异才,但凭他的身世背景依旧难登大雅之堂,我王家何须如此自贱,只需给他一些蝇头小利,便可令其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给王家当牛做马了。” “父亲所言极是,但这法子在此人身上恐怕行不通。” 王庆欲言又止的道。 “这是为何?” 老者奇怪问道。 “父亲有所不知,此人如今位列军中司马,官阶与儿已相差无几,这方面王家不可能再给他更多。” 王庆说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人现在还暂未得到重用,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瓬人军司马,手中也并无实际兵权。” “瓬人军?” 老者面露疑惑之色。 “父亲没听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瓬人军前两日才回到陈留,不过是一支不足百人的残军罢了,听名字应该也只是一群为军中制作陶簋的工匠军,不仅入不了父亲法眼,城内许多门阀也全然没将这支残军当一回事,他们唯一在意的是,曹孟德的侄子曹安民竟做了这支残军的校尉。” 王庆悉心介绍道。 “当今世道真是乱了,一支百人残军也设校尉、司马,那曹孟德真是不知所谓。” 老者摇头叹道,语气中带了些不忿。 “父亲说的是,正是因此,儿才想招揽此人,此人身怀异才又已位居司马,就算暂时没有得到曹孟德赏识,也已得了曹安民的信任,日后恐怕还要往高了走,而我王家如今手中已无大权,无法助其步步高升,若想招揽于他,便只有送礼与结亲两条路可走。” 王庆接着说道,“但在儿看来,送礼始终是下下之策,恰好小妹又无人肯娶,与其留在家中孤独终老,倒不如便宜了此人,亦可解小妹心中孤寂……请父亲安心,儿已仔细想过,就算小妹嫁与此人,儿也断然不会大张旗鼓,小妹的身子更是无法诞下杂种,完婚之后只要教小妹依旧住在家中,自然不会传扬出去,我王家既未丢了脸面,又得了一位异士相辅,岂不一举两得?” “这……” 听了王庆的话,老者内心终于有些动摇,面露犹豫之色。 “父亲,我王家曾经何等的风光,难道父亲就甘心困在这小小的陈留郡内,靠那几间小小的盐行苟延残喘?” 王庆躬下身子,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异才终究是小道,与我王家有何帮助还犹未可知。” 老者沉思片刻,终于皱眉说道,“因此此事我依旧不同意,更不会拉下脸来将此事强加于萍儿,不过……也不反对,你真有此意,便叫萍儿与此人见上一面,萍儿若是同意,那便照你说的办吧,但萍儿若是不同意,此事立即作罢,不必再提!” “好吧。” 王庆无奈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 席间。 “请满饮此杯!” 王庆热情的招呼着吴良,一连干了好几杯,喝酒的同时眼睛不住的向门外偷瞄,似乎在等待什么。 “请。” 吴良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却并不担心。 他与王庆无冤无仇,又有军中官职,王庆没有理由加害于他。 至于其他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倒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这杯酒喝过之后,又吃了两口菜,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良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名妆容较为精致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个子不太高,大概不到一米六的样子。 容貌方面的话,撇去“东方易容术”和华贵的衣衫也是比较一般,与吴良的那十个不施粉黛的“美人”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非要说她有什么优势,就只剩下成熟的气质了…… 确实比她的美人大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并不能给人震撼的感觉,而且所谓“成熟”换个方向去理解,也可以说是“显老”。 总之,这名女子不是吴良喜欢的类型,他还是比较中意“青梅竹马”的感觉。 等一下。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王庆在这墨迹了半天,不会就是在等这名女子吧,这是什么意思? “贤弟,这是我家小妹,唤作王萍,目前正待字闺中。” 王庆适时给吴良介绍起来,却故意隐瞒掉了绝婚与不能生育的事情,笑呵呵的道,“小妹,你来得正好,有才贤弟今日帮了为兄大忙,你也来敬他一杯。” 王萍刚进来时,便已注意到了吴良身上的麻布衣裳,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色。 不过她还是从王庆拿起接过一杯酒,施施然来到吴良面前,笑着问道:“公子不是陈留郡的人吧?” 吴良起身回道:“我乃平原乐陵人士。” “公子祖上可有人入朝为士?” 王萍又问。 “不曾有过。” 吴良又答。 “那么……” 王萍终于微微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道,“公子家中在乐陵可有什么产业?” “也没有,孑然一身。” 吴良此刻已经彻底明白王庆将他请回来到底什么目的。 这个混蛋居然是在馋他的身子啊,亏我此前还将你当做进入陈留的过门石,你下贱,就这姿色老子宁死不从! 结果他还没说什么,便见王萍已面露恼怒之色,手中酒杯倾斜过来,将里面的酒全部洒在了地上,而后看都不看吴良一眼,转身便向怒气冲冲的堂外走去,一边气抖冷还一边破口大骂道:“王余年,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竟如此作贱自家妹妹,我这就找父亲说理去!” 真实! 太真实了! 见状,吴良却是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倒省的他再说些什么了。 至于是不是被轻视了,完全无所谓呀,一个小小的王家,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求求你们千万别瞧得上我,我才是真的不想作贱自己呢。 “呃……呵呵,我这妹妹都叫父亲娇惯坏了,请贤弟莫要放在心上。” 王庆只能报以尴尬一笑。 如此一来,想要拉拢此人,恐怕便只能行下下之策了…… 第五十章 抬出去! “无妨无妨。” 吴良自是笑呵呵的说道。 王庆也是连忙将这个话题跳过,转口又道:“方才听闻贤弟已在陈留住下了?这可是好事,我与贤弟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也要献上一份薄礼,恭贺贤弟乔迁之喜才是。” “王督邮不必如此客气,我还未前来府上拜会,哪有让陈督邮先破费的道理?” 吴良假意客气道。 “唉,你我之间不说这些,既然贤弟要定居陈留,今后礼尚往来的机会多得是,而如今贤弟初来乍到,才正是我略尽地主之谊的时候。” 王庆摆摆手,颇为大方的说道,“稍后贤弟走时,我亲自带人为贤弟送去薄礼,也正好认认贤弟家门。” “这如何使得……那就多谢王督邮了。” 吴良略微推辞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下来。 如此两人又一边饮酒,一边闲聊了一阵子,大部分话题都在吴良的引导下围绕着陈留郡内的士族门阀进行,总算对陈留郡的势力分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如今陈留郡内共有四个话语权最大的门阀: 分别是陈留太守“张邈”所在的张家、从事中郎“许汜(si四声)”所在的许家、另外一个从事中郎“王楷”所在的王家、以及如今辞官赋闲但在郡内依旧颇有影响力的朱家。 至于王庆所在的王家,与“王楷”的王家虽是同姓,但却并非一家。 通过王庆自己的评价可以推断,王庆所在的这个王家,在陈留郡内最多只能算一个二流门阀,日子虽然过得还算不错,但基本上不论干什么都只有“附议”的资格。 而《三国志》内提到,张邈反叛曹操的时候,许汜与王楷二人皆有参与。 “也就是说,张邈反叛曹操并非个人或是一家行为,陈留郡内的许家、王家也与其同气连枝,只有朱家还不好说。不过四个有话语权的门阀,确定反叛的就有三个,已经超过了半数,这与整个陈留郡上层离心也没什么区别了。” 吴良心中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只对付一个张邈和一个张家,或许还有借力的可能,但若是许家、王家、乃至朱家都参与了进来,那他的对手就等于变成了整个陈留,实施起计划来的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啊…… 了解过这些情况,吴良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就没了继续与王庆闲扯的必要,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提出了告辞。 “我送贤弟。” 王庆连忙站起身来,击掌三下。 不多时便有十多个佣仆挑着担推着车在堂外集结,放眼望去主要是一些粮食和布帛,还有一些看起来相对比较精美的家用器具。 这个时代,能送的也就这些,再好一些就只能送美玉与黄金了。 但吴良在王庆心中显然还达不到需要送黄金美玉的级别,否则便会将送的布帛换成了蜀锦,这在现在才是最直观最能够彰显身份的奢侈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王庆口中虽一再说是“送礼”,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这其实依旧是“赏赐”。 不过吴良并不在乎这些,只将这当做是“斩杀恶蛟”的报酬,“诚惶诚恐”的说道:“怎敢劳王督邮大驾,这叫我如何自处……让他们给我送过去就行了。” “走吧贤弟,你我之间何必讲究这些?” …… 来到吴良府上。 王庆指挥佣仆将送来的物资全部抬入库房之后,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脸神秘的对吴良说道:“贤弟,除了这些俗物,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些真正的好东西,请贤弟尝尝鲜。” “什么好东西啊?” 这倒把吴良给搞迷糊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稍后送来你就知道了,应该快到了。” 王庆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这东西才是王庆真正的杀手锏,他自信只要将这东西送上,虽然未必会有将小妹下嫁来的效果那么好,但也足以让吴良看到自己的诚意。 毕竟,这东西吴良这种身份的人根本就买不到,属于城内士族门阀的特供。 如此一来,吴良自会对他感恩戴德,两者之间的关系便可突飞猛进。 就在这时。 “吁——!” 一驾马车停在了大门外。 “到了!” 王庆精神一振,站起身来打声招呼道,“速速抬进来,贤弟,你这宅子的伙房在哪,我先叫人给你抬进去,你一看便知。” “那边。” 吴良指了指二进院东边的房子。 “抬进来,跟我来这边。” 王庆点了点头,又指挥几名佣仆扛起马车送来的两个死沉死沉的麻袋向内院走去。 吴良跟在后面心中依旧疑惑不已,到底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而且不送去库房,非要送去伙房,难道是什么少见的山珍海味不成? 结果刚刚进去,还没来得及为吴良解密,王庆便率先被炉台边上的一个陶盆吸引住了注意力。 确切的说,吸引王庆注意力的其实是陶盆里面盛放的东西。 那是一种晶莹雪白的粉末,在颜色较深的伙房内看起来分外扎眼,便是研磨出来的珍珠粉也没有这般纯净,更没这般晶莹。 王庆虽不下厨,但也进过自家伙房,可还从未在伙房内见过如此纯洁的东西(此时面粉还比较少见,就算有也是麦皮一起磨的,并不是纯白色)。 “这是何物?” 王庆凑近了一些,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许碰!” 下一秒,负责宅内饮食的童雁已经冲了上来,一边张开双臂挡住王庆,一边瞪着眼睛叱道,“这是我家家主亲手煮制的雪花盐,你若碰脏了可赔不起,退后退后!” “雪花盐?” 王庆一愣,诧异的扭头看向吴良。 “雁儿,无妨,让他瞧瞧吧。”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 “是,小家主。” 童雁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到一边。 此刻王庆已是一脸惊疑,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小丫头的冒犯,连忙又靠近了一些,伸手过去用小指指甲盖挑了一丁点雪花盐出来,又伸出舌头尝了一尝。 !!! 这一瞬间,王庆仿佛受惊一般呆住,眼中竟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与此同时。 “小家主,咱们这两袋精盐就放这儿么?” 一个挺没眼力劲的佣仆不合时宜的问道。 “慢着!” 王庆猛然失声叫了起来,甚至出现了尖利的海豚音,大声喝道,“抬出去,立刻给我抬出去!拉走,给我拉的远远的!” 第五十三章 可惜可叹 王庆这极为突然的一嗓子,倒把佣仆们给嚎懵了。 一个个愣在原地,肩上的麻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是一脸惊惧的望着王庆,生怕贸然行动反倒落下不是,回去之后还要被罚。 “聋了么,还不抬出去!?” 王庆当下又骂了一句,恶狠狠的瞪了那个没眼力劲的佣仆一眼。 老子记住你了! 若非你将麻袋里面的东西说出口,吴良恐怕还没猜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子还可借口送错了东西将其换掉,怎会如此下不来台! 你给老子等着,回去老子再收拾你! “哎呀,请王督邮息怒,既然东西已经送来了,王督邮的良苦用心我便已经感受到了,再叫他们抬走费时又费力,不如就放在这里吧,谢过王督邮。” 吴良已经明白了那两个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明白王庆为何是如此表现,于是打着哈哈过来为他找台阶下。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两麻袋盐算起来最起码也得有四盆的分量。 这回头煮制精盐的时候都用得着,哪有放到嘴边再让王庆拉走的道理? “既然贤弟是这个意思,那就先放下吧。” 王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接着又拉住吴良的手,“贤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请。” 吴良已经猜到这个家伙想说些什么。 甚至刚才吴良便觉得送这两袋盐来的车夫有些眼熟,现在两者结合在一起,他已经隐约觉察到王家与盐行之间的关系。 两人来到院内,王庆终于小声说道:“不知贤弟是否知道,陈留郡内有一半的盐行其实都是我王家在经营。” 所谓“士农工商”,此时从商虽然实际地位并没有那么低,许多士族门阀都有涉猎,但一般情况下都只是居于幕后,不肯走到前台来,更不会轻易承认。 “竟有此事?” 吴良面露“意外”之色。 “千真万确,倒叫贤弟见笑了。” 王庆点了点头,又用更低的声音道,“贤弟,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煮制这雪花盐,可是有什么秘诀?” “有。” 吴良笑道。 王庆当即精神一振,连忙又紧紧抱住吴良的肩膀一脸殷切的笑道:“贤弟可否将这秘诀告知我,当然,我断然不会白要,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王家负担得起,定不会令贤弟失望!” “恐怕不行。” 吴良却无情的摇起了头。 这不是什么条件不条件的问题,而是王家还不够资格从他这里得到“五步产盐法”,他们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东西肯定不是钱财,对于他来说,黄金几乎遍地都是,只看什么时候去取。 “为何?” 犹如一盆冰水劈头盖脸的泼来,王庆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 “这煮盐秘诀乃是祖上的不传之秘,不可授予外人。” 吴良一本正经的说道。 “……” 王庆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 王府。 “父亲,你可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王萍跪在父亲王永面前,抽抽噎噎早已哭成了泪人,依旧满心委屈的控诉着王庆不是,“女儿好歹也是王家后人,就算再不堪,大哥也不能那般作贱女儿。” “那人既无家世,又无产业,与那泥腿子相比,女儿便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星辰,就算被他多看两眼也是自降身份,大哥竟想叫女儿嫁给这种人,这不就是在作贱女儿又是什么?” “女儿宁死也不答应!” “父亲,你倒是说句话呀,女儿受了这等侮辱,难道父亲还要坐视不理么?” “嘤嘤嘤嘤……” “……” “唉……” 王永无奈的叹了口气,掏了掏已经快要长出茧子的耳朵,终于说道:“行了行了,待你大哥回来,我训斥他便是,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意?” “还有,请父亲转告大哥,今后他若再敢这般作贱女儿,女儿便一头撞死在他门前,死了也不教他安心!” 王萍又咬着牙说道。 “好好好,你先回房吧,我转告他便是。” 王永一脸乏意的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 “父亲!父亲!” 门外忽然传来王庆急迫的声音。 转眼之间,他便已经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同时脸上尽是急色,看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永正被王萍缠的有些心烦,自是瞪了王庆一眼,没好气的叱道。 “哼!” 王萍则冷哼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父亲!” 王庆此刻已经顾不上礼数,两三步跑到桌前,将王永跟前的那杯水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几口喝下之后,待喘匀了气,才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用蜀锦手巾好生包裹起来东西,恭敬放到王永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父亲,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王永仔细看了看,还是不解的问道。 “父亲品尝一下便知。” 王庆又道。 “装神弄鬼!” 王永又瞪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下一秒,眼睛便已瞪如铜铃:“盐!?这盐为何如此纯净,哪来的?” “此乃雪花盐,正是儿今日带会那人使用秘法所煮。” 王庆说道。 “秘法可拿到手了?” 王永当即又问。 “他不肯给。” 王庆摇头苦笑。 “余年,你可知这秘法意味着什么?” 王永站起身来盯着王庆的眼睛,极为郑重的问道。 “儿知道,若得了这秘法,我王家便可迅速垄断陈留盐业,以此扩张,还可占据东郡、兖州、徐州、青州、冀州……总之天下盐业我王家占据大半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古权财不分家,有了如此庞大的产业,我王家若再招兵买马以勤王之名起势,到了那时候,莫说是一个小小的陈留,便是天下诸侯也不敢小瞧了咱们王家,这可比巅峰时的王家风光多了!” “还有!” “此人人如其字,胸有旷世之才,假以时日定能封侯拜相,谁若得了他,便是得了天助,非成大器不可!” 王庆口沫横飞说的那叫一个神采奕奕,但说到了最后,他却又痛心疾首起来,捶胸顿足的道,“可惜呐,可叹呐,因父亲方才犹豫不决,小妹又目中无人,我王家恐怕已经寒了此人的心。” 第五十二章 好酒量 “父亲,这人真有大哥说的这么厉害,能封侯拜相?” 听完王庆的这番话,王萍已经不再与王庆置气,转过身来抹了一把眼泪,又吸了一下鼻子,一脸惊疑的问道。 “剑斩妖魔,煮盐秘法,这恐怕还只是他暂时显露出来的本事啊……” 王永动了动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凝神说道。 王庆与此人才结识一天,不不不,确切的说,只有几个时辰,便已从此人身上发现到了两项常人所不能及的异才,天知道此人身上还有多少了不得的异才。 虽说当今世上士族门阀当道,庶族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但事无绝对,倘若庶族的才能太过逆天,便是士族也不得不依仗或是忌惮,又或是足以左右当今局势呢? 需知士族的先辈也并非生来便是朝廷重臣,往前捯上几百年,他们也是平头百姓,只是凭借某项才能或是某个机会得到重用,如此才有了他们这些后辈的地位与荣华。 “既然如此,了不起我委身下嫁于他便是。” 王萍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站起身来挺了挺胸,仰着脸说道。 “呵呵呵呵……” 一听这话,王庆却又摇着头苦笑起来。 “王余年,你笑甚么?” 王萍不满的瞪眼道。 王庆没有理她,躬身对王永拱手说道:“父亲,此事千错万错,还是儿的错最大,此前儿欲将小妹嫁于此人,乃是一步大错特错的臭棋。” “小妹因无法生育被夫家绝婚的事在陈留并非什么秘密,此人虽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但此事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此人才情绝伦胸中必有傲气,日后听闻此事,只怕不但会质疑我王家的诚意,还会以为我王家是在羞辱于他,难免心生芥蒂。” “因此此事千万不可再提,更不要再教小妹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再记起此事。” “至于之后的事,便交由儿来处理吧,好在暂时儿与此人并未交恶,时常走动示好或许还有几分回转的余地。” 王庆这番话说的十分含蓄,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想嫁人家? 你不配! 还委身下嫁……心里能不能稍微有点b数? 王萍也不是傻子,听完这番话后当即炸毛,指着王庆的鼻子便又骂道:“父亲,你听听王余年说的话,这可是人话?女儿虽不能生育,但也生的如花似玉娇美动人,那人如今既无家世又无产业,女儿委身下嫁都未觉得委屈,如何便是羞辱了那人,王余年,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与你没完!” “闭嘴!” 此前一直迁就女儿的王永,此刻竟忽然转了性子,猛地一声暴喝。 “父亲……” 王萍吓了一跳,连忙收声。 “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你日后若是见了此人,遮面也好,藏匿也罢,决不许被此人认出来,否则便不再是我王家的人!” 王永目光严厉的看着王萍,说完之后摆了摆手,“回房去吧,我与你大哥还有要事相商。” “是……” 王萍知道父亲现在不是在与她说笑。 终于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如此快步走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的那一刻,强压了许久的悔意终于自了王萍脸上浮现了出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骄纵。 只见她懊恼至极的跺着脚,巴掌接连不断的狠狠抽在自己脸上,一边抽一边骂: “王萍啊王萍,你是长了对狗眼么?” “这么好的夫君你竟没看出来,还要这眼睛做什么,挖出来拿去喂狗算了!” “若是方才抓住机会嫁了此人,今后暂且不论,便是当下娘家人便再没人敢小瞧你了,你怎地如此糊涂,你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啊……” …… 吴宅。 将王庆送走不久之后,尹健一家老小便又登门道谢来了。 这一家子跪在吴良面前不住磕头,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感恩戴德的话说个没完。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吴良终于得了闲,便又烧起火来将那锅剩下的猪油添上水,再放入用剩下的卤碱煮了起来。 这是在做简易香皂。 之后只要不断添水少煮让卤碱与猪油完全反应,再填入一些饱和的盐水拌匀,冷却之后便会产生析出一些固体,这些固体晾干成型之后就是肥皂。 至于香皂吗,只需再其中放入一些“美人”们提前采来的花瓣即可。 虽然香味极其有限,但吴良觉得有个意思就行,一个大老爷们何必那么讲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吴良便过上了标准肥宅的生活,成天门都不怎么出,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钻进后院一个专门腾出来的房子里鼓捣瓶瓶罐罐,有事做倒也并不觉得寂寞。 如此一个多礼拜后。 第一坛子通过自己的diy蒸馏设备鼓捣出来的烧酒终于面世。 恰恰这时候,曹禀第二次来访。 第一次是在吴良“斩杀恶蛟”的次日,当时送来不少日用品和酒肉以贺吴良乔迁之喜,也算是够意思了。 而这一次嘛…… “有才贤弟,前线传来捷报,郯县城内陆续有守军将领出城投降,陶谦已经快撑不住了,期间青州刺史田楷与刘备率军前来驰援,亦被我伯父打得溃不成军,拿下徐州指日可待!” 曹禀满面红光的为吴良带来了一个利好消息。 吴良听完一愣。 他的到来果然改变了部分历史,刘备这次被打回去的话,恐怕就再没有机会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入主徐州了吧,蜀帝之路必定会艰辛许多。 “嗯?什么味道,竟如此香醇?” 正说着话,曹禀那狗一般的鼻子忽然闻到了吴良那还未封上的烧酒。 “我亲手酿的烧酒,尝尝?” 吴良笑道。 “尝尝,必须尝尝!” 曹禀当即面露喜色,搓着手正了正坐姿,回头却见吴良将一个小杯摆到了他面前,当即不满道,“有才贤弟,你未免太过小器了吧,用这种小杯难道是怕我多喝了你的酒不成?” “安民兄误会了,我这酒劲儿大,用碗怕你受不住。” 吴良摇头劝道。 “哈哈哈,你怕是还不知我的酒量,拿碗来,你这小杯我用不惯!” 曹禀放声大笑,豪气说道。 “行吧。” 吴良只得给他换了碗,又亲自为他倒上。 “嗯……初闻香醇浓厚,再看晶莹剔透,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想不到有才兄弟竟还有这手艺!” 曹禀毫不吝啬夸赞之词,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过瘾!这酒初入口时虽辛辣无比,但下肚之后却回味无穷,够劲道,便是我喝过最好的酒也不及贤弟这酒十分之一,只是刚才喝的太快,没来得及细品,再来一碗!” “安民兄,这酒劲真的大,不能喝得太急。” 吴良再次好意劝道。 “拿来吧你,我自己倒!” 曹禀干脆将吴良手中的酒坛抢了过来,又倒了满满一碗,一口灌入喉咙。 喝完还觉得没有过瘾,又倒了第三碗,送到嘴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略微停顿下来对吴良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说,前些日子程昱抓了个舌头,据说是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我伯父又将此人送给了咱们瓬人军,今日刚押到陈留……稍候你与我前去审……审问一番……看看是否能……能……能……” “嘭!” 话未说完,已经满脸赤红、舌头打卷的曹禀便一头栽在了桌上。 第五十三章 意外收获 几个时辰后,曹禀终于酒醒,神色略显尴尬。 吴良自然不会再提此事,而是很默契的将转移话题转向了别处,笑道:“安民兄,我方才听你说使君给咱们送来一个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如今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过去审审?” 其实刚才听到曹禀说出“吕布”和“寻墓”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吴良便已经对这个探子充满了兴趣。 只不过为了避开僭越之嫌,他才忍住没有在曹禀醉酒的时候独自一人前往审问。 毕竟,历史上吕布也是个非常有名的盗墓贼来着。 当年董卓被迫迁都长安,临行之前便命吕布大肆雒阳(今洛阳)一带的帝王、公卿大臣陵墓,从中获取了大量黄金珍宝。 也是因此,在后世的一部小说中,吕布还成了“五大盗墓门派之一”——“卸岭力士”的著名传人。 只是关于“卸岭力士”这一门派,吴良特意查过许多史料,并未找到可以考证的文献。 除此之外,“搬山道人”、“观山太保”也同样无法考证。 唯一有所记载的便只有“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不过这两个也只是曹老板设立的官职罢了,并且属于同一军队的上下级关系,至于后来到底有没有分道扬镳形成两个不同的门派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吴良一点都不怀疑吕布的盗墓水平,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盗了不少大墓,仅凭这点就不容小觑。 没准儿通过这个探子,真能问出点他不知道的消息来。 “好说。” 曹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又瞄向角落里的酒坛:“不过你那美酒……还有多少?” “眼下就那么一坛,先给安民兄装上几壶带走?” 吴良笑道。 倒真不是他小器,这酒确实来的不容易,一缸粟米酒蒸馏过后就只能产出了这么一小坛子,他还想剩下一些收服典韦用呢。 这个计划也是越快实施越好,免得生出什么变故,错过这么一个给力的保镖。 “哈哈,那为兄就不与贤弟客气了。” 曹禀这才笑了起来,装了几壶让随行的兵士拎上,而后心满意足的拉着吴良一道出了宅子,直奔军营而去。 …… 军营牢房内。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被绑在刑架上,一脸惊恐的望着曹禀与吴良。 此刻他身上的麻布衣裳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身上还留有不少并未痊愈的伤口。 这些伤并不是曹禀与吴良所为,他们见到时此人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小人名叫杨万里,并州平鲁人,原是并州刺史丁原部下,后来跟吕布投靠董卓,再后来董卓亡了,便又跟随吕布投靠了袁绍,最近吕布所部正在冀州武邑一带驻扎。” “如今粮饷短缺,吕布在洛阳时吃到了甜头,便派小人出来刺探周边的陵墓情况,结果还什么都没探到便被捉了。” “两位将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请两位将军高抬贵手……” 这探子被捉之后显然已经不止挨了一顿毒打,如今见到吴良二人,都不用问话就极为主动的将情况进行了一番说明。 “全交代完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曹禀应该还是第一次审问俘虏,又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如此坦白的俘虏,当即冲吴良耸了耸肩,有些无聊的说道。 “不对,有瑕疵!” 吴良却猛地瞪起眼睛,摆出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架势说道。 “哪里有瑕疵,我怎么没听出来?” 曹禀微微蹙眉,面露疑惑之色。 “嗯……” 其实吴良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总觉得不能白来一趟,必须再诈一诈这个探子,没准儿真能诈出点自己感兴趣的消息呢? 而且他刚才说“有瑕疵”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这个探子的表情,隐约看到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慌乱与不安。 当然,这“隐约”也有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并不能作为证据,更何况不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这么一诈,都难免会有一些不安。 反正,先诈一诈再说,真要诈不出来就算了。 如此想着,吴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又鸡蛋里挑骨头的说道:“一个人想要隐瞒什么,通常就会在言语之中特意强调一些与之相悖的细节,你若真是什么都没探到,大可不必与我们说起,为什么偏偏要特意说出来,这便是最大的瑕疵。” “嘿,有才兄弟,你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啊!” 曹禀顿时恍然大悟,惊奇道,“前些年我偷听曹子脩(曹昂)行房,若不慎被他察觉,便会特意强调院里蛐蛐儿声响。” 哎呦? 还有意外收获? 吴良鄙夷的瞅了曹禀一眼,又目露“凶光”看向那名探子,大声斥道:“说!你究竟探到了什么?” “将军饶命,小人真的什么都没探到,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呐。” 探子连忙苦着脸告饶。 “看来不使些手段你是不肯招了,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曹禀可不管这些,他听了吴良的话已经认定此人有所隐瞒,当即拿起旁边的鞭子便要动手逼供。 “且慢!” 吴良却按住了他的手,露出一脸“残忍”的笑容在那探子身上打量了一番,甚至还舔了下嘴唇,一直看到探子背心发凉,这才故意说道,“安民兄,我忽然有个新法子,既然此人不肯说实话,不如便在他身上试验一番?” “什么新法子?” 曹禀好奇问道。 “最近营里不是闹鼠患么?咱们去捉一只老鼠来,用桶将其扣在此人腹部,再用火去烧桶,那老鼠受不了热,自会没命的逃跑,然而这桶四壁坚固,它无处可去,便只有在此人的腹部打个洞出来,使劲往他肚子里钻……啧啧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吴良咋舌的笑容逐渐变态,在牢房的昏暗光线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 曹禀当即愣住,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一滴冷汗自鬓角悄然落下,如此酷刑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别说试了,光是想想就背心发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简直非人所为…… 与此同时。 那名探子已经大声哭喊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小人确实探得一处大墓,小人这就交代!只求将军务必高抬贵手,给小人一个痛快吧!” 第五十四章 广川王刘去墓? 哎呦! 还真诈出个意外收获来? 吴良心中大喜,表面上却极为平淡的看向曹禀,笑着问道:“安民兄,依你所见,要不要再给此人一次机会?” 此时吴良的笑容已经恢复正常,但看在曹禀眼中却依旧惊悚万分。 只见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了脖子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答道:“给、给吧。” “既然我们校尉已经发话了,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事无巨细如实道来,便不必承受鼠刑之苦,如若不然……” 吴良顺势沉声说道。 结果不待他说完,那个叫杨万里的探子便忙不迭头如捣蒜一般的应道:“小人不敢,小人定如实道来,绝不敢再有所隐瞒,求将军收了神通吧!” “你先说。” 吴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道。 杨万里面色苍白的咽了口口水,连忙徐徐道来: “小人跟随吕布驻扎武邑时,吕布听闻冀州境内所留古墓繁多,便又动了掘墓的心思,遂命小人秘密潜入附近的信都城内打探民间消息。” “这一探才知道,信都周边原本确有不少大墓,诸如魏襄王墓、晋灵公墓、晋幽公墓、且渠墓、栾书墓……等等不胜枚数,但如今这些古墓早已被人盗过,只剩下了些破烂遗迹,毫无价值可言。” “而盗墓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两百多年前居于信都的广川王刘去。” “此人幼而狠戾,长肆贪虐,在位时最喜聚集市井少年无赖挖掘古墓,广川国境内只要是说得上名字的古墓皆被他盗过,所得奇珍异宝不可胜数。” “后来小人一想,如今此人已不在世上,便也该有墓才是,那些被他盗去的珍宝或就在墓中陪葬,若是能盗了他的墓,岂不更妙?” “于是小人便又多方打听这刘去的下落,这一打听,才知此人后因逆乱暴虐、又听信宠妻谗言,燔烧烹煮,生割剥人,甚至杀害老师父子,灭绝人伦,终被宣帝废黜,被判携带妻子儿女迁徙上庸,后又在迁徙途中自杀,自此便没了确切线索。” “不过民间仍有三种传闻:” “一是刘去并非自杀,只是宣帝不愿落下不仁之名,才先判其迁徙,再于途中将其劫杀,如此即可除去皇室污点,又显宣帝仁德。” “二是刘去并未身死,只是金蝉脱壳,携带巨资寻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去处隐居。” “三是刘去早已为自己修好陵墓,此前掘墓所得奇珍异宝皆藏于其中,于是明知去了上庸再无往日光景,便提前做了安排,在途中自杀秘密下葬,转到地下过起了比活着时仍要富足快活的日子,神仙难比。” “小人自是更愿意相信第三种传闻,于是便循着当年刘去被迫迁徙上庸时的路线一路打听,终于在元城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年刘去便是行至元城时自杀。” “小人又在城内打听一番,能够说出此事的百姓不少,但又出现了多种传闻,这些传闻皆与鬼神之说相联,总结起来便是当年确实有人亲眼看到刘去自杀,但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诡秘之事,刘去的尸身竟不翼而飞,谁也说不出究竟去了哪里,于是传闻四起。” “此事自然引起小人惊疑,此后便在元城郊外的山峦村落之间行走打探。” “不久前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山麓之间找到一座无字石碑,细细查探之下,竟又在石碑不远处发现数尊被山洪冲出来的石制雕塑,这些雕像仅露一角,小人小心挖出一尊查看,但见其人体人面,鹿儿鹿角,跽坐于地,恰是前朝流行的一种镇墓兽,非一般人可造!” “小人以此判断此处必有大墓,虽此暂时无法确定是否与刘去有关,但看那规模非常值得发掘,于是便欲返回武邑向吕布报告此事,不成想却在途中被识破身份抓获……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将军已经知道,便不用小人再说了吧?”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请两位将军开恩呐!” 听到这里吴良半途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半途皱眉,是因为那时吴良觉得杨万里在胡说八道,为了免受酷刑糊弄于他。 因为这广川王刘去在西汉历史上可是个超有名的人物,作为史上最变态、最丧心病狂的盗墓贼,他盗墓可并不仅仅只为求财寻宝,还特别喜欢喝墓中陪葬的酒,甚至与葬于墓中的皇后妃子睡觉…… 除此之外,此人害人的手段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割鼻断舌、挖棺烧尸、灼目灌铅都是小儿科,他甚至在一个宠妃不堪折磨跳井之后,还将她的尸首捞上来大卸八块,放入大鼎中添加木灰毒药,连续好几日直至完全煮烂…… 这么“高光”的人物,在历史长河中便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吴良断然不可能不知道。 据他所知,历史上刘去最后虽然确实是在迁徙上庸途中自杀,不过并未说明具体地点,更未说明是否下葬,并且后世考古界也并未发现过哪怕只是疑似广川王刘去之墓的陵墓。 况且通常情况下这种令皇室脸上无光的罪人死后,汉宣帝能看在血脉之情上允许他下葬就已经算够意思了,几乎没有可能为其厚葬。 所以刚才听到杨万里说起在他找的是刘去墓的时候,吴良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家伙是在忽悠他。 但听过杨万里后面所说的一系列传闻与寻找陵墓的详细过程,丝丝入扣合情合理,终于还是令吴良改变了看法。 更何况最终杨万里也并没有断言其发现的那座无字石碑与镇墓兽便是刘去墓,而只是说那周围肯定藏有大墓,这种推断也十分严谨,颇有那么点后世考古工作者的务实精神,又令他所说的话增加了一些可信度。 “emmm……如果此墓真是广川王刘去之墓,那可就大发了,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从别人墓中盗来的奇珍异宝,恐怕就是一座墓葬珍品博物馆。”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杨万里口中所说的大墓就是刘去之墓,但吴良还是忍不住期待了起来,心动不已。 谁不想做黑吃黑的黄雀啊,一次盗墓便能享受一个墓葬群甚至是多个的成果,难道不香么? 不过在决定是否行动之前,吴良又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此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是否已经有其他的探子回去向吕布报告?” 第五十五章 跟我干有前途 “有倒是有……不过当时与小人一同发现无字石碑的几人都在我们被捉拿的过程中丧了命,剩下那一些跑掉的人并不知晓无字石碑的确切位置,若要找起来恐怕也不容易。” 杨万里连忙回答道。 “不对,有瑕疵!” 吴良立刻又瞪起眼睛,凶神恶煞的叱道。 “哦吼,这次连我都听出来了!” 哪知话音刚落,曹禀便也摆出了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架势,指着杨万里的鼻子分析起来:“你又在特意强调一些细节,以此来误导我们吕布不可能很快找到这座大墓,这分明是别有用心,想引我们前往寻墓,好借吕布之手害了我们!” 呦——都学会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也。 吴良欣慰的冲曹禀点了点头,故意又道:“安民兄说的不错,既然此人如此不识抬举,依我看……” “两位将军饶命,小人说的全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小人不得好死啊!” 杨万里瞬间慌乱起来,疯狂的扭动着向两人告饶,声音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还不承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曹禀才不与他废话,当即大声喝道。 “校尉!” 两名瓬人军兵士应声进来。 “去,给我抓一只、不不不,抓三只老鼠过来,要活的,顺便再给我找个桶来!” 曹禀下令道。 “是!” 两名兵士虽然听了曹禀的命令面露疑惑之色,但依旧连忙退出去照办。 一见曹禀这是打算动真格的,杨万里自是更加惊惧,吓得赶忙再次求饶:“将军饶命啊,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小人没有啊!” “呵呵,我信你个鬼。” 曹禀不为所动。 吴良则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天打五雷轰……”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生儿子没有腚眼……” “小人若是说谎,便叫小人……” “两位将军,小人没有说谎啊……真的没有啊……小人冤枉啊……” “……” 求到最后,杨万里几乎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光了,低垂着脑袋麻木的晃动,嘴里不停的轻声念叨着:“没有啊……冤枉啊……没有啊……冤枉啊……” 时至此时,兵士终于将曹禀要的老鼠和桶送了过来。 “有才贤弟,刑具我叫人找来了,这行刑之事要不还是你来吧,我没那种嗜好,实在见不得这等场面,你尽兴就好,我先回避一下。” 曹禀看了看桶里的老鼠,再看看已经虚脱的杨万里,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桶放到了吴良脚下。 “没有啊……真的没有……” 杨万里的身子随之抖动了一下,却已全然没有力气再多说些什么,只能用惊恐而又祈求的目光看着吴良,微微晃动死灰一片的脸庞。 “好。” 吴良点了点头,却并未弯腰拎桶,而是自身后抽出铜匕首,快步来到杨万里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兄弟别慌,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相信呢,我信。” 说着话,吴良已经用匕首割断捆绑杨万里的麻绳,扶住早已虚脱的他轻轻放在地上,而后又回身给他倒了一碗水送到嘴边。 !? 杨万里苍白的脸上已尽是惊愕之色。 大哥,这次又是什么意思,还能不能给个痛快啦啊? 我就想要个痛快的死法,这么难的吗! !? 曹禀也完全看不懂了。 有才兄弟,你刚才不是说有瑕疵吗,为什么不对他行刑,反倒为他倒水? 他们哪里知道,吴良从头到尾都是在玩极限施压似的诈唬,根本就没打算用刑,而如今杨万里已经被逼到了极限,说谎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自然不再有继续的必要。 除此之外,吴良还在审问的过程中对杨万里生出了招揽之心。 这个家伙打探消息挺有一套,方法、方式、经验和逻辑都挺符合吴良的心意,并且嘴巴也相对比较紧,日后若是能为他所用,定能发挥出一些作用。 不过话是这么说,吴良还会再对他考察一番,主要是品质方面,如果无法通过考察,再有能力也是不能用的。 “喝吧,没毒。” 吴良当着杨万里的喝了一口碗里的水,又递过来笑着道,“嚎了半天嗓子不干么?” “呃……哦。” 杨万里脸上惊愕之色更胜,却也不敢违抗,连忙将碗中水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 吴良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继续说道,“兄弟这几天没吃过饱饭吧?一会你帮我把那处大墓周边的地形图画出来,我请你吃顿好的,酒肉管饱的那种。” “然后送我上路?” 杨万里下意识的问道。 “不不不,然后你就跟着我们瓬人军干吧,肯定比吕布那支有今日没明日的残军舒坦的多,而且有前途的多。” 吴良指了指自己,说道,“不信你看我,猜不到我一个多月前还只是个奴役吧?这不,只跟着瓬人军盗了一回墓,一扭脸就当上司马了,上面不但赏了一套宅子,还赏了我十个美人,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你再看我身边这位器宇轩昂的将军,看不出来一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军候吧,去了一趟回来立刻就当上校尉了,试问在吕布那支残军里面,你就算功劳再大,能有机会升这么快么?” 吴良其实是想说跟着我干,但曹禀还在这里,这么说就有点太无视他了,不太好。 “这……” 杨万里狐疑的看着两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回头等你见了瓬人军的兄弟,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所言非虚。” 见这个家伙陷入了沉思,吴良就知道他已经听了进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回头又对一脸“我和你还有他能一样么”表情的曹禀问道:“对了安民兄,我前些日子请你帮忙找人打的洛阳铲和工兵铲,现在什么情况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曹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两样东西,尤其是洛阳铲的重要性,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必须尽快打好啊安民兄,咱们这次出发就得带上。” 吴良催促道。 “一会我亲自去瞧瞧,无论如何明日一早必须拿到,应该来得及吧?” 曹禀拍着胸膛道。 “那就有劳安民兄了。” 吴良这才点头,随后终于又道,“对了,安民兄,你先在这里看他画地图,我还有些东西必须提前准备,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好,你去吧。” 事关盗墓,曹禀自然点头应允。 吴良也不与他继续客套,快步出了牢房便向军营另外一侧行去。 那是典韦所在的营区。 此行元城虽距离程昱驻守的东郡不远,但到底是袁绍的地盘,再加上还有可能遇上战神吕布,随身带上典韦防身就显得尤为必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五十六章 不要令我们为难 在营区内打听了一圈,吴良终于见到了正在磨刀的典韦:“典韦兄弟,别来无恙啊?” “吴司马,小人失礼了。” 典韦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行为举止也恭敬了许多,连忙放下手中的刀起身行礼。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吴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颇为亲善的道,“还记得我前些日子与你说过的美酒么?近日我已经酿了出来,可左等右等却等你不来,只得上营里来寻你来了。” 此前称典韦为“力士”或“伍长”,为的是防止交浅言深,反倒引来典韦心中疑虑。 如今两人已经结识,那日夜里相处的又还不错,自然便要以兄弟相称,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来已经不会显得突兀。 毕竟陈金水与尹健那群人每天也对他以兄弟相称,早给典韦留下了平易近人的印象。 “吴司马还记得此事?” 一听到“美酒”二字,典韦的眼睛里面明显划过一抹渴望,但很快便又按捺了下去,摇头说道,“多谢吴司马好意,但无功不受禄,韦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无赖,上回已令吴司马多有破费,怎好再厚颜上门叨扰。” “若我又有事找你帮忙呢?” 吴良笑道。 典韦抬起头来,却又说道:“韦胃口甚大,上回吃的肉饮的酒只怕已够吴司马请数十人帮忙,若有事做吴司马尽管开口便是,不敢再令吴司马破费。” 有原则不贪心,为人本分又粗中有细。 吴良真是越看典韦越觉得顺眼,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典韦兄弟,这次的事非比寻常,恐怕要多用你一些时日,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有余。” “若是如此,这酒韦便吃的心安理得了。” 典韦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请吴司马在此处稍等片刻,韦得先去向上头告个省亲假,否则不告而别便要被判为逃兵了。” “请。” 吴良颔首。 就在这时候,一个听起来有些娘炮的声音忽然传来:“不准!近日陈留城防吃紧,任何人不得离军。” 吴良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甲胄齐全的白面公子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二人。 见吴良扭过头来,白面公子哥又是轻蔑一笑,仰着头十分随意的拱了下手,说道:“吴司马见礼了,余乃陈留守军司马赵宠,典韦正是赵某的部下,吴司马才来没几天便与赵某的部下私下往来,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原来此人便是赵宠? 吴良已经听过赵宠与典韦之间的矛盾,此刻自然听的出来赵宠话中带刺,而且也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或者说根本就是在赤果果的轻视于他。 至于原因嘛。 此人既然深得陈留太守张邈信任,那么想来八成也是士族子弟。 而瓬人军进城之后,陈留的士族肯定已经暗中打探过瓬人军、尤其是主要军官的情况,身为司马的吴良断然没有可能被漏掉。 也是因此,赵宠才能在第一次见面,还未进行自我介绍的情况下便识得他的身份。 如此说来吴良的家世应该也已经被刺探的一清二楚,得知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族之后,自然便不会再将他放在眼中。 如此想着,习惯先礼后兵的吴良依旧对赵宠还了一礼,笑呵呵的道:“原来是赵司马,久仰久仰。” “好说好说。” 赵宠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赵司马,我与典韦一见如故,可否请赵司马通融一下,准上他几日假随我去办些小事,事后我定会带上一份薄礼上门拜会。” 吴良又直奔主题道。 “上门拜会就不必了,礼物也免了吧!我们陈留守军与瓬人军素无往来,瓬人军要用我的人,怕是不合道理吧?况且不是赵某不肯放人,实在是近日陈留城防吃紧,人手紧缺呐,请吴司马海涵。” 赵宠似笑非笑的看了吴良一眼,眼中明显划过一抹嫌弃。 呵呵,上门拜会? 你配么? 结果不待他说完,典韦便已经握紧了拳头,忍不住辩驳道:“赵司马,一刻之前你才准了六曲陈二狗等人的假,我看的真真切切,为何轮到我便又忽然城防吃紧了,你怕不是在故意刁难于我吧?” “军令如山!典韦,注意你的言辞,你难道敢违抗军令不成?” 赵宠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逼视着典韦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知道城防因何吃紧,既然吃紧为何没有集结号令,请赵司马为属下解惑!” 典韦嘴上不敢,却上前一步与赵宠针锋相对。 《三国志·典韦传》有云:“太祖行酒,韦持大斧立后,刃径尺,太祖所至之前,韦辄举斧目之。竟酒,绣及其将帅莫敢仰视。” 典韦给人的压迫力可见一斑。 何况此时典韦已有怒意,如此逼近过来怒目而视,赵宠又何德何能,如何还能稳得住? “你、你莫要过来!” 只见赵宠面露惊惧之色,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连忙呼唤道,“来人,典韦欲加害于我,给我拿下!” “呼啦——!” 十几名兵士闻讯赶来,连忙将赵宠护了起来,见是典韦却又犹犹豫豫不敢轻易上来拿人。 “诸位兄弟,韦只不过是在向赵司马请教问题,并无加害之意。” 典韦摊开空荡荡的双手,对兵士们说道。 “莫要听他废话,拿下再说!” 赵宠此刻已是神色大定,自然不肯放弃收拾典韦的机会。 “这……” 兵士们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显然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一边是武力超群的典韦,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司马,他们谁都不想惹,可是又不能站着不动。 “典韦,司马的命令,不要令我们为难。” 领头的兵士最终还是试探着向前挪动了一步,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典韦。 典韦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全身青筋暴起,骨骼啪啪作响,仿佛已在暴走的边缘…… 看到这一幕,兵士们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轻易靠近。 但最终。 “呼——” 一口浊气自口中吐出,他还是选择了忍耐,伸出手故作轻松的咧嘴道:“来吧,我不为难你们便是!” “多谢。” 兵士们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上来绑人。 与此同时。 “且慢!” 一直被忽略在旁的吴良终于又站了出来,笑眯眯的看向躲在兵士后面的赵宠,开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赵司马,你即为陈留守军司马,‘边让’这个人你应该不会太陌生吧?” 第五十七章 典韦的想法 “边让……” 听到这两个字,赵宠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疑的望向吴良。 “呵呵。” 吴良很是满意赵宠的反应,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边让,字元礼,陈留郡人士,乃是东汉末年颇有名望的名士、大儒,与陶洪丘、孔融齐名。 历史文献中记载,此人博学善辩,长于占射(推演),曾作《章华赋》一文,名头一时无两,后来还得到议郎蔡邕与大将军何进赏识,担任过九江郡太守一职。 再后来天下大乱,他又弃官返回陈留郡居住。 然而就在去年,曹老板平定兖州黄巾军,自领了兖州刺史一职。 那边让不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仗着自己的几分才名,全然不将曹老板放在眼中,甚至还多次在公开场合轻视已贬低于曹老板的身世、德行以及名声,此事被曹老板知道后,果断派人将其就地杖杀,一代名士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曹老板看来,杖杀边让是一件“一石两鸟”的事情,既可解心头之恨,又可震慑陈留郡、乃至天下士族。 但令曹老板没有想到的是,震慑的作用确实是起到了,但同时也成了张邈、陈宫等人之后反叛于他的导火索之一。 需知那时地方上的士族之间大多往来甚密,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张邈、陈宫等人见边让被杀,心中自然愤怒不已,同时又忧心稍有不慎曹操便会再对他们开刀,于是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情况下,陈宫借题发挥拉拢张邈一同反叛,成功率自然极高。 除此之外,张邈还有自己的担心。 当年曹老板与张邈一同举兵征伐董卓时,袁绍当选了征伐军盟主,之后便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张邈直言不讳得罪了他,袁绍曾数次命令曹老板除掉张邈,可曹老板把张邈当自己人,始终不肯动手。 甚至曹老板这次讨伐陶谦时,还将一众家眷托付给了张邈,由此可见曹老板对他有多信任。 但张邈却始终记得当年的事,暗自担心曹老板哪天再与袁绍合作时,终会不顾往日情谊将他的人头当做“见面礼”送给袁绍。 如此之下,张邈配合陈宫叛曹而迎吕布几乎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曹老板杖杀边让已经给陈留郡的士族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此刻的他们已宛如惊弓之鸟,哪怕只是听到此事也要闻虎色变。 赵宠现在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正好给了吴良可乘之机。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坑害曹老板,进一步加深张邈以及陈留郡内士族对曹老板的成见与恐惧,没准儿有可能刺激他们提前发动叛乱。 但有得必有失嘛,吴良决定替曹老板原谅自己…… “你、你笑什么?” 看着吴良怪异的笑容,赵宠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赵司马,你可能已经知道,曹使君赏给我的宅子便是边让的老宅吧?” 吴良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又如何?” 赵宠神色微变,强撑着反问道。 这事他自然知道,郡内士族最近一些时日探明了吴良的身份家世之后,还曾于私底下议论曹老板不知所谓,贵贱不分来着。 但现在此事从吴良口中说出来,意味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道曹操是故意为之? “那就说点赵司马不知道的,你可知瓬人军乃是曹使君亲自成立的新军,而我也是曹使君亲自认命的司马吧?” 吴良继续笑呵呵的说道。 “那又如何?” 赵宠心中已经开始打鼓,当即又下意识的反问。 “好!好一个‘那又如何’!原来在赵司马心中,曹使君不过只是个‘那又如何’,这话我先记下了。” 吴良果断抓住这四个字,大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瓬人军即是曹使君亲自成立,便由他直属,我来找典韦也不过是为曹使君办事,既然赵司马将陈留守军与瓬人军分的如此清楚,而我又不想令赵司马为难,便只好将此事如实上奏了,告辞!” 说着话,吴良竟真的转过身去,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向营外潇洒走去。 这……!? 赵宠瞬间慌乱起来。 吴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典韦是曹老板要的人,你非但不识抬举还出言不逊,难道想步边让的后尘? 好!好得很,老子这就向曹老板告状去,咱们看谁的脖子硬! “留步!请吴司马留步!” 赵宠虽受陈留太守张邈信任,但名头和影响力与名士边让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 毕竟之前王庆已经与吴良详细说过了郡内士族门阀的状况,他们家和王庆所在的王家基本处于同一水平。 曹老板杖杀边让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赵宠与赵家这样的二流门阀只怕连曹老板一记白眼都承受不起,如何敢让吴良上奏打小报告? 更重要的是。 他依附张邈这一边已有时日,私下肯定说过不少不该说的话,也做过一些与曹老板作对的事,完全经不起查…… 见吴良依旧没有留步的意思,赵宠只得连忙小跑着追上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吴司马请留步,有话好说嘛,瓬人军若要用典韦,我准他几日假便是,如今曹使君正在攻打徐州,只怕公事繁忙,这等小事又何必惊扰于他?” “才借几日?” 吴良终于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却是一脸的不满。 “那依吴司马的意思呢?” 赵宠顿时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却也只能无奈问道。 “赵司马,我听闻你与典韦并不对付,又何必非要将此人留在麾下碍眼呢?倒不如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你好我也好,岂不皆大欢喜?” 吴良笑呵呵的道,说完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准备束手就擒的典韦,颇为尊重的问了一句,“典韦,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吴司马……” 这一刻,典韦脸上一阵错愕,心中却蓦地涌出一股热流。 生平第一次,有一个吴良这种身份的人在意他的想法,而不是将他当做一头任人摆布的牲口…… “吴司马的想法,便是韦的想法!” 第五十八章 提前种草 完美! 这次不用再“借”了,典韦俨然已经选择了效忠吴良。 吴良心中大喜,到了这一步赵宠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就算典韦现在强行退出陈留守军,扭头再加入瓬人军,赵宠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将典韦当做逃兵处置,甚至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张邈也只能憋着。 毕竟曹老板现在可是兖州刺史,张邈不过是陈留太守,这本就是上下级关系。 怎么着? 曹老板手下的陈留守军,现在加入了曹老板手下的瓬人军,你跟曹老板说此人是逃兵?就算你有理,随便吵吵两句算了,太较真了的话……你难道还要跟曹老板分个你我不成? 曹老板生性多疑,这事可真经不起他细想…… 想就一个字——死! 所以吴良此前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劝典韦“弃暗投明”,主要还是在顾及典韦的想法,没有搞清楚他的立场之前,担心目的太过明确的话反倒弄巧成拙。 现在典韦既然如此表态,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赵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得住他。 与此同时,吴良也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事实: 他虽提前知道典韦“好酒食”,但如果之前以为只用好酒好肉就能将其诱入麾下,那恐怕就大错特错了。 典韦虽好酒食,但现在看来,他更需要的,其实是尊重! 曹老板在这方面做的应该就相当不错,之前吴良初次见曹老板,曹老板便能与他“讨价还价”,光是这点与目前所见的这些士族门阀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或许才是典韦甘心为曹老板献出性命的主要原因…… 好在,打二十一世纪而来的吴良压根没有那些士族门阀身上的臭毛病。 事已至此,赵宠就算不想放走典韦,却也只得咬牙说道,“既然吴司马心有此意,赵某自然要成人之美。” 此前他不放典韦,本就不是看上了典韦的能力,在他眼中典韦再强也只是一介莽夫,上不得台面。 他只是介怀典韦此前的冒犯,欲将其压在下面,令其永无翻身之日以作报复而已,如今事关自己生死,他被迫放过典韦倒也并不觉得有所损失,只是有些懊恼罢了,其实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那就多谢赵司马了,我们走。” 吴良呵呵一笑,领着典韦便出了军营。 望着二人的背影,赵宠目光明暗不定:“曹操欺人太甚,此事需尽快与太守说明,看他有何打算!” …… 次日,曹禀一大早便叩响了吴良宅子的大门。 昨天下午吴良的叮嘱还是起了作用,他是来送洛阳铲与工兵铲的。 当然,暂时都只有铲头。 这也是吴良的意思,以目前的工艺恐怕很难做出符合使用标准的折叠铲来,倒不如等到了地方再就地取材,使用附近的树木做成铲柄,便于隐藏携带。 除此之外,这些铲头吴良还故意让曹禀做的略微厚实了一些,为的就是防止现在的铁强度不够,导致这些铲子达不到使用标准。 “怎么样?” 看着这些古怪的铲子,曹禀依旧不太明白具体用途,尤其是洛阳铲。 “还可以,问题应该不太大。” 吴良仔细检查过一遍,见这批铲子用的铁比一般兵器要好一些,工艺也还算是过关,微微颔首道。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曹禀又问。 “事不宜迟,越早越好。” 吴良正色说道,“吕布也得到了消息,暂时还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前来发掘此墓,我们得赶在吕布之前,去晚了恐怕就要白跑一趟了。” “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回营召集人手,准备开拔!” 曹禀当即说道。 “安民兄稍等,开拔之前还需做些计较。” 吴良接着说道,“此行需进入冀州境内,虽然距离东郡不远,但那到底是袁绍的地盘,眼下袁绍虽未与使君交恶,但也不得不防,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因此此行人数贵精而不贵多。” 曹禀问道:“你说多少合适?” “至多五十,全部扮作流民秘密入境,能走小路便不走官道。” 吴良答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何事?” “请安民兄提前做好安排,我们出行期间,倘若陈留郡内出现什么风吹草动,府上亲卫必须立刻携带所有家眷出城,连夜赶往鄄城县,不得有误。” 吴良更加郑重的说道,随后又看向陈金水、尹健等六人,“你们六个也是,这次行动你们就不要参与了,留在这里替我看家,注意留意郡内的情况,只要感觉局势不对,立刻携带我的家眷前往使君府上汇合,与他们一同动作。” “这又是为何?” 曹禀等人不解的问道。 “我昨夜又莫名起乩,隐约感觉陈留最近可能有事发生,不过并未看明白,现在还说不好,因此提前做个安排以图安心。” 吴良并未明说,又将原因推给了万能的“起乩”。 其实他是在担心张邈提前判曹,毕竟昨天收服典韦的时候才刚为曹老板拉了一波仇恨。 当然,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算大,毕竟按照杨万里的说辞,吕布所部现在还在武邑,过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更何况可能还要盗墓。 而历史上,吕布过来至少也是明年夏天的事了…… 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至于为什么去鄄城县。 则是因为历史上曹老板被陈宫、张邈反叛之后,最后就只剩下了鄄城、范县和东阿三县尚在掌握之中,之后也是以这三县为根据地东山再起。 而鄄城是距离陈留最近的县城。 除此之外,还可以借此提前在曹禀心中种下一颗草。 他日踩张邈肩膀往上爬的时候,又或是陈宫、张邈确实在这段时间内反叛,也可进一步凸显他这个“先知”的本事,从而进一步得到曹老板的倚重与信任……有些事情通过曹禀传到曹老板耳中,可比他自己说出来效果要好。 这正是他选择定居陈留的原因之一,若是错过了未免可惜。 “好,我这就去安排,要不要派人向伯父说明此事?” 曹禀见识过吴良“起乩”的本事,因此尽管现在吴良说的不明不白,他依旧还是愿意相信吴良的判断,当即点头道。 “这倒不必,只是感觉罢了,我暂时也拿不准,只是图个安心。安民兄,临行之前,我们喝上一杯,预祝此行顺风顺水。” 吴良将一个碗放在曹禀面前,又回身去端酒坛子。 “说好一杯就是一杯,为何给我用碗?” 曹禀腮帮子一抖,义正言辞的瞪眼道,“给我拿杯来!” 第五十九章 不归谷 七日后。 瓬人军途径东昏、长垣、韦乡、濮阳、顿丘、阴安,后又沿卫河逆流而上,终于进入了元城地界。 此时袁绍与曹操并未交恶,两者地盘虽有明确的划分,但交界之处其实并无守卫,各自守军都驻守在附近城内,只是偶尔会派人出来巡视一番,确保自己的底盘内没有外人闯入。 因此扮作流民又不走大路的瓬人军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更未耽误什么行程。 不过接下来进入元城地界,行事就要再小心一些了。 此处是袁绍的边陲城镇,必定会在城内布置守军,如果瓬人军不小心被元城守军撞上,那么很有可能便会落得一个与杨万里一样的下场。 说起杨万里,此行吴良也一起带在了身边,担任此行的向导。 “典韦兄弟,一路上看紧此人,如果他意欲逃走,又或是我们遇上了吕布或袁绍的兵马,立刻扭断他的手脚,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临行之前,吴良故意当着杨万里的面好好的交代了典韦一番,以此警告杨万里。 “不是,司、司马,遇上吕布的兵马我百口莫辩,你要杀我我也就认了,可那袁绍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我怎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这事完全就看运气!” 杨万里当即为自己争辩。 “所以,你时运不济连累了我们,难道不该受罚么?” 吴良笑呵呵的反问。 “……” 杨万里顿时无言以对。 于是这一路上,尤其是进入元城境内之后,杨万里引路又多了一个小心,早已不是能走小路绝不走大路,而是能走山路绝不走小路。 对此,瓬人军兵士们叫苦不迭,但吴良却表示很满意。 苦是稍微苦了点,但总好过真不小心遇上元城守军被抓了吧,天知道袁绍那边有没有像自己一样的“变态”酷吏? 行进路上,杨万里又向曹禀与吴良说起了发现大墓之前的一些细节: “校尉、司马,咱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当地有一个说法,叫不归谷。” “当地人说,每每到了夜里,谷内便会传出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声音似远似近能传出很远。” “只要是进入谷内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回不来的,不归谷因此得名。” “我们一组四人在附近村落打探了一阵子,只找到一个十几年前活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卖炭翁,他现在说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口口声声说在里面碰上了吃人的怪物,不论我送他粮食还是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死活不肯给我们领路。” “不过二位也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是从死人嘴里掏黄金的亡命徒,旁人不敢去的地方,才正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所以就算没人领路,我们四人也还是进了不归谷。” “结果进去没多久之后,我们就发现了那座无字石碑和镇墓兽,大伙原地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深入查探,结果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当地人说的哭声。” “那哭声实在忒渗人,我们听了都有点心慌,后来不知谁提了一句,于是大伙临时就又改了主意,决定先原地休息一晚,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说。” “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竟有两人莫名其妙不见了踪迹,我与剩下那人喊了半天都没找着,心里顿时有些毛了,再也不敢继续深入山谷,赶忙原路退了出来,本来打算先回武邑向吕布报告此事,带上更多的人再来,结果就……” 话至此处,曹禀已经忍不住瞪眼骂了起来:“混账!此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早些说,我们也可以多带些人来!” 很显然,这货心里已经有点虚了。 面对打仗曹禀肯定不怂,命都可以不要,历史早已证明过,但面对这种无处着力的诡异事件,他还真就有些不知所措。 吴良则凝神问道:“那两个人消失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痕迹?” 至于山谷中女人的诡异哭声,他觉得可以归咎于风在吹过特殊地形地貌是产生的呼啸声,这是一些怪石嶙峋的山谷中经常出现的情况。 所以并没有着重询问。 “没有,我都仔细查看过,什么都不曾发现,因此此事才显得更加怪异。” 杨万里刚被曹禀骂了一句,心里正有些慌乱,此刻又听到吴良这个更加可怕的“酷吏”问话,自是连忙小心回道。 吴良点了点头,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兄,此事暂时不要对下面的人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没准儿那两个人并非遭遇不测,只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心生贪念意欲独吞于是才不辞而别,反倒吓到了杨万里二人。” “对对对,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曹禀连连称是,临了却又恶狠狠的瞪了杨万里一眼,有些不安的对吴良问道,“可是这不归谷的由来又当如何解释?” 这确实是个问题。 吴良暂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如此又行了一日半,瓬人军终于在杨万里的带领下步入不归谷。 这是一处十分原始的山麓,穿过一条根本不能称之为路的山石裂缝,众人终于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势。 “校尉、司马,那便是我发现的无字石碑。” 杨万里一边引路,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立于树木之间的石碑说道。 这块石碑差不多有两米来高,一米来宽,下方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底座埋于地下,一看便是人工所为。 吴良先是绕着石碑转了一圈,细细查看过每一个细节,没有在石碑上发现什么端倪,却在石碑正前方一米之外的土地上找到了一小块黑红色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在此处干涸,而且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这是……” 吴良刚准备蹲下查看,却听走在前面的杨万里已经失声惊叫起来:“校尉、司马,夭寿啦!小人此前在此处看到的镇墓兽全都不见啦!” 第六十章 凶咒 听到叫声,吴良只得暂时放弃自己发现的古怪痕迹,率先来到杨万里这边查看。 “校尉、司马请看,此前小人挖出那尊鹿耳鹿角的镇墓兽之后,就摆在了这块巨石后面,临走时还用这些树枝遮盖了起来!” 杨万里指着一堆干枯的树枝说道。 这些树枝上面的树叶已经全部干了,但其间依旧透着一抹绿色,除此之外树枝断裂的部位看起来也比较新鲜,确实是最近才折断或是砍断放在这里的。 但此时此刻,巨石后面除了这些树枝,哪里有什么镇墓兽的踪影? “还有这里。” 杨万里回身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神色紧张的说道,“此前这里已经有数尊镇墓兽露出了头角,小人看得真真切切,但如今这些镇墓兽却全部不见了踪迹,校尉、司马请过来看,这地上还有一些挖掘过的痕迹,小人并未妄言!” 曹禀跟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也是看向吴良点头说道:“此处确实有挖掘过的痕迹,虽然随后又进行了填埋压实,但与其他地方的土质比较起来还是有些差别。” 这些痕迹都明摆着,吴良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浪费唇舌,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开口问道:“杨万里,你跟随吕布盗墓的时候会盗取这些石雕镇墓兽么?” “自然不会,这种石头雕像又不值钱,我们盗墓向来只取墓中的黄金宝器,况且盗完了墓我们也不会浪费人力将坑洞重新填埋起来,这与脱裤子放屁又有何异?” 杨万里皱着脸回道。 但话未说完,曹禀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面露心虚之色叱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废话?” 骂完还不忘同病相怜的望了吴良一眼。 他们瓬人军盗完了墓就要将重新填埋,上次的梁孝王墓便是如此,而且填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呢。 吴良则自动忽略掉那句话,继续凝神分析道:“这么说来,应该不是吕布赶在了我们前头,也不会是此前杨万里那两个失踪的同伴,他们两人力量有限,若是见财起意完全没必要来做这种事,也就是说,这山谷中可能还来过其他人,并且目的未必是盗墓……” 一听这话,曹禀与杨万里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四下观望了一下才道:“有才贤弟(司马),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好说。” 吴良并未草率说出推断,而是又看向杨万里问道,“之前那尊镇墓兽你是在哪个位置挖出来的?” “这……” 杨万里不太明白吴良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依旧还是走到那几处有挖掘痕迹的地方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指着最边上的一处地面道,“应该是这个位置,小人记得那尊镇墓兽在最边上,并且露出的部分最多。” “嗯。” 吴良点了点头,回身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兄,现在可以命我们的人去旁边砍些粗细适宜的木杆,将随身携带的洛阳铲和工兵铲安装起来了,那工兵铲既是工具又可当作兵器使用,万一遇上小股敌人,我们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善!” 曹禀当即下令去了。 吴良则又带着杨万里回到了那块石碑前面,指着那一小片黑褐色的干涸痕迹问道,“杨万里,你上次来的时候可曾看到过这处痕迹?” “这……” 杨万里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小人上次来时已是傍晚,待挖出那尊镇墓兽更是已经到了亥时,倒并未注意这处细节……司马果然是心思细腻之人,小人佩服!” “以后不用跟我来这一套虚的,只要你真心实意为我办事,我自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了你。” 吴良笑骂了一句,便将铜匕首自腰间取了出来,插入那一小片黑褐色的干涸印记中挖出一小块土来,而后又将这块土压碎了,伸手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 血腥味! 已经有些发臭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呛得吴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血? 打斗么? 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如果是打斗的话,附近必定会留下打斗的痕迹。 并且如果有人受伤的话,也断然不可能只留下这么一小片血迹,更不会散发出这么刺鼻的臭味,这血明显已经存放了一段时间,而在这种干燥的土地上,血液很快就会渗入土中,根本来不及发臭。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有人故意将储存了一段时间的血带来浇在了这里。 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 吴良抬头看了一眼一米之外的无字石碑,浇血的位置正好位于无字石碑正前方,这样看起来倒很像是一种祭拜与供奉仪式。 不过据吴良所知,通常情况下古人以血祭祀,通常祭祀的对象都是神祗,诸如土地神、五谷神一类,再不济也是蛟龙大仙、河伯这类鬼怪,以此来获得保佑赐福。 但若是祭拜死者,倒很少有提到用血的。 “啥玩意儿啊?” 杨万里见吴良神色古怪,心中自是十分好奇,也连忙学着吴良的样子捻起一点土闻了闻。 这一闻不要紧,杨万里当即睁大了眼睛,面露惊慌之色道:“司马,好像是血啊,血倒在这里,难道是用来祭拜的不成?” “那又怎么了?” 吴良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 “司马不知道么,血只能用来祭拜鬼神,倘若用来祭拜死者,反倒就成了一种极为恶毒的凶咒,可令死者困在此处无法往生,所以除非对待有深仇大恨的仇家,绝没有人会这么做。” 杨万里郑重其事的劝道,“司马,恕小人直言,咱们这次恐怕真要白来一趟了,倘若此处是鬼神居所,咱们恐怕开罪不起,倘若此处是一座陵墓,那墓主人被凶咒困于此处无法往生,早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骇人的东西,咱们恐怕更加开罪不起,万不可冒进啊!” “嘿!我说你这番说辞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吴良听完微微皱眉。 夭寿啦,居然有人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啦! 第六十一章 守墓人 其实吴良并非怀疑杨万里说了假话。 这个年代还没有唯物主义这回事,是个人就要受到鬼神之说的影响,杨万里有这样的说辞一点都不奇怪。 况且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犼之后,吴良心中那本就并不牢固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早已分崩离析,只不过有些可以用二十一世纪的科学来解释的东西肯定唬不住他,就比如杨万里所说的山谷中的女人哭声,他便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至于这种所谓的凶咒,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他当然也持保留意见。 “并州民间一直流传有这样的传说,小人自幼便有所耳闻,绝非信口雌黄。” 杨万里拱手解释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跟随吕布盗了不少墓,可曾亲眼见过?” 吴良回头问道。 “这倒没有……” 杨万里尴尬答道。 “那你跟随吕布盗墓时,又如何判断一个陵墓是否有过血祭,能不能盗?” 吴良又问。 “这……” 杨万里顿时愣住。 “假如吕布来到此处,也发现这座陵墓有过血祭,以你对吕布的了解,他还会不会命人发掘此墓?” 吴良接着问道。 杨万里顿时又愣,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说道:“回司马的话,应该会。” “这不就是了?吕布能盗,我们为何不能盗?况且这里是冀州,并州的传闻未必有用。” 吴良咧嘴笑了起来。 谣言始终只是谣言,只要用研究的态度刨根问底一番,自然不攻自破。 如此又在无字石碑附近查探了一番之后,兵士们终于完成了工兵铲的安装,一个个扛在肩上前来报道。 吴良让曹禀帮忙打造的这批工兵铲,其实是借用了后世第三代工兵铲的一些特征。 虽然不能做到变形和折叠,但已经具备了铲、镐、撬棍、锯四种常规功能,打起仗来也可以当矛、斧使用,只是受材料和工艺所限,肯定没有后世的工兵铲那么结实耐用,也没有兵器那么锋利,不过已经要比现在的一般农具和兵器强了不少。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吴良特制的洛阳铲。 别看他的洛阳铲个头要比工兵铲略小一些,却一下子配备了十多根木条,除了已经装在上面的一根,剩下的都被典韦捆成一束背在了身后。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洛阳铲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连曹禀也不例外。 现在还不到洛阳铲发挥作用的时候,吴良也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径直来到此前杨万里所指的那处挖出那尊镇墓兽的地方,命令兵士们将所有动过土的地方重新挖开看看。 “有才贤弟,此举又是为何?” 曹禀不解的问道。 “现在我们只知道这里可能还有一伙意料之外的人,但却不知道那伙人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此举能够帮我们找到答案。” 吴良沉吟道。 就像杨万里说的,这些石雕镇墓兽制作起来虽然不容易,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什么钱,就算有人发现也绝不会费劲将其挖出来搬走。 所以吴良觉得这件怪事的背后肯定还有隐情,非常有必要仔细调查一番。 结果这么一挖,还真就挖出事来了。 十来分钟后。 一名兵士慌慌张张的跑到吴良与曹禀面前:“报!校尉、司马,我们依照指示挖掘,竟从下面挖出两颗人的头颅,请二位移步前往查看!” “头颅?” 吴良当即一愣,连忙领赏曹禀来到现场。 只见最前面的两个并排挖开的只有50公分深的坑洞中间,各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那里,看起来已经死去了多时,即使是在如今的深秋季节,依旧已经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腐烂现象,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除此之外,两颗头颅后脑勺的位置,还各自插着一根竖立起来的木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这时。 “是他们!这就是那晚失踪的两个人!” 杨万里也推开人群钻了进来,看到那两颗头颅立刻便叫了起来。 “继续挖,彻底挖出来,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确定了这两个头颅的身份,吴良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杨万里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卖炭翁口中的吃人怪物。 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这两个人已经可以完全排除擅自出逃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们在杨万里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吃人怪物”给抓了去,害死之后又埋在了这里! 当然,说是“吃人怪物”,其实吴良从始至终都不怀疑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人祸。 因为这里的无字石碑与杨万里口中的镇墓兽皆为人工痕迹,将镇墓兽挖走又将坑洞填埋起来也是人才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卖炭翁口中的“吃人怪物”,应该也是人扮。 但令人疑惑的是,那“吃人怪物”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卖炭翁遇到了,而“不归谷”的传说显然还要更加久远。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这么久? 又是什么人不断的害人,从而造就出“不归谷”的传说,并且做出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事、实际却像是在阻止外人进入山谷呢? 此时,吴良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守墓人! 守墓人是个极为神秘的职业,这个职业自古便有,乃是天朝古代忠孝情绪的极致体现。 他们多是墓主人的忠实佣仆或略有些血缘关系的外戚,在墓主人死后发下世世代代守护的誓言,就此命运与一座坟墓绑在一起,直到终有一日连同陵墓与几乎停滞的时光,一同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如果这座陵墓真有守墓人存在的话,那么与之立场相悖的瓬人军恐怕必有一战。 正当吴良凝神思索的时候。 “校尉、司马,快快请看!” 兵士们已经将那两颗头颅周围的土清理了出去,终于露出埋于下面的骇人景象。 只见这两具尸体除了脑袋之外,脖子以下已经只剩下了骨头架子,有些骨头连接处还连着丝丝缕缕腐坏的碎肉。 两具骨架就这样被绳索固定在身后的木桩上,保持着相同方向的跪姿,仿佛在向什么人赔罪,又像是汉朝比较常见的跪坐姿态。 看到这一幕,杨万里当时就炸了,连忙脸色惨白的叫道:“错不了!我们挖出来的那尊镇墓兽便是这幅姿态,难道是此举冒犯到了墓主人,墓主人便让他们以这种方式赔罪?” 第六十二章 暗中观察 此话一出,瓬人军兵士们也跟着瞬间炸了: “这墓主人恐怕已经化作了妖魔,手段才会如此残忍!” “若真是如此,咱们进入山谷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我刚才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会是墓主人在朝我吹凉气吧?” “如此说来,这墓便盗不得了啊……” “……” 就连曹禀都有些不自在的凑到了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有才贤弟,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现在他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此处必定有一座陵墓,而且是一座非同小可的大墓,除了那座无字石碑和镇墓兽,守墓人的存在无疑就是更好的证明。 但正是因为守墓人的存在,反倒令吴良产生了一些顾虑。 通过眼前二人的死状,完全可以看出守墓人的守护此墓的决心。 也就是说,如果吴良等人要盗这个墓的话,瓬人军与守墓人便绝对不可能善言善语,一出手就得使出致对方于死地的杀招,否则受伤的就是自己。 可问题是,目前为止吴良还没有办法确定这里的守墓人到底有多少,又具备什么样的实力与手段,而这一次,瓬人军为了便宜行事,仅仅只带了五十人,到底能不能够与守墓人对抗?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人: 一是不管不顾,直接入谷开搞; 二是暂时退出山谷,只带少量精英藏于暗处,先搞清楚守墓人的情况再做定夺。 但前者十分冒险,很可能令瓬人军与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而后者则比较浪费时间,没准儿还没探明情况,反倒先把吕布等来了。 就在吴良凝神思索的时候。 “报!” 一名负责放哨的兵士自后面的密林中狂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拱手报道,“校尉、司马,五里之外出现小股不知名人马,正向咱们这边行进!” “多少人?” 曹禀神色微变,连忙问道。 “大约三百余人。” 兵士道。 “看清楚是谁的人马了么?” 曹禀又问。 “对方没有举旗,不知身份。” 兵士又道。 “这……” 曹禀皱起眉头看向吴良,问道,“有才贤弟,你怎么看?” 这下不用纠结了,正好利用这些人为瓬人军踩雷,吴良沉吟着说道:“我军人数不足,不如先撤出山谷,隐于暗处观察几日,至少摸清对方的身份与目的再伺机而动。” 正说着话,却听身后忽然有人痛叫起来:“唉唉唉!疼疼疼,力士饶命,校尉、司马救我性命!” 众人循声回头。 却见杨万里正被典韦拽着一条腿像拎小鸡仔似的倒抓了起来,俨然一副要将他双腿折断的架势。 “吴司马,你曾与韦交代过,只要此人意欲逃走,又或是我们遇上他路兵马,便立刻折断此人手脚。” 典韦面无表情的道。 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典韦这种人,这一路上他基本没说过什么话,哪怕体型壮硕也没多少存在感,但等到了要办正事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难怪曹老板那么喜欢典韦,这么有执行力又衷心的武将,换谁谁也没办法不喜欢啊。 吴良心中美滋滋,嘴上则连忙叫停:“典力士且慢,此人现在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性命。” “是。” 典韦这才将杨万里扔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吴良身后。 刚才这一幕,顿时令瓬人军上下体会到了典韦的厉害之处,可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拎起一个成年人的,于是一个个都细细打量起这个此前默默无闻的壮士来。 “嘿,有才贤弟,这位力士可了不得,你从哪找来的?” 曹禀心生欣赏之意,碰了碰吴良小声问道。 “在陈留的时候遇上的,一见如故。” 吴良知道曹禀什么心思,笑着说道。 “这样的力士留在瓬人军属实屈才。” 曹禀又挤眉弄眼了一番,腆着脸嘿嘿笑道,“他日若我能领兵打仗,这位力士随我上阵,定能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将恐怕不在话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挖我墙角? 吴良果断送给曹禀一记卫生眼,刚要开口断绝他的念头,却听典韦已经哼了一声,一点不给面子道:“不劳校尉费心,韦只认吴司马一人!” 瞧瞧,什么叫觉悟? 这就叫觉悟! 为什么典韦能成为历史名将? 为什么典韦能受到曹操的格外青睐? 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着曹禀那张尴尬又羡慕嫉妒恨的脸,吴良心中自是更美了,哈哈哈哈。 …… 在吴良的建议下,瓬人军很快便撤出了山谷,而且一下子撤到了十里之外。 同时他又做了另一手安排,命典韦与杨万里两人潜入山谷上方的林子之中,密切监视谷内的一举一动。 杨万里熟悉周边地形,暗中探查问题应该不大。 而典韦粗中有细,不怕杨万里刷什么花招,又可令其断绝别的想法。 两个人配合行动,简直天衣无缝。 至于吴良和瓬人军,则安心在十里外的一处山崖下玩起了与世无争的荒野求生,除了随身携带的干粮,闲来无事还可以打些野味丰富一下饮食,烧火也很难被守墓人或刚来的那伙人察觉。 傍晚时分,典韦与杨万里终于带来了第一手情报: “那批后来的人马确是吕布所部,不过吕布并未亲临,领头的是一个叫做‘郝萌’的将领。” “郝萌率人进入山谷之后,也对无字石碑与那两具死尸进行了查验,随后便径直进入山谷之中,于山谷内一处溪边滩地安营扎寨。” “如今郝萌所部已经有所行动,兵分多路携带工具前往山谷各处进行挖掘……” 郝萌? 这个人吴良也知道,乃是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不过后来受袁术怂恿起兵造反,最终死于高顺之手。 “你二人先吃些东西,稍后再去监视。” 听过杨万里的报告,吴良点了点头,笑道,“吃饱了今晚多上点心,或许到时会有一场好戏上演,明日一早回来告诉我演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年轻女子 第二日一早。 杨万里与典韦再次带回消息。 昨夜亥时之后,谷内那诡异的女人哭声大作,郝萌所部受到了惊吓,于是夜里并未继续寻墓,而是全部返回营地内歇息。 哪知早上起来查数时,竟像杨万里之前的经历一样,也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两个人。 郝萌立即命人四处查探,同样一无所获。 最终此事只能不了了之,郝萌当众将那两个消失的兵士定为逃兵,如此安抚完兵士们的情绪之后,下令继续兵分多路前往山谷各处挖掘。 “为什么每次失踪都是两个人?” “难道是守墓人人手有限,一次只有能力无声无声息的干掉两人?” “又或是守墓人也并不愿大开杀戒,因此才略施小戒作为警告,只以吓退来犯之敌为目的?” 有些事情仅凭想是想不明白的。 但吴良也并未轻易动摇“这里有守墓人存在”的推断,只是安排杨万里与典韦先去进食歇息,到了晚上再前往山谷继续监视。 至于视线比较好的白天,随便去两个人在很远的地方便能够监视到郝萌所部的动向。 正好让杨万里和典韦轮个班。 …… 第二日傍晚。 郝萌所部并未找到陵墓,不过天才刚刚暗下来,便已经全部提前返回营地修整。 可见夜里那诡异的女人哭声,以及两个兵士的失踪到底还是给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令他们心里多少有点发憷。 …… 第三日早。 郝萌所部又有两人失踪,依旧查无所获。 杨万里与典韦也依旧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如何失踪,杨万里再一次发表了他的墓主人报复推论。 …… 第三日傍晚。 无事发生。 …… 第四日早。 郝萌所部再有两人失踪,军中已经有人开始散布鬼怪之说。 郝萌命部下抓了两个领头的,当众各抽十鞭以儆效尤,暂时将鬼怪之说压了下去。 …… 第四日傍晚。 郝萌命人在营地一圈绑下许多错综复杂的绳索,绳索上又栓上了一些轻小铁器,夜里若是有人碰到绳索,便会叮当乱响。 …… 第五日早。 铁器一夜未响,郝萌所部也终于没有再增添失踪人口,军心大定。 …… …… …… 第七日。 晌午时分,陆续有人被抬回营地,这些人有的不停呕吐,有的不住已经拉了裤子,甚至还有人出现了昏厥的情况。 营地中乱作一团,遍地都是有气无力、痛苦呻吟的兵士。 …… 第八日。 情况越发严重,目测至少有半数兵士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已经一小部分兵士咽气,郝萌命人在营地附近挖开一个大坑,将死者裹上草席丢入坑内,放火焚烧。 兵士们恐慌至极,跪于郝萌面前,请求下令撤军。 郝萌陷入两难境地,但仍不肯轻言撤军,亲自率人出营查探,不久竟在小溪上游找到六具严重腐烂的尸体。 这六具尸体正是前几日连续失踪的兵士。 腐尸浸泡在溪水中,又被绳索拴住固定在溪边的树木之上,防止水流冲去下游,原来最近一段时间郝萌所部饮用的溪水,正是这种浸泡过腐尸的溪水! 郝萌大怒,命人将六具腐尸拉出来焚烧成灰,返回营地向兵士解释了其中缘由,打破军中流传的鬼怪之说,并严令禁止饮用生水。 后又派人重新搜山,依旧一无所获。 …… 第十日。 患病症状依旧在兵士之间交叉传播,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半数。 郝萌被迫与暂未出现症状的兵士搬出营外,禁止与营内兵士接触,一旦有人死亡立刻焚烧以绝后患。 至此郝萌所部还能站立的已不足百人,俱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然而就在当夜,杨万里与典韦终于看到了一个郝萌所部之外的神秘人,夜色中郝萌命人布置在营地周围的轻小铁器忽然有了响动。 郝萌所部此时已如惊弓之鸟一般,听到动静立即倾巢而出。 结果便在绳索附近抓获了一个如同犯了羊癫疯一般倒在绳索旁边不停抽搐的神秘人。 但待郝萌等人看清那神秘人的样貌之后,脸上竟露出了明显的惊惧之色,不过到底还是七手八脚将其绑回了营地之内。 借助营地的火光,杨万里与典韦也终于看到了神秘人的样貌。 据二人所述,与其称之为人,倒不如说是一种“怪物”。 那“怪物”的前额比正常人要大出许多,头上没有几根头发,眼睛一大一小,嘴唇也只长了半边,一半的牙龈与牙齿都裸露在外,随时都在耷拉着口水。 除此之外,那“怪物”的手臂也是一长一短,走起路来弯腰驼背,一摇一晃极不协调。 这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缓过神来,郝萌就想从“怪物”口中问出一些信息,但那“怪物”却只会咿咿呀呀的嚎叫,郝萌又命人撬开“怪物”的嘴,才赫然发现那“怪物”早被割去了舌头。 郝萌认定“怪物”还有同伙,便又将那“怪物”绑在河滩上不停的折磨,一刀一刀割在“怪物”身上,令其不断发出惨叫。 不多时,“怪物”的惨叫还真就引出了七八个同样的“怪物”。 那些“怪物”也是形态各异,看起来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手中举着叉子弯刀,不要命的向郝萌等人扑去。 可惜两者之间人数悬殊,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怪物”们便悉数倒在了地上。 死的死,伤的伤。 战斗结束之后,郝萌命人检查时才发现,这些“怪物”竟也都被割了舌头,不但不会说话,就算问他们话,他们也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 与此同时,这些天下来,吴良在曹禀、典韦、杨万里、以及瓬人军兵士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了能掐会算的神算子! 因为除了最后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其他的事几乎都被吴良提前预测了出来。 甚至就连那六名失踪兵士的尸体,吴良也是早两天就派人前往溪水上游进行过查探,那时就已经发现,需知那时郝萌军中还没开始大规模患病呢! 不过此刻吴良的注意力。 却在一个清早刚被杨万里和典韦从山里抓回来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年轻女子身上。 第六十四章 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据杨万里与典韦报告,这名年轻女子是他们昨夜监视郝萌所部时撞上的。 但是他们二人正猫在树杈子上张望,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连忙低头查看,然后就发现了她。 以典韦的身手,自是手到擒来。 之后便将其绑在树下堵住嘴巴,一直等到天亮回来向吴良交差,一起扛了回来。 见到吴良以及附近的几十名瓬人军兵士之后,年轻女子自是面露惊恐之色,慌乱之中不停搓动被绑在一起的双腿向后退却。 不得不说,此刻这姑娘虽然脸上蹭了不少灰,但也看得出来长得不赖,不比吴良翘首以待的柔儿差,甚至还略有那么些优势: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遇到这样的美女…… “姑娘莫怕。” 吴良咧开嘴笑了笑,走上前去拿掉堵在女子口中的破布,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呸!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曹禀与兵士们不由的哄堂大笑。 女子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脸上的紧张之色更胜,甚至默默的向后缩了缩,若是这里有个地缝,她大概已经缩进去了。 这名女子应该要比吴良家里的那群“美人”略微成熟一些,头发虽有些凌乱,但已经盘了起来,用一根木头簪子固定住,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嫁人。 按照汉朝的礼节,这只能代表她已经年满十五岁,行过了“笄礼(成人礼)”,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 同时也说明她的家境应该还算可以,至少目前还过得去。 像吴良家里的那群“美人”,她们之中虽也有人已经过了十五岁但却并未盘起头发,则是因为已经成了孤儿或早已被卖,没有长辈为她们行“笄礼”,因此也就无“笄”可“及”。 emmm……回去之后就找个机会给到了年纪的美人补上“笄礼”,毕竟已经有人叫咱“爹”了,总要尽到点当“爹”的责任不是? 如此想着,吴良骚骚一笑,又问:“失礼了,冒昧请教姑娘芳名,年纪几何,家住何处,家里做什么营生?” ? 众人不解望向吴良,这好像不是在审问吧? lsp了! 女子也是胆怯的望了他一眼,噙着粉嫩的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姑娘,你若是什么都不肯说,我可就不能将你放走了,确定不说?” 吴良似笑非笑的道。 一听这话,女子才终于抬起头来,粉着一张俏脸唯唯诺诺的道,“回、回公子的话……我、我叫白菁菁,十而有九,山下石槽村人,爹爹是村上的金疮医……” 白晶晶? 这不是某个知名女妖精的名字么? 吴良心中暗忖,神色却逐渐正经了起来,继续问道:“既然姑娘就住在附近,那么想必‘不归谷’的传闻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为何却敢深夜独自一人进山?” “我、我只是进山采菇,哪知不慎迷了方向,一人在山中摸了半天,天色又渐渐黑了下来,迷迷糊糊便到了这里。” 白菁菁吓了一跳,眼中瞬间泛起一层水雾,连忙颤声回道。 “即是采菇?菇呢?”吴良又问。 “山里路险,不慎连同竹篮一起掉落山间。”白菁菁回道。 “家中可有人知道你进山采菇?”吴良再问。 “不知,爹爹平日里管教严,不许我进山,我便趁爹爹午休时偷偷跑了出来,本来想在爹爹醒来前回去的,哪知……” 说着话,白菁菁已轻声抽噎起来,晶莹的泪珠自脸颊滑落,冲去上面的污迹露出了几道白皙光滑的肌肤。 “既然如此,你便先在我们这里歇息几日吧,得了空我叫人送你下山。” 吴良终于不再追问,点了点头笑道。 “几日?爹爹几日寻不得我,只怕要急坏了,公子若是分不开身,如今天明了路也好寻,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白菁菁急的跺脚道,眼看又要哭出来了。 “这荒郊野岭的,少不了有野兽出没,公子我如何能够放心让你一人回去?”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不容置疑的道,“就这么定了,你先在我们这里暂住几日,待我们办完了事自然送你回去。” 说着话,他便不顾白菁菁哀求,叫过曹禀与杨万里来到远处,小声问道:“杨万里,这附近可有一个石槽村?” “有,我此前曾去过此处打探消息。” 杨万里点头道。 吴良沉吟面壳,又道:“安民兄,这姑娘言语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漏洞,但她深夜出现在这里依旧十分可疑,很有必要仔细查验一番,你即刻派人前往山下的石槽村,打听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好说。” 曹禀应道。 其实不管这姑娘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吴良现在也断然不可能将她放走,否则万一暴露了行踪,尤其是被元城守军知道,他们便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如此三个时辰后。 出去探查的兵士回来报告: 这石槽村里还真有一户白姓医师,家中也确实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叫做白菁菁,如今白菁菁一夜未归的消息已经全村尽知,白家正急着与村民四处寻找。 “所有细节都合情合理,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哭累了缩在角落里睡着的白菁菁,晌午的阳光照射在她粉嫩剔透的耳垂上,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尝上一口。 吴良晃了晃脑袋。 我可不是馋她的身子,主要是这里乃是袁绍的地盘,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现在都不是放人的时候,最起码也要等到我们办完了事。 …… 三日后。 “司马,如你所料,郝萌所部近日来非但一无所获,病情也没有得到控制,患病与死亡人数持续增加,就连郝萌也在今日出现了呕吐的情况!” “如今他们已经开始拔营,看样子今日便会离开不归谷!” 那是当然,瘟病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虽说郝萌之前采取的手段已经比很多汉朝人明智了许多,但交叉感染这种事可不是那样就能防得住的。 “很好!” 吴良拍了下大腿,起身来到曹禀身边,笑着说道,“安民兄,郝萌要撤,叫咱们的人将最近采来编成麻绳晒干的艾蒿带好,等郝萌所部走远了,咱们就准备进谷。” “有才贤弟,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要这艾蒿到底何用,辟邪防蚊么?可如今已是深秋,蚊虫已经稀少了许多,若是辟邪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曹禀不解的道。 “不,是防瘟。” 吴良却眨眼笑道,“郝萌虽已命人焚烧了死者尸体,但保不齐附近仍残留瘟病,只需教我们的人每日焚烧艾蒿熏炙,非但能够祛湿驱寒,还能够起到一定的防瘟作用,以防万一嘛。” 这时候民间绝大多数人还认为艾蒿只是用来辟邪防蚊的,尽管古时的“邪”便代表了各种致人莫名不适的秽气与邪气,但依旧没有认识到那其实只是一种或多种病毒的感染,是疾病,而艾蒿也并非象征意义上的辟邪,焚烧烟熏确实能够起到一定的预防瘟病作用。 如此一直到了东晋时期,著名医学家葛洪才在《肘后备急方》中正式提到:“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壮,以防瘴疠之疾。” “贤弟,你竟还懂医理?” 曹禀惊喜道。 与此同时。 !? 始终缩在角落里的白菁菁也是蓦然抬起头来悄悄望向了吴良,晶莹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不知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嘿嘿,略知一二。” 吴良倒并未注意到白菁菁的反应,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谦虚笑道。 第六十五章 华佗与张仲景 又过了几个时辰,有兵士来报: 郝萌所部已尽数出谷,并行至谷外十里处。 “很好,咱们也出发。” 吴良大手一挥,瓬人军再次踏上征程。 不多时,等吴良等人来到不归谷入口的时候,再有兵士回来报告:郝萌所部已经行至谷外二十里处,完全没有杀个回马枪的意思。 这正是吴良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今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吕布再派人来了,“守墓人”或者说“吃人怪物”应该也已经被郝萌解决掉了,最近几日郝萌所部夜里再未有人失踪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一来,瓬人军便可以安心盗墓,不必分心理会其他的外界因素。 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山谷外面仍需散布一些暗哨提前预警,进入谷内之后也仍需多留一个小心,否则万一“守墓人”还有残余,不当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不久之后,瓬人军途径郝萌所部驻扎过的河滩,尽管河滩上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吴良还是下令点燃了艾蒿编织成的绳索,一边熏着烟一边快速通过。 曹禀与兵士们则是心有余悸的绕开了两处已经填埋起来的大坑。 那是郝萌所部焚烧死者尸体的地方,名副其实的百人坑,这在他们眼中这百人坑可要比瘟病可怕多了…… 但在吴良眼中,那坑里埋着的只不过是一堆即将回报大自然的骨灰而已,反倒是最无害的东西。 如此一直来到溪水上游,吴良才终于下令扎营。 接着又将杨万里叫来,命其将这个山谷内的地形较为详尽的画在麻布上,之后又叫人照抄了几份。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干。 兵士们的动作也很快,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安顿完毕,一个个带好工兵铲主动跑来请缨。 最近他们躲在十里外早已养足了精气神,再加上吴良不费吹灰之力便赶走了数倍与瓬人军的敌人,此刻士气正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先不急着干活,现在我要你们兵分五路进入谷中探查郝萌所部挖过的坑洞,每找到一处便要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全部探完之后回来复命!” 吴良胸有成竹的道,“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让我们集体向郝萌离去的方向鞠一躬,感谢郝萌为我们做出的贡献,并祝他早日康复。” “哈哈哈哈……是!” 众人哄堂大笑,几名什长上来取了麻布地图,纷纷领命办事去了。 吴良则端出两个装着不同颜色石子的陶碗,笑呵呵的对曹禀说道:“安民兄,闲来无事,咱们下几盘五子棋放松一下?” 相传五子棋起源于尧舜时期,不过曹禀和瓬人军兵士却对这种玩法没什么了解,直到吴良前几天教过他们才一下子在瓬人军内风靡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躲在林子里生活比较枯燥,全靠这玩意儿打发时间,玩到开心的时候甚至还有围观棋友开设赌局。 “你又不让着我,没意思。” 曹禀意兴阑珊的道,“我现在呀,就想上一碗……呃,一杯你酿制的美酒,人生就圆满喽,不过有才贤弟,你既能酿制出如此极品的美酒,难道就没有想过以此为生?” “想倒是想过,但我这酒酿制起来极其不易,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使君的军队也时常要饿着肚子打仗,哪有那么多闲余粮食用来酿酒?”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唉,若是这乱世能早些结束就好喽,到时候我便脱去这身甲胄,与你找个地方开间酒坊,你只管酿酒,我只管喝酒,岂不美哉?” 美个屁! 乱起g不说,说话还基里基气! 最重要的是你他娘的还想白嫖老子,能要点脸不? emmm…… 三年后,宛城,到底要不要提前预警救下曹禀,这个问题必须重新好好一下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典韦已经被我抢了过来,曹禀若是死在宛城,曹老板貌似也跑不掉吧? 正当吴良如此腹诽的时候,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公子,我近日看你们下棋倒也学了一些,军爷若不嫌弃,或许我可以陪军爷下上几盘。” 吴良回过头来,便看到了白菁菁的精致脸庞。 大概因为羞涩,姑娘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垂,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诱人滋味…… 最重要的是,她已年满十八周岁,完全符合吴良想入非非的标准。 “公子~~~你们慢慢玩~~~好好玩~~~注意不要误了正事就好~~~” 时常偷听曹昂行房的曹禀在这方面倒是个人精,看到这场面当即站起身来捻着兰花指嗲声嗲气的哼唧了两句,然后跳起来挽住典韦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典韦兄弟,跟校尉我去帐外转转,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抒发一下胸中的诗意如何?” 典韦自是不肯,直到看到吴良默许点头,才终于跟随曹禀走出帐外。 结果这么一来,反倒是白菁菁瞬间慌乱了起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停向吴良解释:“公、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吴良笑眯眯的问道。 “我、我只是几日来待得有些乏闷,又见你们此前玩得开心,因此一时手痒才想下上几盘解解闷,请公子不要误会!” 白菁菁连忙又连连摆手道,一张俏脸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已经红到了脖颈,甚至琼鼻之上都冒出了细汗。 “那就赶紧的吧,莫要辜负了好时光。” 说话之间,吴良已经用石灰石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棋盘,将一只装着深色石子的陶碗递到了白菁菁手中。 …… 事实证明,白菁菁到底还是嫩了点。 不过悟性倒还不错,最开始与吴良下棋的时候,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但下过十几盘之后便摸到了其中的规律,已经偶尔能在吴良疏忽的时候赢下一两局了。 “咯咯咯……” 账内时不时传出少女愉悦的笑声。 终于在又一盘棋结束之后,白菁菁忽然神色轻松的问了一个与五子棋不相干的问题:“公子,我见你对医理似乎有些独到的见解,此前可是学过医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良抬头,警惕问道。 虽然白菁菁身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但吴良并没有完全打消心中的怀疑。 就像现在,白菁菁便有套话摸他底细的嫌疑,这是与郝萌所部遭遇的这场瘟病息息相关的问题…… “只是随口问问,我爹也行医,因此我平时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故而有此一问。” 白菁菁俏脸又微微一红,避开吴良的眼睛略有些局促的道,“若是公子不方便说,便当我没问过吧,不打紧。” 这回答与表现同样滴水不露。 吴良撇了撇嘴,笑着反问道:“知道华佗与张仲景么?” “自是知道,两位老神医足迹遍天下,救死扶伤无数,谁会不知。” 白菁菁重重点头,一脸钦佩的道。 “华佗与张仲景,不及我十一。” 吴良傲然一笑。 当然,这个牛不是乱吹的,他有自己的目的。 倘若白菁菁的身份真有问题,有试他长短的意思,听了这话必定混淆视听,总要考虑自己够不够深浅,或许便不敢在他面前玩瘟病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了。 倘若守墓人真的还有余孽,吴良也担心发生与郝萌所部类似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这个女人大有问题 “噗!” 一听这话,白菁菁竟没忍住喷笑起来,仿佛见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一般,掩嘴笑道:“公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呢,华佗与张仲景两位神医悬壶济世,不知医好了多少人的性命,公子若是真比这个两位神医厉害,为何不为世人所知?” 说完大概又觉得现在的处境不允许自己这么怼吴良,连忙又红着脸低头道:“小女一时失言,请公子见谅……” “无妨。” 吴良倒脸不红心不跳,大方的摆了摆手,世外高人一般笑道,“公子我不为世人所知,只是志不在此罢了,否则这神医之名定会有我的一份。” “咯咯……” 白菁菁抿嘴笑而不语。 “你不信我?” 吴良瞪眼。 “我信……” 白菁菁连忙说道。 “你就是不信我!那我问你,你既对医道有些了解,可知道触恶(霍乱的古称)?” 吴良又故意问道。 郝萌所部染上的瘟病,基本可以判断就是饮用浸泡过腐尸的污水引发的触恶。 吴良虽对医学没什么深入研究,但触恶这种田野考古中常见的传染病,却也在他的学习范围之内,不论预防还是紧急救治方法都知道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后世日常生活中早已普及的医疗常识,也不为这个时代的人所知。 因此吴良自诩“神医”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若是他遇上郝萌所部的情况,虽然受条件所限可能会麻烦一些,但肯定能够很快控制下来,绝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死伤。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神色微变,却也是转瞬即逝,连忙点头说道:“自是知道,我爹说触恶乃是瘟病的一种,若染此疾吐泻不止,几个时辰内便有可能不治而亡。” “那么请问姑娘,若是触恶出现,华佗与张仲景来了,是否能够及时医治?” 吴良再问。 “这……” 白菁菁顿时愣住,下意识的问道,“难道你能?” “自然。” 吴良点头笑道。 “如何医治?”白菁菁连忙追问。 “嘿嘿,你猜。” 吴良神秘一笑,已经站起身来在白菁菁惊愕的目光中走出了帐外。 见典韦正在帐外守候,这才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耳语道,“典韦兄弟,这个女人大有问题,最近你不用再管杨万里,盯紧她,绝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不过暂时也不要惊动了她,有任何情况速来向我汇报。” 呵呵呵呵,张无忌他娘说的没错,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惜刚才吴良故意提到“触恶”时,白菁菁脸上那短暂变换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吴良既然有心反套路,又怎会注意不到? 白菁菁八成与守墓人有关! 而之所以没有立刻将其揭穿拿下,则是因为吴良心中另有计划。 他担心除了白菁菁之外可能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像这么一个已经被他抓获的弱女子,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已经不太可能,因此暂时留着问题也不大。 但若是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存在,可就有可能影响到瓬人军的行动与安危了。 因此吴良决定将白菁菁当做手中鱼饵与人质。 若果真还有其他的守墓人存在试图与白菁菁里因为和,有典韦盯着或许便能够提前洞悉他们的行动,从而作出相应的反制,同时还可用白菁菁令守墓人投鼠忌器。 倘若没有,那自然最好…… …… 几个时辰后,外出查探的兵士终于拿着地图回来复命。 吴良将所有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坑洞整理了一下,一张排除过错误答案的地图便顺利完成了。 “安民兄请看。” 将地图平铺在曹禀面前,吴良指着说道,“当前没有被郝萌挖掘过的只剩这两片区域,其中一处是北边的那座山麓,另外一处则是我们入谷时经过的那片密林,我们就从这两个地方找起。” “好,我这就命人去挖!” 曹禀点了下头便要去做安排。 “不必,我们先找到墓再挖不迟,给大伙省些力气。” 吴良却伸手拦住他道。 “先找到墓?” 曹禀顿时愣住,一脸怪异望着吴良,“这些古墓历经百年千年,外部早已经面目全非,不先挖怎么找?贤弟不是糊涂了吧?” 上次发掘梁孝王墓,他也是像郝萌一样命人在砀山到处乱挖,如此挖了一个多月,快要放弃的时候才终于找到墓穴入口,就那还得算运气好的。 如今吴良却说要先找到墓再进行挖掘,这流程可不就是颠倒了么? 难道…… 吴良能够提前判断出墓穴的确切位置! 但这怎么可能? 莫说是他,就算是当初修建墓穴的工匠转世亲临,恐怕也未必能够一口说出墓穴的位置,最多指定一片区域,命人先挖开看看再说。 吴良微微一笑,终于将洛阳铲拿了过来,说道:“安民兄还记得它么,此物我特制的乃定穴神器,有了它,此前需半月才能探明的区域,如今只需半日即可完成。” “哦?真的假的?” 曹禀之前在陈留的时候便看过洛阳铲,那时并不明白它的用途,然而现在吴良已经说出来了,他却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请安民兄带上几个人跟我走,稍后一看便知。” 吴良笑道。 见吴良如此说,曹禀只得将信将疑的出去叫了几个人,跟在吴良身后率先前往位于不归谷北边的山麓。 典韦一方面要保护吴良周全,另一方面又要监视白菁菁,自是有些为难。 没想到吴良竟主动邀请白菁菁一起前往,倒解决了这个难题。 其实吴良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让白菁菁看到他们的进度,此举不但能够通过此女的表现来推断探查方向的对错,还能够刺激到其他可能存在的守墓人,令他们乱了阵脚提前暴露,简直一举两得。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山麓之下。 吴良将洛阳铲组装起来,垂直对住地面,利用体重用力向下一压。 铲头大部分插入土地之中,如此再拔出来时,便将地下的土带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了一个直径10公分、深约30公分左右的小洞。 清理掉铲内的泥土,吴良刚要故技重施。 这挖掘的效率…… 曹禀莫名感动,却是已经看不下去,忍不住上来劝道:“我说贤弟,你不会就是打算用这……‘神器’挖个坑洞出来吧,这得挖到什么时候?要不还是让他们来吧,他们可比你挖的快多了。” 这货直到现在依旧不明白洛阳铲的精髓所在,还以为吴良也是要挖个大坑出来呢。 第六十七章 分金定穴 不只是曹禀不明白,其他人也同样不明白,全都一脸疑惑的望着吴良。 “安民兄稍安勿躁。” 吴良则只是淡然一笑,一边继续施为,一边对那几个兵士说道,“我只做一遍,注意看清楚,一会这种事便由你们来做。” 这次吴良将一条绳索穿过洛阳铲铲头上预留的小孔,绑了好几个结实的死结之后,才将洛阳铲顺着之前挖出来的小洞垂直插入。 接着从旁边搬来一块石头,在铲柄上重重砸了几下,使其再次下沉了30公分左右。 而后又拉住绳索向上一提,又将u型铲头从土中提出来旋转了90度,再砸再提,再砸再提,如此转了一周之后,这次提出来时铲头内便又带起了一管土。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那个小洞已经深入了将近60公分。 “看清楚了么?” 吴良回头看向几名兵士。 “看清楚了。” 兵士们茫然点头。 “那就过来干活吧。” 吴良拍了拍手,果断将洛阳铲交到他们手中。 这操作本就不太繁琐,几名兵士依葫芦画瓢,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一小会便已经完全掌握了使用洛阳铲的技巧,相互配合效率自然也快了许多。 几次下来,连接在洛阳铲后面的木柄便已经不够长了。 不过吴良早就准备了更多的木柄,又教他们如何将木柄连接起来,继续向下挖掘。 然而看几名兵士干得不亦乐乎,曹禀心中却是越发不解,终于又忍不住问道:“贤弟,此举究竟何意啊?” “安民兄,你看他们如今挖了多深?” 吴良笑着问道。 曹禀瞄了一眼洛阳铲后面的木柄,说道:“差不多一丈有余了吧。” “寻常挖一个一丈深的坑洞需要多久?” 吴良又问。 “十人一同施为的话,差不多需要大半天吧。” 曹禀沉吟说道。 “那我这个坑呢?” 吴良再问。 “大概近一刻了……” 曹禀已经明白吴良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心中仍有其他的疑惑,接着说道,“可是这坑又窄有小,我们非但不能进入,亦无法看到洞底的情况,挖了又有何用?” “安民兄多虑了,旁人或许无法看到,但弟却能看到。” 吴良笑呵呵的道。 后世的人应该都清楚,洛阳铲打洞可不是为了让人趴在洞上查看的,真正判断地下到底有没有古墓的关键,其实就是那一管一管带上来的土。 如何分辨土质,从而判断地下是否存在古墓也是一门考古专业必修的学问。 首先,土主要分为死土与活土两大类。 死土是以前未经人类活动的古老地表层,如沉积土、冲积土、黏土、沙土层,土层厚薄不等,颜色不一。 活土指的则是经人类活动、包含遗迹遗物的土壤,人类活动形成的有耕土、夯土、路土、烧土、灰土、花土、淤土、扑腾土。 寻找墓穴,主要探的就是夯土层与大花土,还有用来填塞墓壁的“青膏泥”“白膏泥”等古墓特有的土层。 除此之外,不同时期的古墓,夯土层与大花土也各有不同。 像春秋、战国早期的古墓,常会使用红色网纹土回填,而后逐层进行夯筑,并且一般情况下,春秋墓的夯土层颜色要略浅一些,而战国古墓则略深一些。 战国晚期的古墓,则开始用红色网纹土与黄土混合拌制回填,并分层夯紧。 西汉早、中期墓,常用纯粹的黄土回填,这种黄土粘性好,之前的做黄泥生意的土夫子,正找这种泥挖,一挖就能挖出了古墓。 到了西汉晚期墓,添墓时又回从外地运来一种黄沙泥做填土。 东汉的墓,填土情况与西汉墓相似,但已经不用黄沙泥做填土,不过夯土不如西汉墓紧密、有点松,俗称为“泡筑板”。 至于再后面的墓,现在的吴良肯定是没有机会盗了,不提也罢。 总之,这门观土断墓的学问往浅了说是这些,往深了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细节,如果没有系统的学习与长期的经验积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 也是因此,吴良一点都不介意洛阳铲被人偷学了去,那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核心技术都存在他心里呢。 “难道贤弟的眼睛另有玄机?” 一听这话,曹禀立刻面露惊奇之色,凑上来扒在吴良的眼睛上仔细打量。 “此乃祖上的不传之秘,唤作‘分金定穴’之术,再多的话便恕弟不能言说了。” 吴良扒拉掉曹禀的手,果断再次开启故弄玄虚模式。 后世小说中可供他拿来张冠李戴的厉害词汇还多着呢,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为过。 当然,吴良这么扯的目的夜是为了更好的自保。 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能力全部传授出去,这是他从一个关于猫与老虎的寓言故事里面学来的道理,作为老虎的师父,猫正是因为留了一手,没有将爬树的本领也教给老虎,才在老虎过河拆桥的活了下来。 然而也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吴良脑中忽然跳出一个相当哲学的问题: 这么玩下去的话,历史上到底是先有了擅长分金定穴的摸金校尉,还是先有了他吴有才? …… 不一会的功夫。 几名兵士已经将坑定挖到了5米来深。 吴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挖出来的土,发现挖了这么深带出来依旧是死土,便又“假模假样”的来到洛阳铲挖出的坑洞面前看了看,这才语气笃定的道,“走吧,这里不用挖了,下面没有墓穴。” 像这种有守墓人守护的古墓,规模一般都不会小。 因此只要一个孔打下去没有发现可疑泥土,立刻就可以换地方了,暂时还用不着“梅花点”探墓法进行小范围的探查。 “这么快就能确定了?贤弟这‘分金定穴’之术竟如此神奇?” 曹禀惊喜道,这确实比之前的效率快多了,前后算起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还免去了之前在砀山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填坑的过程。 若这“分金定穴”果真有用,他们以后盗墓必将事倍功半! 白菁菁眼中却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 与其同时。 而在不归谷外一片位于高处的林子之中,一个隐于树冠之中的男子眺望了一阵,终于对下面的几人说道:“菁菁没死!原来是被另一伙人擒住了,难怪前几天一直寻不到踪迹,不过此时她将衣裳反面穿在了身上,这是在告诉咱们这伙人不简单,叫咱们莫要轻举妄动。” 第六十八章 劈山为陵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晚。 吴良等人终于将这座山麓脚下与山腰探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若是贤弟的‘分金定穴’之术没有误差的话,我们恐怕就只能折回入谷时经过的那片密林中寻找了。” 曹禀打了个哈欠,有些失望的道。 除了霸陵以及之前盗过的砀山梁王墓葬群依山为陵之外,汉墓大多为覆斗型堆土墓。 而曹禀作为汉朝土著,难免便对陵墓形式有些固化思维,再加上本就没有多少盗墓经验,探完了山下自然而然的便认为已经没有再探下去的必要。 不过这种思维倒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依山为陵的石墓,入口也都设置在山下或山腰,不但施工难度要相对低一些,还比较方便后人祭拜。 但事无绝对,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因此总还是会有些例外…… “安民兄稍安勿躁。” 吴良抬起头来望了望整座山麓,想到了一个后世十分特殊的陵墓案例——西汉南越王赵眛墓! 此墓既非覆斗型堆土墓,也非依山为陵墓,而是极为罕见的“劈山为陵墓”。 所谓“劈山为陵”,便是自山顶开始将山石劈开,凿出一个平面为“凸”字形的竖穴,再从前端东、西侧开横洞成耳室,南面开辟斜坡墓道,如此成陵。 这样的墓穴因为其特殊性,入口便设置在山巅之上。 因此只在山下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向上望时又只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座普通的山麓,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极少有盗墓贼会脑洞大开跑到山顶去探。 于是这座陵墓便完好的保存了两千多年。 直到1983年6月才在当地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时无意间被施工队挖了出来。 那是南越王墓下葬之后第一次见光,墓内一切事物皆保存完好,可见哪怕是后世盗墓最为猖獗人才井喷的年代,也没人找到过这座墓穴。 郝萌所部顶着瘟病在不归谷内挖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又已经查完了山下,只剩一片密林未探。 可能藏有陵墓的区域已经所剩无几,这会不会是因为这座陵墓也建在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了?” 曹禀有些奇怪的看向吴良,但见吴良正朝山上张望,便又笑了起来,“有才贤弟,你不会怀疑墓穴入口在山上吧?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过有人会在山上建墓。” “我倒是听过,反正不差这一会功夫,不妨上去看看,就算不是,登高望远或许也能有新的发现。” 吴良拍了拍曹禀的肩膀,揽着他向连条小路都没有的山上爬去。 兵士们也颇有眼力劲,连忙跑去前面用工兵铲斩断丛生的荆棘树丛为二人开路。 “走!” 典韦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盯着白菁菁催道。 “哦、哦!” 不知为何此刻这姑娘竟又有些失神,听到典韦的催促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她偷偷望向吴良背影的目光中已经又复杂了许多,有忌惮,有惊异,有疑惑,有忧虑,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仿佛那个不算高大也并不强壮的身体中。 住着一头能够洞悉人心、洞悉万物的妖魔,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 吴良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 白菁菁一惊,连忙低下头回避,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但吴良并没有与她说些什么,只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便又回头继续爬山……歪嘴战神没见过吧? …… 来到山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呜——呜——咦——呜——” 深秋刺骨的凉风吹过山谷,谷中每夜都会响起的“女人哭声”随之降临,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但正是因为先来了风才出现“女人的哭声”,吴良反而安心了许多。 毫无疑问,这声音就是特殊地形与风配合产生的特有声音,一种极为正常的自然现象,没有必要太当回事。 曹禀则已经提前叫来了更多的人马,并且一起带来了照明用的火把。 说是防止山中野兽出没,但找人壮胆的意思其实更明显一些。 不过吴良也认同曹禀的这种做法,野兽什么的不打紧,主要是守墓人,夜里视线不好,有必要防范可能存在的其他的守墓人借机偷袭。 这座山麓的山顶还算平坦,上面并非全是岩石,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些土地。 并且土地上还长出了一些较为粗壮的柏树,已经形成了一小片林子,这说明这里的土层厚度还是比较可观的,否则长不出这么一片林子来。 几名兵士已经在吴良的指挥下使用洛阳铲打孔,不多时便又挖到了5米左右的深度。 “贤弟,你快来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墓穴?” 曹禀连忙凑过来问道,按照之前的习惯,挖到这个深度吴良已经可以“分金定穴”了。 几名兵士也是习惯性的停了下来,等待吴良做出判断。 “现在还不好说,继续往深了挖看看。” 吴良却一反常态的道。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这里挖出来的土已经与下面的土有了区别,自从挖到2米深的地方开始,起来的土便已经变成了大花土。 所谓大花土,指的是自然土经过开挖和回填二次翻搅,打乱原有层次、颜色界限,变成了揉合多种土层的花土,这种土即使年代久远也无法融合,是寻找墓葬的重要线索之一。 况且还是在这种几乎不可能有人类耕种生活过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下面一定有人动过土。 只不过秉持科学严谨的可言精神,在没有看到其他能够证明下面就是一座墓穴的土质之前,吴良都不会提前给出结论。 于是兵士们继续向下打孔。 如此一直又打到十多米深的时候,这一铲子带起来的土终于又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纯黑色的灰质粉末,虽然压的比较紧实,也有些潮湿,但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如同沙子一般散落下来。 这是——木炭粉! “恭喜安民兄,找到了!就是这个地方,我敢断言这下面必有墓葬,可以叫兄弟们开挖了!” 吴良终于重重撞了下曹禀的肩膀,咧嘴大笑起来。 第六十九章 开者即亡入者即死 见吴良如此笃定,曹禀自是喜出望外。 赶紧安排兵士将这附近碍事的树木清理掉,连夜开始挖掘不说,还直接命人将山下的临时军帐也给挪了上来。 如此既可免去每日上山的时间,还可以日夜守护即将挖掘出来的墓穴。 不得不承认,曹禀还真挺有想法,这样的安排相当周全,正好解决了吴良对“守墓人”的担忧。 曹禀与兵士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吴良反倒清闲了下来。 一阵冷飕飕的山风吹过,“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吴良打了个寒颤,一回头便又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看不到表情的白菁菁。 于是。 “白姑娘,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吴良又笑眯眯的晃了过来。 长得漂不漂亮无所谓,l不lsp什么的也无所谓,主要是想再套套白菁菁的话,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漏洞。 毕竟他现在已经找到墓了,如果白晶晶真是守墓人的话,心里肯定已经乱了分寸,人呐不是机器,心一旦乱了就容易失言。 “倒也没什么心事,只是离家已有数日,有些想家了,不知爹爹娘亲现在如何,希望没有急坏了身子才好。” 白菁菁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泛红道。 “不必忧心,公子我可是神医,咱爹娘要是真急坏了身子,不是还有我么?” 吴良伸手揽住白菁菁的肩膀,一脸享受的说道。 “请公子自重。” 白菁菁眼疾手快,立刻抖掉他的胳膊躲开,俏脸微微泛红的道。 典韦则尴尬的将脸扭到了一边。 尴尬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吴良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又腆着脸说道:“与白姑娘开个玩笑嘛,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解解闷如何?emmm……既然你是上山采菇的,那我就讲个采菇的笑话,你听过之后必能暂时忘却烦恼。” “难得公子由此雅兴,菁菁洗耳恭听便是。” 白菁菁微微颔首。 “请好!”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骚骚一笑开始讲说,“话说曾经有一个猎户,一日上山打猎时略感疲倦,于是便在河里洗了个澡,光着身子躺在河边草丛里打起盹来,不多时,一个采菇的姑娘经过,就是像白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她边采边数:‘一朵,两朵,三朵,三朵,三朵,三朵……’” “于是傍晚,猎户全身舒爽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猎户食髓知味,便又在河里洗了个澡,又光着身子躺在河边草丛里打盹,结果今天却来了一只采菇的小熊,小熊也边采边数:‘一朵,两朵,三朵,三朵,三朵,嘿!四朵,五朵,六朵,七朵……’” “哈哈哈哈哈,白姑娘怎么不笑,难道不好笑么?” 吴良一边拍着大腿大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库库库库……” 甚至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典韦此刻也有点崩不住,强忍着鼻子里不停发出怪声。 但白菁菁却是一脸茫然,奇怪的望着吴良与典韦二人:“请恕菁菁愚笨,不能理解公子这个笑话中的涵义,因此笑不出来。” “原来如此,倒怪不着白姑娘,这是教育的缺失!” 吴良这才清了清嗓子止住笑,痛心疾首的道,“以后若是有时间,我倒不介意与姑娘多进行一些这方面的交流。” “那就多谢公子了。” 白菁菁不明所以,施礼谢道,“只是菁菁已与公子相处了多日,却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又家住何方,请公子示下,日后才好多多交流。” 吴良怎会轻易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她,自是当即笑道:“白姑娘愿与我交流,那自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不过当今这世道怎好教白姑娘奔波,日后我想交流时,自会来石槽村与姑娘相见,希望到时姑娘能够……坦诚相见。” ? 听到“坦诚相见”这吴良一语双关的成语,白菁菁小指又是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吴良。 “白姑娘似乎又有心事了,又想咱爹娘了?” 吴良咧嘴笑了笑,又道,“请姑娘放心,我们办事还算有些分寸,向来只求财不扰民,待事情办完之后,自会送姑娘下山,也希望咱爹娘能沉住气,否则若是找进山里来又撞上我们,少不了也要请咱爹娘在这里少住几日,没准儿还有可能伤了和气,那就不太好了……哦对了,白姑娘,你这衣裳不错,一面黑一面黄,哪面脏了还可以替换着穿,回头我也找人做上一身。” 说完这番话,吴良终于转身走了。 白菁菁到底还是嫩了点,通过她刚才的反应,吴良已完全确定这姑娘就是守墓人。 再加上白菁菁今天下午到晚上屡次将身上那件外套换面穿,并且还换了几种不同的穿法,吴良已经开始怀疑这件衣裳有传递消息的作用,也就是说外面八成还有其他的守墓人负责接应。 希望听过这番留有余地的敲打,白菁菁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吧。 实话实说,虽然立场不同,但吴良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在不伤和气,最好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结束这次行动。 不过这还得看白菁菁和守墓人如何选择…… “……” 望着他的背影,白菁菁忽然觉得背心有些发凉,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又悄然将身上的衣裳翻了个面,还将一只袖子撸了起来…… …… 卯时一刻。 “有才贤弟,醒醒!醒醒!快随我来!” 吴良正在做着与白菁菁有关的好梦,忽然被曹禀那急迫的叫声吵醒。 “咋了?这么快就挖到了么?” 吴良有些失落的起身问道。 “不是,兄弟们挖到了一座石碑,石碑上有字,总之你快随我来看看吧!” 一边说着话,曹禀一边已经拽住吴良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向军帐外面跑去。 如此来到兵士们挖掘出来的坑洞面前,沿着斜坡滑到底部,果然看到一座与山谷口上那座无字碑差不多大小的石碑。 “你看这碑上面写的是什么?” 曹禀指着石碑说道。 吴良借着火光细细看去,只见石碑上只刻了两列篆体大字。 右曰:“广川仙王羽化宝境!” 左曰:“开者即亡入者即死!” 偏偏“开者即亡入者即死”这八个字又被特意用不知名的红色颜料重重的描了出来,甚至在夜色之中还散发着幽幽的红色荧光。 乍一看过去这八个大字是那么的显眼,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 第七十章 吾辈楷模 曹禀大半夜着急忙慌的跑来叫吴良,正是因为这八个大字。 兵士们虽然已经挖过了之前用洛阳铲探出来的木炭层,并且清理掉了部分用来封墓的黄泥层,露出了下面极为规整的陵墓主体结构。 但看到这块石碑上的字之后,却是任何人都不敢继续动手了。 这时候的人本就信奉鬼神之说,再加上盗墓经验不多又有些心虚,如此恶毒的诅咒自然对他们有着不小的震慑力。 尤其是这句诅咒的颜色还那么鲜亮,仿佛墓主人生前用自己的鲜血一笔一画描绘出来一般,再加上笔画间透出的幽幽荧光,诡异之余无疑又进一步增加了咒语的可信度,直教在场所有人都背心发凉。 然而吴良看了一眼之后,反倒咧嘴笑了起来:“广川仙王?想不到这里还真是广川王刘去的陵墓,真是不虚此行啊。” “不是,有才贤弟,我让你看的是后面那句话!” 曹禀无奈的说道。 “不会吧安民兄,这种唬人的诅咒你也信?” 吴良不屑的笑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经受过那些垃圾“转发诅咒”消息洗礼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每次收到这种消息他都只是回上一句“你马死了”,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从来没有转发过一次,也没出过什么问题,自然不会将这种小儿科的诅咒放在心上。 如果这种低级诅咒也有用的话,那些古墓还要什么防盗机关,只需刻上这么一句话,盗墓贼恐怕早就绝种了。 “甭管我信不信,这些字都是用血写的,而且看起来很是古怪,总是叫人心有不安呐。” 曹禀皱着一张脸说道。 其他兵士也是一脸的紧张之色,显然还是非常心虚。 “安民兄,你不会没见过血吧?血可保存不了这么长时间,况且干了之后也不会还有这么鲜亮的颜色,所以这其实就是一些普通的红色颜料填了一些荧光粉,完全就是唬人的。” 说着话,吴良便掏出铜匕首将那八个字上面的红色颜料刮了一些下来,放在手心承给众人看。 果然,这些颜料到了吴良手中,照样能够散发幽幽的光芒。 但他们依旧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曹禀作为代表接着提问道:“这……有才兄弟,荧光粉又是何物?” “夜光珠知道吧?” 吴良笑着反问。 “自然知道,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曹禀点头道。 “将夜光珠磨成了粉,所得便是荧光粉,到了夜里便能够发出这样的荧光。” 吴良道。 “真的?” 曹禀眼睛一亮,“那得多富有才舍得将夜光珠磨成粉啊,这广川王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所以还等什么,下面有大批黄金等着我们呢,赶紧接着挖呀!” 吴良顺势说道。 “挖!必须挖!” 一听这话,曹禀瞬间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满面红光的道,“兄弟们莫怕,我敢以人格担保,这诅咒绝对是唬人的,盗了这墓回去以后我定然向使君禀明,重赏在座的各位兄弟,起码数倍于砀山那次!” 这家伙…… 黄金可真是个好东西。 吴良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紧张成那个德行,这会又敢以人格担保了? …… 如此一夜忙碌下来。 一直到了午时,石碑后面的一块石板终于被众人合力撬了起来,露出一个大约宽2米长5米的长方形洞口。 果然没有人“开墓即死”,曹禀与兵士们都松了口气。 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洞口,透过升腾而起的灰尘与白色雾气,一段倾斜向下的石阶呈现在了面前。 不过也就照亮了洞口几米之内的范围而已,剩下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里面好香啊?” 距离最近的几名兵士随之发出陶醉的声音。 “好香?” 一听这话,吴良当即紧张起来,连忙冲过去将周围的人推开道,“退开!立即退开!所有人退出坑外,务必不要去闻这种香气!” 许多古墓中都会布置防盗机关,毒气便是其中的一种。 因此刚刚开墓就闻到这不同寻常的香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更不可疏忽大意。 而在这个过程中,即使吴良尽力屏住呼吸,也难免还是嗅到了一丁点香气。 这是——药香? 这种香气中掺杂着一些中药特有的味道,虽然无法断定一定是毒气,但奇奇怪怪的气体能不闻最好还是不要闻,否则等出了事才做出反应,可就来不及了。 好在众兵士也都比较听话,闻言已经纷纷退出了坑外。 这时曹禀终于找到空档凑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有才贤弟,难道这香味有问题?” “不好说,总之暂时先不要下墓,命人守住这里,同时密切关注刚才那几个距离洞口最近的兵士,一旦身体出现异常立刻叫我。” 吴良摇了摇头,凝神说道,“还有,把咱们随军携带的那只大公鸡拿来,待下面的味道略淡一些,便叫人用绳索吊着笼子将其放进去。” “这个我懂,鸡能辟邪嘛,上次在砀山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 曹禀颇为自得的道。 “不愧是安民兄,一点即通。” 吴良笑着鼓励道,又回头看了一眼白菁菁。 这姑娘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托着洁白的下巴眺望远方,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难道昨夜被我敲打过一通之后,终于认命了么? 这样最好,倒省却了一些麻烦。 …… 是夜。 “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时,吴良带着曹禀再次下坑来到了洞口。 此刻墓中飘散出来的香气已经淡了许多。 一天下来,那几个最先闻到香气的兵士都安然无恙。 而吊入墓中的大公鸡也依旧活蹦乱跳,这已经可以证明墓中的香气不是毒气,并且空气质量应该也能够满足入墓正常呼吸。 毕竟,寻常对人类有害的气体一般情况下都要比空气略沉一些,那只大公鸡又吊着绳子直接放到了墓室底部,它待了好几个时辰都还活着的话,只要不是太多的人下去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 于是吴良挑选了三名兵士,再加上曹禀、典韦还有自己,总共六人一同进入墓中查探。 至于白菁菁…… “先将她绑在军帐旁的那棵树上,再去两个人死死盯住……” 吴良沉吟了一下,毫不留情的说道。 绑起来? 曹禀等人顿时疑惑的看向吴良。 他们还不知道白菁菁的身份,只知道吴良最近几天似乎与她进展挺快,时常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下五子棋”,不带典韦的那种。 其他时候走到哪还都要带在身边…… 所以这又是什么路数? 难道吴司马有将这姑娘收入纳为妾室的意思,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姑娘趁机跑了? 有想法啊! “等一下,我也想进去看看!” 白菁菁立刻起身,直视吴良的眼睛说道。 “动手啊?” 吴良根本不理会她,又对旁边的兵士说道。 “慢着,或许有些地方我还能帮得上忙!” 白菁菁跺了跺脚,继续坚持道。 帮忙? 一听这话,吴良终于回过头来看向白菁菁。 难道这姑娘不但认了命,还改变了立场决定帮我? 鬼扯! 他才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不过他的目的主要是研究,而且之后一定会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出书,当然不是普通的书,而是刻在石板上能留到后世的史实。 至于盗墓,那是替曹老板盗的,最终目的其实也不过是希望在曹老板的庇护下安心做自己最感兴趣的事。 而这姑娘作为守墓人,说不定还知道一些历史与陵墓无法告诉他的信息…… 如此思索了一番,吴良终于改变了主意,笑呵呵的道:“既然白姑娘如此通情达理……来人,把她给我绑两遍,一定要绑得结结实实,只留出双腿走路即可,再在脖子上……算了腰上吧,再在她腰上套一根绳索,留出半丈的长度来,我要亲自牵着!” “你!” 白菁菁当即气到说不出话来,一双美眸几乎要杀人。 “有才贤弟……” 曹禀也是颇为惊奇。 “咋了?” 吴良回头问道。 “没事儿,还是贤弟路数广,实乃吾辈楷模啊,佩服佩服。” 曹禀骚气一笑,眨眼赞道。 第七十一章 就这就这就这? 片刻之后,一行七人终于沿着石阶下到墓中。 因为是劈山为陵的特殊建造方式,这座墓的格局与一般陵墓自然也不小的差别,最明显的差别便是整个墓穴便是一个大型殿室。 这里没有回廊,也没有甬道,只有许多个建造于殿室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 所以这次探墓的过程,肯定会比之前的梁孝王墓简单一些,最起码不用走太多的路。 在开始探查那些耳室与龛室之前,吴良先抬头望了眼穹顶。 这里的穹顶也绘制了壁画,同样是一种汉朝非常流行的朱墨两色云缎图案,不过规模却要比梁孝王墓小了许多,并且画工水平和所用颜料貌似也不如梁孝王墓的《四神云气图》,有些地方已经掉了色。 这里基本可以排除时间的侵蚀问题。 需知历史中梁孝王刘武死于公元前144年,而广川王刘去则死于公元前70年,即是说这座陵墓起码要比梁孝王墓晚建了74年。 就算受到侵蚀,也是梁孝王墓受到侵蚀的时间更久。 更何况这座陵墓建在山上,现在进来依旧比较干燥,环境比起潮湿漏水的梁孝王墓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以,这里的掉色问题,只能归咎为画工水平和颜料差距。 接下来便是东西侧的耳室。 东侧耳室与龛室内,从北到南依次存放了各类饮宴用具、乐器、大小不一铜、铁、陶制炊具等等器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柏木雕刻而成的方形棋盘。 这棋盘长和宽差不多都有50公分,正面刻有一些线条,并用红漆绘出了四个圆点。 除此之外,棋盘旁边还摆放着12枚骨质棋子以及六根竹签,其中2枚棋子稍大一些,剩下10枚棋子则略小一些,分别代表“将”与“卒”。 吴良知道,这棋盘、棋子还有竹签是用来下“六博棋”的。 “六博棋”是一种春秋战国和秦汉时期非常流行的棋道,古时“博弈”一词中的“博”,指的便是“六博棋”,而“弈”说的则是“围棋”。 可惜东汉以后,六博棋便开始衰落。 以至于这种棋道的玩法逐渐失传,二十一世纪可以找到的有关史料零云散星,语焉不详,虽然有不少考古学者进行了不少推断,但确切的玩法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哦吼,这玩意儿正好给我提了个醒,这个后世的未解之谜能不能解就看我的了!” 吴良扭头看向曹禀,“安民兄,六博棋你可会下?” “当然……不会!我可下不来这种东西,你那五子棋倒还能凑合。” 曹禀这个臭棋篓子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曹昂倒是下的不赖,就连我那小弟曹丕也游刃有余,他们时常与陈留城内的士族子弟对博,偶尔还能赢些酒钱。” “安民兄日后是上阵杀敌的猛将,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不会也罢。” 吴良笑呵呵的道。 看来想了解六博棋,还得另找他人。 “哈哈哈,贤弟所言极是,我就爱与你说话。” 曹禀当即搂住吴良肩膀,颇为受用的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白菁菁也不掩饰心中厌恶,当着二人的面啐了一口:“呸!臭味相投,胁肩谄媚之徒!” 吴良对她如此楷模,她自然也不打算继续给吴良留什么脸面。 反正两人有些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自然也没必要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白姑娘,你的小嘴若是实在闲不住的话,我丝毫不介意用我的……臭袜帮你填满。” 吴良莫名卡了一下壳,目露凶光道。 “哼!” 白菁菁冷哼一声,当即别过俏脸不再说话。 紧接着吴良等人又查探了西侧的耳室与龛室,在这里他们依次看到了兵器、车、马、甲胄以及一些比较寻常的生活用具。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兵器同样不成气候,也就与当代普通兵士使用的兵器相当,同样没有办法与梁孝王墓发现那批精良兵器相提并论。 不过目前为止,这个墓穴还只探索了一半。 因为这是一个上下双层墓,在殿室的南侧,有一处明摆着的石阶直通下层,墓主人刘去的棺椁应该就在下层。 众人下去一个,果然如此。 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下层殿室中央。 棺椁的左右两侧则各有两尊对棺椁跪拜的侍女陶俑,无声的伺候着棺椁内的主人。 吴良先将棺椁放在一边,依旧从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查起。 这里的发现终于丰富了起来,东侧的耳室龛室中除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东西,几乎每间耳室中都有一副枯骨。 通过枯骨身上那尚未完全化作尘埃的穿着,以及散落在枯骨周围的一些黄金配饰,可以判断死者应该都是女性,并且身份不算太低,最起码也得是墓主人的妾室。 除此之外,这些枯骨自脖子往下都有一段黑色痕迹,看样子应该是服毒而死。 而在西侧的耳室龛室之中。 吴良等人则发现了更多的人类枯骨,除此之外,还有猪、牛、羊三牲的枯骨。 与猪牛样摆在一起,这里的殉葬的人地位就低多了,并且有男有女,应该是侍女佣仆一类的下人。 也是在西侧的最后一间龛室之中,曹禀终于找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黄金! 那里堆放着一层西汉常见的马蹄金、麟趾金,还有整整十盒齐齐摆放的金饼,粗略计算应该差不多得有近千斤的样子。 “哈哈哈,虽然与砀山那次相比甚远,不过也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看到这些黄金,这一路上越探越失望的曹禀总算松了口气,冲过去端起一盒金饼咧嘴大笑起来。 然而吴良却并未因此舒心起来。 就这? 就这? 就这? 传说中盗了无数古墓的“盗墓贼王”刘去曾于此处的“onepiece”就这水平? 他在意的不是黄金,而是那些更有历史价值的东西。 魏襄王墓、且渠墓、袁盎冢、晋灵公墓、晋幽公墓、栾书墓……这些历史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的墓都被他盗了,怎么可能只留下这点东西? 最起码也得有点印章、宝器之类能够证明他曾经“辉煌战绩”的东西吧? “来人,跟我开棺!” 吴良心有不甘的喝道。 “等一下!” 见吴良打算开棺,白菁菁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挡在前面说道,“公子,你说过你们办事是有分寸的,只求财不扰人,难道公子要自食其言么?” 第七十二章 鞣尸 “白姑娘恐怕误会了,我只不过出于礼节希望瞻仰一下墓主人的遗容,来都来了,还收了墓主人的礼物,总归是要打一声招呼的嘛,不然多没礼貌。”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开人棺木也能与礼节扯上干系?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简直厚颜无耻,我呸!” 白菁菁当即瞪起一双杏眼叱道。 “乖,就看一眼,保证不打扰墓主人清净。” 吴良倒一点都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的道。 “休想!” 白菁菁果断挺起胸来,挡在青铜棺椁面前怒视吴良,俨然一副“棺在我在棺开我亡”的架势。 这小两口又在搞什么名堂? 曹禀等人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因为不了解白菁菁的身份,心中总有一种吃了狗粮的感觉。 “少废话,这可由不得你!” 吴良面色一冷,猛地拽了一把手中绳索。 “啊……” 白菁菁正挺着胸与他理论,自然少了一些防备,发出一声惊叫的同时,便被扯得闪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入了吴良怀中。 “你!你这卑鄙龌龊之徒!” 白菁菁当即羞红了脸,一边慌忙扭动着身子退开,一边气的破口大骂,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与我何干?” 吴良嘿嘿一笑,一把提溜住白菁菁后颈的麻绳,又回头看向正挂着一脸羡慕之色看戏的曹禀等人,“安民兄,咋还看上戏了,命人开棺啊?” “哦……来来来!大伙一起开!” 曹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其余几人向那青铜棺椁走去。 上一次在梁孝王墓根本不需开棺,况且最后进入主墓室的陈金水人现在又都在吴良家中看家,可以说现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自然需要大家一起上才能壮胆。 见状白菁菁自是已经顾不上刚才的羞涩,当即又挣扎着向众人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做这种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我叫你们住手!” “住手啊!” “……” 但不论白菁菁怎么喊怎么叫,曹禀等人都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的使用佩剑与工兵铲去割捆在青铜棺椁的皮条。 是的,这个青铜棺椁并没有用钉子封棺。 而是使用了一种较为古老的封棺方式,用特制的皮条将棺材与棺盖捆在一起,横三道,纵两道,纵向木板长,横向木板短,成语“三长两短”就是来源于此。 这种封棺方式由来已久,甚至后世依然有人使用。 据吴良所知,这种封棺方式还有一种民间说法,说是钉子锁魂,类似于法术,会令墓主人无法转生。 片刻之后,在白菁菁越来越微弱的叫骂声中,横竖五条皮条已全部被割断。 曹禀等人回头看向吴良,这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开吧!” 吴良点了点头。 三名兵士当即将工兵铲插入棺盖与棺材的缝隙之中,而后一齐用力,又一齐退开。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沉重的青铜棺盖落在地上,震起了无数殿室地上的灰尘。 待灰尘略散了一些,吴良也将自己腰后的铜匕首取了出来,较为谨慎的来到青铜棺椁面前,身后向内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所谓“广川仙王”居然只有“棺”,没有“椁”。 所谓“棺椁”,其实是两种东西。 “棺”是盛放墓主人尸体的棺材,而“椁”则是棺材外面的一层起保护作用的外套,两者加在一起方位“棺椁”。 先前吴良见这青铜馆体积不小,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也是一套“棺椁”,得开两层。 但眼前的一幕告诉他,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只开了一层,他便已经看到了墓主人躺卧着的尸体。 与外面那些妻妾与下人的不同的是,墓主人的尸体竟是一具浑身紫黑甚至有些发亮的“鞣尸”! 所谓“鞣尸”重点便在这个“鞣”字上。 制作方式有些类似于鞣制皮革的工艺,将尸体浸泡在特殊的酸性物质当中,浸泡的时间久一些尸体便会开始皮革化,待皮革化完成之后取出再进行风干,一具如同皮革一般富有光泽、并且不容易被潮气侵蚀的“鞣尸”便制成了。 不过这种尸体的保存时间也只是相对较长,并不能永久存在下去。 因此后世考古界发现的“鞣尸”十分稀少,最早的也只是在一个元代夫妻合葬墓中发现的一具男性“鞣尸”。 “这就是广川王刘去的尸体?” 吴良取出一块提前准备好的多层麻布蒙在脸上抵挡刺鼻的酸臭气息,来到青铜馆首端,而后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摆放在尸体脑袋右侧的一方玉印。 翻过玉印,六个篆体小字呈现在眼前——“广川王刘去玺”。 这下应该不会错了。 哪怕后世考古,棺木中的印玺也是判断墓主人身份的重要依据,只要找到印玺,基本就可以确定身份了。 只有那些找不到玉印的古墓,才会根据墓中残留的一些文献资料进行推断。 所以说…… 面前的鞣尸,正是刘去? 吴良不免有些怅然。 心理上他依旧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历史上盗宝无数的广川王刘去,死后掩人耳目秘密下葬,甚至还安排了守墓人在此守卫,结果墓中就只有这点阵仗? 黄肠题凑没有! 金缕玉衣没有! 奇珍异宝没有! 就连棺木也是有棺无椁! 吴良怎会如此甘心,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白菁菁一眼。 此时棺木已开,白菁菁也仿佛认命了一般不再喊叫,但见他看来,立刻便又瞪起美眸叱道:“无耻之徒,如今棺也开了,墓主人也见了,你还要怎样?” 也是这一叱,令吴良灵光一现,猛地想起了《西京杂记》中记载的一个细节! 《西京杂记》中提到广川王刘去曾因盗栾书冢伤到过左脚,并说其“脚肿痛生疮,至死不差。”,也就是说刘去的左脚应该留有伤口。 恰好面前这具鞣尸完好的保存了皮肤,便成了除去印玺之外,验证这具尸体身份的重要依据之一! 第七十三章 朱漆脸 带着强烈的不甘,吴良立刻移步来到青铜馆尾端。 想不到这具鞣尸身上的衣物虽然早已腐朽不堪,哪怕吴良还没碰便有些地方已经碎开,但套在脚上的两只靴子却相对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于是左脚上的那只靴子变成了阻碍吴良进一步验证墓主人身份的东西。 “典韦兄弟,帮我看住她。” 吴良回身交过典韦,将拴着白菁菁的绳子交到了他手中。 他要亲自为鞣尸脱下靴子,这种事实在不能交给曹禀和几名兵士去做,万一他们毛毛躁躁损坏了这具鞣尸,尤其是损坏了鞣尸左脚上的皮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吴良弯下腰慢慢将手伸向青铜棺内的尸体,白菁菁当即又跺起脚来,红着眼睛大声骂道:“你这出尔反尔的恶徒,究竟还要怎样才肯罢休?” 可惜典韦力道惊人,拽着绳子无论她如何挣扎,也难靠近一寸阻止吴良。 吴良则干脆不去理她,专心致志的捏住了鞣尸左脚上的靴子。 而后轻轻的向外拉了拉,貌似这靴子穿的还挺紧实,居然一丁点从鞣尸脚上褪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吴良只得一手握着铜匕首,一手隔着靴子轻轻将鞣尸的左腿抬了起来,而后使用铜匕首的锋刃沿鞋子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向下挑开。 吴良非常小心的掌握着分寸,神情专注的就像一个正在进行手术的医生。 曹禀等人也不敢打扰,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张望。 如此之下,靴子很快便被挑开了一半。 这完全得益于时间的关系,这靴子虽然并未像衣物一样碎裂,但同样也比脆弱了许多,几乎轻轻一挑就破。 就在这时候。 “咕唧!” 青铜棺内忽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响动。 这响动伴随着液体流动的声音,还有一些沉闷,就好像……好像一个人肚子饥饿又或是消化不良时的腹部发出的声音。 !? 曹禀等人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吴良也是立刻停手,仔细打量棺内的鞣尸。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不知何时,鞣尸口中的一小块青色玉石打磨而成的口含竟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吐出了一半!? 这块玉石口含已经受到了侵蚀,一条条黑色红色的丝线渗入玉石,俨然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死玉”。 这种“死玉”在后世的民间传说之中,可是阴气极重的害人邪物,若是戴在身上或放在家里,不仅自己的健康会受到影响,便是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对此,吴良也一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看法。 毕竟这玩意儿与死尸在一起待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就算没有所谓的“阴气”与“邪气”,天知道渗入其中的那些红色黑色的丝线暗藏了多少古代病毒与细菌……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有才贤弟,这是……” 曹禀神色慌乱,几名兵士也是皱起了脸,两股战战。 “你们向后退,离远点。” 吴良头也不回,轻轻的松开鞣尸左脚,连忙向青铜棺侧面移了几步,极为警觉的提醒众人。 就在这时。 “唰!” 那具鞣尸的上半身竟又仿佛弹簧一般猛然弹坐了起来! 与其同时,一大口不知名的黑褐色粘稠液体连同那块口含自鞣尸口中喷射而出,“哗”的一声吐出两米来远。 还好吴良提前避开,否则必定会被这种恶心至极的不知名液体喷上一头一脸。 “啊!”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曹禀与几名兵士更是吓得瞳孔紧缩,一脸向后向后跳了好远,脸色白的像纸一般,冷汗都出来了。 有人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惊恐的望着青铜棺内忽然坐起的鞣尸,牙齿上下不停打架:“这这这这这……这不会是闹、闹鬼了吧?校、校尉,司马,这、这地方太邪门了,要、要不咱们还是拿了黄金赶紧走吧?” 不只是他们,就连白菁菁此刻也面露惊色。 显然这情况也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守墓人的认知,毕竟如果广川王刘去自杀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她就算是守墓人,也仅仅只是一个传了很多代的后人,未必知晓墓中的所有细节。 “呼——” 甚至吴良也同样惊出了一背心的冷汗。 刚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也太过突然,就算是他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如今终于略微冷静下来,再见那具鞣尸坐起来之后便将头埋在了双腿之间,自此再也没有了动静,吴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壮着胆子靠近了一些,借助火光仔细查看之后,终于回头对胆寒的众人笑道:“都不要慌!这不是闹鬼,而是一种人为的防盗机关。” “防盗机关?” 众人不解,白菁菁也是疑惑的看了过来。 “不错,这个机关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些毒液!” 吴良指着地上的黑褐色液体说道,“只需预先在尸体腔内中注入气体,再将那些毒液顺着嗓子眼灌进去,用口含将其封住,倘若有人搬动尸体,便会挤压尸体腔内的气体,如此尸体便会坐起并将毒液喷出,若被淋着便糟糕了……刚才我们预先听到的怪声,便是我抬起尸体的腿时,尸体腔内气体受到挤压所致。” 这种墓葬机关在元代的《庶斋老学丛谈》便有了记载。 说的是金朝末年有一个朱姓盗墓贼,盗取宋太祖赵匡胤皇陵时,发现赵匡胤的尸体腰上系有一条极为贵重的玉腰带。 无奈赵匡胤尸身极为肥硕,费尽力气都挪不动,于是这盗墓贼便使一条绳索绕过尸身后背,再将绳索系在自己脖子上打了个结用力搬动。 哪知那尸身体内的气体受到一点挤压,便有可能猛地坐了起来,将一口不知名液体喷了盗墓贼一脸。 盗墓贼只得落荒而逃,回到家中用清水清洗脸部,这才发现那尸身口中吐出的液体竟然有毒,但凡被“尸液”沾染过的地方便都留下了红褐色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自此盗墓贼便有了一个“朱漆脸”的名号。 后来也正因为这张无法隐藏的“朱漆脸”,这个可怜的盗墓贼没多久便被官府擒获,杖毙于府衙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朱漆脸”遭遇的毒液还算是比较仁慈的,仅仅是留下一大片记号。 像吴良这次遇上的毒液可就未必有那么仁慈了,没准儿沾染到一点便会丧命! 第七十四章 疑冢 “果真如此?” 听了吴良的解释,曹禀等人心中岁还有些疑虑,但总算略微安心一些。 但旁边的白菁菁却冷哼了一声,虚着眼睛故意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儿是因为墓主人受到了你的侵扰,因此才蓦然坐起表达心中的怨恨与不满,倘若你们听从他的话继续一意孤行,墓主人定会一起怨恨你们,到时候你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这墓主人必定已是恨意滔天,一激动把自己的腰都给闪断了。” 吴良指了指着青铜棺内的鞣尸,笑呵呵的说道。 “腰闪断了?” 众人一愣,连忙凑过来查看。 只见此时那具鞣尸的脑袋埋在双腿之间,整个尸身已经对折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高难度动作,尸身后腰部位的鞣皮已经完全撕裂,断裂的腰椎骨十分显眼的露在外面,一滩与其所吐之物类似的黑褐色粘稠液体正缓缓流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之气。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制作鞣尸必定要将尸体完全浸泡在特殊的酸性物质中,并且时间还需挺久,如此一来这些酸性物质便会逐渐渗入尸体的骨骼,使骨骼变得极其脆弱。 甚至如果炮制的时间足够久的话,还会令骨骼彻底变的酥软,最终就像高压锅炖过的骨头一般,能用勺子直接挖着吃。 刚才这具鞣尸刚刚经历了如此剧烈的运动,只是闪断了腰已经算不错的了,搞不好脑袋都有可能甩飞。 “哈哈哈,墓主人的确够激动,竟如此自残。” 看到眼前这尴尬的一幕,曹禀等人顿时笑出声来,一时之间就连殿室内仅剩的一丁点紧张气氛也被欢声笑语取代。 “你!” 白菁菁已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怒视吴良大骂,“你口口声声说绝不侵扰墓主人清净,如今却连他的尸身都毁了,世上怎有你这等无耻之人,你必要遭受报应!” “白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大伙都看的真真切切,是墓主人心中不满自己坐起来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吴良嘿嘿一笑道。 “……” 白菁菁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又狠狠的跺了下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吴良也懒得再与她嘴炮,小心避开那些黑褐色的粘稠液体,再次来到棺尾将鞣尸的左腿轻轻抬起,继续用铜匕首切割长靴。 片刻之后,长靴终于被他自上而下切开一道口子。 吴良屏住呼吸慢慢将贴在鞣尸脚上的靴面揭开,终于看到了藏于靴内的左脚。 这只脚长久覆盖在长靴之中,上面的皮肤要比鞣尸其他地方略微滋润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细腻。 但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一遍,却并未在上面找到任何破损的伤痕,甚至连一道最小的疤都不曾找到。 所以…… 虽然吴良在青铜棺内找到了广川王刘去的印玺,但这具鞣尸却极有可能根本不是广川王刘去的尸身!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皱起了眉头,又回头看了白菁菁一眼。 “你总看我做什么!” 白菁菁当即没好气的斥道。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白菁菁心中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凌乱:这个恶徒的眼睛是不是有毒?又或是他真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瞳术?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向我瞄来,便总是立刻露出一副灵光乍现的神彩? 果然。 白菁菁正自我怀疑的时候,吴良立刻便又露出了一副灵光乍现的神彩,双手轻轻合拍一下,摇着头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 难道又被他发现了什么? 白菁菁顿时心头一紧。 却听吴良已经极为笃定的对曹禀说道:“安民兄,我们恐怕都差点被骗了,现在我们盗的这座墓,可能只是一座用来掩人耳目的疑冢?” !!! 一听这话,白菁菁心脏顿时狂跳起来,险些无法继续管理自己的表情! 难道此人真有什么瞳术,还能够看出我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不可能! 若果真如此,这个恶徒还是人么!? “疑冢?怎会是疑冢?” 曹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疑惑问道。 “不知安民兄是否还记得我们开墓时闻到的那股药香?” 吴良笑道。 “自然记得。” 曹禀点头,却依旧一脸不解,“即使现在这药香依旧无处不在,只是没有开墓时那般浓烈了,贤弟,难道这药香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 吴良又道,“安民兄,我们已探过这两层墓,你可曾看到过墓中有用了药的地方?” “这倒没有,所以……这到底是为何?” 曹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敢打赌这座墓中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秘境,墓主人本想用这两层疑冢与那些黄金将我们打发,没成想到头来却被这药香出卖了!” 吴良终于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真的么?” 曹禀顿时兴奋起来,连忙激动的道,“贤弟果然胸怀旷世奇才,我这就叫人进来四处挖掘,不论这秘境藏在何处,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这秘境找出来!” 一听这话。 白菁菁眼中立刻划过一抹决绝,嘴唇微微蠕动。 “不必如此麻烦。” 却听吴良又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对其中一名兵士说道,“这位兄弟,麻烦你上去一趟从那只公鸡身上给我拔一根毛下来,要最内层的那种绒毛,越轻越好。” 开玩笑,吴良怎会允许兵士们在古墓中到处挖掘,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盗墓原则。 听了这话。 白菁菁眼中又露出不解之色,嘴唇停止了蠕动。 “是,司马。” 兵士同样一脸的不解,但还是连忙照办。 片刻之后。 一片绒毛送到吴良手中。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只见他拿着绒毛绕着殿室走动起来,每走几步便将那绒毛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在松手任由那绒毛轻轻飘落在地。 如此转悠了大半天,几乎走遍殿室与东西两侧的耳室与龛室的所有角落。 最后再一次来到青铜棺旁边。 那片绒毛再被他高高举起,而后轻轻飘落而下,等到快要落到地面时,不知为何竟忽然横向飘动了一段距离! “找到了!安民兄,秘境恐怕就在这下面!” 吴良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虽然一般情况下墓室都是完全封闭的,但开墓之后受到内外不同的气压影响,依旧会存在轻微的空气流动。 哪知话音未落。 “咻——唔——咻!” 一个极为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几乎要穿透吴良等人的耳膜。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发出这个声音的竟是被吴良绑得结结实实的白菁菁。 这是她用那张樱桃小口吹出来的口哨! 第七十五章 此人应该是我岳丈吧 实话实说,吴良前世在网上看过许多口哨高手的视频,有些高手只凭一张嘴就能吹出一整首神曲来,根本不带走调的。 但还从未见过能够将口哨的声音吹得如此刺耳与尖锐的人,白菁菁绝对是头一个。 “你做什么?” 曹禀等人吃了一惊,连忙捂着耳朵喝道。 “收声!” 典韦的反应也非常快,不待吴良下令便已经用一只大手捂住了白菁菁半张脸,口哨声戛然而止。 但很快。 “咻——唔——咻!” 一个类似的声音也自墓外传了进来,虽有些遥远,但却极为清晰的传入吴良等人耳中。 这一瞬间,吴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正色对曹禀说道:“安民兄,这墓暂且放到一边,我们必须立即出去集结兵士预防敌袭!” “敌袭?” 曹禀一时之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露诧异之色。 但仅仅也只是说话的过程中,他便已经琢磨出了话中的含义。 “原来这女子竟是奸细,真是防不胜防呐!” 说着话,曹禀便“唰啦”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快步跨上石阶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一脸杀意的对白菁菁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你最好希望你们的人足够骁勇善战,否则来多少人我便送你多少尸首,最后再叫有才贤弟将你先奸后杀!” “唔唔……” 白菁菁此刻虽不能言语,但明眼人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这姑娘眼中已然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一点没有被曹禀的威胁吓到。 眼见曹禀消失在石阶之上,白菁菁扭头又怒视向了吴良。 “白姑娘真是好口技啊……不过先奸后杀是他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吴良却是“委屈”的皱了下脸,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不用捂着她了,暗语已经传了出去,我们也赶紧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为妙。” “是。” 典韦这才将捂住白菁菁半张脸的大手松开,跟着吴良上了石阶。 白菁菁顺势喘了两口气,立刻又怨恨的对吴良娇叱道:“本来若是你们到此为止,取了黄金便走,你我双方还可相安无事,怪只怪你太过聪……呸,狡诈至极!无耻之尤!卑鄙龌龊!我们守墓人与你们这伙贼人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便是拼了性命也断然不会教你们如意!” “白姑娘,万事皆可打个商量,那墓中的财物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何必呢?” 吴良并未回头,只是闷闷的说道。 通过这几天白菁菁的表现,以及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吴良早已断定这伙守墓人的人数不及瓬人军,甚至可能连正面一战的实力都没有,否则恐怕早就杀过来了,又怎会寄希望于利用疑冢骗过他们? 因此现在他也不是很慌。 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若是能不发生冲突闹出人命自然最好。 虽然瓬人军与守墓人立场对立,但对于守墓人这种有原则有立场、并且愿为自己的立场献出性命的人,吴良心里还是比较尊重的…… 前世看电影或小说的时候,那些为了一个立场或目标拼尽最后一口气的反派大魔王便总会给吴良留下深刻印象。 虽然也知道那种反派大魔王是普世价值观中的恶人,很多行为都不可取,但不知怎么,就是讨厌不起来。 “似你这等见利忘义之徒,又怎会知道世上还有些东西远在钱财之上?” 白菁菁满脸鄙夷的道。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上到了墓外。 “当当当当!” 曹禀早已命人敲响了集结铜锣。 几十名兵士听到锣声早已集结过来,将工兵铲当做兵器摆开了阵势严阵以待。 这一次瓬人军虽然总共只带了五十人,但个个都是军中精英,无论是阵战还是单兵作战实力都算不错。 更何况如今居于山顶,在冷兵器时代也算是占据了地利优势,若非遭遇大股敌军围山,所能发挥出的战力定然还要胜于平常。 片刻之后。 “沙沙沙——沙沙沙——” 半坡的林子中终于传来阵阵响动。 可惜现在已是半夜,即使瓬人军烧起的篝火照亮了一大片地方,却也仍旧无法看清楚林子中的具体情况。 “宵小之徒,缩头缩尾也不怕人耻笑,还不出来受死!” 别看曹禀盗墓的时候畏手畏脚,真打起仗来手持利刃傲立于阵前,叫阵声音洪亮威武,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说话之间,林子里终于亮起了一些火把。 一伙人已自林子之中钻出,粗看过去大概三十几人。 其中大概有十来名壮年男子,剩下的竟都是老弱妇孺……年纪最大的已经弯了腰,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小的则只有十二三岁。 只有那十来个壮年男子手中拿着长矛与关刀,剩下的人手中都是一些长柄铁制农具。 这根本就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组团外出打群架的家族,看样子只要是家里能发挥一些战力的人口基本都带上了。 不过这伙人的士气很足,脸上尽是与白菁菁一样的视死如归。 随着他们出来,又有四个绑着的人被推到了前面。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曹禀派出去分散在不归谷外围探查情况的斥候,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抓了。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忍不住吐了个槽:“这伙人咋这么耿直,叫你出来就全都出来了,能不能有点创意,实力不够,猥琐来凑啊。” “来者何人?” 曹禀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 “守墓人!” 一个手持关刀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直视着曹禀不卑不亢的道,“墓在人在墓亡人亡的守墓人!阁下既已得了黄金,若能见好就收,我等自是感激不尽,若阁下不依不饶,我等便只有与阁下拼个不死不休了!” 这中年男子面皮白净,留了髯须,说话与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分儒气。 他的模样与气质都更像是帐内出谋划策的文士,而非亲临战场冲杀的莽夫,不过看他说话的气势,倒是丝毫不虚曹禀。 话音落下,又有四名壮年男子来到被绑的斥候身边,将手中兵器对准了他们。 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便要先斩这四人给瓬人军一个下马威。 见状,吴良忽然又侧脸看向白菁菁,扬了扬眉毛问道:“此人与白姑娘眉目有些相似之处,想来应该便是我那岳丈了吧?” 第七十六章 两条路 白菁菁麻木的看了吴良一眼,此刻哪里还有心情骂他。 她还有点看不懂吴良,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胡言乱语。 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还是任何事都只走肾不走心的疯子? “你在威胁我?” 看着落入守墓人手中的四名兵士,曹禀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更加阴沉,冷冷的看着中年男子,咬牙问道。 “不敢,只是希望能与阁下打个商量,只要阁下肯就此罢手,我可以保证绝不伤这四人一根汗毛,并亲自向阁下与这四位兄弟赔礼道歉。” 中年男子挺胸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 曹禀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意,看样子已经动了真怒。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回身在一众目光坚定的守墓人之间扫了一眼,再回头时已经握紧了手中关刀,沉声说道:“那我们守墓人便不得不与阁下拼死一搏了!” “哗啦!” 话音落下,守墓人手中的兵器已经抵在了四名兵士的喉咙上面,剩下的人也是一齐将兵器与农具对准瓬人军。 “蚍蜉撼树!” 曹禀亦是一声暴喝,手中长剑指向守墓人,开口便要命瓬人军冲杀。 ! 守墓人与白菁菁皆是瞳孔一缩,遇上这么一员杀伐果断的将领,看来今天的事注定没有可能善了,只有拼尽全力舍命一搏了。 但他们心中并无退意,这是他们的宿命。 墓在人在,墓亡人亡! 哪怕明知这是必死的一战,也必须血战到底,哪怕战至最后一口气,也绝不能向后退却一步…… 就在这时。 “哎呀,等一下!有话好说嘛,何必一上来就打打杀杀,扰了墓主人清净多不吉利?”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良已经一脸笑意的走到瓬人军前面,对曹禀眨了下眼睛,说道:“安民兄,你怎么说也是压轴的主将,这种小事亲自出马未免折了身价,不如先交给我来处理,若是我处理不了再由你出马不迟。” 曹禀收到吴良的眼色,虽然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终于还是收敛杀意点了点头:“好,那就先交给有才贤弟处理。” “多谢安民兄。” 吴良笑了笑,又回头看向守墓人中领头的中年男子,结果却问了一个不着四六的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与白菁菁是何关系?” ? 中年男子一愣。 不只是他,曹禀与瓬人军兵士,白菁菁与其他的守墓人也是一脸懵逼。 这是个什么问题? 我们这儿眼看马上就要以命相搏了,现在是唠家常的时候么? 拜托能不能稍微严肃一点! 中年男子就这样疑惑的看着吴良,又看了看后面被绑着的白菁菁,最终还是一脸不解的说道:“菁菁是在下小女,阁下问这是何用意?” “也没什么用意,只是近些日子与菁菁姑娘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竟有了些莫名的好感,如今我与她的族人却要兵戎相见,心中难免有些怅然罢了。” 吴良摇头叹道。 好感!? 一听这话,白菁菁险些气笑,她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吴良这么不要脸的人,最近这些日子是朝夕相处不错,但却只见吴良欺她辱她调戏于她,这算哪门子的好感? 骗鬼去吧! 但与此同时,山下的族人们、甚至是她的父亲却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她。 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没看见我现在被捆的像粽子似的么,这样子像有好感么?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不由的动了动嘴唇刚想要向族人们解释,却又听吴良接着说道:“先生,难道此事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么?” 中年男子的语气总算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叹气说道:“你们逼人太甚,我们已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搏。” “倒也未必,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商量一下。” 吴良笑道。 “哦?阁下请讲。”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显然并不相信吴良会真心为他们考虑,但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就直说了吧,如今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断然没有不进的道理,不过看在菁菁姑娘的份上,我可以指你们两条路。” 吴良伸出两根手指,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丧心病狂的笑容,语气残忍的说道:“第一条路,你们寸步不让,我们将你们杀光,到时候不但会强行破开陵墓,将墓中之物洗劫一空,还要将整个陵墓付之一炬,并将墓主人弃尸荒野,令其死后多年依旧不得安生!” 一听这话,守墓人当即怒发冲冠,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尔敢!” “禽兽不如!” “大胆狂徒,你还是个人么?” “你若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我便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 中年男子紧握关刀的手更是已经紧攥到失去了血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副模样仿佛要活吃个人。 甚至就连曹禀与瓬人军兵士也是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 有才贤弟(司马),你确定这是在与对方“有话好说”,你是不是对“有话好说”有什么误解,而且是天大的误解? 然后,他们又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也决计不要与“吴司马”结下梁子,太毒了,太狠了,太可怕了…… “安静!各位安静一下!我这不还给你们留了第二条路么?” 然而不知何时,吴良已经又换上了一脸和善的笑容,笑呵呵的说道,“这第二条路嘛,我建议咱们来个等价交换,我保证入墓之后,除了黄金只取墓中一物,并绝不触碰墓主人尸首,除此之外我们还会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在离开之时帮你们将陵墓重新封好,同时我个人还可以友情为你们送上一个防盗小秘诀,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至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抵御一波比我们人数多出数倍的盗墓贼,如此也算是为墓主人做了一些补偿,如何?” 听了这话,守墓人中竟有部分人面露惊喜之色,下意识的点头说道: “这还算句人话!” “他真的能有这么好心?” “若果真如此,倒还算有一个交代,此人也算是良心未泯了……” “……” 有“穷凶极恶”的第一条路作为对比,这第二条路听起来竟瞬间顺耳了许多,给了在场所有的守墓人一种“赚到了”的心理错觉。 第七十七章 人俑 但这番话听在曹禀耳中,却立刻又对吴良多了新的一层认知——这他娘的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么? 有才贤弟未免也太鸡贼了吧? 所谓“除了黄金只取墓中一物”,瓬人军好像本来也只要黄金吧。 至于那些玉石宝器,按照吴良的说法早都已经成了沾染邪气的死玉,就算送给他他也是不会要的,就算上次在梁孝王墓中,吴良最终除了铜匕首,也就只带了一只小鼓出来。 还有所谓的“离开时将陵墓重新封好”,上次在梁孝王墓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为的是防止“墓主人事后纠缠不休”。 再至于所谓的“防盗小秘诀”,有才贤弟见识惊人,岂止一条,恐怕十条白条都能张口就来吧? 所以……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又是什么? 简直无耻之尤,不过我喜欢!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那么容易被这种心理错觉糊弄,白菁菁的父亲听完便皱起了眉头,盯着吴良说道:“说到底你还不是一样要开墓?这是守墓人最后的底线,不能商量!” “区别就在于,要么你们死,墓主人不但会因为你们的选择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还要受曝尸荒野之苦;要么你们活,墓主人除了损失那么一丢丢黄金,最多只会损失一件随葬珍宝,而你们则可以继续守护墓主人剩下的珍宝,这样应该还不至于影响他在地下的生活质量。” 吴良特意为他做了一下总结,而后笑着说道,“我想就算是墓主人亲临,应该也会选第二条路吧,更何况我们虽拿了墓主人的东西,却也会给出相应的回馈,墓主人并不算亏。” “当然,你不用以为我是一片好心,我只是舍不得我这群兄弟们的性命,他们的价值远在珍宝之上,动刀动枪难免有所伤亡,哪怕他们之中有一人折戟于此,也是我与安民兄最大的损失,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放着珍宝不取?” 听了这话,瓬人军兵士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暖流,一个个热诚的望着吴良,就差热泪盈眶了。 甚至就连那四名被守墓人擒住的斥候也是红了眼眶,仰着脖子隔空喊道:“校尉,司马,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不必为了我们对这伙人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动手吧,怕死还当什么兵?” 见此状况,曹禀已是忍不住暗自为吴良竖起了大拇指,心中大赞:“有才贤弟这张嘴啊,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可抵精兵一千!” 与此同时。 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墓人也是来到了白菁菁父亲身边,与他耳语道:“启儒啊,此人说的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起码陵墓与白家都可暂时避过灭顶之灾,总好过鸡飞蛋打。” “可是叔父,这有违白家祖上立下的誓言……” 白菁菁父亲皱眉说道。 “启儒,你哪里都好,就是不善变通。” 老者摇了摇头,接着又用更低的声音说道,“黄金倒无所谓,若此人果真只取一件珍宝,我们日后寻起珍宝下落来也容易许多,到时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其找回再送入墓中物归原主,如此非但没有违背祖上的誓言,还保住了陵墓与白家一脉,另外还可额外从此人身上拿到一份防盗秘诀,岂不三全其美?” 闻言白菁菁父亲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回头看了老者一眼,竟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终于点头道:“叔父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我倒没想到此节?” 如此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看向吴良,正色问道:“阁下说只取一件珍宝,并为我们送上一条盗墓秘诀,是否作数?” 成了!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当即点头笑道:“当然作数,除此之外,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将防盗小秘诀提前献出。” “哦?此话当真?” 白菁菁父亲抬眼问道。 “先生若是信得过我,可过来听我详细言说,听完先生必定能够领会我这秘诀的精妙之处。” 吴良笑道。 “家主不可啊!” “此人不是善类,莫要着了他的道!” 守墓人连忙劝道,但白菁菁父亲却执意将关刀交到了一人手中,说了一句“若我有何不测,立刻斩杀这四人,与这伙贼人抗争到底”,而后便迈着大步向吴良这边走来。 想不到此人一身儒气,做起事来竟也如此豪放果决。 吴良自恃有典韦傍身,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见他到了面前,也是主动附耳与其说道:“我这秘诀,叫做灭顶流沙,如此这般……” 其实他告诉白菁菁父亲的“防盗小秘诀”,是一种后世发现的较为奇特且有效的防盗机关。 这种机关使用积沙积石的方法,将松软的沙子覆盖在墓顶,并在沙子之中分为几层放入边角锋利形状不一的乱石,当盗墓者挖洞挖到积沙层,松软沙子便会流到洞中,沙子流动又会带动石头塌方…… 这样的机关最适合的便是这种需要自上而下进入的陵墓,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制。 “怎样?” 说完之后,吴良扬了扬眉毛,对白菁菁父亲笑道。 “嗯……不错,多谢!” 白菁菁父亲消化了片刻眼中又划过一抹喜色,竟出人意料的冲吴良行个礼,拱手说道,“也希望阁下信守诺言,恰好菁菁在你们手中,请携带菁菁一同下墓,由她代为监督阁下是否遵守约定。” “这是自然。” 吴良笑着点头。 哈哈哈,漂亮,不愧是有才贤弟,真有你的! 曹禀心中大喜,险些抑制不住笑出声来,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吴良坑了却还要谢他的事了。 …… 不久之后。 墓穴第二层的青铜棺被数名兵士合力移开,下面果然露出一块可以翻动的石板。 再将石板掀开之后,露出一条石阶的同时,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再次扑面而来,事实证明这种药香并无毒害,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而瞬间吸引吴良注意的,则是墓室之内射出的一抹幽光。 这光虽不刺眼,但却将那条延伸向下的石阶照得清清楚楚,甚至下方墓室内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 “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发出的光,竟能历经两百多年不灭?” 吴良心生好奇,立刻安顿随行的兵士在上面等候,只带了典韦与白菁菁下到秘境之内。 但才刚下到里面,三人便已被满眼的肉色彻底镇住。 “啊……人?这么多活人!” 白菁菁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叫。 只见这层墓中竟有二十多个不着一丝的妙龄女子,她们或跪或立,保持着各自不同的姿态,脸上的神态都与活人无异,就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都散发着水润之色! 事实上,一眼看到这些妙龄女子的时候,吴良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稳住之后再去仔细观察这些女子身上的细微之处时,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妙龄女子根本不是活人。 她们全都是人俑,用活人制作而成的人俑! 第七十八章 白玉杯与香唾壶 甚至就连此前一直古井不波的典韦此刻眼中也露出一抹异色,随即这抹异色又快速化作了警觉。 显然,如此香艳的画面没有几个正常男人能够心如止水。 但也是要分环境的,在这种深埋于地下的古墓之中,这样的画面给人带来的恐怕就不只是惊艳了,更多的还是无法言喻的诡异! 也是因此,典韦已经悄然移动到了吴良前面,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抵御危险的姿态。 这时却听吴良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忧心,她们早已不是活人,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尸首。” “尸首?尸首怎会如此鲜活?” 听了这话,白菁菁依旧一脸惊疑的躲在吴良身后,小心将脑袋探出来瞄向那些“妙龄少女”。 吴良则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铜匕首握在手中,绕过典韦来到最近的一个保持站立姿态的“妙龄少女”身边,自上而下自前而后细细打量起来。 如此细看之下,便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妙龄少女”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层不知是松脂还是什么材质的透明薄膜之中,大概是为了尽可能锁住身体内的水分? 除此之外,她的头顶、两个手腕、肚脐、两个脚踝处还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圆洞。 越是靠近这些圆洞的位置,那股充斥整个墓穴的药香味便越是浓郁,吴良只是凑近不小心闻了一下就被刺激的鼻子一酸差点涌出眼泪,这味道可比芥末刺激多了。 甚至就连那层不知名的透明薄膜都已经被熏成了黑青之色,不仔细看还以为“妙龄少女”在这些部位纹了身。 “这些女子应该都是药尸。” 吴良终于得出了结论,回头向典韦与白菁菁解释道,“你们看,尸首身上共有六个小洞,几乎涵盖了人体的所有部位,这恐怕便是用来灌注特制防腐汤药的孔洞,如此使汤药流遍全身,以此来达到尸身常年不坏的效果。” “不过这种制作方式极其残忍,所用之人必须为活人,若是死人血液便会凝固,汤药便再也无法注入,更加无法保持活人一般的肤色与容貌。” 这番话主要是对典韦说的,好叫典韦不必过于紧张。 至于白菁菁这个对立阵营的人,吴良并没有义务对她讲这么多细节。 不过这种“药尸”,吴良其实也是头一回接触。 在这之前,他只听说过比较有名的“毒尸”,所谓“药尸”也是他根据“毒尸”推测而来,毕竟尸体身上所开孔洞的位置是一样的,因此制作方法应该也差不太多,只不过“毒尸”注入的是水银,而不是眼前这些“药尸”体内那成分不明的汤药。 从效果上来看,“药尸”应该是“毒尸”的升级版本。 毕竟“毒尸”无论如何处理,尸身的皮肤最终还是会因为中毒呈现出瘆人的青色,但这“药尸”却依旧能够使尸首保持活人一般的血色。 只是这在西汉年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吴良就有些搞不明白了。 毕竟就算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貌似他也从未听过世间还有效果如此惊人的神奇汤药,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但是再想想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有关广川王刘去生前的盗墓经历: “晋灵公冢甚瑰壮。四角皆以石为玃犬捧烛。石人男女四十余皆立侍。棺器无复形兆。尸犹不坏。” “幽王冢甚高壮。羡门既开。皆是石垩。拨除丈余深。乃得云母。深尺余。见百余尸踪横相枕借。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形色不异生人。” 如此看来,貌似又可以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种制作殉葬人俑的神奇工艺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便在延绵不绝的历史长河中失传了而已。 毕竟自汉朝之后,用人来殉葬的习俗便逐渐被人们摒弃,甚至东汉基本上就已经杜绝,这种工艺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失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是如此,这些女子死时不知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听了吴良的解释,白菁菁略微安心了一些,便又微微蹙眉不自觉的开始同情起这些“妙龄女子”来。 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她应该是又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发表如此言论,随即又有些不忿的对吴良说道:“……你既懂得这么多常人所不知的医理,又自诩医术胜过华佗与张仲景,为何不能像那两位神医一般悬壶济世,偏要行这上见不得光的偷盗之事,岂不是辱没了上天赋予你的才能?” “方技便很高级么?” 吴良反问道。 这时候的“医术”便属于“方技”,并且被视为“贱业”,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社会地位,历史记载中,哪怕是华佗到了晚年,也时常后悔这辈子从事医术。 “哼……” 白菁菁这个原住民自然也知道这些,一时被问的语塞,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也是跟了过去好奇的打量那些“妙龄女子”。 不过与吴良和典韦不同的是,她并非仅仅只是用“批判性”的眼光观看这些人俑,有时还会盯着人俑的某些部位看上半天,然后再看看自己,时而露出羡慕的神色,时而又露出骄傲的神色,教人无法理喻。 如此看了一小会,白菁菁忽然又忍不住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些女子为何都张着嘴,是因为死时太过痛苦了吧?” “是因为墓主人要她们张着嘴死去。” 吴良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些站立的女子应该叫做‘白玉杯’,而那些跪坐的女子则应该叫做‘香唾壶’。” “什么叫做白玉杯?什么又叫做香唾壶?” 白菁菁更加不解。 “那不在墙上画着呢么?” 吴良早已不再关注这些人俑,一边四下观察殿室内的其他设置,一边指了指这些人俑东西两层的墙壁说道。 白菁菁连忙望去。 却见两侧墙壁上果然留有一副色彩鲜艳的壁画。 西侧壁画中所画乃是一个宴会场景,与会宾客纷纷安坐于席内。 场内正有十几名不着一丝的妙龄少女,她们或拿酒器往自己口中灌酒,或立于宾客身前弯腰将口中美酒送入宾客口中,任由宾客上下其手…… 第七十九章 中邪 看完这幅壁画,白菁菁俏脸已微微泛红,却又忍不住扭头看向东侧壁画。 在这幅壁画之中,呈现的是一个人起床舆洗的场景。 几名女子端着舆洗器具立于床前伺候,又有多名不着一丝的妙龄女子伏于床前,伸着脖子张着小嘴,而一名男子则正将口中秽物吐入这些妙龄女子口中…… “呕!” 看到这一幕,白菁菁胃部猛地剧烈抽动了一下,险些将肚子里面的酸水呕出来。 这些“妙龄少女”的用途,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白菁菁的承受范围,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听到动静,吴良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并未说什么话,转脸继续查看自己的新发现。 那是一个修筑于这些“妙龄女子”侧面的一个类似于吧台的多层石台,台子上摆放了……吴良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有近百枚以上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印玺。 吴良翻过几枚查看,这些印玺确实属于不同的主人。 其中便有一个刻了“魏王子且渠印”的铜制印玺,这正是可查的历史文献中广川王刘去盗过的墓主人之一。 看来这些就是广川王刘去留下来用来对人炫耀的“战利品”了。 果然如吴良之前所想,这些心理与举止不同于常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收集癖,就像许多变态杀手喜欢收集死者的遗物或收集死者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说话之间,吴良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被他装的卷了边、并且已经沾染了一些污迹的纸,这纸便是他上回从王庆那里昧来的左伯纸,一直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用铜匕首削过的碳条,这就是他的简易铅笔了。 他要将这些印玺的墓主人身份全部记录下来。 如此不仅可以让自己清楚的知道如今哪些人的墓已经失去了发掘的价值,也能够记录下广川王刘去的真实战绩,作为以后编写传记时的重要资料使用。 “……” 看到吴良的奇怪举动,白菁菁目光之中又划过一抹不解。 不过这次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发现吴良并没有将那些印玺占为己有的意思之后,便又回过头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那些“妙龄女子”,看起来心情有些复杂的样子。 …… 良久之后,吴良心满意足的将那张纸叠好塞入怀中,这才继续展开探索工作。 在这个盛放印玺的台子后面,还有几间并不算大的龛室,那些龛室中分别摆放着一些制作精美的礼器。 有食器、有酒器、有水器、有乐器、还有一些杂器。 这些礼器大多以青铜材质为主,乃是士族阶级殉葬的必备之物,象征他们高高在上的“礼制”特权。 比较吸引吴良注意的是一间专门用来放置铜镜的龛室。 那里面至少存放了几十面造型各异的铜镜,令人眼花缭乱。 据吴良所知,铜镜是天朝古代最为重要的礼器之一,历史上便有许多有关铜镜的记载,其中名气最大的四面宝镜分别是:轩辕镜、始皇照骨镜、六鼻镜与无疾镜。 这四面宝镜中最为后世熟知的又属“始皇照骨镜”。 《本草纲目》与《西京杂记》中都说:人在照这面宝镜的时候,反射回来的人影是倒立的,倘若有人用手摸心照镜,就可以照出人的五脏六腑,从而看出体内到底哪里发生了病变,如果有女子带了害人之心,在镜子面前胆又会张开,心跳加速,当年秦始皇便用这面镜子分辨身边宫女是否存有异心。 不过吴良一一查看过龛室中的铜镜之后,发现它们的工艺与花纹皆为西汉时期的新镜,照时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悻悻放弃。 不过想想也是,若这些铜镜中真有宝镜,又怎会扎堆放在这么一间不起眼的龛室之中呢? 到了此时,这个殿室的外室也就查探完毕,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内室,那里应该才是存放广川王刘去尸首的地方,若真有什么好东西,也必然是存放在内室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将内室与外室隔开的,是一块巨大的屏风。 这石屏风大概有三米来高,宽差不多五米,几乎快要触碰到殿室穹顶,只在东西两侧各留下一个两米来宽的可以通行的过道。 而吴良等人最开始移开青铜棺时看到的那抹几乎照亮整间殿室的幽光,源头便在那块巨大的屏风之后。 不过这块屏风同样十分古怪。 因为这块屏风上竟有两只居高临下的巨大眼睛! 这两只眼睛使用了大量的云母与各类玉石宝石镶嵌而成,在反射回去的幽光之中看起来极为璀璨华贵,却又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诡异感觉。 “我刚才就感觉这双眼睛时刻都在盯着我们,我们走到哪里就它就看向哪里,好像活的一样。” 白菁菁有些别扭的抖了抖肩膀,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了出来,有些担心的道,“你确定还要进去?这后面说不定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吴良刚想说白菁菁又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试图扰乱视听。 却听典韦也是声音沉闷的说道:“不止如此,这双眼睛似乎还在不停转动,我盯着它看时总有一种仿佛要被它吸进去的感觉。” “有么?” 听典韦也这么说,吴良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双眼睛上面。 只见这双眼睛上面的云母与各类玉石宝石都以一种十分规律的方式进行了排列,确切的说起来是一种螺旋排列方式,并且数量与间隔也都十分考究。 多数以云母为主,每隔四片云母,便会搭配两块青色玉石与一块深色宝石,如此循环往复呈螺旋状向外延伸。 除此之外,这些云母、玉石与深色宝石似乎又有其他的排列方式,横向或是纵向又或是斜向总能一些其他的规律…… 就这么盯着查看的过程中。 吴良也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快速转动了起来,并在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中,切实的感觉到这双眼睛竟真的要将自己吸进去! 就在这时。 “嘭!”“嘭!” 两声闷响,吴良惊醒过来连忙回头。 却见典韦与白菁菁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仿佛中邪了一般陌生! 第八十章 随侯珠 “我去!?”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吴良自是心头一紧,连忙冲过去晃动典韦。 “典韦兄弟?典韦兄弟?醒醒!” 可是无论他怎么晃动,又或是怎么大声呼唤,典韦都始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一片涣散,就像一具被抽去了三魂七魄的躯壳。 吴良心中暗惊。 刚才他看到这两只眼睛的时候,尤其是看到眼睛中那些云母与玉石宝石排列的方式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这双眼睛会转动,并且会让人感觉被吸进去的原因。 这是一种视觉错觉,叫做“弗雷泽螺旋错觉”。 这种错觉在1908年被一个叫做弗雷泽的人提了出来,并对其中的原理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以这双眼睛为例来解释就是:那些规则排列的云母与宝石玉石组成了许多个带有方向性的小单元格,这些小单元格分组聚合,便会使螺旋路线变得明显,而人的视皮层中有很多相似功能的细胞,这些细胞水平连接又互相影响,便会使视网膜上形成的简单的连续的线由于方向性单元格而倾斜,造成静止画面正在旋转的错觉,因此人类在看这样的图形时,便会因为图片的不停旋转,产生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这么说起来还挺复杂,不过如果说人话就容易理解多了,说白了就是:这双眼睛本身是不会动的,是我们自己的眼睛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眼前这双眼睛无疑便是“古人智慧不容小觑”的力证。 1908年才被提出来的理论,早在两千年多前就已经被我们的老祖宗用这样的方式呈现了出来,不免令人惊叹。 也是因为很快就看穿了这双眼睛的“秘密”,吴良自然不会相信典韦是真的中了邪失了魂,只不过看典韦现在的状况,典韦似乎还中了某种隐藏在那双眼睛中的催眠秘术。 在二十一世纪,确实有一些使用“弗雷泽螺旋错觉”绘制出来的图片用于心理学催眠,并且效果要比晃动怀表强出数倍,毕竟图片带给人们那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要比晃动怀表来的强烈许多倍。 但他还真没想到,这双眼睛里面居然也带了催眠效果。 “典韦兄弟?喂!” 吴良又大力晃了几下,典韦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看样子这还是一种深度催眠,不过好在吴良知道,想要瞬间破解催眠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有足够的外力刺激即可。 比如…… 吴良果断用拇指指甲扣住典韦的人中,狠狠掐了一下。 人中是醒脑开窍的重要穴位,中医中最突出而明确的功效就是救治危急。 不论是对中暑、中风、昏迷、惊风、晕厥、休克、一氧化碳中毒,甚至是全身麻醉过程中出现的呼吸停止,都可用刺激人中的方式来进行急救。 哪怕有时就算是坐久了腿麻,都能用掐人中的方式立刻缓解状况。 当然,这种方法也同样可以用于唤醒进入深度催眠的人,效果奇佳。 果然。 “嘶——!” 这一掐下去,典韦的身体立刻抖动了一下,一大口气猛吸进去,涣散的眼神瞬间便恢复了一些灵动。 “司马,我刚才怎么……” 看到吴良,典韦脸上尽是惊疑之色,完全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方才被那双眼睛迷了心窍,我已经将你拉了回来,现在不再去看那双眼睛就没事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 这么说倒不是强行在典韦面前装高人,主要是弗雷泽螺旋错觉与催眠这些知识说起来太过复杂,怕典韦这个原住民一时半会理解不了,说不定还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理解误区,到时候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多谢司马搭救。” 典韦当即拜谢,回头却又看到了依旧眼神一片涣散躺在地上的白菁菁,下意识的问道,“那这姑娘……” “暂时不用管她,我们先进入内室查看,一会离开时再将她拉回来也不迟。” 吴良嘿嘿一笑,眨眼说道。 这样就没有这个累赘在旁边监督他了,万一内室之中有什么不错又方便贴身隐藏的好东西,完全可以偷偷多带上那么一样两样,何乐而不为? …… 绕过屏风,吴良与典韦一同进入内室。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倒吊在穹顶之上的石龙! 这条石龙大概有四五米长,从头到尾都被涂成了赤红之色,但令人惊奇的是,它的脑袋却并非龙首,而是一个神色狰狞的——人脸? 而这条龙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则是这张人脸口中所含的那颗直径一寸有余的明珠。 此刻这颗明珠正散发着并不刺眼的幽光,这便是吴良一直在寻找的照亮整间墓室的光源。 根据刘去死亡的时间判断,这颗明珠放在这里至少已经历经了数百年,依旧能够不熄不灭,绝对是一件世间难寻的宝器。 “这龙好生奇怪,倒更像是一条蛇。” 典韦小心的将吴良护在身后,神色警惕的道。 经历过刚才的“失魂”,墓中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在他眼中都暗藏玄机,丝毫不敢再有疏忽。 吴良则一脸笑意的道:“这石龙的原型应该是‘烛龙’,《山海经》中有云:烛九阴,是谓烛龙,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天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你看这条石龙,人面,蛇身,赤色,口中又衔了一颗长明宝珠,恰好与《山海经》中的记载完全吻合。” “看来广川王刘去还真是将自己当做了仙王,竟早出‘烛龙’这样的神物拿来照明,确实够狂妄。” 嘴上说着话,吴良的注意力却早已集中到了“烛龙”口中的那颗长明宝珠上面。 在吴良的印象中,历史记载中唯一与这颗长明宝珠特征相似的东西便是与和氏璧其名的宝物——随侯珠! 后世常用的成语“珠联璧合”中,璧说的是“和氏璧”,珠指的就是“随侯珠”。 相传这是一颗极为神奇的宝珠,“珠径盈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翻译过来就是说它可以在夜晚将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通亮。 只不过在历史上,秦始皇灭掉楚国之后,终于同时获得了随侯珠与和氏璧。 和氏璧被秦始皇制成了传国玉玺,此后历时1600年,经历了100多位帝王之手,而随侯珠自此便彻底没了下文。 后世有人猜测,随侯珠可能随同秦始皇一同下葬,留在墓室中“以代膏烛”。 但这也仅仅只是猜测,并未得到验证。 随侯珠,早已成了只存在于历史记载中的宝物。 第八十一章 阴阳石 不过不管这宝珠是不是传说中随侯珠,吴良都已经对它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他既然决定在这个时代进行考古研究,那么今后便要经常出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墓室,照明自是一个必须攻克的难题。 这个时代虽然可以使用火把、油灯,甚至是价值千金的蜡烛照明,但这些照明设备的稳定性与光照范围都十分有限,有时到了特殊的环境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引发火灾,这种时候这颗可以代替手电筒和冷火棒的宝珠就变得尤为关键了。 “典韦兄弟,劳烦你帮我将烛龙口中衔着的那颗宝珠取下来,这东西我要了。”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对典韦笑道。 这条烛龙挂在穹顶,那颗宝珠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将近三米,这相当于篮球框的高度,吴良现在的身体只有一米八左右的升高,就算伸直手臂跳起来去够也比较勉强。 但典韦升高将近两米,又是实力惊人的名将,想来应该不难。 “好说。” 闻言典韦点了下头,转身便一跃而起,伸手轻轻一捞,便将这颗宝珠从烛龙口中捞了下来,双手奉到吴良面前。 “不愧是典韦兄弟,好身手。” 吴良称赞了一句,伸手将宝珠拿了过来。 这宝珠入手如同玉石一般温润光滑,手感相当不错,看起来材质应该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萤石,至于除了照明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特质,还有待日后考察。 不过暂时,他还不打算将这颗宝珠包起来,因为墓室还需要用它来照明。 如此将宝珠托在手心,吴良继续查探内室的其他摆设。 这间内室与其说是一间墓室,倒不如说是一间等比例打造的王府居所。 室内床榻、食案、书案、物案、屏风一应俱全,全部都是正常生活用的家具,并且制作工艺还十分精细,几乎每一样家具上都刻有精美的兽纹与云气纹。 只不过这些家具大概为了经久不坏,全都用较为珍贵的纯色石料塅刻而成。 这大概也是广川王刘去多次盗墓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木质家具哪怕是用的材料再好,也总有腐朽的一天,但石料却能够永远保存下去。 就像吴良准备撰写的“盗墓笔记”,为了能够留到后世也打算使用石板篆刻,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么? 这些家具之上或是之内,俱都摆放着一些较为日常的生活用具,材质或金或玉又或是青铜,放在后世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文物。 在宽大的书案上,吴良还看到了一件历史文献中有所记载的玉器: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玉蟾蜍,光洁滑润腹部中空,里面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墨迹,据说这是晋灵公的殉葬品。 当年刘去盗晋灵公墓时,墓室内的殉葬品几乎全都朽烂的无法辨认,只有这个玉蟾蜍崭新明亮,刘去便将其掠去做了储水研墨的工具。 想不到刘去死后,竟也将它带入了墓中。 不过吴良将这个玉蟾蜍拿起来仔细观察了半天,也并未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想来刘去也只是将它当做战利品收藏的吧,否则又怎会拿来储水研墨? 仔细查看过这些家具与器具。 除了叫典韦收拢了一些分量较足的金器之外,并未找到什么特别值得下手的东西。 最后吴良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置于另外一个云纹彩绘小屏风之后的床榻之上。 那是一张汉朝刚刚开始出现的带托角牙子的四脚平面大床,床的四个角都有牙子作为装饰,而床的左右两边则各自坐着两个同样不着一丝的女子。 不过与外室的那些妙龄女子不同,这些女子体态十分丰腴,身高与身板不逊于男子,初略估计生前至少得有200斤的样子…… 这次就算不看壁画,通过这四名女子的体态特征,吴良也能够大概猜出她们的用途。 天气寒冷时,她们便会将主人团团围住,用身体为主人抵御寒气,美其名曰“肉屏风”。 在四个“肉屏风”环绕的床中。 吴良终于看到了一套平躺的金缕玉衣。 这应该才是广川王刘去真正的尸身,大概是因为死去之后仍想过生前的逍遥日子,又或是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没有用棺椁,也没有用黄肠题凑,只用了能够“保持身体不朽”的玉衣。 不过这具尸身显然已经无法像上面那具鞣尸一样考证。 因为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枯骨,金缕玉衣也已经因此塌陷了下去,仅在玉片以及玉衣附近的床上留下了一些黄褐色的曾经腐烂过的痕迹…… 至于其中放于尸身上的口含、眼盖、鼻塞、shengzhi器罩盒与gang门塞。 吴良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因此也并不打算拆开金缕玉衣查看。 “看来只有这些了,准备撤……再等一下!” 吴良自己在金缕玉衣周围探查了一圈,并未发什么值得下手的东西,终于决定就此收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块至于床头位置的形状与大小都与香皂有些类似的白色鹅卵石又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块十分不算起眼的椭圆形鹅卵石,但也正是它太不起眼,放在这种几乎与刘去贴身的地方才更令人奇怪。 吴良小心将这块鹅卵石拿在手中,这才发现它的背后竟有刻字——“阴阳石”。 “这该不会是《水经注》中记载的那种神奇的石头吧?” 吴良一愣。 《水经注》中记载,阴阳石是一种能够预测天气的奇石,平时看起来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色石头,如果哪天有雨的话,石头便又会提前变为深色,比后世的天气预报还要准。 后世科研机构还曾证实过阴阳石的真实性。 推测这种石头的主要成分应该是碳酸钙,只不过还蕴含了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奇特成分,晴天空气湿度小,这种奇石就会呈现白色,而雨天空气湿度大,这种奇石便会因为吸取了空气中的湿气变为深色。 “如果真是阴阳石,倒也是个非常实用的东西,收了。”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验证这块“阴阳石”的真伪,但这并不妨碍吴良将它带去慢慢研究,于是便将其藏在了典韦怀中。 免得一会出去被白菁菁发现…… …… 这回是真的可以离开了,此行异常的顺利。 一颗照明用的神秘宝珠,一块能够预测天气的阴阳石,都是日后进行考古研究的神器,对于这样的收获,吴良表示非常满意。 但当他与典韦心满意足的走出内室时,却又立刻遇上了一个令人惊疑的状况! “唉?白菁菁人呢?” 吴良一愣。 只见在内室之外,原本倒在地上的白菁菁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依旧保持着人形的干瘪衣物! 就好像原地蒸发了一般! “会不会是醒来之后提前出去了?” 典韦下意识的问道。 “不可能,亵衣都在这里,难道出去裸奔?” 吴良从衣物中捡起一个尚有体温的红色小肚兜,十分肯定的说道,“更何况我们还在这里,她要留下来监督我,没有自行离开的道理。” “那是怎么……” 典韦一脸疑惑,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好说。” 吴良也是一样,环顾空无一人的墓室,皱起眉头道:“如果不带她一起出去,守墓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可是这里就这么点地方,她又能去哪呢?”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将白菁菁一人丢在外面,甚至后悔第二次进来之前不该给白菁菁松绑。 见识过梁孝王墓中的犼之后,墓中再出现多么诡异又或是可怕的事物,都已在他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第八十二章 可怕的暗示 “若真要开战,韦定会拼尽全力维护司马周全。” 典韦还以为吴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当即拍着胸膛郑重说道。 “典韦兄弟武力高强,对付外面那些宵小自是手到擒来。” 吴良摇了摇头,凝神沉吟着道,“总之先找找看吧,但愿不要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否则我之前的那番唇舌就全都白费了。” 说着话,两人便在殿室之中小心搜索起来。 其实这间殿室并没有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仅剩的几个死角就是位于殿室边缘的那几间龛室。 但在那几间龛室中,吴良与典韦并没有发现白菁菁的身影,那些摆放在其中的陪葬器具也都原封未动,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从龛室里面出来,吴良再次环视殿室,心中更加没底。 这么大个活人到底能去哪呢? 难道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蒸发”掉了? 可就算是“蒸发”也总得有个原因吧,这搞不清原因的“未知蒸发”,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诡事好么? 这到底是…… 吴良的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位于殿室中央的那二十多个“妙龄少女”,试图借助这香艳的画面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就是这一眼…… 久等麻袋! 吴良忽然想到一种刚才忽略掉的可能性:白菁菁如今也是不着一丝,若是与这群“妙龄少女”站在一起,岂不是很容易便能融入其中? 只可惜吴良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特意去清点这些“妙龄少女”的数量,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确定“妙龄少女”到底有没有多出一个。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白菁菁这么做的理由,完全没有动机可言啊? 再加上白菁菁留在地上那保持着人形的干瘪衣物,从任何角度去考虑,貌似都是“蒸发”比较靠谱的说…… 不过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吴良自然还是要查探一番。 “典韦兄弟,保护我。” 于是回头对典韦嘱咐了一句,吴良又小心翼翼的向那些“妙龄少女”摸了过去。 其实想要分辨这些“妙龄少女”与真人还是比较容易的,只需要仔细观察身上是否有被制作成药尸时留下的小圆洞即可。 第一个不是。 第两个不是。 第三个也不是…… 这些“妙龄少女”有些晃眼,尤其是那些青黑色的小圆洞,简直又白又圆。 好在吴良作为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完全不会受到这种这些不相干的因素干扰,只是睁大了眼睛细心的观察分辨,最多偶尔吞咽一下口水润润嗓子而已。 反观典韦,则是恪尽职守的护在吴良身边,一双眼睛最多只会扫过这些“妙龄少女”的脸庞,绝不向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非礼勿视? 呸!心里肯定很脏! 吴良心中暗忖,心里肮脏的人才会刻意回避,这完全就是欲盖弥彰,只有像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才能做到视而不见,这是一种超然物外的贤者境界。 典韦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达不到我这种境界了,真可怜。 第七个不是。 第八个不是。 第九个…… 吴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检查着这些妙龄少女。 就在这时。 “嚓嚓!” 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 吴良打了个激灵,连忙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不知怎地竟突然转过身来,而后迈开步子便向他快步奔来,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去!” 吴良没有防备,顿时吓一大跳,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典韦也是面色一紧,立刻向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手中工兵铲架在身前小心防范。 结果…… 却见那“妙龄少女”才奔了两步,身子便又猛地一矮,正对吴良跪倒在了地上? 也是这时候,吴良才终于看清了“妙龄少女”的脸。 嘿! 这不就是他正在找的白菁菁么? 这姑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如此想着。 却见跪在他面前两米之外的白菁菁已经仰起了俏脸,用那双瞳孔涣散的眼睛痴痴的望着他,轻启朱唇发出如同机器人一般毫无生气的声音:“主人万安,能伺候主人舆洗是婢子的福分,请主人不吝赏赐……” 说完,白菁菁又扶着双腿挺直了身子,微微闭上眼睛,将粉唇张开正对着吴良,而后便一动也不再动了。 这是…… 这幅姿态竟与那些“香唾壶”一般无二。 甚至俏脸之上那期待的表情还要比那些“香唾壶”更加生动一些,毕竟白菁菁现在还是活人,岂是那些冰冷的人俑可比? “这……” 典韦一脸震惊,不解的回头望了吴良一眼。 “……” 吴良也是裆下一颤。 他之前想了一万种可能,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见到白菁菁。 看她的模样与言语,显然直到现在还处于深度催眠的状态,并且完全将自己当做了服侍主人舆洗的“香唾壶”…… 也是因此,白菁菁才脱光了衣服,站到了那些“妙龄少女”之中? 这…… 吴良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之前白菁菁倒下的时候,脸似乎便正好偏向了墓室东侧那副“舆洗图”,难道是因为被深度催眠之后,又受到那张图的暗示,因此便令她将自己当作了“香唾壶”? 想到这个可能,吴良紧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令他恶寒的细节。 之前典韦倒下时,面对的则是墓室西侧的那张“宴会图”。 如果他之前没有及时将典韦叫醒的话,现在典韦会不会同样露着满身彪悍的腱子肉,正用一只大手掰着他的下巴,嘟着大嘴凑过来,然后娇滴滴的对他说:“主人,请满饮婢子口中美酒?” 呕! 吴良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可怕的既视感甩出脑袋。 接着又在白菁菁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眼中不自觉的闪过几抹惊喜之色之后,才终于正色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为我掠阵,我要施法将她的魂魄唤回来。” “是。” 典韦应了一声,背过身去小心防范。 吴良则勾起嘴角骚骚一笑,搓了搓手向白菁菁靠近过去。 第八十三章 降狮三巴掌 “噫!” 随着一声轻叹,白菁菁涣散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彩。 然后,就看到了吴良那张笑容古怪的脸庞,以及那只正掐在她人中位置的大手。 此事白菁菁还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人中被掐的生疼。 除此之外。 全身上下似乎还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就好像没有穿衣裳一样。 “你……你在做什么?” 神智终于重新占领高地,白菁菁连忙将吴良的手推开,而后下意识的抱住肩膀取暖。 也是这一抱,手臂触到自己肩膀与胸口的滑嫩皮肤,她才猛然察觉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她好像……真的没穿衣裳? 白菁菁顿时愣住,瞳仁不停的颤动。 接着脑袋一格一格的向下低去,眼睛一点一点的向下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白花花的身子,从上到下不着一丝…… 轰! 这一瞬间,白菁菁身子剧烈颤动,脑仁险些炸开,眼眶瞬间通红一片,天旋地转几乎晕厥。 “你、你这天杀的无赖!” 抬头再看到吴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白菁菁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只觉得羞愤难当,本能的抬起手臂便狠狠甩出了一巴掌。 “啪!” 吴良没有防备,这一巴掌挨的结结实实。 听到这突然动静,典韦连忙回头,只见吴良的右脸已经留下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 “司马!” 典韦眉头一皱,刚打算回身来救。 却见吴良的手臂已经毫不犹豫的甩了出去。 “啪!”“啪!” 正手、反手没有慢动作。 白菁菁的脑袋随着吴良的巴掌左右各摇摆了一下,两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了出来。 !!! 典韦瞬间瞪大了眼睛。 白菁菁也瞬间愣住,羞愤的表情夹杂着惊愕凝固在红彤彤的脸上。 整个墓室安静的出奇。 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化作了雕像。 只有吴良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脸颊,看着一脸惊愕的白菁菁恶狠狠的骂道:“次奥,这第一巴掌,是老子如数奉还给你的!这第二巴掌,是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 典韦表示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但这似乎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 白菁菁则耳中嗡嗡作响,脸上又疼又烫,脑袋里面一片混沌。 她有点不太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辱,为什么这个无赖还如此理直气壮,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恶徒? “啪嗒!” 早已在眼眶中滚动了许久的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耳鸣声逐渐减弱,白菁菁逐渐又恢复了些神智。 她可不是任由旁人欺辱的姑娘,心中的委屈与羞愤很快便又占据了大脑,白菁菁目眦欲裂,作势便要向吴良扑来:“你这挨千刀的无赖!我与你拼了……” 话音未落。 “啪!” 又一巴掌已经提前落在了白菁菁脸上,吴良瞪起眼睛喝道:“这第三巴掌,是为了叫你冷静下来!” “……” 白菁菁彻底懵神,捂着脸望着吴良,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忌惮与一抹惊疑。 这时吴良才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现在冷静了?既然冷静了我就与你把话说明白,你刚才不小心被那双怪眼迷了心窍,将自己当成了香唾壶,衣裳是你自己脱的,我才懒得碰你,若非我好心施法帮你将魂魄拉回来,你就等着这辈子浑浑噩噩,待在这里做你的香唾壶吧?听明白怎么回事了么?” “……” 听了这话,白菁菁终于想起了一些失去意识前的零碎记忆,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一眼巨大屏风上的怪眼。 很快,那怪眼便再次旋转起来,她又惊得连忙将头转了回来。 “看来你现在应该已经想起来了,想起来就赶紧去穿衣服,我们准备走了。” 吴良最后上下打量了白菁菁一遍,背过身去摆了摆手。 白菁菁这才反应过来,一抹鲜艳的红色瞬间自脖子升腾而起,慌忙跑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淅淅索索穿了起来。 片刻之后。 穿戴整齐的白菁菁再次回到吴良身后,却是始终将脑袋埋在胸前,极度没有底气问道:“所以你当真没有……没有那个我?” “哪个你?” 吴良故意问道。 白菁菁身子一颤,头埋立刻得更低,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述。 “呵,看在你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的份上,我就再好心为你科普一下吧。”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那个了你,你不仅会痛,还会出血,好好感受一下,你现在有哪里疼或是出血了么?” “脸、脸疼……” 白菁菁这次倒很认真的答道。 “脸为什么疼你心里没数么?我脸还疼呢!” 吴良顿时有些无语。 “哦、哦,我明白了……” 白菁菁这才终于转过弯来,俏脸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没事了吧,我们准备撤。” 吴良又回头对典韦招呼了一声,抬脚向通往上层的石阶走去。 “等一下。” 白菁菁立刻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连忙叫道,“我迷了心窍的这段时间内你已经去过内室了么?拿了什么东西?” “就这个,还有那些金器。” 吴良晃了晃手中的那颗不可能瞒得过去的长明宝珠,又指了指典韦用衣服包裹起来的一些金器。 “没了?” 白菁菁有些狐疑的道。 “要不你过来搜身?” 吴良作势要解衣裳。 “不、不必了,我自己去里面一看便知,你不许走!” 白菁菁向后退了一步,回身向内室奔去。 片刻之后,再从内室出来,应该是见刘去的尸首安然无恙,其他贵重物品也没有移动或是遗失的痕迹,这才终于在检查过典韦的那些金器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次算你守信,可以走了。” “阴阳石”,偷渡成功! 如此快来到墓外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吴良早早便用衣服将长明宝珠裹了起来。 曹禀正率人在墓外翘首以待。 见到吴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 “哎呦,有才贤弟?” 曹禀立刻明白了什么,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搂住吴良肩膀,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道,“你掘墓虽是把好手,但对付女人这方面可就不如为兄了,我与你说……” 正说着话的时候,白菁菁正好跟在吴良后面走了出来…… 第八十四章 未来岳丈 只见白菁菁俏脸之上可不仅只有一个巴掌印。 左边一个,右边……应该至少得有两个吧,都已经肿出大小脸来了,看过去竟有那么点滑稽与可爱…… “呃……” 看到这一幕,曹禀的眼睛顿时瞪大一些,原本想对吴良说的话也卡了壳,愣了半天才终于改口道,“有才贤弟果然还是为兄认识的那个吾辈楷模,佩服佩服。” “安民兄谬赞了。” 吴良嘿嘿笑道。 “收获如何?” 曹禀立刻又用更低的声音正色问道。 “只收了几十斤金器,不过倒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夜光珠,回去之后若是献与使君,便是使君见了恐怕也要大开眼界。” 吴良拍了拍包在衣服内的长明宝珠,神秘笑道。 “哦?” 曹禀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也知道这宝器不是现在观摩的时候,当即又克制的道,“等到无人时再看,无人时再看。” “不过这夜光珠对咱们瓬人军也有大用,入墓时若能携带此物照明必定可事半功倍,为使君寻得更多的军饷。” 吴良接着又补充道,“因此此物献与使君后,请安民兄再向使君借来暂时供瓬人军使用,我想以使君的智慧与魄力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断然不会拒绝。” “这是自然,区区一颗夜光珠,便是果真价值连城,又怎能满足我伯父心中的抱负。” 曹禀点了点头,拍着胸膛一脸骄傲的笑道,“更何况咱们上次运回来的黄金,可是已经快要助我伯父拿下徐州了,一城与一州相比,就连我都知道如何选择,更何况我伯父。” emmm……名义上是曹老板的,实际上还是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 白启儒已经再一次走上前来,拱手对曹禀与吴良说道:“阁下既已开完了墓,可否叫我那小女过来,我要亲自与她验证阁下是否遵守了此前的诺言。” “验证可以,先交换人质。” 吴良站出来正色说道。 “放人!” 白启儒也不含糊,回身挥了挥手,立刻有守墓人为那四名被捉的斥候松绑。 “让她去吧。” 吴良也冲典韦点了点头。 他现在已经不担心守墓人耍其他的花招,实力他们不敌瓬人军。 就算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守墓人的目的是守墓,肯定也不敢随便去叫外援,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了引狼入室,反倒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还是一群连猥琐都不会的耿直守墓人…… 如此交换完了人质。 白菁菁刚来到白启儒身边,便见白启儒已经皱起了眉头,盯着她那一高一低的脸颊沉声问道:“菁菁,你这脸……可是那人所打,他胁迫了你?” 白菁菁瞬间又将脸埋入了胸中,声若蚊蝇的道:“父亲,此事并不怪他,女儿在墓中迷了心窍,他为了帮女儿将魂魄唤回来才出此下策,倒是他救了女儿……” “迷了心窍为何不掐人中?” 白启儒又问。 “大概……他不懂吧?” 白菁菁眼观鼻鼻观心,低声说道,“不过父亲不必忧心,只是些皮外伤,一日便可复原。” 听了这话,白启儒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一些,点头道,“他既然肯救你,看来此前所说对你有些好感或许并非子虚乌有。” “父亲……” 白菁菁当即气的跺了跺脚。 若非此中细节实在不便言明,她真想好好与父亲说道说道,好教父亲知道她这脸上的巴掌印到底是怎么来的,下手这么狠也叫好感? 难道这就叫爱之深,抽之切? “好了,言归正传。” 白启儒只道这是白菁菁害臊,便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接着又正色问道,“你可看清他在墓中取了何物?” “我只见他取了一颗长明宝珠,就包在衣物之中。” 白菁菁说道。 “随侯珠!?” 白启儒身子一颤,皱眉说道,“那可是先王最贵重的宝物,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收为己有,他倒真是会挑!” “父亲……” 白菁菁却忽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 白启儒抬眼说道。 “女儿在墓中还看到许多……难以想象的东西,心中产生了一些疑惑,因此想问问父亲咱们白家世代守护的先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白菁菁吞吞吐吐的说道。 “住口!” 白启儒却已瞪起眼睛,声色俱厉的喝住了她,“先王身份尊贵,我白家身为人臣,岂有议论之理!从今日起,无论你在墓中看到了什么,都决不允许再对任何人说一个字,若敢再胡言乱语,休怪为父执行家法,听清楚了么!?” “是,父亲……” 白菁菁连忙低头,长了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如此严厉。 “还有一事。” 白启儒出了口气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又道,“那人倒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此前他曾允诺离去前会帮我们将先王陵墓重新封好,想来应该也会信守诺言,这便需要几天功夫,方才我与族内长者商议过了,既然你与那人还算说得上话,那人又或许真对你有几分好感,此事只能由你来办。” “何事?” 白菁菁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 “借这几天功夫,务必探明此人的真实姓名、身份、住址等信息,越详细越好,这是我们日后寻回随侯珠物归原主的重要线索。” 白启儒说道。 “这……父亲有所不知,前几天我便试探过他,可此人极为警惕,一个字都不曾向我透露。” 白菁菁为难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的似我一般不懂变通?” 白启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若有心防你,寻常试探自然无用,你为何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待他毫无防备时再问?” “这……女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白菁菁微微蹙眉道。 “你可以请他饮酒啊。” 白启儒无奈的看了白菁菁一眼,摇头说道,“他来到此处已有数日,终日只有些乏味干粮填肚,明日你打些酒来请他痛饮,他必然无法拒绝,待他饮到兴头时,你再问什么,他便八成都会如实回答了。” “若是如此仍问不出,父亲可有后计?” 这几日下来,白菁菁深知吴良不可能这么容易糊弄,于是又问。 “自然有,此人不是对你有些好感么,你便受些委屈假意对他示好,待他神魂颠倒欲迎娶你时,此事便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到时我再以未来岳丈的身份亲自问他,由不得他不说!” 白启儒捋了捋髯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祖训不能破,只要他肯说出来,我便再以八字不合为由推掉这门婚事,谅他也无话可说。” “……”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白菁菁无奈扶额,“父亲,女儿觉得……要不咱们还是干脆与他们拼了吧?” 第八十五章 我不喝! 天亮之后。 吴良果然信守诺言,命令瓬人军封闭陵墓。 封闭陵墓所用的材料几乎是现成的,山下溪边浅滩有许多河沙,山中又到处都是乱石,刚好可以将吴良传授的“灭顶流沙”付诸行动。 守墓人自然不会站在一边看着,也是连忙与瓬人军协作。 挖沙的挖沙,运石的运石,很快就形成了一副“军民同乐”的美好画面。 不过吴良也并未因此对守墓人掉以轻心,开工之前他便与曹禀提前召集瓬人军兵士开过一个碰头会,特意强调了几点: 第一、守墓人送来的吃喝,要亲眼看到他们吃下喝下之后再动; 第二、任何时候都留人站岗放哨,并且要比之前人更多; 第三、干活的时候不要出死力,让守墓人多干点,他们不会介意的,咱们留着力气养足了精神随时准备返程; 第四、不得向守墓人透露任何有关个人与瓬人军的信息。 其实第四条在吴良看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回去之后那颗长明宝珠便会在名义上献给曹老板,守墓人就算不死心,日后也只能去找曹老板索要。 这与他和瓬人军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自然不怕守墓人纠缠不休,不怕死找曹老板要去。 如此临近中午的时候。 白菁菁终于还是扛不住父亲与族内长者的轮番游说,换了一身干净修身又能露出一截脖子的新衣裳,拎着一个食盒进入了吴良所在的军帐。 “我爹说,你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此前又在墓中救了我,因此特意命我带了些酒食前来谢你。” 将食盒放在边上,白菁菁一边将装在里面的粟米酒与小菜放在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食案上,一边尽量用娇柔的声音说道。 “替我谢谢你爹,酒你先喝一口,那些菜你也先吃一口,然后就可以把东西放下离开了。” 吴良正在专心翻看昨夜用炭笔记录在纸上的印玺字样,一个个推测这些印玺的主人身份,因此只是抬了抬眼,不假辞色的说道。 见吴良是这个反应,白菁菁眼中划过一抹不悦之色,不过依旧维持笑容倒了一杯酒喝下,又将每样小菜长了一点,说道:“公子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如今我们两边正倾力协作,又怎会害公子。” “乱世之中人心险恶啊,就算已经坦诚相见的人,也需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吴良终于将那张纸收了起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白菁菁,似笑非笑的道。 听到“坦陈相见”这四个字,又见吴良眼睛很不老实,白菁菁想起昨夜墓中的情形,俏脸不由自主的微微红了一下。 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刻意回避,又端起酒坛将摆在石案上的两个杯子满上,捧起其中一杯嫣然笑道:“菁菁也要感谢公子出手搭救的恩情,无论如何也要敬公子几杯,不知公子是否肯赏脸。” 不得不承认。 她那微微泛红的俏脸配合若隐若现的修长脖颈,此刻看起来竟又增添了几分妩媚,教人食指大动。 于是。 吴良笑了笑,却并未去接酒杯,而是挑眉问道:“白姑娘要与我饮酒,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清楚。” “公子请问。” 白菁菁暂时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他。 “我酒量不好,几乎一喝酒醉。”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想问白姑娘,倘若我不小心喝醉了,白姑娘是否会偷偷解我衣衫?” “公子说笑了,男女授受不清,菁菁解公子衣衫作甚?” 白菁菁有些不解,但依然答道。 “那么……白姑娘又是否会偷偷亲我?” 吴良又笑着问道。 “自然也不会!” 白菁菁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依旧不明白他问这些问题是何用意。 “既不解我衣衫,又不偷偷亲我,难道白姑娘要趁机采我的蘑菇?” 吴良继续问道。 “今日菁菁上山不为采菇,只为与公子小酌几杯以表谢意,况且这山上皆是野菇,如何便成了公子的蘑菇?” 白菁菁听得更加迷糊,但为了完成白家的使命,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配合吴良的“胡言乱语”。 结果这话才刚说完。 就见吴良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背过身去义正言辞的喝道:“白姑娘既然什么都不做,找我喝什么酒?我不喝,白姑娘请回吧!” “……” 白菁菁顿时愣住。 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永远都比吴良慢了好几拍,任何时候都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哪怕是调戏。 但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吴良。 良久之后。 她忽然端起食案上的酒杯,自酌自饮连喝了三杯,然后莫名的摇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早就告诉过我爹,他想的这些法子对你无用。” “那你还来?” 吴良这才回过身来坐到白菁菁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直说了吧,我们白家昨夜之所以会对你做出妥协,只不过是为了保全陵墓的权宜之计罢了。” 白菁菁又喝了一杯酒,目光深邃的望着吴良,继续道,“你从墓中取出来的那颗宝珠叫做随侯珠,乃是里面最贵重的宝物,不过不管你拿的是不是随侯珠,我们白家职责所在,日后都一定必须将你取出来的宝物物归原主。” 居然真是传说中的“随侯珠”? 吴良心中一喜,嘴上却又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将你们灭掉,永绝后患?” 白菁菁并未接话,而是自顾自的喝着酒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我们守墓人分为文武两脉,武脉是日夜镇守谷内的晏家,文脉便是我们隐于山下石槽村的白家。” “为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我们白家祖上立下规矩,族内只有男子可以娶妻,女子绝不允许出嫁,就算那些娶入白家的女子,也必须是目不识丁无亲无故的孤寡,如此前后历经两百多年,人丁逐渐凋零。” “而晏家的祖训,则是终生不得出谷半步,不得与外人通婚……” 第八十六章 蚕神 “你的人见过晏家后人,就是被你们前面那伙盗墓贼杀尽的怪物,也是附近村落中传说的吃人怪物。” “他们不与外人通婚,日积月累之下早已十不存一,就算活下来的后人也几乎没了人形。” “而且听我爹说,晏家全族不知何时起便患上了一种疯病,他们时常浑身战栗无法自持,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时常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就连我爹命人给他们送来的消息,他们有时也看不懂了,甚至还会将我家派去送信的使者杀死,吃了……” “后来我们白家也不得不与晏家保持距离,只偶尔派人在谷外观望一番,若有消息也只是放在以前约定的地点,至于晏家后人会不会去取,又能不能看懂便管不着了。” 这就能够解释通当初那些神出鬼没的怪物为什么会莫名晕倒在郝萌所部帐前,最终被郝萌擒住导致团灭。 听到这里,吴良总算来了一些兴趣,直了直身子接话道:“也就是说,那些怪物其实是近亲繁殖加祖肉反嗜的产物?” “什么反嗜?” 白菁菁不解的道。 “你刚才说他们吃人,祖肉反嗜便是同类相食才会患上的怪病,这是苍天对他们降下的诅咒,就算他们没有被杀尽,用不了多久也终要绝种。” 吴良半真半假的解释道。 其实这种病在后世的学名叫做“朊病毒”。 20世纪时这种病曾在大洋洲的一个食人部落中肆虐,也是那时人们才开始重视这种可怕的疾病,研究表明,这种“朊病毒”唯一的传播途径便是同类相食,也因此被形象的称作“祖肉反嗜”。 而根据白菁菁的描述判断,晏家后人极有可能便是患上了这种病。 其实这种病想要验证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敲开晏家后人的脑壳,看看他们的脑组织有没有变成海绵体就知道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遗体已经被郝萌所部烧成了灰,自是无法再加以验证了。 “直到如今我仍旧想不明白,你的见识、口才、医术、机敏皆天下少有,有时我甚至以为你能看透人心,似你这种的怪才,就算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也是易如反掌,为何偏要跑来盗墓,难道一点不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么?” 白菁菁一双美眸盯着吴良的眼睛看了半天,终是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吴良傲然一笑,先为白菁菁满上酒,又为自己满上,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接着说你的,别扯上我。” “接下来便是最近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又何须我再说一遍?” 白菁菁说道。 “不,还有些细节是我没搞明白的,要不还是换我来问吧。” 吴良往前凑了凑,饶有兴致的道,“我想知道之前不归谷外的那些镇墓兽是谁移走的,代替镇墓兽埋入地下的那两具尸首又是谁的杰作?” “镇墓兽是我们白家移的,那两具尸首是晏家的功劳,我爹知道晏家捉了两人之后,本来还想先将人要过来审问一番,结果没想到见到那二人时他们已经只剩下了个脑袋和骨头,后来我爹带人移走镇墓兽的时候,便顺势将那两具尸首埋了进去,为的是叫那二人的同伙看到以后,心中有所忌惮不敢再进山谷。” 白菁菁一五一十的说道,“结果就连我们也没想到,不久之后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伙盗墓贼,一伙人多势众山也能搬了,另外一伙人数虽少了一些,但却狡诈无赖的很,竟比那伙人多的更难应付!” 说到这里,白菁菁用一副“说的就是你”的眼神看向吴良。 “嘿嘿嘿。” 吴良干笑了两声,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晏家的人为何每次只捉两人?” “我爹说,这是他们近些年才养成的习惯,晏家人数有限又没有足够的盐制作肉脯,一次捉两人正好能在腐烂之前吃完,再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白菁菁解释道。 “还可以这样!?” 吴良心神俱震。 在这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原因,吃人怪物竟都要讲究一个勤俭节约,可持续发展? 略微缓了缓神,吴良又道:“这么说来,前面那伙盗墓贼所受的触恶应该便不是晏家所为了,他们舍不得浪费‘粮食’。” “不错,人是他们所捉,计是我爹所施,好言相劝了许久他们才舍得。” 白菁菁倒也并未为白家开脱,坦诚说道。 “emmm……”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才道,“最后一个问题,晏家后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捉走的?据我所知,前面那伙盗墓贼夜里守卫非常严密,就算是我也无法做到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办到,更何况我的人每日夜里也在监视谷内的情况,同样不曾发现任何端倪。” “晏家作为武脉本就有些武艺,历代又修习一种能够飞檐走壁的功夫,便是在这几十丈高的山谷之内上下穿梭,依旧能够如履平地。” 白菁菁看了吴良一眼,照常说道,“不过这种功夫除了日积月累的修习之外,关键还是依靠一件宝物辅助,因此旁人是学不来的。” “什么宝物?” 吴良眼睛一亮。 “公子可曾听说过许久之前灭绝的蚕神?” 白菁菁不答反问。 “蚕神?《山海经》中记载的蚕神?” 吴良愣住。 《山海经》中说:蚕神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生活在北方的荒野上,那里有高大无枝的桑树,蚕神半跪于树上,披上马皮便会化身为蚕,不分昼夜的吐丝。 除此之外,上古神话故事中,也有一个“蚕神献丝”的典故。 但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啊,怎会有灭绝一说? “我爹说《山海经》里的记载的蚕神是假的,当年先王曾在一座古墓中寻得一个人形蚕茧,那蚕茧上的丝有小指粗细,分量极轻却坚韧牢固,几乎刀枪不入,也不怕水但却怕火,用烈火灼烧一刻便可烧断。” “先王也知道《山海经》中关于蚕神的记载,忙命人抽丝剥茧欲一睹蚕神真容。” 第八十七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结果抽完了丝才赫然发现,那裹在人形巨茧中的哪里是什么蚕神,分明就是一个浑身长满了毒毛的干瘪毛虫,只是被茧包裹着时看起来才略有人形。” “不过那干瘪毛虫脑后长有一片黑色的长毛,若离远了只从后面看去,倒挺容易叫人误会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子。” “后来先王又命人将这干瘪毛虫剖开,见从里到外果然都是毛虫,心中失望悻悻之余便欲将其与剥下的宝丝一同焚毁泄愤,晏家先辈不忍见这宝丝在火中化作灰烬,苦苦求了许久才将其中一截宝丝留了下来,自此当做传家之宝流传至今,并借此练就了一门飞檐走壁的功夫。” “再后来,先王又在那古墓中发现了些刻在兽骨上的文献,那上面也说那人形巨茧便是蚕神。” “据说距今1400年多前,北方的荒野中有一片与众不同的桑林,后来桑林经历一场大火,大火整整烧了三年之久,那种高大无枝的奇异桑树中被烧尽,蚕神也十不存一,仅存的蚕神离了那种奇异桑树竟不吃不喝活活饿死,已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 “我白家先辈后来虽翻阅了不少历史文献欲验证此事,但无奈自秦之后,世上所余古籍已十分有限,也只在《山海经》中找到了有关蚕神的记载。”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那兽骨上提到的奇异桑树,《山海经》中也有提到,只是如今早已没了踪迹,那蚕神的遗骸又是先王与我百家先辈亲眼所见,不少特征也与《山海经》中的描述相近,再加上那兽骨的记载非但在《山海经》之前,又比《山海经》更加详尽,孰真孰假倒也不难判断。” “不知公子以为呢?” 说到这里,白菁菁总算停了下来,凝神望着吴良问道。 “我觉得白家先辈分析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吴良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后世发现的秦朝以前的历史文献资料也确实极其有限,只通过那些有限的历史文献显然无法真正了解到两千多年前,甚至更久之前世界的所有细节。 再者说来,那块兽骨上所记载其实就是两个物种灭绝的故事…… 这在吴良这个现代人看来,完全就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情。 毕竟据吴良所知,仅就2020年来说,根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全球物种保护状况权威机构的数据就显示,在过去的10年里,全世界已经有467个物种彻底灭绝。 此外,还有更多的物种数量急剧下降,濒临灭绝。 所以说,蚕神可能还真就是一个早已灭绝的稀有物种,只不过被《山海经》与一些历史典故给神话了。 “不过……你先是将守墓人的情况如实告知,如今又对我提到蚕神,并特意提到蚕神宝丝,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讲故事给我听吧?” 吴良撅着屁股向白菁菁身边凑了凑,笑眯眯的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晏家一脉如今已经灭绝,他们世代相传的蚕神宝丝八成已经落入了你们白家手中,现在你该不会是想用这蚕神宝丝贿赂于我,以此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白菁菁一脸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正色说道:“这蚕神宝丝虽是宝物,但非先王殉葬之物,我白家又不善习武,因此并无太大用处。” “所以,你想用它换回随侯珠?” 吴良挑眉。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是不肯,非但不肯,恐怕还打算空手套白狼。” 白菁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菁菁姑娘!” 吴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因此我并没有用蚕神宝丝换回随侯珠的打算,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白菁菁直视着吴良的眼睛,目光坚定的说道。 “白姑娘看人真准,我这人最言而有信了,旁人是一诺千金,我是一诺万金,白姑娘请讲!” 吴良当即直了直身子,嘴巴已经笑到了耳根。 “我要你许诺,倘若有一天你留不住随侯珠,又或是已到了弥留之际,便将随侯珠归还白家,教我白家将其物归原主。” 白菁菁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便是,蚕神宝丝你藏哪了?” 吴良已经绕到白菁菁背后上下打量起来,结果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竟一脸震惊的瞄向了白菁菁下身。 “还有!” 白菁菁也不理他,继续说道,“从今日起,我便是白家派出的随珠人,随侯珠到了哪里,我便要跟到哪里,直到你兑现诺言的那天为止!” “白姑娘,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不如找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过上几年舒心日子,何苦为了一颗小小的珠子虚度一生?” 吴良抬头问道,“你放心便是,待我真留不住随侯珠时,一定给你们送回来。” “白家的女儿,从不嫁人,这是白家的祖训。” 白菁菁面无表情的道。 “不是,有句话你听过没,叫做‘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像我这样的人,你是熬不过我的,肯定得死我前头。” 吴良皱脸道。 “你倒对自己有几分了解,不过到时白家会派新的随珠人前来接替我,不劳你费心。” 白菁菁道。 “你这么做值得么?” 吴良终于难得正经了起来。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这是白家的命,也是我的命。” 白菁菁却已不再看他,转身向帐外走去,飒飒的道,“你们离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会带上蚕神宝丝前来见你。” “你跟着我肯定会后悔的,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勿谓言之不预也!” 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吴良提前预警道。 “放心吧,我会随身带上一把剪刀,勿谓言之不预也!” 白菁菁头也不回的道。 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或许是因为这还是她与吴良见面以来,头一次没有被牵着鼻子走吧? 但其实,这个决定早已经过了白菁菁的深思熟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吴良现在就将随侯珠归还,她命运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白家也是一样,无非还是像冰冷的工具一样一代一代守着一座没有指望的陵墓。 而现在因为吴良,她的生命中总算多了一个略有不同的色彩。 第八十八章 我不是闲人 三日后。 陵墓回填工作基本已经完工,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吴良便不再教瓬人军帮忙,下令返程。 这点小活守墓人完全可以自理,何况他们也未必愿意瓬人军帮忙,毕竟收尾工作还会涉及到一部分用来掩人耳目的表面工程,参与的外人自是越少越好,哪怕已经进入过陵墓的瓬人军也不例外,至少图个心安嘛。 因此吴良的主动退出,不但没有引来守墓人的不满,反倒让他们无形中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毕竟,人们都喜欢识趣的人。 也是这时,白菁菁背着一个包袱再一次找上了吴良。 “宝丝呢?” 吴良笑着问道。 白菁菁能如约而来,便说明白家的人也已经决定让她做随珠人,所以那些“家里人同意么”之类矫情的言语自是不必多说,搞得像拐带少女私奔似的。 “给。” 白菁菁直接将书包大小的包袱扔进吴良怀中。 入手很轻,大概只有三两斤的样子,吴良小心将其打开,果然看到一个比篮球略大一些的半透明丝团。 “多长?” 吴良发现这种宝丝实际要比白菁菁之前的描述还要细上一些,大概也就与前世常用的手机数据线差不多。 所以,这么一大团的话,长度应该还比较可观。 “大约20丈。” 白菁菁答道。 那就是将近70米,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丝线抽出一截用力抻了抻,韧性十足但并不会受力变形,接着又将丝线对折过来,取出腰后的铜匕首,在对折处狠狠割了一下。 丝线并未被切开,甚至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刀枪不入确实并非虚言。 “果然是宝丝!” 吴良喜上眉梢。 其实他之前在打造洛阳铲和工兵铲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其他的想法,比如用来跨越一些特殊地形的飞虎爪,也就是后世盗墓小说中探阴爪。 无奈这个时代的绳索还都是麻绳。 这种麻绳想要结实的话,就得编的足够粗壮,而粗壮的话又很难做到轻量化。 尤其是想要绳索足够长的话,就像这团宝丝一样70米长,那分量和体积估计只能用车来推了,根本没有办法用麻绳制作可以随身携带应对墓中各种复杂地形的飞虎爪。 如今有了这蚕神宝丝,飞虎抓的材料问题便得到了解决。 并且安全系数绝对要比麻绳强太多! 除此之外,这玩意儿还有一些其他的用处,到时候再说…… 于是。 “你就只带了蚕神宝丝?” 重新将包裹系好交给典韦,吴良又看向了再无其他行礼的白菁菁。 “还有这个。” 白菁菁从腰后取出一把铁剪,在空气中剪了两下,发出“咔咔”的声响,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良。 哪知还没来得及嚣张。 便听“唰”的一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菁菁已经一脸惊愕的举着一只空手,铁剪早已落入了典韦手中,并目光冰冷的盯着她,沉声警告道:“以后若再敢于司马面前显露利器,休怪韦不讲情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 白菁菁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 然而她哪里知道,这其实也是吴良提前做出的安排。 一个姑娘家家成天带把剪刀在身上多不安全,万一伤到小朋友怎么办,伤到花花草草啊、蘑菇啊什么的也不好呀? 吴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骚骚一笑,接着又问:“除了剪刀还带了什么?” “没了。” 白菁菁咬着嘴唇,没好气的答道。 “口粮都不带?那白姑娘还是请回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养不了太多白吃白喝的闲人,更何况一养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年。” 吴良当即说道。 “你怎能言而无信?” 白菁菁立刻急了。 “我只允诺你终有一天会将随侯珠物归原主,其他的可没什么都说过。” 吴良笑呵呵的道,“再说,白姑娘请看着我的眼睛,仔细看,你觉得我像是能接受白嫖的人么?” “白嫖?” 白菁菁可没听过这样的词汇,不过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如此怒视了他片刻,最终只能瞪眼说道,“我不是闲人,并非一无是处,不白吃白喝你的便是!” 上道! 吴良以为白菁菁终于领回了他的意思,当即笑着引诱她继续往下说:“哦?难道白姑娘身上还有什么我用得着的地方?” “这里不方便,你随我来。” 白菁菁咬了咬牙,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竟要去外面? 吴良裆下一颤,连忙跟了出来。 结果才刚走出来,便听到帐外忽然响起“咻咻咻”几声急促的口哨。 声音虽然没有那天夜里刺耳,但依旧很有穿透力。 这是在做什么? 吴良正有些疑惑的时候。 “呼啦啦……” 附近林子里竟有两只吴良也说不出种类的野鸟飞了过来,轻轻的落在了白菁菁手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你这口技竟能御兽?” 吴良瞬间对白菁菁刮目相看,一脸震惊。 这本事可非同小可,简直就是野外生存探险的神技,而在这个年代盗墓,绝对会不停的与渺无人迹的荒野打交道。 结果白菁菁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我这口技只能与鸟类亲善,又或是吓退一些山中的寻常凶兽,你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为你洗衣煮饭,脏活累活也能做些,总之不白吃你喝你便是。” “与鸟类亲善?” 听了白菁菁的话,吴良却未表现出失望,反倒灵光乍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鸽子么?” “六禽之一,美味佳肴。” 白菁菁有些不解的答道。 这时候天朝的鸽子还只是一种王侯之家才吃的上的美食,并未成为通信工具。 一直到了隋唐时期,鸽子不会迷路的特性才终于被人们发现,终于开始使用飞鸽传书通信互动,既快捷又方便。 作为一个用惯了手机的现代人。 吴良最不习惯的就是现在慢到令人发指的通信手段,因此心里早就有了发展信鸽通信的想法,只是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驯鸽人。 毕竟,万事开头难。 养鸽和驯鸽完全是两码事。 第八十九章 赴宴 若是此事能够办成。 以后吴良外出盗墓的安全系数便又能提高一些,不但能够随时向美人们保个平安,万一遇上危险困在了某个地方,也能够尽快用信鸽送出消息,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叫来救援。 除此之外。 这对于曹老板来说也是一件极有战略意义的事情,试想如果这个时代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传递的军情,只用两三天就能送达指定的人手中,而且还一家独有,这对于东汉末年的其他老板来说,不是开挂欺负人又是什么? 到时候又可以顺手捞一个天大的功劳,距离发丘中郎将一职再近一大步…… “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的养着你吧。” 沉吟片刻,吴良终于有些“不情愿”的将白菁菁留了下来。 其实那天在墓中看过白菁菁的身子之后,她长不长毛什么的吴良真心一点都不在意,主要是她这神奇的口技确实大有用处。 就算最终驯不成信鸽,万一哪一天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能骗几只鸟下来解决一下食物问题,对吧? emmm…… 不得不承认,这次盗墓虽然所获黄金不及梁孝王墓十一。 但对于吴良而言,收获却远要比上一次大得多。 随侯珠、阴阳石、蚕神宝丝、白菁菁……样样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尤其随侯珠更是一举两得,众所周知,秦始皇同时得到随侯珠与和氏璧之后,便命人在和氏璧上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从此成了后世1600多年天下帝王必争的传国玉玺。 而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自然或多或少也有着相同的象征意义。 回头将随侯珠“献”给曹老板,曹老板必定喜不自胜,这或许要比献上黄金更有意义。 …… 两日后,瓬人军到了鄄城。 鄄城,便是吴良提前种草,叫曹禀安排曹家人一旦发现陈留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刻举家前往的地方。 这自然又是吴良的意思。 一来,万一陈留真提前出了问题,可以避免与他的美人们走岔了道; 二来,可以顺势让曹禀了解一下前线的消息,吴良一早就知道现在镇守鄄城的是荀彧和程昱,这两个人都是曹老板重要的谋士,想来知道的消息应该不少; 三来,瓬人军此行盗回来的黄金也可以暂时放在这里,陈宫、张邈等人迎吕布入主兖州之后,正是因为荀彧与程昱急召夏侯惇,又四处走动游说奋力抗敌,才为曹操留下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因此黄金交给这二人绝对没有问题,肯定比押着黄金到处赶路更加保险,还不费劲。 瓬人军的到来,自是立刻得到了鄄城守军的礼遇。 兵士们全部被带往兵营好吃好喝的招待起来。 曹禀则被邀请前往荀彧府上接风洗尘,程昱作陪。 吴良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在前来邀请的佣仆明确表示自家主人只邀请曹禀一人之后,吴良还并未说什么,反倒是曹禀立刻就将脸耷拉了下来,瞪了那佣仆一眼,毫不客气的回道:“瓬人军还有一位吴司马,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是只邀请我一人,我便不去叨扰了,今夜就住在军营!” “这……” 佣仆只是个传话的下人,哪里敢替主人做主,却又不敢就这么回去,顿时皱起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民兄,你只管去吧,不必在意我,赶了两天路我也倦了,正好想好好歇息一夜。” 吴良无所谓的劝道。 想来荀彧与程昱作为曹老板的心腹之二,应该也对瓬人军有一些了解,否则之前捉了吕布派出来寻墓的探子,又怎会特意将这么个对五官战事的小人物送到曹老板那里呢? 所以这二人可能也知道吴良,甚至可能还了解过他的底细。 也是因此,他们派来的佣仆才会明确表示“只邀请曹禀一人”,这明显就是带着主人的命令来的。 至于为什么? 吴良觉得可能还是与“士族”观念有关。 像他这样一个既无身份有无背景的逃兵,哪怕做上了军中司马,也同样不能入得了“士族”的法眼。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句诗虽是后世之作,意思也未必完全相同,但放在现在的士族之中,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与他这样的“泥腿子”坐在一起吃饭喝酒,那便是自贱。 更何况这时候的官职很乱,“司马”和“司马”也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荀彧就是司马,而程昱则是寿张令,光看级别的话,这两人都未必在他之上,但论权力与地位,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而且。 了解过荀彧生平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荀彧一生虽慧眼识珠,为曹老板举荐了许多能人异士,这其中就包括戏志才与郭嘉,但仔细看过他所举荐过的人的资料便会发现一个共同点:那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士族。 这倒不是在批判荀彧,这时的社会结构便是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此吴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面子向来都是靠自己挣的,又不是靠别人给的。 “那不行,咱们此行一起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不能把你留在军营一个人跑去吃好的喝好的,咽不下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曹禀已与吴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当即梗着脖子道,“唉?对了,要不今晚咱们自己找个酒舍喝酒去,反正我也不愿与那群老家伙虚情假意,无聊透顶。” “……” 吴良看得出来,曹禀其实也是因为从佣仆的话中察觉到了荀彧与程昱对他轻视,因此才如此维护于他。 只不过维护的方法有些欠缺考虑。 此举若是被曹老板知道,必定会训斥他不知礼数,说不定还会因此觉得吴良也没在中间起什么好作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微微一笑,对曹禀说道:“安民兄,你只管赴宴便是,我教你些话,只要你将这些话说出来,我打包票荀彧与程昱一定会立刻派人前来请我,到时我再跟着安民兄吃香喝辣不迟。” “哦?什么话?” 曹禀顿时一脸惊奇,连忙问道。 第九十章 叫肯定是叫不来的 一刻之后,荀彧府上。 “文若叔,安民有礼了。” 见到荀彧与程昱,曹禀率先向荀彧施了一礼。 其实身为校尉,曹禀的官职已在荀彧之上,按理说应该荀彧先向他行礼才是。 但曹禀也知道自己这个“摸金校尉”的含金量没那么高,又深知曹老板此时比较看中荀彧,将他誉为“吾之子房(张良)”,许多要事都会与他商议而后动。 再加上曹禀之前跟随曹老板见他时,曹老板便叫二人以叔侄相称,而如今又在私宅之内,因此先向他行礼也没什么不妥。 “使不得使不得,安民年少有为,如今已是官至校尉,使不得啊!” 荀彧见状连忙十分亲近的过来拉住曹禀的手,一边请他落座,一边满面红光的笑道,“来来来,安民先来这边稍坐,你我叔侄二人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夜可得好好聊聊。” 如此落座之后。 荀彧又坐在曹禀身边,继续笑着说道:“我前些日子从使君那里听闻你立下奇功,解了我军燃眉之急,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呐,此次使君能夺取徐州,至少有你一半的功劳。” “文若叔谬赞了,安民能立下此功,全仗得了一位异士相助。” 曹禀谦虚笑道。 “唉,安民不必如此自谦,便是真有异士相助,那也是你慧眼识珠,领军有方。” 荀彧不动声色的忽略掉曹禀口中的“异士”,一句话便将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 曹禀则是主动望向了早已起身站在不远处陪衬的程昱,笑了笑问道:“文若叔,想来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便是程县令了吧?” “寿张令程立,拜见曹校尉。” 程昱终于找到空档,连忙上来拜道。 现在程昱已经五十多岁,还并未被曹老板重用,甚至未必得到了曹老板的信任,就算留守鄄城也是辅助荀彧,并不算得志。 他真正受到重用时还是在平定陈宫、张邈反叛之后。 正因为他在这次事件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曹老板才认可了他的衷心,将他表为东平相,屯兵于范县。 毕竟,锦上添花的人常有,雪中送炭的人可不常有。 这也正是吴良如此重视这件事情的原因,之前不论为曹老板办了多少事,都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来的更能打动曹老板。 不过此刻,程昱与荀彧的关系却是极为亲密。 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至于姓名,程昱现在就叫程立。 据《魏书》记载: 程昱少年时候,经常梦见自己登上泰山以两手捧日。 程昱自觉奇异,曾向荀彧说出这事。 后来在兖州动乱之时,程昱奔走筹谋,鄄城等三个县城才得以保全,这时候荀彧把程昱之梦告诉曹操。 曹老板听后也是颇为惊奇,于是便顺应梦兆,在其“立”字上加一个“日”字,“程立”才正式改名为“程昱”。 “不必多礼,说来也是巧了,昨日正好有人向我提到了你。” 曹禀笑呵呵的道。 “老朽区区一个县令,竟还有人向曹校尉提起,真是折煞老朽了。” 程昱受宠若惊,却又略有些不安的问道,“只是不知提到了老朽什么?” “那人说你谋略过人能断大事,又可提前看出兖州刺史刘岱(距今1年前为黄巾军所杀)无法成事,以身疾请辞急流勇退,身上自是不乏封侯拜将的本事,怎奈只为一事所累,因此到了花甲之年仍未得志,若能将此事解决,定可一飞冲天。” 曹禀依照吴良之前所授说道。 听到曹禀前面的那番赞誉,程昱不但安了心,更是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此再听到后面的话,程昱瞬间又好奇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曹禀,连忙问道:“究竟所为何事,恳请校尉明示!” 曹禀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那人还说,程县令少年时候经常会做一个奇异的梦,那梦境已经给了程县令提示,只是程县令并未领会其中深意。” “奇异的梦……” 一提到“梦”这个字,程昱脸上立刻又露出一抹惊色,下意识的看向荀彧。 他年少时确实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但这件事只与荀彧一人说过,如果荀彧没有对外人说起,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 “这?” 见程昱看过来,荀彧也是一脸的古怪。 天地良心,他可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但看程昱的样子,应该不曾对他之外的人说过,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请校尉不吝赐教,这梦境究竟有何深意?” 两人眼神沟通过之后,程昱紧接着又问。 “?” 这下反倒换曹禀惊奇了起来。 不会吧? 这程昱年少时还真经常做一个奇异的梦? 之前听吴良教他说话时,他就一直有些怀疑吴良是在诓他,尤其是见到程昱之后,他就更加没底了。 毕竟程昱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他的少年时节起码也在三四十年前。 三四十年前的事,而且还是藏在人心深处的梦境,如今才二十出头的吴良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完全不符合情理啊? 有才贤弟真这么神的么? 不过见程昱如此发问,曹禀倒也没表露过多的表情,继续依照吴良所授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昨日听那人说起这些时,我只当做是个笑话听听也就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因此没有追问。” “那么……安民,你可曾记得那人是谁?” 荀彧知道程昱因为身份所限,不便问的太紧,终于将话接过来帮这位老友问道。 “此人我刚才与文若叔提过,他唤作吴良,正是我军中的那位异士,如今官居瓬人军司马。” 曹禀说道。 “可否将此人叫来,我与程县令有些事想要问他。” 荀彧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见程昱目光殷切,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叫肯定是叫不来的。” 曹禀摇了摇头,面露为难之色,“此人性子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方才文若叔的人前去邀请我时,我便有为伯父引荐此人的意思,因此力邀他一同前来赴宴,怎奈他是高低不肯,只得作罢。” 第九十一章 捉奸 “那我便差人去请?” 荀彧犹豫了一下,又道。 说实话,此刻荀彧心中也对吴良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哪怕没有程昱在旁,他也想亲自见见吴良,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异士,居然这么与众不同。 “文若叔可以试试,不过能不能请来我依旧不能作保。” 曹禀故意傲娇道,算是小小的替吴良抱了一回不平。 然而此刻,荀彧与程昱根本不知道曹禀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神了! 有才贤弟真是神了! 果然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立刻令荀彧收起了之前的轻视,决定派人前去请他! 非但如此。 “不如我一道前往,免得那几个佣仆不会说话。” 程昱竟直接站出来说道。 这是生怕吴良不来,决定亲自去请! “既然如此,那仲德兄便亲自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荀彧理解程昱的心思。 人生在世总要图些什么。 程昱到了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县令,这官职确实与他的才华不相匹配,不说今后一定能够封侯拜将吧,总归也还是想再进几步,为程家子嗣换一个不错的将来,也为自己博得一个安稳的晚年。 若这个叫做吴良的异士真能为其指点迷津,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 结果不多时,程昱再回来却是一脸的失望:“这位异士不在军营,我命人一一问过瓬人军的兵士,他们也不知道此人去了哪里。” “不应该啊?” 曹禀面露疑色。 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吴良还说过要等着跟他一起吃香喝辣,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迹? 况且,这鄄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呢? 见荀彧也是疑惑的看了过来,曹禀略微沉吟了一下,回头对程昱问道:“程县令可在瓬人军中见到一个年轻女子?” 虽然不知道白菁菁是作为随珠人跟在吴良身边的,但近几日只要吴良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白菁菁,几乎寸步不离。 “不曾见过,军营中怎会有女子?” 程昱摇头问道。 “那程县令可见到一个壮硕如熊的力士?” 曹禀又问。 “也不曾见到。” 程昱再次摇头。 那就是私自外出了! 而且还带着典韦与白菁菁一起离开了军营,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曹禀也说不清楚。 等等,该不会是等不及出去吃独食了吧? 此刻距离曹禀前往荀彧府上已有半个时辰之久,又已经过了饭点。 以曹禀对吴良的了解,深知吴良任何时候都不会亏待了自己,哪怕这次前往元城盗墓,他都还带着杨枝和一种一看就极为贵重的“雪花盐”。 每天坚持刷牙漱口,简直比大姑娘还要细致。 非但如此,还每天都要吃三顿饭,早中晚各一次,时间还要固定……搞得历来每天都只吃两顿饭的瓬人军也跟着开始一日三餐,以至于这次出来大家伙非但没瘦,有些人竟还略微有些发福! “程县令,军营附近可有什么能喝酒吃肉的地方?” 曹禀下意识的问道。 “不到一里的地方倒是有家酒舍,距离此处更近……” 程昱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走!我与你一起去瞧瞧!” 曹禀当即站起身来,咬着牙道。 好你个吴有才,我这就去捉奸……呸,捉包! 你最好只是出去随便转转,若果真敢背着我出去喝酒吃肉还不带我,定要与我说出个一二来,否则我与你没完! “我也一道去吧。” 见曹禀与程昱都要出去,荀彧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竟也站起身来表示要与二人同行。 然后。 他们就在那家酒舍看到了正在大口吃肉大口饮酒的吴良等人。 这次吴良不但带着典韦与白菁菁,还顺便带上了最近表现不错的杨万里。 经历过这次的事,吴良已经打算启用杨万里。 将这个经验丰富的探子放出去,不管能不能找出墓来,总是能打听到一些历史记载中没有的民间传说,这些信息对吴良来说也非常重要。 “啊呀真香!” 杨万里舔了舔满是油渍的指头,起身端着酒碗对吴良敬道,“吴司马,我是真没想到,你喝酒吃肉竟也能想起我这个小人物来,我……啥也不说了,我敬你一碗,以后有啥事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咱也敢去!” “好说,都是自家兄弟,只要大家尽心尽力,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吴良也微微有了一点醉意,笑呵呵的拍着杨万里的肩膀,顺便在杨万里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就会欺负人……” 白菁菁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自是嗤之以鼻。 “……” 典韦则一边将酒肉往嘴里塞,一边瞪着眼睛注视着杨万里与白菁菁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不太信任这两个人。 而周围进出的一些客人,则是总会嫌弃的向他们这桌看上一眼,然后绕个道尽量保持距离。 毕竟。 这个年代还有闲钱进出酒舍的人,就算不是士族,也是城内的一些家产殷实的有钱人。 在他们眼中,吴良等人的行为举止实在上不得台面。 酒舍之外。 “曹校尉,这四人中……可有那位性子孤僻的异士?” 望着符合曹禀之前描述的白菁菁与典韦,程昱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 因为剩下两人绝对没有一个是性子孤僻的人,非但不孤僻,还活跃放浪的很,怎么看都无法与“孤僻”那两个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而且,这两人之中还有一人有些眼熟……对了,这不是我前些日子活捉的那个吕布手下的探子!? “唔……” 此刻曹禀已经握紧拳头开始蓄力,腮帮子抖了半天,一口气深吸下去,猛的一声爆喝:“吴有才!你立刻给老子滚出来!” !!! 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酒舍内的欢乐气氛。 “司马,校尉来了……” 杨万里赶紧放下酒碗,小声对吴良说道。 吴良也是终于看到了站在外面正对他怒目而视的曹禀,连忙起身跑出来嘿嘿干笑着问道:“安民兄你咋来了?那啥……过了饭店真心有点饿了,就先出来垫巴点,嘿嘿。” “是!我不该来,我扰了你的兴致是吧!” 曹禀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道。 “哪的话,安民兄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说安民兄领军有方……” 正说着话,吴良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不自觉循着香气的看向了立于曹禀身后的男子……此人莫不是荀彧? 第九十二章 命中欠日 荀彧是个很有特点的人。 史载他为人伟美有仪容,又比较喜欢臭美,尤其特别喜好熏香,久而久之身上总有一股香气。 正所谓“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后世不少诗人都以此作诗,因此“留香荀令”也成了美男子的代名词。 所以闻到这股熏香之气,又见此人容貌不凡,也就只比自己差了一点,吴良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除了荀彧,还有吴良还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头发与髯须已经黑白相间,年纪不小但精神却还很好,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样子,也就比典韦略低了不到半个头。 此人恐怕就是程昱了吧? 史载程昱身高八尺三寸,用现在的尺寸去换算,应该就是一米九左右的样子…… “少废话!” 曹禀怎会被吴良这么三两句话糊弄下来,当即打断了他怒斥道,“亏我还一直惦记着你,你却知会都不知会一声,便私自跑来吃喝享受,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这……是良考虑不周了,也是到了饭点饿极了,不如这次回去之后,我立刻为安民兄酿制一坛子烧酒以表歉意如何?” 吴良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道。 “不行!” 曹禀瞪眼喝道,“最起码三坛,否则我心中怨念难以平复!” “好,三坛,就三坛。” 吴良无奈点头。 “不行!我忽然觉得要少了,恐怕很难令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我要五坛!” 曹禀当即又伸出五根手指,改口说道。 “安民兄,你这是坐地起价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吴良皱眉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无c……精明一些。” 曹禀撇嘴笑道。 “行行行,五坛就五坛。” 吴良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得无奈答应下来,但见曹禀似乎又想改口,他立刻先下手为强道,“要是再加你就干脆治我的罪吧,这颗脑袋你看值几坛烧酒,拿去便是!” “呵,这次便宜你了。” 曹禀这才勉强满意笑道,这幅姿态竟与拌嘴得胜的小娘子有些相似。 等到回过头来打算向荀彧与程昱引荐吴良时,曹禀才终于注意到,荀彧与程昱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emmm…汉代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并非什么稀奇事。 许多皇帝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汉高祖刘邦、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汉哀帝刘欣……都留下过那么一段凄美的基情故事。 所以荀彧与程昱并非没有这方面的见识,只是没有想到曹禀似乎也有这种嫌疑,而且看样子可能还是个0。 毕竟,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曹禀与吴良之间的关系显然已经要比水浓的多。 看到两人的古怪神色,曹禀立刻意识到两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试图解释:“文若叔,莫要误会,其实我与……” “安民,想来这位便是你口中的异士了吧?” 荀彧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纠缠不休,很识趣的将这个话题跳过问道。 “正是。” 曹禀点了点头,回头又冲吴良使了个眼色道,“有才贤弟,这位是我伯父的别部司马荀彧荀司马,这位是寿张令程立程县令,他们二位亲自前来邀你赴宴,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拜见荀司马,程县令。” 吴良会意行礼道。 “幸会幸会。” 荀彧与程昱也是回了个礼。 见刚才曹禀那么一嚎,附近已有一些人向这边看来,荀彧本就是要脸臭美的人,自是略有些不自在,于是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吴司马移步府上一叙如何?” “那就厚颜叨扰了。” 吴良也不推辞,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历史上这二人在陈宫、张邈反叛的时候会起大作用,因此也是吴良心中的重要棋子,早见晚见都一定要见,这也是吴良向曹禀献计的原因之一。 至于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三人,则被吴良留在酒舍继续吃喝。 …… 荀彧府,客堂。 荀彧居于主位,吴良与曹禀坐在一边,程昱坐在另外一边。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食案,食案上摆了一只炖鸡与一些酒具,还有几样果蔬小菜。 “此杯美酒为安民与吴司马接风洗尘,请了。” 荀彧作为东道主,率先端起酒杯说了句祝酒词向曹禀与吴良这边示意,而后长袖掩面一饮而尽。 “多谢。” 曹禀、吴良与程昱三人齐齐举杯。 待这一杯酒喝下之后,荀彧又看了程昱一眼,终于开门见山的说道:“吴司马,我听安民说,你昨日向他提起仲德(程昱的字),竟看出了仲德少年时游过的梦境?” “正是。” 吴良笑了笑,老生常谈道,“我家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平日里无法起乩,可昨日快到鄄城时不知为何竟莫名起了乩,于是便看到了程县令少年时的梦境,并从中参出了一些道理。” 说到这里,吴良又冲程昱微微一笑,说道:“我与程县令素昧平生,竟能莫名起乩参透他的梦境,这或许是因为我与程县令之间确实有缘吧,又或许是上苍悯他怀才而不得志,特意遣我来点醒于他。” “不知吴司马从那梦境中参透了什么,请不吝赐教!” 听到这里,程昱终于沉不住气,身子微微前倾,眼巴巴的拱手问道。 “依我看来,程县令恐怕是……” 吴良假装沉吟片刻,眼睛却是越来越有神,声音低沉的说出四个字,“……命中欠日!” “命中欠日?” 其余三人皆是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不必担心,这个时代“日”代表的还只是太阳,不至于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因此三人面露惊疑之色,也并非是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话中的含义,希望吴良能够进一步进行解释。 “不错。” 吴良心中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若能将这个日补在适宜的地方,程县令定可一转大半辈子的霉运,从此扶摇直上。” 第九十三章 “对赌”协议 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因为不久之后,陈宫、张邈反叛事件便会成为程昱扶摇直上的重要契机。 从此之后依次出任东平相、尚书、东中郎将、奋武将军,一直做到了卫尉,封安乡侯,这可不就是封侯拜将么? 不过与补上这个“日”字有没有关系就不好说了…… 吴良宁愿相信是有的,毕竟历史记载中也是曹老板帮他改了名之后,他才正式开启了人生第二春。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他的扶摇直上与曹老板的倚重关系更大,若非真是信任了他,曹老板又如何会轻易为他改名? 但有些事情还真就未必能用表象来解释。 这极有可能涉及到天朝经久不衰的相术,相术中就涉及名字与命理匹配之说,毕竟被曹老板倚重的谋士多了,又有几个真的封侯拜将? 只不过吴良不太懂罢了,因此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总之。 这种小事吴良就勉为其难的替曹老板分担了,日后程昱扶摇直上的时候,也只需感谢他吴有才便是,反正曹老板胸怀天下要的是忠心,又不是感谢。 “那么,依吴司马所见,这‘日’应当补在什么地方最为适宜?” 程昱接着又问。 “这……” 吴良却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改名这种事可不是谁说了都算的。 皇帝可以赐姓赐名,曹老板也可以赐姓赐名,一家之主亦可以为家中佣仆赐姓赐名,但吴良为程昱改名,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了。 哪怕之前已经装神弄鬼铺垫了一番,也未必有用。 所以,还得用上些其他的手段。 “吴司马可是有什么难处?” 程昱不解的问道。 “请程县令海涵,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不能说,需知此事关乎天命,我若道破天机恐遭天道报应,日后需做一场法事才可化解报应。” 吴良皱眉说道。 “这法事该如何去做?我来为吴司马安排便是。” 程昱不疑有他,当即表态。 “这倒不必,法事我自会去做,只是需要购置许多祭品祭天……” 吴良又为难的道。 “祭品费用由我承担!” 程昱立刻又道。 “那就有劳程县令了,十斤黄金应该够了。” 吴良终于笑道。 “多少!?” 程昱顿时愣住。 他家虽是士族,但却已是摇摇欲坠的寒门,如今出任寿张令亦是不足一年,所领俸禄又皆是粮食布匹,而且数量还比较有限,只能说是衣食无忧,却也没多少富余。 因此莫说十斤黄金,便是一斤黄金,他也拿不出手。 “?” 荀彧也是微微皱眉看向吴良,这狮子大开口的架势,着实令人怀疑。 “?” 甚至就连曹禀都诧异的看向了吴良,他以为吴良只是来混吃混喝的,没想到居然还留了后手,这是打算连吃带拿啊? “程县令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次换吴良来问这句话了,问完之后也不代表程昱做出回应,便又自顾自的说道,“不打紧,祭品费用我可以先自行承担,程县令只需给我立个字据,言明倘若程县令依我所言,在半年之内便可得到扶摇直上的良机,那时再将黄金兑现亦是不迟,若是半年之内并无起势,那便是我胡言乱语,这祭品费用理应由我自行承担,与程县令无干,如何?” 半年? 扶摇直上的良机竟能精确到半年之内? 此人若是所言非虚,那未免也太神了吧,难道这真是上苍降下的怜悯? “好,我便依你所言!” 程昱细细一琢磨吴良的话,此事成了自己便可扶摇直上,此时若是不成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当即应道。 说完便请荀彧叫人取来笔墨。 在一张如今更适合长久保存携带的绢布上立下了一个字据,并且还取出随身携带的方印在上面盖了一个章,这才交给吴良过目。 吴良随便看一眼,将绢布放在一旁晾着,等待墨迹干了再收。 程昱则急不可耐的问道:“事到如今,吴司马可以为程某指点迷津了吧?” 荀彧与曹禀也在巴巴的等待吴良开口。 刚才提到黄金的时候,他们都对吴良产生了一丝怀疑,但当吴良将这个“对赌”协议说出来的时候,两人顿时又不自觉的开始相信。 毕竟这个协议基本已经可以排除吴良行骗的可能。 尤其是荀彧,像他这样有头脑有谋略的谋士,没有阻止程昱立下字据便是最好的证明。 更何况,程昱的头脑也未必就比荀彧差了多少,又怎会轻易上当…… “好说。” 吴良笑了笑,终于说道,“程县令那少年时的梦境乃是登上泰山双手捧日,我说的不错吧?” “不错。” 荀彧与程昱皆微微颔首。 吴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泰山乃五岳之长,盘古之首所化,正所谓‘泰山安,则四海皆安’,乃是自古帝王的封禅之地,程县令于泰山捧日,这寓意正是说你有辅佐帝王之相,日后封侯拜将岂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司马所言确实有些道理,程某年轻时倒也如此想过,可想着想着便到了这般年纪,如今依旧一事无成。” 程昱接话说道,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问题便出在程县令虽有封侯拜将之命,但却并未顺应天命,因此才蹉跎一生。” 吴良笑呵呵的道,“恕我直言,程县令姓程,单名一个立字,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倒的确是个好名,可程县令却与众不同,你早已立于泰山之巅,比一般人的起点都高出许多,如何再立?” “是啊,如何再立?” 这番话倒是令程昱极为受用,他自诩才高八斗,多谋能断,远非一般人可比,但却始终“立”不起来。 “顺应天命,捧日则立!” 吴良见前面铺垫的已经差不多了,终于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捧日则立?” 程昱微微一愣,细细琢磨其中含义。 荀彧与曹禀也是眉头微蹙,静心品酌这个“捧日则立”中的意思。 短短几秒钟之后。 “昱!?” 程昱与荀彧几乎同时将这个字说了出来。 “不错!” 吴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大声说道:“所以我才说程县令命中欠日,只要程县令将这个‘日’字补入姓名之中,便可顺应天命,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 “报!” 一名军官急匆匆的跑到了客堂门外。 “何事?但说无妨!” 荀彧知道曹禀与程昱都不是外人,吴良……既与曹禀关系如此密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便直接问道。 “禀告司马,城外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声称乃是曹使君家眷,末将特来请示司马是否打开城门放行?” 军官连忙答道。 上架感言 接到通知,这本书明天中午12点正式上架。 首先感谢我所在的第六编辑组和我的责编泥鳅,这本书开始之初,是他给了作者菌最宝贵的意见。 老实说,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是忐忑,这次尤其忐忑。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作者菌已经半年多没有发过任何vip章节了。 这半年除了工作,作者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家庭的新成员身上,是的,今年4月29日,作者菌喜提爱女,至今还没从做了爸爸的喜悦中走出来。 不过生活还要继续,做了爸爸还仅仅只是开始。 作者菌想给小公主更好的生活,就必须尽快滚回来码字赚奶粉钱。 也是因此,这本书对作者菌尤为重要,好几天睡不着觉。 在这里恳请各位老板高抬贵手,务必给作者菌一个首订。 首订真的太重要了,直接影响这本书未来能走多远。 毕竟看这本书的老板都是财大气粗家里有矿的土豪。 您随便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都是石油,随便收条短信都是至少6位数的到账信息,随便打开窗户吹进来的都是黄金尘暴,随便刮张彩票开出来的都是头奖…… 几分几毛的订阅钱,您就当添个彩头,开着保时捷回村的时候,在村头赏了作者菌一根华子。 接下来说下作者菌的更新计划: 明天中午12点过后作者菌会一下子更新五章,接下来能写多少尽量发多少。 今后加更的话,原谅作者菌手残,码字速度实在感人,为了防止欠下加更还不上,暂定为: 累计两个舵主,也就是2万币打赏加一更; 直接打赏一个盟主,加六更; 另外除了明天是存稿,今后作者菌的章节字数也会提升起来,保证尽量每章达到3000字,这样作者菌应该就长了,不要再说作者菌短,真的不短,而且要越来越长。 最后。 再郑重的恳求各位: 首订啊!首订啊! 看在作者菌现在还在拼命码字的份上,给作者菌一个首订吧! 毕竟各位老板长得帅还那么有钱,荀(gou)彧(huo)见了都得给你们跪下。 第九十四章 路走窄了【求首订】 “使君的家眷怎么忽然到鄄城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听了军官的报告,荀彧当即面露疑惑之色,“传我的命令,暂时不要开门放行,待我与曹校尉亲自验明身份之后再做定夺!” 他显然是在怀疑来者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曹老板家眷迁移一定会提前知会沿途官员,每过一处官员都要提前出城迎接,并且离开时还要派兵一路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外面这伙人若真是曹老板家眷,完全没有理由突然来临。 这其中或许有诈。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曹禀与吴良已经站起身来。 曹禀神色焦急的对荀彧说道:“文若叔,速速随我前去验证,或许真是我伯父的家眷,若果真如此,陈留恐怕已经出事了!” “陈留?陈留由使君至交张邈张太守镇守,近日又未收到任何战报,怎会出事?” 荀彧依旧一脸的不解。 今年春天曹老板第一次征讨陶谦的时候,还曾对家眷嘱托说:“我如果回不来,你们可以去投靠孟卓(张邈的字)。”后来凯旋而归,见到张邈,两人竟相视而泣。 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无间。 所以在没有收到任何战报的情况下,荀彧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陈留到底会出什么事。 “边走边说!” 说着话,曹禀与吴良已经走到了客堂门外。 荀彧与程昱一脸疑惑,互相对视了一下,也是连忙跟上。 …… 前往城门的路上,吴良也一直暗自思考陈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荀彧刚才说没有收到任何战报,也就是说陈留暂时还没有出现战事,就算张邈有反叛的念头,应该也没有正式发动兵变。 若是如此,曹老板的家眷为何要依计赶来鄄城呢? 除非…… 他们发现了张邈有了不同寻常的动作! 只是这动作到底是什么呢? 吴良一遍一遍的回顾自己所知的历史,终于又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吕布! 《三国志》记载: 在张邈反叛之前半年,也就是最近,吕布因为在袁绍那里会战黑山军张燕立下了战功,又犯了骄横跋扈的毛病,因此遭到袁绍疑恨,暗中派甲士暗杀于他。 吕布虽有所防范幸免于难,却也只能再次逃亡河内与张扬汇合。 而在逃亡途中,吕布途经陈留,张邈派人出城迎接,不但对他大加款待,临别时两人还握住对方的手臂立誓结好…… 如今,距离历史上张邈反叛曹老板刚好还有不到半年! 也就是说,吴良与瓬人军前往元城盗墓的同时,吕布其实已经到了陈留,两者差不多是擦肩而过? 也是因此,在不归谷瓬人军遇上的才是吕布的部将郝萌,而不是吕布亲临。 毕竟那时吕布可能正在跑路,能留下一小股部队出来盗墓就已经算心大的了,又怎会亲自冒险在路上耽误时间,万一被袁绍追上怎么办? 不过这个推测也依然存在一个小小的漏洞。 如今吕布与曹老板并未交恶,就算吕布途经陈留与张邈见了一面,甚至立誓结好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至少对于不知历史的曹家人来说并不需要如此警觉。 毕竟这个年代连横合纵本就是常有的事。 历史上曹老板也不曾因为此时责怪或是怀疑张邈,来年夏天三征陶谦时,依然将让张邈驻守陈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也是因为这份信任,曹老板才差点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除非…… 吴良收服典韦时,对赵宠的那番敲打落入了张邈耳中,到底还是刺激到了张邈。 以至于这次张邈与吕布会面时,说了又或是做了一些比较激进的事情,并且这些事情还落入了曹家人耳中,因此才依计出逃? 正如此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之上。 “来者何人?” 曹禀借着火把的亮光尽力向下张望,却依旧无法看清城下之人的面孔,只能大概看出下面大概聚集了几百人,于是只得大声问道。 “安民?城上的可是安民?” 城下响起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 “丁伯母?” 曹禀瞬间便听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连忙回头对荀彧说道:“文若叔,快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城下正是伯父家眷,绝对错不了!” 这时吴良也赶紧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陈金水、尹健等人可在下面?” “在哩!” 陈金水那独特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美人都安然无恙吧?” 吴良又继续嚎道。 “放心吧司马,连根汗毛都没少,兄弟们可上着心哩!” 陈金水回道。 “好好好,一会请你们喝酒!” 吴良喜不自胜的道。 “……” 回头却见曹禀、荀彧、程昱,以及城墙上的诸多兵士都一脸古怪的望着他。 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不先关心使君家眷是否有恙,反倒先关心起自己的美人来了? 而且还是当着一众使君家眷的面…… 唉,人这一生的路呐,都是自己走窄的,怨不得旁人。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吴良本来就打算在曹老板面前走出一条“知足不辱”的窄路……这话不是吴良说的,正是刚刚受了吴良“指点”的程昱说的。 也是因此,历史上程昱舒舒服服的活到了八十岁,寿终正寝。 这便与此时更受曹老板倚重的荀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历史上荀彧绝对要比程昱的功劳大得多,但结局却远不如程昱圆满,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 曹老板家眷虽然不少,但也远没有几百人之多。 这其中除了吴良的美人与曹府的亲卫之外,还有那些是当初留在陈留的瓬人军兵士,此行他们也跟着一起来了,途中刚好担起了护卫的职责,也算是物尽其用。 对待曹老板的家眷,荀彧与程昱自是丝毫不敢怠慢,连夜便为他们腾出一套大宅子安顿下来。 吴良的家眷也得到了一处小宅。 规模虽然不及陈留的那处宅院,但怎么说要比军营舒坦的多。 而且,待张邈的事办完了,吴良肯定还要返回陈留,这里只是暂时居住,自然也就没必要那么讲究了。 如此江美人们安顿好,吴良终于得空将陈金水等人叫了过来,将心中的疑问问出:“陈留究竟出了何事?” “张邈有动静!” 尹健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说的,是使君家中的亲卫说的,他们受曹校尉嘱托密切关注城内一举一动,近日探知吕布所部已经到了陈留附近,张邈非但秘密派人送去粮草,让他秘密驻扎在了密林之中,还屡次深夜与其密会。” 第九十五章 清河公主【求首订】 “密会?” 吴良微微蹙眉。 历史上张邈这次是公开与吕布会面,否则此事也不会载入史册,如此一直到了差不多半年后,陈宫游说了一番才终于下定决心反叛。 即是说,这次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敲打,使得本就不安的张邈提前动了心思? 这倒也可以理解,陈宫一番游说就能够说动他,那吴良一番敲打惊到他自是不足为奇。 “正是。” 陈金水接话说道,“不过使君的家眷却对此不以为然,尤其连夜被亲卫护送出城之后,又听亲卫说,曹校尉乃是听了你的话才如此安排,已有不少人对你心生不满,路上受累时不知道骂了你多少回,就连丁夫人也说曹校尉是受了你的蛊惑小题大做……有才兄弟,你可要当心了,丁夫人若是因为此事向使君告你的状,你恐怕就要遭大劫了。” 说到这里,不仅陈金水,尹健等其余五人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老板家眷的反应就符合历史了…… 这个丁夫人吴良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可是个狠人。 作为曹老板的原配夫人,丁夫人无法生育,曹老板也不曾因此冷落于他,反倒在长子曹昂的生母刘夫人早亡之后,将曹昂过继给了她。 长子曹昂啊,按照那时的礼节,长子才是曹老板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即是说如果曹昂没有死,哪怕这丁夫人不能生育,今后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后的人。 由此可见,曹老板对她有多上心。 可惜,距今三年后曹昂与典韦、曹禀一同死在了宛城。 丁夫人因此终日以泪洗面,还常常埋怨曹老板,曹老板为了让她冷静一下,便将她送回了娘家。 哪知此去便一去不回,曹老板后来又亲自登门示好,丁夫人也不理他。 甚至曹老板最后表示如果这次不跟他走就是诀别,丁夫人也照样没有回应,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就算这样,丁夫人死后,曹操也依旧厚葬了她。 这就是丁夫人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哪怕曹老板后来纳了许多妾室,也终究无人可以撼动。 所以,陈金水等人担心此事并非没有道理。 “这倒无妨,此刻使君的家眷如今有多厌恶我,日后便会有多感谢我。”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 “此话怎讲?” 陈金水等人不解的问道。 “说了你们也不懂,好了,酒肉一会就有人送来,你们用过之后先去歇息吧。” 吴良神秘一笑,便在陈金水等人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出了小宅。 现在吴良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张邈,这次反定了! 这确实与他的关系很大。 这么说吧,如果这次曹老板的家眷没有连夜离开陈留,张邈或许还会有所犹豫。 但如今在他的“提前种草”之下,曹老板的家眷连夜出逃,张邈发现之后定会以为曹老板已经准备对他动手,因此才会提前接走家眷,如何还有犹豫不决的余地? 只要张邈反叛。 曹老板的家眷知道此事是他提前安排,感官便会立刻由坏变好,这几天吃的苦也全都变成了甜,这可是救命之恩,自会心怀感激,免不了在曹老板面前为他美言。 曹老板得知此事之后,也自会看到他的“忠心”。 emmm……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去了解曹老板前线的战况,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提前做出一些安排,接下来就可以安心等待收获了。 …… 安置曹老板家眷的宅子内。 荀彧与程昱两人都在门口守着,亲自指挥亲卫与兵士帮忙搬运随行物品,这可是使君的家眷,除了吴良,谁敢怠慢? 吴良知道以他的身份不便直接向这二人打探前线军情,于是打过招呼之后,又拉住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瓬人军兵士,问道:“曹校尉何在?” “禀司马,曹校尉就在内院,进了那个院子便能见到。” 兵士拱手说道。 “辛苦。” 吴良点了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内院中,曹禀正被两男一女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缠着说话。 那个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杏眼鹅蛋脸,看起来甚至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另外两个男孩,则一个大概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六七岁的样子。 即是曹老板的家眷,应该都是曹老板的子女。 只不过到底是谁吴良还不好做出判断,只能大概推测那个六七岁的孩子可能是历史上的魏文帝曹丕,因为这个时候曹丕应该刚好六七岁。 见吴良进来,冲他使了个“救命”的颜色,不动声色的问道:“有才贤弟,家眷可都安排妥当了?” “多谢安民兄挂念,安排妥当了。” 吴良拱了拱手,使了个眼色道,“安民兄,我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先自己玩闹一会,我去办些事,一会再来听你们说话。” 曹禀感激一笑,连忙借机安抚三个孩子脱身。 哪知话才说完,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已经来到吴良面前,一双杏眼充满敌意的打量着吴良,开口问道:“你便是那个害我们连夜赶路的吴有才?” “正是。” 吴良低下头行礼道。 “我母亲说你不是好人,害我们无端吃了许多苦,待我爹与大哥回来,我定要他们治你的罪!” 小女孩当即气势汹汹的道。 “我何罪之有?”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走走走,先办正事。” 见状曹禀连忙过来拉住吴良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嘱咐道:“有才贤弟,你千万不要招惹于她,她是我这些兄弟姐妹中最难应付的人,你放心,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在伯父面前替你作保。”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 吴良奇怪的问道。 “她叫做曹旎,乃是我伯父亡妾刘夫人的遗女,如今与子脩一同过继给了原配丁夫人,是伯父家中长女。” 曹禀答道。 “曹ni?” 又是个好名字! 吴良习惯性的裆下一颤。 但亡妾刘夫人的女儿…… 据吴良所知,刘夫人总共只留下了三个孩子。 一个曹昂、一个曹铄。 还有一个女儿,姓名不详,但却有一个名号叫做清河公主。 这清河公主越发是个狠人,历史上因丈夫夏侯楙利用在外驻守的机会,蓄养了多名绝色伎妾,便直接设计陷害诬告于他,险些将其害死。 emmm……这样的狠人,确实招惹不得! 第九十六章 有钱就是不一样【求首订】 来到宅子门口,吴良已经向曹禀传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曹禀见到荀彧与程昱二人,便依言问道:“文若叔,如今我伯父的家眷到了鄄城暂避,有文若叔与程县令在此驻守自然无忧,只是不知前线战况如何,伯父是否顺利?” “自然顺利!” 听到这个问题荀彧顿时来了精神,神采奕奕的道,“使君已于半月前攻破郯城,陶谦率领残部退至淩县,使君趁胜追击,如今已取下东海、琅邪两地,直至此徐州已有大半落入使君之手,如今使君正欲回军向南推进,若能在天寒地冻之前再拿下邳、广陵两地,徐州便尽数落入了使君手中。” 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听到荀彧的描述,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北部琅邪已于青州相连,青州刺史田楷与刘备虽解救陶谦不成,但依旧有不少兵力屯于此处,必定严防死守,再加上还有北海的孔融与田楷、刘备唇亡齿寒,必定出兵相助,这一仗短期内肯定不可能打完。 何况,就算能打,北方的袁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定然不会坐视曹老板轻易将兖州、徐州、青州尽收囊中,一家独大。 曹老板及随军的谋士戏志才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才在拿下琅邪之后回军南下。 但下邳与广陵恐怕更加不会顺利,尤其是广陵郡。 需知此时的广陵郡太守便是张邈的亲弟弟张超,历史上也是迎吕布入兖叛曹的关键人物之一。 此时张邈反叛已成定局,而且应该就在最近,那么张超便非但不会打开城门迎接曹老板,还会在张邈反叛的同时,悍然出兵拖延曹老板回军救援。 至于陶谦。 历史记载中,这个家伙被曹老板打败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南下逃回丹阳老家。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曹老板这次杀不了他,他最多也只剩下不到一年便会病死。 “竟如此顺利?伯父果然勇武绝伦!” 曹禀激动的道。 然后就听身后的吴良忽然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使君此次征讨徐州,应该不曾屠城吧?” “使君为何要屠城?” 荀彧不解的看了过来,皱眉问道,“使君乃仁义之师,近日攻城略地非但不烧不杀,还一度施粥赈济城内穷苦百姓,因此攻打徐州之时,每到一城皆有百姓出城迎接,有时守城官兵听闻使君来了,甚至大开城门举城投降,甘愿为使君所用,使君声势一时无两,又怎会做出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这才是曹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东海、琅邪两地的主要原因吧? 厉害了我的曹老板。 有钱有有钱的打法,没钱有没钱的打法。 需知历史上这次攻打徐州不成,明年夏天再次出兵时。 不知是因父仇屡次未报心中恼怒,亦或是粮饷亏空的亏吃怕了,竟命部下一路大肆杀戮抢夺,所过之处“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据说仅在彭城一城,曹军便将数万人赶入泗水河中活活淹死,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动。 但这一次,提前得了梁孝王墓的黄金,曹老板讨伐陶谦明显顺利了许多。 不但心情舒畅,粮饷也无忧虑。 想不到竟就用出了这样的“怀柔攻心”战术,不战而屈人之兵,既得名又得地? emmm…… 吴良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功不可没,若不是他及时来到这里,帮曹老板盗了梁孝王墓,恐怕来年夏天,徐州百姓恐怕难逃血流成河的命运。 悄悄给自己点个赞,顺手做个安静的无名救世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种感觉还挺好!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便昧着良心笑道:“荀司马说的也是,使君向来宅心仁厚,我军又是仁义之师,怎会做这种残酷的事,是我胡言乱语了。” 荀彧终于不再提及此事,又皱起眉头看向曹禀:“只是这陈留……安民,你说陈留恐生变故,因此才命亲卫护送使君家眷星夜赶来鄄城,这传闻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 曹禀下意识的看了吴良一眼。 “我说的。” 吴良将话接了过来,现在已经到了抢功的时候,舍我其谁? “那陈留太守张邈与使君可是至交好友,就算密会吕布也不能断定他便有了反叛之意,或许只是在为使君拉拢吕布也说不定,你如何便敢断言?” 荀彧问道。 “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家祖上乃是一脉相承的乩童,平日里无法起乩……” 吴良果断又把这一套万能籍口搬了出来。 但见曹禀、荀彧与程昱三人都是一副“行了行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的表情,便干脆跳过了后面的话,顿了顿直接说道:“此次离开陈留之前我莫名起乩,已经预感到了此事,因此提前预警。” “你有几成把握?” 通过程昱的事,荀彧此刻也对吴良“起乩”的本事略有一些信任,但事关军机要务,又不敢完全以此作为依据。 “十成。” 吴良干脆拍着胸膛笑道,接着又道,“不管荀司马与程县令是否确信,防范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实不相瞒,这次我们瓬人军带回来一批黄金回来,虽然不是太多,但应该足够荀司马这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强城防招募兵马,做好万全准备了。” “倘若张邈果真反叛,荀司马进可攻退可守,不会陷入被动局面,落得一个守不住家的下场。” “倘若张邈没有反叛,到时使君凯旋归来,荀司马再将招募来的兵马交与使君,也不算挪用军饷,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岂不一举两得?” 按照吴良心中的计划,他的任务便到底为止了。 只要曹老板知道是他提前预警,这便已是大功一件,任何人都抢不走这个风头。 至于招兵买马,迎敌打仗之类危险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甚至连献策都绝对不会。 毕竟打输了不但要被曹老板责怪,还有可能被敌军斩于马下; 打赢了万一曹老板觉得他有将帅之才,从此非要带着他南征北战,那他这悠闲惬意的盗墓生活可就彻底毁了。 说完,吴良又看向程昱,笑呵呵的道:“而且……程县令前脚才刚补上命中欠下的日,这件事便接踵而至,这未尝不是一个信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第九十七章 鸽子也会中暑【求首订】 与荀彧和程昱说完这些之后,吴良便告辞离开了。 是否愿意将这次带回来的这批黄金交给荀彧与程昱使用,那是曹禀的事。 是否愿意听从他的意见提前加强城防招兵买马防备张邈,那又是荀彧与程昱的事。 与他吴有才又有何干? 反正他想要的功劳已经提前拿到了手中,只等曹老板回来听闻了这次事件的始末,自会对他“莫名起乩”的本事刮目相看。 何况就算退一万步说,历史上张邈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反叛。 鄄城、范县、东阿这三个地方最终也被守了下来。 而曹老板家眷已经因为他的预警提前到了鄄城,他和美人们现在就在鄄城,战火怎么也烧不到这里。 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 如此回到自己的小宅子,典韦与白菁菁也寻了过来。 “你来得正好,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 看到白菁菁,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话?” 白菁菁一脸疑惑。 “我这里不养闲人。” 吴良说道。 “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道。 “从明天开始,你为我养鸽。” 吴良咧嘴笑了笑,说道。 “可以。” 白菁菁虽然不明白吴良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依旧点了点头,临了却又问道,“但鸽舍在哪,鸽子又在哪?” “后院有一间小柴房,明天我叫人帮你改造一下,暂时当做鸽舍应该不成问题。” 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嘿嘿笑着说道,“至于鸽子嘛……城内不少大户家中应该都养有鸽子,今天我在荀彧府上便曾见过,你的口技不是能与鸟类亲善么?这件事便交由你自己解决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叫我去偷?” 白菁菁顿时瞪大眼睛。 “说什么呢,你与鸽子亲善,鸽子情愿跟你回家,这分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吴良义正言辞的道。 “那就是偷,我不干!” 白菁菁撇头说道。 “典韦!” 吴良当场翻脸,扭头对典韦喝道,“把这个不但想白嫖我,还觊觎我身上宝贝的闲人丢到城外去,以后不许她出现在我一里之内的地方!” “是!” 典韦可不管吴良是不是在口嗨,当即上前便要拿人。 “等、等一下,我干,我干就是了,你怎地如此无耻!” 白菁菁果然瞬间屈服。 “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么?” 吴良这才作罢,笑呵呵的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在我的鸽舍中看到十只鸽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否则你就是我眼中的闲人。” “哼……” 白菁菁已经不想再理他。 只是冷哼了一声,一撅一撅的向已经提前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忽然有所感触,扭头看向典韦,咋舌问道:“典韦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因小失大了?” “司马为何如此说?” 典韦不解的道。 “她今夜既能答应为我养鸽,应该也能答应别的事情。” 吴良一边摇着头,一边向院内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因小失大啊,真是因小失大啊……” 与此同时。 “阿嚏!” 正连夜与曹禀、程昱商议计策的荀彧忽然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 接下来的几天,曹禀、荀彧与程昱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屯粮的屯粮,招兵的招兵,采购兵器的采购兵器,不止是在鄄城与寿张,还要去附近的廪丘、秦亭、范县、成阳等地奔走,终日连个人影都极难见到。 尤其是曹禀,这个家伙早就想上战场一展拳脚,奈何曹老板不给机会。 这次终于有了上阵杀敌的可能,自是比谁都要卖力上心,恨不得立刻带上一队人马向陈留杀去,大有一副就算张邈不反,也得掐着他的脖子逼他造反的架势。 而与他们几人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吴良。 他每天除了调戏一下自己的十个美人与白菁菁。 剩下的时候便到处闲逛,偶尔再去看看自己的鸽舍与鸽舍中日益增多的鸽子。 还是白菁菁能干,短短几日下来,他的鸽舍已经初俱规模,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五十多只,只是因为还未养熟,暂时都先关在笼子里认家。 看到这可喜的一幕,吴良对这些鸽子自是关爱有加。 因此总能细心的从鸽子中发现那么几只中暑又或是抑郁的异类,为了防止感染其他的鸽子,只好忍痛将其祭庙。 什么庙? 五脏庙! 对于这种不尊重自己劳动成果的行为,白菁菁自是恨得咬牙切齿,每次吃烤鸽的都发泄似的咬的很大力,骨头都能咬碎。 当然。 曹禀并非没有邀请吴良一同去立战功的意思,好兄弟自然要有福同当。 不过吴良却很委婉的拒绝了他:“安民兄,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逃兵么?因为我得了一种不能上战场的病。这种病学名叫做‘战后心理综合征’,是一种治不好的心病,你要真对我好就别带我去,否则我要再在战场上当了逃兵,以我现在的官职,你觉得使君会如何处置我?” “将领临阵脱逃,怕是罪上加罪……” 曹禀自然知道。 于是这件事便就此作罢,曹禀不再提起。 不过他临行前还是托付给了吴良一件事,他不在的时候务必替他照看好曹老板的家眷,并嘱托曹家亲卫,一旦有事找不到他,便去找吴良解决。 对于此事,吴良推脱不开也就认了下来,不过迄今为止还一次都没去过那个大宅子。 毕竟,曹老板的家眷因为连夜迁徙的事都对他有不小的意见,难道主动送上门去找嫌弃么,吴良才不会那么自贱? 但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这日午后,吴良正躺在一张躺椅哼着小曲晒太阳,一名曹家亲卫忽然前来求救:“吴司马,出事了,出大事了!” “别急,究竟何事?” 吴良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二公子不知为何忽然染了重病,高烧不止浑身战栗,已经下不了床了,请吴司马快去看看吧!” 亲卫气喘吁吁的报道。 “请城内的医师看过了么?” 吴良又问。 听到这话,不远处的白菁菁顿时有些不解,心中思量:“为何要请城内的医师,你自己不就是医师么?” 好在白菁菁也不是个爱插嘴管闲事的人,只是在心里想想。 否则若是将这句话说出口,吴良一定会立刻考虑将她赶走,留着么个多嘴的人在身边可是要坏事的。 开什么玩笑! 医术这种事之前与白菁菁吹个牛装个x还行,但绝对不能在曹家人面前装。 之前在元城的时候使用艾蒿防瘟,这倒还说得过去,用“略知一二”尚能应付,倘若给曹家人留下一个“神医”的印象,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等日后曹老板开始头痛的时候,不管是什么问题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都极难治好。 到时神医华佗的下场,恐怕就是他的下场! 第九十八章 与曹贼何异?【求首订】 至于曹老板的二公子是谁,吴良自然是知道的。 并非许多人认为的曹丕,而是刘夫人留下的三个子女之一——曹铄。 据曹丕自述,曹昂战死的时候他才10岁,也就是说曹昂比他大10岁以上,而曹昂生母刘夫人早逝,曹昂很小的时候就被丁夫人抚养,那么依次推理,曹铄便应该是曹老板的次子,并非曹丕。 当年刘夫人去世之后,曹老板只将曹昂与曹旎(清河公主)交给丁夫人抚养,曹铄则交由卞夫人,也就是曹丕与曹植的生母,未来的武帝卞皇后抚养。 不过曹铄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历史上虽然受到曹老板的宠爱,又比曹昂与曹旎年纪略小一些,但却在反倒病死在了曹昂战死之前…… 有时命运就是如此令人唏嘘……要不怎么说曹丕运气就是好呢。 曹老板长子曹昂早早战死,次子曹铄早早病死,最被曹老板看好的曹冲也早早病死,唯一能活着与他争夺继承权的曹植,又偏偏是个关键时刻频频因为饮酒掉链子的酒鬼……这根本就是天命所归啊。 等等! 吴良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曹铄不会现在就要病死了吧? 历史记载,曹铄病死应该是在建安初年,也就是曹昂战死前一年…… 但考虑到吴良来了之后已经有不少事情发生了改变,许多事都提前了,曹铄提前病死貌似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若是如此。 吴良这次提前预警确实有功,但曹老板也可以同时认为,曹铄正是因为这次迁徙才染上疾病早亡,如此功过真就未必能够相抵。 “看过了,城内医师说或许是瘴疠,这病他也无法医治,只开了几个方子为二公子吊命。” 吴良正想着的时候,亲卫擦了把脸上的汗,低头回道,“可二公子服下汤药后并无起色,反倒愈发严重,我等已将那医师捉了起来,听候发落。” “走,先去看看。” 吴良终于不再耽搁,连忙起身与亲卫一同赶往曹府。 所谓“瘴疠”,其实就是后世俗称的“疟疾”。 若是疟疾,他倒确实有办法能治。 这倒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懂,而是因为后世发生过一件当时举国振奋的事。 一位女士通过萃取的方式取得对抗疟疾的特效药物——青蒿素,成为国内首位获得诺贝尔医学奖与诺贝尔科学类奖项的科学家。 这个新闻当时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据这位女士自述,她能够取得这么高的成就,竟是受到了一部叫做《肘后备急方》的医学古籍中所记载的一副治疗疟疾的方子启发:“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不过《肘后备急方》是东晋时期的古籍,现在还没出现。 因此现在的医师无法治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方子已经有了,只需先去确定一下曹铄的症状便可尝试医治。 治好曹铄必定又是大功一件。 但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出手,才能完全避免曹家人将他当做“神医”,毕竟这年头“神医”可不好当啊…… …… 曹府。 见到吴良这个“最不受欢迎”的人到来,曹家人自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曹老板的正室丁夫人,几乎从他进门开始便在不停的用眼睛剜他,若非曹铄危在旦夕,她可能都不会让吴良进门。 已经见过面的曹旎不愧是丁夫人教出来的女儿,连眼睛剜人的姿态都一般无二。 “emmm……” 忽略掉一家子十分不友好的眼神,吴良仔细看过曹铄的情况之后,终于确定他患上的就是急性疟疾。 这病在后世“青蒿素”萃取成功之后早已不是什么难以医治的疾病,但放在这个时代,搞不好就是很容易要人命,尤其像曹铄现在的虚弱状况,真就有可能活不成了。 但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微微皱起眉头,立刻开启了胡说八道模式:“恕我直言,二公子这哪里是患病,分明是中邪了。” “中邪?” 听到这话,丁夫人总算不再剜他,而是面露疑惑之色问道。 “见过丁夫人,末将虽不便向夫人袒露平日为使君处置何事,但以末将长年与死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可以断言,二公子并未患病,只是不慎中了邪。” 吴良再次展现语言的艺术。 一方面可以让曹老板知道自己嘴很紧,另一方面又将曹铄的病偷换了概念。 既然不是病,那么即使他治好了曹铄,也完全与医术没有任何关系。 可谓一举两得。 “铄儿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为何会莫名中邪?” 作为曹铄的仰慕,卞夫人一脸焦急的问道。 “见过卞夫人,请问夫人,你们一路自陈留赶来鄄城,可曾有在星夜中赶路?” 吴良不答反问。 “自是有的。” 卞夫人答道。 “那么星夜赶路时,可曾有经过乱坟岗?” 吴良又问。 这个年代处处都是乱坟岗,不论小路还是官道解释如此,根本无法避免。 “也是有的。” 卞夫人又道。 “这就对了。”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说道,“二公子正是星夜经过乱坟岗时被孤魂野鬼所侵,因此才中了邪气。” 话音刚落,一旁的曹旎便已经走上前来,没好气的说道:“还不都是你这坏人害的,若非你蛊惑我堂兄小题大做,我们又怎会星夜赶路?” 结果说着说着,小丫头便又忽然哭了起来,转身扑入丁夫人怀中:“母亲,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回铄儿弟弟。” “旎儿听话,不哭。” 丁夫人与卞夫人皆是眼眶微微泛红,一边安抚着曹旎,丁夫人又看向吴良:“你既然看出铄儿中了邪,可有解救之法?” “回夫人的话,若能将体内邪气驱除,二公子便可起死回生。” 吴良点了点头,“恰好末将祖上传下一曲神调,具有驱除邪气之功效,若夫人信得过末将,末将便回去准备一番,稍后过来为二公子驱除邪气。” 这时的神调,说白了就是跳大神。 民间传说曹丕未来的妻子甄宓,也就是后来的文昭甄皇后,便极为擅长此道。 而且据说甄宓还是天下闻名的美人,姿貌绝伦,就连曹植也对他有所爱慕,那篇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洛神赋》便是为她所写。 emmm……这样的妙人,一定要去接触一下,好不好看没关系,主要是想与她切磋一下神调之道。 想想甄宓公元183年出生,现居邺城,目前也就11岁的样子,距离嫁给首任丈夫袁熙还有几年功夫,倒是可以稍微等等再去。 等一下,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与曹贼何异!? 再等一下,我现在好像就是曹贼一员…… “真的?” 听了吴良的话,曹旎却是瞬间止住哭声,回头一脸希冀的望着吴良,“你若果真能救回铄儿弟弟,我便再也不怪你了。” 第九十九章 真正的神调(第六更) 自曹府出来,吴良带上典韦直奔城外而去。 他要去找一种蒿——黄花蒿。 别看《肘后备急方》中提到的蒿叫做“青蒿”,治疗疟疾的特效药物也叫“青蒿素”,但实际上经过后世科学研究表明,青蒿与黄花蒿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植物,药效完全不同。 真正含有青蒿素的蒿只有黄花蒿。 说起来也是曹铄命大,患上疟疾的时间和地点都对。 鄄城的地理环境就比较适合生长黄花蒿,并且与青蒿不同,黄花蒿是一种相对耐寒的植物,每年花期是在8-11月份。 因此如今虽然已是深秋,但黄花蒿依旧还没有枯死。 若是再晚一些时候,吴良可能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毕竟他学的又不是植物学,真心无法从一堆枯黄的杂草中,找到已经枯萎变形的黄花蒿。 况且就算找到,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否还有治疗疟疾的价值。 果然,没过多久,吴良就在城外的小路旁发现了成片的野生黄花蒿。 这玩意儿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适应能力都极强,因此基本只要在适宜的气温带上,便如同野草一般随处可见,甚至盐渍化的土壤都能茁壮成长。 吴良仔细辨认过这片已经略微有些蔫儿的黄花蒿外形,又揪下一些枝叶嗅了一下。 又辛又臭! 应该不会错了。 吴良当即抽出匕首将黄花蒿割了一大把,又叫典韦也拔了一大把备用。 这就是典韦的优点,从来不问吴良为什么这么做,只要是吴良说的话,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这异于常人的执行力,也难怪历史上曹老板那么喜欢。 …… 再回到曹府时,也才刚刚过了半个时辰。 曹家人都在翘首以待,看到吴良进来,以丁夫人为首的几位夫人立刻面露期盼之色站起身来。 “准备妥了么?” 而曹旎那小丫头则直接迎着吴良冲了过来,结果才到他身边便又捂着鼻子退了回去,皱起一张小脸瓮声瓮气的道:“唔,好臭,臭死了!” 这是自然,黄花蒿中含有一种挥发油,这股味道便来源于这种挥发油。 如今吴良所带的黄花蒿都已割断又或是扯断,这种挥发油自然更容易挥发,大老远便能嗅到这股臭味。 况且这种臭味不只是人不喜欢,就连牛羊鸡鸭之类也不爱吃它。 “吴司马,你这是带了些什么?” 臭味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屋子,丁夫人等几位夫人也忍不住以手遮鼻。 “坟头草,取自乱坟岗的野草。” 吴良笑呵呵的道。 一听这话,丁夫人当即将曹旎拉到了身后,皱起眉头道:“难怪如此辛臭,这么不吉利的东西,还去赶紧丢出去,莫要再令他人沾染了秽气!” 其余几位夫人则是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种与死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自然是邪秽之物,触碰不得……何况吴良此前不是说过,曹铄便是沾染了乱坟岗的邪气才会忽然起不了床么? “夫人有所不知,此物乃是驱除二公子体内邪气的媒介,正所谓以毒攻毒,稍后我为二公子吟唱神调时,尚需以此物作为引子将邪气导出。” 吴良继续一本正经的道。 “既然如此……” 丁夫人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瑟瑟冷战的曹铄,终于还是忍着臭味点了点头,“那你便快些施为吧,莫要耽误了铄儿性命。” “是。” 吴良又道,“请夫人再命人取一个铁盆和一只碗来,除此之外,门外还有这位力士,请他进来协助于我。” “还不照做?” 丁夫人瞟了旁边的佣仆一眼,立刻有人躬身前去办事。 片刻之后。 铁盆与碗送了进来,典韦则提前带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将一大把黄花蒿放入铁盆之内,二话不说便用鹅卵石研磨起来。 后世提取青蒿素,用的是一种十分繁琐的萃取法,不但需要化学药剂辅助,还需要几十道工序层层萃取,吴良根本做不到。 而《肘后备急方》终所提到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药效又未必足够。 所以吴良决定才用一种更加直接的方法。 直接将黄花蒿研磨成泥,兑上些水冲开之后,再用麻布简单过滤掉其中的大块杂质,然后将过滤过的液体灌入曹铄口中。 反正黄花蒿只是辛臭而已,其中并不含其他的有毒成分。 “吱——吱——吱——” 伴随着典韦研磨黄花蒿的声音。 “夫人,我准备开始了,请夫人代为管束家人,施为期间不要打断,也不要问任何问题,一切照我说的办。” 吴良回身对丁夫人拱手说道。 “准。” 丁夫人自然点头允诺。 “咳咳!” 吴良清了清嗓子,心中略微回忆了一下一个熟悉的旋律,终于一边假模假式摇头晃脑,一边首次在东汉末年亮出了当年称霸ktv的麦霸歌喉: “啊啊哦——” “啊啊噢诶——” “啊塞弟,啊塞刀,啊塞大哥带个刀——” “……” “……” “……” “拿个蛋拿个蛋拿个蛋拿个蛋拿个刀——” “啊呀腰——啊呀腰——” “大姨泳衣,大姨脱衣,大姨泳衣,大姨脱衣——” “大姨快来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姨压抑呦——压抑呦——” “……” 这首曲子当年在后世堪称红极一时,虽然褒贬不一,但大街上绝对是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能哼哼上几句,当得起“神曲”一词,自然也当得起“神调”一词。 然而曹家人听到吴良那颇具破坏力的嗓音唱起这首“神调”,却是一脸震惊,真有一种腰疼的感觉。 他们也算是大户人家,此前倒也听过一些乐曲。 汉朝乐器以“悲音”为美,因此曲子旋律大多缓和悠长,有时也会带上一些北方民歌的强调,但很少会像这首神曲一样节奏明快,碰撞激烈。 尤其再看到吴良时而尖叫,时而吆喝,一副完全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的模样。 曹家人醉了。 真的醉了。 世上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曲调,耳朵已经流产……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章 碰瓷见过没?(第七更) 一曲终了。 吴良余光扫了典韦一眼,见他貌似还没忙活完…… 好的,那就单曲循环,再来一遍! 反正这首神曲也没人能听得懂歌词,旋律更不是随便听一遍就能完全记住的,正好让曹家人好好感受一下被神曲单曲循环洗脑的恐怖力量。 “啊啊哦——啊啊噢诶——……” 就这么翻来覆去,歌词随便掺和着整整唱了十几分钟,典韦终于彻底将黄花蒿研磨成了黄花蒿酱。 “呼——” 吴良终于喘了一口气,回身来到典韦身边,舀了两碗清水倒入盆中搅匀。 做完了这些,他终于看向丁夫人,笑着说道:“夫人,请再为我去些麻布来。” “……” 丁夫人此刻脑袋正被那神曲的单曲循环模式震得嗡嗡作响,听到吴良的话愣了好几秒钟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略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侧脸对身后的佣仆说道:“去,为吴司马取一匹麻布来!” “……” 结果身后那几个佣仆也正是怔怔的愣了好几秒,一直等到丁夫人面色已有些不悦才总算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连连躬身赔罪:“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婢子这就去取!” 片刻之后。 麻布送来,吴良又将盆内的黄花蒿酱包入麻布之中,重新交给典韦。 典韦力大如牛,双手握住黄花蒿酱包用力一捏,深绿色的液体便立刻被挤了出来,全部滴入吴良提前准备好的碗中。 很快吴良便得到了一碗略有些粘稠的泛着泡沫的深绿色液体。 看起来就像动画片中女巫熬制出来的魔药,同时散发出来的辛臭味道也比之前更加浓厚…… “呕……” 不说别人,便是吴良都忍不住想要干呕,还好他强忍了下来。 而后才端着碗向躺在床上瑟瑟冷战的曹铄走去。 “你、呕……你要做什么?” 见状曹旎再一次张开双臂挡在吴良面前,结果才刚张开嘴就被那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连忙捂住琼鼻瓮声瓮气的问道。 “夫人?” 吴良知道这姑娘招惹不得,所以也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而是扭头看向了丁夫人。 在施为之前他便已经与丁夫人说过中途不可打断,同时还请丁夫人作为管束人,现在正是用得着她的地方。 “旎儿退开,无论吴司马做什么都不得阻扰!” 狠人就是狠人,人命与这些细枝末节之间,丁夫人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前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吴良在她心里已经有那么点玄了。 真心的,丁夫人也搞不懂为什么,吴良刚才吟唱的“神调”旋律,此刻就像生了根一般不停的在她脑中环绕。 这可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若非这“神调”真有魔力,她又怎会如此着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余音绕梁”? 甚至除了最开始觉得有些聒噪与怪异之外,听到最后她心中竟空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影响了一般…… 由此可见,这神曲单曲循环起来有多可怕! “……” 曹旎咬了咬嘴唇,只得不情愿的退到了一边。 吴良则端着黄花蒿汤来到了曹铄身边,当着曹家人的面托住他的肩膀慢慢扶起。 而后将泛着泡沫的黄花蒿汤递到了曹铄嘴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大威天龙快显灵,天上三奇日月星,何神不伏,何鬼不惊,六甲六丁听号令,孤魂野鬼尽散去!二公子,请速速饮下坟头草汤,定可驱除侵扰你的邪气!” 曹铄本来浑浑噩噩神智不清,但被那黄花蒿汤散发出来的刺鼻的辛臭之气熏到鼻腔,竟恢复了一些意识幽幽睁开眼睛。 然后。 他就看到了已经送到自己嘴边的满满一碗泛着泡沫的绿色浓汤,以及吴良那张笑的有些邪恶的脸。 “呕……” 曹铄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来,二公子,这邪气积于体内恐害你性命,必须用些非常手段,公子闭上眼睛挺一下子便过去了。” 吴良笑眯眯的劝道,继续将黄花蒿汤向曹铄嘴边送。 “不、我不,母亲……” 曹铄面色惨白连连摇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可惜此刻他已虚弱至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喘着粗气向母亲求救。 “铄儿……” 做为曹铄的养母,卞夫人自是心疼孩子,但也已经信了吴良的邪。 又没有其他的法子,而正妻丁夫人又不说话,她自然不敢轻易上前阻扰吴良,万一耽误了曹铄性命她可担待不起。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二公子体内那缕邪气作祟,并非二公子本意,莫要被那邪气蛊惑。” 见曹铄抿着嘴巴死活不肯喝汤,吴良决定使些必要的手段,不过在这之前为了防止曹家几位夫人看不下去,还是先向她们解释了一番。 而后又是一声轻喝:“典韦,过来按住他,莫要叫那邪气再影响二公子。” “是!” 典韦当即上前,一双大手如同铁箍一般将曹铄按在床上。 吴良则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曹禀的鼻子,趁他不得不张口喘气是,一碗黄花蒿汤猛的灌了进来。 “呕……” 曹铄当即便要呕吐出来,还好吴良眼疾手快,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见曹铄喉咙不受控制的不停涌动,两个腮帮子鼓了好几次,又瘪了好几次,终于伴随着“咕噜咕噜”几声,将黄花蒿汤全部咽了下去。 “……” 丁夫人、卞夫人等人全都不忍看这一幕,一边强压胃中的翻腾之意,一边将脸偏向了一边。 等吴良再松开手时,原本便虚弱不堪的曹铄已经昏了过去。 吴良试过他的鼻息,知道并无大碍,终于松了口气。 昏迷了好,昏迷就不会再吐,才能将黄花蒿汤中的青蒿素吸收。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站起身来,对丁夫人、卞夫人等人拱了下手,笑道:“几位夫人,二公子体内邪气已经驱除,只要记得切莫让他将那坟头草汤吐出,接下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安然无恙,若没别的事情,末将就先告辞了。” “慢着!” 哪知丁夫人还未表态,却又是曹旎伸手拦在了他面前,瞪着一双杏眼说道,“你说好了就好了,我们凭什么信你?铄儿弟弟好转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烦人? 哥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等着挨训吧你! 吴良当即面露虚弱之色,身体仿佛支撑不住一般左摇右晃起来,声音沙哑的对丁夫人说道:“夫……夫人恕罪,末将道行不够,方才强行为二公子唱起神调驱邪,又被这位女公子多次阻扰,导致严重透支元气,因此才……才……才着急请辞回去歇息……不……不愿为夫人增添麻烦……” 说着话,吴良猛地双眼一闭,仰面挺直了向后倒去……他相信典韦一定会扶住他,就是这么信任。 小样儿! 碰瓷见过没? 第一百零一章 曹丕首秀(第一更) 见状丁夫人与卞夫人等人皆是神色一紧。 “来人,速速将吴司马送去客房歇息!” 丁夫人当机立断,又回身对自己最信任的婢女说道,“你去将君子年前送我的几颗老参取出来,再用母鸡熬制成汤为吴司马补补身子,不得怠慢。” “是。” 婢女连忙退下照办。 于是一群曹府亲卫与佣仆连忙手忙脚乱前来帮忙,无奈典韦早已将吴良公主抱了起来,根本不让他们靠近吴良,只好为他引路前往曹府客房。 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之后,丁夫人终于板着脸看向躲在旁边不敢言语的曹旎,声音低沉的叱道:“旎儿,你怎地如此不醒事,我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的么?” “母亲,女儿也是忧心铄儿弟弟……” 曹旎自知闯下了祸事,又被吴良忽然搞这么一出吓到,自然不敢顶嘴,只是委屈的低下头揉弄着衣角小声说道。 “忧心也要动动脑子!” 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铄儿命在旦夕,寻常人见了只会说几句好听的便远远躲开,唯恐救治不成反遭你父迁怒,此人既然不曾避嫌躲开,还亲自下手吟唱神调为铄儿驱邪,自是有十成的把握,又何须你来忧心?” 一听这话,卞夫人已是恍然大悟的看向了丁夫人,她已经瞬间明白了丁夫人这番话中的含义。 然而其余几位夫人与曹旎却是仍旧一脸疑惑。 曹旎略微琢磨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女儿不懂。” 直到这时。 从始至终都站在后面不曾插过一句嘴,甚至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曹丕才终于走出来,用七岁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奶声奶气的说道:“旎儿姐姐,母亲大概是说,那人只要有脑子,就应该知道一旦下手沾了铄儿哥哥,他的前程便与铄儿哥哥的性命连在了一起,若是铄儿哥哥安然无恙,他自是功劳一件,若是铄儿哥哥出了事……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前程来赌,所以铄儿哥哥断然不会有事,你大可不必拦他。” 听了这番解释,几位一脸疑惑的夫人也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是。 “丕儿真是越来越聪颖了。” 丁夫人笑着夸赞了一句,回头看向曹旎却又板起脸来:“倒是你,再过两年便要行笄礼(成年礼),怎地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于他?” “女儿知错了……” 曹旎也总算明白了过来,红着眼睛低头认错。 丁夫人这才不再训她,回过身来看向卞夫人时,却又蹙眉说道:“卞妹妹,如今我倒在想,我们此前或许真是错怪了此人,他既然肯救铄儿性命,便是对君子忠心不二,或许当初在陈留时真察觉了些什么,因此才叫安民如此安排。” “姐姐说得有理。” 卞夫人为人温和,笑着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咱们便不要再埋怨于他,更不要在君子面前说他的不是,他好歹是君子手下的将领,只要对君子忠心不二,便是真教我们白吃了些苦,恐怕也是出于好心,若咱们蛮不讲理,反倒会令此人寒心,对君子而言也是损失。” 丁夫人思量片刻,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是。” 众人知道丁夫人的脾气,自是纷纷应下。 临了丁夫人又看向了曹旎,苦口婆心的道:“你今日犯错,便是吃了平日里读书少见识薄的亏,要多向丕儿学习。” “是,母亲。” 曹旎行礼道。 “还有,我们不便与那人多说什么,便罚你去客房外守着,待那人醒来时,你自己向他赔个不是,想来他也不会与你计较……不许再耍小性子,知道了么?” 丁夫人想了想,又道。 …… 一个时辰后。 与典韦分食了曹府送来的老参鸡汤,又舒舒服服补了一觉的吴良从客房中醒来,却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最不想多有接触的曹旎。 “那个……” 曹旎背着手臂站在门口,一只脚微微翘起,有些扭捏的低头扭动着身子,墨迹了半天才终于红着脸说道,“母亲叫我来给你赔个不是,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屡次阻扰于你,害你伤了元气。” “无妨,我只需再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快速脱身,回去与自己的美人们吹牛打屁。 “不如……我亲自带人送你回去吧,免得你身子虚弱又晕过去。” 曹旎扭捏了片刻,终于又道。 “这倒不必,我这兄弟身强体壮,倘若真晕过去,他自会照料,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女公子,我还有些军务尚需处理,不敢再在此处耽搁太久,若女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吴良冲曹旎行了个礼,便打算绕过她带着典韦远离此地。 哪知曹旎竟又张开双臂挡在了他前面,依旧说道:“那我明日去瞧你,再为你送些补品表示歉意。” “不必不必,明日我也有军务,再者说来,女公子刚才也是忧心胞弟安危,可以理解。” 吴良无奈笑道。 “那就后日。” 曹旎又道。 “后日也有……” 吴良真心有点高不明白这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惹不起我躲着都不行么? “那就大后日。” 曹旎依旧坚持,完全就是一副你不答应咱们就耗在这里数天的架势。 “这……好吧,那就多谢女公子了。” 吴良只得应了下来。 “好,大后日我去瞧你,就这么说定了。” 曹旎这才满意点头,放下手臂给吴良让出一条道来。 “有劳女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吴良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典韦出了曹府。 实话实说,他现在真心有点搞不明白这位清河公主的路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马,这姑娘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帅,就得承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 emmm……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哼!” 望着他的背影,曹旎却撇了撇小嘴,一脸傲娇的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你在刻意回避我,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我便偏不遂了你的心,看你究竟是何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我想跟你学这个!(第二更) 三日后。 张邈亲自撰写的讨曹檄文送到了鄄城。 在这篇檄文中,张邈重点提出了曹老板最为兖州名士诟病的两条罪状:宦官亲缘之后担任兖州刺史身份不正、下令诛杀兖州名士麻木不仁。 接着又大肆夸赞吕布吕奉先有虓虎之勇,于大汉危难之际躬杀董贼,有勇有谋义气无双,善战无前可堪大任,号召兖州各郡名士响应吕布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与此同时,荀彧派出去的探子也送来了消息。 据说张邈已经光明正大将吕布所部迎入陈留城,并将陈留城守军与城内粮饷一起交给吕布,正式举旗反叛。 如此一来,张邈便成了反叛曹老板的主谋。 至于东郡守备陈宫…… 吴良知道他早有反叛之心,因为曹老板当初杖杀的兖州名士边让以及其他的几个名士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以至于他早已下定决心与曹老板反目,只是在等待机会。 甚至历史上吕布被打败后,陈宫一同被曹老板擒住,曹老板那时还意欲招降与他,结果陈宫宁死都不愿再与曹老板为伍,终被曹老板所杀。 所以吴良可以断定。 虽然晚了一步,但陈宫在收到张邈的讨曹檄文之后一定会立刻举兵响应。 除此之外,其他对曹老板早就心有不满的城守名士应该也会有所反应,只是数量多少就不好说了…… 毕竟历史上张邈、陈宫等人反叛时,曹老板正在徐州打的焦头烂额,不得不用屠城那样的极端方式来维持粮饷供应,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感觉,一些习惯投机倒把的骑墙派自然敢伺机而动。 但这一次。 曹老板前线可是打的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正是威名远扬的时候。 那些骑墙派可就未必敢有所动作了。 这便是人性。 不过这些依旧于吴良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乎的只是张邈有没有反叛,又或是什么时候反叛,这便是他最大的功劳。 剩下的事自有曹禀、荀彧和程昱等人去处理。 还有如今正在濮阳一带驻守的夏侯惇,这位也是这次事件中为曹老板守家的重要将领之一。 不过据他所知。 荀彧与程昱并没有提前向夏侯惇预警此事,也并未向身处前线的曹老板预警,毕竟在这之前,陈留恐有变故都是吴良一家之言。 毕竟,倘若此事没有发生,荀彧与程昱提前预警便有了扰乱军心之嫌。 所以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他们也只是一直在准备与等待,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 但这也不重要,历史上夏侯惇最多也就在这次事件中丢了濮阳,顺便还丢了一只眼睛,对吴良大计并无太大影响。 况且就算日后夏侯惇因为眼睛的事心中有怨,那也只能怨荀彧与程昱…… 如此想着。 吴良枕着手臂靠在躺椅上晃了两下,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emmm……深秋时节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也是最舒服的,听说这时候的阳光紫外线最强,不过偶尔晒晒也没关系。 就在这时候。 “吴司马!吴司马可在?我来瞧你啦!”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吴良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然后立刻对典韦说了一句“就说我睡着了”,脑袋一偏闭上了眼睛。 才刚装好睡。 曹旎便带着两个手捧礼品的佣仆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此刻这姑娘心情显然极好,满脸都是烂漫的笑容,见到躺在躺椅上的吴良之后立刻便要过来叫他。 “女公子。” 典韦手臂一抬将她拦下,面无表情的道,“司马近日元气受损,昨夜又连夜处理军务,才刚刚睡着不久,请女公子不要打扰。” “哦——” 曹旎侧着身子向典韦身后的吴良瞄了一眼,这次倒没有再耍小性子,反倒轻手轻脚的回头对身后两名佣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说道:“嘘!你们也不要做声,莫要打扰吴司马,教他多睡一会。” “是……” 两名佣仆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也是压住嗓子小声应道。 然后。 曹旎又轻手轻脚的来到距离吴良不愿的一处石凳上坐下。 如此双肘支在膝盖上,再用一双小手拖住小脸,就那么瞪着一双杏眼饶有兴致的望着吴良。 一丁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 典韦自是有些无奈,只得又来到曹旎面前拱手说道,“女公子,司马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若是来送补品的,可暂将补品交与在下,待司马醒来时,在下自会代为转交。” “嘘!你也小声点……” 曹旎立刻瞪了他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而后又摆摆手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吴司马醒来吧,正好我还有些话想亲自与他说说。” “这……” 典韦有些为难,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把曹旎支走了。 “你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不打扰他便是,怎么,石凳都不让我坐一会么?” 曹旎微微皱起小脸,略微不满的道。 “啊哈——” 眼看典韦应付不要这个丫头片子,吴良终于大大的伸了懒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而后又假装才发现曹旎来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拜道:“拜见女公子,女公子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吴司马,你好些了么?” 曹旎这才不在与典韦计较,喜滋滋的来到吴良身边。 “承蒙女公子挂念,已经好了一半。” 吴良笑道。 “这些补品是我精心挑选出来送给你的,你叫佣仆煎了好生服用,定会好的更快。” 曹旎让两个佣仆将礼品交到典韦手上,又看着吴良笑意盈盈的道,“还有,我这次是来亲自谢你的,多亏你出手相救,如今铄儿弟弟已经可以下床吃喝,总算康复了过来。” “这是我的本分。” 吴良谦虚笑道。 “还有,你听说了么?我娘说我那孟卓(张邈的字)叔父不知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真的联手外人反叛我父,若不是你提前告知安民哥哥叫我们迁徙,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曹旎俏脸之上浮现出欣赏之意,接着又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简直是神机妙算,我想跟你学这个!” 第一百零三章 她还是个孩子?(为一朵千瓣莲华老板加更) “不是我不肯教,而是实在教不了。” 吴良微微摇头,抱歉说道,“女公子有所不知,我乃一脉相承的乩童,这起乩之术非我家血脉传人,任何人都学不会,何况就算是我,如今也并非真正掌握了这门手艺,想起乩时起不了乩,不想起乩时却莫名起乩,时灵时不灵的,如何教你?” 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丫头片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或是没有因为吃醋谋害亲夫的“前科”,就凭她的容貌,吴良或许还会有那么点借机忽悠调戏的想法。 但如果是曹旎,吴良就只有一个想法:千万别招惹她! “那……” 也不知道曹旎听懂了吴良的这番胡扯没有,倒也并未继续坚持,而是略微思吟了一下又问,“你这次助我们一家脱困,如今又救了铄儿弟弟性命,心中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赏,或许我可以向我父请求,尽量满足于你。”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吴良心里去了。 其实除了这两个功劳,还有另外一个同样不小的功劳——黄金与随侯珠。 黄金虽然没有上次带回来的多,但是却给了荀彧等人提前招兵买马的资本,无论荀彧等人能够守住多少城池,这其中都少不了吴良的一份功劳。 而随侯珠对于曹老板来说,则主要是象征意义方面的东西。 如今曹老板总是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遭人诟病,若能以随侯珠作为一个噱头进行炒作,肯定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一些身价,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这么做同时也会给曹老板带来一些危机。 就像和氏璧制作而成传国玉玺一样。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象征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通常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于是,传国玉玺便成了天下英雄必争之物。 如此之下,历史上没有足够实力却拿到传国玉玺的人,通常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因此又被戏称为“亡国玺”。 不过那就是曹老板的事情了。 吴良无比相信曹老板的实力,并不为其操心。 所以,吴良究竟想要什么呢? 自然是摸金校尉一职。 虽然曹禀现在作为瓬人军的一把手,并没有干涉过吴良的行动。 但曹禀毕竟是曹家人,有他在就等于曹老板有一道余光随时瞟在吴良身上,使得他在做某些决定的时候不得不有所顾忌,免得暴露什么不应该被曹老板知道的能力,从而埋下祸根。 所以,吴良还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将曹禀送走,将瓬人军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反正曹禀这货也不喜欢盗墓。 若是曹老板能让他去领兵打仗,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不过想来这次的功劳加在一起,至少能够获得曹老板的一部分信任,距离完全掌控瓬人军应该已经不会太远了。 想着这些。 吴良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期待曹老板回到鄄城的那一天…… 不过面对曹旎,吴良却并未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淡然一笑道:“女公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的本分,又怎敢有所企图。” “虚伪。” 曹旎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们这些人最是虚伪,心里明明有一万个企图,嘴上却从来都不承认,以为我不知道么?” “呵呵。”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拌嘴,更没有接话的打算。 如此场面一冷下来,曹旎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就该走了。 结果曹旎见他不说话,脸上竟又露出一抹不甘心的表情,皱着琼鼻问道:“我这么说你,你为何不反驳于我?” “清者自清。” 吴良淡淡的道。 “你这人怎地如此无趣?” 曹旎翻了个白眼,见吴良依旧没有反驳的意思,竟又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再问你,你今年年纪几何,可曾娶妻生子?” “还未娶妻。” 吴良道。 “为何不曾娶妻?”曹旎显然已经开启了没话找话模式,刨根问底起来。 “以前家里穷娶不起,现在军务忙没功夫。” 吴良已是有些忍耐不住,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说道,“女公子,说起军务……如今陈留出了事,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也有一堆军务亟待处理,不如请女公子先回去,待我得了空再亲自去府上拜会?” “吴司马,我来时可都问清楚了。” 结果曹旎却忽然虚眼看着他得意一笑,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如今鄄城城防主要由文若叔父统领,安民哥哥去了廪丘,程县令则去了范县,只有你一人没有任何职责在身,哪来的什么军务?” “……” 吴良心中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靠,这小丫头片子来之前居然还知道先跑去探我底细,所以我刚才以军务繁忙为由装睡也早被她看穿了吧? 你妹的,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该有的心机么? 果然这年头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各种期中期末考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练习册和补习班就是没办法教育出一个像样的好孩子! 等着! 待我回头在古墓中找上几车晦暗难懂的古籍,一定亲自送到丁夫人手中,还要特意嘱托她这些古籍女子学了可以修身养性,日后必将成为大家闺秀! 不过他倒并不觉得尴尬,只是缓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便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女公子说笑了,我的军务都在瓬人军,只是不参与城防罢了。” “是么?” 曹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自后院出来,径直来到吴良身边,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那些鸽子已经可以认家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随珠人白菁菁。 “哦?这么快?” 吴良有些意外的道。 据他所知,信鸽可不是那么好养的。 尤其白菁菁引回来的基本上还都是一些成年的鸽子。 这样的鸽子短则几个月,长则一辈子都不会认新家,只要放飞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吴良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实在不行就等这些鸽子配对之后,再对新一代的小鸽子进行训练。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十多天,这些鸽子就已经认了这个新家! 吴良亲自品尝过那些鸽子,都是极为普通的品种,因此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白菁菁口技的功劳,与鸟类亲善的本事果然大有用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再略微经过训练,这些鸽子应该就可以在这场兖州保卫战中服役了,到时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功。 如果说之前有七成把握能够得到曹老板的信任,将摸金校尉一职抱入怀中的话。 此举绝对可以将这个把握提升到八九成,乃至更高! 毕竟,信鸽可是战略层面的提升! 第一百零四章 只吃单身的(第四更) 回过神来,吴良惊喜之余,又看向曹旎行了个礼,笑道:“还是请女公子先回去吧,我现在确实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他日得了空定会上门拜访。” 然而此时曹旎的目光却已经停留在了白菁菁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皱眉问道:“她又是什么人?” “一个佣仆罢了。”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 “她见了你既不行礼,又不称呼,眼中更无丝毫敬畏之意,我看可不像佣仆。” 曹旎看向白菁菁的目光之中竟划过一抹敌意。 “这是我家的规矩,平日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女公子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先回去吧。” 吴良心中有事,终于不再与曹旎废话,一边转身向内院走去,一边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带几个人护送女公子回家,女公子若是不肯,就派几个人去使君府上求见丁夫人,说我公事繁忙实在无暇照看女公子,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女公子到处乱跑若是出了意外咱们可担待不起。” “是。” 眼见曹旎还想跟上来纠缠,典韦已横移一步,用铁塔一般的壮硕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吴有才!你竟如此对我?” 男女有别,曹旎自然不会去触碰典韦,因此只能跺着脚,眼睁睁的看着吴良进了内院。 “请吧,女公子。” 典韦做了个请的手势。 “……” 曹旎不甘心就此作罢,站在原地不肯转身。 “陈金水、尹健何在!” 典韦也不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当即喊了一嗓子。 “这儿呢这儿呢。” 陈金水等六人暂时合住在外院的一个屋子里,刚才他们就一直躲在里面偷听,眼下听到典韦召唤连忙推门跑了出来。 “奉吴司马的命令,劳烦你们去一趟使君府上,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女公子。” 典韦说道。 “得令。” 陈金水与尹健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不用了!好你个吴有才,有本事别搬我母亲出来!” 这下曹旎终于有些心虚,气恼的咬着牙朝后院骂了一嗓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向院外走去。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护送女公子回府吧。” 典韦又道。 “好说。” 陈金水与尹健连忙保持距离,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如此出了院子,曹旎自是越想越气,一边沿途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一边暗自生着闷气,又越想越是不平衡。 “吴!有!才!” “那女子只与你窃窃私语了一句,你便立即喜笑颜开,我好心来为你送补品,你却始终是一副与我多说一个字都浑身难受的样子!” 曹旎心中气愤难平,骂着骂着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身对跟在后面的陈金水与尹健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陈金水与尹健对视了一眼,有些狐疑的走上前来行礼:“女公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们,刚才那女子与你们吴司马究竟是何关系?” 曹旎直截了当的问道。 她才不相信白菁菁只是个女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女公子说笑了,即是女仆,自然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可不会乱说。 “我要听实话!” 曹旎猛地提高了音量,逼视着二人逼问道。 “的确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坚持说道。 “……” 曹旎见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来,瞪着眼睛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那你们说,我与那女子相比,究竟谁更好看,谁更讨人喜爱?” 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擅长拍马溜须的陈金水,这货当即陪着一脸笑意,拱手说道:“论身份,女公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论容貌……请恕小人斗胆冒犯,女公子花容月貌天下少有;论气质,女公子风姿绰约秀外慧中;论谈吐,女公子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因此小人实在不明白女公子为何有此一问,那女仆可有一处能与女公子相提并论?” “……” 听了这番话,尹健差点当场表示不认识身边这个人。 但碍于场合,他还是得极力控制自己不对陈金水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在旁边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哼!” 曹旎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心情终于转好了许多,只是嘴上却又问道,“那你们司马……算了,回府!” 话只说了一半,曹旎忽然觉得自己要问的问题不适合去问两个兵士,甚至根本就不应该问出来,否则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于是便又挥了挥手,回身向曹府走去。 …… 后院。 亲眼见到白菁菁将一些鸽子放出鸽笼,在天空之中盘旋了几圈之后,不用白菁菁吹出口哨便能乖乖返回。 吴良一脸喜气的对白菁菁张开双臂:“快要大功告成了,白姑娘,我们来拥抱庆祝一下吧。” “公子请自重。” 白菁菁顺手拎起用来盛水的小坛子,警惕的看了过来。 “不拥抱也是可以的……” 吴良只得悻悻作罢,接着又道,“这些鸽子有雄有雌,白姑娘可能分清哪些鸽子已经成了一对?” “可以。” 白菁菁这才放下小坛子,点头说道。 “很好,天黑之前你把那些已经配对的鸽子选出来,然后将它们拆散每对只取一只装入笼中交给我。” 吴良笑道。 一听这话,白菁菁立刻紧张起来,挡在吴良面前叱道:“你这无赖又要做什么?鸽子可与人不同,一旦认定了爱侣便终身不离不弃,便是其中一只不幸早亡,另外一只也要等待许久才能恢复情欲!” “这我知道。” 吴良点头。 “所以,你想故意令它们……抑郁,然后再将它们分批吃掉?我不许!” 养了这么久,白菁菁已经对这些鸽子有了一些感情。 尤其得知吴良要将这些已经配对的爱侣强行拆散,她心中心疼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无赖! 吃就吃吧,为什么偏偏要先破坏掉这世间美好的事物,然后再吃? “白姑娘误会了,这些配了对的鸽子我才舍不得吃掉,要吃咱们也只吃那些单身的,免得它们形单影只顾影自怜,我慈悲心肠自然要先将它们救出苦海。” 吴良神秘一笑,“照我说的准备吧,到时候给你看点好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独门撩妹金句(第五更) 白菁菁当然不知道,吴良用的其实是一种短期速成的驯鸽方法。 毕竟这些鸽子养在他这里的时间还是太短。 又不是自小便在这里长大,因此就算白菁菁能够亲善鸟类。 一旦距离稍远一些,也依旧有很大可能受到一些外界因素的影响,比如食物、天气、发情、环境等原因一去不回。 但配了对的鸽子就不一样了,它们会与自己的另一半产生极强的归属感,就算中途受到一些影响,也会竭尽所能回到配偶身边,飞丢的可能性将会低出许多。 不过就算如此,也依然需要经过多次训练,在提升鸽子长途飞行能力的同时,将准确归巢变成一种本能。 “什么好东西?” 白菁菁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良卖了个关子,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出鸽舍。 不多时又带上典韦出了宅子,动身来到荀彧府上。 见到吴良,荀彧已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忙不迭跑出来将他迎入客堂,不吝赞赏之词:“吴司马真是神了,那张邈果然怀揣狼子野心,若非吴司马提前预警,非但使君的家眷将会落入那厮手中,局面陷入被动,便是我们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其实曹老板的家眷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历史上半年后张邈反叛时不知什么原因,曹老板的家眷已经迁到了鄄城。 不过荀彧等人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毕竟曹老板全力征伐徐州,留给他们的兵力和物资都十分有限。 “荀司马谬赞,只是运气好罢了。” 吴良谦虚的笑了笑,直奔主题道,“我这次来找荀司马,主要是想向荀司马借几匹快马一用,不知荀司马是否能行个方便?” “吴司马要出远门?” 荀彧诧异问道。 “这倒不是,只因我养了一群鸽子,闲来无事想带几只鸽子出去放放风,倒也不会走远,最多十几里地便会折返。” 吴良笑道。 “想不到吴司马还有这样的爱好。” 荀彧微微颔首笑道,“我家中其实也养了些鸽子,偶尔嘴馋了便会叫佣仆煮上几只,毕竟这天上飞的与地上走的味道可大不相同,只是不知最近怎地,这些鸽子竟常常去而不返,如今已经少了一半,真是怪事。” “确实是怪事,回头我帮荀司马看看……”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心说等他走了这鸽子应该就不会再丢了,嘴上却道,“那这借马的事?” “好说好说,最近有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支持,我临时购置了一批马匹,一会便叫人从军营中牵几匹喂足了粮草的快马送到吴司马府上。” 荀彧现在也是财大气粗,当即大方硬撑下来。 “还有,请荀司马知会一声今晚当值的城门守卫,我可能会略微晚些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记得为我放行。” 吴良又道。 如今张邈兵变,荀彧已经下达了禁令。 不但会提前半个时辰关闭城门,同时还实施宵禁,除了城内官兵,其余闲杂人等一旦过了戌时便不得出现在街上,否则便要惩处。 但吴良想要速成驯鸽,首先要锻炼的便是鸽子的夜间飞行能力,如此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尽量精准快速的将消息送达。 虽然这种做法略微有些揠苗助长,可能会多损失一些能力不足的鸽子。 但有得必有失嘛。 谁叫他想让这些信鸽尽早服役,在这次兖州兵变中就发挥出作用呢? 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这些信鸽在实战中发挥出作用,得到了荀彧等人的认可,曹老板回来时便会重视起来,这功劳便可尽早拿到手中。 何况这些鸽子本来就不是他的,损失一些也没什么所谓。 “这……” 听了这话,荀彧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大半夜的跑出去给鸽子放风,亏他想得出来! 倒不是怀疑吴良会借机出去通敌,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提前通知使君的家眷迁移,更不会主动将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拿出来,交给自己招兵买马抵御兵变。 荀彧主要是觉得吴良有些太过没谱儿。 眼下战事正紧,这货推卸责任不愿领兵打仗就算了,还为了玩鸽让自己开后门行方便? 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碍于情面,荀彧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眉头也是很快舒展开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哈哈哈,吴司马既然提出来了,我自当满足。” “那就多谢了。” 吴良又拜谢了一番,终于离开荀府。 望着他的背影,荀彧终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看错了此人,恃才傲物,玩物丧志,不知所谓,终成不了大器……” …… 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 吴良先教白菁菁在鸽舍门外点起一支火把,并嘱咐她及时更换火把,不可令熄灭之后。 便带着典韦等人与那些被白菁菁挑选出来的鸽子骑马去了城外。 一共十六只喂饱了的鸽子,全都装在笼中等待放飞。 如此半个时辰后。 陆续有鸽子返回鸽舍,白菁菁将它们带入其中,赫然发现每只鸽子的右腿上都绑了一小块绢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而吴良等人则又在半个时辰后回到家中。 经过清点,这次总共放飞十六只鸽子,只有十五只正常飞回,剩下一只则直到吴良等人回来也不见踪迹。 这还是因为初次试飞,吴良并没有跑得太远,否则损失可能还要更多。 不过这完全在吴良的可接受范围内。 最近几天还要坚持训练,争取在战乱正式开始的时候投入使用。 就算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吴良也不打算为曹老板养鸽,只是想教曹老板先看到信鸽的厉害之处,然后将养鸽的方法献出来而已。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白菁菁:“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今晚要给你看点好东西么?” “忘了。” 白菁菁心中好奇,嘴上却故作无所谓。 “好东西就在那些鸽子腿上,你自己去看吧。” 吴良骚骚一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后院。 “那些绢帛?” 白菁菁这才反应过来,待吴良离开之后立刻进入鸽舍,将鸽子右腿上的绢帛取下来查看。 只见绢帛上只用炭笔写了一行小字,并且每块绢布都是一样:“今夜你一定会梦到我。” 哥哥的独门撩妹金句,可令傲娇女子思之而夜不能寐! 第一百零六章 他果然对我施法!(第一更) “无聊透顶,幼稚至极!” 一一看过这些绢帛上的小字之后,白菁菁自是嗤之以鼻,于是随手将其扔在了鸽舍之后,便关上门回房去了。 说起来,最近虽然没有东奔西走。 但每天喂养这些鸽子也是一件挺耗心力的事情,尤其是这些鸽子的数量逐渐多起来之后,确实令她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吴良也算有些良心,最近几天已经不再让她出去偷鸽。 回到房间,白菁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脱去外衣躺到了床上,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感触。 自打成为随住人跟着吴良离开石槽村,她的生活的确比之前丰富了许多,见了许多不一样的人,听了许多不一样的事,走过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乱。 有的地方如同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路旁还能看到饿死的百姓。 有的地方又繁华祥和,就像现在的鄄城。 虽然她最近听说了兖州开始发生动乱的事,有时走在鄄城的街道上也能从人们眼中看到平时没有的忧虑与恐慌。 但只要进入吴良这个小宅子里,就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吴良为中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典韦、陈金水、尹健……这些兵士,鲍柔、百里香……这些佣仆。 没有一个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恐慌与担忧。 仿佛只要有吴良在,哪怕天塌也绝不会砸到他们一般,尽管典韦才是这个院子里个子最高的人。 说起鲍柔、百里香等等这些小姑娘,其实白菁菁并不觉得她们像是佣仆,至少吴良从来不将她们当做吆喝来吆喝去,哪怕需要她们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用上“劳烦”或是“请”之类的敬语。 但这些小姑娘却不这么认为,她们始终坚持自己的佣仆身份,没有一丝不敬。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将白菁菁当做了女主人,每天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直到吴良告诉她们,白菁菁与她们是一样的人…… 也是这时候起,这些小姑娘才终于敢与她说话,渐渐与她熟络了起来。 然后,白菁菁便惊奇的发现。 这些小姑娘其实并不像自己以前见过的佣仆一样,畏惧吴良这个“家主”,她们心中更多的是尊敬与感激。 这种卑鄙无耻的无赖,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尊敬他,感激他? 白菁菁带着这样的好奇进一步了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无赖只是对她特别无赖,对这些小姑娘反而异常和善,甚至有一种“视如己出”的感觉…… 凭什么! 为什么! 我就是个守墓人而已! 为什么要偏偏对我区别对待,难道我有什么招他无赖的特征么? 白菁菁自是特别不平衡,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与这些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家都是女孩,有的虽然还小,但也有与她一样已经成年的,除此之外,她的性格也没有多么差劲,至少自打认识以来,从来没有与吴良发生什么严重的语言或是肢体上的冲突。 然而她哪里会知道,吴良的成年标准不太一样…… 难道就因为我是守墓人? 守墓人难道就没有人权,就要被区别对待了么!? 呸呸呸!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取回随侯珠,我与这个无赖本来就不是一边的,他如何对待我又有什么关系? 睡觉! 白菁菁吹灭了油灯,用力揪了揪被子,又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肩膀紧紧裹起来。 倦意逐渐袭来。 但白菁菁依旧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晶亮。 她又在想一件事: 这个无赖,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他? 我就算做梦,也只会梦到我爹我娘,还有家里的亲人,哪里轮得到他?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写这句话? 还有,他难道不知道我很厌烦他么,不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是个无赖,但也是个聪明的无赖…… 等一下! 这个无赖平时神神叨叨,总能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那些绢帛上的小字会不会便是他施的某种法术,一旦我睡着之后,他便会趁机进入我的梦境为非作歹? 毕竟,他可是乩童来着,能够起乩的乩童。 若是如此,我便绝不能睡着,否则便会着了他的道! 可是好困啊……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白菁菁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依旧还在推测着吴良那句话的涵义与动机。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会不会借机在梦中轻薄于我?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如果他真会法术,我恐怕防不住他啊,我应该怎么办…… 两个时辰过去了。 呼……呼……呼…… 房间内终于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但这鼾声却并不均匀。 如果这时有人在身边,便会发现白菁菁的眉头正紧紧的皱着,眼睑下的眼球也在不停的来回转动。 她正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清晨,阳光洒入房间之内,她轻轻褪去衣衫,一丝不挂的来到一张大床前面。 床上玉体横陈,吴良从那一堆玉体之中钻出来,露出一个特别轻贱的猥琐笑容,上下打量着她。 她慢慢的跪到了地上,仰起头来,张开小嘴:“请主人不吝赏赐……” “啊……” 一声惊叫,白菁菁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哪怕深秋时节房间内有些凉意,她也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无赖,果然用那绢帛对我施法!” …… 最近几天,吴良发现一个现象,原本随时都盯着他的守墓人白菁菁,居然每次见到他便目光躲闪,偶尔碰上也要避开好远。 看来果然梦到我了呢,啊哈哈哈。 不过好像是噩梦。 吴良基本已经猜到了原因,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句哥哥张国荣用过的“撩妹金句”放在心理学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姑娘们本来就心思细腻喜欢胡思乱想,看到那句话的第一个反应一般都会是:“你谁呀?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凭什么认定我会梦到你。” 然后一旦到了晚上,尤其是夜深人静快要睡觉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去想那个“为什么”。 需知有些事是经不住想的。 想来想去可就要出事了,真的做梦梦到还是轻的。 一旦姑娘开始开始进入这种状态,哪怕是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个男生,也会逐渐开始关注,然后不知不觉中便又会产生一种“他好像也没那么差,可是我这么关注他,我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之类的错觉。 这种错觉,距离动情,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就像天才与疯子一样。 不过眼下吴良并无心思去调戏白菁菁,他又要去一趟荀彧府上。 因为如今陈宫已经响应了张邈,并多处走动游说,兖州许多地方已经公开表示支持,打算将吕布奉为兖州刺史。 这种情况下,镇守濮阳的夏侯惇已经赶来了鄄城,此刻正在荀彧府上商量对策。 第一百零七章 我是坐马自达来的?(第二更) 荀彧府上。 不止夏侯惇从濮阳赶了过来,曹禀与程昱也从廪丘和范县赶了回来。 至于吴良,他这次完全是不请自来。 因为荀彧等人已经从曹禀那里听说了吴良那种“不能上战场打仗的怪病”,为了防止他再做了逃兵反倒害其性命,荀彧等人自是不敢强求,因此这军情议会也就没有专程派人前去叫他。 结果没想到吴良听到消息之后,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位是?” 头次见到吴良,夏侯惇面色中已是有些不悦。 此刻他身为折冲校尉,又领东郡太守,如今曹老板正在徐州打仗,别说是整个东郡,便是整个兖州,他也是名副其实的最大领导。 结果没想到有人居然比他的谱儿还大,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军情议会上迟到。 而且还是在议会已经开了一半的时候才来,简直是目无军纪! 甚至夏侯惇已经有了叫人将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的想法,只是见他居然随意进入荀彧府上,还能在不受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夏侯惇才决定先问问这个家伙的身份再做定夺。 “瓬人军司马吴良,拜见夏侯太守。” 就算此刻夏侯惇还没失去一只眼睛,吴良也知道这个看他不爽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屋里除了夏侯惇,剩下的已经都是他的熟人,还能有谁? “你就是那个吴有才?” 夏侯惇脸上又多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显然他已经听从荀彧等人这里听说了吴良提前预警帮助曹老板家眷逃出虎口的事情,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吴良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 目无军纪,就算略有功劳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是。” 吴良拱手笑道。 “你怎么过来的?” 夏侯惇接着又问。 “回夏侯太守的话,腿着来的。” 吴良自然看的出夏侯惇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不过念及这个家伙无论现在还是日后都是曹老板最信任的人之一,最后官拜大将军,又封了高安乡候,吴良并不打算与他对着干。 “我们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手下皆有数千将士,你却只能走路,怪不得你晚到,你只能走路,手下又无能够守住一城的将士,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个议会……找个位子坐吧。” 夏侯惇似笑非笑的道。 哎呦我去? 听了这番话,吴良差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腿着来的,而是坐马自达来的。 甚至还有点怀疑夏侯惇也是个穿越者,而且还看过后世那个知名的马自达塞车梗。 于是吴良又扭头在议事堂内看了一圈,还真没有多余的位子! 这…… 吴良决定在这次事件中测试一下夏侯惇,不去插手任何与夏侯惇有关的事。 如果这个家伙真在与吕布的战争中被射瞎了左眼,那他就是原住民。 如果没有,那就得进一步进行测试,看看这个家伙在其他历史事件中的反应……不说瞎只眼睛吧,最起码也得中个计,断条胳膊断条腿受个伤什么的,如此才能排除穿越者的嫌疑。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曹禀已经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吴良解释起来:“元让(夏侯惇的字)叔,此人乃是我的部下,他不善领兵打仗,平日只专注于为我伯父办些份内的事……” “那就更没资格参与这个议会了吧?” 夏侯惇看了曹禀一眼,反问道。 “这……” 曹禀无奈的看向吴良,偷偷对他使了一个“先走”的眼色。 夏侯惇与荀彧还不一样,他是曹老板手下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将领,而且是绝对无人可以撼动的嫡系。 因此若是夏侯惇不肯给曹禀面子,曹禀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吴良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夏侯太守恐怕误会了,末将不是来参加议会的,只是想趁着诸位都在,特来献上一个最近发现的小玩意儿,只愿能在诸位奋勇杀敌的时候,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毕竟末将吃的穿的都是使君赏赐,若不做点什么属实良心难安。” “哦?” 一听这话,夏侯惇自是没了惩治吴良的理由,同时脸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有些好奇的道,“你要为我们献上什么小玩意儿?呈上来瞧瞧?” “请夏侯太守与诸位稍等。” 吴良说完便退了出去,不就又带着几个人,各拎着几个笼子走了进来。 而这些笼子里面所装的,正是他最近一段时间训练出来的信鸽。 这些信鸽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六只,如今跑的只剩下了十只。 但这十只已经基本达到了可以服役的水平,吴良对它们进行了多次测试,远时甚至会将它们带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放飞。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就是晚上不在鸽舍留火把,它们也依然能够如约返回。 而这次事件中,它们的使用范围只在兖州一州境内,并且恰好鄄城又几乎处在兖州最中心的位置,送信距离并不会太过遥远,想来应该是够用了。 “你带这些鸽子进来做什么?” 看到吴良将这些鸽子摆在议事堂内,咕咕叫着属实与堂内的严肃气氛不符,夏侯惇的眉头终于又皱了起来。 并且不止是他。 就连荀彧也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玩闹归玩闹,怎么还玩到这里来了,此人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啊!这下看他还如何收场,搞不好真要将自己的性命玩进去,只是稍后夏侯惇发怒时我要不要为他求情,毕竟此人虽然不知所谓,但有些时候也能发挥奇效,或许以后还用得着……” 曹禀与程昱二人则是面露不解之色,他们并不知道吴良最近正忙于养鸽,因此也搞不懂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禀夏侯太守,末将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鸽子,末将更愿意称它们作‘飞奴’。” 吴良笑呵呵的道。 “飞奴?” 夏侯惇更加疑惑。 “末将先问夏侯太守一个问题,假如夏侯太守于濮阳被那吕布围困,派人快马加鞭前来鄄城求援,需要几日能到达鄄城?” 吴良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不世之功!(第三更) “若不做停歇,一日可到。” 虽然不明白吴良为何有此一问,夏侯惇依旧略微沉吟了一下,正色说道。 这算是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毕竟他才刚刚从濮阳赶来鄄城,路上到底需要消耗多少功夫,心中还是比较明确的。 当然,这时候的一日指的可不是24小时,而是一整个白天,差不多12个小时。 “emmm……” 吴良估算了一下。 一匹普通的壮年马匹进行这样的长跑时速大概能够达到15公里/小时,也就是30里/小时。 12个小时,那就是360里地左右的路程。 当然,这是马匹没有驼人的情况跑出来的速度,如果驼了人长途奔跑时速能够达到20多里/小时就算不错了。 并且马匹是动物,不是机器,这个速度还会在奔跑的过程中随着体力的下降逐渐削减。 这么算起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路途应该就是200里地左右。 除此之外,在陆地上奔跑,还要考虑到各种地形因素导致的绕行,难免还要多跑出一些冤枉路程…… 所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直线距离绝对在200里之内,对于他的信鸽来说,也就是100多里地的样子。 而据他所知,鸽子的一般飞行速度是70-110公里/小时,换算一下就是140-220里/小时。 如果是一些训练有素的赛鸽,更是能够达到90-150公里/小时。 也就是说,从濮阳到鄄城。 人骑着马需要拼了命跑一天才能送到的消息,就算是再一般的成年鸽子,也能在1小时左右送达…… “你问这些究竟想说什么?” 见吴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夏侯惇等了片刻,终是有些不耐的问道。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回过神来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夏侯太守需要一整天才能送到的求援信息,我这飞奴却能只用半个时辰便可送达,试想一下,假设濮阳被吕布围攻,荀彧司马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可得到消息,除去集结兵马的功夫,一个时辰后便已调兵遣将前往救援,不知夏侯太守以为如何?”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夏侯惇脸上的不耐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嚯”的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瞪掉出来。 与此同时。 荀彧等三人也是一脸惊奇的望向了吴良。 倘若吴良所言确是属实,那他这“飞奴”便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兵器,不敢多说…… 最起码也可抵得上十万雄兵!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战略战术兵马粮草……最难以控制、也最为重要的便是战机! 这也是这个时代各路豪强都将麾下兵马集中在关键城池之内,极少强行分兵控制地盘边界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一旦有敌人不宣而战发动突袭,边境守军基本上就是白给的。 等守军被袭的消息传到主将那里的时候,黄花菜早就已经凉了,再等主将集结兵马前往驰援,往往才走到半道才能再收到前线失手战报,然后捶胸顿足的折返。 这种憋屈事在这个时代真是屡见不鲜。 就算曹禀这种基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也对类似的事件耳熟能详。 但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传递消息要人要马要赶路,又不可能直接飞过去,只能尽可能的提前做出最为合理的兵马配置,尽量规避类似情况的发生。 但也仅仅只是尽量规避,真要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就像现在正在徐州打仗的曹老板,也很有可能直到现在才刚刚知道张邈已经反了,但对陈宫也跟着一起响应的消息还一无所知,更不知应不应该率军回救。 能做的只是将一干随军谋士叫到一起,大家一同根据已经晚到了许多天的情报,推演当前兖州的情况,然后再做出自认为正确的判断。 但吴良的飞奴,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困扰各路豪强许久的问题。 “夏侯太守若是不信,可随我出去验证一番。” 吴良笑着说道。 “走!” 夏侯惇当即走上前来。 “可是……夏侯太守,咱们这议会……” 荀彧下意识的道。 刚才他们几人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换,经过一番推演之后,如何御敌的方案才刚讨论到最要紧的时候。 若非吴良刚好到来,现在应该已经能够确定下来。 毕竟荀彧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自认为行之有效的方略,此刻忽然不让他说,实在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吐不快啊。 而更令他难受的则是。 如果吴良所言非虚,那么作为亲眼见证吴良每天吊儿郎当、玩物丧志的人,他已经快要羡慕哭了…… 天道不公啊! 我每日研习古籍兵法,时刻推演天下格局,如此努力上进,拼搏了大半辈子才混到今天这一步,也没玩出什么花样来。 再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玩鸽子都能玩出这么个旷世奇功来!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若真有了这飞奴助阵,此仗的方略便要围绕这飞奴进行,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至少有一大半必须推翻重新商榷,这议会暂时停下也罢!” 夏侯惇思路倒也十分清晰,挥了挥手说道。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回头看向吴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吴司马,倘若你这飞奴确实有用,待使君回来,我便是不要了这张脸,也定会亲自向使君为你请功,此乃不世之功!” “但是!” “倘若你是来消遣我的,那就休怪我治你目无军纪,扰乱军情要会之罪,不论你此前立了多大的功劳,我也可以斩你而后报!” 面对夏侯惇的警告,吴良却是不卑不亢,拱手道:“那就多谢夏侯太守在使君面前为我美言了。” 如此一行人出了荀彧府上,直奔吴良小宅而去。 路上曹禀瞧瞧来到吴良身边,依旧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有才贤弟,你这次又在搞什么?我跟你说,我这元让叔脾气可不好,他说斩你便真的会斩你,到时候别说是我,就算丁夫人来了也救不了你。” “安民兄,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 吴良笑道。 “自然不是,可是……” 曹禀还想说些什么。 吴良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咧嘴说道:“安民兄觉得我像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么?” “自然不像,你那么怕死……如此说来,这旷世奇功你便立定了啊!” 曹禀琢磨了一下,终于彻底放心下来,而后又搂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有才贤弟,咱们兄弟向来不分你我,这次你若是得了我伯父重用,可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让他给我安排个上前线领兵打仗的官职,我可就全指着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兄弟叫有才!(第四更) 曹禀这一番话听得吴良哭笑不得。 我的安民兄,你可是曹老板的亲侄儿,还要我一个外人替你美言,难道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安民兄莫要说笑了,我一不会领兵,二不会杀敌,三不会治城,四不会谋略,使君如何重用我?” 吴良摇头笑道。 其实就算曹老板真对他万分倚重,他也绝对不会向曹老板举荐曹禀,最多给他创造一些机会,让他靠自己的能力遂了心愿。 需知历史上有一个叫做赵温的司徒,这可是位居三公之位的朝廷重臣啊! 他便曾向曹老板举荐过曹丕。 结果呢? 曹老板非但不感谢他,还认为赵温举荐他的儿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有真才实学,只是想借此机会溜须拍马,又或是觉得他是在助长儿子们之间的拉帮结派争权之风,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当即大怒,命人罢免了赵温的官职。 当然,按照历史进程分析,曹老板此举更有可能是因为准备做丞相,才以此为借口提前除去这块碍事的绊脚石。 不过以此为鉴,不管怎样吴良都绝不会向曹老板举荐任何人,尤其是曹老板的亲戚。 “其实我觉得你谋略还行,前段时间在元城的时候,你不就来了个坐山观虎斗,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郝萌所部打发了么?” 曹禀想了想,说道。 “那叫小聪明,纯粹运气好,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真叫我为使君出谋划策,恐怕要误大事。” 吴良赶紧消除曹禀对他的这个“误会”,顺势又道,“安民兄大可放心,这次你带领瓬人军取得随侯珠本就是大功一件,如今若是再于这场兖州之乱中立下战功,使君定能看到你的才能,如何还肯教你留在瓬人军中,岂不是大材小用?” “你说的倒也是,我得先叫伯父看到我领兵打仗的本事,他自会有所判断。” 曹禀点头说道,眼中战意愈发的旺盛。 ……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移步到了吴良小宅。 吴良简单的与几人说了一遍他这“飞奴”的用法,而后便拿出两只“飞奴”交给夏侯惇进行测试。 为了防止测试的过程中有人作假。 夏侯惇特意命自己的亲卫携带这两只“飞奴”驾乘快马出城,并命他们一口气跑到二十里外的地方,而后用绢帛写下到达的具体时间,并留下一个只有夏侯惇与拿亲卫私下约定好的暗号,再将其绑在“飞奴”腿上放飞,以此作为评判。 而吴良他们则就在小宅内等待。 如此大约半个来时辰后。 “呼啦啦啦——” 两只“飞奴”几乎结伴而行,落入吴良的鸽舍之中。 “快,将绢帛拿来我看!” 夏侯惇心急的冲了过去,眼巴巴的盯着已经交到吴良手中的鸽子。 不仅是他,曹禀、荀彧等人也是连忙凑了过来,虽然碍于官职不敢站到夏侯惇前面,但脖子却是伸的很长,都快变成蛇精了。 “夏侯太守,请。” 为了避嫌。 吴良并未动手去取绑在鸽子腿上的绢帛,而是直接将两只鸽子交给了夏侯惇,由他亲自去解。 “报时!” 鸽子入手,夏侯惇略微有些紧张。 不过他倒并未忘了计时的事,第一时间冲身后亲卫喝道。 “禀太守,如今乃是申时初三刻!” 一名兵士连忙报道。 “好!” 夏侯惇神色郑重,仿佛手中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生怕稍微用力将这件珍宝毁去,如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那一小块绢帛。 而后只将绢帛留在手中,又小心翼翼的将鸽子送回吴良手中。 真尼玛能墨迹! 手残就滚一边去! 曹禀、荀彧等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这也就是夏侯惇比他们官大招惹不起,要是换了别人,他们恐怕就不只是在心里骂,而是直接骂出口了。 毕竟他们眼中的那抹不耐可骗不了人…… 好在夏侯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绢帛之上,哪里有心思注意他们? 终于。 夏侯惇打开了卷成小卷的绢帛,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小字:“申时初三刻!” 汉朝用的依然是“百刻制”。 也就是把昼夜分成均衡的一百刻,起计点在日出时刻,到下一个日出前计满一百刻。 也是因此,此时的时间单位还并未像后世一样紧缺到分和秒,“刻”就是最小的计时单位……再短只能用极不规范的“呼吸”、“眨眼”或是“盏茶”来说了。 不过汉朝的“百刻制”略微有些不同,这时的“百刻”总共是一百二十刻。 也就是说,汉朝的一刻并非15分钟,而应该是14分23秒。 除此之外。 在这几个小字的后面,还画了两个小小的空心圆圈。 这正是夏侯惇与亲卫约定的暗号,在场除了他与那名还未回来的亲卫,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 轰! 无法言喻的激动之下。 一股热血涌入脑中,夏侯惇脑中嗡嗡作响。 不会错了! 整整二十里地。 距离放飞到归巢,这一刻钟居然还没有过去! 并且绝对可以确定这两只“飞奴”,就是他的亲卫带出去的“飞奴”! 再加上这二十里地便是他那亲卫快马加鞭赶路,也堪堪需要近半个时辰……如此一减,“飞奴”究竟用了多少时间已经不言而喻! 这“飞奴”,简直便是神物啊! 此刻曹禀等人也是已经看到了绢帛上的小字。 再见夏侯惇那激动到无法自持,拿着绢帛的手不停颤抖的模样,他们如何还能不明白结果如何? “我想静静……” 荀彧红着眼睛看了吴良一眼,嗓子莫名干涩起来,竟有点撕裂般的疼痛。 “还好吴司马提前为我改了名字,否则现在恐怕便要涨价了吧……” 程昱也是喉咙涌动一下,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如此看来,我扶摇直上的事,必定稳如泰山!” “哈哈哈哈,我的兄弟叫有才,你们都没有!” 曹禀则是心花怒放,心中骄傲至极。 如此静默了片刻。 夏侯惇竟猛地一把抓住吴良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脸,而后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有了你这飞奴,兖州大势已定,便是再来十个张邈我也定叫他有去无回,我先替使君谢你一回!” 第一百一十章 还能有谁!(第一更) 夏侯惇又道:“方才在文若府上时,是我误会了吴司马,请吴司马务必莫要介怀,待此战结束兖州安定,我定当亲自为吴司马献上一份薄礼以表歉意。” “夏侯太守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末将擅闯议事堂有错在先,夏侯太守也是秉公办事,理解理解。” 吴良笑呵呵的道。 “如今有了这奇妙的飞奴,此战方略便应重新制定。” 夏侯惇点了点头,回头目光扫过荀彧等人,又对吴良说道,“请吴司马与我们一道返回荀彧府上,共议战事,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承蒙夏侯太守看得起。” 吴良拱手一拜,当即皱起一张脸苦笑道,“实话实说,末将也十分想为使君分忧建功立业,怎奈文韬武略样样不行,诸位所议战事听在末将耳中便如同天书一般晦暗难懂,偏偏还有些无法明说的怪病,实在难以肩负重任呐。” “这……” 夏侯惇有些疑惑的看着吴良。 多少人将领谋士为了参加这种议会进入核心圈,都是削尖了脑袋的往前顶,恨不得把自己的家世与战绩夸大百倍说出来,只求被他高看上一眼。 怎么此人就如此的标新立异,直接把自己贬了个一无是处不说,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元让叔有所不知。” 曹禀适时上来为吴良解释道,“吴司马前些年身为兵卒在前线打了许多仗,因此患上了一种不能上战场的怪病,据说好像是叫做战后心理……综合征什么的,一旦议论军情或是去往前线,便会犯病无法自持,也是因此,我等此前才不曾请他过来一同议事。” “原来如此……” 夏侯惇已有不少领兵经验,自是见多识广。 听了曹禀的说法只是对“战后心理综合征”这种后世的叫法略微有些微词,但却并未怀疑曹禀的说法。 毕竟,战后心理综合征可不是后世才有,在这种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时代更加常见。 在他以往的兵士中,便有许多类似的例子。 那些人要么一听到冲锋号令便发癫失去理智,要么人性情大变麻木的如禽兽一般见人就杀不分敌我,要么瑟瑟发抖哪怕被督战队用刀架着脖子也绝不向前一步…… 这种瑟瑟发抖的人并不是怕死。 面对督战队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他们的眼神无比坦然,完全看不到一丝恐惧,甚至会祈求督战队立刻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些都是军营中时常出现的怪病。 不过这个时代其实并不将其当做一种病,通常会以中了邪或是惊了魂来解释,毕竟经常行走于动辄伤亡成百上千的战场,杀人又会徒增孽障,受到亡魂侵扰也可以理解。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 夏侯惇无比惋惜的看着吴良,痛心疾首道,“若非吴司马惊了魂得此怪病,凭借飞奴这项不世之功,若是再于此战中奋勇杀敌立下些战功,吴司马定会受到使君重用,与我平起平坐不在话下,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夏侯太守言重了,我虽不能为使君领兵打仗,但亦会在其他的事情上为使君分忧,我始终相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吴良淡然一笑道。 但这淡然的笑容看在夏侯惇眼中,却自我攻略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这小伙子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遭此一劫,我刚才说那些惋惜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他虽疼在心里,却仍故作坚强,倒也算是一条不屈的汉子! 于是。 “好!好一个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夏侯惇果断不再去说与之相关的话,重重拍了怕吴良的肩膀,说道,“吴司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怀,他日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这话我夏侯元让说的,当真!” 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心明眼亮的人都听得出来。 夏侯惇这是在为吴良作保,决意向曹老板大力举荐吴良,给他一个光明的前程。 “……” 详细听过吴良遭遇的荀彧,同情之余心理才刚刚平衡了那么一丢丢,结果一听这话,瞬间便又眼红起来。 他也是有大抱负的人,虽然现在在曹老板阵营之中地位已经不算低,但若能再得夏侯惇如此承诺,无疑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就叫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话说。 我家中也养了些鸽子,不知我的鸽子是否能与吴良的飞奴媲美,不如一会寻个时间尝试一下,或许也能当做飞奴使用…… …… 送走夏侯惇等人之前,吴良又与他们详细说了一下使用飞奴的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飞奴只能单程送信。 即是说,他这飞奴虽然可以装入笼子带到任何地方,但一旦放飞出来就只能返回他在鄄城的小宅子。 说到这一步,以夏侯惇等人的水平,应该已经可以领会他的意思,商议方略的时候自会将这个问题考虑进去,以鄄城为核心布置兵力。 当然,这个问题并非不能解决。 只需在各个重要的城内也饲养训练飞奴,就可以做到双向传递消息…… 不过目前吴良还并不打算将飞奴的饲养和训练技巧透露给夏侯惇等人,这是他准备的一个重磅炸弹,要等到曹老板回来的时候再给出一个惊喜。 这么做。 一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口风紧; 而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只忠于曹老板一人。 如此,曹老板才会更信任于他,更能放心的将瓬人军交到他手中。 “曹老板,你可快点回来奖赏我吧?” 等夏侯惇等人走后,吴良又舒舒服服的躺回了阳光下的躺椅上,枕着双臂美滋滋的闭目养神……深秋的阳光也很暖和呢。 就在这时。 “站住!司马正在歇息,不得打扰!” 一直守在旁边的典韦忽然压着声音喝道。 吴良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眼,发现来者居然是最近几天都躲着他的白菁菁。 此时白菁菁面色冰冷,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眼眶上那两个快要能与大熊猫媲美的黑眼圈,看样子最近几天都没睡好。 对了…… 这年头养只国宝应该不犯法吧? 回头叫人去搞一只来养一下玩玩,顺便还可以研究一下大熊猫的习性,看看与后世有什么不同,万一要是有什么发现,没准儿还能改变后世大熊猫濒临灭绝的命运,也是一件想想就赏心悦目的事呢。 白菁菁已经看到吴良睁开了眼睛,当即面色更冷,咬着牙大声对他说道:“吴有才,你究竟想怎样!” “呦,白姑娘这是咋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谁招惹你了么?” 吴良坐起来笑眯眯的问道。 “还能有谁!” 白菁菁凤眼一瞪,怒斥道,“我不管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立刻给我解除!”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典韦学坏了(第二更) “白姑娘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吴良咧嘴笑道。 “你莫要再装!” 白菁菁面色一寒,一把将那天晚上绑在鸽子腿上的十几块绢帛丢了出来,可惜这些分量很轻的绢帛无法扔远,又全都飘落回了白菁菁脚下。 当天晚上白菁菁将这些绢帛随手扔在鸽舍之后,因为半夜没有睡着觉,好不容易睡着又果真做了一个与吴良有关的噩梦。 于是第二天再去鸽舍时,便又将这些绢帛收了起来,想要搞清楚这些绢帛上到底有什么妖法。 可惜,一无所获。 如今只能当做证据来质问吴良。 “白姑娘已经看过上面的字了?” 吴良脸上笑意更浓,直起身来点头认道,“不错,这正是我前几日想给白姑娘看的好东西,想不到白姑娘对我有情有义,竟将这些绢帛珍藏了起来,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我没心情听你胡言乱语,速速给我解除妖法!” 白菁菁并不接茬,又瞪着一双凤眼没好气的斥道。 “白姑娘这话又把我搞糊涂了,天地良心,我根本不会什么妖法,又怎会解除妖法?” 吴良也不着急,继续笑眯眯的问道,“白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怪事?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说出来让我高兴……让我帮你分析分析,吴某虽然不才,但或许可以为白姑娘解惑也说不定。” “你还有良心?” 白菁菁果断送了他一记卫生眼,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妖法,那我来问你,为何看过那些绢帛上的咒语之后,我最近几日便真的会梦到你,还都是一些……噩梦!” 说到“噩梦”二字的时候,白菁菁明显停顿了一下,俏脸微微升起一抹红晕。 似乎原本在这两个字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令白菁菁感到羞耻以至于无法说出口的形容词。 一听这话,吴良当即来了精神。 白菁菁故意省去的“形容词”,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也不知道多少人与他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很遗憾,白菁菁显然并没有与他详细交流梦境的意思。 于是吴良只得暂时将这份好奇压在心里,以正人君子之姿瞟了白菁菁一眼,笑着说道:“白姑娘恐怕是误会了,我在绢帛上所写的不过只是一句极为寻常的话,怎么就成了咒语?” “至于白姑娘会梦到我的事,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事更加怪不到我身上,要怪也只能怪白姑娘醒着时太过想念我,因此才在鼾睡会梦到我。” “白姑娘,难道你敢说,你最近没有想我?” 吴良忽然反客为主,盯着白菁菁的眼睛问道。 “我……” 白菁菁顿时语塞。 她确实想了,不过不是想吴良,而是想吴良到底在对她用什么手段。 如此便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想晚上越是会梦到他,越是梦到他,第二天便越会思量吴良到底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如此一来二去,导致她白天就算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也会莫名走神去想。 想着这些,白菁菁终于略微有点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妖法”,一边暗忖吴良竟对人心如此了解,一边已是意识到自己被洗刷了,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跺着脚对吴良大声骂道:“我就算想到你,也是想你这无赖如何无耻!如何卑鄙!如何厚颜无耻!” “白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将你当随珠人,你却偷偷馋我的身子,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吴良笑了笑,恶人先告状道。 “无赖!” 白菁菁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被他继续调戏,骂了一句扭头便走。 “哎哎哎,等一下!” 吴良却又连忙叫住她,正色说道,“白姑娘请留步,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我与你们守墓人之间的事情,想来想去,终于叫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确定不要听一下再走么?” 听到这话,白菁菁总算停下脚,不过却并未转身,只是偏过头来轻喝道:“你说!” “我觉得吧,咱们可以先生一个孩子。” 吴良骚骚一笑道,“如此一来可以解你相思之苦,二来你们守墓人手中便多了一个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质,到时候就算你不做随珠人,也丝毫不用担心我到了约定的时候不归还随侯珠,难道我能不认我的亲身骨肉么?你说这是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不待吴良说完,白菁菁早已咬着牙攥着粉拳头也不回的进了后院。 一边走她一边对自己发了一个重重的誓言:以后她要是再相信吴良那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她就是狗,汪汪汪的狗! “典韦兄弟,我这难道办法不好么?”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韦不懂,不过这办法听起来似乎是司马吃了亏,他们守墓人赚大了,也不知白姑娘为何不允。” 典韦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哈哈哈,典韦兄弟,你咋也学坏了啊?” 吴良顿时大笑起来。 …… 几日后。 徐州。 曲阳。 城外的大营之内,几名武将与谋士正在争论不休,几乎面红耳赤: “依末将所见,使君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平定徐州之后再回军援救兖州,否则下次再有如此良机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此言差矣,如今使君家眷皆在兖州,陈留又是使君起势之地,怎么看也比下邳、广陵两郡重要,如何能弃之不顾?” “兖州还有夏侯太守与荀司马驻守,难道他们便不能拖延一些时日么?” “如今叛军多寡尚且不详,我又有听闻兖州还有不少人响应张邈,你如何便敢断言夏侯太守与荀司马能守的住!” “……” “够了!” 被自己最信任的至交好友反叛,曹操此刻正有些心烦意乱,一只手重重拍在面前岸几之上,终是皱眉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容我想想。” “是……” 众人连忙收声,行了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志才,你留下来。” 曹操又道。 “是。” 戏忠拱手。 如此待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曹操终于说道:“志才,依你所见,我如今是该回军援救兖州,还是该先取徐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老板回军(第三更) “使君。” 戏忠目光低垂,不急不缓的说道,“当年汉高祖保守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先巩固基地再图谋天下,这样进可以制胜,退可以固守,虽过程曲折了些,但最终都成就了天下大业。” “使君本来是凭兖州起势,前几年平定黑山军祸乱,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况且兖州跨黄河、济水,乃是天下要冲,此地便是使君的关中、河内,必须先稳定兖州再图徐州。” “何况如今张邈之弟张超已经吸收陶谦残部,准备联合起来抵抗使君据守广陵,因此想要像东海、琅邪那样短时间内解决这场战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倘若使君在广陵浪费过多时间,夏侯太守与荀司马手中的兵马粮草本就不多,未必能抵挡多久,而区区一个广陵郡与一个兖州相比,形如一杯酒与一坛酒,使君当如何抉择?” “志才明白,使君其实想全都要,但如果只能在两者中间选择,使君断然不会为了一杯酒而放弃一坛酒。” “何况这一杯酒并不会走路,只要使君稳住兖州再回来,广陵郡依旧是使君的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戏忠又对曹操躬了一身,拜道:“天下之事确实需有取舍,以大换小,是可以的,以平安换危险,也是可以的,权衡一时的形势,不顾忌根基不稳固,一样也是可以的,但如今三者无一有利,使君便要仔细斟酌了。” 听了戏忠的话,曹操沉吟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志才所言深得吾心!来人,传令回军救援兖州,不得有误!” …… 与此同时,兖州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 果然如同吴良所料,因为曹老板前线战事给力声势无两,这次张邈到处送去的讨曹檄文并没有历史上效果那么好。 兖州境内除了陈宫表现最为积极之外。 其余诸城只有不到一半表示响应,剩下的则都选择了置之不理或是明确表示中立,明哲保身的态度极其明显。 这些就是典型的墙头草。 他们还想再观望一下局势,倘若吕布与张邈攻城略地一往无前,他们便会立刻附庸过来,倘若吕布与张邈进展不顺,曹老板回来时,他们也算不得叛军,不会引火上身。 吕布、张邈乃至陈宫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于是很快便挥师北上发动了战争。 这第一仗打的便是吴良所在的鄄城。 当然肯定不是为吴良而来,而是因为曹老板的家眷现今都在鄄城。 这便与吴良所知的历史契合了起来。 因此此战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表面上攻打鄄城,其实主要是为了骗驻守濮阳的夏侯惇前来营救,而后趁虚而入拿下濮阳。 可惜这一次,吕布等人失算了。 根据夏侯惇等人围绕“飞奴”制定的方略,鄄城才是兖州守军最重要的战略轴心,留有重兵待命,只等携带“飞奴”的夏侯惇所部、曹禀所部与程昱所部遭遇危难时使用“飞奴”传回消息,随时分兵前往支援。 因此面对吕布等人安排的小规模骚扰,荀彧非但不慌,还当即派大量兵马出城来了个反包围,直接将这小股敌军给全部吃掉了…… ??? 这三个问号便是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 鄄城为何有这么多兵马? 难道夏侯惇已经提前来到鄄城保护曹操家眷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两家兵马联合在一起,也不应该拥有出城反包围的实力啊,难道当初曹操在此处留了重兵把守,只是我们不知道? 于是吕布等人立刻率军攻打夏侯惇驻守的濮阳。 然后他们竟在濮阳见到了夏侯惇…… ??? 夏侯惇根本没去鄄城救援啊? 甚至连城门都还没出,难道他没有收到我们攻打鄄城的消息,还是因为鄄城本就有重兵把守,不需要他去救援? 这还要怎么趁虚而入? 吕布等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攻打濮阳。 他们才刚刚起势,急需要一场比较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那些骑墙派看到才会有所响应。 于是。 他们就被拖在了濮阳…… 这时候可没有特别给力的攻城武器,守城一方自是拥有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夏侯惇又准备充分,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攻打下来。 而更令夏侯惇丝毫不乱的则是,就算到了战事紧急的时候,只要放出“飞奴”,鄄城的兵马也能在一日之内赶来救援。 所以先耗着吧。 等吕布与张邈所部兵疲马乏的时候,没准儿还能传去消息叫鄄城派兵前来呈合围之势,也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而在这个过程中,廪丘的曹禀与范县的程昱也没闲着。 除了留下部分守军,他们二人已经联合起来挥师北上,直奔东阿、聊城一带平乱。 这两人带了“飞奴”也是心中有底的很,根本不怕深入敌阵被困在某处无法求援,再加上这次兖州之乱并不像历史上一样全是敌人,他们二人推进的速度也是极快,打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酣畅淋漓。 短短十来天功夫,便已经几乎已经将兖州北部收复完毕。 此战之中,曹禀的勇武与程昱的智谋互相搭配,竟产生了不错的化学作用。 阴谋阳攻层出不穷,只教那些刚刚反叛,还来不及与吕布等人汇合,尚且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状态下的叛军叫苦不迭。 也不知道仓皇率大军回救的曹老板回来之后,看到兖州如此一片大好的形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 这日,无所事事的吴良正在房内睡午觉。 曹旎竟又不请自来。 “女公子,司马近日军务繁忙,正在房内歇息,不便与女公子相见,请女公子改日再来吧。” 看到曹旎步入院中,典韦立刻起身挡在她面前说道。 “他歇他的便是,我又不找他。” 白了典韦一眼,曹旎撇着嘴径直向后院走去。 为了防止她在宅内乱搞,典韦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监视。 结果没想到,曹旎进入后院之后眼睛扫了一圈,竟径直接来到正在鸽舍前准备鸽食的白菁菁面前,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张辽,困谷城!(第四更) 上次曹旎来的时候,白菁菁便曾与她见过,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白菁菁一边意外曹旎为何会来找她说话,一边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唤作白菁菁。” 对外她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吴良佣仆的身份,绝不会乱说。 不过这么做绝不是怕给吴良增添麻烦,而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毕竟她的身份与使命都比较特殊。 实际上如果能给吴良添一些不影响正事又能让他无奈吃瘪的小麻烦,白菁菁乐意至极。 “你平日里就为吴有才养鸽?” 曹旎上下打量着白菁菁,目光最终停留在她脸上,又问。 “正是。” 白菁菁颔首。 “那么吴有才的飞奴便是你为他养出来的么?” 曹旎再问。 “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只负责这些鸽子的饮食,至于那飞奴到底是怎么回事,皆是家主一人在操弄,婢子不知,更无权过问。” 白菁菁尽可能滴水不漏的道。 “操弄?” 曹旎却从的话中抓住了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漏洞的漏洞,微微蹙眉思量起来:“也就是说寻常饲养的鸽子并不能作为飞奴使用,尚需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操弄’,难怪文若叔已经快将家里的鸽子放没了,也没将其变成飞奴……” 其实她来这里主要就是替荀彧探风的,不过并非是受了荀彧的指派,而是荀彧故意在她面前诉苦此事,借此勾起她的好奇心,从而引诱她前来询问。 那天见识过飞奴的厉害之后,荀彧便动了一些心思,学着吴良之前的所作所为,每天派人带上鸽子拿到城外放飞。 当然,也并不是说这些鸽子放出去就完全回不来。 而是荀彧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没有对鸽子进行筛选,再加上他的那些鸽子本来就是养来吃肉的,大部分时候都关在笼子里喂养,又一下子被荀彧带去远程放飞,一去不回的概率无疑要更高一些。 如此放飞了几回,都是丢的多回来的少,他已经彻底没了信心。 不过荀彧倒也没有什么恶意,这飞奴既然是吴良率先献出来的,当时夏侯惇、曹禀与程昱都在现场,功劳肯定是没有人能够抢走的了。 他只是单纯好奇,想搞明白吴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女公子还有事么?若是无事,婢子便要干活了。” 见曹旎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菁菁行了个礼道。 曹旎这才回过神来,又盯着白菁菁看了半天,忽然用警告的语气若有所指的说道:“白菁菁是吧?还有句话你要知道,婢子便该有婢子的样子,时刻摆正自己的位子,若是因为主子不计较便无所顾忌,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 听了这番话,白菁菁心中终于有些不悦。 你在这个家算什么身份,凭什么来对我说教?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家的女主人呢,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 不过为了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倒并未开口还嘴,只是忍下来默默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 “拜见女公子,不知女公子来我这里又有何事?” 吴良适时出现在了曹旎身后,笑眯眯的行了一礼。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里转转了么?” 曹旎转过身来,话中有刺的撇嘴道。 “自然不是,女公子肯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吴良笑了笑,又看了白菁菁一眼,替她说道,“只是如何管教家中佣仆的事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我这里自有我这里的规矩。” “……” 听到这话,白菁菁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她本就是心思细腻的人,自然听得出来吴良是在维护于她。 这无赖,谁要你管…… 结果曹旎却是当即竖起眉毛,一脸不悦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家的佣仆我连说上几句都不行?” “此事不合情理,主要是有失女公子的身份。” 吴良笑呵呵的回敬了一颗软钉子。 “你!” 曹旎又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 “呼啦啦啦……” 伴随一阵呼扇翅膀的声音,两只鸽子一前一后飞入鸽舍之内。 今天吴良并没有放飞鸽子,所以这两只鸽子绝对是飞奴! 传信的飞奴! 这玩意儿他只交给了夏侯惇、曹禀与程昱,若是有飞奴回来传信,必定是三者其中之一出了状况! 吴良神色一紧,连忙进入鸽舍。 此刻白菁菁已经将飞奴腿上的小圆管取了下来,一眼都未多看便递了过来……这是吴良的改良版,那小圆管乃是细竹所制,将绢帛写好字卷好放在里面,可以防止遭遇下雨天破坏了字迹。 毕竟,打仗传令与他之前实验不同。 必须确保绢帛上的字迹万无一失,否则便是花了一个字,传递的信息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将小圆管中的绢帛取出,吴良立刻打开查看。 只见两小块绢帛上面都只写了八个小字:“遇张辽,困谷城,速援。” 张辽!? 吴良又是一愣。 这可是最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三国猛将之一啊。 此人只率800将士就敢冲击东吴十万大军,还一直杀到主帅旗下,险些生擒孙权,自此留下了“张辽止啼”的历史典故! 绝对大意不得! 谷城位于鄄城东北面,如今夏侯惇正在濮阳据守吕布,那么这飞奴便应该是曹禀与程昱放出来的。 看来这两个家伙在兖州北部平乱的时候,吕布所部也并没有闲着,已经派张辽来到敌后笼络兖州叛军,准备以此成合围之势给濮阳、鄄城的夏侯惇、荀彧增加一些压力。 …… 与此同时,谷城城外。 “太守,是否下令攻城?” 一名将领站在张辽身边,侧身问道。 张辽虽然“以兵属吕布”,但他是以北地太守的名义,在吕布军中仍保持相对的独立地位,两人并非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合作人。 “不必。” 张辽凝神望着元城城墙,沉吟着说道:“先派人前去叫阵,问清城内之人是谁,再看他们敢不敢出来应战,稍后我自有评判。” 张辽打仗经验极其丰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那“观阵料敌”的本事。 这本事可了不得,每每开战之前张辽只需来到阵前多看几眼,便可通过敌军的反应与布阵情况洞悉敌军的意图,令人胆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业互吹(第一更) 半个时辰后。 张辽带领几名将领重新返回军帐,脸上已经多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太守,如何?” 几名随行将领这时才终于凑过来问道。 “面对我军的叫阵,敌军据守不出,又不加以回应,甚至主将连都不曾露过一面。” 张辽笑了笑道,“不过根据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可以判断,如今守于谷城之中的兵马,九成便是曹禀与程昱所部,若是其他人,与我军立场并不相悖,就算不肯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城内守将也定会出来与我会晤,言明中立立场,尽快教我军离去避免冲突。” “倘若城内正是曹禀与程昱的人,太守只需将其全数剿灭,那驻守濮阳与鄄城的夏侯惇和荀彧便没了后方,到时太守再南下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兖州便是吕将军与太守的囊中之物了!” 几名将领皆是喜上眉梢,满面红光的道。 “太守,即刻下令攻城吧,早一日灭了曹禀与程昱所部,便可早一日打下兖州,到时我们也总算有了一处栖身之地。” 有人当即上前一步,抱拳大声说道,“末将愿做先锋,请求出战!” “末将也请战!”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响应,不愿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不急。” 张辽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次北上我军只有三千兵马,据悉曹禀与程昱所部也有几千,未必便比我们人少,如今又占据守城之利,倘若我军贸然攻城胜算极小,到时损兵折将也未必能有所建树。” “既然曹禀与程昱所部兵马不少,为何却不敢出城迎战?” 一名武将诧异的问道。 “方才叫阵时我观那城上官兵纪律严明,无一人私自回应,更无慌乱表现,曹禀与程昱又偏偏不露面,如此故弄玄虚,恐怕是缓兵之计。” 张辽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依我所见,此二人定是知道与我军实力相当,正面一战未必能胜,因此才想保存兵力另作图谋。” “这……他们能有何图谋?” 众人更加不解。 “援军。” 张辽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见众人还是不太理解,这才又解释道,“倘若有援兵来救,敌方以两倍甚至数倍于我军的兵力,来个里应外合,便可在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对我军造成重创,如此一来,兖州北部便再无对手可与这二人争锋,稳如铁桶!” 一人听罢说道:“可据我所知,他们距离此处最近的援军也在鄄城,鄄城距离此处有近300里地,若曹禀与程昱此刻派人前去求援,如此一来一回,便是急行军,最少也需要3日才能等来援军。” “不错。” 张辽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就在此处以逸待劳先围他三日,倘若曹禀与程昱已经派人求援,三日之后援军到时,我们便立即撤军避其锋芒。” “倘若曹禀与程昱尚未派出信使,这谷城只有前后两个城门,我们只需派重兵在这两处城门之外埋伏,一旦有人出来便立即射杀,绝不给他们送出消息的机会,如此等三日一过,城内官兵始终等不来援军必定心浮气躁。” “到了那时,曹禀与程昱明白求援无望为时已晚,想要再出城突围,士气已与如今大不相同。” “而我军方可一鼓作气层层堵截,乘胜追击,虽未必能将其全歼,但亦可对其造成重创。” “从此兖州北部再无曹禀与程昱的容身之所,那些仍在观望的城守士族自会转而选择支持我们,我军又可迅速壮大,到时再集结兵马向南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攻打鄄城、濮阳,兖州安矣!” 张辽将心中的两全之策说了出来。 众人听过皆认为此策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无懈可击,当即拱手拜道:“太守英明,此战我军必胜!” “去传令吧,三日之内必定无事发生,只需在前后城门安排重兵埋伏,再派些斥候在外巡视即可,剩下的兵士就轮值歇息吧,养足了精神与士气,好生应对三日之后的变故。” 张辽挥了挥手,自信说道。 “是!” 众将士拱手退下。 …… 第一日。 果然无事发生。 “报!今日城内共派信使出城三次,除第一次被我军悉数射杀,身上果然搜出送往鄄城荀彧处的求援信之外,其余两次皆是试探了一番便退回城内,不敢再来!”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看来曹禀与程昱还未派出信使,如此一来,城内官兵恐怕已经开始焦虑,此战胜势已定!” 张辽信心满满,不疑有诈。 何况就算有诈,他也已做了两手准备,一切都要看三日之后的变化,见机行事。 …… 与此同时,谷城城内。 “哈哈哈,飞奴早已放出,程县令竟还要不断派出信使麻痹张辽,可真是老谋深算呐,安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曹禀神色轻松的笑道。 “我听说那张辽很是了得,对于这样的人,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否则很难蒙蔽于他。” 程昱的精神也是不错,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据我推算,如果飞奴顺利将消息送达,鄄城援军最晚会在明晚赶到元城郊外,到时不论张辽是否有所防备,也断然想不到我军的信件竟长了翅膀,援军支援速度能如此之快!” “毕竟按照常理来算,哪怕我们提前派出信使,求援信件也是明晚也才能送到鄄城,更不要说援军能在那时候赶来,这简直便是天降神兵。” “明晚我军需时刻准备,一旦城外张辽营内出现厮杀,我军便立即打开城门,冲入张辽大营与援军里应外合,定可重创张辽所部!” 曹禀点头笑着夸赞道:“这是自然,近日多亏程县令在旁出谋划策,否则我军如何能如此顺利?” “非也非也,还是多亏曹校尉勇猛无前,敌将无不闻风丧胆,这才是我军攻城略地的关键。” 程昱连忙谦虚笑道。 “非也非也,程县令乃谋士无双!” “非也非也,曹校尉有大将之才!” “非也非也,程县令当居首功!” “非也非也,这功劳曹校尉才是当仁不让!” “……” 两人说着说着,脸皮终于还是有些撑不住,又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吴有才(吴司马)的飞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海昏侯墓(第二更) 第二日,依旧无事发生。 程昱依旧派出三路信使出城“送信”,依旧遭到张辽所部阻击之后返回城内。 对此,张辽并未太当回事,不过倒也并未轻敌,命手下将士夜里和衣而睡,严密关注城内状况,防止曹禀与程昱两天派出信使皆被阻击,以至于逼急了强行突围。 不过对于援军的事,倒是略微松懈了一些。 毕竟,就算曹禀与程昱已经提前派出了信使,算起来这时候信使也还未必到了鄄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援军…… 除非那信使会飞! 又或是援军会飞! 如此时间便很快到了夜里。 谷城之内一片安宁,除了城墙上一些用来照明的火把与站岗的兵士,看不出前两日有任何不同。 “太守先去歇息吧,末将今日已遵照命令在两个城门之外分别挖了三条拒马壕沟,又在壕沟之后安排了大批弓手,就算城内敌军想趁夜色突围,也定会被这三条拒马壕沟拖延,我军和衣而睡完全来得及做出反应,到时率先使用弓箭乱射一番,至少可伤敌一半。” 夜里值守的将领拱手说道,“不怕敌军突围,只怕他们不敢突围。” “依旧不可大意,再将我们的主力兵团安排在城门附近。” 张辽沉吟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来,便又如此嘱咐了一句,返回军帐歇息去了。 渐渐的城外也归于宁静,就连火把的亮光也少了许多。 张辽所部至少一半的将士都进入了梦乡,剩下的一半也有一部分人打起了瞌睡。 如此安静的夜晚,一旦城门处有任何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惊动他们,而那些拒马壕沟,足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反应时间。 至于包围圈之外,也就是他们的背后,根本没有人担心。 因为……不可能。 结果。 夜色渐浓。 大约刚过了亥时。 “杀——!” “杀啊——!” 大片火光忽然亮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杀声自包围圈之外传来,数千兵马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自身后涌向张辽所部。 !!! ??? 张辽所部每一个将士的美梦都在这一刻被猛然惊醒。 被安排在城门附近的弓箭手与主力兵团瞬间起身。 弓箭手早已在一场一场的战斗中养成了肌肉记忆,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但当他们将箭矢瞄准城门方向时,却是一头雾水。 这……人呢? 城门根本就没有打开,一个人影都没有啊? 手持兵刃的主力兵团兵士们也是同样的一脸懵逼。 是啊? 为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背后!背后!敌袭!速速回救!” …… “怎么回事!?” 张辽手持月牙戟慌张跑出帐外,正巧遇上奔来相告的将领,当即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大声问道。 “回太守!大批人马忽然自我们后方杀来,怎奈我们的主力全部安排在前方,一时之间无法抵挡,末将已经下令将主力兵团调回来全力防守了!” 那将领连歪掉的头盔都来不及扶正,连忙皱脸答道。 “搞清楚这批兵马是谁的人了么!?” 张辽立刻又问。 “好、好像是来自鄄城的援军……” 那将领有些不自信的道。 “不可能!” 张辽当即大声喝道,“我说过,若非信使或是鄄城援军长了翅膀,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 “……” 那将领不敢乱说话,这时又有几名将领奔来报道:“太守,我等已打探清楚,这些人确实是鄄城的兵马,只是他们为何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便不得而知了,我等实在想不明白!” “哼——” 张辽发出一个沉闷的鼻音,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心中的烦闷,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太守,我等已命主力兵团回身营救,请太守坐镇!” 情势紧急,将领们连忙又道。 “回救个屁!” 张辽当即喝道,“如今援军已到,我军毫无防备,以致首尾不能相顾陷入混乱之中,城内的守军见此状况必定出城与援军前后围攻,如何回救!” “撤军!” “廖云,张齐,你二人率领一支主力军团殿后,且战且退,剩下的人即刻随我向西侧撤离,任何人不许恋战,否则就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 “杀——!” “杀啊——!” 谷城城墙上已被火光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下方城门旋即打开,城内守军已是蜂拥而出,喊杀声震天动地…… …… 次日清晨。 “emmm……这下北面应该稳如老狗了。” 吴良看过绢布上的内容,微微点头。 传说中的张辽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最终只能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军突出重围,一路向西逃窜而去。 这场胜利意义重大,定会叫北面那些摇摆不定的城守士族看到曹军的实力,极少还有人敢继续搞事,除非不想要命了,而且是全族的命。 如此想着,吴良又将陈金水叫过来:“老陈,劳烦你去趟司马府,把这东西交给荀司马,也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这次驰援谷城,荀彧并未亲自出马。 而是派了一名手下的将领代劳,自己继续留在鄄城时刻镇守。 接下来就是以濮阳、鄄城一线为分界的南北战争时间,这场战事应该也不会持续多久,声势正盛的曹老板率军回来加入战局的时候,便是兖州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 而再接下来。 便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若是这次能够完全将瓬人军掌控在自己手中,吴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他要趁冬季来临之际去一趟位于南方的豫章郡一趟。 那里有一座后世考古历史上发现黄金数量最多的海昏侯墓,据悉其中发掘出来的黄金总共有115公斤。 这足以证明……海昏侯墓在2015年正式发掘之前就被盗过! 因为吴良目前已经发觉了两座汉墓,还真没遇到比海昏侯墓更穷的,海昏侯好歹也是当过27天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穷! emmm……所以必须提前将海昏侯墓保护起来! 这么做。 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北方的冬季想想也知道有多难熬。 二来,则是为了赶在如今豫章郡还是没有归属的中立之地之前办完这件事。 否则等明年袁术占领了豫章郡,之后再为刘繇、华歆、孙权等人依次占领一遍,再想去可就是汉朝彻底结束之后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国晓组织(第三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兖州战事陷入了僵局。 曹禀与程昱几乎平定了兖州北部大部分县城,而夏侯惇与荀彧则依旧在濮阳和鄄城与吕布、张邈、陈宫所部对峙。 不过曹老板回来的话,立刻便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事情到了这一步,仗打成什么样早就与吴良没什么关系了,甚至有时偶尔有飞奴回来送信,吴良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叫陈金水送去了荀彧府上。 当然,他也并没有完全闲着。 用荀彧的话来说,就是吴良又开始“玩物丧志”。 以他现在在鄄城的地位,虽不说是可以一手遮天吧,但也已经可以刷自己脸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找军部铁匠用比较难得的精铁打造一个并不是太耗费材料的小玩意儿之类。 所以他就果断去了。 依旧带着一张画在麻布上的图纸,那是一个这时候并不常见的三爪钩子。 这玩意儿做成之后,便可与“蚕神宝丝”搭配起来,当做后世的“飞虎爪”使用,以后盗墓时候要是遇到什么难以通过的地形,这玩意儿可是要起大作用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这爪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爪子。 不具备小说或是影视作品,又或是后世当做军事用途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飞爪机关与强度…… 不过如果今后有机会遇到个墨家机关术传人,能够给做成可以捆在手臂上弹射出去的机关,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设想。 想来应该不会太难吧,与弩箭是同一个原理。 不过原理归原理,吴良所知的后世先进原理与知识多了去了,又有几样能够真的实现,哪怕提纯个粗盐用的不还是最笨、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法? 另外,除了“飞虎爪”,吴良暂时还不打算将“蚕神宝丝”弄断,毕竟这玩意儿弄断了可就复原不了了,所以在没有想到特别有用的东西之前,暂时不做其他考虑。 除此之外。 吴良还犯了一回小小的“中二病”。 他竟带着一块黄金找到城内的工匠只做了9枚戒指。 并特意嘱咐工匠在价值上刻上了九个字,这九个字分别是:零、青、白、朱、玄、空、南、北、三、玉! 那枚刻有“零”字的戒指自然是他自己的。 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的动漫情节之后,他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 而那枚刻有“南”字的戒指。 则送给了典韦,并嘱咐典韦一定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力大无穷,执行力强,忠实可靠……吴良思量过后觉得动漫之中就这个“南”字的原主人与典韦最为相像,绝对是佩戴这枚戒指的不二人选。 还有那枚刻有“白”字的戒指。 则被吴良强行送给了白菁菁,并强迫她必须戴在右手中指上。 作为随珠人,吴良去盗墓的时候肯定得带上白菁菁,毕竟她的口技还是有一些用处的,再不济也能成为食物的来源之一。 不过这些都不是吴良将“白”字戒指交给她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在吴良喜欢的那部动漫之中,这枚“白”字戒指代表的就是“白虎”,不管“白虎”又是什么样的寓意,反正就是戴在白菁菁手上最为合适。 “这上面刻的是我的姓氏吧?” 白菁菁自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尤其是看过典韦的戒指之后心中就更加迷惑了,“典韦的戒指上面为什么刻的就是个南字,难道不应该是典字么?” “戴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多做解释,只是板着脸用一种很是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说道,直到白菁菁浑身不自在,不得不逃离为止。 其实吴良还想做上几套“黑底红云袍”来着。 但想到这套衣裳传出去太过扎眼,完全不适合他现在正在进行着的这份见不得光的伟大事业,于是也就只是想了想,很快便放弃了。 至于剩下的6枚戒指,吴良暂时收了起来,等遇到合适的人再说…… ……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兖州南北依旧处于互相对峙的僵持状态。 也是这时候,曹老板的兵马终于自兖州东南部方向杀来,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 一路浩浩荡荡几乎没有敌手,只用了不到几天的功夫便收复了陈留郡内的大部分城镇,接着又继续向鄄城、濮阳一带杀来。 若是曹老板杀到,必将与夏侯惇和荀彧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将吕布、张邈、陈宫等人率领的叛军剿灭于此! “哈哈哈,夏侯元让,荀文若,程仲德,此三人皆乃吾之福将,仅凭几千兵马便可为我守住兖州,与吕布、张邈等人分庭抗礼,得此三人实乃吾之大幸,幸甚之至!” 一路上来,曹操已经听说了兖州最近发生的事情,心情自是大好。 至于为何没有带上曹昂一起夸赞……这是曹老板的习惯,也可以理解为是曹老板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 当初在宛城痛失长子曹昂、侄子曹禀与典韦之后。 曹老板大设祭筵,吊奠三人之魂时放声大哭,口中却是这么说的:“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你信么? 反正吴良不信,曹老板舍不得典韦那是肯定的,但其实长子曹昂之死才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化解的心病。 直到后来病重资质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叹道:“我前后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脩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这话虽然说得是与因为曹昂之死与他决裂的丁夫人,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曹昂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其实做曹老板的亲属并不容易。 为了避开任人唯亲之嫌,有时总是要受些委屈与区别对待……这次曹禀同样功劳不小,却但但被摘了出来便应该是这个原因。 再至于为什么提到没有吴良。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成天在鄄城内享着清福,除了夏侯惇、荀彧、程昱与曹昂知道他到底在这场战事中起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之外。 吕布、张邈、陈宫等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因此在曹老板进入鄄城之前,自然也无从得知吴良的巨大贡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见周丰(第一更) “使君所言极是。” 戏忠脸上也尽是意外的喜色,却又在一旁微微躬身自责的说道,“原本志才以为,仅凭使君留在兖州的兵马粮草,兖州诸位守将能拼死守住几城撑到使君回军救援便已到极限,没想到诸位守将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与吕布、张邈联军分庭抗礼,这是志才断然没有想到的。” “此乃志才之失,若是早知兖州诸位守将能做到这步田地,志才断然不会建议使君回军救援兖州,正应借此良机一举灭掉张超、陶谦所部彻底平定徐州,如此一来,使君再回来剿灭叛军时,便可教那叛军无处可去。” “如今若是吕布、张邈自知不敌保存实力向东逃窜,仍可前往广陵与张邈之弟张超汇合,如此一来吕布、张邈、张超、陶谦四路人马汇聚在一起,便又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如今又适逢初冬已至,只怕想要攻打他们只能等待来年了。” “那时这些人休养生息一番,天下局势又瞬息万变,恐怕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次志才判断有误,导致使君误了良机,愿领责罚!” 说到此处,戏忠将头沉的很低,腰也躬的更深,久久伏于曹操面前不肯起来,惭愧之意溢于言表。 “志才快快请起,这如何能够怪你?” 曹操连忙上来托住戏忠的手臂,一边将其扶起,一边一脸笑意的道,“你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我也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否则你我二人又怎会不谋而合?况且我当初在兖州究竟留了多少兵马粮草,你我心中都有数的紧,仅凭那些兵马粮草是否能做到这步,你会相信?反正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志才确实想不通其中缘由,尤其在夏侯太守与荀司马在抗拒吕布、张邈联军的时候,还能分出兵马交给安民与程县令北上平乱,这简直匪夷所思……” 戏志才心中的自责这才略微减轻了一些,抬起头来一脸狐疑的道。 “所以我说,此间定是有什么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变数,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怪罪于你,只待见到了夏侯元让与荀文若,自会真相大白。” 曹操脸上露出期待之色,临了正色说道,“而今之际,便是如何阻止吕布、张邈所部向东逃窜与张超、陶谦汇合,若能将他们全歼于此,便可提前灭掉一个敌人……” 说到此处,曹操面色又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咬牙切齿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见一见那张孟卓(张邈),当面问他一问,我待他如自家兄弟,当年那袁本初曾屡次命我杀他,我宁愿与袁本初为敌也誓不从命,临行前更加家眷托付于他,此番他为何要反叛于我!” “而后,我要……” 曹操拳头攥的啪啪作响,并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口中虽未将心中所想之话说出来,却也已经明显的不能太明显,张邈只要落入曹操之手,断然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 戏志才沉默了片刻,并不打扰,一直等到曹操眼睛再次睁开,眼角的鱼尾纹再次出现时,才终于说道:“使君,这次恐怕无法全歼吕布、张邈所部了。” “使君未回来时,他们已与夏侯太守、荀司马僵持不下,如今听闻使君率大军回救,定然不敢在兖州境内久留,只怕现在已经率军东逃,而我军此前不知兖州情形仓皇回救,并未提前布置拦截,如今已经错过了时机。” 话音落下。 “报——!” 外面传来一声报令,一名将领得到回应后走进来,抱拳说道:“使君,末将刚刚探得消息,吕布、张邈率军向东逃窜,如今已经出了济阴郡,到达昌邑一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末将还无法查证……” “直说!” 曹操正色喝道。 “末将打探到一个不好的传闻,据说前几日吕布、张邈等人得知使君归来意欲撤离时,驻守濮阳的夏侯太守率军全力反攻,欲将其留下等待使君到来,可惜最终不敌吕布败北而归,自己也被流矢所伤,目前生死不知!” 将领连忙低头说道。 “元让?” 曹操面色一惊,当即大声下令,“再去探!务必探得确切消息!我要知道尽快元让究竟是生是死!” …… 夏侯惇确实受伤了。 几天前吴良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家伙得知吕布、张邈要逃之后,自是不肯轻易放他们离去,果断率军出城追击。 可惜吕布确实厉害,又有陈宫献计提前设下埋伏预防追兵。 于是夏侯惇便着了他们的道。 非但损兵折将,自己也被流矢所伤,最终横着回到了濮阳。 这次历史终于回归了正轨,这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射在了夏侯惇的左眼之上,历史上的“盲夏侯”终于名副其实。 据吴良所知,其实这一箭力道并不大,夏侯惇本来最多只是瞎一只眼,当时还活蹦乱跳的来着,完全不至于横着回去,从而流出生死未知的传闻。 哪知这个家伙中了箭还非要装逼,一把将箭矢与眼珠子一起扯了出来。 虽然倒并未像《三国演义》里描述的那样,大喊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而后把眼睛塞进嘴巴里吃了。 但还是流了很多血,把整个脖子和左肩都浸透了。 于是没一会就面色苍白摔落马下…… 随行兵士当时都吓坏了,连忙把他抬回去,补血养气的汤药灌着静养了几天,总算性命无碍,这两天已经能下床走动。 “emmm……” 得到这个消息,吴良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这么一来,就可以完全确定那个‘马自达梗’只是巧合,夏侯惇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了,如此大家就可以安心做朋友了嘛,夏侯将军,以后咱就是你的眼。” …… 几日后。 曹操大军路过郓城。 戏忠见形势已是大定,自己在与不在没什么所谓,于是便向曹老板请了两天假回家探亲。 他的家眷都安置在郓城,距离鄄城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 如今距离曹老板发兵征讨徐州已经过了四五个月。 不是谁都能像大禹一样三过家门而不入,那媳妇得丑成什么样啊? 不过戏忠回家主要是为了探望家中老母,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在汉朝“以孝治天下”的大环境下,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举为了“孝廉”。 结果刚进门,戏忠便看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周丰。 周丰的母亲多年前便嫁了人,后来夫家在董卓乱政期间遭了大难几乎灭族,母子俩自此无依无靠,便又跑回来投奔戏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大的误会(4000大章第二更) “舅舅,你回来了。” 见到戏忠,周丰连忙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道。 这个时代女子一旦嫁出去便是外戚,即使说他母亲与他这个外甥已经不算是戏家的人了。 因此周丰与他母亲住在戏家只能算是寄人篱下,有时候还得看戏家人的脸色,尤其是见到戏忠这位家主,更加要小心一些,不敢乱来。 “嗯……” 戏忠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假辞色的向内院走去。 他对周丰与其母亲自是没什么意见,那再这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今落了难投奔而来,养着他们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看不上周丰。 尤其是上次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被迫厚着脸皮向曹老板举荐周丰做了瓬人军都伯。 结果只出去办了一回事,回来之后就得到周丰暂时被遣回家中的消息,这让他感觉在曹老板面前丢了颜面,就更看不上周丰了。 虽然曹老板口口声声说不是因为周丰能力不行又或是犯了什么错,只是身体原因不适合在瓬人军继续任职,以后有合适的官职还是会给安排一下,但戏忠依旧感觉丢了天大的颜面,提都不想再提这个不成器的外甥。 什么身体原因? 无非就是懒惰又没骨气,旁人都能下墓,你为何不能下? 哪怕就是看在我厚颜向使君举荐你的份上,稍微顾及一下我与戏家的颜面,你也必须给我争下这口气才是。 不成器的东西! 这下可好,使君恐怕不止会看低于你,就连戏家子弟也一并看低了,简直恼人至极! 如此来到内院。 早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佣仆冲进去传信,此刻一家老小自是全部跑走出迎接,看到戏忠皆是面露喜色,仿佛过年一般。 “母亲。” 戏忠与众人简单寒暄了一下之后,立刻来到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太身边,握住她的手尊敬的叫了一声。 “回来了就好,安然回来了就好啊。” 老太年纪虽大,但一双眼睛还并未浑浊,一边上下打量着戏忠为他整理衣物,一边连连点头红着眼睛道,“志才,听闻你跟随使君在徐州打了胜仗,这次又立了大功,给咱们戏家长脸了,你父泉下有知定会倍感欣慰,好啊,好啊!” “母亲,儿终日鞭策自己,不求有功于前,但求不给戏家祖宗丢脸。” 戏忠微微低头道,脸上挂着的却是异于常人的傲气。 “好!好啊!” 老太欢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其余围在此处的家眷与佣仆,却又微微皱起眉头斥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去准备好吃好喝伺候志才,他出门几月如今晒黑了也饿瘦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难道还要他接着吃苦不成?” “是!” 众家眷与佣仆连忙应声退下。 这时老太才又心疼的看向戏忠道:“志才,如今已是深秋,你怎还只穿了一条单裤,来,快随我进屋暖和暖和,好在我已提前叫人给你准备了过冬的衣裳,一会便命人给你送来。” “多谢母亲。” 戏忠就这么任由母亲拉着来到屋内,脸上始终挂着顺和的笑容,与出征在外时的严肃谨慎判若两人。 如此来到屋内,老太又向他询问了许多事情。 不过主要都是围绕出征时的吃食啊、休息情况啊、保暖情况啊、待遇啊之类的生活琐事,并不过问军事。 而戏忠则偶尔回答上两句,其他时候都面带微笑握着母亲的手安静听着。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但说着说着,不知因何而起,母亲终于还是说到了那件戏忠根本就不想提及、甚至听到就自觉蒙羞的人身上。 “志才,奇文(周丰的字)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老太问道。 “儿知道。” 戏忠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心中不忿,咬牙骂道,“此子端的不成气候,我听从母亲所言厚颜向使君举荐于他,他却如此扶不上墙,非但自己被人瞧不起,还连累戏家名声受损,若非看在母亲与妹妹的面子上,我定要将他赶出戏家,饿死累死又或是被人打死我皆不在意,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志才莫气,此事我已仔细询问过了,倒也怨不得奇文。” 老太笑着拍了拍戏忠的手,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说道。 “怎会怨不得他,难道有人绑着他不让他做事不成……” 戏忠没好气的道。 再多的话,已是不便多说。 不过这话说出之后,戏忠已经意识到他与母亲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信息差,以至于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说的内容却略微有一些驴唇不对马嘴。 “母亲,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戏忠当即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看向老太问道。 “正是,奇文初入军营见识浅薄,本想兢兢业业大展拳脚,不成想稍有不慎便被人陷害算计了,因此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老太恨恨的道,“真正可恨的是那陷害奇文的人!” “原本奇文随军办成了使君交代的事已经立了大功,回来便可受使君封赏,怎知军内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奴役,为了向上爬竟设计陷害于他,偏偏当时那军候也是个糊涂之人,又轻易信了奴役的话,反将奇文这有功之人关押起来,送与使君处置。” “奇文本还寄希望于亲自面见使君当面对质,请使君为他做主,怎奈使君见都不曾见他,便将他革职遣送回家,反倒重用了那不知廉耻的奴役……” “唉,人心不古啊,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 听了母亲这番话,戏忠当即愣住。 当初瓬人军归来时,他也不曾见过周丰,只听曹老板与他说周丰自称身体原因不能进入阴寒之地,因此不适合继续在瓬人军中任职,已经将其暂时遣送回家了。 当时他只恨周丰不成气候,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之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母亲的这番说辞显然是周丰一家之言,也不可尽信。 万一是那周丰怕回到家中受到戏家责罚,胡言乱语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贸然行事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如此思量了片刻。 戏忠终于看向老太,说道:“母亲,我戏家虽极少与人交恶,但也绝不是什么人想欺辱便能欺辱的,若奇文所言非虚,那奴役的所作所为可就不是害奇文一人这么简单了,无异于诋毁戏家名声,此事我定会向使君讨个说法,为戏家正名!” “自是如此,我戏家人可不受这样的屈辱!” 老太点头说道。 “母亲稍坐片刻,此事还有待考证,我先将奇文叫来当面听他将那时发生的事说上一遍,再作判断不迟!” 戏忠起身说道。 …… 周丰自然是在说谎。 当时被革职遣送回家的时候,他害怕极了。 他知道戏志才的脾气,倘若自己在瓬人军所作所为教戏志才、又或是戏家人知道,就算轻了他也会被赶出戏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如此,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当年自己家遭遇大劫随母亲逃难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离了戏家的庇护,他无依无靠必定又要回到那时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生活,如今兵荒马乱,哪天饿死在路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于是便在回来的路上,他便编造了一个被人陷害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吴良与周丰的位置互换了一下。 吴良成了那个怂恿他人盗取黄金陷害周丰的恶人,而周丰则成了被人陷害抢了功劳的无辜受害者。 至于其中的细节。 作为那件事的策划人,周丰只需略微改动一下,便可将整个故事改编的天衣无缝,听起来与真的一般无二。 于是回到家中之后,将编好的故事对大母(戏志才的母亲,等同于祖母外祖母)声泪俱下的哭诉一通。 外祖母果然信以为真。 老太太一边安慰他,一边口口声声表示等舅舅回来,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原本在戏志才回来之前,周丰还是有些慌乱的,时刻准备着只要戏志才回来要惩治于他,他便立刻用这套说辞为自己开罪。 结果没想到刚才戏志才进门竟只是瞪了他一眼。 难道……舅舅还不知道瓬人军的事? 不可能啊,我这舅舅可是使君最信任的军师,使君与他几乎无话不说,又怎会隐瞒此事? 他哪里知道。 曹老板因为倚重戏志才,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伤了戏志才的脸面,竟已经替他隐瞒了此事……他这么欲盖弥彰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完全就是做贼心虚。 正当周丰惴惴不安的时候。 一个佣仆在院中寻了一圈,快步来到他身边行礼道:“公子,家主叫你去大母房内。” “知道了。” 周丰心头一紧,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 一刻之后。 “嗯……” 仔细听过周丰早在心中过了千万遍的叙述,戏忠并未从中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漏洞,终于发出一个沉沉的鼻音。 如此又沉吟了片刻。 “你说此人叫做吴良,如今已是瓬人军司马?” 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秘密,因此戏忠平时也不多问,只知目前执掌瓬人军的是曹老板的亲侄子曹禀。 “正是。” 周丰答道。 “你可敢当着使君的面与他当面对质?” 戏忠又问。 “……” 周丰心中一虚,这事倘若当面对质必定败露,搞大了就是一个“死”字,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便是不答应也不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挺胸道:“自然敢!” “好,此事暂且记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戏忠面如寒冰,语气深沉的道。 “舅舅,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经过这次我已明白官场险恶,这官不做也罢。” 周丰又连忙说道。 “此事已不是你做不做官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戏家的脸面与声誉,如何能轻易善罢甘休!” 戏忠皱眉道。 “舅舅说的是。” 周丰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话尾略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颤音。 …… 两日后。 戏忠来到鄄城向曹老板复命,很快便听说了一些有关吴良的事迹。 其中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吴良提前预警,教曹老板家眷及时逃出虎口、又巧施妙法救下曹铄性命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事情便都与军务有关,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更不会到处乱说。 此次前来,戏忠并没有带着周丰。 反正鄄城与郓城距离不远,几个时辰便能来回,需要时派人去将他叫来便是。 这次戏忠来到鄄城,首要目的便是替周丰平反,好教曹老板知道那个叫做“吴良”的奴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戏家家风正名! 不过在这之前,戏忠并没有武断行事。 他想先多了解一些有关吴良的消息,不只是为了知己知彼,也为对周丰所说的事情有一个更为准确的评判,免得闹出乌龙。 然后。 他就在曹府门口遇到了刚从吴良府上回来、口中正骂骂咧咧的曹旎:“我明明从门缝里看到躲进了后院,却敢叫佣仆声称不在将我拒之门外……好你个挨千刀的吴有才,我定饶不了你!” “女公子。” 戏忠拱手施礼道。 “是志才叔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呢。” 曹旎回过神来看到戏忠,立了换了副乖巧模样甜滋滋的道。 “多谢女公子挂念。” 戏忠笑了笑,接着又道,“女公子,我方才听你说起吴有才,这吴有才可就是瓬人军司马吴良?” “志才叔怎么知道?就是他!” 曹旎乖巧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咬牙切齿的骂道,“此人可不是好人!既卑鄙又无耻,既诡计多端,又阴险狡诈,从他口中从来听不到一句实话,志才叔若是见了此人可要防着他,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这……” 戏忠一愣,下意识的道,“女公子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我刚进城便听说他神机妙算,还出手救了二公子性命,又怎会是这样的人?” “志才叔,你怎么也被这些表象骗了?” 曹旎接着骂道,“此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好人,但见过几次面之后却才发现,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在我父面前表现,为了立功升官不择手段,对我们这些家眷何曾有一丝敬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应接不暇的戏志才(4000大章第三更) “……” 这次戏忠干脆没有接话。 如果说曹旎前面那几句话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可信的话,后面这几句话干脆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可言了…… 对使君家眷不敬,那与对使君不敬又有何异,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 而且曹旎的话本就前后矛盾。 但凡是为了立功而不择手段的人,那必是善于溜须拍马之徒,这样的人若是有机会接近使君家眷,都恨不得将每一个家眷当做祖宗供起来,哪会有一丝的不敬? 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因此听了曹旎的话,戏忠反倒有些迷糊。 他觉得曹旎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还真不好说,反正不要接话就对了,这里可是曹府门口,不管认同还是不认同,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总归都会留下一些话柄。 “志才叔,你怎么不说话?我与你说,这个吴有才……” 曹旎正在气头上,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正要继续缠住戏忠吐出心中不快。 结果话才说了一般便见戏忠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看向了她的背后,然后拱手施了一礼,低头道:“见过丁夫人。” “母亲!?” 曹旎语气一滞连忙回头,果然见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此刻正板着一张脸盯着她。 “曹旎,你先去我房里候着,我有话与你说。” 丁夫人语气冰冷的道。 “母亲,我……” 曹旎心中一紧,连忙想要解释。 “去!” 丁夫人杏眼一瞪,声音低沉的喝了一声。 “是……” 曹旎眼中划过一抹怯意,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施了个礼进了曹府。 直到这时,丁夫人的脸上才又露出一抹大方和善的笑意,冲戏忠歉意一笑,说道:“见礼了,军师莫要听旎儿胡言乱语,小孩子家家说话做不得数的。” “……” 戏忠也没有接话,是微微躬身作为回应。 这话虽算不上送命题,但也不是他能够赞同或是反对的问题。 赞同,那就是赞同曹旎确实是胡言乱语。 反对,就就是反对丁夫人的话。 怎么接都不会合适。 丁夫人笑了笑,又道:“军师可是来找君子的?如今君子正在后堂与夏侯太守、荀司马、程县令议事,快请进来吧,来人,带军师去见使君。” “谢夫人。” 戏忠这才说道,跟着一名亲卫向院内走去。 …… 丁夫人房内。 “将手伸出来!” 丁夫人手持一根长筷,声音冰冷的对跪在地上的曹旎喝道。 “母亲……” 曹旎一脸恐惧的望着丁夫人手中的长筷,将已经肿了几道印迹的手藏在双腿中间,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难道要我说第二遍?” 丁夫人不为所动的喝道。 “唔……” 曹旎这才颤颤巍巍将小手抬起…… “啪!” 筷子立刻毫不留情的落在这只小手上。 “啊!” 曹旎随即发出一声痛叫,连忙又将小手藏进双腿之间,眼中早已泛起了泪花,却又咬着嘴唇努力噙住不敢令其落下。 “哼——” 大概也是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丁夫人总算将长筷扔到一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旎儿,母亲问你,你可知母亲为何打你?” “不、不知。” 曹旎一脸迷茫的摇头,但见丁夫人又要去拿长筷,当即吓的连忙又道,“知道了!旎儿知道了!因为母亲不许我们说吴有才的坏话?可是母亲那时只说不许在父亲面前说,并没有说不许在旁人面前说……” “我!你!” 丁夫人顿时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拿起长筷便又要打来,“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与你哥哥子脩、弟弟铄儿皆是一母所生,他们二人聪颖懂事,为何偏偏你便如此愚笨,你是要气死我么!” 又是一顿啪啪啪。 曹旎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啜泣,丁夫人则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如此缓了半天之后,丁夫人才终于叫曹旎站起来,拉过她那只小手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叹道:“旎儿,你既然不懂,母亲今日便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母亲打你,是恨你不顾身份名节!” “你要清楚,你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又是君子的女儿,怎有隔三差五总往一个成年男子家中跑的道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非但你于名节有损,便是君子脸上也会无光,到时罪过可就大了。” “还好吴司马是晓事之人,从来不与你单独相处,就算偶尔见着也都躲着,能避开你便避开你。” “你可知道,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不愿你名节受损,更不愿伤了君子的脸面,你怎地便不明白他是何意,还变本加厉的对他纠缠不休?” “哎……” 说到这里,丁夫人用力戳了一下曹旎脑门,没好气的警告道,“从今天开始,母亲会派人跟着你,你若再敢去找纠缠吴司马,我定不饶你,听清楚了么?” “!!!” 听完这番话,曹旎却是已经愣住。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句“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一遍一遍的不停回放,仿佛中了什么邪一般。 竟是这样的么? 原来…… 这一瞬间,曹旎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心中便升起了一抹浓烈的悔恨,为何还有一丝暖意。 我此前真是太不懂事了…… “听清楚了,女儿明白……” 曹旎怔怔的点头。 “明白就好,不过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即日起你还要禁足十日,倘若再犯绝不姑息,听明白了么?” 丁夫人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 “听明白了,女儿不敢……” 曹旎似乎下定决心要痛改全非一般,重重点了下头。 丁夫人恐怕至死都想不到,她这番极为正常的教诲,竟又一次被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姑娘曲解了…… …… 后堂之内。 正与曹老板议事的,除了丁夫人之前说过的夏侯惇、荀彧和程昱,还有曹昂、曹禀二人作陪。 “志才,你来得正好!” 曹老板此刻正满面红光,见到戏忠进来,连连笑着向他招手道,“快过来一起听听最近兖州发生的奇闻异事,保准你大开眼界,对了,安民,你刚才说到哪了?” “侄儿说到吴司马莫名起乩,刚为程县令补上命中欠下的日,伯母等人便紧接着来到了鄄城。” 曹禀低眉顺眼的说道。 “对对,你接着说,莫要停下。” 曹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塌上,又对曹昂使了个眼色,命其为戏忠倒了一杯酒,抖抖手说道。 “伯父,接下来的事,文若叔便都知道了,不如换文若叔先说,我喝口酒润润嗓子。” 曹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实际上是犯了酒瘾。 “那就换文若来说,你们轮流说。” 曹老板出征时自律且威严,但在家中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于是荀彧走上前来,拱了下手将瓬人军到达鄄城,又接到曹老板家眷之后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其中的重点便是他们用瓬人军带来的黄金招兵买马的过程。 主要突出这批黄金的作用,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这批黄金的出现,才让他们这次提前准备抵御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的反叛成为可能。 “这……” 听到这里,戏忠已是有些暗惊。 上次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解了曹老板前线大军的燃眉之急,这次带回来的黄金又解了兖州之急。 这两件事随便拿出来,都是一件直戳曹老板心窝的功劳。 也就是说,这次瓬人军又立下了大功,曹禀作为瓬人军主将,这功劳自然是他最大,但那吴良作为瓬人军副将,若说一点功劳也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戏忠就有些像不明白了。 他那外甥周丰口口声声说,上一次在砀山是他发挥巨大作用立了大功。 可为何瓬人军离了他那外甥,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难道盗墓就这么简单,是个人就能胜任? 接下来又换夏侯惇来说。 夏侯惇此刻虽然伤了左眼,精神状态并不算好,但为了兑现之前对吴良的承诺,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来说这一段。 毕竟这一段之中,他才是主要的当事人,有些与他有关的事情,旁人不能直说,他却能直说。 于是,这段奇闻便接着吴良坐着马自达闯入议会开始。 夏侯惇毫不避讳,将自己最开始对吴良的厌恶与怀疑全部说了出来,又特意强调了吴良面对他的威胁与质疑时,是如何的谦虚与坦然。 如此烘托之下,当吴良“飞奴”得以验证时,这段故事瞬间达到了高潮。 就连曹老板都忍不住直起身子,一边精神振奋,一边忍不住说道:“这飞奴可是难得的神物,倘若能归我军所有,定可令我军如虎添翼,成为不可或缺的制胜法宝,你们可曾问过吴有才,这飞奴是就那么几只,还是能够规模驯养?” “这……末将与吴司马闲聊时,倒曾谈论到过这个问题。” 荀彧自然不敢说他曾利用曹旎去谈过吴良那边的口风,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道,“听吴司马的意思,似乎是可以驯养,不过要如何驯养便只有吴司马一人知道了,他应该只打算将这法子献给使君一人,不愿与末将提起。” 明摆着的事,如果不打算献出来,又何须拿出飞奴,这不就是给曹老板展示的么? 荀彧这样的人精,最会说顺水推舟的好听话。 “好!好!好!” 一听这话,曹老板当即连叫了三声好,大声赞道,“这吴有才是个异才!” 可以想象如果吴良此刻在这里的话,他说不定会不顾身份送吴良一个爱的抱抱。 “……” 听到这里,戏忠已经有些不淡定了。 这飞奴若果真如此神奇,抛开其他的不说,只需这一条功劳,便足以让曹老板对他另眼相看,绝非那些黄金可比…… 毕竟,黄金是应急之需,粮草紧缺时才显得尤为重要。 但这飞奴可是远在任何物资之上的战略型武器,足以令整个曹军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在与任何人的战争中都可占据难以想象的优势! 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所以说。 这吴良若真想立功,直接将飞奴献出来便可瞬间令天下所有的战功都黯然失色! 真的需要设计去抢周丰那点功劳,似乎完全犯不着吧? 接下来又轮到程昱。 程昱所说自然是谷城之围的战事,这是“飞奴”厉害之处最为直观的表现,毕竟能用在实战之中的战略性武器,才能称之为武器。 而轻而易举战胜北境太守张辽,还有比这更能直观的表现么? 众人全都沉浸在这些奇闻之中,脸上的喜气溢于言表,仿佛过年了一般饮酒庆祝。 “哈哈哈,迁我家眷、救我铄儿、带回黄金、献出飞奴,桩桩件件皆是奇功,兖州之困能解,吴有才当居首功,诸位可有意见?” 曹老板意气勃发,终是站起身来豪气万丈的问道。 “恭喜使君,贺喜使君,得此奇人,使君大业可图!” 众人举杯同庆。 “……” 戏忠现在倒很想见一见吴良,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奇人。 偏偏这时候,曹禀饮下一杯酒后又道:“伯父,其实瓬人军还为伯父带回来一份大礼,这大礼暂时寄放在吴有才处,今夜我带他来正式拜见伯父时,再为伯父献上。” “大礼?” 曹老板自是有些好奇。 众人亦是如此,现在对于曹老板而言,称得上大礼的东西可不多了。 “伯父,请容我卖个关子,主要是此物非同小可,必须等伯父亲眼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公之于众。” 曹禀拱手说道。 “好,那就今夜,我等那吴有才前来献礼!” 曹操这才暂时收起好奇心,满面红光的道。 还有啊…… 戏忠彻底迷了。 仅这一回,吴良立下的功劳恐怕便已胜过了他这辈子立下的所有功劳。 就吴良这个段位,恐怕连他的功劳都没必要抢,真的需要煞费苦心去陷害一个小小的周丰? 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 终于,戏忠再也忍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端着酒杯来到曹老板身边,低头小声说道:“使君,你不必再瞒我,也不要顾及我的颜面,请务必如实告诉我周丰当初在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龌龊事终被革职,否则志才寝食难安。” 第一百二十章 左慈其人(4000大章第一更) 听到戏忠的话,曹老板终于止住笑意,回过头来正色问道:“志才何出此言?难道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他此前已对曹禀强调过,周丰的事不要乱说,就算有问题也让戏忠来找他。 而他自己则已经用“身体原因”为借口暂时搪塞过了戏忠,之后的一段时间戏忠都不曾提及过此事,如今却忽然旧事重提,必是听到了一些什么! 想到这点,曹老板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愠意。 周丰的事只有瓬人军知道,而瓬人军作为他的秘密部队,真正的职责也只有他与极少数亲信知道,甚至就连刚才曹禀与众人说起这次的奇闻异事时,也没有去提过那批黄金究竟因何而来,直接跳过了盗墓的环节。 哪怕目前在坐的这些人中,除了程昱全都心知肚明……当时程昱将吕布的探子杨万里送给瓬人军,其实是荀彧的意思。 也是因此,刚才曹禀提到有大礼相送,又说此物非同小可,曹老板才能忍住好奇心等到夜里再说。 而此刻,戏忠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便说明,瓬人军中定是有人到处乱嚼舌头,这样的人能将此事说出,那么也能将其他的事说出,断然不能留下! “使君莫念,此事并非他人提起,只是忠这两日回到家中斥责我那外甥周丰不争气时,从他口中听了一些不一样的说辞。” 戏忠连忙微微躬身道,“如今再听使君与诸将说起瓬人军的事,志才怀疑周丰言之有虚,因此想向使君验证一番……再做定夺。” 周丰已经死了。 戏忠知道曹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当他提起此事的时候,就知道周丰必死无疑。 所以,戏忠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来,其实也是已经对周丰起了杀心。 这周丰在瓬人军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要使君不得不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为他兜底,这是不忠! 如今回到家中又继续胡言乱语,蒙蔽大母与他这个家主,倘若他轻信了周丰的话,果然带他来到使君面前对峙,到时谎言被揭穿,戏家颜面将荡然无存,这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的东西,不配活在世上! 戏忠想的很明白,哪怕自己动了妇人之仁只是将其赶出戏家,以此子的德行与卑劣,没准儿为了过上几天好日子,还敢借着他与戏家的名头,在外面四处骗吃骗喝。 若是如此,其实是戏家的颜面,便是自己极力维护的家风,也要被此子毁了! 所以。 不管使君要不要他死。 戏忠都一定要他死,只是要他死个明明白白罢了! “既然如此……” 曹老板也是已经从戏忠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与决心,于是心中怒意很快平息,极为默契的微微颔首,回头对其他几人说道,“元让、文若、仲德,还有子脩,今日便说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安民留下。” “是,使君。” 几人施了一礼,快速退去。 如此等堂内只剩三人时,曹老板才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将当初在砀山发生的事与你志才叔说说吧,不必有所隐瞒。” “是,伯父。” 曹禀点了点头。 随即将周丰当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丑形象已是跃然纸上。 听得戏忠都有些微微脸红。 还好周丰不姓戏,不算是戏家的人。 否则不管做没做不忠不孝的事,便是那被人识破还不自知、如同猴戏一般不堪的拙劣表现,戏忠便会动用家法将其乱棍打死,免得出去丢人现眼,败坏戏家名声。 “志才叔,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瓬人军上下均可作证。” 说完之后,曹禀还不忘打了个包票,尽管对于曹老板与戏忠来说,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多谢安民。” 戏忠拱手谢道。 “安民,你也先出去吧。” 曹老板则挥了挥手,对曹禀说道。 “是。” 曹禀也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曹老板才终于招手让戏忠坐到了自己身边,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酒,笑着问道:“志才,而今你觉得此人如何?” “此人颇有些急智,在此事中的应对恰到好处,以静制动之下,便将周丰事后狡辩脱罪的可能也完全堵死了,无疑是一条妙计……只有一事忠还未想明白。” 戏忠知道曹老板说的不是周丰,于是凝神说道,“此人能做到这一步必是提前有所防备,如此才可顺势而为,但他又是如何提前察觉此事的,周丰就算再蠢应该也不至于提前暴露才对,因此忠不明白。” “安民说此人乃是乩童传人,偶尔有事发生时便会莫名起乩预知,此事你又如何看?” 曹老板又问。 “若是如此,砀山之事,乃至最近他在兖州的所作所为,便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戏忠点了点头,正色道,“只是这乩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忠从未接触过,也未曾有所了解,不敢妄言。” “嗯……” 曹老板蹙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目前来看,此人倒是在真心为使君办事,暂时并未看出还有旁的想法,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戏忠想了想又道,“使君若是仍有疑虑,今晚不是要面见此人么?不如再借机试探一下他的衷心与野心,也可令使君放心。” “志才所言极是,今夜你来与我一同面见此人。” 曹老板终是点了点头,说道。 “遵命。” 戏忠拱手应道,“不过现在忠需再回一趟郓城处理家事,请使君应允。” “去吧,早去早回。” 曹老板点头道。 戏忠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后堂。 从始至终,除了曹禀叙述当初在砀山的事情经过之外,两人都并未正面谈论过任何有关周丰的事情。 但似乎又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而且是令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共识。 至于吴良。 他之所以始终自称乩童,并且将起乩的本事说的很不靠谱,而不是各种装神弄鬼将自己的本事放大,甚至将自己神话,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号“乌角先生”的左慈便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左慈乃是一个东汉末年有名的方术,据说他精通五经,晓房中术,懂占星术,还精于奇门遁甲,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厨,与神仙无异。 不过这些多是民间野史传说。 实际上正史中曹植对这个人的描述却是这样的:“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卢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数百岁。本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岂复欲观神仙于瀛洲,求安期于边海,释金辂而顾云舆,弃文骥而求飞龙哉!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 简单翻译过来意思就是: 传说甘陵的甘始会运气导引,卢江的左慈会房中术,阳城的郄俭会辟谷,都号称活了几百岁。但其实我父王把他们集中在魏国,是怕这些憨货捣乱,聚他们过来好生看管,岂想看神仙的?我父王、太子和兄弟们都当作玩笑,完全不相信啊! 这就是曹家人对这些方士的看法。 甚至就连民间野史也有这样一段记载:“据说左慈声称掌握了辟谷术,可以一年不用吃饭,于是曹操听说后,就把左慈召了去,关在一个石屋里,派人监视着一年没给他饭吃,如此过了一年才把他放出来,见他仍是原来的模样。但曹操依旧认为世上的人没有不吃饭的道理,左慈竟然一年不吃饭,一定是妖邪的旁门左道,非要杀掉他……” emmm…… 这段野史传闻,无疑又进一步证实了正史中曹植所说的有关曹老板对待这些装神弄鬼的方士的态度。 先饿他一年,饿不死还要杀…… 吴良自诩没有一年不吃饭饿不死的本事。 也没有传闻中左慈那被曹老板数次追杀都能用变化之术逃生的本事。 所以在曹老板面前装神弄鬼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点到为止即可,否则牛吹大了可不仅仅只是会闪着舌头,可能还要闪断脖子。 再至于左慈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是否像民间传说中所说的那么神…… 吴良则暂时持保留意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既然到了这个时代,便有了与左慈这位传说中的“地仙”零距离接触的机会,等见了之后再说吧。 反正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骗术,想要骗到他可没那么容易。 …… 几个时辰后。 “舅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悄悄逃离戏家的周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骑马而回的戏忠,当即脸色一变,将行李藏到了身后。 他知道戏忠今天去了鄄城面见使君,一定会谈到当初在瓬人军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论需不需要去使君面前当面对质,他的那点破事都一定无法继续隐瞒,而以他对戏忠的了解,此事必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必须要趁戏忠离家之际尽快逃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戏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否则他肯定连行李都不会收拾,等戏忠一出门就立刻逃走。 “奇文,你这是要去哪啊?” 戏忠横马停在周丰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不去哪,只是随便出门转转。” 周丰脸色苍白的道。 “我还有些事与你说,说完了再出门也不迟,先随我回去。” 戏忠又道。 “……” 看戏忠的表情,周丰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哪里还肯回去,杵在原地一步不动,脑中正在思量如何才能脱身。 “走?” 戏忠又冷声迫道。 “舅舅……对不住啦,是你逼我的!” 周丰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便向戏忠刺去。 “啪!” 哪知戏忠早有准备,抬手一鞭子抽在周丰脸上,抽的他打了个趔趄连退两步。 紧接着又迅速自腰间拔出佩剑。 “噗!” 不待周丰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剑已经刺入周丰腹部。 不要以为谋士便没有武力,这个时代到处动乱人命如芥,哪怕是京城为官的文官都随身携带兵器防身,总归是要稍微练练。 “舅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舅舅看在母亲的份上饶我性命……” 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汩汩而出,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周丰痛苦的弓着腰面露惊惧之色,连忙求饶。 “家主!” 门口几名亲卫见此状况,自是连忙冲出来助阵。 “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去紧闭大门,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戏忠脸色更冷,手上略微用上些力气将佩剑扭动了一圈,才在周丰的痛叫中“唰”的一声将其拔了出来。 “是……” 亲卫哪敢多说什么,连忙冲过去将周丰掉落在地的短刀收了,架着肩膀往院子里拖。 别的不说,光是敢对家主动手周丰便已是死罪。 在劫难逃! …… 是夜。 吴良携带“随侯珠”跟着曹禀前往曹府。 曹禀一路上喜气洋洋,不住的对吴良絮叨:“有才兄弟,以我这次在兖州的表现,伯父肯定会叫我领兵打仗了吧?” “到时若是伯父依旧不允,你可一定要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你说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为何他能随军出征,我却不能?” “……” 吴良始终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何况这事他说了又不算,多说无益…… 不过那句话倒有可能说到点上了,可能正是因曹禀“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所以曹老板才不让曹禀领兵打仗? 如此两人一道来到曹府院内,曹禀终于不再继续絮叨。 然后。 他们就遇上了正在院内投壶解闷的曹旎。 “旎儿妹妹。” 曹禀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见过安民哥哥。” 曹旎回过身来看到二人,俏脸之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施施然对二人分别施了一礼,极为淑女的柔声笑道,“见过吴司马。” “她今天不对劲,快走!” 曹禀当即小声对吴良说了一句,拉起他便逃也似的向内院快步走去。1603357496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封你为摸金校尉!(4000大章第二更) 步入后堂,曹老板与戏忠已在其中等待。 看到吴良之后,戏忠便立刻像是后世面试会上的面试考官一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以至于吴良连忙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如果发现地上有个纸团的话,就要果断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哦,对了。 这个时代纸还是珍品,就算曹老板有纸,也绝对舍不得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搞这种变态的面试小测试,太浪费了。 不过通过戏忠的样子倒也能看的出来,他即将面临就是一场“面试”。 曹老板虽是真正的主面试官,但戏忠的意见也同样不容小觑。 如果吴良所猜不错,只要能通过这场面试,他便将正式成为曹老板的员工,而且是心腹员工,接下来必须好好表现才行。 “拜见使君,拜见……” 吴良还没见过戏忠,因此并不认识他,哪怕心中已有猜测也不会乱称呼。 “这位就是我伯父的军师戏志才。” 曹禀连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拜见戏军师。” 吴良躬身拜道。 “见礼了。” 戏忠温文尔雅,淡然笑道。 “都是自己人又是私底下,就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了。” 曹老板则是咧嘴一笑,对戏忠说道,“志才,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瓬人军司马吴良吴有才,你看他年纪轻轻便胸怀异才,这次徐州战事与兖州战事之中,又皆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何?” “初见这位小兄弟确实是一表人才,不过其他的事情忠未曾了解,不敢予以置评。” 戏忠笑了笑,依旧淡淡的道。 这是打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节奏? 吴良心中暗暗想着,却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有才,我听安民说你此次还为我带回来一份大礼,可有此事?” 曹老板又颇为希冀的问道。 “使君,这礼物不是末将为使君带回来的,而是安民兄与瓬人军全体将士为使君带回来的,请使君过目。” 说着话,吴良便从怀中要出一个麻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不过并未亲自交到曹老板手中,而是先双手捧着微微躬身奉到了曹禀面前,由曹禀这个瓬人军主将来交。 这是何意? 你直接给不就行了? 曹禀不知吴良是在表现“不贪功不越级”的优良美德,心中自是有些诧异,不过依旧将那物件接了过来,而后一边层层打开,一边递到了曹老板面前。 最后一层麻布揭开的时候,一抹幽光已经自其中照射出来。 瞬间将原本点了两盏油灯依旧有些昏暗的后堂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但这光线却又并不刺眼,给人一种十分柔和的感觉。 “这是……!?” 曹老板当即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面前这颗鸡蛋大小的宝珠。 甚至就连戏忠也是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了一倾,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宝珠。 “使君,末将已经向守墓人验证过,这颗宝珠便是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当年和氏璧被秦皇制成了传国玉玺,随侯珠却自此没了下落,如今使君乱世中起兵,这颗宝珠又适时现世,并机缘巧合流落到使君手中,未尝不是一种征兆。” 吴良拱手说道。 “好!说得好!这果然是一份大礼,令我喜出望外的大礼!” 曹操当即拍着大腿站了起来,眼中尽是狂喜之色,“那袁公路(袁术)自从得了传国玉玺,便常常妄言自己乃是天命所归之人,如今我却得了比那传国玉玺更加难得的随侯珠,岂不是天命所归中的天命所归?” 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曹老板直到如今仍时常受到士族阶级的讽刺与诟病,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得到一个为自己正名的机会,而这随侯珠正是一个契机。 “伯父说的是,这随侯珠可比传国玉玺难得多了。” 见曹老板如此狂喜,曹禀也是喜不自胜的道。 曹老板越是喜欢,他与吴良以及瓬人军的功劳就越大,他就越有可能得到曹老板应允,遂了心愿前去领兵打仗。 “哈哈哈,很好!近日我便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献珠仪式,昭告天下随侯珠已经落入我手,教天下人知道我才是天命所归,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迂腐之人闭上臭嘴!” 曹老板笑的略微有些忘形,一边将随侯珠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一边豪气万丈的说道。 说到底曹老板也还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缺陷,而曹老板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心病,便是他的身份。 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所谓名士因为议论曹老板的身份或是因此轻视曹老板被杀,就算这样也依旧有人不长记性。 “此事请使君三思后行。” 这时戏忠终于站出来说道。 “为何?” 曹老板止住笑意,微微皱眉道。 “使君如今得了随侯珠确是天命所归,但现在还并非是昭告天下的最佳时机。” 戏忠拱手说道,“如今使君虽占据兖州与半个徐州,但局势依旧不稳,四周强敌环绕,倘若使君此时昭告天下,恐招来非议,若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很容易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于使君大业反而不利,若是使君能暂时将此事压下,待大业初成时再昭告天下,便无人敢再说些什么,又是一番众望所归的局面,方可一蹴而就成就大业。” “……” 听完这话,曹老板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重新坐了回去,面色深沉陷入了沉思。 这戏志才果然是难得的谋士,想得倒确实挺全面…… 吴良暗自想道。 这个问题早在刚刚得到随侯珠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不过不管当时还是现在都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一点要干扰曹老板决策的意思都没有。 而这戏志才简单一番话,又有那么点兴头上泼冷水的意思,非但没有招致曹老板的反感,反而能曹老板瞬间冷静下来陷入沉思。 由此可见,戏志才对于曹老板而言,确实不是一般的谋士。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 “志才,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如今北有袁绍,南有袁术,吕布、张邈叛军未平,田楷、刘备又伺机而动,此事确实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曹老板终是点了点头,将“随侯珠”放到了一边。 接着再看向吴良时,曹老板脸上已经露出一抹欣赏之色,又笑呵呵问道:“有才,此次我听闻你还献出一种叫做‘飞奴’的奇物,助安民与仲德于谷城打败北地太守张辽,可有此事?” “使君,末将这‘飞奴’其实并非奇物,只是寻常的鸽子,只不过经过一些筛选与驯养罢了。” 吴良当即拿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绢帛,双手奉到曹老板面前,低头说道,“有关这‘飞奴’的挑选与驯养办法末将都记录在这里,为了防止不慎泄露出去,末将不敢与任何人说起,只等使君归来,亲手献与使君。” “好!好!你做的很好!” 曹老板立刻又惊喜笑了起来,甚至结果那块绢布的时候,手都略微有些颤抖。 与那颗随侯珠的象征意义相比,这“飞奴”才是最为实际的战略级物资,也是曹老板最想要的东西。 如今吴良肯主动献出,而且献出的是可规模型投入的挑选与驯养办法,这可是能够令他的军队如虎添翼的奇物。 有如此奇物相助,他那“昭告天下”的野望便可更快一步实现! “……” 见吴良如此痛快,戏忠也是略有些意外。 昨天荀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想过吴良这次亮出“飞奴”的意图。 在他看来,如果这“飞奴”果真可以驯养的话,最实惠的用法,无疑便是对驯养方法闭口不谈,将其变成一种只有自己独有的东西,如此才可保证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令曹老板不得不倚重于他。 但现在看来,吴良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竟毫无保留的献了出来? 如此看来。 似乎已经可以进行直接进行最后一项测试项目了…… 果然如他所想。 曹老板看过了绢帛上的内容之后,心满意足的将其叠好小心放入怀中,再看向吴良脸上欣赏之意更胜,笑呵呵的又道:“有才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异才,只是可惜惊了魂不能领兵打仗,倒叫人惋惜的紧呐,不过如今张邈已经逃走,这陈留太守便空缺了下来,不如我上书罢免张邈,举你为陈留太守,有才你觉得如何?”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基本上已被架空,吏治亦是十分混乱,尤其是地方吏治。 诸豪强在自己的地盘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说是上书举荐或是罢免,其实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备个案。 最终不论朝廷同不同意,不管任命之人是什么身份,地方的士族名士又是否服气,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样的官职并不归属于各路豪强,而是属于朝廷编制内的官吏。 因此仍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这样的官职,毕竟这才是正统意义上的官,等于真正步入了官场。 结果。 “末将反对!” 不待曹老板把话说完,吴良便立刻一改此前的恭顺,抬起头来大声说道。 “陈留太守的俸禄可比你现在高了许多,你因何反对?” 曹老板皱起眉头,看似有些不悦的道。 “俸禄自然是多多益善,但末将不愿做汉朝的官,只愿做使君的官!” 吴良义正言辞的道,“若非汉朝朝廷昏庸羸弱,末将此前怎会被迫落草为寇,末将十分不喜这汉室朝廷,因此在挖汉室祖坟的时候,末将毫无愧疚之意,反倒是使君丝毫不在意末将出生,令末将在瓬人军发挥才能,末将才有了今天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因此就算做官,末将也只愿做使君麾下的官,誓死不与汉朝朝廷扯上关系,请使君务必收回成命!” 哼哼哼,“盲夏侯”的套路见过没? 历史上夏侯惇素有“肉票将军”之称,不但被吕布绑架过,也没什么显赫的战绩。 并且一路都坐镇最为安全的大后方,管理一下内阵与后勤,却能够成为曹老板最为倚重的大将,甚至是曹魏第一大将的原因…… 吴良分析过,应该就与他的“不受汉职”有关。 而与之相成鲜明对比的……实在不好意思,又要将荀彧拉出来“鞭尸”一遍了。 这个拥有“王佐之才”辅佐了曹老板半生的大功臣,在曹老板挟天子以令诸侯,终于统一北方官至丞相,准备进一步晋为晋魏公的时候,竟公然站出来坚决反对,导致曹老板“心不能平”,以至最终落得一个悲惨而死的下场…… 关于荀彧忽然会站出来坚决反对曹老板做晋魏公的原因,后世便有这样一种说法:“荀彧这一生忠的不是曹操,而是汉室,因此此前不遗余力的帮助曹操完成霸业,也是寄希望与曹老板能够在成就霸业时匡扶汉室,于是当他发现曹操动了僭越之心之后,才会站出来坚决反对。” 个人而言,吴良是比较认同这种说法的。 毕竟每一个人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立场,荀彧忽然站到曹老板的对立面,只有这个立场最为合理。 所以,曹老板煞费苦心搞出来这道送命题,对于吴良来说无异于开卷考试。 “此话当真?” 听了吴良的话,曹老板脸上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竟又惊喜的站了起来,似乎比得了“飞奴”的驯养秘诀更加欣喜。 旁边的戏忠也是一改此前的高冷,脸上露出一抹欣赏之色,微微对曹老板点头。 “自然当真,只要使君一句话,便是叫末将掘遍汉室祖坟也在所不辞,更何况给这早已名存实亡的汉室当官,能不能按时发下俸禄来还是个未知数,末将又不傻,自是誓死不从!” 吴良郑重点头,说的话却又尽显小人物本色,与第一次见曹老板时保持一致。 “哈哈哈,说得好!” 曹老板已是走上前来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即日起,我便封你为摸金校尉,统领瓬人军,年俸八百石,你尽管放心,便是少了谁的俸禄,我也绝不会少了你的俸禄!”1603382244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4000大章第一更) 统领瓬人军…… 这五个字瞬间给吴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毋庸置疑,从此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 至于曹禀,肯定也可以得偿所愿,离开瓬人军领兵打仗去了,只是具体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又会给他多少兵马,这还是得看曹老板的意思。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 “多谢使君,末将必不辜负使君的信任!” 吴良心中大喜,拱手谢道。 然而曹禀却还没有明白曹老板的意思,一听吴良已经升官做了摸金校尉,顿时一边在一旁不停的冲吴良挤眉弄眼,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曹老板,眼睛里尽是“我我我!还有我!”的神色,生怕曹老板一不小心把他给忘了。 “安民。” 曹老板瞟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给了一句痛快话,“你这次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与张辽交战时表现骁勇,不过资历尚浅,从现在起你便暂时归入子脩伍中,给他做个裨将(副将)历练一番,待你资历够时我另有安排。” “谢过伯父,我定会跟随子脩哥哥好生历练!” 曹禀精神一振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喜色已经溢于言表,几乎是大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这货就想领兵打仗,哪怕让他重新去回军候都求之不得,跟何况还是仅次于曹昂的裨将? “用点心,遇事多动动脑子,今后子脩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作为他的裨将,亦要有所长进,方可建功立业。” 曹老板难得颇为亲近的按了按曹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但这话可绝对不仅仅是对曹禀一个人说的。 这场合、这语气便是一句十分交心的私房话,既然戏忠与吴良都在场,这话便也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由此可见,这次吴良是真的走进了曹老板心里,获得的信任已不可同日而语。 “是!侄儿今后定当发愤图强,不敢辜负伯父的期望!” 曹禀连忙应道。 “……” 戏志才与吴良虽未说话,也是不约而同的躬身向曹老板施礼。 见吴良与他不约而同,戏志才施礼过后又侧目向他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是正式将他当做同僚了…… “嗯。” 曹老板又在曹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过头来是又看向吴良,笑着说道,“有才,如今徐州大战尚未完全终结,兖州叛乱也尚未彻底平定,好在此次我军所获也是不小,不仅拿了半个徐州,沿途还借助声势降服了不少兵马。” “可惜当下已经入冬,这战事恐怕要暂时缓上一缓,待来年开春再做打算,而多出来的这数万兵马,便是数万张吃饭的嘴。” “虽然如今粮饷还有一些结余,过冬应该不在话下,但来年再战时,恐怕便又要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曹老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瓬人军啊瓬人军,吴校尉啊吴校尉,我碗里的饭已经不多了,曹军的奶也已经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求奶啊求奶,要提前奶我! “末将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果断拱手道。 “哦?你已有了计划?” 曹老板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使君可知豫章郡曾经有个海昏国?”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那曾是前汉废帝刘贺的领地,此人只做了27天皇帝便被废黜,后来又被迁往豫章郡做了海昏侯,可惜没过多久海昏国后继无人,又被朝廷除了国。” 曹老板自是见多识广的人,只需吴良提个头,便能将由来说出个一二。 “正是,末将此前曾听说那废帝刘贺被废黜之后并不甘心,与当时叫做孙万世的太守暗中合谋复位之事,因此提前准备了大量财物,可惜后来被人告密事发,不多久便撒手人寰,那些财物恐怕也随他一同葬入墓穴之中。”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此事我倒也知道一些,若果真如此,只要有才受些辛苦,我军来年再与吕布、张邈等人开战,便再无后顾之忧!” 曹老板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当即说道。 “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当即挺胸应道。 “可是这豫章郡路途遥远,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可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支持?” 曹老板想了想又问。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光明,人数过多反倒容易暴露,于行动多有不利,因此这次末将只打算带上百人,随身携带‘飞奴’,倘若遭遇特殊情况亦可及时将消息传回鄄城向使君求援,另外……”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躬身对曹老板说道,“……末将斗胆向使君求借随侯珠,瓬人军多要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有时地下环境特殊,不能使用明火照明,随侯珠便成了必不可少的照明之物,可令行动成功率大大增加。” 这也是吴良早就想好的事,随侯珠还附送一个随珠人,必须要回来。 吴良舍得将随侯珠送给曹老板,甚至心疼都不会心疼一下,但随珠人可就不行了,那在吴良看来才是难得的珍品。 “好!好一个‘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光明’便暂时交给你,拿去!” 曹老板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方,想也没想便将刚才被他放在一边的随侯珠重新包了起来,交到吴良手中说道,“随侯珠虽是宝物,但于我的用处也仅仅只有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罢了,只要那时你将它带来给我,其余时候便归瓬人军所用又有何妨?” 别的不说。 光是吴良那句“只打算带上百人”便可令曹老板放一万个心。 这个时代最令人生疑的就是手下将领远行之际跑来借兵…… 刘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据统计汉末历史上背叛上司次数最多的牛人,不管借了兵,还是借了地盘,这货从来就没有归还的时候,三国著名老赖可不是说说而已。 人家凭本事借来的东西,凭什么归还? “多谢使君信任,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自是欣喜拜谢。 今晚他来曹老板这里献珠,都没敢叫白菁菁知道,万一这姑娘死心眼非要跟来,且不说会不会因为硬闯曹府被曹老板捉了,万一曹老板连人带珠一起收了,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 白菁菁还不是人妻,也并不是士族女子,也有可能还入不了曹老板法眼,反正防范于未然吧。 尤其等以后与白菁菁发生过一些什么之后,更要严防死守才行! “不知有才打算何时启程?” 曹老板沉吟片刻,又问。 “几日之后,末将尚需做一些临行前的准备,准备停当过后便立刻出发。” 吴良说道。 “不急,这几日我准备办个庆功宴,将此次战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都叫来庆贺一番,你作为此战中最大的功臣,必须与宴饮下几杯美酒,到时我还要拣几件能够公开的功绩说与众人听听,也叫这些人莫要小看了你,教你受了委屈!” 曹老板却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曹老板虽不是好伺候的领导,但仔细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只要你足够衷心得到他的绝对信任,又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用。 他便是难得一遇的护短好领导。 就比如:郭嘉有贪财饮酒好色三大为人诟病的毛病,生活很不检点; 再比如:程昱年纪大时成了生性刚戾的倔老头,常常与人闹矛盾; 又比如:夏侯惇被吕布劫持丢了曹军颜面,每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拍着胸膛为曹老板前去游说个好友都游说不成; 还比如:典韦出生不好,每每吃喝都旁若无人,不分场合不顾形象。 这些人这些事都时常有官员跑到曹老板面前告状,但曹老板从来都不当回事,该怎么纵容还怎么纵容,有时逼急了甚至还会反将告状之人治罪。 所以曹老板此举倒也符合情理,不管是不是笼络人心,这方面他做的其实一直都还不错。 “承蒙使君厚爱,末将定竭尽全力为使君办事。” 吴良拱手又谢。 “不必谢我,我倒更愿意谢你,哈哈哈。” 曹老板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将吴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提了起来,对身旁的戏志才赞不绝口道,“想不到有才年纪轻轻,竟还有些诗才,这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呐……” …… 自曹府出来,吴良的所有想法都顺利实现,心情自是大好。 于是回到家中福藕断将典韦、刘金水等人叫到一起,煮肉饮酒好好的庆祝了一回,折腾到半夜才回访歇息。 第二天起来时,他脑中便又闪现一道灵光。 于是立刻起床取来炭笔与麻布淅淅索索描绘了半天,而后带着图纸前往城内找到一个皮匠铺子。 “军爷,这是个啥呀?咋像个鬼脸哩?” 拿着吴良带来的图纸,皮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良笑了笑,指着图纸说道,“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帮我做出来就是了,酬劳少不了你的,对了这个鬼脸靠近嘴的位置是空心的,看仔细了,千万别给我弄错。” “好嘞,要多少?” 皮匠又问。 “先来个二十副吧,有需要再来找你。” 吴良思量了一下,说道。 他现在搞得其实就是个防毒面罩,万一遇上个空气不好,甚至使用毒气进行防盗的墓穴,到时候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当然,同样受到这个时代材料与科技所限,吴良没办法做出后世那么精密的防毒面罩。 但略微简易一些的还是可以试试,总能发挥一点作用。 就比如他将“鬼脸”靠近嘴的位置设计成了空心。 到时候只需烧出些木炭,再将木炭压碎了用麻布包起来,严丝合缝的塞入那个空心的鬼脸之中,如此戴在脸上,总归还是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抵御毒气的侵扰。 而那木炭包还可以取出更换,重复使用。 回头想想。 不明用途的小鼓、洛阳铲、工兵铲、随侯珠、阴阳石、飞虎爪……如今又多了个防毒面罩。 盗墓工具已经越来越全面,这就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 三日后的夜晚。 曹府之内灯火通明,一间大堂经过简单改造之后已经变成了宴会厅。 吴良手持极为正式的使用竹片制成的请帖来到曹府,很快便被请入堂内安排在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曹老板也是有心了。 初来乍到,没有让他坐得太靠前,免得引起他人不满。 也没让他坐的太靠后,免得让其他人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轻视。 此时宴会厅内已经有了一些人。 这些人虽然不敢说个个都是曹老板的心腹大将,但绝大多数应该也都是历史上说得上名字的将领。 可惜……仅看面容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吴良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些人原本正在互相见礼闲聊,见到吴良被引进来之后便坐到了居中的位置,也是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讨论这个生面孔究竟是谁? 又何德何能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尤其是一些被安排在了吴良下位的人,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似乎还略微有些不满。 吴良也不主动与他们搭话,只是被这些目光盯得略微有些不舒服,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片刻之后。 “吴校尉,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又有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曹禀。 吴良睁开眼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只有曹禀,还有一个眉目如剑、气质冷傲的年轻男子,与曹禀年纪相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老板的长子曹昂曹子脩。 吴良之前在郯县郊外大营内初见曹老板的时候,便曾与曹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只是简单打了一个照面,连句话都没说过。 “吴校尉。” 曹昂抱拳向吴良示意,虽还略有些生分,但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与所作所为,因此表现的还是比较尊重。 “见过大公子。” 吴良也是起身拜道。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疑更加疑惑吴良的身份,眼中好奇之色更盛。 曹昂则只是用余光感受了一下这些目光,便又凑近了一些,对吴良小声说道:“吴校尉,你最好提前准备上几句祝酒辞,稍后一定用得上……”1603443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始皇直接在你嘴里登基好吗(5000大章第二更) 祝酒辞…… 吴良自然知道曹昂什么意思。 在坐的这些人与曹老板关系都不会太远,又皆是有功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傲气。 如今见到一个素昧蒙面的平头小子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有一些被骑到了头上,心中不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看在曹老板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公然挑衅,但到了畅所欲言的祝酒环节,难免会有人起哄试图给吴良一个下马威,又或是探一探他的深浅。 祝酒本就是酒桌上的娱乐活动,大家图一个乐呵,曹老板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因此到时候,就只能靠吴良自己了。 这里的大部分人,哪怕武将也绝大多数是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士族,最多只是豪门与寒门的差别,若是到时吴良连句完整的祝酒辞都说不出来,难免便会受人轻视,面子上肯定会过不去。 结果吴良还未说话,曹禀便已经将话接了过去,一脸自信的道:“子脩哥哥,区区一个祝酒辞而已,此事你不必为他忧心,我与你说,前几日伯父还亲口夸他有些诗才来的。” “哦?” 曹昂颇为意外的看向吴良。 他只知吴良之前是个被谪为奴役的逃兵,倒并不知道吴良竟还是个有文化的人,这倒有些神奇了,难道此人其实也是断了香火的寒门之后。 “年幼学习乩术时跟随长辈识了些字罢了,谈不上诗才,只是使君谬赞罢了。” 吴良谦虚说道。 不过说到这祝酒辞,吴良倒立刻想到了后世一首堪称冠绝古今的祝酒辞,若是抄来一用定可震撼全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是要不要这么嚣张……这倒是个问题。 以史为鉴,吴良想到了这个时代的一个能够与曹老板的儿子曹冲相提并论的神童——周不疑! 周不疑与曹冲关系很好,两个神童时常聚在一起玩耍,曹老板也喜欢的紧。 可惜天妒英才,建安十三年,曹冲病重不治而去世,年仅十三岁,曹老板悲痛之余,竟开始顾忌周不疑的聪明才智,怕他以后成为曹魏的祸患,想要派人除掉他。 曹丕当时很是不解,连忙跑去谏言,表示周不疑还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控制权术的本事。 结果曹老板却说:“如果曹冲活着倒还罢了,如今曹冲不在,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 于是,周不疑,卒。 emmm…… 你可以优秀,但不能比曹老板的孩子优秀,尤其是到了曹老板自觉时日不多,心中已经开始准备托付后事的时候。 不过再仔细一想,问题其实也并不大。 首先现在曹老板还是壮年,应该还不会开始考虑后事; 其次诗才不是治国攻城的才智,虽能留名但却成不了大事,吴良又从来不参与军事国事,而那周不疑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曹老板久攻柳城不下的时候,为曹老板献上攻城十计,这才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所以,就算吴良在这方面略微张狂一些,应该也不至于叫曹老板疑心忌惮,完全不必畏首畏尾…… “我父也颇有诗才,能被他夸赞的人可不多。” 曹昂如此说着,便冲吴良露出一个“加油”的笑容,径直向前面的座位走去。 “有才兄弟,不要给我面子,若是那些人敢为难与你,你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有,志才叔偷偷告诉我说,我伯父也是见你略有诗才,才故意做如此安排,这些人刚打了胜仗有些得意忘形,我伯父不便明说,你若是能帮我伯父挫挫他们的傲气,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又是功劳一件。” 曹禀则凑过来继续小声说道。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戏志才这那只老狐狸,太贼…… 曹老板的心眼儿也多的像蜂窝煤似的…… …… 大概一刻之后,宾客已经悉数到场。 夏侯惇、荀彧与程昱等人来了之后,也都过来与吴良打了声招呼,这无疑越发令其他宾客好奇。 尤其是夏侯惇与荀彧,这两个人目前在曹军之中地位本就不低,并不见得比戏志才差多少,再等到戏志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卒之后,他们二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曹魏的后勤与内政几乎就是他们二人说了算。 也是因此,终于有人开始正视吴良。 居于吴良位子之下的人已经有些默默的收起了试探之心,开始考虑是否有资格去探吴良的深浅,而那些居于吴良位子之上的人,反倒开始跃跃欲试。 这对于吴良来说,反而是一次难度升级。 毕竟在他位子之上的人,能力、智慧、乃至学识应该都不会太差,官阶也极有可能在他之上…… 不过吴良并不担心。 他准备的敬酒辞可是后世传了一千多年依旧为人津津乐道、人人都能吟上两句的名诗,又岂是这些绝大多数连一首完整的诗句都没留下的汉末将领能够比拟? 至于是否会招人记恨。 吴良就更不担心了,他现在背靠的可是曹老板,怼他们又是曹老板的意思,况且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直属,与那些将领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记恨也极难找到机会报复于他。 如今可以算是奉旨装x,又何须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待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之后,应该是有亲卫跑去通知了一声,曹老板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莅临宴会。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起身施礼。 曹老板还了一下礼之后,终于像一个正常的领导一样进入了流程。 首先是一段所有领导都无法脱俗的又长又臭的讲话。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各位将领奋勇杀敌,这次兄弟们干得不错,但咱们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再接再厉,再创新高,如今保住了兖州,又拿下了半个徐州,明年咱们还有另外半个徐州要拿,接下来还要拿青州……之类云云。 总之,全是一些没有营养、诸将听了又只能频频点头称赞的场面话。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实话实话,要不是怕被曹老板看到不开心,可能会立刻将他拉出去砍头,吴良真心早就打起了瞌睡。 如此讲话环节结束,曹老板终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两排侍女立刻将热了好几遍的酒菜端入宴会厅,还是老规矩,每个人面前的小食几上各摆一份,自己吃自己的,不用担心有人来抢。 不过这次的排场明显要略微高一些。 等上完了酒菜,每个与宴宾客的旁边还都留了一名专门帮忙倒酒的侍女……以至于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广川王刘去墓中的“白玉杯”。 恰巧为他倒酒的这名侍女卖相与身材都还不错,吴良多与她说了几句: “几岁了?” “回军爷的话,年方二八。” “嫁人了没?” “未曾嫁人。” “瞧我这记性,这里可是曹府,嫁过人的怎么可能……失言失言,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父母尚在否?” “……” 正当吴良自认为与这个侍女小姐姐聊得还不错的时候,曹老板一句“诸位此次皆是劳苦功高之人,我先敬诸位一杯”打断了二人的尬聊。 吴良连忙与众人端酒起身,在曹老板的带领下一同饮下杯中美酒。 “接下来便请诸位开怀畅饮,不必再有拘谨。” 曹老板终于说出了众人等待已久的话。 话音刚落。 上位便有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建议道:“使君,今夜既要畅饮,光饮酒吃肉未免有些乏味,在坐不乏满腹经纶的文士儒将,不如请谁为大家吟上几句祝酒辞助助兴如何?” 酒都还没怎么喝呢? 这就要来了? 吴良精神一振,略微直了直身子。 “文谦兄所言极是,请使君恩准!” 上位又有一个体型精瘦、面容仿佛是用刀斧削出来一般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约好了似的站起身来,也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响应道。 文谦? 这个称呼显然是字。 于是吴良瞬间就知道了前面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的身份——乐进,字文谦,此时的职位应该是“陷陈都尉”。 至于后面这个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 虽然暂时还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但想来官职应该不比乐进低,否则按照这时的礼节,称呼起乐进来就不应该是“文谦兄”了,而是“乐都尉”。 “准。” 曹老板嘬了一口酒,余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吴良,笑着点头道,“只是不知诸位谁有此雅兴,可毛遂自荐,也叫我们大家领略一下你的诗才。” 结果不待有人站出来,那名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已经端着酒杯来到吴良面前,举杯说道:“吾乃使君帐下陷陈都尉于禁,这位小兄弟看着有些眼生,可否先为大家自荐一番,也让大家认识认识。” 原来是于禁啊。 这就难怪了……吴良心中暗道。 历史上于禁虽与张辽、徐晃等人合称“五子良将”,但其实为人较为刻薄,对待麾下兵士极其严厉,动不动便要动用军法,因此并不怎么受兵士拥戴。 另外,他还晚节不保。 建安二十四年,于禁与庞德率军协助曹仁攻打关羽驻守的樊城,结果被关羽打了个全军覆没,庞德宁死不屈,于禁却举军投降。 后来曹老板得知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哀叹了许久:“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 然而在这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与于禁此举形成强烈对比的事情: 于禁曾有一个叫做昌豨的老友,当年昌豨兵败投降曹军,诸将士都认为应该将此人交给曹老板处置,结果于禁却表示:“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昌豨给斩首了。 这件事足以证明,于禁其实就是个“宽裕律己严与律人”的双标狗。 当然,后来他也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被俘两年后,曹丕称帝,孙权称臣,于是便将于禁送回了魏国。 曹丕也是个蔫坏的家伙,一边封于禁为安远将军,一边又在于禁拜谒曹操的陵墓时,命人在陵内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以至于于禁看到之后羞愤难当,不久就病死于家中。 “在下乃瓬人军校尉吴良,见过于都尉。” 想着这些,吴良起身拱手道。 不管于禁到底是什么人,现在都还不曾暴露出来,吴良自然也不会在曹老板面前对他表露出什么情绪。 “瓬人军……校尉?” 于禁微微一愣。 众人也是纷纷面露疑色。 一来是因为“区区一个制作陶簋的工匠军还有校尉?”,二来则是因为校尉与都尉同级,众人谁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所拜官职居然能与于禁、乐进同级,他何德何能又有何军功!? “见礼了吴校尉。” 如此略微停顿了一下,于禁倒很快就反应过来,回过身来对众人笑道:“吴校尉年少有为,定是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不知诸位以为,这祝酒辞由吴校尉来起头如何?” “好!” “请吴校尉赐教!” “也叫我们见识一下吴校尉的才华!” 众人早已有这个心思,见于禁带头,自是立刻大声起哄。 起哄声中,吴良却是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即只是起头,我便做个抛砖引玉的引子博诸位一乐吧。” 来了来了,我的兄弟吴有才要开始显露才能了! 只顾闷头饮酒的曹禀立刻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面露期待之色。 曹昂则将一杯酒放在唇边,略微嘬了一小口,默默等待领略吴良那能被父亲称赞的诗才。 而曹老板与戏志才虽然表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其实已经放匀了呼吸,也想听听吴良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祝酒辞。 莫非此人真有些才华,难不住他? 众人则是心中腹诽,于禁也是微微心疑,不过嘴上却继续笑道:“吴校尉请,我等洗耳恭听!” “好说。” 吴良自信一笑,扭头叫侍女小姐姐帮他满上酒杯。 而后高高举起冲众人敬了一圈,神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深吸一口气,终于蠕动嘴唇说道:“诸位……我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先干了!” 说完。 吴良举杯一饮而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坐回去了…… 坐回去了…… 回去了…… 去了…… 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祝酒辞!? 就完了!? 曹老板:??? 戏忠:??? 夏侯惇:??? 曹禀:??? 曹仁:??? 于禁:??? 乐进:??? 诸将士:??? 曹昂:“噗——咳咳!咳咳咳!” 曹昂一个没忍住竟不慎被那嘬在口中一小口酒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这声音在此刻寂静无声的宴会厅内是那么的突兀,甚至能听到回声。 “hiahiahiahiahia!” 看到众人的表现,吴良心里那叫一个过瘾。 他在后世每日追看那些装x打脸的爽文小说,早已深谙其中精髓,欲扬先抑这样的经典套路随手就来。 因此此刻搞这么一出也不仅仅是为了装傻充愣,而是为了做好铺垫,要装咱就装一个大x。 顺便也是在告诉曹老板,以后要是再有这种奉旨装x的好事,一定要记得想着末将,末将才是这个时代最擅长此道的懂王! 如此在曹昂的咳嗽声中。 众人终于逐渐缓过一些神来,于禁又微微皱眉道:“吴校尉,你这祝酒辞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些吧?非但不能作数,还要罚你三杯向大家赔罪。” “别别别!” 吴良连连摆手笑道,“于都尉与诸位真是误会我了,我可是一片好心,毕竟我只是个起头的人,抛砖引玉即可,倘若这祝酒辞说的太好,诸位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诡辩! 众人如何会信他。 于是当即又有人起哄道:“吴校尉说笑了,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文士儒将,若吴校尉真能令我们无话可说,我等甘愿自罚三杯!” “不错!吴校尉可不要说大话,你若真有祝酒辞,便请尽管说出来,我等自有判断!” “倘若吴校尉说不出,便要罚上加罚,那就是六杯了!” “……”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这么配合。 吴良一边起身笑呵呵的拱手向众人赔罪,一边又叫侍女小姐姐满上酒杯,这次干脆走出食几来当堂前。 “既然诸位呼声如此之高,那我就只好再献一回丑了。” 吴良先是微微向主坐上有些搞不清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的曹老板躬了一下身,免得事后曹老板怪他装得太浮夸。 再转过身来时,竟不再请众人与他一同“满饮此杯”,而是自顾自的将美酒送入喉咙,一副“一百多个李白在你家门口将进酒”的豪放姿态,忽然大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轰! 只这一句,原本还有些哄闹的宴会厅瞬间寂静一片。 这气势磅礴、豪纵狂放的语境只在呼吸之间便感染了在场所有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河之来,势不可挡! 大河之去,是不可回! 好家伙!请秦始皇直接在你嘴里登基好吗!?1603470892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明公识良驹!(4000大章第一更) 厉害! 就连戏忠都不自觉的在心中叫了一声好,心说:此子不愧是能说出“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种绝世马屁的骚客! 前几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戏忠便已是心生佩服。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的光明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如此不着痕迹又直戳心窝的马屁完全就是马屁中的战斗屁,因此曹老板那时才对这句话赞不绝口,恨不得当场叫人刻个碑立于瓬人军驻地门口。 而今这句气势磅礴的祝酒辞一出口,戏忠便又是心神俱震,一边暗叹吴良是真有诗才,一边又开始期待吴良接下来会说出的祝酒辞。 他无比相信,虽然这句话已经可令全场宾客汗颜,但此子接下来的祝酒辞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 曹昂也是停止了咳嗽,一脸惊异的望着吴良。 方才吴良那句“都在酒里”说完之后,曹昂还道父亲可能真是谬赞,但此句一出,立刻便令他改变了看法! 若无异于常人的诗才,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来,更何况还仅仅只是仅供娱乐的祝酒辞? “好!” “好……嘶!” 厅内忽然响起两声叫好。 第一声是曹禀所喊。 第一声伴随着一声痛叫,则是夏侯惇所喊,他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时激动,竟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以致左眼伤口随之牵动,真他娘的疼! “……” 荀彧与程昱则眼中皆是意外之色,除了刮目相看之外,荀彧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妒色。 他出身颍川荀氏,祖父知名当世号为神君,父亲曾任济南相,叔父官至司空,自己也是年少有名,被赞“有王佐之才”。 因此此前,荀彧虽未表露出来,但心中其实有的是异于常人的傲气,就连戏志才也不曾能够令他佩服,毕竟戏志才还是他所举荐,某种意义上来说得算是他的门生。 但自打见到吴良之后…… 荀彧心中已屡次无法平静,吴良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他无法企及的,甚至现在说个助兴的祝酒辞,都让他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贼难受! “……” 而坐在主位的曹老板,则是面容古井不波,眼中忽明忽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尚且如此,似于禁、乐进、曹仁以及其他宾客,更是已经脑中一片混沌,早已忘了考教吴良的事情,都微微张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望着吴良。 也不知是在体会诗句中的意境,还是在琢磨吴良这个出口不凡的小兄弟。 hiahiahiahiahia…… 看着众人的反应,吴良心中一边狂笑,一边不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干脆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继续吟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将尾音拖得很长。 也是这时候,吴良忽然睁开了眼睛,此前的狂傲姿态瞬息之间荡然无存,而后慢慢转过身,微笑示意自己的侍女小姐姐过来将酒杯满上。 动人心魄的留白! 场内只剩下侍女小姐姐倒酒时那“汩汩”的响动。 众人眼中出现一丝不解与不耐。 你他娘这时候卖什么关子,这么好的诗句你倒是一口气念完啊,忽然停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这意境都被破坏完了! 终于。 酒杯倒满,侍女小姐姐退下。 吴良全然不顾场内的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已经变得深沉起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诸位上的曹老板,距离近一些的宾客甚至能看到他的瞳仁在微微缩动…… 吴良双手捧杯,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曹老板,很有爱。 一秒! 两秒! 五秒! 这货在做什么? 就在众宾客更加疑惑不解之际。 终于。 就这么凝滞了好几秒钟之后,吴良终于向曹老板深深躬了一身,用颤抖的声音接着上句重重说道:“——唯有明公识良驹!末将先敬使君一杯!” 吴良修改版的《将进酒》就到此为止。 这首诗的原版再往后面说,又是怀才不遇不稀罕富贵,又是古来圣贤皆寂寞,甚至连刚刚出生不久的陈王曹植都出来了。 这些话若是教曹老板听了去,那与厕所里点灯——找屎又有何异? 此话一出! 此前那莫名的留白竟成了点睛之笔,完美的完成了情绪转换。 瞬间将这首祝酒辞此前表达出来的磅礴气势与豪迈洒脱全部升华,转化为一种感恩与衷心,汇聚于一人之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曹老板! 唯有明公识良驹!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明公识良驹!” 轰! 炸了! 又炸了! 这一次率先裂开的正是曹老板。 “好!好!好!” 原本还面色深沉的曹老板终于猛地拍着食几站起身来,一边拍手叫好一边端起酒杯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有才敬我这杯酒,我必须喝!不够!喝完这杯,再来三杯!” “敬使君!” 曹老板这一巴掌瞬间惊醒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但见领导已经起身,其他人也是连忙站起身来,纷纷举起酒杯共饮。 与此同时。 每个人心中都是无比惊骇。 竟借祝酒辞拍马溜须,简直无耻至极! 但他娘的还无耻出了如此绝妙的诗才,这谁比得了! 次奥! 比不了比不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这就难怪了,拥有如此诗才还如此无耻的人,若我是使君,我恐怕早已神魂颠倒,得邀他同车共坐,何况只是坐个中位…… 这可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呐! 牛! 戏忠忍不住想对吴良竖起大拇指,太牛了! 这几句祝酒辞与那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相比只强不差,尤其是情绪方面足足提升了好几成,堪称马屁之巅,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清新脱俗之人! 为什么这一瞬间心中竟没由来的有些没着没落,有了一丝危机感呢? “……” 荀彧一边饮酒,心中却是已经不再妒忌。 莫说他没有吴良的诗才,便是有也绝不会用在这种地方,将这精妙绝伦的祝酒辞改一改做成名诗,流芳百世难道不好么? 简直暴殄天物! 此人虽有不世诗才,但胸怀与抱负到底还是比自己差了许多! 虽然如此能在使君面前博得暂时好感,但格局到底还是小了些,终成不了大器,成不了大器啊,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曹昂心中默默的想,也是不由又多看了吴良两眼。 而那此前在吴良面前叫嚣了好一阵的于禁,此刻已经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食几之后,闷头喝酒。 光看使君对此人的态度,便不是现在的他能够为难的。 倒要略微小心一些,免得此人心眼小,反过头来为难自己……关键自己也说不出这么骚的祝酒辞呀。 如此连饮了几杯之后,曹老板终于挥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这才又道:“诸将或许还不明白有才为何年纪轻轻便被我拜为校尉吧?其实并非因为有才的诗才。” “近日张邈勾连吕布反叛于我,诸位应该知道,此事之中便是有才提前预警助我家眷逃脱,又于我那铄儿病危之际救其性命,因此有才不止于我,于我曹家皆有大恩,常言道‘有恩不报非君子’,如今我为报恩拜他为瓬人军校尉,诸位可有意见?”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但却是在正式为吴良正名,也为自己正名。 好叫众人明白他依旧是论功行赏,并未因为私交与马屁便厚此薄彼,如此方可服众。 更何况一个瓬人军校尉,官阶虽然听起来挺高,但众人皆只知这不过是一个工匠军,手中并没有什么兵权,因此不会有太大意见。 至于其他的功劳,那是只有少数人的秘密,自然不便公之于众。 “使君严明公正,我等心悦诚服!” 诸将连忙拜道。 “既然如此,宴会便继续吧,诸位可还有谁愿意献上祝酒辞助兴?” 曹老板又问。 “……” 众人一致向后缩了缩脖子,无人应声。 “那就叫舞姬出来献舞助兴吧,诸位请!” 曹老板也不为难他们,笑呵呵的说道。 …… 当晚,曹老板喝的很是尽兴。 还有许多将领也跟着一起喝大了。 宴会厅内乱糟糟一片,吴良却还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场宴会结束之后,便该动身前往豫章郡去探一探那海昏侯墓了。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曹老板很喜欢这句话,但他并不知道,吴良所指的光明,其实并不是他。 正如此想着,曹昂不声不响的端着酒杯做到了他身边,举杯示意道:“吴校尉,见礼了,不知吴校尉是何方人士?” “回大公子,末将乃是平原乐陵人。” 吴良笑着回敬道。 “家中可还有父母妻儿?” 曹昂又问。 “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吴良微微摇头。 “那么……吴校尉祖上可曾有人入朝为士?” 曹昂又问。 “没有。” 答着这些很是现实的问题,吴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陈留王府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问他这些问题的却是曹老板的大公子,只要不英年早逝便最有可能继承曹老板家业的曹昂。 只是不知道曹昂问这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也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今日见吴校尉诗才过人,谈吐不凡,我心中倒有了个主意。” 曹昂想了想,终于说道,“史载春秋时期,吴国被越国所灭之后,吴国遗民便以国为姓流落各地,倘若吴校尉以此推演,在当年吴国士大夫中找到一位祖先,并以此编撰族谱,以吴校尉的诗才与谈吐,说出去自是不怕没人相信,到时也就无人再有轻视之心了。” “这……” 听了这番话,吴良顿时愣住。 想不到曹昂思维如此活泛,竟在教他如何抬高身份混进士族圈子? 只是特意前来指点他的目的……吴良觉得拉拢之意可能要更多一些,只是此举到底是曹昂自己的意思,还是曹老板的意思就不好说了。 于是。 “多谢大公子指点。” 吴良拱手一拜,即未接受,也未拒绝。 此事仍需从长计议,至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的意思再说,毕竟从曹老板的角度来说,他肯定是希望吴良“行于黑暗”的,要这士族身份又有何用? 对于吴良而言,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便只有在曹老板的庇护下搞他的“保护性发掘”。 “嗯……” 曹昂也并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共饮一杯微笑离去。 …… 两日后,吴良只身来到曹府辞行。 入冬之后鄄城就越发的冷了,他早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衣,但依旧很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冬季。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炭盆他怕煤气中毒,不点炭盆虽然身体裹在被子里面还好,但是脸还是会冷,用被子蒙上脸又呼吸不畅。 总之,就是怎么都不舒服。 所以还是去南风过冬吧。 “这就要出发了?此行路途遥远,务必要小心行事。” 曹老板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多谢使君挂念。” 吴良拱手谢道。 “唉——!” 哪知曹老板当即皱起眉头,拉过他的手郑重说道,“有才已是自家人,依旧称呼官职未免有些生分了,今后相见便不要再以使君相称……不如叫我明公!” 你妹啊! 吴良差点一个没忍住甩掉曹老板的手。 他现在真心有点怀疑无耻是不是会传染,才几天功夫就把曹老板也传染成了这样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明公也确实是曹老板用过的称呼之一,只不过不是现在叫的,而是在曹老板地盘更大,权势更大之后,并且也确实是承认自己为魏晋官员的人才会叫。 所以说是自家人,倒也没太大问题。 并未犹豫,吴良还是果断叫了一声:“多谢明公挂念。” “这就对了,哈哈哈,早去早回,我等着有才的好消息。” 曹老板满足大笑。 如此拜别了曹老板来到曹府门外,才没走几步,一名早已在一处拐角等待多时的佣仆便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 “吴校尉,这是女公子临行前送你的礼物。” 说完,那佣仆将一件用麻布包好的东西塞入吴良怀中,扭头便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妖道”于吉(4000大章第二更) 礼物? 看着手里的布包,吴良这才想起一件事,曹旎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他了。 不止如此,就算在曹府偶尔遇上,曹旎也是说话轻柔有礼有数,看起来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骄纵,简直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 就像曹禀说的,这姑娘很不对劲! 吴良才不会相信这个招惹不得的女公子会有什么好心,还不一定沉寂了一段时间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如此想着,吴良狐疑的将布包外面的那层麻布抖开。 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双这个时代价格仅次于“丝履”的“革履”! 说白了就是皮靴,看材质应该是比较结实的牛皮,这玩意儿可不便宜,毕竟这个时代就算是士族也极少杀牛,因此牛皮自然要比一般的皮具更加珍贵,价格也是十分可观,并且还不是谁想买便能买得到的。 “这……” 吴良有些不太懂了。 这姑娘这次又是什么套路,好端端的送这么好的靴子……难道是这个姑娘怀恨在心,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麻溜儿滚,滚远点? 真要是这个意思何须这么麻烦。 一句话的事儿,保证立刻照办,根本不需要下这样的血本! 正如此想着,吴良忽然又注意到,一只靴子里面似乎塞了一些东西…… 吴良将手伸入靴子中一掏,竟掏出来一块绢帛。 绢帛上写有一些娟秀的字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噗通!” 吴良心脏狂跳了一下。 不是小鹿乱撞般的跳动,而是巨鲲搅海般的跳动,险些心肌梗塞那一种狂跳! 以至于他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差点跪倒在地。 想不到曹旎居然也会改诗,而且改的是《诗经》中的经典情诗? 甚至,通过这首改动过的情诗,吴良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曹旎积压在心中的怨念!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怨念!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他喵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说话,你他汪的就不能来找我说话?! 我他汪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会面,你他喵的就不能主动来看我?! 毋庸置疑,这就是充满怨念的语气! 因为在这首诗的原版中,句子末尾只是一个类似于撒娇的“?”,而不是加强语气的“?!”,这怨念已经溢于言表了好么? 毕竟,历史上曹旎的人设本就是如此。 她可是因为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养了几个小妾,这在这个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就直接要将夫君搞死的狠人啊! 至于这两句前面的“悠悠我心”与“悠悠我思”直接忽略掉就好。 吴良绝不相信只是见过那么几次面,而且还是很不愉快的几次,就因为自己救了这姑娘的弟弟,她就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如此强烈的好感。 可是……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自己明明一直躲着这位女公子,就算不得不说话也绝对正儿八经,从来不像对待白菁菁或是那些美人一样调戏说笑。 怎么这位女公子就是偏偏揪住自己不放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求求您直接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 “这尼玛……” 吴良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把牛皮靴送回去,毕竟自己不是绿茶婊,没有对人家没意思却还收人家礼物的习惯。 于是他果断转身,却见又一块绢帛从靴子里面掉了出来。 吴良再捡起一看。 这块绢帛上依旧有字,不过这次倒没有改诗,而是用比较白话的方式写了一段话: 【吴有才: 听说你又要远行,我便送你一副革履吧。 听母亲说,你此前躲我避我,其实是尊敬我爱护我,若非母亲说起,我恐怕还要晚些才能明白,因此近日我没有再去扰你,是不忍辜负你的一品好意。 这副革履是我的心意,你要穿着它远行,我便心中欢喜,你若不穿……你还是穿着比较好,否则我便不会欢喜!!!】 结尾又是三个感叹号,威胁意味满满! 吴良看完顿时又有些心累。 可算找着根儿了! 这次貌似还真不是曹旎的问题,而是……丁夫人的问题? 次奥! 这丁夫人也真是的,看起来明明是个心思细腻情商又高的夫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母仪天下的气质,怎么迪化起来也能这么不靠谱? 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那是尊敬她爱护她么? 我那就是躲她避她还唯恐不及好吧? 哦——也对! 历史上不论是这个丁夫人,还是这个清河公主,都不是什么善茬来着,个顶个的狠人,曹老板都降不住的狠人。 看来这双靴子还是不要送回去的好,不然不知道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的! 既然你敢送,那我就敢穿! 反正据吴良所知,这次曹家家眷搬到鄄城之后,在铜雀台建成之前就没再迁移过。 既然如此,等这次从豫章郡回来之后。 我就果断向曹老板申请举家迁回陈留,继续去住我那个已经收拾好的大宅子,如此便可远离曹家家眷,尤其是这个容易迪化的丁夫人和这个小恶魔曹旎,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再见了您! …… 一个多月后。 吴良率领瓬人军一路向南,仿佛郊游一般走走停停,总算到达了庐江郡。 出了庐江郡再往南走便是豫章郡,那就是瓬人军此行的目的地。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的具体地点位于后世的楠倡市新建区大塘坪乡观西村,至于如今具体的地名到底叫什么,还需要到了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考证。 不过大概的位置,吴良已经非常确定。 那地方在后世已经被建成了一座遗址公园,就位于楠倡市北部的昌北机场以北。 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海昏侯墓就是在现在的豫章郡城正北方,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为200里左右。 并且在海昏侯墓旁边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湖,后世管这个小湖叫做“灵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但知道这些地形特征再去找墓,基本已经不存在什么难度了。 在庐江稍作停留的时候,吴良将单独杨万里叫了过来。 “校尉,啥事?” 杨万里躬身说道。 “你叫我什么?” 吴良斜睨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瓬人军干脆扮成了一个迁移南下的寒门。 吴良自然是家主,白菁菁被强行冠上了夫人的身份,不接受异议的那种,剩下的兵士则都是门客与佣仆。 “瞧我这记性,家主,家主啥事?” 杨万里一拍脑门,连忙嘿嘿笑着赔罪。 因为在发掘广川王刘去墓时表现不错,杨万里此刻已经被吴良任命为伯长,虽然不能像正规军一样真正统领百人,但享受的俸禄却是一样的。 因此这个家伙此刻已经认定了吴良这个老大,对他俯首帖耳。 不过暂时吴良并没有送他戒指的打算,这个家伙虽然打探消息还算比较靠谱,但距离吴良想要的人才还差了一些。 “我要你带领十人提前出发前往豫章郡,到达豫章郡之后再往北行进大约200里,先在那一带探寻湖泊,找到湖泊便继续在附近打探民间传闻。” 吴良正色说道,“记住!这次我们要找的墓叫做海昏侯墓,又或者叫海昏国墓园,不论打探结果如何,十日后准时返回豫章郡与随后到达的我们汇合,到时我会留人在北城门接应你。” “家主,你这已经说的太具体了,豫章郡往北200里,还有湖泊……这么明显的特征,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杨万里拍着胸膛说道,“家主,你曾经肯定去过这个地方吧?” “管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吴良瞅了他一眼斥道。 “是,定不辱命!” 杨万里应了一声,当即便要带人准备动身。 “等一下。” 吴良却忽然又叫住他,沉吟片刻之后道,“打探传闻的时候顺便询问一件事,当年初代广川王刘贺死后,他的两个继承人,长子刘充国与次子刘奉亲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莫名离世,以至于许多人认为这是上天要断绝海昏国的国运,最终导致海昏国被下旨除国,你打听一下民间关于此事有何传闻,这或许对我们后续掘墓会有所帮助。” 这件事确实很是蹊跷,历史上极少有哪个天高皇帝远的封国会像海昏国一样命运多舛。 因为在吴良所说的这次海昏国被除国十五年后。 当时的汉元帝终于又想起了这支位于偏远之地的近亲,于是又重新找到刘贺的血脉重新成立海昏国。 可是又过几十年,又被除国。 再立又再除,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史上终于再无海昏国。 从历史记载来看,海昏国的命运虽然看似与当局者的想法以及动荡的局势不无关系。 但老倒霉蛋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反正吴良最感兴趣的便是后世历史中所没有这些传闻,多问问总归没有坏处。 另外,初代海昏侯刘贺,也就是吴良准备发掘的海昏侯墓的主人也是个传奇人物。 史载他仅当上皇帝27天就做了1127件荒唐事,因此才被废掉。 虽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当时大将军霍光一手遮天,其实是因为刘贺当上皇帝后不听话,霍光才杜撰了这些事情,以此为借口联合群臣来废他,但司马光毕竟是宋朝的人,他的说法也仅仅只是猜测,到底是否便是事情的真相,同样还有待考证。 吴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便有资格与机会亲自去辨明历史的真伪,而并非一味信书。 “明白了,家主真乃博学之人,天底下似乎便没有家主不知道的事。” 杨万里由衷的拍了一记马匹,而后麻溜儿带着人脱离了队伍。 …… 如此瓬人军则在庐江郡的桐城好好休整了一天。 第二日才再次上路,结果出了桐城没走多远,便有兵士前来报告:“家主,前方有一位老者拦路求见。” “附近人多么?” 吴良皱眉问道。 “只他一人。” 兵士答道。 “那就给他个饼轰走,不必与他多说废话。” 吴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这一路上瓬人军已经遇上许多回这样的事,基本上都是饿极了壮着胆子跑来要饭的流民。 吴良知道这是时局动荡的问题,这样的流民到处都是,国家一天不稳定下来,这些人就无法过一天安生日子。 区别只在于今天饿死或是明天饿死,这事他真的管不了,因此也就没有发那些没用的善心。 最多只在这种附近没什么流民不会引发哄抢的情况下送出一两个饼,然后将人轰走继续赶路。 “可是家主,那人并不要饼,只说有极为重要的话必须亲口说与家主。” 兵士又拱手说道。 “哦?” 吴良微微来了精神。 这种事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也不知这老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旅途太过无聊,典韦不是个能聊的起来的人,白菁菁又受不了他调戏总是躲得远远的,见见此人解个闷倒也无妨。 “带那老者过来吧,不过告诉兄弟们不要停歇继续赶路,不要因为此人耽误了咱们的行程。”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 “是!” 兵士应了一声。 不一会的功夫,便将一位老者带到了吴良面前。 这老者拄着一根弯曲曲折的木杖,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头上剩余不多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胡须与眉毛亦是如此,不过却留的很长,一副慈眉善目的长寿模样。 “黄老道于吉,拜见公子。” 见到吴良,老者微微低头施礼道。 “于吉?你就是那个写了《太平经》的于吉?” 吴良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于吉在东汉末年可是个很有影响力的“妖道”来着。 他所著的《太平经》对发起黄巾军起义的张角影响极大,以致张角更是以此为纲领成立了“太平道”,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响亮口号,发动起义致使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彻底陷入战乱之中。 不过此人宣扬的那种“符水治病”的东西,却令吴良不能苟同。 治好了,就是我的功劳。 治不好,就是因为你心不诚不信道。 这不就是明摆着忽悠人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堪舆之术!(第一更) 不过后来,于吉也没落得一个什么好下场。 据史书记载,于吉一直在南方传道,后来到了吴会(今江酥省酥州市),“设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 后来公元200年,也就是距今大概6年后。 小霸王孙策大会宾客于郡城门楼上,于吉却穿起华丽衣服,携一漆画的木箱子从楼下走过,诸将宾客中竟有三分之二的人下楼去迎拜他。 孙策当时就怒了,命人将于吉抓了起来。 结果信奉他的人都使妇女入见孙策的母亲求情,就连孙策的母亲也替于吉说好话。 不料这么一来反倒被更加激怒了孙策,认为“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 又直接命人把于吉给杀了。 不过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反而更加玄乎。 据说于吉死后,有人认为他罪不至死可怜他,便将他的尸首藏了起来,结果第二天起来竟发现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年几个月后,孙策便被人刺杀身亡…… 有人说这其实是于吉索了孙策的命。 孙策杀掉于吉之后,每每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看于吉站在身边怨恨相望,故而总是吓得失魂落魄,这便是于吉在向他索命! 所以于吉这个人,还是有那么点神叨的,只是具体有多神叨,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此言差矣。” 见吴良听过他的名字,于吉的眼睛顿时明亮一些,捋着几乎及腰的胡须微微摇头笑道,“那书并非《太平经》,而是叫做《太平清领经》,另外此书也非老夫所著,乃是老夫机缘巧合之下自一出泉水秘境中偶得的神书。” “喔,厉害了……” 吴良也知道,《太平经》其实是后世的叫法,他叫顺口了而已。 至于到底是不是于吉所著,后世也是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他就是作者,一种则是于吉现在的说法。 但大部分历史学家都倾向于第一种说法…… 毕竟,后世的人真的很难相信天赐“神书”一说,这极有可能是于吉为了抬高自己与《太平清领经》身价编出来的一种说辞。 “听我的佣仆禀报,老先生拦我去路,是因为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说与我听?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又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 于吉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夜里老夫占了一卦,得知有一位身怀机缘之人南下,今日便会经过此处,因此老夫早早在此处等候相见,方才见公子的人过来时,阵内泛起一层异于常人的气息,因此将公子拦下求见一面加以验证。” “哦?验证结果如何?” 吴良愣了愣,心中略显惊奇,脸上却面不改色的问道。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确实算得上是身怀机缘之人,至于身上是否有异于常人的气息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自己是看不到的,难道有人能看到? 再至于南下,这就不用多说了。 瓬人军自桐城南门而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就真心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了。 “如今一见,公子确是身怀机缘之人,并且有大机缘,老夫没有拦错人。” 于吉凝神看着他,神色郑重的说道,“实不相瞒,公子乃是世间极少数的天命之人,未出生前姓名便已录入了仙府的录籍之中。” “真的假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吴良又莫名有些想笑,脑中不自觉的闪过周星星电影里的那个卖秘籍的老头: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 “天命之人不能自知,尚需有得道之人提点。” 于吉又一副“没错儿,我说的得道之人就是我”的姿态扬了扬头,一脸傲气的说道,“公子虽是天命之人,但仅有天命尚且不够,仍需拥有足够的资质,并一心努力修行道学与行善积德,才有可能修成正果,得道升仙。” “嘁……” 白菁菁刚好在这时走了过来,听到于吉这一番话,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这个无赖? 哪怕他真是天命之人,哪怕真有逆天资质,哪怕真一心修行学道,哪怕真每天施粥救人,之前缺掉的德也绝对不可能补的回来,别想啦! 吴良自然知道白菁菁这一声“嘁”是什么意思,对此也表示认同,于是便又笑着说道:“老先生如果就是要对我说这些的话,拿恐怕就找错人了,不瞒老先生说,我其实是一只流落世间的孤魂野鬼,成什么都肯定成不了仙。” 别觉得于吉这番说辞过于低级。 其实他所说的就是《太平清领经》的教义,主要记载于“仙鬼篇”中。 而且现在的人还就相信这套说辞,从皇帝到百姓都有一颗得道成仙的心,否则张角又怎能借传道之名发起声势浩大的“黄巾军”起义? 只不过吴良是熟知历史的人,知道那些一心求仙试图长生不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对许多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从三观上便已经碾压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而已。 “……” 于吉自是没有想到吴良会这么说,如此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求,不过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夫尚有一事需提醒公子结此善缘。” “哦?请老先生直说。” 吴良直了直身子,“认真”的问道。 “老夫来之前也为公子占了一卦,卦象竟显示为凶,因此老夫断言公子此行南下恐怕要遭遇以些劫难,请公子一路上务必小心行事,尤其注意有水的地方。” 于吉微微皱眉郑重说道。 “?” 吴良又是一愣。 这是传道不成又准备玩算命那一套了? 于是吴良并未接住于吉的话,而是想了想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老先生,我此前倒读过《太平清领经》,不可否认这确实一部涉猎极广的神书,其中记载了辟谷、食气、服药、养性、返神、房中、针灸、占卜、堪舆、禁忌等诸般方术,着实令人惊奇,老先生即是这部神书的发现者,想必定是掌握了其中精髓吧?” “虽未必全部掌握,却也已通晓其理。” 于吉不知吴良忽然这么问用意何在,因此并未将话说得太满。 “那么,堪舆之术老先生掌握的如何?” 吴良又问。 堪舆。 堪,天道也; 舆,地道也。 合在一起就是后世所说的风水术,即是用来勘探住宅与阴宅的观测之术。 若是吴良能够得到一个擅长堪舆之术的人才,那么今后在发掘不为后世所知的陵墓时,定是如虎添翼! 当然,这倒不是说吴良觉得堪舆之术有多玄学。 而是在他看来,堪舆之术作为一门有宗有旨的学问,可以说是万变不离其宗。 古代帝王将相建造陵墓定要先找堪舆大师提前选址,那么真正懂得堪舆之主的人,便一定能根据这些规律来寻找那些陵墓。 就好像已知一道数学题:1+1=2,那么懂数学的人一定能够逆推出:2-1=1。 不是因为数学有多么的玄学,而是因为数学有一套所有学习数学的人都懂得的规律,使用这套规律便可解决所有的数学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肯定是数学没好好学,或是学得不够深而已。 堪舆之术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是真正掌握堪舆之术的大师,能够轻松找出陵墓位置,也绝不是因为后世许多盗墓小说里面的描述的玄学,而是因为他们真正掌握了这一门学问。 这是科学!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会堪舆之术?!(4000大章第二更) “哈哈哈哈,若是其他方术,老夫或许有些马虎,但这堪舆之术,却是炉火纯青!” 听吴良问到这个问题,于吉当即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胸膛也挺起了一些,说不出的自信。 “既然如此,可否请老先生帮我一个忙?” 吴良可不会轻信于他,又试探着问道。 “不知公子是要修建住宅,还是修建阴宅?老夫与公子一见如故,定会为公子寻得一处风水宝地。” 于吉笑呵呵的问道。 “都不是。” 吴良也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那公子是……” 于吉终于收起笑容,面露疑惑之色。 “老先生难道算不出来么?” 吴良故意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占卜之术也讲究个机缘,有些事情若是机缘所至一算便知,倘若机缘不到自然无法算到……” 于吉顿了顿,略微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老先生说的极是。” 吴良非但没有深究,反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瞒老先生,我这次率人南下只为一件事,近些年我家诸事不顺,以致家道逐渐衰败大不如前,恰逢前些日子有人与我说起,家道由盈而衰极有可能是多年不曾祭祖,导致祖宗怪罪不再荫福所致,因此我才立刻率人南下祭拜祖宗。” “百善孝为先,公子此举不差。” 于吉面露欣赏之色,点头笑道。 “可问题是……我家迁移已有许多年,自我父亲那一辈起便已不再祭祖,而我父亲又已不在人世,如今到了我这里,已经只记得当年祖籍何地,早已不知家中祖坟的具体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吴良微微皱起眉头,却又一脸期盼的看向于吉,“好在机缘巧合遇上了老先生,老先生的堪舆之术既是炉火纯青,定可顺应天命帮我找到祖坟,遂了我的孝心与心意!” “这……” 听到这里,于吉却已面露为难之色。 果然也是唬人的么? 传统意义上的堪舆之术,都是用来为阳宅或阴宅看风水的,这里面便难免会混入一些滥竽充数的“假大师”。 毕竟,一般人又不懂风水。 风水好与不好全凭“大师”一人说了算,几乎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而真正精通堪舆之术的真大师,就像吴良说的万变不离其宗,必定是可以通过其中规律反推陵墓位置的。 若是做不到,那么那大师便要么是假的, 要么就是本事不够,就算去为人选择修建阳宅或是阴宅的风水宝地,也不可尽信。 至少吴良这么认为。 不管对错,反正只要无法逆推陵墓位置的堪舆师,在吴良这里一概归入“假大师”的范畴,反正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必深交。 吴良细心观察着于吉的反应,接着又笑着补充道:“请老先生放心,若老先生能为我办成此事,我定会为老先生献上重!金!酬谢,并在余生好生奉养老先生,以结老先生这份善缘。” “公子,不是老夫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这寻觅祖坟之事不比建宅选址,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老夫近日又还有些旁的事不便脱身,确是分身乏术。” 于吉最终还是冲吴良拱了拱手,抱歉说道。 果然说了半天没一句实话! 吴良已经果断将“假大师”的帽子戴在了于吉那光秃秃的头顶上,还了一礼说道:“无妨,那么老先生就请自便吧。” 见吴良已经不准备与他多说什么,甚至已经加快了些脚步不再与他同行,一副要将他甩掉的节奏,于吉又有些不甘心的追上来道:“公子且慢,老夫虽不便为公子寻觅祖坟,但方才提到那凶卦之事,倒可为公子指点迷津。” “这就不必了,不瞒老先生说,其实我此前观看《太平清领经》时也有所领悟,虽然不曾掌握这堪舆之术,但对其中记载的占卜之术倒有了几分研究。” 吴良回过头来,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笑着与于吉互相扯起了淡。 哪知于吉听了之后,竟是一脸的惊奇,连忙凑近了一些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自是当真。” 吴良指了指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问道,“老先生,你说今天这艳阳高照的天气,是否会下一场雨呢?” “……” 于吉微微皱眉,没有轻易回答。 “我说会!今天一定会下雨。” 吴良十分肯定的说道,努了努嘴示意于吉看向队伍之中的三辆马车。 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阴阳石”已经变成了深色,至于“阴阳石”是否真的有用,之前在鄄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测试过好几回,从未出现过误差。 也是因此他才不肯叫瓬人军在路上耽搁,争取在雨下下来之前赶到下一站居巢。 除此之外,吴良还叫人提前对随行的三辆装载干粮与物品的马车做了简单的防雨措施,避免因为下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这……” 看到那三辆马车上面提前做出的防雨措施,说白了也就是承拱形盖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于吉心中更加疑惑。 难道此人说的是真的? 可这晴空万里的天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雨的兆头啊? 只是倘若不是断定今日有雨,又何须提前做出防雨措施,除非此人脑子有问题…… 吴良才不管他信不信,接着又笑着扯淡道:“既然老先生此前说过与我有缘,那我便也与老先生结一次善缘,请稍等。” 说完。 吴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而后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动作手指胡乱掐算了几下。 接着又猛然睁开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于吉。 实话实说,也就是现在瓬人军已经没有了曹禀,否则吴良真不敢这么玩。 万一曹禀将他“能掐会算”之类的“神迹”传到曹老板耳中,曹老板恐怕便要胡思乱想了,到时候他真心不好解释,事情必然会越变越麻烦。 这就是独自掌管瓬人军的好处,现在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立什么规矩就立什么规矩,想怎么“保护性发掘”就怎么保护性发掘。 只要能带回黄金,曹老板便不会过问,更不会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 见吴良这么看过来,于吉心中微微一紧。 这年轻人占卜的手法虽然并不多见,但这神态与节奏为何如此熟悉……是了,平时他给人“占卜”时便是如此,尤其是这“震惊”的神色简直一般无二! 所以…… 于吉正心中腹诽,却听吴良已经开始说话,就连“郑重”的神色也与他给人“占卜”时如出一辙:“老先生,你如今已年近九十,虽确实有长寿之命,但命中却有一个死劫,我掐指一算,你这死劫是在东边……你若信我所言,想去何处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前往吴会,否则几年之内死劫必应!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这话,吴良又冲于吉抱了一下拳,果断带人继续赶路。 他这“掐指一算”其实是带了些玩票性质,将真实的历史事件故意这么一说,现在无凭无据的于吉此刻也未必会相信。 所以他也不指望于吉现在会对他有什么表示。 只求于吉在被小霸王孙策处死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位“神人”预测过他的死劫,心中震惊或是悔恨那么一小下即可。 当然,还可以顺便吓唬吓唬这个老头。 倘若这个老头听了他的话惴惴不安没敢去吴会,那也会提心吊胆腹诽一阵子,这感觉可不好受,就当是对他刚才过来唬骗自己的回敬。 尽管……也变相的救了他的性命,就当做结了善缘吧。 “你又莫名起乩了?” 如此吴良走在前面,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白菁菁却是快步跟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她只相信吴良莫名起乩的神通,毕竟当初吴良“忽悠”程昱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听着。 记得当时吴良只与曹禀耳语了几句,便说荀彧与程昱听过之后一定会来请他,结果没过多久他们正在酒舍吃喝的时候,还真就有人来请了,而且还是荀彧与程昱亲自来的,简直神奇的紧…… “我逗那老头儿玩的,这你都信?” 吴良刚刚恶作剧了一把,心情自是大好,笑着说道。 “你这人真是无赖透顶,怎地连老人家都骗!” 白菁菁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说道。 “哈哈哈,他先骗我的……” 吴良笑的眼睛都没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 “公子!公子请再留步一叙!” 背后忽然传来了于吉的叫声。 听到声音,吴良与白菁菁回头看去,却见于吉正一路小跑着又跟了上来,甚至连自己的小拐杖都不用了,那腿脚利索的真心不像个年近九十的老者。 “叫你作怪,被识破了吧,老先生来与你算账了。” 白菁菁撇嘴说道。 “你聋了?没听到他对我说‘请’么?还有他这一脸尊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来感谢我的吧?” 吴良不以为然的道,心中却在想,该不会碰巧这老家伙正打算前往吴会开展业务了吧? 说话之间。 于吉已经来到吴良面前,年纪到底还是大了些,气喘吁吁半天都说不上话来。 吴良也是不急,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此刻。 于吉的心中正是说不出的震惊。 吴良并不知道,于吉“布道”时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 若有人问起,他只会说自己已年过百岁,毕竟两位数与三位数给人的心里差距还是蛮大的,就像后世商场标价总是99、98,从来不会标注102、101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营销手段。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于吉这种时常“布道”的人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当吴良当面说出他年近就是的时候,于吉就已经吃了一惊。 但吴良接下来的话,才更加令他震惊。 因为他之所以拒绝吴良“寻找祖坟”,正是打算近期前往吴会。 不久之前一个曾经被他布过道的吴会士族家主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言明最近一段时间会专程派人前来此处接他前往吴会,将他当做上宾奉养结缘。 只因那家家主路过桐城时染上了风寒。 于吉恰巧碰上,便对他布了一次道,而后又叫他花大价钱买了些纸,亲自为他绘制符纸烧了混入水中饮下……没想到那家主饮下符水之后竟真在回去的路上痊愈了,于是便彻底信了他的道。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于吉应该很快就要前往吴会享福。 这便是于吉斥的第二惊! 这两件事无论任何一件,除了他之外都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却被一个素昧蒙面的年轻人一语中的。 这如何能令他不震惊,想不相信都难好吗! 片刻之后。 于吉终于喘匀了气,面色微红神色激动的道:“想不到公子有如此天赋,竟真习得了神书中占卜之术,掐指一算便算出了老夫的死劫,老夫佩服,佩服的紧呐,请受老夫一拜!” “?!” 白菁菁顿时愣住,一双美眸略带了些愠色看向吴良。 还说你没有莫名起乩,你这无赖为何从来不说一句实话,我真是蠢透了,怎地就又信了你的鬼话!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行了吧,从今日起,我若再信你一句……算了! 吴良心中也是颇为惊奇,不过既然于吉不能用堪舆之术逆推陵墓位置,吴良对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然一笑道:“老先生不必多礼,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至于如何抉择便是老先生的事了,如果老先生没有旁的事情,我们还要趁雨没下起来抓紧时间赶路,实在不能与老先生多叙。” “公子且慢,老夫只想问一句,公子这占卜之术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于吉连忙又问,一双眼睛充满了希冀。 “一般般,也就与先生的堪舆之术一样,炉火纯青吧。” 吴良笑着反嘲道。 “老夫厚颜,请公子指点占卜之术,作为交换,老夫愿为公子寻觅祖坟,并将这堪舆之术教于公子!” 于吉当即拜道,“若公子觉得不够,还有什么要求请公子尽管提,老夫定当全力满足!” 对他而言,“不到结缘”最实用的就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占卜之术。 至于那堪舆之术……给人看看住宅与阴宅风水,也就能混口饭吃,实在无法与占卜之术相提并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吸人魂魄的凶湖!(4000大章第一更) “嗯?”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顿时停下脚步。 莫非这个老头真的掌握了堪舆之术? 并且还真的具备帮他逆推陵墓位置的本事? 看于吉一脸诚心诚意的表情,吴良心中意外的同时其实也是略微有些相信…… 毕竟,就像他所说的,堪舆之术与其他的方术不同,这是一门有迹可循的“科学”,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像后世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分金定穴”完全是有可能的。 并不像他装出来的占卜,又或是辟谷、食气、返神……等等方术那么玄学。 不过。 吴良却并不相信于吉这个人。 倒不是担心于吉出去将瓬人军的所作所为到处乱说败坏了曹老板的名声,曹老板这方面的名声压根不需要败坏,已经是后世人尽皆知的事。 甚至在这个时代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叫做陈琳的学士发表了一篇叫做《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公开谴责曹老板特制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四处盗墓的恶行……至于怎么暴露的那就不好说了,瓬人军兵士,知道内情的官员,总归不可能管住每一个知情人的嘴。 当时曹老板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你看看,这反倒还成了一件好事。 而且后来曹老板也根本就没计较此事,袁绍的儿子袁尚彻底被灭之后,写《为袁绍檄豫州》的陈琳归附曹老板,曹老板还是一样用他,甚至夸赞他檄文写的不错,命其管理记室,专门为曹老板撰写军国书檄。 所以,吴良其实并不担心曹老板会因为瓬人军暴露而制裁于他。 曹老板这样的大枭雄,浑身上下被人诟病的事情多了,虱子多了不痒,还会在乎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盗墓是一件风险系数挺高的事情,如今战乱年代群雄割据,除了要小心对立阵营的敌军,以及墓主人的防盗机关与陷阱之外,还必须格外小心自己的队友!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人心隔肚皮,真有一大堆黄金珍宝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动歪心思,尤其是一同下墓的人,到时候防不胜防可要出大危机。 像典韦、白菁菁这两个人。 一个是知根知底的历史名将,出了名的忠心不二。 另外一个则是一根筋的守墓人,并且还有致命把柄在自己手上……广川王刘去墓的具体位置与当前机关,他就算被害死,也可以提前安排人前去将守墓人一锅端了,并且将那座陵墓彻底毁掉。 因此可以绝对信任。 但于吉这个人,则属于那种十句话只有半句能够相信的江湖方士,对于他的人品历史上记载也是极少,而且正史中的记载还略偏向于负面…… 这样的人,在抓住他的死穴之前,实在不能给与太多的信任。 否则那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和事业不负责任! 所以吴良就算打算海昏侯墓来验证一下于吉的堪舆之术,也不会轻易信任于他,更不会这么快就让他加入瓬人军一起下墓。 甚至。 吴良想了想,要不就只先验证一下他的堪舆之术? 而后便让兵士将他带离现场看管起来,根本就不让他知道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免得在归途时出什么岔子,这样才最为保险。 于是。 “这有何难?”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老先生得先帮我找到祖坟,否则我对老先生的堪舆之术还有一些疑虑。” “这是自然。” 于吉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老先生恐怕至少需侍奉我三年,当然这三年并不会虚度,我会传授老先生一门独有的冥想秘诀,不瞒老先生说,当年我打开天眼入门占卜秘术便用了整整三年。” 吴良又笑了笑道,“待老先生打开天眼之后,我再将占卜秘术的要领一一传授,决不食言。” 吴良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既然于吉说了他可以提任何要求,吴良自然不会与他客气。 至于三年之后…… 天命! 资质! 方才于吉就提到了这两个“成仙”至关重要的因素,若是于吉的天命与资质实在不够,吴良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再至于于吉的堪舆之术,吴良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天命”与“资质”学会。 总之,尽力而为吧。 至于为何后世也有《太平清领经》,那些知名的考古学家看过之后却无法掌握堪舆之术的要领,吴良觉得可能与传承有关。 这书据悉最早的时候总共有170卷,结果流传到宋元时期便已经残缺不全了。 最终流落到后世,只余下残本共为67卷宗,其中还有10卷根本就不是《太平清领经》,而是《太平经抄》。 如此一直到了1960年,才又被人连编带抄拼了一下,勉强上恢复了170卷的轮廓。 但这早已不是原版。 等同于武侠小说中流传的假秘籍,修炼不成不说,还有可能将人带入歧途。 “多谢公子。” 于吉十分痛快的点头答应,接着也道,“其实老夫当年完全读懂《太平清领经》的堪舆之术篇章,也使用了整整三年,将其中要领融会贯通则更加费时费力。” 果然老而不死是为奸啊! 我给你来了个三年,你他娘的也给我来了个三年,一点都不肯吃亏! 那咱们就走着瞧。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吴良心中暗骂,却并未表露出来,咧开嘴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来人,在马车上给老先生腾出个地儿来,别把老先生累坏了!” “那就多谢公子照顾了。” 于吉也是老实不客气的等待坐车,他这年纪,腿脚却是跟不上瓬人军的步伐。 “哦对了,还有一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骚骚一笑扬着眉毛小声对于吉问道,“老先生,不知房中之术你懂得多少?” 这里的“房中”指的可不仅仅是那种事,而是一种强身健体之术,其要领在于“还精补脑一事耳”。 还有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若要不老,还精于脑。” 说白了就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掌握了其中要领与诀窍,非但于身体无害,反倒能够在享受的同时延年益寿,有那么点“采阴补阳”的意思。 “这……实不相瞒,也只掌握了些皮毛。” 此刻于吉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明人”,也就不再说那些与寻常人说的“暗话”。 “来来来,哪怕是皮毛也请老先生与我详细说说,此道我真是一窍不通。” 吴良果断将于吉扶上马车。 自己则强行挤在了于吉身边,一副“虚心求学”的好学生模样…… …… 九日后。 瓬人军已经到达豫章郡城内,用些粮食问了一个比较朴素的院落暂住下来。 杨万里等人也准时返回,一大早便与吴良派去北门接应的人会了面,一起回来向吴良汇报此行探得的消息。 “恶咒?” 听到杨万里说出这个词,吴良眉头微蹙。 杨万里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不错,我听当地的乡民说,多年前刘贺被谪为海昏侯时,带领4000食邑前来豫章郡立国。” “立国初期刘贺为建造城池安置自己与那4000食邑,强行占据了大片乡民耕种的丰饶土地,因此当地乡民多有不满,最终竟联合起来反抗刘贺。” “后来刘贺上书搬来救兵,在镇压当地乡民的时候大肆屠杀,又将尸首全部丢入那湖之中,几乎将湖中的湖水全部染成了红色。” “也是那时,恶咒便出现了。” “当时汉军正将尸首抛入湖中,天空骤然变色,大地随之震颤,赤红色的湖水忽然翻滚起来,不多时竟在湖上形成了一片白色气云,如同仙境一般缥缈。” “紧接着一声巨响,一条高达数十丈的水龙柱平地而起!” “数息之后,几千汉军竟悉数倒于地上,当人们发现时那些汉军早已没了气息,只有满地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顷刻之间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吸走了魂魄一般。” “除此之外,湖中鱼虾龟蟹也是悉数死绝,白花花一片漂浮在湖面之上。” “当地乡民说,这定是因为那海昏侯刘贺多行不义,惹得苍天震怒,因而派下神仙吸走了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就连那些食尸而肥的鱼虾龟蟹也没有好下场。” “后来刘贺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也在收到继位诏书之后立即暴毙,最终导致海昏国被除国。” “乡民们说,这也是因为刘贺此前所为有违天道。” “苍天派下神仙吸走那些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时,便对刘贺血脉以及海昏国降下了恶咒,非但国运已尽,继承海昏侯之位的血脉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杨万里咽了口口水,顿了顿终于回归正题道:“我都打探清楚了,豫章郡往北两百里左右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湖泊,这湖如今便被称作灵湖,当地乡民认为这湖受神仙下凡时留下的灵气庇护,若遇不平之事,又或是求雨求子诸事,便会来到湖边祭拜祷告,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种风俗。” “只是那海昏侯刘贺死后是否葬于此处便不得而知了,那些乡民都说不上来,问了也是白问……” emmm…… 听完杨万里的话,吴良沉吟片刻,又问:“后来这种‘神仙下凡’的事后来可曾再出现过?” 既然这湖现在就叫灵湖,而且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湖泊,那么应该就不会错了,海昏侯墓必定在此。 因此现在比较关键的问题是这个怪湖,得先搞清楚这个湖到底有什么蹊跷。 否则若是瓬人军到达湖边掘墓的时候,这个怪湖忽然再来这么一次异象,不只是瓬人军要莫名其妙全军覆没,就连他恐怕也难以幸免,死的不明不白。 “后来又出现过两次。” 杨万里点头说道,“一次是第三代海昏侯刘保世继位不久之后,刘保世见灵湖风景优美,本打算将其建造成一处别院,但只建了一半便有出现类似的异象,数百工匠无一生还,不久之后,海昏侯又被除国。” “另外一次是第四代海昏侯刘会邑上位不久之后,此人倒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不曾对灵湖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还打算遵照当即乡民已经向成的传统,带人前来灵湖求雨祭拜。” “只可惜法坛只建了一半,灵湖便又出现意象,非但工匠莫名离世,就连一些围观的乡民也一同被吸去了魂魄。” “不久之后,海昏国再被除国,从此天下再无海昏国一名。” “有乡民说,这也是苍天对海昏国降下的恶咒所致。” “刘贺血脉均时罪恶深重之人,苍天不愿受其祭拜,因此才降下异象教其远离灵湖,不得靠近半步。” 如此说来…… 听着杨万里的描述,吴良已经开始推演其中的规律。 初代海昏侯刘贺前来立国时,是公元前63年。 海昏国第二次被除国,印象中应该是在公元8年前后。 第三次彻底被除国,则是好像在公元104年前后。 公元前63年→公元8年→公元104年。 分别间隔了71年与96年。 如果除去灵湖出现意象到海昏国被除国中间的时间误差,可以推演其中的间隔时间应该是在50年以上,100年以下。 除此之外。 每次灵湖出现意象虽然看似难以理解,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投湖、建造陵园、搭建祭坛。 也就是说其实都受到了外界的侵扰…… 心中推演着这些规律,吴良忽然有些担心。 如今乃是公元193年,距离灵湖上次出现意象,间隔了89年,似乎正在他推演出来的灵湖出现意象时间间隔之内。 而这一次。 他带着瓬人军来到此处,既然要发掘海昏侯墓,那么便必然会动土施工! 这对灵湖来说,自然也算是一种来自外界的侵扰…… 又会不会引发那可怕的意象? 尽管后世这里已经被建成了海昏国遗址博物馆,并且历史上也从未记载过灵湖出现的异象,后世更没有,但却不可不防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怖杀人湖(4000大章第二更) 不过目前来说。 吴良还未亲眼见到灵湖,也不曾了解过那里的环境地貌,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而今之际,要做的便是尽快率领瓬人军前往灵湖,在那附近实地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如此才有可能判断灵湖“吸人魂魄”的真正原因。 如此两日之后。 瓬人军终于到达灵湖,趁着兵士休整之际。 吴良带领典韦、白菁菁、杨万里还有于吉四人一同来到湖边查看情况。 “老先生,我家祖坟应该就在这附近一带,烦请老先生施展堪舆之术帮我查探一番,感激不尽。” 一边观察着湖边的地貌植被与湖内的情况,吴良一边故意对于吉试探道。 “公子说笑了,此处地势平坦广阔,老夫无法观测附近的砂水风貌,实在无法施展堪舆之术。” 于吉看了吴良一眼,回头指向两里之外的一处山麓,淡然笑道,“不过那座小山高达数十丈,倘若能够登上山顶,老夫便可将此处砂水风貌一览无余,到时方可施展堪舆之术为公子点明墓址。” 吴良顺着于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高约150米左右的小山。 小山一面十分陡峭,一面略微平缓,从平缓的那一面上去应该不算太难。 至于于吉的说法,吴良自是认同的。 堪舆之术的根本就是观山观水,倘若于吉刚才听了他的话之后二话不说就在原地施展堪舆之术,那就铁定又是在扯谎。 若是如此,这个于吉哪怕再有本事也不能为自己所用。 吴良就会果断叫典韦将这老头丢入湖中咕嘟咕嘟,而后将他赶走再也不说一句废话。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笑了笑,又抬眼看向湖中。 此刻的灵湖与普通的湖泊并没有什么区别,湖水清澈碧波荡漾。 一些水鸟正在灵湖上空盘旋,湖心有不少野鸭悠闲的游弋,时而钻下去时而浮上来,总能有所收获。 就连湖边的水草之下,也能看到一些小鱼群欢快的游动,察觉到有人经过便四处乱窜。 好一幅环境优美的原始画卷。 “菁菁,我有点馋了,帮忙搞几只水鸟来吃吃呗?” 望着湖心那肥美的野鸭,吴良嘿嘿笑着看向了白菁菁。 “你若想吃便自己去抓,问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嗤鼻道。 “放肆!有你这么与郎君说话的么?真是不知所谓!” 吴良斥了一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而是接着又道,“还不是看你抓起来比较省力,难道你以为我抓不到么?行,行行行,这可是你不抓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会我的独门美食‘叫花水鸟’出炉时一口都不给你吃,就我与典韦、杨万里还有老先生自己吃!” “你说什么水鸟?” 白菁菁顿时回过头来疑惑问道,同时不争气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吴良虽然做饭的次数很少,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有“美人”服侍着他几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还是有那么几次白菁菁有幸品尝过了吴良的手艺。 味道确实要比白菁菁之前吃的的食物鲜美,最主要吴良舍得放料,这个时代能找到的葱、姜、花椒、茱萸、蒜、肉桂、香茅草等等调料从不吝啬,甚至就算这次南下,他还带了那么一小包调料粉以备不时之需。 而最令白菁菁怀念的,还是吴良特制的“烤乳鸽”。 一边用果木木炭炙烤,一边在鸽子的表皮上刷上饴糖,烤出来外焦里嫩,吃起来叫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吸吮手指。 再加上如今南下已有近两个月,一路上多以饼做干粮,粟米熬粥,只有偶尔到了城内修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像样的食物,白菁菁的嘴里也是快要淡出鸟来了。 现在忽然听到吴良又说出一样从未听过的烹饪手法。 白菁菁瞬间就为那些水鸟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叫花水鸟。反正你也没得吃,问这么多做什么?” 吴良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典韦,你去拿口锅来,咱们准备捕鸟。” 所为“叫花水鸟”是吴良自己发明的词汇,原形参考“叫花鸡”。 其实这种烹饪手法早在周代便已经有了,“八珍”之一的“炮豚”便是如此,用粘土把乳猪包裹起,加以烧烤即可成菜。 不过汉朝已经不再流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吃法,因此哪怕是民间也极少见,而且这时候也还没有“叫花”这种词汇。 再至于捕鸟,这就简单多了。 一口锅、一根小木棍、一根麻绳再加一把粮食即可,这可难不倒吴良,只是需要略微耗些时间而已。 不过这也用不着吴良操心,瓬人军那么多兵士,随便叫两个人过来便可胜任。 “等一下。” 白菁菁神色一紧连忙拦住典韦,下一刻脸上已经漏出灿烂的笑容,走上前来轻轻晃动吴良的衣袖,娇滴滴的说道,“哎呀家主,我只是与你说笑罢了,捉几只水鸟而已,我又怎么会忤逆家主的意思呢,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 天地良心,吴良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菁菁这副作态。 以至于他甚至怀疑,下回他要是搞出点什么更好的吃食,借此诱惑这个姑娘,便能够轻松上垒。 emmm……现在条件不太好,等回去之后一定得试试! 正说着话的时候。 “咕咚——哗啦!” 湖中忽然传来一个十分古怪的水花翻动的声音。 正在湖面上悠闲游弋的野鸭立刻受到惊扰,扑棱棱呼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 随行几人都连忙向湖中望去,还道是湖中大鱼翻腾了一下。 但真正吓了一大跳的却只有吴良与杨万里,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凶湖吸魂”的传闻吴良并没有选择公开。 这一看才发现。 此刻湖中正有一串白色的气泡自湖底快速升起,等气泡到达湖面的时候便会如同沸水一般翻出一朵巨大水花,自大而小,这画面看起来竟有些壮观。 “这下面恐怕有大鱼,我爹说鱼越大,吐出的水泡就越大越多。” 白菁菁惊奇的道,“不过,这些水泡这么大又这么多,得是多大的一条鱼啊?唉?家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儿,我这人天生胆小,被吓到了而已。” 吴良笑了笑,说道。 原本他已经准备叫大家先逃命要紧,但见这水泡就这么一串,冒完了之后湖面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才终于忍了下来。 同时也是看到这一幕,再结合杨万里之前的描述,对于“凶湖吸魂”的异象,吴良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相对确定的判断。 这八成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种自然现象! 据他所知,后世便有三个非常有名与灵湖这番异象相似的恐怖杀人湖。 这三个恐怖杀人湖,分别叫做尼欧斯湖,基伍湖和莫罗温湖。 恐怖杀人湖全都发生过大规模的杀人事件,那些遇害者全都在一瞬之间悄然死亡。 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毫无征兆的杀死4个村落中,将近1800口人以及3500多头牲畜,死者尸体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别说是事后灾难现场的目击者,甚至连死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死。 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某种可怕的生hua武器袭击。 但经过科学家的仔细研究,生hua武器袭击的可能很快就被排除。 因为这些受害者并非死于任何病毒与疾病,而是死于莫名其妙的窒息。 最终。 发生这种诡异杀人事件的真凶还是被找到了,正是这些恐怖杀人湖。 这些湖泊要么处于火山口,要么处于地壳的岩石裂缝之上,如此地壳之中的二氧化碳便会透过岩石裂缝深入湖水之中。 但由于这些湖泊深度可观,产生的压强与压力极大,那些从地壳岩石裂缝中逸出的二氧化碳便又会被高压溶解在湖水中,如此经过长年累月的累积,溶解与积压于水下的二氧化碳终有一日会达到临界值。 此时整个湖泊便像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 如果没有受到外界的侵扰,或许还能够勉强保持平衡,但倘若发生较为剧烈的震动,譬如地震、规模性的落石、火山喷发等等影响,又或是像几代海昏侯那样往湖中投入大量尸体、大兴土木。 那时这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便会像是忽然拧开了瓶盖一般,将其中那已经达到了临界值的大量二氧化碳瞬间倾泻而出。 这时不要说湖水沸腾,就是出现杨万里从民间传闻中打听来的那种高达数十丈“水龙柱”现象也极为正常。 而正常情况下,空气中那种浓度的二氧化碳是一种无毒无害无色无味的气体。 可如果二氧化碳超过了正常浓度。 一旦达到10%,这就已经可以令所有的需氧型生物呼吸艰难,不久之后肺部中的肺泡便会因为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出现呼吸中枢麻痹,缺氧窒息的情况。 而一旦达到15%,绝大多数需氧型生物便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即殒命! 再加上二氧化碳的密度要比空气大。 出现这种短时间内的大量倾泻时,这些二氧化碳便会形成一片几十米厚的气体层,沿地面快速向四周蔓延。 所有被这个气体层笼罩的需氧型生物,便像是瞬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枕头牢牢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猝不及防的窒息死去。 看到刚才的情况,再结合传闻中的细节。 吴良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灵湖就是一个这样的“恐怖杀人湖”! 因为在后世发现的三大恐怖杀人湖中,也都会出现这种莫名起泡的现象,当地人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还会将其当做一种美妙的“奇观”前来观赏。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想到这些,吴良已经没了制作“叫花水鸟”的心情,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的…… 就算后世针对恐怖杀人湖,用的也是一种比较笨的“人工脱气法”。 人们会在湖心放置几个浮动平台,并在平台上安装一条直通湖底的排气管道,之后使用强力水泵将湖底含二氧化碳量较高的水吸上来高速喷往高处。 在高速喷射的过程中,水中的二氧化碳便会被释放到空气中。 如此把大量的二氧化碳分成低浓度、多批次地缓慢释放,如此低的剂量也就不会对附近的动物呼吸造成危害。 但就算是这样,脱气效率也极低。 按照科学家预估,哪怕多管齐下,想要将恐怖杀人湖中现有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光也需要好几年的功夫。 何况,在这个过程中,水底仍会有新的二氧化碳不断产生…… 后世尚且如此,吴良自然就更无能为力了。 他现在唯一想到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之所以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算是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墓穴。 主要就是因为东晋时期发生的一次大地震到时墓室受到破坏,大量湖水涌入墓中难住了那些不具备水下作业能力的盗墓贼,并且水的隔绝性也能较好阻断大部分文物的氧化。 而据此推断,“灵湖”在后世之所以已经没有了“恐怖杀人湖”的本事,很有可能也与这次大地震有关。 在那场大地震中。 地壳再次发生运动,导致湖底岩缝被彻底封死,又或是发生了位置的便宜,使得二氧化碳不会再积压在湖底,也就不会再出现“凶湖吸魂”的异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吴良可没有“震震果实”的能力召唤大地震,也不可能造出后世的“人工脱气”机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只能…… 吴良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看向了于吉,开口说道:“老先生,咱们还是先上山寻墓吧?请。” “好说。” 于吉也不推辞,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道。 “唉?等一下,那水鸟还捉不捉了?你那叫花水鸟还做不做了?” 白菁菁连忙追上来问道。 她已经为那些水鸟流了不少眼泪,如今吴良忽然不提这茬,那眼泪不就白流了么? “捉!有些水鸟会在水边的林子里筑巢,上了山也一样捉。” 吴良扶着于吉一边走,一边点头道,接着又对典韦说道,“杨万里,你去叫上咱们的人一道上山,咱们在山顶上安营扎寨。” 第一百三十章 老夫找不着北(第一更) 一个多时辰后,山麓之巅。 瓬人军兵士正依照吴良的指示在一处地势略微平缓又有树木遮挡隐蔽的地方搭建营帐。 吴良则将于吉邀请到了山边,指着山下一览无余的美好风景笑道:“老先生,现在应该可以看清附近的砂水风貌了,请吧。” “善。” 于吉点了点头,先是放眼眺望了一圈,而后不紧不慢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掏出一个青铜小盘来。 青铜小盘上画了好几个同心圆,又用刻线划分割了许多个更小的区域,并且每个区域上都标注了汉字。 吴良瞟了一眼便知道,这应该是汉代的罗盘。 汉代的罗盘虽然也有八卦、地支和天干的标记,但不是均分度数,而是将天干、八卦和十二地支分成三层,所占度数不一致。 另外,这种罗盘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青铜盘,上面并没有指南功能。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轻便易携的指北针,辨别方向依靠的还是比较笨重的司南或是指南车,如果也没有这些东西,就只能依靠生活经验,根据日影与星辰来推断大概的方向了。 只见于吉将罗盘拿出来之后。 在手中左右旋转了半天,还换了好几次站位,似乎是在不断的调整方位,接着又抬头对着天空凝视片刻,看起来十分专业的模样。 然后。 于吉的眉头终于拧成了疙瘩,扭头看向了吴良。 “先生已经有了判断?” 吴良连忙凑上来问道。 看于吉的表情,这海昏侯墓的风水似乎不太好呢,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风水好的话,他的子嗣与海昏国又怎会如此命途多舛? 结果却听于吉一脸尴尬的道:“这倒不是,公子,今日老夫恐怕无法施展堪舆之术……” “这是为何?” 吴良不解的问道。 “因为老夫找不着北……” 于吉的表情更加尴尬,尽可能的为自己解释道,“今日天气阴沉,无法看到日头,老夫这里又没有司南,以致无法准确判断东南西北,倘若方向出了差池,这堪舆之术看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能作数……不如请公子再等一等,等到夜里或是明日天气转晴时,老夫再为公子施展这堪舆之术不迟。” ??? 听完这话,吴良当即胸中一滞,差点没忍住叫典韦直接将这个老头丢下山去。 一个自称掌握了堪舆之术精髓的大师,竟公然对他表示“老夫找不着北”,这真是吴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的稀罕事。 就像一个开了十年车的老司机,说自己不知道车钥匙应该怎么插一样的稀罕。 如此胸闷了片刻,吴良总算还是将“心肌梗塞”的感觉强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我能帮老先生找着北,先生就能立刻施展堪舆之术了?” “正是。” 于吉也注意到吴良的不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悬崖,连忙点头道。 “好,你等着。” 吴良果断回头冲杨万里说道,“去把白菁菁叫来,让她把捉鸟的事先放一放,就说我有重要的事!” “是。”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循着林中不时响起的口哨声去了。 片刻之后。 白菁菁拎着一个麻布口袋从林子里面出来,麻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已经装了十多只鸟,都在叽叽喳喳的冲撞口袋奋力挣扎。 ? 看到这一幕,于吉心中不由又是一禀。 这才过了多一会儿啊? 这姑娘就那么空着手走进林子,什么工具都不需要就能捉到这么多鸟,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正如此想着,白菁菁看到一只飞鸟自头顶飞过,又撅起嘴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那只鸟竟仿佛着了魔一般立刻改变了飞行方向,竟在白菁菁头顶盘旋了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神奇的。 最神奇的是接下来白菁菁又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飞鸟竟又盘旋着开始降落,最后竟十分乖巧的落在了白菁菁的肩膀上? “唰!” 白菁菁眼疾手快,猛地一把过去瞬间抓住了飞鸟的翅膀,而后不给那只飞鸟一丁点反应的机会,便又将其塞入了另外一直手中的麻布口袋里面。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自是又吓了于吉一跳。 就好像明明是一个温文尔雅貌似潘安的公子哥,猛地张开嘴却露出了满口层次不齐的獠牙一般,教人防不胜防。 然而回头再看吴良、典韦以及杨万里等人的反应。 他们似乎早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吴良竟还对白菁菁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如此看来。 这位南下寻觅祖坟的公子哥与他随行的门客们恐怕都是卧虎藏龙啊,没有一个可以小觑,惹不起惹不起…… 震惊之余,于吉心中腹诽。 “叫我做什么?” 捉完了那只鸟,白菁菁这才看向吴良问道。 “我记得你随身带了缝衣针,取来借我一用。” 吴良笑道。 “呦,家主竟要自己做针线活?” 白菁菁撇嘴道,不过依旧还是从腰间摸出一个行似香囊的小包,从里面取出一根小针递了过来。 “菁菁姑娘又不配合我,我自然只能自己做针线活。” 吴良骚骚一笑,说了句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的话。 而后便从旁边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处于低洼地带的小水坑旁边,接着便用那缝衣针在自己头发上用力摩擦了起来。 片刻之后。 那缝衣针已是微微有了些热度,吴良才将那片树叶轻轻放入水坑之中。 而后将缝衣针放在了树叶上面。 水坑中的树叶与缝衣针随之慢慢的旋转了起来,十多秒后终于完全静止下来,缝衣针的朝向也完全确定下来。 吴良顺着缝衣针的风向,用木棍在地上划了一条平行的直线。 接着又看了一眼岩石上的青苔。 根据后世的野外生存经验所说,岩石上布满青苔的一面是北侧,干燥光秃的一面为南侧,如此有缝衣针精确指示,再有青苔作为作证。 方向已经可以完全确定。 “这面是南,这面是北,老先生请吧。” 吴良笃定的为于吉指明了方向,目光不善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八煞黄泉!(4000第二更) 不是吴良信不过于吉,主要是这个老头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各方各面,都太像一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了。 实在与历史中的记载更是相差胜远。 什么小霸王孙策是因为杀了于吉同年才被于吉魂魄索命而死。 吴良现在觉得纯属扯淡,那绝对是巧合,这老头绝对没有这种本事! 毕竟,正史上可是说孙策其实是因为打猎时骑了一匹快马,不小心将扈从骑兵甩在了后面,结果好巧不巧便遇到了当初被他杀死的吴郡太守许贡的三个门客,门客弯弓搭箭射中孙策,孙策才因为伤重不治身亡。 不过既然已经将于吉带到了这里,吴良还是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货再推三阻四办不成事,吴良就立刻叫人将他赶走,再也不与这个老头多说哪怕是一句话。 然而此刻。 众人却是已经一脸惊奇的望向了吴良。 他们有点不太明白吴良刚才究竟做的行为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为何能够轻而易举的判断方向,而且还如此笃定。 尤其是那枚缝衣针。 在头发上擦那一会,就好像为缝衣针灌注了某种神秘能量一般,竟能让它在水中旋转起来,又是因何判断它最终停下来时所指的方向就是南北? “好说……” 于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既然吴良已经为他指明了南北,此刻脸色又明显有点不太好,一看就是在怀疑他的本事。 因此不论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得到吴良的认可,从而获得与吴良交换“占卜之术”的资格,他都不能再有所推辞。 于是应了一声之后,于吉当即捧着罗盘重新回头望向山下。 同时为了让吴良进一步确信自己的本事,于吉还特意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解说了出来: “不妙!这风水可不太妙啊……” “公子请看,此处除了我们所在这座山,附近还分别有七座小山……那几个小山包也算一个山头。” “有道是‘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曜煞,墓宅逢之一旦休。’,这八座小山方位偏偏全都出现在了最忌讳的八个煞位,这便形成了极为不妙的‘八煞黄泉’风水格局!” “又所谓‘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见,甲癸向中休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在这个格局之中,庚丁与坤相邻,每两干与其所夹的卦属相克关系,于是这八个方位之下便又成了八个恶方,那便是此风水格局中的八个黄泉,倘若有人埋葬于这八处黄泉之中,非但于子孙不利,便是自身恐怕也会难得安生。” “不知养尸地,公子是否听过?” “这八处恶方黄泉便是阴气极深的养尸之地,活人居住此地会受阴气影响患病早亡,死人葬入此地则有可能受阴气影响化作尸煞!” “……” 听了于吉的话,旁边的杨万里与白菁菁已是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肩膀。 虽然听不懂于吉前面的那些天干地支风水格局的理论,但于吉最后给出的结论依旧让他们背心微微发凉。 甚至就连典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其实吴良也完全听不懂于吉前面的那番话。 作为一名考古专业研究生,他对那些所谓的天干地支各种方位倒是有些涉猎,但也仅仅只是有所涉猎而已,到底代表什么,又或者如何成煞如何大吉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否则在后世的时候,他就不必去旅行社做什么导游了。 仅凭这项本事,不说一定能够混进考古机构吧,也可以露上那么几手之后摇身一变成为被各种富商明星追捧的“大师”。 因此,吴良也无法有此判断于吉说的到底对或是不对。 于是。 “老先生,不管这是不是你说的‘八煞黄泉’格局,我现在就想我家祖坟究竟在什么地方,请老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吴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说道。 “稍安勿躁。” 于吉笑了笑,颇为自信的看着吴良,不紧不慢的道,“公子如今既然活的好好的,没病没灾又吃的上饭,那便说明公子家的祖坟并非位于这八处恶方黄泉,而是位于‘八煞黄泉’格局中仅有的四个吉位之上。” “关于这‘八煞黄泉’格局,又有云曰:‘辰戌丑未为亢牛娄鬼之宿应焉,故古人以四墓为金龙’,这其中的四墓说的便是格局中的四隅,而亢牛娄鬼之宿正是四隅所在。” “倘若公子的祖先葬于四隅之中,虽无法使后人大富大贵枝繁叶茂,甚至还可能为后人带来一些劫难,但却可保子孙永不断绝。” “最重要的是,可使公子的祖先免受外人侵扰,长眠于此颐养天年。” 再听了于吉这番说辞,吴良顿时呆住,目光之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 这话说的似乎就有那么些道理了…… 后世海昏侯刘贺的墓确实也被盗过几次,2011年文物部门接到群众举报开始抢救性发掘时,便在墓葬附近发现了一个比较大的盗洞。 而且除了这个盗洞,该墓的西北角还有一个五代时期留下的盗洞,里面遗留下来的盗墓工具显示。 这几次盗墓也没有成功,甚至都没能成功进入海昏侯墓的主墓室。 再加上东晋时期那次大地震,致使大量湖水涌入墓室之中。 这种大自然制造出来的绝氧的环境又很好的保护了墓中的很大一部分殉葬物品,并且成了阻止后世盗墓贼进入墓穴的重要手段! 这方方面面似乎都应证了于吉有关“八煞黄泉”格局中的四个吉位的说法。 与其他的汉墓相比,海昏侯刘贺死后确实没有受到太多来自外界的侵扰……甚至就算这次遇上了自己,自己也是个提倡“保护性发掘”的“好人”。 所以说,这种说法还真是有那么点神叨。 另外。 海昏侯刘贺的后代也确实遭遇了一些劫难,但不论是连续死了两个儿子,还是后续海昏国命途多舛,他这一脉也始终没有断绝。 从历史事件上来看,这中选择似乎也比较符合刘贺当时的心境。 毕竟,自他被废了皇位之后,无论是后来的汉宣帝,还是汉元帝,都对他这一脉怀有戒心。 甚至汉宣帝还将刘贺幽禁了好几年,始终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到确定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才认为他不足为虑,收了杀心将他赶到豫章郡立海昏国自生自灭。 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若是以此推断。 刘贺在修建陵墓时。 会产生一求自己死后不再受到侵扰,二求子孙后代不要断绝就好,至于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要也罢的想法。 似乎也就变成了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心中想着这些,吴良继续不动声色的道:“既然如此,便请老先生点明这四隅所在的方位。” “请公子为老夫取来一些能画图的东西,老夫为公子标出便是。” 于吉点头道。 “老先生稍等。” 吴良当即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炭笔,又叫人取来一块绢帛,为于吉摆放在一处比较平坦的石头上。 于吉也不含糊,拿起炭笔来便开始在绢帛上画动。 片刻之后。 一副简易地图便出现在了吴良面前。 地图中已经标注出了八座高低大小不同的小山以及八个恶方黄泉的位置,随后又根据这八座小山与八个恶方黄泉的位置推演了一番。 最终在其中重重的画下了四个圆圈,并且还在圆圈中写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分别便是他之前提到过的亢、牛、娄、鬼四隅的名称。 其中两个靠近灵湖的圆圈分别是“娄”与“鬼”。 这两个位置,正是在吴良根据后世消息推断出的海昏侯墓所处的区域之间,只是具体是不是海昏侯墓所在还有待使用洛阳铲验证。 “难道……于吉的堪舆之术是真的?” 吴良心中不由暗惊。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于吉对他与瓬人军来说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稀缺人才,必须想尽办法将其变成一条床……船上的人! 除此之外,吴良还要为于吉升级一下罗盘。 升级成为南宋才出现的带有便携式指南针的罗盘,免得这个家伙动不动就“找不着北”。 至于自己是否能够学会于吉的这一套堪舆之术,那就真的只能看资质与悟性了。 毕竟就现在而言,他听到于吉絮絮叨叨说的那一大堆有关风水的术语与各类相生相克的关系,还是如同天书一般晦暗难懂。 不过或许可以将于吉说的话记录下来,没准儿还是有可能以此来琢磨其中规律的。 “公子以为如何?” 见吴良盯着简易地图若有所思,于吉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问道。 说这句话时他那张老脸上挂满了邀功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的堪舆之术充满了自信。 “老先生先在此处稍等,待我去验证一番。” 吴良又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便将典韦与杨万里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们去叫上点人,再带上咱们吃饭的家伙,随我下山一趟。” 典韦与杨万里知道他的意思,应该不会只带上碗和筷子…… …… 半个时辰后。 吴良率人来到山下,沿途已经提前砍好了组装洛阳铲所需的木柄,率先前往距离较近一些的“鬼”位。 这里是一处不太明显的大土包。 与灵湖沿岸的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地势要略微高了那么几米,除此之外光从外表上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就连上面长出的野草也与这一带的植被一般无二。 “就这里,动工!” 吴良一声令下。 几名在元城时便已经有过洛阳铲使用经验的兵士立刻进入状态,互相配合着很快就将洛阳铲打到了几丈之下。 吴良一直在旁边看着。 此时洛阳铲带上来的土,已经不再是灵湖湖畔特有的红壤,而是变成了黄壤与红壤混在在一起的五花土。 如此再继续往下挖,这种五花土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夯压紧实的黄土。 这便是西汉中期修建陵墓时惯用的封土,而且看这种紧实的程度,可能是已经挖到了夯土层! “八成就是这里了!” 吴良心中自是振奋不已。 但这振奋并不仅仅是因为可能已经找到了墓,还因为此行遇上了“妖道”于吉! 看样子这个老头的堪舆之术竟是真的。 这将会给吴良今后的事业提供巨大帮助,简直比发现了“随侯珠”、又或是“阴阳石”、再或是“白菁菁”……还要令人精神振奋!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劲,于吉是于吉,白菁菁是白菁菁。 两者用途完全不同,不可相提并论,更说不上来到底谁更极品。 反正,于吉这个老头吴良是留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绝不会让他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 “砰!砰!砰——歘(chua一声)!” 正在使用洛阳铲继续向下挖的兵士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砸了两下木柄之后见洛阳铲没有下降,便略微多用了一些力气。 结果这一用力,洛阳铲竟猛地向下沉了一尺有余。 “这……家主,我们不是故意的!” 兵士还以为是他们将洛阳铲给弄坏了,慌忙向吴良赔罪。 “别慌,可能是木柄断了,先将洛阳铲拽上来看看再说。” 吴良却并未慌乱,区区一副洛阳铲而已,真要坏了回去之后重新打造便是,反正已经差不多找到了陵墓。 而且,也未必就是洛阳铲坏掉了,或是真就只是木柄断了。 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洛阳铲已经打进了墓室,又或是墓室之外的隔层,只是在没有得到结论之前,吴良不想乱说罢了。 “是。” 几名兵士连忙拉动连着铲头的绳子。 不一会便将洛阳铲提了上来。 洛阳铲与木柄都完好无损。 吴良将其取过来仔细查看铲内带上来的东西。 最上面依旧是一截此前带上来的黄夯土。 再往下便是一小段已经断裂的黄白色的茬子,这些茬子上带有许多细细的小孔,好像是…… 骨头?! 吴良拿起一小块茬子细看,确定这就是骨头。 只是暂时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人骨,还是其他动物的骨头。 再往下看。 洛阳铲最后带上来的却是一小块形状如同蜂巢一般的海绵状不知名物质,上面尽是六边形的孔洞,但这些孔洞明显要比蜂巢大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荫尸!(4000第一更) 这种不知名的物质自然引起了吴良的注意。 他立刻又仔细对其进行了一番辨认……很轻也很松,感觉与蜂巢的材质也很类似,但那么大的孔洞,即使是后世最大的蜂类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巢。 而且,就算有些蜂类会在地下筑巢,也绝不会筑到几丈深的地下。 并且还是夯实的夯土层之下,毕竟据吴良所知,自然界中的蜂类都不是掘土高手,根本就不可能挖到那么深的地下…… 只可惜洛阳铲带上的“蜂巢”已经变成了空巢。 里面并没有留下卵或者卵的遗骸,仅仅凭借这样的空巢,吴良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出属于什么物种。 “家主,还继续挖么?” 见吴良蹲在地上“分金点穴”了半天,兵士们忍不住问道。 “先不挖了,回山上去。” 如今见到了夯土层,又见到了遗骨,就算暂时没有办法判断这“蜂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并不影响吴良做出判断。 这下面绝对有东西! 至于剩下的那个“娄”位,吴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探了。 既然“鬼”位下面已经发现了东西,他就一定会将其掘开一探究竟,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如果这下面不是海昏侯墓,再去探查“娄”位不迟。 更何况,他现在基本确定了于吉的堪舆之术,心中便又多出了其他的担忧…… …… 如此率人回到山上。 “公子,如何?” 于吉也是首次使用堪舆之术逆推墓穴,虽然心中十分自信,但依旧很是关心吴良探查出来的结果。 “老先生的堪舆之术果然非同凡响,我虽然只去探查了一个‘鬼’位,但已经发现了一些与祖坟有关迹象。” 吴良一脸欣赏的笑道。 “这是自然,旁的不敢说,但这堪舆之术却是老夫最自得的本事,绝非常人可比。” 一听这话,于吉当即一脸傲气的捋起了胡须。 这也就是他没长尾巴,要是长了尾巴估计能直接翘到天上去。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接着又道。 “哦?公子先说来听听?” 于吉笑道。 “不瞒老先生说,我此次前来原本只为祭祖,但方才听了老先生对祖坟风水的讲解之后,我又生出了为祖宗迁坟的想法。” 吴良嘿嘿笑着说道,“诚如先生所说,我家祖坟安置在这八煞黄泉之中,虽然占了吉位,可保子孙永不断绝,但却难以大富大贵枝繁叶茂,甚至还会遭受一些劫难,这实在非我所愿,恰逢老先生精通此道,因此我想为求老先生再为我觅得一处风水宝地,将祖坟迁移过去,令我们这些子孙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迁移祖坟”可不是吴良的真实目的。 只是为了引出自己接下来想要询问的问题,从而尽可能解决心中的担忧。 “这……” 听了这话于吉立刻皱起了眉头,为难说道,“公子有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但公子这祖坟处于四隅之上,受到八煞黄泉的庇护,恐怕不好办呐。” 想不到于吉这么上道,吴良终于将心中的真实想法问了出来:“正是因此,我才请老先生帮忙,不知老先生可有解除八煞黄泉庇护的办法?”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灵湖湖底积压的大量二氧化碳。 如今已经验证了于吉的堪舆之术,那么他所说的八煞黄泉就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这个风水格局对海昏侯墓的“庇护”。 这种“庇护”到底是什么虽然还无法确定。 但吴良已经联想到了灵湖湖底积压的大量二氧化碳。 毕竟堪舆之术本就是一种不容易用科学来解释的一种“自然科学”,那么堪舆之术中的“凶煞”又或是“庇护”便极有可能也有“自然”有关。 如此推演。 吴良真心不得不怀疑,一旦他掘开了海昏侯墓,这“自然”便会立刻启动被动的“庇护”机制…… 根据吴良目前掌握的情况,现在唯一能够阻止他打开海昏侯墓的因素恐怕就只有灵湖之下的大量二氧化碳。 只要再来一次“灵湖吸魂”事件,他和瓬人军便会全数交代在这里。 这样一来,海昏侯墓自然安然无忧,墓主人自然不会受到侵扰。 也是因此,吴良才叫瓬人军在这座山上扎营。 因为据他所知,哪怕后世的三大恐怖杀人湖中二氧化碳溢出时,行成的致命气体层最多也只有60米厚,而灵湖并不算大,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山又差不多有150米高,绝对是有机会在“灵湖吸魂”事件中活下来的。 “公子,不是老夫不可帮忙,若是其他的风水格局,或许还可通过人力改变。” 于吉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但在这八煞黄泉格局中,八处恶方黄泉处于天干之位,既是天生地设的恶煞,除非天道之力自行改变,我等便是做再多的事情,恐怕也于事无补啊!” “果真如此?” 吴良自是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诈一诈。 于吉似乎已经看透了吴良的想法,不待他再说什么,便又主动摇头补充道:“老夫知道公子一直对老夫心存疑虑,但老夫确实已经将所知所学都说了出来,倘若公子依旧怀疑老夫的诚心,恐怕日后也不会将占卜之术倾囊相授,老夫告辞便是。” “老先生说笑了,我自是信你的。” 见于吉如此说,吴良只得作罢。 如此看来,恐怕就只能冒险行事了…… …… 当天,吴良一直在冥思苦想。 重点就在如何规避“灵湖吸魂”的风险,但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有时候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就是这么的无力。 如此一直到了太阳落山,吴良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冒险开干! 为了防止被一锅端。 他将随行的百名瓬人军兵士分成了两组。 一组白天挖,一组夜里挖。 同时还特意交代这些兵士注意一些细节: 挖掘的时候若遇阻碍不得使用蛮力,尽可能多人协作小心行事,实在不行就来找他解决; 挖掘出来的泥土与石块不得倒入湖中,小心铺洒在周围; 挖掘地点距离灵湖有一里多地,任何人都不允许随意靠近灵湖; 注意信号,一旦听到约定好的白菁菁发出的口哨信号,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急行军赶回山上的营地,不得有误;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挖掘过程中都必须至少点燃一根火把立于工地,倘若火把莫名,立即撤离; 等等等等…… 其实吴良知道,哪怕他在第一时间发现异象,叫白菁菁用口哨通知瓬人军兵士撤退,大家也几乎是不可能跑掉的。 毕竟,“恐怖杀人湖”的二氧化碳气体层的蔓延速度高达60公里每小时。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比这个速度更快的交通工具,甚至就算骑上快马也还达不到这个时速的一半,更何况还要爬山。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就赌“灵湖吸魂”不会出现。 毕竟,如果这次不盗这个墓,等到不久之后袁术、孙权等人依次占领此地,到时就算拼了命的帮曹老板加快开疆扩土的速度,他这辈子恐怕也很难再有对这个墓进行“保护性发掘”的机会了。 …… 不过开工之后,一切倒还比较顺利。 灵湖并未出现任何异状,瓬人军也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如此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兵士们便已经挖过了黄土夯土层,触及到了洛阳铲此前带上来的尸骨层。 挖到尸骨之后,吴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查看情况。 然后。 他就发现,这埋于地下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尸骨竟全都是人骨。 并且人骨保存的还比较完整,一具一具的罗列在其中,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能够完整的拼出人形。 即使说这些尸骨死前并未被分尸,而是在完全腐烂或是zhi解之前便埋葬在了此处。 不过。 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吴良的注意。 这些尸骨的头颅附近,全都遗留着一团头发。 这些头发最短的都有4、5米来长,长的甚至有7、8米长,绝对超过了正常人留发的极限……就算这时候人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轻易剪发或是剃须,也很难将头发留到这样的长度。 毕竟,头发长到这种程度已经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就算不剪,日常生活中也会不断的断掉,年纪再大一点到了脱发的年纪,也很容易脱落。 除非这些人平时什么都不干,就蹲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并且终日都在护理自己的头发。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这些尸骨的手指骨骼附近发现了许多螺旋状的扁平骨质物。 这些又是…… 吴良并未用手直接触碰,而是用一个棍子挑起来才凑近了一些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这玩意儿居然是——指甲?! 我的天! 吴良在后世看到过在一个擅长开挂的国家中,有人六十四年没有剪指甲,其中大拇指指甲最长长到了2米多,并因此获得了世界吉尼斯记录。 但吴良仔细查看自己面前的这些尸骨旁边遗留下来的指甲。 哪怕短一些的大概也有2米来长的样子,长的目测则恐怕已经超过了4米…… “我去……” 吴良有些看不懂了。 这些尸骨虽然还没有完全掘出,但目前据吴良推测至少得有数百具之多。 并且这些尸骨留下来的头发与指甲,随便拉出来一个,就算最差的也能够轻松与后世的世界吉尼斯纪录拼一波刺刀。 那些厉害一些的,干脆就直接将后世的世界吉尼斯纪录碾压了…… 而不论是头发还是指甲,只要是留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基本上就可以完全排除正常生活的可能,必须像蛀虫一样被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养起来才有可能将其蓄留下来。 可这个时代…… 有谁会闲的蛋疼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养这么一群废人呢? 包养这么一群奇怪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现在可没有所谓的世界吉尼斯记录吧…… 另外。 吴良还想到了一个更加难以解释的问题。 以后世世界吉斯尼记录中的那位指甲达人为例,他的指甲最长长到2米,就已经用了64年…… 那么这些尸骨的指甲能够长到4米,就算除去随着人的年纪不断增大,新层代谢变慢,指甲生长速度也会因此变慢等因素,这些尸骨恐怕至少要用128年才能将指甲留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留到这种程度的还不是一个人。 而是数百人,甚至继续挖掘下去可能还会更多! “这……” 吴良有些搞不懂了。 这个时代的人真的能活这么长时间? 而且还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活了这么长时间? 那岂不是说,这时候的人在秦始皇以及历代汉朝皇帝的努力下,就算没有找到不死的方法,也已经找到了长生的方法? 至少墓主人已经找到了吧…… 但这显然是个悖论。 因为不论是秦始皇、还是历代汉朝皇帝,以及海昏侯墓的墓主人刘贺都没有得到长生,相反死的还都挺早。 想着这些,吴良余光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于吉,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此时吴良已经决定将于吉牢牢控制在瓬人军中,将他变成一条船上的自己人,再加上之前又与他说过“迁坟”的想法,因此这次便将他带到了现场。 “老先生,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看出什么了吧?” 心思微动,吴良扭头看向了于吉那张越来越凝重、几乎皱成了苦瓜的老脸。 于吉似乎有些走神,听到吴良的话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公子,这些尸骨恐怕曾经不是普通的尸骨,而是荫尸啊!” “荫尸?” 吴良心头微微一颤。 “不错,所谓荫尸,便是曾经葬入养尸之地中是尸首尸变而来!” 于吉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的说道,“尸首葬入养尸之地,不断吸取养尸之地的黄泉之气,不但尸身不会腐烂,毛发与指甲还会像活着的时候一样继续生长,因此荫尸,也叫做养尸!” “可这些尸身都已腐烂,如今只剩下了枯骨,这又作何解释?” 吴良忍不住问道。 “所以老夫说是……曾经!” 于吉说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比黄金还要值钱的珍品!(第二更)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凝神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荫尸原本并不在此处,而是后来被人前移到了此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吴良想到了那八处恶方黄泉。 那就是最为现成的养尸之地。 随后他又想到了传闻中第一次在“灵湖吸魂”中的数千汉军与被汉军镇压杀死的乡民,尤其是那些汉军。 如果这下面就是海昏侯刘贺墓的话。 那么就只有那些汉军与乡民死在了刘贺之前,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被就近掩埋,并在被发现变成了不腐不坏的荫尸之后,移到这个地方来。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这之前的殉葬理念有关,秦朝与汉朝流行厚葬,其中除了珍贵的殉葬品之外,或多或少都少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兵马俑。 这些兵马俑便是墓中人的阴兵,永远守护着墓主人的陵墓与灵魂。 其实早在秦朝就已经不流行用真人殉葬,也是因此,兵马俑才应运而生,但如果是一些早已死去的人,比如荫尸,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后。 这些荫尸被移到此处,便无法再吸去养尸之地的黄泉之气,时间久了黄泉之气渐尽,终于还是难逃腐烂的命运。 可惜,这些尸骨周围并未遗留下衣物,也不曾留下兵器甲胄之类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应该是这种可能,毕竟这八煞黄泉之境中,最不缺的便是养尸之地。” 于吉点了点头,证实了吴良的一部分猜测,“而且从此墓的选址来看,为公子祖宗选择墓址的人,可能也是一位掌握了堪舆之术的异士,想要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提前准备这么多尸首葬入养尸之地,将其化作荫尸以备殉葬志勇。” “嗯……” 吴良沉吟起来,并未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他觉得可能是巧合,那些汉军或乡民死后就近掩埋,刚好埋到了养尸之地,最终又被发现变成了荫尸,因此死后仍为刘贺所用。 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是一位掌握了堪舆之术的异士所为,一方面帮刘贺培养“兵马俑”,一方面达成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不过这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就算这位异士真有什么目的,现在应该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倒不必再过分在意这些事情…… “先将这些遗骨清理出来,继续挖掘。” 吴良回头对兵士们下令。 自己则主动拿过一把工兵铲将脚下的尸骨扒拉开,很快就找到了前两天通过洛阳铲发现的藏于尸骨之下的“蜂巢”。 这一看吴良才赫然发现,这些“蜂巢”的规模也同样惊人。 它竟在尸骨之下连成了一大片,看起来就像一块巨大的泡沫毯子,至少吴良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它的边界到底在何方。 可惜也都已经成了空巢。 吴良不由有些腹诽。 现在虽然还搞不明白这些“蜂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如果真是如同真正的蜂巢一般,是用来繁殖与孵化某种昆虫幼虫的话,那这种昆虫真不知道会达到什么样的规模,并且个体的个头也不容小觑。 “这些是什么?” 旁边的于吉看到“蜂巢”,不由的好奇问道。 与此同时,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以及附近的瓬人军兵士也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挖吧。” 吴良摇头说道,“对了,这些东西挖出来之后尽量不要破坏掉,都帮我收集起来,我先研究一下,没准儿是什么有用的材料。” 其实他想说的是,没准儿是这个时代无法通过人工制造出来的材料。 如果真是如此,一下子得到这么一大堆可就大发了。 于是临走之前。 吴良也不忘用工兵铲割下一大块“蜂巢”拎在手中,而后才带着人重新回了山上。 …… 别看吴良前几天发现的那一小块“蜂巢”又轻又松,这一次他用工兵铲切下一块完整的“蜂巢”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分量竟还挺足。 这些重量主要来源于“蜂巢”底部的那一层凝胶状的黄褐色物质。 这种物质看起来应该是与真正的蜂巢中的蜂蜡一般,起一个为“蜂巢”定型的作用,但具体是什么物质,暂时还不好说。 回到山上之后,吴良先将一小块上部那又轻又松的“蜂巢”切了下来,而后用手将其碾碎了仔细查看。 这玩意儿好像是一种纤维,具体是什么纤维还不好说。 放在火上去烧,倒是像干草一般易燃,烧过之后就变成了类似于草灰一般的东西,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这玩意儿或许可以作为制作火折子的原料…… 需知汉朝还没有出现火折子这样方便的点火工具,外出点火时用的都是一种叫做“阳燧”的凹面铜镜,天气晴朗的时候,只要将阳光聚焦在可燃物上,便可像放大镜那样点起火来。 不过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阴天没有太阳,依旧只能使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生火。 但思来想去,吴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制作火折子的原料有很多种,并且还都不难获取,而这玩意儿的纤维相对而言还是粗了一些,未必就是最优选。 不过回头是应该制作一批火折子,以供自家或是瓬人军出征使用…… 主要是平时吴良都用不着自己生火做饭,因此一直都没有在意这方面的细节,也就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查看过“蜂巢”上部的材质之后,吴良又切下一小块“蜂巢”底部用来定型的黄褐色凝胶物。 这种物质质地较软。 几乎一切就开,并且摸上去有一种滑腻的油脂感。 不会是蜡吧? 正常的“蜂巢”中也会有这种类似的凝胶物,那种凝胶物的主要成分就是蜂蜡,以此来推断,这玩意儿真有可能也是蜡。 如果是蜡的话,那可就真的大发了! 需知这个时代蜡烛还是哪怕汉室皇族不到那些盛大的祭祀活动都舍不得用的珍品。 《西京杂记》中便有记载:西汉初年,南越王向汉高祖刘邦敬献了石蜜5斛、蜜烛200枚等,汉高祖大喜。 甚至就算到了唐朝,蜡烛也同样是极受皇家重视的珍品,还专门设置了官员进行管理。 唐朝诗人韩愈便在《寒食》中写过这样的诗句“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寒食节禁火的时候,帝王要给侯爵以上的官员、上品官员赏赐蜡烛,这足以说明后世随处可见的蜡烛在古代地位有多超然。 即是说,这玩意儿这时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恐怕连黄金恐怕都要靠边站! 反正吴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几个月时间,他倒是见过不少黄金,但是却连一根蜡烛都没见过……就算曹老板用的也还是油灯。 也是因此,吴良才一直没有重现后世小说中“人点烛,鬼吹灯”的经典画面,开馆的时候在墓室的东北角点上一根蜡烛。 压根就搞不来蜡烛,拿头点? 当然,吴良也不是不知道其他的制作蜡烛的方法,但那都需要不少工序,他暂时还搞不来。 其中最容易的一种方法,就是元代才开始被人们发现并使用的“虫白蜡”,那倒是可以实现,但却要用到一种南风特有的白蜡虫与白蜡树,这原材料几乎也是现成的,可现在兵荒马乱的其产地又不在曹老板的地盘,不好搞不说,真要搞出来说不定反倒给曹老板的敌人们找到了一门发财的好营生。 如此想着,吴良立刻将这一小块凝胶拿到火上炙烤。 “啪嗒!” 凝胶很快被烧化,一滴粘稠液体滴落下来,被吴良用工兵铲接住放到边上,一边等待冷却,一边细细查看。 随着液体冷却,很快便由凝结成了一小块滑腻的固体。 接着吴良干脆将整块凝胶融化在了工兵铲上,并用将一根麻布线在其中浸了浸,点燃之后还真像油灯一样缓慢的烧了起来! 这就是蜡。 自然界馈赠的蜡! 现在吴良唯一怀疑的就是这种蜡的来源。 这些“蜂巢”筑在成片的荫尸之下,如今荫尸已经成了枯骨,“蜂巢”中的生物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两者联系在一起…… 吴良不得不怀疑这些“蜂巢”、荫尸、以及不知究竟是何物的生物之间有什么联系。 毕竟人的身体里含有许多油脂,这些油脂经过“加工”也是可以转化成蜡的……那么这蜡做出的蜡烛,岂不就是尸油蜡?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成了凶墓(第一更) 毕竟,蜜蜂筑巢时分泌出来的蜡叫蜜蜡,因为蜜蜂以花粉为食。 而吴良现在发现的这种住在地底,又与大量尸体密切关联的不知名生物,极有可能便是以尸体为生,那么它们分泌出来的蜡……可不就是尸油蜡? 虽然吴良知道,本质上这种物质的成分主要还是蜡。 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毕竟就算是后世,也依然有不少于尸油相关的恐怖传说,甚至天朝附近的某个相邻小国还发展出了相关的黑色产业链…… 所以这种蜡做出来的蜡烛,吴良下墓的时候可能会用,但如果是在家中,他倒宁愿使用目前那种烧起来冒黑烟还一股怪味的动物油灯。 图个心安嘛。 不过回头如果献给曹老板的时候不说明来源,曹老板应该是不会介意的,与曹老板做交易的士族皇室应该也不会介意,说不定还会如获至宝…… 想着这些。 吴良立刻派人下山去在为自己多收拢一些“蜂巢”上来。 他打算现场做几个蜡烛,等到瓬人军挖开海昏侯墓的时候使用。 就算已经有了“随侯珠”作为照明设备,蜡烛这种消耗氧气不大,燃烧时间又长的明火工具照样是必不可少的盗墓工具。 别的不说,至少能够实时监控墓中的空气质量,尤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含量。 而他自己则又从麻布上拆下来三根一尺来长的麻线,笑呵呵的来到白菁菁旁边:“菁菁姑娘,你应该会编辫子吧?” “作甚么?” 白菁菁不解的看着吴良手中的三根麻绳。 “劳烦你用编辫子的方式将这三个麻绳编起来呗,我有用。” 吴良嘿嘿笑着说道。 “嘁。” 白菁菁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将三根麻线拿过来照做。 这两天她心中一直对吴良有些不满,说好的“叫花水鸟”吴良根本就没有兑现,只是叫杨万里随便烤了烤就那么吃了,害她白期待了一场。 最重要的是,杨万里的烧烤水平真不行,那些水鸟要么烤焦,要么烤的半生不熟,与吴良的烧烤水平相差胜远,简直就是浪费了她辛苦骗来的水鸟,害她在那些水鸟祭五脏庙的时候,都不由的生出了愧疚之心。 不过吴良倒也不是故意放她鸽子。 自打听过了于吉的“八煞黄泉”之说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哪还有什么心思做什么“叫花水鸟”。 片刻之后。 白菁菁赌气的为吴良编好了麻绳辫子,一边递给他一边没好气的问道:“你编这麻绳要做什么?” “你猜。” 吴良神秘笑道。 这是后世才创造出来的烛芯做法。 三根绳子编在一起,烛芯燃烧的时候就会自动散开,末端正好翘到火焰外侧,不但可以完全燃烧,还免去了古时“剪烛”的烦恼。 唐代诗人李商隐就有一句“何当共剪西窗烛”的诗句,说的就是“剪烛”。 那时候蜡烛烛芯还是用棉线搓成的,直立在火焰的中心,由于无法烧尽而炭化,所以必须不时地用剪刀将残留的烛心末端剪掉,否则蜡烛就会自动灭掉,这无疑是一件麻烦的事。 “就会装神弄鬼!” 白菁菁不屑道。 “嘿嘿,我是真神。” 吴良只是干笑,依旧没有多说。 只因这个时代的蜡烛实在太珍贵了。 倒不是信不过白菁菁与典韦,主要是现在还有于吉和不少兵士在附近,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他这简单至极的蜡烛做法,更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这“蜂巢”就是制作蜡烛的主要原材料。 否则万一有人动了贪念,对他以及整个瓬人军都不是好事,因此必须做好保密工作,至少回去之前都决不能公开。 好在这里的人,恐怕连蜡都没见过,倒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看过这些蜂巢之后便察觉到什么。 而后。 吴良又悄悄嘱咐典韦,让他等兵士将“蜂巢”带回来之后直接送入军帐之内。 接着带了一些柴火与火源钻入自己的简易军帐之内,吩咐没有他的允许绝不准任何人进入。 …… 接下来的一周多。 瓬人军都在清理那些埋于地底的枯骨,不过吴良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收集那些藏于枯骨之下的“蜂巢”。 否则他才不会如此浪费劳力,直接继续向下挖,挖到陵墓不好么? 这一清理不要紧,直接就清出了一亩地,掘出来的尸骨至少达到了千具! 而他得到的“蜂巢”,就算除去上部那些无用又占地方的部分,光是底部那此原始的蜡块就已经可以装满七八车。 看来回头得叫人再去豫章郡买车买马才能将其运回去了…… 这么一来。 此行能够盗得多少黄金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光是这些蜡块就已经是一大笔不容小觑的财富。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黄金、布帛与粮食才是货币本位,而蜡烛则是可以替代的消耗品,就算是珍品想要变现成粮草马匹,也需要一些手段。 不过这不是吴良需要关心的问题,他只负责把值钱的东西带回去,接下来就看曹老板的手断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瓬人军终于挖到了位于侧下方的陵墓。 这是一座汉朝标准的拱形墓,除了墓门用几块巨大的石板挡住之外,顶部与侧面则都使用了这时候修筑城墙才用的砖石与糯米砂浆混合建造而成。 糯米砂浆是古代修建建筑最好的材料。 就连几千年不倒的万里长城用的也是这种材料,不但比普通的石灰砂浆的强度更大、更具耐水性,甚至能够扛住地震。 吴良知道这种如何分解软化这种糯米砂浆。 不过既然是“保护性发掘”,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吴良自然不会去轻易破坏墓葬结构。 况且这个陵墓的墓门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开,只要命人将那几块巨大的石板移走应该就可进入后面的墓室。 “开吧。” 查看过情况之后,吴良很快就下了命令。 就在这时。 “公子且慢。” 于吉连忙走到了吴良身边,有些担心的劝道,“这座陵墓本就受八煞黄泉守护,又吸收了千具荫尸的黄泉之气,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座凶墓,就算是公子家的祖坟,贸然开墓恐怕也有不妥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昏侯墓的未解之谜(第二更) “那么,老先生可有什么解法?” 吴良回过头来,虚着眼睛问道。 “老夫若有解法,便不会力劝公子了。” 于吉皱着脸摇了摇头。 “这就没办法了,既然老先生说这墓恐怕已经变成了凶墓,那对子孙后代恐怕只会更加不利,我自是更加不能坐视不理,这次这祖坟无论如何都非迁不可,这份苦心老先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吴良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 于吉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气摇头。 “请老先生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在外面吹凉风的,这墓要进咱们便一起进,到时墓内风水与注意事项还需老先生指点一二。” 吴良想了想,又笑呵呵的道。 “不……老夫已经倒了这把年纪,还是算了吧,公子自便便是。” 于吉当即推辞道,甚至有那么点想转身逃跑的意思。 “老先生但请放心,我会叫人照料好老先生。” 吴良察觉到于吉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接着又故意说道,“典韦兄弟,进墓的时候便由你来搀扶老先生,一定要照看好他,务必不要有所闪失,更不要掉队。” “是!” 典韦沉声应道,已经目光不善的站到了于吉身边。 结果没想到这一诈呼。 还真就从这个老头身上诈出了一些东西! 只见于吉自知无法避免与吴良一同进墓的事实,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苦着一张脸说道:“公子,既然这墓非进不可,可否教老夫先做一场简单的法事,暂时将这墓中的黄泉之气镇压下来再开墓不迟?” “哦?这玩意儿还能镇压?” 吴良心中一喜,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先生快请!” 他其实也不确定于吉所说的法事究竟有没有作用,又或是有什么作用,或者说其实打心眼儿里他压根就不是很相信所谓的法事。 但此刻于吉肯做,他依旧是求之不得。 这两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总是担心发生“灵湖吸魂”的问题,于吉此举不管有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也总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作用。 “只是公子,有些话老夫需提前说明。” 哪知于吉又道,“老夫这法事需用到一些黄纸与朱砂,这些东西老夫身上都有,朱砂便不说了,但那黄纸可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这笔费用需要公子来负担。”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了,前段时间吴良为程昱改名骗钱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吴良还真就愿意花些钱来买这么一个心里安慰,何况于吉的表现可比他真实多了,起码是在听到不得不一起进墓时才被迫施为…… 就当做是真的吧,反正也不差这点钱。 如此想着,吴良痛快点头道:“好说,回头我为老先生将符纸补上便是,再多也没有问题。” “口说无凭。” 没想到于吉竟还质疑起他的支付能力来。 小样儿! 不能出点真正的好东西来,你还真把小爷看扁了。 吴良瞥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根比拇指略粗,长约一寸多的圆柱体来丢进于吉怀里,豪气说道:“老先生,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那几张破纸也叫稀罕物?给你看点真正的稀罕物,送你了!” “这是……” 接过圆柱体,于吉一脸惊疑的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没见过吧?蜜烛!只有王室才用得上的蜜烛,岂是你那几张破纸可比?” 吴良翻了个白眼道,“够不够?” 这就是他前些日子使用“蜂巢”在军帐内制作出来的蜡烛,找不到合适的模具,他就用了一个高脚青铜酒杯代替,做出来的蜡烛虽然略微短了一些,但也像模像样。 现在他怀里可不止这一根,还有三根。 剩下的一些则暂时放在军帐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够了!够了!公子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于吉当即吓了一跳,捧着蜡烛的手都抖了起来,连忙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块方布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塞入怀中。 而后再看向吴良时,脸上已经仅是一副“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的表情。 陪着笑说道:“公子家的祖坟如此规模,随身携带又是世间罕见的蜜烛,老夫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公子的身份了……” “不该问的别问,你跟着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现在先做你的法事。” 吴良呵呵笑道,做土豪的感觉真好…… …… 片刻之后,一场远没有吴良“剑斩恶蛟”精彩的法事做完。 于吉将几张用朱砂画好之后又叠成了三角状的符纸递到了吴良手中,并将其称之为“镇魂符”,说是能够镇压黄泉之气,保护众人进入墓中时不会受到邪灵侵扰。 吴良信了他的邪。 将“镇魂符”分给了典韦与白菁菁各一个,至于于吉,他自己早就留了一个,如此进墓的人也已经确定了下来,就他们四个。 “现在可以开墓了吧?” 吴良将“镇魂符”塞入怀中,问道。 “可以了,不过仍要小心一些,莫要搞出太大动静。” 于吉点头道。 “开!” 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多时的瓬人军兵士便一起上前。 使用工具撬的撬、铲的铲、抬的抬、推的推……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将几块堵门的石板移到了一边。 石板之后露出了两扇略微有些褪色的使用黑色与红色颜料绘制了云气图案的木质宫门。 宫门上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两个使用青铜铸造而成的门鼻,门鼻的形象看起来像是威武凶猛的巨龙正脸。 在汉代,龙亦是五大瑞兽之首,皇室的专属象征。 “家主,继续开么?” 兵士们回头问道。 “开!” 吴良点头。 兵士们立刻又集合起来站到门中间,试图像推开正常的宫门一样将其推开。 结果哪知手才刚刚放到门上。 其中一扇宫门便已经摇晃着墓室之内倒去。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过后,一阵阴风猛地自只开了半个的门洞中呜咽而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又是香气…… 不过这次的香气却并未令吴良感到意外,甚至都没有立刻叫兵士们躲避。 因为后世考古机构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便在墓中察觉到了一股无毒的异香! 按照常理来讲,古墓深埋于地下千百年,墓中应该尽是些潮湿霉烂的臭味,而海昏侯墓却与之相反。 非但如此,异香存在的时间并不只是一会儿,而是整整三年。 直到目前为止,考古学家也没搞清楚这股异香究竟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依旧是考古界的一个未解之谜。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变成了血尸!(4400第一更) “先散开通风吧!” 尽管略微迟疑了一下,吴良最终还是决定走一下流程。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封闭了许多年的陵墓,保不齐里面有什么古里古怪的东西,尤其是他还要带人下墓在里面待上好一会,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另外一边。 其实吴良已经准备好了防毒面罩,尤其是防毒面罩的炭包。 接下来加上他总共有四人下墓,四个防毒面罩的话,那些炭包应该够更换好几次,况且,如果墓室内的空气经过大公鸡的测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也就只有到了墓中需要打开什么密闭空间,比如开棺的时候才用得上。 这个流程对于一些已经有过两次盗墓经验的瓬人军兵士来说自是轻车熟路。 吴良一下命令,立刻就有人开始照办,随行的大公鸡也被拎了过来。 而吴良与大部分兵士则又重新回到山上,吃饱喝足耐心等待通风结束,并提前做一些其他的入墓准备。 除此之外。 吴良还将杨万里以及一些什长以上的军官叫进了军帐之中,特意做了一些交代:“一旦我进入陵墓,你们在原地留下四匹快马之后,便立即带领所有的瓬人军兵士返回山顶营地待命,只派人在山顶随时监视陵墓周围与灵湖的状况即可。” “只有听到白菁菁的口哨、或是发现有外人靠近陵墓,又或是超过6个时辰不见我从里面出来才可有所行动。” “倘若听到白菁菁的口哨,立刻带人前来支援;” “倘若有外人靠近陵墓,立刻派一部分人前去驱逐;” “倘若我6个时辰后没有出来……你们绝不要入墓寻我,只需下山将陵墓回填,而后带着这封亲笔信与那些‘蜂巢’返回鄄城,待使君看过信之后便不会怪罪你们,还会奖赏你们。” 说着话,吴良将一块折叠好又叫白菁菁用针线缝了起来的绢帛交到了杨万里手中。 听到这里,杨万里与那些什长当时就皱起了脸,连忙说道:“家主,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弃你而去!” “放心,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哪有那么容易着道?” 吴良翻了个白眼斥道,“另外,如果灵湖出现什么大的动静,你们万不可轻易下山,至少在山上等待3个时辰……咱们不是还带了几只备用的大公鸡么?3个时辰后,你们将大公鸡捆上,就像我们探墓一样将大公鸡赶在前面一边测试一边下山,顺利下山之后如果发现我还没有从墓中出来,一样立刻将陵墓回填,带上我的亲笔信与‘蜂巢’返回鄄城。” “听明白了么?” 吴良想了想,该交代的已经全部交代过了。 这样一来,假如盗墓途中真出了什么意外,尤其是“灵湖吸魂”事件再次爆发,这些瓬人军兵士只要照做,便不至于一起陪葬。 至于吴良自己…… 或许有人会疑惑他这么冒险盗墓到底值不值? 以他对历史知识的了解,再加上一些从后世带来的“黑科技”,他本可以像许多穿越者一样过得更舒服,并不需要这样冒险。 可吴良自己觉得值。 人这辈子总归要有些追求。 而他的追求,早在后世高考选择考古专业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 否则后世有的是热门的专业可以选择,许多热门专业毕业之后都能够很容易找到收入不菲的工作,过上比一般人安逸的生活,他又何苦非要选择这种毕了业也很难有用武之地的专业? 甚至在吴良穿越之前还发生过这么一件新闻: 【某留守家庭女大学生高分选择北大考古专业,引发网友群嘲,众多考古学教授、机构、师兄师姐集体声援……】 emmm…… 仅凭这条能上热搜的新闻,选择这专业是不是更多在于情怀与追求,已经可见一斑。 反正吴良当初高考分数也不低,但在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遭受的却全是来自父母长辈的反对,就连高中同学听过之后,也是一脸的愕然,然后默默的转移掉话题,完全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模样。 但吴良从未后悔过。 哪怕毕业之后真就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找了个旅行社做导游维持生活,他也从未后悔。 所以问他冒这样的险值不值? 吴良觉得值! 一定比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冒险,又或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冒险,要值的多! 至于独善其身……那就别想了,战乱年代,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人固有一死。 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对于吴良而言,如果真有一天非死不可,他更希望死在别人家的祖坟里! 哎呀,扯远了。 都怪杨万里与这些兵士太踏马能叽歪,娘们似的! 不就进个墓吗,提前交代上几句以防万一,这些混蛋踏马的非要露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老子像柔儿一样人如其名,绝对长命百岁的好么! …… 如此通了一天的风,又用大公鸡试了几个时辰。 确认目前墓中的空气状况还不错之后,吴良总算带齐了自己的全套装备,带着典韦、白菁菁与于吉进入了墓中。 刚进去,吴良便将一支提前点燃的蜡烛交到了白菁菁手中。 “菁菁姑娘,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守护这支蜜烛,倘若这支蜜烛无缘无故熄灭,必须立刻告诉我。” 吴良十分郑重的嘱咐道。 他才不会承认这玩意儿很有可能是尸油蜡,不管是现在还是回到鄄城见了曹老板都不会承认,否则真就没人敢用了。 “这蜜烛……” 不过蜡烛刚入手,白菁菁就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蜜烛中间的烛芯,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自己前两天编过的麻线! 如果真是那些麻线,那么这蜜烛就不是吴良从鄄城带来的,而是最近才做出来的……好家伙,这个无赖居然能做出蜜烛?! 这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品,他竟有这样的本事,区区黄金又怎在眼中? 为何还要到处跑去盗墓? 好在白菁菁也是嘴巴挺严的姑娘。 察觉到这个细节之后,只是诧异的看了吴良一眼,并未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说话之间。 吴良又叫典韦将“随侯珠”取了出来,一瞬间“随侯珠”那特有的幽光便充斥了整个墓道,最起码能照出十多米去。 这可比蜡烛的光芒厉害多了,就算火把也要靠边站。 “你这又是……?!” 于吉又不自觉的睁大了老眼,一脸惊愕的望望“随侯珠”,又望望吴良,老夫为什么要说“又”呢?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珍宝,这么大一颗明珠,区区蜡烛在它面前根本就是路旁的石块,黯淡无光,无人问津。 不过要让他选择的话,他选择全都想要。 “一颗平平无奇的夜光珠罢了,老先生不必在意。”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平平无奇……咕噜!” 于吉被这四个字震了个外焦里嫩,不由的更加怀疑吴良的身份。 起初他以为吴良只是一个被迫南迁的寒门公子哥。 后来看到吴良家的“祖坟”与蜡烛之后,他觉得吴良就算再寒门,也得是普通士族只能仰望的豪门。 但现在在看到这颗夜光珠,于吉终于悟了! “公子此前恐怕是对老夫用了化名吧,假如老夫所猜不错,公子其实是姓刘!” 于吉语气笃定的说道。 “老先生才姓刘,老先生全家都姓刘,公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姓吴,口天吴。” 吴良嘿嘿笑着,借助“随侯珠”的幽光在墓道中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机关陷阱,于是终于抓紧时间迈步向墓穴深处走去。 吴良知道。 这海昏侯墓虽然后世发掘的过程中发现墓园遗址面积不小,但实际上陵墓并不算大,甚至还没有梁孝王墓的规模大。 所以要探索这座陵墓,应该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果然。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位于整个陵墓最前端的车马室。 车马室内共有五辆铸工精美的铜制马车,与真正的马车大小一般。 除此之外,马车上还装饰了不少配饰,这些配饰采用的材料大多也是青铜,不过却采用了后世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金银错”工艺,说白了就是将黄金与白银烧化之后,像漆一样涂抹在饰品表面,以此来起到装饰的作用。 可以理解为“镀金”或是“镀银”,不过要比“镀金镀银”实在的多。 “这些流传到后世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而且相对容易保存许多……” 吴良暗暗将其记住,接着又看向了距离这些铜制马车不远的一片马匹遗骸。 这些马匹基本已经只剩下了枯骨,不过还留存有一些腐坏严重的皮毛,主要是毛……数了数数量刚好是20匹。 车马室内马车与马匹的数量与后世的发现保持了一致。 看样子两千多年的历史中,车马室中的殉葬品并未遭遇过偷盗,主要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还不怎么值钱。 确定了这一点,吴良带着典韦等三人继续向前探索。 如果半个时辰后,他们又出入了几间列于墓道两旁的耳室。 这些耳室中存放的都是一些较为常见的殉葬品。 有成套的编钟、编磬、琴、瑟、排箫、伎乐俑,做工精美; 有摆放整齐的青铜器具,其中就包括后世发现的青铜雁鱼灯与青铜火锅,不错,这个时代人们早就开始吃火锅了,毕竟“煮”早就是人们烹饪饮食的重要方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雁鱼灯,这玩意儿可是带了小机关的。 一侧的灯柄可以控制灯盘转动,盘下有圈足与雁背上的直壁圈沿以子母口套接,灯罩则是两片弧形板,其上部插入灯盘内的直壁圈沿中,可左右转动开合,既能挡风,又可调节灯光的照度。 灯点燃的时候,产生的烟雾可以通过鱼和雁颈导入雁体内,在雁的肚子里过一遍水,可以有效过滤这时候油灯燃烧室产生的油烟。 除此之外,雁鱼灯的四个部分又可自由拆装,便于擦洗…… 厉害吧? 这玩意儿就算放在后世也是十分精巧的创意生活用品,吴良觉得光是仿造工艺品,应该也能卖上几百几千块钱。 除了这些,在一件专门罗列铜镜的耳室中。 吴良还发现了十八面制作精美的铜镜,这些铜镜各有不同,全都镶嵌着各种各样的玉石宝石,豪不夸张的说,这些玉石宝石的价值早已在铜镜之上,至少这个时代是如此。 而据吴良所知,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其实只发了一面铜镜。 这是不是便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海昏侯墓在被淹之前又或是被淹的过程中,确实被人盗过……后世正式发掘时发现的那些文物,只是盗墓贼来不及盗走的殉葬品而已? 继续往前走,吴良等人又找到了墓中的钱室。 海昏侯墓中的钱室并不像梁孝王墓藏得那么深,铜钱就直接堆在一间连门都没有的耳室之中。 但看其规模,却要比梁孝王墓可观的多,至少翻了一倍! 后世考古队也找到了这批铜钱,清点之后重量堪堪达到了十余吨,这足以证明海昏侯刘贺比梁孝王墓有钱多了,就算再短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 所以,海昏侯墓的黄金又怎么可能只有115公斤,这可比他之前发掘的梁孝王墓少多了,根本就不科学! 不过吴良只是在钱室中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并未疑惑黄金为何不像梁孝王墓一样存放在钱室的问题。 因为后世发掘海昏侯墓时的资料显示,海昏侯的黄金本就不在这里,而是存放在位于主椁室西侧的墓室之中。 那里不但存有大量黄金,还有一面十分罕见的漆画屏风。 画中所留乃是孔子的画像与生平记录,这是考古历史上发现的最早的孔子画像。 不过吴良觉得,他比后世提前了近两千年,如果继续盗下去,盗到了春秋时期的墓,说不定有机会发现更早的孔子画像,甚至是孔子的亲笔文字! 毕竟他现在盗的墓,要比后世时间更短,更容易将有考古价值的东西保留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带着典韦等三人自钱室中出来,想的却是他最关心的牍室。 对于考古而言,最为重要的还是文字记载,这些才是解开历史谜团最为重要的东西。 海昏侯墓目前保存还相对完好,起码要比梁孝王墓强一些,想来他的遗留下来的竹简、木牍之类的书籍,应该也会更完整一些。 如此想着。 吴良继续沿着墓道向内探索。 就在这时。 “嗯……” 白菁菁忽然发出一声不太自然的鼻音。 “怎么了?” 吴良等人回头看向她,却见此刻她的脸色很是苍白,鬓角与琼鼻上早已渗出了不少细汗,甚至将发丝都打湿了一些。 见吴良等人看过来,白菁菁的神色也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低着头似乎想要回避他们。 “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么?” 吴良赶紧又问,若是这姑娘已经出现了什么不适,他们也必须小心,最好立刻离开墓穴。 正问着的时候。 “小心!她恐怕已经中了邪毒,变成了血尸!” 于吉忽然大叫起来,目光惊恐的望着白菁菁,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早已失传的书籍!(4200第二更) “血尸!?” 一听这话,典韦神色一紧。 当即推着吴良向后退了两步,又手持工兵铲挡在吴良面前,如临大敌一般防着白菁菁。 可以想象,倘若白菁菁此刻有任何异动,典韦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来上一铁铲,尽全力维护吴良周全。 “这……” 吴良心头也是紧了一下,连忙上下打量着白菁菁。 “啪嗒!” 恰逢一滴液体落在白菁菁脚下,在一片寂静的墓道中显得极为刺耳。 吴良连忙看向那滴液体,液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暗红色……这在陵墓之中可不是什么吉利的颜色。 吴良心头更紧,他可不希望白菁菁死在这种地方,更不希望白菁菁化作血尸啊! 如此想着,吴良连忙顺着那滴暗红色的液体滴落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白菁菁的裤子内侧已经浸红了一大片,虽然暂时还没有达到仿佛才从池子里捞出来的程度,但看起来也是极为严重。 再细看其他的地方,白菁菁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耳朵红的有些透亮之外,似乎并未发现别的什么异常。 “这……难道不是来大姨妈了?”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妄言,只得目光灼灼的望着白菁菁,说道:“菁菁,此事事关重大,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 听到吴良的话,几乎快将头埋进胸里的白菁菁终于还是略微抬起头来看了吴良一眼,而后又连忙把头埋了下去。 错不了! 还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而且这手足无措的娇羞模样,简直与初中上课时第一次来大姨妈弄脏了裤子的女同学一般无二! 也正是因此,白菁菁才没有辩驳于吉的话。 这种事怎么都没办法当这三个大男人的面来说吧,羞死个人了…… “呼——” 看来虚惊一场,吴良总算松了一口气,便打算绕过典韦上前查看白菁菁的具体情况。 “公子慢着!据老夫所知,十八种尸变中,最凶狠嗜血的便是血尸,你万不可轻易靠近,否则恐遭不测!” 于吉连忙又皱着一张老脸开口阻拦,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甚至还向墓穴入口的方向挪了两步,一副随时准备逃命的样子。 血尸你个头! “典韦,你照看好老先生,别让他乱跑。” 吴良回头看了看于吉,果断如此安置了一句,又对白晶晶说道:“菁菁,你随我来这边一趟,我有话与你说。” 说着话,吴良便原路返回,进了刚出来不久的钱室。 “……” 白菁菁见状,依旧一声不吭夹着腿买着小碎步跟在吴良后面进入其中。 结果进去之后。 才赫然发现吴良已经脱去了上身外套,正在脱套在里面的那件较厚一些的冬衣内衬。 “你……你要作甚么?” 白菁菁神色顿时又是一变,终于有些慌乱的开口说了句话,一边说还一边连忙将脸转了过去。 片刻之后,吴良又重新将上衣外套重新穿回了身上,并将下墓时随身携带的小鼓戴在脖子上,而后将自己刚脱下来的冬衣内衬与铜匕首一起递到了白菁菁手中。 “?!” 白菁菁身子一颤,不解的望着吴良。 “先用这个裁一裁凑合一下吧,回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发明点实用轻便的好东西,抓紧时间,我回避一下。” 吴良淡然一笑,一转身便出了钱室。 “……” 望着吴良的背影,白菁菁神色愕然,紧接着便有一团红云悄悄爬上了苍白的面颊。 唔唔唔——羞死个人啦啊! 这个无赖,他怎么什么都懂,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女人才知道的事情,男人知道怎么也要在娶妻之后? 可是他明明还没有娶妻,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 等一下! 这个无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若是换了平时,我出了这种糗事,他一定能笑的合不拢嘴,取笑不算恐怕还要口花花调戏于我! 但这次,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反倒将冬衣脱下来给了我? 莫非…… 他是故意如此,其实是想趁我不备突然再闯进来? 心中如此想着,白菁菁又看到了手中那柄锋利的铜匕首…… 也不对! 若是他真有此心,又怎会将这样的利器交给我,这个无赖向来惜命的紧,就连剪刀都不敢教我随身携带…… 而且。 白菁菁既然口技了得,听力也非常人可比,她可以清晰的听到吴良却是远离了钱室,并且并没有偷偷折返的意思。 最终白菁菁也没想明白吴良今天到底犯了什么病,居然变得这么贴心。 无奈如今情势所迫,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 只得将吴良冬装的两只袖子裁了下来,一只叠了几层暂时用上,另外一支留下备用。 此事这件冬衣虽然已经变成了马甲,但好歹还有御寒的作用,不至于教吴良因此受了风寒…… 再出来时,吴良正在几米之外的墓道等待。 “你……你先穿上吧,莫要受了风寒。” 见到吴良,白菁菁那张苍白的俏脸又微微泛起一抹粉色,仅仅是被吴良看了一眼便连忙重新低下头小声说道。 “嗯,你也一起进来,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吴良接过马甲,冲她示意了一下道。 于是两人重新回到钱室。 吴良一边重新穿了一遍衣裳,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菁菁姑娘,我接下来问的一些问题,可能涉及你的一些个人事物,但这对我们这次行动非常重要,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说。” “嗯……” 白菁菁微微颔首,发出一个鼻音。 不知道怎么回事,经过这件意外的糗事,白菁菁竟对吴良产生了那么一丝信任,并未对吴良的话产生太多抗拒。 若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顺从的。 毕竟吴良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接下来要问的她的隐私…… 得到白菁菁的回应,吴良这才继续问道:“请问菁菁姑娘,你这次大姨妈……红潮到来的时间是否正常?” 一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问题么? 白菁菁身子微微一颤,脸更红头埋得更低,但口中却依旧如实进行了回答:“早、早了近七日。” “平时红潮来时出血量有这么大么?” 吴良则面不改色,接着又问。 “没……但是会疼很久,这次也稍疼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不疼了,只是流血。” 白菁菁又低着头声音微弱的说道。 “那么,你能不能感觉到体内有一缩一缩的颤动。” 吴良再问。 “是有、有一点,以前没有的……你怎么知道?” 白菁菁再答。 但答完了之后她已经又疑惑的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望着吴良。 明明她才是女人,为什么这个家伙能够知道她的感觉,而且问的全部都在点上……他的医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果真华佗、张仲景不如? “若是如此……”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笑了起来,说道,“那就提前恭喜菁菁姑娘了,我敢打包票,菁菁姑娘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疼了。” 通过对白菁菁的询问,吴良基本已经确定了问题所在。 麝香! 这是一种纯天然的香料,至少这个时代还是。 经后世研究表明,这种香料具有活血通经、治疗难产,死胎,胞衣不下的神奇功效。 看过一些古装宫斗剧的人应该都知道,这还是一种宫斗奇药,用在孕妇身上能够令孕妇很快流产,甚至因为这种很是歹毒的流产方式终身不孕。 但对于正常人而言,却并没有什么毒性。 哪怕同为女性,只要不是有孕在身,便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有活血通经,治疗痛经的奇效。 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具有刺激gong缩的神奇效果。 孕妇受到刺激gong缩剧烈,自然会导致胎儿在没有发育完全的时候便生出体外,胎儿因此死亡流产。 而不是有孕在身的女子,便不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反而有益。 甚至因为这个特性,世间还流传有此物能够“cui情”的功效,但后世研究表明,这种传闻完全就是以讹传讹。 麝香最多只会令中枢神经系统略有兴奋表现,而且一旦超过一定剂量,反倒会产生抑制作用。 也是因此。 吴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充斥海昏侯墓的香气,就算不是麝香,也八成含有麝香的成分。 只是这香气从何而来,为何又能保持持久,依旧需要在墓中考证。 “真、真的么?” 白菁菁脸上划过一抹喜色,但似乎又觉得当着吴良的面如此表现不太合适,又连忙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问道,“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事等出去之后再慢慢说,现在你若是感到不适,我可以先将你送出墓外,你就不要继续参与行动了。” 吴良笑着说道。 “不、不必了,已经不太流了……随侯珠在哪,随珠人就要在哪。” 白菁菁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说的有点多了,连忙微微低下头,却语气坚定的摇头。 “那就走吧。” 吴良知道麝香对白菁菁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因此也就没有勉强,点了点头率先出了钱室,带着白菁菁重新回到于吉身边。 见两人过来,于吉又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而后皱着一张老脸悄悄凑到吴良身边小声提醒道:“公子,莫名出血便是血尸的表现,这女子此刻虽然并未尸变,但仍需万分小心,否则一旦尸变后果不堪设想,公子可不要妇人之仁呐。” “老先生。” 吴良回头神奇的望着于吉,微微笑道,“我方才掐指一算,又自你身上算出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于吉不由好奇的问道。 “先生此生恐怕都不曾婚娶,更不曾行过男女之事吧?” 吴良挑眉道。 “公子的占卜之术果然不凡!” 哪知于吉竟当即挺起胸来一脸自得的笑道:“这是自然,破身恐失元气,老夫一心求道,向来严于律己。” 厉害了! 吴良瞬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是将近九十岁的老童子啊,陈金水那样的老童子恐怕必须得改称呼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有一件事,也是瞬间令吴良质疑起了一些东西:“这么说来,老先生前些日子对我说起的那些房中之术都是假的喽?” 房中。 据吴良所知,此术只是主张少私寡欲,但不主张禁欲,并且此乃“还精于脑”的法门,做那种事是强身健体,哪里需要担心失了元气。 “这……” 于吉面不红心不跳的道,“老夫此前便与公子强调过,老夫除了那堪舆之术,其他方术皆只略通皮毛,做不得数,只是公子非要问,老夫才不得不将曾经看到过的一些东西相告,至于是否有用,老夫不能作保。” “哈哈,也是。” 吴良笑了笑,终于不再深究。 …… 于是一行四人继续深入沿着墓道深入陵墓。 不多时他们便又来到一处耳室前面,随着随侯珠的幽光照射进去,一间琳琅满目如同图书馆一般的牍室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海昏侯墓的墓室环境要好许多,至少要比梁孝王墓干燥,因此这些分类于不同案几上的竹牍、木牍除了落了不少灰尘之外,保存的也是相当不错。 吴良心中大喜,但却并未去轻易触碰这些竹简、木牍。 尤其是那些竹简,毕竟也过了几百年,就算这些竹简保存还算完好,那些用来捆扎竹简的麻绳与熟牛皮绳肯定也已经不堪重负了,若是因此弄乱想要整理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这些案几边上一一走过,吴良最多只是用力吹去封面上的灰尘,以此来判断竹简中的内容。 摆在牍室入口处最明显位置的,是一卷叫做《筑墓记》的竹简。 这玩意儿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也有发现,不过那时已经受损严重,并且并未将其中内容公开,因此吴良也没有看过。 这东西一会得好好看看,没准儿里面便记载了墓内异香的出处。 吴良暂时将《筑墓记》记下,继续向下一个案几看去。 《悼亡赋》,后世有发现,原文都已公开,没有看的必要。 《易经》,不仅这个墓里有,其他古墓也多有发现,流传到了后事,不用看。 《礼记》,也不用看。 《孝经》,同样不用看。 《齐史》?! 难道是传说中被秦始皇烧光以致彻底失传的战国时期六国历史史书之一的“齐国历史”? 我去,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啊,想不到还有侥幸遗留下来的版本! 有了它,不但能帮助我与后世了解齐国真正的历史,并且…… 齐国当时的地盘基本就是现在的徐州北部与青州一带,若曹老板来年再次东征能够将那一带占领,我便可以根据这部史书,好好去发掘一下战国时期齐国的古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活葬!(为【遗忘死灰】老板加更) 最重要的是。 这《齐史》虽然与海昏侯墓中的竹简、木牍放在一起,但后世考古中却并未发现,也不知是被水彻底泡坏了,还是被人盗走了。 总之,直到吴良穿越之前,考古界也还没有发现齐国乃至其余五国自己的史书。 因此后世有关秦朝之前的历史知识基本都来源于西汉年间司马迁编撰的《史记》。 尽管有史学家根据《李斯列传》所记载中的“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推测,当年秦始皇虽然烧了六国和民间收藏的书籍,但秦国官方收藏的书籍并未烧毁。 而后来刘邦先于项羽入关咸阳之后,萧何直奔秦朝皇家图书馆,搜集了大量珍贵的图书典籍,以至于后来项羽火烧阿房宫,这些史书已经被萧何提前带走。 再加上汉朝建立后,世间还有许多活着的六国传人。 如此司马迁一边翻阅萧何当年抢救出来的珍贵史书,一边四处走访尚存于世的六国传人,才终于完成了《史记》这部历史巨作。 但饶是如此。 这些史学家也都承认,《史记》并不完美,其中有不少谬误之处,只能将其评为后世发现的最接近真实的记载先秦史料的巨作,不可尽信。 除此之外。 对于以上的推断,吴良心中也有疑问。 既然萧何从阿房宫图书馆中搜集了大量珍贵的图书典籍,其中也包括六国史书,那么为何许多其他秦朝之前的图书能够留存到后世,偏偏六国史书就一部、甚至是只言片语都没有留存下来呢? 想着这些,吴良终于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当即吹去这部总共有……在动手之前,吴良特意清点了一下,总共64卷之多的《齐史》之上的灰尘……而后极为小心的捧起放在最上端的一卷,又极为小心的摊开竹简进行查看: 《齐史》 武王克殷 首封太公于营丘 国名为齐 齐多夷 顺者太公顺之简之 乱者太公伐之逐之 国立 …… 这就是《齐史》! 吴良当即确定了下来。 这里面记载的就是周武王姬发建立大周王朝之后,封姜子牙前往营丘(今淄博东北部)建立齐国的事情。 同时,这里面的记载与《史记》又略微有了一些不同。 《史记》中说,当时齐国境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夷国,夷国不服管教,姜子牙就选择了入乡随俗,不去讲究那些繁琐的礼数,于是齐国很快就安定了下来,逐渐发展成为大国。 而在这个《齐史》中则说,姜子牙到了封地之后,服从他的夷国他就顺从当地的风俗,简化那些繁文缛节,不服从他的夷国,就攻打驱逐,于是齐国很快安定了下来,逐渐发展成为大国。 由此可见,后世学习的自《史记》中总结出来的秦朝以前的历史,还真是与被秦始皇烧毁的六国史书有着一定的出入。 想要搞清楚真正的六国历史,仅凭一部《史记》还真就很难还原历史的真相! 况且吴良只是看了一眼,便更愿意相信《齐史》中的记载。 以史为鉴。 任何一个政权的建立,尤其是像齐国这种空降的政权建立,必然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从来就没有通过妥协与让步可以令对方信服的例子。 大家要是都这么好说话,世间又哪来的战争? “好东西啊,收起来回去慢慢看,回头再将其篆刻下来,如果能流传到后世,也能帮后世的考古界重新审视这段历史。”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又小心将这卷《齐史》放回了原处。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叫瓬人军兵士进来搬运的时候,他一定要在旁边好好的盯着,命人用绳子将这64卷《齐史》一卷一卷原封不动的扎起来,等回去之后再一卷一卷打开仔细核对,重新将其编制起来,以供自己日后研读。 …… 做完了这些,吴良继续在牍室内查看。 将那些没有必要刻意保护的竹简与木牍排除之后,吴良来到了一个存放《论语·知道》的案牍前面。 这套书籍在后世也是属于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发现来着。 据说在2017年的时候,考古学家已经完成了对它的扫描,并准备对上面的文字进行释读。 不过直到吴良穿越之前,相关的释读内容也还并未公开,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什么进度,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种竹简应为泡在水中,就算完全隔绝了空气能够长久保存,等到后世发掘的时候,肯定也不可能完整保留,这才是释读最大的难点。 所以,盗走还是不盗走,这就成了吴良最纠结的问题。 如果他不将其盗走,这些东西留到后世肯定也不完整。 如果盗走,后世考古发掘时就没得发现了。 不过他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更长久的方式进行保存,或许有可能将完整的《知道·论语》呈现给后世。 要不还是搬吧! 吴良最终还是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至于后世考古发掘时是否还能够发现这套竹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是否能够传承下去。 反正他的穿越,已经改变了部分东汉末年的历史,并且改变了一些三国历史名人的经历,现在还去在意后世那群考古学家与考古机构的发掘经历,未免就显得太杞人忧天了…… 做了这个决定。 吴良在牍室内已经无法再找到更多的东西,终于重新回到门口。 将最开始发现的《筑墓记》拿起来认真研读。 这《筑墓记》记载的便是海昏侯墓建造的全部过程。 这座陵墓从公元前68年刘贺被封为海昏侯赶到豫章郡时便开始筹建,历时短暂的6年修建,于公元前62年完工。 也是同年刘贺便忽然一病不起,不久病逝,年仅三十三岁。 而根据《筑墓记》记载,在这座海昏侯墓筹建的过程中,随刘贺一同南下来到豫章郡的一名叫做“廉石”的方士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论是陵墓选址,还是修建时的筹备与指挥工作,甚至是刘贺下葬礼仪都由他一人全权负责。 除此之外,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还是一位炼丹爱好者,经常为刘贺炼制一些“延年益寿”的仙丹。 刘贺极其信任廉石。 而廉石最后也尽了忠。 在刘贺下葬时,他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坚持要为刘贺殉葬。 众人于心不忍,他竟在封墓之前主动跑进陵墓之中守在刘贺棺前不肯出来。 最终众人劝不动他怕耽误了吉时,又没有人下手杀他,便只好将他活着封在了这座墓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色潮水(第一更) 是的,他们就这么将一个大活人封在了墓中! 这可真算是一件奇事了。 需知哪怕是奴隶制社会时使用活人殉葬也是有条件的,要么将活人束缚起来活埋,最起码也要装进钉死的棺材或牢笼当中,又或者干脆就先将人杀死之后再进行殉葬。 像这种直接将一个能够自由行动的大活人封入墓穴的事。 实在是太少见了。 毕竟人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很容易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保不齐便会从陵墓内部破坏陵墓的殉葬品,甚至是损坏墓主人的遗体,这种“内贼”就算再厉害的防盗措施也防不住,谁能放心的下? 所以…… 难道是刘贺的家人觉得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对刘贺的衷心天地可鉴,并且已经全然没了求生欲,再加上陵墓的筹建工作本就是廉石一手操办,防谁也用不着防他,因此才放心就这样将他封入了墓中? 总觉得这个决定还是太草率了,真心搞不懂那些人当时的想法。 除此之外。 这《筑墓记》绝对是封墓之前便放入墓中的,即是说有机会篡改《筑墓记》的人便只有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 而吴良并没有在这上面看到任何修改的痕迹。 需知修改竹简上的内容并不容易,那可是需要用刀先将最上面的一层墨迹全部刮掉重新去写的,这必然会在竹片上留下一些刮痕,如此一来,这些竹简便不可能保持光滑均匀,所以修改过的可能性极小。 “这……” 吴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有待考证。 最起码得在陵墓中找到一具没有殓入棺木的尸体,而从入墓到现在,他们还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 至于“廉石”是否还有可能活着。 吴良觉得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毕竟距离刘贺下葬到现在已经过了两百多近三百年,按照常理来讲,就算是寿命再长的人也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见吴良看着《筑墓记》眉头微微皱起,于吉刻意与白菁菁保持着距离,绕了个远来到吴良身边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墓中似乎还殉葬过活人。” 吴良回头说道。 他依然觉得这个叫“廉石”的方式有问题,衷心的过头了,而且真要愿意为主子殉葬,直接自杀不好么,为什么要选择活葬这种痛苦万倍的方式? 何况,这陵墓还是他一手筹建。 自古就有一些建造陵墓的工匠为了防止被灭口或是殉葬留后门的情况。 甚至有些自知难逃一死的工匠,为了报复墓主人,还会在建陵的砖石上动手脚刻字,留下类似路标的信息指引盗墓贼进入,或是提醒盗墓贼小心何处的机关…… “若是如此,此墓便又多了一重极为深重的怨气,只怕更加凶险了!” 于吉当即面露惊色,连忙苦苦劝道,“公子,依老夫看来,这坟还是不要迁了,此处风水虽然不太好,却也好过我等今日便葬身于此啊!” “典韦,照看好老先生。” 吴良哪会听他这些废话,果断又对典韦嘱咐了一句,而后便将《筑墓记》放回案几上,转身出了牍室继续沿墓道向深处走去。 如今前世他所知的耳室基本上已经全部看过,接下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主墓室以及主墓室西侧的放置孔子画像屏风与诸多黄金的墓室了…… “走!” 典韦来到于吉身后,面无表情的喝道。 “唉……” 于吉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得摇头叹了口气,皱着一张苦瓜脸无奈跟上。 结果才刚刚走了没几步。 “等一下,前面有动静!” 白菁菁忽然又小声叫住了他们。 “什么动静?” 吴良等人立刻停下脚步,静静倾听。 但如此听了片刻,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吴良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菁菁,你不会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们白家后人自幼修习口技,而要练口技便需先练好听力,何况还是这种能够将声音凸显出来的墓道中,我绝不会听错。” 白菁菁极为笃定的道,“你们仔细听,淅淅索索,淅淅索索……有点像蝴蝶破茧的声音,又有点像虫子爬动的声音,而且连成了一片,恐怕数量还不少!” “这……” 吴良顿时有些无语,蝴蝶破茧的声音,如果不是直接将耳朵凑在边上,那对一般人来说不就是没有声音? 何况,白菁菁所说的“前面”,绝对在随侯珠的幽光照射范围之外,因为可视范围内吴良就只能看到光洁溜溜的砖石墓道。 即使说,即是有声音,声音的来源至少也在十几米外。 这可怕的听力…… 不过此刻,吴良哪里有心思去惊喜这个新发现。 他自然是相信白菁菁的,那么便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种声音,重新评估继续深入的风险。 “菁菁,这声音是否有向我们靠近的趋势?” 吴良接着问道。 “有!而且不慢!” 白菁菁看向吴良,脸上也露出了惧色。 这明显是在征询他的意思,给出的选项却只有两个:跑,还是立刻跑! “那还等什么,先跑起来啊,出去再从长计议!” 吴良果断拉起白菁菁的手转身便向墓门的方向跑去,一边狂奔还一边大喊,“菁菁一起跑,典韦,老先生怕是跑不动,你就抱着他跑!” 以典韦的体格,就于吉那干巴巴估计还不到一百斤的体重,抱起来就像抱了一只小鸡仔似的,就算抱着于吉也未必比吴良与白菁菁跑得慢。 至于白菁菁,这姑娘刚出了血,吴良是真怕她现在虚了,才强行拉住她一起跑。 如此一来。 原本寂静的墓道瞬间热闹了起来。 吴良等人杂乱的脚步声在墓道中回荡,甚至能出现几重回声重叠在一起的情况,听起来就像是几十个人在一起狂奔一般。 但就这么跑着,白菁菁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终于。 “来不及了,我们恐怕跑不出去了……” 白菁菁忽然又道。 此时就连吴良也已经听到了身后那淅淅索索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有一片“黑色潮水”进入了随侯珠的幽光之中,正沿着墓道快速向他们涌来! 第一百四十章 “尸鳖”?!(第二更) 细看之下吴良又发现,这“黑色潮水”竟是由成百上千只拳头大小的黑色……姑且称之为鳖吧,那椭圆形的身型确实与鳖有那么些类似。 “我去,难道是后世小说里面的尸鳖?” 吴良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看后世的那些盗墓小说的时候,吴良便像许多读者一样对“尸鳖”这种神秘而又可怕的墓中生物产生了一些好奇。 当时这种生物还在网上引起了热议,网友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说,“尸鳖”便是海洋中的一种节肢类海洋生物,天朝的名字叫做“东方鲎”,也叫作“鲎鱼”。 还有人说,“尸鳖”其实就是蜣螂,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屎壳郎”。 因为《山海经》中对于蜣螂的描述,与盗墓小说中对“尸鳖”的描述十分相近,一样好吸食血液与肉食,一样喜好阴冷腐败之地,并且传说它们还被南方巫师驯化成了一种蛊虫。 但直到吴良穿越之前,这种猜测也依旧还是猜测,而且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因此吴良也一直将其当做一种小说作者杜撰出来的神秘生物,最多只是以某种生物为原型进行了一些改编。 而且。 通过仔细查阅资料,吴良还真就发现了一种比“东方鲎”与“蜣螂”更接近与“尸鳖”的昆虫…… “完了!全完了!”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于吉更是瞬间吓得哭丧着脸大叫起来,“老夫早就说过这墓下不得,这凶猛的虫潮定是墓主人与那些尸骨的尸气、怨气所化,又被八煞黄泉之力驱使,如今便要食我等的肉啖我等的血,完了呀,吾命休矣……呜呜!” 如此话说到一半,典韦已经听不下去,当即一巴掌按住了这个老头的嘴,又看向吴良问道:“家主,如今当如何是好?” 听得出来,典韦此刻也是有些没有底气。 他一个人就算再强大,也断然不可能与成百上千只怪虫抗衡,更何况还是完全不知底细的怪虫,杀都杀不过来的好吧? 否则,他恐怕就不会问吴良应该如何是好,而是直接问吴良干还是不干。 “菁菁!” 吴良此刻也是背心发凉,不过作为这支盗墓小队的主心骨,他还是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头对白菁菁说道:“你的口技不是能够驱逐凶兽么?试试能不能够将这些怪虫驱逐!” “啊……哦!” 白菁菁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失神,听到吴良的话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照他的话施为。 “咻咻咻!” “啾唔啾!” “咯咯哒!” “嘎嘎嘎!” “……” 很遗憾,最后白菁菁甚至完全抛弃形象,都模仿出了虫子的天敌——母鸡与鸭子的叫声,但这片怪虫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往无前。 并且随着奔跑速度的差异,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六米,眼看就要被追上。 “该死,完全没用啊!” 吴良心中自是十分绝望,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不过,他立刻又想到了一样东西! 就是他一直胸前的那个神秘小鼓,吴良此前一直觉得它有可能是“夔牛鼓”,达到某种条件便能够发挥提振士气与震慑敌人的作用。 虽然从梁孝王墓出来之后,这个神秘小鼓就再也没有发挥过作用。 但当初它的鼓声将“犼”吓退可是事实! 也是因此吴良才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总觉得什么时候可能就能派上用场。 那么现在! “咚!咚!咚!” 吴良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当即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敲响了胸前的小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那群怪虫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依旧闷着头宛如“黑色潮水”一般向吴良等人冲来。 “完全没用啊?” 吴良心中开始绝望,难道是因为这种怪虫根本就没有听觉器官,所以无论是白菁菁的口技还是他的鼓声都无法发挥丝毫作用? 但此时此刻,他哪还有时间去思索这些东西…… “咔嚓咔嚓……” 怪虫群与吴良等人之间的距离继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眼看着双方之间已经只剩下了两三米的距离,最多再有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会追上。 “次奥,难道这场穿越之旅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吴良心有不甘,不过并不是在后悔。 如果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只是肯定会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再来发掘海昏侯墓,比如:想办法搞上一些能够发动火攻的工具,又或是用现有的材料研发一些杀虫或是驱虫剂,没准儿便能够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 他可不是那种到了绝境便会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的人。 与很多人一样,每每到了这种退无可退的情况之下,他反而会被激发出潜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就像后世的很多人进入鬼屋游玩时,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做出的反应反而不是逃跑或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而是…… 要知道,鬼屋门口那块“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的牌子可不是随便说说。 反正吴良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被罚了款,还在民警叔叔的调解下,不但连连赔笑道歉,还赔了工作人员一笔医药费和误工费。 “典韦!去他娘的,不跑了!与它们拼死一搏!” 吴良一咬牙,竟猛地停了脚步,一把从典韦身后抽出一把备用的工兵铲,转身摆好架势直面汹涌而来的虫群。 “家主!” 典韦神色一变,也是立刻将于吉丢在地上,反手又抽出两把工兵铲站到了吴良身边。 “我也要!” 旁边又伸出来一只纤细的手臂,竟是白菁菁? “?” 吴良与典韦惊异的看向这姑娘。 “别忘了你的承诺,若是你死在这里,随侯珠便要归还白家,希望你已经立下了遗嘱,否则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白菁菁的神色竟也变得坦然起来,就这么看着吴良,脸上又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这无赖,终究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报应来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主椁室中的神秘装置(为【遗忘死灰】老板加更) “菁菁姑娘,我现在最后悔的就只有一件事。” 吴良竟也笑了起来,挑着眉毛说道。 “什么事?” 接过典韦递过来的工兵铲,白菁菁好奇的问道。 “嘿嘿,如果这次没死就告诉你。” 吴良骚骚一笑。 “不必了!你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白菁菁瞬间从吴良那不怀好意的骚笑中察觉到了什么,当场拒绝了吴良。 于吉被扔在地上惊魂未定,此刻却见吴良等人竟还能笑得出来,一边往起爬一边摇头哀嚎:“疯了,你们都疯了,全是疯子!可是为何要连累老夫啊……” 然而此时此刻。 没了典韦公主抱,就凭于吉那副老胳膊老腿断然不可能在这虫群之下逃脱,自知已经在劫难逃,他也没有再跑,只是躲在三人身后不住的叹气摇头,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说话间。 虫群已经到了面前。 吴良神色一紧,再也分不开神与白菁菁说笑,只觉得脑子发热,奋力大喝一声:“杀!” “杀!” “拼了!” 典韦与白菁菁也应了一声,只是不知是对旁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三人当即挥舞手中的工兵铲,朝那密密麻麻的虫群奋力劈砍而去。 “唰!” 每一铲子下去,便至少有几只怪虫被他们斩做两截,又或是直接拍飞重重的砸在墙上,留下一个黄褐色的粘稠印迹。 但这怪虫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他们全力施为。 也仅仅只扛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虫群彻底淹没。 不停有怪虫爬上他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将它们抖落,就算站在后面的于吉也不能幸免,不停的蹦蹦跳跳乱喊乱叫,如此之下,他竟也踩死了几只怪虫…… 然后。 就被怪虫体内迸射出来的粘稠液体滑了一跤,重重的摔倒在地。 接着仅仅是一瞬间,他便立刻被怪虫爬满了全身,看起来就像一个由怪虫组合起来的人形怪物。 也就在这时候。 “不对劲!” 虫群之中,吴良忽然放下工兵铲,一边抖落了十几只爬上身体的怪虫,一边神色惊喜的对典韦与白菁菁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怪虫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确切地说,它们对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敌意,反倒更像是我们在一厢情愿的阻挡它们的去路?” “这……” 听到这话,典韦与白菁菁猛地顿住。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些怪虫虽然爬行速度奇快,并且有不少爬上了他们的身体,但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只怪虫伤害他们。 反倒是他们一直在奋力斩杀这些怪虫…… “!?” 听到这话,就连躺在地上疯狂打滚的于吉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爬满了怪虫,如果这些怪虫真的有意伤害他,此刻他基本已经被分食了。 但神奇的是,这些怪虫并未对他下口或是下爪。 似乎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前进路上必须翻越的障碍物,过门石? “咔嚓咔嚓……” 怪虫爬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墓道,吴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这是一种表错了情的尴尬。 刚才的“视死如归”,吴良三人希望没有人记得…… 刚才的“哭爹喊娘”,于吉更希望没有人记得…… 尤其是于吉。 作为几人中唯一的“异类”,又是其他三个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年龄大的老者,如果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话,他一定会让自己表现的更淡定一些。 这下可好,仅剩的一点形象都没了…… 而且,这里还就属他杀死的怪虫最多,吴良等人一铲子下去就那么几只,而他滚一圈就是一片,此刻不管是他的身上,还是刚才翻滚过那片地上,早已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就这样。 吴良等人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怪虫从他们身边或是身上爬过,最多在怪虫快要爬到腰部以上的时候抖动一下,将怪虫抖落下去。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怪虫的数量终于逐渐少了下来。 “呼——” 吴良喘了口气,心中惊喜的同时果断不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蹲下来仔细查看那些死在自己脚边的怪虫。 实话实说,吴良对昆虫并没有什么研究,仅通过这些怪虫的外表也很难分别它们的种类。 但以他前世对“尸鳖”研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推测。 这些怪虫很有可能是——埋葬虫,又或者叫食尸虫。 后世的埋葬虫大约有175种,乃是一种益虫,它们对鲜肉与鲜血没有兴趣,只以动物死亡或是腐烂的尸体为食,可以将尸体转化成在生态系统中更容易进行循环的物质,就像自然界里的清道夫一样,起着净化自然环境的作用。 据悉,埋葬虫在食动物尸体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挖掘尸体下面的土地,最后会自然而然地把尸体埋葬在地下,埋葬虫也因此得名。 只不过后世已知的埋葬虫都很小,平均体长只有2.5厘米,远没有这个海昏侯墓中的大。 也是因此,吴良此前才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但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却又让吴良在见到这些怪虫的特性之后,不得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那些“蜂巢”! 食尸虫在食物充足的地方或产卵的时候,便会筑造像蜜蜂一样的巢穴。 所以那些“蜂巢”,极有可能便是这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大型埋葬虫的巢穴或是产房…… 这或许也是一种已经灭绝的生物。 毕竟这种体型的埋葬虫需要大量的尸体才能生存。 三叠纪、侏罗纪和白垩纪时代到处都是体型巨大的恐龙,那些恐龙的尸体自然有可能满足埋葬虫的需求,但随着恐龙灭绝,之后绝大多数哺乳动物体型都大不如前,这种大型埋葬虫的生存空间自然受到了挤压,因此也就越来越少,直至灭绝。 当然,这些都只是吴良根据已知信息得出来的推论。 具体这些怪虫到底是不是埋葬虫还有待考证,若是有一个后世的昆虫学家随他一同穿越,或许还有可能得出一个相对准确的结论。 总之。 此行有惊无险,真刺激。 就暂时将它们当做埋葬虫来看待吧。 回头取两只怪虫尸体回去用松脂将它们做成标本存起来,若是留到近两千年后的后世那就是琥珀,或许便能帮助后世研究。 …… 随着怪虫越来越少,吴良等人也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家主,咱们还继续进么?” 白菁菁也是绝口不提吴良那件“最后悔的事”,望着前面深邃的墓道问道。 “进,不过稍微等一会,你再听听是否有还其他的动静。” 吴良颇为谨慎的道。 他虽已经知道这些怪虫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担心墓中是否存在什么能够威胁这些怪虫的东西,因此才将这些怪虫给吓的跑了出来。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墓中的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有吸引力么?” 白菁菁送给他一记卫生眼,没好气的道。 “你不懂。” 吴良淡然一笑,回过身去查看于吉的情况。 这个家伙刚才一通胡翻乱滚,虽然并未受到这些怪虫的攻击,但难免还是被一些坚硬的节肢划破或是刺破了皮肤,伤口又与这些怪虫体内迸射出的体液进行了亲密接触。 吴良真担心这个家伙一不小心就感染又或是中毒挂掉…… 不过看于吉现在精神抖擞的模样,中毒的问题应该暂时可以排除,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日后会不会感染。 毕竟。 这些怪虫待在墓中几百年,若真是埋葬虫的话又以尸体或腐蚀,真不好说他们身上带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细菌病毒。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看的仔细一点,免得有断掉的节肢遗留在他的皮肤之下。 如此处理完了于吉的问题,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 吴良回过身来像白菁菁询问情况。 得知暂时并未听到其他的异响之后,吴良终于决定继续深入。 “不是吧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进啊?” 于吉自然是不想进,还想过来劝阻吴良。 此刻这个家伙浑身都沾染着怪虫的体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吴良自然不会为难典韦,于是便故意道:“老先生若是有所担心的话,不如在留在此处等待,我们一会出来再带老先生出去。” 其实吴良根本不会让这个家伙单独行动,万一他在墓中随便走动乱拿东西,那可不符合吴良的利益。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基本了解了于吉的性格。 这个超级老童子绝对没有胆量一个人留在这里。 绝对! 果然。 “这……难道老夫是怕事的人么?老夫只是忧心你们的安危!” 于吉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见吴良等人已经迈步向远处走去,于是一咬牙也连忙跟了上来。 如此在墓中行进了大概不到百米的样子。 吴良等人终于抵达了墓道的尽头。 摆在面前的是一大一小道门洞,大门位于东侧,小门位于西侧。 根据前世公布出来的海昏侯墓发掘结果,东侧的大门应该通往主椁室,而西侧的小门则通往装有孔子画像屏风与黄金的西宫。 到了此处。 空气之中的异香也是越发浓烈起来,甚至略微有那么点刺鼻。 看样子此行还真有可能解开后世那海昏侯墓发掘之后异香三年不散的不解之谜,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如此略微停顿了一下。 吴良选择先进西侧墓室,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总喜欢把好吃的留到最后享用。 …… 西侧墓室之中。 “我滴娘唉……” 于吉刚走进去就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张老脸尽是惊愕之色。 甚至就连典韦与白菁菁都微微色变,难以置信的环视着这件墓室中的陈设。 简直太豪了! 正如吴良所料,这件墓室中存放的根本就不是后世发现的115公斤黄金,而是…… 吴良暂时还没有办法估算出来,因为这里的黄金并不像梁孝王墓中一样,直接熔成金砖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是像一个展厅一样根据黄金的形态与大小进行了分类,并且像强迫症一样呈不同的规律进行摆放。 大金饼、小金饼、大马蹄金、小马蹄金、大麟趾金、小麟趾金,还有一些方正的金砖、金块、金板…… 这些黄金上还又一部分用上、中、下等文字进行了批注。 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标记计数的,还是起其他的一些作用。 看过这些黄金规模之后,吴良心中便有了底,总量应该不会比梁孝王墓中发掘出来的黄金少,这才像一个曾经入京做过皇帝的墓主人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副孔子画像屏风…… 吴良仔细看了看,这孔子可比后世教科书中的丑多了,不过却更加符合《庄子》与《史记》中的记载:“个子挺高,却上半身长下半身短,看起来有些不协调,微微有些驼背,耳朵贴在脑袋上,头顶还是凹下去的,但额头却又比较突出……” 后世有人看到这顿描述,说这是因为庄子反对儒道,不喜欢孔子,因此用这样的方式丑化孔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 西汉成书的《史记》也如此描述孔子。 不管司马迁是不是受了《庄子》的影响,至少在西汉年间。 也就是海昏侯刘贺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还是会相信朝廷史官司马迁编撰的《史记》的,因此人们眼中的孔子恐怕就是这个形象。 在这件墓室之中转了一圈之后,发现除了黄金与孔子画像之外,并没有其他与历史有直接联系的东西。 于是吴良便不再多留,转身走出墓室直奔主椁室。 于吉本来还想多看一会,结果被典韦驱赶着,也只得跟了出来。 刚到主椁室门口,吴良便立刻断言,这里绝对是整个陵墓之中异香之气最为浓烈的地方,没有之一。 因此这里应该便是异香的源头。 如此多了份小心轻手轻脚的步入其中,吴良立刻便被一个位于棺椁东侧的看起来略微有些复杂的神秘装置吸引了注意力。 甚至因此忽略掉了摆放在墓室最中间的海昏侯刘贺的棺椁!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殉(第一更) 那是一个与汉堡包有些类似的奇怪装置。 从上到下数起来总共有四块压在一起的圆形石板,而在每块石板之间,则夹着一层不知名的黑色干泥状物质,看起来就像一个夹了好几层牛肉饼的超级汉堡。 除此之外。 还有两根木杠横着固定在“超级汉堡”的上下端,两根木杠的两端用绳子绑了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架子夹着“超级汉堡”。 而且从木杠上遗留下来的痕迹看,这玩意儿应该还可以通过的添加绳索来继续增加夹力。 而在这个装置的下端,则有一个青铜材质的……大漏斗? 大漏斗的内侧打磨的十分光滑,若是有液体滴落在上面,便会立刻滑落下去。 在大漏斗的下方。 则还端正的摆放着一个小玉碗…… 此刻,圆形石板中夹的那几层黑色干泥状物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腐坏现象,有意部分都已经变得粘稠,并且生出了一片一片斑驳的霉菌与菌毛,正有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自里面渗出。 这些黑色液体便顺着“超级汉堡”滑落下来。 正好被那个巨大的青铜漏洞接住。 而后再滑入最小面的小玉碗。 经历这么多年,小玉碗的容量显然早已不够用,在它的下面已经留下了很大一滩黑色的干涸印迹,只有最近才溢出来的那一部分依旧保持着湿润。 即使说。 现在早已过了那些“黑色液体”大量渗出的高峰期,现在还渗出来的只是那些不知名的黑色粉末发霉之后,产生的变质物质。 “这到底是……” 吴良将防毒面罩戴在脸上,以此来抵挡那浓烈到呛鼻的异香。 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也连忙照做。 呼吸果然舒畅了一些。 虽然这么做可以闻到的异香依旧十分浓烈,但好歹缓解了鼻腔的酸涩,不至于呛的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甚至泪腺都开始抽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防毒面罩之下,白菁菁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能是一套榨油的工具。” 吴良凝神说道。 其实汉朝已经出现了植物食用油,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大量的新物种被引进到中原地区,这其中就包括后来的榨油原料——胡麻(芝麻)。 因此最原始的植物油压榨工艺也逐渐产生。 不过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还非常非常的不普及,除了那些顶尖的王公贵族能够有限的享用到芝麻香油之外,老百姓干脆见都没有见过,更加不了解其中的工艺。 而眼前的这套装置,就与北魏时才出现在记载中的“千斤坠压榨法”有着相似的原理。 只是工艺显然要更加落后一些。 吴良也是据此,才会得出了这样的猜测。 但很显然。 眼前这套工具中所装的原料并不是胡麻或其他可以压榨植物油的东西,否则不管是味道还是渗出来的液体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至于具体是什么? 吴良怀疑是一些香料的混合物……难道是制香? 这种可能倒是不小! 需知汉代对香的运用已经比较多了,不只是吴良已经见过的荀彧喜欢熏香,后世发掘的马王堆辛追夫人墓中,也发现了不少香料与香具。 除此之外。 相关的记载也是非常多,《赵飞燕外传》中便有云:“后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蕴香,婕妤浴豆蔻汤,傅露华百英粉。” 这里说的便是皇宫内后妃洗香浴、熏香气、擦香香的美好画面。 由此可见,抛去许多连饭都吃不饱的寻常百姓,香的运用在皇室士族之间的使用,已经趋于成俗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些令吴良疑惑的地方。 无论是洗香浴,又或是熏香气,再或是擦香香,这些都只是比较寻常的用法,似乎用不着实用类似于“榨油”的工艺来加工香料吧。 至少历史文献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记载。 另外据吴良所知,这种工艺倒有那么点像后世制作香水时提炼提炼香精的手段,尽管两者之间的工艺还差的非常的远,提炼出来的香精纯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榨油的工具?” 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显然就算是这种工具他们也无法立刻理解,油不是炙烤肥肉得来的么? “先查探一番再说。” 吴良此刻也没心思与他们详细解释,继续向墓室内走去。 很快他就又在这套极为原始的榨油工具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磨盘,磨盘上正堆放着一些已经彻底干燥的香料,其中便有十多个椭圆形的小毛球。 吴良知道,这玩意儿就是麝香! 而在磨盘下方,则已经磨出了一部分类似于与“超级汉堡”中黑色干泥状物质。 这自是进一步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家主,那边有尸首,但不是一个!” 白菁菁忽然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装了铁栅栏的龛室说道,她还记得吴良之前所说的“墓中活葬了个人”的事情。 “嗯。” 吴良点了点头。 依旧在磨盘处细细察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之后,才终于来到那间龛室前面。 正常情况下,墓中的龛室是不会装门的,更不会安装这样的铁栅栏,毕竟这可是墓主人死后生活起居的地方,设置这么一个类似于“牢房”的龛室,既不方便也不吉利,并且起不到任何保护或是隐藏的作用。 透过铁栅栏,吴良在龛室中看到了十多具很七竖八的枯骨。 这些枯骨看来应该是许多年都不曾有人动过,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腐败不堪并且褪了色,但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这些应该都是女人才穿的衣裳吧?” 简单的看过一眼,吴良回头对白菁菁问道。 “应该是,而且年纪应该都不大。” 白菁菁点头,接着又补充道,“像这样的裤子就只有我小的时候才会穿,而且,衣裳也都不够宽大,怎么看都是小姑娘的衣裳,可能最多也就十岁出头。” “这就奇怪了……” 吴良微微蹙眉。 这时候早已不流行人殉,况且《筑墓记》中也完全没有有关人殉的记载。 按理说,那里面连殉葬的牲口都记录了详细的数字,没有理由不将比牲口地位更高的人殉记录下来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以少女养虫(第二更) 最起码也应该记个数字不是? 想着这些,吴良便叫典韦将铁栅栏上的铜锁砸开,进入这间奇怪的龛室仔细查看。 这里面的十多具尸首虽然也已经只剩下了枯骨,但通过这些十分完整的枯骨还是可以判断,这些人殉生前应该没有受过严重的外伤,并且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么这些人殉便只有两种死因。 要么是通过比较温和的方式杀死葬入了这里,比如:割脉放血之类,如此便不会在骨骼上留下外伤。 要么便也是活葬。 吴良比较倾向第二种,毕竟如果是提前杀死的话,便完全没有必要加装一个铁栅栏将这龛室改造成一个“牢房”,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可惜这间龛室只有这些尸骨,并没有发现其他能够证明这些人殉死因的东西。 如此从这间龛室中退出来,吴良又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更加宽阔的龛室。 这间龛室可就厉害了,其中设置竟与古代的配药房十分相似。 除了入口的那面墙,其他的三面全都靠着一排古代药柜一样的木头柜子,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装有青铜拉环的小抽屉。 每一个小抽屉上还都刻了一些小字: 香樟、阴香、月桂、白兰、黄兰、含笑、天女花、优昙花、黄栀子、金樱子、香莓、藿香、麝香、鼠围香…… 这些小字标注的应该就是小抽屉内所装的……药材? 吴良知道,在这个方士众多的年代,任何事物都可以作为药材使用。 甚至包括含有剧毒的水银与一些重金属矿物,都可以被那些方士拿来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而且还有大把的人相信。 当然,后世许多西药中也会使用一些毒物中元素用来制药。 但两者真心不可相提并论,这时候的“炼丹术”,讲究的可不是什么对症下药,而是将这些乱七八糟“药材”放在一起一顿煮一顿烧,烧完了只要能成丹,方士们就敢说这玩意儿是上天所赐,必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功效。 火药就是这么出来的…… 虽然这些小抽屉上刻下的名字,其中大部分放在后世也确实是一味药材。 但若仔细去判断,似乎又没有那么贴切,倘若非要将它们归入同一类的话,它们又并非全都是药材,更贴切的分类应该是香料! 如此去分类。 再与弥漫整个墓室的异香、以及外面那个看上去极有可能是用来提炼“香精”的压榨装置相结合,似乎就合理多了。 难道正是因此,后是发掘海昏侯墓是发现的香气才会那么持久? 毕竟。 那个装置压榨出来的“香精”已经溢出了小玉碗,与地上的砖石和泥土融为了一体,再加上后来又被死水完全灌满,这些浓郁的“香精”虽然被稀释了一些,却又将整个海昏侯墓的每一个角落都浸泡了一遍。 而且一泡就是近两千年,因此香气才久久不散? 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带着这样的推测,吴良打开几个抽屉查看,因为年代久远,这些香料也都已经全部腐朽发霉,不过透过简易的防毒面罩,还是能够闻到不同香料那特有却又有些变质的味道。 看来这些“香料”是不能要了。 吴良有些惋惜的将抽屉重新关上,又从这间龛室中退了出来,走向隔壁的一间真的装有一扇完整铁门的龛室。 不过此刻,这扇铁门是此刻虚掩的状态。 吴良很轻易的将其拉开。 然后。 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只见这间龛室中存放了更多的枯骨,像墓室外面那一片“荫尸”一样累积了厚厚的一层! 只是这些枯骨看起来要比外面那些“荫尸”更加纤细一些,也更加低矮一些。 除此之外,这些枯骨与之前栅栏里的枯骨有一点不同,这些枯骨身上并没有残留的衣裳,并且保留还相对比较完整……尤其是胯部,因此吴良很容易便能够通过骨骼的特征来辨别它们的性别。 这也是考古专业必修的一门课程——体质人类学。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查看耻骨,耻骨弓夹角大于直角的就是女性,耻骨弓夹角小于直角的就是男性。 女性…… 女性…… 女性…… 还是女性! 吴良一连查看了十几具尸骨,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性! 再观察这些枯骨的粗细与长度,与铁栅栏中的枯骨差别并不太大……因此不难判断,那里的枯骨与这里的枯骨都是尚未达到行笄礼年龄的少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疑惑不已。 这个小小的龛室之中至少堆积了上百具、甚至可能是更多的少女尸骨,就算是人殉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吧,更何况还是基本已经杜绝了人殉恶俗的西汉? 就在这时。 “咯吱咯吱……” 不远处的枯骨之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吴良瞬间惊醒过来,立刻抄起工兵铲向后退了几步,小心防范。 典韦则赶紧挡在了前面。 而白菁菁与于吉也是面色一紧,紧张的望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片刻之后。 “哗啦!” 几根枯骨翻动了一下,竟是一只个头略小一些的怪虫从里面钻了出来,而后便摆动着还不算太利索的节肢努力向龛室之外爬去。 这应该是一只后知后觉的怪虫幼虫…… “呼——!” 虚惊一场,众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瞬间,吴良却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典韦说道:“典韦,用工兵铲将这些枯骨刨开,看看下面是什么?” “是。” 典韦略微反应了一下,立刻开干。 仅仅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在原地挖出一个深约半米的坑。 而在挖开的坑下,果然再一次发现了“蜂巢”一般的巢穴,这怪虫九成九就是埋葬虫的一个古代品种! 而且很显然。 这些埋葬虫并非凭空出现在这间龛室之中,而是有人在进行圈养,并且提供的食物全是少女的尸体! “那个叫廉石的方士?” 吴良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在《筑墓记》中出现过的人。 一手筹建陵墓,自愿被封入墓中……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这个人,只有他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足鳖!(4000第一更) 但吴良不解的是,圈养这些埋葬虫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就算筑巢的时候能够产出一些虫蜡,但这时候应该还没有人用这种东西来做蜡烛。 否则墓室中应该有一些蜡烛存货才对。 毕竟,蜡可是很容易存放的东西,只要不是温度太高的环境,存个几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从这间龛室里面走出来,又前往其他的龛室一一进行查看。 现在,他最想找到的就是“廉石”的尸身。 作为海昏侯墓中唯一有记载的活人,这里的一切异样应该都与这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找到他的尸身或许便能够找到答案。 接下来的几间龛室就寻常了许多。 除了一些常见的殉葬品之外,吴良并没有发现其他对他而言更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一直来到最后一间龛室。 这也是一间装有铁门的龛室,并且与之前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不同,这间龛室的铁门关得严丝合缝,还上了一把铜锁。 “典韦!” 吴良只叫了一声,典韦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拎着工兵铲走上前去。 “这次小心一点,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吴良又提醒了一声。 虽然已经不需要担心埋葬虫,但是如果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剧毒毒物之类,而且还像埋葬虫一样活到了现在,那就危险了。 “是。” 接着只听“夸嚓”一声,铁门上的铜锁已经被典韦暴力破坏。 不过听了吴良的提醒,他倒没有立刻将门打开,而是轻手轻脚的将铁门错开了一条细缝,借着随侯珠射入的光芒向里面查看。 “家主,这里面好像是空的……” 只通过一条细缝,随侯珠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因此典韦能够看到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在可见的范围内,却是只看到了平整的砖石地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件殉葬品都没有。 “空的?” 吴良觉得不合常理,也立刻凑到门边向看室内望去。 不应该啊? 如果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又何必锁门?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又慢慢的将铁门多打开了一些,可视范围逐渐变大,但依旧没有在龛室内看到任何东西。 只是这间龛室的地面高度似乎要比其他龛室略低一些,靠近地面的墙上还留有一道一道逐渐干涸的水迹。 就像一个许久无人打理,导致逐渐干掉的池塘一般。 终于。 吴良将整扇铁门完全拉开,随侯珠的光芒照亮了龛室的所有角落。 这时他才在这间龛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个靠在一起的青黑色鹅卵石,鹅卵石大概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小,呈扁平的椭圆状。 “就这?” 吴良不由的有些失望。 一件装了铁门还特意上了锁的龛室,里面就放两块石头?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里面之前饲养过一些不知名生物的可能性,就像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一样。 只是现在这间龛室中除了干涸的水迹,既没有留下遗骸,也没有留下任何与饲料或是粪便有关的线索,吴良就算懂得再多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那两块石头还是有必要查看一番…… 于是。 吴良拿着工兵铲来到龛室角落,保持着应有的谨慎轻轻敲击了两下鹅卵石。 “嘣!嘣!” 好像不是石头,至少不是一般的石头。 敲击的时候感觉略微有些韧性,并且回馈回来的声音还有些沉闷,好像里面是空的或是软的一般。 有问题! 吴良又敲了敲另外一块鹅卵石。 “嘣!嘣!” 还是一样的感觉,一样的声音。 绝对不是一般的石头! 吴良万分确定,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待考证。 他又将工兵铲伸了过去,打算将两块鹅卵石翻过来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 ?! 其中一块鹅卵石忽然晃动了一下! “!” 吴良立刻神色一紧,连忙将工兵铲缩了回来。 “这次又是什么怪物啊?!” 于吉更是吓得怪叫了一声,老胳膊老腿极为敏捷的躲到了吴良身后,只探出一张既紧张又好奇的苦瓜脸来。 而典韦与白菁菁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陵墓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此刻虽然也保持着警惕,但已经能够做到起码的镇定,至少不会乱喊乱叫。 就这样被四人围观着。 另外一块鹅卵石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如此等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块鹅卵石下面都分别伸出两只又粗又短还有些皱巴的爪子来…… 这是? 众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又有一只爪子与一条……分叉的小尾巴伸了出来。 然后便是一个三角形的有些像蛇的小脑袋,脑袋上面那两颗绿豆一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看到吴良等人的同时,仿佛受到了惊吓。 身体猛地一僵,立刻又将刚刚伸出来的脑袋、爪子和尾巴全部缩了回去,重新变回了两块鹅卵石。 “……” 这样子竟还有那么些呆萌,好像是鳖? 鳖与龟最显著的区别便在壳上,龟的壳有甲纹,并且十分坚硬,而鳖的壳则是平整一片,并且表面略微有些柔韧。 但眼前的这两只鳖都与正常的鳖略微有些不同。 因为它们好像都只有三只爪子,而且尾巴长成了分叉的“y”型。 这可能是发育时长成了畸形,但也有可能…… 吴良想到一种《山海经》中出现过的神奇生物,与这种鳖的特征极为相似。 “三足鳖?!” 于吉已是精神一振,抢先将吴良想到的那三个字说了出来,“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物啊,想不到老夫竟在这里见到了!” “你知道?” 白菁菁奇怪的问道。 “自然知道,《山海经》中所载,三足鳖仅生三足,尾分叉,食之无蛊疫!” 于吉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说道,“即是说,倘若我们吃下它的血肉,便成了百病不侵之体,你说是不是神物?” “真的?” 白菁菁奇道。 “老先生,为何我却听说这三足鳖不能乱吃?” 吴良当即斜了于吉一眼,反问道,“虽然《山海经》中说吃了它可百病不侵,但几乎同一时期成书的《庚巳集》中却说,这三足鳖是一种毒物,吃了之后会化体而亡,到时身体将化作一滩脓水,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山海经》与《庚巳集》都是先秦时期的古籍,后世没有办法分辨孰先孰后,也没办法分辨两者究竟谁的记载更加准确。 一种生物同时出现在两部古籍中,那么这种生物存在过的可能性便提高了不少。 但具体功效却又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这就又不得不好好研究一下了再做评判了,否则恐怕酿成大错。 “这……” 于吉顿时愣住,有些尴尬的道,“老夫却不曾研读过这《庚巳集》,不知其中还有如此记载,若是如此,那这三足鳖最好还是验证一番再决定是否食用为妙……不过公子的博闻强记却是令老夫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老先生过奖了,只是研习方向不同罢了。” 吴良谦虚笑道。 其实这时候也不乏好学之人,之所以看的书没那么多,主要还是受条件所限。 毕竟此时的一部长篇古籍,计量单位都是要用到车的,整整一车或是几车古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的起的。 而后世就截然不同了,这时候需要拉上几车的书,放在后世就只有那么几本,而且价格还不算太贵,老百姓只要想看书基本就能买的起,甚至不想花钱的还能直接在网上白嫖,获取知识的途径不要太方便。 一听这话,于吉立刻又挺起了胸膛,傲然一笑道:“这倒也是,老夫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那些不相干的书籍确实读的少了一些,倘若是道法方技方面的学识,老夫虽不敢说无丝毫遗漏,却也研究颇深。” 骄傲你妹啊! 吴良顿时不想再理这个老的都能做古董的童子,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随身不是带着麻布袋么?先将这两只三足鳖装起来,具体怎么处理等回去再说。” 吃了能够百病不侵,那自然很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若是吃了化体而亡,也同样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奇毒。 emmm…… 居间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啊,收起来,必须收起来! “是。” 片刻之后,典韦已经用工兵铲将两只三足鳖铲起来装入麻布口袋之中,又在麻布口袋上打了一个死结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 众人从这间龛室里面退出来,如今除了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查探的地方了。 “那个叫‘廉石’的方士呢?” 此刻吴良依旧想着这个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的怪人。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一具与此人特征类似的尸首,甚至连一具男性的尸首都没有发现,这总是令吴良有一种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的感觉。 “再仔细查查,看看这间墓室是否有什么密道。” 在看过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之后,吴良有些不甘心的道。 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廉石的尸首,无疑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廉石鸠占鹊巢,将自己葬入了刘贺的棺椁之中。 但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为眼前的这副棺椁严丝合缝,用来束缚固定棺椁的牛皮条并未发现拆卸过的痕迹。 倘若刘贺将自己葬入棺椁之中,在没有外人帮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二是这个陵墓还留了可以自由出入的密道。 吴良比较倾向于这种可能,如此一来,那些《筑墓记》中没有记载,却出现在这里墓中的大量少女尸首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另外,还有那个神秘的压榨装置,龛室的铁栅栏与铁门,也都是《筑墓记》中所没有记载的东西。 这些极有可能也是封墓之后才添置或是改造而来。 若是如此,那“廉石”便必然溜了能够自由出入墓室的暗道,否则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除非廉石还在这里开了一个铁匠铺,顺便还开了一个能够自动将少女送进来的空间之门。 显然,并没有。 “怎么找,放眼望去这里四处都是严密砖墙,哪来的什么密道。” 于吉有些为难的道。 “这你都不会?看我的!” 这次轮到白菁菁傲然一笑了,只见她在怀中摸了摸,竟从怀中摸出几根不知道何时就装在身上的细软鸟羽来。 很显然,这姑娘打算用吴良之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用过的方法。 只要是没有完全打开的秘密空间,时间久了因为其中的空气成分发生变化,便会与外界的空气气压产生差异。 如此一来,便会出现气体流动的现象。 而只要有气体流动,便无法逃过鸡毛或是鸟羽的测试。 这种当初令白菁菁深恶痛疾的巧计,自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都已经开始活学活用了。 “菁菁……孺子可教也!” 吴良毫不吝啬的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这姑娘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不愧是能够得到自己那枚“白”戒的女人。 我宋汉末年摸金小魔君愿称你为座下最强三好学生,回头再送你一条五杠袖章以资鼓励,说到做到! “嘁!”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傲娇的撇撇嘴,自己从鸟羽中取了一小根,又将剩下的全部交给吴良分配,然后就在墓室中测起来。 “这……老夫不是很明白。” 于吉拿到吴良递过来的鸟羽,还是有些疑惑的道。 “照做便是,很快你就明白了。” 吴良笑道。 果然。 仅仅在几分钟之后。 “这里这里,我这里有些异样!” 白菁菁惊喜的叫了起来。 吴良等人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白菁菁正站在之前查看过的那件与配药房十分类似的龛室之中。 “哪里?” 吴良问道。 “应该就在这个柜子后面,我的鸟羽刚落下来就被吹开,绝对错不了!” 白菁菁指着紧靠在南墙上的那面药柜说道,同时又将自己手中的鸟羽丢了一遍,果然才落到一半便被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吹得打起了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变态的《香经》!(4000第二更) “干得漂亮!” 吴良当即笑了起来,亲自上阵在那面药柜上仔细检查。 不多时他便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药柜中间与墙面链接的地方,竟设置了好几个极为隐秘的类似于合页一样的金属机关。 如此一来半面药柜便能够像正常的合页门一样打开。 吴良试图推动或是拉动半面药柜,但这药柜却只是晃动了两下,里面似乎还有门栓一类的东西固定。 “家主,要不让我来?” 见状典韦当即撸起袖子走了上来。 “不急,还是我来吧。” 吴良笑道。 区区一个木头柜子,倘若叫典韦上手,徒手将其拆毁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如何能挡住他们的去路。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吴良还是会尽可能杜绝这种暴力拆迁的盗墓方式。 毕竟设置这个暗门的人要时常出入,便一定设置了轻易开门关门的小机关,这可是古人掌握的“黑科技”,若是拆坏了可就未必能够还原,他也就无法一睹真容了。 说着话,吴良拿过随侯珠凑近了一些,通过这面药柜中间的那条极小的缝隙向里面张望。 果然。 缝隙最中间的位置隐约能够看到一条手臂粗细的横梁。 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固定药柜的东西,只有将它打开才能够在不破坏这个药柜的前提下将门打开。 当然。 也有可能这个横梁就只能从外面打开。 设置这个暗门的人进墓时,拉开栓木便可开门进入。 出墓时再将栓木插上,可以防止里面的人或活物出去。 不过这样的小玩意儿可难不倒吴良。 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阻门后,吴良果断抽出别在腰后的铜匕首,将纤薄的刀身插入那道缝隙之中,不长不短刚好能够碰到那根横梁。 而后便将铜匕首的锋刃微微卡在横梁上面,向左边扒拉了一点。 不动。 又向右边微微扒拉。 动了! 完美! 吴良顿时找到了方法,便如此不断的使用铜匕首将那横梁向右边扒拉,只要能够将横梁彻底扒拉开,这个门也就可以轻易打开。 就在吴良的施为的同时。 他的耳朵又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异响,好像有什么金属物件正在轻轻的摩擦。 这异响正是来自那半个伪装成了药柜的门上。 吴良一边扒拉横梁,一边侧过头去查看。 “唉?” 只见药柜上比较靠近中间位置的一个抽屉正随着他的施为,此刻竟也慢慢向外推出来了一些。 这…… 吴良一愣,这个抽屉不会就是开关吧? 吴良立刻将铜匕首从缝隙中抽出,回身来到那个抽屉前面,微微用力将其拉开。 “咔嚓!” 药柜后面当即传出一声响动。 这半面被伪装成药柜的门应声而开! “这机关有点意思了啊……” 吴良心中一喜,反倒不急着进门,而是低下头仔细查看其这个抽屉里面的设置来。 原来与这个抽屉的香料下面还暗藏了机关。 那是一根与拉环直接连在一起的金属条,金属条的一端直接贯穿整个抽屉连到了药柜背面…… 吴良再来到药柜后面查看。 只见在药柜后方的门板上,还设置了几个小金属套环,套环中各自放置着一些长短不一的金属条,如此仿佛绕了一个圈子之后,才与门后的栓木相连。 如此一来,不论是拉动栓木,还是拉动抽屉,两者便都会相应的运动起来。 门内门外都可以轻易将这道暗门打开。 这在后世看起来虽然是一个并不算有多么高明的联动小机关,并且联动起来的时候也不能很好的保护机关不被发现。 不过这还是吴良首次在陵墓中发现能够称之为机关的机关,心中自是有些惊喜。 而且,吴良相信以后还会在盗墓的时候发现更多更精致的机关,这只是开始而已。 毕竟这可是一个已经出现了“地动仪”与“浑天仪”的时代,再往前还有传出了无数神话传说的鲁班大师和墨家机关。 就算此时条件与制作工艺有限,吴良也丝毫不敢怀疑古人的智慧与动手能力。 …… 查看过这个小机关之后,吴良总算满足了心中的好奇。 接着带领其他三人进入门后的密室之中。 这间密室的建筑材料与墓室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里面的设置就要比墓室舒适许多了。 最扎眼的事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上面铺着华贵的被子与褥子,并且挂着精致的床幔,床幔与被子的正面所用皆是真正的王公贵族才用得上的蜀绣。 其他的家具也是一应俱全,做工都相当精美。 甚至暗室内还有一个大木桶,这木桶是这时候洗浴时用的浴桶,也是只有有钱有势的士族豪门才用得上,普通的老百姓通常都是找条不太容易被人看见的小河小溪简单洗洗,到了冬天甚至干脆就连续几个月不洗澡。 而这时普通人家的女子,真要洗澡又不方便出去的话,也就烧上那么一小盆热水仔细擦拭一下,没有人伺候的情况下,谁会用这种耗时费力的大木桶洗澡? 别问吴良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猜的,纯盲猜! 除此之外,相关的生活用具也是极其丰富,铜镜、铜盆、鼎、盒、壶、瓮、罐、钵……等等等等只要是平时生活用得上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 因此,这间暗室还真就不是用来安葬死人的,而是供活人居住的。 甚至不少地方还能明显看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是所有埋葬死人的陵墓之中都不应该出现的痕迹。 “看样子,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还真就是假意殉葬,实为鸠占鹊巢?” 吴良甚至怀疑初代海昏侯刘贺的死因也值得推敲。 毕竟刘贺死时也才33岁,这个年龄就算是西汉年间也不能算做老年,最多只能说是中年,应该算是死的比较早的了。 而那时的人流行厚葬。 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极有可能在建造为刘贺筹建陵墓的时候,甚至是之前就已经看上了刘贺的家产,因此才在建造陵墓时提前修建了暗室,做好了等刘贺去世下葬之后就将他的殉葬财产据为己有的准备。 毕竟,这个陵墓才刚刚建好,同年刘贺就不幸病逝,这样的巧合本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疑点。 但如果仅仅是指为了财产的话,似乎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明明只需留下一条通入陵墓的暗道,等刘贺下葬之后他的殉葬财产自然便予取予求,又何须特意演出那么一副悲痛欲绝要为主子殉葬的戏码,更没有必要一直住在地下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吧? 所以。 这个叫廉石的方士,定是有非“消失”不可的理由,并且还需要一处无人怀疑更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去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有如此。 才能与墓中那些《筑墓记》中没有记载的物件、生物、以及那众多的少女尸首联系起来。 至于这不为人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吴良绕过暗室内的一些家具摆设,终于看到了一个低矮的案几。 而在这个低矮的案几旁边,则有一个保持跪坐姿势、脑袋伏在桌面上的干尸。 这干尸的穿着依旧华贵不凡,仅仅通过穿着就可以确定,百分之百是一具男性的尸首! 这是陵墓中除了棺椁中的墓主人之外,吴良等人发现的唯一一具男性尸首。 难道此人便是《筑墓记》中所记载的廉石?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来到这具男性干尸旁边仔细查看。 他的死状很是奇怪,就这么伏在桌面上,右手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即使已经死去多时,手已经变成了枯骨也不曾放下。 左手手边则滚落着一个西汉才刚刚出现的青瓷瓷瓶。 瓷瓶呈椭圆形,体积并不大,也就与一个鸭蛋差不多。 “难道是服毒自杀?” 吴良将小瓷瓶拿起来,发现此刻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但却散发着一股十分古怪的气味,一点都不好闻,甚至还会令人产生胸闷的难受。 皱了皱眉,吴良连忙将小瓷瓶放了下来。 而后又将典韦叫过来,两人一同使用工兵铲将这具干尸从案几上翻了过来。 尸体身上的衣服几乎轻轻一碰就化作了碎片与粉末,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枯骨,这具尸首的骨骼虽然有些泛黄,但并没有发现服毒自杀的迹象。 而真正令吴良眼前一亮的,则是刚才被尸体压着的一卷还未书写完毕的竹简。 “难道是日记?!” 这种正经人根本不会写的东西,才是真正具有考古价值的东西。 只有它才能够帮助吴良更加直观的了解这座陵墓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奇闻异事,在他眼中远比那些黄金玉石之类的俗物更加珍贵! 将那具尸首搬开之后。 吴良立刻来到案几旁边,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已经卷起了一大半的竹简一点一点的摊开,从最前面开始看起。 这一看才发现,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日记,而是一部研究性质的书籍。 甚至这部书籍的外面还写下了一个念起来很是大气的名字——《香经》。 里面的内容如下: 天下香者众 或静人 或悦人 或躁人 使亢人 故香者 可通神也 …… 汉朝的文字相当精炼,再加上竹简能够承载的字数并不多,大概用了两刻的功夫,吴良便已经将这部只写了一部分的《香经》读完。 然而读完之后,他便觉得胸口更加发闷,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部书吴良在读到前面那一部分理论篇章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作者很有立意,甚至有好几次都想为他的想法叫好: “天下有很多香气。 有的可使人镇静,有的可使人愉悦,有的可使人焦躁,有的可使人亢奋,所以香气一定是可以通神的。 人的身上也有各自与众不同的香气,虽然人不自知,但是许多动物都能够通过气味来分辨不同的人,甚至能够在百里之外便嗅到主人的特定香气,并找到主人。 这种特定的香气来自人的魂魄深处,是无法取而代之的。 而天下的香气也是一样,之所以会对人产生不同的作用,是因为香气直通魂魄,鼻子只不过是魂魄透气的工具罢了……” 瞧瞧! 这立意多有水平! 至少在这个时代,吴良觉得拥有这种思想的人已经可以称为这个领域的大师,比那些只会装神弄鬼的方士不知道强了多少。 毕竟就算在后世的科学研究中,也都承认不同的气味会对人的情绪产生不同的影响,甚至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心理。 但接下来,画风就开始突变了: “所以我廉石认为,只要能够炼制出不同于世间香气的异香,便能够利用异香直接影响人们的魂魄,令人们对我屈服,对我俯首。 所以我竭尽所能搜罗天下一切能够找到的珍贵香料,发誓一定要炼制出这样的异香。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已经拥有了这辈子花不完的财富,也拥有了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工坊,接下来就是我廉石震惊世人的时候! ……”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我使用了数百种方法,炼制了数千种异香,但这些异象都无法起到我希望的效果,因此并未将这些方法计入《香经》之中,惭愧啊惭愧。 会不会是我用的方法不对? 又或是我遗忘了最重要的引子? 听说,纣王在遴选宫妃的时候,总是要亲自脱去女孩的衣裤,用鼻子在少女的隐私部位与腋窝闻一闻后,才决定少女的去留。 还听说,汉代篡位的王莽也有嗅少女亵衣的喜好。 世人皆言,少女身上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香,嗅之可令人魂不守舍。 或许这才是炼制异香最为重要的引子! ……” “我竟无法提炼出少女体内的异香,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懊恼的事情。 或许是我用的方法不对,因此我决定尝试最天然的方法,或许这才是成功的关键。 我找到了一种神奇的虫子。 这种虫子在食用过少女的尸首之后,筑巢的时候能够产出一些纯净的油脂,或许这才是我要的东西。 我终于成功了! 我炼制出了一种使人嗅过之后不久便浑身僵直、不知痛痒的奇香,这无疑是一种能够夺人魂魄的奇香,我愿称之为‘失魂香’!”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致幻香(第一更) “经过几年的提炼,我又制出了一种奇香! 这种奇香可令人瞬间神识清明,经过多次测试,我发现这种异香竟能够在顷刻间化解‘失魂香’的夺魂效果,百试百灵。 于是,我决定称之为‘回魂香’……” “一晃又是十年,我的头上已经生出了白发,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再未制出新的奇香。 人的一生只有几十年,难道岁月就这样被我蹉跎了么? 我不甘心! 我廉石乃是天选之人,如何能够如此默默无闻的过完此生? 或许,我应该尝试一种新的制香方法。” “幸甚之至!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外出游历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传说中的神物——三足鳖! 整整八只三足鳖。 它们或许便是我此生中最大的契机! 我将三足鳖煮成了肉汤,强迫被我关押的少女服下,数息之间她们便化作了血水,连骨头都不曾剩下,原来《山海经》中的记载是假的,这些三足鳖只会令人体化而亡。 这或许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我将少女留下的血水提炼浓缩,这或许便是新的香引! 历经两年,我进行了许多次试验,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三足鳖煮成的肉汤竟然不会腐坏,有一次我专注制香,将半锅肉汤遗忘了三个月之久,再去看时,那肉汤竟像是刚煮出来的一般,没有丝毫变质的迹象,肉香依旧浓厚,教少女服下也依旧有效。 可惜现在,三足鳖已经仅剩了两只。 不过今日,我又炼制出了一种异香,初闻时这种异香令我感到胸口发闷。 再多闻一会,竟令我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恍惚间看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美丽景象,这里的人们全都穿着华丽的衣裳,他们能够在天上走,楼阁竟也能在云间漂浮…… 那一定是仙境! 天呐,我竟亲眼见到了仙境! 我要在这仙境中好好的游历一番,或许这次炼制出来的异香,便是直通仙境的异丿 ” 《香经》便在此处戛然而止。 非但如此,最后写在《香经》上的那一大段话,笔迹也与此前大有不同,已经开始变得歪歪扭扭、潦草狂放。 这…… 吴良想到了后世经常登上新闻的云南野生致幻蘑菇。 到了致幻蘑菇生长的季节,竟有一群闲的蛋疼的人专程跑到云南,特意食用那种有毒的野菇,只为能看一眼幻境中才会出现的小人…… 毫无疑问。 廉石最后炼制出来的异香,很有可能就是一种具有致幻效果的毒香。 这种异香不但令廉石见到了“仙境”,最终还非常突然的夺走了他性命,令他一心追求的“伟大事业”戛然而止。 所以…… 吴良再一次瞥到了案几上的那个小瓷瓶,心中不由一紧。 那个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小瓷瓶极有可能就是廉石最后炼制出来的异香,因为他刚才闻到那个小瓷瓶中遗留下来的味道时,也产生了胸闷的感觉! 不过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进入廉石看到的“仙境”,也并未出现恍惚或是眩晕的状态。 这么长时间没有中毒,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或许是因为小瓷瓶中的香水已经彻底干涸,导致香气的浓郁程度早已大不如前,因此毒性还不足以对他产生幻觉? 吴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种胸闷的感觉依旧存在。 也不知是因为那异香所致,还是《香经》中令人发指的内容所致,就是有一种不吐不快,却又不知该如何吐槽的感觉……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吴良终于站了起来,而后将案几上这部未完成的《香经》递到了白菁菁手中,“菁菁姑娘,麻烦你将这玩意儿烧了。” “烧了?” 白菁菁有些诧异。 她还记得吴良此前在牍室之中看到那些书卷时的样子,惊喜之余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到了极点。 结果这卷书籍,他却只看了一遍便要烧掉? 这很反常啊! “嗯,烧了,一点都不要剩下。” 吴良看了廉石的尸首一眼,而后郑重点头,十分肯定的道。 这玩意儿留到后世或许确实有一些研究作用,毕竟不管是“失魂香”、“回魂香”,以及最后的那个廉石还未来得及起名的异香,全都在《香经》中十分详细的记下了配方与制作方法。 但吴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而他也完全没有复制这些异香的意思,哪怕这些异香确实像《香经》中记载的那样,具有难以言喻的特殊功效,他也做不来…… “那……好吧。” 见吴良如此坚定,白菁菁才不再说些什么,将《香经》放到了蜡烛的火焰之上。 …… 借着这个功夫,吴良继续在这间暗室中探查。 很快他便又在距离案几不远的一个柜子中找到了一个精美的锦盒,甚至锦盒上还加了一把十分精美的小金锁。 吴良将锦盒取出来,用铜匕首用力一撬便将这个只能称之为摆设的小金锁撬开。 掀开锦盒,吴良看到了两个被蜀锦小心保护起来的小瓷瓶。 一个小瓷瓶上刻有“失魂香”三字,另外一个小瓷瓶上则刻有“回魂香”三字。 这不就是《香经》中提到的那两种已经炼制出来的具有奇特功效的异香么? 吴良将两瓶异香都拿了出来。 为了防止发生向《香经》中记载的那样将自己搞躺下,他先打开了刻有“回魂香”三个字的小瓷瓶上的木塞。 “砰!” 一股刺鼻的古怪香气立刻钻入鼻腔。 即使隔着防毒面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过喷嚏打完之后却是脑中一片通透,甚至就连眼睛都仿佛明亮了许多,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了好几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也就是《香经》中已经写明了瓶中液体的成分与功效,否则吴良真不敢对墓中的东西这么瞎搞,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此简单验证过“回魂香”的功效。 接下来,吴良又将其中粘稠液体倒出一丢丢,抹在防毒面罩的呼吸口上最好准备。 接着打开了另外一个刻有“失魂香”三字的小瓷瓶。 这个瓷瓶中的香气便清淡了许多,仿佛淡淡的花香,却又闻不出具体是什么花香,只是很好闻…… 就这玩意儿真的能令人“失魂”么? 吴良正想着。 只听“噗通”一声。 凑的最近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的于吉,已经仿佛中邪了一般,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正好倒在“廉石”怀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最担心的事情!(4200第二更) 只听“夸嚓”一声。 廉石那本就脆弱的枯骨立刻被压的断裂了不少,一双手臂弯折过来,刚好自背后将于吉抱了起来,指骨随之脱落开来,散落了于吉一脸。 此刻于吉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惊慌之色,但也仅此而已。 他只是不停的颤动着眼珠子,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一般直挺挺的躺着。 “我去,这异香居然这么猛?” 吴良也是有些意外,连忙将瓶子塞上过去查看于吉的情况。 结果才刚到于吉,却听身后又传来“噗通”一声。 “!?” 吴良连忙回头,竟是典韦也已经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刚才典韦与他的距离也是不远,那异香自是很容易便能够飘散到他的鼻腔之中,所以…… 比想象中的还猛! 两三米范围内只需要打开瓶盖,而且只需要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居然就连典韦这样体质强悍的壮士也无法抵抗,简直可怕! 来不及解救二人,吴良又连忙看向了白菁菁。 白菁菁正蹲在地上为吴良焚烧《香经》,距离他大概有个十来米的距离。 “怎么了?” 此刻她倒没有什么异变,只是看到这边的异状之后,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站起身来打算过来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过来!” 吴良立刻喝住了她。 而后果断先去到典韦身边,将他脸上的防毒面罩取下,而后俯下身子把自己那涂有“回魂香”的防毒面罩凑到了典韦的鼻子旁边。 “嘶——呼!” 下一刻,典韦便像是忽然回了魂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 “家主,我……” 典韦虽然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一脸歉意的要向吴良赔罪,刚才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便是一种失职。 “没事,我都知道,这不怪你。” 吴良拍了拍典韦的肩膀,又回身去救于吉。 “哎呦!” 于吉也是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而后便慌忙从廉石怀中逃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道,“公子,老夫方才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束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这瓶中的东西?” “不不不,其实是因为这个墓中确实藏了可怕的鬼怪。” 吴良笑呵呵的道,“方才你与典韦的脖子上各骑了一个青面獠牙鬼,因此你们才无法动弹,不过好在公子我神通广大,弹指之间便帮你们将这青面獠牙鬼驱除了,如今你们已经转危为安,不必忧虑。” “公子莫要说笑,老夫又不是三岁孩童。” 于吉当即一脸老子信了你的邪的表情,虚着眼睛说道。 另外一边的白菁菁也是撇了撇嘴,习惯性的瞅了吴良一眼。 这个无赖,什么时候都不忘胡说八道。 难道当我们都是傻的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吴良咧开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又道,“这间暗室应该还有密道通往墓外,如此这个方士才能自由出入陵墓,大伙先找一找,随后我们再去祭拜一下墓主人,接下来就准备叫山上的人来开展迁墓工作了。” 嘿嘿嘿,这两种异香确实有着不错的功效。 两者互相搭配起来使用。 如此今后若是遇上什么危急场面,又或是偷偷害个人什么的,想来必定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失魂香”的有效范围。 吴良觉得应该与吸入体内的剂量有关。 刚才典韦与于吉距离较近,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迷倒了。 而白菁菁虽然距离较远,但随着异香如同分子一般在空气中扩散,不可能一点都闻不到。 只是在这种几乎无风的环境中自然扩散,距离越远异香的浓度肯定就越低,低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再对人产生影响。 不过吴良相信,如果他没有及时将那个瓷瓶塞住。 随着异香不断扩散,白菁菁最终肯定也是会被迷倒的,只是所需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 片刻之后,典韦果然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个简单伪装起来的翻板。 而在翻板之后,便是一个一人之高的地下通道。 这通道修的就要相对简陋许多了,只是将墙壁与地面铲的平整了一些,而后又用了一些糯米灰浆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加固。 一行四人鱼次进入通道,如此只向前走了大概几十米的样子就已经到了尽头。 尽头的顶端则又是一条垂直向上的通道,看起来就像一口干枯了许久的井,大概有十来米深的样子。 而在这口枯井的顶部,应该还加盖了什么东西加以隐藏。 总之,从下往上看,完全看不到一丁点透光的迹象。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个通道的出口经历了数百年,已经完全被逐渐积累起来的泥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覆盖了起来,因为之前在瓬人军动工挖掘的时候,吴良就在仔细查看过方圆几里内的地形地貌,并没有在附近发现这样的一口枯井。 更何况在这座海昏侯墓建成之后,这里还陆续发生了两次“灵湖吸魂”事件,这两次事件极有可能对这一代的地貌地形带来了一些影响与改变。 而且看《香经》戛然而止的时间,以及廉石在其中写出来的时间间隔。 廉石肯定是死在了第二次“灵湖吸魂”时间发生之前…… “家主,要不要我上去看看?” 典韦望着上面问道。 “这条蜈蚣梯恐怕已经不能用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吴良微微摇头说道。 井壁上还挂着一条垂吊下来的蜈蚣梯,蜈蚣梯的材质是麻绳与木杠,这玩意儿可经不起数百年的时间摧残,更何况此处之前应该还不像陵墓中那样完全封闭。 “家主放心,这还难不住我。” 典韦自信说道,而后轻轻一跳,两条大长腿便已经岔开支撑在了井壁之上,而后再用双臂与双腿轮流支撑,几乎是以一种纵越的方式爬了上去。 “厉害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擅长极限运动的大拿么? 后世的视频中也总有类似的跑酷或是极限运动,吴良虽然看过许多,但想要做到却并不那么容易,尤其还是典韦这看起来可能近300斤的壮硕体型。 这一刻,除了羡慕之外。 吴良觉得自己也很有必要好好练练,毕竟就算收了典韦这么一员猛将,也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典韦。 今后盗的墓多了,总归会遇到一些必须自己亲力亲为的事情。 好在,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体格也不算太差,起码力气要比前世基本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的自己强了不少,想来练一练应该还是有机会突破一下的。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典韦便已经爬到了枯井顶部,查看了一番对下面说道:“家主,这上面盖了一块石板,石板上面应该还压上了什么重物,不过我若是用力去推,似乎还是能略微推动一些!” “竟能推动?” 吴良一愣,当即说道,“那就试试能否完全推开,推动的时候注意听外面堆积的是否有石块,尤其注意四周的井壁是否出现松动的状况,务必避免塌方。” “明白。” 典韦应了一声。 吴良则立刻带着白菁菁与于吉退回了通道之中,防止典韦在推动石板的时候,导致上面落下什么东西砸伤。 “嘿!嘿!嘿——!” “呼喳……” 片刻之后,果然有不少细碎的土石落了下来。 但与此同时,面前的枯井已经赫然变亮了一些,显然典韦已经成功的将井盖推开,使得这个暗道重见了天日。 果然。 “家主,开了!这井盖只是被一颗倾倒的树木给压住了,除此之外又积了两尺来厚的土,因此从外面无法看出。” 典韦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回来。 “好样的!你上去看看此处距离我们留在墓外的马匹有多远,再看看灵湖现在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提出了他直到现在都不敢疏忽大意的问题。 不久之后,典韦回道:“此处距离我们的马匹大概有60丈远,灵湖依旧平静如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好!你就先不要下来了,提前去把我们的马匹牵过来,就拴在这上面等待,我们三人先去祭拜一下墓主人,倘若有需要你的地方,菁菁便会吹响口哨,听到哨声你再下来相助。” 吴良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陵墓的方式,接着略微想了想又改口道,“要不你先把老先生拉上去,我与菁菁两个人去祭拜墓主人就够了,接着这个东西,然后再给我丢下一把工兵铲来!” 于吉那老胳膊老腿,不但跑的不够快,也并未完全获得吴良的信任,因此在没有典韦掠阵的情况下,吴良决定不带他。 说着话,吴良已经将此前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用武之地的“飞虎爪”取了出来。 来到枯井中,见典韦已经在上面做好了架势,于是便用力将“飞虎爪”抛了上去。 高度略微差了一些…… 不过典韦眼疾手快,微微一个探身,就轻松将其握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 吴良也不管于吉愿意不愿意,已经将连接“飞虎爪”的蚕神宝丝捆在了于吉的腰部和两条腿上,打了一个登山结。 接着于吉就像乘坐电梯一样快速升了上去。 而吴良则携带工兵铲与白菁菁重新返回暗室,进入了主椁室…… …… 吴良并不担心棺椁中的海昏侯刘贺发生尸变,从而导致自己开棺的时候陷入危险之中。 因为据他所知,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考古人员便在残破的棺椁之中发现了他残破的尸首,并且还在泱视与江硒卫视同时进行了现场直播。 当然,尸首的具体画面肯定没有直播出来,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描述。 不过据此依旧可以判断,刘贺的尸首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异变,哪怕到了近两千年后也只是留下了一部分极为普通的尸首残骸。 所以如果只是开棺的话,棺椁之内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 吴良将用来捆扎棺木的皮带割断,又用力将第一层椁板推开,放置在内层的棺木终于呈现在了面前。 那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金丝楠木棺材,即使历经数百年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腐坏现象。 而在椁与棺的夹层之间,则整齐的放置了一圈金板,同时还有一些摆放整齐的马蹄金与一些十分精致的玉器。 这些都是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披露过的东西。 尤其是那一圈金板,当初刚发现这些金板的时候,不少考古学家都认为这些金板上一定会刻下一些墓主人的相关履历信息,为考古工作带来一些便利。 然而。 并没有。 这就是平整的金板,吴良觉得这些金板最大的作用,应该就是代替“黄肠题凑”围拢棺材,算是一种象征意义吧。 毕竟,因为生前的那些波折经历,墓主人刘贺已经丧失了使用当时的墓葬最高规格“黄肠题凑”下葬的资格,同时也失去了使用金缕玉衣作为殓衣的资格,甚至连最低级的铜缕玉衣都不能使用。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当朝皇帝特许赏赐的,私自使用便会被定作以下犯上或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别说恐怕下不了葬,就连海昏国一脉可能都要一起覆灭。 所以,刘贺就命人用金板铺设了一个小型的“黄肠题凑”。 以此来满足最后的念想与遗憾,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争…… 接下来,吴良又打开了里面的棺材。 此刻,陵墓中该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才终于出现,刘贺的尸首虽未彻底变成枯骨,但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干尸。 他的腰部左方,摆放着一方白玉印章,上面刻有“刘贺”二字。 腰部右侧,则摆放着一柄青色玉具剑。 腰上则是一条白玉腰带,上面还挂着一块用来装饰的“韘(she四声)形佩”。 除此之外。 便是与尸首亲密接触的头箱、敷面、鼻塞、口含……这些都是后世考古发掘时发现过的殉葬品。 正当吴良专心查看的时候。 “轰隆隆……” 地下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又巨大的响动,连带着整个墓室都微微晃动起来,使得吴良与白菁菁都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咯嘞嘞嘞嘞……” 掀开的棺盖与椁盖也在不停的颤动,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动。 “这是怎么了?” 白菁菁紧蹙眉头,看着吴良既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妙!快走!” 却见吴良此刻已是神色大变,二话不说拉住白菁菁便向暗室的方向跑去。 “到底怎么了呀?” “灵湖吸魂……恐怕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龙柱!(4000第一更) “灵湖吸魂?!” 听到吴良的话,白菁菁一脸惊疑。 吴良此前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严密,“灵湖吸魂”的事情除了提前外出打探消息的杨万里等人,剩下的人全部一无所知,包括典韦与白菁菁在内。 吴良知道“灵湖吸魂”的可怕之处,同时也知道“灵湖吸魂”的不确定性。 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虽然提前做了许多令人不解的安排进行防范,但却一直都没有将原因说出来。 比如:命瓬人军兵士在距离此处两里之外的山顶扎营。 再比如:探墓的时候命瓬人军兵士留下四匹快马,剩下的人全部撤回山顶营地。 这样的安排与他之前盗墓时有许多不同之处,并且从表象上看起来还会浪费一些人力,就算入墓的时候外面无人把守也会增添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以至于一些兵士每天往返于海昏侯墓与山岭营地时,总觉得白白走了一些冤枉路,已经有那么一小撮人开始质疑吴良领兵的能力,怀念当初曹禀做摸金校尉的光景。 当然。 也就是私底下议论一下,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出异议。 不只因为他们是兵吴良是将,还因为吴良谦和的外表下时而显露出来的“残忍”本性。 就算杨万里被吴良“恫吓”的那一次知道的人不多,但当初在元城郊外,吴良与守墓人谈判时显露出来的“无情冷酷”,却是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的。 因此瓬人军兵士们私下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宁愿得罪曹禀,也绝对不要得罪吴良,太狠毒了。 这就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啊! 此刻,吴良不在山上,便有几个兵士闲来无事私下议论起吴良最近的决定来: “不知道吴校尉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在此处扎营,如此不但无法及时对他进行救援,每天还要跑许多冤枉路,真是瞎搞,若是曹校尉还在,一定不会这么安排。” “是啊,不过两人本来就不同,曹校尉出生士族,不但武艺高强,年幼时还读了许多兵法,而吴校尉嘛……你们知道的。” “这就是命啊,有的人就是命好,几个月就能从奴役摇身一变成为校尉……” “闭嘴!吴校尉也是你们能在背后编排的?” “不敢不敢,什长,咱们就是想不太明白吴校尉为何如此安排,你思路比咱们活泛,给咱们分析分析呗。” “这……老子怎么知道?总之你们记住,咱们瓬人军连续涨了好几回俸禄,都是拜吴校尉所赐!还有,你们上次没随军前往元城,不知道吴校尉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比曹校尉厉害多了,老子要是告诉你们,他兵不血刃就差点灭了吕布麾下一个三百人的部曲,回头又轻而易举的化解与守墓人的矛盾,不但救下四名落入守墓人之手的斥候,还叫守墓人自愿放他入墓寻宝,你们觉得他厉害不厉害?” “真的假的?” “这不是神机妙算了么?” “好像还能看透人心?”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还有,友情奉劝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得罪吴校尉,他要发起狠来,绝对不是你们承受的住的!” “……” “总之,你们几个给老子听好了,以后谁要是再敢私下扯这些淡,等到被吴校尉收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别怪老子非但不替你们说情,还主动检举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伴随着地下传来的沉闷响动,瓬人军驻扎的小山也随之微微晃动了两下,不少兵士连忙站起身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两下把我的工兵铲都晃倒了,不过现在好像又不晃了?” “是地动吧?我听说地底下住着一条大鳌鱼,时间长了,大鳌鱼就想翻一下身,只要大鳌鱼一翻身,咱们地上面便会颤动起来。” “吴校尉那边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去看看?” “忘了吴校尉的命令了么?眼下还不够6个时辰,白姑娘也没有吹口哨,不要轻举妄动,全部原地待命!” …… “典韦兄弟!” 一眨眼的功夫,吴良与白菁菁已经到了枯井之下,立刻仰起头来呼唤典韦。 “家主!” 典韦的脸应声出现在枯井上方。 “快!把我们两个拉上去,我们立刻离开此处,返回山上!” 吴良一边神色焦急的说道,一边已经给白菁菁捆好了登山结,至于他自己,等白菁菁上去以后,他拽着绳子再有典韦拉动,很轻松就能爬上去,用不着这么麻烦。 “是!” 典韦的执行力极强,得到命令向来不会问为什么,当即开始施为。 如此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将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的白菁菁拉了上去。 随后吴良也是很快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接着来不及解释,吴良又立刻一边奔向典韦已经提前牵过来的马匹,一边大声催促:“快!上马!全都上马尽快返回山上!”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一跃跳上了马背。 剩下三人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吴良神色与语气都十分焦急,也是连忙奔过来翻身上马,跟着吴良向小山的方向狂奔起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几人才略微有了一些说话的间隙。 “这……驾!驾!公子,此举究竟是为何?难道你与这位姑娘在墓中遇到了什么怪事不成?” 于吉奋力抽打着马屁股,终于勉强追上吴良,忍不住扯着嗓子一颠一颠的问道。 “驾!方才的地动你感受到了么?” 吴良一边尽全力的催促座下快马,一边回头反问。 “倒是有所感受,不过这种程度的地动,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安危吧?” 于吉不解的道。 “不然!你此前不是说过此处的风水格局乃是‘八煞黄泉’,墓主人下葬之后将会受到八煞黄泉守护,免受外界侵扰么?” 吴良当即半真半假的道,“方才地动的时候我掐指一算,算出的结果竟是凶上加凶!即是说如今‘八煞黄泉’可能已经准备发威,那忽然出现的地动便是征兆,倘若我们不尽快离开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我的占卜之术你是知道的,至今还从未出过疏漏,因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其实吴良现在回忆起之前在墓中的遭遇,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地震来临之前的征兆——那些埋葬虫! 后世研究表明,每次地震来临之前,总有一些其他方面比人类更加敏锐的动物,诸如老鼠、蛇等能够提前预知,并且会提前出逃。 甚至天朝也是早在唐朝就已经有了相关发现。 《开元占经地境》中便留下了这样的记载:“鼠聚朝廷市衢中而鸣,地方屠裂。” 而那些埋葬虫很有可能也是提前感知到了地震的到来,因此才在开墓之后仓皇出逃…… 只不过当时,吴良一心想着盗墓,忽略了这个细节罢了。 而且吴良害怕的并不是地震,历史记载此地这时候并未出现什么严重的地震,并且他们这一代地形广阔平整,真要来了地震也很难直接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他害怕的是藏在灵湖底部那无法预测的“二氧化碳”,也就是所谓的“灵湖吸魂”事件。 这次的地震虽然在地面上感觉并不算强烈,但却有极大的可能打破湖底那积压过剩的高压平衡,若是如此,那些二氧化碳气体便会像脱缰之马一样喷涌出湖面,从而再一次爆发“灵湖吸魂”事件。 不可不防! “驾!驾!驾!马儿快跑啊!” 听了吴良的话,于吉立刻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更加奋力的抽打着坐下马匹,生怕自己跑的慢了一步就命丧黄泉。 这个活了将近九十的老童子,求生欲竟比一般人强烈许多。 可真是人各有志啊。 若是让吴良作为一名童子活这么大年纪,吴良早就活腻歪了。 “驾!驾!驾!” 典韦与白菁菁也是奋力的抽打着马匹,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要被吴良与于吉给甩远了。 …… 与此同时。 “杨伯长!吴司马等人已经自墓中出来,此刻正快马加鞭向我们这边奔来!另外……下面那片湖水似乎有些异样!” 一名负责监视下面情况的兵士来到杨万里身边禀报。 “难道墓中出了事情?” 杨万里神色一紧,连忙起身来到山峰顶部向下望去。 只见吴良等四人还在下面策马狂奔,身后带起了四道极为壮观的烟尘。 海昏侯墓距离他们扎营的小山只有2里来地的路程,如今他们已经跑了一半的路程,大概最多再有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奔到山下。 从比较平缓的西侧上山的话,也是能够骑马的,只是脚程便要略慢一些了,大概还需要几分钟的功夫。 再看那灵湖…… 这一眼看过去,杨万里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此刻的灵湖,已经从一面风景秀丽的青色明镜,变成了一个……杨万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只看到湖心此刻正有一大团灰黄色的浑水正在不停的向周围扩散。 而那团浑水中心的位置,湖水已经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激起了巨大的水纹。 就好像有一头看不见的巨大怪物正在那团浑水中奋力翻腾一般。 “杨伯长,是否需要派人下去接应吴校尉?” 兵士接着又问。 “不可!吴校尉入墓之前便下了令,倘若灵湖出现异动,我们万不可轻易下山,难道你想违抗军令?” 杨万里立刻说道。 那传闻中的“灵湖吸魂”要出现了么? 想到这茬,杨万里心中自是十分紧张,但这绝不是他不派人下山的原因,也不是害怕违抗军令受到惩罚,而是无条件相信吴良的安排。 在元城郊外的广川王刘去墓中见过吴良的本事之后,杨万里已对吴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知道吴良做出的任何安排一定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是太明白缘由,但却相信吴良所做的一定都是最好的安排。 倘若自己擅作主张,便会打乱吴良的安排,到时反而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何况,如果“灵湖吸魂”真的出来,这座山距离灵湖最多只有不到3里的距离,难道就真的安全了么? “可是……” 那兵士便是当初落入守墓人手中的四名斥候之一,此刻见杨万里以军令为由拒绝派人接应吴良,还想说些什么。 “此事不必再议!来人!” 杨万里当即一抬手打断了他,叫来传令兵说道,“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随意下山,违令者军法处置!” …… 终于。 吴良等人策马赶到了山脚下。 “骑马上山!快!” 吴良此刻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接着又对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吼道,继续策动已经开始喘粗气的马匹。 于是四人继续强行策动马匹向山上奔去。 如此快要来到半山腰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忽然自灵湖方向传来。 吴良连忙回头。 却见伴随着这声巨响,一道高达几十丈的水龙柱已经自湖中拔地而起,此刻就像一条冲出水面的巨龙,“咆哮声”震天动地。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快!再快点!继续上山!再晚就来不及了!” 此刻吴良等人与湖面之间的高度差虽然已经有几十米,但因为这座小山与灵湖之间的距离太近,就算大量二氧化碳倾泻而出之后,将会因为密度较大而快速下沉,经过此处的气体层高度也不会太低。 所以,必须要在那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气体层覆盖过来之前,尽可能的登上更高的距离。 听到吴良急迫的喊声。 被湖中那震撼一幕震惊的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继续策马奔腾。 呼——! 已经起风了。 吴良等人又向山上狂奔了大概几十米的样子。 可惜白菁菁与于吉渐渐落在了后面,他们座下的马匹的体力似乎要略差一些,此刻已经不堪重负,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与吴良和典韦拉开了将近十多米的距离。 “快啊!” 吴良焦急的回头催促。 却见白菁菁与于吉座下的马匹忽然一阵僵直,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 而随之倒下的白菁菁与于吉,也是如同死尸一般,已经全然没有了反应!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根本就是在为难我杨万里!(4200第二更) 二氧化碳气体层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么?! 吴良心脏猛揪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回身救援二人,尤其是白菁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朝夕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虽然两人之间并未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白菁菁在他心中早已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伙伴。 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重要伙伴倒在自己面前,吴良怎能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能救! 目前的情况与穿越之前博物馆内镇墓兽掉落的紧急情况还有些许不同。 倘若这时候不顾一切的反身回救,只会将自己也白白搭进去,并不能救回白菁菁与于吉的性命。 而若是自己也因此陷入窒息休克的状态,白菁菁与于吉就真的再无生还可能了…… “家主,现在怎么办!” 典韦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并且通过吴良的表情注意到了他心中的纠结,因此连忙询问他的意思。 “继续跑,不要停!” 吴良眼中已经出现了些许血丝,却一咬牙回过头来,又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驱赶坐下马匹继续向山上狂奔。 “……” 典韦并未质疑吴良的决定,当即紧跟而上。 此刻距离瓬人军扎营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了百十来米,毕竟这本来就是一座大概只有150米高的小山,就算这面的山坡略微平缓一些,距离也不会太远。 座下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更加拼命的向山上狂奔。 如此十几个呼吸之后。 吴良与典韦已经可以看到瓬人军的简易军帐,而山顶上的瓬人军兵士也已经看到了吴良与典韦。 有人随之大声喊了起来:“家主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速速点燃火把!我要火把!给我火把!” 看到这些兵士,吴良奋力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吼了起来。 此刻吴良与典韦到现在依旧没有出现二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而灵湖中的水龙柱已经消失不见,虽然湖水依旧在不停的翻滚,并且湖面上已经升起了一大片白色的雾气。 但这足以说明。 灵湖底部的二氧化碳已经度过了释放高峰期,此刻正处于逐渐下降的平稳期之中。 即是说。 他和典韦二人总算没有被灵湖释放出来的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他们逃出来了! 可能就只差了一丢丢。 毕竟当白菁菁与于吉倒下的时候,与他们相距不过只有十来米的距离,那点距离只算垂直高度的话,可能也就几米。 但就是这几米,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不! 白菁菁与于吉还没有死,起码没有死透! 据吴良所知,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中毒其实是引起呼吸中枢麻痹,从而引发猝死。 这种死亡状态如果抢救及时,完全有起死回生的可能,而最佳的抢救时效则是5分钟。 只要能够在5分钟内帮助他们恢复呼吸,便可令他们起死回生,倘若超过了5分钟,身体各个器官便会陆续出现一系列的并发症,抢救过来的可能性便会变得很低。 哪怕真的命大抢救了过来,也会留下相当严重的后遗症,而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而言,出现那些严重的后遗症,也等于判了死刑! 所以现在…… 吴良看了一眼周围的树林。 刚才水龙柱出现时的动静惊动了不少飞鸟,飞鸟也飞入了这座山上的林子里,此刻正有不少飞鸟正在比他的位置更低的林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也就是说,二氧化碳气体层并没有覆盖到这个高度,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安全的环境之中,是时候反身回救了! “快点!将火把送过来!” 吴良再一次奋力大声叫道,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挂在下巴上,但他毫不在乎。 如今哪怕是一秒钟对于他而言都至关重要,在场所有瓬人军兵士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平时总是风轻云淡的校尉,这次绝对是真的急眼了。 此刻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高高鼓起,仿佛一头处于暴怒边缘的凶兽,一点即燃。 “家主,火把,火把来了!” 虽然不明白吴良大白天要点燃的火把做什么,但杨万里还是立刻带着十几支点燃的火把奔了过来。 谁都不敢问为什么,因为他们看得出来,现在谁敢多嘴……哪怕只多说一个字也一定会立刻将吴良点燃。 因此,也没有人敢问白菁菁与于吉如今身在何处。 虽然他们明明看到刚才是一行四人骑马奔到了山下,现在却只剩下了吴良与典韦两人,但也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敢问。 “多谢!” 可能是出于习惯,吴良一把夺过一支火把的同时,还是对杨万里道了一声谢,只是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和善。 “……” 就连杨万里都不敢乱接话,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灵湖吸魂”忽然出现,如今又没有见到白菁菁与于吉,而吴校尉如此模样,这二人定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扭头却见吴良一刻都没有犹豫,转身便将那只火把向山下丢去。 火把自高处向低处下落,眨眼间就落到了二十来米外的山腰上,在地上跳动了两下,而后又滚动了一段距离。 火苗也随之黯淡了一下。 但是。 它没有因此熄灭,只是略微缓了一下,便又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看来此处还没有被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安全!” 吴良精神一振,当即策动马匹有向山下奔去,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到了那支火把旁边,刚打算下面去捡。 却见身边已经有一只火把递了过来。 是典韦,他已经将杨万里带下来的火把全部拿了过来,策马跟在吴良身后,十分默契的配合接应。 尽管,他也不明白吴良要着火把到底有什么用。 其他的瓬人军兵士也是快步跟在后面,他们大部分人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却也只能默默的跟着,万一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们便能够及时帮忙。 “唰!” 第二支火把也丢了出去,同样二十来米。 依旧没有熄灭! 吴良当即继续策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火把停留下来的地方。 第三支! 第四支! 第五支! 如此接力之下,第五支火把终于落到了白菁菁与于吉不远的地方。 这支火把依旧没有完全熄灭,只是落地之后复燃起来的火苗略微变小了一些,远没有前面几支火把那么旺盛。 “那个位置火把还能继续燃烧,可见此刻并未被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可能是灵池内的二氧化碳经过短暂的大爆发之后,如今气体排放进入平稳期,气体层的厚度也下降了一些!” “不过只要火把能够燃烧的地方,氧气的含量便能满足呼吸,最多二氧化碳的含量还是略高一些,但只是短暂停留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吴良的心中快速分析着情况。 得出这个结论同时,便立刻取出“飞虎爪”,将一端死死的绑在自己身上,又将另外一端交给了典韦。 “典韦兄弟,绑好,再陪我走一趟。” 吴良语速极快的说道,接着又将链接“飞虎爪”的蚕神宝丝的中段交到杨万里手中,“杨万里,假如我与典韦不知为何瘫软在地,你和兄弟们便立刻将我们二人拖回来,明白了么!” 蚕神宝丝大约70米长,就算如此对折了一下,长度也依旧足够。 而如果不是浓度高到一定程度的二氧化碳中毒,便不至于立即猝死,哪怕已经瘫软在地,及时拖出险境,也能够很快清醒过来。 到时候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对白菁菁与于吉进行二次营救,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现在,他就是在阎王手底下抢人,每一秒钟都至关重要。 至于其他人,他们对二氧化碳没有任何了解,可能不小心中了毒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麻烦,必须亲力亲为。 “家主,你万不可亲自以身犯嫌,要不还是叫我……” 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白菁菁与于吉,杨万里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皱着脸向前一步拱手请命道。 “我只问你明不明白!” 吴良当即打断了他,头也不回只是声音沉闷的问道。 “明、明白……” 杨万里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应道。 “明白照做便是,驾!” 吴良如此说着话的同时,见典韦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拍马臀便冲了出去。 接着驻马跳下,背起白菁菁,再回身上山,所有动作都一气呵成,丝毫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如此仅仅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吴良便已经将白菁菁背了上来。 典韦依葫芦画瓢,也是已经将于吉给背了上来。 “……” 众人这才近距离看到了白菁菁与于吉的模样。 此刻两人的肤色都已经变成了鲜艳的青紫色,不但眼睛无法睁开,就连喘气的迹象也完全看不出来,怎么看都已经不像是活人。 这……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莫名其妙就…… 难怪吴校尉脸色那么难看…… “散开!都散开!全部退到20米之外,不得围着!” 吴良一边将白菁菁平放在地上,快速解开她的领口处的扣结,将脑袋略摆正使其下巴略微上扬,一边又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你照我的样子对于吉施为,快!” 直到现在,吴良还极力保持着头脑的冷静,因此不敢让典韦去对于吉施展心肺复苏术。 于吉那老胳膊老腿的,以典韦的力气只怕稍微用点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肋骨按折,那恐怕就不是救人了,而是补刀。 “是!” 一听还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杨万里连忙跑了过去,学着吴良的样子将于吉的领口解开,又将其脑袋摆正。 此刻吴良已经把“回魂香”取了出来,用指尖沾了一滴。 先在白菁菁的琼鼻下方抹了一点,又立刻来到于吉身边,将剩下的抹在于吉的鼻孔下方,顺便帮杨万里将于吉的下巴抬了抬。 “回魂香”虽然应该不能令中了二氧化碳之毒窒息的白菁菁与于吉回魂,但它那令人神识清明的刺激效果,想来应该能够对接下来他要施展的心肺复苏术起到一些辅助作用。 如此再次回到白菁菁身边。 吴良将一只手掌的掌根压在白菁菁胸口正中心的位置,又将另一只手按在前面一只手上,一边重重的压了一下,一边对杨万里说道:“照我的样子做,只用掌心发力,每次按压下去大概不到两寸的高度,频率于我保持一致,明白了么?” 说着话,吴良已经开始发力,保持每半秒中一次的频率按压。 此刻乃是生死时刻,不管按在什么地方吴良都绝对心无旁骛,实在没心思去想别的。 “明白。” 杨万里领悟能力还算可以,很快就掌握了心肺复苏术的精髓,跟着吴良极为认真的在于吉胸口按压。 如此吴良一直默数着,按压次数很快就达到了三十次。 “接下来,继续照我说的做,一样与我保持相同的频率!” 吴良停下手来,移动位置来到白菁菁头部侧面。 而后一手微微白菁菁的颈部抬起一些,另外一只手捏住白菁菁的琼鼻,正常吸了口气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大嘴将白菁菁嘴唇完全覆盖了起来,一口气吹了进去。 “呃?!” 看到这一幕,杨万里瞬间愣住,一脸为难之色。 与吴良截然不同,摆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张牙齿泛黄、甚至牙缝中透着黑色牙垢的老嘴,甚至他还能看到一个略微靠后的黑色牙洞中还藏着一小块无法名状的食物残渣,那好像是半粒粟米吧? 印象中,粟米好像是昨晚吃的,今日清晨吃的应该是饼来着…… 我敬爱的吴校尉啊,不是我杨万里没有觉悟,但请你过来看看这张嘴……你这不是在为难我杨万里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命关天,还不照做!” 吴良又给白菁菁做完了第二次人工呼吸,抬头却见杨万里还在苦着一张脸愣神,当即催促道。 “是!” 杨万里还能说些什么,只得双眼一闭,强行压下不停翻滚的呕吐之意,皱着脸视死如归的俯下身子,对着于吉那张大嘴开始吹气。 而另外一边。 吴良已经立刻开始了第二轮胸外按压。 又是三十次过后。 吴良再次俯下身子吹气,结果才刚吹了一口气进去。 “嘤……” 嘴下终于传来一声轻吟,只见白菁菁那狭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一双美眸随之慢慢睁开…… 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 第一百五十章 老夫不纯洁了(第一更) ?! 这一瞬间,白菁菁的美眸蓦然睁大。 虽然才刚刚转醒,脑子里面依旧混沌一片,但她却很明白自己到底在遭遇什么,一只手已经条件反射般的抬了起来…… 嗯? 有过之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的教训,白菁菁才刚有一丝动静,吴良便立刻目露凶光,一眼瞪回去的同时,还牙齿微微用力咬了一下白菁菁的唇瓣。 “嘤!” 不知是吃痛反应了过来,还是想起了当初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的遭遇,又或是回忆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这声轻吟,白菁菁那只已经抬起的手最终没有落在吴良身上。 而是在半空停留了一阵,紧绷的手指逐渐松弛下来,有些无所适从的弯曲了两下,又慢慢的,慢慢的重新放了原处。 “太好了!菁菁姑娘,你总算活过来了!” 吴良趁势一把将白菁菁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子,一边悉心感受怀中的几团柔软,一边喜不自胜的嚷嚷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你是知道的,我最舍不得你死了!” “……” 白菁菁顿时又被他这挺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些感动,这夹杂着哭腔的喊声听起来确实有几分真情,只有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才能如此动容。 但还没来得及感动,白菁菁就又觉察到了那么点不对劲了。 这个无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 “吴有才。” 白菁菁面色微寒、语气冰冷的唤道。 “菁菁姑娘,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吴良重重的点头的同时,双臂拥得更紧了一些,几乎令白菁菁喘不过气来,重点是白菁菁的胳膊,绝对不能让她腾出手来。 “你又一次救了我,我很感谢你。” 白菁菁语气生硬的道,“但现在,你敢不敢先将我放开!” “不敢!我怕!我怕一松开手,你我便是天人两隔,请菁菁姑娘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你可是我的专属随珠人,我不能失去你啊!” 吴良饱含感情的说道,用力过猛,哭腔竟又出来了。 “你!你这人怎能如此无赖!” 白菁菁用力挣扎起来,无奈吴良拥得太紧,她的力气到底还是小了一些,不但无法挣脱,反倒让吴良占了更多的便宜,只得咬牙切齿的骂道。 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这次竟没有上次那般羞愤,眼眶也并未红起来。 只是特别想将这个厚颜无耻的无赖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好叫这个无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菁菁姑娘……” 吴良忽然又语气轻柔的道。 “你又要如何?” 白菁菁没好气的道。 “我刚才在想,你要是再昏死几次,你我二人是不是就能原地洞房了?” 吴良问道。 “吴有才,你立即放开我!” 白菁菁当时俏脸就红了一大片,眸子里瞬间窜出火来,再一次奋力挣扎起来。 “嘿嘿,开个玩笑而已嘛,怎么还真恼了呢,如今菁菁姑娘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正是应该庆祝的时候,不许恼哦我与你说,不吉利的!” 口中虽然说着骚话,但吴良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推人围观,而于吉此刻也还生死未卜,便借势放开白菁菁立刻一个闪身跳到了一边。 好在白菁菁并没有与他追打的意思,只是红着一张俏脸咬牙切齿的剜了他一眼。 吴良又来到了于吉与杨万里旁边。 刚才白菁菁醒过来的时候,杨万里还一直在对于吉施展刚学来的心肺复苏术,此刻已经到了第三轮。 “白菁菁已经醒了过来,于吉还未苏醒,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体质差些,还是因为杨万里的心肺复苏术不够标准?” 吴良知道时间不能拖得太久,原本还想要不要亲自施为。 但刚刚过来,就看到了于吉那张令人心生惧意的老嘴…… 于是。 “万里兄弟,再加把劲,你一定可以的。” 吴良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以兹同情,心想要不我还是只做胸外按压吧,反正人工呼吸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换谁都一样。 “呕!” 杨万里正以一种如丧考妣的心情为于吉做人工呼吸,感受到吴良手上传递而来的“同情”,略微睁了下眼睛,然后就险些没忍住一口吐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呃……” 伴随着一声老迈的叹息,于吉的身子微微颤了两下,也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 “呕!” “呕!” …… 几个时辰后。 “你救了老夫,老夫自然谢你,便是将这条老命还你也是可以的。” 于吉依旧揪着杨万里不放,神色严肃的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一心向道,守身如玉近九十年,倘若因为此事失了元气,以致无法求得道果,老夫定要与你说个一二,你必须负全责!” “你就直说吧,你究竟想怎样?” 杨万里皱着脸一脸无奈的苦笑,他就不明白了,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想法,敢情老子历经“千辛万苦”救人还救出错来了么? 负责? 负什么责? 难道老子还能迎娶你、给你养老送终不成? 要说这事要怪也怪吴校尉,这种事交给谁不行,为啥偏偏就选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哼!老夫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于吉撇了撇老嘴,一脸不满的道。 “呕!” 看到这张老嘴,杨万里便忍不住又干呕了一下,连忙跑到吴良身边求救,“家主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一会我准得从这山上跳下去自我了断。” “老先生,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你不必有所担心。” 吴良终于将于吉拦了下来,笑呵呵的道,“我再解释一遍,杨万里只是在救你的时候,口对口为你渡了一些阳气,并不会因此害你破身失了元气,不会影响到求得道果。” “公子有所不知啊,此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算老夫并未因此破身,也已经不纯洁了,是只怕要遭天道嫌弃。” 于吉依旧振振有词的道。 “不纯洁了……” 对于于吉的这个用词,吴良竟无言以对。 如此沉默了片刻,只得对杨万里挥了挥手,将其支开道:“杨万里,你去将兄弟们召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准备尝试一下,下山进入墓中搬运物品。”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奇的火浣布!(4200第二更) 此前,吴良最担心的便是“灵湖吸魂”事件。 甚至还一度想过能否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使用人力刺激“灵湖吸魂”事件提前爆发,如此便可保证盗墓的过程中不会因此发生意外。 只可惜,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而如今,灵湖湖底的大量二氧化碳已经爆发了出来,接下来便会进入长达几十年的贤者状态,这个担忧对于瓬人军来说已经不再是问题。 所以海昏侯墓的发掘工作,已经可以正式进入全力收尾阶段。 不过如今“灵湖吸魂”才结束几个时辰,下山的过程中仍需多加小心。 尤其是进入海昏侯墓的时候,更应该在小心上再加一重小心,毕竟越是地势低的地方,就越容易沉积二氧化碳,更何况墓中的通风条件还要比外面略差一些。 于是。 不多时杨万里便将瓬人军兵士都召集了过来。 吴良命兵士们再次点燃火把,一边测试着山下的空气状况,一边小心谨慎的向山下行去。 如此刚刚来到白菁菁与于吉猝死的山腰之下的时候,看到的可怕景象便已经将直到如今还不明真相的瓬人军兵士们震惊了: “这是……?” “为何遍地都是死去的飞鸟?” “林中的动物为何也都莫名死了,你们看,那边树下还有几只死掉的松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此时,瓬人军兵士们才终于隐约觉察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仿佛忽然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出现,将这一带所有……活物的生命都瞬间带走了,这其中就包括白菁菁与于吉。 若非吴良及时出手相救,他们二人的下场一定也会与这些鸟类和动物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毕竟,他们刚刚才经过白菁菁与于吉留在原地的两匹快马。 白菁菁与于吉此刻虽然活蹦乱跳的,但那两匹快马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 想到这些,几乎所有的兵士自是有些胆寒,全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吴良,但又没人敢用正眼去看,就像入庙参拜神像时一样敬畏。 此刻吴良在他们心中仿佛拥有凡人只能仰望的神力。 那神力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绝非他们这些凡人能够企及,只有用敬畏之心去看待。 不过还是有几名压不住好奇心的军官偷偷凑到了比较好说话的杨万里身边,压低了声音偷偷打听:“哎哎哎杨伯长,除了典韦,这里就你与吴校尉最为熟识,你给透个风儿呗,咱们吴校尉是不是压根就不是凡人?” “你们怎么看出来?” 杨万里也是捏着嗓子鬼鬼祟祟的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看着满地的禽兽尸体,此处不久之前定是遭了天谴,吴校尉叫咱们躲在山上才躲过一劫,你说这不神了么?” 一名军官神色夸张的道,“若是凡人,怎么会预知天谴,又怎么能够算出不会遭受天谴的地点,提前指点我们躲过一劫?” “嗯……你倒是有些头脑。” 杨万里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若是凡人又怎能叫人起死回生?这分明是仙术!” 又一名军官接着补充道,“我们几人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那白姑娘与老道士被背上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没了气息,三魂七魄肯定早就消散了,可咱们吴校尉略施一番神通,便硬是将这二人的魂魄又给招了回来,如此才使得那二人起死回生,这是凡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杨万里接着点头,一脸“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的表情。 “还有还有!” 又有人积极发言道,“杨伯长,你还记得你方才救那个老道士时的事情么?当时那老道士确实是死的透透的了吧?” “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此事!不过……当时他鼻息全无,脉搏全无,绝对已是一具死尸……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万里微微皱眉问道。 “当时杨伯长对那老道士施为了半天,那老道士都不曾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迹象。” 此人又眨着眼睛一脸夸张的对几人说道,“后来,直到吴校尉来到杨伯长身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杨伯长的肩膀,那老道士立刻便醒了过来,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因为吴校尉拍杨伯长肩膀的时候,将神通通过杨伯长的身体灌入了老道士体内,才令其立刻起死回生的么?”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一听这话,杨万里当即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一副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模样,“我就说嘛,以我这肉体凡胎,哪有本事令那老道士起死回生,这分明是吴校尉的功劳,他只是不愿当众展示神通罢了!” 所以,那老道士若要找人负责,也不应该找我负责才对! 我当时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个载体而已! 真正能对老道士负责的,必须是身怀神通的吴校尉,倘若一会那老道士再来缠我,我便如此对他言说! 杨万里之前不住的点头认可几名军官,可不是装出来的糊弄他们的。 作为一名东汉末年土著,杨万里与这些兵士的世界观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只是提前知道了“灵湖吸魂”的传闻。 至于“灵魂吸魂”何时出现? 又要如何应对或是在什么地方才能避开这无法预知的天谴,他也是完全一无所知,只是一直在遵循吴良的命令行事。 所以,在他眼中,吴良也是根本不是凡人,完全不需要这些人来帮助他迪化。 “杨伯长,你实话告诉我们。” 几名军官点头称是了半天,随后又一齐看向杨万里,神色郑重的问道,“当时吴校尉拍你肩膀,神通自你体内经过的时候,你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想知道神通过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 杨万里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听几名军官这么一说,似乎顿时便有了感觉,而且越琢磨越有感觉。 “有!那肯定是有的!” 杨万里仔细回忆着,尽可能将自己“回忆”出来的神奇感觉描述给几名眼巴巴望着他的军官,“当时,我就觉得有一阵暖流自我的肩膀流入体内,那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然后,我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快了不少,身上都开始发热,忍不住想打寒战……” “最后,那股暖流终于在我身上过了一遍,然后‘咻’的一声滑进了老道士嘴里,我当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了,我没什么文化,也说不了多详细,反正差不离就是这样,下回要是再有这种好事,你们主动请缨试一试就知道了,保管叫你们爽上天。” ……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已经来到挖开的海昏侯墓入口。 站在此处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灵湖内的情况,此时湖中已经飘起了大片的死鱼死虾。 一部分死鱼死虾已经被水浪推到了岸上,还有一部分堆在靠近湖岸边上的湖水中,叠起了厚厚的一层…… “灵湖吸魂”对于湖中的生物来说,无疑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都是上天的赏赐,现在我宣布一个好消息,最近几天兄弟们顿顿都只肉吃,不管是湖里游的、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大伙敞开肚子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吃什么,吃到饱,吃到吐为止!” 吴良果断宣布了一条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这些动物都是二氧化碳中毒而死,本身并没有什么毒性,完全不影响食用,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多了不好储存,所以腐烂之前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哦!!!” 一听这话,瓬人军兵士自是精神振奋,齐声喊好。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办正事,把咱们的大公鸡请出来,进墓为我们驱邪。” 吴良笑呵呵的道。 海昏侯墓此前已经探完,此刻需要担心的只有墓中的二氧化碳是否超标,因此通风与测试空气的过程也可以简化许多。 将大公鸡赶在前面,剩下的人手持火把跟后面,只要不出现异常那便说明刚才涌入墓中的二氧化碳也散的差不多了,并不会再有问题。 如此在大公鸡与吴良的带领下。 在海昏侯墓中探了一圈,瓬人军正式进入海昏侯墓开始作业。 当然。 首先搬运的肯定是吴良此前已经看好的《齐史》与《论语·知道》两套竹简。 吴良亲自指挥兵士将这两套竹简原封不动的捆好,一卷不少的搬出去妥善进行保存。 至于主椁室西侧墓室中的黄金,便交给典韦与杨万里监督搬运,还是此前在梁孝王墓的套路,每块金子都刻上编号记录在册,确保万无一失。 在搬运黄金的过程中,吴良则再一次回到了主椁室。 之前开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之后,吴良虽然已经看过棺材里面的遗体与殉葬品,但因为地震忽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更加仔细的查看,更未将棺椁复原便带着白菁菁夺路而逃,因此还需做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 重新来到棺椁之前,吴良探头向棺内望去。 “灵湖吸魂”并未对海昏侯刘贺的尸首以及墓中的殉葬品造成任何影响,吴良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次静下心来查看,倒也并未发现什么值得“保护”起来的东西,如此也就能够安心的将棺椁复原了。 吴良最后又看了一眼,便准备叫随行的几名兵士干活。 但也正是这一眼。 “等一下!” 棺材之内竟又有一个极不容易发现的细节吸引到了吴良的注意。 海昏侯刘贺下葬时虽然已经丧失了使用黄肠题凑与玉衣的资格,但他陪葬的资产却是十分丰厚,放在任何时代都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可令人疑惑的是,垫在刘贺尸首下面的那一大块棺材内衬,看起来却与他的身份与殉葬品极不相称。 那似乎……是一大块粗糙而又廉价的麻布? 这个差点忽略掉的细节,令吴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就好像一个穿戴十分考究的富商,全身上下都是极为昂贵的定制套装,偏偏脚上却穿了一双几十块钱的双星球鞋一样。 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吴良觉得,这应该不是疏忽。 因为以海昏侯刘贺的身份,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家人平时都不太可能会穿用麻布,因此在流行厚葬的西汉,下葬的时候出现这种疏忽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那么。 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玩意儿可能不是普通的麻布,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麻布!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伸手进去,将这块麻布的一角掀起来用手指捻了捻。 好像确实不是普通的麻布! 这种布虽然像麻布一样粗糙,但是分量要比麻布更轻一些,并且质感也略有不同……吴良现在穿的就是麻布衣裳,就地比较一下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那这到底是什么布?” 吴良心中更加疑惑。 于是立刻拔出插在腰后的匕首,从这块布上割下了极小的一角。 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无法辨别出那些花里胡哨的极为细小的布料类别,但是却知道一种能够分辨布料原材料的笨方法。 火烧。 用火去烧布料或是线头,便可以通过其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冒出来的烟,以及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来大概分辨布料的原材料。 现在的布料可没有后世那些花里胡哨的类型,一旦辨别出原材料类型,基本上也就能够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布了。 结果这一烧不要紧。 竟又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这一小块已经有些泛黄的布头非但没有在火把的焚烧之下被点燃,反倒像是变魔术一般顷刻之间变成了极为纯净的雪白色? “这是?!” 吴良顿时愣住。 这玩意儿难道是传说中的——火浣布?! 天朝古代许多历史文献中都记载了“火浣布”的存在。 《山海经》是这样说的:传说昆仑山有一座环绕着炎火的大山,这座大山中生长着一种比牛还大的老鼠,千斤重,两尺长,毛细的像蚕丝。 这老鼠就住在山火之中,处于火中时便浑身通红,一出到外面就变成雪白,等它离开火时,若是立刻用水去泼,这种老鼠沾到水就会死去,如果把它的毛织布做成衣服,永远不用洗涤,脏了的时候只要拿到火里面烧一烧,就会立刻像新的一样洁白,于是人们称之为“火浣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于吉入伙!(4000第一更) 甚至西汉年间,还有西域小国向大汉朝廷进贡过“火浣布”。 不过那次进贡的火浣布很快就不知去向,以至于到了魏晋初期,曹丕还在自己所著的《典论》中公开表示火浣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些人以讹传讹的产物罢了。 而据吴良所知,这玩意儿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后世已经变成了一种极为常见的工业材料。 它的学名叫做“石棉布”。 石棉布采用一种叫做石棉纤维的天然矿物质纤维制作而成,不但具有不燃性,灼烧可以去除布上污垢,同时还兼具防腐、耐酸、耐碱的特性。 这些特性,使得石棉布在后世拥有极为广泛的用途。 但像《山海经》中说的那样,将其当做日常衣物来穿,却是极为少见的事情。 最多也只是将其制作成为特定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消防防火服使用,并且还不能纯粹使用石棉布,尚需进行一系列的特殊工艺。 只因石棉纤维本身就对身体有害。 在开采、生产以及制作的过程中它会产生许多粉尘,这种粉尘很容易引发皮肤癌与肺癌。 除此之外,石棉纤维本身纤细脆硬,是一种非常容易折断的纤维,就算经过处理也依旧改变不了这种特质,人类的皮肤又非常脆弱,若是穿上石棉纤维制作而成的衣物,便会有许多细小的纤维刺入皮肤,并且折断留在里面…… 吴良小的时候便有淘气拿“石棉瓦”当玩具的悲惨经历。 当时玩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等回家之后全身上下只要是接触过“石棉瓦”的皮肤又痛又痒甚至肿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那酸爽……不提也罢。 “火浣布”就是“石棉布”这种说法。 其实并非吴良自己的推断,而是经过了从古到今许多代人的验证。 早在元代的时候,天朝在石棉纤维的开采、石棉布的织制和清洁方面已具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平。 并且国外的《马可波罗行纪》中,也提到了“火浣布”的由来。 说是在西域沙漠的边缘,地处西北方和北方之间,面积有十六天的行程,此地境内有许多繁华的城镇村郭,在这些城镇村郭北面有一座山,山中蕴含着一种神奇的矿脉,当地人用这种矿来炼制“火鼠”,这种“火鼠”是当地人的叫法,并不是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动物,而是开采自地下的一种东西。 破案了! 这可能才是《山海经》有关“火浣布”中“大火鼠”说法的由来。 虽然确实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火浣布是真实存在的,就是用矿物纤维编织而成,也就是我们后世常见的“石棉布”。 现在想想。 海昏侯刘贺好歹也是做了27天皇帝的人,能够将西域小国进贡给大汉朝廷的“火浣布”占为己有,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才导致“火浣布”在天朝消失了几百年? 以至于未来的魏文帝曹丕都认为“火浣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种以讹传讹的产物? “emmm……收了。” 想着这些,吴良立刻决定将“火浣布”取走,以备不时之需。 用它来制作日常穿着的衣物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给自己上刑,他又没有m倾向。 不过以后盗墓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极端环境,尤其遭遇烈火的时候,倒也可以暂时将火浣布披在身上抵挡一番。 或者,还可以当防火材料制作一些比较实用的小工具,给自己与瓬人军使用。 至于海昏侯刘贺,他和整个海昏侯墓很快就要与水进行亲密接触,自是完全用不上这种防火材料,没必要给他留下。 主要是以吴良的能力,虽然很清楚“火浣布”应该怎么制作,并且这时的工艺也能够实现,但在没有找到矿脉的情况下,也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反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得出来…… …… 将那几部古籍与火浣布收拾好后,再命人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重新盖好。 又嘱咐典韦与杨万里继续监督搬运黄金,吴良就率先返回了山上的营帐,除了等到搬运结束之后对海昏侯墓进行回填,并根据实际情况设置一些小小的防盗措施,这里基本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这次大老远跑来发掘海昏侯墓,收益也是颇为可观。 那批黄金与虫蜡就不说了,对他自己而言更有价值的反而是后世已经彻底失传的《齐史》与《论语·知道篇》。 还有三足鳖、失魂香、回魂香、火浣布…… 哦对了,还有“妖道”于吉。 这个家伙虽然别的不行,但堪舆之术还是有那么点玄乎的。 甚至这次“灵湖吸魂”事件的出现,吴良都有点怀疑与于吉所说的“八煞黄泉”确实有那么点关联。 毕竟,“灵湖吸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开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之后出现。 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的叫人没办法不去多想。 再者说来,“灵湖吸魂”与“八煞黄泉”说起来都是大自然的奇妙产物,两个大自然的奇妙产物在一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貌似也有那么点说得过去。 哦对了,还有! 另外一个收获就是,他又上了白菁菁的二垒。 emmm…… 距离三垒与本垒打貌似已经越来越近了呢。 说起来。 似乎又在统计收益的时候混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管怎样。 这次最大的收获依旧是后世早已失传的《齐史》,它的发现不但能够令吴良更加全面的了解到秦朝焚书坑儒以前的齐国历史,还有可能为自己找到更多需要“保护”起来的陵墓! 可惜现在的环境太乱,不便整理古籍,否则吴良现在就要开始看书了。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无赖了……” 坐在不远处总是装作不经意用余光扫到吴良的白菁菁心中不由腹诽起来。 吴良的很多行为在她眼中都有些十分矛盾。 一个唯利是图的盗墓贼,进入墓中见到那些名贵的玉器与大量的黄金竟没什么反应,反而时常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面露惊喜之色。 你看他现在,就一直绕着那一堆不值钱的破竹简摩拳擦掌,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的模样。 拜托你可是个盗墓贼啊,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与身份,最起码不要表现的那么视金玉如粪土好么? 还有。 明明是一个狡猾无耻的无赖,却在明知暗藏凶险的情况下,将手下的兵士全部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自己身先士卒。 狡猾无耻的人不是应该躲在后面,送命叫别人上,领功的时候自己才跳出来么? 最重要的是。 白菁菁此刻也不明白吴良究竟将自己当做了什么人? 她已经听说了自己昏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样一个总以欺辱自己为乐的无赖,居然在自己昏死过去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几乎发狂吓得兵士们大气都不敢出,还毅然冒险重回险境去救自己。 可当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个家伙瞬间便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继续想方设法的占自己便宜…… 想到这些。 白菁菁不自觉的抬起手来,玉指轻轻抚过粉唇。 这里现在还感觉有些发烫,也不知这个家伙在救自己的时候,又用了什么神通。 “无赖!” 白菁菁轻哼了一声侧过脸去,索性不再去看吴良,但心里却仍在思索吴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无赖! …… 几个时辰后。 海昏侯墓中的黄金已经全部被搬上了山。 吴良又下山一趟,亲自指挥兵士们开展陵墓回填工作,顺便还叫人在陵墓与灵湖之间挖出了一条很深的沟渠。 他打算水淹海昏侯墓。 后世海昏侯墓正是因为被水完全淹没,才将诸多文物完好的保存到了下来,并且断绝了许多贼盗墓的想法。 所以现在,吴良打算提前将海昏侯墓淹没。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海昏侯墓距离灵湖这么近,正好可以将灵湖中的湖水利用起来。 并且因为海昏侯墓有正门与枯井两个入口,两个入口又一高一低,并不像普通的封闭陵墓,很容易便能够令湖水灌入其中并且将其填满,而不会因为空气无法排出造成一半是水一半是空气的墓室环境。 那种半水半空气的环境可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只会加速文物的氧化侵蚀。 当然,墓还是要封的,只要有水能够流进去即可,否则里面的一些能够漂浮在水上的文物便有可能随水飘出。 最后再将起排气作用的枯井填埋起来,而灵湖的水位又比藏于地下的海昏侯墓高出不少,一个完全被水淹没的密闭陵墓便完成了。 这个工程自然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 不过吴良并不着急。 这几天刚好叫瓬人军兵士好好吃上几天上天赏赐的肉食。 顺便还得派人前往附近的城镇再购置一些马匹与马车,用来搬运这次收获的黄金与虫蜡,这也需要几天时间。 看到瓬人军正在做的事情。 一直都以为吴良是来祭祖迁坟的于吉终于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皱着一张老脸来到吴良身边询问:“公子,老夫虽不及公子手眼通天,但请恕老夫直言,公子可不像是来祭祖迁坟的。” 这不明摆着的么? 即是祭祖迁坟,祖宗的尸首可还在坟里面放着呢,这是迁了个寂寞? “那么老先生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吴良早就知道一定会败露,也并未觉得意外,只是笑呵呵的反问。 “不好说,说是盗墓吧,公子又并未将墓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可说不是盗墓吧,公子还是取了其中的黄金……因此老夫竟有些看不懂公子的真实目的了。” 于吉想了想,说道。 也不知是心里真这么想,还是故意给自己留了一些余地,免得吴良认为被发现了秘密,产生将他杀人灭口的想法。 哪知听了这话,吴良却忽然变得坦率起来,又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道:“不瞒老先生,我们就是前来盗墓的盗墓贼,还要多谢老先生此前为我施展堪舆之术点出墓穴位置。” “请公子放心,老夫的嘴一向很紧,绝不会出去乱说。” 于吉显然没有料到吴良竟如此坦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当即表态道。 “我既然敢说出来,便不担心老先生说出去。” 吴良又笑着道,“不过却要暂时委屈一下老先生,待我们安全返程之后,自然不会为难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其实他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于吉。 当然,并非是要将他灭口,而是想将他收入瓬人军为己所用,他的堪舆之术实在是太实用了,这样的稀缺人才决不能轻易放过。 “老夫有的选么?” 于吉问道。 “没有。” 吴良更加坦率的摇头。 “哈哈哈,恰好老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公子既能占卜天命,又可预测吉凶,更能令人起死或生,这桩桩件件皆是老夫亲眼所见,公子定是初得道果之人,老夫一心向道,能受公子指点便是天大的造化,如何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于吉却忽然笑了起来,老眼之中划过一抹狡黠,行礼道,“若公子不弃,老夫愿在公子这里讨口饭吃,日后亦可随时向公子讨教,如此……公子自可不必再忧心老夫出去乱说。” 威胁! 这虽然不是赤果果的威胁,却也是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的威胁。 原来这只老狐狸根本就不是来试探吴良的,他恐怕早已猜出吴良来此的目的,只是想以此为“威胁”入伙瓬人军。 至于目的。 自然是见过了吴良的神通之后,已经坚信他是身怀道果的人……想要学习他的那些更加厉害的方术。 否则,这是老狐狸心眼也是不少。 又怎会傻到特意跑到吴良面前当面询问,而不是找个机会偷偷溜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但这却也正中了吴良下怀。 一只老狐狸与一只小狐狸各怀心思。 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一个各自满意的共识! 现在。 吴良已经在想该把哪枚戒指交给于吉,才最为合适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巾军余党(第二更)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可以再略微观察一下于吉的真实能力与动机,到时再做出定夺。 而这一次杨万里的表现倒是颇令吴良满意,打探消息方面是一把好手,执行力方面也是颇为不错,今后能够当做心腹放心使用。 于是。 “老先生都不嫌我这条船破,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吴良笑呵呵的道,“不过丑话还需说在头里,我这条船可不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的,老先生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公子此前肯出言提点老夫,这次又救了老夫性命,只怕早就已经将老夫当做了船上的人,如今又何必欲擒故纵呢?” 于吉也是勾起嘴角笑道。 “哈哈哈……” 说到这里,两人忽然相视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接下来一切便进入了正轨。 等待几天之后,海昏侯墓的收尾工作已经圆满完成,杨万里也从豫章郡购置回了足够马匹与马车。 瓬人军兵士将此行所得全部装车之后。 一行人再一次假扮成了北迁家族,沿着来时的路向兖州方向行进。 如此行了半月之后。 吴良预估了一下时间。 来时因为对路线不是很熟悉,又没什么负担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用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到达豫章郡。 如今返程虽然多带了不少东西,但却有足够的马匹与马车助力,行进速度反倒快了不少。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有半个月左右的功夫便能够返回鄄城。 如此算起来到达鄄城的时候,刚好能够赶上过春节。 不过汉朝还没有“春节”这种说法,这时过年叫做“过三朝”。 很多后世的习俗便是自这时而起,项目大概包括扫灰、祭天、祭祖、拜年等等,像他这样的一家之主,还要给小辈准备一些“压岁钱”。 不过这时的“压岁钱”给的可不是真钱。 而是一些铸有吉祥话的纪念铜币,主要图个吉利,不像后世连给“压岁钱”都成了一种攀比与讨好领导的手段,意义都已经扭曲了。 “这次回去,就趁着过年给已经成年的‘美人’们行了笄礼吧,也让‘美人’们高兴高兴,在我这里找到家的感觉。” 坐在马车上,吴良计划着回去之后的事情。 说起来,过完了年距离鲍柔完全成年也就没几天了…… emmm……想想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有才,你这次带回了这么多黄金,必定又立下了大功,回去之后打算叫曹孟德如何赏赐于你?” 白菁菁的小脑瓜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个不应该她去考虑的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良回过神来,抬头问道。 “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回答也没所谓。” 白菁菁侧过脑袋,看着马车外面逐渐向后移动的风景淡淡说道。 这辆马车由典韦驾驭,车内只坐了吴良与白菁菁二人,说些什么也不怕不想干的人听到。 “功劳立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吴良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不过说起赏赐来,我的官职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再升了,其他的赏赐也都已经赏过,曹老板恐怕也会因此事为难吧,所以我决定借此机会为瓬人军的兄弟们争取一些福利,一来不会让曹老板觉得亏欠于我,二来还可叫曹老板觉得我是在为他笼络了人心,如此这件事才能圆满。” “曹孟德要是知道你这么为他着想,一定会十分感动。” 白菁菁斜了他一眼,有些鄙夷的说道。 溜须拍马到这种水平,也是世间少见的了,反正白菁菁此前从未见过这么鸡贼的人。 吴良只是淡然一笑,接着又很是跳跃的说道:“然后,我要向曹老板申请调回陈留,与曹老板以及曹老板的家眷走的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能保持距离还是保持距离吧,再说,我在陈留的那套宅子那么大,住起来更舒服。” “有多大?” 白菁菁下意识的问道。 “起码比现在在鄄城的宅子大了三倍,而且我还亲手在宅子里种下了一些花草,现在应该已经冻死了,不过等过完了三朝,应该还会重新发芽。” 吴良嘿嘿笑道,“说起来三朝来,菁菁姑娘,你离家已经有些时日,如今是否想家?” “虽然会想,但作为随珠人,随侯珠比家更重要。” 白菁菁的眸子略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有些自我安慰的道。 “说的也是,其实除了随侯珠,我身上还有两颗珠子,菁菁姑娘若是将这两颗珠子也一起守护起来,亦可缓解一些思家之情。” 吴良骚骚一笑,笑得像一只大尾巴狼。 “无赖!” 没想到这次白菁菁竟听懂了,当即俏脸微红啐了一口,将目光扭向别处不再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 “敌袭!敌袭!” “有歹人拦路!” “准备战斗!” 原本默默赶路的瓬人军忽然乱了起来,马车外随之传来纷乱的马蹄声,还有许多人吆喝的声音,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紧接着杨万里已经奔了过来,站在马车外大声报告:“家主,不好啦!一伙马贼将我们拦了下来,恐怕来者不善!” “有多少人?” 吴良已经出了马车,一边放眼张望一边问道。 “目测大概有三百余人,暂未搞清是谁的部曲,我这就去与他们领头的搭话!” 杨万里又连忙拱手说道。 “不必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吴良站在马车上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 拦下他们的这伙人并未亮旗,不过看他们那十分凌乱的穿着与装备,以及布阵情况,应该也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反倒像是一群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不过人数确实超过了三百。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打起来的话,只有一百来人的瓬人军未必能够讨得便宜,而且如今瓬人军携带物资不少,跑也是肯定跑不掉的。 如此来到阵前,吴良笑呵呵的拱手对骑在马上的领头人施了一礼,笑呵呵的道:“这位将军,我等北上投奔亲戚路过宝地,不慎扰了将军清净,这里给将军赔不是了,可否请将军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 马上这个领头人虽身子比较魁梧,却生了一对极不协调的三角眼。 见吴良上来搭话,此人当即亮了亮手中大刀,瞄着瓬人军守护起来的十几辆马车,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肯放你们过去,但我这群兄弟却未必肯!” “好说好说,我倒愿与将军结个善缘,只是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吴良继续笑呵呵的套话。 “少废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那领头人当即瞪起一对三角眼,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头巾喝道,“你若想全身而退,便留下那些马车与马匹,速速带人离去,本渠帅不为难你便是,或许待日后天下大吉时,本渠帅还可为你记下一功,如若不然……哼!” 我去? 竟是黄巾军余党? 吴良顿时一愣,要不是这个领头人把话说的足够明白,他还真没看出那块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头巾竟是黄色。 如此想着,吴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刚从马车上露出头来的于吉一眼。 老先生,这些可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啊。 不出来见上一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吞把刀给这位将军瞧瞧(第一更) “来来来,老先生,到前面来。” 见于吉看了一眼情况之后似乎又想缩回马车,吴良果断冲他招了招手。 “……” 于吉那张老脸立刻皱了起来。 不过却也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又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冲吴良拱手道,“公子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介绍个熟人给你认识。” 吴良笑呵呵的指了指骑在骏马上的三角眼领头人,“你猜他是谁?” “这……老夫不知。” 于吉摇了摇头。 “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见吴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非但没有立刻缴械投降,反倒将一个老的几乎半个身子进了棺材的老头叫过来打起了哑谜,那三角眼领头人自是面露不悦之色,大声喝道。 “嗯?!” 典韦可一点不惯着他。 一见此人竟敢对吴良大呼小叫。 典韦立刻向前一步怒目而视,两柄工兵铲架在面前,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得那三角眼领头人座下马匹都不自觉的嘶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原本典韦的兵器是两柄大刀,当然不是什么好兵器,只是普通兵士配备的一般刀具。 而历史上记载,他的兵器则是一对重大八十斤的双戟。 那时他已经是曹老板的贴身都尉,想来这双戟应该是曹老板后来才赏赐给他的。 如今换成了双工兵铲,虽然看起来略微有那么点违和,但要知道吴良的工兵铲可也是用精铁打造而成,虽不敢说有多锋利,但坚韧程度也是堪比许多武将才有资格使用的兵器。 因此吴良丝毫不怀疑,倘若这三角眼领头人敢轻举妄动,典韦便能立刻强冲进去将这个家伙的脑袋铲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并不是吴良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倒不是舍不得弄死这个三角眼领头人,也不是怜惜那些黄巾军兵士,他是在为自己与瓬人军考虑…… 如今敌军是瓬人军的三倍有余,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孰胜孰负还是有着不小的不确定性。 就算最终瓬人军能够获胜,只怕也是惨胜。 到了那时,除了要处理阵亡兵士的尸首,还要救治受伤的兵士,如此一来恐怕就没有人手继续搬运此行盗墓的收获赶路了,只能放飞信鸽向鄄城求援,事情同样会变得麻烦许多…… “你想怎样?莫非还想反抗于我不成?!” 三角眼领头人被典韦惊了马匹,心中也是略有些虚。 不过看了一眼身后的众多人马之后,他便又瞬间来了底气,当即将手中大刀指向典韦,瞪着眼睛质问道。 “哎呀,稍安勿躁,和气生财。” 吴良适时出来做起了和事佬,又冲那三角眼领头人拱了下手,笑盈盈的道,“这位将军,我叫这位老先生过来,主要是想为将军引荐一番,免得咱们互相生出误会,自家人与自家人打起来可就不好了。” “自家人?” 那三角眼领头人顿时面露狐疑之色。 “将军可知这位老先生是谁?” 吴良又笑着问道。 “他不认识我,我又如何认识他?” 三角眼领头人看了于吉一眼,当即大声斥道,“我也不必认识他,我只问你一句,你降还是不降?若降便丢下马车与马匹,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若是不降,我便用手中兵器与你说话!” “别别别,有话好说嘛。” 吴良接着又陪笑道,“降是肯定要降的,我哪敢反抗将军?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为将军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将军若想成就大业,这位老先生至关重要。” 这个无赖,肯定又要耍什么花招…… 不远处的白菁菁看到吴良这副作态,心中便已经生出了一些疑心。 带着这个想法,白菁菁自是更加仔细的打量吴良。 如此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细节:不知何时,吴良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开封的小瓷瓶。 那小瓷瓶很是眼熟! 白菁菁瞬间明白了过来,此刻吴良正站在上风口,而那领头人与黄巾军则站在下风口…… 果然! 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老实的时候,他越是向你示弱,越是对你好言好语,你便越要防范着他,否则定要着了他的道。 “哦?你说。” 见吴良明确表示愿意投降,三角眼领头人心中自是暗喜,反倒有了听吴良介绍的兴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吴良笑了笑,摇头晃脑的说道,“黄巾军信的是天下太平的太平道,太平道虽然天公将军张角所创,但将军可知,那太平道的纲领《太平清领经》又是何人所创?” “自然知道,乃是天上神人所创!” 三角眼领头人抱拳向天说道。 “不错!那么将军可知,究竟是谁亲自见了天上神人,又是谁从神人那里求来了《太平清领经》?” 吴良又问。 “这……” 三角眼领头人终于被难住,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他?” “正是!” 吴良重重点头,终于搀着于吉隆重介绍道,“这位老先生当年不但见到了神人,从神人那里求来了《太平清领经》,还跟随神人修行多年,学会了许多神奇方术……自天公将军张角驾鹤西去之后,黄巾军逐渐式微,但若将军得了此人相助,便可成为下一个天公将军,非但可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将军亦可百病不侵长生不老!” “……” 听到这话,于吉自己都有点懵,还有那么点飘。 老夫真有这么厉害? 为何老夫自己却一无所知? 不过……此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当年那张角从老夫这里得了《太平清领经》,却过河拆桥自称天公将军,丝毫没有想过将老夫供奉起来过好日子,这或许才是那张角早亡,黄巾军成不了事的主要原因。 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不遭报应? 定是如此! 哼! “哦?你说这位老先生学会了许多神奇方术,何以见得?” 听了吴良的话,三角眼领头人顿时对于吉生出了不少兴趣,就连称呼都变得尊重了一些,不过却并未轻易相信。 “这有何难?” 吴良当即对于吉笑道,“老先生,你便勉为其难的显露一回神通,吞把刀给这位将军瞧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吸魂大法(第二更) ?????? 一听这话,于吉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嫌老夫命长你就直说,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老夫要是能吞刀,第一个先把你活吞了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神通! 再说,说起神通来,你他娘的比老夫会的神通多了,怎么不见你吞个工兵铲给大伙瞧瞧?! “噗嗤!” 白菁菁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无赖! 她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能搞怪的人,明明是严肃紧张的两军对垒场面,怎么一到了他这里就立刻变了味道,叫知道内情的人忍俊不禁。 “?!” 然而这一瞬间,不论是瓬人军兵士还是黄巾军都是精神一震,一脸期待的望向了于吉。 他们信奉鬼神,也信奉方术,可这能够吞刀的神奇方术还是第一次耳闻,更不要说亲眼见识过。 若是今日有幸见着了,回头绝对能吹上一辈子。 “老先生,你就来一个吧,大家伙可都看着呢,你若不来,他们怕是便要以为我在胡说八道,不信你的神通了。” 吴良好言相劝道。 “来你大母……” 于吉心中瞬间爆了粗口,但又不能直接骂出来,只得假意看了一圈,一脸惋惜的摇头说道:“老夫倒是想显露神通,可也没刀啊。” 瓬人军为了掩盖身份,随着都只携带了工兵铲。 这玩意虽然看起来只是模样古怪的农具,但真要打起仗来一样能够当做兵器使用。 “用我的!我的刀够大!” 只听“当啷”一声,一柄大刀已经砸在了于吉面前的地上,听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一二十斤重……竟是那三角眼领头人为了看好戏,主动缴了械。 这个家伙被吴良的三言两语蒙蔽,以至于放松了警惕,觉得吴良投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况且,他们人多势众,未必需要他这个渠帅亲自动手…… “用你大父!” 于吉又在心中破口大骂,恨不能用脸上的皱纹将这个三角眼领头人与吴良一起夹死。 偏偏这时候,黄巾军中不知是谁猴急的吆喝了一声:“来一个!” 于是。 “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 双方兵士竟纷纷响应起来,一边很有节奏的拍着手,一边很是整齐的叫嚷着,恍然间竟给了吴良一种正在后世某个巡回演唱会现场的感觉。 “来你们祖宗!” 于吉真的快忍不住骂出声来了,不过好在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有些自制能力,最终依旧耐着性子对那三角眼领头人道:“这位将军,你这大刀分量十足,若是老夫吞下去可就找不回来了,你可莫要后悔。” “不后悔,不要老先生赔偿。” 三角眼领头人大方的摆手道。 “呵……” 于吉终于彻底没了招,只得怨恨的瞪了吴良一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再说话。 随便吧,老夫就这条老命给你们撂这儿了。 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恕老夫不再奉陪。 老夫就不信,老夫演不出来你能把这些黄巾军糊弄过去是咋地,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看看谁更占便宜。 “老先生为何还不吞刀?莫非你们在戏耍于我?” 见于吉半天不去拿刀,那三角眼领头人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 “不敢不敢。” 吴良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而且也实在拖不下了去,连忙又陪笑说道,“许是老先生今日胃口不佳,吃不下这么大的东西,不过将军不必怀疑,老先生还有一门仙术更为厉害,唤作吸魂大法,这仙术可就厉害了,顾名思义只需略施法术,便可将活人的三魂七魄吸去,人若是没了魂魄可就活不成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若有如此仙术,岂不天下无敌?” 三角眼领头人一愣,这仙术可比吞刀什么的强出太多了,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瞪眼斥道,“你这厮果然在戏耍于我,若他真会如此仙术,你又何必投降于我,为何不用这仙术吸去我的三魂七魄?” 终于被拆穿了…… 可是“失魂香”怎么还不发挥作用? 按理说之前在墓室中,于吉与典韦只是靠得近了一些。 只闻了那么几个呼吸,就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如今虽然不是室内,但这风呼呼的将“失魂香”吹向黄巾军,已经过了好一会了,就算再不济也差不多该吸够量了……就算不是全部,最起码该有几十个人出现症状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吴良心中有些焦急。 如果这时候开始有人被迷晕,就与于吉的“仙术”呼应上了,由不得这些黄巾军不信邪。 就算依旧糊弄不住,哪怕一下子解决几十个敌人,打起来瓬人军的压力也能降低不少,他便会借此机会立刻下令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老先生只是慈悲为怀,不愿轻易夺人性命,更何况将军与诸位兵士还都是自家人,因此才不肯下此毒手,这份苦心便请将军担待吧。” 吴良依旧笑呵呵的胡说八道,心中却很清楚已经拖延不下去了。 难道“失魂香”在这种环境中就不好使了么? 若是如此,恐怕就只能硬着头皮正面硬刚了……吴良已经暗自做好了准备,只要这个三角眼领头人再表现出一丝敌意。 他就要立刻下令先下手为强,最起码与典韦配合先将这个三角眼领头人拿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只要拿下他,便可令黄巾军投鼠忌器! 与此同时。 “废话少说!我已经听够了你的胡言乱语,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立刻叫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要么我……” 三角眼领头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脸上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杀意,但话才说到此处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 “嘭!” 三角眼领头人忽然挺直了身子,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头栽落马下。 而且不仅是他一人。 在他的身后亦有数十人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或是浑身僵直自马上摔落下来,或是站的好好的便仰面倒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这辈子值了(4000第一更) ?!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神奇一幕,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不管是瓬人军还是黄巾军,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当然,也包括那些已经栽倒在地的人。 毫无疑问,吴良才刚提到了于吉的“吸魂大法”,便有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这很自然的便叫这些人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一个人只是站在你面前,不打不骂不用接触,瞬息之间便吸取了你的三魂七魄,将你变成了一具空壳…… 还有比这更骇人的事情么?!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信了于吉的邪,眼中皆是敬畏之色。 全场之内只有吴良、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四个人见识过“失魂香”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典韦与于吉还并未注意到吴良藏在手中偷偷打开的小瓷瓶,暂时只是猜测。 就在众人震惊的过程中。 “嘭!嘭!嘭!……” 黄巾军之中又陆续有几十人倒下,看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一般,这是“失魂香”仍在顺着风向逐步发挥作用。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只是眨眼之间,便有近百人被于吉“吸取了三魂七魄”! 黄巾军已经有人面露惊惧之色,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看来,这失魂香只对人起作用,对马匹这样的动物却完全无效,是因为两者的身体构造不同么?” 吴良却在心中默默的总结着“失魂香”的特点。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十分重要的试验,可以帮助他明确到底要在什么情况下,什么环境下使用“失魂香”,从而将其用在最为合适的地方。 不过眼下,还是要率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于是。 “尔等愚昧无知,老神仙受到冒犯才施展了仙术,若非他慈悲为怀已手下留情,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吴良当即扯着嗓子对黄巾军大喊起来:“其余人等若是不想殒命于此,立即放下兵器跪地认罪,否则休怪老神仙不讲情面,将尔等的三魂七魄全部吸去!” 说完,吴良又回头对瓬人军喝道:“兄弟们还等什么,为老神仙正法,若有人敢反抗,立即斩杀维护老神仙神威!” “随我冲杀敌阵!” 典韦第一个反应过来,拎着两柄工兵铲便朝黄巾军冲杀过去。 “兄弟们,冲啊!” 杨万里与其他军官的反应也是不慢,当即大喝一声,带着诸多还有那么点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瓬人军兵士冲杀了过去。 结果没想到一看这阵势。 “老神仙饶命,我愿归降!” “请老神仙高抬贵手,我等知道错了,再不敢犯!” “我降,我降,莫要吸我魂魄!” “给老神仙跪了……” 剩下还有近两百号黄巾军竟一齐丢下手中兵器,虽然没有那么整齐,但已是全部跪倒在了地上。 就连此前一些准备逃窜的黄巾军也不敢再跑,跪地投降。 他们实在不敢再逃,谁也不知道老神仙的法术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又具体有多大范围,真要乱跑再惹怒了老神仙,恐怕下一个被吸去魂魄的便是自己。 更何况,原本站在后面的那些黄巾军本就是一些下位兵士。 他们可没有马匹,只能靠双腿逃跑,面对瓬人军还算充足的马匹,就算想逃也肯定逃不远。 横竖都是个死,兴许立刻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这……” 典韦、杨万里等瓬人军兵士冲杀到了阵前,见到这一幕自是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吴良。 若是两军对垒,见了血冲杀起来还能有些血性。 但眼前的黄巾军此刻已经悉数跪地投降,这无异于出拳打在了空气上,若再冲杀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所以……杀还是不杀? “先收缴兵器马匹!而后将这些胆敢冒犯老神仙的凶徒捆住双手,如何处置全凭老神仙发落!” 吴良大声喝道,接着为了防止有些人因为惧怕而生出反抗之心,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老神仙慈悲为怀,只要他们对老神仙足够诚心,想来老神仙也不会为难他们,没准儿事后还会为他们指出一条明路!” “是!” 典韦等人听到命令,当即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冲入敌阵收缴马匹与兵器,另一部分则回身去取绳索。 其实每次出征,瓬人军带的绳索都挺充足,原本为的是在面对各种场景与环境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现在用来捆这些人的双手也是足够。 而那些黄巾军兵士本就群龙无首,在听了吴良的话之后,反倒对“明路”产生了一丝期待,一个个伏的更低,仿佛生怕老神仙感受不到他们的诚意一般。 因此面对瓬人军兵士,他们也是老实的很。 别说反抗,甚至还有人主动配合瓬人军,好叫瓬人军捆绑他们的时候顺手一些,也叫老神仙看在眼里。 “这也太无赖了,我都想替这些黄巾军打他一顿……”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和谐景象,白菁菁已是目瞪口呆,竟不自觉的为黄巾军抱起不平来。 她就算没上过战场,生在这乱世之中也免不了对许多战事有所耳闻。 以多胜少,以弱胜强,以巧胜拙……这种类型的战事永远是人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在这些战事中往往都会凸显出一个英勇善战、机敏过人的英雄将领,教人不得不仰慕与钦佩。 但似眼前这样的战事…… 莫要说听过,便是想白菁菁也不曾想到过。 三百余人与百人对垒,一人未伤一人未死,甚至根本就没有动手,那三百余人便悉数缴械投降,甚至还要诚心诚意的跪在地上认罪。 这简直是一场不可想象的胜利…… 按理说,这样的胜利本该是能够记入史册的战事,就算规模再小也该令人称赞。 但一旦知道真相,这场战事便又算不得战事了,只能算是一场由某个狡诈无耻之人一手操办的闹剧。 白菁菁不自觉的想起了他们白家的遭遇。 当时他们与瓬人军也是对阵于前,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瓬人军的战力要比他们守墓人强了不少……不过结果却是一样的,双方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最后也是仅凭吴良那三言两语,他们守墓人不但让这个无赖进入了真正的墓室,取走了最珍贵的随侯珠。 临走的时候,守墓人上下对这个无赖的印象竟还不错…… 甚至就连她的父亲在她决意要做随珠人的时候,竟也口口声声嘱咐道:“此人虽与我们立场不同,但还算是有些良知与分寸,若是换了旁人,爹便是宁死也不会同意你去做这随珠人,不过此人的话,爹便答应了……他应当不会为难于你,更不会欺辱于你,只是你打小被爹宠着多有些骄纵,跟随在此人身边时,需时常收敛脾气,莫要令他难做,莫要叫人家看低了咱们白家人的家教,知道了么?” 现在想起来白家的经历来。 白菁菁忽然觉得很有问题,虽然依旧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但与黄巾军这几乎如出一辙的遭遇,就是有一种全家都被这个无赖蒙骗与戏耍了的感觉! “这……” 于吉此刻也是有些懵,还有些飘。 听着吴良此前那一口一个“老神仙”的称呼,看着面前虔诚伏地不停参拜的黄巾军兵士,这个老头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人活在世上,总结起来无非就“名、利、权、色”四类贪欲。 于吉并不贪权,否则当年张角揭竿而起的时候,就算不以他为尊,他也完全可以借题发挥为自己争取一些特权,甚至借势再立起一杆旗帜,而不是干脆就没有参与。 于吉也不贪色,贪色的人做不了年近九十的老童子。 至于利……权与利几乎是难以分割的,有了权便等于有了利,而于吉既然不贪权,对利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迫切的需求。 所以,他最贪的是名。 或者可以说,他想要的是那种受人尊敬与崇拜的感觉,哪怕所谓的一心向道,也不过是满足这种贪欲的一种手段罢了。 只要成了神仙,世人谁敢不尊敬他,谁会不崇拜他? 遥想历史上他之所以被小霸王孙策所杀,也不过是贪名结出的恶果。 倘若那时偶遇孙策,见到孙策的宾客都来拜他时,他能够立刻放下身段主动去拜见孙策,将面子给足了孙策,而不是故作高冷试图凸显自己的高人一等,没准儿孙策就不会杀他。 总之,于吉就是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尽管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那“吸魂大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时,他也越发喜欢起吴良来。 他是真没想到,吴良居然会把这么好的事情让给了他,直接给了他安上一个“老神仙”的身份,令这么多人对他生出尊敬与崇拜之心。 好! 好啊! 我若是有公子这能言善辩的本事,岂不早就活成了“老神仙”? 不过现在也不晚。 看来公子并不怎么热衷于做“神仙”,那老夫变勉为其难的替他做吧……就算再不济,也能从公子身上学到些能言善辩的本事,日后老夫自己做起“神仙”来也是得心应手。 …… 一刻之后。 黄巾军的兵器与马匹已尽数被缴,所有人的双手也都被捆了起来,几十人连在一条绳上,想跑也跑不了,更不要再谈反抗。 “老神仙,可否请您收了神通,将此人魂魄暂时归还,我有些话要问他。” 吴良冲于吉眨了眨眼,笑呵呵的指着倒在地上的三角眼领头人说道。 “善!” 于吉此刻已经端了起来,一副高人姿态微微颔首。 “多谢老神仙开恩。” 吴良这才顺势来到三角眼领头人身边,将藏在手心中的“回魂香”在其脸前微微晃了一下。 三角眼领头人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一口气猛地吸进去,总算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 “老神仙的‘吸魂大法’,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吴良咧嘴笑道。 “哼……” 三角眼领头人用力从地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还与身边的人连在了一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自己带了三佰余众前来打劫。 居然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对方这百余来人给擒下了,而且是全部生擒,这是要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吸魂大法”确实可怕。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了知觉,此等无敌的仙术岂是凡人更够抗衡? 于是。 “哼!能败在老神仙的仙术之下,我温远这辈子值了!” 三角眼领头人竟挺起胸膛,一脸傲气的大声说道。 这就值了? 我都要替你不值了…… 吴良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耿直的家伙,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只得拱了下手说道:“原来将军姓温名远啊,幸会幸会。” “今日既然被你擒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在动手之前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这些兄弟并未伤你的人,更未冒犯老神仙,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温远接着又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这货打了胜仗呢,在我面前居然也敢装硬汉? “温远将军,说起剐来,我倒听说过一种神奇的刑罚,这刑罚可洗清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罪孽,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吴良见这个家伙挺有脾气,便又笑眯眯的道,“这刑罚叫做凌迟,只需在将军身上割下整整3600刀,将军此前所做的一切便可一笔勾销,温远将军既有如此气节,我实在佩服的紧,无论如何也要送温远将军干干净净的走……” “公子有话好说!其实我也没伤到公子的人,更未冒犯老神仙,也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不待吴良讲话说完,温远面色便又是一变,当即伏在了地上求道。 这才是俘虏该有的姿态嘛。 吴良这才满意一笑,正色问道:“现在我来问你,你曾是何处起势的黄巾军?” “小人原是扬州渠帅吴恒手下部将,吴恒渠帅兵败之后,我便带手下兵士一路西逃到了此处。” 温远连忙抬起头来,老实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是强盗?(第二更) 这倒应该是句实话。 据吴良所知,历史上黄巾军在扬州会稽郡确实有一个叫做吴恒的渠帅,早年被后来成为东吴左将军的留赞斩于马下。 “如今你们有多少人马?”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 “逃的时候还有近千人,可惜后来有些人走散了,又有些人做了逃兵,如今就剩下了这三百余人……” 温远略微有些尴尬的道。 “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拦路打劫?你最好老实回答,老神仙能够读透你的心思,倘若你有半句虚言,每说一个字我便在你身上剐上一刀。” 吴良抽出铜匕首来,似笑非笑的道。 “小人不敢!” 望着吴良手中那把明晃晃的铜匕首,温远咽了口口水,连忙说道,“我们在此处山里藏匿了近半年,每过一段日子没了粮食,我就带人出来劫掠一番,算上这次应该出来做了九回,每次出来都专挑带了物资的商队与迁移的家族动手,因此方才我的探子探到你们,见你们赶了不少马车,还以为遇上了肥羊,结果没成想……唉。” 说到这里,温远叹了口气,接着道:“以往那些商队与家族,我只需开口吓唬几句,对方见我们人多势众便会立即丢下物资四散逃走,想不到公子胆识过人,又有老神仙助阵,非但丝毫不惧我们,还只是略施手段便将我们全部生擒,小人若是知道公子与老神仙有这本事,便是宁死也不肯前来与公子过不去。” “少来这套,论拍马溜须,你的本事还不够看。” 吴良很有自知之明的撇了撇嘴,道,“这么说来,这次你们又是因为劫掠的物资用完了,因此才出来寻找目标?” “倒也不是,前几日我们才劫了一支挺肥的商队,收了不少物资,若是节省一些用上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怎么也能捱到开春。” 温远又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这不是见公子的队伍里车马更多,想来随行的物资也更加丰厚,因此才动了贪念,想再捞上一笔也叫大伙过的更宽裕一些么?” “嗯……贪心是原罪啊。” 吴良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如今的藏身之所位于何处?” “公子问这作甚?” 温远有些不解的道。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吴良当即瞪起眼睛目露凶光,不过很快既有缓和下来,笑着说道,“放心,当然是将你们送回去,难道要我将你们绑在此处,等待府衙前来抓人?” “真的?!” 温远当即一脸惊喜,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开恩,请公子留下个地址与名讳,我等日后若是能够东山再起,定然不敢忘了公子的大恩大德,一定有所回报!” “免了,回答我的问题吧。” 吴良摆摆手道。 “就在那边的山谷里,我们利用地形建了一座简陋的营寨,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却也能够遮风挡雨暂时躲避追捕。” 温远连忙说道,“等到了寨子,请公子务必少住几日,也叫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对公子与老神仙聊表谢意。” “前面带路。”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好嘞!” 温远站起身来,招呼着与其绑在一起的黄巾军兵士,排成多条长蛇屁颠屁颠的向方才所指的藏身之所行去。 众黄巾军兵士此刻皆是喜上眉梢。 一个个对吴良既钦佩又感恩,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方才他们都以为这次碰上了硬茬恐怕在劫难逃,若是吴良将他们送去周边的府衙,三百多颗人头落地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如今乱世之中,各府各郡对他们这些大逆不道的黄巾军也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只有遇上各路缺兵少将的豪杰,才有可能将他们收编回去当兵。 像曹老板如今的兵马,便有一大半是收编青州的黄巾军而来,如今这些兵马已经成了他的嫡系,号做“青州兵”。 而吴良的前身“有才兄”。 原本也隶属于活跃在濮阳的黑山军,也是被曹老板打败之后收编而来,性质与黄巾军差不多。 然而就在这些黄巾军兵士庆祝“劫后余生”的时候。 吴良却将典韦、杨万里以及瓬人军的其他一些军官叫了过来,暗自吩咐道:“告诉兄弟们,这次在黄巾军营寨内所得乃是横财,不必充公,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装车带走,回头包括我在内不分官职所有兄弟均等分配,这是黄巾军无故拖延了我们的行程,对我们做出的必要赔偿。” “???” 典韦、杨万里与瓬人军军官听完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各个又瞬间面露惊喜之色,小鸡吃米般的点头:“放心吧校尉,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马匹也全部牵走,回去的路上,叫咱们的人轮流骑乘,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吴良又道。 “这是自然,马可是好东西啊,如何能够留给他们!” 众人摩拳擦掌,哈哈大笑。 …… 两刻之后。 在黄巾军的带领下,众人终于来到了温远所说的简易营寨。 不得不说,这营寨建的其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大部分建筑都用原地砍伐下来的木头作为材料搭建而成,不仅建了一座殿堂与二十几间平房,外面还建起了一座类似于城墙的大门。 大门之下,还有好几个用削尖了的木头绑制而成的拒马桩…… “先将这些人捆起来,留一半的人看守。” 向营寨内望了一眼,吴良忽然下令说道。 “是!” 瓬人军兵士早已得到了密令,立刻将连接黄巾军兵士的绳子捆在了旁边的树上。 “公子,这又是何意?” 黄巾军兵士们一脸不解,温远更是诧异的问道。 这一路上温远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招待吴良与瓬人军兵士,首先要将前几天抢来的肉脯熬制成肉汤给瓬人军兵士们下饭。 然后再将吴良与老神仙,还有其他几位重要人物请入殿内,好酒好肉招待一番。 等到了夜里再在营内点燃篝火,用最为隆重的仪式共同庆祝,大家把酒言欢。 如此定可令吴良与老神仙、以及瓬人军的所有人感受到他们的诚意…… “没别的意思,只是叫我的人先去看看寨内情况,免得再产生什么误会……你们还等什么,去呀?” 说着话,吴良向早已跃跃欲试的瓬人军兵士微微颔首。 “是!” “冲啊!” “手快有手慢无!” “跑的这么慢,你他娘的没吃饭啊,给自己搬东西都不积极!” “滚,一会老子要是比你抢的少,老子跟你姓!” “……” 大呼小叫着,一半的瓬人军兵士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营寨。 “这……” 温远与黄巾军都是一脸的惊愕。 刚才好像有人喊什么“手快有手慢无来”着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终于赶上了(第一更) “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远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问道。 “温将军,忘了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迁移北上的士族,咱们吧,其实是同行,不过咱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喜欢主动,我却比较喜欢被动。” 吴良笑呵呵的道。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嘱咐了一句“倘若有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而后就背起手来不紧不慢的回到马车上闭目养神去了。 “同行,这就难怪了……” 温远与黄巾军顿时被憋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瓬人军兵士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营寨,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一大堆物资搬了出来,在营寨外面堆起了一座小山。 而看着这座小山中的物资。 温远与黄巾军心中更加惊愕…… 除了少量的金银细软、布匹与粮食之外,瓬人军还将他们营寨中几乎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搬了出来,一些旧衣物破被褥也不曾放过。 甚至。 还有人合力搬出来一张木床! 那并不是什么好床,只是黄巾军兵士用就地砍伐的普通木材为温远定制出来一张木床,甚至有些地方连树皮都没有刮干净,就算抬到城里,也卖不了几个钱。 看到这一幕,温远与黄巾军彻底震惊了。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这才是我们与这伙“喜欢被动”的强盗最大的区别,如果我们有他们这种绝不放过一针一线的专业精神,做大做强那绝对是迟早的事!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啊…… 有人去向吴良报告。 吴良再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震了个惊。 兄弟们? 咱们是捡破烂的么? 咱们可是吃曹老板俸禄的部队,待遇与朝廷官兵也没有什么差别,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形象,不要表现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于是。 “兄弟们干得不错!这些东西一一认主,是谁搬出来的,返程的路上谁就亲自带上!” 吴良沉吟片刻,果断又给瓬人军兵士吓了一跳命令,“来来来,先告诉我这张床是谁搬出来的?” “……” 所有人都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没有人敢认,但却有人微微脸红。 “还有这个大陶瓮,看起来应该能装不少水,这又是谁搬出来的,回城的路上好好背着,打碎了可就没用了。” 吴良又问。 “……” 所有人又都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谁也不认。 “没人认领那就是搬错了,兄弟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瓶瓶罐罐与破烂衣物应该也没人认领吧?” 吴良笑道,“那就将布匹与粮食装车,金玉细软我暂时收下,回头与布匹粮食折合平分,准备出发!” “是!” 瓬人军兵士立刻又忙活起来。 如此只用了一小会的功夫,便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收拢起来捆绑装车,而后调转车队方向准备出发。 “这……” 眼见看守他们的瓬人军兵士也已经收队,俨然一副吃干抹净准备离开的样子,温远与黄巾军顿时无语。 大哥,我们还捆在这儿呢,你们就这么走了? 抢也抢了,劫也劫了,走之前好歹将我们放开呗啊…… “公子……” 温远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些麻绳就送给你们做个纪念,不用谢我。” 吴良果断十分大方的冲他摆了摆手,而后以便钻进马车,一边下令道,“出发!” …… 经过这场闹剧。 瓬人军兵士的精神都颇为亢奋,吴良也在马车里亨哼起了后世才有的小调:“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毕竟任何时候的旅途,都是乏味无趣的,偶尔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也能增添一些乐趣。 “你哼哼的是什么调子,还挺悦耳。” 白菁菁静静的听了半天,见吴良忽然又不哼哼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创的小调,以上是免费试听内容,你要想再听就得给钱了。” 吴良撇嘴一笑,极为真实的说道。 “嘁,谁稀罕。”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搬空了那些人的粮食,抢了他们的马匹,还把他们捆在树上,他们会不会出事?” “拜托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可是山贼啊,打算抢劫我们的山贼啊,山贼需要我们去同情么?” 吴良也回敬了一个白眼,反问道。 其实他知道那些人不会有事,麻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结实,他也并没有在临走的时候往麻绳上浇水使其越缩越紧。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应该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一点的家伙从麻绳中挣脱出来。 到时候自然也就可以全部逃脱了,完全不至于困死在原地。 唯一需要犯愁的,可能就是粮食的问题,一时半会搞不来粮食,又失去了马匹与兵器,说不定得饿上几天肚子。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如今这世道,天下到处都是忍饥挨饿的流民。 这可不是他能管的过来的,更何况还是一群山贼。 至于将这群山贼收为己用的想法,吴良也是完全没有,这么做只会引起曹老板的怀疑,为他带来不必要的信任危机。 所以,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 白菁菁大概也觉得吴良说的有些道理,终于不再说话。 …… 如此两日无话。 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瓬人军已经过了固始,再往前走就要进入豫州境内,此时距离兖州已经没有多远。 当天夜里,因为错过了入城时间,吴良便命人在距离管道不远的一处小山上扎营凑合一夜。 结果刚到了亥时。 周围便忽然传来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敌袭!敌袭!” 瓬人军兵士已经喊了起来。 吴良立刻摸出铜匕首,带着典韦一同来到帐外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有又数百来人正举着火把向他们这边奔来,也不知什么来路。 “准备迎敌!” 吴良面色一紧,当即下令。 就在这时。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面的可是公子?太好了,我等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恕不奉陪(第二更) “温远?!” 吴良听到一愣。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温远居然会带着黄巾军追上来。 难道是跑来寻仇的? 可是这些家伙一来见识了于吉那可怕的“吸魂大法”,二来又被他狠狠的抄了一回家,如今要兵器没兵器,要马匹没马匹。 难道不知道带着那些黄巾军追过来寻仇根本就是送死么? 不是吴良瞧不起他们。 若是与三百多个没有兵器的黄巾军兵士正面作战,吴良觉得光是他们这三四十匹马组成的小型骑兵团一阵冲杀,就能够轻易将其冲散,己方恐怕都不带有人受伤的。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名将典韦。 不过也不能疏忽大意。 倘若此前温远藏了拙,还有其他的兵器储备没有被发现,又或是还有其他的物资藏于暗处,待瓬人军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此重整旗鼓前来寻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家主,而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万里等军官已经靠拢在吴良身边,做好了战斗准备。 典韦更不必说,他跟随吴良出征向来都是和衣而睡,兵器从不离身,莫说外面有这么大动静,便是帐外传来几声不寻常的蛐蛐儿叫声,他都会立刻醒来,亲自出去巡视一番。 “不急,先看清楚他们究竟有何配备,又到底想干什么再做定夺。” 如今黑灯瞎火的,就算温远那边也点了一些火把,但双方还略有些距离,吴良暂时还看不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携带兵器,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几百个人。 说完,吴良又亮开嗓子对迎面而来的温远隔空喊话道:“原来是温将军,不知温将军大老远的找上我们所为何事?请站在原地说话,否则这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磕磕碰碰,误会可就大了。” “公子莫要误会!” 温远当即又连忙说道,“我等此番前来不是要与公子为难,而是来投奔公子的,请公子收下我们吧?” “哦?” 一听这话,吴良倒是有些糊涂了,与典韦、杨万里等人诧异相视,接着又试探着说道,“你若是来投奔我的,便叫你的人原地待命,一人过来与我说明。” “遵命!你们都是在这儿等着,莫要唐突了公子。” 温远还真就令身后那些黄巾军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典韦还特意迎上去,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个家伙并没有携带利器,这才回头冲吴良请示了一下,将其放行。 如此来到近前。 借着火光,吴良注意到这个家伙的状态略微有些憔悴,也不只是饿的还是累的,总之整体看起来就是有那么点虚弱的样子。 “拜见公子!” 温远则立刻向吴良行了个礼。 “温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你先把话说清楚,为何要带人前来投奔我?” 吴良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 实话实说,如果有人抄了吴良的家,他只会想着怎么把对方弄死,怎么把失去的东西加倍讨回来,怎么可能反倒跑去投奔对方? 就算是投奔,那也是形势所迫暂时委曲求全,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这还要从那日说起。” 温远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那日公子走了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彼时已经到了夜里,大家伙又饿又冷,便不自觉的骂……议论起公子来。” “后来议论着议论着,就说又议论到了那位老神仙,公子此前说过老神仙会为我们指条明路,结果这明路还未来得及指,公子便带人走了,我等自是越想越亏本,于是就又骂……议论起公子来。” “如此越议论越饥饿,越饥饿越议论,最后竟都自苦起来。” “想想公子与我们一样都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公子的手段就不知高明了多少,麾下兄弟过的都是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们自打做了黄巾贼之后,除了最开始过了几天好日子,之后便成了到处躲藏的过街老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于是,大家最后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不再做黄巾贼了,我们也要过好日子。” “后来大家又一想,这山贼其实也是需要些本事的,似我们那般占山为王拦路抢劫实在低级,恐怕早就惊动了府衙,没准儿什么时候府衙腾出手来,就要派出官兵前来剿灭我们,就算府衙不管,我们迟早也有碰上硬茬的时候,就像这回碰上公子,若非公子与老神仙手下留情,我等只怕早已脑袋分家。” “倒是公子与老神仙兵不血刃即可夺人性命,麾下兄弟不但不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只管搬些东西便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营生?” “所以,大家商量过后又一致决定,从今往后我等要跟着公子做被动的山贼。” “请公子收下我们吧!” 说着话,温远竟又拱起手来跪在地上。 “请公子收下我们吧,我们也想做被动的山贼!” 后面那些黄巾军兵士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竟也都齐齐跪在了地上,高声呼喊道。 “我要是不收呢?” 吴良无语的望着温远与黄巾军,他就没想过自己胡说八道了一通,居然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成功的山贼领袖。 甚至还有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投奔自己…… 但实话实说,这可是三百来号人啊,就算自己现在刚刚打劫了他们并不缺粮饷,却也不想招兵买马给自己添麻烦。 “公子若是不肯收下我们,我们就长跪不起!” 温远又俯下身子大声说道。 “对!公子若是不肯收下我们,我们就长跪不起!” 那群黄巾军也是立刻学着他的样子又齐声喊道。 靠! 威胁我是不,我是吃这一套的人么? 吴良横了他们一眼,接着又忽然问道:“对了,我送你们的纪念品你们带了么?” “那些麻绳?自是带了。” 温远还以为吴良动了恻隐之心,一连忙答道,一边回头喊道,“将麻绳送上来!” 这可是他们在遭遇了吴良洗劫之后,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里舍得扔掉…… 片刻之后。 十几盘麻绳放到了吴良面前。 “现在便是考验你们的时候。” 吴良对温远等人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回身对杨万里等人说道:“去将这些麻绳打湿了,再把这些人绑起来,这次绑的结实一点。” “啊?这……” 杨万里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远与黄巾军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既然公子说这是考验,咱们就必须经得起考验,否则以后如何跟着公子混饭吃? 于是。 杨万里等人率人照办去了,温远与黄巾军则老老实实配合。 如此绑完了之后。 吴良才笑呵呵的对温远与黄巾军说道:“你们喜欢跪就跪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兄弟们,收拾营帐今晚连夜赶路,开拔!” 第一百六十章 遗忘个屁(第三更) “还可以这样?!” 现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吴良这种骚操作。 无论是瓬人军还是黄巾军,全都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表示完全看不懂这种操作。 如今在这乱世之中。 无论是各路英雄豪杰,还是各个有钱有势的世家,甚至就是那些落草为寇的山贼,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全都在不遗余力的招兵买马。 就算不求能够在乱世中称雄称霸,也要培养一些自己的武装力量谋求自保。 结果到了吴良这里,看到这送上门来的兵马,非但没有任何收为己用的想法,居然还拼了命的往外推,推不掉甚至还要躲着走? “愣着干什么?杨万里,还有你们,还不速速带人拆除营帐,将我们的马匹套上马车准备出发?” 吴良才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当即向杨万里与其他几名军官喝道。 “这……是!” 杨万里等人又愣了一下,只得应了一声跑去安排。 “……” 见瓬人军真要再一次将他们捆在这里离去,温远与黄巾军瞬间傻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觉得人生从未有过的艰难。 “咕噜——!” 温远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声音很大,几米之内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见这声音已经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温远一脸尴尬之色。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如今已经入冬,除了储存的粮食很难再找到其他可以果腹的东西,以至于自打被瓬人军抄了家之后,他与黄巾军这三百来号人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口像样的食物了,而且这两天还一直都在紧赶慢赶的赶路,能撑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结果谁能想打,好不容易追上了吴良,非但没有被接收,反倒又被捆在了这里。 饥饿的感觉虽然会传染,但黄巾军中的饥饿完全不需要传染。 他们现在每一个人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以至于温远的肚子这么一叫,立刻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的肚子都跟着叫了起来,“咕噜咕噜”此起彼伏。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非饿死在这里不可。 这也是黄巾军赶紧追上来的缘故。 他们被吴良抢走了马匹与兵器,想要再拦路打劫,也已经失去了八成威慑力,便是一个几十人的配备了武装的商队,恐怕也敢与他们叫板。 若是真打起来,赤手空拳对真刀真枪,可就不知道要伤亡多少了…… 当初他带着这群人逃出来的时候,亲口答应要带他们过《太平清领经》里面描述的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好日子,而不是带他们送死。 于是。 眼见瓬人军快速收起了营帐,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准备离去…… “公子!” 温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当即红着一双三角眼,扯着嗓子冲吴良哀嚎起来,“你就算是不肯收留我们,也给我们留口吃的吧,不怕公子听了笑话,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公子要是就这么走了,今晚我这群兄弟们怕是就得饿死不少啊!” “怪我咯?” 吴良回头皱眉道。 “不敢,是我们抢劫公子在先,公子没有杀我们已是手下留情,又怎么能怪公子。” 温远连忙低头说道。 “那你们会不会饿死又与我何干?” 吴良问道。 “这……” 温远顿时无言以对。 黄巾军众人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乱世自有乱世的丛林法则,他们原是黄巾军,又做过一段时间山贼,早已对这一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如今吴良若同情他们,没有教他们饿死,那是情分。 若是不理会他们,哪怕他们饿死在了这里,那也是本分。 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活着,活得好一些,倘若果真超然于这套从来法则之上,他们又怎会去做黄巾军,怎会去做山贼,难道被他们抢劫的人便是应该被抢的么? 其实乱世之中,许多事情已经没有了对错,活着便是最正确的事。 “我们走!” 吴良终于不再与温远等人废话,上了马车一声令下。 瓬人军立刻启程,浩浩荡荡的向远处走去,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温远与黄巾军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他们离去,心中尽是悲怆与绝望,久久没有人再说话,仿佛已经认命一般。 良久之后。 “兄弟们,是我无能,我对不住你们……” 温远的眼睛略微有些红,声音也略微有些颤。 当初带领这群兄弟出逃的时候,哪怕不断有人掉队,哪怕不断有人做了逃兵,温远依旧信心十足,他天真的以为《太平清领经》里面描述的那个美好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总有一天他能带领剩下的人过上那样的美好生活。 然后…… 为了不让自己与这些追随他的人饿死,他最终还是践踏了自己的理想,占山为王做起了最为自己不耻的山贼。 而山贼做得越久,他就越发现。 《太平清领经》中描述的美好世界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这才是现实。 好饿啊……好冷啊…… 望着不远处还未熄灭的火把,他仿佛看到了香喷喷的米粥与烧饼,看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宅子,看到了那些早已不在人世的亲人…… 就在这时。 “温帅,你快看那边,那些人临走的时候好像遗忘了一辆车!” 有人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林荫之下,竟还留了一辆简陋的板车,板车上看起来装载了不少东西,可能是刚才走的匆忙,忘了套马以至于遗漏了这辆板车。 “快!去个人看看,那车上有什么!” 温远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顷刻之间,便有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强行挣脱了有些放水的绳结,跑到板车旁边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立刻兴奋的跳了起来:“温帅!是粮食!这一车居然装的都是粮食,这下咱们有吃的了,想不到那些人如此大意,竟能遗忘一车粮食!” “遗忘个屁!” 温远瞬间反应了过来,望着瓬人军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那位公子精明过人,怎会遗忘一车粮食,这是他特意留给我们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玩意儿(第一更) 已经进入豫州境内的马车上。 “想不到你竟还有些良知,终是不忍心将那伙人逼上绝路。” 一只手托着下巴,白菁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吴良,一直看到吴良以为她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考虑自己要不要脱了裤子配合一下的时候,她才忽然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如是说道。 “菁菁姑娘,需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我铁血无情小郎君向来不会做这种妇人之仁之事,那车粮食纯粹是不小心忘了,若不是发现的晚,我肯定带人回去拉走!” 吴良故作凶态,撇了撇嘴道。 “不要装了好么?你私下安排杨万里留下那车粮食的时候,我可全都听到了。” 看到吴良那煞有介事的模样,白菁菁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嘘!你小声点行么!” 吴良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的道,“那车粮食是从那伙黄巾军的营寨里面抢出来的,本该平分给咱们瓬人军兵士,我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这事要是叫大伙知道,回头肯定得埋怨我。” “……” 一听这话,白菁菁顿时愣住。 她是死都没想到那车粮食吴良居然是这么算的,说起来瓬人军这次出来带的粮饷也挺充足,就算没了也能在经过某个城镇的时候,使用墓中盗来的黄金购买。 但吴良却偏偏将那车粮食算到了所有瓬人军兵士头上,这还真是慷他人之慨,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这个无赖! 不过转念再一想,胡扯么这不是,还装的跟真的似的! 谁不知道瓬人军出征,粮饷都由曹老板提供,又不是吴良自己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粮饷就算少个那么一车辆车,甚至就是那些黄金少个十斤八斤,曹老板都无从知道,更没什么影响,不也一样是慷他人之慨? 而且以她对吴良的了解,让这个家伙从曹老板与瓬人军兵士两者之间选择坑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坑无关痛痒的曹老板,而不是随时可能发现真相的瓬人军兵士。 他可精着呢! 不过白菁菁也不傻,见吴良在这里使劲狡辩,她也不再提及此事。 如此继续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了他半天,接着又故意说道:“也不知道那伙黄巾军现在怎么样了,你那一车粮食最多也就够他们吃两顿,怕是治标不治本呢。”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吴良也是太过无聊,于是又接话说道。 “其实你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交给曹孟德,曹孟德想称霸群雄最需要的就是兵马,只要他们主动投诚,曹孟德一定会欣然接受,到时候你又是功劳一件,那伙黄巾军从此也有饭吃了,岂不一举两得?” 白菁菁想了想又道。 “那他们就得上战场打仗,如果他们真愿意打仗,随便找个势力前去投诚,定有大把的野心家欣然接受,但他们宁愿做山贼都不曾这么做,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吴良笑了笑说道,“而且,你觉得我像是缺功劳的人么?” “这……” 白菁菁再一次愣住。 她得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吴良想得深,这年头参军打仗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显然并不是。 一场惨烈一些的战争下来,伤亡半数都是极为寻常的事,他们这三百来人至少有一半再也无法开口吃饭。 所以他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倒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是在为他们考虑,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那些人身上,而吴良却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尊重了他们的选择。 “我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就只能将他们献给曹老板,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了。”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掀开马车的帘子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景,喃喃说道,“菁菁姑娘,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想不到菁菁姑娘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们找点事做吧,我再救菁菁姑娘一次如何?” 说话之间,白菁菁见吴良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瓶上刻有“失魂香”三字。 “你这无赖敢!我下去走路!” 白菁菁神色一变,立刻回身逃命似的跳下了马车。 …… 八日之后。 吴良终于率领瓬人军回到了鄄城。 安排兵士们带着物资前往军营驻扎之后,吴良并未立刻前去找曹老板复命,而是率先回了一趟小宅。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吴良虽然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但毕竟出门在外,此刻的形象依旧不比随处可见的流民能强多少,是时候先整理一下仪容了,不说把自己搞得像荀彧那么香吧,也总得有个校尉的体面样子。 见到吴良忽然进门。 陈金水等人与十个美人自是大喜过望。 一个个连忙跑过来嘘寒问暖,欢欢喜喜的将他迎了进去。 接着便买肉的买肉,买酒的买酒,烧水的烧水,端茶的端茶,揉腿的揉腿……将吴良伺候了个舒舒服服。 不久之后。 “到底还是家里舒心啊。” 吴良舒舒服服的蹲在木桶内,任由鲍柔用水瓢将桶内温度适宜的温水从头浇下,身体与心理上的疲惫都随之消散了不少。 “柔儿,如今距离你的生辰还有多久?” 热水中吴良血脉喷张,再透过蒸汽看到鲍柔那玲珑的身段与姣好的面容,又开始想起了桃子。 “回家主的话,还有不到一月……” 鲍柔恭顺的答道。 “嗯……” 吴良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鼻音。 时候差不多了,不过生活还是要有仪式感,起码要先给美人们、尤其是我的柔儿行过笄礼再说,暂时就将良辰吉日定在大年初一吧。 “哦对了,婢子忽然想起一事,家主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香儿得空做了一个小玩意儿,可惜她脸皮子薄不敢来找家主说话,便央求我将这个小玩意儿送给家主。” 鲍柔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百里香?什么小玩意儿,拿来给我瞧瞧?” 吴良顿时有些好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鬼工球!(第二更) 片刻之后。 鲍柔拿来一个用麻布层层包裹的小玩意儿,一边双手捧着交到吴良手中,一边补充道:“为了做这个小玩意儿,香儿时常夜里不睡觉,手还磨了好几个血泡,不过等我们看到这个小玩意儿的时候,便都钦佩起她来,想不到香儿竟还有这么厉害的手艺呢。” “厉害的手艺……” 吴良心中越发好奇。 天朝古代民间便流传着许多厉害的手艺,这些手艺都在古籍中有所记载。 可惜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手艺没有流传到后世,以至于后世虽然知道有这么一门传奇手艺,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复原出来,甚至连其中的原理都搞不明白。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将那个麻布小包层层揭开,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球。 这小球大概有乒乓球大小,上面雕刻着许多时下流行的云气纹,上端拴着一条红绳,下端则栓着一个小香囊,可以当做腰间配饰使用。 雕工很是细致,每一处的细节都堪称完美,所有的花纹都流畅均匀。 厉害了…… 光是这雕工,便已经不是时下一般的木匠可比,妥妥的高端手艺人! 吴良将小木球翻转了一下,想要看清楚所有的细节。 结果这么一转。 “咔啦啦……” 小木球中竟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球内似乎还另外藏有玄机? 吴良再这么仔细看去,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分了许多层的套球。 套球层层镂空,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球体,每一层又都镂刻了不一样的花纹。 并且从第二层开始,上面就已经有了刻字。 第二层转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福”字,第三层是一个“禄”字,第四层是一个“寿”字,第五层则是一个“喜”字。 “我了个去,居然是鬼工球?!” 这一刻,吴良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没按捺住自己,竟“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家主……” 鲍柔正在一旁伺候着,没想到吴良会忽然起身。 以至于没来得及及时回避,一不小心便将吴良看了精光。 不过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缺少这方面的教育,她的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捂住眼睛?而是红着一张小脸?睁大了美眸一脸好奇的在吴良身上瞄来瞄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柔儿?看够了么?” 鲍柔的反应反而令吴良略微有些尴尬。 实话实说?作为一个比较正常的五好青年,后世除了与女生办那事的时候?他还真没有无缘无故在异性面前暴露身体的特殊嗜好。 “家主恕罪,婢子不该乱看?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鲍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错开目光跪在地上赔罪,此时那张小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 “不是错不错的事,主要是有点冷?快先给我拿快布来擦干身子?再给我取一身干爽衣裳来。” 吴良抱着胳膊颤音笑道。 “是,婢子这就去拿!” 鲍柔这次终于不敢再看吴良,连忙从旁边去来一块提前准备好的浴巾,偏着头过来给吴良擦拭身子,一只手哆哆嗦嗦根本不知该从何擦起。 只因此前吴良洗澡并不用鲍柔伺候?只是命她准备好浴巾与换洗衣裳就可以出去了。 因此鲍柔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去把香儿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吴良也并不打算操之过急?笑了笑将浴巾拿过来自己动手,又对鲍柔说道。 “是……” 鲍柔微微点头?但却并未立即退出去?不知因何眼眶反倒红了起来?美眸之中噙着一团水雾,低着头带着哭腔道,“请家主恕罪,下回……下回请务必叫婢子伺候家主沐浴,若家主不叫婢子伺候,婢子便永远也不知该如何伺候家主,若是每回都像这回一样笨手笨脚,便是家主不训斥,婢子也会心有不安,婢子不想做府中最没用的婢子……” “……” 吴良一愣,想不到这小丫头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想想也对,柔儿再怎么说也马上就十八岁了,女孩心里本就成熟的早一些,这个年龄早就拥有一个相对成熟的心理了。 “好,下回就叫你来伺候,我亲自教你怎么将我伺候舒服。” 吴良若有所指的点了点头,“去吧,先去把香儿叫来,顺便再给我找把剪刀来。” “是……” 鲍柔这才终于吸溜着小鼻子恭顺的退了下去。 …… 待吴良穿好了衣裳,从房里走出来时。 百里香已经在外面等候。 已经认识了这么久,这姑娘还是像初次见面时一样的局促,红着一张小脸头都不敢抬一下,就那么以一种很萌的内八字姿态站在边上,一双小手还在不安的揉捏着衣角。 “香儿,你来了。” 吴良先笑着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听到吴良的声音,百里香身子一颤,立刻施礼:“爹……不是不是,家、家主!见过家主!” “……” 吴良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无名邪火,有那么一点罪恶感,却又有那么一点刺激感。 他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能与这个“爹”字眼联系到一起,怎么就这姑娘总能叫错? 不过,他喜欢…… “香儿,你也不是第一天见我,不必如此生分。” 略微按捺下心中的邪火,吴良将那只百里香送他的“鬼工球”拿了出来,笑着问道,“这个鬼工球是你做的?” 鬼工球! 乃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工艺品,绝非普通巧匠能够制作的出来。 “鬼工”二字便是用来形容制作该球的巧匠的神奇工艺,有“鬼斧神工”之意,乃天下少有的本事。 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古籍之中,最早的相关记载是在宋朝。 那时的“鬼工球”还只有三层套球,以结构之复杂、工艺之精美、制作构思之巧妙著称,堪称民间工艺的巅峰之作之一! 但现在可是提前了至少七、八百年的汉朝,再加上百里香小小年纪。 便能够制作出五层套球的鬼工球,吴良怎能不被震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百里香的父亲(第一更) “是……” 百里香小声答道。 “我很喜欢。”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你这门手艺是从哪里传承来的?” “回家主的话,我爹原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十里八村有什么木工活都来找我爹帮忙,人人都说我爹做的木工又好看又耐用。” 百里香依旧声音柔柔弱弱的道,“不过我爹除了那些寻常的木工活,还会做许多不常见的东西,只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待我与弟弟略微懂事了以后,他才将开始将手艺传授给我们二人,还嘱咐我们同样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说起,更不要显露,否则恐怕惹祸上身。” “哦?那你爹的手艺又是从何处传承而来?” 吴良接着追问道。 “我大父(爷爷),我也是听我爹说的,至于大父的手艺又从何处传承而来,我爹没说,我也就不知道了。” 百里香答道。 看样子想要通过这姑娘的家世问出什么更多的信息是行不通了,于是吴良又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除了这鬼工球,你还会一些什么手艺?” “不会了……我爹只教我与弟弟做这鬼工球,平时便教我与弟弟识字念书,爹爹说,待我与弟弟能够将这么一个小木球做到九层才算学成,可惜我手脚愚笨,如今也只能做到第五层,倒是我那弟弟天资聪颖,七岁时便能将鬼工球做到第七层。” 百里香接着答道,说着说着却又自苦起来,“可惜后来爹爹被抓了壮丁,母亲又相思成疾得了重病去世,便有强人跑来夺了我家的田地与房子,将我与弟弟赶了出来,流亡途中弟弟终是饿死了,我若非被人抓了卖做奴子,恐怕也已经饿死了……” “……”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乱世之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 吴良骨子里也是个护短的人,听外人说起这些事情与听百里香说起这些事情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看着面前这个腼腆少语的姑娘,他竟莫名有些心疼。 不过从百里香的描述中,吴良又发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细节…… 百里香的家世绝不简单,至少祖上应该不是一般的百姓! 只因这个时代,“识字念书”这四个字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识字念书”的权利基本上已经被王室士族垄断,只有他们有学习的条件与机会。 而百里香的父亲居然能够教百里香与弟弟识字念书。 这说明他此前也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与传承,虽然一辈子都是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但若是往数十年、数百年之前去翻,说不定也是高高在上的士族阶级来着?只不过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没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不寻常。 百里香的父亲既然会一些“不寻常”的木工活,却又嘱咐百里香与弟弟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 这也颇有一些“祖训”的意味?极有可能与他们家祖上的经历或是身份有关。 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太好推断了,毕竟从百里香口中问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少?不过吴良相信百里香并未对自己有所隐瞒?否则她便不可能做出一颗鬼工球送给自己。 她只是知道的太少了。 毕竟她的父亲被抓壮丁的时候?她的年纪应该也不太大,还并未到达能够守住秘密的年龄,她的父亲可能还未来得及向她与弟弟说出家中的秘密…… 不过。 吴良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从始至终,百里香只说她的父亲被抓了壮丁?并未说过她的父亲已经死亡! 即是说?虽然她的父亲被抓了壮丁前去打仗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依旧有那么一点还活着的可能! 虽然还不确定百里香父亲的手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仅凭这一个“鬼工球”就已经可见一斑。 这对吴良来说,可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稀缺人才。 如果有这么一个超越时代的手艺人助力,他的许多想法便有可能实现?令今后的盗墓工作如虎添翼…… 而且还不仅仅是盗墓工具方面的提升。 需知早在春秋时期,鲁班就已经制造出了一种叫做“机封”的神秘设备?这种神秘设备便是采用机械的方式进行下葬与防盗。 虽然因为儒家提倡厚葬,鲁班的“机封”并未被普及,而吴良迄今为止盗的墓中也并未发现什么厉害的机关陷阱,但他相信,“机封”这种神秘设备既然制造了出来,就一定会有人使用。 总在河边走,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让他遇上。 就算不提鲁班,汉朝也有一些厉害的机关大师,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发明了“地动仪”、“浑天仪”、“瑞轮荚”与“独飞木雕”等等奇物的张衡,倘若这些发明经过改造用到陵墓之中,也定会给他的盗墓工作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时候,一个对“木工”足够擅长的高级工匠,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于是。 “香儿,你爹姓甚名谁,可知道当初是谁将你父亲抓了壮丁?” 吴良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 “我爹唤作百里济,我娘说当初抓走我爹的是董卓的兵马,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百里香低头说道。 这些话题再一次勾起了她的回忆,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翻红,小手也不再搓揉衣角,而是攥成了拳头。 “董卓啊……” 这下寻找的范围就略微有些大了。 如今董卓已死,他麾下的兵马分别被吕布、牛辅、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各自带走了一部分。 其中董卓得女婿牛辅已经挂了,麾下兵马为李傕、郭汜、张济所得,这三人目前都在长安。 吕布这次被打败之后,如今率军跑去了徐州南部。 而那樊稠也在长安,与李傕、郭汜共同把持朝政。 想要在这些人的部曲之中寻找一个人,而且可能还是一个小兵,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已经战死的人,着实不太容易。 另外,说起那个张济来…… 历史上曹老板就是霸占了张济的遗孀,才致使张济的侄儿张绣怀恨在心突然反叛,最终连累曹昂、曹禀、典韦死在了宛城。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连环翻版(第二更) 为了更加准确的将范围确定下来,吴良又特意多问了一句:“香儿,你原来家住何处?” “家住颍川长社一带。” 百里香答道。 这就对上了…… 历史上董卓与朱儁会战获胜,李傕、郭汜、张济等人便率兵到达了颍川、陈留等地,大军所过之处大肆劫掠,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许多家庭都家破人亡。 而在这些分了董卓兵马的人当中,就数张济实力最弱。 也是因此,李傕、郭汜与樊稠成了朝廷三巨头把持朝政,张济则只是分了个“镇东将军”的官职,带着部下离开长安,驻扎到了南面的弘农郡。 所以说,如果要下手的话,肯定是先从张济下手最容易。 不过张济与李傕、郭汜、樊稠等人唇亡齿寒,若有人拿张济开刀这些人必定联通一气。 莫说曹老板现在还没解决掉吕布与张邈的问题,就算是能够腾出手来,恐怕暂时也还没有能够与这些人正面一战的实力,更不要说周围还有袁绍、刘备等强敌伺机而动。 何况,张济手下还有一个三国有名的“毒士”贾诩,这个家伙狠辣狡猾,历史上曹昂、曹禀与典韦阵亡,便是他一首策划的结果…… 再加上百里香的父亲此刻在不在人世还不好说。 可能找了也是白找。 所以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等到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再推波助澜一波,找到自然是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也是因此,吴良并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百里香。 百里香现在应该已经认为不可能再见到父亲,便没有必要再给她任何希望,否则日后找到了还好,若是没有找到她的父亲,又或者只得到了死讯,这姑娘还得再伤心一次,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于是。 “香儿,最近你就不要再作衣裳了,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开动一下脑筋,不管用什么方式与材料,给我做出一个微型陷阱模型来,这个陷阱要求平时看上去像地面一样平整,一旦重物压上去,上面的板子便会自动翻转?上面的重物就会从板子上落入陷坑之中?而那板子还能够立刻恢复原状。” 吴良对百里香说道。 现在他实在没办法确定百里香到底掌握了多少木工手艺,也不知道百里香究竟有多少天赋?更不知道应该专业方面的问题从何问起。 因此他决定先给百里香一些考验?看她是否能够通过考验。 而吴良这次对百里香提出的问题,便是一个后世在古墓中用过的防盗机关?名字叫做“连环翻版”。 这玩意儿看似不是很难,但其中要用到不少杠杆原理?真正的难点在于上面的翻板如何能在重物落入陷坑之后?再自动恢复原状。 如果百里香能够将这玩意儿做出来,便说明她还是有不少天赋的。 “家主,这个东西有时间限制么?” 百里香凝神听完了吴良的话,又弱弱的问道。 “没有?你尽力就好。” 吴良笑着说道。 这姑娘给他做个鬼工球就总是半夜不睡觉?若是再给这姑娘定个时限,吴良真怕这姑娘干脆就废寝忘食了。 而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这段时间正是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的时候,没必要给这姑娘太大压力。 “是,家主。” 百里香重重的点了下头,不知为何原本扭捏紧张的姿态竟是缓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执着的神色,好像瞬间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伟大使命一般。 “算了?现在不许做,过完了三朝再做吧。” 见她这副模样?吴良果断又将日期向后延了延。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有点死性子的技术宅?假如他不将日期延后?这姑娘说不定打今晚开始就敢不睡觉。 …… 自小宅里出来。 吴良已经用剪刀剪去了自己头上那只能盘成丸子头的及腰长发?顺便还用铜匕首小心刮去了脸上的胡子。 自打穿越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爽过了。 这个时代讲究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因此除了头发与胡子自己断掉,基本没有人会去主动修剪。 甚至历史上曹老板还留下了一段“削发代刑”的典故。 说的是曹老板实施屯田制之后,见有些兵士不爱护庄稼,时常在庄稼地里乱跑,便下了一条严令:全军将士,一律不得践踏庄稼,违令者斩! 结果有一天,曹老板骑马路过庄稼地的时候,坐下马匹受了惊,跑进了麦子地里踩到了大片庄稼。 随行官员自是不敢治曹老板的罪,于是曹老板便拔出了宝剑,割下了自己的一把头发作为惩罚。 由此可见,头发与胡须对这时候的人来说。 有着这么多么重要的象征意义,那不仅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孝心,有时候还能代替一条命。 所以,在这之前,吴良都选择了入乡随俗,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现在,他已经基本得到了曹老板的信任,标新立异一些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反正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而且。 这么做还能够被曹老板小小的嫌弃一波,不愿带他出入各种公开场合,免得跟他一起承受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说不定还会被人诟病与“不孝”之人走的太近。 反正他本来也是“行于黑暗”的摸金校尉,本来也不需要见光…… 这样应该能让自己远离曹府家眷返回陈留的计划顺利一些。 果然,刚出门吴良就已经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不管是那些来回的兵士,还是那些路过的百姓,看到他都会面露愕然之色,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吴良才不管这些,谁看他他就盯着谁看。 直看到对方不得不尴尬避开目光为止。 这就是飘柔一般的自信! 不久之后,他便来到了曹府。 曹府亲卫差点没认出他来,上下打量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道:“吴校尉,您这是……?” “嗨!别提了。” 吴良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叹气道,“这次出征遇上了点麻烦,性命虽是保住了,但这头发与胡须却没保住……不提了不提了,明公在吧,我要面见明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必诛之而后快!(第三更) 见了曹老板,吴良自然也是一样的解释。 顺便还将“灵湖吸魂”的现象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说的那叫一个险象环生,如果不是运气逆天,只怕整个瓬人军都要交代在豫章郡。 听得曹老板都是一脸的唏嘘,不住的叹道:“竟有这等怪事,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曹老板虽然不太相信人为的装神弄鬼,但对于这种天地之间的奇妙异象,还是颇为相信的……毕竟当初在梁孝王墓的时候,那头犼的事情曹禀便亲自与他说过,那件事并不见得就比“灵湖吸魂”寻常。 不过最重要的是,吴良这次依旧给他带回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明公请看,这便是这次取得的黄金总览,末将并未来得及称重,不过想来应该可与上次发掘梁孝王墓时所得媲美。” 吴良将一卷竹简交到了曹老板面前。 这里面记录的便是这次自海昏侯墓中盗取的黄金,每一件金器都根据搬运时刻下的记号记录在了竹简当中,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可与梁孝王墓中发掘出来的黄金数量媲美?!” 曹老板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连连点头称赞道,“好!好好好!好啊!有才,你可真是我的一员福将,有了这批黄金,来年再征徐州时,定可一举将那吕布小儿与叛徒张邈拿下!好!此次你冒了如此大的凶险,险些将性命搭上,我真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定当极力满足!” 吴良自然不会主动要赏赐,而是恭顺的笑了笑,又拱手说道:“明公,除了这批黄金,末将这次还得到了几车奇物。” “哦?什么奇物?” 曹老板顿时又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道。 “便是这个。” 嘿嘿一笑,吴良从怀中掏出一支此前用剩下的蜡烛,交到曹老板手中,“明公见多识广,定然认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蜜烛?!” 曹老板将那支蜡烛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此行竟得到了蜜烛,而且是几车蜜烛?!” “倒也不是?这蜜烛乃是末将自己做的。” 吴良说道?“末将只是找到了几车用来制作蜜烛的虫蜡,明公?末将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将这几车虫蜡做成蜜烛?恐怕不会少于五千支。” “你说多少?” 曹老板眼睛瞪的更大?几乎快要凸出来。 “五千支。” 吴良重复道。 “再说一遍!” 曹老板又道。 “五千支。” 吴良笑道。 “再再说一遍!” “五千支。” “再再再说一遍!” “五!千!支!” 吴良知道,在他说第一遍的时候,曹老板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他问了这么多遍根本就是在享受这个数字带给自己的惊喜。 就好像一个人忽然中了五百万彩票?总想找人一遍一遍确定这个数字一般?每听一次感觉都不一样。 所以,他也挺配合的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哈哈哈哈!” 曹老板终于不再追问,随即发出了暴发户一般的粗犷笑声,“五千支蜜烛,那可是五千支蜜烛啊?此物虽然不能立刻变现,但我若拿它去笼络那些个自视清高的士族豪门?旁的俗物他们或许还瞧不上,可这只有皇宫才有的奇物却能立刻令他们大开眼界?到时谁还敢低看了我曹孟德?” “如今明公战事喜人,本来也无人敢低看明公?明公哪里需要去笼络他们?最多只能算是对他们的赏赐。” 吴良笑呵呵的道。 “好!说得好极了!谁与我交好?我便赏赐他几支,带他长长见识,若是不识抬举的人,我又何须给他好脸色?” 曹老板赞赏笑道,“有才,这次我便不在与你搞那些虚的了,这批黄金统计出来之后你先得两成,剩下的再归为军饷,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立下这个规矩,无论盗回来黄金多寡,你都一人独占两成,你可满意?” “明公太客气了,良没什么大志向,够吃够喝即可,实在用不了这么多。” 吴良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规矩就这么定下了,你若再推辞我便不敢信你!” 曹老板当即拍板,甚至语气中还有那么一丝胁迫的味道,强行逼他收下。 “这……那就当明公暂时寄存在良这里,日后若明公用得上时,只管派人来取便是,良绝不敢私藏。” 吴良十分“勉强”的道。 “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赏赐?” 曹老板正在兴头上,接着又问。 “明公,末将想回陈留居住。” 吴良这才将自己以前计划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又是为何?” 曹老板终于收起笑容,微微皱眉道。 “禀明公,陈留南临豫州,西临司隶,那两处乃是炎黄子孙重要的发源之地,因此遗留下来的古墓也应当多于他处,末将接下来若要继续探听古墓消息,此处便是最好的据点,定可事半功倍。” 吴良拱手说道。 “原来如此,那便像上回说的,我上书请朝廷封你为陈留太守,你意下如何?” 曹老板又问。 “请明公三思,陈留乃是战略要地,无论城防守备与百姓稳定都尤为重要,末将既不懂攻守之道,又不会为民请命,若是教末将做了陈留太守,恐怕要误明公大事!” 吴良连忙推辞道,接着想了想,又说,“若明公真有此意,不如命末将做个陈留周边的县令,平日末将便带领瓬人军隐于县内,教兵士们种些地安居乐业,探得陵墓消息时,亦可没有任何负担,随时丢下一切事务为明公效命。” 这就是他为瓬人军兵士争取的福利。 在这乱世中,能够有一块田地种些粮食,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繁衍生息,这便已经是神仙难寻的好日子了,夫复何求? “你既有此意,我自当成全。” 曹老板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道。 “多谢明公赏赐。” 吴良连忙拜谢,接着却又陪着笑道:“另外,末将还有一个请求。” “说。” 曹老板点头道。 吴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明公,末将听闻董卓旧部张济的夫人邹氏美貌端庄、善解人意,实乃天下难得的大家闺秀。明公与那董卓余孽势不两立,他日终有一战。因此末将斗胆请求明公答应末将,倘若他日明公灭了张济,请务必将张济的夫人邹氏赏赐给末将,也教末将尝一尝这大家闺秀的滋味……” 吴良这是又开始套路曹老板了! 此乃从关二爷身上的惨痛教训中学来的套路。 他希望曹老板尽快解决了吕布与张邈的事,尽快去解决董卓旧部,也好尽快找一找百里香父亲的下落,所以就用上了这个套路。 历史上曹老板能抢关二爷看上的人妻,自然也能抢自己“看上”的人妻。 最重要的是。 曹老板可是“曹贼病”的创始人。 并且,这个邹夫人还就是历史上曹老板抢来的人妻之一,由此可见,曹老板见到这邹氏,定是会迈不动腿,走不动路的。 因此,吴良如此“顺水推舟”一下,问题也并不大。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到时候一定得防着点张济的侄儿张绣与“毒士”贾诩,别把曹老板、连带曹昂和曹禀向历史中的那样玩进去。 毕竟这一次,曹老板可没有典韦守护。 不过同时,曹老板又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守护…… 果然。 “这邹夫人果然如你所说那般美貌端庄、善解人意?” 曹老板那双精明得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眼角的鱼尾纹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圆润起来,接着又正色说道,“若真是如此大家闺秀,当做物品赏赐恐怕有些唐突,此事尚需再议,不过……那董卓乃是天下共诛的逆贼,如今董卓余党依旧把持朝政危害天下,而那张济既是董卓旧部,便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我必诛之而后快!” 第一百六十六章 曹家的女婿(第一更) “明公胸怀天下,令末将佩服。” 吴良果断拱手,语气诚恳的道,“倒是末将肤浅至极,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便想起了这些淫邪之事,此事明公不必再提,末将回去定然好好检讨,向明公学习洁身自好。” 向曹老板讨要“邹氏”只是个引子,说过之后便不能再提。 免得日后曹老板将邹氏纳为妾室,一边行房事时一边又想起还有一个人还对邹氏感兴趣来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又或者…… 曹老板念及自己“劳苦功高”竟真管住了鸟,将邹氏给他送了过来,那就更加尴尬了。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否则曹老板就不是曹老板了。 “嗯……” 听了吴良的话,曹操那张黝黑的脸庞虽然看不出其他的颜色来,但眼中还是划过一抹隐藏很深的尴尬。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丝欣赏,对吴良的欣赏。 毕竟吴良的话可是给了他一个非常顺畅的台阶,既然此事不必再提,那自然是最好的,回去好好检讨一下吧,忘了这个“邹夫人”,对你好,对我也好,对大家都好。 说起来。 曹老板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见过几个像吴良这么令人舒服的妙人,知退知进知冷知热。 有些话根本不用他说出口,甚至连一个眼神与表情都不需要,此人便能够立刻做出令大家都很舒服的选择,仿佛便住在他心里一般。 但真要说吴良能够读透他的心,曹老板又不相信。 人心隔肚皮,岂是旁人说看透就能看透的? 甚至有时候曹老板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想些什么,旁人又如何看透? 何况吴良与他的接触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大概几个月才能见那么几回,并且除了与“瓬人军”有关的事,其他方面的私事也从未与吴良说过,甚至就连戏志才都无从知道。 默契! 曹老板觉得这是一种默契。 一种与生俱来的合拍,不需要费心揣摩,不需要分析研究,便能够本能的做出最为合拍的选择,各取所需永不冲突。 就像那件事…… 曹老板又想起了一件吴良迁往豫章郡之后才听说的家事。 原本刚才听说吴良主动请命前往陈留之后,这件事他已经决定不再去提了,可现在不知为何,他却又很想听听吴良到底会怎么回答。 于是。 “有才啊?如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便说些外人听不得的交心话吧……我听说你临去豫章时,旎儿特意叫人送了你一副革履?可有此事?” 曹老板沉吟了片刻?很是跳跃却也很是直接的问道。 “这……” 吴良听完自是一惊,他还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与曹旎二人知道?想不到曹老板手眼通天,竟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吴良心中有数?在这之前他一直刻意与曹旎保持着距离?从未私下独处过,更未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 不管曹老板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何用意,这火后都很难烧到他身上。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曹旎那因为丈夫花心了一些就谋害亲夫的极端病娇行为?让吴良觉得自己招惹不起?所以为了自保干脆就没有任何招惹的心思,唯恐避之不及。 更不要说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曹老板…… “回明公的话,女公子确实派人送给末将一副革履,末将此次出征就穿着它?回来之后才换下来叫人拿去洗了。” 吴良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你觉得旎儿为何要送你一副革履?” 曹老板又问。 “此前在明公家眷迁移鄄城与二公子中邪那两件事上?末将与女公子立场不同,曾略有些言语上的小冲突?因此末将以为,女公子的意思是叫末将穿上革履滚远点?滚的越远越好。”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旎儿送你革履?在你看来便是这个意思?” 听到吴良的说法?曹老板顿时露出一脸的意外之色。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送革履就是叫你滚远点,那送你一匹汗血宝马,岂不就是叫你既要滚的远一点,还要滚的快一点? 难道这就是你主动申请前往陈留的主要原因? “难道女公子还有其他的意思?” 吴良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问道。 “有才,你此前是不是从未与女子有过情爱经历?” 曹老板无语的问道。 “明公赏赐了末将十个美人,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吴良羞射的笑道。 “那不同,情爱与欢好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欢好在于身,而情爱在于心,或许待你有了真心喜爱的女子,便会顿悟了。” 曹老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摇着头循循教导道。 “多谢明公教诲。” 吴良拱手道。 “那我便再教你一件事,若是女子无端送你礼品,又是每日都会用到的礼品,便是希望你每日都能想起她来,这其中恐怕便有情爱之意。” 曹老板又若有所指的道。 “明公的意思是,女公子她……” 吴良当即疯狂摇头,连忙诚惶诚恐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请明公明断,女公子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与末将乃有云泥之别,末将如何能够入得了女公子的法眼,况且就算女公子真有此意,末将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啊!” “你如今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 曹老板点了点头,又冲他眨了下眼循循善诱的道,“不过这身份也并非不能改变,你本就有些士族所不及的诗才,若是使上一些非常手段……也未必不能摇身一变成为名门之后,你说呢?”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吴良忽然响起此前庆功宴上,曹老板的大公子曹昂给自己提议。 曹昂便怂恿他从春秋时期吴国的遗民之中挑选一个士大夫认作祖先,在编撰上一套族谱,摇身一变自称名门之后,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价。 想不到曹老板今天竟也给了一个类似的提议。 所以这究竟是他们父子俩的默契…… 还是各自怀有不同的心思呢? “此举万万不可。” 吴良当即又道,“末将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明公是明,末将是暗,倘若暗有一天走到了明亮之处,也就不复存在了。” “哈哈哈,有才啊有才,你可真是个妙人啊……” 曹老板毫不掩饰心中的欣赏之意,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却又莫名问道,“老实说,旎儿在你看来相貌如何?” “女公子的相貌自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吴良有些诧异的答道。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曹老板板着脸道。 “这便是末将的心里话。” 吴良道。 “那么,倘若我定要将旎儿许配于你,叫你做我曹家的女婿,你可愿意?” 曹老板忽然又笑了起来,凑近了一些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毒誓应验?!(4200第二更) ??? 曹老板的这个突然抛出来的问题顿时将吴良听愣,好好的私房话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一道“送命题”。 给曹老板面子答应吧…… 吴良是真不想与曹旎有任何瓜葛。 这姑娘的病娇性子根本不是自己能够驾驭得了的,谁要娶了她非但得后院起火,自己都有可能一起搭进去,惹不起惹不起。 不答应吧……那就是不给曹老板面子。 曹老板失了面子不说,万一再觉得自己是在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心中还另有打算,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思来想去。 “明公若要将末将收作女婿,末将自是一万个求之不得,做梦恐怕都能笑醒。” 吴良站起身来,拱手郑重说道,“只是此事还请明公慎重考虑,若是明公真将女公子许配于我,可能会毁了女公子一生的幸福,到时明公恐怕便又要怪罪于末将了。” “此话何意?” 曹老板微微皱眉道。 “明公……” 吴良略微犹豫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鬼鬼祟祟的道,“与女公子无关,主要是末将有些与众不同的小嗜好……不敢隐瞒明公,此前明公赏赐末将那十个美人,末将至今都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明公可知这是为何?” “你……莫非有龙阳之好?” 曹老板默默的向后坐了坐,尽可能的距离他远了一些,却又不便将嫌弃之意表现的太过明显。 “龙阳你妹……” 见曹老板竟有如此误会,吴良真有心就这么承认了以绝后患的想法。 不过为了防止引发更大的误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幸福,他还是摇头否定道:“非也非也,末将其实并非不好女色,只是不好……略显稚嫩的女色。” “哦?此话又怎讲?” 一听这话,曹老板顿时又将嫌弃之意收了起来,靠近一些相当配合的问道。 “实不相瞒,末将其实只好……人妇。” 吴良接着又挤眉弄眼的道,“这少女虽‘身轻体柔易推倒’,但这人妇却也有三大截然不同的好处,末将私下总结了一下,应该叫做‘丰腴热情服务好’,明公有所不知……” “我怎会不知?” 曹老板一时没忍住辩了一句,随后立刻便意识到这话似乎暴露了些什么,接着又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已娶妻纳妾多位,府内子嗣都有与你年纪相仿的,自是比你懂的更多。” “明公所言极是!” 吴良连连点头,又苦苦谏言道,“所以明公更应该能够理解末将的嗜好吧?末将实在无法对女公子产生任何非分之想?这与女公子的容貌气质无关,也并非不想乘上明公这艘大船?纯粹是末将自己的问题?只怕到时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倒不如提前说明?恳请明公为了女公子的终生幸福着想,收回成命吧!” “哈哈哈哈……” 听了吴良的话?曹老板立刻拍着吴良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更是如同见到了知己一般连连叹道,“有才,想不到你竟还有这等嗜好,哈哈哈?妙!秒啊!你便是我这大半辈子见过的最妙的人?没有之一!” “明公莫要取笑末将了,还请明公为末将保密才是。” 吴良连忙故作尴尬状拱手陪笑。 “好说!” 曹老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笑道,“其实你这嗜好也没什么不好,若非懂得享受生活之人?又怎能体会得到其中的妙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方才的事我便不在提了……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旎儿年纪尚小?距离行笄礼还有那么一两年,便是我想将你收作女婿也为时尚早。” “多谢明公成全?末将得明公理解?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为明公办事。” 吴良低眉顺眼的拱手谢道。 小样儿吧! 我这一招“投其所好”用的如何? 其实如今曹老板的“曹贼病”还并未显现出来。 毕竟才刚刚起势不久?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曹老板如今还只有兖州这么一小块地盘,此刻应该正因为这次缺少粮饷攻打徐州失利唉声叹气呢,恐怕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而且年后还会更惨,不但再一次没打下徐州,还让吕布与张邈趁机偷了屁股,险些将家眷质押给袁绍,成为袁绍的附庸。 有道是“温饱思**”。 历史上曹老板现在还处于饭都吃不饱的阶段,自然也就无法分心去做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很显然。 经过刚才这番话,曹老板又是拍他肩膀,又是为他这嗜好开脱,还夸他是个妙人,这便是已经将他当做了知己,当做了理解万岁的同道中人…… 如此,问题轻松解决了曹旎的问题,还更得曹老板亲信,简直一举两得。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曹老板果然如同吴良所想那般,心情正是最好的时候,笑了笑又道,“另外,此前你所提之事,我考虑了一番,决定封你为雍丘令,雍丘距离陈留郡城不远,倘若出了乱子,你与瓬人军进可在此处安居乐业,退还可得郡城守军庇护,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过明公,还是明公考虑周全。” 吴良又谢。 “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下了,那么这次我便上书将程昱封为陈留太守,你二人已经熟识,程昱又是极少数知道瓬人军内情的人,各方事务无需多言也会为你与瓬人军行些方便。” 曹老板接着又道,“只是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 “就这几日吧,末将想在三朝之前安顿妥当。” 吴良说道。 “这么急?不如等过完了三朝再走不迟,三朝之前我还要犒赏诸将,你也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曹老板有些不舍的道。 “明公勿念,明公是明,末将是暗,哪怕在诸将面前,末将也是能少露面便少露面为妙,否则难免惹人非议,况且,明公已经赏过了末将,末将不敢再有所图。”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好,那你便去吧,去了先养些飞奴出来,派人带上几只送到鄄城,我若有事随时用飞奴通知于你。” 曹老板这才点头说道。 …… 自曹老板房间出来。 吴良才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正在外院内等待的曹禀,旁边还站着曹昂与曹旎。 “有才贤弟,我听亲卫说你来了府上,便在此处等你,不过……你这扮相是怎么回事,很是标新立异啊?” 一见面曹禀便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吴良的新形象,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唉,别提了安民兄,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只断了头发与胡须而已,过不了几天就有长出来了。” 吴良摇着头叹了口气,又向曹昂与曹旎施了一礼。 曹昂笑着还礼。 曹旎却一直盯着他的脚看,大概是发现他脚上穿的不是自己送的革履,已经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见他行礼只是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次比梁孝王墓那次还要凶险?” 曹禀连忙问道。 “岂止是凶险,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吴良果断又将“灵湖吸魂”的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听到曹禀一惊一乍不说,就连旁边的曹昂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这任务竟比瞬息万变的战场还要凶险?” 甚至就连曹旎也不再用眼睛剜他,反而露出了心疼之色。 “子脩哥,你有所不知。” 曹禀当即点头道,“上回我们在梁孝王墓便遇上了许多凶险之事,更可怕的是那墓中竟藏了一头食人凶兽,人只要沾上它的尿液,便会立刻化作枯骨,你说凶险不凶险?” “这……” 曹昂听罢似乎是在心中感受了一下,终是说道,“确实凶险,难怪你宁愿跑来打仗,也死活不愿再去干这种事。” 说完又看向吴良,郑重说道:“今后我也称你一声有才贤弟,你为我曹家做了这么多事,冒了这么大的险,请受我一拜。” “大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在其位尽其责罢了。” 吴良还礼笑道。 “那我今后也称你一声有才哥哥。” 曹旎也在一旁凑热闹道。 “当不起当不起。” 吴良果断推辞道,顺便还向后退了两步。 “你什么意思?我两位哥哥可以称你为贤弟,我便不能称你为哥哥么?” 曹旎立刻便不愿意了,气鼓鼓的道。 “不敢不敢。” 吴良很是敷衍的道。 “旎儿。” 曹昂适时出声制止了曹旎,接着又道,“有才贤弟,我听安民说,你会酿制一种世间少有的佳酿,喝完叫人回味无穷,我倒想去府上讨上几杯尝尝鲜,不知有才贤弟是否方便?” “很不凑巧啊。” 吴良为难的道,“我那酿酒的工具还留在陈留,来到鄄城之后恰逢动乱,我又马不停蹄的前去办事,最近并未酿酒……不过大公子放心,待我明日回了陈留之后便立刻酿上几坛,叫人给大公子送来便是。” “你要回陈留?!” 一听这话,曹旎立刻又不再生气,反而连忙站出来一脸惊异的问道。 “是啊,有才贤弟,你怎么又要回陈留了,这里住的不习惯么?” 曹禀也是连忙问道,“我还等着你这次回来与你好好聚一聚呢,而且明日就要走,为何如此着急?” “使君又给了新的任务,实在是公务在身呐。” 吴良含糊说道。 “你才刚从外地回来,就是头驴也得歇歇才是,爹爹怎么能如此对你,我去找爹爹为你说情!” 曹旎真是个不用脑子的小姑娘,说着话竟真就红着眼睛要跑进内院找曹老板,一副要为吴良抱不平的模样。 “旎儿,你给我回来!” 曹昂当即将曹旎给拽了回来,当面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晓事,爹爹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哪里轮的到你来插嘴!” 长兄如父。 曹昂的话,曹旎还是不敢不听的,被拽回来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见曹昂板着长脸,也不敢造次,只是瘪着一张小嘴委屈的嘟囔道:“可是爹爹就是不对,吴有才要是累死了或是死在了那些炼狱一般的地方,他又不会心疼……” “还说,难道不怕母亲掌嘴了么?” 曹昂又训了一句,这才回头对吴良笑道,“我这妹妹哪里都好,就是有些任性,有才贤弟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有才贤弟有公务在身,饮酒的事便只有等下次闲下来时再约了。” “好说好说,既然如此,良便先告辞了。” 吴良笑道。 “请。” 曹昂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良也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曹府。 “我送送你。” 曹禀则立刻追了出来,与吴良勾肩搭背一同向远处走去。 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曹昂这才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了揉曹旎的脑袋,柔声劝说道:“旎儿,不是为兄不帮你,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吧,父亲既然将他派去了陈留,便是不同意此事,你若再胡闹下去,恐怕只会自讨苦吃,再说,你还小……” …… 五日后。 吴良终于率领瓬人军回到了陈留。 此时程昱虽然还未收到朝廷送来的任命书,但曹老板已经将其派到了陈留接替张邈的一切事务,先将陈留局势稳定了下来。 因此吴良与瓬人军到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也有不太平静的地方。 吴良将瓬人军暂时安顿在军营之后,便带着家眷返回之前的大宅子,结果走到半路途径距离不远的王府大门时,便看到了一片很是凄凉的白色。 “有才贤弟,你又回陈留来了?” 王庆正穿着一身孝服站在门口望天叹气,看到忽然归来的吴良先是一愣,接着便连忙过来打起了招呼。 “余年兄,你这是……?” 吴良上下打量着王庆的穿着,有些疑惑的问道。 “唉,前些日子我父亲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我将能请来的医师请了个遍,怎奈那些庸医医术不精,最终还是没能治好我父亲得病……” 王庆苦着一张脸,频频叹气道。 说着话,王庆忽然想起了一件与吴良有关的事。 当初他像父亲提议将那个不能生育的妹妹嫁给吴良,想以此来笼络吴良的时候,父亲曾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结果后来看到雪花盐的时候,父亲便立刻同意了,可惜那时为时已晚。 也是在那不久之后,父亲便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王庆忽然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存在否中必然的联系。 毕竟吴良可是能够剑斩恶蛟的奇人,说是天道眷顾之人也不为过,父亲当初发下与他相关的毒誓,这毒誓便应验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必须转型!(第一更) “这……余年兄,节哀顺变啊。” 死者为大,王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吴良也只能如此安慰道。 其实他与王家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过不去的矛盾,倒是王家一直试图拉拢他,甚至想见他收为王家女婿来着。 至于原因……应该是因为自己“剑斩恶蛟”的神通与自己的雪花盐工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陈留郡内的盐行其实是王家在幕后经营,这雪花盐对于王家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再至于王庆的妹妹王萍。 她曾因为不能生育而被夫家退回的事情,吴良自然也已经听说了,不过吴良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反正他又不可能看上王萍,更没有与王家联姻的打算。 再加上身处这个时代,士族与庶族泾渭分明,王家哪怕在这件事上略微动了一些小心思,其实本质上也还是一种示好与拉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事真没必要太过较真。 “多谢有才贤弟。” 王庆拱起手来,满是疲态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道,“本来有才贤弟归来,为兄该好生招待一番为贤弟接风洗尘才是,只是家里出了这事,实在分身乏术,请有才贤弟多多包涵,他日我必设宴款待为贤弟补上这回。” “余年兄客气了,你先忙,待我安顿好了再来与余年兄叙旧。” 吴良还了一礼,笑呵呵的道。 “那为兄就不送贤弟了。” “无妨,回见。” 略微打过招呼,吴良便带着人想自己府上行去。 …… 时隔几月。 吴良的大宅子虽然看起来又积起了一些灰尘,也有一些人翻墙进入过的痕迹,但因为宅子里本就没有存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也并未出现比较明显的损坏。 只是丢失了一些生活用具,可能又需要自己花钱买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这次盗回来的黄金曹老板很是大方的分给了吴良两成。 细算一下有差不多两千斤,也就是差不多一吨重的黄金,如果按照后世相对稳定的300元/克单价来说,拥有这么多黄金他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了…… 吴良心中自是有些膨胀。 不过他也清楚,这批黄金不管他表态还是不表态,曹老板都只是暂时寄存在他这里,倘若有一天曹军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他则迟迟无法为曹老板盗来军饷的话,曹老板一定会来找他“借用”。 所以吴良虽然不会束手束脚舍不得花?但也不会挥霍无度去过那种奢靡的日子。 再说。 现在这个时代?受物资与科技所限,再奢靡又能奢靡到哪里? 实话实说?吴良从二十一世纪而来?见过近两千年后的生活,也见过一些士族豪门的生活?相比较而言,这些士族豪门的生活与二十一世纪的普通老百姓相比?照样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除非?他决定不再做人了。 改做那种不将人当人的畜生,每天以践踏他人,什么白玉杯、什么香唾壶之类的统统来一套,酒池肉林也统统玩起来。 但显然?他永远都做不了这样的畜生…… 故地重回。 趁着兵士与美人们收拾宅子的空档?吴良独自一人来到白菁菁身边,笑着说道:“菁菁姑娘,你已经行过了笄礼,想来对笄礼的流程已经有所了解吧?” “倒是知道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菁菁正在后院收拾一间小柴房?这间小柴房将成为吴良今后的鸽舍,用来饲养飞奴之用。 “那些姑娘有些已经到了年纪?她们都没行过笄礼,因此我想趁三朝来临之际?为她们补上一回笄礼,也教她们的人生圆满一些。” 吴良指了指宅子里忙活的美人们?笑道。 虽然有些“美人”距离十五岁还有一些日子?但其实这个时代行笄礼的年龄并没有那么严格?十五岁左右就可以。 而吴良也是个懒散的家伙,这事他就想一次办完,免得以后还要费神。 “你这无赖竟还有这份心思,为何我总觉得你没安什么好心呢?” 白菁菁转过身来,脸上虽然有些刮目相看,但嘴上却没说出什么好话。 “你这是分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良顿时心虚了一下,当即怒斥道,“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你不肯帮忙我就去找别人。” “不是就不是,你激动什么?” 白菁菁撇了撇嘴,道,“我又没说不帮忙,不过按照传统笄礼都在三月上旬的上巳节举行,算起来如今还有三个来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况且笄礼一般由母亲作为主人主持举行,如果母亲不在世了,也需找一位女性长辈代办,与你这家主并无太大干系。” 上巳节啊…… 吴良这才想起这回事来,上巳节也叫作“女儿节”、“桃花节”。 魏晋时期正式将日期定为三月三,而在这之前则是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 汉朝貌似为女子行笄礼都会选在这个日子,只不过这个节日到了宋朝以后就忽然没有了记载,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以至于这个节日从那时起就无故消失了。 而且,这个节日的主要意义其实是“祓禊”,届时人们会与宾客友人聚集在河畔湖畔宴饮郊游,或是举办祭祀拔除身上的不详之气。 也是因此,吴良此前才没有想起这茬。 三月就三月吧。 吴良是尊重传统的人,也希望许多不错的传统能够传承下去,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么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准备了,需要什么东西或是协助尽管来找我。” “知道了,我与那些妹妹也情同姐妹,她们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 白菁菁点了点头,回身继续收拾鸽舍。 …… 与白菁菁说完了这件事,吴良又准备了一些小礼品出了宅子,带着典韦前往程昱府上拜会。 程昱比他来的早一些,应该已经对陈留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了解。 如今吴良要在陈留安家,尤其还要在陈留边上的雍丘为瓬人军安家,便需要先了解一些实际情况,再因地制宜的制定计划。 他很清楚,最近一段时间曹老板应该不会发动战事,而且刚得了一批从海昏侯墓中盗来的黄金,至少几个月内不需要再为粮饷的事情担忧,他也可以暂时缓一缓。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先将自己与瓬人军的“根据地”建立起来再说。 说白了,就是准备开始种田了。 他很清楚,随着曹老板的势力范围日益扩大,并且逐渐趋于稳定的时候,曹老板终将会采纳下属的建议,开始施行“屯田制”,以此来补充军饷与粮草方面的不足。 这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毕竟黄金始终都只是一种贵金属货币,就算再多也不能直接拿来吃穿用,还是得换成粮食与物资,而如果没有人去种粮食,就算拥有再多的黄金也无处可买,最终就算是他现在这样的“亿万富翁”,也只能活活饿死。 不过实施“屯田制”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必须拥有足够大并且足够稳定的势力范围。 如今各路豪强连年征战,今天才打下来的地盘,明天就有可能又被别人夺走。 而粮食则需要一个相对缓慢的生长过程,真要被打败了又不可能带着刚种下去的苗圃跑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实施“屯田制”,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谁都不愿做这种不拿工资还得搭上种子的打工人。 不过历史上,陈留郡这块地盘在经过了张邈反叛事件之后,便被牢牢的把握在了曹老板手中,再未易主,更未出过战事。 即是说,这里已经基本满足了实施“屯田制”的条件。 这就是吴良选择回到陈留的原因。 他打算将自己的雍丘县打造成一个“屯田制”试点,先带领瓬人军兵士与雍丘县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而后等曹老板拥有了面积更大也更稳定的地盘,那时再留意到这里的盛况,自然便会大规模推行实施。 这功劳自然而然也就是吴良的了。 这是一个很有预见性的提前转型,而且十分有必要的转型。 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曹老板成了气候,并且正式开始实施“屯田制”,对他以及瓬人军的依赖程度便会逐渐降低,而且随着曹老板越来越成功,这种依赖只会变得越来越低。 那么要如何维持自己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呢? 转型! 必须提前做出转型! 当然,这样的转型并非本质上的转型。 他只是要将自己变成一本永远看不完的书,变成一千零一夜中的王后,曹老板每次翻开新的一页,都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新东西,欲罢不能。 而这些新东西的来源,吴良则会将其归功于自己那孜孜不倦的盗墓事业。 如此,曹老板便永远都不可能放弃他与瓬人军,还会加大力度为他与瓬人军得盗墓事业提供更大的支持。 除此之外。 吴良其实还有另外一手准备。 这手准备同样需要时间去经营,而且会隐藏的极深。 等曹老板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是曹老板想动也不敢动他的那一天了! 毕竟,历史上还真有不少曹老板不敢动的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下马威?(4000第二更) 程昱府上。 “拜见程太守,这才几日未见,程太守红光满面、鹤发童颜,怕不是得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吧?” 吴良落座之后,当即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吴校尉莫要取笑老夫了,全仗吴校尉那日为老夫补上了命中欠下的日,老夫才侥幸有了今日的光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一爽,整个人看起来自然也就年轻了许多。” 程昱老脸上的皱纹都尽是喜气。 吴良给他改过名字之后,恰好经历张邈反叛的事情。 这个家伙紧接着便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不但直接被曹老板封了司马,还暂时将陈留郡交给他来管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坐上陈留太守一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确实算得上是扶摇直上。 也是因此,程昱心中已对吴良深信不疑,将他当做有提点之恩的恩人看待。 另外。 其实程昱也已经知道这陈留太守一职原本曹老板是打算留给吴良的,若非吴良婉言拒绝,他恐怕还得从郡丞(太守的副手)做起,所以他这个陈留太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就是吴良让给他的。 这也令程昱感动不已。 “其实我这次前来,主要就是为了送上份薄礼恭贺程太守升官。” 吴良也是笑了起来,将典韦手中那几份不值钱的小礼品拿过来递到程昱面前。 “不敢当不敢当,吴校尉有恩于我,如今来到陈留,本应我为吴校尉接风洗尘才是,哪有叫吴校尉送我礼品的道理,吴校尉这是要羞煞老夫啊。” 程昱连连推辞,死活都不肯收。 “自己人,客气啥呀。” 吴良强行将几个小礼品塞到程昱手中,接着又挤眉弄眼的道,“程太守,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仔细看,有没有觉得这些礼物有些眼熟?” “眼熟?” 一听这话,程昱终于不再推辞,将礼品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可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大半天?他还是没看出任何一点眼熟的地方来?脸上不由的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吴校尉?你这礼品虽是常见之物?但眼熟又从何说起?” “你再仔细点看。” 吴良神秘笑道。 程昱再次凑近了一些认真查看,却听吴良接着又嘿嘿笑着说道?“你看它们像不像你欠我的那十斤黄金?” “噗!” 典韦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就服吴良这一点?任何时候都能把寻常的事情说出新的花样来?教人防不胜防。 “这……” 程昱那红光满面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吴良所说的十斤黄金是怎么回事,那是吴良当初逆天而行帮他改名,为了消除天道报应做一场法事所需的祭品钱。 那时说的清清楚楚,如果吴良帮他改了名字之后?半年之内他确实得到机会扶摇直上?便要支付这笔祭品钱。 倘若没有,那这笔钱便由吴良自行承担。 而且他还当场给吴良立下了字据,赖是绝对赖不过去的,况且他也不敢赖账。 “那个什么……吴校尉啊。” 垮了半天,程昱只得一脸尴尬的陪笑道?“这黄金我肯定认,不过能不能再稍微宽限一段时间?你是知道的,我此前只是个县令?俸禄实在有限,如今虽在吴校尉的帮助下做了太守?但也才刚刚开始?还没存下什么积蓄……” “说什么呢程太守?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我其实就随口这么一问,你要不说起黄金的事我都已经忘了。” 吴良打着哈哈笑道,“没事啊,真没事,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大不了到时候多还点当做利息就行了,咱们之间不计较这些。” “……” 程昱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什么。 他活了五十多岁,自诩已经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但像吴良这么清新脱俗又不失体面的要账方式真心还是头一回见,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吴良见程昱一副要死的样子,也终于不再与他打屁,笑了笑正色说道:“程太守,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一来是为了恭贺你升迁之喜,二来则是想了解一下咱们陈留,尤其是我那个雍丘县的情况,请程太守不吝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要说起陈留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百废待兴啊。” 程昱也终于找到了台阶,直了直身子说道,“自张邈迎了吕布反叛以来,张邈为了筹集军饷,便加重了陈留郡百姓的赋税,后来吕布与张邈自知不敌使君,逃窜之时又命麾下兵士打死劫掠了一番,几乎将陈留郡内能带走的物资都带跑了,顺便还抓走了超过半数的壮丁,使得郡内百姓民不聊生,跑的跑逃的逃,如今人口已经不及张邈反叛前的一半。” “唉……” 说到这里程昱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老夫这次虽升了官,但也是接了个出力未必能讨到好的烂摊子,老夫若能将陈留恢复到反叛前的水平,在使君那里恐怕也仅仅只是尽了职责而已,倘若做不到,那便是能力不够,只怕还要被使君怪罪。” “再说吴校尉即将任职的雍丘县,那里距离陈留郡城并不远,其实与陈留郡城的情况也差不多。” “不过吴校尉倒不必忧心,使君怪罪下来还有老夫顶着,怎么也算不到吴校尉头上,还是吴校尉更有先见之明啊。” 说到这里,程昱那张老脸已经又皱了起来,那叫一个满面愁容,哪里还有此前的红光。 “这可真是难为程太守了。” 吴良拍了拍程昱逐渐佝偻下来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又问,“程太守可查过,如今陈留郡城还剩下几个有影响力的门阀,我那雍丘县又是否有什么门阀?” “陈留郡城内本来有四大门阀,分别是张邈张家、许汜许家、王楷王家、还有朱逊朱家,眼下许家、王家随张家一同反叛,已经随军逃走了,眼下就剩下个一直未表明立场的朱家,算是一家独大了,其他的那些小门阀倒是还有一些,不过影响力有限。” 程昱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道,“而吴校尉的雍丘县,那里其实便是主要由朱家说了算,大部分县吏都是朱家的门生,府衙只能算是个摆设,而且老夫初来上任之时,使君还曾特意交代过,朱家在陈留的士族之间颇有些话语权,为了防止这时候出乱子,能不与朱家为难,就尽量不要与其为难,若能交好那自然是最好的,所以……吴校尉这雍丘令恐怕也未必好做啊。” “原来如此……” 听了程昱的话,吴良点了点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起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见吴良这副模样,程昱担心他闲不住,连忙又多劝了一句:“吴校尉做这雍丘令,不就是想给瓬人军找个独立的驻地么,其实这很简单,现在城外最多的便是无主与荒芜的土地,吴校尉随便找块地方都能修建驻地,若是人手不够,老夫可以派些守军前去帮忙,建成之后给朱家发个请帖,朱家便是看在使君的面子上也得前来献上一份贺礼,也算他们出了份力,至于其他的小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说是吧吴校尉?” “程太守所言极是。” 吴良点头笑道,“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朱家的人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更不会给使君与程太守增添麻烦。” 其实他能够预见的到,他与这个朱家之间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毕竟,这个时代士族门阀大多数都是地主阶级,主要的收入来源便是田地收租,主要的手段则是兼并与侵占百姓良田,再雇佣百姓成为自己的租户,为自己种田交租。 而吴良打算在雍丘开始试点的“屯田制”。 虽然并没计划去侵占地主的田地,主要以开垦荒地与无主之地为主,但其对百姓与流民更加友好的安置与分成方式,无疑会抢占一部分地主阶级的租户资源,少了租户种地,这些地主的良田再多也要沦为荒地,收成自然会有所降低。 这就等于动了他们的钱袋子与粮仓,比杀了他们的父母还要严重,必定会引起一些反弹,矛盾自是在所难免。 “请吴校尉放心,吴校尉上任之前,我会去与朱家知会一声,免得他们不知高低。” 程昱也听出吴良话中有话,连忙说道。 “请程太守放心,这些小事我自己就能处理,不劳程太守费心。” 吴良又笑道,“而且,我此前占透程太守的梦境显示,程太守日后可是要封侯拜将的人,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守而已,这才哪到哪呀,程太守不必畏首畏尾,许多事情看似麻烦,却也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这……” 程昱再次无言以对。 他听得出吴良话中有话,虽然还不确定吴良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但已经隐隐开始担心陈留今后的局势…… 不过。 “也请吴校尉放心,不论陈留出现任何事情,老夫肯定都会站在吴校尉这边。” 程昱当即郑重表态道。 吴良的本事他可是亲眼见过的,更清楚曹老板现在对吴良有多倚重,莫说一个朱家,便是十个朱家一起,程昱相信曹老板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吴良。 曹老板都会这么选,更何况是他? …… 两日后。 吴良将陈留的宅子收拾停当,便立刻带领瓬人军前往雍丘就职。 雍丘县城距离陈留郡城不到百里,骑马正常赶路一个多时辰便可达到,似吴良与瓬人军这般晃晃悠悠的赶路,也只用了一个上午。 临近中午的时候,吴良已经来到了雍丘府衙。 此时雍丘府衙大门紧闭,门外也没有衙役站岗,仿佛一座已经无人居住的空寨子一般寂静。 “嘭嘭嘭!” “雍丘令前来就职,还不速速开门!” 典韦才不管他这些,当即走到门前用力拍门大喊。 片刻之后。 府衙大门终于错开了一条缝,自里面伸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来,用睡眼惺忪的眼睛向外张望。 这一望,猛的看到吴良与瓬人军总共百十来号人马聚集在府衙门外,此人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少,一惊之下竟又下意识的打算关上门。 “滚开!” 典韦哪里会给他机会,当即一脚将大门踹开,连带着将门后那人也踹的摔了个大屁股蹲,一边走上前去揪着领口将其拎起,一边大声怒斥,“雍丘令前来就职,你这不长眼的不出去迎接边还罢了,竟还敢关门,头上有几个脑袋够砍!” “县令恕罪,壮士恕罪!” 那人这次才终于听清了吴良的身份,连忙蹬着悬空的腿诚惶诚恐的告饶道,“小人方才见门外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道是哪家的兵马又打来了,一时惊慌才试图关门,若是知道门外便是新来的县令,小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来啊。” “典韦兄弟,放他下来吧。” 吴良直接迈着大步走入堂内,来到主位坐下来后,才对典韦点头示意道。 “是。” 典韦这才将其丢在了地上。 “拜见县令,小人不知县令今日到来,请县令恕罪。” 那人这下摔的应该也是不轻,疼的呲了下牙,却还能忍住连忙对吴良施礼。 “无妨。” 吴良面无表情的道,“你唤作什么名字,在府衙内又是何职务?” “回县令的话,小人唤作万武,乃是府衙内的治狱吏。” 那人又连忙陪着笑答道。 所谓治狱吏,其实就是狱卒,说是府衙内地位最低的人也不为过,甚至都吃不上朝廷的俸禄,也就府衙自己花钱养着。 “这大白天的,府衙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吴良又问。 若是还有其他的人,刚才闹得动静也不算小,没有理由没人出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听闻县令即将前来就职,小人便是收到指派,特意留在府衙内恭候县令得,否则恐怕连一个人都见不着。” 万武陪笑起来,接着又指着吴良座位下面的一个小木头箱子道,“那是县丞、县尉、功曹、令史、狱掾、厩驺、仓吏共同提前为县令准备的礼物,也代表了朱家的一点小意思,他们说就不在此处恭候大驾了,请县令笑纳便是。” 第一百七十章 识时务者(4000) 一听这话。 “太放肆了!” “这些县吏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一干县吏罢了,与那个劳什子朱家又有什么关系,竟敢对吴校尉如此无礼?!” “……” 吴良还未有所表示,一众瓬人军官兵反倒先七嘴八舌的为他抱起不平来。 如今这群瓬人军兵士绝大多数都跟随吴良出过征,吴良待他们向来不错,尤其这次前往豫章郡,更是宁愿致自己于危险之中,也不愿他们这些官兵以身犯险。 因此这些官兵早已成了吴良的铁杆粉丝,哪里见得自己的偶像承受这样的窝囊气。 “县令,诸位大哥,这是各位县吏的意思,小人只不过是个听令办事的罢了,与此事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见此瓬人军群情激奋,万武连忙皱起一张脸将自己摘了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这些兵士给生吞活剥了。 “各位兄弟静一静,你们瞎激动个什么劲?人家这不是还给我送了些礼物么?你们要总是这个态度,以后谁还敢给我送礼?” 吴良则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瓬人军众人冷静下来。 而后弯下腰将座位下面的小木头箱子端起来放到案几上,接着当着众人的面掀开木头箱子查看。 这里面装的竟是小金饼。 总共有两行,每行有五只。 “你们看看,人家这不是挺有诚意的么?” 吴良拿起其中一个小金饼掂了掂,约莫有个二两来重,十只的话那就是两斤。 这对普通人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对于吴良来说……其实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甚至就连瓬人军兵士都有些不屑,他们虽然并没有这么多黄金,但好歹也是见过“金山”的人,无论是梁孝王墓还是海昏侯墓,经过他们之手的黄金,可比这多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们要的是一个态度,这些县吏不尊重吴良,便是送来再多的黄金,也无法获得他们的好感。 但吴良看起来却很满意,重新将小木箱合上,笑呵呵的对万武说道:“你回头见了这些县吏,就说我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一片心意,替我好好谢过他们。” “是。” 万武拱手施礼道。 心中却对吴良也是有了一丝不屑:这新县令带了这么多人来,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如此罢了。 “还有一事。” 吴良接着又问道,“雍丘县治下共有几个乡?” “回县令大人的话,共有八个乡。” 万武答道。 “八个乡可都有三老?” 吴良又问。 所谓三老?其实就是一种界于官民之间的乡官?与后世的“乡长”有些类似,不过又不完全一样。 这个时代的三老?并不吃朝廷俸禄?不算正式官员。 这个职位的任命只有两个标准:一是需要年满五十岁;二是个人德行能够作为乡民的表率。 因此三老的职责也与官员有些不同,他们类似于一个乡镇的“族长”?平时的主要工作是调解乡民之间的民事纠纷,负责乡民的教化?同时也是朝廷的另外一只眼睛?方便朝廷对乡民的实际情况进行摸底,确保税收能够足额的缴纳上去。 通常情况下,三老都由当地比较有号召力的老者担任,除了能够起到维稳的作用?还能够保证相关政策的执行。 因此?朝廷与地方官员对三老都比较重视与礼遇。 除了规定上的免役与免税特权之外,还经常会为他们加赐一些粮食、布匹,甚至是爵位…… “自是有的。” 万武点头说道。 “你把八位三老的姓名与住址报上来,如今已临近三朝,诸位三老皆是劳碌了一整年?我初来乍到理应派人去将他们请来好生感谢一番,来年还需仰仗他们多多出力。” 吴良笑呵呵的道?“至于其他县吏,既然他们现在都脱不开身?我也不好勉强,那便只有等三朝之后再把酒言欢了。” “是。” 万武自是照做。 很快便将八位三老的信息承给了吴良。 “嗯……” 吴良拿过名单看了一眼?倒也不着急派人去请?而是将其放在一边?又对万武笑道,“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没了。” 吴良问的突然,万武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既然没别的事,我便也准你几天假,回去好好过个三朝,养足了精神来年好好干,去吧。” 吴良摆摆手道。 “是。” 万武正有此意,自是连忙谢恩退了下去。 直到看着万武出了府衙走远。 杨万里等诸位瓬人军军官才凑了过来,咬着牙愤愤不平的道:“校尉,这些县吏只不过是一伙最上不得台面的小官,竟敢对你如此无礼,你为何却还一再忍让,这可一点不像你啊,末将等实在想不明白!” “不像我?那在你们心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吴良笑着反问道。 “若是放在平时,校尉定会给这群目中无人的宵小之徒一些颜色,立刻叫他们知道校尉的厉害,哪里有他们嚣张的余地。” 杨万里等人又拱手说道。 不管是面对守墓人的时候,还是面对黄巾军的时候,吴良就算没有与其动手,也是声色俱厉将其治的服服帖帖,绝没有吃过一丁点亏。 这些事,众人可是都看在眼里,爽在心里。 唯有今日的事,却觉得十分憋屈。 “莫要胡说!我这人最是和善,怎会似你们说的这般暴戾?” 吴良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笑了笑,随后将那份三老名单丢到杨万里怀里,说道,“杨万里,这份名单就交给你了,你提前安排一下,后天派人将这八个三老请来府衙。” “为何还要等到后天?” 杨万里不解的道。 “因为今天明天,这些人你恐怕一个都请不来,但到了后天应该就又都能来了。” 吴良却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杨万里等人听过之后更加一头雾水的话。 “这又是为何?” 杨万里等人一脸诧异。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掐指一算的事,你们照做便是。” 吴良笑道。 其实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些三老虽然名义上是当地的民意代表,但实际上的实则却协助府衙与士族管束老百姓的代理人,起到维稳与保证税收的作用。 原本汉高祖刘邦设置这么一个职位,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因此吴良可以肯定,既然朱家在这一带手眼通天,雍丘县县吏又都是朱家的人,那么这些三老也必定与朱家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 可以想象的到。 如果没有朱家的首肯,这些三老不管是处于哪方面的考虑,都必定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不会轻易与他这个新近上任的县令进行接触,免得惹祸上身。 而偏偏这些三老对于一个地区的稳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同时又掌握着最为准确的基层信息,这些信息对于吴良之后实施“屯田制”十分重要,因此他必须先见一见这些三老,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再制定更为详细的计划。 也是因此,吴良刚才才故意当着万武的面对朱家示弱。 如此一来朱家必定以为吴良已经打算成为他们的附庸,开始在各个方面给与他一些配合,其中就包括准许这些三老前来参加宴会,将该给的面子给足。 而今天与明天。 便是吴良给朱家反应的时间,应该已经非常充足。 可惜朱家哪里会想得到,吴良其实就只是想越过他们见见这些三老而已,尽可能令“屯田制”软性着陆。 实则根本就没有将朱家放在眼中。 换句话说,吴良完全让程昱派兵来用强硬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现在曹老板想要稳定,程昱也想要稳定,而吴良同样不喜欢打仗,因此才不打算将事情闹大。 而只要那些三老肯来参加后天的“宴会”,吴良就一定会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朱家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环。 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三老“骗”来。 假如朱家还敢像今天一样不知高低,吴良定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川剧变脸,什么叫做过河拆桥…… 小样儿,敢给我下马威! 这个仇小爷记下了,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瞧瞧。 我向来就是这么的和善,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暴戾? …… 离开府衙之后。 万武故意绕了个道,确定没有人跟来之后,这才向大宅子较多的城西行去。 不久之后,万武来到一处挂有“朱府”牌匾的宅子前面,叫守门的府卫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终于在客堂内见到了雍丘县县丞朱鲁。 朱鲁乃是陈留朱家家主朱郇的第三个儿子。 此人没有多少太大的能耐,又是个贪图享受的主儿,因此也并没有他的大哥二哥受朱郇喜爱,于是便扔在此处做了个县丞,免得自己看了心烦。 此时此刻,客堂中央正有四个身着薄纱的美人扭动着腰肢跳舞助兴,里面的曼妙身体随着扭动若隐若现。 朱鲁则正在与一众宾客饮酒作乐,客堂内时不时响起一阵禽兽般的笑声,好不热闹。 而这些宾客不是别人。 正是雍丘县的一干县吏,加上朱鲁自己:县尉、功曹、令史、狱掾、厩驺、仓吏一个不少! “咕噜!” 看到客堂中央的美人,万武的眼睛略微有些发直,不过在朱鲁面前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强行移开目光,恭敬行礼道:“拜见三公子。” “下去,都先下去!” 朱鲁挥了挥手,将四个美人赶出去之后,这才侧躺着问道,“见着那个新来的县令了?” “回三公子的话,见着了,此人带了百余名兵士前来就职,如今已经率人入驻府衙。” 万武躬身说道。 “谁问你这些了?” 朱鲁无所谓的笑了笑,对其他县吏说道,“我朱家已经提前打听过,此人虽带来一批兵士,但其实只是一支为曹操制作陶簋的残军,总共也就这么点人,翻不起什么风浪,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朱鲁又皱眉看向万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是问你这个新来的县令在见到我的安排后有什么反应?” “倒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万武回道,“他不但收了黄金,还说已经感受到了三公子与诸位的心意,叫我好好感谢三公子与诸位,并表示等三朝之后见了三公子与诸位,定要把酒言欢。”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听到这话,朱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颇为自得的道,“这雍丘可是我们朱家的地盘,便是曹操亲临也得给我父亲三分薄面,何况一个小小的县令,我就算不给他面子,他又能奈我何,还不是得忍着?” “三公子所言极是。” “此人倒也算是识时务,否则难堪的只会是他自己。” “其实三公子连黄金都不用送他,实在有些抬举他了。” “……” 众县吏连连应和道。 “送黄金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说此人与那程昱有些私交,前几日程昱还曾亲自见我父亲说起此事,叫我朱家给此人行些方便,若非父亲派人前来知会于我,叫我给他留些情面,我连根毛都不会给他!” 朱鲁不屑得撇了撇嘴,更加狂妄的笑道。 “三公子说的是……” 众县吏再次点头称是。 “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朱鲁笑过之后,又看向万武问道。 “那人向小人索要了雍丘八乡的三老明细,说是打算趁三朝来临之际将诸位三老请来感谢一番,好叫三老们来年尽心办事。” 朱武答道。 “呵……此人请不来我们,只好请这些三老挣回些脸面了。” 朱鲁依旧满不在乎的笑道,“既然此人如此服帖,那我就再给他一点脸面,派人去知会一声,叫这些三老如约赴会,免得令他实在下不来台,父亲知道又要怪罪我了。” “三公子,我们对此人还不够了解,让他与三老私自见面恐怕不妥吧?” 功曹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起身劝道。 “有何不妥?难道有人敢乱说话不成?” 朱鲁当即瞪起眼睛,不过沉吟片刻之后还是说道,“大不了他宴请三老的时候,咱们也不请自去便是,到时正好仔细瞧瞧咱们这位县令的成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你吃闭门羹(第一更) 两日后的傍晚,雍丘县府衙。 “竹林乡三老邓幽拜见县令!” “快请快请,里面请。” “湖岗乡三老许禄拜见县令,小佬儿特意为县令带了些特产,请县令笑纳。” “哈哈哈,老先生客气了,快请进。” “平城乡三老……” “……” 瓬人军军官兵分多路前往各乡请人都十分顺利,各乡三老如约而至,非但如此,还都准备了一些比较实际的农副产品作为贺礼,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相当和谐。 吴良率领典韦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每来一人都相当热情的打着招呼,倒给了这些三老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以至于已经进入客堂之内的三老们对他的感官也是相当不错,私底下已经议论了起来: “这位新县令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倒是十分周到,竟还记得感谢咱们这些老东西。” “背景应该也不小啊,否则朱家不会这么快派人准许咱们前来赴会。”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教人听了去……” “多谢提醒,是我失言了。” “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知道这位新县令的三把火准备往哪里烧?” “不管往哪里烧,也肯定烧不到朱家身上,至于咱们……这些年来咱们向来以朱家马首是瞻,朱家的许多乡下田产也都是咱们在旁协助监管,这新县令若是想烧咱们,朱家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 “铁打的朱家流水的县令,这些年雍丘换了多少县令,朱家还不是一样好好的?咱们呀,只要定下了主心骨,在这个前提之下尽量两边都不得罪便是,反正天塌下来也不会先压着咱们。” “所言极是……” “……” 这便是三老们的立场,典型的骑墙派,谁强就支持谁,不过却又知道明哲保身,不会去做那只会挨枪的出头鸟,更不会随随便便得罪任何一方。 不过这不重要。 吴良一开始就没有非要获得他们支持的想法,今晚只需要从他们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就已经够了。 而且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一定会让他们心悦诚服的配合…… 结果令吴良没想到的是。 就在这些三老已经来齐,吴良已经准备开始宴席的时候,府衙门外却又来了一群不再请帖名单上的不速之客。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由八名佣仆共抬的大轿子。 这时候“轿子”还不叫“轿子”,叫做“肩舆”。 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很是排场,但其实在汉朝算是一种很“low”的做法,因为汉朝流行的是乘坐马车。 潮流是一种吴良一直都不太能够理解的东西,反正这个时代轿子与马车相比,就像bp机在智能手机面前一样过时……而且,这时候的马确实比人值钱的多。 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轿子里的人其实是想在吴良面前显摆一番的。 可惜有些用力过猛?反倒弄巧成拙了。 而在轿子的后面,则还跟着几个衣着争气、装扮整洁的人与十多个随行的佣仆?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乡民。 “校尉?他们……” 看到这个阵势,典韦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不管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今日宴请的宾客已经到了,关门吧。” 吴良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却只是淡然一笑?一边转身向府衙内走去,一边对典韦与门口站岗的兵士说道。 “是!” 典韦等人当即跟着进入府衙,重重的将大门关上。 …… “嘭!” 大门关闭的沉闷声音传到了轿子之内。 朱鲁吓了一跳,当即掀开帘子一边向外张望?一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禀三公子?这……咱们已经到了府衙门外,可是府衙内的人看到我们,反倒立刻将府衙大门给关上了……” 随行的佣仆连忙小心翼翼的答道,生怕一个字说的不对便被朱鲁迁怒。 “什么?!” 朱鲁当即怒不可遏,拍着窗框大声骂道?“这新县令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视于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说着话的同时,其他县吏也已经来到轿子旁边。 令史连忙站出来劝道:“三公子息怒?我们此番不请自来,又未派人提前通报?怕是这新县令还不知道三公子大驾光临?否则定然不敢如此对待三公子。” “非也!” 功曹却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依我看来,这新县令恐怕便是故意不给三公子面子,试问雍丘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有几个人能够似三公子一般坐得起这八抬大轿,又有几人能有三公子这般排场,那新县令便是瞎子,也不可能看不出轿中人的高贵身份。” “你说的有理,这新县令定是故意不给我面子,狂妄至极,找死!” 朱鲁显然对这个功曹更为亲近一些,听了他的话当即又拍着窗框大骂了起来。 但骂了半天之后,朱鲁面对的却依旧是那扇冰冷的大门,进又进不去,退走又失了面子,只得又问那功曹:“那么依你所见,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即不失面子,又教那厮知道我的厉害?” “不如派一个佣仆前去敲门,报上三公子的名号。” 功曹想了想,终于说道,“那新县令听了三公子的名号,定然不敢再装傻充愣,只好亲自出来迎接,三公子进去之后若还难以消气,只需当着那些三老的面故意说些难听话将其羞辱一番,如此既可令那新县令无地自容,今后再也不敢如此妄为,又可叫那些三老也知道三公子对那厮的态度,不敢与其走的太近,令其在雍丘县内寸步难行,到时候不怕那厮不来求三公子。” “嗯……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朱鲁点了点头,当即将一名佣仆叫了过来,“你!去敲门,告诉他们朱家三公子来了,叫新来的县令出门迎接!” “是!” 那佣仆连忙跑去照办。 但过了一会跑回来时,那佣仆却是一脸的尴尬与恐慌,头也不敢抬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不肯开门,还说现在世道太乱,还说……三公子赎罪,接下来的话小人实在不敢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术不正之人(第二更) “还说了什么,说出来,我恕你无罪!” 朱鲁眼睛一横,瞪眼说道。 “遵命。” 那佣仆这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些人还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充士族公子横行霸道,除非三公子能够拿出证明身份的东西,否则府衙内正在准备宴席,县令脱不开身,不管谁来了也不接待。” “呵……阿猫阿狗?” 朱鲁都已经气笑了,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竟敢用如此低贱的词汇羞辱于他,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拿去!” 胸腔剧烈起伏,朱鲁一把将挂在腰上的铜印黄绶摘了下来,用力砸在那个佣仆怀里,咬牙切齿的骂道,“叫里面的狗东西好好看看,顺便给我查清楚刚才那话是哪个不长眼的说的,待我进门之后,定要将他那副狗眼与狗舌头挖出来挂在府衙门上示众!” “是!” 佣仆又连忙捧着朱鲁的官印跑去敲门。 结果不久之后再回来时,脸色已是一片煞白,直接就伏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依旧不肯开门,他们……他们说……” “还不开门?!” 一听这话,朱鲁腮帮子一抖,一把便将轿子的蜀锦窗帘扯了下来,目次欲裂几乎快要暴走杀人。 “说!这次他们又说了什么?” 功曹下意识的将话茬接过来问道。 “他们说,这铜印黄绶只是县丞的印绶,并不能证明门外之人便是朱家三公子……他们还说,朱家可是陈留有名的士族门阀,朱家就是再不济,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实在有辱门风……他们还说,如果只是县丞来拜会县令的话,县令如今正在宴请宾客,请县丞改日再来,莫要打扰县令办正事,到时候县丞只是一个下属,恐怕担待不起……” “嘭!” 不待那佣仆把话说完,朱鲁已是气的狠狠一脚踹在了轿子里面,连带着那八个抬轿的佣仆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还好他们用力稳住了轿子,否则若是翻了轿子将朱鲁摔了,回去恐怕就要丢了性命。 “挨千刀的狗东西,今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朱鲁又狠狠的踹了几下轿子?似乎将那轿子当做了吴良与门内的兵士?只有将他们踹死,踹的不成人形才能化解心头之恨。 那些话可太他娘的恶心人了! 尤其是那句“有辱门风”简直就是在揭他的短处! 什么叫做朱家就是再不济?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我就做了县丞! 而且,朱家几个成年公子里面?还就我官职最低最上不得台面,平时朱家与其他士族会面议事?也从来不会叫我参加?介绍起来更是从来不会捎带上我! 怎么了! 这又怎么了?! 难道这样我就不是朱家的人,不配做朱家的三公子了么…… 心中骂着骂着,朱鲁竟莫名有些失了底气。 他在朱家到底什么地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确实……他就像是一颗朱家的弃子?其他的几位朱家公子如今都已经开始分担族内的一部分事务,而他却被扔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丞,平日里在族内没有一丁点话语权,甚至就连如今已经快到了三朝,也还没人通知他回去一同过节。 可越是如此?此事便越不能被外人提及,那无异于打他的脸! “……” 听到这些话?几名县吏也是纷纷知趣的闭上了嘴,默默的站到了一边不再相劝?更没有人敢出谋划策。 他们很清楚,这时候不论谁敢多嘴?都极有可能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给我继续敲门?敲不开便不要回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朱鲁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声音低沉的道。 日头已经西落,没了帘子的轿子中只能看到一张一半隐于黑暗中的脸庞,从这张脸庞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抹狰狞。 “今日我非要见到这位新县令,教他好好看清楚,我这个小小的县丞究竟是不是朱家三公子!” …… 此时此刻,灯火通明的府衙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敬诸位一杯,请!” 吴良端起酒杯冲八位三老微笑示意,而后一口饮下杯中美酒,甚至还将酒杯颠倒过来展示给三老们看。 “多谢县令。” 八位三老也是纷纷举杯。 如今已经一连干了三杯,吴良觉得气氛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今日我特意将诸位三老请来此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 听到这话,八位三老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看向吴良。 这些三老都是至少活了五十年以上的人精,并且心中早已有了明确的立场,绝不会被吴良的三言两语便拉拢过去。 当然为了不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们也不会当面驳了吴良的脸面。 最多说些客气话将吴良给糊弄过去,回头看看朱家到底什么意思,再决定怎么去应对吴良所说的“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发财!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吴良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接着大声说道。 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这……” 八位三老听完都是一愣。 难道这位新县令已经是朱家的人了? 此次前来上任,只不过是替朱家主持大局来了? 倒也是……那朱鲁不成气候,终日只知吃喝享受,如今陈留刚经历了战乱,被吕布与张邈抓了壮丁或是跑了的佃户不计其数,不知道荒了多少良田,他却依旧不闻不问我行我素。 若再这么下去,只怕朱家在雍丘经营起来的局面终有一日要败光……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三老也要蒙受损失。 不过就算如此,三老们也没有完全听信吴良的一家之言,还想看看吴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再做定夺。 吴良目光扫过八位三老,接着又道:“若要发财,最重要的便是田地,有了田地便有了租子,有了租子才能发财,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因此我来到雍丘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朱家与各位三老的土地保护起来,绝不可有失分毫。” “县令所言极是。” 听了这话,八位三老自是纷纷点头。 “来人!” 吴良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承上八份雍丘县治下八个乡的地图,分别送到了相应的三老面前,“那就请诸位三老将朱家与自家的良田位置与亩数在地图上标出来,若是乡内还有什么大户,也请一并标出来,如此我便可根据地图所示,对朱家与诸位的田地实时保护,莫叫那些心术不正的奸人钻了空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第一更) “这……” 看着眼前的地图,三老们再次面面相觑。 虽然吴良说的话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完全站在了朱家与他们这一边,甚至都想不出这么做对他们将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画地图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总觉得有些古里古怪,心中难免有些腹诽。 “诸位标记的时候请务必精细一些,事后这份地图将作为地契备份存在府衙之内,倘若今后谁的田地遭到不法侵占,皆可来到府衙找我申诉,我定会为诸位做主,另外,朱家也想借此三朝来临之际清算一下在雍丘拥有的确切产业。” 吴良接着又笑呵呵的说道,但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善。” 听到“朱家”二字,三老们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又实在想不出这份地图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的不利之处,于是终于开始动笔。 片刻之后。 各个乡镇的地图上便如同吴良要求的那样,标注出了许多块区域。 其中面积最大的自然就是朱家的产业,而这些三老们也都占据了一部分靠近城镇的田地,除此之外,一些乡镇内的大户产业也都标注了出来。 不过就算除去这些私人田产,每个乡镇也至少还有五分之四、甚至更多的土地属于无主之地。 有些土地是因为地势环境因素实在不适合耕种,有些土地则是因为人口原因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毕竟这个时代人口数量还很有限,尤其是如今连年征战,人口还在不断下降,逃亡的流民日益增多,生产力就变得越发有限了。 而吴良要使用的就是这些无主之地。 汉朝的田地制度是个人私有制,田地不但属于个人资产,还允许进行买卖。 也是因为这样的制度,绝大多数开垦出来的良田都被各地门阀豪族与大户的巧取豪夺之下侵占,原本拥有土地的百姓为了生活只得成为他们的佃户,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颗粒无收,交不起租子要么便要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要么便只能成为流民流亡他乡。 而所谓“屯田制”。 本质便是要将那些没有田地的流民与那些无主之地结合起来安置,既可避免与那些拥有大量社会资源的士族门阀发生冲突,又可以完成社会闲置资源的再整合、再利用。 如此一来,流民有了土地耕种,不说安居乐业吧,起码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大片饿死。 而那些荒芜的土地也有了人耕种,社会生产力得到了提高,有了更多的粮食产出,曹老板以后要买粮或是征粮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屯田制”也并非没有弊端。 或者说任何一种制度都不可能没有弊端。 历史上的“屯田制”最大的弊端便是将老百姓管得比较死?人与土地完全绑定?并且随着战事升级,剥削也会逐步上升?再加上官僚阶级的日益腐败?终有一日会将手伸到屯田土地之中,引发屯民的逃亡与反抗是迟早的事?彻底崩盘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不是吴良能够管得了的。 天朝历史上自大秦建立以来?几乎没一个朝代的国运能够熬过三百年?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更何况一种制度? 吴良只知道。 目前情况下实施“屯田制”。 对曹老板有好处,对那些流民有好处,对自己也有好处?这就已经够了。 至于这种制度在经历了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最终会在“人”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子……吴良已经预见了到结果?而人嘛,还是要活在当下。 “诸位不如再按个手印吧,毕竟日后这地图可是要当做凭证使用的,倘若有人拿去私自绘制篡改,恐怕就无法作数了。” 看过这些地图之后?吴良又笑呵呵的道。 说着话已经有人将以前准备好的印泥承了上来,将地图与印泥摆在了三老们面前。 “这……” 一种正在签订卖身契的感觉油然而生?三老们心中没底,却依旧没想出来此举对他们有什么不利之处。 “难道诸位对朱家与自己的田地还有所疑惑?” 吴良问道? “这倒没有……” 三老们纷纷摇头道。 “那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吴良笑道。 于是三老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地图上按下了手印。 再命人将地图收回来?吴良已经圆满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有了这些三老们按下手印的地图?之后实施屯田制的时候,便可以明确自己的势力范围,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不但不用担心与朱家以及当地的大户打口水仗,还能够防止朱家与那些大户手伸的太长,伸到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到时候砍起他们的手来,也能够做到有理有据。 不会影响曹老板想要的稳定,自然也不会为自己惹来太多的麻烦。 …… 半个多时辰后。 今晚的宴席终于结束,期间吴良也并未过河拆桥,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依旧与这些三老一边饮酒一边说笑。 一方面尽可能消除了这些三老心中的不安,一方面也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各乡的情况。 如今这世道,不只是百姓不好过,他们这些“地主”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过,以至于这些三老都在不停的对他倒苦水。 目前问题最严重的,自然还是佃户流失的情况,这本就是吴良预料之中的事。 不说别的,光是朱家在雍丘县的田地,在张邈反叛任由吕布抢掠抓丁之后,便起码有将近一半处于无人耕种的状态,以至于年底收上来的租子至少比往年少了一半。 而像他们这些三老与地方大户则还要更惨一些,不但佃户锐减,前段时间还被吕布的兵马狠狠的敲诈了一番,被迫出了不少血。 然而他们以为这样就已经够惨了么? 吴良笑而不语,他们明年一定还会更惨…… 因为明年、也就是开春几个月之后,兖州境内还会遭遇一场十分严重的蝗灾,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严重到历史上曹老板被吕布张邈偷了家之后,回军援救时一点军粮都拿不出来,甚至抢都抢不来,不得不选择停战,还差点将家眷作为人质送到袁绍那里,作为寄人篱下的条件。 甚至。 当时程昱为了帮曹老板解决这个问题,还被迫命人在当时自己所辖的东阿县境内大肆劫掠了一番,也只为曹老板凑出了仅够用三天的军粮。 而且这些军粮中,还有一部分用人肉制成的肉脯…… 据说这也是程昱终身没有位列三公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事实在太败人品,曹家虽然感谢他,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他位列三公。 不过这些事都能够从侧面看得出来这场蝗灾究竟有多严重。 那时曹老板手下兵马并不算太多,撑死了也就几万,如此大肆劫掠了一个县,也才堪堪凑出三天的粮食来,那岂不是说当时县城内各家各户手中的粮食基本上也已经捉襟见肘,最多也就够吃几天了么? 所以,吴良如果想要实施屯田制,来年的蝗灾便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不过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虽然不可能一点损失也没有,却也能够减少大量的损失。 肯定不是吃蝗虫。 穿越之前吴良看过许多历史小说,那里面都用“吃”的方式来解决蝗灾,不仅是人自己吃,还要赶着大群的鸡鸭去吃。 吴良想说,这完全就是脱离生活的无稽之谈。 古人只是受限于当时的科研水平,对世间万物的理解没有后世那么透彻与科学,但并不是傻子,那些蝗灾中蝗虫要真能吃,他们又怎会看着蝗虫在眼前纷飞,把自己活活饿死? 需知只要是成了群的蝗灾,这些蝗虫身上便会出现一种致命毒素。 人吃了这种毒素会中毒而死,就连鸡鸭等等蝗虫的天敌,也会受到这种毒素与气味的影响失去食欲,根本就不会去吃。 所以想要靠吃来解决蝗灾,人只会比蝗虫死得更快。 至于吴良打算用什么办法…… 先卖个关子,到时候等朱家与这些三老或是大户深受其害得时候,吴良自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诸位三老,今日宴席便到此为止吧,希望诸位都尽了兴。” 见众人桌上酒肉都已经见了底,吴良终于起身笑道。 “多谢县令款待。” 三老们也是纷纷起身施礼感谢。 “客气客气,我送送你们。” 吴良笑呵呵的还礼。 其实此刻他的心已经去到了府衙门外。 席间典韦已经过来报告过,朱鲁等人吃了他的闭门羹之后,并未悻悻离去,反而固执的守在门外,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能打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心里不爽,想要找回场子呗? 如今正是寒冬时节,他们在外面冻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的怨气肯定无以复加,只要吴良一打府衙开门,这些人肯定立刻便要发作。 “开门吧。” 吴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来到门前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据说这个朱家三公子是朱家最不成器的公子,正好借此机会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县令恕罪(4000第二更) 府衙门外。 朱鲁已经不再坐在轿中,而是来到与一干县吏来到墙边,叫佣仆们找来木材点起了一团篝火烤火取暖,顺便还将轿子抬到了边上挡风。 没办法,这寒冬腊月的,搁谁在外面待上半个多时辰也得冻够呛。 更何况还是朱鲁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苦的公子哥,此刻连清鼻涕都已经冻了出来,时不时吸溜一下。 这落魄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排场可言? “这挨千刀的混账,我与此人势不两立!” 朱鲁咬着牙恨恨的骂道,仿佛口中正在咀嚼吴良的骨头一般。 “三公子说的是,此人太过目中无人,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其他县吏也被冻得不轻,怨恨吴良的同时,也是不停的在一旁煽风点火,只等着看吴良的悲惨下场,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就在这时。 “吱嘎——!” 府衙大门传来一声响动,门开了。 “随我来,不定要叫他颜面扫地!” 朱鲁顿时精神一振,用袖子抹了下清鼻涕便气势汹汹向府衙大门走去,一副要立刻将心中怒火全部倾泻出来的架势。 好戏要开场了! 其他几名县吏也是精神一振,连忙跟在了后面。 如此一行人来到门前。 正好看到吴良与三老们有说有笑的自内而外走来,气氛那叫一个融洽,场面那叫一个和谐,似乎就过了这么半个多时辰,他们互相之间已经变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 看到这一幕,朱鲁自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伸出两根指头指着吴良大喝一声:“匹夫竖子!汝可认得吾是谁来?!” ?! 三老们不知门外有人等候,听到这声大喝,自是吓了一跳,连忙向朱鲁等人望去。 “说出汝名,吓吾一跳,汝乃上将军邢道荣?” 吴良有心算无心,自是已经看向了朱鲁等人,只是听到朱鲁的话,瞬间觉得此时的语境特别耳熟,下意识便如此接了一句。 “邢道荣?什么邢道荣?” 朱鲁正等着吴良询问自己的身份?而后边准备发作泄愤?结果没想到吴良竟莫名说出个从未听过的人来,顿时又是一愣。 也是这时候。 三老们终于认出外面这个脸蛋子冻得通红的苦逼孩子来?一个个瞬间化身“舔狗”跑出来向其躬身行礼: “拜见三公子?小老儿不知三公子途径此处,否则定会在门外恭候尊驾。” “不知三公子夜里外出有何贵干?小老儿可有能够效劳的地方,愿为三公子分忧?” “小老儿还准备了些薄礼?本欲待宴会结束之后便去府上拜访三公子?想不到竟在此处遇上了……” “……” 朱家在雍丘确实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区区一个据说挺不受家里待见的三公子便可令这些平时在乡里人模人样的三老如此跪舔,由此可见一斑。 面对这些三老们的讨好,朱鲁自是相当受用。 不过越是如此?对比之下他心中对吴良的不满反倒越发强烈?抬眼看向吴良刚要继续发作。 结果却见吴良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一脸激动的道:“难道阁下便是朱家三公子?方才我与八位三老在府衙内把酒言欢时,便听三老们数次提起三公子,他们说三公子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实乃人中龙凤?原本我还以为只是夸大其词,甚至与他们争辩了几句?如今亲眼见到三公子,才发现三公子竟真与他们说的一般无二?确实非同凡响,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呃……” 朱鲁原本已经准备了一整套骂街组合拳?只等见到吴良便立刻倾泻而出。 结果没想到吴良一上来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竟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词?不知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就连那些三老听到这番话,也是暗自向吴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吴良上来拍马屁的同时,居然还顺便为他们美言了几句……这可是个难得的可交之人啊! 不过朱鲁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否则胸中这口恶气属实难以平复。 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出来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才能够顺理成章的令吴良难堪,于是只得冲身旁的几名县吏使了一个眼色。 功曹立刻意会,当即站出来大声斥道:“休要来套近乎!方才三公子来到此处,你非但不出门迎接,反倒紧闭大门将三公子拒之门外,这又是何道理?莫要说你不知此事,三公子屡次派人前去敲门,甚至命人出示了印绶,绝不可能没人进去通报!” “哦?竟有此事?” 吴良微微皱起眉头。 三老们心中也是惊疑不已,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新县令竟真的将三公子拒之门外,这可是惹上大麻烦了啊,若果真如此,以后恐怕还需与他保持距离…… “请三公子稍候,我一问便知。” 吴良又冲朱鲁歉意一笑,这才故意回身问道,“典韦,方才三公子可曾派人前来敲门,还出示了印绶?” “没有,属下只见到了县丞的印绶,并不曾见到三公子的印绶。” 典韦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公子便是本县县丞!” 功曹立刻鼓着眼睛补充说道。 “嘶……这就难怪了!” 吴良方才“恍然大悟”,拍着手说道,“请三公子恕罪,我属下这些兵士不知三公子官职,另外今夜我宴请诸乡三老本是大事,开宴之前特意交代任何人来了都不得打扰,因此才产生了如此误会,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己家人啊,若是果真知道三公子亲临府衙,他们肯定早就去通知我出门迎接了,哪有将三公子拒之门外的道理,哈哈哈……” “废话少说,就算你不知道,你麾下那些兵士却还说了许多以下犯上的混账话!除非你将那些兵士交出来法办以儆效尤,否则此事三公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功曹见吴良对朱鲁如此态度,还倒吴良是怕了朱鲁,怕了朱家,当即又不依不饶的喝道。 说完还不忘邀功似的看了朱鲁一眼,随后得到了朱鲁一个赞许的目光,顿时眉开眼笑,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想三公子也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吧,不过……” 吴良又笑了笑,看向这个功曹时,脸色却是瞬间冷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正在与三公子说话,阁下屡次三番插嘴是何道理?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又是何官职?” “这……” 功曹没想到吴良忽然将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尤其被吴良如此盯着,心中自是略微有些没底,不过想到自己背后站着的就是朱鲁,当即又挺起胸膛仰起头,语气不屑的道,“我乃本县功曹,唤作焦望,如何?” “那么,你可知我是谁?” 吴良又问。 “区区一个新来的县令……” 功曹撇了撇嘴,背起手来换了个舒服的站姿,又道。 结果话还未说完。 “来人,给我拿下!” 吴良已是忽然一声轻喝。 接着不待任何人反应,典韦已是两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一巴掌便拍在这名功曹腮帮子上。 随着几颗牙齿与一口血沫飞出,这名功曹已是原地打了几个圈,随后如同一头死猪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几名瓬人军兵士紧接着跟了上来,用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其捆了一遍,也是如同拖一头死猪一般,将他向府衙内拖去。 整个过程就在呼吸间完成,一气呵成! !!!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任谁都没有想到吴良竟会当着朱鲁的面突然发难,而且下手不留任何情面,甚至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甚至朱鲁连一句“住手”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抓完了。 “三公子,你刚才也听到了,此人身为区区一个功曹,明明知道我是新来的县令,却还敢对我吆五喝六,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而且证据证人都有,我也是按章办事。” 吴良却又看向一脸惊愕的朱鲁,淡然一笑道,“我的人是不知者不罪,此人却是明知故犯,那便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我绝不能姑息,你觉得呢?” “……” 朱鲁动了动嘴唇,但此刻他已经有些搞不清吴良到底想做些什么,尤其看到典韦刚才的身手,心中竟是有些怯了,不知应如何作答。 这就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草包……难怪朱家自己都瞧不上他。 看到朱鲁如此状态,吴良心中已经给他定了性。 接着目光又瞟向朱鲁身后那几个衣着显然不是佣仆身份的人,来带其中一人面前,笑呵呵的问道:“敢问阁下又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我……” 那人顿时目光躲闪,有些慌乱的同时,连忙向朱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说!” 吴良喝道。 那人身子顿时颤了一下,连忙躬身行礼道:“回、回禀县令,小人是本县的县尉,唤作施勇,小人实在不知县令已经到来,未及时拜会县令,请县令恕罪。” “不知道么?方才那功曹说话时,你总该听到了吧?为何非要我找上你,你才连忙赔罪,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县令么?” 吴良笑眯眯的反问。 “这……” 县尉顿时无言以对。 “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些都是雍丘县的重要县吏,许多事务仍需他们去办!” 眼见吴良并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朱鲁终于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上前一步试图制止吴良再动他的人。 哪知听了他的话之后,吴良却是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笑眯眯的说道:“请三公子稍安勿躁,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我虽与三公子一见如故,但有些事仍需秉公处置,县丞的事,咱们最后再说。” “你!你敢!” 朱鲁一听吴良这是还打算对他下手,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 吴良却已经不再理他,继续喝道:“来人,将这目无上司的县尉给我拿下!” “啪!” 典韦立刻又冲上来一巴掌将那县尉打翻在地,那干净利索又富有爆发力的巴掌,竟令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后是一个叫做“马东锡”的人,实在痛快。 看到这一幕。 剩下的令史、狱掾、厩驺与仓吏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两股战战,眼见朱鲁根本无法护住他们,哪里还敢继续在哪里撑着。 吴良的目光才刚瞟过来,既然便立刻伏倒在了地上,连连告饶起来:“请县令恕罪,我等知错了,我等再也不敢了,请县令手下留情,我等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县令办事。” “你们是不是以为,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为我办事?” 吴良笑着问道。 “小人不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知道错了,请县令恕罪……” 几名县吏又是连连叩头,谁都不敢抬起头看来吴良一眼。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吴良转过身去,语气冰冷的道,“拿下,明日全部谪为奴役!” “啪!”“啪!”“啪!”“啪!” 不消片刻,四头死猪就这样被捆进了府衙。 不过挨打还是小事,谪为奴役才是真正的狠招,运气好这辈子或许还有机会脱了奴籍,运气不好……这辈子也就只能像牲口一样活着了,简直生不如死。 “……” 八名三老在一旁看着,此刻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们很庆幸之前没有忤逆吴良,否则若是惹了这位新县令,朱三公子也保不住他们,他们这一大把年纪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不过这位新县令到底什么来头,竟敢如此不给朱三公子面子,听那话里意思似乎还打算连朱三公子也一起惩治? “朱县丞。” 办完了这些县吏,吴良终于再一次看向朱鲁,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 尤其这忽然改口得称呼更是令朱鲁胆寒。 若是还叫他三公子,那便是还将他当做朱家的公子,而一旦叫他“朱县丞”,便是要对他秉公处置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人诛心(第一更) “你要做什么?你若敢治我,朱家定与你势不两立!” 见吴良终于看向自己,还叫自己“朱县丞”,朱鲁此时心中惊骇至极,已是有些站不住,一边连连向后退却,一边对自己随身携带的佣仆喝道,“还不护我周全?!” “这……” 这些佣仆见那些县吏在吴良面前都落得那般下场,心中自是不敢与吴良为敌,但身为朱家的佣仆,他们又不敢不听命令,否则事后一样要死。 于是一个个只得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挡在了朱鲁面前。 不过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却是全部垂向地面,没有一个人敢将兵刃朝向吴良与瓬人军。 毕竟不管是吴良此前表现出来的狠辣,还是典韦与瓬人军表现出来的勇武,都已经彻底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更何况瓬人军有百余人之众,他们全部加起来也就一二十个人,谁敢乱来? “拿下!我倒要看看朱家有多大的胆子,竟敢率人攻打府衙行不臣之事!但有人敢反抗一下,先将领头的三公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吴良已经看出了那些佣仆的胆怯,知道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因此也不想为难与煎熬他们,当即一声令下。 “哗啦——!” 瓬人军立刻倾巢而动,如同虎狼一般扑向朱鲁与那群佣仆。 听到吴良命令的内容。 朱鲁当时汗毛就竖了起来,眼见瓬人军气势汹汹而来,连忙大声喊道:“我降!我降了!请县令手下留情啊!你们这些混账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放下兵器,谁也不许抗拒!” 朱鲁怎能不怕? 他长了这么大没听说过这么与众不同的命令。 哪有属下佣仆胆敢反抗,便要将主人就地正法的道理,吴良这分明就是将他当作了手上的人质,简直不合道理! “……” 八位三老看到这一幕,也是大吃了一惊。 他们原本以为吴良教训一下朱鲁手下的那几条“狗”业就算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吴良竟真要对朱鲁这个狗主人动手。 而且下的还是“就地正法”的命令! 这不就是公然与朱家为敌么? 哪怕这朱三公子再不成气候,再不被家中看好,说到底也还是朱家的公子,若是什么人都能斩杀朱家的公子,朱家还怎么在陈留立足? 所以,一旦此事发生?这县令必定会与朱家成不共戴天之势…… 如此一来?先有“名士边让之死”,又有“朱家公子被诛”?以朱家在陈留士族之中的影响力?必定会令陈留士族惴惴不安离心离德,陈留恐怕又要出乱子。 到时候就要看这位新县令、乃至陈留太守程昱、甚至是兖州刺史曹孟德如何应对了。 而他们这些三老?能做的只是老老实实缩回家中尽量苟命,事后如同水中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不过好在听到朱鲁的命令之后。 所有的佣仆便立刻放下兵器伏倒在了地上投降?在没有出现任何冲突的情况?瓬人军已经控制住了所有人。 因此,朱鲁也没有被“就地正法”。 只是被典韦拎着后领,仿佛拎了一只小鸡仔似的拎到了吴良面前。 “县、县令,有话好说?我们此前虽有些小误会?但也是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我今后不再与你为难便是……” 朱鲁此刻惊魂未定,面色傻白嘴唇颤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别看他平时仗着家世在雍丘县内耀武扬威,那叫一个不可一世?但遇上吴良这种出手果决、不讲情面的狠角色,欺软怕硬的特质便立刻显现了出来。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识时务,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么说?朱县丞是承认此前的确是在故意为难于我了?” 吴良瞬间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回头对杨万里说道?“你去取些绢帛与笔墨来?将我来到府衙之后的事情如实书写下来?叫朱县丞签字按手印。” “是。” 杨万里立刻照办。 “签字按手印?县令,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朱鲁一愣,虽然不是太明白吴良究竟还想做什么,但心里还是紧了一下,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吧,三公子。” 吴良却又将称呼改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朱家的公子,我与程昱太守乃是莫逆之交,前来接任之前程昱太守特意嘱咐我给朱家留些情面,所以你大可不必忧心,我对你定然不会像对那群县吏一样处置。” “呼——” 朱鲁总算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便听吴良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会派人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如实通报朱家,并派人将你革职遣送回朱家,至于朱家要如何处理此事,那就是你们的家事了,与我无关。” “!!!” 一听这话,朱鲁的心脏又瞬间凉了半截。 杀人诛心! 这无疑就是杀人诛心啊! 朱鲁原本在朱家就不怎么受待见,如果这次又因为这么点小事反被新来的县令革职遣送回家,无疑便是大大的丢了朱家的颜面,以他父亲的脾气,虽不至于直接将他赶出家门,也一定会彻底将他放弃,从今以后再无一丁点出头之日。 更何况,在这之前,朱家还特意派人来告诉他不要与这个新县令为难。 那便是错上加错! 没有本事,还不听家令。 这样的人对于朱家来说与废物无异! 可以想象,从今以后他便会被当作废物一般圈养起来,给些吃食养着便是,可能连门都不让他再出,免的出去丢人现眼。 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无法过上此前在雍丘县这自由自在、富足潇洒、人人追捧的好日子了,与坐了监牢也没有什么区别,简直生不如死。 这事可并非没有先例。 他那个曾经勾结外人试图与父亲分家的叔父,便已经在家中后院养了几十年。 虽然现在还活着,但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与牲口无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请县令恕罪,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县令务必不要将我革职遣送回家,你想要什么,黄金?美人?你只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来的,一定尽量满足,只要县令不将我革职遣送回家,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此刻,朱鲁身上哪里还有一丁点纨绔公子的样子,连忙冲上前来抓住吴良的胳膊苦苦哀求起来,几乎快要跪在地上。 “真的什么都可以?” 吴良暂时对朱家内部的事情还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看到朱鲁此刻的状态,却也知道此举可能已经抓住了他真正的痛脚。 原本他将朱鲁革职遣送回家。 其实是想向朱家传递两个信号: 一来,他这个新县令可不是好欺负的,叫朱家的人今后收敛一点,最好不要将手伸得太长; 二来,要告诉朱家自己无意与其为敌,否则又怎会处置了那些县吏,偏偏将朱鲁完好无损的送回朱家,自己还是会给朱家一些面子的,也希望朱家明白自己的善意。 不过朱家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还是得看朱家家主朱逊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有可能便不再提及此事,从此双方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也有可能因此怀恨在心,时常用那种不撕破脸的方式私下搞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朱家毕竟在陈留经营了许多年,人脉与势力都盘根错觉,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还有可能搞出一些其他令吴良感到麻烦的状况…… 毕竟任何事情都在人的一念之间,不一样的人便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哪怕同一个人都有可能在分秒之间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现实有时往往比小说更加魔幻,更加令人无法理解。 所以。 见到朱鲁的反应之后,吴良心中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稳妥的计划…… “当然,你只管说。” 朱鲁也从吴良的话中觉察到了一丝转机,忙不迭点头道。 “好,那就请三公子先在绢帛上签字按手印吧。” 见杨万里已经将绢帛与笔墨取了出来,吴良又冲朱鲁微微一笑,示意道。 这玩意儿任何时候都能作为将朱鲁革职遣返的正当理由,这便是朱鲁的把柄,吴良自是要先牢牢握在手中。 “这……” 朱鲁有些犹豫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签么?” 吴良目光微冷。 “签!我签!不过请县务必不要将我搁置遣返……” 朱鲁陪笑着道。 “好说。” 吴良点了点头。 得到吴良首肯,朱鲁迫于形势,终于极不情愿的在绢帛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将自己得手印按在了上面。 “哈哈哈,三公子果然是痛快人!” 将绢帛交给杨万里收齐,吴良立刻便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搂住朱鲁的肩膀,极为亲近的大笑起来,“其实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三公子受惊了,实不相瞒,自第一眼见到三公子时,我便与三公子一见如故,生出了结交之心。” “来来来,请三公子随我进入府衙,咱们今夜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童子你收着点!(4000第二更) “这又是……?” 躲在一旁一直没敢做声的三老们看到这一幕,又不自觉的露出了一脸的愕然,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但就是没见过向吴良这般喜怒无常……变脸比眨眼还快的人物,可真是活久见。 最开始出来的时候,他就像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小人,见了朱鲁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把这寒冬变成暖春。 但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他便又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县令,以雷霆手段将那几个县吏轻松拿下,甚至就连朱鲁都没打算放过。 结果又是几句话的功夫。 便又摇身一变成了与朱鲁相见恨晚的友人,甚至让人怀疑如果不是现场条件不足,他恐怕就要立刻与朱鲁杀鸡结拜了…… 结果就在吴良勾着朱鲁快要走进府衙大门的时候。 “诸位三老!” 吴良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了这群假装不在的三老们。 “县令。” 三老们连忙陪着笑躬身行礼。 他们现在是真有点害怕“吴良们”,不知道现在与他们说话的到底是哪个吴良,这才是最令人背心发凉的事情。 “三公子说,方才的事你们谁都没看到,若是有人多嘴出去乱说话,三公子便会不高兴,他若不高兴,有人便不会不好过。” 吴良似笑非笑的道。 “方才有事发生?” “不知道啊,老夫方才见今晚夜色不错,只顾抬头赏月来着。” “我家的牛最近走丢了,方才老夫一直走神思索这牛到底去了哪里,竟未注意此处发生了什么。” “老夫也是一样……” “……” 三老们立刻纷纷表态。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诸位三老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我与三公子就不送你们了。” 吴良笑呵呵道。 “县令莫念,三公子莫念,老夫告退。” “告退告退……” 三老们哪里还敢在留在此处,当即向吴良与朱鲁施了个礼,逃也是的向远处走去,城内自有他们的佣仆接应。 “……” 只有朱鲁欲哭无泪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的不安难以言喻。 天呐,谁来救救我啊。 鬼才想与此人进府衙把酒言欢,我现在就想回家喝口闷酒压惊,我家有的是好酒,缺这几杯酒么…… …… 将朱鲁安顿到客堂之后。 吴良嘴上说是出去安排一下酒肉,却一转身来到府衙后院一间厢房内找到了于吉。 于吉自打入伙一来,除了一遇到有可能打起仗来的事就躲的远远的之外,其他方面倒也算是尽心尽力。 就像现在,这年近九十的老童子就正点着油灯?躲在房内帮助吴良整理自海昏侯墓中盗来的《齐史》。 “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才看了两卷《齐史》?便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与《太史公记》不同的地方……” 给吴良开了门?于吉便立刻引着吴良来到案几前面,要为他展示其中的不同之处。 其实于吉已经知道了吴良的真实身份?曹老板麾下的摸金校尉嘛,名义上是瓬人军校尉?实际上就是个盗墓头子。 不过于吉并不在意这些?也并未更改了此前的称呼,依旧称之为公子。 “不急不急。” 吴良心中自是也对这些不同之处十分好奇,不过却也不急这一时,而是笑着说道?“老先生?如今我正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哦?公子请讲。” 于吉微微皱眉说道。 “老先生可知什么是摸骨之术?”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此乃玄学五术中相术的分支,而老夫的堪舆之术其实也是相术分支之一,谓之地相,可惜与这摸骨之术并无相同之处?因此老夫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吉点头道。 “知道就行了?我想请老先生演一回摸骨奇人,随我去忽悠一个人。” 吴良笑呵呵的道。 “这……摸骨奇人要怎么演?” 于吉有些疑惑的道。 “老先生哪里需要演?只需收着点就行了。” 吴良笑道。 其实通过上回黄巾军的事,吴良与于吉已经达成了共识。 以后再遇上类似装神弄鬼的事情?便都由于吉这个专业忽悠人士出马?吴良则退居幕后做个技术指导。 如此即可满足于吉的心理需求?又有助于吴良隐藏身份,做一个安静的盗墓贼头子。 简直一举两得。 …… 片刻之后,客堂之内。 “三公子,容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落座之后,吴良一边端着酒杯,一边指着居于朱鲁对面的于吉说道,“这位老先生乃是我此前偶遇的一位异士,你可能猜出他如今多大年纪?” “这……年过八十?” 朱鲁正在惴惴不安,但见吴良并不去提之前的事,反倒为他引荐起人来,只得硬着头皮猜道。 “少了。” 吴良笑着摇头。 于吉也是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难道已年过九十?” 朱鲁再猜,神色已是略微有些惊色。 这个时代,能够活到八十岁的就是已经是世间难得的老寿星,若是活到九十,那更是凤毛麟角。 “三公子可以再猜的大胆一些。” 这次换于吉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道。 “难道老先生已过百岁不成?” 朱鲁心中更惊。 “哈哈哈,还是不为难三公子了,老夫如今已活了一百二十岁。” 于吉抖了抖胡须,尽显仙风道骨之姿,哈哈大笑道。 历史上他在吴会布道的时候,也只是自称年过百岁,如今却直接自称一百二十岁,到底还是没有收着点…… “那这位老先生岂不快活成了神仙?” 朱鲁下意识的说道。 “哈哈哈,神仙可不敢当,老夫只是侥幸学了几门延年益寿、推测吉凶的方术罢了,怎敢以神仙自居。” 于吉谦虚笑道。 “老先生不必自谦,旁的不说,光是你那摸骨之术的神奇之处便已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若非得你指点,我这么一个既无家世又无钱财的奴役,如何能够出任雍丘令,更莫说被使君看中提拔成为校尉,我先敬你一杯。” 吴良却站起身来恭敬的对于吉敬道,喝完之后接着又说,“不瞒老先生说,我今日才见到三公子,便有一种莫名熟识的感觉,因此稍后还请老先生为三公子摸一摸骨,看看他是否便是我命中的贵人,我今后能不能继续扶摇直上便全仰仗老先生了。” “好说好说,公子善待老夫,老夫也自当尽力而为。” 于吉依旧谦虚笑道。 然而这几句话,却是再一次将朱鲁震了个惊,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 校、校尉?! 他与我年纪相仿,原来不仅是县令,竟还是校尉?! 朱鲁身为这个时代的土著,怎会不知“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这虽然是一个军队官职,但论品阶却是与太守同阶,也就是说别看程昱是陈留太守,吴良只是一个雍丘令,实际上两人见了面还真不一定谁要先向谁施礼呢…… 这就难怪了! 朱鲁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怂的并不冤。 难怪此人明知道自己是朱家三公子,也敢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治起那几个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县吏来更是毫不手软。 实话实说。 朱鲁甚至觉得,吴良刚才就是真叫属下像对待那几个县吏一般将他打的满地找牙,然后再将他革职遣送回朱家,只要不是直接宰了他,朱家在权衡利弊之后,恐怕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他与吴良公开翻脸,撑死了为了挣回些脸面私下做些小动作。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此前竟只是一个奴役? 就因为得了这位老先生的指点,就能得到赏识做了校尉? 这简直就是寓言故事里面才有的情节,教人眼红至极……若果真如此,这位老先生哪里还是什么老先生,那根本就是老神仙,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的老神仙啊! 我若能得到这位老神仙指点,岂不是…… 正当朱鲁如此想着的时候。 “三公子,可否请你受些委屈,教老先生为你摸一次骨,查一查你是否是我命中的贵人,这可是关系到我日后是否能够封侯拜将的大事。” 吴良笑呵呵的看向朱鲁,征询着问道。 “既然县……校尉有此要求,我怎敢拒绝。” 朱鲁自是连忙起身施礼说道。 官职与身份就是光环,哪怕同一个人,加上不同的称谓,在人们眼中也是不同的样子,此刻吴良在朱鲁眼中就高大了许多。 而且,这事他已是求之不得,巴不得这位老神仙也能给他一些指点,助他也“扶摇直上”一下子,也叫家中的父亲与兄弟们刮目相看。 “那老夫便失礼了。” 于吉也是起身走上前来,来到朱鲁面前伸出一双手有模有样的在朱鲁头上摸索起来。 手法看起来确实挺专业。 于吉那一双老手自上而下依次摸过朱鲁的额,印,眉,眼,颧,鼻,口,阁等各处骨骼。 只是摸着摸着,他那张老脸却不知为何又微微皱了起来,露出一副十分凝重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一般。 “这……” 朱鲁近在咫尺,自是将于吉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自觉的忐忑起来。 “老先生,如何?” 吴良也是忍不住问道。 “请稍等片刻。” 于吉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干脆闭上眼睛,又自上而下更加仔细的摸了朱鲁一遍。 等到这一遍再摸完之后,迎着吴良与朱鲁期待的目光,于吉却是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躬身便对朱鲁行了一礼,一脸震惊的叹道:“想不到朱三公子竟也是骨骼清奇之人,日后定会有大作为,这可真是巧了,万中无一的巧合啊!” “老先生,此话怎讲?” 朱鲁心中一喜,忙不迭追问道。 “嗯……” 于吉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老夫方才摸你骨骼,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头圆眼大双眉浓,伏樨骨插天庭中,口角向上法令长,颧骨丰满五指容,鼻直口方无偏斜,无论何处都显示你乃是大富大贵之人,绝不可能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只可惜……” “可惜什么?!” 朱鲁感同身受,已经完全被吊了起来,连忙抓住于吉双臂问道。 “接下来的话乃是天机,老夫肉体凡胎道破天机,恐怕要遭天道报应,时候必须举行一场法事才可消除孽障……” 于吉欲言又止的道。 “请老先生放心,这法事包在我身上,你尽管说!” 朱鲁急不可耐的道。 “这法事可不是一般人负担的起的,至少需百斤黄金呐,请朱三公子量力而行。” 于吉摇头说道。 “百斤黄金?” 朱鲁顿时一愣,似是算计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犹豫了片刻终于咬牙说道,“我出!只要老先生能指点我大富大贵,这些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这……” 于吉却还有些信不过他,捻着下巴沉吟起来。 “老先生大可放心,朱家可是陈留有名的大户,这点黄金三公子挤一挤总归还是拿的出来的,你摸出了什么尽管说,我愿替三公子作保。” 吴良笑呵呵的道。 “多谢校尉。” 朱鲁连忙感激的向吴良施礼。 “既然如此,老夫便直言了。” 于吉这才终于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朱三公子此前之所以屈居此地,也是因为命中少了一位贵人,若能与这位贵人互相扶持,补足命中所缺,便可一举冲破桎梏,自此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莫说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只怕陈留都困不住他!” “老先生得意思是……” 吴良适时接话道。 “偏偏公子便是朱三公子的贵人,而朱三公子也恰恰也是公子的贵人,因此老夫才说这可真是巧了,万中无一的巧合!” 于吉满面红光的道,“公子与朱三公子分则俱损,合则俱荣,只要二位从此能够精诚合作,必可趋吉避凶,共富共贵,此乃天意,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啊!” 过了! 老童子你过了! 不是说了叫你收着点么?! 你他娘的再继续胡扯下去,老子就要与这孙子共入洞房了! 听到最后这番话,吴良差点没忍住冲上来捂住于吉那张老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齐哀公与“烹刑”(第一更) 但表面上,吴良却是一脸惊喜,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旁边的朱鲁一番,这才十分郑重的对于吉确认道:“老先生说的可是真的?朱三公子果真便是我命中所缺的贵人?” “千真万确,老夫何时欺骗过公子?” 于吉淡然一笑,捋着胡须负手而立。 “好!真是太好了!这便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难怪我初见朱三公子便觉得他很是亲近,原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吴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此刻他便已经位列三公了一般,那叫一个喜不自胜。 “所以老先生……校尉也是我命中所缺的贵人?” 见状,朱鲁也是连忙凑过来问道,“只要与校尉不离不弃,我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便是指日可待的事?” “此事对于朱三公子而言,反而更加重要。” 于吉呵呵笑道,“公子如今已官至校尉,若要再升恐怕便要多费些力气与时日,但朱三公子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县丞,起点如此之低,运势又压抑如此之久,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可立竿见影呐。” “好!若我果真能大富大贵,区区百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我愿终身供养老先生,为老先生颐养天年!” 朱鲁也是瞬间激动了起来。 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就连腰杆也挺直了一些,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前程,看到了众人的朝拜,看到自己胜过了家中的几个兄弟,看到了父亲与兄弟们钦佩的目光,看到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朱家的下一任家主,而且是最伟大的家主…… “三公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此前已立誓为老先生颐养天年,你怎能前来抢夺?” 吴良故意板着脸说道。 “这……是我有失考虑了,那我便年年为老先生送上供奉。” 朱鲁一愣,连忙改口道。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吴良这才拍了拍朱鲁的肩膀,十分亲昵的道,“既然你我二人互为贵人,日后自当互相扶持,我姓吴单名一个良字,字有才,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以后你便称我一声有才兄如何?” “有才兄。” 朱鲁当即叫出口来?喜滋滋的道,“弟姓朱名鲁?字永康?若有才兄不弃,唤弟一声永康便是。” “永康贤弟?” “有才兄?” “哈哈哈哈……” 客堂内传出两人的笑声。 自这一刻起?吴良与朱鲁之间的同盟关系便算是初步建立了起来。 可以想象,之后不论吴良在雍丘县做些什么?朱鲁不但不会再耍绊子?还会尽可能的为他提供能力范围内的支持。 当然。 吴良也会略微为他提供一些好处作为回报,叫朱鲁吃到一些甜头,以此来进一步增加朱鲁对他这个“贵人”的依赖,维系这段“同盟”关系。 如此一来?朱鲁这个草包便成了他的傀儡。 雍丘县境内的朱家势力?便不再是他实施“屯田制”的阻碍,反倒成了他的助力。 这个结果绝对要好过将朱鲁革职送回朱家,毕竟,朱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雍丘的,送走了一个朱鲁?朱家肯定还会派新的人来主持大局。 倘若派来的下一个人不像朱鲁这么草包,并且还带着一些怨念而来?那么便肯定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这可就不美了。 …… 如此与朱鲁在客堂内称兄道弟的饮了一些酒。 说白了其实就是吴良与于吉两个人联合起来灌了朱鲁一顿?将他灌得差不多之后,吴良便叫人出去将朱鲁随行的那群佣仆叫了进来?架起朱鲁打道回府。 “有才兄!我与你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一样痛快……痛快过……嗝!” “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咱们兄弟联手?定可……定可做出一番事迹?教那些凡夫俗子刮目相看……呃!” “改、改日我再备些好酒好菜,你我兄弟二人再痛饮一番……就这么说定了,一、一言为定!” 佣仆们小心翼翼的搀着朱鲁朝府衙外面走,结果这货还在那一步三回头的与吴良交心,一副意犹未尽的酒鬼模样。 佣仆们暗自心惊。 他们实在想不通吴良到底给他们主子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进去之前还形同陌路,出来就成了相见恨晚的亲兄弟? 实话实说,朱鲁与自家的那些兄弟之间的关系,真就没有与吴良这般亲近。 他那些兄弟都不怎么看的上他,平时见了也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连个笑脸都很少给,就算有笑容,笑容之中还带了些鄙夷与不屑。 对此,朱鲁心里自是清楚的,不过也只是清楚而已,并从来不敢表露出不满来。 “永康贤弟,你喝醉了。” 吴良笑了笑,又对这些佣仆嘱咐道,“你们快些将朱三公子带回去,如今天寒地冻风又大,若是中了风可就不妙了。” “是……” 佣仆们连忙躬身,朱鲁却是猛地好了一嗓子:“我没醉!我还能喝,今日我高兴,我还能喝,能喝!” “行行行,你没醉,你还能喝,是我醉了。” 吴良一边顺着这个醉鬼,一边冲佣仆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连忙合力将朱鲁塞进八抬大轿里面,佣仆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边向吴良道谢道别,一边赶紧抬着轿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见朱鲁已经睡死了过去,佣仆们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起了此事: “这位新县令可不简单啊,这些年雍丘县换了多少县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县令,非但驳了咱们公子的脸面,将公子手下的县吏全部治了,结果回过头来,却还能与咱们公子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看得出来,咱们公子今天是真高兴,还从未有人能叫公子直呼痛快哩。” “来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县令,雍丘恐怕也要有所不同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只管服侍好公子便是了,其他的事轮不着咱们议论。” “……” …… 与此同时,府衙之内。 “老先生辛苦了,这《齐史》果然是好东西啊!” 看过于吉整理出来的两卷《齐史》,吴良赞不绝口的道。 这部《齐史》自西周时期周武王首封吕尚(姜子牙)于营丘立国开始,记录了齐国出现之后的历史。 前面的内容虽比后世发现的古籍详尽许多。 比如姜子牙来到营丘之后如何杀鸡儆猴平定当地夷国之乱,又如何简化礼节修订政策收拢民心,如何获得征伐之权,成为令齐国成为真正的大国,如何再到齐丁公、齐乙公、齐癸公……等等,桩桩件件都记录的相对比较清楚。 但其中的一些大事记与后世历史记载其实并无太大差异,并没有太多需要关注的地方。 如此一直到了第五任齐国国主齐哀公,才终于出现了与吴良所知历史截然不同的记载。 在吴良所知的历史记载中,这个齐哀公也只出现了只言片语,而且是源于后世《史记·齐太公世家》中的记载:“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 说的是齐哀公是齐癸公的子嗣,叫做“吕不辰”。 齐哀公继位之后,纪国国君不断向周王进谗言,周夷王听信谗言将齐哀公烹杀,而后将他的弟弟吕静立为齐胡公。 当初看到这段《史记》中有关齐哀公的记载时,吴良心中就有许多疑惑之处。 《史记》将吕不辰称为“齐哀公”,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史记》是西汉年间才成的后世史书,但真正的历史上吕不辰的名号断然不可能是“齐哀公”。 根据历史帝号王号的规律来判断,“哀”最多只能是死后周王强行给他安上的谥号。 毕竟不管是谁在起名字的时候,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名字里面用上“哀”这么丧的字眼。 何况在他前面的几位齐王都已经为他打好了样子,齐丁公、齐乙公、齐癸公……用的都是从十天干中的挑选出来的字,到了他这里忽然就来了个“哀”字。 这未免也太突兀了,就好像“鼠、牛、虎、兔”依次排列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人接了个“恐龙”一样,这人脑袋绝对有问题。 除此之外,“烹杀”齐哀公? “烹刑”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受刑者将会被去除衣物,投入近如人高的大锅,并将锅下的柴薪点燃提升水温进行烹煮,刑罚的结束受刑者已经被煮得骨肉分离了。 甚至当年周武王讨伐纣王帝辛的时候,还将这种刑罚当做了纣王暴政的理由之一,。 结果才立国一百多年,周夷王姬燮便敢像纣王帝辛一样因为听信他人谗言,对建立周朝时最大的功臣姜子牙后人、并且还是一国之君动用“烹刑”? 何况周夷王在位时,周王室已经处于衰落阶段,有些诸侯已经不来朝贡,而且互相攻伐。 而那时齐国则已经成了众诸侯国中的大国,面对如此离心离德的君主,齐国竟会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默默的承受了一切? 这些疑问,于吉整理出来的《齐史》中,终于给出了一些解释……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上古禁术!(第二更) 齐哀公原来还真不号齐哀公,而是“齐壬公”。 这个“壬”字其实是取自登基当年的年分。 在春秋时期上,十天干指的就是年分,而十二地支指的则是月份。 只不过自齐哀公之后,周夷王将他的继任者吕静立为“齐胡公”,这个传统也就不再沿用了。 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毕竟天干只有十个,十年一个轮回,这就很容易造成后来的继任者与先王们王号重复,非常有改变的必要。 不过这并不重要,吴良更关心的还是齐哀公吕不辰被周夷王“烹杀”的真正原因。 这部《齐史》中记载,吕不辰被周夷王“烹杀”确有其事,不过却并非是因为纪国国君进了谗言,而是吕不辰咎由自取。 《齐史》中说,吕不辰修习了一种叫做“厌魅”的古老方术。 所谓“厌魅”乃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诅咒方术:“刻木为偶人,昼夜于日月醮之,祝诅于上。” 这玩意儿与后世的“扎草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厌魅”用的是小木偶罢了,施咒者在小木偶上写下被诅咒之人的名字与生辰,再经过极为神秘而又复杂的施法之后,在小木偶上面钉钉子便能够令受咒人承受响应的痛苦。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周夷王耳中。 那时虽然还并未定出秦朝之后才确立的“十恶不赦”之罪,但这样的左道方术早已被定为禁术,任何人使用或是修习都将被处以极刑。 于是周夷王便将命人吕不辰抓了起来,并在其家中搜出了许多小木偶,这其中竟还包括写了周夷王名字与生辰的木偶。 周夷王自是大怒,于是便命人对吕不辰施以了“烹刑”! 也是因此,吕不辰在历史上还留下了一个名字,叫做“吕不臣”。 不过这个事件到此并未结束,吕不辰被“烹杀”之后,同父异母的弟弟吕静被周夷王封为“齐胡公”接任王位。 而吕不辰同父同母弟弟吕山与家眷亲信则是先秘密将吕不辰那已经不能算作尸首的“尸首”接回来进行厚葬,而后便以“利大者疑”的理由怀疑乃是齐胡公吕静向周夷王告密…… 这点倒也说得通,吕不辰明明有同母兄弟,其他的兄弟也是不少,为何周夷王便偏偏选定吕静为下一任齐王? 况且。 这立新王的事本是齐国吕家自己的内务,就算周夷王乃是天子,历史上也极少有天子干涉诸侯家中内务的事情,实在不合常理。 于是?吕山便与吕不辰遗留下来的家眷亲信便又开始策划除掉吕静为其报仇。 两年后?吕山成功设计杀死了吕静,成为下一任齐王“齐献公”?并将齐胡公吕静的子嗣驱逐出境。 结果没想到三十多年后?王位传到“齐厉公”吕无忌手中,齐胡公吕静曾经的子嗣竟又杀回了齐国?与齐厉公吕无忌来了个同归于尽。 最终,齐国只得另立齐厉公之子吕赤为国君?是为“齐文公”。 自此长达四十余年的齐国宫廷内乱才终于结束?齐国上下一心,终于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春秋霸业…… …… 这部《齐史》暂时就整理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看到了《齐史》中的记载,吴良真心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齐哀公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才被周夷王烹杀的?简直难以想象。 可能是受了后世宫廷剧的影响吧。 原本“厌魅”与“扎小人”在他的印象中?就应该是那些后宫嫔妃才会玩的手段。 想不到齐哀公一个大男人竟也修习这种东西。 而且看《齐史》中描述,齐哀公的“厌魅”似乎还并不是一般的唬人小把戏,而是需要艰苦修习才能成术的奇术。 虽然那里面并未举出害人成功的具体例子,被他施了“厌魅之术”的周夷王后来也活的好好的。 但看过之后总归还是会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毕竟在那之前这“厌魅之术”便已经被定为将被处以极刑的禁术?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它很有可能真实存在过,并且可能曾经还给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与恐慌。 更令人不能细想的是?天朝的海上邻居——倭国也有“厌魅之术”,而据记载倭国的“厌魅之术”便是传自天朝?并且就在这个时期前后。 并且。 齐国因为靠海,海运业十分发达?很早就拥有了与倭国通常的能力?这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证实了“厌魅之术”的存在,并且非要去联系的话,似乎也能与齐哀公的“厌魅之术”强行关联到了一起…… 除此之外。 吴良还自《齐史》得到了一个与古墓有关的重要线索! 这上面说,当年吕山与吕不辰的家眷偷偷将其“尸首”接回来之后,就葬在了距离齐国国都营丘不远的薄姑。 如今营丘已经改名为“临淄”,而薄姑就在临淄西北五十里的地方,虽然不确定现在这个薄姑叫什么名字,但具体的方位与距离都不会错,这点后世考古界早已得到了证实,吴良不需要怀疑。 不过所谓的“齐哀公墓”,后世考古却并未有所发现。 也不知道是早就被盗了,还是藏得太深没有被勘探出来。 因此就算知道了“齐哀公墓”的大概位置,吴良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更不确定这个墓是否还存在。 毕竟,齐哀公死于公元前868年,哪怕是距离他现在所处的东汉末年,也已经相差了上千年。 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没准儿“齐哀公墓”已经被盗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准儿早已坍塌或是深埋地下……谁知道呢? 不过吴良还是打算去试试运气。 因为现在这个阶段,吕布与张邈这次夺取兖州失败,没有将曹老板的地盘分割开来,临淄那一小块隶属于青州的版图便还在曹老板手中。 若是再过个一两年,等袁绍将手伸向青州,这地方就又要易主了。 自那之后,直到官渡之战结束,曹老板都不可能再将青州取回来,他也很难得到再去一探的机会。 另外。 这还是第一座吴良遇到的可能与“上古禁术”有关的古墓,感觉上确实有那么点玄乎,心里还略微有点没底,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从未有过得体验与挑战,总有一种如果不去看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感觉。 “就这么定了,待开春之后,将雍丘的事情安排妥当,我便带人先去探一探这齐哀公墓!” 吴良心中已经暗自做了决定。 哪怕最终没有找到齐哀公墓,他也没什么损失,何况刚盗了海昏侯墓,最近一段时间曹老板应该都不会缺少军饷。 就算是此行空手而归,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口含茶(第一更) 第二日一早。 吴良起床之后,先在雍丘县内最靠近陈留郡城的平城乡圈出了一块无主之地。 这块地方靠近河流,并且地势较为平缓,除了距离县城与乡镇略微远一些,附近也没什么村落之外,算是一处十分不错的开荒之地。 而今乱世之中,这样的好地方其实并不少。 只不过百姓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在没有武装力量保护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跑去开荒,否则不但保不住自己开垦出来的田地,还有极大的可能惹上麻烦,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想要种田可不只是有一块田地就够了,还需要种子、耕牛、农具等等一系列的必需品。 许多百姓饿极了连种子都已经吃光,农具也都已经拿去变卖,就更不要说耕牛这种连士族与大户都舍不得宰杀吃肉的奢侈品。 什么都没有,百姓们就算开垦出一块田地来,恐怕也只能把自己种进去…… 所以屯田制本质还是将百姓变成自食其力的“打工人”,田地、种子、耕牛、农具由官方提供,老百姓则出人出力,最终的收成双方分成,达到互惠互利的结果。 与之前最大的区别则在于。 屯田制直接绕过了地主阶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双方的收益自然也要比之前可观一些,并且曹老板的曹军将成为老百姓的保护伞,他们的生活也更加稳定。 “杨万里,你来一下。” 经过仔细的斟酌之后,吴良将杨万里叫了过来。 “校尉,何事?” 杨万里连忙跑过来施礼道。 “你带上于吉去实地考察一下我所画的地点,看看什么位置最适合建造瓬人军营地,然后回来报我,准备开工。” 吴良安排道,“另外,办完了这件事,你再带些人去一趟南边的豫州,对那一带的流民进行招募,告诉他们我们这儿可以提供吃食、住处、田地、种子、耕牛和农具,愿意跟着我们过好日子的便登记在册,50人分为一屯,先招募50个屯回来,我自有安排。” “是!” 杨万里有些搞不明白吴良到底什么意思,但也没敢多问,回头找上于吉就直接出发了。 如此到了路上。 杨万里才终于陪着笑凑到于吉旁边,好奇的问道:“老先生,你说咱们校尉到底什么意思?忽然叫我招募两千多个流民回来,还要为他们提供吃食、住处、田地、种子、耕牛和农具?这可是一大笔花费啊?难道最近校尉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决定做个大善人了?” “此事对于那些流民来说?倒确实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至少能够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于吉捋了捋胡须,沉吟着说道?“不过在老夫看来,公子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暂时老夫还看不透?或许只有等你将人招回来看到公子如何安排这些流民,才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 吴良已经带着典韦,拿了一些小礼品来到了朱鲁府上。 昨晚喝酒的时候,他便已经问清楚了朱鲁的住址?并且想好了要从朱鲁这些得到些什么?以此来更好的推动自己将雍丘变成屯田制试点。 而曹老板赏给他的那近两千斤黄金,便是他的预算。 反正曹老板也只是暂时“寄存”在他这里,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而且如果能够使用这批黄金完成他想要的“转型”,那便是花到了刀刃上?物超所值。 到达朱鲁府上的时候,朱鲁因为昨夜醉酒还未起床。 但府上的佣仆昨晚已经知道了吴良的身份?更忌惮吴良的手段,因此一见是他便连忙将他请入了府内客堂?又急急忙忙跑去唤醒朱鲁。 朱鲁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连忙来到客堂相见。 “永康贤弟?可是扰了你的清梦?” 见朱鲁肿着眼泡子?眼睛里面也还有一些血丝?吴良笑呵呵的道。 “哪里哪里,有才兄亲自登门拜访,敝舍蓬荜生辉,睡觉哪里有与有才兄把酒言欢重要,来人,把我珍藏的好酒拿上来!” 朱鲁俨然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最知心的友人,非但没有一丝怨言,反倒极为热情的招呼道。 “且慢。” 吴良却叫住了他,正色说道:“永康贤弟不必客气,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与贤弟商议有关共同发达的好事,饮酒恐怕误事。” “哦?既然如此。” 朱鲁微微一愣,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道,“那便以茶代酒吧,来人,沏一壶我珍藏的口含茶来!” 口含茶,因汉高祖刘邦而得名。 因采茶姑娘每采下一片嫩茶尖,都要尖朝里尾朝外地含在口内,用少女的口液浸泡十余分钟,然后才取出晾晒杀青,因此而得其名。 相传刘邦做汉中王的时候,常到依山傍水的茶镇品茶议事,喝的就是这种特制而成的口含茶。 “再慢!” 吴良连忙又叫住了他,笑着推辞道:“永康贤弟,我是个粗人,实在喝不惯茶这种雅物,要不咱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其实这“口含茶”想起来还挺带感的。 但一想到里面蕴含了别人的口液,哪怕是少女的口液,也还是会给吴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实在是消受不起。 主要是这些采茶的少女他见都没见过,没有感情基础不说,更不知道容貌如何,再加上采茶少女一般都是佣仆或穷苦人家的孩子,未必有清洁口腔的习惯与条件…… 这么一想,就又有那么一点恶心了。 “那就为有才兄倒杯水来!” 朱鲁无奈,只得又对佣仆安置了一句,这才凑过来陪笑问道,“有才兄,你有什么能令咱们哥俩共同发达的好事,快说来听听。” “我昨夜通过三老们了解到,朱家在雍丘县共有两千四百多亩良田,全部由永康贤弟一人操办,永康贤弟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吴良先是笑呵呵的说道。 “有才兄谬赞了。” 朱鲁挺了挺胸露出一脸的骄傲,嘴上却谦虚道。 “不过经过张邈反叛之后,雍丘县也被抓或是跑了不少佃户,如今还有佃户耕种的良田已经不足三成,来年的收成非但可能大减,还将有大片的良田荒芜,可有此事?” 吴良接着又问。 “这……” 一听这话,朱鲁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咬着牙骂道,“都怪那那张邈实在不是东西,他要反叛就反叛,竟还将吕布迎入陈留,任由他烧杀劫掠,害的我们朱家得产业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什么玩意儿!” “永康贤弟莫急,或许……我有办法能够帮助永康贤弟改变现状。”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 “有才兄说的可是真的?” 朱鲁瞬间又来了精神,一脸惊喜的望着吴良,连连说道,“若果真如此,来年朱家在其他地方的产业纷纷缩水,偏偏我这雍丘一枝独秀的话,到时父亲定会对我刮目相看,便是我那些兄弟也不敢再小瞧于我了!” “自是真的。” 吴良胸有成竹点了点头,笑道,“而且朱家在雍丘的产业欣欣向荣,雍丘的百姓定然也是安居乐业,这也是一项重要功绩,到时我再为永康贤弟美言几句,永康贤弟怎会还只是个县丞?” 第一百八十章 盐行倒闭(4000第二更) “请有才兄务必将这法子教我!” 一听这话,朱鲁当即扑倒吴良面前,急不可耐的求道,“家中那些兄弟皆是依靠朱家的势力,才在陈留郡内混了个一官半职又或是得了些名望,倘若我能不靠朱家便升官发财,便证明我必那些兄弟更加厉害,这是我做梦都想办到的事啊!” “永康贤弟不必如此激动,此事我已有了打算,正是要与永康贤弟共富共贵,因此才会特意登门提及此事。” 吴良笑了笑,却是虚着眼睛又道,“不过此事,还要看永康贤弟的魄力与决心。” “只要有才兄肯提携于我,弟有的是魄力与决心!” 朱鲁连忙表态道。 “那就好。” 吴良将朱鲁扶回位子上,这才终于继续说道,“其实此事说难也难,说难倒也不难,请永康贤弟仔细想一想,如今这个局面之下,朱家一不缺田地、二不缺耕牛、三不缺农具,那最缺的是什么?” 很显然,佃户大量减少,便一定会有一部分耕牛与农具闲置下来。 而这些耕牛与农具大部分本就是朱家的,尤其是耕牛,这个时代一头耕牛最高时甚至价值百金。 家中有耕牛的农户,无一例外都是当地的大户,根本就不会成为租种地主田地的佃户。 “这……” 结果朱鲁细细想了半天,竟开口答道:“最缺黄金?” “噗……” 听到朱鲁神一般的回答,吴良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不过这回答细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为了心中大计,吴良还是耐着性子为他解释道:“黄金大家都缺,就没有不缺的时候,不过我说的不是黄金,而是人,是租种田地的佃户,只要有足够的佃户将你的良田耕种起来,才能收起足额的佃租,若今年朱家其他地方的产业纷纷缩水,唯有永康贤弟收到了足额的佃租,永康贤弟便是那一枝独秀……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有才兄所言极是,眼下我这里最缺的便是佃户,有了佃户就有了佃租?有了佃租就什么都有了!” 朱鲁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永康贤弟果断聪颖,一点就通。”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实不相瞒?这佃户的问题我便有法子解决,可令永康贤弟的每一块良田都有人租种?到时候都能收上足额的佃租。” “此话当真,请有才兄不吝赐教!” 朱鲁自是大喜?连忙拱手说道。 “其实佃户的事倒也不难?为兄替永康贤弟全权操办便是,可以确保春耕来临之际,永康贤弟治下的每一处都有佃户前来租种。” 吴良拍着胸脯说道。 “有才兄……” 听到这话,朱鲁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紧紧抓住吴良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贵人,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啊,大恩不言谢,小弟日后定有所报!” “永康贤弟言重了。” 吴良笑了笑,又问?“不知永康贤弟的田地往年都收几成佃租?” “六成。” 朱鲁很是详细的为吴良解释道,“其实原来也没这么高?这不最近这些年战乱四起,朝廷征收的地税越来越高?我们原来收上来的佃租连地税都不够缴,也只能跟着一起涨?于是涨着涨着就涨到了六成。” 说到这里?朱鲁竟还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知道收这么高的佃租?那些佃户的日子很不好过,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不涨佃租,饿肚子的就是自己了。” 想不到这个家伙竟还有这份心思…… 吴良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确实低看他了,这个朱鲁虽然脑袋看起来不怎么灵光,但其实心眼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 当然,这可能也是这个家伙不被朱家家主朱逊看好的原因之一。 作为朱家的公子哥,心不够黑那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这样的“傻儿子”可是很容易把家给败了的。 沉吟了片刻,吴良又问:“那么除去朝廷征收的地税,最后能留在朱家手中的粮食还剩几成?” “不到两成吧。” 朱鲁心算了一下,如实说道。 “好,那就两成,今年你只收两成佃租,我找人来给做你的佃户,到时候佃租保证进入你手的粮食比往年绝对只高不低。” 吴良当即拍板道,“至于朝廷征收的地税,则不用你来管,也由我全权负责,如何?” 其实那什么所谓“朝廷征收的地税”…… 如今群雄割据,陈留既是曹老板的地盘,这税收上去就是给曹老板作为军饷用的,曹老板便是所谓的“朝廷”。 而既然是曹老板征收的地税。 吴良觉得还是可以略微的慷一下曹老板之慨的。 反正按照他的计划,等到收获的季节,雍丘县实施“屯田制”收上来的粮食,绝对会比往年高出许多倍,足可令程昱与曹老板大吃一惊。 至于朱鲁这点地税,吴良若是不想害他,只需告诉曹老板此人在他实施“屯田制”的过程中提供了许多帮助,耗费了不少粮食与钱财,朱鲁非但无过反倒有功,顺便还能够履行此前的承诺,为他要个一官半职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 当然。 也不是完全就将朱鲁的地税免了。 他打算与招募回来的屯民四六分成,屯民拿六,他拿四。 如此将其中一部分屯民安排去朱鲁的田地种耕作,他就成了一个劳务派遣公司,还能够为曹老板赚回两成的地税。 而定下四成的佃租,在当今的时局之中,放眼天下也绝对找不到比这更良心的了,更别说在庄稼长成之前,还有人负责那些屯民的饮食与住所,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其实吴良知道,在天朝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四成的佃租都绝对不能算是低的。 但时局不同,有些事情也应该相应的做出改变。 就像这佃租,真心不是定得越低越好。 而是最好选择一个统治者和老百姓都能够接受的适中点。 太高或是太低,只要有任何一方心中有所不满,制度都会快速崩盘,时局都只会更加混乱,苦的还是百姓自己。 历史上曹老板实施的“屯田制”,也只有在官民五五分成的时候,才稳定了几十年的时间。 等到了曹魏后期,剥削逐渐严重起来,分成比例甚至达到了官八民二的程度,再加上屯田土地又不断被门阀豪族所侵占,便出现了屯民大规模的反抗与逃亡,“屯田制”自此彻底崩盘了。 而吴良之所以定为四六开。 也是故意给曹老板留了一些操作的余地,这就像是讨价还价,如果一上来就是五五开,曹老板肯定还想再往上调一调挤一挤。 倘若是曹老板亲自将分成比例从四六开调到五五开,便又会觉得已经占了些便宜,今后也会适当调的慢一点。 这是吴良唯一能够做的。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救世主,能做的只是在满足自己目标的同时,尽可能的减缓屯田制的崩盘与剥削程度,最起码可以令这些屯民们多过上一段安稳一些的日子。 正所谓。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剥削,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决的社会问题。 “那我岂不是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收租便是了?” 朱鲁一愣,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而且到手两成的佃租,肯定要比此前的“不到两成”多! “当然不是,在此期间永康贤弟需要为我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支持,你手中的耕牛与农具都需无偿借给我调配使用。” 吴良终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是自然,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耕种用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朱鲁想也没想的说道。 “除此之外,永康贤弟还要为我无偿提供耕种的种子,否则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吴良又道。 “好说!种子才几个钱,有才兄若是需要,尽管来找我取便是。” 朱鲁又是十分大方的说道。 “还有。” 吴良继续说道,“我为永康贤弟找来的佃户大多都是孑然一身的流民,在庄稼成熟之前,他们恐怕都没有吃食……当然,这些人肯定不能叫永康贤弟养着,我的意思是,永康贤弟可以先预支给他们一些粮食维持生计,待庄稼成熟时,再由我来监督,叫他们如数归还便是,贤弟觉得如何?” “这……” 听到这里,朱鲁终于有些犹豫了。 他的粮仓虽然有不少存粮,但这一养差不多就要养半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期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担待的起? “嘶……此事叫永康贤弟一人承担确实不妥,是我有失考虑了。” 吴良接着又立刻道,“不如这样,我出黄金,请永康贤弟将粮食半价卖我,如此便是你我兄弟二人各自承担了一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永康贤弟还担心我会害了自己么?” “有才兄,真不是小弟小家子气……” 听了这话,朱鲁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连连摆手解释道,“只因此事事关重大,小弟实在不敢妄下决定,既然有才兄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便一人一半,倘若期间真出了什么岔子,小弟好歹对父亲也有个交代。” “理解理解,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吴良心中暗喜,脸上却是十分郑重。 “愿听有才兄安排。” 朱鲁拱手说道。 完美! 白嫖了朱家的耕牛、农具还有种子,养着屯民度过前期最艰难时刻的粮食也可以半价购买。 一切都达到了吴良的预期,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果然没有将朱鲁革职遣送回去是对的,换一个人来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吴良也并非完全是在糊弄朱鲁。 尤其是听到朱鲁刚才对于地税与佃租的看法之后,吴良对这个家伙的感官也是略有改变。 这个家伙虽有些愚钝,并且还沾染了一些纨绔子弟的恶趣味,上来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他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乱世之中这样的人虽然未必能够称为好人,但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 因此在他的吴良计划之中。 无论是答应朱鲁的收成,还是答应他的升官,日后都一定会一一兑现,也不算辜负这个家伙对自己盲目信任。 另外,在吴良那个更加深远的计划之中。 朱鲁这样的人也并未全无用处,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合作的时候呢,不能提前把事做绝了…… …… 返回府衙不久之后,杨万里与于吉也回来了。 他们已经勘察过了地形,并在地图上标出了于吉使用堪舆之术定下的“风水宝地”。 吴良信得过于吉的堪舆之术,自是没什么意见,当即拍板拨款命一部分瓬人军兵士前往指定地点修建营地……这笔花费自然要找如今的陈留太守程昱报销。 接下来,杨万里又领命带着一些人南下目前无主的豫州收拢流民去了。 如今天下流民不胜繁多,吴良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只招募2500来人,简直不要太随意,大部分时间其实也就都耗费在路上。 做完了这些安排,距离三朝也就只剩下了两天时间。 吴良暂时没什么事做,于是便带上典韦与于吉返回了陈留郡城,准备与白菁菁,还有哪些美人们安心过个年。 结果进城没多久。 吴良又在街上巧遇了王庆。 王庆此时虽然仍在戴孝,不过已经换下了孝服,看样子王家老爷子得丧事应该已经办妥了,正式进入了守孝阶段。 “见过有才贤弟。” 这回王庆脸上的疲态虽然消失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愁容,说话时嗓音都是嘶哑的,显然上了大火。 “余年兄别来无恙,你这是……” 吴良望着王庆身后那间正在摘招牌的盐行,有些奇怪的问道。 在这个时代,食盐可是贼硬贼硬的硬通货,按理说只要守住这门生意,想要赔本都不容易,怎么就要摘招牌了呢? “唉,别提了。” 王庆无奈的摇了摇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杠杆原理?(4000) 嘴上说着“别提了”,王庆却已经喋喋不休的开始为吴良说起了王家最近的发生的事情。 原来吴良离开陈留不久之后,王庆的父亲王永就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陈留太守张邈紧接着又拉起了反曹大旗,将吕布所部迎入了陈留郡城。 张邈虽然明面上并未对城内士族动手,但吕布却不是好相与的,时不时便派人前来以“守护陈留筹集军饷”为由对各家各户进行讹诈。 尤其是城内似王家这样的三流家族,更是深受其害。 每次吕布的人来了都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还得拿出些部分家产以示支持,说白了就是破财保平安。 后来,曹老板回军救援,吕布与张邈终于被迫被跑路。 王庆的父亲王永却也在几天之后咽了气,这使得本来就已经被吕布所部敲诈的并不富裕的王家更是雪上加霜。 毕竟,王永是个孝顺的孩子,更是个要脸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坚持要为父亲厚葬,最起码不能低于大父(爷爷)当年的规格。 可是钱财不够怎么办? 于是王永便将王家在陈留郡经营的五家盐行质押出去了三家,总算勉强凑够了为父亲下葬的钱财。 这不,父亲的丧事刚办完,他便带人来摘了招牌,从此这盐行就不姓王了。 而盐行本就是王家近些年来最大的收入来源,如今五家没了三家,王家便又向没落迈进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 “唉……” 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股脑将王家最近发生的事对吴良和盘托出,王庆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叫有才贤弟见笑了,其实这些腌臜事憋在我心中已有多日,不便对家里人说起,更不便对外人说起,不知为何见了贤弟,却觉得说说也无妨,希望没有污了贤弟的耳朵才是。” “余年兄言重了,这年头,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吴良笑了笑,说道?“不过余年兄的那片孝心却是感人肺腑?报上朝廷定可举为孝廉。” 其实吴良并不认同王庆的做法。 尤其是王家已经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还勒紧了裤腰带连家族产业都质押出去?只为了给父亲一个厚葬的行为。 这在吴良看来多少有些可笑。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流行厚葬?并且尤其看中孝道,再加上王家虽是三流家族?但在陈留郡内也算是有些头脸,不管是出于脸面还是出于习俗?这么做都无可厚非。 甚至…… 吴良还忍不住想问问王庆将父亲葬在了何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是王家砸锅卖铁搞出来的厚葬,那么陵墓中的陪葬之物必定不会太过寒酸。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 他虽是个盗墓贼,但却并非眼中只有钱财的盗墓贼,更不是以掘人祖坟为乐的盗墓贼?这种没有太多考古价值的新墓?若是能留到后世或许还能算个不错的发现,但放在现在,真心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只是,他不感兴趣,却不代表别人不感兴趣。 如今到处都是饿急了眼的人?只要能拿到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叫这样的人知道刚有人下了葬,而且还是厚葬…… “有才贤弟说笑了?如今汉室动荡朝纲混乱,哪还有什么孝廉?我也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这钱没了可以再挣?生我养我的父亲却只有一个。” 王庆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问,“有才贤弟这次回到陈留,是打算长住于此,还是办些事便又要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长住了。” 吴良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今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还请有才贤弟多多照应才是。” 王庆拱了拱手,接着又十分坦率的歉意说道,“还有一事,为兄需向有才贤弟坦白,此前初见贤弟时,为兄觉得贤弟乃是异才,日后得了机会定会飞黄腾达,于是便生出些私心,意欲撮合贤弟与胞妹联姻,但实际上,我那胞妹身有隐疾不能……” “余年兄不必多言,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我理解余年兄的立场,并未介怀。”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知道王庆为什么事道歉,于是淡然一笑将其打断,颇为大方的说道。 “原来有才贤弟已经知道了……” 王庆愣了愣,有些尴尬的道,“有才贤弟若不介怀,那自然是最好的,改日我定亲自送上些薄礼以表歉意。” “余年兄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施了个礼道,“我还有些事,改日再与余年兄叙旧如何?” “请!” “请!” 两人就此拜别。 其实吴良刚才还有心想提醒一下王庆,如今时局动荡,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厚葬父亲极有可能反倒令父亲不得安生。 但最终还是没有讲这种话说出口。 有些事虽是好心,但并非说出口就是对的。 就像王庆这件事,人家才刚耗费家财将父亲厚葬,立刻便有人告诉他你这么做不对,小心被贼人掘了坟……这得多没有情商的人才会去做这个“好心人”,简直就是讨打。 更何况,就算说了又能如何? 难道让王庆再将老爷子刨出来,把殉葬品全部回收重新下葬? 又或是让王家组织一伙守墓人不分昼夜守护坟墓? 这都不现实。 前者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恐怕比没有厚葬父亲引起的社会反应还要严重,王庆直接社会性死亡; 后者更不是王家这种处于没落边缘的三流家族承担得起的,养少了不起作用,养多了供不起粮食。 所以,不提也罢。 还是顺其自然吧…… …… 回到家中。 吴良的宅子已是焕然一新。 这是经过了过年的一个重要环节——大扫除。 此时的习俗叫做“除旧布新”,一般会在腊月二十四举行,那时吴良正在雍丘县公干,于是白菁菁、美人们与陈金水等人便合力将这件事给办了。 除此之外,百里香还为家中的每一个人做了一身新衣裳,等着三朝(大年初一)那天再穿。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过三朝了,我倒不在意,只是你的那些小丫头已经盼了好多天,不停的问我你回不回来,我都快被烦死了。” 见到吴良,最近都留在宅子里为吴良驯养飞奴的白菁菁,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过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话里话未透露出来的丝丝怨念已经出卖了她。 “嗯,今天就回来看一眼,明天又要走,这三朝你们就自己过吧。” 吴良嘿嘿一笑,故意说道。 “哪有过三朝家主不在的道理?!” 白菁菁顿时瞪起了一双美眸,愤愤不平的质问道。 “反正你又不在意,这么激动做什么?” 吴良笑着反问道。 “那……那我不是可怜那几个小丫头嘛,她们期盼了那么久,你却又不在家过三朝,你知道她们会有多伤心么?” 白菁菁被问的一愣,卡了下壳才俏脸微微泛红的辩解道,“总之,你要是不在家过三朝,就亲自去对她们宣布,不要再叫她们来问我,反正我是随珠人,飞奴也养的差不多了,陈金水等人便能去训,接下来珠子在哪我便要在哪。” “这好办,我这次就在雍丘,暂时用不着随侯珠,明日走时就暂时放在家里吧,你继续留在家中为我养鸽。” 吴良又笑眯眯的道。 “你!” 白菁菁当时脸色就是一变,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很快就又通过吴良脸上逐渐憋不住的坏笑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气的跺了跺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咬牙骂道:“你这无赖,怎地从来不说一句实话!你在不在家与我何干,便是死在外面也没人管你!” 感觉差不多了啊……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心中骚骚的想。 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契机,只要契机一到,那层窗户纸……哦对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窗户纸,所以……还是那层薄膜吧,那层薄膜一捅就破。 不过,如何创造契机,也是一个技术活,得好好计划一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 “尹健,你过来一下。” 如此想着,吴良心中自是美滋滋的,接着又将陈留本地人尹健叫了过来。 “有才兄弟,啥事?” 尹健连忙跑过来问道。 “这些黄金你拿着,找个工匠给我做成‘压胜钱’,一定要找个手艺好点的,做的细致一点。” 吴良将几块马蹄金拿了出来,交给尹健说道。 这个时代“压岁钱”就叫做“压胜钱”,不过一般情况下“压胜钱”都是青铜材质,上面刻上一些吉祥话当做一种纪念币来使用,并不能当做货币使用。 不过如果是黄金打造的话,不管做成什么都可以当货币使用…… “好嘞。” 尹健拿到黄金便去办事。 这时吴良才注意到,百里香一直拿着一个东西站在门外偷偷向他这边瞄来,可能是看到里面有人,又扭捏着搓着衣角不敢上前。 “香儿,进来吧。” 吴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叫道。 !!! 百里香仿佛正在天人交战,听到叫声立刻仿佛触电了一般浑身一僵。 抬头看到吴良正看着自己,这姑娘那张精致的小脸又是瞬间红了起来,站在原地停顿了那么一两秒钟之后,才神色紧张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家主……” 这次总算没叫错,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姑娘性子内向又胆小,吴良实在不忍心调戏她,便没有说什么骚话,而是望着她抱在怀中的一个用麻布包起来的东西问道。 “是、是家主教香儿做的模型,不知合不合家主的心意……” 百里香瞬间更加紧张,连忙将怀中的东西捧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吴良旁边的桌子上,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重新将小脑袋埋了下去。 “做了这个模型,又给府上每人添了一身新衣裳,最近又没听话好好睡觉吧?” 吴良一边将包裹模型的麻布取开,一边故意说道。 “睡、睡了……” 百里香俏脸更红,声若蚊蝇的道。 看来真叫吴良说中了,这姑娘就除了内向胆小,还是个死心眼,连说谎都不擅长。 不过吴良也并未深究。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百里香做出来的“连环翻板”。 确切地说,百里香做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吴良印象中的“连环翻板”,可能是他描述的不太清楚,他说的是那种已经被后世破解的古墓陷阱,由好几块中间装有轴承的板子组合搭建而成,板子上还会吊上一些重物来维持平衡,有些类似于几个组合起来的天平。 而百里香则给他做出来几个平放在一起的倒置金字塔一般的四棱锥体。 这几个四棱锥体上也有轴承,不过却不需要像“连环翻板”那样互相组合搭配,每一个四棱锥体倒置过来都是一个独立的“连环翻板”。 四棱锥体的底部,便是吴良所说的“板”,平时能够在轴承上保持平面。 一旦有重物压在上面,这个“板”便会发生翻转,重物便会从上面落下,而四棱锥体则会像不倒翁一样在晃动两下之后恢复原状。 这原理便是用了不倒翁的中心原理,在于“四棱锥体”的局部配重…… 不得不承认。 百里香确实是动了不少心思。 她做出来的这个“连环翻板”虽然与吴良所想有些出入,但却并非是不好,实际使用的效果可能还会更好,只是制作起来的工艺要相对复杂一些,需要对这个四棱锥体的衷心进行无数次的微调,才能够做到这一步,并非一般的工匠能够把握。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百里香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手艺远胜于一般的工匠。 只是可能,还需要走一些“捷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才能更好的发挥创造力与手艺,造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如此想着。 “香儿,你做的很好!” 吴良首先肯定了百里香得作品,然后正色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好好学以后一定大有所为,今天咱们先学一个定理,叫做杠杆原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大的事也不要来打扰我们!(4800) 作为一个文科生,其实吴良掌握的物理知识并不多,并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初中与高中的基础理论知识。 也就是像什么杠杆原理啊、牛顿三大定律啊、自由落体定律啊、阿基米德定律啊、三大守恒定律啊、胡克定律啊、动量定理啊、动能定理啊、质心运动定理啊、向心力公式啊……这些个大部分人都能说出来一些的理论。 再往深了说,吴良也是两眼一抹黑。 甚至就算是以上这些基础理论知识,吴良也有一部分已经还给了老师,回忆一下也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意思来。 实话实说,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还真就没什么具体作用,无非就是增进一下对于各种事物与现象的理解。 但对于那些能够用知识改变世界的科研工作者来说。 却是亟待他们去发掘开脱的宝库,在这些理论知识的基础上,他们创造出了许多人们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吴良自己没这个本事,却认为百里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姑娘。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后世研究出来的伟大理论,与这姑娘所掌握的这些古代技艺结合在一起,到底能够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因此,吴良觉得非常有必要一试。 “杠杆原理……” 听过吴良对杠杆原理的描述之后,百里香脸上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怯懦。 这姑娘就那么微微蹙眉站在原地,一双美眸失去了焦点,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沉思,应该是在消化与辨证杠杆原理中的知识点。 看到百里香的状态,吴良则静静的坐在旁边。 非但不继续说话,甚至连呼吸也特意放缓了许多,不愿打扰到她分毫。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能够将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都应该具有这种旁若无人的专注与执着…… 虽然杠杆原理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已是完全不必多想的理论,但对于百里香来说,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知识,甚至可以说是头脑风暴。 她可能需要推翻一些自己所知的东西,而后再用杠杆理论去重塑那些刚刚被推翻的认知。 不过应该也没有太过超前。 因为早在战国时代,墨子就已经对杠杆原理与所观察,《墨子·经说下》有云:“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 这句话说得便是与杠杆原理相同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百里香知道不知道。 良久之后。 “家主,婢子似乎明白了……” 百里香终于回过神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望着吴良?兴奋的说道,“如果给家主一个支点?再加上一根足够长的杆子?家主便能够将整个陈留郡城撬起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好家伙! 吴良惊喜的直接就是一个好家伙! 这姑娘开口说出的话?竟与阿基米德那句“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的名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简直…… 吴良越发的看好百里香。 只是进行了一下简单的科普?这姑娘就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来?岂不是说明她与阿基米德拥有者相同的大脑回路? “还有,家主叫婢子做的那个小玩意儿,如果用杠杆原理去做的话,根本不需要像婢子那么麻烦?只需要量好尺寸?再进行一些简单的组合就能够轻易完成!” 百里香接着又道,“多谢家主指点,婢子这就去重新做,半个时辰后便能将家主要的东西做出来……” 说着话,百里香向吴良施了一礼。 接着不待吴良点头便急不可耐的向外面跑去?仿佛要立刻验证自己学到的杠杆原理,向吴良证明她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回来。” 吴良连忙叫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又给她倒了杯水?笑着说道,“不用了?那小玩意儿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只是抛砖引玉罢了?你先喝口水歇一歇,将杠杆原理好好巩固在心里,明天我再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家主还有与杠杆原理一样的学问可以教给婢子?” 百里香被吴良叫回来之后,本来已经恢复了唯唯诺诺的状态,坐在吴良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结果一听这话,却是瞬间又来了精神,眼睛里那黑漆漆的瞳仁中充满了渴望。 下一刻。 “婢子不用歇息,请家主将这些学问全部教给婢子,婢子一定会将家主说过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 百里香忽然跪倒在了吴良面前,低着头语气极为郑重、仿佛许诺一般的说道,“家主从不打骂婢子,供婢子吃穿,给婢子住那么好的屋子,还传授婢子如此精妙绝伦的原理,婢子的一切都是家主给的,婢子一定不会辜负家主的善待,终有一日定会为家主做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令家主心生欢喜!” “……” 实话实说,这么有分量的话自百里香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尤其还是一个平时唯唯诺诺说话都没底气的小姑娘,吴良听着还真是略微有那么点沉重。 或许是因为小小年纪便经历过了人间冷暖,才有了如此沉重的心境吧。 “起来吧,你虽不累,我却已经乏了,明日再教你。” 吴良笑呵呵的道。 “是……” 听到这话,百里香自是不敢强求,被吴良拉起来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弱小模样。 依旧低着头搓着衣角,内八字站在吴良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去吧,明日巳时来我房里,我再教你新的东西。” 吴良看着可爱,虽然觉得一拳过去这姑娘肯定能哭很久,但却又不忍心这么做,于是只好放过了她。 …… 两日后。 大年三十,也就是三朝前夜。 吴府准备了充足的酒肉,所有人都汇聚在客堂之内共度佳节。 就连有家室的尹健,也在得到了吴良的邀请之后,将一家子带了过来一起。 原本这时候是要先祭祖的,可惜在这里吴良没有祖先,也就免去了这个环节,直接从年夜饭环节开始。 席间,美人们依次上前给吴良拜年,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一枚黄金制成的压胜钱。 就连尹健家中的几个小孩子也不例外,吴良并未将他们当做外人,每人发了一枚图一乐呵。 这可羡煞了陈金水那几个家伙。 竟也是纷纷上前给吴良拜年求币,结果自然是被吴良给骂了:“滚滚滚!跟老子要压胜钱?搞清楚你们的身份,老子现在可是你们上司,你们来给老子贺岁,得给老子送礼才是,只有把老子伺候好了来年才能升官知道不?好好的路都叫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给走窄了,滚!” 于是。 “哈哈哈哈……” 陈金水等人一边挨骂,一边暗暗在心中发誓: 来年必须得找个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来领压胜钱,决不能叫尹健专美于前,仨孩子可就是三枚纯金制成的压胜钱啊! 典韦与于吉也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不过这并不影响典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面前的案几上已经摆满了空食具,依旧食欲旺盛的紧。 自打跟了吴良之后,典韦就再也没有饿过一天肚子。 吴良有的是本事搞来吃食,隔三差五就有肉有酒,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 典韦自是更加确定自己跟对了人,不过不喜言语的他并不擅长表达,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一切都在行动中表达。 于吉则因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了一些肉之后就喝起了酒。 见气氛融洽,这个老童子许是喝大了,又许是真的心有所触,站起来非要为大家即兴吟诗一首助兴: “辞癸酉兮迎甲戌, 人安乐兮度春秋。 庐江见兮贵人至, 活到老兮也无忧。 富贵安乐何处来, 不见天上一张口? 哈哈哈哈,诸位喝酒,老夫先敬公子一杯!” 吟完了这首所谓的诗,老童子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却也不忘向吴良举杯邀饮。 “瞧瞧!瞧瞧!什么叫觉悟?你们要是有老先生这么高的觉悟,以后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吴良也是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们共饮此杯,今夜大家敞开了喝,府上有的是屋子,喝大了回房睡觉!” 不得不承认,老童子这首原创的诗将马屁拍到这个地步,吴良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若不是有的抄,还真未必有老童子的水平。 这只老狐狸…… 而反观白菁菁,反倒成了今晚最沉默的人。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案几之后,默默的吃了些肉,而后便有些失神的看着众人欢声笑语,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这一幕,吴良拎着自己的酒坛来到了白菁菁身边。 “菁菁姑娘,有心事啊?” 给自己倒上一杯,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他喝的还是此时较为普通的粟米酒,至于自己做的度数略高的蒸馏酒……吴良自己其实是不怎么喝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管曹禀与典韦怎么觉得蒸馏酒好喝,他还是觉得度数低一点的粟米酒更可口。 “没有。” 白菁菁兴致不高的道。 “想家了吧?其实我也想家了。” 吴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竟也是诗意大发,沉吟着叹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夜我也万分想念家中的亲人,想念家中的一切,可惜……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诗是好诗,可惜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白菁菁闷闷的抿了一口酒,没好气的道。 她已经不知道因为吴良做了多少次汪汪汪了,若是再轻易信他,那就真是汪汪汪了……再说,她早已知道吴良是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家与亲人。 不过这一次。 吴良说的却是实话,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吴良还从未像今天一样想家,往年的这个时候,父母早已准备好了年夜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盘象征团团的饺子,一家人就这么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 虽然席间会被父母逼婚,会被与别人家的孩子比较,会被唠叨工作与生活上的事情,但那就是家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的窝心。 而今年……请恕儿子不孝了。 想着这些,吴良的鼻子不自觉的酸了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只得将杯中的酒浆一下子灌入喉咙:“这酒真他娘的辣!” “辣么?” 白菁菁诧异的看着吴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随后便道,“你这无赖口中果然没有一句真话,这粟米酒虽有些涩,但也略带了些甜味,怎会是辣的?” “非也,你喝的是粟米酒,我喝的却是我亲手酿制的烧酒,自然不同。” 吴良果断扯谎道。 “是么?你那烧酒与粟米酒有何不同。” 白菁菁看了看吴良手中的酒杯。 “更加醇厚更加浓郁,典韦与曹禀都夸赞我这酒乃天外之物,有一首歌谣便是夸赞我这酒的,你听我唱。” 吴良故意说道,说着说着竟还真就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啊,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啊,补肾养肝解乡愁。 喝了咱的酒啊,见了天子不磕头。 好酒——好酒——!” 也就是东汉末年还不流行君臣磕头礼,再加上这时候的天子也名存实亡,否则吴良这歌唱出来可就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了。 不过这满屋子都是吴良的自己人,就算真大逆不道,应该也不会有人跑去举报。 “噗!” 见吴良这副搞怪模样,白菁菁终是忍不住嗤鼻笑出声来,“就会作怪,你这酒若真这么好,为何却不给我喝?” “辣嘛,怕菁菁姑娘受不住。” 吴良笑道。 “你能受住,我便能受住,我看你就是小器。” 白菁菁自是不信。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么?” 吴良当即一脸不爽的辩道,“既然如此,我便与菁菁姑娘打个赌,我这酒若真是辣的,菁菁姑娘哪怕不喜,也要连罚三大杯,这酒若是不辣,我便自罚三大碗,菁菁姑娘可敢接受赌约?” “哼,你又唬我,我才不信,你拿来我一尝便知!” 白菁菁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不肯轻易服输。 “说好了啊,愿赌服输!我这壶烧酒喝没了,再去给你拿一壶子满的来!” 吴良果断将自己剩下的那半坛子粟米酒推到一边,当着白菁菁的面来到典韦身边,拎起一坛子烧酒给白菁菁倒了一杯。 “菁菁姑娘,请品尝吧!”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嘁!” 白菁菁见他拿的就是典韦喝的酒,自然不能怀疑吴良做了假,先是端起酒杯在琼鼻下面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与粟米酒截然不同的辛味。 于是,又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果然辣! 是真的辣,辣中还带着一丝苦味。 看到白菁菁皱起的俏脸,吴良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扬着眉毛道:“菁菁姑娘,愿赌服输,请吧?三大杯呦。” “哼!喝就喝!” 白菁菁不是个会耍赖的人,竟还真就冷哼一声,咬着牙一口将杯中烧酒灌入了口中,一饮而尽。 “菁菁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请。” 吴良又为她倒上第二杯。 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请。” 吴良再为她倒上第三杯。 心中却是暗忖,看不出来这姑娘真心好酒量啊,连曹禀都顶不住三大碗,这姑娘已经连喝了两大杯,却依旧面不改色。 正如此想着。 “咕咚!” 只见白菁菁白皙修长的脖子涌动了一下,第三杯酒已滑入肚中。 “嗝!” 等这杯酒再下了肚,白菁菁打了个酒嗝,眼神已经快速迷离起来,身子也开始微微晃动,如此坚持了片刻之后。 “这酒果然是辣的……” 卷着舌头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白菁菁终于倒了下去。 吴良见状顺势将其扶住。 然后扛起来便快步出了客堂,向自己得物资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吃着喝着,我与菁菁姑娘倦了,先回房去睡,天大的事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 客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望着吴良与白菁菁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尹健与自己内人很快便相视一笑,脸上随即露出了暧昧与祝福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菁菁的千层套路(第一更) 回到自己房间,吴良先将白菁菁放倒在自己床上,而后又回身将门闩插好,这才重新坐到了床边。 此时白菁菁白净细腻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些许红晕。 她那修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仿佛正在做什么美梦。 她那微翘的粉唇微微的张开着,水润之中透着几分诱惑。 她那隆起的胸腔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吴良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其实是有料的,只是这个时代的装束将其隐藏了起来。 “咕噜……” 吴良内心激动,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终于要在今晚付诸行动,摒弃掉童子之身了…… 吴良感慨了一番,终于还是慢慢的伸出了手,这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只因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这与前世“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与“我就蹭蹭不进去”那种两者清醒状态下的欲拒还迎小情趣完全是两回事,心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罪恶感……尽管这种罪恶感其实还伴随着些许刺激。 终于。 吴良的手摸到了白菁菁领口的布扣。 “嗯……” 白菁菁随之发出一声鼻音,一对柳眉微微蹙了起来,不过也仅仅只是扭动了一下修长的脖子,将头偏向了背对吴良的一侧。 吴良静静等待了片刻。 见白菁菁并未醒来,他终于又轻手轻脚的解开了那颗布扣。 白皙修长的脖颈呈现在吴良面前,就连喉咙处的细微涌动也看得清清楚楚。 吴良用手背轻轻划过白菁菁脖颈上的皮肤,细腻而又润滑,伴随着些许体温,这触感很是温暖令人心动。 吴良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手慢慢的向下一颗布扣挪动。 就在这时。 ?! 一双手忽然抓住了吴良的手。 吴良做贼心虚下意识的缩手,可这只手却被牢牢抓着,一时之间竟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白菁菁已经转过头来,睁着一双美眸盯着吴良的眼睛,美眸之中挂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 “吴有才,你……又要救我了么?” 轻启粉唇,白菁菁发出了舌头打卷的含糊声音。 “啊?哦,菁菁姑娘方才又昏了过去,所以我……” 吴良也不确定白菁菁此刻是否清醒,喝酒喝到舌头打卷的人未必就是不清醒的,有些只是身醉了,心却未醉。 “谢谢你……你能不能过来,陪我躺一会……” 白菁菁接着又道。 艾玛! 吴良顿时裆下一颤,这肯定是心醉了吧? 所以白菁菁竟打算化被动为主动,给他好好上一课? 当然,也可能是真情流露。 你懂得,毕竟他已经救了白菁菁两回?按照许多小说的套路?白菁菁排除万难对他以身相许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也许白菁菁早有这个打算。 只是身为一个姑娘脸皮子太薄不便太过主动罢了,如今借着酒劲付诸行动?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想着。 吴良便这么被白菁菁拉着一只手?顺从的躺了下来。 结果才刚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 ?! 他便忽然又被白菁菁自身后紧紧抱住。 白菁菁的身子紧紧贴着吴良的后背?俏脸也紧紧的靠在吴良的肩膀上,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一言不发。 屋子内只能听到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呼吸逐渐沉重?气氛有些微妙。 吴良很想回头看看白菁菁此刻的表情?但白菁菁却抱得很紧,不给他一丝机会……实际上只要吴良肯用力,便能够从白菁菁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良久之后。 “吴有才……” 白菁菁忽然又叫出了吴良的名字。 “嗯。” 吴良应了一声。 “我是守墓人?是白家的女儿?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白家的祖训么?” 白菁菁语气深沉的问道,伴随着她轻柔的声音,丝丝夹杂着酒味的热气触碰着吴良的脖子,有些暖也有些痒。 “……” 吴良没有回答,白菁菁也并不等待他回答?只是继续自问自答道:“白家的女儿不得出嫁,不得与外人通婚?更不得留下子嗣。” “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虽然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但我不知怎么了,有那么几回竟也对你……你是盗墓贼?我是守墓人?我们的立场明明是对立的?你为什么总要来招惹我?” “你这无赖、无赖、无赖……无赖!” 说到这里,白菁菁每骂一声,便用一只粉拳在吴良身上锤一下,语气中充满了的抓狂与无奈,宛若复杂的心境。 “吴有才,从今往后,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招惹我,我怕我会受不住……” 打完之后,白菁菁的声音忽然又沉重了起来,轻轻说道,“我既是白家的女儿,便必须遵守白家的祖训,我们是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住了,便只能远离这个地方,叫白家派新的随珠人前来接替,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我不能做白家的不孝女,更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不再是盗墓贼,而我,也不再是白家的女儿……” 吴良默默得听着,忽然感觉肩膀处的衣物有些湿润。 他也不确定白菁菁这是哭了,还是在他肩膀上吐了……应该不是吐了,因为没有呕吐物的难闻气味。 身后。 白菁菁确实是流了不少眼泪。 虽然不知是不是真情流露才会落泪。 但同时,她的眸子之中还划过了一抹狡黠,可惜……吴良看不到。 “菁菁姑娘……” 此时此刻,吴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霸王硬上弓的兴致也随之少了许多。 他动了动身子,试图转过身去与白菁菁说些交心话,安慰一下这个在“祖训”与“爱情”之间苦苦挣扎的可怜姑娘。 唉,也是苦了她了…… “不要动!” 白菁菁却立刻将他抱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便会失去他一般,“吴有才,你知道么?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你在,就算天塌下来你都能保护我,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安心的睡一夜,好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违背祖训的新鲜法子(4000第二更) 没有人知道,白菁菁现在心中有多紧张。 刚才被吴良放到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神智,然后立刻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不是自己的床,而是吴良的房间,吴良的床,这个无赖竟要趁自己醉酒的时候趁虚而入?! 然而酒精的作用却还在体内肆虐,使得她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白菁菁自是心中大惊。 此时的她根本就无力反抗……其实就算完全清醒的时候也未必便能够反抗吴良,但起码那时候吴良不会胡来! 或许…… 那时白菁菁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吴良只是将她带回来歇息,并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于是白菁菁故意将头侧了过去,免得吴良看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察觉到她已经有了意识,想进一步观察吴良的举动。 没想到,吴良竟真的来解她的衣裳?! 这个无赖! 终于,在吴良要接第二颗布扣的时候,白菁菁再也无法忍住,连忙伸出手来抓住了吴良那只正在解她布扣的手。 白菁菁急中生智。 再加上跟着吴良办了这么多事,不但从吴良身上学到了一些手段,也更加了解吴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临时决定演一出苦肉计! 如此不但有可能解除当前的危机,还有可能一劳永逸打消吴良对自己的觊觎,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 于是,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唯一的意外则是。 当她说出以后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离开吴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会莫名的刺痛,鼻腔也莫名的酸楚,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而且越流越多,拼尽全力也没有止住。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不再是盗墓贼,而我,也不再是白家的女儿……” 甚至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仿佛自己的理智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变的混沌了起来。 但白菁菁依旧不敢松开吴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明明很害怕与吴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明明确定吴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吴良,尽力与吴良保持着距离。 可是刚才故意说出来的那些就事论事的“假话”,却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刺在她的心上。 那些话不就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么? 为什么我会如此难受? 天依旧在旋,地依旧在转。 白菁菁紧紧的抱着吴良,脑袋紧紧的贴着吴良的肩膀,仿佛在用尽力气与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或事物进行最后的道别。 眼中又不自觉的涌出了泪水…… 与此同时。 “……” 听了白菁菁最后说出的这番话,吴良心中的某一个点却是瞬间又被激活了。 “我只想抱着你睡觉?什么都不干……” 这是多么熟悉的开房七板斧中的一式啊,这七板斧吴良早已聊熟于心?分别是:1我就抱着你睡什么都不干;2脱了衣服吧抱起来舒服;3放心我就摸一下没事的;4我就蹭蹭不进去;5我就进去放一会不乱动;6我就动两下不那个的;7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们不应该这样洗洗睡吧。 吴良忽然产生了一种“翌日清晨白菁菁一边抽着烟一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钱对他说:昨晚表现不错?那是给你的过夜费”的既视感。 直呼内行的同时。 吴良暗叹一声“这年轻人不讲武德”,竟敢趁我精虫上脑的时候套路我? 此时再回忆起白菁菁刚才的表现?吴良立刻便察觉到了一些与值得怀疑的地方: 1白菁菁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他解第二颗布扣的时候醒来; 2白菁菁是个性子很烈的姑娘?之前她每次醒来看到吴良有任何异常举动?第一反应都是抽他嘴巴子?而不是护住自己,没有一次例外,这是她的应激反应,就算最终迫于他的淫威没有付诸行动?但起码也应该有一个起手式?但这次却完全没有; 3白菁菁居然用小拳拳锤他胸口,这是撒娇吧! 白菁菁会对自己撒娇?! 你在逗我?! 综上所述。 吴良觉得白菁菁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在套路自己。 至于目的,当然不是馋他的身子,而是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试图用这种方式化解今晚的失身危机! 但有一点吴良却不太想得通。 他肩膀上浸湿的那一大片毋庸置疑就是眼泪,可据他所知?白菁菁的演技还没有达到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根本就做不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对。 所以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良想不通,也就索性不再去想,故意将计就计道:“菁菁姑娘,你说如果我去盗了白家的祖坟,白家的祖训是不是就不做数了?咱们之间就没有这些阻碍与遗憾了?” “???” 此话一出,原本还沉浸在紧张与遗憾的气氛之中伤感落泪的白菁菁身子瞬间一僵,原本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泪腺也是瞬间关闭了起来。 然后。 “啊~~~” 吴良忽然吃痛叫出声来。 因为白菁菁在反应了片刻之后,竟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你敢打我家祖坟的主意,我们二人之间确实不再有任何阻碍与遗憾,因为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活!” 咬完之后,白菁菁还恶狠狠的警告道。 只不过打卷的舌头让她说出来的话很没有威慑力,这姑娘确实是喝多了,短时间内回复不过来。 “不敢不敢,我就开个玩笑。” 吴良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一边趁白菁菁不备将身子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再一次近在咫尺。 此时白菁菁的眼圈微微有些红肿,但却像是画上了眼影一般更加魅惑。 睫毛上还有几滴眼泪,伴随白菁菁的眼睛微微颤动,脸颊上也遗留了几抹晶莹,俨然一副梨花带雨的美妙画面。 “你……你转过去!” 此情此景之下,白菁菁的俏脸瞬间通红一片,一片故作凶恶之状,一边却又目光躲闪,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见吴良不动,白菁菁只得连忙自己翻身。 但吴良却已经很是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比她抱他时还要更紧,仿佛要将她揉入身体一般,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菁菁,咱们就互相抱着睡一夜,保证什么都不干,好么?”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可是你的手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解我衣裳?!” “菁菁,脱了衣裳吧,这样抱着我才能睡的安心。” “不行!等、等一下!你抱就抱,为什么还要乱摸!” “放心吧,我就摸一下,不会有事的,这又不违背白家祖训。” “不要……你、你、你不能再往下摸了,不行,我又要咬你了!” “菁菁,你放心吧,我是有分寸的人……白家祖训只是不许你嫁人,不许你留下子嗣,我答应你,绝不会逼你做出违违背白家祖训之事,再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知道许多新鲜的法子,你便是不用违背祖训亦可与我共享欢愉,我一件一件告诉你,如此这般……” “你这无赖……” …… 翌日。 吴良一直睡到晌午才终于醒来。 床上十分凌乱,不过白菁菁已经不在身边了,只有几根遗留在枕头上长长的青丝仍在无声的诉说着昨晚的旖旎。 “啊哈——” 吴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能是憋的有些久,昨夜稍微放纵了一些,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有些困乏。 不过吴良信守了诺言。 不论昨夜如何放纵,他都保住了白菁菁最后的底线,并未想过逾越。 以白菁菁的性子,他知道一旦越过了那条底线,这姑娘一定会被“祖训”压的喘不过气来,就算再留恋也真的会离他而去。 而他,也永远不想与白菁菁走到那一步。 “家主,你醒来了吧?” 应该是听到了吴良伸懒腰的声音,门外传来了鲍柔的声音。 无论说了多少遍,只要吴良在家的时候,这姑娘都一定会一大早守在吴良门口,等着他起床便第一时间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水送进来,伺候他舆洗穿衣。 “醒了。” 吴良从床上坐起来,穿好内衬后回应了一声。 “请家主稍等,婢子这便是换来热水。” 门外随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敲过门得到吴良的首肯,鲍柔才端着半盆温水走了进来,放好之后又拿着洗脸巾、香皂以及刷牙用的杨枝在一旁等待。 “柔儿,你看到菁菁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了么?” 吴良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夫人大约辰时从家主房里出来。” 鲍柔低头回道,称呼已经改了。 之前在白菁菁澄清过后,鲍柔都是称她姐姐的,这下就算白菁菁再怎么澄清,称呼恐怕也是绝对不会再改了。 “她去了哪里?” 吴良又问。 “夫人先回房舆洗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接着便去了鸽舍,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鲍柔回道。 “那么……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吴良再问。 “从家主房内出来的时候,婢子向夫人请安,夫人似是吓了一跳,掩着脸便回房去了,后来婢子又给夫人送去了朝食,夫人也躲着不与婢子照面,只教婢子放在桌上,吃过之后便去了鸽舍。” 鲍柔认真的答道。 “那就好。” 吴良点了点头,彻底放下心来,这说明白菁菁并未因为昨夜的事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脸皮子太薄,有些害臊。 “家主,还有一事。” 鲍柔接着又道,“陈留王家的王庆公子一大早便来了府上,大喊大叫非要找家主,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见你。” “十万火急的事……他人呢?” 吴良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家主昨夜吩咐天大的事也不得打扰,典力士与陈金水出来制止,他也不听,非要硬闯进来求见家主不可。” 鲍柔说道,“于是典力士怕打扰到家主,只好将他与他随行的佣仆全部拿下,捆起来塞上嘴巴暂时放在了客堂,也不知道是不是典力士下手太重,婢子听前去倒茶的燕儿说,王庆公子被捆了以后哭的可惨了,眼泪像珠串似的止都止不住,那几个随行的佣仆见他哭,也跟着一起哭,谁都劝不住。” “这怕是真遇上了大事啊……” 吴良微微颔首,随即便加快了洗脸与刷牙的速度,舆洗完毕之后快步前往客堂相见。 …… 客堂之内。 王庆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上下沾染着污迹,脸上布满了新旧不同的泪痕,眼睛早已布满了血丝,就是这样塞了麻布的嘴巴也依旧在“唔唔唔”的冲典韦叫个不停,将脖子与额头上的青筋都憋了出来。 这与平时见到他时那穿着考究、装备整洁的贵族模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快!快为余年兄松绑,今日可是三朝,怎能如此失礼?” 见到王庆,吴良连忙跑过去将王庆口中的那团麻布取了出来,典韦听到吴良的话,也是走上前去三两下为王庆松了绑。 结果才刚将其扶起来,王庆便立刻又伏了下去,大声哭喊道:“有才贤弟救我啊,我王家遭了大难了!” “余年兄快快请起,究竟出了何事,竟将余年兄逼到如此地步?” 吴良又伸手来扶。 王庆却死活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嚎道:“造孽啊,我王家自问在陈留居住多年,不曾做过什么恶事,铺路修桥皆是尽心尽力,哪想到我父才下葬几天,竟遭天杀得贼人掘了坟墓,非但将墓中陪葬悉数盗尽,便是我父的棺材也被贼人劈开,曝尸荒野啊!贤弟是有本事的异士,请贤弟务必帮我抓住那伙贼人,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果然。 吴良此前已经想到了这茬,只是没想到王父的墓会在年夜被盗,这未免也太不分时候了,最起码得让人过个好年不是么? “余年兄莫急。” 吴良想了想,接着又问,“敢问令尊的遗体可还安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该火葬(第一更) “棺材虽已被破,好在我父遗体却还完好无损,只是遗体之中的玉器皆被贼人取走了,我父生前是个体面人,想不到仙逝之后经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王庆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些玉器无非便是口含、眼塞、鼻塞、耳塞、gang塞……等等一系列的小型玉器,按照这时的礼仪,这类玉器一共有九件,刚好堵塞或是遮盖死者九窍,这时的人们相信此举可令死者尸首不朽。 不过后世考古证明,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朽的其实只有这些玉器。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道。 好在这伙贼人只是求财,并没有毁尸灭迹的恶习,否则现在王庆恐怕就只能将一堆不知道什么形状的“父亲”给找回来了。 当然,与季节也有关系,如今正是寒冬,尸首没那么容易腐坏。 若是放在盛夏时节,就算盗墓贼没有刻意毁尸,现在王庆找回来的“父亲”也不一定是什么样子。 “不幸中的……万幸?” 王庆有些没太听懂吴良的意思。 “余年兄,那伙贼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人神共愤,余年兄便是将那伙贼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吴良悉心说道,“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余年兄的孝道也确实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令尊知道定是倍感欣慰。” “此话怎讲?” 王庆听的更加迷糊。 “有句老话叫做破财消灾,余年兄换一种方式去想,倘若原本令尊命中便有此一劫,而余年兄不计代价为令尊厚葬,虽然如今殉葬之物俱被贼人盗了去,但却也因此为令尊挡下了尸身不保的劫难,这是不是余年兄的孝道起了作用?” 吴良将自己的“企业级”理解说了出来。 “……” 这次王庆虽是听懂了,但也并没有因此觉得开心,如此沉默了一会之后,当即又伏在吴良面前苦苦求道,“现在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求有才贤弟务必帮我找出那伙贼人,我定要杀尽贼人为我父洗刷耻辱,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亦在所不惜!” “这……” 吴良面露为难之色。 真不是他不肯帮助王庆,主要是这种涉及刑侦的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何况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人人都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变为贼人,并且人员流通没有任何记录,甚至便是城内居民也未必人人登记在册?更没有后世遍布街头巷尾的“天网系统”。 在这种环境中?便是犯下了大案要案的人,只要没有被当场拿下?也能够轻而易举的逍遥法外。 更不要说一伙人数不明、下落不明、性别不明、线索不明的盗墓贼?除非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否则想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吴良是个人,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此事真心爱莫能助。 不过眼见王庆红着眼睛又快哭出来了。 吴良只得又耐着性子对他说道:“余年兄?不是弟不愿出手相助,若是能帮上些忙,弟定当倾尽全力,只是我会的那些异术?实在无法寻人捉贼?这完全在弟的能力之外啊。” “唉……” 一听这话,王庆顿时瘫坐在了地上,一脸绝望的流着眼泪道,“若是有才贤弟都找不到这伙贼人,恐怕这世间就没人能找得到了……可怜我父一生与人为善?如今却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余年兄?节哀顺变啊。” 吴良也不讲究,干脆就地坐在王庆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此两人就这么坐着。 一个不停的唉声叹气,一个坐在旁边陪着唉声叹气。 良久之后。 “有才贤弟?你说现在我应当如何是好?” 王庆终于还是向前看了一步?将捉贼的事放到了一边?无奈的问道,“我父下葬之后再被人开棺,已是天大的不吉与不敬,我欲为父亲重新下葬,又恐遭贼人再惦记上,只怕再令我父不得安生,这要如何是好?” “余年兄还要厚葬令尊?” 吴良转头问道。 “唉,王家虽已入不敷出,但父亲的下葬事宜却不敢怠慢,否则父亲去了下面没了好日子过,我死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他老人家与各位列祖列宗?” 王庆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有才贤弟这次能接济一二的话,我愿将王家剩下的两间盐行押给贤弟,贤弟有制作雪花盐的妙法,将盐行拿在手中定是可以赚大钱的,希望贤弟不要嫌弃才是。” “接济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是想说,令尊下葬之后又开了棺,若是按照老样子重新下葬恐怕不妥吧?” 吴良此前便想提醒王庆不要厚葬,如今见王庆又要重蹈覆辙,他总算还是开了口。 “贤弟此话怎讲?” 王庆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前些日子我外出时遇上了一位精通此道的老先生,若是他肯开金口,或许能为余年兄指条明路,使得令尊免得再遭劫难,说不定还能转凶为吉。” 吴良说道。 “贤弟此话当真?” 王庆一愣。 “余年兄莫急,我这就去将老先生请来,看他怎么说。” 吴良点了点头,起身前去寻找于吉。 …… 片刻之后。 “确实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 跟随吴良来到客堂,已经被吴良指点过的于吉神色郑重说道,“入土为安却又破土而出,无论人祸还是天灾,这皆是苍天给出的指引,看似是祸但却蕴藏福报,若是再重新入土,便是逆天而行,非但没了福报,还会为子孙后代引来孽障!” “竟如此严重?请老先生明示,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一听这话,王庆脸色都变了,连忙凑过来问道。 “应顺应天意为令尊火葬,助令尊涅槃往生!” 于吉捋了捋胡须,正色说道,“正所谓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当作灰烬,还归苍天,色身皮囊,俱烧以毁,真灵仙性,仅存无坏,遍满虚空,充塞天界,无去无来,不生不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曹氏盐行(4000第二更)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自打上回叫于吉为朱鲁摸骨之后,吴良就已经发现了于吉的专业属性。 只要吴良给出一个大方向,这个老童子立刻就能说出一大堆既有深度又极具逼格的骚话来,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就连吴良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历史上曹植有七步成诗。 吴良则一点都不怀疑这个老童子能三步成书! 所以说历史上于吉能够在吴会成为吴国诸多将领心中的神,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仅凭这张口灿莲花的嘴,就已经是永远的神了。 “火葬?” 听了于吉的话,王庆那张脸顿时又皱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火葬是怎么回事,根据后世发现的考古文献记载,火葬这种习俗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在少数一些地方还是一种主流的丧葬形式。 但在东汉末年,这种丧葬形式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了。 也是因此,听到“火葬”二字,王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是打心底儿里抵触这种丧葬方式。 若是平时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他没准儿就要翻脸送客了……哦对,这里不是王府,而是吴府,那就只能愤然告辞。 但现在,见能够“剑斩恶蛟”的吴良说再次下葬不妥。 于吉更是将此事说的如此玄乎,甚至与“天意”都联系在一起,王庆心中虽然依旧有所抵触,但总归还是愿意听听的。 毕竟,这二人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有任何理由坑他害他。 “正是!” 于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按照常理来讲,人人死后都应当入土为安,公子此前厚葬令尊已经尽了一半孝道,仍需守孝三年才可尽完另外一半孝道,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此事已不可再按常理来办了。” “公子若要尽另外一半孝道,便应顺应天命,助令尊涅槃往生,如此令尊在天之灵亦可保佑子孙后代洪福齐天,延绵不绝。” “除此之外,公子仍可将令尊涅槃之后残留的遗骸收拢起来,存于灵龛之中,放置祠堂之上,时常率领子孙后代供奉祭拜,如此公子的孝道方可圆满,届时非但令尊死后依旧可享天伦之乐,子孙后代之事亦可通过祭拜传达令尊,可谓一举两得。” 说到这里?于吉又捋起了胡须?扶手而立表现出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姿态。 “这……只能如此么?” 王庆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但依旧没有办法那定主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哼!” 看到他是这个反应?于吉反而来了脾气,当即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道,“既然公子信不过老夫?又何必将老夫叫来浪费唇舌?简直鸡同鸭讲!家主恕罪,老夫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位公子听与不听已不与老夫无干,只是今后再有这样的事?请家主不要再叫老夫?老夫懒的与这些愚昧之人浪费口舌,告退!” 如此连同吴良一起斥责了一番,于吉竟真就露出一脸怒意,甩了一下衣袖便迈开大步向客堂外走去。 “老先生息怒!这位王公子不知老先生的本事,此事又非同小可?思琢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连忙上前阻拦,陪着笑脸劝道。 “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家主不必多言,今后老夫只为家主一人开口便是?其他人的事不必再来找老夫!” 于吉依旧黑着一张脸坚持向外走,吴良都有些拉不住他。 “老先生留步!王公子家中刚遭了如此劫难?我与王公子还算有些交情?此时更应助他渡过难关才是?请老先生给我几分薄面可好?” 吴良连忙再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既然冥顽不灵,这便是他与他家的造化,家主又何必强加干涉,到头来说不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于吉反倒越发来劲,奋力甩着袖子,连带着吴良都跟着晃了几下。 过了! 老童子你过了啊! 不是说了叫你收着点么?! 你他娘的怎么又即兴发挥起来了,演个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吴良也是服了,这个老童子就是这点不好,每次演戏前都叫他收着点,结果这货每次都用力过猛,上回差点忽悠着让他与朱鲁共入了洞房,这回又快把他拽出了客堂。 也是这时候。 “请老先生恕罪,在下心知有才贤弟与老先生都是真心助我,又怎敢质疑老先生的话。” 王庆终于跑过来对于吉恭敬的施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躬身道,“罢了,事已至此,在下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只求老先生再指点一二,助我完成家父的火葬事宜,事后定有所报。” 王庆终于还是想通了,不过并不是被吴良与于吉忽悠通的。 且不说于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又不是傻子,其实他也能够预见的到,就算再给父亲厚葬一次,恐怕也无法杜绝再被贼人掘坟的下场……更何况这已经完全王家的承受范围。 只不过生活在这个时代,他的思维已经产生了定式,实在想不出、也不敢想其他的方式。 而于吉的那番话。 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台阶,让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多了一个依仗与借口,最起码心理上坦然了许多。 这是顺应天意。 此举可助父亲涅槃往生,亦可保佑子孙平平安安。 对他,对王家人,对外人,都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这就已经够了…… 所以,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只要迈过心里那一道坎。 “老先生你看,我就说王公子不是冥顽不灵的人吧,老先生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助他这一回吧?” 吴良总算拽住了于吉,冲他眨眼笑道。 结果没想到于吉却会错了意,转过身来依旧一脸不情不愿的道:“既然你已表了态,家主又非要老夫助你,老夫便勉为其难的破一次例,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要助令尊涅槃往生,尚需办一场法事祭拜天地,不过这法事的费用可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 吴良顿时一愣。 天地良心,他这次真没想过从王庆身上骗钱来着,纯粹是因为乡里乡亲的稍微照应一下,远亲不如近邻嘛,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帮得上忙。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要提个醒让王庆不要继续一根筋非给父亲厚葬,这样家底败光了不说,还会搞得老爷子也不得安宁。 可惜于吉早已是个惯犯,轻车熟路的就上了道。 好在吴良的反应也是足够快,不待于吉说完便搂住了王庆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余年兄不必在意,令尊仙逝我还不曾上门拜会悼念,这法事的费用便由我来承担,也算是为令尊献上了一份心意。” “这如何使得?万万使不得!” 王庆倒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连连摇头又对于吉拱手说道,“老先生,需要花费多少你尽管说,我王家眼下虽并不富裕,但总归还是有些家底的。” “百斤黄金应该够了。” 于吉还不明白吴良的想法,当即按照朱鲁的标准狮子大开口道。 “……” 王庆顿时没了声音。 吴良则是颇为无奈的看着王庆:余年兄啊余年兄,你说我都这么给你台阶下了,你非要在我这逞什么强啊? 这回下不来台了吧? “余年兄,死者为大,先办令尊的事要紧,花费之类的问题日后再说不迟。” 吴良到底还是又给王庆找了一个台阶,回头又对于吉说道,“老先生,此事便由你来筹办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直接来找我,王公子家中刚遭了此劫,此刻正有许多事务亟待解决,恐怕暂时恐怕脱不开身。” “既然如此,老夫自当从命。” 于吉心中有些意外,不知道吴良到底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多谢有才贤弟了,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 王庆刚此刻脸色发白,却也是英雄气短,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拱手冲吴良躬身谢道。 …… 王庆父亲的火葬仪式仅用了两天。 无论是坟墓被盗,还是火葬仪式,王庆都没有对外声张,在只有家里人的情况下就悄无声息的办完了。 毕竟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宣扬出去都不好听,容易惹人非议。 而花吴良的钱操办此事,于吉自然也是很有分寸,尽可能做到了一切从简,全部花费也没超过吴良家的那顿年夜饭。 结果办完火葬仪式的第二天,王庆便又来了吴府。 这次他倒不急,得知吴良正在房内给家中的婢子百里香“授课”,也不叫人前去通报,而是很识趣的去到客堂耐心等待。 所以这次,典韦也没绑他,还叫人给他倒了茶水。 又是临近晌午的时候,吴良才从房内出来。 这两天他又教了百里香自由落体定律与牛顿三大定律,百里香是个极为勤奋也极有天赋的姑娘,就算这些理论十分超前,她也渐渐入了门,总能在这些定理的基础上,忽然冒出几句令吴良惊喜的推论来。 吴良看到百里香的成长与进步速度,自是甚感欣慰…… 然后便有人来报,说是王庆正在客堂等候,吴良这才伸着懒腰去了客堂。 “有才贤弟。” 见到吴良,王庆立刻起身行礼。 “余年兄,今日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有才贤弟,这两样东西请你收下。” 王庆也没有说更多的客套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两块青铜材质的金属牌子,神色郑重的交到吴良手中。 “余年兄,你这是……” 吴良看着手中那两块形状类似令牌的金属牌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其实通过金属牌子上刻着的两个大字与几排小字,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市劵! 也就是朝廷派发下来的做生意的凭证,类似于后世的营业执照。 其实这个时代大部分生意都是不需要市劵的,只要能够受的住当地豪强与府衙的压榨与盘剥就行,但有些受到朝廷关注的生意就不一样了,比如:盐啊、铁啊之类的硬通货。 所以,这应该是两块盐行的市劵! 东汉末年的营业执照,这玩意儿显然是有考古价值的,后世考古发现的极少…… “王家没有欠债不还的先例,这次多亏贤弟出手相助才度过难关,可惜贤弟代为垫付的黄金,王家一时半会是肯定拿不出来的,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将剩余的两家盐行质押给贤弟抵债,请贤弟笑纳。” 王庆苦笑着说道,“至于欠下贤弟的人情,日后若有用的着王家的地方,贤弟尽管提出来,王家定当全力满足。” “这如何使得?余年兄有所不知,我对这经营之道一窍不通,这盐行交到我手中可就恐怕经营不了几天。” 吴良连连摇头,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却并未立刻将两块市劵还回去。 因为看到它们的同时,吴良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条将“盗墓”变为“考古”转型之路,如此与“屯田制”双管齐下,把握肯定能够翻倍。 而且,他现在也是对王庆另眼相看,觉得这是一个可交之人。 当然仅凭一个小小的王家,肯定是无法吃下这块大蛋糕的,他还需要借一些其他方面的力。 “有才贤弟说笑了,你掌握了制作雪花盐的独门妙法,有了这妙法又何须什么经营之道,贤弟那雪花盐就算无法批量制作,亦可赚个盆满钵满,若是能够批量制作,贤弟便是富可敌国亦不在话下!” 王庆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之色,摇头笑道。 “哪有那么简单?” 吴良笑了笑,却又忽然凑近了一些,看着王庆得眼睛正色问道,“余年兄,若是我愿将这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交给你,你打算如何经营?” “交给我?” 王庆顿时愣住。 此前吴良便是做梦都想得到吴良的雪花盐独门妙法,可当吴良忽然暴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玩意儿可非同小可,如果使用得当的话,整个王家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 吴良真的舍得将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交给自己? 王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错!不过你这盐行得改一下名字,不如以后就叫‘曹氏盐行’吧?” 吴良笑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营销鬼才!(4200) “曹氏……盐行?” 王庆面露诧异之色。 听到吴良说要给盐行换名字的时候,王庆以为吴良就算不会给盐行起个很有意境的名字,最起码也得换个与他自己有关的名字,比如“吴记”或“吴氏”什么的。 为何偏偏换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 “不错。” 吴良点了点头。 “请恕愚兄多嘴,这名字可有什么深意?” 王庆忍不住问道。 “如今兖州谁说了算?” 吴良笑着反问。 “曹孟……刺史?” 王庆答道。 “那么,我与余年兄在陈留合伙做这门营生,还要保证这门营生无人敢来巧取豪夺,应该仰仗谁的鼻息?” 吴良又问。 “自然是曹刺史,贤弟的意思是……” 王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若要将这门营生做大做强,我们三股力量缺一不可!” 吴良亮了亮刚从王庆那里得来的两块市劵,笑呵呵的道,“我提供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与两间盐行,曹使君提供他的威名与兵马保证我们盐行独一无二的地位与扩张速度,余年兄则提供多年的经营经验与人手,这便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此事恐怕想办不成都难。” “……” 王庆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吴良已经毫不客气的将那两间盐行视作了自己的东西,这都已经算入了自己的投入之中。 并且在没有曹老板、甚至是任何曹家人参与的情况下,便将其算做了合伙人之一。 反倒是王家,说是什么合伙人,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曹氏盐行”的掌柜…… 这可不就是掌柜么? 负责盐行的经营方针与人手安排,以前他家盐行的掌柜就是做这类工作的,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也是此时,王庆才猛然意识到。 吴良那看似风轻云淡的外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大的野心……此前他与父亲谈论起雪花盐的时候,目光依旧着眼于盐业,想的是以盐业为基础,逐步令王家重回巅峰时的风光。 但吴良的眼界,似乎要比他们深远的多! 否则,又怎会一上来便将盐行与如今在兖州与徐州如日中天的曹孟德绑定在一起,如此军商连通一气,显然是有备而来,图谋甚远啊? 然而王庆哪里知道。 其实吴良想要的特别简单,简单到任何人听了都只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这种合伙方式,我愿称之为‘股份制’。” 吴良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根据我们三方目前的投入情况,曹使君独占其中四成干股,我与余年兄各站三成,今后无论盐行发展状况如何,所得收益都按这个比例进行分成,余年兄可有意见?” “三成?” 王庆又是一愣。 这么一算?王家便又不像是掌柜了。 而是切切实实的合伙人?毕竟掌柜可拿不到这么多的分成,撑死了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人罢了。 另外。 他更不明白的是?吴良这个几乎提供了全部核心技术与基础设施的合伙人?竟只拿三成的干股,反倒给了曹操四成干股?令曹操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 “余年兄嫌少?” 吴良问道。 “不不不?一点都不少?如今王家没了盐行,往后的日子还没有着落,或许就要败在愚兄手上了,贤弟肯如此提携王家?已是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王家又怎敢贪得无厌。” 王庆连忙表态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更换招牌的事就交给余年兄去办了,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稍后我将合同拟定下来?余年兄签了字按了手印,便可带上雪花盐的独门妙法回去准备‘曹氏盐行’的开张事宜?我亦会去找程昱太守说明此事,请他为‘曹氏盐行’大行方便之路?我们开张之后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拿下整个陈留的盐业市场,具体怎么实施全靠余年兄操办。”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吴良口中的合同不是用来约束王庆的?也不是用来保证自己利益的?而是日后留给曹老板看的。 这对于曹老板而言?必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试想曹老板打仗回来,忽然发现兖州境内盐业已被一个叫做“曹氏盐行”的盐行垄断,打听了半天发现吴良竟是幕后老板之一。 而后叫来吴良询问时,吴良却拿出了一份曹老板收益最大的合同,并且将自己与曹老板的那一份都拿了出来,给曹老板回了一大口血。 就问你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若是此时,吴良再言明“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乃是盗墓所得,古墓中的古籍与文献还隐藏着大量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知识,这些知识才是真正的宝藏,远胜于黄金宝玉。 并借此机会,建议曹老板将瓬人军转型为“考古军团”。 自此专注于研究古墓中的古籍与文献、发掘上古文明遗迹为曹魏所用,而不是单纯的为曹老板盗取黄金,那瓬人军是不是就从一个“盗墓组织”成功转型成了一个正规的“科研组织”? 当然,如果一个“雪花盐”还不够的话。 吴良还有“屯田制”与“灭蝗秘法”连环暴击,总有一样适合曹老板,而且按照时间来算,最终很有可能三式齐发,生成一个超大暴击! 这么做,吴良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来到东汉末年几个月,吴良越来越发现,因为连年征战,眼下的社会生产力已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影响。 也是因此,通货膨胀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 不止五铢钱早就成了废铜烂铁,就连黄金的购买力也在不断贬值。 吴良前往豫章郡盗墓的程中,便路过了几个依旧流通五铢钱的小地方,哪怕不是董卓铸造的小钱,在那种地方购买一斛豆麦也需要二十万钱,而且明码标价概不还价…… 二十万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百姓想要购买一斛豆麦,便要花费比这斛豆麦重十几倍的五铢钱,按照东汉年间正常五铢钱3.7克的重量来算,那就得带上740千克的铜钱购买一斛豆麦…… 黄金虽是更加稀有并且稳定的金属,哪怕后世也是极为重要的货币储备。 但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黄金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也只是一种货币罢了。 一头耕牛便要百斤黄金,一匹战马也要几十斤黄金,这都是社会生产力严重下降导致的结果。 如果只是专注于获取黄金,而不是想办法提升社会生产力,这便是在竭泽而渔,终有一日,再有钱的人也只能抱着一座金山饿死。 即是说。 如果吴良不进行转型,随着社会生产力进一步下降,黄金的购买力进一步降低,曹老板对于黄金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而吴良终有无法满足其需求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曹老板虽然不会无故杀他,却也会降低对他的倚重。 那么他的“考古”事业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我定当竭尽所能,不会辜负有才贤弟的提携与信任。” 王庆连忙答应道。 如今王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边缘,能够攀上吴良这条大船,总算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哦对了,余年兄,昨日我听为余年兄操办火葬事宜的老先生说,王家乃是名门之后,曾经位列右丞相?”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正是。” 听到这话,王庆终于挺了挺胸,抱拳冲天说道,“先祖名为王陵,曾被高祖以兄礼相待,并被封作了安国候。” “王陵?” 听到这个名字,吴良立刻来了一丝兴趣,笑着问道,“可是那个母亲伏剑而死,誓死不肯儿子被项羽要挟的王陵?” 据史书记载,楚汉之争时,项羽为了拉拢一个叫做王陵的人,便抓了他的母亲扣押在军营之中作为要挟,哪知王陵之母是个性子极为刚烈的人,不愿儿子被相遇要挟,竟伏剑自杀,以死明志。 项羽恼羞成怒,便命人将王陵之母的尸体扔进铜鼎之中,烹成肉糜,弃于路旁喂了狗。 自此王陵一心向汉,在楚汉之争中追随刘邦击败项羽。 项羽死后,汉朝建立,王陵最终官拜右丞相,封为安国候。 后来皇权旁落,吕后一脉意图独掌大权,王陵极力抵制,吕后表面上将王陵拜为太傅,实则夺其相权,王陵心灰意冷,从此在家拒不上朝。 如此王陵的安国候爵位传到玄孙王定的时候。 汉武帝刘彻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忽然又搞了一出震惊朝野的“酎金夺爵”事件。 王家的爵位自此断绝,之后便再无记载。 值得一提的是。 “皇叔”刘备的先祖涿鹿亭侯刘贞也是在“酎金夺爵”中断绝了爵位,也是因此刘备年幼时才不得不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 相比较而言,王庆的日子过得其实还算是不错的…… “正是。” 王庆答道。 “余年兄……” 吴良拍了拍王庆的肩膀,果断给他画了一张饼,“只要将这盐行做大做强,我虽不能保你位列丞相之位,却也能助王家重新拿回侯爵之位,而且……不需承担任何风险,好好干。”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吴良每天都会像家教一样传授百里香一些新的东西,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除此之外,他还去了几趟雍丘。 雍丘的“屯田制”工作开展的也是不错,杨万里很随意便带回了50个屯的屯民,并且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安排到达了合适的地方修建房屋,开荒土地。 根据陈留的气候条件来算,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四月份,此地都是不适合播种庄稼的。 正好利用中间的这段空窗期,让屯民们进行一些基础设施建设,先将他们安置下来再说……屯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们都是快要饿死的流民,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更不要说还有人为其提供工具与材料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 在这期间,朱鲁自然也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除了耕牛与农具,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的“半价粮食”。 从现在开始,直到庄稼成熟,这些屯民都要靠朱鲁的半价粮食养活……不过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只要没有遭受什么严重的病虫旱灾,一个屯民能够种出的粮食,就算是扣除了分成之后,也绝对要比他这些日子吃的粮食多出许多倍,绝对不会亏本。 更何况,对于已经预见到即将来临的蝗灾,吴良还有了相应的应对之策。 与此同时。 “曹氏盐行”也正式开始营业,独有的雪花盐一经推出便立刻占领了陈留的高端市场,受到各大家族的追捧。 当然,这与吴良提供的营销策略也是分不开的——健康。 这是一个任何时代的人们都趋之若鹜的话题。 并且还因此进一步扩展了雪花盐的消耗量: 雪花盐刷牙可使牙齿更加洁白,好牙更健康; 雪花盐洗脸可去除油脂、死皮、雀斑,肌肤更健康; 雪花盐洗头可防脱发,发量更健康; 雪花盐洗浴可祛除毒素,身体更健康…… 王庆依言在士族圈子中推销了一番之后,果然引爆了市场。 只不过目前王家手中还没有掌握大型盐田,就算掌握了“五步产盐法”,暂时也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的批量生产。 于是,吴良便又给王庆提供了一个后世商家惯用的思路——饥渴营销。 故意降低雪花盐的产量,再以更高的价格进行出售,而且只要有人来问就是卖光了或是被预定了,想要购买就得“加价”排队走个后门。 雪花盐立刻更加火爆! 当然,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肯定是买不起的。 吴良觉得这完全没有问题,在这种没办法批量生产的情况下,多坑一些富人的钱才是硬道理,等到能够批量生产的时候,吴良反倒不会要求降低雪花盐的产量,到时候价格自然降下来,普通老百姓也就用得起了。 “绝!太绝了!有才贤弟,你哪里需要我提供什么经营经验,你自己便是百年难得一遇得营销鬼才,我觉得你是在故意臊我。” 王庆来向吴良汇报情况时,那叫一个满面红光,乐的嘴都合不拢,“现在哪家要是没用上你这雪花盐,那就是没资格没本事,不配以士族自称,出了门都不好意思与人打招呼!” 虽然距离吴良给他画的那张饼还有很大的距离。 但最近一段时间下来,王庆已经享受到了豪门才能得到的礼遇。 甚至就连陈留郡内最有名望、也最有实力的朱家都特意派大公子朱豫找上了他,客客气气的前来府上拜会,希望插个队订购几盆雪花盐。 这在以前,可是王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羞死个人的神秘礼物(第一更) “接下来盐行要如何扩张就得看余年兄的本事了。” 听了王庆的话,吴良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们的盐行暂时只经营雪花盐的业务,如此可以避免与其他盐行的竞争,也算是另辟蹊径,力求快速占领兖州的高端盐业市场。” “陈留郡若是遇到了阻碍你就去找程昱太守,我已经与他知会过了,他一定会鼎力支持。” “至于东郡与济阴郡,你就去找夏侯惇太守与荀彧太守,这二人我也通过了气,一定会给与你一些必要的帮助。” “剩下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这对于其他盐行来说,其实就是温水煮青蛙。 表面上看起来“曹氏盐行”的经营范围只有高端盐业市场,其他的盐行还有活路,但其实这只是前期的铺垫工作而已,一旦铺垫完成,“曹氏盐行”再掌握了大型盐田,五步产盐法便能够立刻投入生产,轻而易举的大批量生产雪花盐。 到了那时,那些盐行将瞬间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自愿被“曹氏盐行”兼并,如此还能勉强止损; 二则是被“曹氏盐行”彻底挤垮,从此关张大吉。 而想要走到这一步,曹老板才是关键所在…… 据吴良所知,华北地区想要将盐业做大,只能以两大盐产地作为基础。 一个兖州西面的河东郡(今山西运城),此处拥有一个历史悠久的盐湖,同时也是吴良制造雪花盐使用的唐朝出现的“五步制盐法”的发源地。 二则是青州,青州原本就是春秋时期齐国的领地,因为靠海的地理优势,早在春秋时期海盐便是齐国重要资源之一,也是齐国成为春秋霸主的主要支柱产业之一。 而这两个地方。 如今一个控制在河内太守张扬手中。 另外一个则控制在青州刺史田楷手中,麾下还有刘备、孔融助阵。 想要得到这两处盐产地的任何一处,都需要曹老板带着人真刀真枪去打,还要进驻兵马去守,这才是曹老板在“曹氏盐行”发迹的过程中真正需要发挥的作用。 所以曹老板在“曹氏盐行”中占据更多的干股,一点都不过分。 而且,吴良那一份也算到曹老板的收益之中的话,曹老板便从中得到了其中的七成,这可比以前朝廷征收的盐税比例多的多了,等同于再一次实现了盐业官营。 如此稳定的产业链一旦形成,食盐的价格也将稳定下来,并且少了好几层盘剥?到时候老百姓的用盐压力也会随之变小。 毕竟?雪花盐的定价吴良还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的…… “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在这些地方申领市劵?开设分行销售雪花盐。” 王庆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除去其中的利益暂且不提,曹氏盐行开到哪里?王家的名望便也会传播到哪里,这同样是王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激动。 不过答应完了之后?王庆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有才贤弟,你最近莫不是要出远门?” 否则,吴良应该不会提前知会程昱、夏侯惇与荀彧等人?更不会让他有了什么问题直接去找这些太守进行接洽。 这明显是在提前做出安排。 “嗯?最近要外出一段时间,短则一两个月,长的话就不好说了。” 吴良笑了笑,点头道。 趁着最近“屯田制”还处于准备阶段,距离播种还有两三月的时间?“蝗灾”也要到夏秋季节才会出现,而“曹氏盐行”也有王庆在打理?绝大多数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吴良打算再次启程。 这次的目标就是薄姑?那是《齐史》记载中偷偷埋葬了齐哀公的地点。 至于此行是否能够找到齐哀公的陵墓,吴良也没有办法确定?不过去碰一碰运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实在无法找到?就当做是去旅游散心好了。 至于王庆与曹氏盐行?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且不说王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吴良之前已经与他说的足够清楚,但凡他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会老老实实为吴良打理曹氏盐行,而不是趁机反客为主。 因为如今的时局之下,只有吴良才能够保住这份产业,才能够获得曹老板的鼎力支持。 脱离了这个前提,哪怕王庆将这个产业做得再大,最终也只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还有很大概率会将整个王家给搭进去。 “贤弟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待你回来时,曹氏盐行的招牌已经遍布兖州。” 王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 “余年兄办事,我自然放心。” 吴良点头笑道。 …… 送走了王庆,吴良又将百里香叫到了房中:“香儿,我叫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么?” “做、做好了……” 百里香的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最近因为几乎每天都要授课的缘故,她与吴良的接触很多,其实已经不像之前那边娇羞,但这一次,她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而且有过之无不及。 “拿来我瞧瞧?” 吴良笑道。 “请、请家主稍等,婢子这就去拿。” 百里香声若蚊蝇,话都没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回来时又带着一个小布包,交到吴良手中时头都不敢抬一下。 然后,眼见吴良要将布包打开,百里香又连忙红着脸、壮着胆子说道:“家、家主,婢子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去吧。” 吴良知道小丫头脸皮子薄,也不想令她为难,于是便点了点头。 “多、多谢家主,婢子告退!” 百里香当即如蒙大赦,仿佛逃命似的向外面跑去,一直跑到自己房里,才终于捂着通红发烫的小脸喘了口气:“羞、羞死个人了,家主竟让我给他做那种东西……” “我敢打包票,这礼物菁菁一定爱不释手。” 而吴良则在仔细查看过布包内的东西之后。 满意的称赞了两句又将东西装好,然后吹着口哨只身来到了宅子后院的鸽舍,白菁菁正在其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4600第二更) “你来这里做甚么?” 看到吴良出现在面前,白菁菁的俏脸迅速攀上了一抹红晕,却又故作冷漠的将脑袋偏向一边,语气生硬的问道。 自打大年夜发生过那种事之后,白菁菁就一直在躲着吴良,确切的说其实是躲着所有的人。 这段日子哪怕吃饭也是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吃,见了人也不愿打招呼,反而加快脚步快速离开,不是回自己屋子,就是前往鸽舍一个人待着。 因为宅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见了她,都会叫她一声“夫人”。 这个称呼不但令她很不习惯,还会忍不住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一旦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她就面红耳赤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更令她臊得慌的则是,她明明知道那些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那时候她自己竟也十分忘情,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最近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竟还…… 呸呸呸! 都怪眼前这个无赖,这个无赖一定又对我施了什么邪术! “我来看看飞奴训的怎么样了。” 吴良一边看着笼子里的鸽子,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已经可以送信了,还有别的事么?” 白菁菁的语气更加冰冷,一副如果没别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想看到你的样子。 其实她是不敢看吴良,一看到吴良的脸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的事情…… “我准备率人前往青州去碰碰运气,明天就要出发,你提前准备一下,带上几只飞奴以备不时之需。” 吴良又笑着说道。 “哦!” 白菁菁已经隔着笼子逗起了里面的鸽子,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另外,我已经吩咐柔儿今为你准备热水服侍你沐浴,这次出去可能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出门在外想要沐浴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吴良想了想,继续说道。 “不必!” 白菁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拒绝道,“我有手有脚若要沐浴会自己去办,不需要旁人服侍,也不习惯旁人服侍,而且今晚我一点都不想沐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吴良倒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将带来的小布包拿了出来,放在白菁菁旁边的鸽笼上,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这次出去应该用的上。”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你还是送给旁人吧,我不需要。” 白菁菁依旧不给吴良任何好脸色?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放这儿了?这玩意儿只有你用的上。” 吴良也没有继续纠缠,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出了鸽舍?径直向前院走去。 听到吴良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白菁菁才终于不再逗鸽。 这姑娘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放在鸽笼上面的布包?又回头冲门外瞄了一会?确认吴良已经出了后院,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布包之上。 “神神秘秘的,什么东西只有我用的上?” 蹙眉嘀咕了一句,白菁菁绕着布包看了半天也始终没猜出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将那个布包拎了下来,小心解开查看。 只见布包内装的依旧是布料。 只不过这些布料已经经过了裁剪,放在最上面的是两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 上面还留有三个窟窿,两个较小一些,一个较大一些?而在这个较大的窟窿边上,还穿上了一条绳子?绕了一圈系成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除了这两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 里面还有差不多二十个巴掌大小的长条形布片,而在长条形布片的两侧?则留有两个不是很长的翅膀,并且在翅膀的末端?不知为何还缝上了两个小小的布扣…… 就在这时。 “?!” 白菁菁耳朵一动猛然起身回过头来?正好将蹑手蹑脚折回后院的吴良抓了个正着。 没办法?白菁菁的听力远非常人可比,当初在海昏侯墓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出来,想要搞突然袭击实在是太难了。 四目相对。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立刻加快脚步跑进鸽舍,指着白菁菁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布包贼喊捉贼道:“菁菁姑娘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这么快就把我送你的神秘礼物拆开了,啊哈哈,被我捉住了吧?” “那又如何?” 白菁菁立刻被吴良那句“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又勾起了一些回忆,身子微微颤了颤,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指着布包内的奇怪物件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拎起最上面的一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一脸笑意的为其解释道,“不瞒你说,这可是我三天三夜不睡觉,经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才为菁菁姑娘想出来的宝物,我愿称之为‘爱心小裤裤’。” “你看,这‘爱心小裤裤’可以像我这样穿在身上,再用这条绳子轻轻一绑,绑出一个爱心模样的蝴蝶结,既美观又不会轻易脱落,不知道有多实用。” 吴良一边说着话,还一边以自己为模特为白菁菁示范了一下。 当然,并不是穿起来,只是在简单身上比划了一下,能够令白菁菁明白他的意思即可。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小裤裤”这种东西。 只有汉昭帝时期,宠臣霍光才发明了一种叫做“穷绔”的里裤。 不过这种里裤也不是当做普通衣物来穿的,更不是普通人穿的,它的后面系有许多条带子,密密麻麻的带子导致起脱起来非常麻烦。 而霍光之所以发明这种里裤,还逼后宫的嫔妃与宫女全部穿上,则主要是因为他的外孙女上官皇后嫁给汉昭帝之后始终没有子嗣,为了防止汉昭帝宠幸其他的嫔妃与宫女诞下子嗣,影响外孙女的皇后地位,从而影响到霍家地位才发明了“穷绔”。 所以这种里裤完全就是当做贞、操、裤来使用的。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汉昭帝驾崩时没有留下一个子嗣,霍光只得立刚被吴良盗过墓的海昏侯刘贺为帝,可是刘贺不怎么听话,二十七天后霍光便又将刘贺废掉,改立了后来的汉宣帝,而刘贺则在几年之后之后也被汉宣帝贬为海昏侯,赶到了豫章郡。 也是因此,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小裤裤”,就更不要说吴良拿出来的这种“三角小裤裤”了,必须为白菁菁示范一番…… “你这无赖!竟又跑来如此轻薄于我!我!我!我!” 看到吴良的展示之后,白菁菁怎能还不明白这“爱心小裤裤”的用途。 可在这个时代,有关这方面的事物向来都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就算是说也只能母亲或是女性长辈与女儿说起,就连父亲都不能过问,吴良这么一个大男人,却在拿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东西在白菁菁面前展示,这不是调戏又是什么? 白菁菁气的浑身发抖,想说些狠话却已是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如此指着吴良“我”了半天,羞愤交加之下便又想起了大年夜的事,于是便自苦起来,眼泪如同珠串一般美眸中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 吴良虽然也知道白菁菁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难堪,但却没想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强烈……要知道他搞这些东西出来可真是一片好心啊。 “菁菁姑娘。” 吴良无奈的看着白菁菁。 在一起这么久,他很清楚白菁菁是个性子坚毅的姑娘,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刻,她也不曾流过眼泪。 结果此刻却因为这点小事落泪,可见真是气急了眼。 吴良看着也是有些心疼,只得上前扶住白菁菁的肩膀,换了个语气正色说道:“菁菁姑娘,我虽然对你有所觊觎,也从来不加掩饰,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做出这个东西绝不是为了调戏你,是真心想为你做一些事情,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我为你解释清楚它的具体用处,你自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 白菁菁吸了一下鼻子,抬头触碰到了吴良真挚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又莫名的安宁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无赖明明无数次唬骗于她,无数次调戏于她,可她却还能够一次一次的上当受骗,做了许多次汪汪汪也不长记性。 尤其是现在,当吴良用手扶住她的肩膀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之中竟有那么一丝的满足。 再看到吴良真挚的目光,她心底里竟真就又倾向于听信他的话,就好像着了魔或是中了邪一般。 “白菁菁,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这个无赖若是再敢骗你,再敢调戏于你,你便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再与他说一句话了,听到了么?” 白菁菁在心中对自己说道,随后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微弱而又委屈的鼻音。 见白菁菁终于冷静下来。 吴良也不再怠慢,接着又从布包中拿出一块长条形布片,与“爱心小裤裤”结合到了一起,继续解释道:“你看,这是我为你特制的‘爱心月事带’……” “……” 听到“月事带”三个字,白菁菁那张俏脸立刻又红了起来。 不过有了吴良刚才的话打底,她还是坚持耐着性子继续听吴良解释,只是头却埋的很低,不太敢正眼去看,但却又忍不住去看,颇有一种用手捂住眼睛却又张开了指缝的既视感,一副萌萌哒的模样。 “……来了月事的时候,只需将‘爱心月事带’放在‘爱心小裤裤’里面,而后将‘爱心月事带’上面的两个翅膀翻折过来,再将这个布扣扣在一起,两者便可合二为一。” “这些‘爱心月事带’中我已经提前装好了草木灰,用过之后若是需要替换,可以单独将‘爱心月事带’取下来,换上一条新的即可,只需要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可完成替换,至于用过的月事带直接丢弃即可,反正我不缺这点布料,一下子为了你准备二十条。” “你经常随我远行,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如此便可及时进行替换,就算遇到上回在海昏侯墓中的窘境,只要穿着我这‘爱心小裤裤’,再随身携带‘爱心月事带’,也能够立刻作出处理,避免尴尬。” 说着话,吴良已经为白菁菁悉心展示了一遍。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女士小裤裤与wsj的用法,只不过后世的wsj更加轻便,吸水性更强,并且两个翅膀也是用粘胶直接粘在小裤裤上面即可,而不是像吴良这样,使用一个布扣扣在上面。 不过受条件所限,他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这个时代可是连棉花都还没有的。 而就算是这样,也比这个时代的月事带方便多了。 这个时代女性根本不穿小裤裤,月事带便是用较长的绳子绑在身上固定,穿戴与更换起来都十分麻烦,出门在外很不方便。 “菁菁姑娘,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重新将“爱心小裤裤”与“爱心月事带”放回布包之中,又将布包扎好之后,吴良一脸笑意的看着白菁菁问道。 “叫、叫你费心了……” 此刻白菁菁终于彻底明白这两样东西的用途,俏脸却依旧是一片通红,埋着头有些难为情的轻声说道。 不过气却是已经完全消了。 这“爱心小裤裤”与“爱心月事带”对她来说确实非常实用,她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吴良在这件事上动了不少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 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意识还很封建,女性来了大姨妈便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而男性也基本不会与经期的女性同房,甚至连接触都要尽量避免,原因并不是心疼女性,而是怕触霉头,就是所谓的撞红。 除此之外,处于经期的女性还会被禁止进入寺院、禁止跪拜神明,因为人们认为这是在侮辱和亵渎神明。 如果家里有人去世,葬礼是不允许经期女性参加的,人们认为她们身上不干净。 也是因此,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哪怕是她的母亲与族内的女性长辈,也对此事颇为忌讳。 但吴良却能够不顾这些忌讳,煞费苦心的为她发明这种实用而又方便的私物。 就因为上一次她在海昏侯墓中出了糗…… 白菁菁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想不到那件不起眼的小事,这个无赖一直记在心里,而且还在想方设法的帮我,这个无赖竟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这种温暖,是她在家人身上都极少感受到的。 因为他们是守墓人,需要摒弃许多东西的守墓人。 长了这么大,即使是她的父亲母亲,也从未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过,否则,天下又有哪个正常的父母,能够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做随珠人? 想着这些,白菁菁的琼鼻又不自觉的酸涩了起来,美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菁菁……” 看到白菁菁眼中忽然泛起的水雾,吴良虽有些莫名,却还是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而她得身子虽然因此僵了一下,但却并未挣扎,只是犹豫了一下之后,鬼使神差的将头轻轻的靠在了吴良的肩膀上。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这次出去不知道需要多久。” 感受着白菁菁突如其来的温顺与怀中的温暖,吴良柔声说道。 “嗯……” 白菁菁轻轻的应道。 “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或许一切顺利,或许要经历一些凶险。” 吴良又道。 “嗯……” 白菁菁依旧轻轻的应道。 “所以,今夜你还是沐浴一番来我房里吧……” 吴良停顿了片刻,忽然又很不合时宜的道。 “嗯……” 白菁菁再次应道。 “?!” 吴良一愣,这是答应了?还是顺口了? 白菁菁却抬起手来抱住了他的腰,又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鼻音:“嗯……” 第一百九十章 阴兵过境!(4000) 十日后。 一个五十余人组成的小商队途径泰山郡,进入了青州境内的乐安国。 这个小商队便是吴良率领的瓬人军乔装而来,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安乐国境内的薄姑。 前阵子张邈联合吕布反叛并未像历史上一样成事,因此青州西部的乐安国、济南国与平原郡三地还算是曹老板的领地,要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依旧不能大意。 因为据吴良所知,曹老板目前的兵马还十分有限,无法做到分兵而治,因此所有的兵马都聚集在对他而言更加重要的兖州境内。 而青州这三地,则是曹老板当初剿灭青州黄巾军的时候,主动依附而来。 不过曹老板只是将这里的黄巾军收编成了自己的嫡系“青州兵”,实则并没有留兵驻守……毕竟曹老板才刚起势不久,还远不够强大,分兵而治绝对是兵法大忌,一不小心就会收尾不能相顾,最终导致被逐个击破。 也是因此,在这个地方,吴良很难及时得到曹军的支援,办起事来依旧需要多一些小心。 “菁菁,今天好冷啊,过来给我抱抱。” 坐在马车上,吴良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便又调戏起了白菁菁。 “不要!” 白菁菁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过停顿了一下之后,却又红着脸小声进行了一番解释,“外面全是人,这样不好……” 经过出发前的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白菁菁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与他发生身体上接触了。 不过那晚吴良还是保持了分寸,两人虽然进行了不少身体上的交流,但依旧没有突破那层底线。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有效的避孕方式。 就吴良知道的那些古代出现过避孕方式而言,要么是以伤害女性身体为代价,彻底毁坏女性的生育功能,要么便要用上一些令他难以接受或是很不舒服的东西,比如:绵羊的肠子或是鱼鳔。 这些方法吴良都是不会用的。 又不想令白菁菁为难,自然就不能随意突破那层底线。 反正?男人的快乐其实非常简单?并不一定非要做到那一步,而女人……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做到那一步?古时后宫的嫔妃“磨镜”也一样能够快乐。 “那我给你暖暖手吧。” 吴良顺势握住了白菁菁的小手?在手中轻轻摩挲。 白菁菁也不反抗,甚至偶尔还用小指挠挠他的手心当做回应?只是依旧有些羞涩。 吴良嘿嘿笑了起来。 这青涩的感觉,多像初恋啊…… 正当两人腻歪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了杨万里的声音:“公子?现在方便么?我刚刚探得了一些消息,需要向你汇报。” “等着,我下车说。” 吴良轻轻拍了拍白菁菁的手背,掀开车帘跳了下去?一边与杨万里并肩而行?一边问道:“探到了什么消息?” “方才我去前面探路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向乐安国之外逃亡的流民。” 杨万里小声说道,“我用几块饼从他们口中探知,最近乐安国境内似乎不怎么太平……”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儿?” 吴良奇怪的问道。 “他们说因为世间连年征战,死的人多了终于打破了阴阳两界平衡?所以乐安国出现了‘阴兵过境’之诡事,这些鬼兵每到了夜里便会来到人间收取死者的魂魄?但凡遇到‘银兵过境’者,皆会招致不幸?他们原来的村镇已经有许多人莫名丧命,便是那些大户人家也未必能够幸免。” 杨万里微微皱着眉头的说道。 “阴兵过境?” 吴良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种传说后世也有?在民间“阴兵过境”还有“阴兵借道”或是“过阴兵”的说法。 与“阴兵过境”相关的事件也有不少。 其中最为著名的吴良记得有一个“云南陆良‘惊马槽’之谜”。 说的是云南陆良有一片彩色沙林?穿过彩色沙林会来到一处叫“战马坡”的地方?坡下有一条叫做“惊马槽”的山路,“惊马槽”之外则有一块“惊马石”。 当马等家畜经过这条道路时都会像是害怕某样东西,因而不敢向前一步。 并且在特定的时间,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会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包括马鸣声,惨叫声,兵器击打声,令人不寒而栗,甚至还会看到鬼魅般的士兵在交战。 当地人认为,这是在古代战争中阵亡将士的鬼魂不肯离去,便在此徘徊,也叫做“阴兵借道”。 后来此事终于引起了众多专家学者的注意。 1999年,著名作家韩松和记者李自良就亲自前往陆良县。 他们为了验证惊马槽是否名副其实,在附近找了马匹来做实验,结果马匹到了此处之后果真出现了因受惊而不肯前进的诡异现象。 至于“惊马槽”中的怪声与鬼影也有许多人亲眼见证。 甚至到了后来,2005年的时候央视《走近科学》栏目组也以“惊马槽幽灵”为题做了期节目,可惜栏目组最终也没给出什么能够令人信服的科学结论,只得以几个专栏专家给出“推论”草草结了案。 毕竟在后世。 动物不许成精,世间不许有鬼怪,这些都是已经成文的硬性规定,有时候真没办法说的太明白…… 除此之外。 在许多大灾难来临的时候,民间也会出现一些人声称亲眼见到了“阴兵借道”的诡异现象……不过这些是否属实,也没有确切的说法。 “你问过的这些人,是否都亲眼目睹了‘阴兵过境’的过程?” 略微思琢了一番,吴良问道。 “这……有的说亲眼见过,有的又说没见过,说法不怎么统一,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之前所在的村镇确实都莫名死了一些人,有些人家更是一夜之间绝户,而且他们都很确定,这就是‘阴兵过境’导致的结果。” 杨万里说道。 “何以见得?” 吴良又问。 “因为只要是我问过的人都这么说。” 杨万里继续说道,“他们还说,‘阴兵过境’的事情几个月之前就有人开始传播了,人们都说,鬼神是不会无缘无故害人的,只是因为人有罪恶过失,天地才会派遣鬼神前来惩罚世人。” “不过天地派遣鬼神前来惩罚世人的同时,也会给世人留下自我救赎的机会,如今天上便已经降下神人,神人为了救助世人创立了一个叫做‘寿曹道’教派,世人若是想得到上天的怜悯与宽恕,便要加入‘寿曹道’,而一旦成为‘寿曹道’的信徒,世人的名字便会从‘死籍’转移到‘寿曹’,如此一来非但不会被那些阴兵索命,还能够成为长寿之人。” 哎呦! 这不就是后世那些xie教惯用的套路么? 原来如此。 先用所谓的世界末日论愚昧百姓,然后再以救世主之姿将百姓收为信徒,以此来控制百姓,骗取百姓的家产以及拥有的一切,甚至是身体与生命。 吴良心中腹诽起来。 这种xie教套路简直屡试不爽。 据统计,就在吴良穿越之前,全世界仍有一万多个这种类型的组织,信徒总计上亿。 这些组织在国外极为猖獗,频频搞出震惊世界的惨剧,其中光是腐国就有六百多个,发国也有近两百个。 漂亮国更是数不胜数,就在2020年10月27日,才刚刚将一个在漂亮国以玩弄残害女性为教义的xie教教主判了120年监禁,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个教派可是光明正大的成立公司经营了近20年。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教主的信徒中竟还有总统女儿、著名影星、身价过10亿的女企业家、政府官员等等一系列堪称社会精英的女性。 甚至在其经营的20年中,有人曝光这个教会的教义与所作所为,还被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女性教徒告上了法庭,并且动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掩盖事实…… 反观天朝,因为这些年的严格管控与审查,反倒要好很多。 试想。 在教育普及率高到一定程度,并且科学技术发达到一定程度的后世,这些xie教仍有生存的土壤,就更不要说大多数人都文盲、并且时局动荡的东汉末年了,这简直就是xie教生长所需的最为肥沃的土壤。 “既然如此,这些流民为什么不加入这个所谓的‘寿曹道’,反倒要背井离乡?” 吴良想了想,又问。 “因为他们拿不出成为信徒的贡献,又害怕被阴兵索命,所以只好逃亡。” 杨万里答道。 “这就对了!” 一听这话,吴良立刻给“阴兵过境”与“寿曹道”贴上了标签。 这“寿曹道”果然就是一个借此愚弄百姓敛财的xie教,那所谓的“阴兵过境”也八成是“寿曹道”搞出来的鬼,能骗就骗,骗不了就杀人越货,同时还可以将“阴兵过境”的事情坐实吓唬百姓,简直一举两得。 反正在吴良看来,真正的神人是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在意的一定不是神人。 甚至就算是他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 也有的是敛财的途径,随便拿出来那么一样两样本事,就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富足的人之一,根本不需要将手伸到普通百姓身上。 他都能做到这一步。 传说中那来自天上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人”竟做不到,你他娘的是在逗我,还是在侮辱“神”这个字眼? “告诉咱们的人,从今天开始,一切低调行事,尽量不要与乐安国的任何人进行接触,‘阴兵过境’的事也暂时不要声张,尽量避开人多眼杂的官道,不要进入城内过夜,在远离城镇的地方安营扎寨,夜里加强警戒。” 吴良又对杨万里说道。 现在还留在乐安国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都极有可能与“寿曹道”有关。 而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寿曹道”的眼线,毕竟xie教的人在被洗脑之后,通常都会比较狂热,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而他是来盗墓的,并不想掺和到这样的事件当中。 反正这个“寿曹道”终归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否则历史上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其实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现在只是因为那些汉末豪强没有将目光投向这里罢了,但凡余光略微扫过,这所谓的“寿曹道”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声势浩大的“黄巾军”尚且不行,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寿曹道”? …… 接下来的几日。 瓬人军又回到了当初在元城时的作风,能走小道局部走官道,能走山道就不走小道,尽可能避免与外人接触。 如此平静的三日之后,瓬人军大概还有二十里地便能够抵达此行的目的地——薄姑。 距今一千多年前,齐胡公吕静曾将齐国国都从临淄迁至薄姑,此举令齐人震动并怨言四起,于是只在薄姑呆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便被齐献公杀死,重新将齐国国都迁回了临淄。 不过哪怕只有三年。 薄姑也修建了规模庞大的都城,就连再过近两千年后的后世,也在这里发现了两处分别占地100万平方米与20万平方米的文化层遗址。 吴良其实想的挺透彻。 此行就算没有办法找到齐哀公的墓穴,也可以顺便考察一下薄姑的齐都遗址,若是有幸能够将当年的齐都复原出一部分来,那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考古发现,不虚此行。 是夜。 吴良命麾下兵士在一处洼地安营扎寨。 吃过晚饭之后,瓬人军兵士自是各司其职,吴良也早早回到帐内歇息,养足了精神明日一早他就打算率人前往薄姑查探情况。 结果到了亥时的时候。 “敌袭!敌袭!” “快快起来,应对敌袭!” 外面忽然传来一片惊叫。 吴良才刚起身,杨万里已经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从慌慌张张得从帐外冲了进来,面色惊惧的道:“公子,不好了!我们好像真遇上‘阴兵过境’了!” “莫慌,随我出去看看!” 吴良当即抽出铜匕首,又拎了一把工兵铲,带着典韦与杨万里便快步向帐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糊弄鬼?(4200) 几人来到帐外。 可以看出随行的瓬人军兵士神色也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虽然吴良并没有让杨万里等人声张“阴兵过境”的事,也尽量避免与乐安国的人接触,但进入乐安国之后,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相关的传闻。 生活在这个年代,他们未必怕与人厮杀,却对这种鬼怪之事很是忌讳。 “公子你看,就在那边。” 杨万里引着吴良来到前面,指着洼地之外的一处山梁说道。 山梁上便是瓬人军白天走过的那条小路,小路上正有一队燃着火把的人马向他们这边走来,这些火把排成一排,就像一条在小路上蜿蜒前行的火蛇。 吴良估摸着这队人马的规模应该得有几百人之多,最少也不会少于两百。 不过现在这队人马距离瓬人军驻扎的洼地还有三里路的样子,吴良只能看到那条“火蛇”,却无法看到这队人马的面目。 “你如何判断他们是阴兵?” 吴良回头看着杨万里问道。 “咱们派出去的暗哨尿着裤子跑回来报的,暗哨看到了他们的面目,说是这些阴兵全身上下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袍子,脸上带着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走在最前面的人还举着招鬼幡与哭丧棒,怎么看都不像阳间的玩意儿啊……” 杨万里神色紧张的说道。 “这么说咱们的暗哨当时应该距离这些阴兵很近了,这些阴兵竟没有发现他,还让他跑了回来?” 吴良微微蹙眉又问。 “这……” 杨万里被问的一愣,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确实是个问题,阴兵可是地下来的鬼兵,虽然不知这些鬼兵通过什么方式索命,但想来也不是活人想藏就能藏的起来,想跑就能跑得了的,更何况还到了能够看清楚面目的距离,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何时赶来查看情况的于吉,也是皱着一张老脸幽幽插话道:“没准儿这些阴兵是故意放他跑路,如此便可循着他身上的阳气找上我们?” “……” 一听这话,杨万里与几名军官当即深以为是,脸上的紧张之色更甚。 “阴兵前来索命,还需要找活人带路?那这阴兵未免也太弱了些吧?” 吴良却又反问道。 “这……” 于吉也被吴良问住,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不论如何咱们还是赶紧率人逃吧,万一真是阴兵过境,咱们可就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了。” “若果真是阴兵前来索命,你确定能逃的掉?” 吴良再问。 瓬人军此行只带了五十人,带上吴良、于吉、白菁菁、典韦也就是五十来人,随行的还有一些搭载物资的马车。 除非他们现在立刻将所有物资抛弃跑路?否则别说是阴兵前来索命?就算是普通兵马追击而来也不可能逃得掉。 而且这些物资还是不能轻易抛弃的。 除了一些盗墓所用的物资,剩下的都是与衣食住行息息相关的物资?如今才刚过完年依旧天寒地冻?什么东西都不好搞,倘若丢弃这些随行的物资?他们之后的日子将会变得极为艰难,就算逃掉之后立刻返程?也未必能够顺利回去。 除此之外。 根据之前探得的一些细节?吴良心中早已对这些“阴兵”有了判断,他们九成九就是“寿曹道”派出来装神弄鬼劫掠物资的打手,只是暂时还不确定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他们的行踪罢了…… 其实这倒也不难想象。 虽然瓬人军进入乐安国之后便尽可能的低调行事,但只要是有路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可能有“寿曹道”的眼线?这些眼线只要看到瓬人军的马车就已经可以向上级通风报信了。 毕竟这年头,马匹本身就是十分昂贵的物资。 至于他们,就算勉强甩掉了这货“阴兵”,也还在“寿曹道”的势力范围之内,倘若他们不肯放过瓬人军?瓬人军又没有了物资,逃回去的机会只会更加渺茫。 “……”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吴良才终于对杨万里等人说道:“不要慌,先命人将营地的明火全部熄灭?再将咱们这次带来的雄黄拿出来,取一只桶来用水化开?然后命令咱们的人将化开的红水涂抹在眼睛、鼻孔、耳孔和嘴巴下面?涂得越浓越好。” 这个年代的雄黄并不怎么精纯?其中含有许多杂质。 因此雄黄并不像后世一样呈现橙黄色,而是像朱砂一样的深红色或橙红色。 上一次在海昏侯墓中遇上那么一群食尸虫之后,吴良受了惊便留了一个心眼,这次特意带了一些雄黄,用来应对可能出现在墓中的毒蛇、毒虫。 想不到还没找到陵墓,就先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是!” 如今形势紧迫,杨万里等人听了吴良的话虽然纷纷面露惊疑之色,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也没有多问,连忙下去照办。 “公子,此举又是为何?” 只有无所事事的于吉忍不住问道。 “老先生,这回恐怕又要辛苦你一下了……” 吴良并未回答,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于吉说道。 “辛、辛苦老夫甚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于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过来,我偷偷教你一门‘奇术’,这‘奇术’一旦使出来,别说是这些上不得太台面的阴兵,便是天下所有的魑魅魍魉都要对你俯首称臣。” 吴良压低了声音说道。 “天下竟有这等奇术?” 于吉立刻来了兴趣,连忙凑过来道,“公子倒是早点说啊,若是知道公子有如此奇术,老夫又何必担惊受怕。” …… 与此同时。 “将军,那边的明火怎地忽然全部熄灭了?” “阴兵”之中一个手持哭丧棒的人凑到前面行走于招鬼幡旁边的人身边,压低了声音疑惑的问道。 “这还用问么,要么便是想趁黑逃走,要么便是怕惊动了我们这些‘阴兵’呗。” 那被称作“将军”的人哼了哼,瓮声瓮气的说道,“告诉兄弟们,加快一些速度,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就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上去就杀,免得有漏网之鱼发现端倪,传出去坏了咱们‘阴兵’的身份。” “是!” 手持哭丧棒的人连忙下去传令。 不过并未吆喝,而是将命令一个人一个人的接力传了下去。 这其实只是“寿曹道”麾下的其中一支“阴兵”队伍,相同规模的还有八队。 每到了夜里这九队分散在各地的阴兵队伍便会外出,一边在乐安国境内传播“阴兵过境”的诡事,一边烧杀劫掠为“寿曹道”寻求贡献。 “阴兵”队伍的头目在内部被称作“阴兵将军”,因此手下通常称其为将军。 这支“阴兵”的将军名叫韩呈。 韩呈在傍晚时便收到了手下的报告,说是有一支人数不多的商队沿小路进去了这一片山区,商队共有九辆马车。 韩呈是个当地人,心知这条小路比较长,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而那支商队傍晚才进入山区,到了夜里肯定要找地方扎营歇息,因此他也不急,一直等到天黑下来才带领乔装好的手下沿小路尾随而来。 果然。 如此走了一截之后,他们便在路旁的一处洼地中发现了一些明火。 想来这就是那支商队安营扎寨的地方了。 韩呈的内心已经激动了起来,别的暂且不说,九辆马车便是九匹马,光是这九匹马便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贡献。 只要这件事办成了,他便立下了大功。 “天师”一定会重重的嘉奖于他,不但能够从“天师”那里得到灵丹妙药,说不定还能求来一匹骏马,成为第一个骑上高头大马的“阴兵将军”,剩下那八个与他同级的“阴兵将军”只有羡慕的份。 命令传下去之后。 “阴兵”很快便加快了行进速度,一路小跑着向瓬人军驻扎的洼地奔去。 …… 片刻之后。 “阴兵”已经来到了几十米外的地方。 也就在这个时候。 “呼!” 一支火把忽然燃了起来。 “阴兵”们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步向那处明火望去。 只见一支火把垂直插在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端坐在火把旁边,正抬着头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他们,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嘴角还挂着一抹邪魅的古怪笑容。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于吉。 没有人知道,此刻于吉的心中正在怎样咒骂吴良。 他刚才还以为吴良要教他什么厉害奇术,结果听了半天,搞出来的竟又是装神弄鬼的把戏,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术! 可现在是装神弄鬼的场合么?! 来的可是一群“阴兵”啊,你竟叫老夫在“阴兵”面前装神弄鬼,糊弄鬼呢?! 唉……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心理压力,老夫这次要是真被“阴兵”索了命,就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混账东西!!! “……” 看到眼前这一幕,“阴兵”们也是有些不太适应。 此前只要有人看到他们,哪个不是吓得一边尖叫一边逃窜,甚至有的人更是直接被吓的屎尿齐流,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们宰割。 但这位老者,竟是如此的淡定,淡定之中还带了些诡异,似乎一点不害怕到处索命的“阴兵”…… “……” 见这些“阴兵”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于吉心中也是更加没底,心脏狂跳个不停,几乎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咬了下舌尖强行逼自己保持淡定,还要继续保持微笑。 这么干坐下去肯定不行。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于吉终于还是按照吴良之前所授,用半死不活的沙哑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你们打哪来还是回哪去吧,此处没有活人可用的物件,你们若是非拿不可老夫也不拦着,不过如此一来,你们恐怕便只能随老夫一起走了……” ??? “阴兵”们听完又都是一愣,心中不由的打起鼓来。 什么叫做“此处没有活人可用的物件”,难道这些这里的东西都是死人才能拿的不成?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名老者又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见了我们非但不怕,还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来? 与此同时。 于吉也在偷偷观察这些“阴兵”的反应,见他们虽然听过他的话之后互相对视了一下,但是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搭话,更没有人做出多余的反应。 这个老童子心都凉了半截。 完喽完喽,看来今夜老夫铁定要交代在这儿喽…… 就说了不行吧,哪有在鬼面前装神弄鬼的,这是在糊弄鬼么?这是糊弄自己的命啊! 但现在于吉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退路,略微等了一会,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按照吴良的剧本演下去。 “既然诸位不肯离去,那老夫也不强求,那就都随老夫一起去吧。” 于吉脸上的笑意更盛,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而后又从身后摸出一个小铜铃,轻轻摇动了一下。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在漆黑寂静的夜色之中依旧有些诡异。 而于吉则配合着铃声慢慢吟了起来:“死难之兵士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魂尔魄勿须彷徨……” 这…… 听着于吉煞有介事的低吟,“阴兵”们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死难之兵士们”? 这说的不就是阴兵么? 可是……我们才是“阴兵”啊,这里的阴兵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急急如律令!起!” 于吉吟了半天,忽然没由来的暴喝一声。 也就在这时,一抹宛若白昼的幽光如同平地惊雷突然一闪而过,将于吉身后的那片黑暗照亮了瞬间,随后便又迅速归于黑暗。 但也是这一瞬间。 不少“阴兵”们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只见在于吉身后的地上,整整齐齐的躺着几十个脸上蒙着白布的人…… 在听到那一声“起”的时候,也就是那抹不知因何而来的幽光闪过的时候,这些人竟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齐刷刷的弹坐了起来! 蒙在脸上的白布随之滑落,露出了一张七窍流血的可怖面庞! “啊!” “阴兵”之中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 那抹宛如白昼的诡异幽光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次。 那些七窍流血得人已经全部站了起来,正四肢僵硬的向前行走,他们的手中全都拎着一把…… 那是一种似铲非铲的兵器,“阴兵”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绝对不是阳间的兵器! 而那些兵器上,正有红色的液体无声滑落……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巫见大巫(4000) 前世吴良看过的恐怖片可不少,玩过的恐怖游戏也不少。 因此对于恐怖片中的许多经典视觉元素还是有些了解的,其中给吴良印象最深的便是类似于刚才的画面: 电闪雷鸣的夜晚,或是灯光莫名闪烁的暗室。 在这种环境中,任何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鬼怪都要比平时吓人好几倍。 而更可怕的则是,每一次闪电或是灯光短暂提供视线时,这鬼怪都在不停的向自己靠近…… 每次看到这样的桥段时,吴良都有一种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不过不同的是。 吴良当时很清楚自己是在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心中略微有些底,因此才能够坐得住。 而这些“阴兵”却是真真切切的处在类似的情况之下! 那总是一闪而过的幽光,正是吴良使用“随侯珠”玩出来的把戏。 那些七窍流血的尸首,则是瓬人军使用雄黄水假扮而来。 那掉落着红色液体的似铲非铲的奇异兵器,自然是吴良为瓬人军特制的工兵铲。 在看到“阴兵”们的时候,吴良便已经想好了这个对策,敢在他这个“懂王”面前装神弄鬼,“懂王”自然要好好给这些“阴兵”上上一课,好叫他们知道叫做天外有人,鬼外有鬼! !!!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阴兵”们自是无比惊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甚至走在最前面的将军韩呈都一连退了好几步,缩着脖子躲入人群之中,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砰砰”狂跳,瞳孔都在不停的颤抖。 “随侯珠”一闪而过的幽光,不但营造出了层层递增的恐怖气氛,同时也掩盖了瓬人军兵士们装扮上的一些小漏洞。 若是让瓬人军兵士们直接站在“阴兵”们面前,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令人恐惧,甚至看久了还会通过装扮上的小漏洞,以及各自肢体语言上的表现察觉出端倪,毕竟……这些瓬人军兵士又不是专业的演员。 同时。 就算“阴兵”之中有不信邪的人,也完全没有办法解释这一闪而过的幽光究竟如何而来,要知道这个时代,人们照明用的还都是油灯或是火把,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令那些“阴兵”们对眼前出现的异象信以为真…… 就在这时。 ! 那抹宛如白昼的幽光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次,“七窍流血”的瓬人军兵士距离他们又近了一段距离,此刻已经将低着红色液体的工兵铲举过头顶,正面目狰狞的向他们奔来。 这一刻。 “鬼啊!快跑啊!!!” “阴兵”之中不知谁忽然发出一声破了音的惊叫。 恐惧?是会传染的。 就像在鬼屋中一样?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保持冷静淡定,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乱子?倘若有一个人忽然一惊一乍起来?那么整队人也会立刻受到影响,听到一点动静就到处乱窜。 伴随着这一嗓子?“阴兵”们瞬间便乱了起来。 “跑啊!” “咱们难道遇上了真正的阴兵?” “快跑啊,不要挡着我?滚蛋!” “爹!娘!救我!” 原本还保持着沉默的“阴兵”们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忽然推搡着争先恐后的向远处跑去。 他们已经惊惧到了极点,现在只怕比同伴跑得慢,最终被这些“真正”的阴兵索了命。 吴良此刻也是“七窍流血”,混在装神弄鬼的瓬人军之中。 眼见这伙人马阵脚已经彻底凌乱?现在就算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真相?恐怕也未必能够将他们劝回来。 “典韦,看到那个穿着与面具截然不同的人了么?将其拿下!” 吴良早就已经瞅准了“阴兵将军”韩呈,当即对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典韦说道。 其实他还想告诉典韦尽量留下活口,以供他稍后审问,这个人的级别应该不算太低?说不定通过他可以了解一下乐安国境内的“寿曹道”情况,也了解一下“阴兵”与薄姑的情况。 不过想到典韦那从不打折扣的执行力?吴良还是没有将这个命令说出口。 一个活口而已。 倘若典韦在抓人的时候因为他的命令有所顾忌,最终导致受到了伤害?哪怕只是划破了一点皮,吴良也会觉得不值当。 这种事吴良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在后世的影视作品或是小说之中看的可不少?就因为反派的一句“留活口”?让多少死到临头的主角逃出生天?甚至最终完成了反杀。 吴良只想当主角,反派的事坚决不做。 “是!” 典韦应了一声,拎着工兵铲便冲了出去。 其他瓬人军的兵士见状也是立刻一拥而上,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向那群正在哭爹喊娘、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拼命逃窜的“阴兵”…… …… 人群之中。 “滚开,别挡老子!” “阴兵将军”韩呈眼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慌不择路的逃窜,根本没有人有护他的意思,韩呈惊慌之余哪里还有一丁点“阴兵将军”该有的样子,也是一边对身边的人又推又踢,一边拼了命的试图逃窜。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尤其还是被“真正”的阴兵索命。 何况这本来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乌合之众,而韩呈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泼皮。 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寿曹道”最早的一批信徒,那时“寿曹道”正值用人之际,“大贤天师”见他是个敢杀人越货的泼皮,便命他做了个“阴兵将军”。 自此韩呈便有了事做,白天四处散播“阴兵过境”的恐怖传闻,夜晚杀人越货为“寿曹道”筹集物资。 而他的手下,也都是类似的背景。 如此一群乌合之众凑在一起杀人越货还行,等到了生死关头,自然是各顾各的,谁也不会管谁。 结果。 “谁他娘的踢老子?滚一边去!” 前面一个被他踹了屁股的“阴兵”也正忙着逃跑,却又不肯白受这一脚,看也不看便用力还了一脚。 哪知这一脚不偏不倚,刚好踹在了韩呈裆部。 “我……唔!” 韩呈慌乱之余没有防备,更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敢如此对他,这一脚自是挨了个结结实实,连骂人的话都没骂完便痛叫了一声。 随后面皮瞬间胀得通红,额头于脖子上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捂着裤裆便如同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 然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闪开,别他娘的挡道,你想死老子还想活!” 背后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骂腔,一名“阴兵”一脚踹在他撅起的屁股上,瞬间将他踢了个狗吃屎,然后踩着他的后背便跳了过去,直奔远处跑去。 “呸呸!挨千刀的……啊啊!” 韩呈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吐着吃进嘴里的泥土,一边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对他。 结果口中的脏话依旧没有骂完,便又有一个“阴兵”踩着他托在地上的手快速跑过。 “王八蛋,老子……嗷——!” 又一个“阴兵”踩着他跪在地上的腿飞身而过…… …… 韩呈彻底服了。 人群之中他有好几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逃命,都被后面的人或是撞倒、或是推倒、或是推倒。 而只要倒在地上,他便又会遭受一轮惨无人道的踩踏,根本没有人将他当人,更不要说什么“阴兵将军”。 偏偏除了他之外,所有的“阴兵”都穿着同样的袍子,戴着相同的青铜面具,他就算想记下对方的脸,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进行报复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韩呈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用这种方式尽可能规避掉后续的踩踏。 不然说不定等不到“真正”的阴兵前来索命,他就已经被自己人踩死了。 片刻之后。 周围的脚步声终于变少了一些,也没有人再对他进行踩踏。 韩呈连忙借此机会从地上爬起准备逃命。 但才刚刚直起脑袋,便被一柄似铲非铲的兵器抵住了脖子,兵器上的红色液体是那么的瘆人,而更瘆人的则是手持兵器的人。 那是一个最起码比他高了两个头的壮汉,此刻壮汉也是七窍流血,一双比恶鬼还要慑人的眸子正冰冷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吞噬一番……别说这是一个真正的阴兵,哪怕是一个活人,在这双眸子面前,他也不敢乱动分毫。 “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一大家子都指着小人吃饭,小人再也不敢了,请阴兵大人饶小人一命啊,小人日后定当日日为阴兵大人烧香,夜夜为阴兵大人祈福,小人知错了!” 韩呈这方面的技能还挺熟练,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敢,连忙伏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口中说出来的话还一套一套的。 至此,这出闹剧已经结束。 瓬人军没有伤亡。 “阴兵”则有三人被自己人踩踏而死,另有几十人,或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因踩踏受伤,或是刚被瓬人军追上便如同韩呈一样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剩下的则全都跑没影了。 不是瓬人军兵士不努力追,而是这群家伙狗急跳墙,跑起来比兔子还快,瓬人军兵士拼了老命也没追上,只得作罢。 此时吴良已经来到了典韦身边,看着面前这个身披带有兜帽的黑色斗篷,脸戴更加狰狞威武的青铜面具的“阴兵将军”,咧嘴笑道:“把人全部带过来,扒光!” 在这之前,瓬人军兵士或许还对这些“阴兵”有所忌惮。 但经过吴良这么一搞,尤其是发现这些“阴兵”不但不堪一击,还会跪地求饶之后,他们已经认清了这些“阴兵”的真面目,心中的早已没有了丝毫敬畏。 于是听到吴良的命令,瓬人军兵士立刻上前照做。 片刻之后。 几十个光着屁股蛋的“阴兵”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冷风中,瑟瑟发抖。 白菁菁自然不会欣赏如此伤风败俗的画面,早在吴良下令的时候,便果断送了他一记为生眼转身回到了帐篷之中。 “把这些衣物和面具好生收起来,不要遗落。” 吴良又下了一道命令,而后才来到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犹豫到底是该捂脸还是捂裆的韩呈面前,笑呵呵的问道:“你的袍子和面具与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我所猜不错,你应该是领头的吧?” “饶命啊,小人出来装神弄鬼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想惊扰诸位异士,小人认栽便是,求诸位异士饶我性命!” 韩呈立刻又告饶起来,扯着嗓子哀嚎道。 吴良此前一开口,再加上瓬人军兵士看到他们被扒光绑起来的囧样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韩呈就也已经知道了吴良等人的真实身份。 面前的这伙人也不是阴兵,而是与他们一样的活人。 只不过这伙人的手段极其高明,而且可能确实掌握了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方术,因此此前才能搞出那么吓人的事情来,反倒将他们给吓破了胆。 这可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小巫见大巫”。 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无异于鲁班面前耍大刀,栽的不亏。 “你在‘寿曹道’中什么职位?” 吴良又问。 “回异士的话,小人是‘寿曹道’中的‘阴兵将军’。” 韩呈并不是什么硬汉,为了活命当即老实答道。 “哦?” 吴良听了之后又饶有兴致的问道,“这‘阴兵将军’地位如何?” “难道异士也想来‘寿曹道’混口饭吃?” 一听这话,韩呈自觉找到了生机,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陪着笑说道,“‘寿曹道’共有九名像我一样的‘阴兵将军’,直接受命于‘大贤天师’,在‘阴兵将军’之上,还有左右两大护法,左右两大护法的地位仅次于‘大贤天师’,算起来,我这‘阴兵将军’也是三人之下得人物。” “异士若是想来‘寿曹道’混口饭吃的话,我可以将异士引荐给‘大贤天师’,以异士的本事,做个‘阴兵将军’自是绰绰有余,没准儿还有机会出任护法……到时候异士若是得了志,可不要忘了提携我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异端不配活着(4600) “那敢情好啊,我这群兄弟正愁无处栖身。” 见韩呈挺会顺杆爬,更会顺杆爬的吴良当即笑呵呵的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大贤天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与我们尿到一个壶里,你先给介绍介绍?” “‘大贤天师’怎会是人?那可是下凡的神仙!” 一说起这位‘大贤天师’,韩呈脸上又露出了崇拜向往的神色,口沫横飞的道,“我虽不清楚‘大贤天师’究竟有多少神通,但只要是拜过他、喝下他赏赐的灵丹妙药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患有什么疑难杂症,几日之内都能活蹦乱跳下床走路。”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是,‘大贤天师’还曾当众显露自天上带来的仙术,他竟能动用神力隔着一面屏风打碎置于屏风之后的陶碗,还能够在空无一物的铜鉴(铜盆)之中凭空变出一条蛇来,这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我这些手下也有人亲眼见过!” 说到这里,韩呈还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同样被扒光了衣物绑起来的手下,以此来证明他所说的仙术并非子虚乌有。 “我见过,天师动都没动,只是轻轻吟了一声,屏风之后的陶碗便碎成了几片!” “那铜鉴还被当众展示过,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铜鉴,天师只是随便翻了几下,便从里面抓出几条蛇来,这绝对是仙术!” “对,那些蛇色彩斑斓一看就是毒蛇,但在天师手中却是温顺的紧,根本不敢咬他!” “若非神仙,如何能做到如此神奇的事情,这是神迹!” “……” 韩呈的手下之中立刻有不少人出言证实,语气之中也是充满了对这位“大贤天师”的狂热与崇拜。 “这……” 瓬人军听了这些声音之后,也是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世界观几乎是一样的,因此对于这些稀奇事物的理解也是一样的。 甚至就连于吉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这个老童子是在思考这些“仙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还是觉得遇到了对手,想要与这位“大贤天师”好好交流一番。 毕竟,严格说起来,他与这位“大贤天师”算是同行。 只是细节上略微有些差别罢了,比如这位“大贤天师”是用“丹药”包治百病?而他们“黄老道”则是用“符水”包治百病。 至于仙术…… 于吉倒并未在吴良面前显露过什么仙术?反倒是吴良不断在他面前施展各种各样的“仙术”,那叫一个应接不暇。 甚至有些仙术?还是于吉配合完成的。 比如之前面对黄巾军时施展的“吸魂大法”?再比如在朱三公子面前施展的“摸骨之术”,以及这次在这群“阴兵”面前施展的“赶尸大法”…… 在这个过程中?吴良一遍一遍的刷新着于吉对于“仙术”的认知。 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于吉自然知道吴良施展的这些“仙术”无一例外全都是假的?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也一定会对吴良施展的这些“仙术”信以为真,因为以他的水平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仙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与此同时。 也是因为于吉的屡次倾情出演,在诸多不知内情的瓬人军兵士眼中?于吉也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也是一位不知深浅的“老神仙”。 而吴良就更厉害了。 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神仙俯首帖耳的,甚至……吴良还曾救过陆地神仙一命,你说到底谁更神? 然而此时此刻。 吴良却是已经笑了起来。 隔空碎物? 空盆取蛇? 这些都是后世的魔术师玩剩下的东西,在吴良穿越的之前,要是还有哪个魔术师在玩这样的小把戏?那只能说他是真的out了。 这种小把戏最多糊弄糊弄身边的小女生博红颜一笑,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吴良却没有拆穿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大贤天师’可真是下凡的神仙了,所以你们才会助他装神弄鬼?扮作阴兵到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这是必要的牺牲!” 韩呈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便有一名“阴兵”义正言辞的辩驳道?“大贤天师要炼制丹药解救苍生,便需要世人献上贡献,而那些不肯献上贡献加入‘寿曹道’的人,无一不是自私自利的异端,只有牺牲了他们,天下苍生才有救!” “说的对!” “就是这么回事,自私自利的异端不配活着!” “大贤天师以解救苍生为己任,那些人却冥顽不化,他们的名字无法自‘死籍’转移到‘寿曹’,早晚难逃一死,我们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 其他的一些“阴兵”也是纷纷点头大声说道。 而韩呈大概是考虑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倒并未与这些人一起狂热,而是看了吴良一眼陪着笑说道:“大贤天师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终归要死……” “嗯,大贤天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问,“只是不知道如今‘寿曹道’共有多少信徒?” “已有大约三万余人。” 韩呈思索了一下,答道,“不过大多数都还在各自的村镇,只有大贤天师举办法事时才会将信徒们召集起来一同听法,如今留在天师身边的,皆是最为忠诚的信徒,加起来也有小几千人,如今都聚集在千乘县城内的总坛。” “千乘县……” 经过一千来年的演变,如今官方已经没有“薄姑”这种叫法。 不过吴良之前派杨万里打探过,位于“薄姑”的齐都古城就在千乘县境内,而且距离千乘县城只有十多里路的距离,比瓬人军现在所在的位置还要近出不少。 也就是说,吴良此行要探索的这座齐都古城遗址,基本上就是在“寿曹道”眼皮子底下。 因此办起事来的时候,很有必要再多几分小心…… “你是本地人么?” 吴良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道。 “是~~~” 韩呈捂着胳膊抖了半天,说话都已经有些不利索,终于再也耐不住冻,苦笑着对吴良哀求道,“异士,能不能先将衣裳和袍子还给我们,这寒冬腊月的兄弟们实在受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冻死也得大病一场。” “怕什么,天师那有的是灵丹妙药呢,你们如此虔诚肯定死不了的。” 吴良笑了笑,不为所动的道,“你即是本地人,可知这附近曾有一座齐都古城?” “自~~~是知道~~~” 韩呈只求尽快答完了吴良的话,好换回衣裳与袍子取暖,自是知无不答,“那里距离此处只有二三十里路,不过那地方如今已是一片残垣断壁,而且邪门的很,附近的百姓很少有人敢去哪里,就算路过都要小跑着绕远过去。” “邪门?此话怎讲?” 吴良微微蹙眉,凑近了一些问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韩呈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据说千年以前此处曾来过一个齐王,好像是叫齐胡公来着,原本齐国国都位于临淄,但这个齐胡公当上齐王之后,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邪门东西,执意要将王宫迁到此处。” “结果王宫修好之后,齐胡公带人住进来就总是遇上怪事,后来就连他自己也遭了劫难,暴毙于这座王宫之中。” “下一任齐王继位之后,自是对这座新王宫十分忌惮,连夜便将率人王宫重新迁回了临淄,自此齐国才得以风调雨顺,最终成了一代春秋霸主。” “而在那之后,这座留在此处的齐王宫便成了一处凶险之地。” “每年总有几个不信邪或是误入其中的人中邪,这些人自里面出来之后,便像是丢了魂一般不知所谓,见了亲人友人便如同见了生人一般生分,非但不言不语,有时候还会像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别人与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好似听不懂了似的。” “如此再过几天之后,这些人便又会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去年,我们村子就有两个人外出回来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认得家门在哪,但是却已经认不出家里人和村里人……再后来这两个人就真的不见了,家里人只知道他们半夜跑了出去,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村里人私下都说,这两个人肯定是不小心进了那座齐都古城遗址,因此中了邪失了智,落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怜下场。” “你说,这地方邪门不邪门?” 说到这里,韩呈脸上也是有些恐惧之色,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邪门,真邪门。” 吴良点头道。 就连《齐史》中也没提到这座王宫出现过怪事,更没说齐胡公之所以迁都是为了躲避什么邪门东西。 只是提到齐胡公的上一任齐王、也就是被周夷王烹杀了的齐哀公死后,尸首被胞弟与家人偷偷运回来在薄姑修建了一处陵墓安葬了起来。 后来齐胡公竟也将齐国国都迁来了薄姑。 再后来没过多久,齐哀公的胞弟又找机会杀了齐胡公,重新将国都迁回了营丘,自此齐国才国力渐强,走上了霸主之路…… 原本吴良以为这只是一场十分寻常的王位之争。 但听过韩呈的话之后,吴良细想之下,竟又觉得这整个事件似乎还另有隐情。 毕竟。 齐哀公是因为研习“厌魅之术”这样的邪术被周夷王烹杀的。 而齐胡公则是在齐哀公被烹杀之后,被周夷王点名封作了新一任齐王。 这两件事之间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后来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将齐哀公的尸首偷偷运回来安葬在薄姑,然后齐胡公也便毅然决定迁都薄姑。 这两者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再后来,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又搞死了齐胡公,重新将国都迁回营丘。 自此,齐国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两者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带着这些颇为“阴谋论”的想法去看这段历史,韩呈所说的民间传说便立刻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毕竟《齐史》中可是着重提到了齐哀公研习“厌魅之术”这种邪术的事情。 如此推断的话,貌似又可以推出另外一个灵异版的历史故事: 齐胡公担心被“厌魅之术”所害,因此跑到周夷王面前告发了齐哀公,导致齐哀公被烹杀,继位之后又担心齐哀公住过的王宫还留有什么邪门的东西,于是立即进行了迁都操作。 而齐哀公留下来的胞弟与家人,很有可能也“厌魅之术”有所涉猎,甚至掌握了其他邪门的术法或是邪物。 因此在迁都之后,便利用这些术法或是邪物搞坏,最终害死了齐胡公,成功为齐哀公报了仇…… 至于为何齐胡公迁都的地址与齐哀公秘密下葬的地址出现了重合? 有可能真是巧合。 也有可能是因为齐胡公当时已经知道了齐哀公秘密下葬的事情,出于某些方面顾虑,假借迁都之名修建新王宫,以此来镇压齐哀公的陵墓或是陵墓中的东西……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吴良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比较大胆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如果符合事实的话。 那么薄姑的齐都古城遗址便必定与齐哀公墓紧密相连,也就更有必要对这座古城遗址仔细调研一番了。 …… 事到如今,吴良想要通过韩呈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完毕。 “来人!再将这些人绑紧一些,务必不要教他们挣脱,其他人收拾好营帐,套上马匹,我们准备出发。” 吴良站起身来,回头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 ??? 一听这话,已经冻得受不住的“阴兵”们皆是一愣,韩呈也是连忙叫道:“异士且慢,你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好要随我去见大贤天师的么?” “对不住,你们这个池子太小,养不了我们这些大鱼,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了。” 吴良笑眯眯的道。 “……” 韩呈与“阴兵”们对吴良拒绝的理由瞠目结舌,连忙又道,“再且慢,既然异士不愿去了,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异士离开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们松绑,再将衣裳与袍子归还我们,咱们虽道不同,却也能好聚好散。” “嘿嘿,我说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呗?” 吴良依旧一脸笑意,嘿嘿笑道,“其实我此行也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也需要世人献上贡献,你这些衣裳与袍子就当做贡献送给我如何,日后天下苍生若是能够得到解救,功劳簿上也有你们的名字。” “少胡扯!被你如此绑着,又没了衣裳与袍子,我们只怕连今夜都熬不过去,难道我们不是天下苍生?给我松绑!将我的衣裳与袍子还回来!” 一名“阴兵”当即被吴良这番胡言乱语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不不不。”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生气,继续摇头笑道,“我一心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在这之前,尚需世人献上贡献助我。” “你们若是心甘情愿贡献,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美事。” “倘若不愿,那你们便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异端,只有牺牲了你们,天下苍生才有救,这是必要的牺牲。” “自私自利的异端,无一不是冥顽不化之人,根本不配活着,反正异端早晚难逃一死,今晚我便顺应一回天命,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不是做了善事?” “感谢你们为天下苍生做出的贡献,告辞!” 说到这里,吴良面色一惊冷了下来,毅然转身离去,不再与这些阴兵多说一句废话,更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这……” 寒风之中,韩呈与那些“阴兵”却是一脸愕然。 这番话为何如此耳熟? 好像刚在哪里听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借刀杀人(4000) 再出发时。 瓬人军已经统一披上了“阴兵”们的黑色袍子,每人还配备了一个缴获而来的青铜面具,不过暂时并未戴在脸上,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自然又是吴良的意思。 从现在开始只要到了晚上,瓬人军就会化身为“寿曹道”的阴兵。 如此若是遇上其他的“阴兵”队伍,就会被当做自己人,大概率可以避免发生冲突。 而“寿曹道”除了阴兵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武装力量,也就是说白天的时候瓬人军基本上不会受到来自“寿曹道”的威胁,至少不会受到“阴兵”的威胁。 不过就算如此,吴良依旧不会掉以轻心。 现在“寿曹道”正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搜掠物资,瓬人军随行的马车与物资在那些一穷二白又被洗过脑的信徒眼中,就是一大块行走的肥肉。 今天晚上韩呈能够盯上他们,那么其他的人便也能够盯上他们。 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毕竟这里怎么说也是在“寿曹道”总坛附近,随处都有可能碰上“寿曹道”的信徒。 而在这些信徒眼中,他们则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异端…… 所以在确定找到墓穴之前,吴良打算先将瓬人军与随行的马车与物资隐藏起来,以此来降低此行风险。 带着这样的想法。 吴良一边带领瓬人军沿着小路向齐都古城遗址的方向行进,一边不断命令杨万里等人分散进入附近的密林与山谷之中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如此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杨万里总算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公子,我们在距离此处两里外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山谷,这处山谷两侧皆是崖壁能够遮风避雨,周围又被密林环绕,行走这条小路上根本不可能看到山谷内的情况,并且并未发现任何有人活动过的迹象,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此处距离齐都古城遗址还有多远?” 吴良问道。 “粗略估计,应该已经不足十里了。” 杨万里估摸了一下,说道。 “可以,前面带路,咱们先去看看你说的这处风水宝地。” 吴良点头道。 不到十里……走路的话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倒是完全可以接受。 只要能够将瓬人军与物资安顿好,依靠这处藏身之所,瓬人军就可以扮做流民分头行动。 一边前往齐都古城遗址查看情况,一边前往周围的村镇甚至是千乘县城内打听与有关齐哀公或是齐都古城遗址的民间传闻。 至于韩呈此前说过的那件怪事…… 吴良觉得应该是确有其事,因为韩呈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只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那种怪事的发生就不太好说了。 以韩呈口中的那两个倒霉鬼为例。 其实并没有目击者能够证明那两个人进入过齐都古城遗址?村里人的说法只是根据他们出现的状况进行猜测而已。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真不好说。 总之,探查的时候小心一些就是了。 不管什么情况?吴良都不希望自己的人受到伤害?更不想他们殒命于此。 …… 不久之后。 瓬人军十分艰难的到达了杨万里所处的那处山谷。 有些地方马车无法通过,瓬人军兵士便将马车上的物资卸下来?再将马也解下来,就地取材将光秃秃的马车给藏好。 然后自己牵着马或是背着物资通过。 这时候人数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五十来人搬运九辆马车上的物资还是可行的。 当然。 也正是因为这处山谷不好走?吴良反倒越发对这个藏身之处的满意。 如此一来,一般人也就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闲逛,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发现瓬人军的行踪,这正是吴良想要的。 “这地方确实不错。” 进入山谷之后?吴良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发现此处环境基本符合杨万里的描述,并且山谷内的地势也较为平坦,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可以安营扎寨了?最近咱们就在此处栖身。” “是!” 瓬人军兵士纷纷忙活了起来,扎营的扎营?点火的点火。 吴良则又将杨万里叫到一边,做了下一步安排:“天亮之后?你先带几个机灵点的人前往齐都古城遗址查探一番,看看那里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不相干的人碍事?顺便再打探一下‘寿曹道’的活动范围。” “是!” 杨万里应道。 “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在古城遗址中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又或是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务必不要擅自行动,先回来报我再做定夺,明白了么?” 吴良又特意十分郑重的补充道。 “明白。” 杨万里再应,随后又腆着脸嘿嘿笑道,“公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知道你与别的将领最大的区别是啥么?” “什么?” 吴良看了他一眼。 “别的将领都把兵士们的命当作捞功的工具,只有你把兵士们的命当人命,光这一点,就没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杨万里的神色忽然正经起来,有些深沉的说道,“当初我跟了你,无疑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滚滚滚,快滚,矫情!” 话未说完,吴良已经打断了他,肉麻的打了个哆嗦回身找他的“菁菁姑娘”暖手去了。 …… 翌日。 临近晌午的时候,外出打探消息的杨万里终于赶了回来,将探得的消息仔仔细细的向吴良进行了一番汇报。 如今他已经确认过,他们这个藏身地点与齐都古城遗址其实只有六七里地的距离。 这比昨晚预估的距离还要近出不少。 而那座齐都古城也确实如同韩呈所说,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不过整体的建筑结构还保留了五成左右,能够大概看出这座古城千年之前的规模与格局,甚至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中,还能够看到一些破碎的陶片漆片。 除此之外,遗址之中已是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长出了粗壮的树木。 树木的根茎将原本整齐铺设在地下的砖石积压的变了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翻了上来,进一步破坏了古城遗址中的建筑结构。 至于韩呈所说的邪门之事,倒是没有出现。 否则杨万里这次回来应该一言不发,甚至可能连吴良都不认识了,又怎么能进行汇报? 除此之外。 杨万里也已经探明了“寿曹道”的情况。 如今“寿曹道”的总坛确实就在千乘县城内,信徒们也确实主要在千乘县内活动,就连县令也是寿曹道的信徒,不但给寿曹道大开方便之门,寿曹道做什么府衙也是不闻不问。 城内现存的几个大户,也与寿曹道关系颇深。 至于那些没有与寿曹道往来的大户与百姓,则要么已经被抄了家,要么便是穷的对寿曹道毫无价值可言,在捉着便是早早拖家带口逃难去了。 可以这么说。 现在千乘县城内已是一片乌烟瘴气,在这座县城之内,“寿曹道”的地位要比府衙超然的多,那个所谓的“大贤天师”,便是名副其实的主宰,生杀予夺全凭他一人说了算。 另外,杨万里还在千乘县城内探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大贤天师”竟然声称,年满十岁的处子若是在他的单独施法之下破除处子之身,姓名便能够优先自“死籍”转移到“寿曹”,非但本人此生长命百岁,便是家人也能够受到上天恩泽,自此富足安康延年益寿。 于是,“寿曹道”的信徒竟真就争相将自家还未出嫁的女儿送往总坛,求“大贤天师”降恩。 杨万里等人就亲眼看到一双父母对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儿又打又骂,生拉硬拽着往总坛里赶,那小姑娘的哭声传出好远,周围的人切除了冷眼旁观之外,还有人上前劝小姑娘顺从…… “……”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彻底无语。 对于这个所谓的“寿曹道”,尤其是这位“大贤天师”,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此沉默了一会。 “菁菁,去将飞奴取来。” 吴良回头对已经攥紧了粉拳、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的白菁菁说道。 “呃、哦!” 白菁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去照办。 等她再回来时,吴良已经在三块绢帛上写下了同样的几行字: “瓬人军行至青州乐安国千乘县境内 为寿曹道所困 寿曹道于县城聚众数千 速救” “放飞三只飞奴。” 将三块绢帛交到了白菁菁手中,吴良嘱咐道。 这些飞奴很快便会将消息送到他在陈留的宅子中,陈金水等人看到绑在飞奴腿上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求见程昱。 如今陈留与鄄城已经建立了飞奴通信网,程昱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传到暂居鄄城的曹老板手中。 而曹老板则一定会立刻派兵前来营救。 因为吴良对他而言,还有着旁人无法取代的作用,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作用。 仅凭寿曹道的这些乌合之众,一旦身经百战的曹军到来,必定呈摧枯拉朽之势,费不了多少力气便能将其连根拔起。 这所谓的“大贤天师”自是难逃一死。 至于那些被洗了脑的信徒。 吴良已经想到了他们的下场,其中那些狂热的反抗者亦是死路一条。 剩下的那些信徒,以曹老板的手段,八成会像对待当年的青州黄巾军,将他们强行编制成为军队加入战场。 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的为曹老板征了一回兵。 就这样吧。 那些信徒中许多人已经没有了脑子与人味,与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没有太大的区别,与其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祸害旁人,祸害自己的妻女,倒不如让他们去战场上宣泄过剩的精力,来世再做个有脑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过绢帛上的字,白菁菁先是一愣,而后便一脸惊喜的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竟想到这种办法借助曹军之手除掉寿曹道,如此一来,那个挨千刀的大贤天师必死无疑!” “谁叫我与菁菁你心有灵犀呢。” 吴良嘿嘿笑道。 “哼!谁与你心有灵犀……” 白菁菁反倒傲娇了起来,哼了一声便喜滋滋的跑到一边放飞奴去了。 …… 除了以上这些,杨万里并没有探到其他有价值的消息。 至于齐都古城遗址的事,与韩呈之前所说的传闻并没有什么两样。 再至于齐哀公的事,民间连知道这个人的百姓都很有限,更不要说他那座秘密修建下葬的陵墓,完全没有探得任何传闻。 吴良倒也并不觉得失望。 先招呼大伙生火造饭,吃饱了之后便拿了一些探墓用的工具,带上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于吉以及此前随杨万里一同前去探听消息的三名兵士亲自出发前往齐都古城遗址。 这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倒还比较轻松。 如此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城呈现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最外面的便是古城的城墙,只不过如今这道城墙已经是一道不足2米高的土墙,顶端长满了枯黄的野草,一些比较倔强的干草正在寒风中微微抖动,还有不少地方已经坍塌。 不久就算如此,通过这道城墙的规模,依旧可以想象得出这座王宫的巍峨与宏大。 “杨万里,你们清早进入古城的时候,探了哪些地方?” 站在城墙前面,吴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开口问道。 “……” 此前一直很健谈的杨万里,此刻不知为何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杨万里?” 吴良诧异回头。 他口齿一直都比较清晰,并且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是不小,杨万里没有理由听不到。 而且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已经听到了他的话,此刻也正疑惑的回头看向杨万里,这证明问题确实不是出在吴良身上,而是出在杨万里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 “……” 只见杨万里此刻正一脸麻木的呆立在原地,见到吴良等人看过来,不知为何眼中竟露出了一抹陌生之色,仿佛从不认识他们一般。 而且不只是他。 就连随行的三名兵士其中,也有一人与杨万里的表现一模一样。 不过剩下得两个人,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一场,此刻也是正疑惑的望向杨万里,还有人碰了碰杨万里,小声提醒道:“杨伯长,公子在问你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怕的中邪(4000) “……” 杨万里又用一种极慢的速度转过头去,看向那名提醒他的兵士,眼中依旧是那种极为陌生的神色。 另外一名出现同样状况的兵士也是一样。 如同着了魔一般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吴良等人,不论与他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反应都极为迟钝,并且一副从未见过吴良等人的陌生模样。 “不会吧……” 看到这突然出现古怪状况,吴良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表现竟与韩呈之前描述的“中邪”症状几乎一模一样,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之后可能还会出现大喊大叫的狂躁状态。 接着几日之后还会忽然消失,落得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可是令吴良不解的是。 今天清早进入古城遗址探索的总共有四个人,为何只有杨万里与其中一名兵士出现了这种状况,而另外两名兵士却并未一起中邪? 难道这谷城遗址的“邪气”与广川王刘去墓的武脉守墓人有着一样的习惯,一次只搞两个人,多了怕吃不完浪费粮食? “典韦,按住他!” 略微沉吟了片刻,吴良果断叫典韦将杨万里按住,而后走上前去用拇指指甲在杨万里的人中上狠狠掐了一下。 “……” 杨万里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非但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连痛觉都已经消失了?” 吴良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接着又连忙将随身携带的“回魂香”取了出来,拔出塞子直接将瓶口对准了杨万里的鼻孔,这一口气吸下去绝对足够提神醒脑。 “……” 结果杨万里就这样吸了好大一会,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他现在还好端端的站着,眼睛也好端端的睁着,受到一些声音或是动作刺激的时候,还能够做出一些极为简单的反应,其实与植物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既然“回魂香”没有用,那“失魂香”呢? 实话实说,吴良现在确实有些尿急乱投币的意思,只要是自己能够想到的方法,哪怕再荒谬也不介意尝试一下。 这个想法才刚出现。 吴良便已经将“失魂香”塞到了杨万里的鼻孔下面。 这“失魂香”可就厉害了,只要是闻进去少量,立刻便能够将人迷倒在地,甚至就连典韦这样的超级壮汉也扛不住。 但这一次,“失魂香”却也失去了功效。 只见杨万里已经对着“失魂香”的瓶口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并且依旧能够做出迟钝并且缓慢的动作…… “回魂香”没用,“失魂香”也没用。 难道杨万里真是在古城遗址中丢了“魂”? 吴良实在无法想象杨万里现在的状况究竟是因何所致,能想到的办法也都试了一遍,如今已是彻底没了主意。 “公子……” 见吴良此刻眉头紧锁,做起事来也略微有些急躁?与平时相比已经可以算是乱了分寸?于吉只得皱着一张老脸上来劝道,“此事有些蹊跷?依老夫看应当从长计议?不如先将杨万里等人带回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做定夺不迟。” 白菁菁则默默的走到吴良身边?不动神色的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以这种方式令吴良的心情暂时舒缓下来。 “公子?于吉说得有道理?请公子三思。” 甚至就连一向不多废话的典韦也抱拳劝说道。 他的职责是保护吴良,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却是他的力气与武力也无能为力的,自然不希望吴良冒险。 “嗯……” 吴良沉吟了一声。 其实他的心并没有乱掉?只是略微急躁了一些。 毕竟现在杨万里对他而言?也是个十分重要并且可靠的同伴,他自然不希望这个家伙出什么意外。 如今彻底没了办法,吴良反而比之前冷静了不少。 如此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又看想了另外两个安然无恙的兵士,开口问道:“今日清早你们与杨万里是一同进入古城遗址的么?” “是。” 两名兵士走上前来?指着城墙上的一处大缺口说道,“我们就是自那个地方进入古城遗址的?当时杨伯长走在前面,我们三人走在后面?相距不足两尺。” “那么,进入古城之后?你们也一直在一起?”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一起?后来杨伯长嫌如此查探不够快,便将我们分作两队,他带着这个兄弟去南半边查探,我们两个则去北半边查探。” 两名兵士又道,“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四人又在此处汇合,我们两个并未在北半边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杨伯长也并未在南半边查探到什么,于是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情况,便又一道前往千乘县城内打探消息,一路上也没发现杨伯长与这位兄弟有什么异样……” “南半边?” 听到这里,不只是吴良。 典韦、白菁菁、于吉以及这两个兵士也都产生了一些猜测。 这两个前往古城遗址北半边查探的兵士安然无恙,而杨万里与那个前往南半边查探的兵士,却是一齐“中了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只不过问题到底出在哪一方面,依旧是个不容忽视来的谜。 毕竟,杨万里可不是一般的斥候。 这个家伙在这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但凡探查的过程中有一丁点异常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一定会分外小心,并且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最为详尽的信息报给吴良,甚至还能够给出自己的推论或是判断。 但这一次,杨万里回去之后并未向吴良提及任何异常。 这也就是说,就算是杨万里自己都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或是在什么地方“中了邪”…… 若是如此,这古城遗址就更加可怕了。 现在确实不能够贸然进入,否则若是再进去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中邪”,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大条了。 如此又思索了片刻。 “再仔细想想,杨万里与这个兄弟有没有与你们提过,他们在古城遗址的南半边与什么东西进行过接触,又或是做过什么?哪怕最寻常的事情,只要是他与你们说过的,务必事无巨细全部复述给我。” 吴良又刨根问底的道。 “好像……没了吧?” 一名兵士翻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自古城遗址中出来之后,杨伯长便一直在告诫我们进入千乘县城之后应该如何伪装、如何打探消息,又要注意哪些事宜才能不引起关注,再未说过有关古城遗址的事情。” “不错,我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后来杨伯长确实再也没说过这里的事情,这个与他同行的兄弟也没有。” 另外一名兵士也是十分肯定的道。 如此一来,线索便彻底断了,这次“中邪”事件必须从头查起…… 就在这个时候。 “唔……” 杨万里与那名中邪的兵士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两人竟不紧不慢的将身子转了过去,而后又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前方不远处便有一道半米来高的小土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两个人竟还能够精准无误抬腿跨上去,而后又极为稳当的跳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已经不认识人,并且完全丧失了痛觉,甚至能够豁免“失魂香”与“回魂香”那样的奇物。 但是其实还保留着一部分基本认知。 最起码应该不至于走着走着掉下悬崖将自己摔死,又或者走进水潭之中将自己淹死。 这又是什么道理,吴良同样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甚至连一点思路都没有。 “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头也不回的走了,于吉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当然是跟上,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必要的时候出手保护他们。” 吴良说道。 按照韩呈之前的说法,这时候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应该是要回“家”了,然后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上几天,便会莫名失去踪迹…… 吴良也不太明白在家待这几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给体内的“邪气”发育时间,从而进一步控制苦主? 至于齐都古城遗址。 在搞清楚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吴良自是不会贸然行事。 …… 果不其然。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前面走着,吴良等人在后面跟着,一行人竟真就走回了瓬人军暂时驻扎的隐蔽山谷。 这再一次令吴良感到惊诧不已。 按理说,每个人对“家”的定义都不一样,所以在这种不知道还是否能够思考的情况下,每一个人要去的地方也是不一样的。 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在这种情况下极为准确的回到了他们驻扎还不够一晚上的地方。 这是不是可以推测: “中了邪”的人其实还有一定的意识。 至少还有一些潜意识,知道自己应该回到什么地方去?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继续观察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到达营地之后,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立刻便又陷入了此前在齐都古城遗址前面时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一脸迷茫而又陌生的望着上来打招呼的瓬人军兵士。 见这两个人像傻了似的不言不语,兵士们自然也是大惑不解。 吴良上前将这些兵士们驱散开来,又将随行的几个军官叫入帐中简单的对二人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说明,而后让这些他们腾出一个单独营帐给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居住。 并嘱咐他们24小时派人轮班看护。 自然不是一般的看护,不但要将二人牢牢绑在床上,还要定时喂吃喂喝,还要随时保持清醒,只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出现任何异常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向吴良报告。 吴良很担心。 担心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向韩呈说的那样,几天之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他必须时刻掌握两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会继续不断尝试唤醒两人的办法。 如果那些方法都没有用……或许只要能够将他们控制住,不让他们乱跑,熬过那段时间自然就恢复了。 至少吴良心中是这样希望的。 …… 第一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也没有找到唤醒他们的办法。 …… 第二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也依旧没有找到唤醒他们的办法。 …… 第三日。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忽然狂躁了起来,一整天都在营帐里面大喊大叫。 瓬人军兵士前去给他们喂吃喂喝,他们也不再配合,一整天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但是精力却依旧十分充沛。 “如果韩呈所言属实的话,这两个人恐怕最近便会出现莫名失踪……” 吴良非常担心发生这样的事。 白天人多眼杂,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够及时发现。 所以吴良便特意嘱咐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白天多补了一会觉,吃过晚饭之后便与他一道来到看押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营帐之中亲自守着。 如此若是晚上发生任何异变,吴良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做出相应的处理。 哪怕有一丝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唤醒的可能,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是夜。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睡了过去。 吴良与白菁菁坐在营帐内下起了五子棋打发时间,而典韦与于吉则在一旁观战。 实际上于吉已经靠在典韦肩膀上打起了瞌睡,他这年纪的老人精力自然比不了年轻人,吴良也就没有叫他。 如此一直到了子时。 “淅淅索索……”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那边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注意!” 吴良立刻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杨万里此刻正像蛇一般拼命的扭动着身体,他的四肢关节也仿佛脱臼了一般正在发生令人头皮发麻得弯折,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 甚至,随着不断的扭动,他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缩骨功(4000) 不只是杨万里。 另外一名兵士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两个人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夸张,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啪啪”作响,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一般! “这?!” 吴良也不确定现在要不要想办法控制住他们。 不控制的话,他真怕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就这样将自己完全废掉。 可是控制的话,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控制,毕竟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扭动,而且幅度巨大,如果强行控制是否会对他们造成更多的伤害? 除此之外,伴随着疯狂的扭动,两人的身体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们的个头已经缩小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样子,身体的宽度也随之缩小到了相似的比例,看起来比瓬人军中最瘦小的兵士还要瘦小,就像两个营养不良的半大小子。 吴良甚至怀疑韩呈之前所说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这样不断的缩小,最后消失的…… 看着眼前的诡异一幕。 白菁菁也是瞪大了一双美眸,下意识的揪住了吴良的衣角。 杨万里则皱着一张老脸弱弱的躲在典韦身后,脸上的惊疑之色溢于言表。 “公子,要不要我……” 典韦则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现在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很难以人力阻止,说不定还有可能进一步伤害他们,所以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看看究竟会怎么样再做定夺。”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强行压下心中的忧虑,咬牙说道。 “是。” 见吴良如此说,典韦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吴良侧前面,防止出现任何异象伤到他。 也是两人说话的功夫。 杨万里与这名兵士的身体已经不再缩小,扭动的幅度也终于变小了一些。 但此时。 原本自上而下紧紧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却已经随着两人提醒的变化变得松松垮垮,两人仅仅只是轻轻扭动了几下,大半个身子便已经像是褪壳一般,轻而易举的从绳索之中钻了出来…… “公子,要不要再将他们捆住?” 典韦神色一紧,再次上前说道。 “不必。” 吴良却依旧摇头,蹙起眉头说道,“传闻中说,在古城遗址中‘中了邪’的人会在几天之后莫名失踪,我仔细思琢了一番,如今杨万里与这名兵士的变化,或许便是在为‘失踪’做准备……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将这二人唤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挣脱之后究竟会去什么地方?兴许这才是唤醒他们的关键所在。” 这是吴良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倘若如此依旧没办法将两人救回,那就真的没辙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 听了吴良的话?于却吉又有些担忧的说道,“此举风险也是极大?这二人若真是要去什么地方,那地方必定与这可怕的邪气有关?倘若我们贸然跟随前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会与他们变成一副模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良苦笑道。 他自然知道于吉的说法不无道理,只是事到如今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可能做到对这两个人置之不理?哪怕有些冒险也必须试上一试。 …… 片刻之后。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已经从绳索中完全钻了出来。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别看这两个人刚才几乎所有的关节都发生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弯折,身体也因此缩小了不少,但看起来却是毫发无伤,竟还能站起来十分稳当的向帐外行走。 “跟上!” 吴良等人已经带齐了各类装备,尤其是用于保命的装备?见状立刻跟在了后面,两拨人一前一后出了瓬人军藏身的山谷。 这一次随行的依旧只有典韦、白菁菁、于吉以及之前那两个进入过古城遗址的兵士。 其实这两名兵士吴良本不想带来着?不过想到有可能需要人通风报信,才叫上了他们。 毕竟这种事就像入墓探查一样?并非人多了就好,否则可能还会令更多的人陷入险境?不如先搞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叫人过来帮忙。 结果走出山谷没多久。 吴良等人就有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奇的现象。 只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身体竟又在走路的过程中逐渐恢复?如此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他们便又变回了此前的正常身高与体型?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看到这一幕,吴良更加迷惑。 众人也是一脸的惊疑,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神迹”,简直不可思议。 哪怕是东汉时期的人也都知道,人的身体主要由坚硬的骨骼支撑,而骨骼除非发生断裂,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形变的,更不可能拉伸或是收缩。 也是因此,一个人的容貌或许可以通过一些伪装来进行易容,但身高与体型却绝对不可能改变。 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做到了。 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矮变瘦,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而且表面上看起来还并未受到任何损伤。 这简直已经完全超出了在坐所有人的认知,包括吴良在内…… 如果非要从吴良的认知中找出一个名词来形容这令人惊叹的一幕,吴良只能想到一个词——缩骨功! 但据吴良所知,除了古籍中的一些令人啧啧称奇的传说之外。 后世所知的“缩骨功”绝大多数都是“柔身术”,这类“柔身术”多见于杂技团,主要就是前弯、下腰、劈叉之类杂技技巧,对自己狠一些的可能会涉及到脱臼这样的危险表演。 反正吴良是没见过有人能够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一样做到几乎全身的关节都脱臼一遍,并且还能够改变自己的身高与体型的杂技。 就算后世的逃脱魔术,也绝对不是这么玩的…… 也是因此。 吴良有理由怀疑,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一定是受到了什么神秘物质的影响,从而导致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变化,才能够在没什么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识。 至少他们的身体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指引着他们前往某处地方。 而刚才展现的“缩骨功”,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帮他们从束缚中逃脱出来,前往那处不知名的地方。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将这种情况当做好事。 这“缩骨功”虽然看起来很神奇,但却只能算作二人“中邪”之后的副作用,接下来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这一次。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走的还是前往齐都古城遗址的那条路,看起来似乎还是要回到古城遗址之内。 但还没有到达古城遗址的时候。 这两个人却忽然又换了一个方向,转而向城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 吴良已经将随身带来的“防毒面罩”取了出来,准备冒险跟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进入古城遗址查探情况。 在他看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既然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邪”。 那么这所谓的“邪气”便有极大的可能通过空气传播,若是如此,“防毒面罩”便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 当然,他也知道搞得这种“防毒面罩”到底还是简陋了一些。 并且有效时间不会太长,未必真的便能够完全将“邪气”隔绝在外。 不过这个险他必须冒,否则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就真的没救了。 结果这两人忽然调转了行走的方向,倒是令吴良没有想到……难道自己之前被误导了,两人中邪的地点其实并不在古城遗址之内? 如此想着。 吴良又将那两名并未中邪的兵士叫了过来,凝神问道:“你们再回忆一下,进入古城遗址之前,或是离开古城遗址之后,你们是否还有过分头行动的时候?” “这……” 两人思索了片刻,其中一人终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有!我们进入千乘县城打探消息的时候,杨伯长与这位兄弟曾与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也就一小会功夫,杨伯长二人应该也并未遇到什么怪事,否则一定会与公子提起。” “千乘县城?” 倘若不是在古城遗址中中邪,而是在千乘县城内中邪的话。 那么这次的中邪事件便又要与“寿曹道”扯上干系了,只是“寿曹道”对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下手的原因,就又有待商榷了。 如果是“寿曹道”察觉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二人,毕竟千乘县城可是“寿曹道”的大本营,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他们走不出城,这么做无异于脱裤子放屁。 所以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了另外一种可能:“寿曹道”就算用了这种邪门的东西,当时也并非是在针对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这两个家伙只是太过倒霉,无意间被殃及到了而已。 不过这种推测还是要建立在此事确实是“寿曹道”所为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一切推测都不成立。 “那么,我们现在所走的方向,是去千乘县城的方向么?” 吴良接着又问。 “不是,正好相反。” 两名兵士摇头道。 “好吧……” 吴良有些无奈,这下线索貌似又断掉了。 一行人只得继续老老实实的跟在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身后,看来只有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才能够找到答案。 如此又走了一段距离。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又调转了一次方向。 这次不用询问吴良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是要远离古城遗址,而是正在绕着古城遗址的外围兜圈子。 而且,绕行的路径正是古城遗址南部的外围。 “公子,他们两个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 对方向本就不太敏感的于吉已经被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行进路线给搞迷糊了,再加上一大把年纪腿脚没那么好,自是有些郁闷。 “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应该快到了。” 吴良摇头说道。 正说着话的时候。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处的地势比古城遗址略低一些,周围同样生长着不少树木。 虽然如今是冬季,这些树木都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但地上那半人之高的枯草依旧十分遮挡视线,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几人又仅点了一支火把,可视距离并不怎么大。 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径直摸向了靠近古城遗址那边的斜坡。 “跟上!” 吴良等人连忙跟在后面。 只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来到斜坡下面,扒开面前的野草之后,斜坡下面竟露出了一个半米来高、一米来宽的拱形洞口! 拱形洞口的边缘与内壁皆是用规格一致的砖石修筑而成。 并且根据洞口的朝向来推测,这个拱形洞穴延伸的方向似乎应该就古城遗址内部,而且是古城遗址得地下! 这是…… 齐都古城遗址的排水系统? 又或是地下密道? 两种可能都有。 哪怕是夏商时期修筑王宫时也会考虑排水的问题,因此天朝很早就已经出现了地下排水系统,尤其是青州属于沿海地区,算是排水系统出现最早的地区之一。 当然。 地下密道也是一样,狡兔尚有三窟。 人自然也会为自己留条后路,一旦王宫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受到敌军围城,地下密道便成了极为重要的逃生通道。 “沙沙……沙沙……” 眼看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扒开遮挡洞口的枯草,便伏下身子准备向洞穴里面爬去。 “典韦、菁菁、于吉、还有你们两个,你们在外面等候,我跟在他们后面进去看看。” 吴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瓮声瓮气的对身后几人说道。 “公子,此行凶险,韦断然不能教你一人前往!” 典韦当即身子一横挡在了吴良面前,俨然一副“你要么带上我,要么就哪也别想去”的架势,不容商量。 如果吴良没记错的话。 这还是典韦第一次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食人妖树(4600) 吴良不是个矫情的人。 见典韦如此坚持,又不确定进入这个洞穴之后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情,心知带上典韦无疑会令这次行动保险许多。 而且以他对典韦的了解,这个汉子可不是一般的衷心。 倘若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而典韦没有跟着的话,对于这个坚毅却又执拗的人来说,恐怕只会生不如死…… 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吴良终于还是点头道:“行,典韦与我一同进入洞穴,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待……” 结果话音刚落。 白菁菁却又站到了他的面前,蹙着两道柳眉问道:“你这无赖什么意思?难道想借机甩掉我这个随珠人,裹挟随侯珠潜逃?” 吴良自然知道白菁菁并不是在说随侯珠与随珠人的事情,只是以此为借口也要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于是便故意板着脸正色说道:“菁菁,这次你就不要跟着了,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里面的邪物到底是什么,倘若真发生什么危险,我恐怕无力护你周全,听话!” “随珠人只听随侯珠的话,随侯珠在哪我就要在哪,这是我离家时对白家祖宗发过的誓言,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说着话,不用吴良提醒,白菁菁便已经学着吴良的样子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目光极为坚定。 “菁菁……” 吴良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使用“失魂香”将白菁菁迷倒,可是将她迷倒放在外面又觉得很不安心,万一来了什么外人,最后落得一个小龙女的下场自己必定悔恨终身…… 就在这时。 “你们再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杨万里他们可就走远了。” 于吉却也忽然瓮声瓮气的说道。 只见这个向来“贪生怕死”的老童子,居然也是已经戴上了“防毒面罩”,此刻已经弯下腰向这个半米老高的洞穴里面爬去。 “老先生,你这是……” 吴良破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于吉。 典韦与白菁菁坚持要跟随自己进去,这都比较容易理解,但于吉的举动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老童子向来遇到危险的事情就往后躲,甚至有的时候连影子都看不到,结果这次却如此自告奋勇,属实与老童子平时的性子相差甚远。 甚至在这之前,吴良觉得就算那两个兵士跟他一起进了洞穴,于吉也断然不会进入。 “当初在豫章郡的时候,杨万里这小子曾救了老夫一命,这回换他遇了难,老夫若是置之不理,回头定会被你们戳脊梁骨……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脸面可比性命更重要。” 于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空洞的回声。 想不到争来争去?第一个进入这个未知洞穴的人,竟是于吉这个老童子。 吴良终于不在此事上废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剩下两名兵士嘱咐道,“你们必须留在外面接应?倘若天亮之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便立刻返回驻地告诉瓬人军原地待命?等待使君大军来到之际向率军的将领复命。” “倘若听到洞内传出哨声?你们同样立刻返回驻地,带领瓬人军众人前来一起进入洞穴接应我们。” “听明白了么?” 两名兵士知道他们的位置也很重要,自是立刻应道:“明白!” “行了,咱们也进去吧?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几个因此葬身于此,到了下面可别跟我叫屈,我可没叫你们一起进来。” 如此开了一句玩笑,吴良第二个钻进了洞穴。 实话实说,看到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的选择?吴良其实还挺窝心的。 这个由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小团队,已经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最起码成员之间能够互相依靠,将背后交给对方。 这个小团队?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魂。 “合则生,分则死。” 吴良忽然想到了后世盗墓小说里面有关摸金校尉的一句经典台词。 如果这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杨万里也能够救回来的话?吴良便打算让杨万里与于吉正式加入自己的考古小团队了。 他会将刻有“三”字的那枚戒指交给杨万里。 “三”代表交际?正与杨万里的职责相对应。 而于吉则会得到那枚刻有“空”的戒指。 “空”代表空无,于吉一心追求成仙之道,而这所谓的成仙之道在吴良眼中,便是虚无缥缈的空无,当然,也是祝愿于吉能够像大蛇丸一样不死不灭,老头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老童子,真挺不容易的。 如今。 这个小团队已经确定有了五名成员。 吴良并不求一定要给十枚戒指都找到主人,但他还是非常期待,期待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将他们吸收进来…… …… 进入洞穴之后。 众人只沿着向下的斜坡爬了几米的距离,便已经能够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来。 原来这洞口只是被日积月累的泥土给掩盖了大半,其实洞穴里面真正的高度足有将近三米,宽度也完全容得下一辆马车。 就算是典韦在这里面直起身子走路,也丝毫没有任何局促的感觉。 “看样子,这应该不是排水系统,而是一条地下通道。” 使用随侯珠照亮了附近的通道,吴良根据通道的规格与工艺做出了判断。 若是排水系统的话,完全用不着修建的如此整备,更不需要修建的如此宽敞,洞口那么大的一条通道已经足够。 而且,通道内也没有留出水槽之类的结构。 只要是排水系统就一定会有水槽,就像后世装修卫生间的时候,一定会在卫生间的地面上留出一定的坡度,以此来引导水流顺利流入下水口是一个道理。 排水系统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水槽进行引流,水便会聚集在城下无法排出,久而久之不但影响建筑的使用寿命,一汪死水与那些生活垃圾聚集在一起,还会生出一些可怕的病毒最终引发瘟疫,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个发现对于吴良等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地下通道可比排水系统干净多了,最起码不用太过担心染上什么不知名的超级病毒,甚至是上古病毒。 如此跟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走了一段距离。 众人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三岔口上站了几秒钟,而后便像感应到了方向似的,转身向位于右手边的岔路走去。 “杨万里这小子中的邪真是不简单啊,就好像生出了一条无形的丝线拉着他,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若非有他们带路,咱们便是进入了这个洞穴,恐怕也不知该怎么走。” 看到这一幕,于吉皱着一张老脸叹了一句,接着又道,“老夫现在忽然觉得,方才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老夫又仔细想了想,若是连性命都没了,要这脸面还有何用?就是不知老夫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你觉得呢?” 吴良又好气又好笑,斜睨着老童子反问道。 “老夫觉得……你们都是年轻人思路活泛,应该像老夫一样多几句俏皮话,这俏皮话不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心里都轻松,心里轻松了这种鬼地方也就没这么瘆人了。” 于吉不愧是能言善辩的妖道,眼珠子一番便将话题转向了他处,笑呵呵的看着几人之中最不爱说话的典韦说道,“典韦,要不你先给他们打个样儿?” 这老童子是真贼。 明知典韦是人狠话不多的人,又知典韦不会与他计较,就敢拿典韦出来开涮。 听到于吉点了自己的名。 典韦依旧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似乎根本就没听到。 结果就在吴良与白菁菁都以为典韦懒得理他这茬的时候,前面却忽然又传来典韦那闷闷的低沉声音:“熊掌与鱼虽不可兼得,但童子与老可以。” ??? 听到典韦忽然蹦出来的话,吴良与白菁菁、于吉一齐愣住。 三人自是谁都没有想到典韦竟然会主动回应于吉的调侃,而且这貌似是在反唇相讥吧? 一定就是在反唇相讥吧? 夭寿啦! 一向不说废话的典韦居然在与于吉拌嘴啦! 如此愣了一秒钟之后。 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典韦刚才到底说了句什么。 然后。 “库库库库……” 吴良瞬间便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来。 “噗!” 白菁菁也是没忍住,一不小心喷笑出来。 “唉……” 只有于吉一脸尴尬,现在整个瓬人军都知道他是个老童子,不过敢当面调侃他的人并不多,何况瓬人军的童子也不在少数。 不过他在尴尬了那么几秒钟之后,见吴良与白菁菁依旧在“库库库”的笑着,一副忍得很痛苦的样子,还是特意为自己解释了一下:“求道之人守身如玉怎么能叫童子呢,老夫这叫诚心,有道是心诚则灵,心不诚如何能够求得道果?” “哈哈哈哈……” 于吉不解释还好,这么酸里酸气的一解释,吴良与白菁菁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更过分的是,吴良竟还特意走到面不改色的典韦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典韦兄弟,会说话以后就多说点,要不然干脆出个传记吧,不识字我教你,钱不够我资助你。” 见吴良这么说,于吉那张老脸更挂不住了,甚至能够看出有些微微泛红,就这样他还试图从典韦身上找回场子,于是梗着脖子又道:“典韦,你笑老夫是老童子,难道你不是?” “韦年少为一个大户人家干活,那家夫人见韦身强体壮,便趁家主外出时偷偷将韦带入了房内……” 典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伸出三根手指头,狠狠的在于吉身上补了一刀,说道,“三次,四个时辰。” “……” 于吉听完顿时泄了气,微微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如此之下。 原本有些瘆人的气氛果然缓解了不少。 欢声笑语中一行四人已经跟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地下密道中兜转了挺长一段路,不过吴良到也没忘了正事,每经过一个路口都在墙上做了记号,防止一会出去的时候迷路。 然而。 等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停下来时,吴良等人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来到了一棵大树的旁边。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棵大树的下方。 这棵大树的大部分枝干与树冠都已经穿过地下密道的顶部伸到了密道之外。 站在密道之中,只能看到下面两三米高的粗壮树干,以及早已从地底钻出来的盘根错节粗细不一的树根。 而这些树根之间,竟是…… 密密麻麻的人类尸首?! 久一些的尸首已经彻底化作了枯骨,甚至连头骨滚落到了地上或是树根之间。 新一些的尸首则还包裹着一层干瘪的皮囊,这些皮囊呈黑褐色,甚至在皮囊之外还包裹着没有完全烂掉的衣裳,有男有女,新旧不同。 而这棵大树的树根,则缠绕在这些人类尸首的身上,并且生出了许多类似于爬山虎的脚又或是牵牛花的触须一般须状细毛,要么紧紧的吸附着这些尸首,要么缠绕着这些尸首,看起来就像后世意识形态中的“chu手怪”…… “小心?!” 吴良等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轻易靠近这些树根。 谁都害怕这些树根忽然活过来,而后像真正的“chu手怪”一样将他们束缚,然后落得那些干尸一样的下场。 然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是已经踩着树根来到了大树旁边。 那些树根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看起来就像一些极为普通的树根。 然后。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并未做出什么比较过激的举动,只是默默的靠在树干下面的粗壮根茎上仰面躺了下来,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好一副人与自然和平相处的美好画面……如果没有那些粗略估计至少多达数百具的人类尸首的话。 “这……这妖树莫不是‘云阳’吧?!” 于吉缩着脖子躲在最后面,皱着一张老脸猜测道。 “云阳?” 吴良神色微变。 古籍《抱朴子》中记载过这种与众不同的怪树:“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阳,呼之则吉。” 这意思是说:山中有一种会说话的大树,其实并非大树真的能说话,而是因为里面藏了一个叫做“云阳”的妖精,只要你能够准确的叫出“云阳”的名字,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否则的话…… 记载中没写叫不出大树的名字会怎样,吴良自然也无从得知。 况且,《抱朴子》是东晋葛洪编著的道教典籍,也就是司马家篡魏之后才写出来的东西…… 吴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看过《抱朴子》。 而这个时代的于吉显然没有机会看到后世的《抱朴子》,却也能够说出这种“云阳”这种怪树,这岂不是说这种怪树很早就有记载,只是后世没有发现相关古籍罢了? 但这依然不能证明眼前的大树便是“云阳”。 虽然怪是确实有够古怪,而且十分瘆人,但它并没有说话。 当然,吴良也不太相信一棵树真的能够说话,至于妖精的话……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犼”之后,吴良自然也不敢完全否定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过。 这棵怪树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残。 因为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已经像盘菜一样安安稳稳的躺好,但它的树根却还没有一点动静,周围得一切依旧是那么的和谐与平静。 在看那些已经变成干尸的尸体,也全然没有发现一丁点经历过折磨的痕迹…… “云阳!云阳!老夫知道是你在作怪,云阳?” 有了这样的猜测,于吉壮了壮胆子,竟直接开始呼唤起来。 “……” 大树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出现任何的变化,那些根须也仿佛普通的树根一样一动不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僵尸?(4000) 吴良却是有些好奇,于吉究竟是通过什么判断眼前的这棵怪树便是“云阳”的。 他所知道的有关“云阳”的只言片语,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共同点,可于吉却似乎已经认定了这棵怪树就是“云阳”,难道他知道一些吴良不知道的信息? “老先生,你因何判断此树便是云阳?” 吴良开口问道。 “这……老夫也是自一部古籍中看来,其中有关于‘云阳’的介绍,据说此树能够勾人魂魄,被勾了魂魄的人便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哪怕走得再远,最终也会受到魂魄的指引返回树下长睡不起,最终与‘云阳’化为一体。” 于吉叫了半天发现“云阳”并无反应,终是回头向吴良解释道,“据说此树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千尸木’,此树虽极为少见,但每一棵‘云阳’被发现时,树下都有成百上千具尸首,因此得名。” “老夫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举动,又见此处尸首不尽其数,这些都与关于‘云阳’的记载一般无二,故而由此猜测。” “那古籍中还说,见了云阳不要试图逃跑,它会在不知不觉中勾走苦主的魂魄,即是躯壳逃走了,魂魄留在此处苦主终归还是会回来。” “唯一可以活命的办法便是高呼‘云阳’的名字,听到你的呼唤,云阳若是有了回应,便说明它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诚意,答应放你离去……” 说到这里,于吉的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已经在劫难逃了似的说道,“老夫唤了它半天,它却置之不理,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也快一起来喊一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 于吉的说法与吴良所知有些出入,于是吴良又下意识的问道,“云阳若是听到了我们的呼唤,应当如何回应我们才算答应放我们离去?” “据老夫所知,倘若云阳也对我们回应‘云阳’二字,便是放过了我们。” 于吉神色郑重的说道,“你们快来呼唤几遍尝试一番,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万不可大意!” 听了这话?吴良又是一愣。 总算找到共同点了,难道这云阳果真能够发出人语不成?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相比较而言?吴良还是更愿意相信于吉的说法,因为于吉说的要比《抱朴子》中的细节更多?有些事情也可以对上。 这说明于吉所知的有关云阳的说法,有很大可能与《抱朴子》来自同一出处。 只是这些记载是否完全属实?就又有待商榷了……历史传承有的时候就像“传话游戏”一样?如果源头上的记载就除了问题,那么便只会越传越玄乎,越传越偏离事实。 于是凝神思考了片刻,吴良又问:“且不说我们?老先生看过的古籍中可有提到如何才能够救回被云阳勾去了魂魄的人?”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按照于吉的说法?从此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便要长眠于此,最终与“云阳”化为一体。 至于如何化为一体。 吴良等人已经看到了那些尸首的下场,应该就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云阳”之下,等待它的根茎蔓延过来,将其体内的身体组织当做养分彻底吸收?最后变成一具干瘪的干尸。 不过。 到底是人先死去,根茎再慢慢生长过来。 还是根茎将活生生的人缠绕?吸食而死。 这就不太好说了。 吴良比较倾向于前者,因为至少目前为止吴良看到的“云阳”?仅仅还只是一棵大树,而不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根茎随意进行剧烈运动的chu手怪。 “这老夫就不说不上来了……” 于吉皱起一张老脸?终是有些无奈的摇头道?“不过他们既然已经被‘云阳’勾去了魂魄?‘云阳’自是不会将他们的魂魄归还,就算咱们强行将这二人带出去,也仅仅只是带走了两人的躯壳而已,没有了魂魄,他们恐怕也不会再醒过来了吧?况且,倘若此举激怒了‘云阳’,它恐怕更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 吴良觉得于吉越说越是玄乎,心中反倒越发有所怀疑,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做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决定,“我们先每人呼唤‘云阳’几次,看它是否会对我们做出回应,如何?” 吴良始终不太相信这棵大树能够发出人语,更不相信它真能够勾人魂魄。 但见于吉说的跟真的似的,而典韦与白菁菁似乎也在认真倾听,甚至脸上已经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忧色。 吴良还是决定遵照于吉的说法进行一次小小的尝试。 倘若“云阳”果真做出了回应,吴良便会一个头两个大,因为这说明于吉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吴良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事情。 倘若“云阳”没有作出回应,吴良反而会安心一些,这才符合吴良所知的常理嘛。 而且如此一来,按照于吉的说法,就等于“云阳”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四人便等于彻底没有了“退路”,做起任何事来自然也不会再有负担……人一旦光了脚,就不会再怕穿鞋的了。 这未必是坏事,起码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其余三人心中的压力。 于是。 “云阳——!” “云阳——!” “云阳——?” 三人依次扯着嗓子喊了一遍,每个人喊过之后还都特意等待了那么几秒钟,给“云阳”留了极为充足的反应时间。 就连于吉也特意又喊了两嗓子,想再试试自己还有没有生机。 但令人遗憾的是。 “云阳”没有对任何人做出回应。 “看样子,‘云阳’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人呐。” 见此状况吴良已是心中大定,回头看向了三人。 “想不到这孽障竟如此恶毒,欲令我们所有人都埋骨于此!” “光了脚”的于吉虽仍有些惧意,但此刻却果然如同吴良所料多出了一些决心,咬着牙恶狠狠的骂道,“既然如此,老夫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老夫便是终究难逃一劫,也要教这孽障知道老夫的道行,老夫的魂魄岂是那么好勾的?” “总之,先看看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怎么样了吧,难道他们真的要自此长睡不醒了么?” 白菁菁则是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走上前来适时提醒道。 她的父亲是一名医师,因此对医道也是有些了解。 虽然并不确定这棵“云阳”到底会将他们怎么样,但却确定一个人若是不吃不喝,哪怕是长睡不起也活不了几天。 这确实是个问题。 吴良想要救回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这个问题。 而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吴良等人就等于找到了应对“云阳”的方法,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但想要做到这件事,却又无法避开“云阳”。 直到现在,吴良对于这棵怪树的了解,还仅限于《抱朴子》中的记载与于吉的讲述,这显然不符合一个现在考古工作者的科研精神。 最起码,应该先从各方各面调研一番再做定夺。 “菁菁说得对,典韦为我掠阵。” 说着话吴良已经拎着工兵铲走上前去,在典韦的保护之下,抬起铲子狠狠一下的铲在怪树蔓延过来的一条手指粗细的根茎之上。 “锵!” 工兵铲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这条根茎,与地面铺设的砖石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吴良立刻又向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观察怪树是否因此出现什么异动。 结果。 这棵怪树却是平静如初。 那截被斩断的根茎也是如同普通植物的根茎一般,断了就断了,并没有像动物一样翻滚扭曲起来。 看到这一幕,吴良自是又安心了不少。 看来“chu手怪”的情况并不会出现,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吴良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玩意儿真不是一般的人力能够解决的。 如此略微等待了几秒钟。 依旧不见怪树有任何动静,吴良才又带着典韦走上前去,悉心观察被自己切断的那一截根茎,以及根茎上被他切开的切口。 根茎的切口之上,如今已经渗出了一点晶莹剔透的透明液体。 吴良用工兵铲碰了碰,发现这液体略微有些粘稠,看起来与普通植物的汁液也没有太大区别。 并且里面的构成与普通的植物根茎也没有明显的区别,中间是呈现乳白色的根中柱,带了些如同年轮一般的螺旋状纹路,外面就是一层比较粗糙的根茎外皮。 排除掉那些数以百计的古怪尸首,以及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邪门举动,仅通过这处被他切开的根茎来看,这完全就是一棵普通的树木,只是看树干的粗壮程度,寿命应该比较长罢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 “嚯!” 躺在树干旁边的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不知为何,却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然睁开眼睛,而后一瞬间弹坐了起来! “?!” 这倒是吴良此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按照于吉的说法,如果这棵怪树真是“云阳”的话,这两个人睡下去应该就不会再醒过来才对。 但此刻,这两个人却又醒了过来,这是为何? 紧接着。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又像是木偶一般缓缓的转过头来,依旧是此前那副迷茫与陌生的神色,看向了吴良四人所在的方向。 “这是……” 看着这两人的神色,吴良就知道他们虽然不再沉睡,但是却并未脱离此前的中邪状态。 甚至,他还有点怀疑。 这两个人此刻忽然坐起来,可能便是因为他斩断了怪树的根茎,因此对怪树产生了一些刺激,怪树无法做出反应,便控制他们二人做出一些反应。 毕竟,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受到了怪树的影响,甚至是控制。 不过话说回来。 吴良斩断怪树根茎再到杨万里二人睁开眼睛坐起来,可是足足过了十秒来钟,若是这二人果然被怪树控制,那怪树的反射神经也确实是够长的了。 “杨万里?” 吴良定了定神,尝试着呼唤杨万里的名字,希望能够将他唤醒。 而此刻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已经又慢慢的站起了身,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这边,不知道此刻正在酝酿什么。 下一秒。 “唰!”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动作竟不再迟缓,忽然迈开大步便向吴良等人这边猛冲过来。 他们奔跑的速度快到了极点,莫说吴良跑不过他们,就算是典韦此刻也未必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典韦,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可能要攻击我们,拦下他们!” 吴良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沉声对典韦喝道。 虽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脸上并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但那抹迷茫与陌生便已经足以令吴良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们过不来!” 典韦见状反而收起了工兵铲,赤手空拳挡在了吴良等人前面。 很显然,不到最后时刻典韦并不想伤及两人性命。 吴良也没有出声阻止,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虽来势汹汹,但手中也没有兵器,正常情况下典韦一个收拾他们两个、甚至是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双方很快短兵相接。 “砰!”“砰!” 两声响动之下,典韦两掌下去,便轻而易举的将冲过来得两人拍了回去,连续倒退了好几米才总算止住退势。 但两人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便立刻又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砰!”“砰!” 典韦又是两脚迎上,再一次将两人逼退。 可以看得出来,典韦其实是收了力的,否则以典韦的怪力,一脚踢在二人胸口,定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肋骨踢断,整个胸腔都凹陷下去。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典韦就算怪力惊人,也总有将力气用尽的时候,而若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这种情况下不知疲倦,终是要逼吴良做出取舍。 若是如此,便与他此行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了。 可是。 现在的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就像僵尸一样完全有意识……等一下! 僵尸?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解决提出问题的人(4000) 目前为止,吴良基本可以确定这次“中邪”事件中几个细节: 第一,这棵怪树从目前的发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植物,而且暂时还没有发现能够证明其中藏有一种叫做“云阳”的邪灵的证据; 第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意识确实受到了抑制与控制。 他们确实已经无法认出吴良等人,不过体内却并非完全没有意识,这两个人之前肯定没有来过这个地下密道,却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这棵怪树,并且在怪树受到伤害的时候,又会接收到某种无法被察觉的信号,自沉睡中醒来不顾一切的驱赶外敌。 这便是存在他们体内的意识所致…… 由此判断,两人一切变化和举动都与这棵怪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即使说现在影响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意识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这棵怪树。 吴良等人没有找错地方; 第三,通过那些已经与怪树的根茎融为一体的人类尸首,以及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举动可以推测,他们最终死在这里的最终结果,八成是要成为怪树的“肥料”。 这个问题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这似乎是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而就算在后世,也依旧存在着许多需要捕食活物来获取养分的植物。 比如:捕蝇草、猪笼草、大王花……等等等等。 植物学家在研究过这类植物之后,非常确定它们就是一种植物,与动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不可否认的是,为了得到所需的养分,身为植物的它们却能做出许多只有动物才能够做出的“捕食动作”,比如:捕蝇草能够在昆虫进入到自己那“贝壳”状的叶片中时快速闭合,将其困在其中逐渐消化;再比如:猪笼草能够在昆虫进入到自己的“捕笼”中时,快速关闭捕笼的盖子…… 这些是它们区别于其他植物的“特殊生存技能”。 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种生存本能。 尽管后世发现的这类特殊植物都只针对昆虫,并未发现能够捕食人类的同类植物,但这依然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甚至许多影视作品与小说中,还以此为蓝本创造出了许多可怕的食人植物。 不过据科学家推测,地球的天文年龄可能高达45.5亿年,无数动植物在地球上孕育、成长、进化、灭绝……谁又能断言拥有这类“特殊生存技能”的植物,曾经没有成为过地球的主宰呢? 只不过物竞天择。 有些物种早已像恐龙一样灭绝。 有些物种则在不断的进化中生存了下来,并且将某些“特殊生存技能”传了下来,以更适合自己的方式生存在这个世界之中…… 而通过发生在杨万里与这名兵士身上的一系列事情。 尤其是刚才脑海中浮现出“僵尸”二字的时候,吴良也忽然想到了一种二十一世纪依旧存在的物种——“僵尸真菌”! 这种“僵尸真菌”造就了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僵尸蚂蚁! 经科学家研究,这种真菌在进入蚂蚁的身体之后,便会通过释放化学物质的方式改变或是控制蚂蚁的行为。 被真菌控制的“僵尸蚂蚁”从此不再有自己的行为和生活,而它们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是最痛苦、最恐怖的,在生命的最后几小时内,“僵尸蚂蚁”会爬向自己所在处树叶的下方,用下颚死死地咬住树叶的中央叶脉?从而将自己固定在树叶之上?同时寄生的真菌也被锁定树叶上。 僵尸蚂蚁死后,真菌便会在蚂蚁体内生根发芽?最终从它的头部钻出来?并且开始继续长出孢子,继续去感染其他经过的蚂蚁…… 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的情况相同的是?这种真菌孢子在进入蚂蚁的身体之后,通常不会立刻影响到蚂蚁的行为。 而是要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孕育?才能够释放出能够控制蚂蚁意识的生物碱化学物质。 而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不同的是。 造就“僵尸蚂蚁”的真菌最终目的是繁殖与传播?而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怪树,则应该是为了获得生长所需的“肥料”。 所以怪树需要将“感染”的人类召回到自己身边,靠在自己的根茎之中长眠,而真菌则不需要…… 通过两者的比较?吴良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他倒并未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出现的情况归咎于真菌干扰?怪树显然不属于真菌的范畴,并且如果真是真菌的孢子感染的话,这两个人便铁定没救了。 因为孢子便是真菌的种子。 孢子终究会在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体内不断发育生长成为真菌破体而出,至于到底是会从他们头部还是胸部钻出来,这就看真菌的喜好了。 这玩意儿吴良没有能力介入?更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据他对怪树旁边的人类尸首观察,应该不会出现类似的令人绝望的情况?怪树看起来只是需要人们老老实实的死在自己的根茎之中罢了…… …… 这对于吴良来说,是一个好现象?也是一个坏现象。 好现象是,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应该不是真菌的孢子?也就是说体内应该没有正在生长发育的种子?他们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而坏现象则是?吴良对于怪树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方式依旧一无所知,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碱,又或是其他一些奇奇怪怪只能用“邪气”来解释的东西。 孢子或许还有迹可循。 而不知名的生物碱,又或是只能用“邪气”来解释的东西,可就真的无迹可寻了,并且感染是无差别的。 毕竟,自然界中可不只有“僵尸真菌”,还有“僵尸病毒”、“僵尸植物”、“僵尸寄生虫”……等等奇奇怪怪的恐怖物种。 这些恐怖物种各自传播的方式虽然都不一样,并且针对的物种也各有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都大同小异,它们控制了宿主,改变了宿主,最终杀死了宿主,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随着对这类恐怖物种的了解,人们对许多事物的认知与推测都发生了改变。 就在吴良穿越前的几年,许多丧尸片已经不流行将病毒传播定为制造丧尸末日的唯一方式,已经陆续出现了孢子感染、寄生虫感染等等…… 吴良有理由怀疑。 此刻他们距离这棵怪树这么近,若是怪树真能够释放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话,他们四人应该也已经被感染了。 毕竟,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显然只是路过而已,便不知不觉的成了“僵尸”。 而从这两个人变成“僵尸”的历程来看,或许就在几个时辰之后,甚至可能是更短的时间内,他们也会慢慢变成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一样的“僵尸”,最终成为怪树的“肥料”。 “砰!”“砰!” 典韦再一次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逼退。 于吉皱着一张老脸凑了过来,一脸惊惧的问道:“公子,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吧?” “当然不能。” 吴良点了点头,还在飞快的转动着大脑。 他在努力回想这次“中邪”事件的经过,将所有的细节都串联在一起,并结合自己刚刚得出的猜测…… 现在,吴良又开始相信这棵怪树就是“云阳”了。 根据于吉的说法,每一棵曾被发现的“云阳”之下,都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类尸首,这或许便是“云阳”的“特殊生存技能”。 抛去“邪灵”之说不谈,“云阳”极有可能便只是一颗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植物罢了。 毕竟德国曾发现过一份距离吴良穿越时长达4800多万年的化石证据,那份化石证据中便出现了“僵尸蚂蚁”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种“真菌大战僵尸”的故事,可能已经在地球上上演了近5000万年。 并且在吴良穿越的时候,仍在上演。 那么“云阳”便也有可能就是那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一种特殊植物,算是一种上古植物。 只不过到了后世已经彻底灭绝,后世的考古学家就算有所发现,仅凭那些人类遗骸,也并不容易还原出“云阳”的所作所为,只会以为那是一个人类战争时留下的尸坑…… 再抛去这些猜测暂且不谈。 吴良继续将所有的细节联系在一起细细思考…… “叮!” 脑中灵光忽然闪现。 吴良想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云阳”本身! 不管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失去意识,还是来到此处沉睡,再到变成“僵尸”,这些都与“云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与“云阳”直线连接! 既然如此。 “有了!” 吴良一拍脑门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什么有了?” 于吉连忙不解而又焦急的问道。 白菁菁与典韦也都看了过来,等待吴良将话说明白,这种情况下典韦还能够一心两用,轻而易举的阻挡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我想起了一句老话。” 吴良说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众人听完就是一愣,不知是没听懂还是理解不了吴良的意思。 被吴良欺负惯了的白菁菁更是忍不住问道:“这算什么老话,分明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无赖理论吧?” 细想这话还真是个歪理。 而且是个很符合吴良性格的歪理…… 于吉心里也是如此想到。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不但博览群书,见识也远胜于常人。 他所知的那些能够传下来的老话,无疑都是教人刚直不阿、据理力争的正面鸡汤言论,怎会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无耻的悖论若是放在百家争鸣的时候,教人听了去定会被天下人所不齿,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千古骂名。 不过…… 话虽无耻,细想之下似乎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不知吴良此刻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算不算老话不打紧,重要的是这或许是我们此刻唯一可行的办法。” 吴良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于吉手中的火把拿了过来,而后径直向怪树下面走去,“咱们既然解决不了这棵怪树的‘邪气’,不如干脆将这棵怪树烧得一干二净,等这棵怪树化作了灰烬,那‘邪气’没了依附还会存在么?” 这是尽量在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去解释他的想法。 用吴良自己的想法来说就是:既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显然是被“云阳”控制,那么如果直接将“云阳”烧了,提出或是制造问题的人就等于不存在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自然不会再受控制,他们四人自然也可以免于受到“云阳”的控制,一切问题不是就有可能迎刃而解了么? “等等,公子要火烧‘云阳’?!” 一听这话,于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像吴良这么刚的人,遇上邪物不躲不说,一言不合就要开烧?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种民间对付邪物的惯用方法,只是没有吴良这么胆大妄为。 “怎么,有问题?”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没问题,烧得好,老夫也来助你!” 知道“云阳”并不打算放过他之后,于吉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老夫身上还有一壶用来浸染火把的火油,能够令公子的火烧得更旺一些,今夜老夫便要看看是这‘云阳’更狠,还是咱们更恶!” 片刻之后。 几支随身携带的火把已经靠在怪树树干上烧了起来。 于吉携带的那壶火油浇下去之后,火势自是立刻又升高了几分,将原本已被随侯珠的幽光照的宛如白昼的地下密道照得更加光亮。 典韦依旧在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搏斗,令他们无法靠近吴良等人。 渐渐的。 火把的火苗终于烧穿了怪树的树皮,将其引燃了起来。 树皮之中慢慢的溢出一些树汁,在烈火的炙烤下沸腾出泡沫,而后快速蒸干,随之发出十分古怪的声音:“yun——yang——yun——yang——yun——yang——” “你们快听,它应了!它应我们了!” 于吉当即惊喜的欢呼起来,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 第二百章 意外发现(4000) 这哪里是什么“云阳”的回应? 分明就是这棵怪树在被焚烧的时候发出的奇特声音,这应该与它的木质结构以及其中流出来的树汁有关,算是一种比较容易理解的现象。 许多东西在被焚烧的时候都会发出声音,而且声音各有不同。 就好像装满了水的水壶会发出“呜呜”的叫声,干燥的木头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就连尸体在火化的时候,喉咙里也会发出一些古怪的叫声…… 形成这类声音的原因各不相同,吴良虽然无法对其原理一一进行解释,但也不会轻易将其当做鬼祟作怪。 而眼下这棵怪树发出的声音,正是与它的“名字”发音颇为接近。 “yun——yang——yun——yang——” 烈火之中,怪树仍在不断发出古怪的声音…… 吴良忽然想到。 难道“云阳”的叫法就是因此而来? 而方才于吉关于传闻之中只有“云阳”做出回应,遇到它的人才能够万事大吉的说法会不会也是由此而来? 当人们靠近“云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被它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控制,最终成为它的肥料。 如果想要获救,便要一把火烧掉它。 在焚烧它的过程中,便会听到它发出的这种特有的声音,也是如此,遇上“云阳”的人也就万事大吉了。 由此推测,于吉看过的古籍,说不定还有更早的版本。 而在更早的版本中,人们已经发现了不慎遇到“云阳”时的逃生办法——焚烧。 只不过随着“云阳”越来越少,越来越罕见,这种怪树便渐渐被人们所遗忘,而流传下来的古籍几经版本更迭,也越传越是玄乎,越传越是骇人。 渐渐的。 焚烧怪树时发出声的声音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一种“勾魂精怪”的回应。 “云阳”也因此成了这种怪树的名字,当然也有可能很早之前人们就是这么称呼它的,毕竟人类历史上早就有以声音命名某个物种或是某个事物的习俗。 至于“云阳”到底靠什么来控制人类,将人类变成行尸走肉…… 吴良此刻也更加倾向于释放某种类似于“生物碱”的化学物质,而不是孢子寄生。 因为“云阳”终于做出了回应,这代表他们有很大概率已经“万事大吉”了,而如果是孢子寄生的话,他们的身体现在已经埋下了真菌种子,并且可能已经开始发育,就算彻底烧毁了“云阳”,依旧难逃一死。 同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更是无药可救。 “哇——哇——!”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在此刻忽然极为痛苦的大喊大叫起来,同时更加疯狂的向吴良等人这边猛冲。 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已经不是吴良等人,而是“云阳”身上燃起的烈火。 不得不说。 “云阳”的反应确实要比想象中的迟钝许多,居然直到现在才将这种“痛苦”传递给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到底是没有脑子的植物啊…… 可惜如今火势已经烧的足够旺盛,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就算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扑上去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典韦?能不能先想办法将杨万里与这名兵士控制下来?” 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此刻吴良才终于抽出身来?回身来到典韦身边说道。 “这二人此刻正在发疯?力气比平时大了不少,并且还不惧疼痛不畏生死?就算是韦恐怕难以凭借一人之力控制两人。” 典韦再一次将二人击退,回头对吴良说道。 “你想办法将他们压制?我们三人前来助你!” 吴良立刻说道。 “既然如此?韦便先将这二人击翻在地,而后公子与白姑娘、于吉随韦趁机一拥而上将这两人压制,令其动弹不得。” 典韦应道。 “善!” 吴良点头。 “砰!”“砰!” 典韦也不废话,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再一次冲了上来?立刻使出一记干净利落的扫堂腿?瞬间将这二人扫倒在地。 而后典韦又是纵身一跃便已经跳了上去,一个膝盖一个人,将二人俯面压在了身下。 “上!” 见此状况,吴良也是一声轻喝。 随即三人一同冲了上去,极力去按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不停扑腾挣扎的四肢。 白菁菁与于吉的力气稍小一些?自是没那么容易将两人按结实,不过吴良也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当即教他们先用绳索将二人捆住,再用脚来踩在上面?依靠体重总算勉强压住。 反正这两个家伙此刻也不知道疼痛。 况且就算因此令他们受了些罪,也好过送命。 “呼——” 暂时控制住了这两个人?吴良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又想到了什么?悉心提醒道:“不要掉以轻心,需当心他们再用缩骨功逃脱。” 其实吴良心里还是挺在意杨万里与这名兵士此前展现出来的“缩骨功”的。 他很确定在“中邪”之前,杨万里与这名兵士根本就不会这样的神奇功夫,就是“中邪”之后忽然出现的,而且还是在连夜出逃准备成为怪树肥料的时候。 所以吴良有理由怀疑。 这忽然出现“缩骨功”与“中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怪树在令这两个人“中邪”的同时,经过几天时间的影响,已经悄然改造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身体? 至于目的…… 此前吴良认为“缩骨功”是怪树为了保证两人准时前来送肥料的手段,而现在吴良又多了一种猜测:这会不会是怪树提前进行的消化手段? 就像“结网性蜘蛛”一样。 大多数结网性蜘蛛从来不直接食用猎物的身体,而是会先在猎物尸体中注入一种特殊的“消化酶”,这种消化酶能使昆虫昏迷、抽搐、直至死亡,并使肌体发生液化,液化后蜘蛛以吮吸的方式进食。 而从怪树根茎之中那些年代较近的尸首来看,怪树似乎也并不像普通的植物一样,等待这些尸首逐渐腐烂,而后慢慢吸收腐烂的尸首残留下来的养分的习惯。 那些与他融为一体的人类尸首,除了部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化作了枯骨,剩下的全都留下了完好的表皮…… 即是说,这些被它吸收的尸首全都没有经历腐烂的过程。 这在这个地下密道的环境之中,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吴良敢打赌,任何尸首放在这里,哪怕是冬天也存放不了太长的时间。 以此来推测,或许又可以得出一个推测。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中的“邪”,很有可能也有类似于蜘蛛“消化酶”的功用,不但能够控制他们,还能够改变他们的身体,使其变成不易腐烂而又易于怪树吸收的肥料。 而那“缩骨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项副作用罢了。 若是如此…… 想到这里,吴良又不确定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最终的下场会是怎么样了,甚至对自己与白菁菁、于吉的处境也又产生了一丝担忧。 …… 烈火整整烧了三个时辰,火势才终于渐渐变小。 “夸嚓!” 伴随着一声巨响,已经烧成木炭的怪树忽然倒塌,在地下密道的顶端露出了一个直径好几米的大窟窿。 怪树上端的大部分枝干便是通过这个大窟窿伸到了地下密道之外的。 根据地下密道所在的位置可以推断,这上面应该就是齐都古城遗址,而且位于齐都古城遗址的南半边。 昨夜也幸亏有这个大窟窿存在,才排去了怪树燃烧时产生的海量烟雾以及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气体。 否则,吴良等人早就不得不被迫退出地下密道保命了。 随着怪树的残骸倒下,冬日清晨的一缕不算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同时也带入了冬日清晨特有的寒冷。 一夜未睡,又被这冷风轻轻一吹,众人都是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此时此刻。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睡得很香,甚至能够听到他们那均匀的鼾声……他们是在一个多时辰前忽然睡去的,那时怪树藏于地下密道中的部分已经差不多烧尽,火势早已蔓延到了窟窿之上的枝干。 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还会不会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又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你们三个,脏死了,离本公子远点。” 深吸了一口新鲜而又寒冷的空气,吴良回头看到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当即一脸嫌弃的说道。 此刻他们全身上下都落满了怪树燃烧时飘起来的黑色灰烬,匀匀实实的一层,就好像刚从煤堆里面刨出来的一般,就连白菁菁亦是如此。 “嫌弃我们,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白菁菁自是一脸的不悦,当即扑过来用脏手在吴良脸上抹了一把。 “没大没小,还反了你了!” 吴良也是毫不示弱,当即一把将白菁菁按倒在地,强行在白菁菁的告饶声中,在她左右脸两边各抹了三道黑。 “咯咯咯……不玩了不玩了,你就会欺负人。” 白菁菁反击起来,两人很快闹作一团。 老童子于吉终于有些看不下去,故意摇头叹气道,“唉,年轻人精力就是好,一夜未睡还有力气打情骂俏,真是比不了,比不了啊……” “……” 白菁菁这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连忙逃出吴良的魔爪,躲到一边红着脖子一声不吭。 “老先生,你要嫉妒就直说,我在陈留招收的那批流民中有许多寡妇,你若是果真宝刀未老,回头我给你寻觅一个好生养的,也叫你的人生圆满一些。” 吴良脸皮厚,自然不太在意,顺便还对于吉反唇相讥了一番。 “胡闹!老夫一心向道……” 于吉当即又要开始自己的老生常谈。 “行了行了,知道了,您老人家向来洁身自好,只怕伤了元气,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吴良摆笑着摆摆手,回身看了正在沉睡的杨万里与兵士一眼,等到再看向怪树烧剩下的残骸时,神色已经正经起来,正色说道:“此刻杨万里与这位兄弟还未醒来,因此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尚需再验证一番。” “公子打算如何验证?” 于吉不解的问道。 白菁菁与典韦也是看向了吴良。 “不知道。” 吴良却摇了摇头。 “……” 三人顿时无语,不知道你说个球? “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先对这棵怪树进行一番查探,而后再探一探这地下密道之中是否还藏有什么东西,说不准有意外发现。” 吴良沉吟了片刻,又道。 此刻“云阳”的残骸之上虽然已经看不到明火,但还有一部分正在冒着白烟,说明残骸之中还有一部分余烬。 通过断裂倒塌的树干可以看出,“云阳”的树干其实是空心的,有点类似于老年的梧桐树。 于是吴良便带着典韦先从“云阳”探起。 如此两人来到“云阳”的树干旁边,将四周的残骸清理掉了部分之中,终于来到了空心“云阳”内部。 “云阳”内部的空心部分还挺宽敞,竟是一个直径足足3米左右的圆筒形空间,吴良两人进入其中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此刻这处3米左右的圆筒形空间的地面上也是落满了燃烧剩下的黑灰色灰烬。 吴良用力在上面踩了踩,发现灰烬之下的地面还挺坚硬,并且十分平整,很有可能与整个地下密道一样是由砖石铺设而成。 难道“云阳”生长根本就不需要土壤,随便一个地方,哪怕是砖石铺设而成的地方也能够生根? 吴良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么大一棵树,而且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就算有特殊得“生存技能”,难道就完全不需要土壤了么? “典韦,把工兵铲给我。” 吴良当即从典韦手中接过一把工兵铲,而后快速将脚下的灰烬清理出来,想要一探究竟。 结果。 “锵!” 才收拾了那么几下,吴良一铲子下去,下面便已经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工兵铲显然铲倒了硬物! 这似乎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而且听这声音,竟有一种这下面是中空的感觉,甚至听到了微弱的回声…… 第二百零一章 墓志(4000) “这下面有蹊跷!” 吴良心中又惊又喜,连忙招呼典韦与自己一同使用工兵铲清理脚下的灰烬与尘土。 一刻钟之后。 随着厚达20公分左右的灰烬与尘土被清理出来,脚下的地面终于露出了一层凹凸不平的金属质地的东西。 这金属的材料,应该是春秋时期极为普遍的青铜。 而上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吴良蹲在地上仔细辨认了一番,最终判断可能是字,而且是春秋时期的“金文”字体。 这座齐都古城建造的时期,周王朝还有统领各路诸侯的能力,因此各国的文字也都相对比较统一。 只有到了战国时期各国各自为政分裂而治,字体才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变化。 最终形成了七国风格不同的文字。 再后来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经过了一系列的施政举措之后,文字终于再一次统一起来,奠定了后世汉字统一的基础。 也是因此。 “金文”字体要比战国时期的七国文字好辨认的多。 不过吴良此前在海昏侯墓中所得的《齐史》,其中便有很大一部分文字用的是齐国的文字,那也难不倒吴良,更难不倒读过不少古籍的于吉,所以吴良才会将《齐史》的整理工作交给这个老童子。 不得不承认,在古文字这一方面,于吉还是要比他略强一些。 许多他需要用“推测”的方式来辨认的文字,于吉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甚至能准确的念出读音。 “慢着,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发现这些文字之后,吴良立刻将典韦拦了下来,将工兵铲也扔到了一边,而后用铜匕首从衣服上裁下一块布料极为小心的清理起上面的尘土来。 对于任何一个考古学者来说,这种带有文字的文物的价值,要远胜于墓中的黄金、玉器以及各种珍宝。 因为这才是真正能够考证与揭开历史的宝藏。 清理工作很是繁琐,历经千年类似下来的尘土已经变成了硬块,有的地方更是与下面的青铜粘在了一起,必须使用铜匕首轻轻的去撬去凿,才能够在尽可能不损坏文物的情况下将这些杂物去除。 不过吴良有的是耐心,一丝不苟的做着这些事情。 在这样的季节之中,正常人连手都不愿伸出来,吴良的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甚至还有几滴自鬓角滑落了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宝贝?” 看着吴良专注忘我的姿态,于吉不自觉的凑到典韦身边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 典韦摇了摇头,莫说他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在没有经过吴良首肯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对任何人透露。 “看起来像是一个铜器,上面似乎有字……” 于吉又伸着脖子张望着说道。 “那些金玉之器在他从来不多看一眼,盗回去的黄金也都尽数给了曹孟德补充军饷,反倒是这些有字的东西,哪怕在我们眼中一文不值?在他眼中却像见到了宝贝一般珍惜有加。” 白菁菁也在一旁说道。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海昏侯墓中发现那些竹简?尤其是发现《齐史》的时候吴良脸上那喜出望外的神态,反倒是发现那些数量惊人的黄金的时候?吴良基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略微看了几眼便直接去了下一间墓室。 而且,她在跟随吴良盗墓的过程中还发现。 吴良当初从白家守护的广川王刘去墓中盗走随侯珠?似乎也并非是将其当做了值得珍藏的稀世珍宝,而只是当做了一件盗墓时照明用的工具?作用等同于更高级的火把…… 所以每次看到吴良盗墓的时候用随侯珠来照明。 她这个随珠人就发自内心的替随侯珠不值?这就像有人好不容易得到了传国玉玺,却只用传国玉玺来砸胡桃(核桃),还有比这更暴殄天物的事么? 不过,她倒并未因此替自己这个随珠人不值。 若非做了随珠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到这么多的地方?见到这么多的人,经历这么多的事情,还在不违背祖训的情况下体验这么多的……呸呸呸,白菁菁,你在想什么呢! “你这么一说?老夫倒也发现了,公子向来视黄金如粪土?却对这些文字古籍甘之如饴,总觉得是在做一件不为常人理解的大事呐……” 于吉也是沉吟了片刻?说道。 …… 如此半个时辰后,脚下的青铜器终于清理出了个雏形?已经差不多可以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吴良站起身来后退两步?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齐国姜姓吕氏壬公之墓志……” 对于习惯了后世简体汉字的吴良来说?阅读这种文字虽然问题不是太大,但也略微有些阅读障碍,必须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去读。 毕竟,这些“金文”字体与东汉使用的隶书还有着不小的差别。 再加上这时候的文字没有标点符号,在念的时候还需要思索一下如何断句。 “公讳不辰,字叔德。 惟壬公十二年,弟静勾结纪候谮之夷王,夷王不仁不智,烹公而立静……” 于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上来,接着吴良的话毫无障碍的将这块青铜板上的金文念了下去。 一边念还一边为吴良等人将这一段墓志用如今容易理解的白话翻译了出来。 根据《齐史》中的记载,这上面所说的齐壬公便是齐哀公,哀公只是他的谥号。 齐壬公在上任十二年的时候,同父异母的弟弟吕静勾结纪国国君向周夷王进谗言,周夷王又是个暴戾且昏庸的天子,便命人将齐壬公烹杀,之后立吕静为齐胡公。 齐壬公的胞弟吕山与家人几经辗转将齐壬公的尸首连同烹杀他的大鼎一起运回来下葬于此,并在墓前饮下血酒发下毒誓,誓要斩杀吕静为齐壬公报仇,将被夺走的公位夺回来,用吕静的血来祭奠齐壬公…… 这段墓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后来的事这上面虽没写,但《齐史》中却已经有了详细的记载:吕山最终兑现了誓言,几年之后就杀死了吕静,自己做了齐献公,也算是个言出必行的狠角色。 不过《齐史》中有提到齐哀公修习“厌魅之术”的事情,而这篇墓志中却对此事只字未提。 也不知道到底是《齐史》记载有误,还是墓志中故意没有提及。 吴良倒是比较倾向于后者。 毕竟天朝历来讲究死者为大。 哪怕是生前的仇人死后,也没几个人还会再恶语相向,更何况还是自家人为死者撰写的墓志,其中自然更不会提到一些影响不太好的事情。 不过想要得到最为确切的答案,还需要从齐哀公的墓中寻找线索。 眼下已经发现了齐哀公的墓志。 那么齐哀公的陵墓,应该就在这附近……比如脚下。 吴良之前通过声音便察觉到这下面是中空的,或许这下面便是通往齐哀公陵墓的墓道。 而种在此处的“云阳”,或许便是后人为齐哀公墓的设下的防盗机关。 不得不承认,“云阳”作为防盗机关,确实要比吴良之前盗过的墓高端许多,不但能够将陵墓的入口完全封闭起来,若是有人无意间来到此处,还会被“云阳”勾去魂魄,最终做了肥料灭了活口。 甚至,还能够营造出此处乃人间凶境的民间传闻,一般人听了这样的传闻恐怕来都不敢来。 就算是吴良这个穿越者来了。 在没有见到“云阳”之前,也对这处凶境有所忌惮。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中邪”,更不清楚已经“中邪”的杨万里与兵士最终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尽管“云阳”已经被他彻底焚毁。 …… 如此阅读完了墓志,吴良立刻便又投入了清理工作之中。 这次他已经不再清扫这块青铜物件,而是四周扩张清理找到这块青铜物件的边缘,试图找到它的边缘,以此来判断它的大小,以及进入其中的可行性。 “看来这次咱们应该不会白来一趟了。” 于吉也是摩拳擦掌、口沫横飞的道,“老夫此前是真没想到,竟有人会将王宫修建在一座陵墓之上,需知这阳宅与阴宅正如阴阳两极,倘若修建在一处地方,便要看此地的风水倾向于阴或是阳了,要么是阳宅镇压阴宅令墓主人一脉香火断绝,要么便是阴宅将阳宅搅得不得安生……老夫几日前来到此处时,便看出此地阴盛阳衰,也难怪这座王宫建成不久之后便新王便被谋害,此处自此也变成了一处凶地,无人敢来居住。” “……” 吴良怀疑这个老童子是在马后炮,不过没有证据,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埋头进行着自己的清理工作。 白菁菁听过之后想了想,却问了一个值得推敲的问题:“老先生,我倒有一事想不明白,你说此处是先有了一座陵墓,而后再有人来此建起了一座王宫呢?还是先建起了王宫,才有人偷偷在王宫之下建起了一座陵墓?” “这……” 于吉当即愣住。 吴良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两种可能都有。 有可能齐胡公吕静上位之后执意迁都于此,就是为了镇压齐哀公之墓,只是忽略了或是根本不懂风水方面的问题,以至于反而害了自己。 毕竟,修建一座王都可是要大规模动土的,不可能发现不了地下还有一座陵墓; 也有可能是齐胡公吕静建好望都之后,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才又秘密将齐哀公墓迁至此处,目的自然是害人夺权,最终为齐哀公复仇,同时又能更好的藏匿陵墓…… 对此,吴良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因为“云阳”本就是害人的东西,而且看样子应该不能分辨敌我,齐胡公吕静就是再二也不可能将这种邪物种在自己的王宫下面,那么便只有一种肯能,“云阳”是在齐国的新王宫建好之后才移植进来的。 既然如此,齐哀公墓若果真就在这下面,也有很大可能是后来才迁过来的。 更何况,齐胡公吕静就算完全不懂风水,应该也不会愿意将自己住的王宫修建在一座陵墓之上……后世人们买个楼房都很忌讳周围有坟地或是墓园,就更不要说更加迷信的古人了。 如此想着的过程中。 吴良已经将那块铸有墓志的青铜器清理了个差不多。 这是一块长两米,宽一米的长方形青铜板,通过边缘挖掘出来的横面判断,这块铜板大概有10公分厚,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机关,只是平铺在砖石铺设而成的地面上而已。 吴良将工兵铲插入青铜板与砖石地面,略微翘起一点缝隙,将手指伸进去用力向上抬了抬。 很沉。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抬不起来。 好在典韦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不待吴良招呼,便已经走上前来帮忙。 如此一来,吴良只觉得手上一轻。 便听“吱嘎”一声,青铜板已经被完全被掀了起来,下面赫然露出了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石阶。 与此同时。 一股夹杂着木头腐朽味道的气流也自里面涌了出来。 “果然有发现!” 吴良精神一振,大喜道,“典韦,将这块青铜板挪到边上,尽量轻拿轻放,莫要损坏。” “是。” 典韦立即照做。 吴良又回头看向了于吉,接着说道:“老先生,你那里还剩下两根火把,点燃其中一根捆在麻绳上丢下去,咱们先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好嘞。” 于吉也是连忙照做。 片刻之后,火把便已经顺着石阶丢了进去。 这石阶得垂直高度大概只有2.5米高左右,与后世楼房的层高差不多,下面也是用砖石铺设的地面,只是所用的砖石材质似乎与地下密道中的略微有些差别。 由此可见,这个藏于更底层的墓室,与地下密道确实不是同一拨人所建。 另外。 火把丢下去之后也并未立刻熄灭,火苗也仅仅是在丢进去的时候略微小了一些,落地之后很快就又燃了起来。 这足以证明,下面的氧气含量还算充足,应该不会令人窒息而亡。 第二百零二章 不寻常的木偶!(4000) 至于下面的空气中是否存在什么有害物质…… 这次吴良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解救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并没有预设能够在这里能够找到陵墓,因此主要携带的都是一些防护装备,没有带上测试有害气体的大公鸡。 不过这可难不倒吴良。 望了望地下密道顶部因为“云阳”倒塌之后露出来的大洞,吴良回头对白菁菁说道:“菁菁,麻烦你给咱们搞几只鸟下来。” 如今虽是冬季,但依旧有一些不会迁徙的鸟类活动。 之前吴良就听到上面传下来过鸟的叫声,应该是麻雀之类的小型野鸟,这玩意儿也能够代替大公鸡使用。 “知道了。” 吃过几次鸽子与水鸟之后,白菁菁做起这种事来已经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应了一声之后便吹响了口哨。 很快便有几只麻雀扑棱扑棱的飞了进来落在白菁菁手上。 白菁菁自是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擒住,交到吴良手中。 吴良则用随身携带的较细的“蚕神宝丝”将几只麻雀绑好,而后顺着石阶丢到了下面,等待稍后的测试结果。 等待的过程中几人也没闲着。 将随着携带的一些干粮每人分了一些,一边填饱肚子,一边闲聊起来。 “杨万里与这名兵士怎么还没醒过来?按理说云阳既然做出了回应,他们应该已经不会在有什么事了才对。” 看着依旧躺在地上沉睡的杨万里与兵士,于吉皱着一张老脸有些担忧的问道。 吴良也认同于吉的说法。 至少不管是他所知的有关云阳的记载,还是于吉所说的记载,都提到遇到云阳之后只要做对了选择,就是可以“万事大吉”的。 至于这两个家伙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吴良觉得可能是因为“中邪”的时间太久,药效还没有消退所致。 毕竟在这之前,吴良已经排除了“云阳”是通过“孢子寄生”的方式来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了类似于某种生物碱的化学物质。 既然是化学物质,自然便会有“药效”的说法。 如今“云阳”已经不复存在,即是说已经没有了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东西,只要等药效完全过去,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他现在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能不能醒过来,而是这两个人醒过来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毕竟,他们的身体此前已经发生了一些异变。 除此之外。 吴良对自己等人也有一些顾虑。 他们昨夜距离“云阳”如此之近,必定也受到了类似的感染,就算已经没有了“云阳”控制他们的行动,却也有可能会受到这种“药效”的影响。 根据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此前“发作”的时间来推测。 如果他们也会“药效”的影响的话,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至于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吴良就说不好了。 他觉得应该不会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一样受到操控来回走动,更不会跑到这里来成为“云阳”的肥料,但一旦发作,肯定也不会像平常那样理智。 毕竟,“云阳”散发出来的物质,显然要比一般的致幻剂强力的多,也比一般的心理暗示也牢固的多。 之前他可是用了无数种方法,都没有将杨万里唤醒…… “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两个睡得多香,杨万里眼珠子还在转动,这明显是在做梦,说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魂魄已经回到身体之中。”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吴良嘴上却十分轻松的笑道。 “公子说的有理。” 听了吴良的话,于吉的表情也是轻松了一点。 此时白菁菁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道:“对了!现在天都亮了好久,咱们似乎忘了留在外面的那两名兵士,要不要将他们叫进来?” “不用担心,我之前交代的是,如果我们天亮还没出去,他们就立刻返回山谷告诉瓬人军原地待命,等待使君大军到来之际向率军的将领复命。” 吴良笑了笑,说道,“如果遵照我的命令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山谷去了。” “哦……那瓬人军不就以为我们已经全部丧命于此了么?” 白菁菁又问。 “没事儿,等咱们探完了这下面的情况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不定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吴良又是笑道。 “没准儿是惊吓。” 典韦忽然没由来的补充了一句。 这种可能性也是不小,这个时代的人看到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确实更容易受到惊吓。 “咯咯咯,典韦,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会接话了,我也支持你出个传记,钱不够找吴有才资助,他答应你的。” 白菁菁顿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咱们回头就带上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回去好好吓吓他们,省得他们所在山谷里面闲出鸟来。” 吴良也是哈哈笑道。 于吉跟着笑了一阵,临了却又皱着脸说道:“老夫倒还有一个担心,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先生有话直说。” 吴良止住笑,正色说道。 “老夫担心的是,昨晚我们在这里放了一把火,那把火整整烧了几个时辰,有没有可能惊动其他人,毕竟,那千乘县城距离此处可不远……” 于吉说道。 “……”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也跟着担心起来。 千乘县城距离此处只有十几里地,并且如今的城池都会修建略高一些的瞭望塔防范外敌,若是瞭望塔上有人站岗放哨的话,晚上虽然未必能够看到他们焚烧“云阳”时升起的浓烟,却极有可能看到这边的火光。 如此一来,便等于惊动了盘踞在千乘县城内的“寿曹道”。 倘若“寿曹道”派人前来查看情况的话,他们便极有可能面临瓮中捉鳖的窘境,这确实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 倘若出了这样的事情,吴良还真没有想好应该如何解决。 而现在他又不想就这么离去,如此虽然能够规避掉这种风险,但也有可能将这座刚刚发现的陵墓拱手相让。 倘若叫“寿曹道”的人先进入这座陵墓,其中的东西便有很大概率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到时候就算曹军前来剿灭了“寿曹道”,这损失也肯定找补不回来了,甚至连个能将墓中情况详细说明的人都未必找得到。 “不会的。” 吴良果断摇头说道。 “万一呢?” 于吉很不识趣的追问道。 “万一出了这种事,你就是咱们瓬人军中最霉的乌鸦嘴,以后出门能别说话就别说话,不然我们早晚要被你咒死。” 吴良翻了个白眼道。 “这种事能怪老夫么?” 于吉无语的道。 话至此处,众人已经明白吴良的想法。 这个家伙又在赌,就像此前在海昏侯墓一样,他明知那个墓十分凶险,尤其是“灵湖吸魂”那样的天灾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抵挡。 但他依旧选择冒险进入墓穴…… 在这种事上,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好在还是一个有本事的赌徒,总能够在绝境中化险为夷,最终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与平时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说于吉怂,遇到危险的事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其实吴良也差不多。 别的将领为了得到曹老板赏识,遇到功劳都拼了命的往上冲,但他却不同,哪怕是唾手可得的战功都懒的去捞,宁愿躲在防守严密的城中享清福。 ……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时辰。 吴良便跑去将那几只麻雀拖了出来。 换在平时,大公鸡丢入墓穴之中都要放几个时辰再进行查看,而且还要通上一整天的风再进入其中。 而这一次,吴良显然有些心急。 因为他也不知道“寿曹道”的人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异象,如果发现了,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因此探查陵墓的事,自是越早完成越早撤比较好,免得生出变故。 几只麻雀被拖出来之后,依旧活蹦乱跳。 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吴良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典韦、菁菁、于吉,就地取材将防毒面罩里面的炭包更换一下,准备好之后咱们就下墓。” 焚毁的“云阳”周围全都是木炭灰烬,简直就是现成的炭包原材料。 “好。” 几人应了一句,连忙照办。 如此几分钟之后,四人已经整装完毕,重新将防毒面罩戴在脸上,还携带了几个备用的炭包,跟随吴良小心翼翼的沿着青铜板下面的石阶进入了陵墓。 此时此刻。 陵墓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比较浓郁的朽木味道,就算防毒面罩也掩盖不住。 看样子这个陵墓在修建的时候定是用了不少的木料。 不过春秋时期还不流行汉朝那种需要用到大量木料的“黄肠题凑”墓葬形式。 也就是说,这些木料很可能并非用在陵墓的建造工程上,而是有着其他的用途…… 因为之前在《齐史》中看过有关齐哀公的一些秘闻,因此吴良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一种东西——施展“厌魅之术”所用的木偶。 这是吴良所能够想到的齐哀公墓中除了棺椁之外,唯一与木料相关的东西。 更何况齐哀公是受烹刑而死,他的尸首已经被煮成了肉糜,而他的胞弟与家人也是将实施烹刑的大铜锅运回来一同下葬的,可能连棺椁都未必用得上。 “这里给老夫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才下来汗毛便倒立了起来……当初进入海昏侯墓的时候,老夫便没有这种感觉,公子,接下来一定要小心一些。” 刚刚下到石阶下面,于吉便又有些担心的说道。 此刻四人正处于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方形小空间之内,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不远处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仅能容两人并行的通道。 “老先生,入墓的时候你要是再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我真要考虑给你带个橛子了。” 吴良当即回头瞪了于吉一眼,没好气的警告道。 原本大家下墓就有点紧张,再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自是越发发毛,甚至就连吴良都觉得有些背心发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呃,是老夫失言了……” 于吉倒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主儿,当即认错道。 “走吧。” 吴良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借着随侯珠的亮光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小墓室之中观察了一番之后,只是嘱咐白菁菁护好手中捧着的那支提前点燃的蜡烛,便与典韦并肩走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墓道之中。 这条墓道大概只有十来米长,中间还拐了个弯。 穿过墓道,众人很快便又来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墓室之中。 墓室的中央竖立着一块灰色的石碑,石碑上刻有一列与上面那块青铜板相呼应的“金文”:“齐国姜姓吕氏壬公之墓。” 来到此处应该才算正儿八经的进入了齐哀公墓。 这块石碑后面,又是一条更加宽敞的通道,应该通往真正的墓室。 而在石碑两侧的墙壁边上,则总共站立着十几个惟妙惟肖的木偶。 这些木偶虽然没有上漆,呈现出乳白色或是淡黄色的木质色彩,不至于被当做真人,但却完全符合正常人的身高,而且容貌各有不同,神态也各有不同,还有男有女…… “总共十八个……” 吴良细细数了一下,左边九个,右边九个,一对一对相视而立,并且还都像陶俑一样固定在一块石板上,保证其不会轻易倒下。 典韦、白菁菁、于吉也在保持着距离默默的观察着这些木偶,脸上露出些许惊疑之色。 如此看了片刻之后。 “吴有才,你快来看看,这个木偶与你长得很像,尤其是刻画出来的笑容,与你耍无赖时简直一般无二。” 白菁菁忽然对吴良说道。 “不可能吧?” 吴良一愣,正打算走上前去查看一番。 却听于吉也是指着一个女性木偶说道:“菁菁姑娘,这个木偶与你更是神似,倘若涂上颜料,老夫恐怕都要认错!” “还有这个身型高大的木偶,这不就是典韦么?你们仔细看,就连右臂的那道伤疤都刻了出来……这?!” 说到这里,于吉已是面露惊惧之色,一脸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可一点都不寻常啊! 第二百零三章 消失的墓道!(4000) 这一瞬间。 所有人都同时意识到了问题,一齐向后退一步,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面色难看的望向那些位于墓室两侧的木偶。 谁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括吴良在内…… 一个一千年前的古墓,里面竟然存放着完全按照他们四人形象雕刻出来的等比例木偶,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么? 而且吴良等人完全可以肯定的是。 在他们发现这座古墓之前,绝对没有任何外人提前进来过。 那棵“云阳”便是最好的证据,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除去“云阳”的情况下进入这座古墓,除非……这座古墓还有其他的入口! 但这种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且不说暂时古墓中根本没有发现近期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就算这座古墓真有其他的入口,并且还有人能够自由出入其中,但吴良等人与瓬人军的行踪可是完全隐蔽的,甚至在放出飞奴向曹老板“求救”之前,曹老板都未必知道他已经带着人来了青州的乐安国。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况且就算有人知道,谁又会闲的蛋疼跑到这里面提前按照他们的形象雕刻并布置这些木偶,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故弄玄虚吓退他们? 从而保护这座古墓? 若是如此,这其中没有办法解释的漏洞就更多了。 所以,吴良只是略微推演了一下,便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就是一千年前齐哀公下葬或是迁坟至此时,便已经有人预测到了他们四人的到来,甚至已经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样貌,如此才能提前制作他们的等比例木偶,并且将这些木偶安置在此处。 但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是什么人? 那无疑是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先知! 可典韦、白菁菁、于吉也就算了,吴良可是个意外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穿越者,这种事情也能够算得到? 更何况典韦、白菁菁、于吉等人在他的影响下,已经走上了一条与后世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些事情也能够算得到? 若是如此,这先知未免也太惊人了吧? 吴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自己的木偶就在眼前,又令他没有办法不相信…… 带着这些疑问。 吴良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又硬着头皮向属于自己的那个木偶走近了一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公子,小心!” 典韦连忙架起工兵铲护在身侧。 “嗯。” 吴良看了典韦一眼,胆子略微壮了一些,尽可能的靠近。 确实是他! 这木偶不仅体型、神态与他一般无二,就连最近才剪短的头发也是一般无二……春秋时期根本不可能想象有人会将头发修剪成他这副模样。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吴良这具身体的右侧耳朵附近有一个半公分长的突起的小肉柱,这种小肉柱后世也有不少人长有,医学上称之为附耳,有的地方民间称之为系马桩、小耳朵,这玩意儿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也并不怎么影响颜值…… 这个木偶居然也有,而且大小长短完全一致! “我去……” 看到这个细节,吴良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甚至背心已经冒出了丝丝细汗。 别说是亲身经历,就是纵观吴良在后世看过的那些恐怖片中,也没几个片子敢这么拍,简直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 这个木偶的眉心正中,还钉了一颗直径至少有两公分的粗大铜钉! 铜钉自眉心没入吴良的木偶脑中,除了能够看到铜钉与木偶接触的位置留有一些红色的印迹,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它的长短。 吴良忽然觉得脑袋里面传出一阵钻心的疼痛。 厌魅之术! 历史上记载的厌魅之术,便是一种可怕的诅咒之术。 厌魅之术的施展者,只要在被诅咒者的木偶上钉钉子,便能够将痛苦传递到被诅咒人的身上,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这脑子里忽然出现的钻心疼痛…… 吴良有些不敢想下去。 难道果真一千年前就已经有人预知了他们的到来,并且提前在墓中制作了他的木偶,开始对他施展厌魅之术? 但施展厌魅之术可不是刻出一个形象相似的木偶即可。 还需要其他的一些信息作物辅佐,从而判定被诅咒人的身份。 吴良所知道的与之相关的最重要的信息,便是名字与生辰八字,虽然后世传闻中说使用被诅咒人的头发与指甲也可以进行诅咒,但一千年前施下的咒术,肯定不可能得到他的头发与指甲,所以名字与生辰八字便成了必不可少的信息。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继续观察这个木偶。 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却并未在木偶上面发现任何与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有关的东西。 如果没有这些信息,这“厌魅之术”便是不成立的! 吴良心中带了些侥幸心理,接着又小心翼翼的转到了木偶而身后进行查看。 结果。 “这?!” 只一眼看过去,吴良便已是心神俱震,双腿一软险些没有站住。 只见这个木偶而身后竟果真有几列用“金文”字体刻出来的文字——“姓吴名良,字有才,生于壬子年、乙巳月、辛未日、丙午时。” 壬子、乙巳、辛未、丙午。 这八个字,便是古人所用的生辰八字。 吴良在这个时代的姓名与字,自然算不得绝对的秘密。 但他的生辰八字,却是只有“有才兄”和他这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知道的信息。 壬子年、乙巳月、辛未日、丙午时,就是后世所说的公元172年,农历四月初八,11点—12点59分之间。 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问过,吴良自然也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只是记在了自己心里。 但谁能想到,他的生辰八字竟如此准确无误的刻在这个一千多年前的木偶身上,还有比这更令人胆寒的事么? 以前盗墓的时候,吴良总是习惯用科学的方式去理解自己遇到的一切事物。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信了邪! 由不得他不信! “咕噜……” 吴良咽了口口水,脸色难看的转回来,紧接着又看向了与典韦、白菁菁、还有于吉三人一模一样的三个木偶。 典韦的木偶高大壮硕,确实如同于吉所说,连手臂上的伤疤确实没有任何差别。 白菁菁的木偶也是一样,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甚至就连头上所带的发簪都刻画了出来。 于吉的木偶则身型略显佝偻,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地中海发型很是传神,然而最传神的还是他脸上的皱纹,每一条每一道都刻画的清清楚楚,哪怕最细微的纹路都没有差错。 并且每一个木偶身上都钉着一枚或是数枚大铜钉,并且钉在了截然不同的部位。 吴良的钉在眉心。 典韦的钉在后脖颈。 白菁菁的钉在两处太阳穴。 而于吉的则分别钉在两只手腕与两只脚踝部位……想不到这个老童子居然还有耶稣的待遇,只不过耶稣的双脚钉在一起,只用了三枚钉子,而于吉则用了四枚。 “老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这是吴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全然没有了主意,只能看看于吉是否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啊?!” 于吉此刻正远远的望着自己的木偶出神,听到吴良问话才仿佛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犹豫了片刻道,“这……老夫也是头一回遇上此等怪异之事,这座墓的主人恐怕不是等闲之辈,老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如……咱们还是走吧,莫要再进去了。” “走?” 吴良自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遇上这样的怪事,他此刻也不敢贸然继续深入,于是听了于吉的话之后,吴良虽然并未下决心放弃,却也是不自觉的望向了来时的墓道。 这一看不要紧。 “糟糕!我们来时的路怎么不见了踪迹?” 只见原本那条两人之宽的黑洞洞的墓道,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堵与墓道墙壁完全相同的墙壁,哪里还有回去的路? “?!” 其余三人又是吃了一大惊,连忙回头望去。 这一眼看过去,于吉当时就带着哭腔叫了起来:“夭寿啦!墓主人非但千年之前便算到了我们会来,还决心将我们留在此处,这回完了,全完了!” “吴有才,难道这次真的撞鬼了么?” 白菁菁的一对柳眉也是拧成了疙瘩,声音中出现了些许颤音。 人心都是肉做的,人胆也是,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不产生丝毫的恐惧。 甚至就连典韦都不自觉的将此前背在身后的另一把工兵铲攥在了手上,进入了双持兵器的完全体状态,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 “回去的路也没了,看来,咱们只能选择继续往里走……我靠?!” 吴良擦了把鬓角留下来的冷汗,有些无奈的回头向位于墓碑后面的那条深入陵墓的墓道望去,结果话只说了一半,就立刻又忍不住彪出一句后世才有的脏话。 因为。 不只是来时的路没了,就连刚才还能看见的那条进去的墓道竟也凭空消失了! 如今吴良等四人已经被困在了一个四处都是墙壁的墓室之中,与他们作伴的只有一个墓碑与十八个木偶。 其中还有四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木偶! “完了!全完了……” 看到这一幕,于吉已是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老眼之中略显混沌的瞳孔不停的颤动着,一脸绝望的叨叨起来,“老夫早就知道掘人坟墓是要遭报应的,没想到这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这回老夫恐怕要命丧于此了,这都是报应啊。” “……” 典韦与白菁菁也是六神无主,眼神绝望的望向了吴良。 就在这个时候。 “啪嗒!” 一个清脆而又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连忙循着声音望去。 这时他们才赫然发现,那声音竟是从与吴良一般无二的木偶那处传来的。 只见此时此刻,那个木偶钉着铜钉的眉心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正有红色的液体不断自那道裂缝之中不断淌出。 而刚才那个忽然响起的声音,正是这红色液体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 “啪嗒!”“啪嗒!”“啪嗒!”…… 这个声音很快便变得密集起来。 众人连忙再看。 却见不只是与吴良一般无二的那个木偶,其余三人的木偶钉有铜钉的位置也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缝,同样正在涌出红色的液体。 “呵呵呵呵……厌魅之术的诅咒已经开始发动,咱们谁都不可能活着从这里出去,这下彻底没救了,等死吧。” 见此状况,于吉一边发出更加绝望的沙哑笑声,一边干脆认命般的平躺在了地上,甚至说起了遗言,“公子,老夫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落得今天的下场,老夫既不怪你也不怨你,当初跟了你是老夫自己做的选择,老夫命中该有此劫,该有此劫啊……下辈子若是还能遇上你,老夫或许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下辈子咱们就别再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了,老夫给咱们寻个风水宝地,咱们一起修道去多好啊……” 于吉此刻的样子多少有些可笑,可不论是吴良,还是典韦与白菁菁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难道真要丧命于此了么? 吴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越是到了这种极度绝望的时候,吴良的心脏沉到底端,反倒开始触底反弹。 他不甘心。 他不愿就这么等死。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看着于吉,吴良的脑子仍在不断的转动。 如此沉寂了片刻之后,他竟快步走向了与白菁菁一般无二的木偶,直接绕到了那个木偶的背后查看。 那个木偶的背后也刻了字——“姓白名菁菁。” 没了? 就只有这么简短的五个字,没有白菁菁的字,也没有白菁菁的生辰八字?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信息刻的那么详细,白菁菁的信息却如此简略,若是连生辰八字都没有,这个“厌魅”的诅咒还能生效么? 第二百零四章 穿墙术?!(4300)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又特意去看了典韦与于吉的那两个木偶。 这两个人的木偶竟也与白菁菁的一样,背后只是简单的刻下了一个姓名,其他的信息一点都没有。 “这……” 还有其他那些与他们无关的木偶。 那些木偶的形象与雕工就要敷衍了许多,虽然也是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但细节上……最多也就达到了秦始皇兵马俑的水平,甚至有些地方凿刻的还粗糙的过分,完全无法与吴良等人的这四个木偶相提并论,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而且这些木偶的身后,也完全就没有刻出相关的身份信息……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四人的木偶是单独拎出来制作的,而其他的木偶立在这里就只是为了凑数?” 吴良有些想不通。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通常情况下墓室中的殉葬品也是一样会分类、分级别存放的,没有理由出现这种滥竽充数的情况。 这就好比在一个专门用来存放数千元甚至上万元的精美手办的展柜中,混入了几个三元一次的扭蛋机中扭出来的劣质玩具,不说强迫症受不了,就算是没有强迫症的人看了,也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等一下!” 想着这些的时候,吴良忽然在谜团中抓住了一个极不起眼的“线头”! “菁菁,你过来看一下你的木偶。” 吴良立刻将白菁菁招呼了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看着自己那个诡异的木偶,白菁菁内心是不愿意靠近的,但听到吴良的话,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走了过来。 “你的木偶背后也刻了一些字,你看看上面到底刻了什么。” 这一次,吴良故意没有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而是让白菁菁自己去看。 “哦……” 白菁菁应了一声,总算来到木偶身后。 如此看了片刻之后,白菁菁微微蹙眉道:“这上面刻下了我的姓名,字,还有我的生辰八字,有哪里不对么?” “你确定?” 吴良一愣,又确认了一遍。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笈而字。 即是说,白菁菁十五岁行过了笄礼之后便能够起字了,不过自秦朝之后,女子起字的习俗便逐渐开始消失,如今除了一些特备注意身份的豪门士族的女儿,已经有许多家庭的女儿不再起字。 因为能够用到的地方实在太少,就连那些豪门士族的女儿,到了年纪或是出嫁之后也会被称为“某夫人”,极少有人对她们以字相称。 想不到白菁菁的长辈竟还给她起了字,倒也算是有些底蕴……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人家白家祖上好歹也是一个王爷的文脉家臣,算得上半个士族了。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吴良在这个木偶背后只看到了白菁菁的姓名,而白菁菁却能够看到自己的字,以及生辰八字! 为何两人看的是明明是同一个东西,却能够看出截然不同的信息? “自是确定,我爹给我起的字是‘子玄’,这个除了白家人,知道的外人少之又少,还有这生辰八字也是一字不差。” 白菁菁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道。 同时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与吴良此前一样的震惊之色,她的字与生辰,便是如今最为亲近的吴良也不知道,却刻在了这个千年之前的木偶身上。 这简直……匪夷所思! “菁菁,你再过来看看我的木偶。” 吴良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立刻又将白菁菁引到了自己的木偶身后。 “你的木偶为何只刻有你的姓名与字,没有生辰八字?” 白菁菁细细看过之后,有些诧异的抬头问道。 “嗯……你再来看看典韦与于吉的木偶。” 吴良又将白菁菁分别引到了典韦与于吉的木偶身后。 这次白菁菁更加诧异,忍不住又问:“典韦与于吉的木偶更是只有姓名,连字都没有,更不要说生辰八字,这又是为何?” “这就对了!” 吴良瞬间来了精神。 紧接着又招呼典韦与于吉查看木偶。 他们竟也看到自己的木偶背后信息很是全面,但看别人的木偶时,却只能看到一个姓名,唯有看吴良的木偶时,能够同时看到姓名与字。 当然,两人看到的东西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异。 典韦看自己的木偶时,只有姓名和生辰八字,并没有字。 因为他本就家境贫寒,家中父母没什么文化又去世的早,根本就没有为他起过字。 而于吉虽有字,字黄翁,但据他所说,这个字是他在感悟天道(其实大家都听的出来是为了提高身份)之后自己给自己起的,黄翁便有“黄老道”的意思,想不到就是这个字,竟也被刻在了木偶背后。 “我明白了!” 将在场每一个人看到的情况综合到一起之后,吴良终于将此前抓住的那个极不起眼的“线头”完全抽了出来。 “你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其余三人皆是不解的望着吴良,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此时此刻还能够笑得出来。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眼前更令人惊惧的事情? 他们此刻已经彻底失了分寸,尤其是看到这些木偶的背后准确无误的刻着他们的私人信息之后,他们只觉得自己绝对是被以为千年之前的高人针对了,如今已是在劫难逃! 但吴良,却偏偏在这时候露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这不但不能减轻他们的心理压力,还令他们觉得更加诡异,甚至看着吴良脸上的笑容,还让他们有点怀疑吴良是不是已经彻底中了邪,成了助纣为虐的傀儡…… “我们四人现在,恐怕正处于幻觉之中!” 吴良十分自信的笑道,此前的紧张之色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幻觉?” 三人依旧不解。 吴良却并不着急做出解释,而是忽然指着这间墓室正中间的那块石碑,一脸“惊惧”叫了起来:“快看!这又是怎么回事?刻在这块墓碑上的姓名,怎么悄然变成了于吉?!”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啊……” 于吉查看木偶的时候才刚站起来,看了一眼墓碑之后,立刻又吓得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指着那块墓碑惊恐万分的哭喊道,“这、这、这、这又是为何,为何会变成老夫的姓名,难道只有老夫一人在劫难逃?” “这……” 典韦与白菁菁的面色也是更加难看。 他们谁都没有对吴良提出异议,显然,墓室正中间的那块石碑上,确实已经如同吴良所说的那样,出现了于吉的姓名。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这块墓碑在吴良眼中,刻的依旧是之前的那几个字——“齐国姜姓吕氏壬公之墓”,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哈哈哈,果然是幻觉!” 吴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敞开嗓子笑了出来,“大家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宣布,我们现在看到的事物,都是幻觉产生的亦真亦假的幻境,只要我们在幻觉消失之前不要再轻举妄动,谁都不会有事。” 典韦:??? 白菁菁:??? 于吉:??? 他们依旧无法理解吴良这番话的意思,甚至觉得他可能就是疯了。 吴良知道这种状态下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也就不急于继续探墓,而是十分有耐心的为众人解释了起来:“你们还记得这几个与我们极为相似的木偶是如何发现的么?” “是我先发现了你的木偶,我叫你看。” 白菁菁答道。 “接着老夫也立刻发现了与菁菁姑娘和典韦相同的木偶。” 于吉也是答道,“最后老夫又仔细找了找,才找到了老夫的那个木偶。”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继续笑着问道,“那么,我们又是如何发现来时的路与深入的路全部消失的呢?” “都是你先发现的,你说完了之后我们才终于发现。” 白菁菁接着答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件事的共同点是什么?” 吴良又笑着问道。 “这……”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一个个凝神思索起来。 吴良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不待他们想出答案便接着说道:“是引导!我们共同看到的东西,都有人为我们做出了相应引导,菁菁引导我们看到了这些与我们相似的木偶,而我引导我们看到了消失的墓道。” “即是说,一个人产生的幻觉,通过口述的方式引导了其他人的幻觉,从而将我们的幻觉关联了起来,令我们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以为身处同样的境地,因此才一直没有怀疑幻觉的真实性!” “……” 听到这里,三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依旧有些疑惑的望着吴良。 显然吴良这一番没有任何证据佐证的说辞,还不足以令他们完全信服,反倒可能将他们的思路搅的更乱了。 “这样,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 这次吴良先看向了于吉,开口问道,“老先生,方才我们听到水滴声的时候,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何吓的干脆平躺在了地上,甚至说起了遗言?” “这……老夫看到我们几人的木偶忽然开始七窍流血,这便是厌魅之术发动的证据,老夫自知死期已至,自然乖乖躺下等死。” 于吉略微有些尴尬,但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菁菁呢?” 吴良又问。 此刻白菁菁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有些狐疑的望了于吉一眼,这才说道:“我只看到我的木偶眼中竟流出了血泪,接着所有的木偶都流出了血泪,越流越多。” “典韦兄弟呢?” 吴良再问。 “韦看到韦的木偶身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刀伤箭伤,血流如注。” 典韦也是答道。 而吴良当时看到的画面,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四个人竟看到了四种截然不同的场景,而那时四人谁也没有公开描述过自己看到的画面,因此众人所看到的幻境便没有像之前或是之后一样关联起来,每个人看到的也就成了比较符合个人想象的画面。 说到这里,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就算再迟钝,也能够从这些诧异中觉察到一些端倪,自是对吴良方才所说的话有了一层新的理解。 “其实你们听到水滴声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我也并不知道,只不过是根据我得出的结论进行了一番猜想而已,一问之下果然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各不相同。” 吴良笑呵呵的道,“而真正令我意识到这一点的,其实是刻在这些木偶身后的字,同样的木偶,我们却在木偶身后看到了不同的信息。” “而且我们能够看到的信息,皆是我们自己早已一清二楚的信息,如果是我们不知道信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好像,我只能看到自己全部信息,却只能看到你们三人的姓名。” “而你们也只能看到自己的全部信息,却只能看到别人的姓名一般,但你们却又都看到了我的字,因为你们全都知道我字有才。” “倘若这四个木偶真是以我们为原型制作出来施展‘厌魅之术’的人偶,那么这些人偶身上应该无一例外都刻下了详细的信息,完全没有理由只能看到自己的信息。” “这点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所以,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又特意做了一个测试。” “不瞒你们说,在我眼中,这座墓碑上从未有过变化,但当我告诉你们墓碑上的姓名变成了于吉之后,你们的表现却告诉我,这上面的名字确实变成了于吉,这便已经充分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引导左右了你们的幻觉。” 说到这里,吴良见三人的表情应该是已经差不多理解了他的意思,便径直走到来时的那条墓道所在那面墙前。 此刻这面墙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一面实墙,哪里还有什么墓道? “所以,幻觉始终是幻觉,成不了现实,来时的那条墓道一定还在,只是我们受到了幻觉影响,看不到而已!” 说着话,吴良抬起手来慢慢的伸向墙壁。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 吴良的手竟真就毫无阻碍的伸入了墙壁之内! 这足以证明,眼前的许多东西都是幻觉所致,只要他们还记得真实的方位,便不会困死在这里面,就算是摸也能摸得出去! 至于这幻觉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吴良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刚想继续向三人做出说明。 就在这时。 “?!” 吴良身子猛地一僵,面色煞白的同时,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抖瞬间将手缩了回来,并且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因为就在刚才,一个未知的触感冰凉的东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第二百零五章 我死了?(4200) “?!” 看到吴良忽然出现的怪异反应。 白菁菁与于吉本来已经略微放松了一些,此刻刚放下去的心脏立刻又提了起来,一脸诧异而又紧张的望着吴良。 “公子,怎么回事?” 典韦则是当即一个闪身挡在了吴良前面,一对工兵铲架了起来,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那面吴良能够毫无障碍探入其中的墙壁。 一瞬间,众人的心里已经再一次蒙上了一层阴霾,气氛变得比之前还要紧张。 “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了我一下。” 吴良极力让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稳定下来,却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道。 如今大家都处于幻觉之中,最忌讳的便是隐瞒事实胡编乱造,否则极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引导,令众人产生更加可怕的幻觉。 接着吴良又看向了自己被抓过的那只手。 竟在手背上看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黑色印记,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手抓过的印迹。 但因为这个印迹似乎只是粘在手背上的黑灰,再加上吴良快速将手抽回来,使得手印看起来略微有些模糊。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更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带这么吓人的! 那些可怕的“幻觉”也就算了,现在退出去的路上又冒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活物来,这不是要人命么?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夫……老夫站不住了。” 于吉双腿打着颤,竟真就没办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 “先不要慌乱,不管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并没有害我的意思,否则我这条手臂怎能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而且你们看……” 吴良安慰着众人,也安慰着自己,说着话又将自己被抓过的那只手展示给其余三人看,,“留在我手上的印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的手印,倒不像是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 其实吴良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提前醒来,进入墓中寻他们来了。 但他不敢这么说。 因为现在他们全都处于幻觉之中,倘若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引导,那么接下来不管里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又或是什么人,都可能会被其余三人当做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若真是这两个家伙还好,倘若不是…… 他们便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况且。 如果真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他们此刻就站在这堵“幻觉”产生的墙壁之外的话,吴良等人虽然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却能够看到吴良等人。 这两个家伙又不是哑巴,完全可以提前吱个声,如此便能够确定身份。 可是直到现在,外面的东西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与他们说话来暴露身份,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疑点。 听觉。 这是吴良等人眼下唯一能够信赖的东西。 他们此刻虽然出现了幻觉,但根据此前的情况可以判断应该没有出现幻听,因此杨万里的声音应该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 “你这么一说……更吓人了好么?” 于吉当即又是欲哭无赖的道,在陵墓中遇上“人”,那可比遇上什么鬼怪可怕多了,至少鬼怪还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你们说,会不会是……” 白菁菁则是微微蹙眉,似乎已经通过吴良的话联想到了什么。 “菁菁!” 吴良却立刻喝住了她,说道,“现在最好不要下任何结论,更不要胡乱猜测,否则我们都有可能受到引导。”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点疑问。 白菁菁的听力异于常人,如果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醒来进入了墓穴,应该很难逃过白菁菁的耳朵。 当然。 也有可能因为刚才情势紧张,白菁菁也受到了影响,因此才忽略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不过就算如此,吴良依旧觉得很有必要制止白菁菁,免得因为她的话再一次引导众人产生幻觉。 “明白了。” 白菁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 “呃……” 墙外忽然传来一声沙哑而又虚弱的低吟。 ?! 众人再一次紧张起来,一齐向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嘭!”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倒下了一般。 与此同时。 墙角之下忽然钻出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鬼啊!” 于吉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叫,吓得拖着屁股奋力向后挪动。 而那颗脑袋却微微颤抖着,十分吃力的向上抬起,最后露出了一张扭曲狰狞的黑色脸庞,将一双眼睛与口中的牙齿衬托的极为瘆人。 “杨万里?”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杨万里。 脸之所以黑成这副模样,是因为昨晚焚烧“云阳”落下的碳灰所致,而那扭曲狰狞的表情,则似乎是因为疼痛。 不过吴良并不敢确定眼前的就是杨万里。 因为此刻他正处于幻觉之中,方才当他推测墙外之人可能是杨万里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引导,所以现在哪怕出现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也可能将其看成杨万里。 也是因此,吴良并没有将“杨万里”三个字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惊道,免得无形之中引导了其余三人的幻觉。 然而看到这颗脑袋之后。 “鬼!鬼!是鬼啊!” 于吉顿时叫的更凶,那张老脸上的表情也是更加恐惧。 显然他看到的并不是杨万里。 “……” 白菁菁没有说话,但俏脸之上却露出了惊喜与怀疑的复杂神色。 看样子,她看到的应该也是杨万里,毕竟在这之前,这姑娘虽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却是已经受到了吴良的引导。 “公子,这绝不是活人,现在咱们怎么办?” 典韦则是皱眉看向了吴良,手中的工兵铲攥的更紧,似乎只要吴良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冲上前去将那颗脑袋劈碎。 显然,他看到的也不是杨万里。 二比二。 情况变得极难判断。 吴良忽然开始有些后怕,假如此前他们四人不是一齐进入这个陵墓,互相之间又没有足够的信任的话,会不会因为幻觉看到更多的东西,从而导致互相将对方幻想成为某种可怕的怪物,最终自相残杀起来。 这个想法更不能说出口,否则一样会对众人产生引导作用,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而现在,还是要先处理眼下的情况。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说话!” 吴良将铜匕首拿在手中,直视着那颗从墙壁里面忽然钻出来的杨万里的脑袋,语气冰冷的问道。 “呃……” 杨万里的脑袋又极为费力的向前爬了一步。 这次终于又露出了一条手臂与半个肩膀。 接着杨万里的脑袋继续挣扎着抬起来,看着吴良等人嘴唇微微抖动,努力了半天终于发出一个更加沙哑的声音:“水……” “菁菁,听得出来是谁的声音么?” 吴良立刻看向白菁菁。 虽然只有一个音,但这对于听力异于常人的白菁菁来说,应该已经足够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朝夕相处的人。 “我不会听错的,这绝对是杨万里的声音。” 白菁菁十分肯定的道。 “救人!” 吴良对白菁菁的听力极有信心,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自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立刻便从身上取下水囊,快步向杨万里走去。 “公子是不是看错,万不可以身犯险,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杨万里啊?” 典韦还有些不明所以,当即伸手拦住吴良不肯让他过去。 “公子莫要上当!这分明是一具头破血流的尸首,老夫已经看到尸首脑袋里面的脑浆子啦!” 于吉也是一脸惊恐的叫道。 “这恐怕还是你们的幻觉。” 吴良却笑了笑,当着他们的面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如果是你,你就点点头。” “呃……” 杨万里艰难的点了点头。 “此人是不是于吉,点头是,摇头不是。” 吴良又指着典韦问道。 “……” 杨万里又摇了摇头。 此刻他虽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但脸上却已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一副完全搞不清楚吴良等人究竟在干什么的表情。 这几个人看起来明明都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个都是一副不认得他的模样,甚至于吉在看到他之后,吓得几乎都要尿裤子了……我现在的模样有那么吓人么? 他还不知道吴良等人正处于幻觉之中。 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一棵烧焦的大树旁边,而且好像正在一个地下密道之中,身边还躺着一个与自己相熟的兵士。 那个兵士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晃都晃不醒。 然后他便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这些声音虽然一惊一乍,而且不是很清楚,但他非常肯定那就是吴良等人的声音。 此刻杨万里身体极为虚弱,好不容易循着声音挣扎着爬到一个洞口旁边,顺着石阶趴下去之后,才终于扶着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一点一点向里面挪动。 吴良等人说话的声音就是自这里面传出来的。 如此费了好大力气。 杨万里终于穿过了一截十几米长的通道,在一个较为宽阔的空间中看到了吴良等人。 他想呼唤吴良等人,但嗓子却像是被烟熏过了一般火辣辣的疼,怎么就无法发出声音,他只得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吴良等人挪动。 这期间,吴良等人甚至还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那时杨万里还以为吴良等人已经发现了他。 但很遗憾,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又看向了他处,依旧不停的说着他,仿佛根本就看不到他一般。 “这……” 杨万里心中不由的恐慌起来。 难道……我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魂魄在神游,因此无法被活人看到? 想到这茬,杨万里自是心中惊愕。 他坚持着继续向吴良等人移动,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只需要再往前走几步,他就能够来到吴良等人的面前,如果那时吴良等人依旧看不到他……杨万里有点不敢想下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 “所以,幻觉始终是幻觉,成不了现实,来时的那条墓道一定还在,只是我们受到了幻觉影响,看不到而已!” 吴良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来到了通道前面。 然后当着杨万里的面,吴良抬起手来慢慢的伸向了他。 杨万里并不明白吴良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吴良此刻虽然将手伸了过来,但是却依旧没有看到他,因为吴良目光的焦点根本就不在他的脸上或是身上。 “难道我真的死了么?这么近都无法看到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我只记得跟随公子来到了古城遗址前面,然后……就忽然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妻子,妻子叫做郭氏,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郭家有良田百倾,丈人将产业全部交由我来打理,不久之后我又被举为孝廉,做了一方县令,随后因治理有方,朝廷征我为太守,期间又纳了四名小妾,共育有四儿三女,生活富足无忧无虑,最后朝廷又发现了我的才能,又征我为奉常,于是我举家前往京城任职……” “再后来的事,我便没了印象。” “可是为何一觉醒来,我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公子看不到我,菁菁姑娘看不到我,典韦看不到,于吉也看不到我,我就这么死了?” “我究竟是如何死的,不应该呀,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带着满头的雾水与强烈的不甘,杨万里艰难的抬起手来,颤抖着伸向吴良以及已经快要戳到他鼻子的手。 他的内心十分不安。 因为他也不知道,假如自己已经死去,如今已是一副生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就是死者的世界么? 之后会不会有阴差前来,将我捆住自阳间带入阴间? 好想再看一眼我的尸首,不知我生前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是否痛苦不堪,又是否留下了全尸……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 “?!” 杨万里抓住了吴良的手。 他很确定,他实实在在的抓住了吴良的手,尽管吴良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他! 然后。 不知为何,吴良竟被吓了一大跳,如同猴子一般面色惨白的跳开。 “公子,对不住,末将不是有意吓你……不对啊,我既然已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为何还能抓住公子?” 杨万里怎么都想不明白。 不只是他自己不正常,吴良也不正常,典韦、白菁菁、于吉,眼前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二百零六章 女护法(4000) 经过一番确认,吴良等人终于确定忽然从“墙壁”里面钻出来的人就是杨万里。 虽然现在典韦与于吉眼中的杨万里,依旧保持着他们想象出来的恐怖模样,但是典韦已经不再对这样的杨万里抱有敌意,而于吉也不再对这样的杨万里充满恐惧。 吴良则是走上前去,略微将杨万里扶起靠在自己腿上,而后拔掉水囊的塞子,将水囊中的水一点一点的喂入其口中。 如此喂了好一阵子。 清水终于润开了杨万里那火烧火燎的嗓子,杨万里忍着嗓子眼中撕裂般的疼痛,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公子……”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吴良笑着问道。 “就……就在刚才……呃……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万里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探查古城遗址的时候中了邪,就像此前打听到的民间传闻中一样,险些落得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具体的事情回头再详细说与你听。” 吴良言简意赅的说道,接着又问,“与你一起的那名兵士呢,他怎么样了?” “他……他还没有醒来,小人听到公子等人的声音……便率先爬进来查看……” 杨万里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不过倒并未继续追问,而是率先回答了吴良的问题,接着也是问道,“那么公子……你们刚才又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小人?” “很遗憾,我们也中邪了。” 吴良苦笑了一声,见杨万里又面露关切之色,又解释道,“不过我们并未受到邪气控制,只是出现了幻觉,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吴良口中所说的“邪气”,便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的“云阳”。 此前他便有过这方面的担忧。 据他猜测,“云阳”所散发的“邪气”,应该是某种类似于生物碱的化学物质。 这种化学物质可以影响人的意识,将人类变成类似于蚂蚁或蜜蜂一样的单位,而“云阳”则像是蚁后或是蜂后一般发出某种信号,引导人们在没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有利于“云阳”的举动。 就比如想尽一切办法离家出走,来到“云阳”树下永远沉睡下去,从而成为“云阳”的肥料。 如今“云阳”已经被吴良焚毁,就等于蚁后或是蜂后已经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了能够指引吴良等人的信号源。 但那种类似于生物碱的化学物质却不会凭空消失。 这种物质进入吴良等人体内,经过一段时间的转变与适应之后,依旧会对他们的意识产生一些失去了控制的影响,从而产生幻觉。 而这种幻觉,又会在受到同伴的言语引导时,不断的发生变化…… 原本对于这种类似于生物碱的化学物质的时效,吴良还有一些疑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摆脱幻觉。 毕竟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还在外面沉睡。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清醒过来,或许是几个时辰之后,或许是几天之后,又或许便直至死亡。 而现在看到杨万里居然已经醒了过来。 如此看来,这幻觉的时效在没有了“云阳”的情况下应该只有几天,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死,吴良自是瞬间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并且。 有了已经醒来的杨万里,他们便等于一群“瞎子”有了“眼睛”,起码杨万里能够指引他们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将他们暂时带回瓬人军的藏身之处。 如此便能够避免受到幻觉的影响做出一些傻事,不知不觉中将性命给搞丢了。 至于齐哀公之墓。 吴良决定暂时放一放再说。 杨万里虽然能够指引他们继续探墓,但却未必能够将墓中的所见所闻全部复述出来。 就算能够复述出来,吴良也未必能够仅仅通过描述便将墓中的一切准确无误的想象出来,更加无法判断其中是否存在其他的惊险之处,并且不确定是否会错过一些重要的考古信息。 甚至,因为一些描述上的疏忽继续出现幻觉……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等幻觉彻底消失之后再来探查最为妥当。 …… 与杨万里交换了信息之后,众人已经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公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喝过水润了嗓子,又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杨万里的声音虽然依旧有些嘶哑,但已经能够较为正常的说话。 只是说话的时候,嗓子依旧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典韦,你过来扶住杨万里。” 吴良回身将典韦叫了过来,安排道,“杨万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眼睛,你先指引我们走出陵墓,再指引典韦将这座陵墓隐藏起来,而后将我们带回藏身山谷,待我们身上的邪气散去之后,再来探查这座陵墓不迟。” “是。” 说话间,杨万里已经被典韦轻而易举的架了起来。 杨万里也是极为详尽的指引着众人向陵墓之外走去,轻而易举的穿过墓道,通过石阶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其实穿过那面“幻觉墙壁”之后,吴良等人便已经能够看到墓道内的情况,也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不过杨万里的指引依旧至关重要。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对吴良等人做出“引导”,有效的避免了他们四人产生一些与事实不符的幻觉。 否则。 说不定离开陵墓的石阶也会消失。 就算顺利走出陵墓,外面的一切事物也都有可能出现幻觉,说不定还会看到“云阳”活了过来,又或是看到同样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干尸站起走路,甚至回到了瓬人军藏身的山谷,还会将瓬人军兵士看成骇人的行尸走肉…… 这就叫做“我的幻觉我做主”,一切皆随心而动。 就算是吴良,也表示扛不住这种层出不穷的幻觉攻势,迟早要精神崩溃。 如此鱼贯走出陵墓。 杨万里已经提前将外面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进行了描述:“外面倒还是老样子,大树烧毁的残骸倒在附近,到处都落着黑色的灰烬,地上应该都是你们之前留下的脚印,还有我爬过的痕迹。” “这兄弟也还没有醒过来,不过看他胸膛还在不断的起伏,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体内邪气还未全部散去。” 众人听完了杨万里的描述,又因为有了杨万里这个“眼睛”,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果然没有再出现任何幻觉。 吴良径直来到那名还在沉睡的兵士身边,将手伸到其鼻孔下探了探。 而后果断掐住了他的人中。 “呃!” 沉睡中的兵士发出一个哼声,随后眉头皱起,身体跟着剧烈抖动了一下,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果然。 “邪气”的时效已经过去,这名兵士虽然并未自动醒来,但却已经可以使用物理方法唤醒。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吴良知道这名兵士与杨万里的遭遇一样,尤其是昨晚被烟熏过之后,最难受的肯定是嗓子,因此也不叫他说话,而是直接将水囊送到了嘴边。 “?!” 这名兵士刚醒过来,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等人,不过还是本能的开始吞咽送入口中的清水,那叫一个如饥似渴,就像一条久旱逢甘霖的肺鱼。 而吴良也没有多问什么,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回头对杨万里与典韦交代道:“杨万里,你先带典韦一起将那块遮盖陵墓入口的青铜板盖上,再用这些焚烧过的木炭将其掩盖起来,尽量做到不留痕迹。” “是!” 杨万里与典韦立刻照办。 此刻吴良才又回头看向了那名兵士,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回头杨万里会向你解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 那名兵士一边饥渴而又痛苦的喝着清水,一边连忙应了一声。 …… 典韦与杨万里好不容易将陵墓入口封闭起来。 典韦又干脆搬起一块巨大的云阳残骸扣在青铜板上,用许多碳灰与一些较小的木炭将其伪装成了一处燃尽的篝火,总算能够起到一些掩人耳目的作用。 此时,那名兵士也是终于能够坐起身来。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便将这名兵士架了起来,一边沿着地下密道向外走,一边说道:“走吧,这座陵墓先放一放,咱们先回山谷休养几日再说。” 就在这时。 “注意,上面有人!” 白菁菁忽然预警起来。 此话一出,吴良等人瞬间又提高了警惕,静静的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倾听。 可惜听了片刻,却并未听到什么明显的动静,于是又纷纷诧异的望向了白菁菁。 吴良自然不会怀疑白菁菁的听力,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问道:“上面的人在什么方向?” “分散在四面八方,脚步并不统一,有快有慢,应该是分散行动。” 白菁菁闭上美眸,一边倾听一边说道。 “四面八方……人很多么?” 吴良又问。 “应该不会少,我能够听到的起码是几十人的脚步……等一下,有人在说话!” 说到一半的时候,白菁菁忽然又示意吴良等人保持安静,静静的听了十几秒钟之后,才继续说道,“这些恐怕是‘寿曹道’的人,他们昨晚在千乘县看到了我们焚烧云阳时燃起的火光,因此天亮之后特意派人前来查探情况,试图找出起火的原因。” “不过前来探查的人似乎并非心甘情愿,距离此处最近的几个人正在发牢骚,担心贸然进入这个邪门的古城遗址之后,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惹祸上身……” 事实上,当白菁菁教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 吴良等人便也隐约听到上面传来了几声吆喝,以及有些人正在说话的声音,只不过他们听到的声音很是模糊,并且在风声的影响下断断续续,完全没有白菁菁听的那么明白。 “如今最近的人距离我们有多远?” 吴良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概十几丈。” 白菁菁答道。 “这……” 吴良脑子飞快运转。 十几丈的距离,如果没有古城中的那些残垣断壁阻挡视线,这些不速之客应该立刻就能够发现“云阳”焚烧过的痕迹。 毕竟“云阳”可是一棵千年老树,光是树干便需要七八人手拉手才能够保得住。 何况经过昨晚的焚烧,还在地下密道的顶部留下了一个与树干同样大小的大洞,前来探查的人又不是瞎子,再加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分散寻找,显然是在地毯式搜索,吴良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够发现这个地方。 发现这个地方倒还好说,重点是不能让他们发现齐哀公墓。 否则若是走露了消息,这座古墓定会受到“寿曹道”众信徒的洗劫,而吴良如今受到幻觉影响,身边又除了典韦之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实在不好应付。 好在。 在这伙不速之客来临之前,吴良刚教典韦与杨万里处理了陵墓入口,应该还是有可能掩人耳目的…… “先躲入密道之中,看看这些人是否能够发现此处陵墓再做定夺!”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对其余几人说道。 于是一行人立刻蹑手蹑脚的隐入黑漆漆的地下密道之中,藏于一处拐角暗中观察并倾听着这边的情况。 如果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 “找到了!” “护法!不用再找了!” “我等已经找到昨夜起火的地点,就在这里!” 上面忽然传来几个人的呐喊。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片刻之后,显然已经有一群人聚到了云阳焚烧过后留下的大洞旁边,说话声音也逐渐杂乱了起来。 “听这些脚步声,怕是不止几十人,或许上了百。” 白菁菁适时对吴良说道。 就在这时。 “收声!” 一个威严而又冷漠的女声忽然响起。 那些杂乱的说话声音瞬间消失,接着这个女声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又道:“这下面不止有一堆篝火,竟还有许多烧焦的尸首……来人,放绳索下去,去几个人查探一番。” 第二百零七章 白衣仙女?(4000) 不久之后。 上面便又传来这伙不速之客投放绳索、并且开始有人向下攀爬的声音。 显然,这个地方已经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注定不可能轻易离去。 而倘若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大肆搜索的话,便极有可能发现刚刚被吴良等人隐藏起来的陵墓入口。 毕竟,因为这次人手与资源有限。 吴良虽然命典韦与杨万里对陵墓入口进行了隐藏,但也仅仅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掩人耳目而已,最多也就瞒一瞒偶然经过的路人,很难将这么多有备而来的不速之客糊弄过去。 更何况,还有那些之前被大火一起烧焦的诸多尸首。 吴良知道仅凭他们现在这些人,是不可能全部处理掉的,因此原本他是打算先返回驻地之后,再命更多的瓬人军兵士偷偷前来处理。 但看现在这情况,显然是没机会了。 “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黑暗的墓道之中,杨万里捏着嗓子小声问道。 “先暗中观察……” 吴良自然不愿将刚发现的古墓拱手相让,但现在他暂时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 于吉则又皱起一张老脸,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伙人数量不少,倘若下来之后派人搜索地下密道,便有可能发现咱们,咱们现在就这么几个人,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刚醒过来身子正虚,菁菁姑娘乃是一个柔弱女子,老夫又只是一个年近百岁的老者,能与这伙人抗衡的恐怕只有典韦与公子,你们二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这么多人相敌啊。” “老先生,我虽是女子,但却并非柔弱女子。” 白菁菁立刻虚着美眸纠正道。 “好好好,只有老夫柔弱,这总可以了吧?” 于吉也不与白菁菁争辩,只是继续苦着脸劝道,“公子,咱们此行目的本是解救杨万里与这位兄弟,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安然无恙,目的已经达成,而我们又处于幻觉之中,正是应该全身而退的时候……这古墓什么时候都能盗,没了这座还有其他的古墓等着咱们,要是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请公子三思啊。” “嗯……老先生言之有理。” 于吉说的这些情况,吴良自是已经想到。 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甘心,却也不会非要拿命去顶,所以他心中也已经有些一些退意,只是还想略微再等一等,给自己一个甘心退去的理由。 “倘若这些人下来之后找到了陵墓,又或是他们准备派人搜索地下密道,咱们便暂时退走,等他们散去之后再来查看陵墓的情况。” 如此思索了片刻,吴良终于下了决定,无奈说道,“不过,这个女护法我们需要留意一下,倘若这伙人果真掘了这座陵墓,此人便是这座陵墓的见证人,其中的物品也多数要经过此人之手,待使君大军挥师而来覆灭‘寿曹道’之际,我定要从此人手中追回墓中所得,还要亲自询问墓中的所见所闻。” 之前吴良已经通过“阴兵将军”韩呈了解过“寿曹道”的组织架构。 据韩呈所说,“寿曹道”的“大贤天师”之下,共有两名“护法”,九名“阴兵将军”。 如此看来,待曹老板大军大破“寿曹道”的时候,这个“女护法”只要不是早已远遁,应该不会太难找……而吴良需要做的,便是派人暗中观察“寿曹道”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个“女护法”的动向,不给她远遁的机会即可。 “公子不愧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老夫佩服!” 见吴良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于吉当即喜上眉梢,毫不吝啬的送上一记彩虹屁。 …… 于是吴良等人继续隐藏在地下密道中偷偷观察与倾听这伙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 这伙人数量果然不少,只是过了一小会,便有二十多人顺着垂下来的绳索滑了下来,在地下密道中展开了搜索。 不过地下密道中那数百具烧成了焦炭的尸首营造出来的画面还是比较骇人的,再加上这些人大多都听过有关古城遗址的邪门传闻,他们的面色都有些紧张,搜索起来也有些畏首畏尾,并不敢轻举妄动。 而面对联通此处的几条黑暗通道,他们也是尽量保持着距离,并不敢轻易步入其中查探。 也是因此。 吴良等人与这伙不速之客虽然相距只有数十米,但暂时还没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片刻之后。 “护法,我等已经查探过了。” 一名身份应该是小头领的人抬起头来,向立于上面的护法报告了一下情况,“这下面有数百具烧焦的尸首,多数尸首已经被烧的残缺不全,与这些木炭融为了一体,而昨夜发生在此处的火情,大概是因为有人在这里放了火,点燃了一棵千年老树所致,至于什么缘故,我等也查不出个究竟来。” 这些下来查探的人的确有些敷衍了事,全程没有进行过任何方式的考证,全凭一双肉眼在残骸中看了一遍,便给出了一个下不下来查探都没有任何区别的报告。 “如此一来,这陵墓或许便能够从这伙人手中保全下来了……” 吴良心中想着。 这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不过上面的女护法显然并不接受如此敷衍的报告,却也没有责备下面的人,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道:“再下去一些人,随身携带火把仔细查探,务必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也亲自下去,此处藏了如此多的尸首,碳灰之上又留下了一些脚印,即使说在我们到来之前,老树完全烧毁之后,还有人在此处活动过,这些人来到此处必定有我们所不知的目的,一定要将他们的目的查出来!” “是!” 上面随即传来一些答应的声音。 于是又有人继续攀着绳索滑落下来,并且不再只是依靠地下密道顶部的那个大洞照进来光亮进行查验,而是点燃了许多火把,将“云阳”所在的那个比较宽阔的地方照到灯火通明。 “公子,人越来越多了,还点了火把,咱们是时候离开此处了……” 见此状况,于吉自是比之前又紧张了些,连忙凑到吴良身边劝道。 “稍微再等一下。” 吴良又摇了摇头。 听到女护法那句“我也亲自下去”之后,他便有心一睹女护法真容,如此待曹老板大军压境之际他也能够精准无误的找到那名女护法,令其难以脱身。 也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咱们后面好像有人摸过来了!” 白菁菁的耳朵动了动,忽然提醒道。 “后面?!” 吴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后那条黑漆漆的地下密道。 据吴良所知,除了那伙不速之客下来的大洞,这条地下密道唯一的入口便是昨晚他们爬进来的那个从外面看起来已经不足半米高的小洞。 而且这小洞还被一人之高的枯草遮掩,若非机缘巧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了。 所以…… 到底是什么人会从他们后面摸过来呢? “这……” 其他人也是瞬间紧张了起来。 虽然这个地下密道十分复杂,其中还有许多不知通向何处的岔路,一时之间想要找到他们也并不容易,但倘若后面有人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沿原路退出,否则万一不小心撞上,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人多么?” 吴良紧接着又问。 “不是太多,听起来应该只有十人左右,而且脚步声很轻,似乎也在故意隐藏行踪。” 白菁菁正色说道。 “难道不是‘寿曹道’的人?” 吴良心中疑惑。 若是“寿曹道”的同伙,他们就算对这条未知的地下密道抱有畏惧之心,也不必故意放轻脚步隐藏行踪。 非但如此,从为自己壮胆的方面考虑,他们还应该尽可能的制造一些声音,尽量能够与里面的“寿曹道”众人呼应上,这才比较符合正常人的行为模式。 “不知道。” 白菁菁微微蹙眉,摇头道。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略微沉思了一下,又道,“典韦,随时做好突围准备,倘若我们不慎被后面的人发现,如果只有十人左右的话……不要留情,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悉数斩杀,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与时间逃离此处。” 吴良很清楚典韦的实力。 如果身边没有负累,对方又没有一些比较厉害的远程兵器,几十个人都别想将他留下! 而区区十来个人,又在如此狭窄的密道之中,典韦更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杀出一条血路应该不在话下。 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 他们这几个人此刻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一旦打斗起来必定会惊动身后的更多“寿曹道”信徒,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出去,还要留他与典韦留在洞口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才有可能做到全员逃离。 “是。” 典韦闻言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开启双持狂战士状态,两柄工兵铲架在胸前。 与此同时。 “护法,请务必小心,你若是不小心受了伤,天师定不会轻饶了我等。” 另外一边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吴良再从黑暗中的墙角探出头去,刚好看到一席翩翩白袍顺着绳索自上而下轻轻飘落。 再配合上自那个大洞中投射下来的光线,竟营造出了后世古装剧中女主、又或是女神出场下凡的唯美画面,属实令人心旷神怡。 吴良看得有些呆了。 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女子。 就算是之前见过的那些士族阶级,甚至是曹老板的家眷,穿着也都相对比较朴素,最起码不会如此扎眼……乱世之中,女子还是有必要低调一些的,否则容易遭人惦记,而且往往是无法反抗的那种惦记。 就像历史上的曹老板,纳的那些人妻虽然有的是名门望族的女子,但从来就没有失败过,无人敢不从。 不过很快这唯美的画面便被现实打败了。 这位女护法顺着绳索滑落下来的时候,白袍之上便已留下了一道极为明显的污迹,尤其当落到地上之后,雪白的长袍在满是碳灰的地面上轻轻一扫,已是黑了一大片…… 事实证明,古装剧中那些一尘不染的白衣女神就是个花架子。 除非不论走到哪里,都有是八抬大轿抬着,又或是随身带了几十套干净衣裳更换,否则这样的女神根本不存在,尤其是那些动不动就高上高下的女神,家里没有几十个仆人帮忙换洗衣物,根本就洗不过来。 “只要你们做好分内的事,天师又怎会怪罪你们?” 落地之后,女护法抖了抖身上的白袍,发现越抖反倒越脏,但依旧还是多抖了几下之后,才用一种极不自在的语气说道。 而说话的同时。 她还在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尽力去擦绳索磨蹭出来那道污迹,可惜,污迹没有擦掉,反倒将手帕也染上了污痕。 最后女护法只得放弃,将那块手帕反过来叠好,捏在了手中。 此时女护法已经转过身来,不过吴良依旧没有看清她的脸庞,因为她的脸上戴着一块面纱,仅仅只能看到眼睛衣裳的部位。 不过通过那白皙洁净的额头,以及那双灵动明亮的桃花眼,还有包裹在白袍之中的玲珑身段,吴良依旧给她打了七分。 气质这块确实拿捏的很稳。 而剩下的那三分,主要是为了防止下面的五官出现意想不到的异样,万一是个龅牙呢? 不过。 吴良也不确定眼前这个女护法的形象,是不是他的幻觉…… “护法说的是,请护法明示,我等现在应该从何处开始查探?” 此前报告的那个首领当即陪着笑上前拱手问道。 “便自此处查起,先将那些尸首一一清理出去,再将这些木炭残骸搬离原处,打扫干净之后才可将此处恢复原貌,我自然能够分辨一二。” 女护法挥了挥手,出言安排道,“再去些人探查这几条通道,或许能有所发现。” “假干净!” 自吴良身侧探出头来的白菁菁也看到了白衣女子的装扮与方才的一举一动,当即冷哼一声,轻声说道,“若是真怕脏了衣裳,为何还要下来?” 第二百零八章 你们是什么人?(4000) 通过白菁菁说话的语气,吴良听出了一丝少见的敌意。 这姑娘虽不是什么风轻云淡的人,但对待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还从未展现出过类似的敌意,甚至有些嘲讽的味道。 吴良回过头来,诧异的看向白菁菁。 只见这姑娘此刻也并不是在看白衣女护法,而是在用一种略带了些不悦的神色盯着他看,其中还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 吴良不是没有感情经历的人,前世又做过靠察言观色吃饭的导游,一眼就看出白菁菁这恐怕是有些吃味。 大概是因为方才他在看那个白衣女护法的时候,略微比较专注,目光还略微有些“批判”? “菁菁说的有理,这女人无论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过于做作,我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吴良当即义正言辞的表态。 他骨子里虽没有妻管严因子,但也知道此刻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绝不会因为一个敌人导致自己后院起火。 不过通过这个反应也可以看得出来。 在白菁菁的潜意识中,两人已经完全确立了恋爱关系,因此白菁菁才会有这样的表现,这姑娘已经对他产生了占有欲,并且对其他有可能与她分享吴良的女子产生了敌意。 吴良忽然觉得,之后或许可以稍微利用一下白菁菁的这种状态。 如此此前不论他怎么劝说,白菁菁都死活不肯配合的一些有关情趣的事情,说不定就可以尝试着做一下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是应该先解决掉“寿曹道”的危机。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果然不再提及白衣女护法的事情,转而正色问道,“此人已经下令搜索密道,我们恐怕没有办法再隐藏下去,而且,我们后面的人似乎也越来越近了,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正如白菁菁所说。 “寿曹道”众人听到白衣女护法的命令之后,已经开始安排人手。 一部分人开始清理地上的尸首与云阳残骸,另外一部分人则分成了好几队,每队都配备火把准备分头探索联通此处的密道。 “只有先撤退了。” 此刻已经没什么好想的,吴良当即点头说道,“典韦在前面打头阵,倘若遇上敌人,务必杀出一条路冲出密道,你们几人跟在典韦身后,我来负责殿后,走!”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避免出现前后夹击的情况。 毕竟以吴良自己的战斗力,很难做到像典韦一样独当一面,到时候一旦出现首尾不能相顾的状况,事情可就难办了。 所以必须在里面的这些人发现他们之前,一鼓作气逃出密道。 到了那时,再由典韦与他一道堵住那个只能趴着出入的密道入口,后面的追兵想要冲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也可以与典韦为于吉、杨万里等这几个老弱病残争取出一些逃跑的时间,随后再甩掉追兵才能够逃出生天。 众人皆知此刻情况有些不妙,听了吴良的命令之后也是没有矫情,立刻服从命令。 好在现在杨万里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独自一人能够搀扶着那名还有些虚弱的兵士,于吉与白菁菁不必承担这方面的事情,众人行进的速度虽然快不起来,但也不至于太慢。 这个过程中。 白菁菁还故意放慢了一些脚步,始终与吴良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这姑娘担心吴良殿后遭遇什么危险,还一心想着万一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吴良知道她到底什么心思,也是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暗暗记在心里便是。 …… 如此在黑暗的地下密道中穿行了一段距离。 “注意,前面的人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白菁菁忽然压低了声音,对走在最前面的典韦发出了警告。 一行人瞬间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尽可能无声的继续向前摸去。 而典韦也是将手中的两柄工兵铲略微抬起了一些,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这下恐怕无法避免暴露行踪了。 完全可以想象,就算典韦能够一鼓作气消灭掉这是十来个挡住去路的敌人,也一定没有办法避免发出响动。 而这些响动,一定会立刻惊动后面那些前来查探的人。 那时,他们能做的便是撒丫子开溜,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逃出地下密道,才有机会安然离去…… 好就好在这个地下密道比较复杂,吴良昨晚进来的时候,已经提前在各个岔路口留下了记号,能够帮助他们准确无误的走出去,而后面那些人仅凭声音前来搜寻,也未必便能够第一时间找对路,这也能为他们争取出一些时间。 如此又拐过了一个路口。 “!” 前方的拐角处蓦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那应该是火把照射出来的光芒,显然在那个拐角之后,应该就是吴良等人即将面临的敌人。 吴良当即回头看了白菁菁一眼。 “……” 白菁菁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按灭了手中那支用来照明的蜡烛。 蜡烛的光亮要比火把微弱许多,拐角后面的人在火把的光亮影响下,应该不太容易发现他们这边的蜡烛光芒。 不过,也不好说…… 吴良又看向典韦,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典韦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将脚步放得更轻,无声却又快速的向射出亮光的拐角摸去。 吴良刚才就嘱咐过他,让他尽可能先来个攻其不备,如果能够瞬间解决掉两个敌人,便可以缓解一部分战斗压力,避免负伤的可能…… 是的,负伤。 吴良知道以典韦的实力,一口气收拾十来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是钢筋铁骨,倘若不小心负了伤,如今这个时代“破伤风”便已经是一种足以要人命的不治之症,吴良自是希望尽可能避免这种风险的出现。 近了! 更近了! 拐角处射出的光亮越来越强,说明那伙人已经越来越近。 摸到拐角之后的典韦已经将手中的工兵铲举过了头顶,以他的力道,这一铲子下去,只怕能直接将人自上而下劈作两半。 吴良屏住了呼吸。 白菁菁、于吉、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是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瓬人军第一次准备大开杀戒,虽然对于这些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对于吴良这个穿越者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也是暂时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会选择此前那些装神弄鬼的方法,尽一切可能避免发生流血冲突……倒不是不敢杀人,而是不希望自己人以身犯险,毕竟打仗嘛,没有哪一方能够保证不损伤一兵一卒。 而瓬人军的每一个人的命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终于。 “吧嗒……吧嗒……” 拐角的光亮越来越强,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双方马上便要短兵相见。 “杀!” 随着一支持有火把的手率先自拐角之后伸出来,典韦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来,两柄工兵铲夹杂着破风声向拐角之后的人奋力劈砍而去。 但下一刻。 “?!” 不知为何,典韦却忽然仿佛被点了穴一般,手中的工兵铲硬生生停在了空中。 静! 拐角之后一片死寂。 “怎么了?” 吴良一脸惊疑的望着典韦。 白菁菁、于吉、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是一脸惊异的望着典韦。 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典韦这一记势不可挡的攻势为何忽然停滞了下来,就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冻结了一般。 “是自己人……” 典韦转过头来,有些无语的对吴良说道。 “自己人?”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查看。 只见典韦手中的两柄工兵铲距离两颗脑袋只有那么几公分的距离,倘若再向下劈砍一点,这两颗脑袋必定无法保住。 而在工兵铲之下,则是两张同时凝结了惊恐与绝望之色的脸庞。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吴良留在地下密道之外的那两名兵士,不知为何这两个家伙竟没有服从命令返回营地,反而擅自跑了进来。 除此之外,他们身后还跟了……九名瓬人军兵士。 九名兵士中还有两名军官。 “汩汩汩……” 耳边忽然传来水流的声音。 随即吴良的鼻腔之中嗅到了一股子骚味。 循声望去,只见这两名兵士的裤管子下面已经同时流出了液体。 他们非但被典韦吓得身体僵硬,面色发白,甚至一个没忍住失了禁……他们也确实应该感到害怕,刚才典韦那两铲子若是真劈下去,这两个家伙现在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办法留下。 也得亏出手的是典韦,这两个家伙才捡了一条性命。 若是换了别人。 吴良敢肯定,绝对不可能在以一击必杀为目的的奋力劈砍之下,强行止住工兵铲的攻势,这巨大的力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收放自如的,甚至有点违背牛顿定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 “你们怎么进来了?” 认出这伙人,吴良虽心中略微惊喜了一下,但还是疑惑的问道。 “咕噜……” 直到这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两名兵士眼珠子仍在不停的颤抖,听到吴良的声音之后,两人才总算回过神来,喉咙下意识的涌动了一下。 然后。 “噗通!” 两条腿瞬间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两名兵士齐齐倒在了自己的尿液之中。 …… 经过其他人的转述,吴良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昨晚吴良等人进入地下密道之后,这两名兵士便一直在外面老老实实的放风。 如此一等就是一整夜,期间看到古城遗址中不知为何燃起了大火,他们也没有贸然离开。 如此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也不见吴良等人出来,于是两名兵士终于有些慌乱,想要进去寻找,却又不知应不应该违背吴良的命令。 毕竟,这可是军令。 最终两名兵士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返回营地向众人说明情况,营地之中还有几名军官坐镇,如今吴良等人不知什么情况,那几名军官便是最高军官,具体要怎么做理应由他们来做出决定。 结果回到营地之后。 瓬人军兵士们听完吴良等人的遭遇,又听了这两名兵士转述的命令,竟全员表示绝对不能不理会吴良等人的死活,更不能躲在山谷中做缩头乌龟。 于是,几名军官当即决定率人前来寻找。 不过他们倒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将所有人都带出来,只是率领少部分人先来探查情况,免得万一吴良等人并无大碍,他们公然违抗命令反而坏了吴良的计划。 结果来到古城遗址附近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看到了前来查探情况的“寿曹道”信徒。 这群信徒数量不少,粗略估计起码有几百。 不仅有人在古城遗址之外站岗放哨,城内还分布了许多人,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兵士自是有些惊疑,但心系吴良安危,依旧硬着头皮避开那些站岗的耳目,悄悄摸到了地下密道的入口,秘密进入地下密道进行查探。 如此在地下密道摸索了一阵子。 很快就找到了吴良在岔路口留下的记号,这种记号是吴良此前在瓬人军兵士中普及过的一种暗号,可以指引方向或是留下一些重要的信息,瓬人军之外的人很难看懂。 于是循着这些记号。 他们不断深入,然后就遇上了忽然跳出来险些搞出乌龙事件的典韦…… 不得不承认,典韦这样一尊杀神忽然自黑暗中出现,无论是气势,还是那令人无从反抗的攻势,都实在是太骇人了。 不只是那两名险些丧命的兵士吓尿了。 就是跟在后面的瓬人军官兵也瞬间吓傻,半天才缓过神来…… 众人一边交换着信息,一边继续向密道之外摸索,不多时,终于钻出了那个矮小却十分明亮的出口。 就在这时。 “你们是什么人?”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第二百零九章 叫我仙子(4000)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吴良等人连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在地下密道中的白衣女护法,不知何时竟已经自里面出来,此刻就站在地下密道入口上方的土坡上。 而且吴良可以肯定,此人绝对就是刚才在密道中看到的那个白衣女护法,而不是双胞胎或是替身。 因为那身白色袍子上面的污迹都还历历在目。 也就是说,当他们在地下密道中穿行的时候,白衣女护法便已经又回到了上面的古城遗址,并且提前率人来到地下密道的入口处围堵他们。 而能够做到这种事,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当吴良决定撤离的同时,白衣女护法与“寿曹道”的信徒便发现了地下密道入口,并且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至于为何会暴露? 则可能是因为这十来个瓬人军兵士在悄悄潜入地下密道的时候,不小心被“寿曹道”安排在外面的眼线察觉,并且在吴良率人撤离的过程中做出了反应。 时间上也来得及。 毕竟,白衣女护法可以通过绳索直上直下,也可以径直来到此处,而吴良等人则不但走的是蜿蜒曲折的地下密道,还要轻手轻脚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行进速度自然要慢上不少。 若是如此…… 吴良立刻向四周望去。 果然,密道入口周围的林子里面已经出现许多身影,与土坡上方的白衣女护法等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粗略目测,上下两拨人加起来最少也有两百余众。 另外吴良推测,此刻身后的地下密道中应该也有人参与围堵,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这个出口罢了。 想不到自己极力想要避免出现的腹背受敌的情况,最终还是出现了。 眼下虽然刚刚与前来接应的十一名瓬人军兵士汇合,己方也不算是没有任何战斗力,但面对这种数量的敌人,肯定没办法做到全数突围。 尤其是看到白衣女护法身旁竟还有十来个手持弓箭的护卫,强行冲杀出去的可能性无疑又降低了不少……就算是典韦这样的猛士,在专心突围的时候恐怕也没办法防备随时可能射来的冷箭。 此时此刻。 吴良的同伴们也是纷纷面露惊色,他们也没想到好不容易从地下密道中出来,竟又会遇上这样的状况。 这无异于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同伴们纷纷看向了吴良,他们早已对吴良产生了依赖。 此前瓬人军出征时不是没有遇到了类似的凶险状况,不过无一例外都在吴良的神操作下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麻烦。 眼下的情况,自然也要先看吴良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此时,吴良也是一筹莫展。 大白天的装神弄鬼显然不太现实,毕竟装神弄鬼也是需要提前做些准备的,此刻不仅没有条件,更不可能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而且此处的地形也导致这附近基本没有空气流动的迹象,如此一来“失魂香”也没办法使用…… “回答我的问题!” 见吴良等人半天一言不发,上面的白衣女护法终是有些不悦的道。 “我等是逃兵。” 吴良脑中急转,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最为妥善的回答,“我等原是北海国相孔融手下的兵士,兄弟们不想再为其打仗,于是便寻找机会从军营之中逃了出来,欲寻得一处地方栖身,逃亡途中听说乐安国有一个‘寿曹道’,此道以救国救民为己任,百姓信道之后非但能够安居乐业,更可长命百岁。” “于是经过多方打听,我等得知‘寿曹道’大贤天师如今正在千乘县城内,便立刻动身赶往此处前来投奔,可惜昨夜到达此处时,却已经错过了入城时间,只得暂时来到这处古城遗址躲避风寒。” 说到这里,吴良又拱手对白衣女护法说道,“只是不知这位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仙气的仙子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我等此行不慎惊扰了仙子,在下先代表手下兄弟给仙子赔个不是,请仙子莫要计较,他日待我等入了‘寿曹道’混出个名堂来,定会好生报答仙子。” 果然。 听了这番话,围攻吴良等人的“寿曹道”信徒脸上的敌意已经少了一些。 就连这个白衣女护法在听到“仙子”二字的时候,眼中的目光也略微柔和了一些,不过倒还并未轻信吴良的一家之言,继续问道:“这么说来,昨夜此处的大火是你们放的?”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昨夜天气寒冷,我等一时找不到可以躲避风寒的地方,只得来到古城遗址之中暂避,期间本想点起篝火取暖,哪知却又不慎引燃了一棵古树。” “古树一烧起来火势便无法控制,我等也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看它烧做了灰烬,哪知烧过之后古树残骸倒塌,竟露出了一个通向地下的大窟窿。” “我等又下到坑中查探,这一看不要紧,这下面竟藏了数百具早已连同古树一起烧毁的尸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吴良知道云阳与那些尸首的事肯定也会被问起,于是便提前将这些事物串联在一起编造了一个故事,免得再被白衣女护法追问。 “后来我等见这密道藏的如此隐秘,便猜测密道之中兴许还有什么密室,或许还藏有前人留下的财宝,于是便在其中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番,可惜一整夜过去也毫无发现,只是发现了这么一个出口,实在得不偿失。” “方才我等正打算离去前往千乘县城,忽然听到有人前来,我等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于是便立刻顺着昨夜发现的这个出口逃出。” “哪知才从密道中逃出来,便又遇上了仙子……” 话至此处,昨晚的一切便完全串联了起来,甚至吴良还将自己从这个出口逃走的理由也编造了出来,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漏洞。 至于那齐哀公墓。 吴良也提到了自己对于地下密道中可能藏有财宝的推测,就算白衣女护法的手下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齐哀公墓的入口,也很难因此对吴良等人的真实目的产生怀疑。 厉害了…… 听了吴良的话,瓬人军众人已是再一次对吴良刮目相看。 想不到吴良编故事与认贼作父的本事也如此强大,竟在眨眼之间便将这个故事圆的如此逼真,就连他们都差点信了。 而且,瓬人军还在瞬息之间就从专业的盗墓团队,摇身一变成了特意前来投靠“寿曹道”的逃兵,这更是众人没有想到的……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寿曹道”的自己人,不过这个白衣女护法相不相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白菁菁则是对吴良刚才的恭维之词嗤之以鼻。 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仙气的仙子? 我呸! 此刻她就像一个不慎掉进泥坑里的雪球,哪里有什么仙气? 不过白菁菁也知道吴良此刻是在拍白衣女护法的马屁以求博得她的好感,因此也不会太过计较。 “你们昨夜已经搜查过了整个地下密道?” 白衣女护法沉吟了片刻,又问。 “不错,否则我等也不可能发现这个如此隐秘的出口。” 吴良微微颔首笑道。 “嗯……” 白衣女护法却依旧不肯轻信于他,想了想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前来投靠寿曹道的,需知想投靠大贤天师的人不计其数,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得到大贤天师的恩惠,你要如何展现诚心,令大贤天师降福于你?” “回仙子的话,我等在路上已经听说,想要受到大仙天降福,便要献上贡献助天师炼制仙丹造福众生,好在我等逃出军营时偷了些物资,若大贤天师肯降福于我等,我等自会将这批物资献于天师,到时天师自会知道我等的诚心。” 吴良低眉顺眼的笑道。 “哦?如今这批物资又在何处?” 白衣女护法终于来了一丝兴趣,美眸微微亮了一些,追问道。 “请仙子恕罪,这批物资乃是我等献给大贤天师的贡献,为防有所闪失,已经被我等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待见到大贤天师时才可运来。” 吴良继续低头歉意说道。 听了这话,白衣女护法身边的一名手持弓箭的箭手当即向前一步,一边为其做了一个介绍,一边一脸傲气的道:“算你运气好,你们找对人了!你眼前这位便是我们寿曹道的右护法,寿曹道大小事宜右护法皆有定夺的权利,你尽管说便是!” “真的?” 吴良当即面露“惊喜”之色。 “你若果真带来了贡献,我便可做主收你为寿曹道信徒,倘若贡献足够可观,你与你的手下又可为寿曹道所用的话,兴许还可封你做个一官半职。” 白衣女护法不置可否的道。 “多谢仙子抬爱,在下定然不会令仙子失望!” 吴良连忙拜道,顺便还故意说道,“不敢隐瞒,在下此行带来了九匹战马,几车粮食与物资,除此之外,还有几十名久经沙场的兵士,这些皆可为献于寿曹道,只求天师与仙子降福!” 别的不说,光是九匹战马便已经是一笔十分可观的物资,对寿曹道这种民间组织而言,更是难得一见的稀缺物资。 此前那个被吴良抓住的“阴兵将军”韩呈就已经表露过寿曹道对于战马的渴望。 那个家伙还曾拍着胸膛保证过,只要吴良肯将那九匹战马献给大贤天师,混个和他一样的“阴兵将军”绝对不在话下。 就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物资,以及数十名具备战场经验的兵士。 这些兵士在这样的民间组织中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起码能够当做亲卫来用,武力值绝对比那些乌合之众高出不少。 至于那个韩呈。 吴良则一点都不担心会遇上他,因为将那群阴兵拔了衣裳绑在树上的第二天,他便派人前去查看了一番。 那群可怜的家伙……没有撑过去。 吴良已经命人将他们的尸首找了个地方埋了,如今早已死无对证。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白衣女护法果然表露出了兴趣。 “在下怎敢在护法面前胡言乱语。” 吴良拱手笑道,“只不过因为孔融正派并搜捕我们,这批物资与兵士被我暂时藏匿在了乐安国境外的一处山谷之中,待我拜入大贤天师门下,便可派人前去接应他们到来,来回大概只需要七八日功夫。” 吴良这么说,心中自是有所计较,倘若曹老板收到消息立刻派兵前来营救的话。 就算出征之前需要做许多准备,再有七八日的功夫,大军应该也能杀到此处,到时瓬人军的危机自然便可解除,随行的物资不但不用献出来,他们还能在寿曹道的大本营内蹭上好几天的饭,简直就是白嫖。 “好!你现在便派出一人前去接应,剩下的人随我入城去见天师,如何?” 白衣女护法终于点了头。 不过她倒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相信了吴良的大饼,叫他只派一人前去接应物资,便是要将剩下的人当做人质,到时候不怕吴良耍什么花招。 “全凭护法安排。” 吴良连忙应道。 “还有,我特许你今后不必称我为护法。” 白衣女护法接着又道,“叫我仙子即可,这个称呼我很满意。” 这白衣女护法果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极为满意,充分证明吴良的马匹没有拍到马脚上,他们又一次成功的避免了冲突。 一听这话。 “……” 典韦无语。 于吉无语。 杨万里无语。 瓬人军兵士无语。 就连寿曹道的信徒们也是有些不会了。 白菁菁则是更加不忿,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哪有主动要求别人叫自己“仙子”的,简直不知廉耻。 “多谢仙子!” 唯有吴良一脸讨好之色,变本加厉的躬身笑道,“今日能够遇上仙子,实乃在下三生有幸,日后若是还能在仙子手下办事,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在下定当肝脑涂地,绝不辜负仙子的一番厚爱。” “希望你说到做到。” 白衣女护法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手下说道,“去把咱们的人叫回来,这地下密道既然已被他们探过,我们也没必要再探,回城!” 第二百一十章 浮屠仁祠(4000) 完美! 如此一来,齐哀公墓便能够暂时不再受到“寿曹道”信徒的搜索,因此也就减少了提前暴露受到严重破坏的风险。 这对吴良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正当他心中窃喜的时候,白衣女护法又接着说道:“你现在便可以派一个人前去接应物资与兵士了,剩下的人随我一同回城面见天师。” “是。” 吴良应了一声,回过身来叫过一名军官,冲他眨了一下眼道,“你回去告诉兄弟们,我已经给大伙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叫大伙带上东西务必在‘七八日’之内赶到千乘县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跟着天师与仙子过好日子……哦对了!” 说到这里,吴良又是一副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模样,拍了一下脑门道:“此行路途遥远,你一人出门在外定要吃些苦头,来,大伙把随身携带的干粮与水囊拿过来给他带上,总不能叫他在路上饿了肚子。” “说的是。” 瓬人军众人虽然并不明白吴良到底什么意思,但还是纷纷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干粮与水囊塞到了这名军官怀中。 吴良也是趁势将自己的水囊与包裹在布包之中的干粮递了过去,顺便还将自己的冬衣也脱了下来,披在这名军官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寒冬腊月的也别冻着,弟兄们可就全指望你了,若是路上有什么闪失,天师与仙子可就要以为我此前是胡言乱语了,难免怀疑咱们的诚心。” “是!保证完成任务!” 那名军官当即行了个礼,带着一大串水囊与干粮向人群之外走去。 他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那加重了语气的“七八日”三个字,显然是叫他回去稳住瓬人军兵士,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 而且看那白衣女护法此刻对吴良的态度,短期之内应该也不会为难吴良等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回去通风报信,免得剩下的瓬人军兵士等不到人,再做出一些影响吴良实施计划的事情来。 只是这临别送出水囊与干粮的举动,却是令他有些看不懂了。 明明瓬人军兵士藏身的山谷距离此处并不远,就算他要防止被跟踪,可能需要绕些远路,也完全不至于饿了肚子。 带着这样的疑问。 这名军官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如此故意在山路中兜了不少圈子,又钻了好几处密林,终于可以完全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 不过这名军官依旧躲在一处山石之中,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周围再也没有一丝光亮,更不可能有人发现他的行踪之后,才悄无声息的返回了瓬人军藏身的山谷。 向众人讲述过吴良等人的经历,并将吴良的意思转达之后,这名军官才终于又想起了此前的疑问。 于是。 他一人进入帐中,将所有的干粮袋子打开细细查看。 直到打开吴良给他的那个干粮袋子是,一抹幽光忽然自干粮袋子中照射出来——竟是随侯珠! 不过这名军官并不知道这颗会发光的珠子便是随侯珠,瓬人军中的大部分官兵也并不知道随侯珠的事情,只知道吴良有一颗会发光的宝珠。 “嗯?!” 军官一愣,连忙又将干粮袋子掩了起来,“想不到校尉竟将这颗宝珠托付给了我……请校尉放心,末将定会好生守护这颗宝珠,待你归来之时亲手交到你手中!” …… 另外一边。 望着那名军官越走越远,白衣女护法并未有所表示,吴良心中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虽然还有许多稀奇的东西,但一旦被搜身,最容易引人注意的便是随侯珠。 这玩意儿一旦落入敌手,一定会被当做宝物珍藏起来,倘若再有人动了什么心思,在不同的人手中倒上那么五六七八手,想要找回来可就比较困难了。 而随侯珠一旦遗失,白菁菁这个随珠人一定是最难受的,说不定还会不得不离他而去。 因此,吴良才会果断选择先偷偷将随侯珠送了出去。 其实他刚才完全可以选择让白菁菁带着随侯珠先走,或者于吉啊、杨万里啊、典韦啊这几个对自己更加重要的人先走也行。 但他最终还是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这几个家伙恐怕难以下定决心先走,而刚才的一切都在白衣女护法眼皮子底下进行,一旦扯皮起来,若是白衣女护法略微动一动心思,就有可能叫人查看他们送出去的干粮袋子,甚至说不定临时改变主意非让人跟着那名军官一同前去接应,到时候事情可就又要麻烦一些了,一定要趁她没有怀疑之际将一切小动作完成。 “吴有才,一会等到了地方,你可要提前将随侯珠藏好,莫要叫这伙人发现,否则他们定会取走。” 在“寿曹道”众人的护送之下,白菁菁也是终于想到了这茬,私下来到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这么担心随侯珠,是不是因为不愿离开我?” 吴良嘿嘿笑道。 “我在与你说正事!” 白菁菁有些羞恼的跺脚道。 “放心吧,随侯珠如今已经长出翅膀飞走了。” 吴良向那名军官离去的方向斜了下眼睛,笑呵呵的道。 “就会作怪……” 白菁菁反应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吴良的意思,随即便又一脸嗔怪的拧了他的后腰一下,没好气的道,“倒是你,我看你呀,怕是早已不愿离开这位仙子了吧?这位仙子对你笑一下,你的心都快化了。” “逢场作戏而已嘛……” 吴良一边躲一边笑道。 就在这时候。 此前那名站在白衣女护法身边说过话的箭手来到吴良等人面前,对吴良勾了勾手指,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随我来一下,护法有话要与你说。” “好嘞!” 吴良当即腆着脸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且慢!你身上可有携带利器?” 那名箭手上下打量着吴良,接着说道,“若是有,最好提前拿出来,若是被我查到你携带利器,定不轻饶了你!” “有,有,只是一柄小匕首。” 吴良继续陪着笑将别在腰后的铜匕首抽了出来,递给身后的典韦的同时冲他使了眼色,告诉他不必跟着,而后又从上到下拍了一遍,说道,“这下没有了。” “走吧。” 那名箭手这才点了点头,带他向前面走去。 …… 人群前列。 “我叫你过来,是要纠正你方才的错误。” 看到吴良过来,白衣女护法一边向前走路,一边侧过脸说道。 “哦?请仙子示下,在下定当痛改前非。” 吴良连忙说道。 同时他也在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如此细想了一遍,自认为并未出现什么疏漏,更不曾说过什么会惹得白衣女护法厌烦的话,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你方才用了一个‘弟兄们’。” 白衣女护法声音冷漠的道,“我刚才注意到,在你的人手之中还有一名女子,我虽然并不清楚这名女子因何与你们同行,但此刻显然与你已是同一伙人,既然你的人中有一名女子,你便不能只说‘弟兄们’,如此便是忽略了那名女子,是对女子的不尊重,这便是我要指出的错误。” “呃……” 吴良听完当即愣住。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白衣女护法问道。 “对对对,仙子说的极是,听了仙子这一席话,在下实在羞愧难当。” 吴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义愤填膺的握拳道,“其实仙子所说之话,在下心中早有感触,每当看到有人欺辱、轻视女子的时候,我便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女子到底要怎么活着人们才满意?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对女子的压迫,女子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 听了这番话,白衣女护法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半晌之后那双冷漠的桃花眼竟变得亮晶晶起来,开口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自然,在下虽然算不上英雄,但也从不欺辱女子,遇上此事也会忍不住出手相助,因为在下心中深知,只有阉人才欺辱女子,真男人就应该干男人!” 吴良挺了挺胸膛,像个男人一样正色说道。 “非也非也……” 白衣女护法却又摇起了头,微微蹙眉道,“你这便又是在歧视女子了,你口口声声说从不欺辱女子,又以真男人自称,这番话本身便是建立在你认为男子比女子更强的基础之上,若是离了这个基础,这话便无法立足。” “……” 我去,这女人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吴良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很有思想,至少拥有常人无法匹敌的辩才,思路也比一般人清晰很多。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世道本就如此,活在这世道之下,你说出这番话来,便已经比多数男子强出了百倍。” 白衣女护法倒也并未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倒看你越来越顺眼了,回去见了天师之后,你便跟着我,只要你诚心为我办事,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多谢仙子抬爱,在下感激涕零!” 吴良又是连忙拜谢。 “回到城中去见天师时,与你一道的那个女子便暂时安置去我府上吧,她还算有几分姿色,最好不要被天师见到,这块面纱你拿给她,以后出门便教她戴在脸上。” 白衣女护法说着话,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面纱递了过来。 这似乎才是她将吴良叫过来的主要目的。 言下之意应该是说那所谓的“大贤天师”是个老色批,见到白菁菁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占为己有,而白衣女护法并不希望此事发生。 想不到她竟还有这个心思……倒叫吴良刮目相看了。 “属下遵命。” 吴良当即又拱起手来,也不再自称“在下”,直接自称为“属下”,不动声色的便将自己的“归顺”之心表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吴良心中又不自觉的好奇起这个白衣女护法的面容来。 除了白衣女护法那冷漠而又慵懒的御姐音令人食指大动…… 她夸赞白菁菁时只是用了“还算有几分姿色”这样的说法,无形中便透露出了那么点“我更有姿色”的自信,至少在她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但问题是如果“大贤天师”是个老色批,而这个白衣女护法又美丽动人的话,她恐怕也会受到“大贤天师”的垂涎吧…… 那么“大贤天师”到底是对她下了手,还是没有下手呢? 吴良更倾向于没有。 毕竟通过白衣女护法的言语,便能够看出她是一个胸中藏有傲气的女人,并且这席傲气显然还不曾受到过挫折。 “另外。”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白衣女护法又正色道,“见了天师之后,将你的油嘴滑舌收起来,他问什么你便说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若是他来到你身前,你便立即躬下身子,绝不要抬头,更不要与他对视,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仙子,属下有些不明白,这又是为何?” 吴良奇怪的问道。 “照做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白衣女护法有些不耐的道。 …… 千乘县城内。 一行人走过街道,时不时有“寿曹道”的信徒远远便冲白衣女护法躬身施礼,脸上尽是尊敬与虔诚之色。 白衣女护法则只是淡淡的看上他们一眼,并不做任何回应。 而跟随白衣女护法出城的信徒们,也渐渐的散去了各处,看样子应该是临时应征起来的人手,各自还都有各自的职责。 最后跟在白衣女护法身后的,就只剩下二十几个箭手以及瓬人军众人。 白衣女护法安排一名箭手领着白菁菁去了别处,自己则与剩下的箭手带着吴良等人径直来到了城南的一处挺有规模的庙宇前面。 这庙宇的建筑风格颇有那么几分佛寺的味道。 吴良心里清楚,这是一座“浮屠仁祠”。 说白了就是天朝最早的佛寺。 早在东汉年间,佛教便已经传到了天朝,关于此事史书早有记载。 第二百一十一章 侏儒天师(4000) 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浮屠仁祠”。 站在大门外的时候便能够看到后院拔地而起的一座佛塔,佛塔共有七层之高,乃是很有古代天朝特色的木构、台、石厥相结合的建筑形式。 这种建筑形式相对比较稳固,并且一定程度上能够抵御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但在防火与保存年限上也有着明显的不足。 不过现在可是东汉末年。 能够将佛塔建到七层,便已经几乎达到这个时代建筑水平的天花板。 由此可以推断,这个名叫“千乘”的县城恐怕也不简单,最起码近代可能居住过什么有钱有势的士族门阀,并且还是一个信奉并且推崇佛教的人,因此才会不惜代价在这个地方建造一个如此规模的“浮屠仁祠”。 不过在天朝流传的佛教其实并不那么纯粹。 《后汉书》有云:“英少时好游侠,交通宾客,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 说的是楚王刘英到了晚年既信奉于吉搞出来的那套“黄老道”,又对“佛教”十分推崇,修建了许多“浮屠仁祠”进行祭祀。 一般情况下,宗教都具有十分严重的排外性。 哪怕是同一个宗教,如果出现了不同的流派,流派之间也会出现水火不容的情况,以至于互相的信徒之间会视对方为异教徒,从而不断的发生冲突,从一开始的口水仗演变成为残酷的流血冲突。 后世最为鲜明的例子,便是中东地区的“什叶派”与“逊尼派”,虽然不乏一些别有用心的势力或是国家从中搅局,但这两个流派之间长达千年的分歧与互相敌视,才是此处常年战乱的根源。 而通过《后汉书》中的记载可以看出。 在这个时代,外来的佛教与天朝本土诞生的道教,似乎并未发生什么明显冲突,反而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共存互补现象。 人们可以既信奉道教,也信奉佛教,这在诸多宗教的历史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如今,这座“浮屠仁祠”门上原来的牌匾已经被换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上面写着“寿曹道”三个大字的牌匾。 看样子“寿曹道”已经鸠占鹊巢。 一行人走上“寿曹道”门口的台阶,十多名身穿简易甲胄守在两侧的卫士立刻向白衣女护法微微躬身,恭敬的叫了一声“右护法”。 白衣女护法依旧目不斜视,也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就这样仰着头走进了大门之内。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二十来名箭手,则是十分自觉的将身上的弓与箭取了下来,放在了大门右侧的一个台子上面。 随后又有一名箭手走过来对吴良说道:“总坛之内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叫你的人也将兵器寄放在这里,莫要坏了规矩。” “好说。”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回身冲瓬人军众人示意照做。 于是台子上面又多了一把铜匕首与十几把造型怪异的工兵铲,那些卫士自是奇怪的多看了几眼,不过吴良等人是白衣女护法带来的人,只要他们没有违反规矩,卫士们看在白衣女护法的面子上,也不敢上来问东问西。 如此一行人进入大院之内。 大院也是四合院的建筑结构,东西都有较小一些的殿堂,中间是一个看起来至少能够容纳一两千人的广场,广场内摆有不少个头巨大的青铜香鼎,每个香鼎中都插着粗大的香火,正在不断的冒着青烟。 而在广场的正北方,则是一个更大一些的殿堂。 放在佛寺中,这个坐北朝南的大殿一般会叫做“大雄宝殿”或是“天王殿”之类。 但此时,殿堂上的匾额也是已经进行了更换,上面刻着“天师殿”三字。 白衣女护法带着众人径直向“天师殿”走去。 院子里面也有一些卫士,并且还有不少脚步匆匆的信徒,这些信徒基本都是女性,看起来年纪都不太大。 “右护法。” 这些人依旧十分恭敬的向白衣女护法施礼。 白衣女护法依旧不加辞色,带着吴良等人不多时便穿过广场,进入了“天师殿”之内。 “天师殿”的殿顶很高,粗略估计应该有两丈多,并且东西两侧与正北方还有一些高约半米的使用砖石修建而成的方台,方台上留有一些不太严重的破损痕迹。 根据这些细节,吴良猜测这些方台此前应该是用来摆放供奉在这里的佛像的。 只不过被“寿曹道”鸠占鹊巢之后,大贤天师不但命人换了牌匾,还命人将供奉这里的佛像全部拆除了。 如今,这些方台上已经摆上了一些坐榻与案几。 尤其是正北方那个最大的方台上,则摆着一个与之比例相当的坐榻,案几也比东西两侧的长了一大截。 如果吴良所猜不错,那应该就是“大贤天师”的宝座了。 此刻大殿内空无一人。 不过却能够听到一些自后殿传出来的画面感极强的声音: “天师……请天师绕过婢子吧,婢子此生愿为天师做牛做马……天师,不要……” “莫要害怕,你爹娘见你送到此处,便是祈求天师我降福于你,若你乖乖听话,我非但可保你长命百岁,亦可保你家中爹娘富足安康,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可莫要糊涂错过了这天大的机缘。” “可是天师……唔!” “嘶……啪!” “不识抬举的东西!今日你便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若再敢抗拒,便是寿曹道的叛徒,你可知道叛徒的下场?!” “婢子再也不敢了!请天师恕罪,婢子知错了……” “自己脱!” “……” 吴良已经想象出了后面的场景,这“大贤天师”应该正在给一名被父母送来此处的处子“降福”。 可惜这姑娘应该是有些紧张,又或是有些抗拒,无意间弄疼又或是伤到了“大贤天师”。 以至于“大贤天师”恼羞成怒,竟不再用之前的哄骗手段,直接开始威逼迫使这个姑娘屈服……显然,成为寿曹道的叛徒,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此时,那姑娘应该已经被迫屈服。 后殿之内只能听到这姑娘若隐若现的抽噎…… 就在这时。 “右护法闻人昭有要事求见天师,请天师现身一见!” 白衣女护法忽然提高音量大声叫道。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吴良回头看向了她,只见此刻她的眉头已是微微蹙起,也不知道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闻人昭……” “闻人”是一个相对比较罕见的姓氏,“昭”则是她的单名,原来白衣女护法是叫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不过。 这白衣女护法的情商貌似略微有点低,在这种时候忽然打断“天师”的好事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天师”难免会心生不满。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白衣女护法有恃无恐。 毕竟能够成为“寿曹道”的护法,便说明她还是有一些令“天师”也不得不依仗的能力,又或是其他什么方面的东西,若是如此,就算白衣女护法故意在关键时刻坏了“天师”的好事,“天师”应该也不能拿她怎样。 …… 片刻之后。 看到自后殿出来的“大贤天师”,吴良心中又是意外了一下。 这所谓的“大贤天师”,竟根本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的侏儒? 通过他的脸可以推测,此人至少也应该已是一个三十岁往上的中年人,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英俊,但这张脸放在那副又短又粗的身体之上,尤其是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姿态,便令人实在无法将他与“英俊”二字联系在一起,只会觉得很是滑稽。 难怪进城之前,闻人昭特意提醒他见到“天师”之后,倘若“天师”来到身前便要立刻躬下身子,还不允许抬头与其对视。 极有可能便是因为这位“天师”的身高原因。 像他这样的正常人就算是躬下身子与其对视,也有一种俯视的感觉,这恐怕会刺激到这位“天师”的自尊心。 不过吴良倒没有产生“侏儒也能当天师”的疑问。 古时候人们对许多事物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理解,这种天生有生理缺陷的侏儒在他们眼中,反而会被说成是“天生异相”,甚至还会有人故意将这种“异相”夸大描述,以此来塑造一个天命之人的形象。 就比如孔子“顶如反宇”,翻译过来就是中间低四边高,有点像河童…… 再比如张太古“头尖如笔”,刘备“双耳过肩”“手长过膝”,周文王“胸生四乳”,项羽“目生双瞳”……等等等等。 这些放在后世,都是一般人看到之后只会暗叹一声“怪胎”,然后躲得远远的形象,但在古人眼中,却是必成大器的“天生异相”。 因此,侏儒并不会影响“天师”的威名,没准儿还会成为他用来塑造神人身份的噱头。 此刻“大贤天师”明显有些不悦,在另外一名高大男子的搀扶下坐上自己的宽大坐榻,而后才有些不耐的瞟了闻人昭一眼,开口问道:“右护法,你说有要事禀报,这次又是什么要事,说来听听?” “天师可知今早我带人前往城外古都查探起火之事?” 闻人昭目光低垂,微微躬身道。 “长话短说。” “大贤天师”似乎还在想着刚才没来得及办的事,有些急躁的道。 “起火之事乃是这些人所为。” 闻人昭也不与他卖关子,指着吴良等人说道,“他们原是北海国相孔融手下的兵士,因为不想再为孔融所用做了逃兵,逃亡途中听闻咱们寿曹道的威名,因此前来投靠,无奈昨夜来到城下时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只得躲在古都之内暂避风寒,后来点燃篝火取暖时不慎引燃了一棵古树,因此生出大火。” “哦?” 听了这话,“大贤天师”终于直了直身子,上下打量了吴良等人片刻,这才又道,“我寿曹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何况还是逃兵。” 吴良遵照闻人昭此前的安排,并未立刻答话。 而闻人昭也是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接着说道:“这伙人出逃时偷偷带出来一批物资,还有九匹战马,他们愿意将战马与物资全部献与天师以表诚心,如今已经派人去取,大约七八日之后便可送达千乘县城。” “既然如此,这些人便暂时交给你来安排,待战马与物资到了再来禀报于我。” “大贤天师”这才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说道,“昭护法,除了此事,还有旁的事要报么?” “没有了。” 闻人昭躬身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便先退下吧,待战马与物资送到之时再来报我。” “大贤天师”已经站起身来挥手说道。 吴良本以为见了“大贤天师”之后,双方要多说一会话,甚至“大贤天师”可能还要亲自找他问话,最起码要对他们多一些了解之后再决定是否收为信徒,又或是看他如此“诚心”,给他安排个职位什么的。 如此吴良也能够多一些对“大贤天师”的了解。 结果没想到见面还不到一分钟,“大贤天师”就已经主动结束了对话……可能是因为他们来的时机不对,“大贤天师”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吧? “告辞。” 闻人昭也并未再说多余的话,转身便带着吴良等人向殿外走去。 吴良自是紧紧跟在后面,不过他却注意到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此刻闻人昭正紧握粉拳,甚至粉拳上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与此同时。 “这个臭女人,见到我时仍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态度,不要忘了,我可是大贤天师!” 望着闻人昭的背影,“大贤天师”的目光也是渐渐冷了下来,咬牙骂道,“若非她是闻人家的人,她早就成了我的胯下玩物!” “天师说的极是,这个女人真是不识抬举。” 旁边那个搀扶“大贤天师”的高大男子连忙应和,接着又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的讪笑道,“不过只要天师交代属下的那件事办成了,闻人家在千乘县城便再无立足之地,到时不怕她不主动送上门来祈求天师怜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共处一室(4000) 这个高大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寿曹道”的左护法,唤作黄景。 而“寿曹道”的“大贤天师”,则叫做孙宝。 孙宝原是青州最东边的东莱郡的一个渔夫,黄巾军作乱的时候,他也与村里的十来个渔民赶往乐安国投奔此处的渠帅司马俱,希望能混口饭吃。 哪知司马俱见他是个侏儒,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最终只收了同行的其他渔民,反将他赶出了营帐。 孙宝无处可去,只得在乐安国乞讨为生。 后来曹老板派遣夏侯渊前来青州平乱,轻轻松松将司马俱给灭了,黄巾军死的死、逃的逃,活下来的又都被曹老板生擒了去,最终编制成了曹老板麾下的“青州兵”。 待曹老板走后,乐安国很快便又陷入了无官府管制的混乱状态。 别看孙宝个头不大,却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 在这种状况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在“太平道”的基础之上,另起炉灶创立了一个“寿曹道”。 接着又将张角所用的“符水治病”换成了同样比较有群众基础的“丹药治病”,无偿为当地百姓治病,稍见好转的便说是自己的功劳,四处鼓吹为自己造势,若是治不好,便又说是作孽太多阳寿已尽,因此无力回天。 如此操弄了两年,孙宝在乐安国一带总算混出了些名堂,“寿曹道”也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 这是孙宝的野心才终于显露出来。 他立刻借助传道之名在千乘县城内举办祭祀,聚众将这座早已看好的“浮屠仁祠”占为己有,定为“寿曹道”总坛。 自此“寿曹道”正式在乐安国立住了脚。 见“寿曹道”已经有了一些势头,官府与当地士族此前已经吃过了黄巾军的亏,因此都不敢与“寿曹道”交恶,甚至还会献上些贡献与他打好关系以求自保。 于是“寿曹道”进入了高速发展期,很快便在这一带将信徒发展到了一万。 但随着信徒数量的增多,支撑下去所需的物资也越来越多,孙宝也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此时黄景主动前来献策。 黄景原是当地的一个寒门子弟,虽然不像刘备早年那样穷困潦倒依靠编制草鞋为生,但乱世之中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他的优势在于受过一些教育,心思与见识强于渔夫出生的孙宝。 在他的建议下,乐安国才出现了“阴兵过境”的诡事,如此不但解决了“寿曹道”的物资问题,还令“寿曹道”的信徒数量进一步增加,发展到了如今的几万。 于是黄景被孙宝任命为“寿曹道”左护法。 地位与权力仅次于孙宝这个“大贤天师”。 随着“寿曹道”的势力逐渐扩大,孙宝的野心也在逐渐膨胀,开始谋求向乐安国之外渗透扩张。 这时,又是黄景劝住了他。 黄景以此前的黄巾军为例,为孙宝剖析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今“寿曹道”之所以无人过问,是因为各路豪强正在互相争斗钳制,无心顾及乐安国这个小地方,倘若“寿曹道”进一步扩张,难免便会触动各路豪强的利益,届时定会率兵前来征讨。 因此,“寿曹道”应停止扩张,先在此处培养出自己的武装力量,尽可能自保的同时,再左右逢源才可在这乱世之中立足。 倘若贸然扩张,等于自绝生路。 孙宝认为黄景说得有理,于是采纳了他的意见,从此安心在乐安国做自己的山大王。 自此之后,黄景也更受孙宝器重。 几乎将“寿曹道”的诸多事物都交给了黄景打理,自己则当起了土皇帝,过上了骄奢淫逸的生活…… 即是说,现在“寿曹道”其实由两人掌控。 一个是“大贤天师”孙宝,另外一个便是“左护法”黄景。 至于“右护法”闻人昭,她不过只是关了一个职位,手中并未掌握实权。 不过孙宝与黄景也不能完全无视于她。 只因闻人昭乃是千乘县内最大的门阀闻人家的女公子。 闻人家近代比较有名的先人叫做“闻人袭”,曾像曹老板的父亲曹嵩一样官拜太尉,那可是真正位列三公的大人物,掌管东汉军务大权。 千乘县城内的这座规模相当“浮屠仁祠”便是闻人家所建。 后来被黄巾军闹过之后,闻人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势力虽已大不如前,但依旧是千乘县内不可撼动的大门阀。 后来“寿曹道”聚众占了“浮屠仁祠”。 闻人家现任家主闻人功在吃过黄巾军的亏后,已是如同惊弓之鸟,非但没敢追究此事,还向“寿曹道”提供了许多物资以求自保,最终给闻人昭换了个“右护法”的位置,算是成了“寿曹道”的合伙人。 其实闻人家还有许多公子,这“右护法”的职位本来根本轮不上闻人昭。 哪知“大贤天师”孙宝偶然见过闻人昭一面之后,竟执意要让闻人昭出任“右护法”,至于到底什么心思,闻人家其实也看的明白,孙宝无非是动了色心,想用这样的方式将闻人昭放在自己身边,找机会玩潜规则的戏码。 最终,闻人家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但闻人昭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做了“右护法”之后,她不但没有令孙宝占得任何便宜,有时还会故意给孙宝一些震慑,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以闻人家在千乘县的势力,就算无法与“寿曹道”抗衡,但若是真翻了脸,“寿曹道”也要伤筋动骨。 闻人家不断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妥协。 但只有闻人昭以强硬的态度阻止了孙宝的得寸进尺,真正在某种程度上保全了家族的利益。 于是。 “寿曹道”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大贤天师”孙宝与“左护法”黄景同气连枝,而“右护法”闻人昭则与两人有着明显的界限,互相心里都清楚根本不是一路人,又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当然,核心权力肯定还是掌握在孙宝与黄景手中。 闻人昭只不过是一个被架空的“右护法”而已,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其他的什么都管不了。 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 有些事情也正在秘密进行…… …… 跟随闻人昭离开“浮屠仁祠”,一行人来到一处闻人府上。 闻人昭命人将吴良等人带去一处无人居住的院子,又派人送来了一些吃穿用具,便没有再露过面。 白菁菁也已经提前安排进了这个院子。 “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提前转过,这是一个十分孤立的院子,门口还有家臣护卫,我们几乎不可能与外界进行联系。” 待院子里没有外人之后,吴良等人一起步入最大的那间客堂,白菁菁才压低了声音与众人说道,“这个女人恐怕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囚禁我们,看来她根本就没有信任我们。” “信任不信任不重要,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吴良咧嘴笑了笑,说道,“从今天开始,无论城内发生任何事情,只要没有波及到我们的安危,我们都尽量做到不听不问不管,回头等使君大军一到,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公子说的极是。” 于吉听了当即疯狂点头,“这段时间诸位万不可轻举妄动,就算受些委屈也应隐忍下来,了不起等使君大军杀到时,咱们再与那些人清算不迟。” “不过我看此女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杨万里则插嘴道,“那‘大贤天师’是什么人,方才咱们在总坛之内已经有所见识,此女提前命白姑娘以面纱遮面,又将白姑娘提前送来这里,怎么看都是在保护白姑娘,免遭那‘大贤天师’垂涎。” “另外,我看此女与那‘大贤天师’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十分融洽,至少那时两人说话的语气都极为生分,甚至还有那么点暗自较劲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此事还需公子定夺。” “杨万里分析的不错,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感觉,不能以此来评判‘寿曹道’的实际情况。”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又蹙眉说道,“只是有一个细节,令我有些搞不清楚此女的真实想法,暂时还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什么细节?” 众人疑惑问道。 “此前为了表明诚心,我曾将我们自己也当做了贡献的一部分。” 吴良说道,“但此女向‘大贤天师’禀报时,却只提到了马匹与物资,反倒忽略了我们,也不知是故意而为,还是无心疏忽。”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皱眉问道。 “若是无心疏忽,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们便可安心等待使君大军到来。” 吴良接着说道,“但若是故意而为,那恐怕便是已经想好了我们的用途,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用途。” “此事公子倒不必忧心,此女今日才将我们带回来,短期之内断然不会轻易信任我们,更不可能对我们委以重任,如此拖上一些时日,使君大军也就到了。” 众人说道。 “但愿如此吧……” 吴良颔首。 但他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担心,只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令众人都忧虑起来而已。 因为与闻人昭的那些护卫以及城内的“寿曹道”信徒相比,瓬人军有一个那些人无法代替的特点。 那就是……瓬人军很干净。 “干净”的意思是,他们作为外来人口,与闻人家和寿曹道都没有进行过接触,没有任何的关联。 而闻人昭若是真想瞒着整个千乘县的人私底下筹划一些事情,这个特点就变得尤为关键了。 这可能才是闻人昭将他们“囚禁”起来的主要原因。 倘若闻人昭要办的事情很紧,还是有可能铤而走险启用他们的…… 而如今吴良等人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一旦闻人昭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很难推辞。 不过吴良也是个随机应变的人。 一旦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便会根据闻人昭提出的要求来分析局势,一切以维护瓬人军众人安危为前提,该做二五仔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做二五仔,到时要怪就只能怪闻人昭缺少社会的毒打。 当然。 这种事情也有很大概率不会发生。 毕竟根据他的估算,最多还有七八日,曹老板大军便可赶来救援,这么短的时间一晃神就过去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就十来个人,在一般人眼中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闻人昭还有很大概率会等到吴良口中所说的兵士全部到齐之后,再考虑是否启用瓬人军为自己办事…… …… 然而令吴良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当夜,闻人昭便亲自带了些酒肉来到了吴良等人所在的院子。 “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命人将酒肉分给瓬人军众人食用之后,闻人昭来到吴良身边,隔着面纱对他说道。 这么急么…… “是。” 吴良心中虽然腹诽,但依旧还是低眉顺眼的跟在闻人昭身后进了客堂。 “你们先出去吧,带上房门。” 闻人昭来到客堂中央,回过身来又对一同进来的两名护卫说道。 “女公子,此人身份尚且不明,女公子与其共处一室恐怕不妥。” 白天就一直跟随在闻人昭身旁的那名护卫连忙审视的望了吴良一眼,而后拱手劝道。 “不必多言,出去。” 闻人昭依旧语气冷漠的说道。 “这……是!” 那护卫见闻人昭态度强硬,只得又向吴良投来一个警告的目光,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如此等房门关上之后。 闻人昭才来到吴良身前,一双美眸盯着吴良的眼睛,如此看了半晌,不知为何竟忽然太守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精致白皙的俏脸。 美人! 闻人昭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容貌一点都不逊色于白菁菁,而且看起来也就与白菁菁年纪相仿。 “砰!砰!” “砰!砰!” 吴良的心脏急跳了几下。 他从不掩饰自己是个老色批的事实,看到美女便会食指大动。 不过,他从不会被色相冲昏头脑。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考验?(4000) 当然,闻人昭此刻显露出来的样貌也有可能是吴良的幻觉。 尽管自齐哀公墓种出来之后,吴良等人便已经没有再出现过明显的幻觉,但此刻吴良依旧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摆脱了幻觉影响。 毕竟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中邪”状态可是持续了好几天时间呢。 因此吴良也不好说自己是否脱离了这种状态。 不过之前在“天师殿”中一切似乎就很正常。 他眼中的“大贤天师”是个侏儒,出来之后询问瓬人军的其他人,他们也说那个家伙就是一个侏儒。 难道“云阳”被焚毁之后,幻觉影响他们的时间也随之缩短了不少?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又多看了闻人昭几眼。 依旧很迷人。 不论容貌、气质、乃至说话时的声线,与白菁菁都完全是两个类型。 相比较而言,闻人昭的年纪看起来虽然也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股久居上位养成的女王气质,尤其是说话的时候,那声线放在后世完全就是冷漠而又高傲的女王音…… 吴良有理由怀疑。 此刻他看到的闻人昭,会不会是自己的大脑在幻觉的影响下,根据她的声线幻想出来的形象? 因为两者实在是太匹配了…… “好看么?” 感受着吴良的目光,闻人昭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满意之中似乎又略带了一些不屑,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 “仙子说笑了,请将‘么’字去掉。” 吴良这才低下头收回目光,拱起手来极为严肃的说道,“属下可以断言,天底下有人当得起‘仙子’二字的人,绝对只有仙子一人,也就是属下胸怀坦荡,否则哪怕只看仙子一眼,恐怕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了,难怪仙子外出时要以薄纱遮面,这倾国倾城的面容若是轻易显露出来,恐怕便是祸国殃民了。” “你是个小人,真小人。” 闻人昭这次却没有被吴良的彩虹屁所蒙蔽,依旧似笑非笑的道,“我也可以断言,天底下绝对找不出几个似你一般擅于溜须拍马的小人,不过这些话我爱听,你想说多少我都接着,若是能说出花样来令我欢喜,我还会赏赐于你。” 吴良早就看出闻人昭没那么好糊弄,因此也并不惊讶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厚着脸皮接着笑道:“仙子恐怕是错怪属下了,属下对仙子所言字字句句皆发自真心,绝非溜须拍马。” “呵……” 闻人昭冷笑一声,倒也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转而又道,“你虽初来乍到,但路上必定已经见识过‘寿曹道’的一些所做作为,我想听听你的真实看法……此处没有外人,你可以畅所欲言。” “寿曹道嘛,在属下看来乃是天下唯一的一片净土,百姓信奉寿曹道,即可安居乐业,又可长命百岁,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属下既然率人前来投奔,便是拿定了主意加入这份事业,为了天师与仙子,即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在没有搞清楚闻人昭的目的之前,吴良自然不会轻易被套话,果断冠冕堂皇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真实看法?” 闻人昭蹙起一对柳眉盯着吴良的眼睛,显然并不相信这番言论。 “正是。” 吴良重重的点了点头。 “……” 闻人昭又盯了他一会,这才接着问道,“那么,对于今日在天师殿内的所见所闻,你又有何看法?” “大贤天师天生异相,果然非同凡响。” 吴良答道。 “我是说那时发生在后殿的事,你不是聋子,应该听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后殿的女子只有十一岁,乃是被父母强行送来此处祈求天师降福,而天师的降福方式你应该能够想象……对于此事你又有何看法?” 闻人昭显然已经对吴良的装傻充愣失去了耐心,有些不耐的问道。 “恕属下无知,天师乃是下凡的神仙,属下只是肉体凡胎,实在无法想象天师的降福方式,还请仙子不吝赐教。” 吴良又是一脸疑惑的道。 “你!” 闻人昭顿时气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含混的说道,“你说一男一女脱光了衣裳能做些什么,还敢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这……难道这降福仪式……” 吴良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惊声叹道,“……还需沐浴更衣之后才可进行?果然不是寻常的仪式,若有机会请仙子带上属下见识一番,也教属下开开眼界。” “唰——当啷!” 话未说完,一只铜杯已经不由分说的丢了过来,狠狠砸在吴良身后的墙壁上。 此刻闻人昭俏脸之上已尽是恼怒之色,贝齿都险些咬碎。 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闻人昭在丢出铜杯的时候到底还是收了些手,否则如此近的距离,不管闻人昭手上有没有功夫,以吴良的身手肯定都是没办法躲开的。 听到声音。 客堂之外立刻传来了敲门声。 之前那名不愿离去的护卫在门外问道:“女公子,方才发生了何事,可是那人对你无礼?” “走开!我若有事自会叫你!” 闻人昭没好气的喝了一声。 “是。” 那名护卫也不敢再多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而此时此刻,闻人昭则依旧一脸怒意的瞪着吴良,如此胸脯剧烈起伏了半天,才终于将胸中怒气控制了下来。 对表面上“诚惶诚恐”,实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吴良说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回仙子的话,属下今年二十有一。” 吴良难得老实了一次。 “可曾婚娶?” 闻人昭又问。 “仙子说笑了,属下年幼时父母便已双双西去,还未成年便又被抓了壮丁,后来一直在军营中混吃等死,如何婚娶?不只是属下,与属下同行的那位老者,他活了那么大年纪也不曾婚娶,属下又算得了什么。” 吴良苦笑道。 “这就难怪了……” 听了这话,闻人昭俏脸之上又浮现出一抹同情之色,甚至有那么点内疚的望着吴良,似乎在后悔刚才不应该对吴良发怒。 于是,她便不再去提刚才的问题,转而又道:“婚娶乃是人生大事,今后你若衷心为我办事,我便亲自为你寻一个贤惠持家的女子,如何?” “那敢情好,多谢仙子垂爱。” 吴良自是喜滋滋的谢恩。 “莫要忙着谢我,今夜我来找你,便是有件事要你来办,你若做的干净漂亮,我才能看到你的衷心,今后才会重用于你。” 闻人昭又道。 “请仙子示下。” 事实证明,吴良此前的担心没错,闻人昭这么快就来找他,果然是有事想要瓬人军去办。 可惜吴良就算再会装傻充愣,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继续推脱,否则他们对于闻人昭来说就毫无用处了,未必能够撑到曹老板大军杀到之时。 所以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先听听闻人昭到底想要他们干什么,再在评判过此事的得失之后,决定怎么去做。 “我要你去清理一户人家。” 闻人昭言简意赅的道。 杀人? 吴良疑惑的望向闻人昭,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像听起来这么简单。 “这户人家此刻就在千乘县城内,乃是一个四口之家。” 闻人昭目光微冷,接着说道,“寿曹道已在城内传道多日,这户人家始终不肯入道,如此冥顽不化的异端死有余辜,稍后我给你一个地址,今夜你便率你的人前往此处将这户人家灭门,只要办成了此事,你便是我的人了。” “这……” 吴良心中更加疑惑,这次都用不着直觉,因为这件事实在太没有技术含量了,闻人昭身为寿曹道的右护法,就算再没有实权,想要办这件事也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的上瓬人军。 难道此举只是为了叫他们纳上一个投名状? 这貌似也没有太大意义,“投名状”的意义在于获得掌控对方的把柄,如今这世道这环境,仅仅只是杀几个异端,永远不会有人追究,根本算不上什么把柄。 除非…… 闻人昭让他去杀的人其实是寿曹道的人,而且是有那么点身份的人! 如此一来,吴良等人就成了寿曹道的叛徒,闻人昭抓住这样的把柄,倒可以用来威胁吴良等人,甚至令吴良等人不得不站到寿曹道的对立面…… 这种可能倒是不小,毕竟吴良等人都看得出来,闻人昭与“大贤天师”似乎有些不对付。 因此,她打算利用瓬人军与“大贤天师”对着干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去理解,也还是有些小问题。 站在闻人昭的角度去想,倘若吴良等人将这件事办得干净利落,那还好说,倘若出了一丁点疏漏,比如一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到暴露了身份…… 如此不但吴良等人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将闻人昭给牵连出来。 就算最终闻人昭能够独善其身,恐怕也会受到“大贤天师”的质疑,从此处境变得更差。 这似乎也不太符合闻人昭的利益。 反正如果吴良是闻人昭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这种手段纳取“投名状”的,毕竟这可是一群还没有足够了解的陌生人,天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当然,吴良不是闻人昭。 并不知道闻人昭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 吴良面露犹豫之色。 “你虽是逃兵,但也随军打了许多年仗,杀几个人有何难处?” 闻人昭面露不满之色,有些不悦的道。 “既然是仙子的意思,属下自当肝脑涂地。” 吴良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闻人昭这才满意点头。 …… 一个时辰后。 吴良等人收拾好了行装,而闻人昭也已经提前撤去了院子外面的守卫,让吴良等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前往居民以普通百姓居多的城南办事。 十来个人解决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完全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甚至根本不用旁人插手,典韦一人就能像是杀鸡一般轻松搞定。 闻人昭立于暗处,望着吴良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忽明忽暗。 片刻之后。 “你带些人暗中跟上他们,倘若他们果真动手杀人,你便立刻将大声呼叫惊动附近守备,他们杀了自己人,便是寿曹道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闻人昭回身对身后的贴身护卫说道。 “女公子,你既然将他们带了回来,为何又要害死他们?” 那名护卫不解的问道。 “你不懂,也不必懂,照办便是。” 闻人昭摇头说道。 “是。” 那名贴身护卫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带着人顺着吴良等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直到此时。 闻人昭才有些失望的暗自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伙人八成是没有办法通过我的考验了,倘若果然领命前去杀人了,他们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非但不能为我所用,入了寿曹道也只会成为祸害,倒不如借此机会除去以绝后患。” 闻人昭既然设下了这样的考验,自然不怕吴良等人被擒之后反水。 毕竟她的亲卫便是最先呼救的人,仅凭这一点便能够轻松洗掉自己的嫌疑,不是吴良等人想将她拉下水便能够拉下水的。 然而,她还是忽略了一个细节——吴良! 她对吴良的了解,到底还是太少了…… …… 自闻人府出来,吴良等人刚开始还在目标所在的城南行走。 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又调转了方向,兜了一个圈子向位于城北的“寿曹道”总坛行去。 “公子,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杨万里有些不解的问道。 众人也是疑惑的望着吴良。 出门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闻人昭给他们下达的命令,知道此行。 但到底要怎么做,他们还是只会服从吴良的命令。 另外。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吴良是不会无缘无故奥曲杀人的,尤其是帮助寿曹道清理异端,若是能够接受这种事,吴良此前又怎会除掉寿曹道的一个阴兵将军。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救不了!(5300) “当然是去谋求自保。” 吴良笑呵呵的道。 “自保?” 众人依旧没有完全理解吴良的话。 吴良笑了笑,又道:“闻人昭连夜给我们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已经打破了我们此前‘不听不问不管’的想法,我们想要相安无事的捱过这些天恐怕已经不太可能。” “虽然眼下我还没有摸清闻人昭此举的真实意图,但这件事无非只有三个结果:” “第一,闻人昭没有骗我们,我们杀的人确实是寿曹道眼中的异端,也就是未被寿曹道蛊惑的普通百姓,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否则日后定会心有不安;” “第二,闻人昭骗了我们,我们杀的人其实是寿曹道的信徒,若是如此,我们就算没有被寿曹道抓获处死,也被闻人昭拿住了把柄,从此不得不任由她来摆布;” “第三,闻人昭其实是在考验我们,从她的言语中我可以隐约听得出来,不论是对寿曹道的所作所为,还是对大贤天师的所作所为,她的心中都有诸多不满,也就是说,她想借助此事来考验我们,搞清楚我们对寿曹道的看法,行事又是否分是非曲直……若是如此,我之前就应该违抗她的命令,如此便算是通过了她的考验,从此真正成了她的‘心腹’。” “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抉择?” 说到这里,吴良扭过头去看着众人问道。 “这么说起来,你应该选择第三条路才是,不过你刚才也说了,现在你还没有摸清闻人昭的真实意图,这么选择其实也要承担一些风险。” 白菁菁沉吟着说道。 “这只是原因之一。”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明知闻人昭是在考验我们,我也不会接受她的考验,更不会通过她的考验,因为一旦通过了她的考验,就代表我们选择了站队,她便会立刻将我们当做心腹,而后按照她的计划交代我们去做一些更加危险的事情,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毕竟我们虽然被迫进了城,却也只打算做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而不是任何人的棋子,棋子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弃子的。” “原来如此,还是公子想得通透……” 众人终于听明白了吴良的分析,纷纷点头。 “所以现在,公子究竟打算怎么做?” 于吉捋着胡子思琢了片刻,又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 “既然已经被迫下了场,我们现在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好做一个顺势而为的棋手。” 吴良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人,我们肯定是不能杀的,不论这家人到底什么身份,只要我们动了手都会陷入被动,所以我要将这个问题抛出去,不论抛回闻人昭手中,还是抛入大贤天师手中都可以,总之这个问题我们不接,倘若闻人昭与大贤天师果真各怀心思,我们还要将他们的心思搞到明面上去,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搅浑这滩看似平静的湖水,如此方可继续坐山观虎斗。”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寿曹道”总坛前面。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路走来他们竟连一队巡逻的人都没有遇到,一直到了总坛前面,才在大门口看到了二十来个守卫总坛的卫士。 吴良站在远处望了一眼,便径直带领瓬人军众人向总坛大门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 那些卫士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立刻将手中的兵器端了起来大声问道。 “各位大哥,自己人。” 吴良示意瓬人军众人暂时止步,只带了典韦一人走上前去,一脸笑意的与那些卫士打起了招呼,“各位大哥大半夜的仍在此处站岗,尽心尽责一丝不苟,对天师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小弟仰慕的紧呐。” “废话!” 领头的卫士并不吃他这一套,随即拿起一根火把对着吴良这边照了照,而后一脸严肃又有警惕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为何不曾见过你们?” “大哥不曾见过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实不相瞒,今日我们才随右护法来到城中,临近晌午的时候还随右护法进入总坛见过天师,如今正在她手下办事。”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是北海来的那伙逃兵?” 领头的卫士果然已经听过了此事,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去又有些不屑的问道。 “正是,给大哥见礼了。” 吴良拱手笑道。 “见礼就不必了,天师曾下过禁令,任何人过了亥时都不得随意外出走动,你们虽是初来乍到,却也应该遵守天师立下的规矩,否则可不只会为自己招来惩罚,就连右护法恐怕也要因为你们受天师责备!” 领头的卫士又厉声喝道,“不过念你们是初犯,看在右护法的面子上,这次我便不追究了,你们若是知趣便速速返回住处,不得再四处闲逛!” “大哥有所不知,我们深夜出来并非闲逛,而是有公务在身。” 吴良依旧是一脸的笑意,凑近了一些摸出一小块碎黄金塞入领头的卫士手中,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小弟的一番心意,请大哥务必笑纳,不敢隐瞒大哥,小弟这次深夜外出其实是奉右护法之命铲除异端,怎奈初来乍到不识城内道路,深更半夜又摸不清方向,走着走着竟走到总坛来了,不知大哥对城内道路是否熟识,恳请为小弟指点一番,若是小弟办成了事得到右护法赏识,定然再为大哥献上谢礼?” “哦?” 领头的卫士应该还是第一次收受贿赂,黄金入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是紧张又是惊喜的掂了掂手中那块二两来重的碎黄金,甚至还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才迅速将其塞入怀中,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对吴良笑道,“兄弟真是太客气了,不就问个路么,小事一桩,你尽管问便是。” “那就多谢大哥了……” 吴良果断将闻人昭给的地址复述了一遍。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兄弟我就住在那一带,我派个人带你们去……且慢!” 听完了地址,领头的卫士拍着胸膛笑道,但话才说了一半,他的脸色却又变了一变,一脸狐疑的望着吴良,“兄弟你是不是记错了,据我所知,你说的这个地址似乎是金里长的宅子吧,金里长可是深受天师器重的骨干,寿曹道刚来千乘县城的时候,金里长尽心尽力助天师传道,天师还曾当中夸赞过他,他又怎会是异端?” 果然! 闻人昭竟是骗了吴良,她居然哄骗吴良率人去杀一个里长,而且是深受大贤天师器重的教内骨干。 此女果真没安什么好心! “不可能吧?这地址我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绝对不可能记错!” 吴良也是一脸“惊疑”的道。 “那就是一定右护法搞错了,方才我还说城内的异端已经清缴的差不多了,右护法怎会又要派人清缴……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金里长绝不可能是异端,兄弟,此事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去做,否则只怕要万劫不复!” 领头的卫士十分肯定的道。 “这……” 吴良却又一脸为难的道,“可这是右护法亲口下的命令,我实在不敢抗命不从,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哥可有解决之法?” 说着话,吴良又将一小块碎黄金塞入领头的卫士手中,用求助的表情望着他。 “抗命不从也是死罪……此事恐怕只有天师能为你主持公道,你先在此处稍等,我进去看看,倘若天师还未歇息,我便将此事禀报天师,看他是否知道此事!” 看在黄金的份上,领头的卫士沉吟片刻,终于说道。 “小弟的性命便全寄托在大哥身上了,只要大哥能救小弟,小弟日后定有重谢。” 吴良连忙顺势说道。 “小事一桩,你先等着吧。” 说着话,领头的卫士便快步向总坛内走去。 整个过程比吴良想象的简单了许多,原本他以为还要费些周章才能将这个消息传到“大贤天师”那里,到底还是低估了黄金的威力。 …… 与此同时。 “此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怎么兜兜转转跑到总坛来了?” 闻人昭的贴身护卫躲在暗处看着吴良的举动,脸上尽是不解与疑惑的表情。 其实方才吴良等人走着走着忽然调转方向,兜了个圈子向城北行进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 不过他的任务是暗中观察,实在不便上来询问。 而在没有搞清楚吴良等人的意图之前,他又觉得没有必要派人回去向闻人昭汇报,于是便只好继续跟在后面,想要搞清楚吴良等人究竟想做什么之后再说。 然后。 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也是现在,这名贴身护卫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一个护卫叫过来,说道:“你立刻返回府上去见女公子,将这伙人出府之后的行踪详详细细的说与她听,看看女公子有何指示,而后速速回来报我。”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很快便隐入黑暗之中。 …… 闻人府内。 “你说什么?!” 听了护卫的报告,闻人昭如同弹簧一般“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俏脸之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此人确实去了总坛,属下亲眼看到他与总坛卫士说了一些话,那领头的卫士又快步进了总坛,似乎要向天师禀报什么重要的事情。” 护卫拱手说道。 “砰!” 闻人昭一只玉手狠狠拍在案几之上,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生嚼吴良的骨头一般大声骂道:“无耻!无赖!叛徒!狼心狗肺!我也是瞎了眼,竟会对这种人生出招揽之心!若是此人再落入我手中,我定要将这无耻之徒碎尸万段!” “……” 护卫还从没见闻人昭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连忙低下头来,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受到迁怒。 半晌之后。 “你去将我们的人叫回来吧,不必继续监视了!” 闻人昭不知道喘了多少口气,才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对那护卫说道,“若我果真被此人出卖,用不了多久,天师便会遣人来府上叫我当面对质,你们随我一同前往。” 她虽然没有想到吴良会将她卖得这么干脆,但却也很快便想好了应对之词,倒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伤筋动骨。 但大贤天师与左护法得到这么个机会,恐怕又要对她与闻人家施压讹诈了…… 都怪那个天杀的叛徒! 闻人昭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贱格无赖之人! …… 半个时辰后。 原本空旷的天师殿内已经立了不少人,这些人可以分为三拨。 第一拨是瓬人军众人,就十来个人。 白菁菁虽然也在其中,不过这次出来吴良已经提前叫她换了男装,并且还在脸上涂了不少墙灰,站在人群之中只要不说话,便很难有人发现他们之中还有这么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个美人; 第二拨是闻人府的人,总共二十来人。 闻人昭站在最前面,此刻正不停地用一双美眸在吴良身上剜来剜去,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吴良此刻恐怕早就被她凌迟处死了; 剩下的则都是她的护卫,不过按照天师殿的规矩,他们的兵器全都留在了殿外。 第三拨则是寿曹道的人。 近百人手持兵器,不但堵住了天师殿的出口,还将坐在主位上的大贤天师孙宝守护了起来,而左护法黄景则依旧站在他身侧。 可以说。 在这个小小的天师殿内,大贤天师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昭护法,关于此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大贤天师”孙宝已经命吴良又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而后便看向了闻人昭,似笑非笑的说道。 “回天师的话,这不过是我对此人的一次考验。” “实际上我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他们,倘若他们果真动手,便是通过了我的考验,我的护卫自会立刻现身阻止,绝不会伤及金里长性命。” 闻人昭又剜了吴良一眼,接着语气淡然的倒打了一耙,“只是没想到,此人竟会以此等手段抗命,仅凭这一件事便足以判断,此人乃是两面三刀之人,断然不能为我寿曹道所用,天师应尽早将此人除去,否则祸患无穷!” “如此说来,倒是你辜负了昭护法的一片苦心了?” 闻言,孙宝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吴良。 “天师,若非属下运气好动手之前无意间知道了了金里长的身份,金里长恐怕就危险了,到了那时右护法恐怕就不会说什么考验的事了,只会将自己摘得更加干净,属下恐怕照样难逃一死。” 吴良冲孙宝拱了拱手,又直视着闻人昭那充满了恨意的美眸,说道,“右护法,我与你无冤无仇,对天师的忠心更是日月可鉴,你为何非要治我于死地而后快?还有金里长,我听闻他乃是深受天师厚爱的骨干,你既要害我,又要害金里长,是不是对天师有用的人,你都要害一个遍,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何居心?” “信口雌黄!” 闻人昭顿时又来了脾气,当即怒斥,“我既然暗中派护卫跟着你们,自然可保金里长安然无恙,如何会害了他,我也倒要问问,你此番极力挑拨我与天师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右护法,你未免太自信了点,我的人若是出了手,金里长必死无疑!” 吴良冷笑道。 “呵呵,就凭你们这点人?” 闻人昭不屑的撇了撇嘴。 “典韦,证明给右护法瞧瞧!” 吴良当即不在继续与她打嘴炮,沉声一喝。 “是!” 典韦应了一声,已是飞身而出,如同一头暴怒的棕熊一般向闻人昭杀去。 “你?!” 闻人昭属实没有想到,吴良的人竟敢对直接她动手,但看到只有典韦一人上前,她也是丝毫没有慌乱,目光一冷,“天师面前你竟敢对本护法无礼,给我拿下!” “是!” 二十来名闻人府护卫立刻迎向典韦,怎会叫他轻易接近闻人昭? 不过。 闻人昭的护卫此刻都没有兵器,只能赤手空拳迎战典韦。 当然。 典韦也是赤手空拳,瓬人军的工兵铲也留在了外面。 也是如此,吴良才会命典韦与其搏杀,这种情况下,典韦便是连一点皮外伤都不会受,就能轻易解决这些烂番薯臭鸟蛋。 同时也教“大贤天师”看看,他们这群“逃兵”究竟拥有怎样的实力,如此一来,“大贤天师”必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应该会考虑如何安置他们为自己所用。 况且,两者关系本就不睦,“大贤天师”应该也乐于看到有人“教训”一下闻人昭。 这样吴良等人便再一次在寿曹道内站稳了脚跟,更容易撑到曹老板大军杀来。 反正肯定好过跟着闻人昭,为她去冒险办事。 毕竟闻人昭的事都是在暗处去办,而“大贤天师”则是在明处,跟着谁更加安稳安全一目了然。 “……” 看到这一幕,“大贤天师”孙宝与“左护法”黄景则是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出声阻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于是。 “啊!” “哦!” “嘶!” “唉!” “嗷!” “……” 一番并不算激烈、基本就是一面倒的搏斗之后,闻人府护卫已经悉数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典韦则一个闪身来到面色早已苍白一片、甚至眸子中浮现出惊恐之色的闻人昭面前,掐住她的后脖颈,像是拎一只小鸡一般拎到了吴良面前。 “???” “!!!” 此时此刻,“大贤天师”孙宝与“左护法”黄景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右护法,你手下这些护卫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你还觉得他们能从我手中救下金里长么?” 看着瞳孔颤动的闻人昭,吴良咧嘴笑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卫道将军(4100) 天师殿内一片寂静! 就连那近百名寿曹道卫士也是一脸的惊色。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又手持兵器,但看到如此勇猛善战的典韦,心中依旧生出了一丝寒意,没有人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 闻人昭更是说不出话来。 在考验吴良等人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局势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吴良这伙人只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 倘若无法经过她的考验,那便是死有余辜的弃子。 结果没想到,这颗棋子竟有自己的想法,出门之后分分钟就背叛了她。 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此刻这颗棋子竟还会与自己针锋相对,非但将她的贴身护卫全部打倒,还很不客气的将她擒了过来…… 闻人昭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而且能够揣摩人心。 家中的兄弟姐妹,父亲母亲,以及那些年纪更大的长辈,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总是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在这些亲属甚至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前些日子。 寿曹道忽然聚众占据了“浮屠仁祠”,父亲与家中长辈经过一番商议之后,竟决定以资助的方式与“大贤天师”孙宝合作,以这样的方式来保住祖宗留下的基业。 闻人昭心知此举断不可为。 面对孙宝这样的贪婪之人,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惜,她毕竟只是家中的小辈,还是一介女流,断然无法左右长辈们的决策。 于是在得知孙宝爱好女色之后,她便故意在孙宝面前露了一次脸,那孙宝果然中计,定要她来做寿曹道的右护法。 如此一来,寿曹道与闻人家的许多事务便必须通过她来牵线搭桥。 通过这样的方式,闻人昭虽然依旧无法掌握闻人家的决策权,但却能够通过假传消息的方式在双方之间游走,已经顶住了许多次孙宝对闻人家的施压,甚至有些事情,家中的长辈根本连知道都不知道。 也是因此,闻人家才还能有现在的光景,否则现在至少得有一半的家产已经落入了孙宝手中。 除此之外。 闻人昭也很清楚,随着寿曹道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眼下这种她苦苦维持的微妙平衡终归会被打破。 到了那时,闻人家依旧难逃一劫。 所以最近她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谋划,她必须暗中集结一股力量,寻找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孙宝与黄景推翻,只要没了这两个人,她这个“右护法”便是寿曹道中地位最高的人,到时寿曹道便是她一人说了算的寿曹道。 如此一来,闻人家自然不会再受到威胁。 而她也可以开始着手对“寿曹道”进行改造,只要将“寿曹道”教义中的那些糟粕去掉,除掉那些居心不良的恶徒,再进行一些正确的引导。 “寿曹道”便有可能不再是为祸一方的邪道,而是造福一方的正道。 同时。 这些信徒也会成为闻人家手中的一张底牌,令闻人家在这乱世中拥有自我保护的力量,简直一举两得…… 这就是她的计划。 将吴良等人带回之前,她的计划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甚至吴良等人也成了计划的一部分,只要这次能够经得住考验,闻人昭便会重用他们。 结果。 却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 长了这么大,她还从未经受过如此之大的挫败,这实在令她难以接受,甚至想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出了疏漏。 是典韦的勇武么? 不是。 典韦的勇武虽然同样出乎闻人昭的意料,但这还不至于令她如此挫败,也不是令她如此被动的根本原因。 闻人昭望着吴良那张小人得志的笑脸。 对! 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最大的疏漏! 她制定的计划明明那么完美,甚至想到在拉拢吴良等人之前应该先考验他们的品德,再决定是否能够为自己所用。 可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甚至一点都经不住考验,转身就将她出卖? 非但如此,为了向孙宝与黄景证明自己的忠心,他竟还会直接命手下对她这个右护法动手,当着孙宝与黄景的面将她擒住。 在这之前他一定已经通过自己此前的种种细节,判断出了她与孙宝、黄景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敢公然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以这样的方博得孙宝与黄景的好感与重用。 她将这个男人当做了棋子。 但这个男人也将她当做了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这个男人是没有底线的…… 这就是最大的疏漏! “啪!啪!啪!” 闻人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天师殿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颇为突兀的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大贤天师”孙宝已经站起身来,一边慢慢的拍着手,一边满脸欣赏的望着吴良等人,大声说道:“想不到今日前来投奔我的这群壮士之中竟是藏龙卧虎,此乃我寿曹道之福,真是可喜可贺,天佑我寿曹道啊!” “天师谬赞了。” 吴良则低眉顺眼的将闻人昭故意隐瞒的情况说了出来,以此来进一步增加自己在孙宝心中的分量,“我等只是一伙无处安身的逃兵,如今还有数十位兄弟正押送物资与马匹前来投奔天师,大概七八日之后便可抵达,这些兄弟虽然未必每一个都如此骁勇善战,但亦皆是身经百战之人,我们来此不为别的,只求天师慷慨降福,教我们在这乱世之中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哦?竟还有数十人?” 一听这话,孙宝脸上笑意更盛了几分,竟跳下方台向吴良走来。 寿曹道卫士见状,立刻攻下了身子。 吴良等人此前听过闻人昭等人提醒的注意事项,知道孙宝最忌讳什么,也是立刻将身子躬低低的不再看他。 “回天师的话,千真万确。” 吴良也是躬着身子继续答道。 “好!好得很!” 孙宝见吴良等人如此上道,心中自是更加满意,接着又道,“今日晌午昭护法带你们来时,我正忙于公事脱不开身,倒有些怠慢了你们,希望各位壮士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天师言重了,属下早听说天师乃是下凡的神仙,我们刚进城便得以见到天师真容,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又如何敢教天师因为我们耽误了公事,请天师莫要再说这些要令我等折寿的话,我等实在承受不起。” 吴良连忙受宠若惊的道。 听了这话,闻人昭却是险些忍不住骂出声来。 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初见她时便一口一个仙子,就算明知他是在阿谀奉承,自己心里也是舒服的紧。 结果见了孙宝,又是故技重施,一口一个下凡的神仙。 这阿谀奉承的话此人几乎张口就来,完全没有一丁点负担,闻人昭甚至怀疑吴良这辈子什么都没干,就是一门心思在钻研此道,否则又怎会如此没有障碍……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人?! “哈哈哈,你倒是个难得的妙人。” 孙宝果然也是被拍的受用的紧,哈哈大笑道,“你姓甚名谁,我定要重用于你!” “属下姓吴名良,愿为天师效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吴良当即又面露“惊喜”之色,将身子躬的更低。 吴良…… 无良! 真是人如其名! 闻人昭也是此时才知道了吴良的姓名,忍不住在心中吐起了槽,若非此刻受制于典韦,她应该还会啐吴良一口。 “吴良,你听好了!从今日起,我封你为‘卫道将军’,待带你的人全数到齐,依旧由你进行管束,而你则直接听命于我,与左右护法同级,你可满意?” 孙宝越看吴良越是欣赏,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做出了一个令场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决定。 与左右护法同级。 直接凌驾与九大“阴兵将军”之上。 这无疑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吴良这就等于一步登天了! 可以看得出来,孙宝是有意将吴良与瓬人军兵士培养成为自己的嫡系人马,放在后世,等同于所谓的警卫连。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如此一来,瓬人军的处境就更加安逸了,毕竟除了孙宝,千乘县城内在没有人能够指使他们做这做那。 “多谢天师,承蒙天师看得起,属下感激涕零!” 吴良自是心中一喜,立刻又拜。 “嗯……” 孙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候才终于看向了一旁仍被典韦制住的闻人昭,又似笑非笑的道,“昭护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非‘卫道将军’明察秋毫,你可是险些促成大错呐,此事你总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吧?” “不知天师想要什么交代?” 闻人昭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宝明摆着便是在借此讹诈于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又恶狠狠的剜了吴良一眼,这才问道。 “昭护法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孙宝上下打量着她,笑眯眯的说道。 “听闻天师三日后打算举行祭祀,为数千信徒施粥祈福,闻人府愿承担所有消耗,不知天师意下如何?” 美眸之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闻人昭直截了当的说道。 “看来昭护法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孙宝又冷笑道。 “再加五百石粟米,天师若是还不满意,便是要将闻人府逼上绝路了!” 闻人昭也是冷笑起来,一双美眸冷冷的盯着孙宝,语气也随之加重了一些。 “既然如此,就按昭护法说的办吧。” 孙宝这才终于点头应了下来,“如果没别的事,昭护法便可以回去歇息了,吴将军也不必走了,暂时留在总坛内居住,这几日熟悉熟悉道内事务,今早担起卫道大任。” “多谢天师。” 吴良拱手应道,这才冲典韦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开了闻人昭。 “是。” 闻人昭则又恶狠狠的剜了吴良一眼,但见闻人府护卫此刻已经能够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便带着一瘸一拐的他们快步出了天师殿。 …… 待闻人昭走后。 孙宝又命人给吴良等人安排了住所,将他们安置了下来。 很快天师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与“左护法”黄景二人。 “天师英明。” 黄景立刻也拍起了孙宝的马屁,拱手说道,“咱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天师只需再忍耐几日,待天师举行祭祀之时,便是闻人府倒霉之日,到时不怕闻人昭不乖乖就范,实在没有必要现在与其翻脸。” “呵呵,驯马,享受的是驯马的过程,我又怎会因小失大。” 孙宝勾起嘴角笑道,“原本我与闻人家倒还不必走到这一步,怪只怪那闻人昭不识抬举,若她乖乖从了我,我与闻人家便是一家,又何须如此麻烦。” “天师说的是,此女实在不知所谓。” 黄景也是陪笑着说道,“不过属下觉得尚有一事值得商榷,这伙逃兵初来乍到,天师对他们的了解尚且不足,一上来便给他们如此之高的位子,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一些?” “你是在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吧?” 孙宝斜睨道。 “属下不敢,属下对天师忠心耿耿,只要能留在天师身边办事便已心满意足。” 黄景连忙低下身子施礼道。 “放心吧,你从一开始就为我出谋划策,这寿曹道若是没有你,也到不了今天这一步,无论是谁都影响不到你的地位。” 孙宝则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经过了这件事,这伙人已经与闻人昭成水火不容之势,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如今重用于他们,便是要利用他们来对付闻人昭与其身后的闻人府,确保三日之后的行动万无一失。” “说的是,天师果然心思缜密,有了这伙人相助,天师手中便又多了一张底牌,闻人府这次定然在劫难逃。” 黄景满脸笑意的附和道。 “闻人昭,我到要看看三日之后,你是否还能像今日一般神气!” 孙宝露出期待之色,随后又露出一脸淫笑,对黄静眨眼道,“今日你便在我这里歇息吧,后殿又有人送来了几个女子,我一人办不过来……” “嘿嘿,老规矩,天师先挑,属下办剩下的。” “这次换个新花样,换着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孝女(4000) 祭祀前一日。 “你这消息确定可靠?!” 闻人昭忽然得到一个骇人的密报,顿时脸色大变,甚至有些惊慌的问道。 “千真万确!” 一个身着寿曹道卫士服饰的线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如今九名阴兵将军已有八名提前进了城,小人也是巡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得知明日孙宝将会在祭祀仪式上以‘叛徒’之名对闻人府发难,蛊惑信徒对闻人府发起围攻,因此立刻冒险前来禀报女公子,请女公子提前通知家主做出应对。” “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贝齿咬得咯咯作响,闻人昭站起身来,一对柳眉蹙成一团,一双粉拳攥得发白,指甲完全嵌入掌心肉中。 这一天确实来得太快了。 快到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若孙宝在明天的祭祀仪式上发难,她手中能够反抗的力量便如同螳臂当车。 毕竟。 寿曹道卫士,加上阴兵将军,再加上明日能够来到城内参与祭祀的信徒,总人数一定能够达到五位数。 就算除去那些基本不具备战斗力的老幼妇孺,孙宝那时可以攒动起来的人马也有数千。 而反观闻人府,府上本来只有四百多名私军护卫。 经过她这段时间暗中的经营与拉拢,目前已经达到了六百多人,但这些人手在数千人马面前,依旧毫无胜算可言。 闻人昭很清楚,在如此之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什么样计谋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怪只怪当初父亲与家中长辈不肯听取她的意见。 当初孙宝聚众占据“浮屠仁祠”的时候,虽然人数已有数千,但除去了老幼妇孺,真正具有战斗力的信徒也就不足一千,还都是些乌合之众,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若是当初父亲与家中长辈能够听取她的意见,下定决心率领府上护卫将他们驱逐,虽然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不小的损失,但总也好过像现在这般养虎为患,几乎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女公子,请务必尽快通知家主,若是这次撑不过去,闻人家恐怕就……” 线人也是满面忧色,苦着脸欲言又止的道。 “我知道了。” 闻人昭沉吟了许久,却依旧是一筹莫展,只得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先回去吧,免得被人察觉身份,我这就去通知父亲。” “是。” 线人拱了下手,低下头快步向外走去。 闻人昭也是立刻移步前去面见父亲。 她的父亲闻人功此刻正在议事堂内与家中的几位长辈商议明日出席祭祀仪式的事宜。 见到闻人昭连门都不敲便闯了进来,闻人功当即面露不悦之色,板起脸来沉声斥道:“允嘉,不经通报擅闯议事堂,你眼中还有没有闻人家的家规?” 允嘉,乃是闻人昭的字。 有“允恭克让,嘉德懿行”之意。 这两日闻人功与家中长辈正对闻人昭心有不满。 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闻人昭的胡作非为,闻人家前两日才不得不承包了这次祭祀仪式的消耗,还额外赔上了五百石粟米。 家中生了这么一个败家女,祖宗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家业迟早要被她败光不可! 忽略掉其他几位长辈同样不悦的目光,闻人昭径直来到闻人功面前,施礼说道:“父亲,女儿有要事禀报,请父亲随女儿移步后堂。” “又来胡闹!这几位长辈都不是外人,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非要如此鬼鬼祟祟?” 闻人功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竟又皱起眉头来斥道。 “父亲,此事事关重大,请移步后堂。” 闻人昭依旧坚持。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也是不满的插嘴道:“允嘉,在坐皆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如今虽然做了寿曹道护法,却也是你父亲与我们这些老东西用家产为你换来,小小年纪做人可不能忘本。” “多谢三叔公指正,但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待我对父亲言明之后,再由父亲决定是否通知诸位长辈不迟。” 闻人昭虽对那位长辈施了个礼,但语气却依旧十分坚决,又对闻人功说道,“父亲,请移步后堂,此事万不可耽搁,若是女儿做得不对,事后请父亲对女儿施以家规便是,女儿绝无怨言!” “这……” 话说到这个份上,闻人功终于觉察到了一些异样,终是点了点头,对其他长辈说道,“诸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而望着父女二人的背影。 这些闻人府的长辈却是纷纷摇起了头,压低声音互相宣泄起对闻人昭的不满来: “真是不懂规矩,惯坏喽。” “眼中哪里还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啊,好在只是一介女流,闻人家的家业断然不可能落入其手,否则我们这些老东西那还有好日子过?” “正是,定要教她些规矩才是,否则以后还不翻了天?” “了不得喽……” …… 后堂之内。 “允嘉,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听了闻人昭的话,闻人功脸上亦是露出一抹极为浓重的惊色。 “自然知道,寿曹道狼子野心,女儿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当初寿曹道占据我家的‘浮屠仁祠’时,女儿便劝过父亲与诸位长辈,可父亲与诸位长辈不听。” 闻人昭言语之中带了些许怨念。 “你在指责为父?” 闻人功瞪眼道。 “女儿不敢,只是就事论事。” 闻人昭低头说道。 闻人功此刻显然也没心情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如此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接着又问:“你口口声声说孙宝欲在明日的祭祀仪式上对我闻人家不利,可有确切的依据?” “此乃女儿安插在寿曹道卫士中的线人得来的消息,这线人对我闻人家忠心耿耿,断然不可能传回假消息。” 闻人昭答道。 “这可未必,又或许是听岔了。” 闻人功竟还对孙宝抱有一丝幻想,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连连说道,“自那孙宝进城以来,我闻人府不但将‘浮屠仁祠’让给了他,每月还为其提供大量粮饷用以安置信徒,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此人便是不记我闻人府的好,却还不至于拿我闻人府开刀吧?” “若父亲果真如此笃定,如今便不会如此焦虑。” 闻人昭斜睨道。 “人心难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呐。” 闻人功此刻已是满面愁容的来回踱着步,六神无主的道,“此事必须与族内长辈好生商议,若是一步走错,闻人家便将万劫不复,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父亲且慢!此事万不可宣扬出去,哪怕是家中长辈也要提防。” 闻人昭又上前劝道,“倘若家中有人心怀不轨,与寿曹道暗中有所联系,孙宝便会得到消息,提前知道我们已经获悉了他的计划,到时闻人家将会更加被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闻人功皱眉问道。 “恐怕闻人家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 闻人昭眼中划过一抹决绝,正色说道,“孙宝此举定是早有准备,因此眼下闻人家便是想携家眷出逃也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还会正中其下怀,况且就算闻人家逃得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却逃不了,日后一样举步维艰。” “而今之际,只有今夜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倘若能够突然发难除掉孙宝与黄景二人,寿曹道便群龙无首,到时女儿再以右护法的身份振臂一呼,将寿曹道信徒笼络起来,闻人家非但可以起死回生,还能够进一步壮大。” “除了这条路,别无他路可走!” 说到这里,闻人昭一双美眸充满了坚毅之色,看起来已然做好了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你要用兵?!” 闻人功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接着又连连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倘若消息有误,你如此胡来才是真正断绝了闻人家的退路,到时孙宝便是有心与闻人家和睦相处,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父亲,就算孙宝这次不拿闻人家开刀,似如今这般步步蚕食,闻人家也终有退无可退的时候,到了那时恐怕便已是砧板上的鱼肉,连放手一搏的力量都没有了,父亲,若是到了那一天,父亲便是闻人家的罪人!” 闻人昭据理力争道,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气的直咬牙跺脚。 “放肆!” “啪!” 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闻人昭脸上,几滴鲜血顺着嘴角悄然滑落。 别看闻人功对寿曹道唯唯诺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能够重拳出击。 此刻他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冲着闻人昭咆哮,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父亲与家主的威严受到了严重冒犯,尤其是这种话从自己的女儿口中说出,那更是不可接受的奇耻大辱。 然而闻人昭转过脸来时,眼中却依旧满是坚毅。 她没有去擦拭嘴角的血痕,也没有撩起凌乱发丝,更没有去抚摸疼痛的脸颊,而是直勾勾的望着怒不可遏的父亲。 半晌之后。 “父亲,请恕女儿不孝!” 闻人昭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向闻人功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起身。 头也不回的向内堂外面走去。 穿过议事堂的时候,她也毫不掩饰脸上的掌印与嘴角的血痕,毫不顾忌那些长辈投来的异样目光,仰着头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闻人家难逃此劫,一定要有人来做罪人的话,她来做! 如果放手一搏侥幸能够助闻人家起死回生的话,她便要借助夺来的寿曹道的力量,代俎越庖成为闻人家的家主! 她的父亲,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也是一个不错的亲人。 但他。 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 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之中,优柔寡断的父亲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掌舵人,他只会带着闻人家越走越远,最终步入深渊。 她知道这么做注定要背负许多骂名。 也知道这么做注定无法得到亲人们的理解。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 她提前向父亲赔了罪,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响头。 接下来,她要以一个“不孝女”的身份去做自认为必须做的事情,谁若敢来阻止,谁便是她的敌人,哪怕是闻人家的人,也绝不手软! “这……” 望着闻人昭离去的背影,闻人府的长辈们面面相觑,有的人还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刚才便听到了闻人功的咆哮以及那一记耳光,已经脑补出了内堂之内发生的事情……这个闻人昭,确实应该教训。 片刻之后。 闻人功自内堂出来,脸色也并不好看。 “祭祀的事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准备吧,我先去办一些事情。” 闻人功最终还是没有将闻人昭报告的事情公之于众。 他也很清楚,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就等于直接将寿曹道与闻人府放到了对立面,不管闻人昭所言是否属实,也定会令双方心生芥蒂,哪怕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他并不想与寿曹道为敌。 所以,现在他要去总坛拜见孙宝。 他以为,只要再分出一部分家产献给孙宝,便可令其感受到他与闻人家的诚意,如此一来,即便孙宝真有狼子野心,拿了这么多好处也应该知足了…… …… 是夜。 天师殿内殿。 “拜见天师。” 受到孙宝召见,吴良孤身一人前来面见。 孙宝与黄景都在。 “来了。” 孙宝咧嘴一笑,直截了当的说道,“明日祭祀仪式上,我要你与你的人办一件大事,此事办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天师尽管吩咐,属下定不辱命。” 吴良躬身拜道。 “以我摔杯为号,你与你的人首当其冲,拿下闻人府家主闻人功与右护法闻人昭,届时阴兵将军与寿曹道卫士会为你们掠阵。” 孙宝与黄景相视一笑,随即说道。 这俩货也想考验我? 还想让瓬人军做送死的马前卒? 唉。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遵命!” 吴良果断应了下来。 然后默默的拔开了“失魂香”的塞子,又假装擤鼻将一点“回魂香”抹在了自己的鼻孔下方。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现在还不能死(4100) 曹老板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吴良自然也会这一招。 吴良很清楚,孙宝乃是寿曹道的精神领袖。 自己初来乍到在寿曹道内没有任何群众基的,就算有办法将孙宝杀死,也不可能代替他的位置,说不定还会令自己与瓬人军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因此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将孙宝挟持,使其变成自己的傀儡。 然后利用孙宝继续稳定寿曹道的局势,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与瓬人军,安心等待曹老板大军前来接管千乘县城。 只不过,如果能安稳的捱过这些天的话,吴良并不太想冒这个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孙宝大半夜将他找来,竟也想考验于他,而且还要他与瓬人军去送死。 有道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 这就令吴良没办法继续蛰伏了。 毕竟,闻人昭已经对吴良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一个经不起一丁点考验的人。 正因如此,吴良见眼下内殿只有孙宝与黄景二人,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得勉为其难的动了手。 怪只怪孙宝与黄景小算盘打得太精细,居然把注意打到了吴良与瓬人军身上…… “既然你已领命,便先下去好生准备吧,只要你一心为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孙宝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手说道。 “多谢天师抬举。” 吴良又躬身应道。 但是却并未立刻转身离去,而是待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 孙宝本来已经打算回身,但见吴良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便又侧过脸来,微微皱眉问道。 “回禀天师,属下心中仍有一事不明,希望天师能够为属下答疑解惑。”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 孙宝并不知道吴良其实是在拖延时间,驻足问道。 “属下虽险些被右护法害了,对她是恨之入骨,但却不知天师为何也要将她擒下,难道天师是在为属下主持公道?” 吴良颇为“迪化”的问道。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 一听这话,孙宝当即又与黄景相视一笑,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意味,点头说道,“天师我向来刚正不阿,闻人昭不但险些害了你,还是险些害了金里长,你们皆是道内砥柱,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天师这么一说,属下就明白了,再谢天师。” 吴良再次躬身拜谢。 “明白就好,明日莫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便是,去……” 孙宝又摆了摆手。 结果这次只说到一半,他的声音便已是戛然而止,接着仿佛石化了一般立在当场,挺了一秒钟之后仰面向后倒去。 “天师,你这是……” 见此状况,黄景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搀扶。 但也仅仅只是扶住孙宝的同时,黄景便也忽然说不出话来,更加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就那么被孙宝靠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此时两人尚能动的便只有眼睛。 眼中尽是惊异之色,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 吴良知道这是“失魂香”起了作用,此刻已经直起了身子,一边揉着自己不习惯弯着的老腰,一边笑呵呵来到了两人身前,然后突发奇想的说了一番后世恐怖片里的经典台词:“天师,我想与你玩个游戏。自你创立寿曹道后已经为许多人降福,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但你做了这么多‘好事’,应该还不曾有人为你降福吧?那么现在就由我代表天道来为你降下一次福报。” 说着话。 吴良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一颗此前从“阴兵将军”韩呈的衣物中搜出来的药丸,在二人眼前展示了一番,接着说道:“这里有一瓶奇药与一颗药丸,这瓶奇药只需服下一口便会在少倾之间化体而亡,而这颗药丸,与这瓶奇药拥有相同的功效,不过却能够延迟十日发作,十日之内若是服下得到我的解药,便可暂时安然无事。” “看得出来,你与左护法情同手足,不过现在你需要做一个选择。” “你是想服下这瓶奇药,还是服下这颗药丸。” “眼睛向右瞥,便代表你选择了奇药,眼睛向左撇,便代表你选择了药丸,现在请做出你的选择。” “?!” 听了吴良的话,孙宝与黄景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二人从未听过这样的奇药,自是怀疑吴良所言的真假。 不过此刻他们已经落入手中,就算这奇药是假的,吴良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致他们于死地,二人心中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吴良想干什么。 在这之前,他们与吴良无冤无仇,甚至如果不是闻人昭搞了这一档子事,他们就算知道有吴良这么一个人,也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否则此前又怎会任由闻人昭将他带回闻人府? 更重要的是。 他们甚至都不明白吴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这可比孙宝的那些“仙术”厉害多了。 所以,这奇药…… “我给你两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倘若两个呼吸过后你仍未作出选择,那么我便默认你选择了奇药。” 见孙宝目光极为复杂的望着自己,吴良又笑呵呵的道。 “!” 孙宝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而后立刻将自己的眼珠子向左侧瞥去,不停的瞥。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尝试那瓶奇药,万一吴良说的是真的,那他可就是先死的那一个人了,傻子才会选择奇药。 “!” 一看孙宝居然如此选择,黄景眼中顿时划过一抹恨意,也是拼命的将眼珠子向左侧瞥去,一边瞥还一边向吴良投来哀求与讨好的目光。 你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黄景此刻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天师”,通过这一件事,他更加看透了孙宝的为人。 若是真只能活一个人,而他能够行动,手中又有一把刀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孙宝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宰了。 然而,吴良并没有打算与黄景玩游戏。 “既然天师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只好照办了。” 吴良笑了笑,果断拿着瓷瓶来到黄景旁边,一边拔下瓷瓶的塞子,一边一脸歉意的道,“左护法,这是天师做出的选择,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恨就恨他好了,来,喝药。” “……” 黄景眼中的目光更加复杂,恐惧、慌张、愤恨、不甘、绝望…… 无数种情绪混杂在他眼中,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良扒开他的嘴巴,将瓷瓶之中那有些粘稠但却夹杂着些许肉香气的液体倒入其中,而后还将他扶起了一些,让那些液体顺利的进入了他的食道,顺着食道向胃部划去。 肉香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景又有些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样的奇药会是这样的味道,竟还有些美味,胜过平日吃过的一切肉食…… 他又怎会知道,这其实正是吴良在海昏侯墓中得到的“三足鳖”熬制出来的肉汤。 虽然在这之前吴良还从未使用过,但廉石的《香经》中记录的明明白白,这玩意儿熬制出来的肉汤,非但经久不坏,人在服下之后便会在短时间内化体而亡。 所以,吴良没有说谎。 他并未打算对黄景手下留情,最近几日在总坛内待着,黄景在寿曹道内所起的作用他自是早有耳闻,这种变本加厉助纣为虐的人,不配活着。 而让他当着孙宝的面化体而亡,也足以令孙宝心神俱震,绝不敢质疑“药丸”的真假,从而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傀儡。 “……” 孙宝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也是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 “!” 黄景浑身已是变得通红,眼珠子兀的凸了起来,所有裸露在外的血管也都如同蚯蚓一般暴起。 可惜,在“失魂香”的作用下,他非但无法扭动,甚至连呼喊都无法做到,只是那样直挺挺的躺着。 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吴良,眼中尽是痛苦与哀求的神色。 即使不能说话,也不能挣扎,孙宝也完全能够感受到黄景此刻承受的痛苦,那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几个呼吸之后。 他的身体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确切的说,应该是在融化。 孙宝清楚的看到黄景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溶化,身体渐渐塌了下去,血水不断自其身下流出,越流越多,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自己身下。 孙宝心中惊恐万分。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情景,迫切的想要远离这滩温热的血水,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的躺在地上承受这份恐惧…… …… 与此同时。 浮屠仁祠之外。 “诸位今夜舍命随我放手一搏,你们的忠心我全都记着,你们都是闻人家的忠义之士,倘若能够成事,今后闻人家便是只剩下一口吃的,也绝不会少了你们!” 闻人昭已经带着两百来名护卫到了此处,远远望着大门对身后众人沉声说道。 别看她此前费尽心思将闻人府护卫从四百多人发展到了六百多人,但能够指使并且信任的也就只有后来加入进来的这两百来人。 现在她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无论如何都必须赌这一次。 否则等到了明天,寿曹道信徒纷纷集结而来,她与闻人家便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惜,父亲竟还对孙宝抱有幻想。 她已经听说了。 就在她向父亲禀报了情况之后,父亲便立刻跑去见了孙宝,虽然并未将此事放到明面上去谈,但却主动将一半的家产分与孙宝共享,想以这样的方式令孙宝感受到闻人家的诚意。 不过闻人昭觉得这或许也是一桩好事。 没准儿孙宝此刻已经被此举迷惑,从而放松了一些警惕。 如此一来,她今晚要做的事,便又提高了几成胜率…… “女公子放心,我等已下了必死的决心,誓与女公子共存亡!” 众护卫纷纷大声表态。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他们立刻便会向着天师殿冲杀,已经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说话大声些也没关系。 “好!今夜我们便同生共死,随我冲杀……你们?!” 闻人昭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环视众人,顺势抽出腰间小剑,刚打算下令进攻,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此时此刻,护卫们手中的兵器已经齐刷刷的对准了她。 一柄长刀也自身后递来,架在她了的脖颈之上。 锋利而又冰冷的刀刃,正刺痛着她勃颈上那细腻洁白的肌肤…… 闻人昭回过头去,难以置信的望向身后的那名护卫,那是她最信任的护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将其带在身边,自己实施的计划也不曾回避于他。 但他。 却在最关键时刻,将刀刃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对不住,女公子,天师给的实在太多了,我真的没办法拒绝……” 那名护卫大概还对闻人昭有些愧疚之心,说话的时候尽力避开了她的目光。 但既然做了这件事,他便已经不可能再回头。 “你们也是?” 闻人昭又看向了其他的护卫。 “……” 护卫们也是偏过了脑袋,尽可能不去看她。 “我明白了……” 闻人昭手中的小剑垂了下来,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俏脸之上露出一抹令人心疼的惨笑,声音也瞬间沙哑了许多。 她败了…… 还没有开始,她便已经败了。 她的骄傲,她的自信,她的决心…… 一切的一切,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直到现在闻人昭才明白,一直以来她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所有的计划,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小孩的过家家。 她败了。 那么,闻人家最后的希望便也彻底没了。 她现在能选择的,恐怕只是有尊严的去死了吧…… 闻人昭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 护卫们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嗯!” 闻人昭忽然抬手去抓架在脖颈上的长刀,将喉咙狠狠的压向刀刃。 “女公子!” 最受她信任的那名护卫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制住,“天师要抓活的,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换了个人?(4000) “你现在……还不能死。” 护卫的这句话,顿时令闻人昭感到更加绝望。 孙宝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留下她的性命到底想做什么,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像她这么骄傲的人,宁死也绝不愿接受这样的耻辱。 也正是因此,刚才她才会试图在被送到孙宝面前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现在,便是这件事,她也无法做到。 “放开我!我平日待你不薄,你若还有些许良知,便给我一个痛快,否则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闻人昭更加奋力挣扎,可惜她毕竟是一介女流,那名护卫的力气要比她大得多,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从那名护卫手中挣脱。 “女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死了我会很难办,对不住了。” 那名护卫顷刻之间已经夺下了她手中的小剑,又命人取来麻绳将闻人昭牢牢捆住,防止她再寻短见。 其实他也清楚孙宝到底会对闻人昭做什么。 但一旦选择了背叛,他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不要将我送给孙宝!” 闻人昭美眸之中已经布满了血丝,俏脸尽是绝望之色,仿佛疯了一般大声嘶吼。 “带走。” 护卫不敢面对她的眼睛,别过脸去对手下喝道。 …… 另外一边。 “多谢恩公不杀之恩,多谢恩公不杀之恩!” 孙宝跪在吴良面前,一边不住的磕头一边陪笑道,“如今黄景已经死了,恩公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暂时先顶替他做这左护法……不不不,恩公应该顶替小人的位子,小人能做个左护法为兄弟鞍前马后便已知足。” 这一会的功夫,吴良已经将那颗不知名的药丸喂入了孙宝肚中,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使用“回魂香”解开了这个家伙身上的“失魂香”。 孙宝刚刚见识了黄景的死状,自是对自己服下的那颗药丸的功效深信不疑。 于是就发生了现在这一幕。 “不必,你还做你的天师,我还做我的卫道将军,至于黄景,他无故失踪的原因交给你来编,我懒得费脑去想。” 吴良笑呵呵的道。 “是是是,这种小事自然不需恩公亲自过问,小人定会处理妥当。” 孙宝连连点头。 不过此刻他心里还存有不少疑惑。 原本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闻人府的护卫已经在他与黄景的操弄之下收买了大半,明天的祭祀仪式之后,千乘县内便再没有闻人一家,闻人家的所有财产也都将落入他手。 到了那时,千乘县境内……确切的说是整个乐安国境内,便再也没有能够与他相抗的势力与士族,他便是乐安国境内名副其实的王,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几年前的黄巾军在乐安国的声势也不过如此。 结果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一切都已经顺理成章的时候,却忽然有这么一个人站了出来,办了这么一件此前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曾想到的事。 他的狗头军师黄景,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化作了一滩血水。 而他此刻虽然还活着,但如果不能及时服下解药的话,肯定也难逃如此骇人的下场。 所以,他现在最为疑惑的便是吴良真正的目的与身份。 难道……他其实是闻人昭的人? 几天前主动上门出卖闻人昭,其实只是为了蒙蔽他与黄景演的一场戏。 实际上,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与重用,从而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祭出的阴招彻底扭转局势,改变闻人府的命运? 孙宝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因为吴良正是在他正式命令其拿下闻人功与闻人昭时才忽然出手,这摆明了便是在维护闻人府,除了这个孙宝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好家伙! 闻人昭与这个刚进城的吴良真是给他演了一出好戏啊…… 尤其是这个吴良,当时他与闻人昭那叫一个针锋相对,甚至不惜命人当众将闻人昭擒了过去,真是下了血本,演的比真的还要真! 他败了。 谋划了那么久,他还是最关键的时刻败下阵来。 直到现在孙宝才琢磨过味来,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管是暗中收买闻人府护卫,还是明日在祭祀仪式上的计划,恐怕早已被闻人昭获悉,这个女人竟一直都在假装不知,与他玩起了将计就计。 这个女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城府竟如此之深! 正当孙宝想着这些的时候。 “报——!”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 孙宝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却不敢轻易应答,而是讨好的看向了吴良。 现在他的小命完全捏在吴良手中,任何事情自然都要得到吴良首肯之后才敢去做。 “问问什么事情。” 吴良咧嘴笑了笑,挑眉说道,“不要忘了,现在你还是天师,我依旧是卫道将军。” “明白明白。” 孙宝连连点头,提高了一些音量,像平时一下问道:“何事禀报?” “回禀天师,闻人昭意欲深夜突袭天师殿,闻人府护卫首领刁忠已将其擒下,如今已押送至殿外,请天师处置。” 外面那名卫士恭敬的答道。 “这……” 孙宝听完顿时一愣,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闻人昭已经将吴良安插在了他的身边,而且还定下了如此阴狠的毒计,为何今夜还要冒险突袭天师殿? 而且,居然还被已经被他收买的刁忠擒获了?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与此同时。 吴良心中也是打起了鼓。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闻人昭深夜突袭天师殿,却是闻人府护卫将她擒下,闻人府护卫的职责不是保护闻人昭么? 等等! 难道闻人府护卫已经反水,如今其实是在为孙宝办事? 也就是说,孙宝明天叫瓬人军打头阵去抓闻人府的人,其实就是一次小小的考验,在闻人府护卫已经反水的情况下,瓬人军根本就没什么敌人,因此也根本不会有所损伤? 我去,这事闹的…… 吴良忽然替孙宝与黄景不值了起来。 虽然等到曹老板大军杀到之时,他一样不会放过孙宝与黄景,但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非要在今晚给他安排这个任务,试图考验他的忠心,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冒险发难,就算闻人府上下死绝了,也与他无关。 所以。 何必呢? 何苦呢?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为什么都要来考验我呢? 我就这么像经得起考验的人么? 就像此前的闻人昭一样,如果这姑娘不是非要考验他,他现在肯定还心安理得的待在闻人府内混吃混喝呢…… 唉! 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吴良也没办法回头了。 要怪就怪这些人个个心眼儿都多的像蜂窝煤似的,非要为难他这个心性纯良的少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为何总是这么不堪一击,难道就不能多一丝真诚少一点套路么? “命人将她押送进来吧。” 见孙宝还在等待自己的意思,吴良点了点头道。 “好的恩公……给我押进来,我亲自发落!” 孙宝连忙照办。 …… 不久之后。 几乎被捆成粽子的闻人昭便被那名叫做“刁忠”的闻人府护卫押送了进来。 见到孙宝之后,刁忠将闻人昭向前推了一下,自己则躬下身子恭敬的说道:“拜见天师,属下幸不辱命,于闻人昭率人突袭天师殿之际,将其生擒,请天师发落。” “孙宝!” 闻人昭此刻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见到孙宝便立刻满脸悲愤的怒骂起来,“你这挨千刀的贼人,今日落入你手是我大意,你若还算个男人,便立刻命人杀了我,否则只要给我抓住一丁点机会,我便会立刻杀了你!” 与此同时,闻人昭也是注意到了站在孙宝身旁的吴良,而眼中划过一抹疑色,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在此?” 她并非第一天认识孙宝。 据她所知,孙宝对左护法黄景向来十分倚重,两人甚至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反正她是极少见到孙宝身边没有黄景的时候,更不要说身边站了一个黄景之外的人。 最何况,还是一个刚入城不久的外来人士。 难道只过了这么两天的时间,吴良便已经得到了孙宝的充分信任,并且还直接取代了黄景的地位? 闻人昭心中不免有些惊愕。 如果真如她所想的话,这个吴良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甚至闻人昭都不得不怀疑吴良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 “呵呵。” 迎着闻人昭惊疑的目光,吴良笑而不语。 孙宝则很冲刁忠挥了挥手,面色如常的道:“刁忠,你先退下。” “是。” 刁忠也是不由的多看了吴良一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如此等内殿的大门关上。 孙宝也并未理会闻人昭之前的怒骂,而是再次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极为恭敬的询问起了吴良的意见:“恩公,闻人昭前两日曾设计谋害恩公,如今她已经被小人擒下,如何处置请恩公明示,小人定为恩公出了这口恶气。” “?!” 见到孙宝对吴良竟又是这副姿态,闻人昭一双美眸险些瞪出来。 眼前的这个侏儒确定就是那个叱咤乐安国的“大贤天师”?! 而不是在与我开玩乐?! 在孙宝开口之前,她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到吴良凭借那异于常人的“溜须”功夫挤掉了黄景,摇身一变成了寿曹道的二号人物。 可眼前的情景,却是直接冲破了她可以想象的极限,将她惊了个外焦里嫩…… 傻子都看得出来。 吴良现在哪里是什么寿曹道的二号人物,而是凌驾于孙宝之上的大佬,“大贤天师”的“天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天天师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偏偏外界还没有传出一丝消息…… “我要先搞清楚一些事情。” 看着一脸懵逼的闻人昭,吴良其实也对今晚所见所闻的一些细节有些疑惑,于是笑了笑,问道:“右护法,不知你今夜为何要突袭天师殿?又为何被自己手下的护卫擒下?” “我?” 闻人昭这才回过神来,依旧惊疑的望了吴良半天,终于还是皱着眉头说道,“我今日收到密报,得知孙宝将在明日的祭祀仪式上对闻人家不利,因此不得不拼死一搏,哪知孙宝竟早已收买了我的护卫……你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闻人昭的话再结合之前的猜测,吴良基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却并未回答闻人昭的问题,而是回头对孙宝赞赏道,“想不到天师玩的还挺溜啊。” “恩公谬赞,小人这些小计谋在恩公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孙宝连忙陪笑谦虚道,心中却在想,吴良与闻人昭难道不是一伙的? “看来天师与右护法互相算计,最终的结果是天师技高一筹,右护法一败涂地啊,天师,原本你打算如何处置右护法?” 吴良又笑着问道。 “这……小人还没想好。” 孙宝虽然觉得吴良与闻人昭不是一伙,但此刻也不敢乱说。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平日里便喜好女色,右护法也算是肤白貌美的极品,以你的作风,定会将其囚禁起来慢慢赏玩,等玩腻了再考虑别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 吴良上下打量着闻人昭,笑眯眯的说道。 “对对对,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恩公,不过如今寿曹道全凭恩公做主,小人又怎敢胡思乱想,如何处置全凭恩公决断。” 孙宝连连点头应道,心中却是如同刀割。 这正是他之前要做的事,只可惜如今被吴良横插了一脚,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真是倒霉透顶…… “……” 而听了两人的话,尤其是看到吴良打量自己的眼神,闻人昭心中又是一寒。 难道吴良与孙宝竟是一丘之貉,绕了一圈,自己依旧难以逃脱那样的命运,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黑化的闻人昭(4000) “如此说来,在天师的操弄之下,无论是右护法今夜一败涂地,还是闻人府明日之后不复存在,这两件事都已是板上钉钉,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吴良想了想,又问。 “这……” 孙宝不太理解吴良这番话的用意,自是不敢随便接话。 “……” 闻人昭也是听的云里雾里。 吴良说的确实是事实,孙宝早已将她与闻人府吃得死死的,结局写得明明白白。 如果没有吴良这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因素出现,她与闻人府必定难逃此劫……不过现在她与闻人府的命运却已经不再掌握在孙宝手中,而是掌握在吴良这个意外因素的手中,生还是死全凭他的意思。 所以,吴良说出这番话的用意到底是…… “两位不说话,我便当你们默认了。” 吴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如今寿曹道已由我说了算,而右护法与闻人府又早已在劫难逃,自然也算是寿曹道资产的一部分,我顺势收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这也算是小人为恭迎恩公献上的一份贺礼,恩公不必客气!” 孙宝也是个擅长顺杆爬的家伙,当即拱手笑道。 “你究竟想怎样?” 闻人昭则更加确定吴良与孙宝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两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于是也不再与吴良客气,一双美眸怒视着他咬牙问道。 “右护法,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应该问我有什么吩咐,而不是问我想怎样。” 吴良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问道,“你这么嚣张,你家里人知道么?” “呸!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屈服于你!” 闻人昭当即啐了一口,接着又厉声骂道,“我此前真是瞎了眼,竟以为你与那些不分是非的信徒有不同之处,还将你带了回来打算委以重任,想不到你非但是不分是非之人,所作所为也并未比孙宝强到那里去……我呸,早知如此,那时在古城之内我便该命人将你射杀,也算是为民除害!” “果然够嚣张。” 吴良笑道,“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家里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如果我所猜不错,一会应该就会有人登门,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那还用说?” 孙宝插嘴陪笑道,“闻人家家主闻人功就是个瓜怂,今日他应该已经收到了些风声,竟特意跑来天师殿求见,将一半的家产献给了我,这么做无疑就是希望我在拿了这些好处之后放闻人家一马,试问这样的瓜怂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赔礼又道歉而已,到时我们若是再给他些压力,他怕是连女儿都不要了。” “你放屁!” 闻人昭立刻红着眼睛破口大骂,“我父亲虽然有时会受你要挟,但也是为了维护族人才一再忍让,如何肯……” 就在这时。 “报——!” 外面忽然又有人报道,“闻人家家主闻人功于殿外求见。” “来的真是时候,恩公,你看……” 孙宝一愣,连忙看向了吴良。 “请吧。” 吴良点了点头。 “叫他进来!” 孙宝这才大声对外面喝道。 …… 片刻之后。 一个身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进入了内殿。 此人皮肤白皙,穿着十分考究,便是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还戴着一个颇具儒气的“进贤冠”,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此人便是闻人昭的父亲闻人功,闻人家家主。 在这之前,吴良不曾见过他,他也不曾见过吴良。 如此进入内殿,闻人功率先看到了被绑的像粽子似的闻人昭,当即一脸怒意的瞪了她一眼。 而后又立刻陪着笑向孙宝躬身拜道:“拜见天师,小女胡作非为惊扰了天师,在下特意前来给天师赔罪。” “父亲……” 闻人昭见闻人功只拜孙宝,却并未拜如今真正的执掌寿曹道的吴良,还想向其做出提醒。 “闭嘴!” 闻人功却是厉声打断了她,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你可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闻人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子孙,造孽啊,闻人家先祖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若是毁在你手中,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他又连忙向孙宝躬身施礼道:“天师见谅,在下实在没有想到家中小女竟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来,好在天师神机妙算,才没使其促成大错,此乃在下管教失职,在下愿对天师作出补偿,请天师看在闻人家平日忠心耿耿的份上,再给闻人家一次机会。” 此刻闻人功不止知道闻人昭被擒的消息。 更已经知道了护卫叛变的消息,由此不难推断的出,闻人府护卫恐怕早有一大部分已经成了寿曹道的人。 即是说,闻人府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保的能力。 也是因此,闻人府上下已经乱做了一团,可谓人人自危。 若非这件事,他们恐怕还不愿相信孙宝已经准备对他们下狠手,还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呢。 但知道了又能怎样? 现在他们已经连一丁点反抗的力量都已经没有,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对孙宝卑躬屈膝,祈求孙宝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因此现在闻人功跑来此处,也并未是为了给闻人昭求情,而是为了给闻人府求一条活路。 至于闻人昭。 此刻闻人府上下都终于意识到,她此前的那些话都是对的,闻人府的一再退让并没有使孙宝领情,他一直都在暗中实施着吞并闻人家的计划,或许……一开始他们就应该向闻人昭所说的那样,以最坚决的态度将孙宝与寿曹道赶出千乘县。 然而关于这件事,他们全都选择了避而不谈,没有人承认自己此前犯下的错误。 甚至刚才在议事堂商议的时候,还有人再一次将锅全部推到了闻人昭身上,说什么若非闻人昭胡作非为,孙宝与闻人家还不至于撕破脸,或许还有更多缓和的余地…… 有些人,脊梁一旦弯下去,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们能够做的,就只是像一条狗一样伏在孙宝面前摇动尾巴,祈求孙宝能对他们发一发善心…… “哦?不知闻人家主打算如何补偿于我?” 孙宝见吴良并没有插嘴打断的意思,便像平时一样面色不善的问道。 “在下愿将另外一半家产中的十之八九献给天师,只留一些维系府内生活即可,不知天师是否满意?” 闻人功连忙说道。 “闻人家主在与我说笑是么?” 孙宝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便明人不说暗话了,只要我一声令下,闻人家的家产便是一成你们也留不下来,即使说这些家产本就是我的,你用我的家产来献给我,甚至还想留下一成,你觉得我能满意么?” “这……” 闻人功顿时语塞,孙宝明显不打算念及此前的情分,要将闻人府完全吞下。 若是如此,世间便再无闻人一家,他便是闻人家的最后一任家主。 至于族人的命运…… 恐怕也极难得到善终,孙宝没有放过他们的理由,为何不斩草除根? 如此背心发凉,闻人功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连忙又道:“天师有何要求,闻人府定将全力满足,请天师示下。” “呵呵。” 孙宝故意瞟了闻人昭一眼,还舔了下嘴唇。 “在下明白了!” 闻人功瞬间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般,忙不迭说道,“天师若是看得上小女,此乃她的福分,也是天大的喜事,闻人府这就为小女准备嫁妆,只求天师看在亲上加亲的份上,给闻人家留一条生路,天师的大恩大德闻人家没齿难忘!” “父亲?!” 闻人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前她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做闻人家的“不孝女”,也认为闻人功不是一个合适的家主,但却从未否认他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不错的亲人。 但当这番话自闻人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终是轰然倒塌。 这就是她的父亲。 一个大难临头之际,几乎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的将她出卖的父亲。 在父亲的眼中,她到底是什么? 家产? 物品? 牲口? 她的父亲此刻代表的便是闻人家,以及闻人家的那些长辈。 当她极力劝阻闻人家对孙宝妥协,为了闻人家不惜背负“不孝女”的名声,拼上性命冒死一搏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 而当失去大势大难领头的时候。 她的父亲又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了出来,让她独自一人去替他们承受这一切…… “闭嘴!” 闻人功立刻又厉声喝住了她,“若非你胡作非为,天师与闻人府如何会走到这一步,此事因你而起,便应由你来负责!况且天师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给我好好记着,你既是闻人家的子女,此事便责无旁贷!” 呵呵,我的错? 全是我的错? 闻人昭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抹清泪自脸颊无声滑落。 这一刻,她已彻底明白了自己对于父亲、对于闻人家的价值与意义…… “你笑甚么?” 闻人功瞪眼喝道。 闻人昭却已不再看自己的父亲,而是看向了孙宝身侧的吴良,脸上依旧是凄然的笑容,声音却很平淡的说道:“我认命了。不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认了,不过不是以闻人家女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 “你这话什么意思?” 闻人功皱眉问道,他还以为闻人昭在与孙宝说话。 “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我与闻人家再无半点关系,所以就算我愿意献身,寿曹道如何处置闻人府,也不应受我影响,我说的够不够清楚,闻人家主?” 闻人昭的笑容变得有些瘆人,甚至在最后,竟还直呼闻人功为闻人家主,而不是尊称其为父亲。 我去,这姑娘该不会是受到刺激黑化了吧? 吴良一愣。 这倒有些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在这之前,吴良对闻人家内部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就算现在有了一些了解,也仅仅是通过父女二人刚才的对话脑补。 所以,他的本意并非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之所以将闻人功请进来,也只是想警告寿曹道与闻人家最近都给他消停点,不要继续搞什么阴谋诡计又或是打打杀杀,老老实实的等待曹老板大军前来接收。 如此不但他最近能过得安稳一些,还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内耗,这些内耗算起来可都是他与曹老板的损失。 结果没想到,如此一来二去,竟又演变成了一出家庭伦理的戏码。 不过话说回来,闻人功刚才的事做的也确实令人不齿…… “啪!” 忽然响起一声脆响,闻人功已是一巴掌抽在闻人昭脸上,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不孝女,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闻人家主,这一巴掌,便算是我还了你的养育之恩,从此你我再无父女情谊。” 闻人昭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泛出一个明显的五指印,但她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看向闻人功的目光陌生了许多。 “你!我打死你这不孝女!” 闻人功抬手又要打来。 “你打,随便打!” 闻人昭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冷了许多,一双美眸冷漠的望着闻人功,“你我已无父女情谊,从现在起,你多打我一次,我便多恨闻人家一分,日后做起事来便少一分情面!” “我……” 此话一出,闻人功已经抬起的手立刻停滞在了空中,竟不敢再一次落下。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闻人昭即将成为大贤天师的人,日后可能还会成为天师夫人,再不济也是枕边人。 而在这个时候,闻人昭非但与他断绝了父女关系,还毫不掩饰对他与闻人家的恨意,甚至做出了的如此决绝的威胁…… 闻人功终于有些慌了。 第二百二十章 闻人家新家主(4000) 父女二人相视无言。 但此刻,不论是吴良还是孙宝都看得出来,两人的神色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了质的变化,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 尤其是闻人昭,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漠,看着闻人功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闻人功的目光则有些错愕,又隐隐有些忧虑,甚至目光深处还透露出了一丝忌惮…… 片刻之后。 “闻人家主,既然昭护法已经决定留在天师殿,不如你先回去,天师看在昭护法的面子上,或许会对闻人家留些情面。” 吴良已经不想陪他们耗下去浪费时间,于是主动站出来说道。 听到吴良的话,闻人功微微一愣,这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站在孙宝身边,却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年轻男子。 此人又是谁? 闻人功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之色。 在这之前,他还以为吴良只是一个与孙宝比较亲近的寿曹道卫士。 但区区一个卫士,是绝对不敢在孙宝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毕竟这番话中可带了不少代俎越庖的意味……就算是深受孙宝倚重的左护法黄景,也未必敢如此张狂。 于是。 闻人功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孙宝。 但见孙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倒点了点头,接着吴良的话说道:“不错,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 “这……” 闻人功不由的更加好奇吴良的身份,同时孙宝态度的忽然转变,也令他十分没底。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心甘情愿的将女儿献给孙宝,孙宝便决定给闻人家一条生路? 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闻人家主还有别的事情?” 孙宝明白吴良开口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便又板起脸来不悦的看向闻人功。 “没、没了,天师早些歇息,在下告退。” 闻人功生怕孙宝临时改变主意,自是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躬身拜了拜,快步转身推出了内殿。 直到内殿的门再次关闭。 吴良略微沉吟了片刻,才终于又对孙宝说道:“天师,我提一个意见,明日的祭祀仪式还是取消了吧,免得劳民伤财。” “取消?” 孙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露疑惑之色。 明日的祭祀仪式他已经筹划好久,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一举将闻人家吞并,进一步扩大寿曹道的势力。 而吴良方才也认同了他的计划,并且已经将闻人府当做了寿曹道资产的一部分,怎么一扭脸便又要取消祭祀仪式,这到底又是什么操作? 不过再转念一想。 其实到了现在这一步,举办不举办什么祭祀仪式,与是否能够吞并闻人家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他之前只不过是想借此再出出风头,搞得更加名正言顺一点,顺便震慑一下安乐国的其他士族,若是吴良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步,不举办祭祀仪式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于是。 孙宝又连忙陪笑道:“既然恩公是这个意思,小人自当全力配合。” “不过寿曹道的人先不要散,暂时留在城内休养生息,眼下寿曹道的物资将这些人养上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吴良又道。 “请恩公放心,便是物资有些空缺,也还有闻人家从旁资助,两三个月内问题都不会太大。” 孙宝拱手说道,接着又有些疑惑的道,“只是不知恩公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恩公要用这些人去办什么大事?” “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吴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取消了祭祀仪式,又不让这些人信徒散去,自然是为了方便曹老板大军前来收编,好让这些一身力气却闲的蛋疼的信徒以后有事可做,免得像黄巾军似的转身又上山做了强盗,继续为祸一方百姓。 “小人知错,恩公既然如此安排,自是有恩公的道理,小人全力配合便是。” 孙宝连忙又不停的点起了头,陪着笑说道。 “呵呵,稍后我会派两个人来贴身守护你,你最近的一举一动他们会随时向我汇报,只要你足够听话,性命自然无忧。” 咧嘴笑了笑,吴良又给孙宝加上了一道枷锁。 “小人不敢。” 孙宝的身子躬的更低。 安排完了寿曹道的事,吴良又回头看向了俏脸尽是麻木之色,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闻人昭。 “昭护法,至于你……” 吴良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姑娘。 从刚才的事看起来,她已与闻人家彻底决裂,闻人家恐怕是很难再回去。 而对于掌控寿曹道而言,她这个右护法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吴良接下来的计划。 而且吴良不否认自己老色批,但还是喜欢两情相悦又或是比较被动的感情,并没有孙宝那种强行将她占有的兴趣。 所以继续将她扣押在此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 听吴良提到了自己,闻人昭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美眸没有丝毫感情的看着吴良,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似乎已经完全认命。 无论吴良说什么,又或是做什么,她都全然不在乎。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吴良相当自恋的摸了摸鼻子,扬眉对闻人昭抛了一个媚眼,笑呵呵的道,“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你若是馋我的身子,想对我图谋不轨,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来个将计就计,准你留在此处,也算是给你一次机会,至于你能不能得到我,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你若是对我没兴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至于去哪,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懒得去管。” 通过这段时间的几次交锋,吴良已经大概了解了闻人昭的为人。 这姑娘与寿曹道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否则刚见面的时候便不可能将面纱送给白菁菁,并且不让白菁菁一同进入天师殿,为的就是保护白菁菁,免得被孙宝这个老色批看到,生出占有之心。 后来她对吴良等人进行考验,也并非完全是为了害他们,而是想要借助考验看清楚他们的是非观。 只可惜吴良不是个经得起考验的人,令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再到后来的这些事情…… 实话实说,吴良心里还是有些欣赏这姑娘的。 所以他并不打算为难于她,也并不打算像对待孙宝一样对待她……孙宝已经是一个死人,只不过为了维持目前的稳定,吴良才会允许他多活几天。 当然。 吴良也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之前的那些事情最多只能算是扯平了,大家谁也不欠谁的。 “?” 听了这番话,闻人昭麻木的眼神终于划过一抹异色。 不要脸! 她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此人真把自己当天下第一美男子了,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还馋你的身子…… 凭我的家世与容貌,在乐安国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笄礼行过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士族子弟上门提亲,那些人中不乏容貌过人又学富五车的男子,却还没有一人能入的了我的法眼,你又是哪来的自信? 不过。 此人是认真的么? 若我选择第二条路,他真的会放我走? 孙宝只是见了我一面,便被我迷得神魂颠,点名教我做了寿曹道的右护法,费尽心思试图得到我。 他真舍得如此轻易的放我走? “昭护法,时候不早了,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尽快做出选择吧。” 吴良则忽略掉闻人昭美眸之中流露出来的嫌弃与质疑,笑着催促道。 “好!我选第二条!” 目光流转,闻人昭仰起俏脸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其中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她根本不相信吴良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如此阴险狡诈而又厚颜无耻的人,怎会如此好心? “唉!想不到昭护法眼光这么差,我帅气多金重情义,器大活好不粘人,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我真替你可惜。” 吴良惋惜的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走上前去解开了闻人昭身上的绳索,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走了,希望你以后别后悔,毕竟……我可不怎么爱吃回头草。” “你真的要放我走?” 绳索被解开的一刹那,闻人昭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的望着吴良。 但见吴良竟真没有丝毫阻拦自己的意思,她心中又是有些惊疑,实在搞不懂吴良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还是不太敢轻举妄动。 “废话,年都过完了,留着你吃肉?” 吴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临了又警告了一句,“不过昭护法,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清楚,你走可以,但最近千万不要在千乘县内搞事,若是因为你影响到了千乘县的安定祥和,到时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言尽于此,去吧。” 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闻人昭搞事,以寿曹道目前的声势,再加上孙宝此前的操弄,便是别说是一个已经无依无靠的闻人昭,便是闻人家举家搞事,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 自天师殿出来,闻人昭还是有些如梦如幻。 原本今晚她已经认定自己绝无生还希望,便是孙宝执意留她性命,她也一定会寻找机会自我了断,绝不会遂了孙宝的意。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发生了如此戏剧的变化。 刚进城不久的吴良竟在短短两天之内便不知用什么办法制服了孙宝,非但如此,他竟还如此轻易的将自己放了出来。 这多多少少令闻人昭有些郁闷。 以往那些男子,哪一个见了她不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其中自然不乏孙宝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只不过限于能力没有办法做到而已。 但吴良却是截然不同。 这个家伙非但没有对自己示好,又或是借助形势对自己施压,反倒完全是一副“得不到我是你的损失”的姿态,竟比她还要自视甚高……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奇葩?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在安然无恙走出天师殿的那一刻,闻人昭便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决定。 她现在要做一件大事! 一件自认为必须去做的大事! …… 次日清晨。 “公子,出事了,闻人家出大事了!” 吴良才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杨万里便立刻凑了过来,满脸震惊的报道。 “大事?什么大事?” 吴良皱起眉头,开口问道。 难道孙宝竟敢不听他的话,连夜对闻人家进行了清缴? 不应该啊,孙宝是个什么东西,他看的还算比较透,这个家伙那么怕死,应该不会有这个胆量…… 那么,难道是闻人家连夜召集人手,对寿曹道发起了攻击? 也不应该啊。 闻人家的护卫大部分都已被孙宝收买,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便算是垂死挣扎的力量都不具备。 更何况,闻人功性子那么软弱,根本就不敢有所动作…… 所以,到底会出什么大事? “不是,是闻人昭,闻人昭昨晚做了一件大事,现在她已经成了闻人家的家主!” 杨万里接着又道。 “她做了闻人家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更加惊奇,这姑娘不是昨晚已经与闻人家彻底决裂了么? “闻人昭可是个狠人啊!” 杨万里连忙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如实道来,“昨夜闻人昭离开天师殿之后,很久变返回了闻人府。” “到了闻人府之后,她立刻将闻人府护卫召集起来,声称自己能够安然无恙自天师殿出来,是因为已经归顺了大贤天师孙宝,此次回来,乃是为孙宝办事。” “那些被孙宝收买的护卫听了信以为真,于是选择服从她的命令。” “接着她又将闻人府上下老小连夜召集到议事堂,当着所有人的面软禁了父亲闻人功,宣布自己将代替闻人功出任闻人家家主,有几个不服的长辈出来大骂她不孝,结果立即被护卫以雷霆之势斩杀……”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诱惑(4000) “这哪里是狠人,分明是狼人啊。” 听到这里,吴良也是颇为震惊。 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放在后世,能够做出这种事来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数。 最重要的是她还挺会借势,经历了那些事之后非但没有乱了方寸,从天师殿出来反倒还能够顺势而为,借助此前已经被孙宝收买的那些护卫的力量,一举将自己的父亲闻人功赶下台去,自己摇身一变做了闻人家的新家主。 这便是传说中的“父慈女孝”么? 其实闻人昭的所做作为,虽然出乎了吴良的预料,但结合昨晚父女二人之间的一系列对话,也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为了家族利益,作为父亲的闻人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女儿闻人昭。 那时闻人昭便已经有了黑化的迹象。 另外通过一些其他的细节吴良也看得出来,闻人昭似乎不只是对自己的父亲不满,对闻人家的一些族人也有着不小的怨念。 也是因此,当闻人功对她动手的时候。 她并不只是怨恨父亲一人,而是在怨恨整个“闻人家”。 不过眼下吴良最想知道的是。 闻人昭实用雷霆手段做了闻人家的家主,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那些护卫只能算是闻人昭“借”去的力量,也就只能帮助她整治一下闻人家的人,助其夺下家主之位,若是闻人昭还想利用他们来对付寿曹道,可就完全行不通了,毕竟他们早已被孙宝收买。 所以。 现在闻人昭手中依旧没有能够与寿曹道抗衡的力量,甚至连保护闻人家的力量也不具备。 这对于千乘县的局势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也就是说,从表面上看起来,无论闻人家换不换家主,都不会影响到吴良的计划…… “狼人?” 杨万里可听不懂吴良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说法。 “比狠人还要更狠一点,可不就是狼人?” 吴良颇有内心的为其进行了一番解释。 “哦——原来这个意思,公子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有深度,我这脑袋一时之间还真转不过弯儿来。” 杨万里恍然大悟,接着又道,“公子说的不错,这闻人昭的确是个狼人。” “我听说昨夜闻人昭命人软禁了她的父亲之后,便对闻人家的族人问了一句:‘闻人家家主一位暂时由我借人,诸位可有意见?’” “闻人家中一干颇有地位的长辈自然不吃这一套,当即站出来破口大骂,哪知闻人昭只是使了个眼色,护卫们便一拥而上,眨眼间将这些长辈统统斩杀,如此雷利的手段顿时将其他族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哪里还有人敢说话,甚至就连她的父亲闻人功都有些腿软。” “而此时闻人昭竟看都不看那些长辈的尸首一眼,只说了一句:‘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此事便这么定了。’,然后便正式做了家主。” “这样的女子不是狼人又是什么?” “这么说吧,我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但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霸道的人,便是听都极少听说,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我敢打赌,如果闻人昭不是一介女流,她或许也会在这乱世之中拥兵自重,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寿曹道哪里会有在千乘县作威作福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万里脸上浮现出一抹夸张的神色,语气却分不清是褒是贬。 “你再去探探,看看闻人昭成了家主之后,闻人家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作。”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又道。 如今寿曹道已经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反倒是闻人家成了唯一可能出现变数的不安因素。 吴良虽然并不认为闻人昭能翻起什么大的风浪来,但倘若闻人昭忘却了他昨晚做出的警告,吴良还是会将立刻使用雷霆手段,将所有的可能都掐死在摇篮中。 一山不容二虎。 至少在曹老板大军到来之前,千乘县内都只能有一个狼人。 “是。” 杨万里明白吴良的意思,当即应了一声向外走。 但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个家伙便又从外面兜了回来,再次来到吴良面前报道:“公子,闻人昭来了,此刻正在外面求见。” “呦呵,我还没去找她,她倒先来找我了?”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叫她进来吧,我正好想当面探探她的意图。” …… 片刻之后。 又是一袭白衣的闻人昭站到了吴良面前。 不过这次她并未佩戴面纱,十分大方的将引以为傲的面容展示了出来。 吴良也早已确定,闻人昭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娇娘,因为如今距离他接触“云阳”已经过了四天,根据杨万里那时“中邪”的情况来看,吴良等人早已不会再产生幻觉。 “不知闻人家主亲自来访,有何贵干?” 上下打量着闻人昭,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看来昨夜的事公子已经知道了。” 闻人昭也是莞尔一笑,施礼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再说一遍了,此次来访乃是有要事相商,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不知公子可有能够关起门来单独说话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 吴良其实并不打算回避瓬人军的人,不过此刻院外还有一些寿曹道的人巡视,想到隔墙有耳,吴良还是点了点头笑道,“不过我这人怕死的很,闻人家主要与我单独说话,我这小心肝立刻便颤了起来,万一闻人家主随身携带凶器意欲行刺于我,我恐怕承受不起啊。” “公子说笑了,我这身衣裳轻柔贴身,若是果真携带了凶器,公子一眼便可看出,又怎能瞒得过去?” 闻人昭淡然一笑,接着很是自觉的抬起双臂在吴良面前旋转了两圈,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示在了吴良面前。 “这年头礼乐崩坏,总归还是要小心一些。” 吴良嘿嘿笑道,“再说,人这身上能藏凶器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莫说我信不过闻人家主,闻人家主若是信得过我,便应该让我搜个身确认一番,如此方可消除顾虑,推心置腹谈上一谈。” “?” 一听这话,闻人昭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过很快她的眉头便又悄无声息的舒展开来,美眸在吴良脸上打了个转,竟真的抬起双臂嫣然笑道:“既然公子话已至此,我若不从倒显得没有诚意,公子请便吧。” “哈哈哈……”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轻松愉快。 吴良刚才故意这么说,其实一来便是为了试探闻人昭的诚意,二来则是为了揣摩闻人昭此行的心理状态。 如今闻人昭连如此过分的要求都能够接受,显然是放低了姿态。 因此吴良基本已经可以肯定,闻人昭此行来找他,是有事求他。 至于真的动手搜闻人昭的身…… 吴良也就过过嘴瘾而已。 他早就感受到了不远处白菁菁投射而来的目光,白菁菁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当他说出要搜身的时候,白菁菁的目光明显锐利了一些。 当然,就算没有白菁菁,吴良也不会贸然动手……这年头女子的名节虽然并没有后来有了“贞节牌坊”那么重要,但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坏人名节的理由,更何况闻人昭这样的狼人,吴良暂时还没有招惹的想法。 “开个玩笑罢了,我又怎会信不过闻人家主,请随我来。” 说着话,吴良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闻人昭则看了不远处目光不善的白菁菁一眼,莫名的勾起嘴角,轻移莲步跟在吴良身后向房内走去。 如此关上房门。 吴良已经舒舒服服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坐榻,一边示意闻人昭坐下说话,一边直截了当的道:“闻人家主,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有什么想法便请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闻人昭却并未前往坐榻,而是来到吴良身边,也在他的床上坐下,撩起脸颊上的发髻,侧过俏脸望着他,带了些嗔怪的语气道:“公子此前初见我时,口口声声称我为仙子,如今才过了几天,便称我为闻人家主,是不是未免生分了些?” “我是个经不起考验的人,我想这点闻人家主应该已经有所体会,不过其实吧……我还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吴良一点都不扭捏,听完这话反倒挪了挪身子,几乎将自己的胯骨贴在了闻人昭的胯骨之上,而后一脸淫贱的笑道:“这样就不生分了吧?” “甘拜下风。” 闻人昭当即站起身来,与吴良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次也终于不再与他耍什么花样,正色说道,“如今你已经控制了寿曹道,而我则掌管了闻人家,我们合作如何?” “合作?如何合作?” 吴良换了个更舒服的葛优瘫姿势,笑着问道。 “现在你恐怕在想,闻人家的护卫已经全都是孙宝的人,你控制了孙宝,自然也控制了这些人,闻人家的生死存亡全都掌握在你手中,我根本就没有与你讨价还价的资本,居然跟来与你商议合作事宜,简直令你笑掉大牙是吧?” 闻人昭不答反问道。 “正是。” 吴良也不再与她打马虎眼,点了点头道。 “其实不然。” 闻人昭微微摇头,又道,“闻人家既能在千乘县建起一座如此规模的浮屠仁祠,便足以证明闻人家的底蕴,换句话来说,就是除了世俗之人眼中看得见的田产与铁器营生,闻人家最重要的财产其实是在士族之间的名望与地位。” “我闻人家祖上曾两次位列三公,虽然时间都不太长,但上一次位列三公时,距今却也只不过才过了二十来年……不知公子可曾听过一个名字——闻人袭?” “闻人袭?” 这倒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结合闻人昭所说的年代,吴良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所知的历史知识,逐渐将葛优瘫的身子支起了一些,看着闻人昭问道:“可是灵帝执政期间,那个两次出任太尉一职的闻人袭?” 太尉是什么? 那可是朝廷的最高军事长官,放在后世便是国防部长,手中真正掌握军权的超级大佬,哪怕出任时间再短,也是绝对的人上之人。 需知曹老板的父亲曹嵩,当初仗着养父的资源,优化了一大笔钱行贿,也只是做到了太尉而已。 也就是说,别看如今的闻人家如此不堪。 实际上当年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豪门来着,而且距今才过了二十几年,闻人家在士族之间肯定还具备一定的影响力。 “公子果然是有见识的人,如此倒省的我浪费唇舌了。” 闻人昭点了点头,接着继续道,“虽然不知公子为何来到此处,又用了什么手段令那孙宝俯首帖耳,但公子的野心却是已经显露了出来,如今公子得了寿曹道的人马,又可得到闻人家的资产,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一支可与众多豪强叫板的军队。” “但只是有了军队,恐怕还不足以支撑公子的野心。” “哦?此话怎讲?” 听到这些,吴良则又重新瘫回了床上。 闻人昭显然误会了他的野心,他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军队,也没有与众多豪强叫板的想法,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如今天下大乱,有本事的人都胸怀大志。” 闻人昭接着说道,“但并非每一个胸怀大志的人都能成事,董卓便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坐拥众多诸侯无法匹敌的兵马,可他最终的下场又是怎样,公子不会不知吧?” “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 “我虽然不知公子究竟有何背景,又是何身份,但公子的身份一定不足以名正言顺的起兵做大,否则不可能直到如今仍寂寂无名。” “公子再看如今成事的豪强,袁绍袁绍家中位列三公,曹孟德之父曹嵩曾是太尉,就连刘玄德也要以皇室宗亲的身份起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十二(4000) “啊哈——道理我都懂,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吧。”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闻人昭的来意,于是竟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擦着眼中挤出来的眼泪,一边意兴阑珊的打断了她。 “……” 闻人昭觉得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说的也应该都是吴良最感兴趣的话题,却没想到吴良竟是这么一个反应,心中自是有些疑惑。 有过她在审视了吴良片刻之后,还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公子如今已经拥有了人马与物资,若想起势便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名’,闻人家正好有公子最为欠缺的东西,这便是我与公子商议合作事宜的条件。” “哦?你打算怎么个合作法儿?” 吴良又问。 他虽对闻人昭所说的合作事宜没有任何兴趣,但却对闻人昭的想法很有兴趣。 通过争夺家主之位的事,吴良已经知道这姑娘是个狼人,既然是个狼人,他便有必要搞清楚这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性格与计划又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若是闻人昭令吴良感受到了威胁,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姑娘控制起来,直到曹老板大军杀到为止。 “闻人家可以给公子所欠缺的‘名’,助公子争取到乐安国、乃至整个青州士族的支持,若是公子今后能够走的更远,便是其他州的士族门阀,闻人家也有资格前往游说,定可令公子在实现野心的路上事半功倍。” 话至此处,闻人昭脸上浮现出一抹傲气,正色说道,“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闻人家与公子必须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公子与寿曹道从现在开始不得继续实施对闻人家的吞并,同时还要保证闻人家的利益不受外人侵害!” “恕我直言,闻人家如今的家产在一个乐安国面前都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不要说偌大的一个青州,亦或是更大更远的地方。” “反之若是公子动了闻人家,只会令其他的士族人人自危,不但无人敢与公子合作,还会站到公子的对立面,无端便多出了许多敌人。” “我相信公子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因小失大!” 说到这里,闻人昭自认为已经拿准了吴良的软肋,高傲的仰起了脖子,似乎认定吴良一定会与她合作。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子。 若是换了其他有野心的人,说不定就被她给说动了。 甚至就是历史上的曹老板,在做许多事情的时候也不得不顾及这些士族门阀的看法,尤其是像闻人家这样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士族的看法,尽可能让自己“名正言顺”。 而此前陈留太守张邈叛乱,兖州各地纷纷响应,也与曹老板杖杀名士“边让”有着不小的关系。 这个年代想成大事,确实需要当地士族的支持,不可能凭借武力走到哪杀到哪。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你打算如何给我这个‘名’?” 吴良笑了笑,又道,“既然说到了这一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既无家世又无背景,不可能闻人家支持我,那些士族便认我吧?” 这个年代士族与庶族泾渭分明,动不动就要追根溯源。 就连曹老板这半个士族都深受诟病,想尽办法拉拢士族都没有起到太好的效果,就更不要说他这个与士族毫不相干的人了。 “此事我已想过,若是公子肯改姓闻人,我闻人家再于族谱上填上你的名字,公子从此便是闻人家的族人,自然名正言顺。” 闻人昭说道。 “闻人家主真是好算计。” 吴良顿时笑了起来,颇为直白的拆穿道,“如此一来,名义上起势的便是闻人家,闻人家的声势从此水涨船高,我也有把柄落入了闻人家主手中,若是日后我做了什么有违闻人家主心意的事,闻人家随时可以将此事公之于众,令我成为众矢之的,到时闻人家再借机将我除掉,顺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其实不要说这些问题,就算此举对吴良有利无害,他也断然不会因此改姓……这可是有关尊严的原则问题。 “既然公子不接受这个提议,我倒还有其他的提议可供参考。” 听了吴良的话,闻人昭倒并未意外,而是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接着又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入赘闻人家,做闻人家的赘婿,如此任何时候说起来,公子都是闻人家的人,今后闻人家便与公子绑定在了一起,公子荣,闻人家亦荣,公子衰,闻人家也断然不可能独善其身,从此只有同心同德。” “公子应该知道,士族极少与庶族通婚,此举定会令闻人家名望受损,不过为了表达对公子的诚意,我可以排除万难,与公子共同进退。”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入赘?” 吴良倒没想到闻人昭还有这种想法,当下笑着问道,“不知我要嫁给谁?” “我。” 闻人昭直视着吴良,毫不扭捏的道。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馋我的身子!” 吴良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笑道。 “公子误会了,你我只是名义上结为夫妻,并不会有夫妻之实,今后公子依旧统领寿曹道事宜,而闻人家的家事则依旧由我负责,我们互不干涉,又互相合作,也可以说是公子主外我来主内,以此达到双赢的结果。” 闻人昭微微蹙眉,特意为吴良解释了一遍,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如果我们结为夫妻,你只能做妾,因为你已经是小十二了。” 吴良则掰着手指自顾自的算道。 白菁菁加上他的十个美人,闻人昭若是入门,自然要排名十二。 “公子可能没有听明白,此番公子乃是入赘闻人家,我虽不要求公子将此前的妻妾遣散,但公子名义上的正妻却只能有我一个。” 闻人昭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心说此人真是疯了,竟要让自己做妾,简直不可理喻! 最重要的是。 这个家伙居然已经有了十一个妻妾?! 看来也并没有比孙宝强多出少,也是个沉迷女色的混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真不知道到底什么女子瞎了眼会看上他,定是强迫而来! “这可不行,我对妻妾向来爱护有加,而且历来公平公正,你是第十二个入门的,便只能做小十二。” 吴良一本正经的道。 但见闻人昭一对柳眉已经皱成了八字,看样子还想说些什么,吴良却已抢先一步说道:“不过,这些都是说说而已,因为我并没有打算做闻人家的赘婿,闻人家主不必多言。” “……” 闻人昭听完一愣,一双美眸又审视了吴良半天,发现完全看不透他,这才咬牙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公子究竟有何打算?” “其实闻人家主一开始就看错了我,我这个人吧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罢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倒是闻人家主,你的野心可着实不小,我若是与你合作,闻人家便可一举称霸安乐国,如今西面的平原郡与济南国也无人豪强管辖,半个青州自是顺理成章的成了闻人家的囊中之物,你这个想法可是危险的很呐。” 闻人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动忽略掉吴良后面的话,接着前面的话道:“公子既没有野心,为何要控制大贤天师,将寿曹道抓在自己手中?”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你。” 吴良笑道。 “我?” 闻人昭听的更加迷糊。 “其实我只是路过此地罢了,并非前来投奔寿曹道。” 事到如今,吴良已经不怕闻人昭知道事情的始末,于是便将原委说了出来,“若非不小心被闻人家主抓住,又将我们带回千乘县城,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若非闻人家主大半夜要考验我,我也不会将计就计跑去投奔孙宝。” “若非孙宝又要将我卷入寿曹道与闻人家的纷争,我也不会去对付他,更不会将寿曹道抓在自己手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抓了我,在你们的步步紧逼之下,我为了保命,才不得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如果那天你没有带人前往古城遗址,没有将我围困,我压根就不会进入千乘县城,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不过。” “你还是欠下了我三个人情。” “若非因为我,闻人家不出意外今日已会被孙宝除名,这是其一。” “若非因为我,昨夜你不出意外已经被孙宝抢占,这是其二。” “若非因为我,你更没有机会出任闻人家的新家主,这是其三。” “你呀,现在与其去想怎么忽悠我助闻人家在你手中起势,倒不如收起野心好好想想怎么谢我,别回头真把闻人家玩没了。” “……” 听到这些,闻人昭美眸之中已是一片错愕之色。 在吴良将真相告诉她之前,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切竟只是一场意外,而这场意外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吴良所说的三个人情并非胡言乱语。 闻人家护卫早已被孙宝收买,而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所以如果没有吴良这个“意外”的话,一切都会按照孙宝的计划进行,她与闻人家注定无法幸免于难。 这么说起来…… 吴良岂不就是她无意间请回来救苦救难的贵人? 另外。 吴良的最后那句话也十分值得玩味,“别回头真把闻人家玩没了”,这意思难道是说他并没有对付闻人家的意思,只要她不乱来,闻人家便可安然无事? 是这个意思么? “回去吧,最好不要再对我动任何心思,否则下一次我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吴良知道闻人昭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于是最后送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他确实没有对闻人家动手的意思,因为在接触的过程中,他发现闻人昭并非那种不分是非、助纣为虐的人,而且寿曹道的所作所为,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再加上最开始,她还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白菁菁。 吴良记她这个人情,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高抬贵手,若非如此,她也必定会与寿曹道落得同样的下场。 “明白了……” 望着此时的吴良,闻人昭终于收起了心中的轻视。 面前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溜须起来尽显小人之姿的男子,此时的表现远远超出了她此前的判断。 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运筹帷幄。 同时他又与孙宝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恶人…… 这一刻,闻人昭忽然觉得吴良充满了魅力。 他的身上具有一切她想拥有的能力。 她想拥有吴良那在绝处逢生的能力,她想拥有吴良那随机应变的能力,她想拥有吴良那观察入微的能力,她想拥有吴良那能屈能伸的能力,她想拥有吴良那泰然自若的能力…… 若此人是闻人家的家主。 闻人昭相信,闻人家定可在这乱世之中博得一席之地,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能拉来一个高个的帮忙顶着,无人可以撼动! …… 接下来的几天。 千乘县内一片安定,寿曹道没有任何动作,闻人家也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与瓬人军众人待在天师殿内好好享受着恬静的时光,一不小心竟都吃胖了几斤,甚至都有那么点乐不思蜀。 这天,吴良正在忽悠白菁菁做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 闻人昭却又不请自来。 “你又来做什么?” 眼看再加把劲就能成的好事被打扰,吴良自然有些不满。 先是望了面色羞红的白菁菁一眼,闻人昭正色说道:“公子,你的安稳日子恐怕要过不成了,我刚收到线报,就在昨日,有一队兵马忽然自南面进入了乐安国境内,大概有万人之众,正往千乘县行来,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第二百二十三章 接着忽悠(4000)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来了精神。 乐安国南面与泰山郡接壤,而泰山郡正是兖州刺史部的辖区,也就是曹老板的地盘,即是说,这批人马大概率是曹老板的兵马。 毕竟,以曹老板的性格,无论如何也是绝对不会允许如此规模的一支军队从他的地盘借道而过的。 “自是当真,看来公子还是信不过我啊。” 看到吴良的反应比较激烈,闻人昭还以为他这是有些慌了,于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道。 “信得过,只是不知闻人家主是否探明了这群人的身份?” 吴良又连忙问道。 “这些人并未隐藏身份,阵中立有写着‘曺’字的大旗,当今天下能扯起旗帜的人可不多,想必公子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吧?” 闻人昭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用玉指沾了一下杯中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一个娟秀的“曺”字,一双美眸斜睨了过来。 “自然猜得出,多谢闻人家主前来报信。” 吴良重重的拍了一下手,开心的来回踱步。 来了! 总算来了! 如此一来,他也就不必再待在千乘县内管束寿曹道,可以抽出手来前往齐哀公之墓一探究竟了。 说起来,曹老板果然还是够意思。 曹军到来的时间与吴良之前预计的差不太多,曹老板定是在收到消息之后便立刻集结兵马前来救援。 而且他在信上写到寿曹道共有数千人,曹老板干脆一下子就派出来万余兵马,无疑是要确定此事万无一失,曹老板也算是有心了。 吴良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心中自是相当满意。 “……” 看到吴良此时的举动,闻人昭再一次会错了意,以为他已经开始焦虑,因此才会如此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于是便又故意说道:“当年黄巾贼于青州肆虐,曹孟德率军前来围剿,仅用数月便将黄巾贼打的丢盔弃甲,又收其精锐编制成为天下闻名的‘青州兵’,若此次前来的是骁勇善战的青州兵,寿曹道便是全民皆兵,也势必难以抵挡。” “你说的不错,寿曹道这次怕是要完了。” 吴良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所以,公子打算逃了么?” 闻人昭接着又问。 “逃?” 吴良微微一愣。 随即他便明白了闻人昭可能是产生了误会,毕竟这姑娘可不知道他与曹老板的关系。 若非如此,吴良还真是应该逃走,否则曹军一旦攻入千乘县城,剿灭寿曹道的时候,吴良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寿曹道内知道公子的人虽然不多,但一旦曹军攻入城来,保不齐便会有人将公子出卖,更何况,公子现在的身份还是寿曹道的卫道将军,怎么说起来,公子也无法完全撇清与寿曹道的关系。” 闻人昭嫣然一笑,不紧不慢的道,“所以,公子若没有能够将曹军击退的办法,最好的选择便是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尽快逃走,否则待曹军围城之时,公子要再逃出城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知道闻人昭这次绝不只是来报信这么简单,于是便顺着她的意思问道:“闻人家主说了这么多,恐怕不只是为了给我分析形势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闻人昭笑了笑,正色说道,“公子若是不想继续流亡,我倒有办法可以帮助公子,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这个意思。” “哦?请闻人家主说来听听。” 吴良靠近了一些,笑着问道。 “当年曹孟德于青州剿灭黄巾贼时,闻人家曾为其提供过一些支持,也算是有些情分,因此曹军破城之际,断然不会对闻人家动手。” 闻人昭又道,“所以如今千乘县城内能够保住公子的只有闻人家,只要公子做了我的人,到时再将所有的罪责推倒孙宝身上,闻人家自会为公子进行担保,曹军想来也不会为难公子,如此一来,公子自然也不必继续流亡,想过多久安稳日子,就过多久安稳日子。” “你的人?你就不怕我事后鸠占鹊巢,落得孙宝一样的下场?” 吴良又故意问道。 “鸠占鹊巢是因为鸠没有巢,倘若鹊愿意与鸠分享巢穴,鸠又何须再占?” 闻人昭反问道。 “闻人家主的意思是……” 吴良有些吃惊的望着闻人昭。 “公子入赘闻人家后,我将与公子共同担任家主之位,闻人家的家产公子自然也有使用与分配的权利,又何须鸠占鹊巢?” 闻人昭目光清冷的道,“不过我也有附加条件,你我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无夫妻之实,但我必须是正妻,绝不能是什么小十二!”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既然不馋我的身子,为何要想办法帮助我开脱,还非要我入赘闻人家?” 吴良有些无语的问道。 “因为我的处境。” 闻人昭这次倒没有隐瞒,相当直白的说道,“如今我已是闻人家的不孝女,倘若寿曹道被曹军剿灭,我也将立刻失去掌控闻人家的力量,到时我父亲与家人便会借机发难,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他们抗衡,因此我必须尽快寻找一个能力足够的盟友镇住他们,否则便无法保住家主之位。” 听到这里,吴良总算彻底明白了闻人昭的心思。 她确实应该考虑这个问题,眼下闻人府护卫全都是寿曹道的人,闻人昭也是借此才以雷霆之势夺下家主之位。 倘若曹老板大军杀到,闻人家的其他人一定会借曹军之势铲除这些护卫,闻人昭也就失去了此前借来的势,自然无法继续掌控闻人家。 如此说来,这姑娘想的真挺深远,而且野心也丝毫不逊于男子。 也就是她生了一副女儿身,若是拥有主流话语权的男子,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在东汉末年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豪强之一。 “这家主之位对你就那么重要么?” 吴良又问。 “也重要,也不重要。” 闻人昭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攥着粉拳说道,“我既是闻人家的女儿,闻人家的兴衰便与我脱不了干系,而通过寿曹道的事件我已经意识到,如今执掌闻人家的那些人人已经适应不了这个时代,若教他们继续如此下去,闻人家势必会走向灭亡,所以这家主之位对我很重要;倘若族内有人能够认清眼下的局势,为闻人家找到一条能够经久不衰的大路,这家主之位我自会主动让贤,所以也不重要。” “所以……你认为我就是那个有能力助你保住家主之位的盟友?” 吴良心里还有些窃喜,毕竟感觉上应该是被夸赞与欣赏了呢。 “不错,你进入千乘县城后,能够仅凭一人之力将我与孙宝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在几天之内将孙宝变成你的傀儡,使得整个寿曹道皆为你所用,这是我此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本事,寿曹道尚且如此,闻人家自然也不在话下。” 闻人昭毫不吝啬赞赏之辞,接着又道,“如今你想过安稳日子,便离不开我的帮助,而我想保住家主之位,也需要你的帮助,正是合作共赢的最佳时机。” “闻人家主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拒绝。” 话至此处,吴良基本已经明白了闻人昭的想法,却是果断摇起了头。 “这又是为何?难道公子怕了,打算立即逃走?” 闻人昭不甘心的问道。 “这倒不是,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则妙计,便是曹军果真来了,我也依旧能过我的安稳日子,实在没有必要与闻人家主合作。” 吴良笑呵呵的道。 “这……公子可否说来一听?” 闻人昭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她来之前可是想了许久,确定吴良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才会以此作为条件前来“收服”吴良。 毕竟几年前曹老板在青州剿灭黄巾贼时的作风她可是见识过的,在她看来,就算最终曹老板没有斩杀吴良,最好的结果也是曹老板看到了他的能力,将他收入麾下继续领兵打仗…… 这显然不是吴良想过的安稳日子,否则此前他又怎会做了逃兵? 所以,她很好奇吴良到底有什么主意,竟是她此前没有想到的?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吴良嘿嘿一笑,拱手说道,“还要多谢闻人家主亲自前来报信,勉强算还了我一个人情吧,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不留闻人家主吃饭了,请回吧。” “你这人怎么……” 闻人昭自是不愿就此离去,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闻人家主。” 白菁菁却是已经抬手挡在了闻人昭面前,语气十分生硬的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公子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何肯辱没身份去做你家的赘婿,更何况,你还如此自视清高,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却还想做大,你这分明便是瞧不上他,他又如何瞧得上你,你还是快点走吧,我家公子不缺女人,尤其不缺你这样的女人。” “……” 闻人昭顿时立住,一双美眸望着第一次与她说话的白菁菁,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如此沉默了片刻。 她终于还是摇头笑了起来,忽然开口问道:“不知你在他这里排行第几?” “与你无关。” 俏脸瞬间又是一片尴尬之色,白菁菁一边转身回房,一边冲典韦喊道,“典韦大哥,该送客了!” …… 一日之后。 曹军来袭的消息终于在千乘县城内传播开来。 城内已是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寿曹道信徒,他们大多数也都经历过几年前曹军剿灭黄巾军的事情,此时听到“曹军”二字便已闻风丧胆。 那些个“阴兵将军”更是立即跑到天师殿求见孙宝,希望孙宝能给拿个主意。 “这……” 已经成为傀儡的孙宝自然不敢自己拿主意,只得先看吴良的意思。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城内信徒数量乃是曹军的两倍,又拥有可以支撑数月的粮饷,还占据城池之地利,曹军想要攻入城内谈何容易,奋力拒之便是。” “卫道将军”吴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呵呵的说道,“我敢打包票,如今正是冬季,曹军远征补给困难,只要我们在城中支撑半月,曹军见短期之内啃不下我们这块硬骨头,好的时间久了又得不偿失,自会不战而退。” “将军三思,需知我们虽有两万信徒,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些老弱妇孺,真正能够作战的恐怕也就几千人啊。” 孙宝苦着一张脸,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说。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可是领过兵的人。” 吴良依旧胸有成竹的道,“守城之士贵精而不贵多,而我恰好还掌握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守城阵法,只要你们听我的,别说半个月,便是坚守半年也全然没有问题,莫说是只来了一万曹军,便是来十万曹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忽悠! 接着忽悠! 吴良无疑是在忽悠这些家伙,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越要保证千乘县的稳定,要是让这些信徒四散跑出城去,可就没办法一锅端了,没准儿又跑去某个山头当起了为祸一方的强盗,甚至可能继续玩寿曹道这一套。 “将军,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那些阴兵将军依旧有些疑虑,有人更是带着颤音道,“我听说曹军攻城,若是遭遇顽强抵抗,破了城之后可是要屠城泄愤的。” “若是没有这个把握,我又怎会留着此处,不是早该率人逃命去了么?” 吴良接着又道,“有件事我也不瞒你们,其实我早已与北面的袁绍联系上了,袁本初是什么人物你们是知道的,他的兵马乃是曹军十数倍,只要我们抵挡十来天,袁本初大军便会杀到,到时曹军焉敢不退?” “还有,袁本初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们肯归顺于他,平原郡、济南国、乐安国三地便交由我们寿曹道管辖,到时大伙论功行赏,有功之人随随便便做个太守定然不在话下。” “若是我们逃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诸位,你们此前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甘心就这么全部放弃么?”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斩汝首级(4000) “这……”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阴兵将军”原本都是一些没什么地位的泼皮,若非寿曹道的出现,他们第一批响应,并且以助纣为虐的方式表达对孙宝的忠心,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更不要说带着几百个手下横行乐安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已经享受过了这种衣食无忧、横行霸道的好日子,如今又如何肯轻易放弃拥有的一切? “袁绍真答应将平原郡、济南国、乐安国三地交由寿曹道管辖?” 有人忍不住一脸希冀的问道。 平原郡与济南国两地在乐安国西面,面积与人口都不比乐安国少。 若是如此,他们非但不会失去如今拥有的一些,相反还会变得比之前拥有的更多,而且至少多出了三倍! 这个选择实在太容易做了,就像在一块石头与一块金子中做出选择一般。 “这是自然,如今曹孟德势头正盛,于兖州徐州一带收获颇多,袁本初不愿见其一家独大,早就有出手遏制的想法,我们此举便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他高兴还来不及。” 吴良笑眯眯的点头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曹孟德不给咱们活路,咱们肯定得投靠袁本初,我觉得此计可行!” 一名阴兵将军当即大声表态。 “我也觉得可行,咱们占据城墙之利,就算曹军骁勇善战,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大伙同心协力,定能撑到袁军到来!” 另外一名阴兵将军也是同意了吴良的计划,甚至还怂恿起了其他的将军。 “对对对,就这么干!” “袁本初可比曹孟德强多了,咱们有这么大一座靠山,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起来,卫道将军到底是打过仗的人,有胆又有识,若是咱们这群大老粗,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更不可能攀上袁本初这条大船!” “天师也是慧眼识珠,此前天师提拔卫道将军时我心中的还有些不服,经过这一次,我对天师看人的本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 众阴兵将军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不过扯着扯着,话题便发生了转移,一众人又开始不遗余力的拍吴良与孙宝的马屁。 硬是将孙宝拍的心惊胆战,不停的观察吴良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太合适,惹得吴良心生不满,最终受罪的还是他这个傀儡天师。 “既然如此,大家就快些回去调动人手吧,将能用得上的人都集结起来,尽快统计出一份名单送到我这里,我再根据咱们的人手情况制定相应的守城策略。” 吴良笑了笑,又道“这次大伙可要竭尽全力,今后还能不能继续喝酒吃肉玩女人,可就全都寄托在诸位身上了。” “好说,走走走,办正事!” “请好吧,给自己办事,我等自然竭心尽力!” “只要是能参战的,保证一个都不少!” “抓紧抓紧,曹军可不远了,莫要耽误!” “……” 众阴兵将军连连应道,一个个兴冲冲的出去召集人手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吴良微微勾起了嘴角。 等这些家伙将名单送来,曹老板的兵马入城之后整编寿曹道时自然事半功倍,一个都别想逃掉。 直到此时,孙宝才终于陪着笑来到吴良身后,低眉顺眼的说道:“将军果然是运筹帷幄的高人,如今将军执掌寿曹道,真是寿曹道上下的福分,否则这次定然在劫难逃。” “你也立刻将城内的寿曹道卫士整合起来,若是与曹军开战,这些卫士也有大用。” 吴良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道。 …… 闻人府内。 虽未收到邀请前往天师殿参加此次议事,但闻人昭还是很快便收到了相关的消息。 “此人竟已暗中联系上了袁绍?” 闻人昭自是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一些惊喜,“难怪他得知曹军来袭也不曾接受我的提议,原来早已做了准备,若是袁绍肯派兵前来支援,这万余曹军确实不足为惧。” “此人每次出手都能绝处逢生,当真是难得一遇的鬼才,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了。” “若他所言非虚,乐安国便依旧在寿曹道的掌握之中,如此一来,我也不必担心立刻失去掌控闻人家的力量,家主之位不会旁落。” “这岂不是又欠下了此人一个人情?” “……” 如此自言自语着,闻人昭慵懒的靠在案几上,一只手臂撑着俏脸微微蹙眉,心中划过了许多思绪。 “这人情越欠越多,我又该拿什么去偿还呢?” “或许欠下他一些人情也是好处,最起码在彻底偿还之前,他应该都不会对闻人家下手吧……” …… 有了吴良“晓之以利”的战前动员。 寿曹道的一众高层顿时充满了干劲,阴兵将军很快便将麾下人马的名录送到了吴良手中,孙宝也是早早将城内卫士的名录送了过来。 吴良统计了一下,这些人马加在一起,竟已经达到了七千余人。 并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拥有战斗能力的青壮年。 平时征兵或是抓壮丁还真就达不到这样的效率,毕竟这些青壮年有手有脚体力不弱,听到有人要来征兵或是抓壮丁的消息,逃起来比谁都快。 不过这一次跟着寿曹道为非作歹为祸一方,他们倒是相当积极,使得寿曹道发展迅猛。 “很好!曹军不过万余,我们的守军便有七千,莫说我们还有袁绍大军前来驰援,便是没有,依仗卫城墙之利,亦可令曹军撞个头破血流!” 吴良将这些名录全部收下,目光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如同真正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煞有介事的喝道,“诸位听令!从今日起这三位将军领兵两千,日夜轮岗驻守南门,那三位将军同样领兵两千,日夜轮岗驻守北门,剩下的两位将军统领镇守城中,一旦起了战事听我的命令进行支援,我说得是否清楚?” “得令!” 这些阴兵将军虽未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但在寿曹道内到底也还是学了一些规矩,立即齐声应道。 “还有,待曹军来时,若曹军将领前来叫阵,你们不可轻举妄动,由我亲自与曹军将领交涉,若是能够不战而令其知难而退,那自然是最好的。” 吴良想了想,又道。 “卫道将军还有其他的退敌之策?” 孙宝与众阴兵将军皆是惊奇的看向了吴良。 “行兵打仗自然要留多手准备,不过我这计谋乃是奇招,若是泄露出去便不灵了,待曹军兵临城下之际,你们自会知道。” 吴良胸有成竹的笑道。 “不愧是卫道将军,竟有如此智慧!” “寿曹道得卫道将军相助,乃是天助我寿曹道啊!” “若是能不战而退敌,卫道将军定可一战闻名于天下!” “……” 一众阴兵将军顿时又是喜上眉梢,毫不吝啬口中的溜须之词。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这些家伙虽然个个手上沾满了鲜血,屠戮起异端来痛快得很,但面对曹军这样的正规军却还是有些心虚,若是真能如吴良所说不战而退敌,自是求之不得。 如此说着,他们已经开始暗自期待吴良的表演…… 这时候,根本没有人去怀疑吴良与曹军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因为吴良演的实在是太像了,又是集结人手准备抵抗曹军,又是暗中联系投靠袁绍,而且在这些阴兵将军眼中,还是寿曹道内地位仅次于大贤天师的卫道将军,就算是初来乍到,也很难令人将他与曹军联系起来。 就连明知吴良已经是寿曹道的实际控制者的闻人昭,也完全做不出这样的联想。 而吴良在安置完了这些阴兵将军之后,便又立刻将一名瓬人军兵士派出了城去,美其名曰打探消息,自是无人敢拦。 这名兵士没有携带任何文字信件,只带了吴良传达给他的口头消息…… …… 次日下午。 曹军已是兵临城下,南北城门皆被重兵围堵,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千乘县城内的寿曹道众人并未感到意外,他们在乐安国境内有着曹军无法比拟的群众基础,因此曹军的行程一直都有人回来报告,想要闪电突袭根本不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孙宝与镇守南门的三位阴兵将军都已登上了城门。 闻人昭也是不请自来,依旧一袭白衣,轻纱遮面。 她想亲眼看看吴良会如何抵挡曹军攻城。 同时,她自然希望吴良能够说到做到,虽然曹军攻入城内之后,并不会拿闻人家开刀,但站在她这个“不孝女”的角度,自然还是吴良获胜更符合她的利益。 而且她也相信。 吴良有能力做到,像他这么狡猾而又惜命的人,若是没有信心,定然不会继续留在千乘县城内与曹军为敌。 如此待众人已经到齐之后,吴良带着典韦终于姗姗来迟。 “卫道将军,你可来了。” 看到登上城门的吴良,众人连忙像见到了救星一般一脸殷切的打起了招呼。 “嗯。” 吴良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已经瞄向了一行人中穿着与气质最为亮眼的闻人昭,“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见识卫道将军的风姿。” 闻人昭微微一笑,施礼道。 “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正所谓刀剑无眼,闻人家主这似画一般的美人最好还是躲远一些,若是不慎受了些伤,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吴良笑呵呵的道。 “自古美人爱英雄,卫道将军如此临危不乱的英雄,无论如何我也要多看几眼,若是错过了卫道将军显露神威的精彩时刻,我也会抱憾终身。” 闻人昭今又是嫣然一笑,言辞犀利的回应道。 “这……” 孙宝与众阴兵将军皆是一愣。 虽然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还没有那么严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人公开调情的女子同样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这名女子还是乐安国闻人家有名的大家闺秀。 尤其是孙宝,此刻心里那叫一个酸爽。 也就是这个时代天朝还没有柠檬,否则他现在的感觉就叫做恰柠檬。 此前他煞费苦心也没令闻人昭正眼看他一次,结果吴良才来了没几天,闻人昭便已经与他公开调起情来,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好在这个心思只有已经人间蒸发的左护法黄景知道,否则此刻他只会更加酸楚。 “既然昭护法想看,那就随便你吧。” 吴良也发现了闻人昭态度上的小小转变,不过此刻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只是摇头笑了笑,便转过身向城外望去。 只见此刻城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曹军早已严阵以待。 而在曹军的c位,吴良很快便看到了两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熟悉面孔。 其中一个,乃是曹老板的长子曹昂,另外一个则是吴良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前任上司曹禀。 此刻这两个人也正在向城门之上张望,自是注意到了吴良。 好在吴良已经提前派了一名瓬人军兵士出城与他们通了气,否则曹昂还不好说会是什么反应,但以曹禀的性子一定会立刻呼喊起来,从而将吴良的身份暴露。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吴良装模作样的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曹使君麾下别遣中郎将曹子脩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投降!” 曹昂长枪一指,中气十足的斥道。 “曹子脩!他便是曹子脩?” 听到这个名字,一名阴兵将军立即面露惊色,“此人乃是曹孟德长子,我听闻他非但勇猛无匹,更是熟读兵法战阵,攻城略地鲜有败绩!” “这……” 众人听罢皆是一惊。 “莫慌,他遇上我,可就不一定喽。” 吴良却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接着又大声向城外喊道:“我寿曹道与曹孟德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将军为何无故攻我城池?” “废话少说,我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考虑,一盏茶过后你若还不打开城门归降,便休怪我不讲情面!” 曹昂咄咄逼人的喊道。 “曹将军好大的威风!” 吴良则更加嚣张的道,“早就听闻曹将军勇猛无匹,可敢出阵与我单独一战?我也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于众人面前斩汝首级!” 第二百二十五章 紫铜锁子甲(4000) ??? 听到吴良的话,众人又皆是一惊,一脸怪异的看了过来。 几年前曹老板在青州大战黄巾军的时候,曹昂便已随军出征,期间立下了不少战功,已在青州留下了赫赫威名。 也是因此,曹昂才刚报出自己的名字,寿曹道中便已有人面露惊色。 而吴良呢。 寿曹道众人对他的了解还相当有限,不但此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也从未见他显露过武力。 再看他那瘦瘦高高的身板,乍一看过去并没有太多的压迫力与爆发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能打的样子…… 难道吴良其实还是一个武力超群的高手?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主动约战,还夸下海口要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内将早已威震青州的曹昂斩于马下? 可对手可是曹昂啊,总觉得不那么现实…… 与此同时。 闻人昭也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一双美眸再一次认真的打量着吴良。 若是典韦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或许便信了,毕竟不久之前她才见识过典韦的厉害之处,可若是换成吴良…… 闻人昭也不敢妄下结论,但心中总归还是有些怀疑。 倘若吴良真能将曹昂斩于马下,那他便是天下少有的有勇又有谋的英雄,这样的英雄到了哪里都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那就难怪吴良此前不肯入赘闻人家了。 莫说入赘,便是她不顾身份做了他的“小十二”,也丝毫不算是辱没了身份,甚至可以说是闻人家运气好攀上了高枝。 可是,他能办到么? 如此想着,闻人昭忽然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此前吴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命,才被迫跟随她进了千乘县城,又为了保命,才做了两面三刀的无耻之事,无时不刻不在声明,自己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投机者。 为何如今却又敢公开与曹昂约战?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口出狂言!” 城外曹昂已是面露愠色,厉声叱道,“你既一心求死,我又有何不敢成全,若你果真有胆,便走出城来与我一战!” “好,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吴良竟直接应了下来,转身看向孙宝问道,“天师,城内可有马匹?” “倒是有几匹,不过原本皆是用来耕田的老马,平日我也就拿来撑撑门面,怕是上不得战场。” 孙宝皱起脸来尴尬的答道。 “教人牵一匹过来。” 吴良说道。 “这……将军,你真要出城与那曹昂一战?” 孙宝犹豫了一下,却又下意识的劝道,“此举怕是不妥,如今我们占据城池之利,只需严防死守,曹昂一时半会想攻进来也不容易,而将军若是贸然出城,万一有个闪失,那又当如何是好啊?” 此刻孙宝的小命依旧“掌握”在吴良手中。 再加上寿曹道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他这个天师的性命,于公于私他自然都希望此战万无一失,肯定不想让吴良出去冒险。 “哪有什么闪失,曹昂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吴良则淡然一笑,对众人说道,“今日我便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风险与机遇并存’,我此举虽看似有些冒险,但只要当众斩杀曹昂,曹军士气定然荡然无存,千乘县之围立时可解,这本就是我的计划之一。” “将军说得有理,不过曹昂可并非土鸡瓦狗啊,将军真有本事将其斩于马下?” 一个阴兵将军依旧有些担忧的道。 “当然,我还在此计之中藏了其他的手段,他只要迎战便必死无疑。” 吴良勾起嘴角神秘一笑。 “……” 看到这个笑容,孙宝顿时没有了疑虑,甚至还不自觉的自苦起来。 他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便是因为吴良那神不知鬼不觉的“秘法”,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与左护法黄景便仿佛中邪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根本不是他平时用来忽悠信徒的“仙术”可以比拟。 倘若吴良用这“秘法”对付曹昂。 莫说一个曹昂,便是十个百个,也照样是引颈待戮的土鸡瓦狗。 “既然将军有此信心,我自然相信将军!” 想到此节,孙宝的态度已是悄然转变了过来,陪着笑说道,“我这便教人将马牵来,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那就预祝将军旗开得胜了。” 见孙宝已经表了态,其余几名阴兵将军就算心有疑虑,此刻也不敢在说些什么,纷纷拱手说道。 “呵呵,你这长枪再借我一用。” 吴良则又看向了一名手持长枪的阴兵将军。 “……” 众人再次无语。 他们只听过有人临阵磨枪,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临阵借枪,堂堂将军竟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这未免就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但越是如此。 这些人反倒越发期待起即将发生的战斗来。 倘若吴良骑着一匹用来耕田的老马,又拿着一把临时借来的长枪,便将威名在外的曹昂斩于马下,那此战必将传为一段佳话。 也就是真正的历史上并没有发生“温酒斩华雄”的事情,那只不过是《三国演义》中杜撰出来的桥段罢了。 而这时候关羽也还没有闯出名头,还在跟着刘备颠沛流离,不久之前前来驰援陶谦还被曹老板打了回去。 否则他们定要将此吴良与关羽放在一起比较一番…… “稍等!” 这时候,闻人昭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来到吴良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终是开口说道,“将军一袭布衣上阵恐怕不妥,我家中有一套珍藏了几十年的紫铜锁子甲,那是我祖父出任太尉时所穿的战甲,将军不如先拿去一用,总归能抵御些皮外伤。” “闻人家主是在忧心我的安危么?” 吴良有些意外的看着闻人昭。 “……” 孙宝心中又忍不住开始反酸水,牙根都有些痒痒。 “你若胜了,对我比较有利。” 闻人昭目光清冷的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闻人家主。” 吴良也很想看看东汉年间太尉穿过的战甲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自是欣然接受。 …… 不久之后。 由“三无”将军变成“三有”将军的吴良已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来到了城门之下。 座下是一匹与他一样高瘦的老马,手中是一杆生了锈迹的铁枪,身上是一套在散发着阵阵铜臭气的紫铜锁子甲。 这套“紫铜锁子甲”确实是好东西。 看起来应该也是某种吴良所不知道的合金,金属表面依旧呈现出不太明显的紫色,不过年代到底还是有些久远,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氧化的痕迹,以至于上面散发出来的铜臭味十分扑鼻,回头最好处理一下。 不过质地还是比较轻薄。 倘若除去比较宽大的护肩,再舍弃那个略显笨重的头盔,穿在衣服里面隐藏起来问题已经不算太大,只是现在还不确定强度如何。 倘若强度也够的话,倒可以穿在衣服里面当做一件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软猬甲”来用,尤其是“紫铜锁子甲”配备的前后两块护心镜,关键时刻用来保命也是不错。 “将军,我等为你击鼓助威!” “我们可就全指望你了!” “祝将军马到成功!” 站在城门上望着即将出城迎战的吴良,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奋力为其摇旗呐喊。 人人都有一颗吃瓜的心,而吴良与曹昂这一仗,便是此时此刻最大的一个瓜,所有人在期待着亲眼见证吴良将曹昂斩于马下的壮举,见证一个名将的诞生。 至于吴良是否会被反杀。 他们心中虽然仍然有些担心,但吴良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又给了他们不小的信心…… “……” 闻人昭虽未说话,但内心也是有些激动。 她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倘若吴良果真将曹昂斩于马下,她便会做出一个对她、以及对闻人家而言都至关重要的决定。 也是因此,她才会将祖父留下来的“紫铜锁子甲”送与吴良,可是真正的好东西,虽然卖相已经有些差了…… “打开城门!” 对众人微微一笑,吴良长枪指天,尽显英雄本色。 “是!” 控制城门的兵士连忙将用来抵住城门的巨大圆木搬开。 “吱吱——呀呀——”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响,两扇城门缓缓打开,吴良逐渐从门缝中看到了立于城门之外的曹昂。 而曹昂也看到了逐渐自门后显现出来的吴良。 这一刻。 “噗!” 一向稳重沉着的曹昂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刚才只见吴良下了城墙,却没想到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攒倒出了这么一套不伦不类的装束。 瘦马。 锈枪。 老甲。 曹昂差点以为吴良想要用这种方式笑死他,然后继承他的曹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因为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吱吱——呀呀——” 沉重的城门继续不紧不慢的打开。 不是那些兵士不想动作再快一点,而是此时的城门主要作用都是御敌,不但本体十分沉重,合页也都十分生硬,想快也快不起来。 终于。 城门大开。 吴良策动座下马匹来到正门外。 典韦则留在了城门之下随时准备策应。 要开始了…… 城上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吴良与曹昂,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不好啦!北门已被曹军攻破,数千曹军攻入城内,三位阴兵将军尽数战死,北门守军已全部投降!” “快逃吧,再不逃就来不及啦!” “天师快显露神通,搭救我等!” “……” 城内忽然有几个人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人向南门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极为惊慌的大喊大叫,嗓子都快喊破了。 “!?” 听到这些声音,众人自是大惊,连忙回头向北面望去。 此处虽然无法看清北门的具体情况,但是却能够看到城北已经有好几个地方升起了滚滚浓烟,由此可以判断那几个地方定已经是出了乱子。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为何北门竟如此轻易便被攻破?” “这才过了多久,北门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曹军竟如此凶猛,我们的防守竟连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啊?!” “……” 见此状况,孙宝与那几名阴兵将军瞬间惊慌失措,有人已是忍不住试图逃跑。 可是如今北门已被攻破,南门又有更多的曹军围攻,他们此刻就算想逃又能逃去哪里? “?!” 闻人昭也是一脸惊疑。 她倒并没有这些家伙那么惊慌,就算曹军攻入城内,大概率也不会立刻直接对闻人家动手,只是她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应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家主之位了。 不过她很不解。 她虽不懂兵事,但也知道攻城不易,北门守军就算再不济,只要做到据守不出,怎么也不至于连半个时辰到撑不住吧? 而且。 北城虽然有些地方燃起了浓烟,但北门旁边的烽火台却并未升起黑烟。 倘若曹军发起猛攻,北城守军抵挡不住,也完全不至于连点燃烽烟的机会传递信息的都没有吧…… “吴将军,快回来吧,北门如今已经失守,你再与曹昂搏斗已无意义。” “是啊吴将军,咱们现在又当如何是好?!” “快给咱们拿个主意啊!” 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只得连忙向城下的吴良求助。 “北门守军竟如此无能?!” 吴良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 但实际上。 这些都是吴良搞出来的东西,此刻北门根本没有失守,北城的那些火是他让瓬人军兵士暗中放的,这些个跑来“报信”的人也是瓬人军兵士所扮,目的就是搞寿曹道守军的心态,诱导他们和平投降。 “完了!全他娘的完了!” 吴良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铁枪掷在了地上,又咬牙切齿的骂道,“曹君已经破了城,如今大势已去,这他娘的还打个屁,都老实点放下兵器投降吧,若是继续反抗惹恼了曹军,咱们一个都活不成!” 与此同时, “杀!” 曹昂一声令下,曹军骑兵早已向大开的城门冲杀而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此人到底什么身份?(4000)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寿曹道军心大乱,人人自危。 眼见曹军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敞开的城门杀来,非但没有人站出来组织抵抗,城门之下的寿曹道兵士见势不妙更是连城门都不管了,丢下兵器便抱头鼠窜。 这也难怪。 整个寿曹道从上到下,几乎都是乱世之中出来作乱的投机者,这样的乌合之众一来没有什么思想格局,二来也没有过正儿八经的战争经验,聚众在局部地区欺男霸女或许还可以,一旦发展到真刀真枪的战争层面,很快便会被镇压下去。 就连孙宝与那几名阴兵将军。 此刻也是已经完全傻掉,一个个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之下。 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曹军骑兵已经轻而易举的控制了城门。 接着后面的步兵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很快涌入城门之内,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场面。 “军爷饶命啊!”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什么都没干,小人投降!” “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请军爷饶命……” “……” 面对五六千训练有素的曹军面前,这两千来个镇守南门的寿曹道兵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响头,生怕比别人臣服的略慢一些,变为自己就惹来杀身之祸。 “这……” 直到现在,孙宝与那几名阴兵将军还是有些懵逼。 前一刻吴良还胸有成竹的表示要将曹昂斩于马下,下一刻便出了如此突然的变故,甚至只是那么几个眨眼的功夫,曹军都已经攻进城来了…… 这种情况下,与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遇上麻匪了也差不多。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脑子根本就跟不上变化,换了谁也得懵。 “我投降了,我投降了,阴兵将军陈卢愿率手下投降,并自愿为曹军劝降他人,请军爷留条活路!” 一个阴兵将军反应了片刻之后,眼见曹军已经涌上城墙,附近的卫士一个个早已面露惊慌之色,甚至有人都已经松开了兵器,竟抢先一步扑上去投诚,并且表现出了戴罪立功的愿景。 贼! 太贼了! 其余的阴兵将军见此情景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恨自己慢了一拍,竟让此人抢了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连忙扑上去伏倒在了地上。 “我也降了!” “愿为曹军所用!” “我……” 孙宝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也是连忙几乎冲到了他们前面,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天师孙宝愿率寿曹道众人归降,恳请将军网开一面,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其实此时曹昂根本就还没过来,冲上城墙的不过是曹军兵士。 但不管是谁,称呼将军准时没错儿。 否则万一叫错了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还真不知道能找说理去。 “……” 只有闻人昭默默的站在城墙之上。 她并未去多看涌上来的曹军,而是依旧看着城下的吴良,一双美眸忽明忽暗。 此时曹昂与曹禀已经策马来到吴良面前,吴良非但没有翻身下马伏拜,反而与两人相视一笑,开口说道:“我出来办点事遭了难,使君竟派长公子亲自带兵前来驰援,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有才贤弟客气了,你是天下少有的能人异士,父亲向来珍视人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曹昂笑着说道。 “哈哈哈,有才贤弟有所不知,伯父收到你的求救消息之后,真是一刻都没敢耽搁,连夜便命我与子脩哥召集兵马准备出征,甚至还叫我二人立下了军令状,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救回,倘若有所闪失我们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曹禀则是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一脸夸张的道,“不瞒你说,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伯父对一个人如此重视,你现在可是伯父的心头肉啊。” “使君如此厚爱,倒叫我更加羞愧难当了。” 吴良向兖州所在的方向拱手道。 “不过我见你方才威风凛凛,城上那些人更是对你言听计从,心中不由在想,我们是不是来的早了些。” 曹禀又是挤眉弄眼的调笑道,“若是我们再晚来几天,这寿曹道没准儿便是你的寿曹道了,到时你直接带人前来投诚便是,我们何须前来攻城?” “哪里哪里,弟不过是受形势所迫,耍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骗过了他们而已。” 吴良谦虚笑道。 “回去之后,我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父亲,若非有才贤弟聪慧过人,此战定要历经许多周折,不知何时才能攻下此城。” 曹昂则正色说道,“如今我军非但不费一兵一卒,还轻而易举的收获了数千兵力,这皆是有才贤弟一人的功劳,子脩佩服至极。” “子脩兄言重了。” 吴良嘿嘿一笑,转而说道,“不如先进城吧,待办完了正事稳住城内局势,咱们再慢慢叙旧不迟。” “善!” 曹昂点了点头,一边策马进入城内,一边对曹禀说道,“安民,你率亲卫留在此处维护有才贤弟周全,我去去就来!” …… 闻人昭站在城墙之上,虽然无法听到吴良与曹昂、曹禀说话,但也看得出来,这三人关系匪浅。 “原来此人竟是曹孟德的人……” 闻人昭此前便已经对许多细节有所怀疑,如今再看到这一幕,差不多已经捋清了事情的始末。 北门恐怕根本就没有被曹军攻破。 吴良方才执意走出城门与曹昂一战,也不过是为了打开城门方便曹军进城。 所以,他一开始便是曹营的人。 此前做了那么多令她想不通的事情,如今看来,最终的目的似乎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以一种较为温柔的方式除掉寿曹道。 分析着这些。 闻人昭很快便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 如今曹军接管千乘县城与寿曹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此一来,她终归还是会失去了掌控闻人家的力量,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下了很大决心才抢夺而来的家主之位恐怕便也保不住了…… 就在这时。 “跪下!” 涌上城门的曹军兵士已经将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团团围住,这些人也早已跪在地上臣服,只有闻人昭依旧站着,曹军兵士也将她当做了寿曹道的人,自然不会对她客气。 “我乃闻人家家主闻人昭,与寿曹道并无关系,当年曹刺史于青州剿灭黄巾贼时我闻人家多有资助,也算是有些交情,带你们将军来了一问便知。” 闻人昭回过身来,却是不卑不亢,目光清冷的说道。 “这……” 听了这番话,兵士们自是不敢擅作主张。 一名军官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与气质皆是不凡,于是说道:“先看住她便是,待将军来了再做处置。” “是!” 兵士们这才没有继续为难于她。 片刻之后。 曹昂也是迈着大步来到了城墙之上。 “拜见将军,我等自愿归降,愿为将军所用,请饶我等不死。” 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此前在城墙上见过曹昂,自然知道他的身份,立刻又伏倒在地苦苦求饶起来。 “闻人家家主闻人昭见过将军。” 闻人昭也是顺势向曹昂行了一礼。 “你便是如今的闻人家家主?” 曹昂只是淡淡的扫了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闻人昭身上。 闻人昭一袭亮眼白袍,气质与举止皆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再加上俏脸之上蒙着面纱反倒显得更加扎眼。 不过曹昂注意到她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些,而是闻人昭的身份。 当初曹昂跟随曹老板在青州剿灭黄巾贼的时候,便知道此处有一个闻人家,不但对闻人家的家世有些了解,甚至还与刚被闻人昭夺了权的闻人功打过一些交道。 所以他只是不太明白,才过去几年,正值壮年的家主闻人功到底怎么了? 闻人家如今的家主又为何会是一名女子,这实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惯例,难道闻人家没人了么? “正是。” 闻人昭则淡然一笑,又对曹昂施礼说道:“寿曹道已在此处为祸多时,非但百姓皆备受压迫,我们闻人家也深受其害,将军此次清剿实乃为民除害,当得起‘仁义之师’四字,我替闻人家与乐安国百姓谢过将军。” “闻人家主言重了。” 面对闻人昭给戴上的高帽,曹昂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透露信息。 闻人昭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试图从曹昂口中探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以此来判断曹军来到此处的真实目的。 毕竟,寿曹道之所以能够发展到这种规模。 主要还是因为周边诸侯的腾不出手来又或是视而不见。 就拿曹军来说,前些日子她才听说了张邈联合吕布反叛的事,曹老板那时正忙于攻打徐州陶谦,后来又仓皇回军平定兖州之乱,如何能够腾得出手来? 再加上北面有袁绍虎视眈眈,东面又有孔融、田楷、刘备等人伺机而动。 莫说他们不知道寿曹道的事,便是早已有所耳闻,在寿曹道还没有触及他们利益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贸然出兵前来围剿。 毕竟眼下寿曹道现在的油水还是太少了,实在不值得这些势力兴师动众。 但现在曹老板才刚平定了兖州之乱,本该是借这个冬天好好修养的时候,却立刻便派重兵前来围剿。 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曹军来此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惜曹昂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只是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已经扭头看向了孙宝与几名阴兵将军,开口问道:“谁是寿曹道天师?” “我、我是!” 孙宝连忙抬起头来,陪笑着应道,“将军有何吩咐,小人定当竭力而为。” “斩!” 曹昂目光微冷,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将军饶命啊!小人未曾伤将军一人,求将军看在小人主动投诚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小人今后愿为将军做牛做马!” 孙宝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又伏倒在地不停的磕起了响头。 但曹军兵士才不理会这些,听到曹昂的命令,立刻便有几人上来将孙宝架起,按到了城墙边上准备开刀。 那几名阴兵将军见状也是心底发凉,身子伏的更低的同时,手脚都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唯恐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 “将军饶命!饶命啊!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将军好歹也叫小人死个明白!将军,小人一心归降,可没有异心啊……” 眼见曹军兵士已经举起了大刀,孙宝更加奋力的扭动着身子,声嘶力竭的告饶,甚至有点口不择言。 “要怪便怪你瞎了眼睛,困了不该困的人,斩!” 曹昂依旧面无表情,不过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十分含糊的理由。 下一刻。 “啊!” 大刀奋力挥下,孙宝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伴随着脖子上那碗大的伤口喷射而出的血雾,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到了此时,孙宝的眼睛依旧圆睁着,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临死他还是没想通自己到底困了什么不该困的人……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见曹昂杀起人来竟如此干净利落,几名阴兵将军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告饶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响亮,生怕曹昂又将屠刀伸向自己。 曹昂此刻却并未继续对他们下手,而是对自己身后的几名军官说道:“城内与北门仍有寿曹道余孽盘踞,带上这颗头颅前去劝降,若有不从者立斩不赦!” 这也是一招厉害的攻心计,大贤天师的脑袋足以打击所有寿曹道兵士的士气,劝降定是事半功倍。 “是!” 几名军官立即领命去了。 与此同时。 “曹军果然并非无故来此……” 闻人昭眼中也是一片疑色。 她也不太明白曹昂刚才的话,什么叫做“困了不该困的人”,最近貌似除了她将吴良带入了千乘县城,寿曹道根本就没有抓过什么人。 难道…… 闻人昭再一次下意识的看向了城下正与曹禀有说有笑的吴良,心中悄然浮现出一丝寒意。 此人到底什么身份? 竟能让曹军如此兴师动众,不远千里前来驰援!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什么样的诱惑(4800) 一个时辰后。 曹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千乘县城,寿曹道七千余众信徒除了少数几个刺头被斩杀,剩下的已尽数成了俘虏。 回头再看曹军在此战中的伤亡情况: 四人冲杀时不慎崴了脚,一人被反抗的刺头划破了手臂,一人因马匹受惊不慎掉跌落伤了臀…… 仅此而已。 随着此前吴良命令瓬人军兵士悄然引燃的火势被熄灭,城内的战火也在还没来得及燃起时便已经熄灭。 命令手下兵士将这七千余众俘虏看押起来之后,曹昂带着几名亲卫来前往天师殿。 此前躲在山谷中苦苦等待的瓬人军兵士已经随吴良进了城,此刻众人正聚集在天师殿内,而吴良之前偷偷送走的随侯珠,自然也已经物归原主。 见到曹昂自外面进来。 正在说笑的瓬人军兵士顿时收敛了许多,行过军礼之后很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 天师殿内便只剩下了吴良、曹昂与曹禀三人。 “有才贤弟,我已命人放出飞奴向父亲报喜,如今不只是我松了口气,我父看到消息定然也要松一口气了。” 曹昂的性格比曹禀稳重许多,同时也更加冷静,办起事来相当靠谱。 但同时也会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哪怕他每次与吴良见面都表现的非常得体,甚至偶尔还会特意去开一些小小的玩笑,也始终没有办法像曹禀一样成为吴良的“酒肉朋友”。 这或许便是君子之交吧。 曹禀是个君子,而吴良自诩是个小人,小人才能与人“甜如蜜”。 “这次多亏子脩兄及时率兵赶来,救命之恩铭记于心。” 吴良拱手笑道。 “有才贤弟如此说话便是在故意糗我了。” 曹昂摇头笑了笑,也是极为尊崇的对吴良拱手说道,“此前有才贤弟献出飞奴驯养之术时,元让叔(夏侯惇)便对贤弟赞口不绝,称此术可抵千军万马,我见过之后亦是如此以为,但今日千乘一战却叫我对贤弟有了新的认识,抛去飞奴驯养之术不谈,仅是贤弟本身便已可抵千军万马。” “子脩兄谬赞了,其实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一听这话,吴良连忙将自己进入千乘县城之后的那些操作与二人说了一遍,免得因为这次的事引起什么误会,倒叫曹昂、甚至是曹老板以为他是什么足智多谋的谋士,又或是什么骁勇善战的将才,回头安排他随军出征又或是领兵打仗。 “哈哈哈哈……” 吴良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尤其对之前屡次做“二五仔”的小人姿态与当时的心理描述的惟妙惟肖,听得曹昂与曹禀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不过有关“回魂香”、“失魂香”与“三足鳖汤”的事情,他还是特意进行了隐瞒,只将其说成了普通的下毒。 免得曹老板得知他还有如此神奇而又可怕的东西,对他产生戒心。 反正这些东西就只有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知道,而中过此招的孙宝与黄景都已经死了,也不怕有人胡言乱语。 “有才贤弟可真是个妙人啊,我从未见过的妙人,哈哈哈。” 听了吴良的经历,曹昂已是笑的前仰后合。 回头等曹老板听到这些事情,恐怕也是相同的反应,同时也契合了吴良此前在曹老板面前因早出来的“贪生怕死”的逃兵形象。 “我哪有子脩兄说得那么好。” 吴良嘿嘿笑着,又指着一堆堆放在一起的竹简说道,“子脩兄,这些便是这伙寿曹道贼人的名录,子脩兄若是要收编他们,应该用的上。” “还是有才贤弟想的精细。” 曹昂一脸喜色的道,“此次出征我军非但不曾折损一人,反倒收编了如此数量的兵士,有才贤弟又是大功一件,这次回去少说也能封个将军,我在此提前恭喜贤弟了。” 中郎将便是将军职称! 不过吴良想做的是“发丘中郎将”,而并非其他的什么杂号将军。 但这事还得曹老板说了算。 主要是吴良不确定现在时机是否成熟,自己申请做“发丘中郎将”与曹老板自发的主动将他封为“发丘中郎将”结果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虽然正史中并未提及,但民间传说中却传闻“发丘中郎将”将会得到曹老板亲自颁发的“发丘天印”,据说这玩意儿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大字,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吴良对这一方印自是很感兴趣。 如果民间传说是真的,曹老板主动将他封为“发丘中郎将”,那么赏赐“发丘天印”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如果他强求,就等于改变了历史走向,可就未必能够求仁得仁了…… 于是。 “弟倒没有这么多想法,只求能在使君的庇护下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便已满足。”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不在这件事上刻意引导曹老板。 “不过这闻人家……” 说到这里,曹昂又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道,“将贤弟捉来城内的人,乃是闻人家如今的家主闻人昭,此女又曾做过这寿曹道的护法,算是与贤弟有些过节,不知贤弟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她嘛,也是受形势所迫,倒并未加害于我,我看就不必追究了。” 吴良无所谓的道。 其实主要是她曾保护过白菁菁,这个人情吴良还是认的。 再加上她在寿曹道一直是个边缘人物,不但没有助纣为虐,有时还会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孙宝等人的恶行,吴良也没什么理由非与她过不去。 “有才贤弟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方才一直在谈正事,曹禀作为曹昂的裨将倒还比较守规矩,一直都没有插话,而说到这个问题时,这货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立刻挤眉弄眼的道,“方才我也见了此女,她虽蒙着面纱,但气质与身段真是没的说……有才贤弟在城内住了这么多天,难道还没有教她下过五子棋么,这可不像有才贤弟的风格啊?” “安民兄高看我了,还未来得及教。” 吴良惭愧的道。 “如此说来,贤弟其实是有心想教,只是还未找到机会吧?” 曹禀会意笑道。 “安民,莫要胡闹。” 曹昂也不是傻子,很快便听出了两人的暗语,不过见两人笑的有些忘形,还是喝住曹禀,接着又道,“既然如此,我便先教人放了她……还有那几个阴兵将军,不知贤弟又打算如何处置?” “这些人便看子脩兄的意愿了,他们皆是死有余辜之人,只看子脩兄是希望让他们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这里,弟没有意见。” 吴良笑道。 “嗯,那还是死在战场上吧。” 曹昂点了点头。 话至此处,他的话已经问完,便拿起旁边的名录翻看了一下,准备叫兵士进来带着名录前去办理收编事宜。 “哦,对了。” 曹禀见正事已经谈完,便凑过来碰了碰吴良的肩膀,好奇的问道,“有才贤弟,你这次率瓬人军来到乐安国,可是又寻得了什么大墓?” “是不是大墓还不好说。” 曹禀与曹昂都是自己人,吴良变也并未瞒着,点了点头道,“不过此处确有一座齐哀公墓,前些日子我已经寻得了墓穴入口,可惜刚打算入墓时便遇上了寿曹道的人,否则此刻恐怕早已将这座陵墓探完,返回陈留复命去了。” “齐哀公?可是那个被周夷王烹杀的齐哀公吕不辰?” 曹昂显然对历史也是有些了解,听了吴良的话,不由的回过神来问道。 “正是此人。” 吴良笑道。 “此墓贤弟还不曾发掘?” 曹昂又问。 “如今寿曹道的事办完了,我也准备率人前往发掘了。” 吴良点头道。 曹昂紧接着便又颇为期待的道:“此前我听安民说过你们盗取梁孝王墓与广川王墓的经历,惊险之中又有几分刺激,倒很想亲身体验一番,若是不碍事的话,有才贤弟这次可否带上愚兄,也教愚兄长长见识。” “这……这掘墓不同打仗,子脩兄若是有个闪失,弟可担待不起啊。” 吴良有些犹豫的道。 曹昂的身份实在太特殊,而墓穴里面又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所以他是真不想待曹昂这个门外汉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曹老板肯定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只不过一时之间,吴良又想不到合适的借口推脱。 “贤弟不必忧虑,我可以立下字据,出了任何事情都不需贤弟承担后果。” 曹昂依旧坚持道,说着话还真打算去立字据。 “这倒不必。” 吴良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又道,“不过入墓之前我需与子脩兄约法三章。” “贤弟请讲。” 曹昂认真的说道。 “第一,进了墓穴,子脩兄便不再是将军,一切必须听弟安排;第二,只许观摩不许动手,更不能指手画脚;第三,至多只能携带两名亲卫,亲卫也要遵守前两条章法。” 吴良正色说道,“子脩兄若是答应,便可前往。” “全凭贤弟说了算。” 曹昂当即应了下来。 …… 是夜。 闻人昭再一次来到天师殿。 此时大门口那块写有“寿曹道”三字的牌匾已经被拆了下来,正殿门上写有“天师殿”三字的牌匾也被砸烂扔在了一边。 “站住,来者何人?” 门口守备的军官很快便将其拦了下来。 “烦请通报一声,闻人家家主闻人昭特意带了些酒肉粮食,前来犒劳三军聊表谢意。” 闻人昭指了指身后的一队担子与马车,笑着说道。 “等着!” 军官看了一眼,对手下兵士说道,“去几个人仔细搜查一番,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我进去向将军通报。” 说着话,便又一队兵士走上前去检查。 那名军官也在又审视闻人昭一番之后,回身向天师殿内行去。 “多谢。” 闻人昭说道。 她这次来自然不只是单纯的为了犒劳三军,其实主要是来见吴良的。 今天寿曹道光速覆灭之后,她也被看押了一个时辰才重获自由,这个细节反而更加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吴良的身份,不简单! 因为曹昂之前命人将她一起看押起来,显然是信不过她与闻人家的,而一个时辰之后却又将她给放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主意,显然是听取了某个人的意见。 这个给出意见的人,自然是吴良。 曹军之中与她打过交道的人,就只有吴良,而能为她说上话的人,自然也只有吴良。 由此可以判断。 吴良是能够左右曹昂这个曹家长公子想法的人,身份如何会简单? 并且通过自己的经历也可以看出,吴良确实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为难闻人家的意思,更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这在她看来,便成了保住家主之位的重要突破口。 外人还不知道,但她却清楚的很,在得知曹军已经灭掉了寿曹道、她已经失去了依仗之后,闻人家的一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明里暗里正在进行着一些小动作。 如果她不做些什么,家主之位很快便会易主,而她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必须有所行动…… 片刻之后。 守备军官回来,又确认闻人昭携带的酒肉粮食没有问题之后,便命人接收了物资,将她带了进去。 再一次见到吴良时。 他正与曹昂、曹禀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谈天说地,甚至凑在一起勾肩搭背,看起来并无丝毫尊卑之分。 这令她更加确定了吴良的身份,能够与曹家长公子平起平坐的人,怎会简单? 如此在再一次得体的向曹昂表达过谢意,又与其寒暄了几句,声明闻人家的立场之后。 闻人昭心中犹豫了片刻,将一杯酒猛灌入口中,终于还是来到了吴良身边,做娇羞状对他说道:“吴公子,你我相识已有些时日,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 吴良诧异的望向闻人昭,总觉得这姑娘今晚不太对劲。 “请公子赏脸。” 闻人昭低下头,又道。 “好,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吴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随闻人昭来到殿外,却见闻人昭却并未停下来与他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闻人家主,此处就可以了吧,你这是要去哪?” 望着她脚步匆匆的背影,吴良不解的问道。 “去能够关起门来单独说话的地方。” 闻人昭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轻车熟路的向吴良所住的那个屋子行去。 “搞什么……” 吴良更加不解,却也跟在了后面。 与此同时。 “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望着两人的背影,曹昂一边饮酒,一边奇怪的问道。 “子脩哥你有所不知,有才贤弟其实最擅长的乃是下五子棋,如今天色已晚,此女没准儿是来找他请教棋术的。” 曹禀不无羡慕的道,随即又叹了一声,“这酒喝起来真是没劲,还是有才贤弟的烧酒更有味道。” …… 不久之后,吴良与闻人昭一前一后进了屋。 反倒是闻人昭回过身来,主动将门上门栓插了起来。 “闻人家主,这次你想坐哪?” 吴良则在点亮了油灯之后,又是舒舒服服的坐到了自己的床上,笑呵呵的问道。 “听闻公子不但是个经不起考验的人,还是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是也不是?” 闻人昭径直来到吴良面前,一双美眸凝视着吴良的脸孔,没由来说起了吴良此前对她说过的话。 “这就要看是什么样的诱惑了。” 吴良笑道。 “如果是这样的诱惑呢?” 闻人昭轻轻揭开面纱,又慢慢的解开衣带,雪白的袍子自上而下滑落。 !!! 吴良瞳孔随之猛然一缩,直到这时他才惊奇的发现,闻人昭的袍子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什么都没穿!什么都没穿!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他并不知道闻人家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闻人昭此刻的想法。 他只知道,这诱惑已经足够了! “公子果然经不起诱惑,那么公子还在等什么?” 闻人昭轻移莲步,主动走向了吴良。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破局之法。 她在赌吴良是个重情之人。 而且在她所见过的人之中,如果一定要做出这种事的话,她唯一能看上的便只有吴良。 只有这样的奇人,才配成为她的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怎么是你?(4000) 次日。 一直到了晌午,吴良才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有些事总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仿佛身体被掏空。 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吴良竟有些心有余悸。 再回顾前世今生,他还从未见过如闻人昭一般似狼似虎的女子,最令人无语的是……这女子还是一个处子,床单上留下的那一朵艳丽的梅花骗不了人,昨夜那吴良前世曾体会过的撕裂感,也做不了假。 此时此刻,闻人昭早已离开。 吴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自己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合上眼睛的时候,已经透过屋子的门缝看到了一抹晨光。 在这种事上,他从未如此被动过。 整夜。 没有怜悯…… 一切的一切,都再一次证实,闻人昭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狼人,对人对己都足够狠的狼人,吴良都只能自愧不如的狼人。 虚弱的舒了口气。 吴良很是费力的自凌乱的床上爬了起来,扶着快要散架的老腰慢慢下床,又挪动着沉重的双腿来到门边。 “公子。” 典韦早已在门外等待。 事实上闻人昭出来的时候,典韦便先进屋查看了一番,确认吴良只是因为劳累睡着了,又将房门重新掩上,才放闻人昭安然离去。 “她什么时候走的?” 吴良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脱水所致。 “辰时。” 典韦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开,一边答着话,一边指着摆在门边的一个小木箱子说道,“巳时的时候,闻人家的佣仆又送来了这个箱子,还给公子带了话。” “什么话?” 吴良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掀开小木箱,里面竟是几列黄澄澄的马蹄金,吴良是经常接触黄金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预估出了这些马蹄金的分量。 应该不会低于十斤。 “闻人家主教佣仆告诉公子,她说这是昨夜的过夜费,她对公子的表现很是满意……” 典韦又将目光移向了天空,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 “靠……”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有些蛋疼。 他虽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者,但也不是很习惯这种被人当鸭的感觉……要是前世有这种好事,他哪里用得着去做导游? “典韦兄弟,你想笑就笑出来吧,用不着憋着。” 见典韦目光始终游离,吴良将小木箱盖上,又扶着腰坐在上面有些郁闷的说道。 典韦的眼神终于不再游离,反倒正色看着吴良说道:“韦不想笑,韦只是想对公子说,其实这种事只要习惯了也就好了,韦当初与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偷腥之时,其实也是乐在其中,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许多人求还求不来呢,公子又何须在意?” “典韦兄弟,要不你还是出本书吧,我认真的!” 吴良这才想起,典韦之前说过,他年幼的时候也曾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包养,如此说来,他们二人倒算是同道中人了,难怪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公子说笑了,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就能为公子出些力。” 典韦谦虚的挠了挠后脑勺,随即想了想又道,“不过在韦看来,公子这次其实是亏了,以公子的身价根本不缺这点黄金,却要因此承担一些原本不必承担的后果,这无疑是一桩亏本买卖,倒便宜了那闻人家主。” “哦,此话怎讲?” 吴良听出典韦话中有话,蹙眉问道。 “菁菁姑娘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 典韦冲白菁菁所住的屋子努了努嘴,欲言又止的道。 “哦……” 吴良瞬间便明白了典韦的意思。 白菁菁吃醋了。 而且估计是吃了不小的醋,否则典韦应该不会特意提醒。 虽然这种事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东汉根本算不上多严重,而且身为一个原住民,白菁菁也相对会容易接受一些,但既然已经吃了醋,进行一些适当安抚还是十分有必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于是吴良先洗了把脸提起精神,便立刻跑去叩响了白菁菁的房门。 “谁?” 里面传来白菁菁冷漠的声音。 “我。” 吴良连忙放低了姿态,笑呵呵的答道。 “咣!” 房门猛然打开,面色冰冷的白菁菁出现在吴良面前,“你来做什么?” “菁菁,其实我……” 吴良连忙又腆着脸笑了起来,准备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词说出来。 “你不必解释,如今有一位仙子与你做我做不了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今后不但你不必再压抑自己,我也不必终日忧心违背祖训,这对你我来说皆是天大的好事。” 白菁菁目光清冷的望着吴良,声音更加冷漠的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今日开始,你还是你的吴校尉,而我也还是我的随珠人,你我进水不犯河水,此前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 说完这话。 “砰!” 又是一声巨响,白菁菁根本不给吴良说话的机会,便已经再次将房门关上。 “唉……” 摸摸鼻头上的灰,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件事想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肯定需要花费一些时日,或许是时候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 眼下曹昂与曹禀都还在处理寿曹道信徒的收编事宜。 而曹昂又明确表示一定要借这个机会跟随吴良去长长见识,教吴良无论如何都要等他一起探墓。 吴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先叫瓬人军兵士去看住齐哀公墓的入口,等上一两日再说。 也是因此,吴良便有了先解决眼下问题的功夫…… 如此吃过午饭之后,吴良立刻带上典韦出了浮屠仁祠,直奔闻人府而去。 …… 与此同时。 闻人府内已经开始上演逼宫的戏码。 闻人昭虽还坚持坐在议事堂的主位之上,但她的父亲闻人功已经被族人放了出来,并将闻人昭围困起来。 “将这胆大妄为的不孝女拿下!” 闻人功怒不可遏,一双眼睛怒视着自己的女儿,大声喝道,“即日起,此女自族谱中除名,按家法施以极刑,死后不得葬入闻人家祖坟!” 听到闻人功的话,原本便已经对闻人昭形成合围之势的族人立刻便要上去拿人。 虽然闻人昭坐上家主的时间并不长。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触及了不少族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元老长辈的利益,这些人自是恨不得立刻将她赶下台去。 也正是因为闻人昭掌权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她已经尽力去做,但还是没有完成对家族资产整合,更没有没有拉拢到足够多的支持她的族人,以至于面对以父亲为首的老一辈族人的反击时,能够为她所用的人依旧寥寥无几,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我倒要看看谁敢!” 眼见这些人便要动手,闻人昭重重的拍了下案几,接着又故作冷静的冷笑道,“你们不会以为寿曹道亡了,族内护卫被曹军收编,我便失去了依仗,任由你们揉捏了吧?” “?” 一听这话,这些人又迟疑了下来,闻人功也是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有些狐疑的问道,“你还有何依仗?” 说到底,闻人功还是怂。 若是换了其他的家主,面对这样的一个晚辈,便是其背后真有什么依仗,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迟疑,毕竟一家之主,代表的可是全族人的脊梁与立场。 但闻人功偏偏就是迟疑了。 若非他是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软弱性格,此前寿曹道根本就没有机会骑在闻人家头上拉屎拉尿,闻人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父亲,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哪里还有什么依仗。” 闻人昭的一个哥哥借机说道,“如今寿曹道已不复存在,千乘县城内只有曹军,而曹军当年攻打黄巾贼时又与你有过交情,要站也定会站在父亲这一边,她的依仗便是再大,难道还能大过曹军不成?” “二公子说的是,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只要曹军支持家主,家主又何须有所顾虑?” “家主,此女大逆不道,若是今日不除,日后闻人家定要受天下人耻笑!” “家主……” 众人思索了一下,也觉得那位公子分析的颇有道理,当即又群情激奋起来。 “安静!” 闻人功也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当即又咬着牙大声喝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死到临头仍敢虚张声势,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依仗,给我拿下!” “慢着,你们若敢拿我定会后悔!” 闻人昭仍想强撑。 但此刻闻人家的族人已经不再听她说话,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她捆了起来,按着跪倒在了堂下。 而闻人功也已经迈步坐上了主位,正式夺回了家主之位。 “按照闻人家家法,大逆不道者应当杖毙,我闻人家已多年未用此家法,今日便要用上一用,以正家风!” “来人,执行家法!” 闻人功已是恨透了闻人昭,甚至不与她再说一句废话,便下了命令。 几名族人听到命令立即提着棍棒走上前来,准备对闻人昭行刑。 这就要死了么? 闻人昭知道大势已去,非但不怕反倒想笑。 她此前费尽心机布了局,但若是这么快就被父亲处死,布的局自然也就变成了废局。 那就这样吧。 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如此一来,闻人家是兴是亡,与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昨晚的事情,她也并不后悔,至少在临死之前,她也算是体会过了成为女人的滋味,而且是和一个自己看得上的男子,倒也算是没有白活一遭…… 就在这时。 一名佣仆忽然跑到了议事堂门外,扯着嗓子大声报道:“报!家主!门外有人求见,乃是曹军的人。” “哦?” 闻人功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快快将人请入客堂,我立刻前去相见……你们继续执行家法,不得有误!” “是!” 几名族人再次举起了棍棒。 “家主恕罪!” 那佣仆此时才看清了议事堂内的情况,也是很快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又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人以为女公子仍是家主,要见的其实是女公子……” “你说什么?” 一听这话,闻人功顿时愣住,几名族人举起的棍棒也立刻停在了空中,不敢再轻举妄动。 “千真万确,那人点了女公子的名字……” 佣仆连忙又道。 “……” 闻人功下意识的看向了闻人昭,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其他的族人也是纷纷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不太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还是来了! 来的恰到好处! 闻人昭却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心中大定。 她与曹昂并没有什么交情,因此曹昂来找她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是曹昂,也断然不会特意点出她的名字,因为两人并没有熟到点名道姓的程度。 所以外面的人,一定就是吴良! 这一刻,闻人昭又莫名感到委屈,只想钻进吴良的怀中好好哭上一场。 这个坏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就仿佛命中注定要成为她的真命贵人一般,非要来的这么惊险,来的这么巧合。 这难道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看住她,我先去见见此人,看他究竟所为何事。” 闻人功不敢继续执行家法,却也不肯轻易放了闻人昭,如此思索了一阵,只得如此说道。 片刻之后。 闻人功带着佣仆快步来到门外,看到吴良之后,顿时又面露惊疑之色:“是你?” 此前闻人昭被擒,他慌忙前往天师殿内向孙宝求情的时候曾见过吴良一面,并且吴良还给他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怎么是你?” 吴良也是一愣。 难道…… 吴良心中立刻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一早就知道闻人昭将闻人功软禁的事情。 而如今见到出来迎接他的却是闻人功,即使说,闻人功的软禁已经失效,若是如此,闻人昭的处境定是不妙……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作案工具折旧成本?(4100) “不知卫道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闻人功还不知道吴良的真实身份,甚至整个千乘县城内也没几个人知道吴良的真实身份,只有闻人昭大概猜出了吴良在曹军中的地位。 因此闻人功这次还对吴良以寿曹道中的职位相称。 一来这好歹算是一个尊称,二来也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虽然不知道吴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受到曹军的制裁,但他怎么说也曾是寿曹道的首脑人物之一,如今寿曹道已经完了,他这个所谓的“卫道将军”自然也就没有了此前的权势与地位,最多只能算是个朝不保夕的败军之将…… 在闻人功看来,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在他面前吆五喝六。 现在之所以还能够与吴良好生说话,不过是想在搞清楚吴良为何还是自由之身之前,给互相之间留些余地罢了,免得万一有什么信息差导致下不来台。 别看他此前对寿曹道唯唯诺诺。 但实际上,他打心底里压根就瞧不起寿曹道这群泥腿子,只不过此前寿曹道当道,他没有胆量表现出来罢了。 “在下有事找闻人昭,请闻人家主行个方便。” 吴良断定闻人功已经夺回了家主之位,却也没有干涉闻人家家事的想法,只是心中略有些担心闻人昭的处境,于是笑呵呵的拱手说道。 “这恐怕不太方便。” 闻人功微微皱眉,委婉的说道,“将军若是有事可以说与我听,我自会代为转达,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我便能替将军办了。” “此事事关重大,无法通过旁人转述,闻人家主也肯定办不了,请闻人家主务必成全。” 吴良收起笑容,郑重说道。 “这……” 见吴良态度略有改变,性子本就软弱的闻人功心中难免又打起鼓来。 再想到寿曹道一众高层要么被曹军关押,要么被曹军杀死,偏偏吴良竟像个没事人似的来去自由,在没摸清楚吴良底细的情况下,他自是不敢与之相抗。 于是犹豫了片刻,闻人功还是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请将军先去客堂稍坐,我命人去将闻人昭叫来便是。” “多谢闻人家主。” 吴良拱手谢道。 一名佣仆连忙走上来带领吴良与典韦向府内走去。 待吴良走出拐入正对大门的照壁之后,闻人功立刻又叫来几名佣仆,小声安排道:“你们几人立刻出去打探,搞清楚此人这几天做了什么,与曹军又是什么关系,速速回来报我!” “是。” 佣仆连忙小跑着出去办事。 接着闻人功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议事堂,见到还被按着跪在地上的闻人昭,面色随即又冷了下来,沉声问道:“那卫道将军与你究竟是何关系?为何此时非要见你不可?” “昨夜,我进了他的屋,上了他的床,占了他的身子。” 闻人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说道,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你说什么?” 闻人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的问道。 莫说是这个男权处于绝对主导地位的时代,便是后世也极少有女子能说出如此豪放的话来,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发生了这种事,吃亏的肯定是女性,被占了身子的也肯定是女性,闻人昭这样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毕竟就在吴良穿越之前,天朝也只有男人强迫女人才算弓虽jian,而女人强迫男人,甚至都无法可依…… “哗——!” 闻人家的族人们也是瞬间一片哗然。 已经有老人与女人开始怒骂闻人昭不知廉耻,不知洁身自好,败坏了闻人家的名声。 有些人则捂住了子女的耳朵,或是将闻人昭当做了反面例子开始给自己的子女洗耳朵,警告子女万万不得像闻人昭一样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又或是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否则定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此乱了一阵之后。 “安静!” 闻人功只得出声控制住了场面,跳过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话题,接着又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过了昨夜,他便多了一个身份——我的人。” 闻人昭又是淡然一笑,说道,“父亲不会不放我去见他吧?奉劝父亲一句,此人恐怕比孙宝更难相与,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 一听这话,闻人功果然陷入了纠结之中。 闻人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的性子,莫说她不只是在吓唬他,便真是在吓唬他,他也一定不敢冒险得罪吴良。 果然。 “给她松绑。” 沉思了片刻之后,闻人功还是摆手做了符合闻人昭预期的决定,却也不忘对闻人昭警告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始终是闻人家的子女,倘若胆敢做出为害闻人家的事情,便是到了地下,闻人家的列祖列宗也断然不会轻饶了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才父亲已经下令将我自族谱中除名了吧?” 闻人昭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与手臂,却忽然对闻人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了这么一句令人心慌的话来。 “你!” 闻人功气的咬牙,还想说些什么。 但闻人昭却并未给他机会,已经迈开步子出了议事堂,将闻人功与一众同样心中彷徨的族人抛在了脑后。 …… 客堂内。 “看样子,我怕是又一不小心救了你一次吧?” 望着雪白袍子上面沾染了不少污迹,并且还有明显的捆绑褶皱的闻人昭,吴良一边嘬了一口茶水,一边扬着眉毛笑道。 “算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闻人昭没有进行反驳,默认着点头,却又故意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关于昨夜的事,我已经派人送去了酬劳,你我便算是两清了,难道你还想要我负责不成?” “那可是我最珍贵的第一次,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吴良皱起眉头,不悦的问道。 “我也是初次,你并不吃亏。” 闻人昭淡淡的道,而后端起吴良刚才喝过的茶杯,将里面剩下的那半杯温度刚好适宜的茶水一饮而尽,还颇为豪迈的用袖口擦了一下嘴。 “那不同,昨夜是你强占了我,我才是受害者,没道理还要我一个受害者负责你的作案工具折旧成本的道理吧?” 吴良据理力争道。 “作案工具……折旧成本?” 这种词汇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闻人昭也是反应了一下才琢磨过来其中的意思,然后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俏脸之上悄然攀上一抹红晕,别过脸去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人怎滴如此无赖,就算是我强占了你,你昨夜明明也是乐在其中,否则你又怎会如此卖力的迎合我,更何况,我还已经付过了过夜费。” “你这又是何道理,既然我反抗不了,难道就不允许我去享受么?这并不能模糊你强占我的事实!” 吴良当即又是一脸不满的问道。 “你、你究竟想怎样?” 闻人昭已经发现在强词夺理这方面,她永远不可能是吴良的对手,索性也就放弃了抵抗,重新将话题引向正轨。 “过夜费我给你带回来了。” 吴良也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冲典韦使了个眼色。 典韦立刻会意将那个小木箱子败在了闻人昭面前,而后吴良又在闻人昭不解的目光中,压低了声音笑眯眯的说道;“看在此前的交情上,这次服务我可以不收费,不过你必须为我消除此事造成的负面影响,如此我们便两清了。” “负面影响?什么负面影响?” 闻人昭又被吴良的操作搞得有些迷糊。 “我随行的人中有一个叫做白菁菁的姑娘,你们此前见过面,你还曾送过她面纱,应该还有些印象吧。” 吴良说道。 “自然有印象,她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莫说教你做我家的赘婿,便是我愿去你那里做个小十二,她恐怕也还未必情愿呢。” 闻人昭是个聪明人,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吴良此行的意图,撇嘴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得知昨夜的事她必定是要吃味的,你如今来找我,必是受了她的冷遇,想叫我去帮你相劝,是也不是?” “就是这个意思。” 吴良点头笑道。 “我早知你是个无耻的人,却没想到你竟如此无耻,简直无耻之尤。” 闻人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也亏你想的出来,竟想叫我去相劝于她,我与你做了这种事,与她已是势同水火,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二人见了面再打起来?” “不不不,这件事的本质是你强占了我,你我并非两情相悦,还是有些解释的余地。” 吴良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强占我的目的并不单纯,白菁菁是个心软的姑娘,你去她面前将你强占我的目的说出来,再认认真真的哭一回惨,她八成便会理解并同情于你,到时自然也就少怨我几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了。” “……” 听到这里,闻人昭再一次对吴良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一个人,竟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做个人难道就那么难么? 也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渣男”这种说法,否则闻人昭肯定会毫不客气的将这顶帽子扣在吴良头上,然后焊的死死的! 不过转念再一想。 这貌似也是一个绑定吴良的好办法。 看得出来,吴良对白菁菁其实也挺上心,若是她能够说服白菁菁站在自己这一边,令白菁菁在吴良面前为她说话,再加上昨夜的事情。 如此双管齐下,吴良又怎能对她与闻人家坐视不理…… 如此想着,闻人昭竟又没由来的问了一句:“多一句嘴,这个白菁菁在你那里排名第几?” “理论排名第十一,情感排名第一。” 吴良根据实际情况说道。 “可你刚才说昨夜还是你的初次,那是不是可以说,事实排名,我才是第一?” 闻人昭分析着反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你要时刻记清楚,我是被迫的,我是受害者。” 吴良点了点头,却又着重提醒道。 “好!这件事我便应下了。” 闻人昭似乎很满意吴良的答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而后便相当痛快的答应了吴良的要求,接着又道,“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闻人家家主,我父亲也定然不会轻易放我出府,而且说不定你前脚走,我后脚便会被族人杖毙,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你能解决,否则我便是答应了你也爱莫能助。” “稍后我去与闻人家主说说,请他通融一下便是。” 吴良清楚闻人功的性子,觉得此事问题应该不大。 …… 与此同时。 “他果真不过是一员降将?” 闻人功微微皱眉,看着几个此前被他派出去打探吴良身份的佣仆问道。 “回禀家主,听闻曹军此次能够轻易破城,便是因为他的里应外合,设计提前为曹军打开了城门,大概也是因此戴罪立功的表现,他才被区别对待。” 佣仆低头说道。 “确定再没有其他的身份?” 闻人功又着重确认道。 “应该没有吧,小人特意向一些曹军兵士打听,那些曹军兵士根本不认得此人,甚至听都从未听过,第一次见到此人也是在千乘县内。” 佣仆继续说道,“小人还顺便打听了一下曹军前来千乘县的目的,他们正是为剿灭寿曹道而来,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闻人功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就算吴良此前贵为卫道将军,就算有戴罪立功的表现,在曹军总也断然也不会拥有太高的地位。 相反,他就有不同了。 当年曹老板率军在乐安国剿灭黄巾贼时,他作为闻人家家主成为曹军提供了不小的支持,还曾与曹老板在同一场宴席中饮过酒,在曹老板眼中的分量定要高于吴良,自然也就不需要给吴良什么面子…… 就在这时。 “报——家主,客堂那人如今又想求见家主,请家主移步有事相商。” 一名佣仆又跑来禀报。 “即是求见便要又求见的姿态,我便在此处等待,他若想见我便教他自己来!” 闻人功冷笑一声,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紧不慢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彪悍的一面(4000) 片刻之后。 吴良已经来到闻人功所在的书房。 见到闻人功之后,吴良拱手施了一礼,低眉顺眼的笑道:“见过闻人家主。” 其实方才佣仆回来告诉吴良,表示闻人功有事脱不开身叫他亲自前往的时候,吴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什么大人物,而且在旁人家中,自己作为一个晚辈又有事相求,亲自前去相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闻人家的家事,直到现在吴良依旧保持着中立的立场,并没有任何干涉的意思。 不过也是那时候,他注意到闻人昭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甚至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姑娘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坐吧。” 闻人功并未起身,只是依旧玩弄着手中的一个小玉器,微微点头示意,“不知将军这次找我,又有何贵干?” “在下有件小事需闻人昭出府帮忙,不知闻人家主可否行个方便?” 吴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恐怕不行。” 闻人功面色立刻冷了下来,有些不悦的道,“闻人昭大逆不道篡夺家主之位,如今已是闻人家的罪人,遵照家法需当杖毙,断然不得擅自出府……这些事将军应该早已听说,如今却又前来向我要人,莫不是与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闻人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良微微一愣。 闻人功此刻分明是问责的口气…… 而且听他所说的内容,该不会是误会他与闻人昭篡夺家主之位的事有关吧? “呵呵,那日闻人昭率人攻打天师殿反被擒获,以我对孙宝的了解,此人就算不会将她处死,也断不会放她安人无恙的回来。” 闻人功冷笑了一声,用问责的语气说道,“但她不仅被放了回来,还顺势借用寿曹道的人手杀了几名族内元老,更是将我关押了起来,一举夺去了家主之位……那日你便在场,孙宝似乎也对你言听计从,此事不会与你没有关系吧?” “闻人家主恐怕是误会了,闻人昭确实是我建议放的不假,但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与我并无半点关系。” 吴良已经看出闻人功有与他秋后算账的意思,不过倒还是相当和善的进行了一番解释。 “既然如此,将军可否解释一下昨夜的事情,据我所知,闻人昭昨夜彻夜未归,似乎是在将军那里过的夜吧?” 闻人功又问。 “确有此事,这件事也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所以我才需要闻人昭出府帮忙解决。” 吴良点头认了下来。 “恐怕将军找闻人昭帮忙是假,借机救她才是真吧?” 闻人功面色变得更加阴沉,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闻人家主又误会了,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便是请闻人昭帮忙解决问题。” 吴良接着正色说道,“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闻人家主同意的话,而闻人昭也没有意见的话,我倒也希望能够为她求个情,请闻人家主放心,这件事之后我会将她带离千乘县,并且保证永远不再出现在闻人家主面前,今后更不以闻人家的人自居……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太成熟的提议,至于你们是否能够达成共识,那便与我无关了。” 吴良心中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偏袒之心。 不管闻人昭同不同意,在吴良这里她都已经是自己的女人。 而之所以提出这个提议,其实也是希望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救下闻人昭的性命,这样一个美人就这么死了吴良觉得惋惜,只不过他对闻人昭的了解,就算闻人功同意,这姑娘恐怕也未必愿意这样跟他离开。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怎样,还是得看闻人功与闻人昭自己的意思。 “哈哈哈哈……” 闻人功却忽然大笑起来,而后坐起身来一脸不善的打量着吴良,“你倒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将闻人家搞了个乌烟瘴气,我会就这么算了么?” “看来我说那些事情皆与我无关,闻人家主是断然不可相信了是么?” 吴良也终于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呢?” 闻人功反问道。 “所以闻人家主也断然不肯放闻人昭帮我这个忙了是么?” 吴良又问。 “你想的倒美。” 闻人功冷笑道。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告辞。” 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吴良也终于不再与其废话,起身便要带典韦离开。 “站住!” 哪曾想闻人功却又站起身来大声喝住了他,“你当闻人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 紧接着只听“咣当”一声。 书房的门已经被大力踢开,十多名手持棍棒的佣仆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我早已说过,你与闻人昭内外勾结,对闻人家做了那些事情,此事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今日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唉?!” 闻人功自以为吴良已是瓮中之鳖,还在趾高气昂的对吴良进行声讨。 结果话才说了一半便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典韦见势不妙,已经回过身去单手扼住闻人功的脖颈,像捏一只小鸡仔似的将他提了起来。 闻人功哪里经过这阵仗,惊惧之下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剩下两只手臂与两条腿还能在空中胡乱扑腾。 “闻人家主,我再说一遍,我与你们闻人家的那些破事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惹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吴良回过头来,对典韦摆摆手让他暂时将闻人功放下来,而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他心中自然也有些不悦。 不过看在闻人家在乐安国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士族,只是秉着不想给曹老板惹麻烦的想法,再加上与闻人昭的关系,这个家伙勉强算是自己半个老丈人的份上,他才不愿将事情做得太绝。 然而闻人功见吴良似乎并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竟又扯着嗓子有恃无恐的叫了起来:“你这狂徒竟敢对我动手!搞清楚你的身份,如今千乘县已被曹刺史攻下,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我曾与曹刺史饮过酒,我们颇有几分交情,而你这两面三刀的软骨头在曹刺史眼中不过是一条丧脊之犬,倘若我亲自去参你,你只有死路一条!” “……”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明白了闻人昭此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缘故。 此前他与闻人功的接触还是太少了,一直以为闻人功只不过是一个软弱的昏人,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显然要比他所想的更加迂腐,更加不堪。 闻人昭作为他的女儿,定是对他有着十分深刻的认识。 因此在得知这个家伙非要吴良自己跑去相见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也是这时候,吴良终于明白,闻人昭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非要取而代之。 那是因为,她仍心系闻人家,不忍看着闻人家毁在闻人功手中……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见吴良没有说话,闻人功不屑的冷笑起来,仿佛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典韦,拿下!” 吴良已经懒得与他废话,一声轻喝。 下一刻。 闻人功便再一次被典韦提了起来。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若是敢轻举妄动,最先断的便是闻人功的脖子,滚开!” 吴良的痞气也是瞬间显露了出来,瞪了那十多个手持棍棒的佣仆一眼,而后也不管他们有没有退下的意思,迈开打不便向书房外走去。 “这……” 十多个佣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吴良从他们身边走过,手中的棍棒始终不敢乱动一下。 万一因为自己害了闻人功的性命,这些佣仆便是有十条命也担待不起。 如此大大方方的来到书房之外时。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闻人家的族人,他们都是跑来看戏的,结果看到的却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画面。 “狂徒!还不快将家主放下!” “你不要命了么?如今千乘县已经不是寿曹道的地盘!” “此獠竟如此猖狂!” “造反啦!速速去人请曹军将军请来,为我闻人家做主!” “……” 一众闻人家的族人看起来义愤填膺,却只是躲在远处叫嚷,没有一人敢轻易上前来,更没有一个人赶来阻挡吴良。 吴良抽出腰后的铜匕首,这些家伙反倒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 吴良知道这些人也只是叫叫,索性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去了客堂。 …… 客堂内。 “?” 看到吴良与典韦这副架势回来,闻人昭也是吃了一惊。 她应该也没想到吴良居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毕竟在这之前,吴良始终都是一副左右逢源的小人形象,玩的也都是一些阴招。 所以,吴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我走。” 瞄了她一眼,吴良勾勾手指道。 “去、去哪?” 闻人昭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帮我劝白菁菁,这件事要是办好了,你此前欠我的那些人情就两清。” 吴良没好气的道。 这里面有些误会也有闻人昭的份,若非这姑娘始终目的不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耍了许多心眼,事情也未必会到这一步。 说着话,吴良便又迈开大步想闻人府外走去。 “……” 闻人昭也没多说些什么,一路小跑着跟在吴良与典韦身后,心中却在依旧在捉摸着吴良这个人。 很显然,吴良与她父亲交流的并不愉快。 以她对闻人功的了解,在吴良此前隐藏的那么好,闻人功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到他的具体身份的情况下,八成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刁难于他。 所以,闻人功与吴良交恶已是难以避免的事。 而此事一旦惊扰到了曹昂,吃亏的一定会是闻人功,到了那时,闻人家的日子断然又要不好过了…… 结果没想到,吴良竟以如此强硬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是为了救我么?” 闻人昭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但很快她便又予以了否定,心中有些郁闷兼羡慕的想道,“恐怕还是因为那个白菁菁吧……从进门开始,他便一直在提白菁菁的事,从未关心过我的安危与处境。” “他若是能像对白菁菁一般对我,留在闻人家与我患难与共,那又该有多好啊?” …… 回到天师殿。 吴良径直将闻人昭带到了白菁菁房门口。 闻人昭硬着头皮前去敲门,白菁菁打开门看到竟是闻人昭,脸上也是划过一抹意外之色:“你来做什么?” “我有些重要的话与你说,方便么?” 闻人昭语气诚恳的道。 白菁菁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冲她微笑的吴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闻人昭让入屋内;“你先进来吧。”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随后,房门便又紧紧关上。 至于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吴良知道,似闻人昭那样心思玲珑的姑娘,白菁菁肯定是斗不过的,只要她放闻人昭进了屋,问题便已经解决了一半。 “我果然是个挨千刀的渣男啊……”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又与典韦一道将闻人功带到了曹昂面前,将他丢在地上之后,笑呵呵的道:“子脩兄,此人要捉拿我。” “怎么回事?” 曹昂抬眼看向闻人功,初看时变有些眼熟,又多看了几眼之后,才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疑惑的问道,“这位可是闻人功,闻人家主?” “拜见长公子,难得长公子还记得我。” 闻人功连忙受宠若惊的行礼道。 这一刻,闻人功心中又有底了,既然曹昂还能够认出他来,便说明他与曹家的交情还在。 这样的交情绝对要比吴良那个降将强出不少,曹昂处理起此事来也定然会有所偏袒…… “到底怎么回事?” 曹昂皱眉又问。 “长公子,你可要替我闻人家做主啊!” 闻人功立刻抢先哀嚎了起来,当着曹昂的面将吴良最近在千乘县的“恶行”一一列数了出来,顺便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第二条路(4200) 闻人功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起码告起状来逻辑十分清晰。 先是从吴良依附寿曹道助纣为虐,说到吴良与闻人昭内外勾结谋害族内元老,伺机篡夺家主之位,最后又说到了二人狼狈为奸的事…… 短短几分钟内,一部东汉版无间道已是跃然纸上,一个小小的千乘县城正可谓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妥妥的一场连横合纵的谍战风云,精彩绝伦。 “有才贤弟,想不到这段时间你竟暗中办了这么多大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听完闻人功的指控,曹昂已是忍不住看向吴良语气相视笑了起来。 其实吴良这段时间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曹昂早已详细了解过,并且很多事情都是与瓬人军一同经历的,应该相信谁自然不必多说。 况且就算没有瓬人军兵士佐证,曹昂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吴良这一边。 毕竟吴良对曹军的作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闻人功能够相提并论的,就算吴良真做了这些事,也并未损害曹军的利益,哪怕闻人功说的天花乱坠也绝对不可能给改变曹昂对吴良的看法。 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对吴良极为倚重的曹老板。 “哈哈哈,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竟这么优秀,承蒙闻人家主看得起了。” 吴良也是咧嘴笑了起来,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感谢起闻人功来。 “这……” 看到两人的表情,闻人功心中顿时又打起鼓来。 此刻他总算看出了些端倪,曹昂压根就没有一丁点责怪吴良的意思,甚至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并且看起来两人也并非是胜者与降将的关系,更像是相识已久的老熟人。 难道,吴良另有身份不成? “闻人家主,不知你今年贵庚?” 扭过头来,曹昂又一脸笑意的问了一个与这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回长公子的话,我今年五十有一……” 闻人功心中不解,却也连忙拱手答道。 “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那么闻人家主可知‘知天命’是为何意?” 曹昂又问。 “命者,立之于己,而受之于天,圣人所不敢辞也。” 闻人功咬文嚼字的道。 “正是如此,天命难违,虽谋事在人,但成事在天。闻人家主已为闻人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功过早已见了分晓,此间道理也应早已看透,又何必如此执着?” 曹昂又笑着问道。 这是两个“文化人”之间的对话。 因为“知天命”三个字的意思,说的便是到了这个年纪应该早已知道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个人荣辱应当淡然处之,达到了万事看淡的境界。 曹昂显然是话中有话。 而吴良则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曹昂,他也已经猜到曹昂这番话的深层含义,并且终于看出了曹昂胸中的城府…… 暗自叹了一声,历史上若是曹昂没有早亡,莫说是曹丕与曹植,便是后来最被曹老板看好的神童曹冲,恐怕也难以成为他的对手,曹魏大权定会被曹昂牢牢掌握,无人可以撼动! “这……” 闻人功自然也听出了曹昂话中的一些深意,面色逐渐变得苍白。 “哦对了,闻人昭我已见过面,她虽是一介女流,却有着可以比肩男子的魄力与谋略,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 曹昂接着又道,“我这位有才贤弟你也见过了,应知他也是个万中无一的奇人,否则可办不了你说的那些大事,依我所见,此乃天作之合,或许也是天命。” “这……” 听到这里,闻人功已经彻底明白了曹昂的用意。 曹昂非但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竟还点拨起吴良与闻人昭的关系来,将两人的“狼狈为奸”说成了“天作之合”! 如此一来,闻人昭便又有了曹军撑腰,他又怎敢再对闻人昭施以家法? 而且不仅如此。 此前有寿曹道撑腰,闻人昭便敢将他软禁篡夺家主之位,如今又有了曹军撑腰,他这个家主的地位更是急剧下降,家主之位恐怕更难保全…… 所以。 吴良到底是什么人?! 闻人功更加好奇这个问题。 还有,吴良为何会出现在千乘县,曹军为何又会在这个时候出征千乘县,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寿曹道? 要知道,因为受到气候与生产力的制约,通常情况下,每每到了冬季各路诸侯往往都会不约而同的休战。 曹军此举显然不合常理……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是细想便越是令人惊恐,细思恐极这个词便是这个意思,闻人功此刻也是这个心理状态。 于是。 “长公子言之有理,这件事我定会认真考虑。” 闻人功连一个小小的寿曹道都扛不住,又怎敢忤逆曹昂的意思,自是立刻选择了妥协。 如今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此前没有答应吴良的“请求”,将闻人昭交给吴良,让他带着闻人昭永远离开千乘县,非要跑来与吴良为难。 现在倒好,非但没有将吴良治了罪,反倒还给闻人昭招来了新的更强的依仗。 若是闻人昭自愿出嫁那还好说,按照这时的规矩,出嫁的女儿便不再是娘家的人,倘若不肯出嫁,那他这个家主…… 如此想着,闻人功立刻又改口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长公子也说若嘉与这位吴公子乃是天作之合,不如便请长公子做个见证,最近便择个良日将喜事办了如何?” “哎呦我去?” 吴良一愣,这事就挺突然。 “贤弟的意思呢?” 曹昂回过头来看着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这……” 吴良觉得闻人昭可能还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愿意做这个小十二,而且她的婚姻大事,显然也不是闻人功能够决定的。 “贤婿大可放心,我闻人家定会陪上最高规格的嫁妆,断然不会教人小看了贤婿。” 闻人功连忙补充道。 贤婿都已经叫上了,这老丈人来得未免太便宜了些,似乎刚才将他像提小鸡似的提到此处的不是吴良。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看闻人昭的意思吧,强扭的瓜可不甜。” 吴良想了想,笑着说道。 至于闻人功这个人,吴良与他并没有什么仇怨,自然也没有非要将他怎么样的想法。 他将这个家伙强行带来此处,其实真正的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将闻人昭带出来,帮忙解决白菁菁的问题。 剩下的事,依旧是闻人家的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此事成与不成还是遵循天命吧,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不必太过当真。” 见吴良是这个意思,曹昂又笑呵呵的说道。 他如此撮合吴良与闻人昭二人,自是有自己的打算。 一来,是知道两人已经发生了那种关系,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从而进一步拉近自己与吴良之间的关系; 二来,此事若是成了,闻人家与曹家便也多了一层关联,这对曹家乃至曹军完全掌控青州有着不小的益处,起码在这里多了一个可靠的据点。 这次来了,曹军便不会轻易再走了,来之前他与曹老板已经达成了共识,将会在此处留下一些驻军,而这些驻军若是能与在青州颇有名望的闻人家联系起来,办起事来自然是名正言顺…… 不过吴良既然如此说,曹昂自然也不会勉强。 在他与曹老板眼中,其他的益处都没有一个吴良重要。 ……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闻人昭自白菁菁房里出来,两人已是相当亲昵的挽起了胳膊,一边走还一边说笑,宛如一对失散多年终于相见的姐妹。 此时吴良、曹昂与闻人功早已谈完了话。 此刻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等待闻人昭出来,一边饮茶闲聊。 期间吴良与曹昂屡次劝闻人功先回去,可闻人功心系将闻人昭嫁出去以保家主之位的事,死活都要留在此处作陪。 “出来了。” 见到白菁菁与闻人昭变得如此友好,吴良虽然不清楚闻人昭具体对白菁菁说了些什么,但却知道事情八成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自是心中一喜,连忙起身一脸笑意迎了上去,“菁菁,我刚才叫杨万里去捉了几只鸡,今晚咱们吃你最爱吃的叫花鸡。” “哼!” 白菁菁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不过见附近还有曹昂等人,倒还知道不能当众给吴良难堪,再加上此刻确实已经没有那么吃味,接着又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晌午的时候没胃口,现在倒真有些饿了,所以我要吃两只。” “当然没问题,要是不够的话,我晚上再额外送你一只鲜美多汁的鸟当夜宵吃。” 吴良当即冲白菁菁眨了下眼,一脸坏笑的道。 “……” 白菁菁微微反应了一下,随后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却又不便当场发作,只得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不再接话。 “难道不算我一个么,我也想尝尝那叫花鸡与鲜美多汁的鸟是什么滋味,竟将菁菁妹妹馋成这般模样。” 这次倒换闻人昭有些吃味了,不过她显然要比白菁菁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道。 可惜,她并没有听懂吴良与白菁菁之间的暗语。 这么一来反倒将白菁菁搞的更加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闻人功也是终于凑了上来,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这个此前几乎已经反目成仇的女儿,打着哈哈开口说道:“若嘉,你若想吃鸡了,回去叫家中厨子煮给你吃便是,怎好向我这贤婿讨要,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家揭不开锅了。” “贤婿?!” 闻人昭当场愣住,一双美眸中尽是惊疑之色,望望闻人功,又望望吴良,脸上写满了不解与震惊。 其实刚才出来时,她便已经看到了闻人功。 见他与吴良、曹禀等人坐在一起,心中还在想她劝说白菁菁的这段时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为何能够如此平和的坐在一起。 如今再听到闻人功对吴良的称呼。 闻人昭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吴良与闻人功可是已经动了手的,想要达成和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在这之前她还想过,出来之后要不要为闻人功求个情。 闻人功就算再不济,也还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汉朝以孝治天下,她自然也深受这种思想影响,所以她可以为了达成目的将其软禁起来,却并不想害了他的性命…… 结果呢。 就这么一会没见,吴良竟已经成了闻人功口中的贤婿?! 这一刻,闻人昭甚至怀疑吴良是不是有什么能够控人心智的迷魂药,就像此前吴良莫名其妙的便教孙宝言听计从一样,直到现在闻人昭也没想通吴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哦,忘了告诉你,方才我与长公子和吴公子聊了许久,方知此前的许多事情皆是误会,又见吴公子一表人才,因此欲将你许配给吴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见闻人昭是这个反应,闻人功又笑着说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什么情况? 这二人昨夜不是已有了夫妻之实么,那便已是情投意合,为何我如今成全他们,却又都是一脸的不情愿? “?” 闻人昭听完依旧不解,却是诧异的望向了吴良。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吴良听出闻人功言语中有容易引起闻人昭误会的意思,干脆将话茬接了过来,正色说道:“第一条路,我不介意对你负责,不过从此你便是我的人,而不是闻人家的女公子,你必须跟我离开千乘县,从此不再出现在闻人家主面前,今后更不以闻人家的人自居,这样你会过得安稳许多;第二条路,留在千乘县,从此你我互不相欠,你依旧是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难道就不能有第三条路?” 闻人昭却又蹙眉问道。 “什么第三条路?” 吴良问道。 其他人也是诧异的看了过来,表示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入赘闻人家。” 闻人昭也是正色说道,“我可以允许你纳妾,多少都没有问题,也可以做你的小十二,但在外人面前,你只能有我一个正妻。” “不能,我这里只有那两条路。” 吴良摇了摇头。 “不再考虑一下?” 闻人昭眼中划过一抹祈求。 “我有我的路要走。” 吴良狠下心来,冷静的说道。 “那好,我选第二条路。” 闻人昭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来,却比吴良还要笃定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幸亏我曹家没病(4000) 话至此处,在场各方都陷入了沉默。 闻人功自是很希望闻人昭远嫁,走得越远越好,而并非邀请吴良入赘。 但同时他也看得出,自闻人昭从白菁菁房内出来之后,便一次都没有正面接过他的话茬,显然此刻并不会听取他的任何意见,现在他再说什么都是废话,反倒只会自取其辱。 所以,不如不说,再想其他的办法。 而曹昂与曹禀虽与吴良兄弟相称,却也不会公然干涉吴良的事情,况且这还是私事。 还有白菁菁。 这姑娘也是诧异的望着闻人昭,渐渐的眼中又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同情……她从闻人昭那里知道了许多吴良不知道事情,其中便有许多闻人昭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所以她才不再吃味,还顺便原谅了吴良一丢丢。 现在,白菁菁的心情很是复杂。 同为女子,她没想到闻人昭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同为子女,她又很清楚闻人昭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没办法相劝,无论是吴良还是闻人昭,她都不知应该如何相劝,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同样处于类似的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至于剩下的人,更是没人敢来干涉吴良的事情。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 “有些倦了,我先回去了。” 还是闻人昭率先打破了沉默,冲吴良笑了笑,又对曹昂行了个礼,一个人迈着略有些疲惫的步子向外面走去。 “我也先回去了。” 闻人功也是连忙冲众人施礼,快步跟了上去。 这父女二人此前已成水火不容之势,此次两人的处境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也不知道这次回去之后闻人家又会出现怎样的变故。 “有才贤弟……” 目送两人出去,曹昂走上拍了拍吴良肩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吴良扭过头来却已是一脸的淡然,顺势岔开话题说道:“子脩兄,我看这千乘县内的事情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要不我提前准备一下,咱们便于明日前去探那齐哀公墓如何?” “这墓中可藏有什么宝物?” 曹昂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探墓便像是抓阄,进去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更不知道到底会遇上什么,不过在我看来,这也正是探墓的魅力所在。”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有些话我可要提前说清楚,这探墓虽不是打仗,但有时却要比打仗更加凶险,子脩兄乃是身负要职的人,前往之前可一定要考虑清楚。” “既然遇上了这么一次机会,若是不去见识一番,我怕我今后会后悔。” 曹昂依旧坚持说道,接着又看向身侧的曹禀问道,“安民,你此前曾随有才贤弟一同探过墓,这次是否也要来重温一番?” “我?” 一听这话,曹禀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墓里有许多不为常人所知的怪事与规矩,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为妙,咱们这些门外汉去了也只会添乱,所以……子脩哥,要不你干脆也别去了,你若是有个闪失,伯父定会怪罪于我。” 结果曹禀越是这么说,曹昂反倒越发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即又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外面支持大局,有才贤弟,你先去准备吧,明日出发时前来知会一声。” “好。” 吴良点了点头,便带着白菁菁与典韦向曹昂、曹禀拜别。 其实如果以史为鉴的话,吴良很清楚带曹昂前往探墓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毕竟曹昂身份十分特殊,如果他在墓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就算曹老板不会在明面上怪罪于他,也一定会在心里迁怒于他,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过有失也有得。 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同时也能够让曹昂与曹老板知道他所做的事有多么的不容易,清楚他有多么的不可替代,绝对要比通过曹禀的口述要来的更加直观。 如此一来,吴良今后在曹老板与曹昂这里,也将会获得更多的倚重与话语权。 况且,曹昂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强者。 带他进入墓穴肯定不是带了一个累赘,而是带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倘若他在墓穴之中遭遇不测,吴良也有很大概率逃不出来,人死灯灭,又何须在意后面的事情…… 望着吴良等人离去的背影。 曹禀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眼红的喃喃说道:“唉,真是羡慕有才贤弟啊,他每回出来不但能立下大功,还能教各式各样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白菁菁如此,闻人昭亦是如此,这可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啊,我怎么就没有才贤弟这么好命。” “你不是有才贤弟这样的奇人,又怎会知道这些女子有多主动?” 曹昂则勾住他的肩膀,也是有些感慨的道,“不瞒你说,就连我那大妹也莫名迷上了他,为此我曾私下怂恿他伪造身世与我家门当户对,父亲也曾私下对他表达了欲将他收为女婿的想法,若非他婉言拒绝,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是你我二人的妹夫了。” “竟还有此事?!” 曹禀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此话只在你我兄弟二人之间说说,莫要出去乱说。” 曹昂神色严肃的提醒道。 “这是自然。” 曹禀连连点头,接着又道,“难怪当初在鄄城时,旎儿妹妹总来向我打听有才贤弟的消息,我见二人总是针锋相对,又怕旎儿妹妹的性子欺负了有才贤弟,还总是敷衍哄骗于她,原来竟是这么回事……不过有才贤弟为何拒绝,旎儿妹妹虽性子乖张了些,容貌却一点都不输于白菁菁与闻人昭,还比这二人更加年轻,再加上伯父又如此器重于他,他若做了我们的妹夫,定会更受伯父重用,他应该不会想不通吧?” “你有所不知,有才贤弟其实有些怪癖。” 曹昂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什么怪癖?” 曹禀更加好奇。 “我听父亲说,他似乎只好人妇……正是因为这个怪癖,他才不敢迎娶我那大妹,只怕误了大妹终身,惹得我父亲与母亲恼怒,父亲也才没有勉强。” 曹昂有些惋惜兼同情的说道。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竟还有如此罕见的怪癖……” 曹禀一脸惊奇的道,“若是如此,日后我若宴请有才贤弟时,定要令家中妻妾好生回避,免得惹出什么事端,搞得大家不好相处。” “正是如此,也不知贤弟这怪癖从何而来,好在咱们曹家并无如此怪癖,否则传出去少不了要遭天下人耻笑。” 曹昂深以为是又颇为庆幸的点头道。 …… 次日下午。 吴良等人终于再一次回到了齐都古城遗址之中。 除了一部分在遗址之外站岗放哨的曹军兵士,瓬人军自是此次行动无可争议的主角。 瓬人军兵士已经通过“云阳”留下的大洞进入地下密道,将“云阳”残骸以及众多尸骸清理了出来,并再一次打开了用来封闭齐哀公墓的青铜板。 “子脩兄,还记得我此前对你说过的三个注意事项吧?” 进入墓穴之前,吴良再一次对曹昂以及随行的两名亲卫说道。 “自然记得。” 曹昂神色轻松的笑了笑,又指着身后的两名亲卫说道,“这两个人我也亲自嘱咐过,绝不会给你们添乱。” 他虽没有将盗墓当做儿戏,但也并没有太过紧张。 尽管曹禀很早之前便与他讲过梁孝王墓中的遭遇,但他这些年跟随曹老板南征北战,自诩什么惊险场面没见过,又怎会将一个小小的陵墓放在心上? 若真是害怕,他也就不会来了…… “那我就不废话,大家进去之后都小心点。” 吴良点了点头,随后便命典韦走在最前面打头阵。 自己则紧随其后,白菁菁与于吉次之,曹禀与那两名亲卫则跟在最后,一行七人鱼贯沿着倾斜向下的阶梯进了陵墓。 前面的一截墓道自是不必多说。 一行人很是顺畅的便再一次来到了那个放置着墓碑与木偶的墓室。 “公子,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才刚刚走进来,最前面的典韦便率先察觉到了异常之处,猛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的对吴良等人说道。 “哪里不对劲?” 吴良探头望去,立刻便得到了答案。 原本这件墓室中共有十八个木偶,左右各有九个相对而立。 但此时此刻,立着的木偶却只剩下了十六个。 不过那两个木偶倒并未消失,只是变成了一地损毁的木渣与木屑,看起来很是古怪。 而极为巧合的是,这两个碎成了木渣与木屑的木偶。 其中一个正是上一次来时被吴良等人当做了吴良的木偶,另外一个则是被他们当做了典韦的木偶。 “这……” 吴良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小心的观察墓室中的其他细节。 “怎么了?” 曹昂顺势凑过来问道。 “如此这般……” 吴良一边观察,一边将此前的事情与他较为简略的说了一遍,接着又将自己观察所得的情况说与众人,“这一次没了幻觉,此前被我们当做菁菁与于吉的木偶也已经现出了原貌,看起来与其他的木偶并没有什么区别,即是说,并不存在一千年前便有人预知到我们到来,并对我们施展了厌魅之术的事情。” “不过这两个木偶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却又有些说不通了……” “我仔细看了一遍,这两个木偶留下的木渣与木屑较为细小,并且上面并没有凶兽啃食过的痕迹,另外,这些木偶都有石板与金属条进行固定,并没有那么容易倾倒,况且就算是意外倾倒,摔上一下也断然不会碎成这副模样。” “总之从现在起,大家多留几分小心,虽然木头本就有生虫的可能性,我怀疑这便是某种昆虫所致,但在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之前,大家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的神色已是越发的严肃。 接着又在典韦的保护下来到那两堆木渣与木屑旁边更加细致的查看。 白菁菁与于吉也跟了过去,不过始终只是站在吴良身后等待,并未轻举妄动。 曹昂与两名亲卫也是比较守规矩,只不过没有亲身经历过此前那令人心悸的幻觉事件,他们的心理自是要略微轻松一些。 …… 如此来到近处查看,吴良不久之后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用铜匕首扒拉开那些木渣与木屑,接着便在下面发现了许多更加细小但却十分均匀的球状物体。 这些球状物体只有小米粒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小昆虫的粪便或是虫卵。 吴良又用匕首顶端将这些小米粒戳开,发现这玩意儿的主要成分似乎也是木屑,至少肉眼看过去并未发现其他与众不同的成分。 所以,这些小米粒更像是昆虫的粪便。 “都将随身携带的雄黄粉取出来,这个墓穴中八成有虫,可能还是活虫。” 吴良又道。 距离他们上次进入也就过了十来天的功夫,彼时虽然他们都受到了幻觉的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这两个木偶还没有变成这副模样。 因为吴良清晰的记得,当时他的手还触摸到了自己的那个木偶,那个幻觉并不会影响触觉,所以肯定不会搞错。 “又是虫子,老夫最膈应的便是虫子。” 于吉皱起老脸发了句牢骚,不过还是依言取下了腰间那个装有雄黄粉的小布包。 “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两个木偶生了虫,那些木偶却安然无恙,此处环境相同,这些木偶的材质也没有区别,距离有如此之近,若要生虫也该一起生才对吧?” 白菁菁也取出了雄黄,却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吴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来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木偶跟前,用手中的铜匕首轻轻在上面敲了两下。 “咚!咚!” 听这声音,木偶里面似乎是空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鍪子坟(4400) “空的。” 吴良回头对众人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面可能藏了东西?” 听了这话,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曹昂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错。” 吴良点了点头,微微蹙眉说道,“不过根据那两个已经碎裂的木偶残留下来的痕迹判断,这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相反倒极有可能是我们不愿面对的东西,有可能是休眠的昆虫,也有可能是休眠的虫卵,甚至可能是我们根本不知道的异物。”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把火将这些木偶烧掉,如此方可永绝后患。” 曹昂想了想,建议道。 “这里毕竟是墓主人的地盘,盗墓有盗墓的规矩,若是没有必要,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摇头说道,接着又对这些木偶仔细观察起来。 这些木偶显然是人力雕刻而成,而木偶内部又是中空结构,并且还有可能在里面存放异物的话,便一定会留有至少一个口子。 不过才查看的过程中,吴良至多只会用匕首去触碰木偶,绝不用自己的双手。 因为这些木偶已经存在了近千年,并且在他们来上次进入之前一直都安然无恙,这便又是一个疑点。 根据他的推断,如果木偶之中藏有休眠的昆虫或虫卵的话。 那么他手上的汗液以及温度便极有可能成为某种刺激,令休眠中的昆虫或虫卵苏醒过来,这种情况吴良曾在后世的某些科普节目上看到过。 而且上一次,他确实用自己的手碰过木偶……这个细节很是值得注意。 片刻之后。 吴良几乎查看过了木偶全身,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猜测可能存在的口子。 “典韦兄弟,将我举起来一下。” 现在只有一处还没有查看,那便是木偶的头顶。 这些木偶虽是等人大小,但加上下面用来维持平衡的石板与金属条,还是要比吴良略高了一些。 “是。” 典韦应了一声,双手捏住吴良的腰,轻而易举的便将他举了起来,毫不费力。 “瓬人军可真是藏龙卧虎啊,尤其这位典韦兄弟真是一副好身手,若是跟随我参军打仗,恐怕有万夫不当之勇,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看到这一幕,曹昂当即颇为赞赏的叹道,语气之中还有些拉拢的意思。 就连他身后的两名亲卫也是一脸惊奇,典韦的武力值确实异于常人,任何人见了都不能不佩服。 类似的话当初曹禀也亲口说过。 不过吴良不答应,他们也肯定不敢来吴良这里抢人。 “子脩兄可莫要打我这典韦兄弟的主意,不瞒你说,我能活到现在,可是全指着他呢。” 吴良打着哈哈对曹昂说道。 “贤弟说笑了,我便是再欣赏这位典韦兄弟,也断然不会拿贤弟的安危当儿戏。” 曹昂也是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子脩兄抬爱。” 吴良笑了笑,这才回过头去用匕首自木偶的头顶部位轻轻刮了刮,将上面那层厚厚的灰尘拨开,仔细查看下面的材质。 果然。 木偶上面唯一的口子就在头顶! 这个口子呈圆形,直径大概有五六公分,不过这个口子并非裸露在外,而是用了一层类似于陶土的物质进行了添堵,并且似乎还经过烧制,可以有效的防止干裂。 如今这种物质与木质的颜色很是类似。 并且制作的十分平整,与木偶头顶的木质完美契合在一起,若是不仔细分辨还真不容易看不出来。 “木偶的头顶果然有缺口,想来不论是将其做空,还是存放异物都是通过这个缺口。” 吴良将自己得到的结论说了出来,接着又道,“不过暂时我们最好先不要打开查看,率先探过墓穴之后,再取一个木偶到安全地方打开不迟……菁菁,于吉,你们先在所有的木偶周围撒上一些雄黄粉,避免发生异变。” “是。” 两人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吴良则继续与典韦配合,将自己携带的雄黄粉自木偶头顶洒下,尽可能消除这个有可能因为口子封闭不严导致发生异变的隐患。 现在他还是侧重于虫变的可能,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有才贤弟做起事来倒是精细的很,你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尽管言语便是。” 曹昂站在一旁看着倒有些百无聊赖,又是忍不住找话说道。 不过从他的语气中依旧可以听出,这个家伙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入状态,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那么点无聊。 “我们办事的时候,请子脩兄与这两位兄弟在旁帮我们掠阵,有劳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 “……” 曹昂怎会听不出吴良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其实如今进来已经有一会功夫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出盗墓有什么凶险之处,反倒觉得吴良有些过于谨慎,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墓室,再加上十几个木偶,一眼便可看尽,却感觉吴良等人就能玩上好几年。 不过他是有涵养的人,既然此前答应吴良入墓之后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如今自然也不会言而无信。 …… 如此待吴良等人撒好了雄黄,一行人终于继续沿着墓碑后面的墓道深入。 之后便是一条阴暗蜿蜒的墓道,与古城遗迹之下的地下密道也差不多,不过并没有遭遇岔路口,也并未在墓道两侧发现存放陪葬品的耳室或是龛室。 而吴良等人依旧走的很慢,很是小心翼翼。 就这样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又进入一间十分宽阔的墓室。 这墓室的面积比此前那个墓室大得多,绝对可以与此前生长“云阳”的那个地下密道的大厅相媲美。 不过这里并没有种植任何植物。 除了一些用来支撑建筑结构的粗壮石柱之外,便只有几十座均匀分布在墓室中的小尖塔。 这些小尖塔大概只有两米来高,通体用锻造并不算精细的石块垒砌而成,从外形上看很像一口倒扣过来的大钟,又像这个时代兵士头上佩戴的铜盔铁盔。 “这地方怎么比外面还冷?” 刚一进来曹昂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搓着胳膊奇怪的问道。 如今仍是冬季,不过因为这个陵墓居于地下,在此前的墓道与墓室中还是相对要暖和一些的,至少要比寒风呼啸的室外强出不少。 但这间墓室却截然不同。 不只是曹昂感受到了寒意,便是吴良等人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确实,不过这里没有寒风,与外面那刺骨的寒冷也有些区别,这似乎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应该叫做阴冷。” 吴良仔细感受了一下,点头说道。 “恐怕是阴气所致,这个地方可能是个极阴之地。” 于吉顺着吴良的意思,皱着老脸说道,“不过老夫此前曾在外面观察过此地的风水,倒并未发现有何阴煞,或许是因为此处曾修筑都城,破坏了砂石风貌所致,因此老夫的堪舆之术已经做不得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此处发生过什么惨事,憎恨、恐惧、怨念、哀伤等等怨气聚集在一起,也会创造出这么一个极阴之地。” “你这么一说我到想起了些事情,每次打完仗收拾战场时,我便能在战场上感受到阵阵阴风,难道那阴风便是因此而来?” 曹昂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这……老夫没打过仗,也说不太好,不过老夫听说许多打仗留下的万尸坑皆会成为极阴之地,死人葬在极阴之地有可能发生异变,而若是阳宅建在极阴之地,常年受到阴气侵袭难免身体有恙,甚至有时还会遇上一些怪事。” 于吉不敢在曹禀面前胡说八道,尽可能严谨的说道。 “原来如此……” 曹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吴良终于将话茬接了过来,指着墓室内的几十个小尖塔说道:“若此地真是极阴之地,或许便与这些鍪(mou二声)子坟有关。” “鍪子坟?” 众人顿时诧异的看了过来,若非吴良将这话说出来,他们还没觉得这些小尖塔竟是一座一座的孤坟。 “鍪子坟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弃老坟。” 吴良吸了口气,正色说道,“这种坟源于一种弃老的恶俗,当家中老人到了花甲之年还未死去,后代就会将其囚于石坟,由子孙送饭充饥,送至60天即可断饭,最孝者送饭也不超过100天……然后彻底将石坟封死,老人便被活活困死或是饿死在了里面,如此不过是为了给家中省下一张吃饭的嘴,也省下了照顾老人的劳力。” 这种恶俗至于后世的民国时期仍旧存在,据说在胶东一带分布很广。 而吴良等人现在所在的乐安国,便临近胶东地区,想不到这种习俗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开始流传。 不过在吴良看来,这种恶俗的产生,根本因素还是连年征战政局不稳导致的生产力下降。 人人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为了生存与延续,人性的自私与阴暗便会逐渐显露出来…… “这简直丧尽天良,家中长者生儿育女辛劳一生,最终却换来如此悲惨的下场,实在可悲可恨,该将此等不孝之人碎尸万段才是正道!”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第一个咬牙骂了起来。 “不错,孝比天大,不孝之人不配活于世上。” 曹昂也是点头说道。 汉朝以孝治天下,在这些汉朝的原住民眼中,孝道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自是更为憎恨这样的恶俗。 “这就难怪了,若这些孤坟果然是鍪子坟,死者必是有着极重的怨念,此地成为极阴之地也实属正常。” 于吉也是皱着一张老脸分析道。 “不过这些鍪子坟内葬的倒未必是被遗弃的老者。” 吴良却又接着他们的话继续说道,“建造鍪子坟的人家一般都家境贫寒,说是食不果腹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家就算建坟也只能建在野外空地,没有本事也没有资格将坟建在这样一座王墓之中,况且此前这座陵墓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所以我以为,这些鍪子坟可能另有用处。” “那会是什么用处?” 几人又是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现在还不好说。” 吴良却又摇了摇头,对典韦说道,“或许打开一座鍪子坟才能够找到答案,典韦兄弟,你与我合力施为,先将眼前这座鍪子坟打开瞧瞧,切记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要令其倒塌,更不要损坏到里面的东西。” 与此前的那些木偶不同。 他暂时还未在这些鍪子坟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并且鍪子坟的砖石本就是如同积木一样垒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密封的措施,就算拆开也能够轻易复原。 至于曹昂与他的那两名亲卫,吴良倒并非使唤不动他们,只是对他们不放心。 这三人都是毫无盗墓经验的门外汉,手都比较生,万一在拆解鍪子坟的过程中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反倒会给自己增添麻烦。 “是!” 典韦应了一声。 两人随即一同上前,自上而下一块一块取下鍪子坟上的砖石,又轻手轻脚的按照取下的顺序将其摆放在地上,以便之后进行复原。 如此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鍪子坟那尖尖的顶部已经被他们二人拆解开来,封在里面的东西也逐渐自上而下显露出来。 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颗皮肤酱黑的——人头?! “这……” 吴良盗过了不少墓,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尸首,倒并未觉得有多可怕。 不过这颗人头却别具一格,它的皮肤颜色看起来有些类似于此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见过的鞣尸,但却一点都不像鞣尸那般干瘪皱巴,甚至可以说有些圆润丰满。 仿佛皮肤之下的脂肪与肌肉等能够撑起皮肤的组织都完好无损一般,活人脸部轮廓也不过如此。 这就很不寻常了! 需知这鍪子坟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防腐作用,并且这里的环境虽然阴冷但却十分干燥,根本就不可能造就出这样的尸首,更何况可能还是一具千年以前的尸首…… 除此之外。 这颗人头还有一个特别之处。 它的眼睛、嘴巴、鼻孔、耳朵都被封了起来。 眼睛与嘴巴用了一种金属丝线,像是缝线一样严丝合缝的缝着。 而鼻孔与耳朵,则用了同样类似于陶土的物质塞了起来,并且塞得很紧,以至于鼻翼与耳朵都略微有些变形。 这样看起来就有些恐怖了。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埋葬方法,甚至就连陪葬也绝对不会用到这样的方式,甚至比制作毒尸、水银尸还要残忍几分。 就在这时。 “有才贤弟,你看那是什么?!” 曹昂忽然指着墓室最里面的墓道叫了起来。 “什么?” 吴良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墓道口竟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人影不到一米高,而且有些瘦弱,这身型看起来最多也就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似乎注意到了吴良等人的注视,这黑乎乎的人影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一个转身便迅速隐入了身后那条漆黑的墓道,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什么人,给我站住!” 曹昂的胆子也确实够大,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慌张,反倒“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带着两名手持火把的亲卫便大步追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辟邪(4000) “子脩兄,小心!一起去看看!” 见曹昂与两名亲卫已经追了过去,吴良倒也并未阻拦,而是暂时放下眼前的鍪子坟与坟内的古怪尸首,带上典韦与白菁菁、于吉一同跟了上去。 实话实说,方才猛然看到这个孩童模样的黑色人影,吴良心里也是紧了一下。 后世武侠小说中有这么一句话:“江湖上最惹不起的便是老人、女人与小孩。” 但实际上,盗墓的时候忽然在埋葬死人的墓穴中遇上这三种类型的“生物”,所带来的的恐怖气氛也是最强烈的。 仔细回顾一下后世看过的恐怖片中,那里面的许多强大的鬼怪,便是以这三种类型为原型的居多……试想,如果将楚人美、伽椰子、佐伯俊雄这些经典角色换成壮年男性,恐怖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有些事还是非常有必要搞清楚的。 也是因此,吴良才没有阻拦快速做出反应的曹昂与那两名亲卫。 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追了上去,追上那道古怪黑影的机会自然也要大一些,倘若吴良此刻出言阻止,定会耽误一些追赶的时间。 若是因此教那道古怪黑影趁机逃脱,接下来的盗墓过程中,众人心里必定会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另外。 吴良对这个幼童模样的黑影也有一些好奇。 他甚至想过这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幼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这座陵墓还有其它的入口罢了……所以就算曹昂不追,他也一样会选择追上去一探究竟。 而事到如今,他要做的便是与典韦紧跟而上。 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够尽快做出反应维护曹昂周全。 “哒……哒……哒……” 原本寂静的墓室之中立刻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曹昂与那两名亲卫已经追进了那个黑色人影融入的黑暗墓道。 不过那两名亲卫手中都有火把,再加上紧随其后的吴良手中还有随侯珠照明,所到之处早已被照的一片通亮。 很快他们便又来到了一处拐角。 那两名亲卫也是忠心的很,来到此处时已经毫不犹豫的超越了曹昂,赶在曹昂之前冲了出去,倘若拐角之后真有什么陷阱或是险境,也是他们首当其冲。 结果。 拐角之后依旧是一条空无一物的墓道,也没有看到刚才的黑色人影。 “奇了怪了,那分明只是一个稚童,跑不了多快的,我等如此奋力追赶,怎会追他不上,给我继续追!” 看到这个情况之后,曹昂露出了一脸狐疑,有些不甘心又有些不信邪的说道。 “是!” 两名亲卫立刻又冲在了最前面。 曹昂则略微放慢了一些脚步,待与吴良比肩之时,开口与他说道:“有才贤弟,你说方才那个人影究竟是人是鬼?” “这……我也说不好,不过还是请子脩兄务必谨慎一些。” 吴良蹙眉说道。 他本就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尤其穿越之后盗了这么多墓,虽然大部分时候遇上的都是一些科学能够解释的情况,但依旧有些科学难以解释的现象。 比如:梁孝王墓中的那头犼。 再比如:海昏侯墓的“八煞黄泉”风水格局,那个地方真的有许多指甲与头发不断生长的尸首,后来吴良等人亲身经历的“灵魂吸魂”事件,也完全符合于吉对此处风水的解读。 虽然每次遇上异象,吴良总是习惯用科学的方式去解读,但也不得不承认,世上仍有许多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事物,由不得他不信邪。 就在这时。 “我觉得不像是人。” 白菁菁却忽然插了一句嘴。 “菁菁,你这么说可有什么依据?” 吴良诧异的看向了白菁菁,曹昂与众人也都是一脸的好奇。 “我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白菁菁喘了口气,正色说道,“从头到尾我都只听到了我们自己的脚步声,按理说我们已是尽力去追,那么一个稚童想要从我们面前逃脱,定是要竭尽全力去跑,那么便绝对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可从曹将军发现那个人影开始,我便没有听到一丁点我们之外的脚步声,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吴良立刻又问:“除了脚步声,你可曾听到其他的声音?”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与典韦方才拆开那座鍪子坟,看到那具容貌可怖的尸首时,我倒听到了一些极为轻微的异响,那异响似乎来自尸首体内,我打算提醒你时,曹将军便看到了这个古怪的人影,因此没来得及说起。” 白菁菁摇了摇头,却又说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细节。 “竟有此事?” 吴良顿时愣住,甚至微微还有一些后怕。 难道……那尸首还有生命体征?又或是尸首内部藏有什么活物不成?! “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曹昂则是颇为疑惑的叹道。 “子脩兄有所不知,菁菁擅长口技,听力更是也异于常人,若是足够安静,她连虫子爬动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吴良解释道。 “你们瓬人军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曹昂不无佩服的道,接着却又用余光瞄向了于吉,心中大概已经开始好奇于吉这个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老者又有什么本事。 “夭寿啦!公子,这个墓八成是有什么脏东西盘踞,要不这墓咱们还是不要再盗了吧?” 结果于吉那张老脸却是已经再一次皱了起来,极为紧张的劝道,“你看,咱们先是遇上莫名损毁的木偶,又遇上了体内古怪的可怖尸首,如今还知墓中还有一个似鬼非人的孩童,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啊。” “?” 曹昂顿时有些无语。 瓬人军中吴良乃是无可争议的首脑,典韦武力过人,白菁菁也有异于常人之处,所以……这个老头儿跑又跑不动,一开口还尽是些动摇军心的混账言论,他是来凑数的么? 豪不夸张的说,若非于吉是受吴良直接辖制,而非他的部下。 单凭于吉方才这番话,曹昂便已经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将这个老头儿来下去砍了,也教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军法! 但吴良却对这个老头儿极为宽容,非但没有恼怒,反倒颇有耐心的对他说道:“老先生莫急,如今这些情况虽然古怪,但都还没有定论,或许另有原因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吧,老夫还不想死……” 于吉这才终于不再提出异议。 于是,众人继续沿着墓道追赶…… …… 片刻之后。 “将军,这条路已经到尽头了……” 前面两名打头阵的亲卫终于停下了脚步,而后回过头来一脸惊疑的望向随后赶来的曹昂。 “到头了?” 曹昂也是愣住,探头向前面望去。 只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间墓室,这间墓室面积并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的样子,里面陈列着一些落满了灰尘的青铜礼器。 除此之外,这里便只剩下了三面光滑的墙壁,并没有其他的出路。 然而直到此时,他们依旧没有再次见到那个古怪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昂自是更加惊疑,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 难道正如白菁菁此前所说,他们方才看到的那个黑乎乎的稚童人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连曹昂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心中终于有些没底了…… 长了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诡异的事情,作为一个东汉原住民,以前他总觉得世间的鬼神传说距离自己很远,甚至觉得有些传说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但现在亲身经历这样的诡事,他便是不信也不行。 此刻。 他似乎有点明白曹禀为什么不肯跟来了,面对这种神出鬼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他自是更愿意去面对那些被杀就会死的活人…… “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密道?” 不待吴良回答,曹禀紧接着又问。 “待我查看一番再做定夺。” 吴良则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墓室内的情况之后,带着典韦走了进去。 这间墓室中的殉葬品基本上都是春秋时期较为流行的青铜器具,这些器具乍一看过去略微有些杂乱。 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两尊方鼎。 立耳折沿,腹部呈长方形,下承四柱足,乍一看过去竟与后世发现的司母方鼎有些类似,不过体积到底还是小了许多,细节上也略有不同。 尤其是花纹。 司母方鼎上面铸的是商周时期流行的盘龙纹与饕餮纹,而这两尊方鼎上铸的则是云纹与勾连雷纹。 而在两尊方鼎之后,则还摆放着一些乐器、酒器与水器。 这些器皿做工同样十分精细,不过在吴良眼中却并没有太多的特色,因为类似的东西后世出土的并不算太少,他曾在书籍上或是博物馆中见过,只是好几辈子都买不起而已。 在这一堆青铜器中,对吴良最有吸引力的还是一对小青铜兽。 这对小青铜兽有点像狮子,背后生有双翼,一只脑袋朝向左边,一只脑袋朝向右边,双翼贴于身侧,一副跃跃欲起的姿态。 如果他所猜不错。 这种小青铜兽的原型应该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兽——辟邪。 这个形象经常出现在古代织物、军旗、带钩、印钮上面,乃是一种比较受古人推崇的瑞兽,后世发现的铸纹或是刻纹倒是不少,但这种立体的青铜兽却非常罕见。 除了这些。 这间墓室中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吴良也只是仔仔细细的观摩了一番,并未轻易触碰这些礼器,接着便又观察起墓室三周的墙壁来。 这里的墙壁与墓道中并无区别,砖石之间都用泥浆进行了涂抹,看不出明显的缝隙。 不过为了排除此处存在暗道或是暗门的可能。 吴良还是与典韦用工兵铲在墙壁上敲击了一圈,最后连脚下的地面也没有放过……没有任何一处传递回来的声音不太对劲。 即使说,这里到处都是实墙,不存在藏有暗道或是暗门的可能性。 其实这种可能性很早就可以排除,以白菁菁的敏锐听力,倘若墓道中真有人打开或是闭合暗门的话,她至少能够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毕竟,这个陵墓之中的墙壁与地面都是砖石材质,就真的留有暗门,暗门也必定十分沉重,很难做到完全静音。 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所以。 此前他们看到的那个黑乎乎的诡异人影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一点声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吴良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个时候。 “快看,它在那!” 曹昂的一名亲卫忽然又叫了起来。 “?!” 众人闻声立刻回头,顺着那名亲卫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就在众人身后不远处的墓道拐角处,一个不足以米高的人形黑影正探出半个身子,看起来似乎正在向他们这边张望。 那里正是随侯珠与火把的光芒刚刚能够照射到的极限,依旧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形轮廓。 “?!”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自脚底窜上头顶。 “给我追!” 曹昂却是目光一紧,当即便又要下令。 “慢着!” 吴良却是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神色严肃的说道,“这次大家轻手轻脚的过去,尽量不要发出什么动静,看它是否还会逃跑,菁菁,这次你用心去听,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好。” 曹昂总算克制了下来。 白菁菁也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 那个人形黑影似乎也意识到了吴良等人的意图,在吴良等人刚走了两步的时候,便又快速将探出的身子缩回了拐角之后。 “都先不要动!” 白菁菁也是随之轻喝一声,侧过脑袋仔细聆听,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听到了一些吴良等人听不到的声音。 吴良等人连忙立在原地,一个个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曾出一下。 第二百三十五张 痋术!(4000) 如此静止了片刻之后。 白菁菁才终于又道:“我听到一些极为细微的声音,至于如何来形容这些声音……似乎与水蚰蜒爬行的声音非常相似,听起来黏糊糊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蠕动。” “这些?” 吴良皱起眉头,略微反应了一下,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关键词。 至于白菁菁所说的“水蚰蜒”,吴良倒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其实就是“蛞蝓”的古称,这玩意儿在后世虽然与蜗牛不属于同科,但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背壳的蜗牛。 “不错,听起来声源的数量不少,不过这些声音实在太过细微,我也没有办法判断具体的数量,只是预估至少应该在四位数以上。” 白菁菁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四位数……那便是上千之数,连这你都仅凭耳朵分辨的出来?” 曹昂当即一脸惊异的望向白菁菁。 刚才白菁菁侧耳倾听的时候,他也竭尽全力却仔细聆听来着,但却是任何一丁点响动都没有听到,就更不要说像白菁菁一样听出这么多细节。 这在曹昂看来,自是十分夸张。 “那只是我的预估而已,不能完全作数。” 白菁菁却还是实事求是的说道,这在曹昂眼中根本就是用最谦虚的语气,说最嚣张的话,实在令人胸闷。 “这就奇怪了,我们看到的分明是一个稚童的人影,但你听到的却是一些与之毫无关系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良凝神思索着,很快又想起了此前那两个损坏的木偶。 难道真是一群虫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联系,他也无法将方才看到的那个诡异的稚童人影与虫子关联在一起。 按照常理来说,虫子几乎所有的行动都是趋于本能,虽然自然界中有些群居的虫子会聚集在一起做出一些令人惊奇的举动。 但那也仅仅只是个例,甚至有时还只是一种巧合。 而方才那个诡异的稚童人影,显然并不符合常理。 首先,外形上就很不合理,他可以理解有些虫子聚集在一起,能够像海洋中的鱼群一样组合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但连续两次以组合出稚童的身型,这显然不是一句巧合能够解释的; 其次,行为模式上也很不合理。 在吴良的理解中,一般的虫子通常都没有太高的智商,所有的行动都是因为本能的驱使。 但这个稚童人影显然不太一样,见到吴良等人靠近,它竟会立刻选择逃跑,并且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就像在与他们玩捉迷藏一般。 或许这也是某种本能? 但吴良觉得“本能”二字还远远不足以解释这种情况。 就像刚才。 那个稚童人影在拐角处侧出半个身子,完全是一副在对他们进行窥探的姿态,真的很难想象一群虫子能够组合出如此惟妙惟肖的人类姿态。 “说不定那稚童人影便是一个在墓中游荡的冤魂,而菁菁姑娘听到的声音则是其他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两者并无直接关联。” 于吉也是皱着一张老脸,凝神说道,“方才公子不是说过这个墓里可能有虫子么?这声音或许便是公子所说的虫子发出来的。” “老先生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直到目前为止吴良都还没有见过所谓的“冤魂”,尤其没有见过这种能够出现在人前的“冤魂”,所以暂时对此抱持保留意见。 不过于吉的话也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向。 或许那稚童人影与白菁菁听到的声音根本就属于两种不同的事物,没必要强行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所以,说了这么多,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曹昂的话就相对比较直接了,他虽然也关心吴良等人的推测,但更关心的还是最终得出的结论。 这是一个务实主义者。 “我们现在所在的墓道乃是一条死路,只能原路返回,不过回去的路上要观察的更加仔细,若是能找出菁菁听到的声音来源,便能够先搞清其中的一部分疑点。” 吴良想了想,说道。 “有才贤弟所言极是,那就走吧。” 曹昂听罢点了点头,当即又带着两名亲卫走在了前面。 除了于吉这个尚未显出过人之处的老头,曹昂在用这样的保护吴良等人,在他眼中,吴良、白菁菁、还有典韦,这三人可都是瓬人军中极为重要人物,更是关系曹军军饷来源的宝贝疙瘩,无论谁出现了损伤都是巨大的损失。 不过这次他已经没有像进来时那般奋力追赶,而是翻慢了脚步与吴良等人一道仔细的检查着墓道,尽可能的去寻找任何异样的东西。 事到如今。 曹昂俨然已经对吴良的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事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 墓中这压抑的气氛,以及这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就算是他方才也有些心悸,甚至背心都冒出了一些冷汗。 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曹禀的感受。 难怪那个家伙丝毫不惧血腥残酷的战场,却对这盗墓之事讳莫如深,死活不愿再来重温一次旧梦。 现在曹昂也有类似的感受。 与其在这里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斗智斗勇,他倒更宁愿去面对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敌军,真刀真枪的厮杀战斗。 最起码,战场上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身力气不知该往何处去使。 …… 这次众人放慢了脚步,更加细心的查探,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痕迹。 只见就在方才那个稚童人影站立过的拐角之后,竟留下了一小滩不太明显的潮湿印迹,使得这一处砖石的颜色看起来要比周围略暗一些。 “有才贤弟,你来看这是什么?” 曹昂作为率先发现这个湿印的人,立刻叫两名亲卫将现场保护了起来,而后拉着吴良过来查看。 “这是……” 吴良凑上前去观察了片刻,又用工兵铲去触碰了一下那处潮湿印迹。 再将工兵铲拎起来时,上面竟扯出了一条透明的丝线……这玩意儿有点类似于拔丝香蕉上面扯出的糖浆丝线,显得十分粘稠。 “菁菁方才说过,她听到了黏糊糊的什么东西在蠕动的声音……” 吴良蹙眉看向了众人,随即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难道我们看到的稚童人影果真与菁菁听到的东西有关?” “……” 众人面面相觑。 眼前的情况已经无疑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就算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也必定存在着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关系,否则又怎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此处只有这么一个湿印,周围并未留下任何移动过的痕迹……” 曹禀思索了片刻,凝神说道,“总之,不管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知道这鬼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如何才能将其找出来永绝后患?” “现在还不好说。” 吴良心中其实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化整为零”。 倘若他们刚才看到的稚童人影正是由那些虫子组合而成,它们瞬间化整为零便有可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消失……毕竟此处留下的黏液并不多,即是说那些虫子身上所带的黏液也非常有限,化整为零之后还是有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离开或是藏匿的。 至于藏去了哪里。 这就又有待继续查证了。 不过他看这里的墙壁十分平整,砖石之间的缝隙也都用陶土抹平,并且那些陶土也都完好无损,就算是小东西也不太容易藏匿。 此刻心中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吴良自然也不会贸然给出定论,只是说道:“还是继续搜查吧,每找到一处异象,我们距离真相便又近了一步,一切总会水落石出。” 于是一行人继续向前摸索。 结果一直到走出整条密道。 众人也并未再发现其他的异象,甚至连一个最微小的活物都不曾见过,更不要说吴良此前便推测过、并且被白菁菁听到过的“虫子”。 如今他们又回到了此前那个到处都是鍪子坟的墓室之中。 “现在又当如何是好?” 曹昂又问。 在这之前众人还专门去查看了一下稚童人影最开始出现的地方,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黏液,只留下了一丁点灰尘干涸的痕迹。 这个细节虽然与刚才的发现呼应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信息。 “那‘稚童人影’既然两次在我们面前现身,想必还会再来,我们不妨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先继续查探我们方才打开的鍪子坟。” 吴良凝神说道。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曹昂也只能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 结果待众人来到此前打开的那座鍪子坟前面时。 竟又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见那个本就面容可怖而又诡异的尸首,此刻竟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不过它的脑袋并未消失不见,而是滚落到了几米之外,整张脸倒扣在了地上! 除此之外。 鍪子坟下面还流出了一大滩黄褐色的液体,已经蔓延出了几平方米的面积,此刻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直逼的人喘不上气来。 “这……咳咳……这又是怎么回事?” 曹昂连忙用手掩住了口鼻,就算如此也是被呛的不停咳嗽,甚至眼睛都控制不住流出了一些眼泪。 “先带上防毒面具再说话,对了,记得换上我最新改良过的炭包。” 吴良也是受不了这个味道,抢先将随身携带的防毒面罩戴了起来。 至于那“改良过的炭包”,其实不过是在炭包之中掺杂了一下味道浓烈的香料渣子,这玩意儿虽然未必能够完全隔绝臭味,但好歹也能够起到一些缓解作用,就像拉屎的时候来颗华子,就不觉得屎那么臭了是一个道理。 这是开棺数次之后吴良想出来的新发明,毕竟许多棺木封闭了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墓主人的尸首在里面腐烂朽坏,那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众人连忙效仿,瞬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自是对吴良的改良赞不绝口。 然而与此同时。 “注意!这座鍪子坟里面有动静!” 白菁菁却是已经又有了新的发现:“就是我刚才在听到的那些声音,有东西正在里面不停的蠕动,很多!” “难道我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就在这里面,这具尸首也是被它毁坏?” 一听这话,曹昂顿时来了精神,不过这次他倒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率先询问了吴良的意见,“有才贤弟,只要我命人将这座鍪子坟推倒,立刻便能够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鬼东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请子脩兄务必小心一些。” 吴良这次倒并未阻止。 在保护性发掘与揭开真相之间,如果无法做到两全其美,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这极有可能关系到此行的安危。 更何况,相同的鍪子坟这里还有几十座。 “就等你这句话了,上!” 曹昂一声令下,两名亲卫绕到了并未被黄褐色液体覆盖的另外一侧,冲上前去便对着这座鍪子坟中下部便是狠狠一脚。 “哗啦啦!” 一阵响动过后,那座鍪子坟已是化作了一堆乱石。 不过那具无头尸体却并未随之一同倒下。 因为它被牢牢的绑在了一根直径大约十公分的圆木之上,圆木的底部嵌入砖石地面之中,看起来很是牢固。 与此同时。 吴良等人看到了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这具无头尸体身上的皮肤已经裂开了许多道口子,黄褐色的液体正顺着这些口子慢慢的向外渗出。 而在这具无头尸体那褐色的呈现出半透明晶体状的皮肤之下。 可以看到成千上万条如同蛆虫一般的肥硕的条状虫子正挤在一起疯狂的蠕动,甚至已经有不少小指粗细的虫子从这些裂开的口子中挤了出来! “痋术!” 于吉忽然叫了起来,“老夫知道了,此乃痋术!丧尽天良的痋术!”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另外一个人影!(4000) “痋(teng二声)术?” 听到于吉的话,众人都是一脸惊疑的看了过去。 甚至就连吴良也是反应了一下之后,然后才推测出于吉所说的可能是“痋术”二字。 在吴良生活过的后世,痋术与蛊毒、降头术被并列称为滇南三大邪术,不过这种邪术后世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民间有一些传闻,也大多来自曾经盛行过此术的东南亚地区,几乎不可能进行考证。 而现在看曹昂、白菁菁与典韦等人的反应,他们似乎也对这种邪术十分陌生。 据吴良所知,这种邪术的原理与蛊毒有些类似,都是使用特殊的手段将人类的怨念或是欲望附到毒虫身上,再使用毒虫本身或是毒虫的虫卵加害他人。 附上的怨念与欲望越强烈,害起人来的效果就越好,可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害人性命…… 他知道的有关“痋术”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并且是否属实还是一个未知数。 因为后世的有些传闻之中痋术虽然起源于天朝,但是与其他的一些上古邪术,比如“厌魅之术”截然不同。 后世发现的古籍、甚至是野史之中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与“痋术”有关的记载,甚至连这个词汇都不曾见过,而后世的传闻也没有人能够说的上来究竟是何时出现,又从何处而起。 所以那些后世的传闻未必完全可信。 不过如今这两个字自于吉这个东汉原住民口中说出,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正是!” 迎着众人的目光,于吉那张老脸皱的更紧,咽了口口水说道,“据老夫所知,此乃一种以死者的怨念作为引子、以虫卵作为载体施展的邪术。” “施展这种邪术的对象必须是活人,一旦活人将虫卵服下,虫卵便会在活人体内快速孵化繁殖,而人的脏器血肉便是这些痋虫与虫卵的养料,如此只需几天时间便会被吃的只剩下一个如同树皮石壳一般的空壳。” “当痋虫吃尽人体中所有的脏器血肉后,再将剩下的空壳封闭起来,便会形成一个封闭的环境,尚未孵化出来的虫卵便会停止孵化,自此始终保持着睡眠状态,而那些痋虫则会就此死去,逐渐转化为保存并且维系虫卵睡眠状态所需的养分,从而使得这些虫卵千年不死不坏,直至外面这层人皮空壳受到破坏。” “另外。” “这种能够施展痋术的虫卵培育起来也是极为困难,因为这种痋虫本身不具备毒性,也没有在活人体内胡作非为的本事。” “因此施术者尚需找来许多妇女,使用不为人知的特殊方法使妇女受孕虫卵,并在怀胎十月临近生产时使用最残忍的手段将这些女子折磨而死,如此女子临死前的恐惧与怨恨便会通过她的身体传进死时产下的虫卵之中,如此这种痋虫才会具备毒性,方可为施展痋术所用。” “除此之外,传递进入虫卵的怨念越是强烈,孵化出来的虫子毒性也就越厉害。” “也是因此,施术者想要获得毒性更强的虫卵,往往要如法炮制残害许多妇女,令传入虫卵中的怨念逐层递增,如此才能令其达到可以在预定的时间内将人害死的程度,才算是合格的痋术。” 说到这里,于吉终于停顿了下来,一双老眼忽明忽暗的看着众人。 “咕噜……” 众人皆是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并且不知不觉中已经向后退了好几步,尽可能的远离地上那摊腥臭难闻的液体,以及那些已经自尸首中爬出来的类似蛆虫的肥硕痋虫。 “确实是丧尽天良的邪术,施展此术者都该碎尸万段!” 曹昂脸色已是微微发白,如此咬着牙攥着拳说道。 他其实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战场上所杀之人绝不会少,血腥的场面也见过许多,但听到于吉这番描述时,依旧觉得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下令屠城。 因为这是争权夺势的战争,没有对错与怜悯,胜者即正义。 但要让他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残害一个人,他确实做不出来,哪怕真是有深仇大恨的仇敌,他也会让对方死个痛快。 而正当众人都在消化于吉有关“痋术”的描述时,吴良却是十分理性的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老先生,这痋虫是否畏惧我们携带的雄黄?” “这……老夫也说不好啊。” 于吉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只好试试再说了。” 吴良当即走上前去,将一小把雄黄粉末洒向已经爬出来的一些痋虫。 “嘶嘶——” 雄黄粉末落到痋虫身上,那些痋虫立刻翻滚起来,像上了岸的泥鳅一般疯狂的扭动身体,口中同时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但如此翻滚了十几秒钟之中,许是已经快速习惯了这种来自外界的刺激,随即又慢条斯理的蠕动了起来,并未因此被杀死,甚至身上都看不出任何一丁点受伤的痕迹。 “看来不太行啊……” 雄黄还算是有些作用,但效果实在有限,并不能杀死这些痋虫。 吴良很快便又想到了盐,盐在对付蠕虫类生物的时候有奇效,像后世的蜗牛或是蛞蝓,只要撒上一点盐便能够令它们的身体快速脱水,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杀死。 而这些痋虫看起来很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蠕虫,或许可以参考这个方法…… “这样吧,大家先将随身携带的雄黄取出来,用雄黄来个画地为牢,尽量将这些痋虫困在此处,免得被它们所害。” 吴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对曹昂说道,“子脩兄,还要请你派这两位兄弟出去帮我们取些盐来,这玩意儿或许能够对付痋虫。” “盐?” 曹昂虽然不是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不过还是立刻又问了一句,“要多少?” 吴良看了看这间墓室中的几十座鍪子坟,再看看另外两条尚未来得及探查的墓道,说道:“尽量多带一些,要不先来五盆吧。” 如果那些鍪子坟中全是痋虫尸首的话,他打算来个赶尽杀绝。 这种东西不但没什么考古价值,留到任何时候还都是祸患,早些灭掉才是正道,同时也能够保证他们此次盗墓不受威胁。 “这点小事派一个人去传令就行了。” 曹昂点了点头,随即回头对一名亲卫下令道:“就你去吧,叫些人将咱们随军携带造饭的盐巴都带来,如果不够的话,再去找千乘县内的闻人家帮忙,他们定然不会拒绝,越快越好。” “是!” 那亲卫应了一声便要沿着来时的墓道离去。 “慢着!子脩兄,还是叫他们两人一起去为妙,互相之间好歹有个照应。” 吴良却又拦住了那名亲卫,坚持说道。 按照恐怖片的套路,落单的人通常都是最先死的,而且死的不明不白,此刻吴良等人虽然不是在恐怖片之中,但这种细节吴良觉得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尽可能避免发生意外。 “好吧,你们两个一起去,快去快回。” 曹昂虽不清楚恐怖片的套路,但见吴良如此坚持,还是选择了尊重他的意见。 “是。” 两名亲卫很快便消失在墓道之中。 而吴良等人此刻也是已经将随身携带的雄黄粉取了出来,分工合作沿着黄褐色黏液的边缘洒成了一个圈子,将那些从尸首中钻出来的痋虫全部困在了圈子之内。 虽然雄黄无法有效的杀死这些痋虫,那些痋虫似乎也并不喜欢雄黄。 有那么几只爬到雄黄粉圈边,便又立刻退了回去,不肯轻易越雷池一步。 如此一来,暂时应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它们的行动。 不过。 这个陵墓之中应该不只有这具尸首中爬出来的痋虫,如果白菁菁此前听得没错儿的话,至少还有另外一批不知如今藏在何处,并且与那个诡异的稚童人影有些关系。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看想了于吉,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老先生,你方才说这痋术若要害人便主要是靠特制的虫卵,不过现在我更加好奇的是,这些孵化出来的痋虫成虫又有何危害?” “老夫只听说虫卵可以害人。” 于吉摇了摇头,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至于这些痋虫嘛……老夫只听说痋虫所附的怨念越多,毒性与危害也就越大,可这痋虫成虫到底会如何害人,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老夫所见,公子还是不要尽量与其接触为妙。” 毒?酸?咬?钻?吸? 吴良现在所能想到的这些痋虫害人的方式也就是这些,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的害人方式,毕竟这些痋虫如今已经不是普通的虫子。 想着这些,吴良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现在我们便暂时不去再去触碰这些鍪子坟了,免得放出更多的痋虫不好收拾,不过咱们也别闲着,不如趁两名亲卫前去找盐的功夫,咱们再去探探另外两条墓道,或许能有其他的发现。” …… 吴良从剩下的两条看不出区别的墓道中随机挑选了一条。 这一次依旧由典韦来打头阵,而吴良紧随其后,曹昂、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则并肩走在最后面。 经过刚才的事,曹昂已经不像此前那般看不上于吉。 这个老头儿虽然胆子略小了一些,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分场合,但曹昂已经看出了他在这个小团队中的一部分作用,他的杂闻见识起码相对更多一些,就像“痋术”,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的上来的。 于吉虽然也有一些细节无法解释清楚,但好歹能够说出个大概来,至少能给大家提供一些思路。 而且回想起吴良等人此前的对话,这个老头儿似乎还懂一些堪舆之术的门道。 或许这才是吴良将他引入瓬人军、盗墓的时候也要带着的缘故。 所以,瓬人军中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得到吴良重用的人都不容小觑,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很快,曹昂便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因为吴良这次选择的这条墓道也是同样的不简单。 进入这条墓道不久,他们便进入了一处宛如人间炼狱的地方! 只见墓道的顶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两条垂下来的,而在每条铁链的下方,则分别倒吊着一具尸首。 这些尸首与鍪子坟中藏着的尸首有些类似,有着同样的将黑色皮肤,同样被封住了全身的孔洞,同样被困得结结实实。 但不同的是,这些尸首全都挺着一个鼓鼓的肚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 而吴良此前打开的那座鍪子坟中的尸首,则是男性。 “这些尸首皆是孕妇,若老先生此前所说无误,它们恐怕便是用来培育痋虫虫卵的妇女了吧?” 看到这一幕,曹昂瞳孔紧缩的同时,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此刻这些孕妇尸首便像是吊灯一般分列在墓道两侧,仅在墓道中间留出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 想要通过这条墓道,便要几乎这些尸首擦肩而过。 而最令人不愿面对的则是,这些尸首脑袋的高度,刚好与众人的平均高度差不多。 即是说吴良等人想要继续向前摸索,便不得不面对它们那张痛苦扭曲又因为缝合与封堵显得更加瘆人的脸。 “看来应该不会错了。” 吴良点了点头,为了防止通行的时候发生意外,不得不又对白菁菁说道,“菁菁,你再来仔细听听,看看这些尸首之内是否有什么响动?” “嗯。” 白菁菁依言在典韦的保护下走上前去,侧耳倾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啊……那个稚童人影又出现了!” 站在最后面的曹昂却忽然惊叫了一声。 吴良等人连忙回头,只见就在他们刚刚路过的拐角旁边,又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站立人影,这次倒没有将一半身子藏在拐角之后,而是全部露了出来。 “不对。” 吴良只一眼便察觉到了什么,蹙眉说道,“这恐怕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稚童人影,这个人影至少高了一个脑袋,而且……身形也要粗壮一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痋虫巨人!(4000) 听到吴良的话,众人也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公子说的不错,如今这个人影的体型至少得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才能长成的模样,绝不是咱们此前见过的那个稚童人影。” 于吉已是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面色更加难看的说道,“难道这几条墓道中,每一条都藏有一个冤魂,有人走进来便会被它纠缠不休?” “这……” 吴良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得不承认,于吉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此前那个稚童人影只在前面那条墓道中出现过,退出来之后便不见了踪迹。 而眼前这个孩童人影,则是在他们进入这条墓道之后才出现,并且体型上有着明显的差别。 “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想知道咱们现在又当如何是好,有才贤弟,你快给咱们给拿个主意!” 曹昂此刻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依旧十分沉着冷静,但此刻他那只持剑的手骨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说话的语气也比此前急促了一些,可见这不断出现的诡异现象到底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甚至,曹昂的背心已经悄然渗出了冷汗,这是他在战场上极少出现过的状态。 “子脩兄稍安勿躁。” 吴良的眉头皱的更紧,凝神思索了片刻,而后回头对白菁菁问道,“菁菁,你听得如何?这些孕妇尸首中是否有什么动静?” “有。” 白菁菁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些尸首中的动静与鍪子坟中的尸首极为相似,好像有成百上千只虫子正在里面蠕动。” 这无疑是吴良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也就是说,可能在我们这次进来之前,这些尸首中虫卵便已经开始孵化,与我们是否触碰过这些尸首并无直接关系?” 吴良心中一寒。 白菁菁的回答,预示着这些倒吊在这里的孕妇尸首便是一颗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倘若吴良等人在这种情况下仍要穿过这些孕妇尸首继续深入,便有极大的可能被其中孵化出来的大量痋虫堵住退路。 而最令人心中没底的则是,现在吴良等人直到现在还完全不知道这些痋虫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他们发起攻击,又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倘若身陷重围亦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更何况。 按照于吉此前的说法,这些孕妇尸首还是用来培育毒性更强的虫卵的器皿。 那么这里面孵化出来的痋虫便极有可能比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痋虫更加难以对付,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如此思索着,吴良立刻又想到了外面大厅内的那些鍪子坟。 这里的孕妇尸首在没有与他们发生过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体内都已经孵化出了痋虫成虫,那么那些鍪子坟里面的尸首……肯定也已经完成了孵化,此前拆毁的那座鍪子坟里面的尸首便是最好的证据。 甚至可能要比这些孕妇尸首中的虫卵孵化的更早,出来的也更早。 毕竟,那座鍪子坟里面的尸首已经被痋虫成虫挤破,其他的鍪子坟里面的尸首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 若是如此。 倘若他们现在还待在这条墓道之中的话,便很有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 “公子,要不咱们……” 于吉动了动嘴唇,一张老脸已经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明显又想劝说吴良撤出这座陵墓。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出去再说!” 吴良已经将如今可能面临的处境想得足够清楚,不待于吉说完便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公子英明!” 于吉顿时大喜,发自内心的拍起了马屁。 “走!” 话音落下,曹昂与典韦便已经走在了最前面,提着兵器直朝刚刚出现的那个孩童人影奔去。 见到众人向自己靠近,那个孩童人影也是悄无声息的退回了拐角之后,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小块潮湿的印迹。 而当吴良等人来到拐角处的时候。 那个孩童人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白菁菁听到了一些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黏糊糊的蠕动的声音。 “我们先后看到的这两个人影,该不会就是那些痋虫聚合而成的吧?”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却暂时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口,免得再给其他人增加心理压力。 但一切细节都在不断的贴合这个猜测。 倘若果真如此,这些痋虫显然要比一般毒虫更加可怕。 这说明这些痋虫在受到于吉所说的“怨念”影响之后,已经产生了一些自我意识与无法估计的智商,它们能够随时聚合起来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也能够随时化整为零,变成极难被一举消灭的存在。 如此一来,吴良等人前后看到的两个不同的人影便能够解释的通了。 那处湿印,那些黏液,那些声音…… 或许那根本就是一个人影,只不过更多的痋虫汇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更加高大、更加强壮的人影。 而当那些尸首中已经孵化出来的痋虫成虫全部出来…… 吴良都不敢想象他们最终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可怕怪物! 现在他最希望的便是,他的这个猜测是错的,又或是此前那两名亲卫去找的盐,在对付这些痋虫成虫的时候发挥奇效。 …… 从这条墓道中退出来的过程还算顺利。 但很快吴良等人便又遇到了更加严峻的问题。 “刚才的腥臭味怎么越来越浓烈了,难道防毒面罩的炭包已经失效了?” 刚来到墓道口,曹昂便率先提出了疑问。 吴良等人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不过这显然不应该是炭包的问题。 炭包虽然在过滤有毒气体的时候具有时效性,但是抵消臭味却还是比较持久的,毕竟香料的味道还是比较持久。 更何况,外面的墓室很是宽敞,仅凭那只淌出了几平米面积的尸液,根本就不可能在如此宽敞的墓室中产生如此浓烈的气味,更不要说飘出这么远,直接影响到刚从墓道里面出来的吴良等人。 “不好!” 吴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跑出墓道查看墓室内的鍪子坟。 果然!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这个墓室中的几十座鍪子坟,竟有一大半下方都已经淌出了腥臭无比的黏液。 这无疑是在说明。 那些葬在鍪子坟中的尸首一竟有一大半已经破裂,里面的痋虫成虫用不了多久便会出来。 而那些单纯使用砖石垒起来的鍪子坟,显然根本就不可能将那些痋虫成虫困住,很快整个墓室、乃至整座陵墓便会成为痋虫成虫的地盘。 到了那时。 哪怕这些痋虫并没有吴良推测的那么可怕,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淹没…… “继续撤,尽快离开这座墓穴!” 吴良知道此刻已经不能再犹豫,当即领着众人沿来时的路继续向陵墓之外疾行。 事到如今。 已经没有时间再等那两名亲卫带盐回来进行尝试,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人是活的,陵墓是死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活着出去,这座陵墓始终是他的囊中之物,总会找到破解之法。 就在这个时候。 “救命啊——!” 一声破了音的惊叫忽然自来时的墓道中传来。 紧接着。 “哒!哒!哒!……” 墓道中又响起了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是方才出去寻盐的亲卫之一!” 不用吴良多说,白菁菁已经将自己听到的信息陈述了出来,美眸之中浮现出极为浓烈的忧色。 “一个人?” 众人顿时又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方才出去的明明是两个人,如今却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在用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呼救命,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的拼命逃窜。 这些信息合在一起,怎么都无法令人心安。 “快,赶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完白菁菁的话,吴良却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向墓道内奔去。 “公子(贤弟),小心!” 典韦与曹昂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 “救命啊——!” “哒!哒!哒!……” 呼救声与脚步声逐渐变得越来越近。 如此拐过一处拐角之后,吴良等人终于见到了这个亲卫。 此刻这个亲卫已经丢失了头盔,头发乱蓬蓬的披散下来,半遮着一张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的脸庞,像一个疯子一般一边惊声尖叫,一边踉踉跄跄的向吴良等人跑来。 “啊!!!” 忽然看到从拐角后面出来的吴良等人,这名亲卫许是已经惊吓过度失了神,非但没有面露喜色,反倒更加慌乱的大叫了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成何体统!我军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究竟何故如此?” 看到亲卫这副熊样,曹昂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当即板着脸呵斥了起来。 “长、长公子?” 听到曹禀的迅驰,这名亲卫这才略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同时立刻又连滚带爬的吴良等人这边奋力爬来,一边爬还一边用已经嘶裂的嗓音大喊大叫,“长公子,邪物!我后面有可怕的邪物,快跑啊!” “你他娘的,什么邪物……” 曹禀自是不满亲卫这含糊的回答,刚要继续训斥。 结果话才说了一半,眼睛便已瞪的滚圆,一个字都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我靠!” 甚至就连吴良也在此刻心脏一抽,瞪大了眼睛的同时,不自觉的爆出一句后世才有的粗口。 只见就在这名亲卫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竟浮现出了一个比典韦还要高出半个身子的巨大人影,身型更是壮硕的堪比绿巨人。 这个巨大人影走起路来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震感,就这么悄无生息的走入了随侯珠的光亮之内。 那不是人! 也不是某一个生物! 而是一个完全由一大群扭曲蠕动着的痋虫聚合而成的巨大而又极端丑陋的人形轮廓! 它就那么张开双臂一步一步向吴良等人走来,仿佛要用那扭曲与蠕动着的擒抱攫取整个世界,引导万物走向死亡…… 随着它的靠近,黏糊糊的蠕动的瘆人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便是白菁菁此前听到的声音! “这……” 曹禀心脏怦怦狂跳,脑袋也嗡嗡作响,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此骇人听闻的邪物,他非但不可能见过,便是做梦都不曾梦到过,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如梦如幻却又心神俱震。 “都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吴良之前便有类似的猜测,此刻虽然也被惊到,但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推了同样一脸惊色的典韦一把,与其一同冲上前去扶起那名亲卫便向墓穴深处折返。 也正是因为此前有过类似的猜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邪物是不可能凭借现有的冷兵器战胜的,正面硬刚等同于飞蛾扑火。 因此就算明知墓穴深处的墓室与墓道之中还有更多的痋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折返。 或许在那个宽阔的墓室之中,才有可能避开这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墓道的巨大邪物。 除此之外。 那里面还有一条墓道不曾探过。 若是真的无法避开这个邪物,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在那条墓道寻得一线生机,当然……也可能踏入更深一层的炼狱。 “有才贤弟,这是唯一的出路,为何不与其拼死一搏,或许能侥幸逃出几人?” 曹昂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没想到此刻他竟还留有一丝血性,站直了身子挺剑面对那个邪物,咬牙问道。 “这邪物通体由痋虫聚集而成,压根没有要害,如何拼死一搏?” 吴良大声反问。 “?” 曹昂顿时愣住。 吴良立刻又吼道:“好在这邪物的脚步不算太快,你来与我一同搀扶这个兄弟,典韦,你去将于吉背起来,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任何人不得停留,听我的!” “唉!” 曹昂知道吴良说得有道理,只得收剑追了上来。 如此一边疯狂逃窜,吴良又腾出嘴来向那名惊魂未定的亲卫询问起了情况:“兄弟,与你一道的另外一个兄弟现在什么情况?”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望梅止渴(4000) “对啊!那个兄弟怎么样了?” 曹昂过来扶住这名亲卫,也是连忙开口问道。 “他应该……已经殒命了。” 亲卫此刻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哆嗦着嘴唇答道。 “应该?” 吴良对这名亲卫的措辞很是奇怪。 “长公子,吴校尉,你们有所不知……” 亲卫知道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略微停顿了一下尽可能的组织语言,将他们离开之后经历的事情如实禀报了一番。 原来,之前他们二人领命外出寻盐之后,便沿着来路快速向墓外奔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此前那个存放着木偶与墓碑的墓室,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那间墓室里面剩下的十六个木偶不知何时也是已经碎成了满地的木渣。 两人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敢耽误功夫。 因此只是略微查看了一下,确认那间墓室之中并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便继续外出寻盐。 结果谁曾想奔至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便赫然遇上了刚才那个由无数痋虫聚合而成的邪物。 另外一名亲卫跑在前头,一时没防备的住,竟一头撞在入了邪物怀中。 邪物顺势张开双臂,一把将其抱住。 那些痋虫则立刻爬满了那名亲卫全身,不少痋虫顺着他的七窍疯狂的向其体内钻涌,更多的痋虫在他身上疯狂的啃噬。 这名逃回来的亲卫哪里见过这种情景。 当时就吓傻了,不过看到同伴痛苦挣扎嚎叫,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冲上前去,一刀斩向邪物那两条抱住同伴的手臂。 那两条手臂并没有想象中的结实,只一刀下去,便有一条手臂被生生斩断。 断掉的手臂掉落在地上,却立刻像是一盘散沙一般化作了许多痋虫。 这些痋虫则扭动着再一次爬回了邪物脚上,地上只留下几十条被他那一刀直接斩断的痋虫尸体。 而与此同时。 邪物那断掉的手臂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如此骇人的一幕再一次震慑到了这名亲卫。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邪物是不可能用这种常规手段杀死的,仅凭这一刀造成的效果,便是这个邪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他去砍,最终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将他活活累死。 下一刻。 邪物忽然又张开双臂将他的同伴放开。 此时那名同伴已经变成了一具被无数痋虫包裹的“蛹”,那些痋虫在他不停抖动的身体上蠕动,有血水不停的自他身下流淌而出。 甚至他还看到,那名同伴的眼睛已经只剩下了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许多已经染成了红色的痋虫正顺着那两个血窟窿与他的口鼻进进出出,仿佛已经将他的身体噬成了一个空壳。 这名亲卫此前也打过许多硬仗,却还从未见过如此惊骇的场面,腿肚子都已经开始抽筋打颤。 偏偏那个邪物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张开双臂便他走来。 他哪里还敢久留,可是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 好在就在那邪物即将来到身前时,他咬牙用刀划破了手掌,这才利用痛觉强行压制了难以自持的恐惧,拼了老命逃过一劫。 然后没跑多久。 便迎面遇上了正要撤出墓穴的吴良等人…… “这……” 听完了亲卫的讲述,曹昂的脸色已是更加难看。 吴良此前说的果然没错,这邪物压根就是没有要害的,与其拼死一搏的想法根本不现实,那无异于飞蛾扑火。 “如此看来,那个兄弟定是……在劫难逃了。” 吴良无奈的叹道。 如此一来,也就不可能指望有人出去通风报信,带来其他的援军与他推测可能对这些痋虫具有致命效果的盐。 至于使用白菁菁的口技向外面的人马求援…… 这个办法也没有尝试的必要,方才这名亲卫呼喊求救的声音已是足够响亮,而白菁菁的口技主要在于技巧与多变,并不会比这声音更有穿透力。 倘若外面的人马听到呼救,自会冲进来救援。 倘若听不到,那白菁菁的口技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今之际,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这邪物甩掉,若是能够先将它自这条墓道中引出来,他们再抢先进入墓道,或许就没有什么东西再阻挡他们撤退的道路了吧。 再至于这邪物从何而来。 吴良觉得可能与那十六个再次被毁的木偶有关,那里面此前定然也藏了大量的痋虫虫卵,并且在他们第二次经过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孵化,只不过受到木偶外面那层厚厚的木层阻挡,白菁菁才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有才贤弟,你们以前盗墓遇上的就都是这种东西么?” 心中惊骇之余,曹昂竟又感同身受的看向了吴良,如今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瓬人军的工作性质,也终于理解曹禀迫不及待离开瓬人军,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进陵墓的原因。 与面对这样的邪物相比,陷阵杀敌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也不全是……” 吴良摇了摇头,心中却还在努力的思索着脱身之计。 说起来他也是无语的很。 根据《齐史》中的记载,齐哀公乃是因“厌魅之术”的事情暴露而被烹杀。 因此在这之前他一直比较担心的都是“厌魅之术”,并且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那些木偶的存在也令他更加确定这座陵墓应是与“厌魅之术”有关,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结果谁能想到。 这座墓穴之中竟还有“痋术”作祟,而且是如此可怕的痋术。 现在就算吴良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痋虫体内掺和着人的“怨念”,否则它们为何非要聚合成人的轮廓,甚至就连一些行为举止也与人类有许多相似之处,甚至还具备一定的智商。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唉,这次若是侥幸能够活着出去,我定要亲自在父亲面前为贤弟、为瓬人军请功,你们实在太不容易了,曹军近半年来能有今天的光景,瓬人军当居首功!” 那句“也不全是”,在曹昂听来只不过是吴良的谦虚之词,如此居功不傲之人,也是他最为敬佩的一类人。 他暗暗在心中发誓,绝不能让吴良与瓬人军这群默默行走在炼狱中的功臣流血又流泪! 若是教他们寒了心,便是动摇了曹军之根本! “子脩兄谬赞了。” 吴良此刻也没心情在意这些利益方面的问题,他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去! …… 不久之后。 众人已经再次回到了那个满是鍪子坟的墓室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之气更加浓烈,这里的鍪子坟虽然都没有坍塌,但已经有不少痋虫从砖石之间的缝隙中强行钻了出来,正在墓室的地面上蠕动。 不过这些痋虫并非漫无目的。 它们蠕动的方向全都是这间墓室的中心位置……而在墓室最中心的位置,正站立着一个成人大小的人影! 那些痋虫正在不断的向这个人影脚下汇集,而后快速与其融为一体。 随着痋虫的不断加入,这个人影也在逐渐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强壮、更加骇人…… “或许我们此前看到的便是这个东西,只不过每一次有新的痋虫加入,这个东西便会长大一些。” 吴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这里可有几十座鍪子坟,那便是几十个痋虫培养皿。 另外,那边那条墓道中还有不少倒掉的孕妇尸首,若是那里面的痋虫再出来…… 吴良已经有点不敢再想下去,毫无疑问,这里将会出现一个比“绿巨人”更加高大壮硕的痋虫巨人,他们的处境也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前面一个邪物,后面一个邪物,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曹昂看了这个人影一眼,慌忙询问吴良的意见。 即使他此前已经身经百战,但还从来没有类似的经验,此刻自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已经快要跟上来的痋虫巨人,蹙眉说道:“先将那邪物从墓道中引出来,一旦它跟出来,我们便寻找空挡立刻折返抢先进入离开墓穴的墓道,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恐怕也只能这么办了……” 众人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纷纷点头。 先将邪物调虎离山,再杀个回马枪火速逃走,以此来避免与那邪物发生正面接触。 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未必那么容易了。 他们必须先进入这个较为宽阔的墓室,并且必须想办法应付这个刚刚汇聚到成人大小的邪物与满地的痋虫,同时还要想办法将后面那个痋虫巨人引离出墓的墓道口,这本身就有着不小的难度。 最重要的是,还需要那个痋虫巨人足够配合,否则计划的再好,也必将前功尽弃。 但事已至此,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踏入了墓室之中,他们没有理会那些痋虫与墓室中央那个正在“长大”的邪物,而是尽可能沿着墓室边缘行走,尽量不去惊动它。 只可惜,在吴良等人进来的那一刻,那个正在“长大”的邪物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只见它慢慢的抬起手臂,手臂末端的痋虫竟迅速变幻出了一只手的模样,一根食指指向了吴良等人。 然后。 吴良等人清晰的看到,这个邪物的脑袋中间竟然出现了一条前后通透的缝隙。 缝隙又逐渐的变长变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形状,看起来很像一张正在冷笑的嘴巴,甚至细节到了嘴巴里面的獠牙? “吓——!” 一个极为诡异的声音自那张前后通透的嘴中发出。 这一瞬间。 所有那些正在向它蠕动的痋虫忽然静止了下来。 “这是?!” 众人等人顿时站在了原地,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邪物已经发现了他们,只是不知道邪物的这个怪异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不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好,令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 整个墓室的痋虫忽然调转了方向,全部朝向了吴良等人。 “吓!” 又是一声怪叫传来。 那些痋虫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竟立刻向吴良等人围拢了过来。 而且它们此刻的移动速度竟比之前迅速了许多,如果将它们之前的速度比作乌龟,那么这一次至少也是一般人慢跑的速度。 甚至在这些痋虫围拢过来的过程中,它们还在不断的进行着聚合。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无数条一尺来长的“小蛇”,如同潮水一般向吴良等人涌来。 “来不及实施之前的计划了,跟我跑!” 吴良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墓道,那个痋虫巨人还没有从里面走出来,此情此情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再等,只得硬着头皮带领众人向那条还未探过的墓道狂奔而去。 这便是他的备用计划。 他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是起码能够拖延一下时间,不至于立刻被这些痋虫围攻而死。 “这挨千刀的邪物似乎能看透了我们的意图,还能做出如此应对,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曹昂此刻已是心神俱震,恼怒而又绝望的大叫起来,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天底下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物。 “我听说邪物附近必有解决之法,那解决之法或许便在那条我们尚未探查的墓道之中,快走!” 吴良见状不得不推了他一把。 曹老板一定不曾想到,他那“望梅止渴”的办法,竟教吴良提前先用了出来,而且用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果真如此?” 曹昂顿时提起了精神。 “子脩兄难道信不过我?” 吴良反问。 “信!我自然信!走着!” 曹昂的身体素质自然不差,一瞬间便来了力气,与吴良共同搀扶着那名亲卫,行进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如此几个呼吸的功夫,众人虽未彻底摆脱那些痋虫,但却已经跑进了那条尚未查探的墓道。 “典韦、菁菁、于吉,将剩下的雄黄全部取出来!” 吴良停下脚步,一把揪下捆在腰间的小布袋,将里面的雄黄一股脑倾倒在了墓道入口。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椁四棺(4300) 其余三人闻言,自是连忙回过神来将装有雄黄的布袋交给了吴良。 吴良当即如法炮制,很快便将所有的雄黄均匀的洒在了地上,在这条墓道的入口平铺出一道一米来宽的“雄黄减速带”。 此前的实验已经证明,雄黄虽然无法杀死这些痋虫,但却能够令它们感到不适。 因此这条“雄黄减速带”就算无法彻底将它们隔绝在这条墓道之外,应该也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为他们争取出更多的逃生机会。 “菁菁,从现在开始,你继续监听这些痋虫的声音,倘若它们有追上来的迹象,立刻告知于我。” 做完了这些,吴良又回头对白菁菁说道。 “好。” 白菁菁郑重的点了点头。 众人也都明白吴良此举的用意,因此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吴良下一步的安排。 “接下来咱们抓紧时间探墓,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能够助我们逃过此劫的东西。” 吴良也没有耽误功夫,当即带领众人继续向墓道深处行进。 如此行出十几米之后倒也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此时已经有一些痋虫聚合而成的小蛇来到了墓道入口,结果才刚刚触碰到“雄黄减速带”便立刻又分裂成了一条一条的痋虫,如同受了刺激的蚯蚓一般在地上疯狂打起了滚。 只不过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依旧很短,仅仅过了几秒钟之后它们便又恢复了正常,而后重新聚合起来试图越过“雄黄减速带”进入墓道。 “看来这道‘雄黄减速带’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 吴良无奈的摇头。 他们刚才所剩的雄黄已经不多,因此这道“雄黄减速带”的厚度十分有限,倘若这些痋虫不断不顾一切的头铁,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将“雄黄减速带”消耗殆尽。 而如果后面那个体积更大、身型也更高的痋虫巨人与那个痋虫人影赶来,强行“磨掉一截腿”直接越过“雄黄减速带”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抓紧时间,走!” 想到这些,吴良更加不敢耽误一分一毫的时间,立刻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向墓道深处奔去。 …… 这条墓道显然与此前查探过的墓道有些不同之处。 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这条墓道两侧的墙壁上竟然放置了壁灯! 这是一种镶嵌在墙壁青铜材质的壁灯,造型像是一个牛头却又不完全是,“牛头”的嘴巴便是一个小凹槽,凹槽边缘还摆放着一根小小的灯芯,末端有点燃过的烧焦痕迹。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里面的灯油已经彻底干涸,只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而这根小小的灯芯之所以能够保存近千年,则极有可能是浸染过油脂的关系,因为吴良仔细查看过,这灯芯的材质似乎只是晒干的灯芯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发现,还是令吴良提起了一些心劲儿。 这足以证明这条墓道的与众不同,或许墓道的尽头便是齐哀公墓的主墓室也说不定。 当然。 “邪物附近必有解决之法”是吴良说给曹昂与其他人听的,他自己可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指望。 而之所以带领众人进入这条墓道。 一来是因为刚才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二来则是寄希望于在这条墓道中找到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如此或许还有一丝逃生的可能。 而如果这条墓道便通往主墓室的话,墓室结构与殉葬品必定也会比其他的墓道更加复杂、更加华丽,找到藏身之处的可能性自然也提高了不少。 吴良最先想到的便是棺木。 据他所知,春秋时期也有一套独特的墓葬标准。 其中诸侯的墓葬标准通常是“一椁四棺”。 所谓“一椁四棺”,最外面是一层使用兽皮做成的椁,里面是两层用椴木做成的棺,最里面则是两层用梓木做成的棺。 如此算起来,除了最外面那层不是很严密的兽皮椁,以及最里面那层放置墓主人尸首的梓棺,他们至少还有三口棺材能够使用,而且因为是外层的套棺,体积一定不会太小。 而他们现在总共有六个人。 若是两人藏身于一口棺材之中,或许便有机会将那些痋虫隔绝在外……想来这里既然放置了痋术,墓主人的棺木便应该有相应的防虫措施,否则墓主人的尸首岂不是要第一个遭殃? 至于如何透气,那些痋虫不可能永远守着棺材。 等听不到动静的时候,偷偷打开掀开棺盖观察一下外面情况,顺便透一透气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吴良最担心的,是齐哀公到底有没有棺椁? 毕竟齐哀公乃是受烹刑而死,根本没有留下一具全尸,否则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连同烹杀他的大鼎一同偷运回来下葬。 这种情况下,恐怕很难使用常规方式下葬…… …… 如此一行人沿着墓道继续深入,不久之后,吴良等人来到了一个位于墓道右侧的耳室前面。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陵墓中发现这种格局的耳室,无疑再一次证实了吴良刚才的猜测,这里极有可能就是通往主墓室的路。 “菁菁,那些痋虫可有跟上来?” 在进入耳室之前,吴良再一次看向了白菁菁。 “应该没有,随着我们不断深入,那些痋虫蠕动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这证明我们与那些痋虫可能还没有越过咱们布下的雄黄。” 白菁菁说道。 “那就好,你继续监听,典韦在此守护,我与子脩兄进去看看。” 吴良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将典韦留在白菁菁身边,自己则与曹昂和那名总算缓过劲儿来的亲卫走进了这间耳室。 这间耳室并不算大,似乎是一个钱室。 因为吴良在里面发现了一大堆串联在一起的刀币,这些刀币也是青铜材质,大概有一尺来长,刀背呈外凸弧形,刀刃部内凹,边廓隆起,身、柄接头处一线贯穿,倒并末端还有一个用来穿线的刀环。 吴良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这些刀币,发现刀身上通通只铸有一个比较抽象的文字。 据吴良所知,这是齐国立国之后最早起启用的刀币,长度夸张,分量也很足,若非边阔隆起没有开刃,这玩意直接就能当做短兵器使用。 事实上。 齐国因为特殊的地理原因,发展盐业渔业十分便利,商业也比较发达,因此很早便建立起了自己特有的货币体系,刀币便是齐国的主流货币,一直持续到秦始皇打败六国统一天下,刀币才快速消失,由秦始皇推行的“圜币(铜钱)”取而代之。 而这种只有一个字的刀币,在后世可是最珍贵的刀币,要比后来田氏取代吕氏,推行的那种被后世称为“齐法化”的三个字货币稀有得多。 后世的拍卖价格自然也不可相提并论。 这么说吧,若是吴良能够将这种刀币带回后世,哪怕只带回去几枚,也足以做到一生衣食无忧。 不过这玩意儿放在通货膨胀极其严重的东汉末年,就是一堆不怎么值钱的青铜,甚至都不能熔了直接拿去制作五铢钱。 因为五铢钱用的根本就不是青铜,而是铜与铅的合金。 更何况这年头就算是五铢钱也不值钱,如今很多地方使用一石五铢钱连一石粟米都换不来,只有黄金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怎么全是青铜制成的刀币?我们连性命都快搭上了,难道没有黄金么?” 曹昂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嘟囔了起来。 作为一名原住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今铜的价值,就更不要说这些青铜的价值了,将这玩意儿运回去,还得先熔了进行提炼,然后再制钱,制出来的钱还不值钱,这根本就是赔本赚吆喝的事,谁愿意? “黄金应该还是会有的,不过可能不会太多。” 吴良摇了摇头,然后默默的取了几枚刀币挂在身上,打算出去之后再仔细研究。 至于黄金嘛…… 春秋时期黄金还只是一种装饰或观赏性的稀有金属,并没有成为通行的货币,所以还没有人会大量贮存,也不会当做重要的财产陪葬。 一直到战国时期,期随着商业的发达,加上封建统治阶级的奢侈生活装饰的需要,对黄金的需要随之增大,黄金才终于成为通行的货币。 所以,如果真想找黄金的话,得去盗战国时期或是之后的古墓。 不过齐哀公作为一名诸侯,应该还是会有一些陪葬的黄金制品,因为黄金制品在春秋时期便已经像玉石一样成了贵族身份的象征,齐哀公也不可能太过掉价,总归还是要陪葬一些的,只是肯定不会放在钱室就对了。 “亏大了!真是亏大了啊!这次真是得不偿失啊,有才贤弟!” 曹昂连连叹道。 “盗墓嘛,本身就如同开奖,能盗得什么东西全看运气。” 吴良只得安慰了他一句,又看这间墓室中已经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又道,“先走吧,或许里面还有什么意外之喜。” “其实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咱们这次能活着逃出去,我不怕死,只怕如此憋屈的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千军万马之中,马革裹尸。” 大概是因为心中的绝望无法磨灭,曹昂难得将自己的心声在众人面前坦露了出来。 “子脩兄,还记得你说过的知天命么?” 吴良却看得很开,此刻竟还笑得出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剩下的便交给天命如何?”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事到临头一样无法洒脱。” 曹昂苦笑道,“倒是你,你年纪虽略小于我,处事却比我老练得多,你若不是得了不能打仗的怪病,定是要成就一份事业的,也难怪旎儿只见了你几次,便已对你芳心暗许……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愚兄厚颜与你商量个事如何?” ? 一听这话,一直在凝神倾听动静的白菁菁身子顿时僵了一下,蹙眉看向了吴良。 她虽见过曹旎几次,但只见曹旎在不断的找吴良的茬,一直以来还倒这位女公子对吴良有什么不满呢。 若非曹昂今天把话挑明,她怎能想到,那位女公子竟也看上了吴良! 她就不明白了,吴有才明明就是个无赖泼皮,怎么这些女子人人见了他都喜欢的不行,曹旎如是,闻人昭亦如是,就连她自己也……呸呸呸,我怎会看上这个无赖,我那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逢场作戏而已! ? 吴良的脚步也是顿了一下。 卧槽,这事连曹昂都知道了? 不过吴良脸皮够厚,很快便一脸为难的道:“子脩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再者说来,女公子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乱世中的一个投机小吏,我们二人犹如云泥之别,你可莫要再折煞我了,若叫使君听了去,定要砍了我的脑袋不可。” “贤弟大可放心,我父对你亦有招揽之心,若非你上次表明心意,此事恐怕已经成了。” 曹禀接着又拍了拍吴良的肩膀,正色说道,“其实愚兄早已明白你的苦衷,你虽只喜好人妇,但旎儿嫁了你,过上几年也是人妇,未必不能满足你那……别具一格的癖好,而且旎儿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既然一眼相中了你,此生便再也看不上旁人了,如今我等生死未卜,这便是我最后一桩心事,请贤弟务必答应我,倘若这次你能活着出去,便来做我曹家的女婿,做愚兄的妹夫如何?” “这……” 听到这里,典韦、于吉、白菁菁、甚至是那名亲卫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吴良。 喜好人妇? 天下竟有这样的癖好? 这算是哪门子奇葩癖好,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没听说过? 尤其瓬人军三人最为惊愕,他们与吴良朝夕相处,可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这事,也并未看出过一丝端倪……藏得真深! “子脩兄……” 只有吴良神色古怪的看向了曹昂,而不是着急解释这番话给他引来的误会。 众人可能还没听出来,但吴良已经察觉到了曹昂的真实想法。 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不想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但其实恐怕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且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为吴良创造逃生的机会! 至于为何如此…… “贤弟,愚兄此生从不求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曹昂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颇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此前他可能还不了解吴良与瓬人军的真正价值,但通过这次盗墓之旅,他已经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了解。 他已深刻意识到,让吴良活下去,比他这个长公子活下去对曹军而言意义更加重大! 若是能借此机会再将吴良与曹家绑定,那他便是死也瞑目了…… 第二百四十章 铜钉七杀咒(4000) 可惜只要一个人没有“道德”,任何“道德绑架”的手段便都是纸老虎。 所以,为了自己今后的“幸福”,吴良并没有答应曹昂的请求。 不过也正是察觉到了曹昂的真实意图,吴良还是给了他一个交代,免得今后曹家人觉得他有什么异心:“子脩兄,我拿你当兄弟,拿女公子当妹妹,你们却都想要我的身子,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么说吧,我最多只能答应与子脩兄结拜为异姓兄弟,又或是答应拜使君为义父,这门亲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强扭的瓜可不甜。”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够活着离开这座陵墓。 这对于曹昂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只要吴良这次能够活下来,不论是与曹昂结拜,亦或是拜曹老板为义父,某种程度上都算是与曹家绑定在了一起。 于是。 “也行!” 曹昂略微思琢了片刻,竟当即应了下来。 “……” 众人听完都是一愣。 方才说了那么多,他们都以为曹昂这是在临死之前安排妹妹的终身大事,惊叹吴良奇葩怪癖的同时,心中多少有些感动,但再细细琢磨曹昂此刻的反应,显然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若我与贤弟一同活下来,我们便立刻结拜为异姓兄弟,倘若愚兄死在这里,贤弟出去之后要便拜我父为义父,一来以解我父丧子之痛,二来替我助父亲成就大业,贤弟,咱们一言为定!” 曹昂却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又按住吴良的肩膀将刚才的约定进行了一番补充。 “驷马难追!” 吴良点了点头。 通过这件事,吴良自是又对曹昂多了一层了解。 这个家伙也是个功利心很强的人,不过这倒无可厚非,没有人是不功利的,只是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反正吴良投靠曹老板也有自己的目的,办起事来也十分功利。 但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依旧不忘初心。 就像曹昂现在这样,为了成就曹家大业,他仍然能够做出权衡,甚至不惜为此献出牺牲自己……通过曹昂此前的语气与表情,善于察言观色的吴良已经可以预见,如果此行非要有人牺牲的话,曹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为他争取逃生的机会。 只冲这一点,吴良便无法对他生出任何厌恶之心。 而且历史也早已充分证明过曹昂的人品。 宛城之役中,正是曹昂会毫不犹豫的将马匹让给曹老板,与曹禀、典韦一道战死于宛城,才为曹老板争取出逃生的机会。 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至少据吴良所知,历史上更多的是为了王位与利益弑父的逆子,甘愿为父亲去死的人就那么几个…… 而且仔细琢磨一下,假如历史上曹昂不给曹老板让马,最终死在宛城的是曹老板,而不是曹昂,那么曹昂这个长公子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曹家大业了么? 曹昂是个颇有城府的人,而且是一个功利的人,他断然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关节。 只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选择牺牲了自己…… 所以,在吴良看来,曹昂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与他结拜为异姓兄弟,绝对利大于弊。 如此只要曹昂还在一天,只要吴良没做出什么非死不可的事,曹老板便真是对吴良产生什么不满与猜疑,曹昂也大概率会站出来为他这个异姓兄弟说上几句话,等于又加了一道护身符。 况且,如果他能尽量不让曹昂早亡,曹昂便是曹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到时候曹昂继承了大业,吴良这个异姓兄弟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办起事来自然只会更加便利,更有保障…… 如此两个各有心思的人,便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此事自然不需再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痋虫的威胁,尽一切努力活下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曹昂肯定也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只有到了绝路才会不得不做出抉择…… …… 不多时。 一行人又经过了一处位于墓道左侧的耳室。 这间耳室与之前那个耳室规模相当,里面存放了两架通体由青铜铸成的马车,而在马车的侧面,分别立有四个兵士模样的陶俑,陶俑手中则各持有一支长戟。 据吴良所知,春秋时期车兵的主流兵器便是长戈与长戟,这倒是十分写实。 除此之外,这间耳室中也并没有留下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因此只是简单的查看过之后,吴良便从里面走了出去,继续沿着墓道深入。 如此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 吴良等人终于来到了墓道的尽头。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较为宽阔的椭圆形墓室。 墓室正中心的地面隆起一尺有余,筑成了一个小一些的椭圆形石台。 台子上面摆放着一口足足有三米来长,两米来宽的大型棺椁。 从外表上去看,这应该便是“一椁四棺”中位于最外层的那个兽皮制成的椁,因为已经存放了近千年,如今这层椁表面上那层红色的漆层已经出现了许多龟裂痕迹,更是有不少地方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同样略微有些干裂的皮层。 而在这个大型棺椁的正前方,则摆放着一个圆形的青铜大鼎。 这口大鼎足足有1.5米高,直径也有1米左右,三足双立耳,鼎身凸起一圈弦纹,弦纹的上部则是一周装饰的连体龙纹与云气纹,纹路一气呵成,制作工艺十分精良。 除了这些,大鼎外侧还刻了一些与大鼎工艺很不搭调的古齐文字。 看样子应该是后来才刻上去的,而非随鼎一同铸造而成…… “齐国姜姓吕氏壬公毙于此鼎,此仇不共戴天。” 于吉年纪虽大,但眼神还算不错,距离老远便已经将这些文字念了出来。 “看来这里肯定是齐哀公墓的主墓室了,那便是周夷王烹杀齐哀公所用的铜鼎,他的胞弟与家人将尸首与铜鼎运回来之后,还是想办法用诸侯该有的礼仪进行了安葬。” 吴良点了点头,指着大鼎后面的那个大型棺椁说道。 “即是受了烹刑,人恐怕都已经煮成了肉羹,再运回来时便是没有腐坏,也已经变成了肉冻,还如何葬入棺木之中?” 于吉有些不解的道。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吴良摇了摇头,接着继续观察这间墓室中的其他事物。 在这个青铜大鼎的侧面,还竖立着三个等人大小的木偶,不过这三个木偶与他们此前在外面的墓碑附近看到的那些木偶差别很大。 这三个木偶的做工超乎想象的精细,不但刻上了神态不一的五官,还刻上了风格不一的服侍,并且每一个木偶头上还刻了一个特定十分鲜明的“冕旒(liu二声)”,前后各悬挂了数量不同的珠帘。 其中一个木偶头上的“冕旒”上共有十二条珠帘,而剩下两个木偶则只有九条…… 在天朝古代,“冕旒”象征着无上权力和顺天应人,乃是统治阶级的专属。 而不同的权势地位,在“冕旒”上也会有所体现。 据吴良所知,按照春秋时期的规矩,“冕旒”有十二条珠帘,乃是天子身份的象征,而“冕旒”有九条珠帘,则是诸侯身份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三个木偶中,有一个是以某位天子的原型所造,而另外两个则是以某两位诸侯的原型所造。 根据《齐史》中的记载,吴良很快便联想到了三个木偶的原型身份。 烹杀齐哀公的天子,周夷王姬燮。 向周夷王进谗言给齐哀公定罪的纪国国君,纪炀侯姜圩子。 还有联合纪炀侯告发齐哀公,最终取而代之的齐胡公吕静。 冤有头债有主,齐哀公的陵墓之中既然出现了天子与诸侯的木偶,自然只可能出现他的仇人,而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此处果然有厌魅之术,这三个木偶恐怕便都被施下了铜钉七杀咒!” 于吉忽然又皱起一张老脸说道。 “铜钉七杀咒?” 吴良疑惑的看向于吉。 众人也是一脸狐疑的转过头来,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这铜钉七杀咒老夫也不曾见过,只是偶然间听说,此乃施展厌魅之术中的一种厉害咒法。” 于吉定了定神,语气深沉的说道,“据说施展此咒时,需提前刻出一个木偶,并在木偶背后刻下敌人的姓名,而后再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七次拜礼,如此连续二十一日后,敌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拜散,此时若将铜钉钉在木偶身上,便如钉敌人本身,木偶和敌人都会喷出血来,钉满七枚铜钉便可于异地取人性命,被害者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就连神仙亦难逃此咒,可谓是诡异莫测也。” “你们看这三个木偶,四肢各钉有一枚铜钉,肚脐一枚,心口一枚,再加上印堂一枚,正好七枚,与老夫所知的下钉位置也是丝毫不差,这定是‘铜钉七杀咒’无疑,被咒者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这……” 众人闻言仔细看去,这木偶身上果断钉有七枚铜钉,心中不由的又有些心慌。 毕竟,原本这座墓中的痋虫就已经够瘆人的了,如今又多出一个听起来更加瘆人的恶咒,这对这些本就信奉鬼神之说的原住民来说,自是更加头皮发麻。 “不过墓主人已经死了近千年,便是这三个被他咒杀的人,应该也早死了近千年,倒与我们无干,大家不必忧心。” 吴良则颇为镇静的对众人说道。 说着话,他便主动来到那三个木偶身后进行查看。 只见三个木偶身子后面果然都刻下了名字,而且正如他刚才所猜测的那样,刻的分别就是姬燮、姜圩子与吕静的名字。 然而不看到这三个名字还好,看到之后吴良反而更加镇定。 且不说这“铜钉七杀咒”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实存在过的咒法,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肯定也没学会。 因为除了纪炀侯姜圩子之外,周夷王姬燮与齐胡公吕静的死期他都有些了解。 周夷王姬燮乃是公元前878年离世,比齐哀公晚了十几年,病逝。 而齐胡公吕静的死期在《齐史》中记载的也是十分明确,他是在齐哀公死后的第八年去世,死因则是被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造反刺杀。 如此看来,无论是被咒者的死亡时间,还是被咒者的死亡方式,都没有办法与这个所谓的“铜钉七杀咒”联系起来。 即是说,这个凶咒应该根本就没起任何作用。 否则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又何须耗费人力物力造反夺位,直接咒死齐胡公与周夷王,舒舒服服登上王位难道不香么? “这不对啊……” 于吉看到木偶身后的刻字也是愣了下神,捻着胡须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老夫确实听过有关‘铜钉七杀咒’的说法,不过《齐史》老夫也仔细看过,那里面的齐胡公吕静可不是受咒而死的,到底是哪里不对?” “老先生,虽不知你那咒法到底从何处听来,但我更相信《齐史》。” 吴良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于是又对众人说道,“大伙暂时不必纠结这个问题,这咒法无论真假,肯定都害不了我们。” “嗯。” 通过两人的对话也对这个所谓的“铜钉七杀咒”有了一些判断,总算略微松了一口。 紧接着曹昂便已经发现了他比较感兴趣的东西,指着墓室西侧说道:“此处倒有一些金器……” 他所指的地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壁龛,上面却是陈列着不少工艺精美的金器:有碗、有杯、有盆、有匙、有带钩、有各类动物造型的摆件、此外还有金制熏香器具…… 这些应该都是墓主人身前常用的物件。 那么一大推极为整齐的陈列在壁龛之内,粗略估计应该得在百斤之上,乍一看过去要比后世的金店展柜要富丽的多。 然而吴良只是扫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金器不急,先开棺再说!” 倘若那些痋虫追来,他还打算用齐哀公的棺木暂时藏身保命,在这件事面前,剩下的事情都必须向后稍稍。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古怪的青铜棺(4200) 在吴良的安排之下,曹昂、典韦与那名亲卫先去拆除棺椁最外面的那层已经破损的兽皮椁。 而吴良自己,则带领白菁菁与于吉继续仔细查看那三个分别代表周夷王姬燮、齐胡公吕静与纪炀侯姜圩子的木偶。 主要是查看上面是否有与此前见过的那些木偶类似的缺口与封泥,免得这里面也藏有痋虫或是即将孵化的虫卵,一不小心给他们来个防不胜防。 不过很快吴良便排出了这种可能性。 因为这三个木偶钉下了铜钉的部位已经因为年代久远出现了裂痕,这些裂痕有大有小有浅有深。 比较深的裂口几乎已经快要洞穿木偶。 通过这样的裂口可以看到,这些木偶并不是空心,而是货真价实的实木,敲击起来也是一样的回馈。 再加上白菁菁几乎将耳朵贴在木偶上去听,也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因此也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待吴良等人检查完了木偶,再回过头来时,曹昂三人也是已经将棺椁最外面那层兽皮椁拆解了下来。 春秋时期无论是棺还是椁,大部分用的都是“三长两短”的经典绑棺法,而不是后来才出现的钉法,因此拆解起来也是没有太大的难度。 兽皮椁之下,是一口体积略小一些的棺材。 棺材通体被涂上了一层黑漆,不过这层黑漆同样一样出现了干裂的情况,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那纹理清晰的浅色木质。 这就是椴木。 这种木材硬度适中,有油脂,耐磨、耐腐蚀,细胞间质结构均匀致密,但木性温和所以不易开裂变形,木纹细,易加工,韧性强,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木料,在春秋时期也比较珍贵。 “再开。” 吴良来到棺椁跟前,蹲下身子通过脱落的黑漆细细查看过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于是又冲曹禀等人点头示意。 三人拆了一层兽皮椁,此刻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拆起这个棺材来自是得心应手。 仅仅是眨眼之间,他们已经将捆扎棺材并且已经有些腐朽的皮带割断,轻而易举的将棺材盖子挪到了一边。 紧接着,众人便被棺内反射出来的光晕晃到了眼睛。 珍珠! 那竟是满满一棺材的珍珠! 这些珍珠个头都很可观,而且较为均匀,直径大概都在1.5-2公分左右,哪怕放在后世也算得上是比较珍贵的大珍珠。 不过颜色却并不统一,有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黑色的、还有一些颜色混杂的杂色珍珠。 需知春秋时期可没有人工养殖技术。 即是说这些珍珠全都是纯天然的产物,价值无疑要比后世更加珍贵,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堆大小、形状显然经过了精挑细选的精品。 这也就是齐国处于临海的胶东半岛,拥有采集珍珠的便利,若是换了其他的诸侯,哪怕身份再尊贵,财富再丰厚,恐怕也未必有条件陪葬这么多如此规格的大珍珠。 且不说春秋时期珍珠价值如何。 反正在东汉,这玩意儿可是比玉器还要珍贵的珍宝,乃是士族争相珍藏的奢侈品,只有身份最尊贵的那群人才有资格获得。 历史上便有东汉桂阳太守文砻向汉顺帝“献珠求媚”的典故,可见这玩意儿便是汉天子也颇为珍视,就更不要说那些达官贵人了。 所以…… “这些珠子,可都是珍珠?” 曹昂已经看直了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着向上扬起,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仔细查看过棺内的情况之后,随手拿起一颗黑珍珠交到曹昂手中,说道,“子脩兄,这种有色珍珠更加珍贵,若是我们能将这些珍珠带出墓去,想来换座金山应该不成问题吧?” 野生珍珠哪怕在后世也颇有价值。 不过随着人工养殖技术的日益成熟,珍珠已经是平头百姓也能够消费的起的配饰,甚至有些地方路边便有专门贩卖珍珠与珍珠粉的摊位。 这种情况下,野生珍珠的价值自然也在不断下降。 而最重要的是,随着科技水平的提升,珍珠的成分也早已被人们熟知,无非就是主要由碳酸钙与碳酸镁等价值很低的无机物组合而成的产物,于是珍珠在人们眼中也就没有那么神奇了。 这有点类似于燕窝与鸡蛋。 科学研究表明,燕窝和鸡蛋的营养价值,主要就是它们的营养成分里面含有较多的胶原蛋白,但是鸡蛋的蛋白就含有很多的胶原蛋白,而蛋黄还含有其他的丰富的营养成分,所以在营养学来说,鸡蛋的营养价值要比燕窝更高一些。 不过后世,燕窝的价格依旧不是鸡蛋可比。 这并不是因为燕窝更有营养,而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再加上一些人的炒作营销才会如此。 因此后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花费更多的钱去购买燕窝,根本就是在缴纳“双份智商税”,尝个鲜无可厚非,但真将其当做营养品就没有必要了。 与此类似的,还有钻石。 这玩意儿堪称人类史上最成功的“营销”与“骗局”之一,明明只是最不值钱的碳元素,而且早已能够进行人工合成,却能够卖出天价。 不过后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结婚的时候还会购买钻石戒指当做定情信物,但很多人已经只是理性的将其当作了一种象征,买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意思一下便是,更愿意将省下来的钱买成黄金制品。 毕竟,黄金的回收价格与钻石的回收价格,早已说明了一切,连商家自己都怕砸自己手里…… 吴良就是一个很理性的人。 这些珍珠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堆毫无考古价值的无机物……当然,作为一个盗墓者,他也像钻石商家一样,希望人们缴纳的智商税越多越好,这样他从曹老板那里赚到的功劳也就越大。 甚至,他倒希望盗墓时发现的此类珍宝越多越好,如此也就不用对那些做工精美,能够反映出当时人文与工艺的金器下手了。 “有才贤弟……” 曹昂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黑珍珠,一双眼睛散发着灼热的光芒,语气激动的说道,“我就这么说吧,若非如今时局动荡,换在前些年,这种品相的珍珠只取十颗出来,便能在朝廷内换来一个年俸至少在2000石以上的官职,而且是油水很足的要职。” “哈哈哈,天佑使君,天佑我曹军。” 吴良眉开眼笑的道,这功劳已经妥妥的没跑了。 只要这次能活着回去,他觉得自己距离成为传说中的“发丘中郎将”,从曹老板那里得到那一方传说中的“发丘印”已经近在咫尺,不过……问题是现在曹老板手里到底有没有那枚所谓的“发丘印”。 这还真有点不太好说。 反正目前为止,吴良还未在任何人口中听到过这方面的事情,也不知这“发丘印”要从何而来,是曹老板为了赏赐于他特意找人刻制而成,还是曹老板自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机缘巧合得来。 若是特意找人刻制而成的话,总觉得就没有那么神奇了,也不知实际功用还配不配得上传说中那“掘丘者手中一件不可替代的神物”的称号。 当然,也有可能那所谓的“发丘印”就只是一个民间传说,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后世有关这玩意儿的传闻也很是含糊,只说“发丘印”上面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字,具有护身辟邪的作用,从未提及它的使用方法与更为具体的功用。 “贤弟所言极是。” 曹昂已是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说道,“不过在愚兄看来,这些珍珠虽然价值不菲,但与之相比,有才贤弟才真正的珍宝,是我父与曹军之福,我父也定是深有体会!” “子脩兄谬赞了。” 吴良谦虚地笑了笑。 而后伸出手来将最上层的珍珠扒拉开,很快就又找到了覆盖在珍珠下面的那个套娃梓棺。 曹昂这才发现,这些珍珠只是填满了两层梓棺之间的空隙,并不是满满一棺材的珍珠,如此一来,珍珠的数量便大打折扣了,至少要少四分之三。 不过他也并不十分失望,这些珍珠本来就是意外之喜,多多益善自然美妙,这样的数量也同样可以接受。 “来,我们四人一道出力,先将里面的棺材抬出来查看。” 如果要利用这些棺木躲避痋虫,这些套娃棺材自然要先一个一个拆分开来,如此才能合理利用棺木中的空间。 …… 里面剩下的三层套娃棺材可一点都不轻。 不过有典韦这个怪力硬汉,曹昂与他的亲卫也不是一般人,吴良在旁边划划水略为提供一些助力,虽然费了一些周章,但最终还是将其从里面抬了出来。 抬得时候吴良就有一种感觉,里面的棺材肯定还装了其他的东西,而且是密度挺大的东西,否则仅凭三口木质棺材与一具尸首,应该不至于如此沉重,以至于就连典韦的脸都已经胀得通红,蹲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劲来。 结果待吴良将下一口椴木棺材打开,却并未在里面看到什么密度较大的东西。 两层棺材的夹层之间,只是填充了一些十分轻薄的丝绸。 是的,春秋时期丝绸便已经出现,并且出现了相对比较成熟的纺织技艺,虽然与东汉末年的丝绸还有一些差距,但许多贵族已经用上了精美的丝绸用品。 而齐哀公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也要比一般的贵族奢华许多,丝绸肯定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这个夹层里面的丝绸还经过了裁剪,缝制除了一些类似于帷幔的花样,分成很多层填在两口棺材之间的夹层之中,堆放起来便像是一朵一朵排列在一起的花簇,只不过受限于春秋时期的印染技术,这些花簇的颜色较为暗沉。 不过丝绸的分量实在有限,显然不是导致棺材异常沉重的原因。 “再抬出来,继续开。” 吴良观察了一番,又道。 眼下还未开启的棺材只剩下的两层,外面这一层乃是比椴木更加珍贵的梓木棺材。 这种木材坚韧富有弹性,密度较大不翘不裂,并且耐湿耐腐,虫菌不易危害,有“千年不朽”之称。 在古时候,椴木曾被誉为“正统之材”,甚至一度被定为贡木,用于制作优等家俱、舟船,甚至是一些做工优良的军工配件,民间有人私自砍伐即有杀头之祸。 至于里面那一层,按照春秋时期的习俗,应该也是梓木棺材。 于是,四人又一同上前合力搬抬。 如今虽然去除了外面这层已经打开的椴木棺材,但四人合力搬台里面那两口套娃棺材的时候,依旧感觉十分沉重,照样费了不少力气。 结果搬出来打开外层的这个梓木棺材一看,吴良就明白了原因。 原来。 这两层棺木夹层之间依旧只是填充了一些没什么分量的丝绸。 不过最里面的那个通常用来入殓墓主人尸首的棺材根本就不是预想中的梓木棺材,而是一口完全使用青铜材质铸造而成的金属棺材…… 这口青铜棺材虽然比正常棺材的尺寸略小了一些,但一看就是真材实料的东西,敲上去声音很是沉闷。 除此之外,棺材的表面还铸造出了许多富丽堂皇的花纹,整体主要以蟠龙纹与云气纹为主,棱角则配合了一些绳索纹,有些小面还装饰了一些云气纹与贝壳纹,看起来很是精细。 若是放到后世,这口棺材本身便已是难得一见的文物,可与后世发现的号称“已知中国古代最重的青铜器”的国宝级文物“司母戊鼎”媲美,价值连城! 不过这口青铜棺材并未使用常见的“三长两短”方式进行捆扎。 也并未在棺盖与棺材只见发现任何固定的手段,似乎就是简单的盖在一起。 吴良凑近了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很快便又在棺材的侧面发现了总共六个从棺材里面伸出来的六棱状金属柱,较大的两个侧面各两个,顶端与末端的两个侧面各一个。 这六根六棱柱的金属柱显然并没有与青铜棺材融为一体,而是穿过严丝合缝的孔洞伸了出来。 除此之外,六棱柱材质也略有些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 吴良觉得这种六棱金属柱有点像是某种未知机关的部件,却又不敢确定,只得先叫典韦与曹昂等人小心提防着开棺一试,“诸位务必小心,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立刻停手,待我查看过之后再继续,万万不可蛮干。”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完整的尸首?(4000) 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青铜棺材。 就连见识颇多的于吉也看不出端倪来,于是也没有插嘴说话,见吴良等人准备开棺,反而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 “准备好了么?” 四人各站一角,见所有人都已经用手扣住了棺盖边缘,吴良开口询问了一句。 “好了!” 其余三人应了一声。 “好,听我的口号,一!二!三!起!”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指挥众人一同发力。 “嘿!” 青铜棺材竟纹丝未动。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一点都没动,只是棺盖并未被如愿掀开,反倒是整个青铜棺材在众人的协同发力之下离了地。 “落!” 见此状况,吴良只得又命令众人将青铜棺材放了下来,再次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种种迹象表明,这口青铜棺材的棺盖与棺材并非一个整体,两者之间有着一条十分明显的缝隙,并且也没有发现比较明确的固定手段。 也是因此,吴良才会叫众人用这样的方式尝试开棺。 可是事实证明,两者之间的联系又比吴良想象的要紧密的多,这种方式似乎不太行得通…… 不过经过这次查看。 吴良倒又在棺盖上面发现了一个非常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 棺盖上铸造了一条形象雄伟的蟠龙图案,并装饰有一些不规则的云气纹,看起来神秘而又威严。 而在这条蟠龙的一只恰好位于棺盖中心的爪子下面,则抓着一颗直径十公分左右的珠子。 这颗珠子略微向外凸起,表面打磨的十分精细,甚至能够像铜镜一样反射人影。 而在珠子与棺盖相连的地方,吴良则发现了一圈十分细小的缝隙。 按理说这口棺材上面所有的图案都是一体铸造出来的浮雕,上面所有的东西都应该与整个棺材融为一体,这颗扁平的珠子也不会例外才是。 但偏偏只有它看起来是在铸造好浮雕之后才加上去的。 “莫非这颗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吴良几乎趴在棺盖上更加仔细的查看。 这玩意儿看起来也是青铜材料,除了打磨的更加精细之外,与青铜棺材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也完全没有棺材侧面的那些自内而外伸出来的六棱金属柱突兀。 “工兵铲给我一用。” 吴良从典韦那里接过一柄工兵铲,用铲头在上线轻轻敲了敲,声音与回馈与青铜棺材本身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接着他又通过工兵铲对其进行施压。 纹丝不动,似乎也不是什么机关的触发开关,又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 吴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通过工兵铲的反复试探,他基本已经可以排除触碰这颗珠子存在什么危险的情况,于是终于试探着将手伸向了那颗珠子。 初时的触感很是冰凉,与正常金属区别不大。 细摸之下表面也是极为细腻,确实是铜镜才有的打磨水平。 吴良将其握住试图将其抠起来,看看是否确实能够与棺盖分离开来。 不过因为这颗珠子的表面太过光滑,手指与这颗珠子之间根本就无法产生足够的摩擦力,因此抓了几下也是无功而返。 好在吴良还有其他的办法。 他又将自己腰后的铜匕首抽了出来,将较为细薄的刃尖轻轻插入了珠子与棺盖之间的那条细小缝隙之中,而后微微用力向上一撬。 “卡啦!” 伴随着一个轻小的金属摩擦声。 这颗珠子竟然真被撬起了一边,露出了更大的缝隙。 “!” 见此状况,吴良反倒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停下来静静的观察那个缝隙。 这座陵墓中存在太多邪门的东西,他有理由怀疑墓主人的棺木之中也存在着不同寻常的东西,若是疏忽大意便可能害人害己。 “?” 众人也是瞬间提高了警惕,屏住呼吸注视着那条什么都看不到的缝隙。 典韦更是立刻的来到了吴良身边,手中的工兵铲高高举过头顶,一旦那个缝隙中传出任何动静,他便会毫不犹豫做出应对,尽全力维护吴良周全。 如此众人大概静静的等待了十几秒的功夫。 吴良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些,头也不回的问道:“菁菁,这口棺材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 白菁菁摇头答道。 “那么我们身后的那些痋虫可有追上来?” 吴良又问。 “也没有,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听到它们的动静了,它们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我们踪迹。” 白菁菁又道。 未必。 或许是因为这里面有它们畏惧的东西,它们不敢跟进来。 吴良心中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他知道仅凭那一点“雄黄减速带”是绝对不可能阻挡痋虫这么长时间的,何况自然界中的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追踪猎物的手段,而痋虫作为一种比普通生物更高级一点的邪物,就更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他们甩掉了。 而且,墓主人应该也不希望这些痋虫跑到他的主墓室之中捣乱。 不过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在没有定论之前还是不说为妙,免得令众人胡思乱想起来,影响士气。 不管什么原因,痋虫暂时没有跟过来都是好的,至少能够让他们更加安心的探查这间墓室,尤其是这口古里古怪的青铜棺材。 如此想着。 吴良手上再微微用力,用铜匕首将珠子边缘的缝隙撬的更大了一些,始终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下,最终干脆将它撬了出来。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 这颗所谓的“珠子”,只不过是一块5公分厚的金属片,就像一颗经过了伪装的小盖子。 而在这颗小盖子之下,则是一个直径10公分左右的圆形孔洞。 孔洞完全洞穿了棺盖,直通青铜棺材内部。 可惜这个孔洞还是小了点,即使吴良将随侯珠凑到了孔洞口上,也依旧没有办法看清楚棺材里面的事物,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老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吴良对着孔洞查看了半天也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询问于吉的看法,要说见闻,这里没有人能出其右。 “这棺材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孔洞?许是老夫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过哪里有这样的习俗。” 于吉也是十分奇怪的说道,不过临了他还是皱着脸补充了一句,“不过老夫听说,有些地方存在迁坟或是移骨的习俗,因此在下葬的时候通常会在墓穴或是棺木上留出后门,方便今后迁坟或是移骨之用,这孔洞也有可能便是打开这口青铜棺材的关节所在……不过这只是老夫的猜测,做不得数的,请公子三思。” “后门?” 于吉这番模棱两可的的说法倒是立刻给了吴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没准儿于吉的猜测是对的! 吴良很快就联想到了这座陵墓的入口。 这座陵墓的入口虽然用一棵几乎无敌的“云阳”进行了保护,但入口却只是用了一块解决掉“云阳”之后便能够轻易打开的青铜板。 此举显然便存在“留后门”的嫌疑。 毕竟吴良此前盗过的墓,无一利为全都封的严严实实,想要挖开都要费许多力气,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轻松的进入陵墓。 若是如此,这口青铜棺材留下能够轻易打开的后门也就无可厚非了。 或许齐国便有迁坟或是移骨的习俗,又或是齐哀公的胞弟或是家人在对其进行下葬的时候,对此处风水便不是十分满意,还有日后再进行迁坟或是移骨的打算。 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最终并没有将这个打算付诸行动,于是齐哀公便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若是这样的话。 这个直径十公分的孔洞,便极有可能是打开这口青铜棺材的“后门”。 想到这里,吴良又想到了青铜棺材侧面的那六根六棱金属柱,那玩意儿的原理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后世防盗门上的锁柱…… 当然,也不是说没了这样的“后门”,吴良就没有办法打开这口青铜棺材了。 如果没有办法抬开或是撬开的话,他还可以将其运出去,命工匠将其用烈火熔开。 又或是直接找到一处悬崖峭壁,将其自上而下扔下去,那巨大的撞击力,应该也能够将这口青铜棺材摔到变形断裂。 不过这两种方法都不可能保证青铜棺材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 若是里面的东西尽数毁去,这棺材开与不开对他而言也就没有了意义,也就没有必要再对这口棺材的下功夫了不是么? “若是如此……” 吴良越想越是怀疑打开这口青铜棺材的“后门”机关就在棺材里面,想要轻松将其打开,便要将手伸入这个圆形孔洞。 但这种事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谁也不知道这口棺材里面到底有什么,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恐怖盲盒,与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可怕事物相比,这种看不见只能摸的盲盒,反倒会给人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将那份来源于的恐惧无限放大。 若是摸不到什么还好,倘若真摸到什么,就算是最普通的东西,也能直接把人吓死。 如此沉思了片刻。 吴良反倒越发觉得“后门”之说可能性很大,非尝试一番不可。 于是。 他先将手边的工兵铲倒转过来,将木柄伸入那个孔洞之中,特意旋转工兵铲在里面旋转了几圈,将木柄能够触碰到的地方都轻轻的捅咕了几下。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馈,至少可以肯定里面应该没有活物,也没有什么可能伤人的机关。 这种情况下,吴良自是安心了不少。 不过他依旧不敢贸然将手臂伸进去,而是将随身携带的“蚕神宝丝”取了出来,命心灵手巧的白菁菁编制出一个小网兜。 而后又将“随侯珠”放入小网兜之中,顺着孔洞吊入青铜棺材。 这个办法倒挺好用。 随着“随侯珠”垂下去,吴良总算可以透过孔洞看清楚棺木中的一部分情况。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华贵的丝绸布料,通过丝绸布料隆起的轮廓,可以判断布料下面覆盖着的应该是一具人形尸体。 因为这个孔洞正对着就是尸体的胯部。 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两条腿向下延伸的轮廓,而这片布料则是春秋时期流行的下半身的肥大裙装,后世考古界的学名叫做“饶衿谓裙”,乃是春秋时期的贵族标准男装。 除此之外。 吴良还看到了置于胯部两侧的宽大衣袖,衣袖也有隆起的轮廓,从轮廓来看,藏于其中应该正是手与手臂?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顿时又打起鼓来。 《齐史》中记载,齐哀公是被烹杀,根本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尸首,可从目前的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口青铜棺材里面葬入的却显然是一具有手有脚的完整尸首……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里面葬的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不是齐哀公? 因为吴良现在也算是“管中窥豹”,就算有随侯珠照明,透过这个孔洞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大的范围,所以对于心中的疑问,他也只能暂时持保留意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 在目前可以看到的范围之内,除了那具覆盖在丝绸之下的“人形轮廓”,他倒没有看到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 或许可以冒险将手伸进去摸索一下? 若是里面真藏了可以打开“后门”的机关,便可轻而易举的将这口青铜棺材打开一探究竟…… 这个想法生出来的时候,吴良的心脏已经砰砰砰的急跳了起来,就连手心与背心都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些冷汗。 他只是个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 虽然认为如此探索一番很有必要,也初步察看了棺材里面的情况,但真要让他将手伸入这个专门用来放置死人的未知“盲盒”之中,他也难免会有些忐忑与紧张。 “有才贤弟,怎么样?” 曹昂不知吴良到底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吴良回过头来,正色说道:“我怀疑打开这口青铜棺的关节便在棺材里面,只是需有人将手臂伸入其中查验一番才可验证。”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呢(4500) “咕噜!”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皆是面露惊色,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大家都是正常人,都对未知事物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尤其面对的还是这么一个用来放置死人的棺材,不管叫谁将手臂伸进这么一个死亡盲盒之中,都难免会有些不安与恐惧。 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这……若是将手伸进去出了问题怎么办?” 曹昂脸色阴晴不定,声音略微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我方才已经用工兵铲伸入其中探过,基本可以排除里面存在伤人机关的可能性。” 吴良接着又实事求是的说道,“后来又将随侯珠吊入其中查看,倒也并未在里面发现痋虫或是其他的活物,只是隐约看到了一具穿着华贵的人类尸首,而且菁菁也听过了,里面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吴良的话还未说完,于吉便已是一脸的“囧”相,很是疑惑的问道:“公子,《齐史》中记载,齐哀公乃是被烹杀而死,这口棺材里面又怎会有人类尸首?”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方才又用工兵铲捅咕了两下,这具尸首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应该也是死物。” 吴良正面回应了于吉的疑问,接着也没有为难其他人,一边捋着袖子一边扭头对典韦说道,“这件事我来做,典韦兄弟,你来为我掠阵,倘若出现任何问题,你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立刻做出相应的反应,哪怕……我命你将我的手臂斩下来,你也不能有丝毫犹豫,听明白了么?” 他正在捋的是左臂的袖子。 吴良不是左撇子,如果说真出现什么意外,非要断臂求生不可的话,他自然要选择牺牲左臂,将更加顺手的右臂留下来。 当然,此举主要是以防万一。 吴良宁愿相信这口青铜棺材里面没有任何危险,但这事他说了不算,不得提前做出最坏的打算。 “公子!” 一听这话,典韦立刻走上前来按住了吴良正在捋袖的手,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语气有些焦急的道,“倘若教公子以身犯险,便是韦的失职,若是公子再因此负伤,韦更是难辞其咎,因此这件事还是由韦来做比较稳妥,请公子成全。” “不行,你这胳膊太粗,怕是难以伸入这个孔洞。” 吴良看着典韦的手臂,又指了指棺盖上的孔洞说道。 典韦身体极为壮硕,哪怕是小臂都要比吴良的大腿粗了一截,就算能够强行将手伸入那个直径十公分的孔洞,刚过了手腕也会被卡住,无法再向里面探索。 “这……” 典韦顿时无言以对。 他虽然很想建议吴良要不就不要再理会这个青铜棺材,但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立场,深知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出言干涉吴良的决议,这在他的意识形态之中便是“不忠”。 结果典韦才刚说完,白菁菁便又站了出来。 这姑娘咬着略微有些泛白的嘴唇,却又故作镇定的说道:“要不还是我来吧,我的手臂一定够细,而且若是真要牺牲一条手臂,我向来不提重物不干重活,没有你的手臂重要。” “你速速退下,跟着典韦胡闹个什么劲!” 吴良当即板着脸斥道,嘴角却同时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冲白菁菁眨了下眼道,“再说,你的手对我而言可大有用处,哪怕受一点损伤也是我的损失,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它们,否则我的快乐可就有可能打折了。” “嘁,下作……” 白菁菁的脸皮哪里架得住吴良如此调戏,一张俏脸当即赤红一片,送给吴良一个卫生眼之后,跺着脚默默的退了下去。 此时于吉也是一脸挣扎的看着吴良。 看样子也犹豫着想上前表态,却又无法压制心中的恐惧,不停的舔着嘴唇微微抬脚,又弱弱的将脚放回原处。 “这个老童子……” 看到于吉这副模样,吴良自然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上来表态吧,若吴良叫他做这件事,他真心害怕,压根就做不到。 但是不表态吧,又显得自己很没义气,恐怕要被吴良等人瞧不起,日后在瓬人军内不好混。 于是,吴良很是善解人意的给了他一个台阶,笑着说道:“老先生,你也别来凑热闹了,你这把年纪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流点血就能要了命。” “唉……既然公子这么说,老夫便不逞能了。” 于吉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对吴良谢道。 时至此刻。 曹昂自然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于是走上前来大义凛然的道:“要不还是我来吧,我武艺比贤弟略强一些,手臂也不粗不细,而且贤弟身份特殊,若是因此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是要动摇瓬人军之根本的,日后还怎么为我曹军的粮饷事宜出力,此事由我来做最合适不过。” “子脩兄……” 闻言,吴良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曹昂。 “有才贤弟。” 曹昂挺了挺胸,重重的按了下吴良的肩膀,两人此刻虽还未结拜,但此情却已胜似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 “那就有劳子脩兄了。” 吴良忽然拱手说道。 “呃?” 曹昂那大义凛然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眼中则浮现出一抹惊疑之色。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按照前面几人的套路,吴良此刻不是应该先与他客套几句,然后随便找出一个理由将他拒绝么,怎么连客套都没客套就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这个吴有才,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真是他娘的令人措手不及呢…… “子脩兄,我仔细想了想,你方才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你非但武艺高强,此前跟随使君出征更是早已身经百战,什么场面不曾见过,因此你的心理素质绝非我等可比,若是你来做这件事,定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会因为慌乱搞出什么乱子。” 吴良微微躬身十分“诚恳”的说道,高帽子更是毫不吝啬的往曹昂头上狂戴,“只好有劳子脩兄了,我愿亲自为子脩兄掠阵,并在精神上给予子脩兄最强力的支持。” “精神上的支持……” 曹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语,不过也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说白了这他娘的不就是句空口白牙的好听话么? 厚颜无耻! 老子还是曹家长公子呢! 你他娘的倒是真不客气,老子就是略微客气一下,你他娘的就把顺杆爬上来将老子往火坑里面送,老子若是有个闪失,你就不怕我爹将你碎尸万段?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老子此前还想与他结拜! 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头上又戴上了好几顶吴良主动送上来的高帽子,曹昂倒真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 旁边的那个幸存下来的亲卫此刻也是震了个惊。 他也万万没想到吴良竟会如此干脆的将这事推给了曹昂。 按照常理来讲,区区一个瓬人军的校尉,就算真有才能,真受使君赏识,也断然没有胆量将这么冒险的事推给使君最为中意的长公子才是。 但这种事,偏偏就在眼前发生了。 原本这名亲卫还在不停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要接茬,做个透明人便可逃过此劫。 毕竟算地位他在这些人中算是最低的,真要接了这个茬,曹昂或是吴良命令他去做这件事,他就算再心有恐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否则那就是违抗军令,到时候再令曹昂失了脸面,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但现在,身为曹昂的亲卫,他职责所在便必须来接这个茬,否则便不配做曹昂的亲卫。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 “将军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险,要不还是让属下去吧?” 亲卫硬着头皮冲曹昂拱手说道。 曹昂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名亲卫,眼中顿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也是果断点头:“那就辛苦你了,千万注意安全。” “属、属下遵……命。” 亲卫心中纵有万般苦楚,此刻却无人可以倾诉,只得面色苍白的领命。 厚颜无耻! 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呢…… 然后。 当着众人的面,亲卫再咽了一口口水,而后环视众人一圈,似乎向以这样的方式从众人身上借来一些勇气。 最终,亲卫还是不得不艰难的抬脚,硬着头皮向那口充满着诡异色彩的青铜棺材迈出了第一步。 “……” 吴良看得清楚,这个家伙的双腿在不停的发抖。 此前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以极其诡异而又惨烈的方式死于“痋虫巨人”之手,已经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此刻还未必自心理阴影中走出来,便又要面对这可能比“痋虫巨人”还要骇人的“恐怖盲盒”。 这未免也太惨了点…… “要不……” 吴良不免有些同情这名亲卫,刚打算将他拦下,还换自己来上。 “这……” 曹昂看到亲卫这副模样,心中到底也还是有些不忍,也不想再为难这个可怜的家伙。 结果两人都才刚开口。 便听“噗通”一声。 这名亲卫第二步才刚刚迈出,双腿便猛然不听使唤的一软,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就算是这样,他还在努力尝试再次爬起,但双腿却仿佛面条一般软趴趴的,任其再怎么努力都使不出一丝力气。 “将军,我可以的,我不是害怕,就是这腿有点不听使唤……” 亲卫几乎快要哭出来,一脸惭愧而又焦急连连解释。 他再怎么说也是曹昂的亲卫,算是曹军中最精锐的兵士,结果来到这墓中,已经两度腿软站起不起来,这事若是传出去,非但他自己没办法抬头做人,也定会有损曹昂以及曹军的颜面,哪里还有资格再做曹昂这位长公子的亲卫? “兄弟,此事倒也不怪得你,这座墓中充满了诡事,其实不止你心慌,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慌,你先歇一会,还是我来吧。” 吴良眼见事情变成这样,只得连忙上去给这名亲卫宽心,还顺便不动声色的给了曹昂一个可以下的台阶,重新将这事接了回来。 通过曹昂刚才的表现,吴良便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其实也非常紧张。 倘若曹昂也因为此事在自己面前失态,那以后肯定没脸再面对他,他也将就此失去一个便宜的“结拜兄弟”,这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结果令吴良没想到的是。 “且慢!” 曹昂竟立刻站了出来,坚持说道,“方才我既然已经应下了此事,此时便应由我负责到底,哪有属下出了些状况便半途而废的道理?” 以曹昂的阅历,怎会听不出吴良是在给他台阶下? 但曹昂胸中也有曹家长公子的傲气,在他看来,倘若他此刻选择下了这个台阶,便是在吴良面前折断了他与曹家的傲骨与颜面,非但会被吴良轻视,他也无颜再与吴良称兄道弟…… 毕竟,吴良为了曹军粮饷的事情成天面对这些诡事,依旧孜孜不倦,而他身为曹家长公子,曹家未来的继承人,却连仅有的一次都表现的如此令人失望,以后如何能令吴良心悦诚服,如何傲视群雄? 若是如此,他才会真的无颜再面对吴良,更不要说与吴良“称兄道弟”。 “可是……” 吴良看出曹昂有些上头,还有些逞强,自然还想好言相劝。 “贤弟不必多言,说好的我来就我来!” 曹昂根本不给他机会,说着话便已经捋起了袖口,壮着胆子极为豪迈的迈着大步向那口青铜棺材走去。 如此来到青铜棺材面前。 曹昂也伏在棺盖上面,略微犹豫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咬着牙将左臂伸入了棺盖上面的那个孔洞。 “……” 吴良等人顿时屏住呼吸,不敢随意打扰。 左臂伸入青铜棺材的那一刻,感受到棺材内那阴冷的气息侵袭着手臂上的汗毛,曹昂的心脏已经紧紧缩了起来。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在棺材中摸索。 很快他就摸到了光滑的丝绸,以及掩盖在丝绸下面的那具尸首…… “~~~” 这一刻,曹昂的手仿佛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他无比紧张,手心已经冒出汗来,好在还能够勉强保持克制,颤的仅仅只是深入棺材的手,棺材外面的身体并未做出反应,脸上的表情也控制的很好,心中的紧张绝不会轻易被吴良等人察觉。 如此略微调整了一下状态之后。 他又慢慢的将手伸下去,再一次触碰到了那具尸首,而后强行逼迫自己保持镇定,慢慢的,慢慢的,极为小心的向周围摸索而去…… “不愧是长公子,如此情形仍能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老夫佩服。” 见此状况,于吉都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吴良等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啊!!!” 曹昂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而后仿佛触电一般猛地将手臂缩了回来,眨眼之间便跳到了几米之外,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子脩兄,怎么了?” 吴良连忙问道。 “我、我……” 曹昂喘着粗气木讷回头,此刻他的手与嘴唇都在不停的抖动,眼睛里面浮现出了一抹水色,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只听他声音颤抖、甚至带着一丝哭腔喊道,“有才贤弟,我方才在棺材中摸到了一个……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那、那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十字阀门(4400) “毛绒绒的东西?” 吴良心中也是一惊。 方才他将“随侯珠”吊入青铜棺材之中,并未看到任何与毛有关的物件。 不过此举能够看到的范围十分有限,曹昂又断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所以这玩意儿一定是存在的,所以现在最值得思索的问题是,这毛绒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很快啊,吴良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僵尸! 民间传说尸首下葬之后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是有可能尸变化作僵尸的,僵尸最显著的特点便是长毛,最初长出白毛的僵尸叫做“白僵”,接着白毛全部化作黑毛便是更高级的“黑僵”,接着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化作更加厉害的“跳僵”、“飞僵”,最终成为传说中的尸王“魃”,以及此前吴良此前亲眼见识过的“犼”。 若是穿越之前,吴良对“僵尸”这种只听过没见过的邪物还持有保留意见。 但在亲身见过“犼”之后,这意见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保留了,实在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吴良此前见过的“犼”身上覆盖的乃是漆黑的鳞片,就算脖子处长有少许鬃毛,也与“毛绒绒”的触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青铜棺材里面有“犼”的可能性。 否则以“犼”那恐怖的尿液攻击以及可以轻松在石壁上攀爬的利爪,曹昂根本就没有机会将手臂从青铜棺材里面收回来。 当然。 这只是吴良预设出来的一种可能性,也能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或许曹昂摸到的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皮毛…… “毛绒绒……” 其他人见到曹昂那失魂落魄的状态,听到他那语无伦次的描述,脸上也是露出惊惧之色,甚至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他们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个未知的青铜棺材里面忽然摸到“毛绒绒的东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称之为“毛骨悚然”一点都不为过,因此完全可以理解曹昂此刻的状态。 若是换了他们,此刻没准儿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好歹曹昂还能好端端的站着,保持着最起码的理智。 如此略微沉寂了片刻,吴良走上前去扶住曹昂的肩膀以示安抚,接着问道:“子脩兄莫慌,那或许只是陪葬的物品罢了,只是不知子脩兄方才触碰到那毛绒绒的东西时,可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 刚被吴良的手碰到,曹昂的身子竟又因为精神紧绷不自觉的颤了一下,然后才脸色苍白的答道:“这……似乎倒没有。” “菁菁方才也没听到什么异响吧?” 吴良又回头问道。 “没。” 白菁菁微微摇头。 “既没有动静,也没有异响,而子脩兄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说明子脩兄触碰到的东西极有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死物,大家不必过于紧张。” 吴良凝神分析道。 “话虽如此,可是……” 曹昂一脸的为难的道。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曹家与他这个长公子的傲骨与颜面,只是宁死都不愿将手再伸入青铜棺材之中,亲身体会过他才知道,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到底有多瘆人,便是眼见有人挥刀向自己迎面砍来也比刚才的感觉好得多。 只是失魂落魄之下,曹昂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将这件事重新推出去……谁爱干谁敢,反正这事他干不了。 吴良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曹昂的想法。 尤其是看到曹昂那只直到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左手,他自然知道曹昂已经办不了这件事了,只得无奈的开口说道:“要不……” “那就有劳有才贤弟了!” 哪知吴良才说出两个字,曹昂便瞬间将话茬接了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小鸡吃米般的点头道,“有才贤弟乃是此间奇人,这事还是得由贤弟来办,愚兄愿在一旁为贤弟掠阵,也在精神上给予贤弟最强力的支持!” “……” 吴良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曹昂竟瞬间就学会了抢答,禁止套娃好么? “……” 众人也是顿时对曹昂刮目相看。 这位曹家长公子从见面以来已经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雷厉风行、果决勇武又有勇有谋的大将形象,而这个不错的形象也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果然,咱们瓬人军干的事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就算是曹昂这种久经沙场的将军到了墓中,也会很快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这一刻,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心中竟有些小小的骄傲。 不过。 这么一闹这事又回到了吴良身上,而吴良又明确表示不让他们三个以身犯险,三人顿时便又担心起来。 “那就请子脩兄稍作休息,我试上一试。” 吴良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此刻自然也没有推脱的意思。 于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捋起左臂的袖子,抬脚来到了青铜棺材旁边。 典韦见状立刻靠了过来,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异变。 “一定小心,万不可逞强,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手与我的快乐也息息相关……” 白菁菁也是连忙跑过来,凑到吴良耳边语气郑重却又温柔的说道。 “唉?” 吴良闻言顿时裆下一颤,诧异回头望向白菁菁。 这是在对我开车吧? 一定是吧?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想不到纯洁如白菁菁这般连毛都不长的姑娘,跟在我身边久了,也能将此等虎狼之词说出口了,我的“影响力”果然非同凡响。 “莫要看我,注意安全!” 白菁菁原本还撑得住,结果被他这么一看,俏脸瞬间便挂满了晚霞,却又故作正经的瞪起一双美眸斥道。 其实她很想劝说吴良干脆放弃这口青铜棺材。 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已经足够了解吴良的性子,深知在这种事上,哪怕便是天塌下来吴良也断然不会轻言放弃,所以……还是提醒他小心一些吧。 “你放心,你的快乐便是我的快乐,我自然会小心守护我们的快乐。” 吴良骚骚一笑,却也很快便又严肃起来,郑重的冲白菁菁点了下头,而后慢慢的将手伸向棺盖上的孔洞。 “公子且慢!” 于吉却又在这时候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贴在了吴良捋起的左臂上,一边贴一边道,“公子,此乃老夫绘制的护身咒,或许能保佑公子安然无事。” 吴良看了一眼手臂上符咒,这符咒似乎是刚刚绘制而成,上面那红色的颜料印迹还未干涸,甚至一些笔触较深的地方红色颜料正在缓慢的滑落,在黄纸上留下好几道红色痕迹。 “老先生,你绘制的符咒真有用?” 吴良奇怪的问道,此前他一直以为于吉像那些所谓的大师一样,玩的那一套符咒根本就是愚昧百姓的手段,因此一直都没放在心上。 “没用,全都是唬人的。” 于吉竟很是坦然的摇了下头,接着又一本正经的道,“不过老夫为公子绘制的这张护身咒却有些不同,这符咒乃是老夫使用自己的鲜血绘制而成,老夫窃以为,老夫能活这么大年纪无病无灾,定是受了上苍佑护,因此老夫的血或许也有那么点功效,没准儿这符咒用了老夫的血,便能稍微起些作用,起码图个心安不是?” “……” 吴良这才注意到,于吉的右手拇指正有一抹血迹。 这老童子也是有心了,虽然想来这护身咒应该还是没什么用,但吴良心里还是有点窝心,于是对于吉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的道:“老先生,谢了……其实我倒以为你能活这么大年纪,主要是因为你足够苟。” 当然。 后半句吴良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未说出口,毕竟人家老童子此举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能当众打人家的脸呢。 …… 片刻之后。 吴良终于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将手伸入了青铜棺材。 他紧张么? 自然紧张,否则在这之前他就不会将这事推给曹昂,可惜曹昂没能坚持下来,吴良才不得不自己下场。 不过曹昂也并非毫无贡献。 好歹他为吴良打了一个头阵,让他得知棺材里面还有一种“毛绒绒的东西”,再加上曹昂最终安然无恙,吴良虽然紧张,但起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底,知道自己会摸到什么。 很快,他手上的皮肤便感受到了棺材那不太一样的阴冷气息。 接下来便是丝绸与覆盖在丝绸之下的尸首。 吴良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扩大摸索范围。 他的手心也是已经冒出了冷汗,但好在san值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终于。 “~~~” 他摸到了曹昂口中那个“毛绒绒的东西”,左手像曹昂之前一样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那毛绒绒的东西触碰到手指的时候,奇异的触感无疑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吴良极力保持着克制,如此迟疑了片刻,确定那毛绒绒的东西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才再一次慢慢抬起左手摸了过去。 毛质不软不硬,有点像前世抚摸过的金毛的毛皮。 不过这毛似乎没有金毛长,而且也不带有任何温度……至少可以排除这玩意儿不是寻常的活物,若是某种不知名的邪物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确认过这些信息,尤其是在抚摸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攻击”之后。 吴良略微定了定神,胆子也略微大了一些,张开五指小心翼翼的向那“毛绒绒的东西”抓了下去。 这一抓并没有捏到血肉或是骨骼的丰满感觉,倒像只是抓住了一层单薄的皮毛,甚至略微用力便能够将其拎起来。 “呼——!” 吴良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大概率就是一张陪葬的皮毛,而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结论自是令吴良心中大定。 说不慌那是假的,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 此刻不只是他的手心,便是鬓角与背心都已经流出了冷汗。 “没事吧?” 白菁菁见他这副模样,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一边柔声询问,一边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用一块绢布拭去了吴良鬓角的汗珠。 “问题应该不大。” 吴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摸索。 他现在的摸索方向主要是棺材的上半部分,也就是棺盖的背面,在他看来,若是这个棺材有什么开启机关,大概率应该在与棺盖连在一起。 如此越过那块“皮毛”,吴良尽可能的将左臂多伸孔洞一些,左手慢慢的以一种可以称之为扫荡的方式在棺盖背面摸索。 棺盖的背面也包上了一层丝绸内衬,入手光滑而又细腻,不过照样有些阴冷。 如此以肩膀为圆心,手臂为半径,吴良很快便摸索过了左手所能到达的棺盖背面的大部分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如果在棺盖背面找不到开启机关,他便只能进一步扩大摸索范围,可能还得触碰更多不太想触碰的东西…… “?!” 正当吴良这么想着的时候,左手忽然碰到一个自棺盖背面凸出来的硬物。 吴良的身子随之一颤,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臂。 “怎么了?” 见此状况,众人连忙凑上来询问。 “等一下,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吴良全神贯注的说道,又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那个刚才触碰到的硬物。 这玩意儿触感冰凉,并且略微有些粗糙。 感觉上像是一种金属材质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吴良略微放松了一些,开始更加仔细的对其进行摸索。 这玩意儿完全由直径约2公分的圆柱体组成,最终呈现出“十”字形的爪状结构,并且“十”字的心中位置,还有一条垂直的柱体与棺盖链接。 这造型似乎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阀门开关…… “难道这就是开启青铜棺材的机关?”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握住“十”字上的一条柱体用力扳动。 没有动静…… 吴良却并未轻易下结论,又顺着相反的方向用力推动。 “吱咯——” 动了! 这一次居然推动了! 与此同时,青铜棺材四周也随之传出了金属摩擦产生的动静。 “动了!” 白菁菁立刻叫了起来,她听力惊人,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判断出了声音的来源,并清楚的看到了一切,指着青铜棺材说道,“你们快看,刚才棺盖里面传出动静的时候,这六根柱子全都向里面缩了一小截!” “果然不出我所料!” 吴良顿时大喜,确定这就是开启这口棺材的机关的同时,自是连忙继续推动那个“十”字形的“阀门”。 这个机关其实算不得有多高明,与后世的门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放在春秋时期,能够做出这种机关确实需要一些本事,甚至放在东汉末年,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够说清楚其中的原理。 “咯吱——咯吱——” 随着吴良不断的转动阀门,六根六棱形金属柱终于完全缩入棺材之内,吴良也无法继续推动阀门,这是已经到了头。 成了! 吴良早已受够了这个“死亡盲盒”,立刻便打算将手臂自棺材中取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却有什么东西毫无征兆的箍住了他的手腕! “啊!!!” 饶是吴良心理素质再强,此刻浑身上下的汗毛也是瞬间倒立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百无禁忌?(4200) 发出惊叫的同时,吴良已经不顾一切的将手臂抽了出来,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然后。 他就像此前的曹昂之前一样,眨眼之间跳到了几米之外,脸色惨白,嘴唇子与手都在不停的抖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太他娘的吓人了! 就算吴良是个穿越者,也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san值定是瞬间清零,若非他还算年轻,心脏承受能力还算过关,此刻说不定已经躺地上了。 “公子(贤弟、吴有才),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过来将他扶住,一脸惊疑的问道。 “咕噜!” 吴良也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喘着粗气失神的道,“刚、刚才有什么东西忽然抓了我的手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尚未打开的青铜棺材,眼中浮现出惊惧之色。 此前曹昂只不过是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死物,众人便已经感同身受,而如今吴良直接被“活物”抓了,自是任谁都没有办法克制心中的恐惧……难道这口青铜棺材里面真有什么恐怖的邪物不成? 与此同时。 “吴有才,你的手?” 白菁菁却忽然捧起吴良的左手,又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连忙再看过来。 只见吴良的左手手腕上正有一片极为明显的红印,红印一直蔓延到手背上面…… 吴良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片红印,不过他倒知道这片红印是怎么回事,方才手腕忽然箍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有在他因为条件反射将手抽出来的时候,受到了一些比较剧烈的摩擦。 而这片红印应该便是因此而来,只是方才只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烫,此刻被白菁菁这么一提终于感觉有那么点疼了。 “没事儿,只是擦了一下。” 吴良仔细检查过自己的手臂与左手,发现上面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略微有些红肿之后,总算松了口气,接着反倒安抚起了众人,“大家先不要慌乱,我碰上的说不定只是一个普通的机关,若真是什么邪物,我这条手臂恐怕都未必保得住。” 此刻吴良已经略微镇定了一些,再加上这么多人围在自己身边,自是渐渐有了安全感。 细细回想起刚才的感受。 吴良隐约觉得刚才箍住自己的东西有点不像是活物。 因为在他被箍住之前,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一丝机簧弹动的声音,只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阀门”上面,那些六棱金属柱缩入棺盖之中的摩擦声也是不小,以至于那点机簧弹动的微弱声音被掩盖了起来,听着十分不明显。 “这……” 吴良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众人的表情依旧有些紧张。 “菁菁,方才我出声来之前,你可曾听着什么异样的声音?” 吴良接着又确认道。 “你这么一说,似乎是听到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弹了一下的声音,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再加上你紧接着便大叫起来跳开,我的心思又都在你身上,因此也没有太在意。” 白菁菁微微蹙眉,如实说道。 “这么说起来,我应该没有听错。”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着道,“现在我越发觉得我刚才碰到的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机关……如今我应该已经将棺盖的机关打开了,咱们开棺一看便知。” 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前期工作,又不能完全确定青铜棺材里面就是有什么要命的邪物,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开棺。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做是会有一些冒险,甚至可能是作死。 但盗墓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而这也正是这个行当的魅力所在,倘若因为存在一些风险就轻言放弃,那之前的广川王墓、海昏侯墓他也就不会盗了。 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典韦和曹昂两员历史名将护法,安全多少也是有些保障的…… “有才贤弟,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不不不,你这应该叫做不开棺材不落泪,你够胆量!” 曹昂走上前来拍了拍吴良的肩膀,语气中有些无奈,嘴角却微微勾起。 其实刚才看到吴良像自己一样惊叫着跳开,还在那里失魂落魄了半天,曹昂当时虽有些惊惧,但回过神来之后心中竟又有些欣然。 吴良也失了态,这至少证明他刚才的表现也没有那么不堪,大家半斤八两而已嘛。 如此一来,他与曹家的傲骨与颜面自然也不算是丢的太彻底,甚至还在无形中找回了一些,自然也就不觉得难堪了。 “子脩兄谬赞了。” 吴良看出了曹昂的微表情,也心知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当然不会拆穿,而是谦虚一笑继续说道,“典韦,你与这位亲卫兄弟合力开棺,子脩兄,你来为我等护法,菁菁,你继续监听棺材内的动静,于吉,你站远一点,动手吧,咱们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若是不开棺一探究竟定会悔恨终身。” “好说!” “是!” 众人心中虽仍有些担忧,但吴良的命令他们还是要听从的,于是很快便各就各位。 “准备。” 见典韦与那名亲卫已经分别扣住了棺盖两端,而曹昂也是已经将佩剑架在胸前严阵以待,吴良目光灼灼的盯着青铜棺材,轻喝一声:“开!” “咣当!” 伴随着一声闷响,青铜棺材的棺盖已经被掀翻在了地上。 典韦与那名亲卫则在猛然掀开棺盖的同时便已经向后跳开,这是吴良提前做出的安排,预防棺材里面真有什么厉害的伤人机关又或是邪物伤及二人。 与此同时。 吴良与曹昂已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微微躬身蓄势待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铜棺材,倘若里面真窜出什么东西来,他们便可及时作出应对。 然而。 棺材里面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更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 如此静待了片刻。 “没事儿?” 曹昂微微蹙眉看向吴良,众人此刻站的都比较远,一时间并不能看到棺材里面的情况。 “看样子……是的。” 吴良依旧目不转睛盯着棺材,微微颔首,“过去看看。” 说这话的同时,吴良已经抬起脚来,蹑手蹑脚的向青铜棺材靠近。 典韦立刻又来到吴良身前,双持工兵铲小心维护。 曹昂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亦步亦趋的跟在吴良旁边,而他那名亲卫此刻也颇有眼力劲,连忙学着典韦的样子挡在了曹昂身侧。 如此靠近了一些。 众人总算看清了棺材内部的情况。 里面果然有一具完整的人形尸首,尸首平平的躺在内衬纸上,包裹在华贵而又臃肿的丝绸袍子里面,头上还戴着一个春秋时期诸侯专用的九帘“冕旒”。 但此刻,吴良并不能确定这具人形尸首到底是不是人类的尸首。 因为这具人形尸首的双手完全包裹在衣袖之中,双脚也穿着严实的鞋袜,甚至就连脸上还覆盖着一张金灿灿的黄金面具,根本就无法看到尸首本尸。 最重要的是,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齐哀公是绝对不可能留下全尸的,所以眼前这具完整的尸首一定有问题…… 除此之外。 这具尸首上的一个细节却又令吴良背心冒出了冷汗。 其他人的表情也随之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这具尸首的一条手臂此刻正以手肘为支点微微抬起,并且隔着衣袖也能够看到,那只手臂上的手则握成了一个“o”型。 而这个“o”型的大小,正好与吴良的手腕粗细相当,并且包裹在外面的丝绸衣袖,还有十分明显的顺着一个方向而去的摩擦痕迹……这套丝绸衣裳虽然保存尚且完好,但年代到底还是久了些,摩擦痕迹的周围已经有些地方出现了破损,并且破损的痕迹看起来还很新! “这……” 看着眼前的这个细节,吴良十分有理由怀疑,刚才箍住他手腕的,很有可能便是这只手! 但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一具殓入棺材近千年的“尸首”,如果没有发生尸变的话,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吴良自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又连忙查看棺盖背面与棺材内部。 然而很遗憾。 除了这只保持着“o”型的手,吴良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将他手腕箍住的东西,所以…… “……” 众人显然也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安,看向那具人形尸首的目光也有些恐惧。 “不要轻举妄动,时刻保持警惕!” 吴良的心脏砰砰急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对典韦说道,“典韦,给我一把工兵铲,你在一旁为我掠阵。” 说完,吴良已经从典韦手中拿过一柄工兵铲,硬着头皮十分小心的靠近青铜棺材。 如此来到近前。 吴良也不敢轻易下手,而是将手中的工兵铲慢慢伸向棺材里面的人形尸首。 人形尸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吴良将工兵铲抵到人形尸首那条半抬起来的手臂,甚至还微微用力戳了戳。 人形尸首的手臂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吴良有点不太明白。 在他看来,如果这具尸首发生了尸变,那么此前伸手抓他时便应该已经苏醒,完全没有理由像现在一样继续躺尸,就更不要说再有人触碰的情况下依旧毫无反应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样的疑虑,吴良又将工兵铲向前伸了一些,直接抵到了人形尸首的胸口,接着又微微用力戳了两下。 结果。 依然毫无反应。 吴良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 如果这具人形尸首刚才没有抓他那一下,又或是开了棺直接就跳起来攻击他们,或许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天知道这玩意儿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再来那么一下,那可是要吓死人的好么? “小心……” 白菁菁有些看不下去,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有声音?” 吴良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没有。” 白菁菁摇头,俏脸紧张的道,“我是叫你小心一些,这具尸首太古怪了,我怕它突然对你做些什么……” “嗯。” 吴良点了点头,谁不担心啊,我都担心死了好么? 奶奶个腿儿的,你他娘的要尸变就直接尸变,要不动就干脆不动,搞这一出吓唬谁呢,王八犊子! 吴良在心中骂了好几句脏话给自己壮胆,又慢慢的靠了上去。 棺材里面除了这具古怪的人形尸首,左右两侧还分别摆放着两块不带脑袋的白虎皮,分别贴着人形尸首的左臂与右臂。 其中一块白虎皮摆放十分平整,而另外一块白虎皮则有一处褶皱的抓痕。 这应该就是此前吴良摸到的那个毛绒绒的东西,不过他不是太明白陪葬这种东西有什么说法,反正在这之前他从未听过,更是从未见过,或许具有某种守护象征的意义? 如此想着,吴良回头看了于吉一眼。 见于吉此刻也是一脸的疑惑,便只好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 此时此刻,那具人形尸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继续查看,接着又在尸首脑袋的左右两侧分别看到了两枚大小不一的印玺。 其中略小一些的印玺乃是使用玉石刻制而成,这枚印玺背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纹,并且这些裂纹最终都汇集在一处地方,那个地方还有一点点缺损的痕迹。 这说明这枚玉质印玺曾经可能被摔过,也可能是被砸过。 而那枚略大一些的印玺则是黄铜材质。 这枚印玺的背上铸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凶兽造型,然而这凶兽就连吴良看了也觉得很是陌生,一时半会竟无法从自己脑中找到能够与之匹配的神兽或是凶兽原型。 这个过程中,吴良时刻留意着那具人形尸首,见它始终没有动静。 于是又伸出工兵铲小心翼翼的先将那枚铜印铲了起来,慢慢带离青铜棺材进行查看。 陪葬印玺上的文字是判断墓主人身份的重要文物,每一方印玺在考古界都是十分重要的发现,甚至能够帮助考古工作者解开或是填补许多历史上的未解之谜。 而当吴良将这枚铜印翻转过来时,却只看到了八个与预想相差甚远的金文文字:“太公赐福,百无禁忌。” “太公赐福,百无禁忌?” 吴良下意识的念了一遍,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嘶……这八个字念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此前在哪里听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木甲断臂!(4000) 是了!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这方铜印上的字竟与后世民间传说中,发丘中郎将独有的辟邪宝物“发丘印”只相差了两个字,而这“发丘印”便是吴良想做发丘中郎将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据说那“发丘印”也是一方铜印,印上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大字,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乃是曹老板赐给发丘中郎将的一件不可替代的神物,也是因此发丘中郎将也被称为发丘天官。 只不过传说后来此印毁于明代永乐年间,自此不复存于世上。 也就是说,吴良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绝对不可能有人见过真正的“发丘印”,这个民间传说的起源更是无从追溯,是否属实也同样无法进行考证…… 因此吴良之前还曾想过,就算他最终做上了发丘中郎将,曹老板到底有没有“发丘印”可以赏赐于他? 眼下看到手中这方铜印,再看到铜印上的金文文字…… “太公赐福,百无禁忌……” 吴良又不自觉的念了一遍,怎么念都是那么的顺口。 这得益于“太公”与“天官”二字的首字母完全一致,怎么念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心中不由的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方铜印有没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 毕竟许多民间传说在流传的过程中,从不同的人口中讲述,又或是通过不同地区的方言讲述,时间久了便有极大的可能出现偏差,“太公”二字渐渐的流传成“天官”二字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很多传话接力游戏,就那么几个人去传递一句话,几分钟后传出来的结果都能面目全非,更何况流传了数千年的民间传说…… 再结合那些直到现在都没有追随他们进入主墓室的痋虫。 吴良刚才就在想这个主墓室之中是否存在什么能够制约那些痋虫的手段,用以确保墓主人的尸首不会受到那些痋虫的侵害,若是这个情况与这方铜印有关的话,那么这方铜印的功效便也得到了证实,确实与传说中的“发丘印”有些类似。 除此之外。 还有“太公”二字所指的人物身份。 吴良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齐国太祖姜子牙,或者又叫吕尚。 姜子牙不但在正史中有一个“太公望”的名号,吴良发现的《齐史》中也将他尊称为“太公”,就连天朝流传下来的道教神话中,也又许多宗派将其成为智神、武神,奉为“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护佑神灵。 再加上这里又是齐国国君的陵墓,这“太公”二字,更与姜子牙脱不了干系。 另外。 姜子牙的身上也确实存在着许多与仙术、神通有关的历史记载,哪怕在后世人眼中,姜子牙也是一个难以超越的神人。 与这样的神人有关的东西,带上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属性,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然。 这些都是吴良的猜测,在没有得到充分的验证之前,他依旧只能将这方铜印当做一方普通的印玺看待,并不敢托大。 “公子,这方铜印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见吴良盯着铜印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屡次发生变化,于吉有些好奇的问道,却又对棺内的人形尸首有些忌惮,并不敢轻易靠近。 其他人则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并不算多,自然不会胡乱插嘴。 “你看看吧。” 吴良也不藏着掖着,回身将铜印交到了于吉手中。 “太公赐福,百无禁忌?” 于吉将铜印翻转过来,也是不自觉的将这八个字念了出来,而后微微蹙眉道,“这上面的太公应该是齐国太祖吕尚吧,不过这应该不是他生前所用的印玺,通常印玺上只会刻下主人的名号与名字,另外,没有人会自称太公,更不会刻下此等寄语,这方铜印恐怕是吕尚的子辈所制。” “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这番话可真是说到点上了。” 吴良点了点头,顿时又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在春秋时期,“太公”二字并非特指姜子牙,主要是对父亲的尊称。 就算历史上姜子牙被称为“太公望”,也是源于周文王姬昌所说的话,原话翻译成白话文乃是“自从先君太公就说:‘定有圣人来周,周会因此兴旺。’说的就是您吧?我们太公盼望您已经很久了。”的意思,因此姜子牙才有了“太公望”的这个称呼。 所以,于吉说这方铜印大概率是他的儿子们所制其实很有道理。 不过肯定也与姜子牙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其中的寄语或许便蕴含着姜子牙与他的子辈们多吕氏后人的护佑。 “哈哈哈,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 得到吴良的肯定,于吉顿时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笑了起来,他也就是没尾巴,要是有尾巴恐怕已经翘上了天。 这个老童子,真是个老小孩…… 吴良也是笑了笑,将那方铜印接过来,小心装入腰间的小布口袋中,接着又用工兵铲将那方略小一些的玉质印玺铲了出来。 这方印玺除了有一处明显击打过的痕迹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连印玺上所刻的字也是中规中矩——“壬公不辰”。 就只有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不过却直接点明了棺内之人的身份,这口青铜棺材里面的人形尸首,正是这座陵墓的主人——齐壬公吕不辰! “这真是齐哀公的尸首?” 吴良的眉头立刻便又皱了起来。 这具人形尸首绝对有蹊跷! 《齐史》中的记载与吴良后世看过的历史文献保持一致,足以证明齐哀公吕不辰就是受烹刑而死,如今他的棺木之中殓入的却是一具颇为完整的尸首,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说通。 “这不可能吧?” 于吉也是诧异的皱起了一张老脸。 关于齐哀公的生平,他所知道的可一点都不比吴良少,自然也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说法。 众人也是一脸的古怪,虽然有人并不明白吴良与于吉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两人的表现已经足够令人疑惑。 “看来非进行验尸不可了,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吴良又在青铜棺材里面查看了一番,发现已经没有其他多余的陪葬品,终于慢慢的将手中的工兵铲伸向了那具人形尸首。 他想先揭开人形尸首脸上的那张黄金面具。 虽然吴良并不知道齐哀公的长相,更没有办法通过一张可能早已干枯变形甚至是完全腐烂到只剩下骸骨的脸来辨别死者的真实身份,但起码能够先据此辨别这具人形尸首到底是不是人的尸首。 人形尸首那只微微抬起的保持着“o”型的手还在眼前,不断的提醒着吴良此举可能存在的风险。 但吴良此刻心中的好奇,无疑要比恐惧更重一些。 这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秉性,也是人类不断进步的核心动力之一,当然,同时也是作死的核心动力之一。 “……” 众人也是慢慢的凑近了一些,一边小心防范,一边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那张黄金面具与吴良手中那柄渐渐靠近的工兵铲,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终于。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铲头碰到了黄金面具的边缘。 要掀开了!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 “喀嚓……” 青铜棺材中又传来一声古怪的响动。 确切地说,应该是青铜棺材里面的那具人形尸首中传来一声古怪的响动。 这一次不止吴良与白菁菁听到了,剩下的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并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兵器都随之抬高了一些。 “!” 吴良心中一紧,握着工兵铲的右手微微一颤,不知该退还是该进。 下一秒。 “唰!” 人形尸首本就那只微微抬起的手竟又忽然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工兵铲那靠近铲头位置的木柄! “卧槽?!” 吴良顿时吓了一大跳,拽着工兵铲便像猴子一般向后跳开。 “唉?” “啊!”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向后跳去,一边跳,口中还一边不自觉的发出惊叫。 包括吴良在内,大家不管活了多大年纪都不曾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情,自然接受不了一个已经死了近千年的尸首还能行动的事实! 然而最令人无语的是。 大概是因为这具人形尸首这次抓得很紧,再加上工兵铲前段那较为宽大的铲头阻碍,这一次吴良并未轻易将工兵铲抽出来。 相反随着吴良的奋力后跳。 他一不小心竟直接扯着这具人形尸首的手臂,将这玩意儿从青铜棺材里面拖拽了出来,而且一下子拖出了两三米远。 “吴有才,那尸首在跟着你呢,你倒是快松手啊!” 白菁菁见状连忙急的大叫了起来。 “公子小心!!!” 典韦的反应也是极快,眼见吴良无法摆脱人形尸首,立刻又挡在吴良身前,手中工兵铲高高举起,拼尽全力向那具人形尸首那条不肯放手的手臂斩去。 与此同时。 吴良也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松开了工兵铲。 “当啷!” 吴良的工兵铲掉落在了地上,那具人形尸首也老老实实的伏倒在了地上。 “锵——咔嚓!” 典韦手中的工兵铲接踵而至! 率先断裂的竟是典韦那柄工兵铲的木质铲柄,瓬人军出征向来只带铲头,等到了地方才原地取材制作铲柄,因此铲柄的木料都比较普通,强度只能算是一般。 再看那具人形尸首。 此刻它的那条手臂已经被齐齐砍断,就连包裹在手臂外面的那层衣物也被斩做了两截。 “杀!” 曹昂也不是吃素的,见此状况当即一声暴喝。 带着那名亲卫便冲了上来,挥动手中的兵器,俨然一副要借此机会将这具人形尸首碎尸万段、永绝后患的架势。 然而。 “子脩兄,且慢!” 吴良却在这时候忽然又拦住了他们。 “有才贤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待我将其斩做数段再说旁的!” 曹昂跳着脚大声说道。 “别冲动,这东西好像根本就不是尸首。” 吴良又一把将他拽住,连忙解释道。 “不是尸首?” 曹昂顿时愣住。 “?” 众人也是一脸惊疑之色,下意识的再像那具人形尸首仔细看去。 直到这时他们才赫然发现。 方才典韦那一铲子砍断的尸首手臂已经有一小截自衣物之下露了出来。 而那一小截手臂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尸首该有的样子,相反表面竟呈现出一抹木色,甚至能够看到上面那一道一道的木纹? 就连断裂处的横截面也是如此,那完全就是一段中空木头被折断的样子,许多木刺都炸了起来。 “这到底是……” 众人十分不解,谁也没办法理解眼前的现象。 木头本该是死物,就算雕琢成为木偶也依旧是死物,死物又怎么能够动起来,并且一次抓住了吴良的手腕,一次抓住了工兵铲,这分明是有的放矢吧? 甚至直到现在,那条被典韦斩断的手臂,依旧牢牢的抓着那柄工兵铲,始终不曾松手…… “子脩兄,长剑借我一用。” 吴良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先向曹昂借过较长一些的佩剑,而后在典韦的维护之下,壮着胆子将那条断臂从衣物之中挑了出来。 此时这条手臂才完整的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确实是一条完全使用木料制成的手臂,不过制作工艺却要比此前见过的那些木偶精细得多。 非但形状上与人手形状无异,甚至手肘、手腕,以及手指各处的关节部位还都经过了特殊的拼接处理,使得整条手臂能够像真人的手臂一样进行活动。 这显然是吴良与众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而且就算如此,这个木偶也完全没有理由能够自行动作才对,除非它装配了后世才有的人工智能科技,但这显然不现实…… 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 “这……” 于吉却盯着这截手臂一脸震惊的道,“……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木甲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恐怖谷理论(4000) “传说中的木甲?” 闻言,众人一脸诧异的看向于吉,表示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唯有吴良在听到“木甲”二字的时候便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也并未立刻将自己想到的东西说出来,而是验证似的问道:“老先生,你所说的木甲又是何物?” “不知公子可曾读过《列子》?” 于吉依旧是一脸的震惊,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截断臂反问道。 “难道老先生说的,乃是《列子》中所记载的偃师所造的木甲人?” 话至此处,吴良终于确定他所想到的东西与于吉所说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这才继续又问。 《列子》中记载了许多颇为玄妙的事物,诸如后世几乎人尽皆知的“愚公移山”、“两小儿辩日”、“高山流水”、“余音绕梁”……等等历史典故便都出自这部著作。 而“木甲”便是《列子》中的一则记载。 说的是周天子穆王偶遇一个叫做“偃师”的神秘匠人,“偃师”身旁则带着一个浑身都是木纹色彩的怪人。 周穆王心中好奇便问这怪人是谁,“偃师”告诉他这不是真人,而是他亲手制造的木甲人,并当场命木甲人为周穆王唱歌跳舞,木甲人一一做来,举手投足都与真人一般无二,几乎以假乱真。 只是在结束的时候,木甲人竟作死对周穆王的爱妾抛了一个媚眼。 周穆王大怒,斥责“偃师”竟敢找真人贴上木皮装作木甲人戏弄于他,“偃师”为了释疑,连忙便当着周穆王的面将木甲人拆开,只见木甲人从内到外都是由木头、皮甲、胶漆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死物组成。 而后“偃师”又将这些死物组合起来,木甲人便又变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周穆王自是又惊又喜,连连称赞,将偃师和木甲人一同带了回去。 六百年后,世间又出了两个鼎鼎大名的工匠,分别是“工匠之神”公输班(鲁班)和“墨家之祖”墨子,两人都自认自己的技艺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当两人的弟子分别将“偃师”的事情告诉两位大师之后,他们皆是自惭形秽,从此再也不敢谈论自己的技艺,老老实实的做起了木匠…… 这便是《列子》中有关“木甲”的记载。 其实对于这个记载,后世普遍认为这就是一个幻想出来的神话故事,因为在后世的理解之中,春秋时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样技术。 对此,吴良心中也是存在一些疑惑。 当然,作为一名考古专业的研究生,他绝不是凭空臆断,而是《列子》中还记载了许多类似的玄之又玄的神话故事,并且于吉不知怎么搞出来的《太平清领经》中蕴含的“黄老道”思想,也与《列子》中的记载十分相像。 也是因此,从汉朝开始。 《列子》就从未被人们当作一部正儿八经的史实类典故,而是被当作一部道教经典或是哲学类著作。 甚至在东晋时期,更被评为玄学三大支柱之一。 对于这样一部古籍中记载的内容,吴良又怎会轻易当真? 所以,即使于吉开口说出“木甲”二字,吴良也并未妄下定论,而是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见解,再做出自己的评判。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此刻他对《列子》、尤其是对于“木甲”的看法已经出现了动摇。 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解释,这样一个葬于棺材中近千年的木头手臂,刚才到底是怎么精准的抓住他的手臂的。 更没办法解释当他想要掀开这具人形尸首的黄金面具时,这条木头手臂又是如何精准的抓住工兵铲的木柄的……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预设机关,又或是一个工艺精细的木偶能够做到的。 无论是智能,还是动力都令人难以理解。 “正是!” 于吉点了点头,神色逐渐有些激动的说道,“《列子》乃是老夫追寻道果的启蒙书籍,其中记载的桩桩件件老夫皆可倒背如流,而这‘木甲人’正是其中记载的一件神奇之物,想不到竟教老夫在这里见到了,哈哈哈,老夫此前选择跟随公子,果然是最智慧的选择,公子便是老夫的引路贵人!” “哦?老先生既然认得木甲,可能说出其中原理?” 吴良连忙又追问道。 “自然……” 于吉再次点头,正当吴良心中大喜的时候,结果这个老童子却只是在大喘气,“……不能,老夫也只是看过此物的记载而已,若是果真能够领悟其中原理,那老夫恐怕便已是得了造化,岂不就要得道升仙了?” “难不成这‘木甲人’的原理还与玄学或是道术有关?” 吴良有些无语,心中并不完全认同于吉的说法。 不过其实这个老童子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管能不能得道升仙,在西周时期便能够造出“木甲人”的人,也确实只有“神”这个字才能配得上他。 另外。 吴良倒是认同“木甲人”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玄妙之处,而且这玄妙之处肯定很难复制或是普及,否则一定会被利用到西周之后的春秋与战国时期,乃至后世的所有朝代,天朝古代的战争也都将变成令人瞠目结舌的“机甲大战”。 不过仅通过这条断臂,还并不能完全确定他们面前的这具人形尸首就是传说中的“木甲”。 吴良觉得很有必要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 “这老夫就说不好了,不过这‘木甲’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老夫定要好生研究一番,或许能对道术有更深一层的感悟。” 于吉却已经确定这就是“木甲”,说着话的同时便满面红光的冲了上去,这与他方才那副贪生怕死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唉,小心……” 吴良一时心有所想,反应过来开口阻拦时却见这个老童子已经双手颤抖着将那截断臂捧了起来,如获至宝一般极为仔细的上下查看。 好在那截断臂倒并未做出任何举动,伏倒在地的人形尸首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切暂时看起来都十分平和,于吉的性命并未因此受到威胁。 见此情况,吴良总算是放下心来。 “老先生,你可曾看出一些端倪?” 吴良随即来到近前,也不错催促于吉,只是静静的观摩他摆弄那截断臂,可惜看了半天也不曾从上面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又问。 “这手臂的主材皆是木料,只是关节连接处填了一些似胶似漆的东西,另外中空的手臂之中,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青雘(huo四声,青色矿物)与其他异物,除此之外,老夫暂未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若想得到更多的信息,恐怕需要将这‘木甲’拆分开来。” 于吉摇了摇头,却是头都不抬的说道。 “此处不是做这些事情的地方,若这具尸首真是‘木甲’,倒不如将其带出去再慢慢研究。” 吴良也是颇感兴趣的道。 “公子所言极是。” 于吉这才终于将目光从断臂上收了回来,又颇为期待的瞄向了那具伏在地上的人形尸首。 “老先生请先退后,待我验过真伪再做定夺。” 吴良担心这个老童子再忍不住冲上去冒险,于是先将他拉到身后,而后才再次将工兵铲伸向了那具人形尸首。 …… 不久之后,吴良用工兵铲将那具人形尸首翻转了过来。 接着又小心翼翼的将工兵铲伸过去继续撬动人形尸首脸上的那张黄金面具。 “当啷!” 这一次人形尸首总算没有进行任何形式“反抗”,伴随着一声轻响,黄金面具便自人形尸首脸上脱落,露出了一张使用褐色皮革缝制而成的……人脸。 这张人脸的造型说不出的诡异。 五官一应俱全,看起来惟妙惟肖,只是嘴巴很不合时宜的保持着笑容,而且是那种嘴角咧得很开的大笑。 还有它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也保持着弯弯的笑意,黑色的瞳孔正向吴良等人这边歪斜过来,就像正在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们一般。 这样一张嘴与这样一双眼睛组合起来,像极了后世表情包中的“滑稽脸”。 但此情此景之下,吴良一点都不觉得滑稽,反倒心底有些发凉。 因为那双眼睛是在是太有神了,就像活人的眼睛一般亮晶晶的,仿佛能够将他们内的一切看穿…… “不会错了,这根本不是人的尸首,定是‘木甲人’无疑!” 看到这一幕,于吉显得更加兴奋。 “……” 吴良没有接茬,接着又换上曹昂的佩剑,慢慢的伸向这具人形尸首下面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丝绸衣裳。 他要将这身衣裳也裁开,全面检查过之后再做定夺。 然而就在他将佩剑递到这具人形尸首的脖颈处时,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这具人形尸首的眼睛竟开始慢慢的向下转动,看向了佩剑的剑尖? “卧槽……” 吴良顿时有些心慌。 这玩意儿还是“活”的! 虽然此前那条断臂已经证明这具人形尸首是“活”的,但当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双眼睛开始向下转动的时候,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无疑要更加强烈! “动了!眼睛动了!他娘的,这墓里就不能来点阳间的玩意儿么?” 看到诡异的这一幕,已经半天没有说话的曹昂终于又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这也就是于吉与吴良方才谈论了一些有关“木甲人”的事情,也算是给他心里打了个底,否则此刻这个家伙心态肯定又要炸了。 “吴有才……” 白菁菁则有些担心的贴到了吴良背后。 不得不承认,不管心里有没有底,此情此景之下这一幕怎么看都还是非常瘆人…… 这便是后世的“恐怖谷理论”。 人形玩具或机器人的仿真度越高人们越有好感,但在相似度临近100%前,这种好感度会突然降低,越像人反而越反感恐惧,好感度降至谷底,这被称之为恐怖谷。 因此这个所谓“木甲”的一举一动表现越像真人,看起来就越发的可怕,越令人感到不适与心悸。 然而于吉却是又极为激动的叫了起来:“《列子》中有载:木甲人‘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如今这‘木甲’口不能言,说明它的心怕是已经有损;足不能步,可能肾也有所损坏;但目仍能视,则说明它的肝仍旧完好无损,公子,还不快剖开它的衣裳瞧瞧?” 《列子》中的这几句话吴良自然也看到过,知道这个老童子没有胡说八道。 于是为了验证记载中的真伪,以及进一步确定这个人形尸首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木甲人,他到底还是一狠心,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自上而下剖开了那层丝绸衣物。 自此,人形尸首的身体终于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具人形尸首锁骨以上的部位,以及两个肩膀乃是与手臂一样的木头材质,腰部以下和两条腿也是同样的木头材质。 并且每一个关节都向那条断臂的关节一样使用特殊工艺链接,能够像真人一样进行弯折与活动。 唯有整个胸腔部位,使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青铜材质。 值得注意的是,这胸腔并不是一体熔铸而成,而是分成许多小青铜片组合而成,前胸最大的一块青铜片位于胸肌的位置,看起来就行一块覆盖了整个胸肌的护心镜。 不过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块“护心镜”已经出现了松动与错位。 在胸肌与腹肌相连的部位露出了一条一指来宽的缝隙。 吴良静下心来,用曹昂的佩剑挑了挑那块“护心镜”。 “护心镜”的错位立刻变得更加严重,缝隙也随之变得更大…… 就在这时候。 “喀嚓!喀嚓!” “木甲人”不知为何猛然抽搐了两下,那块“护心镜”竟直接从它的胸腔上滑落,将藏在胸腔内的东西暴露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第二百四十八章 百因必有果(4000) 见此状况,众人先是十分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 通过白菁菁的听力确认胸腔之内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不见再有任何变化之后,吴良才在典韦的维护之下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木甲人”身旁,借着随侯珠的光芒向里面张望。 在胸腔内部靠近左上的位置,吴良看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椭圆形皮革小球。 小球被一个小金属圈箍住固定在胸腔内壁上,皮革的接缝处有许多缜密的缝线,这个细节有点类似于后世垒球。 不过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的缝线已经断裂崩开。 一些红色的不知名粉末从皮革小球中泄露了出来,散落在小球的周围…… “如果这具人形尸首就是木甲人的话,那么这些皮革小球恐怕便是木甲人的心吧?” 吴良心中暗忖。 这颗皮革小球的形状、大小,以及被固定的位置都与人类的心脏很是类似,吴良会产生这样的猜测也无可厚非。 除此之外。 在临近这个“心”的地方,吴良还看到了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分别固定在胸腔两侧的皮革球,这两颗皮革球要比那个“心”更大一些,上面的缝线也同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裂,里面泄露出了白色的不知名粉末。 这两颗连在一起的皮革球,形状已经不是标准的椭圆球体,上尖下粗,位置与大小也与人类的肺部形状有些类似。 所以,吴良想要做出这种判断并不太难。 最重要的是。 当看到“肺”中泄露出来的白色不知名粉末后,吴良忽然又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虽然不知道这些粉末到底是什么成分,但它们的似乎颜色与吴良所知的中医的脏器五行属性倒有些匹配。 在传统中医的医理中,肺肝肾心脾分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 这木甲人的“心”里面填充的是红色粉末,五行之中红色便是火的象征。 而“肺”里面填充的则是白色粉末,五行之中白色又是金的象征。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木甲人的脏器很有可能就是遵循了五行属性进行了填充,比如:肾可能会使用五行之中象征水的黑色粉末之类? 当然。 这只是吴良的初步推断,木甲人此刻就在眼前,他完全有机会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 不过这“心”与“肺”既然已经发生了崩裂损坏,很有可能便已经失去了功效。 否则按照《列子》中的记载,这个“木甲人”有“心”,应该就是可以说话的,但它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任何能够称之为“话”的声音。 但它的眼睛还能转动,说不定肝脏依旧完好无损。 方才手臂也有过行动,说不定肾脏也保留了一定的功能。 至于那些从“心”和“肺”中泄露出来的粉末,吴良一定会一点不少的分类收集起来,回去之后好好研究试验,若那些粉末真与“木甲人”的智能和动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必定会成为考古界、乃至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 带着这样的推测。 吴良不自觉的又凑近了一些,通过侧面继续向木甲人胸腔下方仍被一层青铜片覆盖着的腹腔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 “这里面竟还有尸首?” 吴良猛的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一眼其实并未看到一具完整的尸首,而是看到了两只并在一起的极为袖珍的小脚丫。 这两只小脚丫大概只有六七公分长的样子,十根小脚趾全都向内勾着,即使吴良是个男人,也觉得这样的小脚丫很是可爱。 然而此刻,小脚丫上面的皮肤呈现着与生机无关的黄褐色。 在随侯珠的幽光照射下,这层黄褐色的皮肤看起来与此前看到的那些用来豢养“痋虫”的尸首有些类似,但却要比那些尸首更加晶莹剔透,甚至可以说是半透明的状态,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有色玻璃…… “什么尸首?” 听到吴良的话,众人不由的又紧张起来。 但想到这个“木甲人”腹腔就那么大,而吴良又已经言明了是一具尸首,心中的惊惧自然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大,反倒是心中的好奇占据了上风,慢慢的凑了上来。 “看起来可能是个婴孩的尸首,子脩兄,典韦,你们先助我将腹腔上的青铜片小心拆除,到时自可将这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吴良又借着随侯珠的幽光向里面瞄了瞄,见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异物与机关,而腹腔上的那些青铜片似乎也是如同胸腔上一样,仅仅只是使用相对比较容易拆下的方式扣在上面,最终语气沉重的说道。 最重要的是。 透过那双小脚丫那晶莹剔透的皮肤,吴良并没有在其之下看到类似于痋虫或是虫卵的东西。 又或者说那层皮肤里面除了少量沉积在底部的固体物质,目前看来基本上就是一个空壳,这基本可以排除这具尸首之中存在痋虫的可能,吴良自然安心不少。 “善!” 曹昂见吴良这次的表现如此淡定,自然也不像此前那般紧张。 当即应了一声,与典韦一同走上前来在吴良的细心指挥下解除腹腔上的那层青铜片。 …… 一刻之后。 待腹腔上的那层青铜片一一解除,木甲人的整个腹腔终于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现场的所有人都蹙起了眉。 “这是……” 他们看到了一具头朝下脚朝上的尸首。 这具尸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如此目测大概只有三十公分的长度,就算是抬起脑袋、伸直了手脚,也不会超过五十公分。 这分明就是一个初生婴孩的尸首,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大,男婴。 婴孩尸首的七窍与身上所有的孔洞也都被使用外面那些尸首的方式封了起来,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婴孩尸首的胸腔还有一道自上而下直至肚脐的伤口,此刻这道伤口也用金线严丝合缝的缝合起来,使其保持着完整的状态。 也是此时。 众人才完全看清,这具婴孩尸首就是一个空壳,随侯珠的幽光能够透过这个近乎透明的黄褐色空壳照射里面的情景。 除了一层位于空壳底部的类似于干涸淤泥的异物,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已经严重干枯的骨骼。 这些骨骼颜色并非纯净的白色,不过也没有呈现出深色的中毒迹象,只是略微有些泛黄,并且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孔洞,看起来十分酥脆,整个状态有点类似于后世常见的膨化食品,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碎掉。 最主要这些残存的枯骨,一看就不是婴孩的骨骼。 哪怕大部分骨骼早已残破不堪,甚至有的已经变成了碎裂的骨茬,但依旧可以大概推断出原本的长度与粗细,那绝对不是一个婴孩能够长成的骨骼,而是成人的骨骼。 尤其是那块只剩下了半个的头骨,还有头骨上连着的寥寥无几的几颗只有成人才能长出的牙齿,便很能够说明问题。 除此之外。 这些骨骼几乎全部聚集在婴孩尸首的腹腔之中,就连那半个头骨也是如此,就好像将所有的骨骼都是打乱之后胡乱堆放在一个器皿里面一般,完全没有规则可言。 “这些枯骨恐怕不是这具婴孩尸首的骨骼,这个婴孩应该也不是正常死亡,更不是正常下葬。” 吴良声音低沉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若是正常死亡,并且正常下葬,尸首的骨骼一定会呈现与尸首姿势以致的排列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柴火一般胡乱堆放在腹腔之中。 就更别说,那些剩余下来的枯骨根本就不可能与一个不足三月的婴孩联系在一起。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似乎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捋着胡须蹙眉说道。 “这具婴孩尸首的本质,极有可能是齐哀公的最后一层棺椁。” 吴良长长的呼了口气,正色说道,“这具婴孩尸首的皮肤状态,与外面那些豢养痋虫的尸首十分相似,封闭手段也如出一辙,据此可以推断,这婴孩极有可能便是死于痋术。” “而人体在中了痋术之后,体内所有的组织都会很快被痋虫吃空,并且皮肤还会快速干枯,最终硬如树皮石壳,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以供痋虫虫卵休眠,若是此时将体内的痋虫与虫卵清理出来,便能够形成这样一具完整的空壳。” “我们都知道,齐哀公死于烹刑,他的尸身经过烹煮定是化作了肉羹,最终可能留下来的只有骨头,若是烹煮的时间够长火候够大,便是骨头也会有所损坏,想要分拣出来完整下葬绝无可能,那么便需要一个容器安置。” “这容器既然不是外面这层木甲人外壳,那么便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 “另外。” “你们看这具婴孩尸首所处的位置与姿势,这正是人们孕育下一代的器官部位,而这具婴孩尸首又头下脚上,正是即将出生时的样子。” “这情形象征着一个人的新生,将齐哀公残留的骨骼与肉羹灌入其中,也十分符合齐哀公家人的期许,他们既然不能为齐哀公留下全尸,便希望齐哀公借另外一种形式投胎转世,获得新生。” “如此一来,这具婴孩尸首腹腔上的这道缝合伤口,与里面那显然是属于成人的杂乱遗骸便都能够解释了。” “……”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已是俱都浮现出了一抹恨意。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在看到这具婴孩尸首之前,老夫还从未想过有人为了入殓一个死人,竟会将主意打到一个如此幼小无辜的婴孩身上,手段还如此残忍,此举简直丧尽天良,可恨至极啊!” 于吉咬牙切齿的骂道,一只捋着胡须的老手攥的很急,真教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将那一小簇山羊胡给扯下来。 “等这墓盗完了,我定要命人将齐哀公的遗骸挫骨扬灰,再将这座破墓一把火烧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重获新生!” 曹昂也是目光凶狠的骂了起来。 他在这乱世之中手上虽有许多人命,其中未必没有无辜之人,但此刻见到如此骇人而又灭绝人性的手段,一样难以做到心平气和,甚至比于吉更加激动。 “咯吱……” “嘎吧吧……” 就连白菁菁、典韦、与那名亲卫也同时传出了咬牙与攥拳的声音。 “诸位也莫要动气,常言道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就是我们,试想世间不知留存了多少古墓,为何偏偏齐哀公的墓被我们瓬人军光顾,这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吴良虽然也觉得这种殉葬不是人干的事,但因为一时情绪上头将这座陵墓彻底毁掉实在没有必要,对于这个婴孩也于事无补,于是扭过头来为他们宽心道,“如今我们非但开了他的棺,还要将他的陪葬带走,他生前承受烹刑惨死,又被我们盗了墓,下面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贤弟所言极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等便是他的报应,他就该有此一劫!” 听了吴良这番话,曹昂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深以为是的重重点头。 “这么说起来,咱们瓬人军做的也不尽然是坏事,有时反倒是顺应天命、替天行道!” 于吉甚至还有些骄傲直了直有些佝偻的身子,嘴角都微微扬了起来。 “正是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见众人的情绪已经消散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冲动之事,这才回头继续查看。 在这具婴孩尸首周围,还禁锢着几个皮革小球。 这些皮革小球所处的位置与形状也都与人体之中的器官有些类似。 类似于脾脏的皮革小球同样出现了崩裂,其中泄露出了一些黄色粉末。 黄色在五行之中便是土的象征。 类似于肾脏的皮革小球也只有一个极小的崩裂,只有一丁点黑色的粉末泄露了出来。 黑色在五行之中则正是水的象征。 而唯一一个较大也有没有破裂的小球无疑是肝脏。 以此推断,装在肝脏里面的粉末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是代表木的绿色!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红光!(4000第一更) 时下吴良无法判断这些不知名粉末的成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否对人体有害,自然不敢随意处置。 于是他只得来到曹昂此前指出的那个壁龛处,从一堆金器里面挑选出几个合适的器皿,将不同颜色的粉末与皮革小包取出来分类存放,等待离开陵墓之后再慢慢进行研究。 当然。 这个“木甲人”吴良也不打算放过。 它的做工细节与原理都十分精妙,也具有不错的研究价值,他虽然对于机关与机械方面的知识研究不深,但他的“美人”之中却有一个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的百里香,带回去交给她来拆解研究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再不济也能拆接出相应的设计图纸来,或许能够给百里香带来一些启发。 若是后期再机缘巧合找到百里香的父亲百里济,说不定还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有才贤弟,不知这婴孩尸首你打算如何处置?” 见吴良将“木甲人”的脏器一一取出装入了不同的金器,最后木甲人体内就只剩下了那个婴孩尸首以及完好无损的肝,曹昂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将其自‘木甲人’中取出,重新放入外层的梓木棺内封好,如此也算是给了他一处安稳的容身之所。” 吴良回头说道。 “嗯……” 曹昂似乎还想处理婴孩尸首里面的齐哀公遗骸,但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的道,“事已至此,我们若要将齐哀公的遗骸取出来毁灭,便必须将这婴孩尸首破开,这便又要打扰于他……罢了罢了,也只能依你所言,只是便宜这挨千刀的齐哀公。” “子脩兄所言极是,不打扰便是我们最后的温柔。” 吴良微微颔首。 “嘿?有才贤弟,你这妙句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听这话,曹昂又有些惊奇的望向吴良,重复咀嚼着这句话,“不打扰便是我们最后的温柔……又通俗,又有意境,胜过千言万语,我还从未听过如此绝妙的说法……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请贤弟为我解惑。” “什么事?” 吴良奇怪的问道,难道自己有什么无意间说出的话,引起了曹昂的误会? “方才开棺时,我听贤弟曾两次提到一个词语,这个词语的发音好像是‘wocao’,那时我便在想这个词语究竟是何意思,想了半天也不曾领会。” 曹昂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问道。 “这……” 吴良听完就是一愣。 他有印象,方才开棺被吓到时,他确实不受控制的叫过两次“卧槽”。 想不到曹昂竟如此细心好学,连这个细节都不曾放过,还一直在思索这个词语的意思,如今更是直接问出口来。 不过这个问题可难不倒吴良。 “子脩兄,其实我说的是‘握草’,众所周知,握是一个动作,而草则是一种植物。” 吴良一本正经的道,“其实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乃是一种不多见的方言中用来表达吃惊、惊讶的语气词,我偶然间听到觉得有趣,说多了便成了口头禅。” “原来如此……我还倒与我家的姓氏,又或是与我父的名讳有什么关联。” 曹昂恍然大悟道。 “子脩兄想多了……”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笑呵呵的说道。 曹家的姓氏倒还好说,但曹老板的名讳…… emmm,那才是真正的原版,在后世,不论是把“我”字放在它的前面还是后面,都只能显示为“**”或是“哔——”。 这事绝对不能叫曹老板知道,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他的名讳居然还有这种含义,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将婴孩尸首封入梓木棺内,又将外面的椴木棺材进行了套娃操作。 而“木甲人”则依旧留在青铜棺材之中,连同壁龛内发现的那些金器,以及此前椴木棺内发现的珍珠一同倒了进去重新盖上棺盖。 吴良要连同这口青铜棺材一起带出去。 青铜棺材上的机关虽然未必比木甲人更加精密灵巧,但也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至于其他的陪葬。 吴良已经仔细查看过,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也并未发现相关的文献,自然也就没有盗取的必要。 眼下,齐哀公墓的发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众人又到了不得不直面痋虫威胁的时候。 那些痋虫虽然不知因何原因并未跟随他们进入主墓室,甚至连墓道都不曾进入,但这个主墓室就是一条死路,他们总归还是要出去,否则便有可能困死在这里。 当然。 如果他们耐得住性子,在这里面老老实实待上一两天,外面的瓬人军与曹军见他们迟迟不曾出来,也一定会派人进来搜救,也是有可能将他们救出去的。 但此举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外面那些人也不曾见过痋虫,对痋虫的了解绝对没有吴良等人多,倘若让他们贸然进来,虽然人多势众未必便没有可能将痋虫全部灭掉,但却也有可能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伤亡,还会对这座陵墓造成难以逆转的损毁。 这在吴良看来自是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在这之前,他还是会尽力寻找逃出生天的方法,而不是老老实实缩在主墓室中等待救援…… 太公印! 吴良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方铜印。 这印与后世传闻中的“发丘印”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以至于吴良一度怀疑这玩意儿就是真正的“发丘印”,具有一印在手、鬼神皆避的神奇功效。 何况那些“痋虫”没有进入主墓室也是事实,只不过这到底是不是这方铜印的功效却还有待验证。 毕竟。 也不能完全排除主墓室以及墓道的地面与墙面进行了特殊处理,又或是使用了特殊材料与药物的可能性,只是吴良没有手段进行检测而已。 “只能先试试了,若是逃不出去,便再回来等待救援吧。” 听了吴良的计划,众人已经开始不安,不过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吴良、典韦、曹昂与那名亲卫四人合力扛起那口青铜棺材,白菁菁与于吉走在前面开路,一行人沿着来时的墓道小心翼翼的行进。 …… 如此经过此前已经查探过的几个耳室,一行六人终于来到墓道入口附近。 “嘶——嘶——” 大老远白菁菁便已经听到大量痋虫蠕动的声音,众人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但当他们来到墓道入口处的时候,除了地上那大滩的湿滑黏液之外,却什么都不曾看到。 “我此前洒在此处的雄黄已经全部没了,这些黏液越过雄黄大概一丈远的距离,而后便没有再继续跟进的痕迹了。” 四人暂时将青铜棺材放下,吴良走上前去细细观察了一番,将自己最终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也就是说,自此处开始直到主墓室,可能都是痋虫的禁区,接下来大家小心一些,倘若那些痋虫再来袭击我们,只要躲回这里便可能摆脱那些痋虫。” “说的是。” 众人纷纷点头。 “菁菁,你现在可能听到那些痋虫位于何处?” 吴良又回头问道。 “那边。” 白菁菁微微蹙眉,指着墓道入口的右侧说道,“那些痋虫此刻都汇聚于一处,并不像此前那般分散,而且数量……我听不出来,只能说很多,多到没有办法进行统计。” 墓道入口之外,便是那个放置了许多鍪子坟的大厅。 吴良等人此刻身处墓道之中,他们的视野与随侯珠照射出来的范围等同于“坐井观天”,根本无法看到那些痋虫,只能通过白菁菁的听力大概判断其位置。 不过汇聚于一处…… “如此说来,那些痋虫恐怕又进行了一次聚合,如今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加庞大的痋虫巨人……” 吴良凝神说道。 “那岂不是更难对付?” 曹昂下意识的说道。 “倒也未必,如果痋虫分散的到处都是,我们反倒防不胜防,如今这些痋虫汇聚在一起,我们好歹只需防范一处,算是各有优劣吧。” 吴良沉吟了片刻,忽然将随身携带的蚕神宝丝取了下来,一边往自己腰上套,一边对众人安排道,“我先走出墓道探上一探,菁菁,你时刻听着痋虫的动向,若有靠近我的趋势便立刻做出预警;典韦,你抓好绳索这头,倘若见我受到痋虫袭击,又或是听到我的呼救,便立刻将我拖拽回来,不得有误!” “有才贤弟,此事要不还是我去做吧,我身手好一些。” 一看吴良又打算亲自以身犯险,曹昂想到此前开棺时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连忙站出来说道。 “子脩兄不必相争,我这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吧,贤弟务必小心。” 曹昂只得作罢。 “公子小心。” 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也是说道。 他们与吴良更熟,皆是已经习惯他的独断,虽然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自告奋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无条件的服从安排,做好自己的本分。 “放心吧,我曾经找人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最起码能活到八十。” 如此将蚕神宝丝在自己腰上捆好之后,吴良又与众人打了个屁,终于抬脚慢慢的向外面的大厅摸去。 这期间,白菁菁静静的倾听外面的动静,却并未做出任何警示。 吴良自然也略微安心一些,不多时便走出了这条墓道。 大厅之内,到处都是倾倒崩塌的鍪子坟,露出了里面那句已经成了空壳的狰狞尸首,地上则留下了一摊又一摊自尸首中流出的黏液。 这味道…… 着实有些辣眼,吴良的眼睛很快便感觉到了一丝酸痛。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向大厅的有半侧边望去,试图找到那些痋虫的位置。 “哗啦啦……” 伴随着几声响动。 吴良循着声音看到了一个身处于随侯珠光亮边缘的巨大黑影。 那黑影的脑袋已经顶到了四米多高的穹顶,两条胳膊比吴亮见过的最大的水缸还要粗,身子与两条腿连在一起,看起来不是那么分明,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上粗下细的布丁怪。 它每走一步,腿上的痋虫便像是潮水一般向前涌动,看起来势不可挡。 而刚才的声音,便是因为它的手臂不小心触碰到了一座半塌的鍪子坟,那鍪子坟应声倒下的声音。 “这……” 吴良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受墓室环境所限,它应该可以聚合成为一个更加高大更加雄壮的巨人,仿佛行走于末世之中的“蠕虫行者”。 不过此刻。 这痋虫巨人似乎并没有一丁点要靠近吴良的意图,而是正在向远离吴良的方向行走。 “难道真是‘太公印’的作用?” 吴良心中推测。 现在的他与此前的他相比,身上就只多了一方“太公印”。 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比如那口青铜棺材,以及装在青铜棺材里面的东西…… 毕竟青铜棺材就在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如果主墓室中真有什么东西能够将痋虫阻挡在这条墓道之外的话,那半径肯定早已超出了现在两者之间的距离,能够对痋虫产生一些影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此刻白菁菁依旧没有预警。 而那痋虫巨人又在吴良的视线之中,他自然要比之前更加安心。 于是,他又抬脚向前移动,想要查看从这里前往那条离开墓穴的墓道是否也同样安全。 就在这时候。 “哗啦啦……” 身侧忽然又传来一阵响动,吴良身子一颤,连忙循着声音望去。 原来是不远处的一座鍪子坟又发生了倒塌。 不过这座鍪子坟中并没与痋虫,只有一具已经成了空壳的尸首……可能是这座鍪子坟此前本就被痋虫破坏了稳定结构,此刻终于支撑不住了的缘故。 “呼——” 吴良松了口气,再扭头向痋虫巨人望去。 与此同时。 那痋虫巨人竟也停止了移动,正扭过头来像他这边张望! 而更令吴良心悸的是,这完全由痋虫组成的痋虫巨人,此刻脸上竟散射出了两团红色的幽光,就像一双凶残嗜血的眼睛! 第二百五十章 绝境!(4000第二更) 吴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毫无疑问,有“眼睛”的痋虫巨人,与没有“眼睛”的痋虫巨人给人的心理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尤其还是这样一双诡异的“眼睛”。 后者令这个痋虫巨人显得更加可怖、邪恶、智慧与凶残。 不过在这个痋虫巨人真正对他表现出敌意,并且并未对他发动袭击之前,吴良并没有产生立刻逃跑的打算…… 可能是受后世有关“发丘印”的传闻影响,他对身上的那方“太公印”有着莫名的信心。 尽管现在,他其实并不能确定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痋虫巨人的行进速度看起来并不算太快。 如今两者之间又比较远,倘若痋虫巨人真向他冲来,他奋力逃跑还是有机会跑回主墓室的墓道中的,更何况还有腰上的蚕神宝丝打底。 于是。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与痋虫巨人那双“眼睛”对视。 那两团红色的幽光并不耀眼,甚至比吴良手中的随侯珠散发出来的幽光还要柔和一些,却给人一种无比阴冷的感觉。 如此半晌之后。 “嘶……嘶……” 痋虫巨人慢慢的转过了头,仿佛没有看到吴良一般,继续不紧不慢的向远处行去。 “呼——” 见此状况,吴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这“太公印”对此类邪物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震慑作用,不过就算有应该也不是太强,因为这痋虫巨人仅仅只是没有过来袭击他,而并非慌不择路的仓皇逃窜。 至于痋虫巨人的那双“眼睛”。 吴良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好奇,他们之前所见的痋虫巨人根本就没有眼睛,而那些痋虫本身显然也不会发光,这会不会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进化或是强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钻这个牛角尖的时候。 眼见痋虫巨人已经不再“注视”自己,吴良的胆子自是又大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向离开墓穴的那条墓道行去。 如今地上尽是鍪子坟里面流出来的与痋虫巨人留下的腥臭黏液,已经极难找到干净的地方。 就算吴良再轻手轻脚,走起路来总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不过痋虫巨人似乎对这个声音不太感冒,甚至连头都不曾再回一下,这自然使得吴良更加安心。 如此不多时,他便已经安然无恙的穿过整个大厅,来到了那个墓道口上。 “看来问题已经不大,可以带领众人安然撤离了!” 吴良心中大喜,刚打算回身去叫曹昂等人,与他们一同抬起青铜棺材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身后的大厅内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巨大响动,使得原本十分寂静的陵墓变的嘈杂起来,而且这些声音间隔极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 “?!” 吴良慌忙回头,接着便看到了没有预料到的一幕。 只见那个眼冒红色幽光的痋虫巨人此刻已是一改此前那不紧不慢的移动方式,做冲锋状以极快的速度径直向曹昂等人所在那条墓道冲去。 如今那两团红色的幽光已经在昏暗的背景中画出了两道红线。 而这接连不断的响动,正是痋虫巨人途径的鍪子坟接连被撞倒发出的声音! “卧槽!声东击西?!” 吴良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 或许他身上携带的“太公印”确实对这痋虫巨人有些震慑作用,因此它才会对他视而不见。 但这并不代表痋虫巨人便会对曹昂等人也会视而不见,毕竟曹昂等人身上可没有携带任何能够震慑痋虫巨人的东西。 而倘若让痋虫巨人率先冲入曹昂等人所在的那条墓道,他身上的“太公印”便再也没有办法对其产生阻挡的作用,反倒会变相的驱赶着痋虫巨人更加疯狂的冲向曹昂等人…… 痋虫巨人的可怕之处,吴良就算暂时还没有亲眼见到,也听那名幸存的亲卫说过。 以它目前的体型只要钻入那条墓道之中,瞬间便可填满墓道的所有角落。 曹昂等人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躲,而痋虫巨人只要追上他们便会立刻将他们包裹起来,那些痋虫也会立刻对他们进行最为疯狂的啃噬,并想尽一切办法钻入他们体内…… “该死!” 吴良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出思考,拔腿便向曹昂等人所在的那条墓道狂奔而去。 他必须赶在痋虫巨人之前赶到那条墓道的入口处,将其挡在外面。 否则曹昂、典韦、白菁菁、于吉以及那名幸存的亲卫,都难逃万虫噬咬之苦,而且仅仅是瞬息之间便会丢掉性命,想救也就不回来了! 吴良现在非常懊悔。 懊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带领众人一同从里面走出来? 懊悔为什么没有提前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能跑的再快一点,自己为什么不会瞬移……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此刻即使已经拼尽了全力,那痋虫巨人依旧会在他之前冲入那条墓道之中。 若是如此,他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高级盗墓人才,可就只剩下杨万里一个了,距离全军覆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无论是典韦、白菁菁还是于吉。 经过数次的出生入死之后,吴良对他们已经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革命友谊。 尤其是白菁菁,这姑娘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与他水乳交融,但吴良早已将她当做了自己的首位爱侣,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他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活着,活得好好的,甚至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也正是因此,每次遭遇险境的时候,吴良哪怕心中再慌,也会身先士卒,尽可能减少他们遭遇意外的可能。 至于曹昂。 他虽是曹家长公子,曹家最具竞争力的长公子,但在吴良心中的地位还远远不及以上三人,那才是他真正的伙伴,至少目前为止,曹昂只能算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必须搞好关系的朋友罢了。 甚至如果两者没有太深的交集,当曹昂在历史上的死期到来之际,对于吴良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吴良都未必会出手救他。 “啊——” 吴良早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没有喊话叫典韦拖拽蚕神宝丝,那只是预防自己不慎摔倒又或是遭遇突袭无法反抗时的备用方案,若是这种情况下叫典韦拖拽,反倒极有可能将他拽倒在地,反倒进一步拖延自己的速度。 但眼下看来,似乎还是痋虫巨人距离那个墓道入口更近一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吴良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仿佛快要撑爆。 他从未像现在一般感到无力,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跑啊!快跑!往主墓室跑!进棺材!!!” 情急之下,吴良终于想起了什么,奋力大喊起来,声音在陵墓之中不停的回荡。 这是他最初想出来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曹昂等人迅速跑回主墓室之中,躲进那些棺材里面,或许还有可能将那些痋虫阻挡在外面。 但这其实也不是万全之计,如果痋虫巨人拥有一定的智商,会将棺材打翻,或是将棺盖掀翻,众人依旧难逃一劫…… “吴有才,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墓道中传出白菁菁焦急的声音,她还以为吴良遭遇了什么不测。 “有才贤弟,究竟什么情况?!” 曹昂也是立刻大声回应道。 众人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此刻仍在关心吴良的状况。 “跑!跑啊!” 吴良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如此突破极限的狂奔,已经令他的肺部承受了极大的负荷,换气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大声向众人做出解释。 他很急,但他真的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话。 “有才贤弟,你莫要急,我们既然一同进入这座陵墓,便一定要一同走出去,你等着,我们这就前来助你!” 曹昂到底是一员名将,此刻吴良不在,情况紧急之下他已是瞬间承担起了责任,快速做出应对,“典韦,你尽全力拖拽绳索,剩下的人随我前去接应!” “握草泥马,跑啊!不要……不要管老子!” 听到曹昂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回应,哪怕吴良平时不怎么说脏话,此刻也不受控制爆出了一句经典国骂。 可惜现在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连骂人都使不出力气,也不知道曹昂听到了没有。 何况就算听到,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曹昂也未必会依照吴良的话去办,典韦、白菁菁、于吉就更不必说了。 吴良心急如焚。 但现在,他竟什么都做不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么? 终于。 正当曹昂等人已经抬脚准备冲出墓道接应吴良的时候,那个硕大无比、眼冒红光的痋虫巨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哗啦啦……” 痋虫巨人轻而易举的撞碎一座鍪子坟,正如同一个火车头一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气势汹汹的向墓道入口冲杀而来。 “这是……” 曹昂等人瞬间腮帮子狂抖,已经抬起的脚却不知该落向何处。 他们就算依旧搞不清楚吴良的处境,此刻也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面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痋虫巨人,他们已是自身难保,凭什么去搭救吴良,又凭什么去接应吴良? “跑啊……” 外面传来吴良更加微弱的喊声。 众人意识到他还活着,但却觉得他已是奄奄一息。 与此同时。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石屑纷飞,整个陵墓都在震颤,痋虫巨人不顾一切的撞进了墓道入口。 这可怕的力量,那些棺材绝对无法抵挡,跑回去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到底还是晚了一些的吴良眼睁睁看着这个巨大的邪物如同一团魔术沙一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体型,很快便适应了狭窄许多的墓道,臃肿的身体轻而易举的挤了进去。 完了! 全完了! 吴良心中的绝望难以言喻。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机械而又麻木的奔跑。 尽管这么做可能最终也只能最后再看众人一眼…… “有才贤弟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诸位,我们恐怕也难逃一劫,最后时刻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我曹子脩一点都不后悔!” 眼看痋虫巨人已经挤进了墓道之中,曹昂竟忽然冷静了下来,声音低沉的对众人说道。 “长公子,到了下面,我照样追随着你!” 亲卫这次竟也坚定的挡在了曹昂身前,视死如归的道。 “老夫还不想死啊……罢了罢了,反正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也算是够本了,这恐怕就是天意吧。” 于吉叹了口气,这次竟也没有退缩。 “吴有才说过,像那样的坏人,定会长命百岁,怎会如此轻易死去……” 白菁菁低垂着肩膀,一双美眸亮晶晶的,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 唯有典韦不曾开口,只是低垂着眼睛,用尽全力回收着手中的蚕神宝丝,可惜拽了许久,蚕神宝丝也没有吃上力,仿佛绳子的另外一段已经没有吴良。 但他依旧机械的做着这件事,两条手臂上下纷飞。 仿佛没有看到迎面扑来的痋虫巨人,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声音,仿佛周遭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嘶……嘶……” 痋虫巨人正在快速接近他们。 此刻它早已填满了整个墓道,身体化作一张与墓道相同大小的狰狞可怖的人形脸孔,两抹摄人心魄的红色幽光便是它的眼睛。 还有那张蠕动着的大嘴,仿佛要吞噬一切。 “我曹子脩一生桀骜,要我坐以待毙,休想!杀!” 眼见这张巨脸已近在咫尺,曹昂大吼一声,已与那名亲卫迎着那张巨脸挺剑而上。 与此同时。 “公子?!” 典韦身子猛的一颤。 他拽到了,他终于感受到了蚕神宝丝另外一端传递而来的重量,这证明吴良还在蚕神宝丝的另外一端! 哪怕生死未卜,典韦也欣喜若狂! 第二百五十一章 神秘珠子(4000) “我曹子脩一生桀骜,要我坐以待毙,休想!杀!” 吴良紧跟在痋虫巨人后面冲入墓道,立刻便听到了曹昂那视死如归的吼声,心中又是一沉。 很显然,曹昂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向主墓室撤退,竟还打算与这痋虫巨人以命相搏。 而从曹昂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也知道此举绝无获胜可能,只是不愿太过窝囊的死去罢了…… 通过曹昂此刻的状态,吴良完全可以想象的出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等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们肯定也没有听他的话。 哪怕是平时总是表现的贪生怕死的于吉,在这种情况下也颇有自己的主意。 就像之前面对云阳的时候,虽然明知古城遗址下的密道极其凶险,但为了解救杨万里的性命,他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密道,而且还走在了前面。 “……” 吴良心中更加绝望。 虽然前面的痋虫早已将整条墓道填得密不透风,他根本就不可能越过这些痋虫看到曹昂等人现在的情况,但他记得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 除此之外。 就算吴良没有白菁菁那异于常人的听力,也照样能够听得出曹昂发出的吼声很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马上就要与这些痋虫短兵相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 “诶?!” 吴良的身子忽然被猛拽了一下。 是捆在腰上的蚕神宝丝! 此前因为吴良迅速折返回救,捆在腰上的蚕神宝丝早已不再吃力,即使典韦奋力回收拖拽也不曾对吴良产生任何影响。 但在这最后的时刻,典韦终于还是将多余的蚕神宝丝回收完毕,力道传递到了吴良身上。 吴良此刻双腿本来就已经有些脱力,再加上典韦的力道不但很足,来得还十分突然,以至于吴良一时之间没有防备,竟直接被拽的重心不稳向前扑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但这还不算完。 如今痋虫巨人刚刚经过,地面上已是留下了更多的腥臭黏液,变得更加湿滑。 吴良扑倒在地之后便又在地上顺势滑动起来,重重的撞向墓道右侧的墙壁。 本能让他连忙抱住了脑袋,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 最终。 伴随着一声略显沉闷的“咚”声。 吴良的后背撞在了墙壁之上。 确切的说,是他一直背在背后的那只从梁孝王墓中得来“神秘小鼓”撞到了墙壁之上,因此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 与此同时。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眼前那一大团将墓道填的密不透风的痋虫巨人,竟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极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而伴随着这下抖动,无数痋虫竟无法再与那痋虫巨人聚合在一起,仿佛失控了一般掉落了下来。 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沙雕上面的沙子正在不断散落解体?! 吴良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看得一清二楚,就在“神秘小鼓”发出声响的同时,痋虫巨人身上所有的痋虫都像是在与“神秘小鼓”发生共振一样,扭曲的身体随之颤动起来。 而这,才是出现眼前这一幕的根源! “小鼓?难道这鼓声竟对这些痋虫有效?!”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 在这之前,他一直忽略了随身携带的这只神秘小鼓。 因为这只小鼓除了在最开始的梁孝王墓中对犼起了一些作用之外,之后便再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 而此前在海昏侯墓的时候,面对那一大群疑似“食尸虫”的虫子,这只小鼓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以当他看到这些痋虫的时候,他便习惯性的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甚至因为嫌这只小鼓碍事,还早在之前便特意将其移到了背后。 再加上此前痋虫步步紧逼,屡次出现极为凶险的情况,更是令他一直都没有想起用小鼓进行尝试。 这是无疑是一种疏忽,认知盲区导致的疏忽。 但事到如今,吴良哪里还有没有自我检讨的功夫,意识到“神秘小鼓”似乎有效的同时,他便已经将其解下来,又重重的拍了一下。 “咚!” 所有的痋虫都随着神秘小鼓发生的声音颤动起来。 痋虫巨人的抖动也是愈加严重,仿佛一团疯狂扭曲的淤泥,而那些痋虫散落的情况也变得更加严重,甚至可以将其称之为解体。 与此同时。 “杀!” 曹昂的吼声再次响起。 “唰!” 只见痋虫巨人最中心的位置随之划过一道寒光,伴随着这道寒光,上面竟撕开了一条长达两米的口子。 而随着痋虫的不断掉落,这条口子也在逐渐扩大。 一个做冲杀状的很是勇猛的人物形象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痋虫巨人身上凸显了出来,那个人物形象手中的长剑则早已刺穿痋虫巨人,露出了一截银色的剑身。 那正是曹昂的佩剑! 吴良之前曾用过他的佩剑,认得剑身上那两道很有特点的放血槽! 下一刻。 “嘶……嘶……” 聚合在一起的痋虫已经被这个凸显出来的人物形象强行撕裂,曹昂那身熟悉的甲胄与脸庞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脸上还保持着狰狞而又无畏的表情,充满了杀意与决绝! 而紧随他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名幸存下来的亲卫…… “咚!咚!咚!……” 来不及与他们打招呼,吴良接二连三的拍击神秘小鼓,鼓声变得更加密集。 “簌簌簌……” 在这密集的鼓声之中,痋虫几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偌大的痋虫巨人竟在顷刻之间完全解体,无数痋虫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摊开,将整条墓道变成了一条翻涌着痋虫的河流。 就算如此,吴良也丝毫不敢停歇。 哪怕痋虫巨人已经解体,这些无处不在、甚至已经淹没到了他膝盖处的痋虫,也能够瞬间将他与众人吞噬。 他必须不断的敲击神秘小鼓,令这些痋虫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才能够为众人求得活命的机会。 此刻。 随着痋虫巨人的解体,吴良已经可以清晰看到了对面的典韦、白菁菁,还有于吉。 这三个人从未见过神秘小鼓发挥作用,此刻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脸上尽是惊异之色,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更多还是惊喜。 吴良还活着! 还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 身上除了多了一些污迹与黏液,应该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只是敲鼓的姿势略有些难看,典韦不由想到了吴良当初在曹家给曹铄边唱《忐忑》便跳大神的画面,有点没眼看…… “竟、竟如此轻易的冲杀了过来?” 曹昂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万虫啃噬、埋骨于此的准备,怎么都没想到竟毫发无伤的从痋虫巨人之中穿体而过。 我这一剑竟有如此威力?! 曹昂自然不会相信,因为在他即将与痋虫巨人短兵相见的时候,伴随着一个十分突兀的鼓声,那痋虫巨人便已经出现了异常,当时他与痋虫巨人距离最近,自是比任何人看的都要更加清楚。 所以…… 这到底是什么鼓,竟有如此功效,吴良此前又为何不曾祭出? “咚!咚!咚!……” 吴良依旧奋力的拍打着小鼓。 他能够感觉到,这些痋虫虽然不断随着鼓声颤抖,但同时也在奋力扭动,向远离他的方向逃窜。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叫众人逃跑。 地上的痋虫已经没过了众人的膝盖,这时候移动起来十分困难,若是不慎摔倒便会被淹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如等这些痋虫退去之后再有所行动。 但数秒之后,异象却又生了出来!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 吴良也吓了一跳,连忙循声望去,只见退变一条痋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如同摔炮一般爆了酱?! 接着还不待吴良找出原因。 “啪啪啪啪啪……” 只听墓道中忽然接连不断的响起了类似的声音。 无数痋虫不鼓不胀,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爆裂开来,痋虫那粘稠恶心的身体组织在墓道中纷飞,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不过爆浆的强度并不算大,即使贴在吴良腿边的痋虫爆裂时,他的腿也仅仅只是感觉到一丝微微的震动,并不会伤到他的身体,更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这又是……”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情况就是“神秘小鼓”造成的。 所以拍打小鼓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 随着鼓声不再那么密集,痋虫爆浆的数量也减少了一些,就连那此起彼伏的“啪啪啪啪”声也稀疏了许多。 随后吴良又加快了拍打小鼓的频率。 “啪啪啪啪啪……” 爆浆的声音立刻连成一片,画面简直不要太壮观。 这么厉害? 吴良心中震惊不已。 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这只神秘小鼓因为未知的原因导致威力增强了,还是因为它对这些痋虫本就有着难以解释的克制作用。 但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在梁孝王墓中对付那头犼的时候,神秘小鼓的鼓声最多也只能对其造成短暂的震慑,哪怕敲了再多次,也没有对犼造成任何的伤害,更不要说像这些痋虫一样直接爆浆。 至于那方刚刚到手的“太公印”。 吴良倒是略微有了一些认识,那玩意儿对于痋虫这种邪物似乎确实有那么点劝退的作用,而且具有一定的范围性,效果类似于后世一些游戏中的被动光环…… 想到光环,吴良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游戏中的被动光环通常分为两种效果:要么增益友军;要么削弱敌军。 如果“太公印”非要用这种方式来解释的话,显然是属于削弱敌军类型的光环,而这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变相增强“神秘小鼓”的威力? 当然。 这只是吴良的猜测,暂时还做不得数。 至于“太公印”是否还有其他的功用,暂时也还是个未知数,需要逐步进行探索。 与此同时。 “啪啪啪啪……” 看着遍地痋虫依次爆浆的壮观场面,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疑。 没见过,没想过,没听说过…… 不过他们也很快就意识到,痋虫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与吴良手中的神秘小鼓有关,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又一起用质询的目光看向了吴良。 所以,这些痋虫现在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人的能力,可以算是得救了么? …… 随着吴良不断拍击小鼓,痋虫爆浆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如此过了半晌之后。 墓道之中已经只剩下了满地腥臭浑浊的虫浆,此刻正汩汩的向远处蔓延,已经流出了很远的距离,就连随侯珠的幽光都已照不到尽头。 “呼——” 众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反应,终于确认了已经获救的事实,紧接而来的便是难以克制的脱力感。 腿软。 胳膊软。 身子软。 全身疲惫,仿佛身体被掏空。 但看着满地那令人作呕的痋虫浆液,他们还是用最后的力气靠住了墙壁,谁也不愿倒入这些浆液之中。 “有才贤弟,你那小鼓……” 曹昂杵着自己的佩剑苦苦支撑,却也没有忘记吴良手中那只并不起眼的神秘小鼓。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此乃当初与安民兄一同发掘梁孝王墓时所得,似乎对邪物有些效果,因此我便随身携带用来辟邪,不过却极少能够起到作用,我也不敢依仗于它。” 吴良如实说道。 这神秘小鼓曹禀也是知道的,肯定不可能瞒过曹家人,不过如果仅仅是用来盗墓辟邪的话,他们应该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原来如此,这次倒多亏了这鼓,否则我们必定要葬身于此了。” 曹昂直到此时才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或许是天不亡我们吧。” 吴良也是艰难的苦笑了一声,却又坚持扶着墙壁来到曹昂身旁。 曹昂所在的地方,便是痋虫巨人溃散的位置。 而在痋虫巨人溃散的过程中,吴良便留意到那两团像极了眼睛的红色幽光有关坠落在了地上,随后幽光便消失不见了。 此刻,地上正有两颗桌球大小的桌子滚落在痋虫浆液之中,只是黯淡无光……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又填一员猛将!(4000) 吴良也不知道这两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附近除了这两颗珠子已经没有其他的物品,所以吴良只能将方才看到的红色幽光与它们联系在一起。 当然。 在搞清楚这两颗珠子的成分与功用之前,吴良肯定不会贸然触碰,只是用手中的工兵铲将其自痋虫浆液中铲出来细细查看。 这两颗奇怪的珠子通体呈血红色。 从沉甸甸的分量上判断应该是实心,材质并不通透,表面也不光滑,而是比较平整的磨砂状态,有点像是天然形成的卵石珠,却又是十分标准端正的圆形球体。 “贤弟(公子),这又是什么东西?” 众人也很快便被吴良找到的这两颗珠子吸引了注意力,一脸好奇的望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 吴良摇了摇头,耐心对众人说道,“不过这两颗珠子是从痋虫巨人身上掉下来的,此前我在痋虫巨人身上看到了两团红光,因此怀疑那两团红光与这两颗珠子有关。” “贤弟说的可是那邪物的眼睛?” 曹昂立刻将话接了过去,微微蹙眉道,“方才这邪物冲入墓道时化作了一张巨脸,彼时它的眼睛便是两团红光,看起来十分慑人。” “正是。” 吴良回头问道,“子脩兄可知这是何物?” “哈哈哈,不知。” 曹昂干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老夫虽也不知这珠子究竟是何物,但心中却有一个猜测。” 于吉却在这时候主动说道。 “老先生请讲。” 吴良又看向了于吉。 “老夫听闻有些东西千年不死便可能生出妖珠,龙珠在颌,蛟珠在皮,蛇珠在口,鱼珠在目,鳖珠在足,龟珠在甲……妖珠乃是这些东西的智慧与生命凝集而成的精华,乃是它们日积月累修得的道果。” 于吉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座陵墓已保存了近千年,这些痋虫或许比这陵墓寿命更长,倘若老夫听闻的这些传闻是真的,它们也是有可能生出妖珠的,只是这妖珠究竟有何用处,又或者是不是妖珠,老夫就不得而知了,尚需公子明察。” 老玄幻了。 一开口就是后世玄幻小说的设定。 吴良心中暗忖。 不过这妖珠的说法确实在先秦时期的一些文献中出现过只言片语。 而据吴良所知,后世玄幻小说中的一些设定,其实就有许多就是作者根据古代文献改编创作而来,还有一些修炼境界的设定,天材地宝的设定,甚至就连修炼与提升的方式也可以在一些古代文献中找到类似的描述。 在天朝的历史上,追求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便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抛开老百姓不说,光是沉迷此道,最终作死成功的皇帝就不知道有多少个,但这种风气却从未断绝过,甚至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有不法之徒借用这个话题行骗,并且依旧有人相信…… 也是因此,与此道有关的民间传闻也是不胜枚举,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以史为鉴,吴良原本是不太相信这方面的传闻的。 毕竟考古在后世其实也是一项科学研究工作,考古学者都是十分严谨的科学工作者,而不是玄学工作者。 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尤其是方才见过那个似乎已经具有了一定的智商与自我意识的痋虫巨人之后,吴良也只能对于吉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最重要的是,方才发出红色幽光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两颗珠子。 仅凭这一点,吴良便觉得很有必要对其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与试验了。 “老先生所言,倒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向。” 吴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而后也没有贸然去直接接触两颗珠子,而是取出一个布袋将其层层包裹起来,暂时放入不远处的青铜棺材内,准备带出去之后再慢慢研究。 事到如今。 这座齐哀公墓的发掘工作便已经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就算墓中还有其他的痋虫存在,吴良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完全不足为惧。 不过后续的工作还有许多。 比如那方“太公印”,再比如那个“木甲人”,还有刚刚发现的两颗珠子。 这些东西身上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能不能解开也还是个未知数,这都是亟待完成的后续工作。 比较遗憾的是。 吴良在齐哀公墓中并没有找到与海昏侯墓一样的“筑墓志”,也没有发现其他详细记载这些陪葬品的文献,所以之后的研究工作便是一个从0到1的过程,难度可想而知。 或许仅仅只是埋头研究也是不够的。 吴良此前所学到的考古方法中便有提到过另外一种解开考古谜题的方法:继续发掘更多的同一时期、或是与墓主人有所关联的古墓。 同一时期的古墓有着相同的文化背景,因此这些古墓便可以串联起来进行平行研究。 一座古墓中发现的文物,很有可能能够在同一时期的另外一座古墓中找到相关的文献,以此来得到答案。 有所关联的古墓也是如此。 齐哀公墓中的殉葬品,也很有可能在他先辈或是后辈、甚至是友人的古墓中找到相关的文献记载…… 所以。 有关《齐史》的研究还要继续下去。 与此同时。 吴良还打算从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列出同一时期前后的重要历史人物,而后回顾后世学习或是了解过的考古发掘案例,将能够明确具体位置的春秋古墓找出来优先进行发掘,或许也有可能找到相关的文献记载。 “且不说这两颗珠子的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见吴良似乎已经办完了事,曹昂接着又连忙问道。 怪只怪这些痋虫浆液太过恶心,味道也是极其下饭,不只是曹昂,众人也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 “各位已经缓过劲来了么?缓过来的话,咱们就准备出墓。” 吴良笑道。 “缓过来了,缓过来了。” 众人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吴良总算下了命令。 于是吴良、典韦、曹昂、亲卫四人再一次将青铜棺材抬了起来,白菁菁与于吉前面开路,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墓外行去…… …… 一行人自墓中出来时,太阳已经到了山脚,天边烧起了一片艳丽的火烧云。 其实从午饭过后前往此处进入墓穴,再到现在出来中间经过的时间并不多,不过众人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对于曹昂这样的新手来说,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沧桑与疲倦。 至于另外一名被痋虫巨人“拥抱”过的亲卫,当众人在返程的过程中再见到他时,他已经完全变成了痋虫的乐园。 那些痋虫正在他的遗体上肆无忌惮的钻进钻出,血水混杂着绞肉机绞过一般的肉泥随着痋虫的涌动,正缓缓的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流出……看得出来,虽然没有像鍪子坟中的尸首一样被封口,但这些痋虫依然打算将他吃成空壳,然后当做繁育虫卵的温床,这似乎是这些痋虫的本能。 曹昂没有犹豫,施了个礼之后便在那名亲卫的尸首上浇上了用来制作火把的火油,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这之后,所有的人心中那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少了一些,全都陷入了沉默。 再至于齐哀公墓的回填工作。 吴良的计划是将古城遗址之下的整条密道都进行填埋隐藏,曹昂当即大包大揽,很快便安排手下的嫡系部队前去秘密办理。 如此倒是给吴良与瓬人军省了一些力气。 吴良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 翌日。 吴良又一直睡到晌午才醒来。 肌肉酸痛,浑身乏力,这是昨天在墓中用力过猛之后的后遗症。 如此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屋子,却见其他人已经都醒过来了,只不过大家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甚至就连典韦都睡肿了眼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典韦再强也是人,昨天出的力气可比他大多了。 “公子,不久之前曹将军来找过你,见你还没醒来便没有打扰,只是叫你睡醒之后前去见他。” 典韦走上前来拱手报道。 “应该是想询问瓬人军接下来的行动。” 吴良点了点头道,“如今这座墓也盗完了,他不但收获了数千降军,还收获了那么多珍珠,定时心满意足喜出望外,巴不得早些回去复命给使君一个惊喜呢。” “那咱们呢?” 于吉凑上来问道。 “如今虽已入春,但气候依旧有些寒冷,这次兄弟们出来吃了不少苦,咱们也先回陈留修整一些时日,待天气暖和了再做打算。” 吴良说道,“对了,那套《齐史》也在陈留,劳烦老先生回去之后继续对其进行研读,那里面或许还有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公子放心。” 于吉喜滋滋的道,他这把老骨头最近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动身?属下好提前去做准备。” 杨万里又适时过来问道。 “还要看曹将军的意思,这次咱们与曹将军一道返程,如此既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又有人照料能走得舒服一些。” 吴良笑呵呵的道。 “是。” 杨万里应了一声,却又是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有事?” 吴良奇怪的问道。 “倒、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只是……” 杨万里依旧是一副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瞧你那点出息,还是老夫替你说吧!” 于吉终是有些看不过眼了,接过他的话茬对吴良说道,“公子,杨万里今后也想跟随公子一同入墓,愿为公子出一份力,就是不知公子瞧不瞧得上他。” “哦?” 吴良审视的看向杨万里,正色问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回公子的话,公子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报答公子……方才听了公子等人昨日在墓中的遭遇之后,属下便越发的惶恐不安起来。” 杨万里连忙抱拳说道,“属下虽是一员降兵,但跟随公子已有一些时日,再不济也比于老先生要早,公子能带于老先生一同入墓,与于老先生同生共死,却从未带属下入墓,不给属下与公子同生共死的机会,因此属下惶恐,斗胆恳请公子成全,属下定会拼上性命维护公子周全,与公子共同进退!” “杨万里啊,这你可就多虑了。” 吴良此前倒没想到杨万里还有这种心思,笑着又为其宽心道,“常言道,术业有专攻,我见你你比较擅长刺探消息,所以将刺探消息的任务全部交给了你,大家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并未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心中还在想,这次回去之后就把已经计划好要给的戒指分给于吉和杨万里,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核心地位,免得有人心中委屈。 “公子可是担心属下本事不够,恐怕会拖了公子的后腿?” 哪知道杨万里竟又坚持道,“不敢瞒公子,这次属下虽因那棵妖树险些丧命,但却也是因祸得福,身体出现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变化,若非如此,属下也不敢前来主动请缨。” “哦?什么变化?” 吴良奇怪的问道。 “这变化乃是属下昨天夜里才发现的,公子一看便知。” 杨万里又拱了下手,而后小跑着来到院子旁边的砖墙前面。 砖墙上正有一个四边形的方形小洞,小洞中又用砖石砌出了一个十字,最终将其分割成了四个更小的方洞,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窗户造型的装饰花样。 吴良看得出来,这样的小洞最多只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的脑袋钻过,所以他暂时还不明白杨万里到底想要他看什么。 紧接着。 令吴良瞠目结舌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杨万里来到砖墙前面之后,先是将一条手臂伸入小洞之中,而后整个身子便忽然扭动起来,全身上下的关节都随之“啪啪”作响,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一般。 下一刻。 杨万里猛地向前一挤,非但脑袋穿过了小洞,比小洞宽出许多的肩膀竟也极为神奇的穿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公子还有这份心?(4000) 方才吴良看得很清楚。 在杨万里向那个小方洞挤去的时候,他整个肩膀部位的骨骼都立刻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形变,使得肩围瞬间缩小了许多,身体也如同泥鳅一般柔软,如此轻轻一挤便穿了过去。 缩骨功?! 吴良立刻想到了杨万里此前被“云阳”控制出逃时的情景。 彼时他与那名兵士便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只是一小会的功夫身体便缩小了许多,如同一个十来岁的营养不良的孩童。 难道就因为受到“云阳”的影响,杨万里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改变,从而以这种开挂的方式掌握了这样一门天朝古代早有传闻的神奇功夫? “这?!” 众人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显然被眼前的一幕震了个惊。 然而这还并不算完。 杨万里身上的骨骼仍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啪啪”声此起彼伏,接下来仅仅又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的下半身便也已经如同泥鳅一般钻过了小洞,安然无恙的站在了院墙外面,并且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吴良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杨万里刚刚展现出来的“缩骨功”,要比后世杂技中的“柔身术”厉害得多。 那些“柔身术”最多便是通过近乎脱臼或者干脆就是脱臼的方式进行表演,而杨万里的“缩骨功”却能够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改变骨骼的体积与形状,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也就是这个时代没有x光机,若是有的话,吴良真想叫杨万里在x光机前面再表演一次,好好看看他身体里面的骨骼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公子,怎么样?属下是否达到了与公子一同下墓的资格?” 杨万里又重新跑到吴良面前,一脸希冀的说道。 “不错,下次你便随我一同下墓。” 吴良肯定的点了点头,眼见杨万里那张给老童子做过人工呼吸的嘴巴已经快要笑的咧到耳根,吴良却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问道,“说起来,此前还有一名兵士与你一同中了云阳之邪气,不知他是否也掌握了同样的本事?” “回公子的话,属下方才也曾去找这个兄弟验证此事。” 杨万里连忙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可惜他非但没有掌握这个本事,个子还莫名其妙的变矮了一寸有余,我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一愣,连忙又问:“这名兵士可还有继续变矮的趋势?” “我特意问过他,变矮似乎是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个兄弟发现之后便每日都在留意此事,最近这些天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 杨万里如实答道。 “那可能就是稳定下来了,性命应该无忧。” 吴良略微放心了一些,再看向杨万里时,又暗叹了一声“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这孙贼命真他娘的好!” 其实不只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中了云阳的邪。 吴良、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四人也都中了云阳的邪,只是那时云阳已经被他们烧毁,因此也并未被云阳控制,出现了一阵子的幻觉便安然无恙了。 这么多人中邪,却只有杨万里一个人掌握了传说中的“缩骨功”,这还不是命好? 想想那个不但差点送了命,甚至连个子都莫名其妙的变矮了一寸多,结果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兵士,还有比这更亏心的事? 孙贼! 杨万里就是个好命的孙贼! 当然。 吴良也就是在心里吐下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万里因祸得福得到这么一个神奇本事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如此他的小团队中便又填了一员猛将,日后探索陵墓的手段将变得更多,更加灵活多变,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好事。 …… 不久之后,吴良又去了天师殿面见曹昂。 此刻天师殿内除了曹禀与曹昂麾下的一些将领之外,闻人功与闻人昭父女也在。 此刻父女二人并肩坐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也不知道是这两天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又或是在曹昂面前做做样子。 “有才贤弟,你来得正好。” 见到吴良,曹昂立刻一脸笑意的起身迎接,请他坐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这位置代表的地位自是远胜于麾下的那些将领,便是亲表弟曹禀都要比吴良低了一头。 对此曹禀自是没什么意见。 至于其他的那些将领有没有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再至于闻人功与闻人昭父女,他们更加没有资格发表意见,能做的只是继续猜测吴良的身份与地位。 待吴良坐下之后,曹昂又笑着问道:“如今寿曹道已被剿灭,千乘县也归于安定,不日我将率军回去复命,不知有才贤弟有何打算?” 曹昂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提起齐哀公墓的事情,甚至就连那些将领也没有资格知道。 “我与子脩兄一同回去。” 吴良微微颔首道。 “如此甚好!咱们兄弟一路上还可互相照应,旅途也会变得惬意许多。” 曹昂顿时惊喜的笑了起来,一把搂住吴良的肩膀,极为亲近的道,“我计划明日便开拔,只是不知贤弟在这里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结的事情,若是有,我命人替贤弟去办了便是。” 一听这话。 闻人昭身子微微一颤,立刻将微微低垂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美眸目光复杂的望向了吴良,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没有了,若子脩兄明日开拔,我回去安置瓬人军一声便是。” 吴良倒没注意到闻人昭的反应,依旧笑呵呵的对曹昂说道。 “善。” 曹昂点了点头,敲定此事之后才又看想了闻人功与闻人昭,接着吴良进来之前的话说道,“今日我请二位过来,其实是想与而为商议一下乐安国的相关事宜。” “二位刚才也听到了,我军明日便要开拔回去复命,不过为了提防寿曹道卷土重来,又或是冒出个其他的什么道为祸一方百姓,我打算在千乘县城内留下两千兵马与几名将领驻守,这对乐安国境内的士族门阀来说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你们闻人家家大业大,乃是乐安国境内数一数二的豪门,我军今后驻扎于此,少不了要与你们闻人家打交道,我希望能够得到闻人家的鼎力支持。” “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很显然,曹昂也不打算插手闻人家的内部事务,否则便不会将闻人功与闻人昭一同请来。 如今以曹军在千乘县城内的实力,若是真倾向于谁,只需曹昂一句话便能够给闻人家定下一个旁人无法动摇的家主。 甚至连话都不需要说,请谁来谁就已经是确定的家主了。 当然。 曹昂如此操作应该也有吴良的原因。 他知道吴良与闻人昭的关系,只不过在这件事上,吴良从未明确表过态,以至于曹昂也猜不透吴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才没有贸然插手。 否则,以曹昂的性格与作风,八成会借此机会在闻人家扶持出一个甘愿为曹家所用的家主来,此举对曹军与闻人家接下来的“合作”肯定是利大于弊,怎么都好过这样一个正处于内斗之中、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闻人家。 “曹将军所言极是,承蒙曹将军看得起,闻人家定当鼎力支持!” 曹昂话音刚落,闻人功便立刻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拱手对曹昂表态道。 而闻人昭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进行任何表示,不知是默认了闻人功的表态,又或是还有其他的想法……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闻人功与闻人昭已经分出了胜负,现在闻人功依旧执掌家主一位,闻人昭已经没有了代表闻人家发言的资格。 …… 不过话至此处,便已经没有吴良什么事了。 在曹昂为闻人功与闻人昭引荐驻守千乘县城的几名将领的过程中,吴良借口回去安顿瓬人军准备开拔事宜出了天师殿。 其实他还是有些忧心闻人昭的处境。 尤其是假如闻人昭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待他离开千乘县后,还不知道闻人功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闻人昭。 吴良是个凡人,难免会偏心护短。 闻人昭是他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哪怕过程有那么点“强买强卖”的味道,他也依旧认这笔账,若是闻人昭最终落得一个极为悲惨的下场,他的心里也会很不是滋味。 所以临走之前,吴良还是想为她做些什么,给她留下一点最起码的保障…… …… 傍晚时分。 吴良终于想好了要给闻人昭留下点什么,刚打算与典韦一道前往闻人府进行拜会。 “咚咚咚!” 房门却忽然被敲响,外面传来典韦的声音,“公子,闻人昭求见。” “来的真是时候……让她进来吧。” 吴良有些意外的道,与闻人昭相处了这些时日,他总觉得自己与这姑娘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尽管两人的立场与目的一直都有着极大的差异。 片刻之后。 依旧是那晚那一身熟悉的雪白袍子,依旧第一时间回身插上了门栓,闻人昭轻移莲步走到了吴良面前。 “听闻你明日便要走,所以我又不请自来了。” 一双美眸凝视着吴良的眼睛,闻人昭声音轻柔的说道。 “来做什么?” 吴良极其敏锐的注意到,闻人昭的手已经放到了束于腰间的衣带上面,如果像上次一样的话,她只需解开这条衣带,雪白的袍子便会滑落…… “公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闻人昭嫣然一笑,轻笑着说道,“这次公子不必有所顾忌,来见公子之前,我已经先去见过了白姑娘,她虽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点了头,因此不论今晚发生什么,她都断然不会再埋怨公子。” “还有这种操作……” 吴良顿时裆下一颤,他也算是有两世见识的人,却还从未见过或是听过闻人昭这种骚操作,简直惊为天人,“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你这次走后,你我二人便如同天人两隔,这可能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希望她再……成全我一次。” 闻人昭说着话,腰间衣带已经无声掉落,雪白的袍子缓缓自肩膀滑下…… …… 一个时辰后。 吴良躺在床上无欲无求,如贤者圣人一般一心向善。 闻人昭则枕着他的胸膛横躺在床上,两条玉腿高高搭在床边的墙上做倒立状,即使双腿因为刚做了剧烈运动而微微颤抖,也久久不肯放下。 “闻人姑娘,你这又是……” 见此状况,脑袋里面已经没有精虫的吴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感觉自己似乎又被闻人昭给套路了。 “我喜欢听公子叫我仙子。” 闻人昭侧过俏脸,颊上依旧留有一片绯色,玉指在吴良胸口轻柔的画着圈圈,轻启朱唇道,“公子不必惊慌,我不会因此赖上公子,事后更不需公子来抚养,此举只图借公子的势,经历了最近的事,闻人家上下皆对我虎视眈眈,待曹军与公子撤走之后,他们定会找借口为难于我,不过我若有了公子骨肉,情况便又不一样了……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你……够狠!” 吴良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这个身娇体柔的姑娘,无奈的冲她竖起一根大拇指,骚骚一笑说道,“不过此举也未必便能必中,重点还是次数。” “难道公子今天不需要歇息了么?” 闻人昭已是目露凶光,跃跃欲试。 “需要需要!休战半个时辰!” 吴良连忙投降,接着又道,“其实你不必非做到这一步不可,我也不是提起裤子便不认人的无赖,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想到了你的处境,因此也想好了万全之策,可保我与曹军撤走之后,闻人家上下依然无人敢轻易为难于你。” “哦?公子竟还有这份心?说来听听。” 闻人昭顿时来了精神,翻了个身挤入吴良怀中问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绝影(4200) “乐安国沿海,滨海一代盐业较为发达,盐业历来都是暴利行业,想必闻人家不会没有涉猎吧?”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倒是有一些,不过近些年战乱不断,尤其黄巾贼乱世过后,闻人家的势力已是大不如前,加之府衙早已形同虚设,无人管辖的情况之下,民间晒制私盐情况颇为严重,盐业利润越来越低,以至于如今闻人家门下经营的三处盐场已经荒废了两处,盐行也早已十不存一。” 闻人昭直起身子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吴良,“公子说起此事又是何意?” 闻人昭所说的情况与吴良了解到的差不太多。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没有了府衙管束,乐安国的老百姓想要吃盐,完全可以自己去晒,盐行在本地自然没多少生意可做。 再加上如今兵荒马乱、诸侯各自割据,雇佣或是派遣商队向外贩运的成本极高,就算路上没有被匪徒劫掠,也要承受各方势力极重的盘剥与讹诈,很大概率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不但可能赔本,连命可能都得搭上。 这种情况下,乐安国的盐业生意自然很难做下去。 不过现在情况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曹昂既然在此处驻扎了兵马,便是打算将乐安国划入曹老板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乐安国又与兖州接壤,若是再有他牵头的话,运送食盐便变得顺畅了许多。 “我手中有一桩与盐业相关的生意,只是不知仙子感不感兴趣?” 吴良笑着问道。 “请公子详细说来。” 闻人昭连忙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详细说的,不过是曹家名下经营了一家盐行,如今这家盐行在兖州一带发展的还不错,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兖州境内并无大型盐田,所以盐的产量一时之间上不来,以至于阻碍了盐行的发展。” 吴良言简意赅的道,“若是闻人家有意与曹家的盐行合作,此事我便可以做主,从此独家从闻人家的盐场采购海盐。” 与内陆煮制的井盐或湖盐不同,海盐因为使用天然海水晒制而成,大部分成品便是比较纯净的白色。 而且后世的人都知道,海盐中保留了海水中的许多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与矿物,再加上这个时代的海水并未受到任何工业污染,基本不可能含有什么毒性,乃是真正的好东西。 若是曹氏盐行的“雪花盐”使用海盐作为原料,基本上只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除杂过程,便可以直接上架售卖。 再加上吴良所知的距离兖州最近的盐田还位于运城,曹老板一时半会应该打不下来。 这种情况下若想快速拓展曹氏盐行的“雪花盐”业务,从闻人家“进口”海盐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独家采购?” 这对闻人昭来说也是一个新鲜词,不过意思倒很容易理解。 “不错,曹家的盐行只与闻人家一家合作,届时由曹军保障运盐道路通畅无阻,如此可以确立闻人家在乐安国的独家代理权,今后就算其他的盐场想与曹家的盐行做生意,也必须经闻人家之手才可畅通无阻。” 吴良正色说道,“这其中的利益,以仙子的聪颖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自然想得到!” 闻人昭万分惊喜的道,“如此一来,非但闻人家的盐业生意能够重新恢复起来,便是整个乐安国的盐业生意,也要仰仗闻人家的鼻息,不得不与闻人家分一杯羹!” “我打算指定你来做唯一代理人。” 吴良又笑着补充道。 “这……便是你为我想好的万全之策?” 闻人昭一愣,怔怔的望着吴良。 呼吸之间。 她的眼眶已是微微泛红,一抹水雾在眼中打转。 她明白,一旦她做了这个唯一代理人,立刻便会成为闻人家最重要的人,不论是那些长辈,还是自己的父亲,在如此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就算不会将家主之位交给她,也绝对无人再敢为难于她。 甚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对于闻人家而言都将变得举足轻重……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因为吴良一直给她一种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的感觉,所以她也一直在毫无心理负担的利用他,哪怕两次主动献身也都带着十分明确的目的,求人不如靠自己。 当然,她同样不否认,她内心十分欣赏吴良,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因此才甘愿现身。 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 吴良在临走之前,竟给她留下了一份这么大的礼物……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果我不是闻人家的女儿,而闻人家也不是如今这番境地的话,或许此前我便会选择第一条路,安心随你离开,去过那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重重的吸了下鼻子,闻人昭目光灼灼望着吴良,语气十分复杂的道。 “仙子不必感动,其实我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目的,只不过对你我来说乃是双赢的结果罢了。” 吴良咧嘴笑道。 “既然公子这么说,我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闻人昭隐约觉得吴良话中另有深意,却也很是识趣的没有追问,只是目光下移握住了一样东西,勾起嘴角随即露出一抹诱人的邪笑,娇滴滴的道,“看来公子已经歇息好了,那就休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 “……” 吴良没有反抗。 只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在心中默默说道:“傻姑娘,我说的双赢,其实是我一个人,赢两次。” 这个时代不会有人知道,吴良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 他对群雄逐鹿的事毫无兴趣,对封侯拜相的事也是意兴阑珊。 表面上看起来,成为“发丘中郎将”便是他的终极目标,但只有他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成为“发丘中郎将”只不过才刚刚完成了收集新手装备的阶段。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到了他带领瓬人军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 就连曹老板,在他眼中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发放“称谓”与“道具”的新手村村长罢了。 只是这个村长总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吴良需要提前做出一些安排,好教这个工具人没事不要胡思乱想…… …… 翌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瓬人军终于跟随曹军踏上了归途。 闻人昭孤身一人立于城墙之上,一直目送着吴良在地平线上消失,依旧久久不肯离去。 “允嘉,外面风大,回去吧。” 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闻人昭回头看去,只见不只是闻人功,闻人家的一干长辈也都来了,此前他们还在城下欢送曹军来着。 如今众人与她已经没有了针锋相对的感觉,一个个和颜悦色,笑容中甚至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这一切都是吴良带给她的。 从今天开始,她虽不是闻人家的家主,但却在闻人家中拥有了最核心的话语权,有能力左右闻人家的所有决策。 “嗯。” 微微颔首,闻人昭走上前去扶住闻人功的手臂,与其一同向城下走去。 “允嘉,此前的事……你不会怨父亲吧?” 闻人功已经许久没有在闻人昭这里体会到如此温馨和谐的感觉,心中难免有所触动,终是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父亲有父亲的难处,允嘉知道。” 闻人昭轻声说道。 她现在并不想去谈论这些事情,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如今因为吴良的干涉,不管是否貌合神离,闻人家上下总算表面上能够一心,正是重新振作起来的关键时期,有些事情能放一放,便应该暂时搁置一边。 大局为重。 下次再与吴良见面时,她希望呈现给他一个改头换面的闻人家,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闻人允嘉。 即使是小十二。 她也要成为吴良心中那个最特别的小十二,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只负责生儿育女的女人…… …… 十日后,鄄城。 “吴有才何在?” 面对回来复命的曹昂与曹禀,曹老板却伸着脖子看向了他们的身后,可惜他们的身后空无一人。 “回父亲的话,有才贤弟挂念家中美人,在山阳郡时便与我们分道扬镳,率领瓬人军返回陈留去了。” 曹昂拱手说道。 “回陈留了?” 曹老板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咬着牙的骂道,“这个吴有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区区几个美人难道比我还重要不成?此人真是不知所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啊,信不信我将赏他的那些美人统统收回来,再罚去他半年俸禄,看他还懂不懂规矩!” “……” 曹昂与曹禀微微低头,没有接话。 这二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侄子,自是很清楚曹老板的性子。 曹老板轻易是不会骂人的,更不会用如此通俗的方式骂人,而他若是真打算治谁的罪,那就更加不会骂人了。 所以,曹老板此举主要还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爽,并不会真拿吴良怎样。 何况这次吴良虽然并未取回多少黄金,还教曹老板兴师动众前去救他,但却助曹军在不费一兵的情况下带回数千降军,还有那上千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就算功过相抵也照样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曹老板原本已经想好了如何奖赏吴良。 结果没想到这个家伙为了区区几个美人,居然没有跑来向曹老板领功? 这无疑令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吴良回来领赏的曹老板有一种表错了情的郁闷感觉……已经有些日子没人能够像吴良一样拍出那么清新脱俗的马屁了,竟还莫名有些想念。 “你二人为何一言不发?” 如此骂了几句之后,曹老板终于又看向曹昂与曹禀,微微蹙眉道,“吴有才不懂规矩,难道你们两个也不懂规矩,竟不知阻拦于他?” “子脩知错。” “安民知错。” 曹昂与曹禀连忙服软。 “教人放出飞奴告诉吴有才,命他五日之内必须前来鄄城见我,否则我便命人前去收了他的美人,烧了他的宅子,教他学学什么叫做规矩!” 曹老板心中还是有些憋闷,想了想又没好气的喝道。 “父亲息怒。” 曹昂见不说点什么恐怕是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子脩与吴有才相识已有些时日,心知他并非不知礼数的人,而且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此事若是换了旁人,定是巴不得飞到父亲面前请功,但吴有才却反其道而行之,因此在子脩看来,吴有才此举定是有其他的考虑。” “那日拜别了吴有才之后,子脩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最后子脩终于猜到了一二,自打被安民发现之后,吴有才做了许多事,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功劳,官职与封赏接连不断,如今已官至校尉,已经可以与父亲麾下诸多功臣平起平坐。” “这次他又立下如此大功,父亲若是再封赏于他,恐怕只能官拜将军。” “而上一次庆功宴上,他还是校尉便已经被于禁、乐进等人看不顺眼,如今若是再加官进爵,只怕更要招人嫉恨,何况瓬人军多是暗中行事,许多功劳无法公开,父亲如此不断封赏于他,恐怕也难以服众。” “所以在子脩看来,吴有才此举,一来可能是为了避免引人嫉恨莫名树敌,二来则是为父亲的立场考虑,免得有人认为父亲不公生出异心。” “请父亲明察。” “?” 听了这番话,曹禀则是一脸诧异的看向了曹昂,到底是子脩哥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吴有才还有这么多心思? 有才贤弟心眼儿真多! “嗯……” 曹老板细细琢磨着曹昂的话,片刻之后竟也微微颔首,脸上漏出了一丝笑意,“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此前我倒听吴有才说过‘知足不辱’之类的话,这倒像是他会做出的事来。” “不过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便要赏,有过便要罚……” “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这次我便不当面封赏他了,子脩,你去将为父的绝影喂饱了,命人连夜给吴有才送去陈留,这便是这次的赏赐,我可不欠他的!” “如此他下次再遭了劫也能遛得快些,省的我再特意派人前去救他。” “?!” 一听这话,曹昂与曹禀皆都愣住,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曹老板。 这绝影可是曹老板最心爱的宝驹,此前曹昂偷偷骑出去兜了一回风,还被曹老板臭骂一顿,若非丁夫人拦着一顿鞭子也免不了。 如今,他竟舍得赏给吴良? 也就是吴良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也要惶恐了。 他已经将典韦收入了麾下,如今同样与典韦、曹昂、曹禀死于宛城的绝影也赏给了他,之后曹老板到了宛城再遇张绣偷袭,确定还有的跑?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车”与“曲辕犁”(4200) 陈留郡。 随行的瓬人军兵士们归来之后便直接去了雍丘,那里的军营已经建设完毕,并且生活条件要比陈留郡内的守军军营好上不少。 这自然是吴良的功劳。 除了他自己不差钱之外,上一次还在曹老板面前为瓬人军争取过福利,使得如今瓬人军兵士的粮饷待遇比曹老板麾下最心腹、最精锐的兵马都要高,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喝上酒,简直不要太舒坦。 当然。 也是因为瓬人军人数不多,目前为止也依旧只有百十来号人,就算再好吃好喝其实对于曹老板来说也用不了多少。 而瓬人军关系的却是整个曹军的粮饷,曹老板是个聪明人,自然算得清这笔以小博大的账,肯定不会在这方面抠抠搜搜……何况瓬人军一直都藏在暗处,就算对他们区别对待,也不必担心引起其他部队的不满。 至于吴良等人,则是率先返回了位于陈留郡内的宅子。 吴良许久未见自己的那些美人,总是要先回去报一声平安,顺便看看这群正在长身体的美人们最近发育的如何。 见到吴良归来,美人们与陈金水等人的喜悦与热情自然不需多说。 不过很快,吴良就发现自己的美人之中好像少了一个人,这个美人平时很是腼腆,见了他总是低着头红着脸躲得远远的,还总是一不小心就错把他叫成了“爹”。 “香儿呢?” 吴良四下张望,这姑娘以前就算再腼腆,也不会干脆躲起来不来见他,最多只是很没存在感的缩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他。 “公子,香儿姑娘现在可了不得喽,她现在已经成了雍丘县的神女,十里八村公认的鲁班转世,这不一大早雍丘县县丞朱鲁就亲自带人抬着肩舆,请香儿姑娘前去指导‘天车’的建造工作了。” 陈金水连忙凑上来,一脸羡慕的说道。 “天车?” 吴良听完先是反应了一下,很快便大概猜到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后世发现的历史文献记载中,“天车”也叫作“竹车”或是“筒车”,这是一种水利灌溉工具,以水流作为动力,可以自动不间断的将水源从低处取向高处,节省了大量灌溉所需的人力、畜力。 但这玩意儿可不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东西。 据吴良所知,东汉末年只出现了一种叫做“龙骨水车”或是“翻车”的灌溉工具。 这玩意儿也是实现低水高引的工具,但是却要通过手摇、脚踏或是牛拉的方式作为动力,采用链轮传动的方式驱动龙骨板页,如此才能够将河中或是池中的水带出来进行灌溉或排涝之用,但即使是这样,效率也远胜于最原始的挑水。 而《后汉书》记载,“龙骨水车”乃是汉灵帝时期一个叫做“毕岚”的宦官发明,后来又经三国时期的一个叫做“马钧”的魏晋发明家加以完善,才终于投入使用并开始普及。 这个“马钧”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在历史学家眼中,他可是天朝古代科技史上最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一,绝对能与鲁班和墨子相提并论。 此人不但完善了“龙骨水车”,还还原出了传说中的“指南车”,改进了东汉末年极为笨重的“织绫机”,造出了能够实现连发的“轮转式投石机”,改良了诸葛亮发明的“诸葛连弩”…… 甚至,他还造出了能够与偃师的“木甲人”相媲美的“水转百戏图”。 据说这“水转百戏图”只要把机关一开。 乐工木偶们立即便会击鼓吹箫,歌女木偶们翩翩起舞。 杂技木偶的表演更是精采,有的叠罗汉,有的翻滚、抛球,有的在绳索上作惊险的动作。 表演可谓变化多端,惟妙惟肖,极为生动有趣。 这“马钧”即是魏晋发明家,那么与吴良便是同一阵营的人。 不过可惜并不是同一时期,虽然历史中并未找到“马钧”生卒年月的具体时间,但他的“水转百戏图”却是献给魏明帝曹叡供其享乐之用的。 魏明帝曹叡乃是曹丕的继任者,公元226年上位,公元239年病逝。 而如今乃是公元194年,即是说“马钧”造出“水转百戏图”最早也在距今32年之后,最晚则可能在距今45年之后。 所以现在,吴良还不敢确定这个“马钧”是否已经出生。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吴良现在才二十出头,如果历史走向没有改变,而他也还算是比较长寿的话,五六十岁的时候应该还是有机会见到“马钧”,并亲眼见到他发明出来的“水转百戏图”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吴良更加在意的还是百里香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忽然搞出来的“天车”。 若真是后世所知的“筒车”,那可就太厉害了。 因为这玩意儿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据史料记载,“筒车”发明与隋而盛于唐。 隋朝立于公元581年,亡于公元618年,距今足足有大约四百余年之久,四百年之后的东西提前出现,而且直接跳过了“马钧”改良“龙骨水车”的过程,你说厉害不厉害? 若真是如此,历史上可能便又多了一个怀才不遇的人…… 因为他的乱入。 李白已经没有《将进酒》可写。 枣祗与韩浩也已经没有屯田制可提。 “马钧”也没有了改进“龙骨水车”必要。 还有牛顿、阿基米德、胡克……等等一系列后世推动人类科技发展的大家。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像他这种提前几百年穿走原作者鞋子,让原作者无路可走的抄袭者,实在是太无良、太有才了。 如此想着。 “陈金水,你可知香儿现在身在何处,我想去看看这‘天车’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直了直身子,下意识的问道。 “好说,我这就去雍丘县府衙打听一二。” 陈金水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慢着,还是我与你一道去吧。” 吴良也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 百里香是有一些古代工匠基础的,他有理由相信,在领会了他所传授的诸多后世看来比较基础的物理理论之后,百里香终是受到了很大的启发,从而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于是……“神女”与“鲁班转世”便应运而生了。 也是因此,吴良迫不及待的想去亲眼见证一下自己的“成果”。 另外,这次回来他其实还打算将齐哀公墓中盗来的“木甲人”交给百里香研究,虽不敢奢求百里香能够将其还原出来,但其中的许多细节与工艺,或许也能够给百里香与自己带来一定程度的启发,产生不可预知的化学作用。 期待…… …… 一个多时辰后。 在朱家一处位于雍丘县境内的田产之内,吴良终于见到了百里香……还有蹲在一旁一脸小迷弟模样望着百里香的朱家三公子朱鲁。 这画面就挺迷的。 朱鲁此前好歹也是个纨绔,竟还有如此乖巧老实的一面,何况还是对一个尚未及笈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此前见惯了他费横跋扈的乡民会怎么想。 此时河边一个一丈多高的水车已经组装了起来,二十几名木匠与农户正在参照百里香的图纸进行安装,时不时还要过来找百里香请教一番。 百里香如今依旧略显稚嫩的俏脸之上,却已是少了许多胆怯,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了此前极为少见的自信。 “有才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鲁率先看到了策马而来的吴良,自是连忙收起此前的小迷弟姿态,一脸惊喜的起身迎接。 “就今天,永康贤弟,你最近气色不错啊。” 吴良驻马跳下,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家主?” 百里香听到声音也是连忙回头,看到吴良先是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便丢下图纸迈着小碎步向吴良飞奔而来,不过到底还是没敢直接扑入吴良怀中,而是来到近前时猛地一个急刹车,红着一张小脸连连诚惶诚恐的施礼道,“家主,你回来了……婢子不知家主今日归来,没有守在家里迎接家主,婢子知错了,请家主责罚。” “这……” 见此状况,朱鲁还以为吴良家中家教很严,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又连忙陪着笑替百里香解释道,“有才兄,这事可不能怪百里先生啊,是我死乞白赖的上门将百里先生请来帮忙的,若有才兄要怪便怪我,我愿备上好酒好菜为有才兄设宴赔罪。” 这个时代,“先生”二字有“达者为先,师者之意”之意,因此朱鲁称呼百里香为先生倒也没错。 “……” 而那些木匠与农户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是有些纳闷了。 百里香现在可是雍丘县远近闻名的神女,适逢开春开垦耕种,她的发明为附近的农户与屯民解决了不少农务上的麻烦,不但附近百姓将她奉为神女,便是朱家三公子朱鲁都对她尊敬有加,亲自端茶倒水的事可没少做。 如今来了个见都没见过的生人,怎地他们的神女便要如此恭敬的自称婢子,甚至就连朱家三公子都不敢大声说话? 好在这些木匠与农户地位不高,不敢轻易生事。 因此这些话也就在心里过一过,倒也没人敢走上前来找不自在,毕竟朱鲁的表现他们也看在眼里,这二世祖在吴良面前都如此卑微,哪里轮到上他们说话? “……” 吴良心中也是有些失望。 试想眼看着瓷娃娃一般的香儿飞奔而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将其拥入怀中验证一下最近发育情况的准备,结果百里香却来了个紧急刹车,换谁心里不得郁闷。 于是。 “香儿,说什么呢,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苛刻的人?” 吴良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在百里香的琼鼻上刮了一下以示惩罚。 “婢子不敢,家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家主,婢子知错了!” 百里香却是吓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认错,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在与你开玩笑,并不是怪罪于你。” 吴良也知道这小丫头逗不得,赶忙在她眼中泛起水雾时牵住了她的小手以示安慰,而后又看向朱鲁转移话题道,“永康贤弟,既然是你死乞白赖的将我的小香儿请来此处帮忙,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就按你说的办吧,今夜由你做东,我和小香儿就去你府上蹭饭。” “蹭饭?” 朱鲁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蹭饭”的意思,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道,“有才兄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这就命人回去好生准备,你我兄弟今夜不醉不归,百里先生也是,我最近向百里先生求助之处颇多,早该有所表示。” “不……” 百里香反倒被搞得更为惶恐,她如何能与家主相提并论。 最近乡民们称她为神女,朱鲁对她也是一口一个“先生”尊称,平时她拦不住也就算了,现在当着家主的面还如此称呼,这叫她如何自处。 “就这么定了。” 吴良却是捏了捏她的小手,极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接着才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了那个已经成型、再进行一些安装工作便能下水使用的“天车”。 这玩意儿正是他此前所想的“筒车”。 虽然有些细节上与他所熟知的“筒车”还是略有区别,但是工作原理却已是一般无二,充分利用了不用白不用的水力,从而摒弃了当下主流的需要通过人力、畜力驱动的“龙骨水车”,这进步自然不是一点半点。 而在吴良仔细观察的过程中,朱鲁却又在一旁不无羡慕的补充道:“有才兄,你府上可真是卧虎藏龙了,非但有一位能够占破天机的老神仙,如今又出了这样一位巧夺天工的神女,有谁要说有才兄不是上苍眷顾的贵人,我第一个不答应!” “永康贤弟谬赞了。”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是谬赞,分明是实话实说!” 朱鲁立刻又语气夸张的道,“自打与有才兄相识以来,小弟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天眷之人,有才兄要来雍丘县屯田开荒,家中立即便出了这么一位神女,非但造出这巧夺天工的‘天车’,还造出了轻便省力的‘曲辕犁’,这东西不知有多好用,简直就是春耕利器……小弟有时甚至在想,有才兄莫不是什么神仙转世,正是有才兄转世前说要有光,于是才有了日,有才兄又说要有水,于是便有了海。” 过了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胡说八道,快与于吉有的一拼了! 但是这“曲辕犁”,貌似也是到了唐代才改良出来的农具吧,百里香居然也提前给搞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丘穆公墓!(4000) 次日。 吴良带着百里香返回陈留宅子,便直接将齐哀公墓中得来的“木甲人”交给了她来研究,甚至那些用来填充“木甲人”内脏的五色粉末也一并交了出去。 自打昨天见过百里香搞出来的“天车”与“曲辕犁”之后。 他便对这个性子腼腆的小丫头多了许多信心,觉得她一定可以从“木甲人”上面研究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至于研究的方向,吴良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这方面他算是一个外行,虽然他的脑中有许多来自后世的见识,像“天车”与“曲辕犁”这样的东西若是经过多次尝试与仿造,应该也是有可能重现出来的,但那并不属于发明创造的范畴,真要让他去创造没有见识过的更加复杂的东西……真不是他瞧不起自己,他很清楚自己没这个本事。 当初的道“蚕神宝丝”的时候,吴良就想过用这玩意儿造一个能够弹射并且快速回收的“飞虎爪”。 他已经想到了其中可能会运用到的关键部分。 比如:一个线轮,一个弹射机关,一个回收机关,再加上一个能够射入墙壁再像膨胀螺丝一般变形固定的爪子……大概就是这些吧? 然后,他就果断放弃了。 他根本就想不出来这些关键部分要用什么样机械原理与构造组合在一起,才能够在触动机关的时候射出飞爪,或是快速回收,又或是控制爪子的形变……这些东西对于他这个理科学渣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除了“飞虎爪”,吴良还想到过后世小说中描述过的“金刚伞”。 他知道这玩意儿的原理有些类似于后世常见的自动伞,不过通体都是钢骨伞页,打开的时候可以当做兵器使用,可以当做盾牌使用,用于抵御墓中的机关暗器,甚至是用来抵御水火与百毒。 吴良觉得很有意思,也想过用精铁仿造一把用来防身。 但很快他也放弃了。 因为他没有想明白应该怎样设计自动开关,从而实现“金刚伞”的一键快速开合。 如果要是换成手动的话,临时手动打开肯定不赶趟,感觉还不如直接带上一块盾牌,遭遇危险的时候直接挡在面前就行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自动开关一点都不难,放在后世对于许多人来说甚至就只是最基础的机械构造。 可他就是一窍不通,完全设计不出来,他又能怎么办? 所以外行人就是外行人,还是不要去指挥百里香这个内行为妙,因为吴良知道那根本就不叫指挥,而叫干扰。 不过在将“木甲人”交给百里香的同时。 吴良还是将“飞虎爪”与“金刚伞”的设想一并告诉了她。 这小丫头既然有这样的天赋,万一真有本事替他将这两样东西设计出来了呢,那岂不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 接下来的几日。 吴良懒癌附体,舒舒服服的在宅子里歇息,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期间负责经营曹氏盐行的王庆来拜见了他一次,向他详细汇报了盐行目前的经营情况。 眼下曹氏盐行已经拥有十七家分行,目前的主要经营范围是陈留郡、东郡以及济阴郡三地,主要消费群体也是那些士族门阀,总的来说情况还算不错。 不过正如吴良之前所想到的,现在盐行的发展已经出现了掣肘……原盐不足导致的雪花盐产能过低。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派人去一趟乐安国的千乘县,与闻人家的闻人昭接洽供盐事宜。” 吴良胸有成竹的道,“要不还是你亲自去吧,见了闻人昭之后不必客气,尽可能将盐价往低了压,最大限度的保证我们盐行的利益。” 曹氏盐行的扩张方向吴良也早就想好了。 因为海盐的存在,雪花盐在沿海地区肯定是没有生存空间的,只能销往兖州、司隶部、豫州、冀州、荆州、幽州……乃至更加西南或是西北的地方,而且还必须得是曹老板攻打下来,能够提供军事支持的地方。 “善!” 王庆自是满口答应,万分惊喜的道,“有才贤弟真乃神人也,竟已提前做了如此充足的安排,愚兄能结识有才贤弟,又受贤弟提携合办盐行,定是祖坟上冒出了青烟。” “你家祖坟此前不是被盗了么,哪来的青烟?” 吴良脱口而出,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愚兄此前听从贤弟建议,将家父遗体火葬之时便冒了许多浓烟,虽并未留意当时冒的是什么烟,但现在想起来,隐约中觉得一定是青烟,错不了的。” 王庆却并不在意,反倒言辞凿凿的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吴良愕然。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愚兄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便前往乐安国接洽供盐事宜,贤弟以为如何?” 王庆接着又雄心勃勃的道。 “注意安全。” 吴良点头。 “等我的好消息。” 王庆端起面前的酒杯,想吴良举杯示意之后一饮而尽,而后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 有一件事差点忘了,曹老板的绝影也早就送到了。 这是一匹浑身毛发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体态健硕雄武,看起来极有爆发力,吴良来到东汉末年之后已经见了不少马匹,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匹难得的良驹。 同时,他也确实产生了那个疑问: 他已经将典韦收入了麾下,如今同样与典韦、曹昂、曹禀死于宛城的绝影也赏给了他,之后曹老板到了宛城再遇张绣偷袭,确定还有的跑? 所以,当曹老板前往宛城的时候,帮助他管好自己的鸟已经变成了势在必行的事。 后世许多记载中都说,绝影的品种乃是“大宛马”,也就是天朝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汗血宝马”。 据说这种马熬得痛,跑得快,尤其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得名。 不过可惜在元代之后便已经绝迹,史料中都已很难看到相关记载。 也是吴良最近几天懒癌发作,否则肯定得骑上这匹宝马出城去浪上一浪,好好领略一番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的风采。 但要说去盗墓嘛,吴良就有点舍不得带它了。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骑上这么一匹宝马出门,无疑于告诉沿途的人“我的身份不简单,我是块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肥肉,感兴趣的快来吃我啊”…… 不过,伪装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把它弄得脏一点乱一点,或许干脆在它的眼圈上、嘴吧上、肚子上还有蹄子上涂上些白色颜料假扮成驴子,看起来应该就没有那么招摇了。 “我真是个天才!” 如此想着,吴良立刻便要跑去厨房寻找能够代替白色颜料的东西,准备在绝影身上进行第一次美妆尝试。 “咻——!” 看到吴良脸上那“灵光闪现”的笑容,似乎是已经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方才还很乖巧的绝影忽然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 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公子?” 院外忽然传来于吉有些焦急的叫声。 “这儿呢,老先生,什么事?” 吴良只得暂时放下绝影改造计划,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于吉一脸喜气的奔入院内,看到吴良便将手中的一卷竹简递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老夫方才研读《齐史》时,又找到一处确切的陵墓记载,这处陵墓恐怕要比齐哀公墓更加厉害!” “比齐哀公墓更加厉害,你难道发现了姜太公的墓不成?” 吴良惊道。 “虽不是姜太公的墓,但也与姜太公近的很,公子请看。” 于吉手把手的帮吴良将逐渐打开,指着最前面的三个字说道,“便是此人的陵墓,此人乃是姜太公的第三子,号做丘穆公,名为吕印。” “《齐史》中写道,当年姜太公受封齐国,建国五个月后便与齐丁公吕伋回到镐京城中述职,留守齐国的便是这个丘穆公吕印,后因齐国首府乃是营丘,丘穆公后人便以丘为姓,丘穆公也成了姜姓丘氏的始祖。” “再后来姜太公与齐丁公吕伋相继在镐京离世,齐乙公吕得与齐癸公吕慈母继任之后,依旧留在镐京辅佐周王,齐国的实际掌权人一直都是丘穆公与其后人,他们率领齐人大摆根深蒂固的莱国人,在营丘建起了最稳固的宫城,充分利用此地运盐之利,使得齐国一步一步成为繁荣富足的大国。” “不过即便如此,丘穆公与其后人也并未成为觊觎齐国君位,甚至甘愿寂寂无名。” “直到齐哀公吕不辰受烹刑而死,齐胡公吕静继位,丘穆公的后人终于配合齐哀公胞弟吕山发动叛乱,助其杀死齐胡公吕静,奉吕山为齐献公。” “此事之后,丘穆公的后人自知身负弑君不臣罪名,竟不肯受齐献公吕山封赏,举族迁移去到了楚国,之后又受到楚国国君重用,出任楚国史官,后来还出了个‘左史倚相’的子孙,此人在楚国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以至于倚相的儿子后来竟发动叛乱,因犯弑君之罪,于是又逃奔到了鲁国担任史官……” “自此丘穆公的后人们可谓是颠沛流离,命途多舛,终于彻底落寞。” “公子,通过《齐史》中的记载可以看出,齐国自建国起直到齐哀公吕不辰被周王烹杀,历经数代皆是丘穆公与其后人实际掌权,姜太公与齐丁公、齐乙公、齐癸公几乎没有过问,可以说齐国国运其实便是自丘穆公一族而起,而丘穆公便是齐国开国的‘隐君’,你说此人厉害不厉害?” 说到这里,于吉那只皱巴巴的老手竟还激动的抖了两下。 “确实厉害。” 吴良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丘穆公”他其实是有那么点印象的,不过仅限于后世发现的史书中一句记载:“太公封齐,都营丘,命其三子镇守营丘,以封地为氏,而为丘氏,卒谥穆公,故丘穆公为丘氏之祖。” 至于《齐史》中丘穆公与其后人的那些经历,则完全是头一回听到。 当然,“左史倚相”这个历史名人他也是知道的。 此人名为“倚相”,官职是楚国“左史”,常以往事劝谏楚君,使之不忘先王之业,楚王遇有疑难常向其请教,誉之为良史、贤者、楚国之宝。 后世相传写出与《公羊传》《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的《左史》的作者左丘明就是他的孙子。 但其实这种说法并没有史实可依,也有人说是后世冒认。 不过不管怎么样,如果《齐史》记载非虚的话,这个“丘穆公”与其后人确实当得起齐国的“隐君”,也算得上是齐国国运的实际开创者。 并且。 “丘穆公”乃是姜太公的第三个儿子,这点不论是吴良所知的历史,还是《齐史》的记载都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他无疑已经是姜太公最亲近的直系亲属了。 再加上他的后人在齐哀公、齐胡公与齐献公三任齐王更迭中的所作所为,不由得便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尤其是协助齐献公反叛杀死齐胡公夺得王位之后,他们却举族迁往楚国的离奇操作,总给人一种根本不是一句“自知身负弑君不臣之罪”就能够解释得了的感觉。 若是真能找到“丘穆公”的墓,或许便有可能彻底揭开这段历史的真相。 或许在齐哀公墓中找到的木甲人、太公印、还有那两颗疑似“妖丹”的珠子,也与“丘穆公”有些关联,尤其是那方太公印,或许丘穆公这个儿子便知道它到底因何而造,又到底有什么功用…… 于是。 “老先生,你说在《齐史》中发现了丘穆公的墓,在什么地方?” 吴良又忙不迭问道。 “这上面说,丘穆公的后人离开齐国,迁移楚国时,将丘穆公的陵墓也一同迁去了楚国,就在楚国当时的国都丹阳。” 于吉正色说道,“这地方我倒是知道,如今正位于丹江下游的南阳境内。”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卧龙凤雏(4000) 说起楚国古都丹阳的位置,吴良其实比于吉更加清楚。 如今此地确实位于南阳郡境内,确切的位置应该是在丹水与浙水的交汇处,寻找起来非常容易。 不过吴良更感兴趣的是丘穆公墓的具体位置,若是《齐史》中有确切的记载,寻找起来肯定要轻松许多。 另外。 南阳郡如今虽然不是曹老板的地盘,但其实也还是要相对安全一些。 只因原本袁术盘踞于此,去年被曹老板于匡亭大败之后,已经放弃南阳逃去了淮南一带。 而南边的刘表也以荆州为界据守,暂时并没有对南阳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吴良此前特意给曹老板上过眼药的张济,也就是于宛城一役中杀了典韦、曹昂、曹禀和绝影的张绣的叔叔。 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 张济如今屯兵于南阳郡北边的弘农郡,只有等到距今两年后董卓旧部内讧,张济为了掠夺粮草南下与刘表会战,不慎中流矢而死之后,他的侄子张绣接管了部队,才会屯于南阳郡城外的宛城。 所以目前阶段,南阳郡正处于没有实际控制者的权力真空期,吴良现在前往探索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除此之外,提到南阳二字。 吴良便像大多数后世人一样,立刻想到了传说中的诸葛亮。 根据《三国志》记载,现在诸葛亮应该已经随叔父诸葛玄迁移到了南阳郡隆中一带。 不过诸葛亮出生于公元181年,如今才公元194年,就算天朝古代按都以虚岁计算年龄,他现在应该也就刚刚14岁左右,尚且是个小屁孩。 而且这个阶段诸葛亮还是个十分狂妄的叛逆期小屁孩,读过一些书便成天以管仲、乐毅自比,这样的小屁孩放在后世就是人们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在当地自然也不怎么讨喜,周边士族大多对他不屑一顾。 所以…… 吴良倒还真挺想去见见这个熊孩子阶段的诸葛村夫。 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难找,毕竟现在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还没有去世,诸葛亮还没有开始隐居,并且还是个颇为有名的狂妄小子。 “老先生,有没有更具体一些的记载?” 吴良追问道。 “公子请看。” 于吉继续摊开那卷竹简,指着后面的一些文字说道,“这上面说,丘穆公的后人将其陵墓迁移至丹阳之后,特意选了一处风水宝地重新修建祖坟,这处风水宝地借了两处砂势,其中一砂‘尖秀方圆当面起,子孙将相玉衡腰’,此乃堪舆之术中朝砂的选取口诀,另外一砂则‘笔架眠弓并席帽,凤凰池上锦衣回’,此乃堪舆之术中案砂的选取口诀。” “通过这两句口诀,此处风水宝地中朝砂与案砂的风貌已在老夫心中,况且此等风水之地颇具特色,只要到了南阳,老夫便有十足的把握找到这丘穆公陵墓的位置,连陵墓入口都算的分毫不差!” 话至此处,于吉那张老脸上已是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神采,颇为自得的捋起了胡须。 “好!很好!” 吴良顿时面露喜色,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再休整几天便动身前往南阳一游,到时候我定要好好领教一下老先生的本事。” “雕虫小技罢了,哈哈哈。” 于吉笑的就像一只乔巴,满脸都是“就算你这样夸我,我也不会很高兴”的欠揍模样。 …… 如今已经入了春,正是开垦播种的重要时节。 雍丘县的屯田工作在瓬人军与朱鲁的相互配合之下,再加上百里香的“天车”与“曲辕犁”,既进行得有条不紊,又保证了开荒效率。 除此之外,曹氏盐行的发展也还算是不错,王庆已经亲自动身前往乐安国找闻人昭商议货源的问题。 这些都不需要吴良插手,他自然也是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 反正最终的成果都是要交给曹老板的,他根本没有必要那么上心,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事成之后,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两天,吴良又特意去拜访了如今的陈留太守程昱,并从程昱那里得知了曹老板的最新动作。 据程昱说,曹老板已经开始集结人马,等天气再稍微暖和一点便打算挥师东征,一举荡平徐州南部的广陵郡与下邳国,自此完全将徐州收入囊中。 如今广陵郡与下邳国已经集结了两部兵马。 一部便是此前被曹老板打的丢盔弃甲的陶谦; 另外一部则是反叛失败之后逃往此处的吕布、张邈所部。 听程昱说,这两部兵马如今已经联合在了一起,做好准备抵抗曹老板的同时,还大有重新北上夺回徐州的意图。 “使君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岂是陶谦、吕布、张邈之流可以抗衡?我以为使君此次出征定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对此,吴良当然没有发表任何实质性的意见,尽挑着好听的说。 然而他心里有数,曹老板这一仗肯定不会太过顺利,说不定还有可能吃些苦头。 因为他即将面临的敌人有点多,除了陶谦、吕布、张邈联军,他还有会遭到目前盘踞青州的田楷、刘备从北面夹击。 历史上刘备便与吕布在徐州相爱相杀了许久,过程中分分合合尔虞我诈,肥皂都不知道摔坏了多少块,哲学的不要不要的。 最重要的是,刘备现在迫切需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别看刘备现在跟随青州刺史田楷在青州盘踞,手中也有了一些起步的兵马,但他只能算是田楷的部下,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这便是历史的车轮,充满了必然性。 为了有自己的地盘可以苟下去,他一定会参与到徐州的战事中来,从而趁机名正言顺的为自己寻得一处安身之地,这是刘备必然会做出的选择。 除此之外,还有南方的袁术。 历史上袁术也参与到了徐州的战事之中,并且打败刘备占领了广陵郡。 甚至曹老板一次外出时还遭到了袁术部曲的追杀,幸亏有一个叫做“秦真”的人冒名顶替,用性命替曹老板当下此劫,曹老板才得以生还…… 所以吴良认为。 面对如此多来自不同方向的敌人,即便曹老板已经拥有了“飞奴”这样的战略级武器,又有戏志才在旁辅佐,恐怕也照样难免顾此失彼,少不了会吃一些苦头。 不过这对吴良来说倒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要曹老板没有死,曹魏根基没有动摇,就算曹军多打几场败仗,又或是遭遇一些挫折,他的地位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改变。 相反处于逆境中时,曹老板反倒会更加倚重于他。 “这是自然,使君非但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还有吴校尉那‘飞奴’之利,足不出帐便可瞬息之间获悉敌军远在百里之外的动向,不日便可凯旋而归,吴校尉自然也是功不可没啊。” 程昱也是满脸的笑意,却还不忘拍了吴良一记马屁,目光略微有些回避的说道,“那个……吴校尉啊,有件事仍需厚颜与你说明,欠你那十斤黄金我暂时还未凑齐,可否再宽限一些时日,你放心,一旦黄金凑齐,我定会立刻送到府上。” “程太守说笑了,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 吴良鼓着眼睛说道。 “是……难道吴校尉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讨要黄金?” 程昱也是个要脸的人,自打上次吴良前来拜访看什么都像十斤黄金之后,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阴影,因此不待吴良说出口便提前说明情况。 “自然不是。” 吴良摇头笑道,“其实我来主要是想拜托程太守一件事,最近我要率军出趟远门,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要拜托程太守费心照顾一下我的家眷以及驻扎在雍丘县的瓬人军。” “这是自然,吴校尉不说我也会尽心。” 程昱拍了拍胸膛,却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吴校尉不是才从乐安国回来不久么?这么快便又要出远门,这次又是要去哪里?” “秘密。” 吴良神秘一笑,接着说道,“此行要去什么地方我已经派出飞奴传达给了使君,请恕我不能多言。另外,最近我府上需要秘密打造一批工具,因此特来向程太守借几名铁匠与一批精铁使用。” “瓬人军要打造工具,我自当全力配合,稍候我便抽调三名手艺最好的铁匠携带精铁前往府上,任凭差遣。” 程昱连忙正色说道。 瓬人军对于曹老板到底有多大价值,程昱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莫说与吴良有这个交情,就算没有他也断然不敢故意刁难。 “那就多谢程太守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 有了铁匠与精铁,他的“金刚伞”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要说百里香也确实是给力,在吴良将“金刚伞”与“飞虎爪”的设想说给这个小丫头听之后,她便立刻将其提上了日程。 就在昨天,她已经使用木料制作出了“金刚伞”的雏形。 只不过受材料与工艺所限,这个雏形还没有办法实现“金刚伞”的全部功能,只能算是一个中看不中用模型。 但对此,吴良还是非常满意。 他觉得只要给百里香请来手艺过关的铁匠,再有足够的精铁配合多次试验,这姑娘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便能够将“金刚伞”给做出来。 当然。 这次前往南阳肯定是带不上了,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便能够见到成品的“金刚伞”,那也很不错。 除此之外。 百里相研究“木甲人”的时候也有了新的发现。 她竟在“木甲人”内脏中的五色粉末中发现了“慈石”的成分! 东汉的所谓“慈石”,其实便是后世的“磁石”,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石是铁的母亲,但石有慈和不慈两种,慈爱的石头能吸引他的子女,不慈的石头就不能吸引了。”,“慈石”因此得名。 吴良知道磁石的原理,后世便有许多使用磁力作为动力的科技。 而基于他所知道的这些知识,吴良自然有理由推测“木甲人”的动力可能便与这些磁石有关,但目前也仅仅只是推测,一切还有待百里香进一步进行研究。 不过。 如果这些磁石成分真是“木甲人”的动力来源的话,那古人智慧在吴良心中的分量便又要增加一个层级了。 毕竟就算在后世,这种科技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并且接触到的高新科技,却被三千年前的古人运用的如此纯熟与绝妙,这简直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若是百里香能够助他将这种上古黑科技解密的话,那可就大发了…… …… 十五日后。 在吴良的带领下,五十余名瓬人军军官途经昆阳进入了南阳郡境内。 还是老规矩,杨万里在听过于吉对于丘穆公墓附近地形特征的判断之后,率先带领一小部分兵士脱离队伍潜入周边城镇,一边探查消息一边寻找疑似目标的地点。 而吴良等人则扮作迁徙的寒门士族继续行进,与杨万里约定寻得目标之后在南阳郡西南、襄阳城以西二十里处的邓县汇合。 吴良选择将邓县作为落脚点,自是很有讲究的。 一来此处距离楚国古都丹阳不远,便于查探丘穆公墓; 二来此处正是诸葛村夫跟随叔父诸葛玄躬耕隐居之地,如果想要见到熊孩子时期的诸葛村夫,自然不能不来这个地方。 除此之外。 襄阳城一带还有不少隐居的名士,其中最为后是熟知的是一个总与诸葛村夫一同出现在人们口中的人,此人唤作庞统。 不过庞统乃是公元179年生人,也只比诸葛村夫大了两岁。 即是说,如今诸葛亮与庞统都还只是个孩子,并且历史上这两个家伙都是大器晚成,应该还不没有混出“卧龙”、“凤雏”的响亮名号。 至于小说《三国演义》中司马徽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这句话显然是杜撰的,正史中并没有类似的记载。 但这并不妨碍吴良想要亲自见一见传说中的卧龙、凤雏的心情,尽管在后世的网络中,卧龙、凤雏已经成了一个流行梗,而且还是贬义。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祖安卧龙?(4000) 邓县是个小地方。 与瓬人军屯田的雍丘县有些相似之处。 雍丘县距离陈留郡城只有十几里地,而邓县距离襄阳城也不过二十里地。 这种地理位置与大城比较近的县城,大部分资源其实都掌握在居住在大城内的望族手中,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大城内的府衙与望族不断吸血,所以通常规模都不会太大。 不过也正是因此,这里的治安条件还算不错,起码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流寇匪徒敢来胡作非为的地方。 吴良率领瓬人军兵士进入县城之后,很快便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那是一处规模还算可以的二进农院,乃是祖辈居于邓县的一个庶族家庭的家产,十石粟米便可租用半年。 这年头世道很乱,跑来南阳郡隐居的寒门不少。 因此老家主在得知吴良也是落难迁移至此打算隐居的寒门之后,便见怪不怪的不再多问,甚至见吴良所带之人大部分都是壮年男子,还想将家中暂时无人耕种的田地租给吴良,让吴良手下的这些“佣仆”成为他家的佃户。 为了与这位老房东打好关系,吴良并没有立刻拒绝这个提议,只是表示会好好考虑。 待老房东离开之后。 吴良便命瓬人军兵士开始收拾住所,又特意将几个平时比较机灵的兵士叫过来,安排他们外出打探消息。 打探谁的消息? 当然是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 如今诸葛亮还只是个孩子,未必已经狂到了“狗都嫌弃”的程度,家中事务肯定都由诸葛玄进行操办。 再加上诸葛玄前来此处是为了投奔刘表,刘表与他本是旧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或许也会给他个一官半职,想来当地知道诸葛玄的人也要更多一些。 “公子,这诸葛玄是什么人?难道是公子的故交?” 在一旁听到吴良的命令,于吉不免有些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他并不知道诸葛玄究竟是什么人物,况且这次他们来到此处的主要目的是寻找丘穆公墓,出发与行军的过程中也并未听吴良提起过这么一号人物,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是故交。” 吴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老先生知道我是一个不太灵光的乩童后人,不瞒你说,方才进入邓县时我又莫名起了乩,脑中便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名字,并且还预感到此人将会在邓县与我发生一些事情,因此命人出去打探一番,若是能找到此人见上一面,或许便有可能解开乩相,从而得到一些重要的启示。” “能够进入公子的乩相,这个叫做诸葛玄的人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又或是承载着异于常人的天命……” 于吉信以为真,捋着胡须蹙眉沉思道。 “或许吧。”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微微颔首。 这个诸葛玄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吴良不知道,但诸葛亮倒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 暂且不谈他在政治、军事、经济、书法、绘画、乃至音乐上的造诣,光是他的那些在正史史书上都有迹可循的发明创造,便足以令吴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孔明灯、孔明锁、孔明棋、八阵图、木兽、地雷、木牛流马、诸葛连弩…… 这些发明创造中有些后世的人已经很容易理解,但有些却是直到吴良穿越之前都还没有人复原出来,甚至连原理都还没有搞明白。 也是因此,吴良才非要来见一见诸葛亮不可。 不是因为诸葛亮在吴良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他的偶像,也不是因为后世网络上流传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经典影视台词,而是想要以考古学者的视角来解密诸葛亮的成长历程。 吴良想知道,诸葛亮的那些过人的才能,还有那些惊世骇俗的发明创造,到底是无师自通? 还是拥有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奇遇? …… 半个时辰后。 出去打探的瓬人军兵士便已经悉数回来报告。 只因诸葛玄如今正是邓县县丞,虽算不上爱民如子,但到底也办了些实事,再加上乱世之中有同行衬托,因此倒给邓县的百姓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在邓县的街道上随便拉个人便知道他是谁,甚至有人对他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诸葛玄为人谦卑,与居住在邓县的一些士族关系也是相当融洽,互相之间多有走动。 这就足以证明诸葛玄有些本事了。 吴良只是做了几天雍丘县县令便深有体会,像这种不上不下的基层小官,想要同时得到百姓与士族这两个对立阶级的认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诸葛玄却将两者的关系都处理的相当好,这自然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本事。 “可探出诸葛玄如今家住何处?” 吴良听完了瓬人军兵士对诸葛玄其人的描述,接着又问。 “就在距离县城不远的一处山坳之间,他来到邓县之后,便与家眷在山坳之间搭建了宅子,又在附近开垦了一片农田,从此便定居在了那里,平日里除了来城内履行县丞职责之外,举家上下都在那里过着勤俭的农耕生活。” 瓬人军兵士拱手答道。 “家眷呢?可探得分别都有些什么人?” 吴良继续问道。 “诸葛玄终身未娶,并无亲生子嗣,他的家眷都是堂兄诸葛珪的遗孀与子女,其中遗孀共有三人,带着两个侄儿与两个侄女共同生活,家中并无配备佣仆,一切事务皆是这些家眷亲力亲为。” 兵士答道。 “嗯……” 吴良沉吟着点了点头。 史书上倒并未记载诸葛玄终身未娶的事,只说他在堂兄诸葛珪突然病逝之后,立刻跑去帮忙处理了后事,随后便带着诸葛珪的遗孀与子女共同生活。 事实上,诸葛珪留下的子女本来是三男两女。 三个男孩按照年龄从大到小的排序分别是诸葛瑾、诸葛亮与诸葛均。 诸葛瑾在迁移途中走散,只身一人去了江东一带,后来效力于东吴孙权,位列大将军、左都护,后来三国鼎立,蜀汉与东吴有所交集时,诸葛瑾与诸葛亮两个亲兄弟终于有了交集,不过那时双方已各为其主,为了避嫌从未私下见面,更未谈论过私事。 而诸葛亮与弟弟诸葛均,还有两个姐姐则跟随诸葛玄辗转多地最终前来投奔刘表,最终留在了南阳郡一带生活,最终成了闻名于世的“卧龙先生”,又在刘备三顾茅庐之后出山,以一番为后世津津乐道“隆中对”,助刘备正式开启三分天下的霸业。 至于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嘛。 此人便比两位兄长平庸了许多,一生从未办过什么大事,就连历史中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笔…… “诸葛玄那两个侄儿的姓名你们可有打听到?” 为了防止信息有什么差池,吴良特意又问了一句。 “打听过了,其中一个叫做诸葛亮,另外一个叫做诸葛均,诸葛均平平无奇,但这诸葛亮却十分有名……” 说到这里,一名兵士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颇为不屑的道,“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我听乡民们说,此人年纪不大却极为狂妄,称自己有管仲、乐毅之能,时常跑到襄阳城内与城内望族子弟辩论时事,偏偏脾气还臭的很,每每被人辩驳到无力还口时,便又如市井之徒一般破口大骂。” “久而久之,城内士族子弟已不再与他来往,甚至见到他还会像躲避瘟神一般避开,只道此人是个失心疯。” “还有人说,若非他那叔父诸葛玄平日里襄阳城内的士族多有来往,恐怕早有人看他不惯,给他一些苦头吃了……也是可惜了诸葛玄一世英名,怎地就招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失心疯侄儿。” “……” 听到这里,吴良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真实! 太真实了! 有了这么一段年少轻狂的黑历史,“卧龙先生”诸葛亮的形象瞬间就变得丰满起来了,而且……看样子诸葛亮似乎从小便继承了祖安人的天赋,我的诸葛村夫啊,逼急了就如市井之徒一般破口大骂可还行? …… 如此先在邓县安顿了一日。 距离与杨万里约定的汇合还有些时日,吴良自然不会闲在家中,第二日午休过后便带着典韦出城前去拜会传说中的诸葛村夫。 据瓬人军兵士探回来的消息,目前诸葛家居住的那处山坳还只是一处无名山坳。 不过吴良可以确定的是,这地方肯定不是后世的“南阳卧龙岗景区”…… 因为根据历史记载,诸葛村夫如今隐居邓县虽然在东汉末年隶属于南阳郡隆中一带,但在后世这地方的确切位置却是在瑚北襄樊市境内,与南阳市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并且后世90年代以后国家旅游部门在出版的旅游资料中已经确认诸葛亮故居就在今瑚北襄樊,03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在出版的书籍中也开始在南阳后加注为今瑚北襄樊。 除此之外。 后世考古界更是已经在襄樊汉水旁发现了三国时期的邓县城遗址,如此一来这个问题就更没有什么存在争议的地方了。 这处山坳距离邓县县城不过只有几里地的距离。 吴良骑着自己的“绝影驴”,典韦骑着一匹老马跟随,如此只过了不到一刻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山坳之前。 四周山峦环绕,山坳之中,一片开垦过的农田呈现在眼前。 不过现在貌似还不到播种的时节,农田里面并没与中下庄稼,看起来略微有些荒凉。 而在农田之间,则是一条纵穿而过的小土路,小土路的尽头则是几座依靠着树林搭建起来的篱笆小院与院内房屋,房屋的顶部使用茅草覆盖,可以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此时,正有一缕青烟自房屋之间渺渺升起。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 吴良略微观察了片刻,回头冲典韦点头示意,正打算策马沿田间土路前往那几座房屋。 “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拦下了他们。 “?” 吴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纪不大、面皮白净的少年正骑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杈子上,有些好奇与生分的望着他们。 “你们是来寻我叔父的么?我叔父今日一早便去了邓县府衙,你们要寻他应该去那里。” 不待吴良做出回复,那少年便又说道。 叔父…… 看来这个少年不是诸葛均,就是诸葛亮了。 《三国演义》中有这样一个桥段,说的是刘备第二次来拜见诸葛亮时,见到正在草堂中堵住的诸葛均,便将其误认做了诸葛亮。 吴良如今可谓知己知彼,自然不会犯类似的错误,于是便先笑着拱手问道:“冒昧请教足下的身份是……” “不敢当,我叫诸葛均。” 少年有些腼腆却很懂礼数,连忙从树上跳下来一板一眼的还了个礼道。 “幸会幸会,我叫做吴良,字有才,最近几日才迁来邓县居住,这几日与乡民交往时听闻此处出一个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的天才少年,好像是叫做诸葛亮,因此特意前来结交,不知足下与诸葛亮是何关系?” 吴良笑呵呵的道。 此事诸葛亮年纪尚小,还不到起字的时候,因此也就没有“诸葛孔明”的说法,更谈不上什么尊称。 “你要结交我兄长?” 闻言诸葛均微微一愣,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吴良。 然后…… “阁下怕不是被人作弄了吧?” 诸葛均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这兄长虽读过些书,但阁下要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了‘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天才少年’之类的评价,那便一定是被人给哄骗了,要不阁下还是回去再找人打听打听吧,免得见了我这兄长之后大失所望。”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见过之后我自有判断。” 吴良又笑着坚持道,“只是不知府上是否方便?”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你随我来吧。” 诸葛均这才点了点头,接着又特意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你若是不想被骂个狗血淋头,便尽量顺着他说话,千万不要与他争辩。”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见如故?(4000) 在诸葛均的带领下,吴良与典韦牵着马跟在后面,不多时便穿过田间土路,来到了田后的篱笆小院前面。 两人将马匹拴在院外的驻马桩上。 而后跟随诸葛均进了小院,院内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晾晒衣物,见到吴良与典韦也是面露疑色,起身施礼道:“见礼了,阁下是……” “母亲,这二位是特意来拜会我兄长的,我见他们面善,便将他们带了进来。” 不待吴良说话,诸葛均便抢先将吴良的来意说了出来。 “拜会亮儿?” 妇人微微一愣,接着便立刻又诚惶诚恐的向吴良与典韦施礼道,“莫不是亮儿曾口不择言唐突了阁下,阁下特意前来问责?若是如此,做为母亲我先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亮儿年幼不懂事,请阁下莫要与他计较,今后我定会好生管教。” “……” 见妇人竟是这么个反应,吴良有些无语。 史书中与瓬人军兵士探听来的消息都说这时的诸葛亮不怎么讨人喜欢,甚至当地人还对他不屑一顾,这点吴良早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就连他的亲弟弟和母亲也有相同的认识。 尤其这位“母亲”道歉都道的如此熟练,吴良不免有些心疼,看来诸葛亮平时也没少给家里添麻烦,应该没少被人家找上门来…… 至于她的身份。 虽然并不重要,不过吴良觉得她大概率应该是诸葛亮的生母,而不是诸葛珪的其余两位遗孀,毕竟看她的样子对诸葛亮的事还是挺上心的。 “夫人大概是误会了,我只是听说诸葛亮年纪轻轻便颇有才情,因此想与他结交一番。” 吴良笑呵呵的拱手道。 “原来如此……” 妇人明显松了口气,但嘴上却又道,“那也无妨,就当我提前代亮儿向二位赔罪了,稍后二位与亮儿见面时,请看在我已提前赔罪的份上,也看在他那叔父的面子上,切莫与他计较,更不要对他动手……若是心中真有不畅便来告诉我,我替二位出气便是。” 说到这里,夫人还特意瞅了壮硕如铁塔一般的典韦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可以称之为祈求的神色。 “呃……” 吴良再一次无语。 这少年版诸葛村夫到底是有多讨人嫌,以至于与人见个面便要他母亲提前向人赔罪打底,还要求人不要动手打他? 可是,自己为什么越发想见他了呢? “其实二位若是冲他的才情前来拜会,倒不如不见,免得令二位大失所望不说,最后再填一肚子气积郁难消。” 妇人接着又极为诚恳的补充道。 “既然来都已经来了,总是要见上一面的,请夫人放心,我与我这位兄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无论多气人我们都不会生气,除非……何况诸葛亮也未必便是难想与的人,或许只是与旁人因见解不同拌了几句嘴,便被人小题大做罢了。” 吴良坚持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拦着你们,如今亮儿正在后院读书,均儿,你带两位公子去吧……二位若是发现果真无法与他交流,便请尽早脱身,切莫与他计较,更莫要对他动手,再次谢过二位。” 妇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耗子尾汁”的模样说道。 “多谢。” 吴良拱手笑道。 “请。” 诸葛均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一行三人绕过院子前面的几个屋子,径直向后院走去。 如此才刚转过屋角,便又有两名妇人自旁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来到之前那个妇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莫不是亮儿又惹了麻烦,被人寻上门来了?” “不是。” 妇人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不过只怕很快就是了,这两个人也不知怎地想的,竟特意跑来与亮儿结交……我只希望亮儿有些自知之明,看在那壮汉那般强壮的份上,莫要自讨苦吃才是。” “姐姐,要不咱们还是赶快去府衙将叔叔叫回来吧,万一亮儿被他们打了,好歹也有个人能够出面阻拦一二,亮儿总不至于被人活活打死。” 一名妇人想了想,连忙说道。 “你说的有理,你快去叫叔叔,我在此处看着!” …… 诸葛家的所谓后院,齐史便是没有篱笆围起来的整片后山。 诸葛均带着吴良与典韦走了近半里路,来到一处地势略显平缓的林子旁边才终于听到了一阵声音稚嫩却故作深沉的吟声: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真是《梁甫吟》啊?” 大老远吴良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所吟的内容。 这是一首乐府诗,传言乃是诸葛亮所作,说的是春秋时期一桩有关齐国的史实: 齐景公时期,公孙接、田开疆和古冶子三人以勇力闻名于世,颇受齐景公重用,但这三人自恃功高很没规矩,齐景公对此很是苦恼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当时的名相晏子设下巧计,只用两颗桃子便令他们互相争功,最终全部羞愧自刎,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当时朝政混乱的状况。 《三国志》中便有记载,说诸葛亮时常将这首诗挂在嘴边。 不过也仅仅是说诸葛亮经常吟诵这首诗而已,并未说过这首诗便是诸葛亮所做,而后世有没有找到其他有关《梁甫吟》作者的记载,便有人将其与诸葛亮联系在了一起。 实则直到吴良穿越之前,《梁甫吟》的作者身份也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 除此之外。 后世对诸葛亮常常吟诵《梁甫吟》的行为也有不同的解读: 一种说法是,诸葛亮其实是在抨击名相晏子的所作所为,而这种解读的前提是诸葛亮就是《梁甫吟》的作者,并且这首诗中对晏子的行为用了“谗言”二字,这显然是一个贬义词; 另外一种说法则是,诸葛亮自小便以名相晏子作为自己的榜样,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晏子那样善机变、巧谋划的名相。 个人而言,吴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说法。 因为诸葛亮隐居多年,他的亲大哥诸葛瑾在诸葛亮出山之前便已经得到了孙权的赏识,与鲁肃等人一同成为孙权的入幕贵宾。 若诸葛亮只是想过的好一点,顺便发挥一下自己的才能,投奔大哥诸葛瑾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时候东吴已经颇有实力。 但他却始终隐居,一直等到连个地盘都混不到的刘备逃到新野,并且明确表态极为尊崇他那三分天下的《隆中对》之后才决定出山。 通过此举便能看得出来,诸葛亮是个极有抱负并且自视甚高的人,他从一开始便是冲着“名相”去的。 也只有跟随刘备这种当时混得很差的人才能尽快实现这样的抱负。 若是投奔大哥去了东吴,东吴当时占据江东,手下早已不知道有多少文官谋士,想要与那些人竞争成为“名相”,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他的内心之中,可能一直都将自己当做左右天下局势的棋手,而并非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吟诗之人便是我兄长,就在前面了。” 诸葛均回身冲吴良笑了笑,指着林子里面一处若隐若现的简陋凉亭说道。 “多谢。” 吴良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三人一同沿着小路钻入林子,不多时便来到了那个使用木桩与茅草搭建起来的简陋凉亭前面。 一个头戴纶巾与诸葛均五官有些相近的少年正手持一根木棍,在亭外的一片较为平整的沙地之上写写画画。 这少年的容貌看起来并不比诸葛均大多少,但是个子却高出了半个头。 头上发丝整理的一丝不苟,身上衣物虽是普通的麻布,却也穿的极为整齐,要比诸葛均讲究得多。 “兄长,这二位公子仰慕你的才华,特意前来拜访。” 见诸葛亮仍在专心致志的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诸葛均冲吴良歉意一笑,提高了声音对诸葛亮说道。 “你可问清了他们的身份?” 诸葛亮仿佛没有看到吴良与典韦一般,头也不回的对诸葛均问道。 “呃……” 此前吴良曾做过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不过诸葛均似乎是已经忘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又有些尴尬的看向吴良。 这小屁孩。 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目中无人,欠揍! 不过吴良早有心理准备,也并未因此生出火气,只是淡然一笑拱手说道:“拜见诸葛公子,我叫做吴良,字有才,乃是平原乐陵人士,最近几日刚迁来邓县居住,偶然听闻诸葛公子有逸群之才,因此前来拜会结交。” “哦?不知吴公子对当今天下局势有何见解?” 诸葛亮依旧头也不回的问道。 “倒也没什么见解,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找到一处栖身之地安稳度日已是奢求,又怎敢妄谈天下大事。” 吴良笑着说道。 “吴公子,我方才见你上前说话时先迈了左脚。” 诸葛亮终于放下手中的木棍,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吴良,开口说道,“对不住了,我平生最见不得便是先迈左脚再说话的人,每次见到心中都会冒出许多无名火来,而心中有火我便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吴公子若是不想受我辱骂,还是请自行离去吧。” “……” 一听这话,诸葛均面色已是微微一变,又是一脸歉意的冲吴良一笑,好心不停的使眼色叫他不要再与诸葛亮废话。 傻子都听得出来诸葛亮是在下逐客令,完全没有一丁点与吴良继续交流的意思。 这小屁孩。 非但目中无人还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欠揍! 结果吴良脸色非但没变,还扬着眉毛笑道:“瞧诸葛公子这话说的,难道我没迈错脚就不能平白无故被诸葛公子骂上几句了么?” 此话一出。 “?!” 诸葛亮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挂满了惊异之色。 他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入世不深,虽然平时经常化身祖安人与襄阳城内的士族子弟对线,但那些士族子弟受到出身与教育的影响,身上都有着不小的贵族包袱,就算与他下场对骂也没办法完全放下身段,因此通常都很难是诸葛亮的对手。 而像吴良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诸葛亮显然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喷。 “噗嗤!”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喷笑。 原来是诸葛均听罢之后一时没有忍住,竟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这真不怪他,他也是一时没有防备,此前虽然特意提醒过吴良尽量顺着他这怪咖兄长说话,但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诸葛亮已经将话说死的情况下,吴良竟还能顺的下去…… 此人绝对是个鬼才,与他兄长此前骂过的那些妖艳士族子弟不可同日而语! “你笑甚么!” 诸葛亮楞了半天依旧没想出来该如何应对吴良,听到诸葛均的笑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又瞪起眼睛对诸葛均斥道。 “兄长误会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因此忽然发笑。” 诸葛均连忙强忍住笑意解释了一句,又施了一礼说道,“兄长,吴公子,你们接着聊,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告退。” 说完之后,他还不忘冲吴良抛去了一个“佩服”的眼色,而后便快步向林子外面走去。 来到林子外面,恰好又碰上了悄悄跟来查看情况的妇人。 “母亲,你怎么来了?” 诸葛均问道。 “均儿,你怎敢留下你兄长一个人出来了?那二人若是忍受不了你兄长的脾气动起手来,那可如何是好?” 妇人连忙将诸葛均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有些责备的道,“还不快些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你好歹还能劝上一劝。” “母亲莫慌,不会出乱子的。” 诸葛均自信笑道。 “什么不会出乱子,难道你兄长还能与这二人一见如故不成?” 妇人急道,显然不相信诸葛亮能与什么人尿到一个壶里去。 “自然不是。” 诸葛均摇了摇头,嘿嘿笑道,“只不过我兄长这次恐怕遇上对手了,要论口舌之利,我兄长恐怕还未必是那二人的对手,尤其是那位吴公子。” 第二百六十章 有才哥哥(4000) 诸葛均走后,诸葛亮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转过身去重新拾起地上的木棍,继续在沙地上书写他那篇还未写完的《梁甫吟》,完全还是一副不将吴良与典韦放在眼中的样子。 “公子……” 典韦已是有些看不下去,攥着拳头用请示的目光望向吴良。 倘若吴良应允,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屁孩一些教训,好教他知道轻视吴良的后果。 “呵呵。” 吴良却笑呵呵冲他摇了摇头,脑中不由回想起了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电视剧中刘备三顾茅庐时的情景。 那时候诸葛亮已经27岁,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人到中年。 这货还不是一样端着个架子,气的张飞想要替刘备揍他? 当然。 这只是电视剧里演绎出来的情景,史书中根本没有这么详尽的记载,但确实与现在他与典韦前来拜访的情景有些类似。 “公子,要不咱们走吧,你也是通贯古今的能人异士,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什么好结交的?” 见吴良不允,典韦不得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吴良说道。 能让从来不会对吴良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的典韦都忍不住插话,可见现在的诸葛亮到底是有多熊,多欠揍。 “你不懂。” 吴良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而后再次回头,笑眯眯的看向还在那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诸葛亮说道:“诸葛公子,我虽不敢妄谈天下大事,但偶然间听过诸葛公子的那番高谈阔论,尤其是领会到诸葛公子言语中那远胜于常人的独到见解与远见卓识之后,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一见诸葛公子聊表敬意。” “?” 听到吴良这番话,诸葛亮手中的木棍顿时停滞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理他。 “如今已经亲眼见到了诸葛公子,领略过了诸葛公子的风采,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吴良既然故意说这么一番话,自是一直在注意着诸葛亮的微妙反应,见状心知已经吊住了诸葛亮的胃口,便又故意表现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叹气说道,“既然诸葛公子不愿与我结交,便全当做是我自作多情吧,后会有期,告辞。” 说完这番话。 吴良竟真的冲典韦使了个眼色,转身便向林子外面走去。 典韦都有些迷瞪了。 前一秒他建议吴良不要再搭理这个熊孩子,干脆走了算了,吴良还一脸笑意的告诉他“你不懂”,结果一扭脸吴良便又毫不留恋的告辞离去,这到底又是什么操作? 但典韦也就是在心里眯瞪了一下,照样立刻跟在吴良身后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 “且慢!” 诸葛亮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诸葛公子,还有事?” 吴良停下脚步,扭过头来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个……不知吴公子曾听过我的哪些高谈阔论,又从我的言语中领会到了我哪些远胜于常人的独到见解与远见卓识?” 诸葛亮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挺了挺胸口,最终将双手背在背后摆出一副高人姿态说道,“若吴公子说的在理,就算并非胸怀大志之人,也勉强算得上是我的半个知音,我倒不介意考虑与公子结交一番。”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典韦顿时更加瞧不上诸葛亮。 这个小屁孩简直太不要脸了,就算此刻依旧故作清高,脸上也满满都是“快来好好夸赞于我”的表情,当谁看不出来么? 不过公子不愧是公子,哪怕这种狗屁不通的小屁孩,公子三言两句也能令他追上来说话,仿佛早已抓住了他的软肋。 结果吴良却是皱着一张脸诚惶诚恐的道:“罢了罢了,此前是我不知高低,明明胸无大志却还妄图结交诸葛公子这样的人中之杰,实在是唐突了,请诸葛公子千万不要勉强,否则便是拉低了诸葛公子的身份与境界,我已惭愧的无地自容,告辞。” 说着话,吴良竟又执意要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浑身难受一般。 “吴公子再请留步!” 诸葛亮这次竟直接一反常态的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吴良的衣袖,终于露出一副比之前接地气许多的笑容说道:“吴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有道是三人行必有吾师,你虽然在见解与远见上略逊于我,但人无完人,我敢确定吴公子一定也有一些其他的方面在我之上,我与公子结交绝不会降低身份与境界。” “诸葛公子莫要再宽慰我了,我虽不才,却也还有些自知之明。” 吴良又“苦笑”着摇头,依旧要走。 “我并非宽慰吴公子,乃是实话实说。” 诸葛亮依旧抓着不放。 “此话当真?” 吴良终于驻足。 “当真!” 诸葛亮郑重点头。 “那就请诸葛公子说说我究竟有哪些方面在诸葛公子之上。” 吴良又道。 “呃……” 诸葛亮顿时愣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道,“自知之明!吴公子比我有自知之明!” “……” 吴良无语。 这孩子真心不会说话,不过看在诸葛亮现在才十三四岁的份上,吴良决定暂时不与这个熊孩子计较。 当然,吴良心里清楚。 也正是因为诸葛亮现在才十三四岁,若是待他再年长一些,再多一些阅历与见识,他刚才这招“欲擒故纵”之计可就未必能起作用了。 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天朝古代最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改革家之一。 若是没点真才实学,怎么可能助几乎快走投无路的刘备绝处逢生,建立起实力不俗的蜀汉政权,最终与曹老板和孙权三分天下? “吴公子,如今你我二人已是挚友,你就先与我好好说上一说,你究竟听到了我的那些高谈阔论,从中领会到了我那远胜于常人的独到见解与远见卓识了吧,也教我似你一般有些自知之明,如何?” 诸葛亮以为吴良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连忙又趁热打铁的道。 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不过吴良既然决定不与他计较,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指着身后的破茅草亭笑道:“要不我们亭内一叙?” “我正有此意,请!” 诸葛亮连忙跑进亭子里面,将亭子里面的两块破垫子抖了抖,重新铺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 吴良也不与他客气,走入亭内大大方方的坐下。 诸葛亮则很是端正的跪坐了下来,就像一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人。 其实诸葛亮的坐法才是东汉时期的标准坐姿,这叫做“跽坐”,乃是天朝早期的一种贵族礼仪,岛国人的那种坐法便是从天朝学来的,一直流传到了后世。 不过吴良除了参加曹老板的聚会时略微注意一下,其他时候都坐的我行我随,怎么舒服怎么来,如今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拿捏住了诸葛亮,自然更不会在这个小屁孩面前讲究这些…… 嘁! 以他现在的年龄,诸葛亮还得喊他一声叔叔呢,与他同辈相称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当然。 吴良心里也清楚,想要真正得到诸葛亮的认同,并且从他这里问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还是需要拿出一些真材实料的,否则之前那胃口可就白吊了。 所以当他开始对诸葛亮“欲擒故纵”,便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应对之策。 就是《隆中对》! 尽管《隆中对》是诸葛亮27岁被刘备三顾茅庐时才提出来的,吴良也不确定现在的诸葛亮有没有那样的见地。 尽管诸葛亮提出的《隆中对》中,还有对当时已经打败了袁绍的曹老板和已经建立了稳固政权的孙十万的一些中肯评价。 但只要除去这些如今不该出现的内容,剩下的内容依旧十分精准的把握了时局,依旧颇有一番见地。 如今诸葛亮正眼巴巴的等着吴良“夸赞”他呢。 不管诸葛亮现在有没有那时的见解与远见,强行扣在他头上也照样是这个小屁孩一定无法拒绝的高帽子,绝对能够令他神魂颠倒。 “吴公子,请讲吧,我洗耳恭听。” 诸葛亮哪里知道吴良在想些什么,亦是根本无暇在意他的坐姿,刚坐好便立刻一脸期盼的催促道。 “好说。” 吴良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摘选起了《隆中对》中内容:“我听人说,诸葛公子曾分析过当今天下局势,字字句句皆是入木三分。” “诸葛公子说,自董卓独掌大权已来,天下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可惜这些人不识货,竟忽略掉了真正能够成就霸业的地方——益州!” “益州地势险要,有广阔肥沃的土地,自然条件优越,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如今益州刘璋昏庸懦弱,张鲁在北面占据汉中,那里百姓殷实富裕,物产丰富,可刘璋却不知道爱惜,那些有才能的人都渴望一位明主降临此地。” “若是有人能够借机起势占据荆州、益州,守住险要的地方,一边与西边的各个民族联合,一边拉拢南边的少数民族,对内革新政治,一旦天下形势发生了变化,即可命荆州的军队直指南阳、洛阳一带,同时再率领益州的军队从秦川出击……” “如此,大业可图!” “我此前听到这番言论便已是如雷贯耳,细细琢磨越发觉得诸葛公子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 “倘若有哪位胸有大志的豪杰能将诸葛公子这番话听进去,不敢说可定天下,最起码也可与那袁绍平起平坐,令天下豪杰不敢轻视……” “诸葛公子,请再受我一拜,仅是这些便已体现出了诸葛公子那远胜于常人的独到见解与远见卓识,我敢说,前后三百年,无人可出诸葛公子之右,或许不久的将来,诸葛公子便会成为一位流芳百世的千古名相!” 说到这里,吴良虽依旧舒舒服服的坐着,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冲诸葛亮拱了下手。 然而此刻。 “……” 诸葛亮却是一脸懵逼,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不过…… 这番话确实极有见地与远见! 如今天下豪杰并起,想在这些豪杰中脱颖而出难如登天,但若是有人以益州作为起势之地,便可暂时避开与那些豪杰的争斗,就算实力弱小也有了可乘之机,起势之路并且定是事半功倍。 而待其他豪杰察觉之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emmm…… 或许这番话就是我说的,只是我不记得了而已? 毕竟天下只有我才拥有这样的见地与远见,也只有我才能说出如此有水平的话来! 定是如此! 哇哈哈哈哈,不愧是我! 堪比管仲、乐毅的我! 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偷偷观察着诸葛亮的反应。 很显然,现在的诸葛亮还不具备提出《隆中对》的水平,否则便不应该是现在那副一脸懵逼的表情。 “这……” 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貌似他又遇到了一个哲学方面的问题:到底是先有了他的《隆中对》,还是先有了诸葛亮的《隆中对》? 他的《隆中对》自然是从后世的考古文献中看来的。 但现在看来诸葛亮的《隆中对》,似乎又是他在诸葛亮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灌输的…… “哈哈哈哈,不错,这番言论正是我三年前所说,当时年少轻狂随口一说,想不到竟还有人记得!” 诸葛亮沉吟了许久,脸上的表情经过数次变化,最后竟已是满面红光,放声大笑起来,“不过这番话有才哥哥可莫在要与外人说起,免得便宜了那些愚昧无知的世俗之人,他们如何配得上!” 有才哥哥? 诸葛亮竟忽然改变了对吴良的称呼! “这是自然,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诸葛公子年纪轻轻便胸有日月,那些世俗之人又怎会知道?” 吴良心中自是大喜,这证明他的这通忽悠已经快速拉近了与诸葛亮之间的关系,甚至博得了诸葛亮极大的好感。 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啊。 如此一来,许多他想知道的事情应该可以开始旁敲侧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双阴线!(4000) “正是如此。” 诸葛亮已是越看吴良越顺眼,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连连说道,“方才有才哥哥太过谦虚,以致亮险些与有才哥哥擦肩而过,如今知道有才哥哥其实有知人论世之大才,亮真是为自己的肤浅自惭形秽,有才哥哥可切莫放在心上,否则亮寝食难安。” “诸葛公子莫要这么说,你的才情才真正令我叹服。” 吴良笑呵呵的道。 “非也非也,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有才哥哥能看出我的才情,才是真正的大才。” 诸葛亮又是连连摇头。 “诸葛公子谬赞了。” 吴良终于不再与诸葛亮这个小屁孩商业互吹,转而又道,“我与诸葛公子一见如故,此乃我毕生之荣幸,最近我就在邓县居住,少不了要多与诸葛公子交流,时常领会诸葛公子异于常人的见地与远见,诸葛公子可不要嫌弃才是。” “哪里哪里,与有才哥哥这样的大才交流,也是我毕生所求,求之不得呢。” 诸葛亮喜滋滋的应道。 吴良见铺垫的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又站起身来走向了诸葛亮此前挥舞木棍的那片沙地,一边走一边道:“方才刚来时我见诸葛公子正在挥毫疾书,想来定是在抒发胸中那世间少有的才华,如今既然碰巧见到,定要亲眼见识诸葛公子的大作。” “哪里是什么大作,不过是一首诗罢了。” 诸葛亮也并未阻拦,只是站起身来陪在身旁。 如此来到那片沙地之前,吴良已经看到了诸葛亮在上面留下的豪放笔迹。 果然是传说中“疑似”诸葛亮所作的《梁甫吟》。 只不过诸葛亮还未写完,最后一句仍然空着。 “好诗!真是好诗!” 吴良立刻大声称赞,却又故意皱眉问道,“不过这首诗应该还未写完吧?念起来总有一种少了点睛之笔的感觉。” “有才哥哥果然是行家,确实还有一句未写,待我补上有才哥哥一看便知。” 诸葛亮捡起木棍走上前去,在整首诗的末尾补下了最后一句: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精彩!完美!文雅而不艰涩,明白而不浅俗!有了这一句,我竟从这首诗中读出了诸葛公子的远大器识与崇高立身,诸葛公子日后定有封侯拜相之命!” 吴良当即拍手叫好。 “嘿嘿,有才哥哥言重了,我哪有有才哥哥说的这般不凡。” 话至此处,饶是诸葛亮如今还是个自命不凡的熊孩子,竟也终于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这首诗,我竟也抑制不住胸中诗意,诸葛公子,我可有资格在你这首诗下补上一句评语?” 吴良又道。 “哦?有才哥哥也是好诗之人?” 诸葛亮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随后将手中的木棍递来,“既然有才哥哥有此雅兴,那也是我的荣幸,请!” “献丑了。” 吴良接过木棍,在沙地上奋笔疾书。 他虽然不善绘画,但字其实写得还算拿得出手,至少说不上丑陋。 如此只消两个呼吸的功夫,两句诗句便已出现在了整首《梁甫吟》的后面,虽然韵律与这首诗并不合体,但却极为顺口。 “天不生诸葛公子,后汉万古如长夜?” 诸葛亮只读了一遍,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便瞬间红了起来。 但也仅仅只是那么几秒钟,这个小屁孩便已经恢复了过来,再一次激动的握住了吴良的手,一脸感动的说道:“有才哥哥,你为何现在才来?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叔父,但懂我者只有有才哥哥!有才哥哥,若你不弃,你我二人便在此结拜如何,从今日起你为兄我为弟,今后若我果真能够封侯拜相,定与有才哥哥同甘共怡,绝无二话!” “……” 吴良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听从诸葛均的建议对诸葛亮顺毛捋了一番,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捋成了自己的结拜小弟? 像诸葛亮这么有想法的提议,吴良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绝对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千古名相的结拜申请! 结拜好! 结拜了便多了一条路,倘若以后曹老板对咱不好,而诸葛亮又像历史中的那样成了蜀汉丞相,那就别怪咱无情跳槽了。 而且结拜了之后,咱距离诸葛亮的那些秘密,也就更近了一步。 “典韦兄弟,你来作个见证,从今日起我与诸葛公子便是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此情可比日月!” 吴良果断握紧了诸葛亮的手,声情并茂的说道。 “有才哥哥,以后叫我一声孔明便是,我虽未到戴冠起字的年纪,但‘孔明’便是我提前给自己起好的字……因此有才哥哥那句评语应该叫做:天不生我诸葛孔明,后汉万古如长夜!” 诸葛亮更加激动,臭不要脸的说道。 好嘛。 原来诸葛孔明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么说起来也对,他的叔父诸葛玄接下来没几年便也要离世,那时诸葛亮还不到二十岁可以起字的年龄,再加上他随诸葛玄隐居于此,家中也没有什么男性长辈,若要起字可能还真得靠他自己。 “孔明贤弟。” 吴良叫道。 “有才哥哥,请受弟一拜,一日为兄,终生为兄!” 诸葛亮施礼拜道,真情流露。 “哈哈哈,能与孔明贤弟结拜,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不过孔明贤弟年纪尚小,饮酒就算了,改日贤弟来邓县找我,为兄以茶代酒与贤弟好好亲近!” 吴良哈哈大笑,接着又不动声色看向地上的那首《梁甫吟》,开口问道,“好诗!真是足以流芳百世的好诗!只是不知这诗是贤弟何时所作,为兄想为贤弟做个见证,也可叫后人好好领会贤弟的才情。” 后世《梁甫吟》的作者不是存疑么? 若是他能够确定《梁甫吟》的作者,并将此诗出世的具体时间都记录的一清二楚,不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对于后世考古界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哪知诸葛亮却摇头说道:“不敢隐瞒有才哥哥,此诗其实并非我作,乃是我叔父一次醉酒后传授于我,我向往诗中的意境与气魄,因此常常吟诵。” 诸葛亮的叔父? 那不就是诸葛玄么? 难道这首诗竟是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所作不成? 吴良对此表示怀疑。 诸葛玄在历史上的记载更是只有寥寥数笔,并且只提到了他领养诸葛珪遗孀与子嗣、并将他们带来隆中一带隐居的事情。 其实从汉朝开始,天朝的历史文献保存情况还是相对比较不错的。 尤其到了汉末时期,一些比较出彩的文学作品便都有所保留,不仅是各种各样的诗词,就连一些檄文都保留了下来。 因此若是诸葛玄果真有些诗才,又或是具有其他的才能,史书中既然提到了这么一个人,就算只是寥寥数笔,也应该有所体现,而不是将其当作一个“路人”一般的人物去记载。 另外,吴良终于又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梁甫吟》中吟诵的是春秋时期齐国的史实。 其中颇为生动详细的描写了齐国国都临淄城外,那三座埋葬了田开疆、古冶子和公孙氏的坟墓,尤其是那句“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仿佛便是作者亲眼看到了那三座坟墓一般。 还有那句“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也存在一些问题。 毕竟吴良最近刚去了位于薄姑的齐国古都,那座古都早已只剩下一片废墟,想来处于相同时期的临淄古城肯定也是一样,城门肯定早已倒塌,甚至消失不见。 就更不要说那三座描述中完全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将军坟墓,历经数百年更迭,每次改朝换代先遭殃的都是这些王公贵族的坟墓,那三座坟墓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所以。 不论是诸葛亮还是他的叔父诸葛玄,都不可能亲眼见到那三座孤坟,还“累累正相似”。 当然,并不能排除作者通过想象的方式艺术加工的可能。 在这之前,吴良也是这么去理解的,但诸葛亮忽然言明《梁甫吟》根本不是他的作品,吴良想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孔明贤弟,你叔父可曾提过这首诗的作者是谁?” 带着这些疑问,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倒不曾提过,后来我还特意问过叔父,但叔父始终不肯说明,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诸葛亮如实说道。 以他现在的心性,俨然已经将吴良当成了“自己人”,毕竟现在的诸葛亮肯定没什么可以交流的朋友,忽然遇到一个觉得特别合得来的人,自是很容易便掏心掏肺了。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心中临时决定之后要想办法再与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发生一些关系,嘴上却又接着问道,“对了,孔明贤弟,你学识如此渊博,定然也听过不少世间奇物吧?” “有才哥哥为何有此一问?” 诸葛亮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愚兄偶然间听到过一件奇物,思前想后依旧觉得此物并非人力可为,因此见人总要打听一番,以解心中困惑。”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哦?不知有才哥哥说的是什么奇物?” 诸葛亮好奇问道。 “此物唤作‘木牛流马’,我听说此物可载重一岁(四百斤左右),无需人力畜力拉动一日便可自行数十里地,甚至在崎岖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吴良说道。 “哦?天下竟有此等奇物?” 闻言,诸葛亮也是露出一脸的惊奇之色,完全就是一副听都没听过“木牛流马”的样子,更不要说知道它的原理。 “看来现在的诸葛亮还不会制造‘木牛流马’啊……” 吴良心中暗忖。 他也不确定诸葛亮的反应是否有所隐瞒。 不过总觉得刻意隐瞒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诸葛亮现在的心性还没有那么成熟,并且似乎也没有多深的城府。 就在这时候。 “亮儿!亮儿!” 林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嗓音浑厚的男声。 “我在这里。” 诸葛亮冲着林子外面喊了一声,又对吴良笑道,“是我叔父,有才哥哥,我叔父性子温和、为人慷慨,他若知道我结交了有才哥哥这样一位的能人异士,定会替我高兴,今夜少不了要留有才哥哥一同吃饭。” “早就听说诸葛县丞仁心宅厚,若能与他见上一面,亦是一桩美事。” 吴良也是一脸喜气的道。 方才他还在想什么时候再去会会诸葛玄,想办法套一套《梁甫吟》的来历信息呢,结果才过一会诸葛玄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自是求之不得。 片刻之后。 一个身着一身黑色麻布衣裳的……“中年男子”便穿过林子来到了吴良等人面前。 说是“中年男子”,吴良其实是根据历史记载推测诸葛玄如今的年纪应该也就三十来岁,其实眼前这名男子的外貌更像符合“老年人”的特征。 他那黝黑消瘦的脸上有许多皱纹,虽然不似于吉那般繁多,但条条皱纹都如同沟壑一般清晰。 除此之外,他的头发与胡须也已经生出了一些白发。 如果不是“少年白”的话,那便有可能是操劳过度,毕竟后世三十来岁的程序猿也有类似的形象。 还有他的眼睛。 吴良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以至于眼白部分呈现出一种泛黄的状态…… “拜见诸葛县丞。” 吴良拱手施礼道。 “见礼了,敢问阁下是……” 诸葛玄见吴良与诸葛亮相处的似乎还不错,眼中划过一抹异色,还了个礼开口问道。 “我叫做吴良,字有才,最近几日才迁来邓县居住,闲来无事便来走访一下周边名士,今后多些方便。” 吴良笑着自我介绍道。 这次他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说什么“仰慕诸葛亮”的话,毕竟诸葛玄已经不是小孩,肯定没有那么好糊弄。 而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了诸葛玄还礼时腰间露出的一块月牙状的玉石挂件。 这枚玉石挂件上的纹路很是简陋,做工更加算不上精致,在这个年代也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身为一名考古学硕士,吴良却立刻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上面雕刻出来的纹路竟是殷商后期流行、一直用到西周早期才逐渐被其他工艺取代的“同宽双阴线”!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么巧的么?(4000) 这个年代古董还不像后世那般珍贵,也几乎不存在有人刻意仿制的事情。 也就是说,诸葛玄腰上所戴的这枚月牙形玉石挂件很大概率便是殷商后期、西周早期的文物…… 那可是距今大概一千年前的东西。 吴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自猜测这个玉石挂件的来历。 据吴良所知,“诸葛”一姓的起源相对比较单一,一种说法是起源于商朝。 早在商朝时,伯益的后裔葛伯被封为诸侯,这个诸侯国灭亡之后,后世有一支迁居诸城,后来又迁至阳都,当地已有葛姓,因此后来的葛姓取“诸葛”二字为他们的姓氏。 如此看来,诸葛一姓可能早在殷商时期便已经存在,而且那时便已经成为了士族。 士族向来很注意传承,传承的不只是家族中的文化底蕴,还有各种各样的家产,因此这玉石挂件便有可能是诸葛家早在殷商后期到西周早期的祖先流传下来的传家宝。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玉石挂件乃是诸葛玄机缘巧合下自别处获得。 如此一来获得的途径可就多了……让吴良在这里罗列,估计能够短时间内罗列出好几百种可能。 甚至不排除盗墓所得的可能性,就算诸葛玄自己不盗墓,也可以从盗墓者手中购买,又或是被盗墓者赠送等等途径获得。 当然,这些都是吴良的猜测。 他虽然对这个玉石挂件的来历有些好奇,但是毕竟只是初见诸葛玄,断然没有一上来就盯着人家身上的玉器看的道理,更没有理由询问玉石挂件的来历,最多只是略微留意一下罢了。 “哦?不知吴公子是何方人士?因何迁来此处?” 诸葛玄笑了笑,调查户口一般的问。 “我乃平原乐陵人士,早些年家中还算富裕,无奈后来遭黄巾贼洗劫了一番,以致家道中落只得举家向西迁移。” 吴良早已想好了更加具体的说辞,当即言辞凿凿的说道,“我等先是迁到了陈留,倒也在那里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怎料陈留太守张邈又联合吕布反叛曹操,吕布入主陈留之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我家亦是难以幸免,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后来听闻南阳郡近些年来较为安宁,乃是名士隐居胜地,于是便又拖家带口来了此处。” “如此看来,公子也是有识之士,听闻曹操如今如日中天,公子何不前去毛遂自荐,混个一官半职亦可养家糊口?” 诸葛玄又问。 “曹操麾下名将谋士多不胜数,我既无安邦之才,又无征伐之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能入的了他的法眼?”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诸葛县丞的提议我也想过,无奈拜见陈留太守时都被拒之门外,如何有机会见到曹操,唉,乱世之中想混口饭吃,不容易呐。” “说的也是。” 诸葛玄感同身受的点头道,“我原是刘表属吏,几年前还被袁术封为豫章太守,如今遭了难再来投奔刘表,却已没了往日的情分,只能在这县城之内做个县丞,勉强混口饭吃而已。” “想不到诸葛县丞竟还曾贵为一郡太守,佩服佩服。” 吴良一脸“震惊”的道。 “乱世之中的太守哪里算得上太守,只是替人看家护院的佣仆罢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诸葛玄颇为自嘲的叹了一句,接着又笑道,“吴公子既然决意来邓县隐居,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前往府衙寻我,只要我还能尽上些薄力的地方,定然不会推辞。” 说到这里,诸葛亮也是喜滋滋的插话说道:“叔父,方才有才哥哥还说初到邓县便听说叔父你宅心仁厚,想与你结交哩。” “有才哥哥?” 诸葛玄一脸诧异的望向了诸葛亮。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诸葛亮是什么性子,方才进来时见吴良与诸葛亮没有打起来已是有些意外,如今又见诸葛亮居然称吴良为有才哥哥,心中更是诧异不已。 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能让他这侄儿甘愿以“哥哥”相称,简直难以想象! “此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到了诸葛县丞,更是深感诸葛县丞为人谦和、古道热肠,令人如沐春风。” 吴良顺势施礼笑道。 “吴公子谬赞了。” 诸葛玄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还礼道。 “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诸葛县丞的诗才。” 吴良又道。 “诗才。” 诸葛玄又是面露疑惑之色的道。 “方才我进来时见诸葛公子正在写诗,此诗无论意境还是气魄皆属上乘之作,起初我还道是诸葛公子所写,一问才知乃是诸葛县丞传授,想不到诸葛县丞竟有如此惊世之才,着实令我佩服啊。” 吴良又指着沙地上的那首《梁甫吟》,一脸“敬佩”的试探说道。 “吴公子说的是这首诗?” 诸葛玄这才注意到了沙地上的字迹,看了一眼之后面色微微一变,一边立刻走上前去用脚扫乱了那些字迹,一边又快速恢复了笑意,打着哈哈说道,“哈哈哈,吴公子又谬赞了,这首诗不过是我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吴公子万万不可当真。” 真的假的? 难道这首《梁甫吟》竟真是诸葛玄所写? 吴良愣住。 但诸葛玄的一些微表情变化却让他有些不解,既然《梁甫吟》是他所写,刚才他的脸上为何出现了些许可以称之为“紧张”的神色。 就算真是觉得难为情,不是应该露出“尴尬”的神色么? 除此之外。 他还第一时间上去毁掉了沙地上的字迹,就像急于毁尸灭迹一般,甚至好像根本就没留意吴良在最后补的那句“天不生诸葛公子,后汉万古如长夜”。 照理来说,吴良所写的那句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而且还是拍马溜须成分高达99.9%的骚话,总归还是会引起他的一些关注的吧? 这样的表现,多多少少给吴良一种诸葛玄在刻意隐瞒什么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吴良也没有当面将这些疑点提出来,依旧笑着说道:“哪里是谬赞?诸葛县丞果然是高风亮节的名士,能够写出如此绝妙的诗句,却又如此谦逊过人,真是愈发令我佩服了。” “吴公子初来乍到,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 诸葛玄已是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接着又问。 “其实也没什么打算,我想像诸葛县丞一样在城外开垦一处田地,与家眷在此过上躬耕陇田的隐居生活,只求不再卷入战乱颠沛流离。” 吴良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诸葛玄微微颔首,“若是如此,今后我与吴公子便可时常交流,亮儿也多了一个说得上话的伙伴,真是可喜可贺,可惜今日家中没有准备,改日吴公子再来时提前知会一声,我必备下美酒为吴公子接风洗尘。” “那就多谢诸葛县丞了,哈哈哈。” 吴良听得出来诸葛玄话中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虽然心中还有不少疑点又带调查,但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便又与诸葛玄寒暄了几句,在诸葛亮依依不舍的相送中选择了告辞。 望着吴良与典韦策驴而去的背影。 诸葛玄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回过头来看向诸葛亮时神色已有些严肃,沉声说道:“亮儿,此人方才与你说些了什么,你一字一句向我复述一遍,不得有所隐瞒!”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吴良没有再去拜访诸葛亮,只是派出部分兵士在邓县周边进行勘察打探,对外的理由便是寻找一处可以建宅与开垦的无主之地,以供“定居”邓县之用。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如果过了将近半个月,进入南阳郡之后便与吴良分头行动的杨万里等人也终于来到邓县进行汇合。 “公子,属下无能!” 在吴良的房间内,杨万里与麾下的兵士低垂着脑袋,一脸愧疚的向他报告。 “此事不怪你们,探墓嘛,哪有十拿九稳的事?” 吴良先是安抚了他们一句,然后才接着问道,“先将你们的行程,还有沿途探听到的消息,与我说说,我自有判断。” “我们与公子分开之后便按公子的指示分成了两队人马。” 杨万里连忙正色说道,“一队人马沿雉县、郦国、顺阳、冠军、阴县、山都沿途勘察打探,另外一队人马则沿博望、棘阳、育阳、新野、朝阳沿途勘察打探,期间并未打探到任何与丘穆公或其后人有关的任何消息,山川河流也尽数勘察,并未找到与于老先生描述相近的地势地貌,请公子治属下无能之罪!” “看来此行恐怕需多花费些时间喽。” 吴良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道。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有些心理准备。 毕竟丘穆公的后人迁移来到楚国之后,虽然在楚国当了一些年的官,但改头换面的可能性很大,甚至早早便连姓氏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些事情自然不是民间的老百姓能够轻易知道,并且作为传闻代代相传的。 更何况那还是近千年之前的事,就算有些传闻或许也早已失传。 至于于吉向杨万里等人描述的地形风貌,当时吴良也在旁边,就连他听得都有些云里雾里,就更不要说这些同样外行的瓬人军兵士了。 所以没有查到消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不打紧。 吴良还有第二套方案。 他知道楚国古国都丹阳的具体范围,料想丘穆公的后人如果要将丘穆公的陵墓迁至此处,还要在楚国为士,丘穆公的陵墓为止应该也会在丹阳境内或是附近,如今便也算是人为的缩小了探寻的范围。 接下来,他会命瓬人军在邓县附近装模作样的开垦农田,把戏做足,免得招人怀疑。 他自己则会带上擅长堪舆之术的于吉在自己预定的范围内进行勘察,一旦到达正确的地点,想来以于吉的水平应该不会轻易错过。 “请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愿再去探查一遍!” 杨万里一脸自责,再次拱手请命道。 “不必,我已说过,此事并不怪你们,现在先带这些兄弟好好休整几日,过几天再随我继续探查,少不了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吴良板起脸来瞪了杨万里一眼,又笑呵呵的说道,“对了,菁菁,你叫人去置办些酒肉,杨万里等人最近这些日子都辛苦,莫要亏待了他们。” “谢过公子……” 杨万里等人这才不再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下去歇息。 这些人最近确实辛苦,一个个蓬头垢面,脸上都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没少风餐露宿…… …… 安置完了杨万里等人。 吴良便开始准备着手“做戏”的事,于是先带着典韦前往府衙转了一圈,想询问一下诸葛玄的意思,看看在什么地方“开垦田地”比较合适。 结果适逢今日诸葛玄没来府衙。 于是吴良便又回去叫上了于吉,带着典韦、于吉二人一同前往邓县郊外的诸葛府上拜会。 于吉的见识比较多,吴良在很多方面也是自愧不如。 因此他想让于吉也去见一见诸葛玄,留意一下诸葛玄身上的那块玉石挂件,顺便看看诸葛玄家中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或许有利于解开吴良心中不太确定的那些疑点。 结果在一行三人还未到达诸葛家外面的那片农田时。 “吁——!” 于吉忽然扯紧缰绳驻马而立,“公子,请稍等片刻!” “怎么了?” 吴良有些诧异的策马折返回来。 却见于吉正皱着一张老脸,目光灼灼的望着不远处的几座山峦,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公子……” 于吉依旧凝神望山,口中喃喃说道,“这几处山峦巍峨耸峙,若是当做朝砂与案砂去看,竟与《齐史》中有关丘穆公墓的选址所在有些类似,可否待老夫登高一望?” “这几座山?” 吴良一愣。 诸葛家就在这几座山脚之下啊,这么巧的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先下手为强(4000) 不过目前为止,于吉还并未断言丘穆公墓就一定在这几座山峦之间。 因此吴良脑中所想的“巧合”,也依旧还是无根之木,尚且需要多方验证。 “既然如此,咱们便不去诸葛府了。” 吴良随即暂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搁置一边,又与二人策马疾行。 如此很快便确定了这附近视野最好的观测点,又寻得一条完全不必经过诸葛府便能够上山的路,随后三人将马匹拴在山脚下的一处密林之中隐藏,步行向山巅摸去。 途中。 “公子,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令老夫钦佩了。” 于吉忽然颇为感慨的对吴良说道。 “老先生又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厉害之处?” 吴良奇怪地问道。 貌似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做什么值得钦佩的事情,也没说什么比较装x的言论,于吉为何没由来的发出这样的感慨? “公子莫要谦虚,你虽总是自称为一个不太灵光的乩童后人,但起乩的本事恐怕早已登峰造极。” 于吉不无羡慕的说道,“老夫记得,公子刚到邓县便起了乩相,乩相中还出现了诸葛玄这个素昧蒙面的人,那时公子便预感此行必定会与此人发生一些事情,如今看来,若此处正是丘穆公墓所在的话,正与公子此前起乩之后的预感契合……这本事便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无人能出公子之右啊,公子又何必谦虚?” “呃……” 吴良这才想起,他刚到邓县命人出去打探诸葛玄的消息时,确实用“莫名起乩”的理由搪塞过于吉,想不到这老童子居然当了真。 “既然此人早已出现在了公子的乩相之中,倘若此处正是丘穆公墓所在的话,公子恐怕便不得不防了。” 于吉接着又凝神分析道,“老夫以为,此人必定与丘穆公墓脱不了干系,若非镇守此处的守墓人,那么便极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盗墓贼,再不济也是有可能即将成为公子阻碍的人,公子若是不想徒添意外,最好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 “嗯……你说的有理。” 吴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于吉如此分析的根据,主要便是吴良的“乩相”,在他看来那“乩相”便是一种来自上天的警示,绝对不会含糊。 因此哪怕不用确定丘穆公墓的位置,也很有必要对诸葛玄做些什么。 而吴良却很清楚,他哪里是什么乩童传人,只不过是一个熟知历史的穿越者而已,不过……这从某种层面上说,确实可以算是上天的警示,甚至比上天的警示还要准确,还要细节许多。 但历史上可没有说过诸葛玄还有什么秘密身份。 更加不可能写明他与吴良这个穿越者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吴良还不能妄下定论,尚需进行一些验证。 首先第一步便是搞清楚这地方究竟是不是丘穆公墓所在,这是一切推论的基础…… …… 如此历经半个多时辰,一行三人终于成功登顶。 于吉自典韦背上爬下来,先是笼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山势,而后又自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罗盘仔细比对了半天。 “不会错了,丘穆公墓就在这里,绝对错不了!” 于吉一脸惊喜的看向吴良,指着附近的山势极为肯定的说道,“公子请看,‘尖秀方圆当面起’,说的便是这座山麓,乃是极佳的朝砂,公子再请看,‘笔架眠弓并席帽’,说的便是这座山麓,简直与《齐史》中的记载一般无二!” “我记得老先生曾说只要到了地方,便可将陵墓入口算得分毫不差,如今老先生可看出了陵墓入口所在?” 吴良心中也是惊喜的很,连忙又追问道。 “哈哈哈,那是自然。” 于吉当即挺起胸来,捋着胡须一脸臭屁笑了笑,这才又指向山脚下的一个地方说道,“公子可曾看到那处山坳,山坳之中有一条溪水,溪水再往南近五十丈的地方有两棵粗壮的柏树,老夫断言,丘穆公墓的封口之处定是在那两棵柏树之间,公子若是不信,只需命人使用洛阳铲一试便知,绝不会错!” “我怎会不相信老先生的话,只不过……” 吴良却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于吉所指的地方距离诸葛家略微有那么点近,吴良目测直线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一里地,而且正在诸葛家的“后院”之中。 不到一里地就是不足500米。 如此近的距离,倘若吴良带领瓬人军开展发掘工作,哪怕再小心、哪怕只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干活,也断然不可能做到完全不惊动诸葛家的人。 最重要的是。 站在这个位置俯瞰丘穆公墓与诸葛家所在的位置,诸葛家的篱笆小院就像一处关隘,而门外那一片开垦出来的农田更是令人无处躲藏与潜行,刚好将丘穆公墓所在的那一片地方的必经之路给阻挡了起来,这就更加不得不让人怀疑诸葛家隐居在此处的目的…… 难道? 吴良并不怀疑诸葛玄是什么守墓人。 历史记载,诸葛玄此前并非定居于此,也是辗转了不少地方,不久之前才带着诸葛亮一家子来到此处隐居的时间也并不长。 而且对比白菁菁那一族守墓人的规矩来看,守墓人根本不可能像诸葛玄这么自由。 那么诸葛玄又为何将房子建在此处呢? 吴良分析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就是一种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诸葛玄也是无心而为; 二是诸葛玄已经发现了丘穆公墓的线索,也打算对丘穆公墓做些什么…… 吴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因为诸葛玄虽然“承认”《梁甫吟》是自己所作,但说那番话的时候却有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并且闪烁其词,很快便将话题引向了他处,似乎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还有那块月牙状的玉石挂件。 那玩意儿吴良一早就看出了所处的年代,只不过没有办法当面询问。 再加上初次见面时,诸葛玄那“调查户口”一般的询问,现在想起来其中便不乏防范于他的意思…… 不过不管到底是哪种可能。 这样的地理位置,都导致瓬人军想要发掘丘穆公墓,便断然不可能绕过诸葛玄以及诸葛亮等人! 所以。 于吉此前所说的“先下手为强”便很有必要了! 否则就算此刻诸葛玄手中并没有兵马与实权,也能够联系上把握荆州的刘表,倘若他觉察到瓬人军的目的,并且跑去向刘表告密的话,吴良与随行的瓬人军便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危机,而且是曹老板都来不及救援的大危机,全军覆没也是分分钟的事。 以吴良的性格,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 自山上下来。 吴良先是回了一趟邓县的住处,带上十几名瓬人军兵士才直奔诸葛府。 此时诸葛府还像往常一样安静祥和,只是诸葛均没有在田边的树杈子上玩耍,他们的母亲也没有在院子里晾晒衣物。 时下已经接近傍晚。 一个茅屋内正不断的飘出青烟,空气中夹杂着一些米香,看样子应该正在准备晚饭…… “一共八人,四个成人,一男三女;四个少年,两男两女。一个都不许落下,全部给我找出来!” 带领众人走进院子,吴良立刻吩咐道,“还有,务必不要伤人,若有人有反抗的意思,便将其困住叫人帮忙一同拿下,或者用稚童威胁其就范也行,不要伤其性命,我要抓活的!” “诺!” 众兵士应了一声,分头行动。 茅草屋内很快便响起了女子与孩童的惊叫与哭喊。 不过诸葛家建在邓县郊外,而且紧邻荒山,此处没有邻里乡亲,距离常有人行走的道路也是颇远,哪怕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否则吴良肯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不久之后。 一家子已经被瓬人军兵士从茅草屋内捉了出来,全都赶到了吴良面前。 “有才哥哥?!” 看到带头捉拿他们的人竟是吴良,诸葛亮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尽是惊色。 前些日子他们二人还“一见如故”,甚至就地拜了把子,谁能想到才过了半个来月,吴良竟直接带了这么多人来抄他的家? 更何况。 吴良与他们家的任何人都没有瓜葛,前些日子也是头一回见面,如此无缘无故无仇无怨的,诸葛亮实在想不明白吴良究竟为何忽然做这种事。 不只是诸葛亮。 连他的弟弟诸葛均,还有那个曾见过吴良的妇人一样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公子,屋子里只有这七个人,我们搜遍了所有的地方,也不曾找到那个成年男子!” 一名军官走上前来向吴良拱手报道。 唯一少了的那个成人正是吴良重点要捉的诸葛玄。 经过上次的拜访,吴良能够排除诸葛亮与诸葛均这两个兄弟的嫌疑,哪怕诸葛玄真有什么秘密,他们应该也并不知道,否则又怎会将他带入诸葛家,还与他说那么多话,更不会让他看到《梁甫吟》。 至于剩下的女眷,吴良虽然没有探过她们的口风,但如今这些人已经尽数落入自己手中,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便是不见踪迹的诸葛玄。 若是这个家伙已经知道了吴良的行动,而且还逃之夭夭,那么他这“先下手为强”便将立刻陷入被动。 这个家伙可以顺势做许多事情,比如去府衙求助,又或是去找刘表搬救兵。 这些举动都能够瞬间令他的计划破产,使他与瓬人军落入危险之境,能够做的就是立刻放弃行动逃出邓县,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吴良冲军官微微颔首,而后扭头看向了诸葛亮:“诸葛贤弟,你叔父身在何处?” “有才哥哥,你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诸葛亮看起来略微有些紧张,但依旧仰着小脸,一脸倔强的反问道。 “诸葛贤弟莫怪,此事与你本无干系,其实我此次前来邓县,乃是奉刘表刘将军之命调查一桩秘事,这桩秘事与你叔父有密切关系,如今我已找到一些证据,需与你叔父当面对质,若他是清白之人,我亦可助他洗刷冤屈免受刘将军惩治。” 吴良正色说道,“诸葛贤弟是明事理的人,若是知道诸葛县丞的下落,一定要告知于我,莫要因为私情反害了他的性命啊。” “有才哥哥,我叔父向来与世无争,待人更是慷慨仁慈,你一定是搞错了吧!” 诸葛亮已经担心了起来,嘴上却坚持说道。 “我也希望我搞错了,所以才想请诸葛县丞出来当面对质,否则下的便是格杀勿论的命令了。” 吴良冷声说道,“诸葛贤弟莫要糊涂,若你们执迷不悟,到时便连你们也要因窝藏包庇之罪受到连坐,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事情!” “嘤嘤嘤……” 说这话的同时,院子里面已经响起了轻微的哭声。 原来是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受到惊吓,依偎在母亲怀中抽动着肩膀哭泣起来。 史书上没有记载过这两个姑娘的姓名,不过却记载了她们最终嫁入的人家,大姐出嫁襄阳望族蒯祺,二姐嫁给了隐居于襄阳的名士庞德公之子庞山民,嫁的都算很不错。 当然,这除了因为她们本就是士族出生之外,肯定也与她们的容貌有着不小的关系。 尤其是那位看起来略大一些的大姐。 这位大姐容貌与身段皆属一流水平,尤其是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甚至令吴良因为现在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二姐就略微平庸了一些,不过照样在平均线之上。 “我父亲早年去世,叔父不远万里前去照料我父后世,又似父亲一般悉心照料我们一家,可谓恩重如山。” 诸葛亮听了吴良的威胁也是沉默了一下,但很快便又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道,“有才哥哥,我虽不知我叔父犯了什么事,看在我们有结拜之谊的份上,难道就不能放我们一马么?” 就在这时。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诸葛玄迈着大步自后院走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恶咒!(4000) 原本吴良还担心诸葛玄逃走惹出其他的事端,都已经提前想好了怎么带瓬人军跑路,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主动站了出来,心中自是十分惊喜。 “给我拿下!” 吴良当即沉声喝道。 几名瓬人军兵士早已在吴良下令之前便已经围向诸葛玄,顷刻间便挡住了他的所有退路,这次他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不过诸葛玄似乎并没有要逃的意思,手中也未曾持有兵器,看起来应该也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一脸镇定的问道:“吴公子,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吴公子为何忽然对我兵戎相向?” “哼!你明知故问!” 吴良冷哼一声,大声诈道,“刘表刘将军对你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我奉命来到邓县便是为了暗中调查于你,经过这些时日的走访查探,如今已是证据确凿,岂是你装傻充愣便能对付过去的?” “吴公子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 诸葛玄依旧面不改色的反问道,“我乃是邓县县丞,好歹也算是府衙官员,吴公子要将我捉拿总要师出有名才可令人信服,不知吴公子口口声声说是奉刘将军之命前来调查,可有能够证明身份的印绶?” “我乃刘将军帐下校尉,这便是刘将军赐予的印绶,你还有何话好说?” 吴良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方黑绶印玺丢了过去。 这其实是曹老板赐予吴良的印绶。 如今各路豪强虽然都有自立为王的趋势,但一个个都还喊着“勤王”与“匡扶汉室”的口号,因此哪怕是豪强私自发放的代表官职的印绶,用的也是汉室的官制标准。 而校尉是年俸六百到一千石的官职,用的就是这种黑绶印玺。 也是因此,这玩意儿只能证明一个人当下的官位大小,并不能以此判断此人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杂号校尉……就比如吴良其实是传说中“摸金校尉”。 “……” 接住黑绶印玺,诸葛玄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终于微微改变。 他怎么说也是做过太守的人,对于印绶的规格与制作工艺自是有些了解,只通过几个细节便已看出吴良拿出的印绶绝非仿制。 也就是说,吴良是真的校尉,而他此前所说的话自然也多了一丝可信度。 “诸葛县丞,事已至此,你是打算自己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还是打算负隅顽抗,彻底断绝了生路?” 吴良观察着诸葛玄的脸色,接着又冷声问道。 “这……吴校尉恕罪,卑职来到邓县任职之后一直兢兢业业,绝不敢辜负刘将军的信任,实在不知犯了何事,还请吴校尉明示。” 诸葛玄又苦着脸诚惶诚恐的道。 显然他已经承认了吴良的身份,不过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些侥幸心理,在吴良说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自爆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诸葛县丞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吴良眼睛一瞪,当即厉声喝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八个字——‘窃盗者刑,发墓者诛!’,诸葛县丞曾经也是做过太守的人,不会连这则汉律都不知道吧?!” “!” 闻言,诸葛玄面色又是一变,身子都随之颤了一下。 “果然有问题啊……” 看到诸葛玄这般反应,吴良终于完全确定诸葛玄身份,这个家伙绝对是个盗墓贼,隐居于此绝非巧合。 于是便又趁热打铁道:“诸葛县丞,还不肯说实话么?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若现在如实交代,那便是你一个人的事,看在我与诸葛亮的交情上,对于他们我或许还能够网开一面,如若不然,那就休怪我将尔等一并带回去面见刘将军,到时他们也必受牵连!” 话音未落。 “不用你来假仁假义!” 诸葛亮已经又跳了出来,红着一张小脸怒视着吴良说道,“叔父待我一家恩重如山,他若有难我们又怎会苟且偷生!此前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没想到你竟是为了查我叔父才故意接近我,还假装与我结拜!叔父,你不必顾及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绝对不会怨你!” 呦呵? 诸葛亮竟还有这份心性? 吴良倒不是质疑诸葛亮的品德,别看他现在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等到27岁随刘备出山之后,所有做过的事情便有了较为详尽的历史记载,世人几乎很难从他的那些历史记载中找出黑点。 只不过诸葛亮现在的年纪尚且这么小,三观尚未成熟的情况下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与他此前展现出来的熊孩子形象颇为不符,吴良略有些意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由此可以看得出来。 诸葛亮与诸葛玄这个叔父之间的感情还是颇为深厚的。 不只是诸葛亮对诸葛玄,诸葛玄对诸葛亮一家也是一样。 倘若诸葛玄对诸葛亮一家没有足够深厚的感情,方才瓬人军并未找到他时,他便完全没有必要出来自投罗网,一走了之才是最符合个人利益的选择。 也是因此。 再见到诸葛玄主动走出来束手就擒的时候,吴良心中惊喜的同时已经有了底气。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好人包袱。 因此一点都不忌讳利用诸葛玄与诸葛亮一家之间的感情来逼迫诸葛玄就范,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根本就是送上门来的捷径,不走白步走。 “闭嘴!” 诸葛玄当即喝住诸葛亮,回身又对吴良问道,“吴校尉,前些日子你来我家中拜访,便是为了调查我吧?” 显然吴良此刻已经彻底将他唬住,这番话已经等同于默认了自己的罪名。 “正是。” 吴良那时候完全就是为了见一见年少时期的诸葛亮,不过这时候肯定要点头。 “呵呵,果然。” 诸葛玄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日你走之后,我便向亮儿询问过你的一言一行,得知你一再询问《梁甫吟》的作者身份、并问过一个叫做‘木牛流马’的奇物之后,我便已经开始怀疑你来到邓县的目的,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过你的一举一动。” “可惜你隐藏的实在是太好,我观察多日也不见你有值得怀疑的举动,甚至极少见你外出,因此渐渐便也对你放松了警惕。” “想不到最终还是栽在了你手中,不过我有一事没有想明白。” “最近自你的来过之后,我已经收敛了许多,甚至已经一连多日不曾有所行动,不动便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所以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查出我来的?” 说到这里,诸葛玄脸上的疑惑之色已是相当浓重。 他所做的事情,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诸葛亮等人都不曾察觉,实在很难想象吴良又是怎么发现的,而且还是他更加收敛的情况下。 “这是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吴良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只是为了方便行动“先下手为强”,故意神秘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将《梁甫吟》的作者身份说出来了吧?” 诸葛玄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接着吴良的问题说道:“那《梁甫吟》只是我多年前寻访一处齐国古墓时所得,当时觉得喜爱便记了下来,并未找到有关作者身份的信息。” 可惜了…… 事到如今,吴良觉得诸葛玄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说谎,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转而又道:“既然如此,现在你可以交代这里的事情了。” “吴校尉方才说过,只要我如实交代,阁下便会放过我的这些家眷,可还作数?” 诸葛玄不急不缓的道,“吴校尉应该听得出来,这些家眷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阁下便是将他们捉到刘将军面前,也只不过是枉害几条性命罢了。” “自然作数。” 吴良笑着点头道。 “既然如此,便请吴校尉先释放他们,待他们安然离去之后,我自会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绝没有半点隐瞒。” 诸葛玄正色说道。 “你在质疑我的诚信?与我讨价还价?” 吴良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露出一抹不悦之色。 “……” 诸葛玄没想到吴良会忽然翻脸,顿时不敢多言。 “你若要说便说,若是不耍花招我自会放人,若是不肯说,我其实也无所谓,直接将你们一起捆了送到刘将军那里领功便是。” 吴良微微蹙眉,抠了抠指甲冷漠说道。 开玩笑不是? 在瓬人军办完了这里的事、安然离去之前,诸葛家的人他一定会牢牢控制在手中,一个都不会放走,免得节外生枝。 “叔父,不必为了我们……” 诸葛亮又站出来想要说些什么。 说到这种程度,诸葛亮等人也是早已觉察到诸葛玄还有不为他们所知的秘密,心中自是有些惊疑。 不过他们依旧不想成为吴良威胁诸葛玄的筹码。 “好!我说,我说便是!不过在此之前,请看吧……” 诸葛玄立刻打断了诸葛亮,叹了口气的同时,猛地扯下上身的衣裳,露出了自己那无比瘆人的胸膛。 只见他锁骨往下、肚脐往上的上半身,竟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肉瘤,这些肉瘤依旧保持着较深的肉色,但外表却有些粗糙,就像一个个刚从地底扯出来的连在一起的小土豆,使得诸葛玄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形癞蛤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这一幕,只怕立刻便要昏厥过去。 “!”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现场所与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句。 包括诸葛亮等一干家眷,显然在这之前,他们也不曾有人见过诸葛玄的身子。 “这是……” 就连吴良也感觉头皮发麻,牙根都不由的酸痒了起来。 “我曾前往天柱山求乌角先生看过,乌角先生告诉我,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上古恶咒。” 诸葛玄重新穿好衣裳,这才继续说道,“十年前我胸口长出了第一颗肉瘤,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肉瘤越长越多越长越密,我寻访天下名医以求根治,却无一人识得此症,更不知应如何下手,直到我见到乌角先生。” “他说我这并非病症,而是一种传自上古的恶咒,因此断然无法使用寻常药石医治,倘若置之不理,我断然难过四十之命关。” “他还说,我若想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寻访世间古墓,有些年代久远的古墓之中藏有上古流传下来的天材地宝,那些天材地宝或许才能够为我延续性命,甚至彻底解除恶咒,令我长命百岁。” “自那时起,我便四处游历探访,一旦探得有关古墓传闻,便停留下来仔细寻找。” “只可惜我终究只有一人之力,前些年只在琅琊一带寻得一处齐国古墓,花费半年功夫才终于进入其中,结果却没找到什么天材地宝,只得了一些金玉之器与一些古籍。” “《梁甫吟》便出自那些古籍之中,除此之外,比较值得一提的便是一部颇有研究价值的《齐史》。” “我仔细查阅《齐史》,先是在其中找到了齐哀公墓的记载,怎奈彼时青州一带正受黄巾贼祸乱,我不敢贸然前往,只得先搁置一边,后来又找到了丘穆公墓的记载,于是便跑来投奔刘表刘将军,私下则在南阳一带寻访丘穆公墓所在。” “期间得知堂兄病逝,我放心不下,再加上始终没有寻得丘穆公墓,于是便暂时将其搁置一边,先去处置堂兄后世,将他的家眷遗孀与子女接了过来代为抚养……” 说到这里,诸葛玄回身看了诸葛亮等人一眼,继续说道,“许是上天怜悯于我,半年前回来经过邓县时,我竟偶然发现此处山势与《齐史》中的记载颇为相似,于是便又向刘将军请命,暂时留在邓县居住,又在此处建了房屋,一边开垦农田以掩人耳目,一边暗中发掘古墓。” “历经半年之久,我总算挖出一条进入古墓的通道,近日便准备进入古墓一探究竟时,却不曾想偏偏又碰上了吴校尉……唉,这就是命,乃是天要亡我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古怪阵法!(4600) “这……” 听完诸葛玄的这番话,诸葛亮等一干家眷已是一脸的怅然。 诚然,诸葛玄带他们隐居于此乃是为了盗墓的事情虽然令他们感到意外,但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显然是诸葛玄身上的“恶咒”。 因为他们知道,诸葛玄如今已经三十有七,如果那个所谓的“乌角先生”所言不假的话,他应该就只有三年可活了。 “叔父,你为何不将此事告于侄儿,若侄儿早些知道,亦可助叔父寻访天下古墓,或许能早一日除去那天杀的恶疾!” 诸葛亮红着一双眼睛,情真意切的说道。 “是啊叔父,你待我情同父子,我也愿与亮儿哥哥一同助你。” 就连一旁年纪更小的诸葛均也是并肩站到了诸葛亮身边,语气坚定的说道。 剩余几名女眷虽然并未像他们一样表态,但也是默默的靠近了一些,并不避讳诸葛玄身上的“恶咒”,看向吴良等人的目光似乎也并不像此前那般忌惮,反而多了一丝坚定,俨然一副将会与诸葛玄共同进退的姿态。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诸葛玄平日里对他们确实十分不错,因此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与牢靠的。 “想不到诸葛县丞竟有此等难言之隐……” 吴良也是微微颔首。 若非诸葛玄露出上半身的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咒”,吴良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少不了还要再利用这些家眷对他逼迫试探一番。 当然,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吴良已经想到了其他验证诸葛玄所言是虚是实的办法。 同时还能够顺便验证一下“乌角先生”左慈的神通。 吴良知道,左慈在后世也是个影响极广的名人,各种历史记载与文献都说他是东汉末年最接近神仙的人。 历史记载中,左慈与曹老板有过几次正面接触,展现出了令人咋舌的神通,使得曹老板几次欲对他下手都无功而返,对他的神通颇为信服与忌惮,就连曹老板的儿子曹植也见识过他的神通。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接着问道:“不知诸葛县丞今年贵庚?距离四十之命关还有几年?” “我今年三十有七,距离命关不过只剩下三年多。” 诸葛玄正色答道。 这就对上了! 吴良心中暗惊。 《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中记载,诸葛玄卒于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距今正是三年多之后。 虽然东吴史学家袁晔所著《献帝春秋》中也有说,有关诸葛玄死因的记载是“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杀玄,送首诣繇”。 但东晋时期的史学家裴松之评论此书:“不知资、晔之徒竟为何人,未能识别然否,而轻弄翰墨,妄生异端,以行其书。如此之类,正足以诬罔视听,疑误后生矣。寔史籍之罪人,达学之所不取者也。袁晔、乐资等诸所记载,秽杂虚谬,若此之类,殆不可胜言也。” 说的就是这叫做袁晔的人,他所著的那些史书都是“轻弄翰墨,妄生异端”的东西,那些书只会误导后人混淆历史,袁晔是史学家的耻辱,是史学界的罪人。 后世考古界也对《献帝春秋》进行过考证,确实发现了许多与史实不符的记载。 也是因此进行历史考证的时候也不会将《献帝春秋》当做正史看待,而只将其当做一部东汉末年的文学作品。 另外,吴良的亲身经历也已经充分的证实这一点。 《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中记载,诸葛玄早年确实是在豫章郡当过太守,而在被人取而代之之后,便跑到荆州来投奔刘表,如此一直到建安二年去世,诸葛亮才顺势留在了南阳郡邓县隐居,直到刘备三顾茅庐才终于出山。 这才比较符合逻辑。 《献帝春秋》中的记载时间线就对不上,如果诸葛玄果真要在三年后于豫章郡被杀,那么诸葛亮也应该跟在诸葛玄身边才对,如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南阳郡邓县。 吴良自然也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见到诸葛亮本人! 所以。 诸葛玄的死因在历史上还是一个谜。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还是《献帝春秋》都说诸葛玄死于建安二年,也就是三年后,死期应该不存在什么疑点…… 即是说。 “乌角先生”左慈确实没有预言错了诸葛玄的死期?! 这未免也太神了吧? 难道左慈真的“少有神道”,乃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不成?! 除此之外。 吴良心中还浮现出了另外一个疑问:“刚才诸葛玄亲口说,他现在便已经挖出了一条能够进入丘穆公墓的通道,可是直到三年后离世之际,他也没有带着诸葛亮一家离开邓县,诸葛亮更是原地隐居了起来,这又是因为什么?” “盗一座已经找到并且挖开的古墓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吧?” “而且诸葛玄最终还是如左慈语言的那样没有闯过命关,即是说他应该没有在丘穆公墓中找到能够救命的天材地宝,如此之下,他应该会在求生欲的趋势下继续寻访天下古墓才是,又怎会从此定居于此?” “难道盗完这座墓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求生?或是之后便再也没有找到其他古墓的踪迹?亦或是……这座挖开的墓便让他整整盗了三年多,到死都仍旧没有盗完?”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通过与诸葛玄的对话确定了两件事: 一、诸葛玄自己所说的命关与历史上的死期相吻合,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再加上他对丘穆公墓的所知也是来源于《齐史》,这些都能够与吴良所知的信息对得上,说谎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二、左慈只怕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同为东汉末年的著名方士,于吉与他之间的差距恐怕不是一点半点。 想到这些,吴良顿时更觉得很有必要亲自见一见左慈了。 因为曹老板的儿子曹植曾在《辩道论》中说过,左慈最擅长的“神道”,其实正是于吉那个老童子一窍不通的“房中术”。 吴良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对知识的渴望胜过一切,自然不肯轻易错过! 再至于诸葛玄的“恶咒”…… 到底是不是所谓“传自上古的恶咒”吴良就不太敢说了。 毕竟那可是能够预言诸葛玄死期的“乌角先生”做出的判断,这玩意儿就是吴良想不信都说服不了自己。 不过刚才看到诸葛玄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粗糙肉瘤时,吴良也是不由的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些疾病图片。 印象中有一个叫做“神经纤维瘤”的疾病就与诸葛玄的症状有些类似。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有些类似。 可惜他对医学了解的不多,自然没办法做出诊断,更不可能给出正确的治疗方案……何况据吴良所知,后世所知的“神经纤维瘤”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不治之症,所以不提也罢。 “我该问的已经问完了,现在还要劳烦诸葛县丞带我去看一看挖掘出来的通道。” 吴良思索片刻,又道。 “这……” 说到这里,诸葛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难色,这是他最后能与吴良讨价还价的筹码,自然不想这么轻易交代出来。 “诸葛县丞不肯?” 吴良目光微冷。 “倒不是不肯,只是想与吴校尉打个商量。” 诸葛玄顿了顿,坚持说道,“如今我已将我的事情全部交代,吴校尉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因此……在我带领吴校尉前往通道之前,可否先释放我的这些家眷,如此我便再无牵挂了。” “不行。” 吴良直截了当的道。 “如此看来,吴校尉只怕是从未想过要释放我的家眷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墓吴校尉还是自己找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诸葛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遂不再向吴良做出任何妥协。 显然他对自己的寻找墓穴的本事还是颇为自信的,自认为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吴良等人哪怕只是想找到他挖好的通道,也要耗费不少功夫。 毕竟就连他自己,还是在有《齐史》记载帮助的情况下,也足足花了半年功夫才找到这座墓并挖出一条通道。 若是换了纯粹的外行,只怕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就算那样也未必能够寻得到。 因此诸葛玄自认为有要挟吴良的资本。 自打吴良第一次前来拜访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因此这段时间他非但没有再有所行动,还对那条通道的入口做了不少隐藏工作,吴良就算带了几十个人,想要找到那条被他隐藏起来的通道也是十分不易,再不济应该也能够耗上他几个月。 而只要吴良等人找不到陵墓,他又闭口不说,他与诸葛亮等人的性命便还有一道保险…… “你在威胁我?” 吴良冷哼了一声,故意目光不善的瞄向了诸葛亮等人。 既然诸葛玄那么在意诸葛亮等人,吴良自然不介意利用他们再威胁这个家伙一次。 他虽已经知道陵墓入口在什么地方,但现在已经有了现成的通道,当然不想耗费自己人的精力与利器再去挖掘。 “卑职不敢,是吴校尉逼人太甚!” 诸葛玄不卑不亢的道,“若吴校尉打算用这些家眷的性命胁迫于我,也请自便吧,反正吴校尉也从未想过要放过他们,倒不如痛快一些。” 说到这里,诸葛玄又看向诸葛亮等人,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低下头发出了颇为无力的沙哑声音:“这次怕是要连累你们了,莫要怪我,等到了下面我定会好生弥补你们了,向堂兄负荆请罪……” “叔父,我们不怪你!要怪也是怪这挨千刀的歹人,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诸葛均已经攥紧了拳头,尚且稚嫩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一双眸子充满了仇恨,仿佛要将吴良撕碎。 “小叔不必自责,我家君子在天之灵知道此事,也断然不会怪罪小叔。” “是我们应该感谢小叔的抚养之恩。” “小叔,你如何待我们,我们心中有数……” 三个妇人也是纷纷红着眼眶对诸葛玄说道,作为生活在乱世之中的女子,她们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理解更深,更懂得是到底是谁才让她们在丈夫死后还能过上这些年的安稳日子。 “嗖!” 一颗石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朝吴良面门飞来。 “啪!” 典韦早有防备,一伸手便将那颗石子抓在了手中。 是诸葛亮! 这小子这次没有说话,原来是在暗中施为偷袭吴良,可惜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典韦尽收眼底,断然没有可能成功。 “诸葛贤弟,这么小的石头,砸不死人的。” 吴良并不意外,也并不恼火,只是笑呵呵的看向了诸葛亮。 他刚才这一套操作确实够恶毒,要是别人对他做类似的事情,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阴死对方,所以诸葛亮如此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谁是你的贤弟?” 诸葛亮红着眼睛破口大骂道,“如今我终于读懂了你的名字,你唤作吴良,便是人如其名的无良之人,你如此对我一家,我恨不能食你肉嚼你骨!” “诸葛贤弟果然是传说中的诸葛贤弟,没有令我失望。” 吴良却又对诸葛亮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在诸葛亮还在疑惑吴良为什么要对他用“传说中”这三个字的过程中,已是再一次看向了诸葛玄,笑呵呵的说道:“诸葛县丞也是条值得钦佩的硬汉,不过你真以为没有了你,我便找不到丘穆公墓了么?” “?” 诸葛玄眼中划过一抹惊疑之色。 吴良淡然一笑,对瓬人军众人摆摆手道:“莫要叫诸葛县丞瞧不起咱们,带上他与这些家眷一同前往后山,将丘穆公墓挖出来给他瞧瞧,也教诸葛县丞见识一下咱们的本事,走着!” …… 片刻之后。 一行人已经一齐来到于吉此前所指的那两棵古柏之间,此处距离诸葛家的几间茅屋确实不超过500米,站在此处便能清晰的看到小院内的情景。 吴良并不清楚诸葛玄将通道挖在了何处。 不过他对于吉的堪舆之术极有信心,既然于吉此前拍着胸膛断言丘穆公墓入口便在此处,那丘穆公墓的入口就一定在这下面。 “兄弟们,开始干活吧。” 一声令下,瓬人军兵士立刻取出“洛阳铲”与“工兵铲”开始行动。 此时此刻。 诸葛玄的脸色终于有所改变。 他既然已经挖出了进入陵墓的通道,自然也已经搞清了陵墓入口的确切位置。 其实刚才看到吴良带着人径直走向此处,他心中便已经忐忑起来,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一直极力保持着镇定。 直到吴良准确无误的在此处站定,而后毫不迟疑的命人开始挖掘。 并且看到这些手下还拿出了一些他从未见过但一看就很是专业的工具,诸葛玄终于确定,吴良早就已经知道了丘穆公墓的确切位置,并且还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 也是这时候。 诸葛玄终于绷不住了,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一般一拨一拨的翻腾。 “吴校尉,你究竟是什么人?” 诸葛玄目光古怪的望着吴良,有些不自信的开口问道。 “刘将军亲自任命的校尉。” 吴良回头笑道。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在刘将军手下究竟是做什么的?” 诸葛玄继续追问。 “你觉得呢?” 吴良笑了笑,不答反问道。 “我觉得吴校尉与我恐怕是同道中人,而且应该是比我更专精此道的同道中人。” 诸葛玄想了想,忽然又问,“若是如此,吴校尉应该也有能力破除这墓中那个教人有去无回的古怪阵法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活活饿死!(4000) “阵法?” 吴良虽然知道“阵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世也听过许多有关“阵法”的传说,但诸葛玄忽然说出的这个词还是令他颇为惊奇。 他已经盗了不少墓,还从未在墓中遇到与“阵法”有关的东西。 难道丘穆公墓中便藏有用于守护墓穴的厉害阵法? 除此之外。 吴良心里清楚,诸葛玄既然说出这种暴露细节的话来,便是已经有了妥协的意思,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想要与他“合作”的意思。 这就足以证明于吉找对了地方,瓬人军只要原地挖下去,便必定能够挖到丘穆公墓的入口。 至于“合作”嘛…… 吴良倒是并没有那么抵触。 因为他与诸葛玄就算就是同行,想要的东西其实也并不冲突,若是能够合作倒也并非什么坏事。 不过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断然不可无。 此前盗取广川王刘去墓的时候,白菁菁就已经给了他一些教训,可以算是摆了他一道。 因此在那之后,对于还没有足够了解并且经过多次考验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带着一同下墓的,否则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为自己惹来麻烦,甚至将性命都赔进去。 “不错,阵法。” 诸葛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此前挖出通道之后,已经拆除了丘穆公墓入口的护墓墙体,而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入其中,便是因为这个古怪阵法。” “愿闻其详。” 吴良正色说道。 “吴校尉,我知道我眼下没有资格与你讨价还价,不过若是我将已经挖好的通道交代出来,并将所知的有关这古怪阵法的事情全盘托出,吴校尉非但能够节省一些挖掘的功夫,还能够少枉送几条手下兵士的性命,这对刘将军与吴校尉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诸葛玄接着又陪着笑说道,“因此事后可否请吴校尉在刘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莫要为难我这些家眷,他们从始至终对我的事都一无所知。” “我已经说过,看在我与诸葛贤弟的交情上,只要你真心配合于我,我便绝不会为难你的这些家眷。” 吴良笑呵呵的道,“除此之外,若是墓中果然找到什么能够解你那身上恶咒的天材地宝,我确认过之后亦可以赏赐于你,助你顺利度过命关。” “此话当真?” 诸葛玄还未说话,诸葛亮已是又插上了话。 此时的诸葛亮到底年纪尚小,心性略微单纯了一些,竟立刻将吴良的话当了真,甚至还对吴良的话报了不小的希望。 好在吴良此时也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哄骗他与诸葛玄的意思。 毕竟,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丘穆公墓,之所以带人前来制住诸葛一家,只是为了避免盗墓期间节外生枝,事后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自然当真,诸葛贤弟,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那几声‘有才哥哥’绝不是白叫的,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拭目以待吧。” 吴良意有所指的道。 此前吴良已经提前将《隆中对》的内容告诉了诸葛亮,那里面的思想策略虽然本就是诸葛亮的东西,但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如今吴良提前告知于他,说不定便有可能提前令诸葛亮开窍,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吴良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真心不想与诸葛亮闹僵。 毕竟他还对诸葛亮今后搞出来的那些惊艳后人的发明创造有着极为深厚的兴趣。 若是现在闹僵了,以后就很难再从诸葛亮身上获悉那些信息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可能比错过一座丘穆公墓的损失还要大。 “若是你言而有信,我便不怨你了,今后依旧承认与你的结拜。” 诸葛亮有些傲娇的道,但却难以掩饰小脸之上的惊喜,接着又对诸葛玄出言相劝道,“叔父,如今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不如姑且信他一次。” “……” 诸葛玄是经过事的人,自然没有诸葛亮那么天真,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沉吟了片刻,又放低了姿态对吴良拱手拜道,“吴校尉,卑职不敢奢求什么天材地宝,墓中一切皆归刘将军与吴校尉所有,只要吴校尉时候能够放过我的这些家眷,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拜谢。” “这是自然。” 吴良也并不多说什么取信于他,只是微微颔首。 “再谢吴校尉!” 诸葛玄再次拱手,终于说道,“我挖出的那条通道就在亮儿此前书写《梁甫吟》的那片沙地之下,吴校尉只需带人向下挖开二十寸,便可以看到用来遮掩通道的席子与木板,将其掀开便可通过通道直达墓中。” 诸葛玄所说的那片沙地,正是吴良第一次与诸葛亮见面的地方,距离此处不足百米,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茅草亭子来着。 “叔父,你隐藏的真是好深啊,我常常一人在那片沙地上练习书法,竟从未察觉沙地之下竟另有乾坤!” 一听这话,诸葛亮当即又有些说不上来是不满还是佩服的说道。 “呵呵。” 诸葛玄只是摇头苦笑。 “走。” 吴良则回头向那个茅草亭子看了一眼,当即带领众人向诸葛玄所指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一名瓬人军军官下令道,“骑上我的驴子,回县城里把杨万里、白菁菁还有剩下的兵士都叫来,告诉他们准备干活了,家中只留几人看家便是。” “是。” 那名军官应声跑了出去。 吴良这才又回头看向诸葛玄,笑呵呵的道:“诸葛县丞,你继续与我说那古怪阵法的事。” “善。” 诸葛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最开始拆除护墓墙体的时候,卑职倒并未发现墓中有什么古怪之处,更未意识到墓中竟设下了阵法。” “不过谨慎起见,卑职也并未贸然进入墓穴,只是先将一条已经养熟的黄耳(汉朝将狗称作‘黄耳’)放入墓中进行试探。” “怎料几个时辰后,我再来墓外唤那黄耳,彼时虽还能听到犬吠之声,吠声也很是急切,但无论我如何呼唤,也迟迟不见它出来见我,只是不停的狂吠。” “如此情形自然引起了我的怀疑,更加不敢贸然入墓,只得留在墓外每隔几个时辰便唤它一次。” “那黄耳也是每次都有回应,却依旧没有出来,吠声似乎还越来越远了。” “如此一连过了七天之后,日日如此,黄耳的吠声已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听起来也是时远时近,叫人摸不着头脑,直到第七日时,吠声终于再也没有传来……” “我想那黄耳若是被什么东西所害,定然不能活到第七日,极有可能是困在了里面,以致最终饥渴而死。”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我又将一条黄耳赶了进去。” “第二条黄耳依旧是同样的情形,唯一不同的是它只熬过了六日,便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如此情形之下,我自是更加不敢入墓,于是又故意将一块石头丢入墓中当做标记,等到次日再来查看时,那石头则并未发生移动,倒总算叫我略微安心了一些。” “不久之后我又找来了第三条黄耳,这一次我故意在这条黄耳勃颈上绑上了绳索,将绳索一头绑在墓外,倘若这条黄耳再被困住,或许我还能使用绳索将其拖拽出来,也有可能解开前面两条黄耳被困的缘故。” “如此几个时辰后,这条黄耳果然也无法被我唤出。” “不过我随即使用绳索进行拖拽,却是成功将其拖了出来,经过检查我发现,这条黄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更不曾被什么外力强行困住,似乎只是进入墓中便彻底迷失了方位,就算听到我的呼唤也无法自行离开这座陵墓。” “这倒给了我一些提示。” “于是我思琢数日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将一条绳索绑在自己身上入墓一探。” “初入墓中,入眼尽是两丈多来高的砖墙,这些砖墙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只是组成了许多条蜿蜒曲折的墓道,使得整个墓道看起来就像一座不知深浅的迷宫。” “而就在距离墓道入口大约两丈远的地方,我找到了第一条黄耳的尸首,这具尸首已经开始腐烂,上面同样没有任何外伤,我还忍着恶臭剖开了它的肚子,肠胃里面果然已经空无一物,确是饿死无疑。” “于是我继续向前摸去,又走了大约三丈远,终是发现了第二条黄耳的尸首,这条黄耳亦是相同的死状。” “此时我便有些疑惑了。” “黄耳嗅觉已于常人,不靠目力依旧能够寻路,何况我还曾在外面唤过它们,他们实在没有理由活活饿死在距离陵墓入口只有几丈远的地方才是。” “何况就算陵墓入口真有什么古怪的禁制阻碍它们离去,这两条死去的黄耳相距也并不算远,若真是饿极了,第二条入墓的黄耳亦可暂以同类尸首为食,怎么都不至于从未触碰同类尸首,最终活活饿死才对。”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已经有了凉意,却又不肯轻言放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深入。” “接下来的事就更加令人迷惑了。” “需知除了绑有绳索,我还在沿途的砖墙上做了一些标记以防万一,可惜不久之后身上的绳索便已经到了尽头,第一次探索也就只能暂停,我不得不回收绳索退出,倒安然无恙的退了出来。” “于是,隔天我便对绳索加长了一倍有余,再次入墓探查。” “可这一次,绳索依旧不够长,而我也依旧没有走通墓道,所能看到的依旧只是不见尽头的砖墙。” “就这样,我不断加长绳索,不断入墓查探。” “半月之后,绳索已经加长到了五十余丈,彼时哪怕我已经用上了最轻最细的麻绳,也已经很难再拖拽的动,终于……麻绳在那次入墓时断掉了。” “我是在墓道中探查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再回头寻找时已经不知走出了多远,于是我又连忙依照此前做在墙上的标记寻找退路,可是如此走了半时辰,我依旧不曾找到绳索的断头。” “彼时我已困乏不堪,心中逐渐开始惊慌。” “因为进来时我拖拽绳索走的并不快,也仅仅只走了一刻多的功夫,而退出时我却走的很快,并且能够确定那些墙上所做的标记都出自我手,根本没有理由连续走了半个时辰还走不出去,除非……” “即使有标记作为指引,我也还是陷入了一个迷阵,看似走的都是来时的路,但其实却一直在不断的绕圈子,就像传闻中的鬼打墙一般!” “此时我虽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却不甘心似那两条黄耳一般困死于此。”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我便似无头苍蝇一般在墓中寻找出路,既然依照标记无法亦是原路返回,我便索性在墓道中横冲直撞,如此或许还有可能出去,又或是一不小心便闯入了墓主人的墓室之中。” “可惜并没有,直到最后再也无法忍耐饥渴,双目一黑倒在了地上,没有人知道我那时有多的绝望,倒下之前,我以为我必将命绝于此。” “但最终,我还是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我自己走出了这座陵墓,而是第三条被我拖拽出去的黄耳找到了我,我入墓之前,用此前替换下来的粗麻绳将那条黄耳拴在了墓外,那粗麻绳足有六丈来长,寻常情况下黄耳是拖拽不动的,也不怕它跑了。” “许是几日未见,它也饿急了眼,竟跑入墓中寻我,鬼使神差的遇上了几乎灯枯油尽的我。” “也正是因此,我顺着黄耳带进来的绳索,总算活着走了出来。” “那是我才赫然发现,我倒下的地方距离出口不过只有几丈远而已,若是我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够出来。” “可转念再一想我便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前那两条饿死的黄耳,距离出口不是也只有几丈远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八阵图(4200) 话至此处,诸葛玄终于停了下来,眼中的恐惧之色难以掩饰,显然此前墓中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而此时此刻,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或多或少都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将人活活困死的未知事物,无疑才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事物。 “emmm……” 吴良听过之后也有那么点不自在,不过同时他也在分析诸葛玄口中描述的经历,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可能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帮助的信息: 首先,这座陵墓之中的空气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否则那几条狗便断然不可能在墓中存活那么长时间,诸葛玄更是没有一丁点机会活着从里面逃出来; 其次,墓中的墓道可能真被设置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障眼法,也可以说就是所谓的“阵法”。 这个陵墓进去之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走出来。 诸葛玄在描述中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在绑上绳索的情况下,无论是人或是狗,都还是能够通过绳索的牵引走出来的。 但如果是在墙壁上做下标记,就起不到相同的寻路作用了。 也就是说,墓中所看到的一切,哪怕是自己做的标记,都有可能成为一种极为可怕的“误导”因素。 只有绳索这样的外物,并且还是在没有断绝的情况下,才能够成为走出墓穴的关键线索。 这不是“障眼法”又是什么? 只不过这里的“障眼法”显然要高级许多。 不仅可能对视觉存在“误导”,对嗅觉也有着同样的“误导”作用,否则那两条嗅觉要比人类灵敏许多的狗,根本就不可能被活活困死在墓中; 再次,这个“阵法”似乎可大可小。 说它大,它听起来确实非常大,那两条死去的狗暂且不说,诸葛玄可是在墓道之中接连不断的走了好几日都没有走出来或是走进去。 按照人类正常的行走速度,算起来至少也走了几十甚至上百公里的路程,不可谓不大。 而说它小,它似乎也确实不怎么大,那两条狗就死在了距离出口只有几丈远的地方,诸葛玄走了好几天也是停留在了距离出口只有几丈远的地方。 虽然不知这是不是巧合,但确实会给人一种他们好几天似乎一直都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原地踏步的感觉。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假如两个人在相同的时段进入墓中,之后又选择了分头行动,如此在没有绳索链接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相遇? 根据诸葛玄的描述。 之前那两条死去的狗可能并没有相遇,否则后来者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一定会以前者的尸首为食,然而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之后诸葛玄捆上绳索进入墓道之后,却又在相距不远的地方见到了那两条狗的尸首。 而后来当诸葛玄困在墓道中时,也是用绳索捆在陵墓外面的狗找到了他,才让他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由此可以看出,诸葛玄所描述的情况之中,并没有包含吴良所想的这种情况。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吴良之后若是要与众人一同进入墓穴,需要采取怎样的策略…… 因此,吴良觉得很有必要在入墓之前测验一番。 此前他在诸葛家的小院里便看到了一条狗,那应该就是最后那条没有死在墓中并且还救了诸葛玄一命的狗,或许可以用上一用。 说话之间。 一行人已经来到那片沙地,瓬人军兵士很快便开始了挖掘工作。 吴良在一旁沉思了良久,又回头对诸葛玄问道:“诸葛县丞,当你迷失在墓中寻找出路时,可曾遇上此前那两条死在墓中的黄耳尸首?” “我第一次入墓出来时,便因承受不住腐臭之气将那两具尸首一并清理出来埋了,哪里还会遇上……” 诸葛玄闻言回过神来,脸上的恐惧之色略减,正色说道。 “那痕迹呢,尸首腐烂本就会留下一些痕迹,你又曾在墓中剖开那两只黄耳的尸首,也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吧?” 吴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 “这我倒不曾留意。” 诸葛玄回忆了一下,说道,“那时我已是六神无主,再加上随身携带的火油又十分有限,火把也不敢点了,只能用麻绳与油罐做了一个简易小油灯节省使用,而那油灯的光亮自是实在有限,能看清路不撞在墙上已是奢求,实在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好吧。” 吴良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从诸葛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番话还是令吴良捕捉到了另外一个小细节——光亮! 小油灯的光亮确实比较昏暗,尤其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墓道中更是不太够用。 不过就算是火把,能够照亮的范围与亮度其实也比较有限。 据吴良所知,后世似乎有人做过类似的试验,若是在照明条件十分有限的情况下设置一些比较细微而又循序渐进、延绵不绝的台阶或是斜坡,便有可能制造出一个能够欺骗人类感官的闭环陷阱,使人感觉永远在“上行”或是“下行”,其实从始至终只是在一个并不算长的闭环中行走,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 这便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悬魂梯”。 可惜吴良暂时还没有进入陵墓,不曾看到陵墓内的墓道情况,所以也不能贸然做出判断,只是先将这个小细节记在了心里。 不过,与诸葛玄相比起来,吴良在这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这优势便来源于“随侯珠”,“随侯珠”的亮度与照明范围绝非火把与油灯可比,并且完全不用在意燃料的问题,这可是真正的宝物…… 事到如今。 吴良觉得从诸葛玄身上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转而又看向了一脸懵懂的诸葛亮,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在众人听来极为突兀的问题:“诸葛贤弟,你可曾听说过‘八阵图’?” “有才哥哥,你在与我说话?” 诸葛亮也是微微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不错,贤弟可曾听说过‘八阵图’?” 吴良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的问道。 “八阵……图?” 诸葛亮更是一脸疑惑,显然根本就听不明白吴良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不只是他,旁边的其他人也是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们一来是不明白吴良忽然向诸葛亮这个小屁孩询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二来才是不明白吴良口中的“八阵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没听过就算了……” 吴良却并未进行更多的解释,只是假装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诸葛亮的反应,便是他想要得的答案。 “八阵图”其实也是吴良对于墓中“阵法”的一个主要怀疑方向。 这玩意儿无论是在后世发现的正史史书中,还是在许多颇有历史渊源的文学作品中,都几乎快成了诸葛亮的代名词。 不过正史史书中只是很笼统的提到了诸葛亮曾“推演丘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云”,并未记载“八阵图”的具体效果。 甚至唐朝著名诗人杜甫还为此作了一首叫做《八阵图》的诗: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这首诗说的便是诸葛亮与“八阵图”的故事,由此可见诸葛亮与“八阵图”对后世影响之深远。 虽然诗中依旧没有描述出“八阵图”的具体效果,但也从另一个角度映射出了它的强大之处。 后来再到元末明初,著名小说家罗贯中又在《三国演义》中提到了“八阵图”。 《三国演义》中写到诸葛亮曾在入川时使用石头布下“八阵图”奇阵,三国名将陆逊为追击刘备率军进入查探,结果险些困死于阵中,最后还是在诸葛亮的岳父帮助下才走出“八阵图”……这段广为后世所知的剧情无疑又给“八阵图”蒙上一层悬疑的面纱。 且不说《三国演义》中有没有为了剧情需要杜撰的成分。 光是各个年代的史书或是文学作品中都提到了此事,便足以证明“八阵图”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与诸葛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还在历史上发挥过极为亮眼的效果,因此才能被后人世代相传。 而现在的诸葛亮,却对“八阵图”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此前吴良还特意确认过,诸葛亮对“木牛流马”也是同样的一无所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诸葛亮之后定是有了什么令人羡慕又不为人知的奇遇,才能够搞出那么多连他自己都没听说过的稀奇玩意儿,成为流芳百世的蜀汉名相。 那么,诸葛亮从现在开始到27岁出山,之间到底遇到了什么奇遇呢? 正史记载,自打诸葛亮随叔父诸葛玄来到南阳郡隐居之后,一直到刘备前来三拜茅庐,便再也没有挪过窝。 如此分析可以推测,他的奇遇很有可能就在隐居地点附近。 如今再结合诸葛玄的第二职业,自然而然的便会让人将诸葛亮的那些成就与藏于此山之中的这座丘穆公墓联系在一起。 甚至吴良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将会在三年之后因为身上的“恶咒”死去,他死之后丘穆公墓便作为“遗产”继承给了诸葛亮。 那时诸葛玄还没有带着诸葛亮一家迁移,说明丘穆公墓的盗掘工作肯定还没有完成,说不定连这个令人有去无回的古怪阵法都不曾破解,这个担子自然从此便落到了诸葛亮身上。 而诸葛亮最终也没有令诸葛玄失望,最终成功破解阵法进入墓中,从墓中得到了令他一生受益的东西…… 若他脑补出的事情属实的话,那么墓中这个古怪阵法很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八阵图”了。 目前看来它的效果确实与许多民间传说有许多吻合之处,虽不知能不能抵御雄兵十万,但困死个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当然,吴良做出如此推论,也并非没有其他的依据。 其中最为重要的依据便是,他可以肯定“八阵图”并非诸葛亮的原创。 因为后世考古界已知最早的有关“八阵图”的记载是在黄帝时期,由黄帝与大将风后一同研创,甚至还找到了一块《风后八阵图》石碑,其中便详细记载了黄帝和风后研创《八阵图》的事迹。 因此吴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诸葛亮搞出来的那些稀奇玩意儿,有很大的可能来源于“空降”! 想着这些。 吴良对于这座丘穆公墓,自是越发的期待了…… …… 半个时辰后。 杨万里、白菁菁与一干瓬人军兵士已经赶来,诸葛玄交代出来的通道也已经完全挖开,毫无遮掩的呈现在吴良等人面前。 别说,这条通道还挺宽敞,竟能容一人在其中站立行走,可见诸葛玄当初也是费了心思的。 “诸葛县丞,可否借你家黄耳一用?” 吴良回过身来,笑呵呵的对诸葛玄询问道。 其实这时候瓬人军兵士领命已经将那条黄耳牵了过来……诸葛玄还能说点什么,当然只能苦笑点头:“吴校尉不必客气。” “那就多谢了。” 吴良微微一笑,私下嘱咐随行的军官看好诸葛一家之后,便带着典韦、于吉、杨万里、白菁菁鱼次走进了通道。 如此一行人在通道中行进了几十米,终于来到陵墓入口。 陵墓入口处的金刚墙已经被拆掉了大半,露出一个与里面墓道相当的大口子。 而此处诸葛玄挖出的通道也变的宽敞了不少,已经可以容得下四人并行,这大概是诸葛玄当初拆除金刚墙时为了便于使用工具而特意进行的拓宽。 除此之外。 陵墓之外的地上还钉有两根木桩,木桩旁边则摆放着不少盘起来的粗细不等的麻绳,这应该就是诸葛玄此前探墓用过的那些麻绳。 “公子,咱们就这么进去么?” 眼见吴良已经站到了陵墓入口处,于吉老毛病立刻又犯了,皱着一张老脸有些惶恐的问道。 “不急,咱们先做个试验。” 吴良则蹲下身子解开了那条狗脖子上的绳索,用力一拍将那条狗推入了墓中。 那条狗“哼唧”一声,随后撒欢似的跑向墓道深处,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吴良等人的视线之中。 “这……公子为何要解下它的绳索?若那诸葛玄所言非虚,它这一去怕是便要有去无回了吧?” 看到吴良的举动,于吉顿时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稍后典韦与我一同绑上蚕神宝丝进去寻它,但愿还能寻得到它。” 吴良意有所指的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隔壁(4000) 如此将那条狗送入陵墓之后,吴良等人便在陵墓之外等待。 期间吴良还不忘向于吉打听一些可能有所帮助的东西:“老先生,《周易》有云:‘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堪舆之术便是起源于八卦易学,你既专精此道,想来对同样以八卦易学为根基立下的‘阵法’也不在话下吧?” “这……公子有所不知,堪舆与阵法虽然都起源于八卦易学,但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 于吉沉吟了片刻,为吴良悉心解释道,“堪舆之术在与观法于地,地相是死的,因此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便可无往而不利;可阵法之道却是人力所为,将八卦搭配变为六十四卦,又将六十四卦进行任意搭配,可谓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老夫虽精通堪舆之术,却绝不敢妄言精通阵法啊。” “原来如此……” 吴良凝神消化了片刻,点了点头又问,“这么说起来,老先生虽然不是精通阵法之道,却也应该还是有些了解的吧?” “若是旁人问起这个问题,老夫恐怕便要端起来了。” 于吉冲吴良歉意一笑,说道,“但面对公子,老夫还是照直了说吧,对于这阵法之道老夫可谓是七窍只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若公子想要老夫帮忙布置阵法,又或是破解什么阵法,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最多只能为公子解答一些八卦易学方面的理论。”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其实他对于吉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以于吉那爱显摆的性格,倘若他真对阵法之道有所了解的话,方才诸葛玄说起墓中“阵法”的事情,这个老童子便已经跳出来自告奋勇了,如何肯轻易放过这么好的在众人面前装叉机会? 不过通过于吉刚才的解释,吴良已经对所谓阵法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感觉上阵法就像一个打乱了的密码锁,密码就掌握在布置阵法的人手中。 旁人想要破解阵法可能便需要从六十四卦中找出正确的密码,并且大部分情况下可能还只有一次尝试机会,只要失败便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像这座墓中那疑似“阵法”的迷阵,倘若不是诸葛玄足够谨慎,恐怕此前死的就不是那两条狗了,而是他自己。 也是因此,破解阵法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当然,阵法也并非完全没有规律可行。 它的内核便是八卦易学。 可以将这玩意儿看做是后世的程序代码,将通俗易懂的程序代码自由组合起来便可以创造出许多截然不同的阵法。 而只要破解了程序代码中的逻辑公式。 便有可能可以像黑客一样自由出入、复制、甚至是恶意篡改使阵法彻底瘫痪…… 所以说,倘若墓中的迷阵果真是某种阵法,或者干脆就是吴良怀疑的“八阵图”,于吉就算不懂“阵法之道”,也依旧能够发挥一些作用。 至少他是这里最精通八卦易学的人。 有可能在查探的过程中帮助吴良解读阵法的内核与规律,等同于吴良随身带着一个“程序代码”的翻译,自然不可或缺。 “公子,倘若墓中果真布置了厉害阵法,我们最好不要冒进,墓中的珍宝就算再重要,也没有咱们的性命重要。” 于吉见吴良若有所思,又有些担心的劝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而且倘若无法顺利解开阵法,我还有留有厉害的后招。” 吴良回头笑道。 “什么厉害的后招?” 于吉连忙问道。 众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秘密。” 吴良神秘一笑。 …… “啧啧啧!” 只过了十几分钟,吴良便冲墓中使用了古今通用的唤狗语言——啧舌。 之所以说是古今通用的唤狗语言,是因为吴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狗,并且见过很多人叫狗的时候,用的也都是这样的方式。 就连诸葛家的这条狗也是一样。 前些日子吴良前来拜访的时候,这条大黄狗摇着尾巴不停绕着他打转,诸葛亮的母亲便是这样将这条狗叫走的。 “呜汪!汪汪汪!” 墓中立刻传来大黄狗的叫声,听起来并不算远,而且通过叫声可以听出,这条狗的身体状况也是相当不错。 “啧啧啧!” 吴良继续叫它。 “汪汪汪!” 大黄狗也在墓中不断的回应他,叫声渐渐的开始变得急切起来,偶尔还会发出声音“叽叽叽”的急躁声音。 但吴良在外面等待了一阵子,却始终不见大黄狗从墓中跑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随着吴良不断的叫它,还能够听到大黄狗的爪子在地上快速跑动,甚至不停挠墙的声音。 但就是不见大黄狗的踪迹。 “这么快就已经困在里面了么?” 吴良微微蹙眉,看来诸葛玄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而且实际情况似乎要比诸葛玄所说的更加严重,根本就用不了几个时辰,大黄狗才刚进去一小会就已经迷失在了里面。 吴良觉得已经可以判断为: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进入墓中便会立刻受到那个所谓“阵法”的影响,与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并没有直接关系。 “啧啧啧!” 吴良心中还有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又尝试着叫了一遍。 “汪汪汪!” 情况依旧没有发生改变,甚至这一次那条大黄狗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比之前远了一些。 “菁菁,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吴良回头问道。 “除了那条黄耳跑动与挠墙的声音,我并未听到其他的动静,哪怕最轻微的都没有。” 白菁菁如实说道。 “若是如此,基本就可以排除墓道中设置了机关的可能性了。” 吴良沉吟道。 他所理解的“机关”,乃是那种能够颠倒墓道反正、移动墓道墙壁、又或是改变墙壁形状之类的机械机关。 这种机关将会令墓道随时发生变化,从而达到将人或动物困在其中的效果。 不过机械机关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运作的时候一定会发出一些声音,这是将近两千年后的后世都不曾解决的难题,现在自然也没有可能解决。 “汪汪汪……叽叽叽……” 大黄狗还在墓中急切的叫着。 吴良回过神来,随即将随身携带的“蚕神宝丝”一头捆在自己与典韦身上,另外一头则交到了杨万里手中,嘱咐道:“菁菁,老先生,杨万里,我与典韦进去寻找这条黄耳,你们三人暂时留在此处,好生看管蚕神宝丝,倘若听到我与典韦的呼叫,便立刻拉动绳索牵引我们出来。” “是。” 杨万里连忙应道。 白菁菁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放心,但听到吴良最后那句话,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听力最好,倘若吴良与典韦真遇到了什么问题呼救,哪怕声音微弱一些,她也能够听得到,留在此处翻到能够在某种程度下保障吴良的安全。 “是不是也带上老朽?老朽虽不会阵法之道,但也想进去亲眼见识一番。” 于吉则极为少见的自告奋勇了起来,要知道就在刚才,这个老童子还是一脸的惶恐呢。 可见“阵法之道”对他也是有着不小的吸引力,竟能抵消心中的恐惧。 “老先生莫急,这次我与典韦进去只是初步查探,你体力差些,还是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吧,之后有的是机会。” 吴良笑道。 “既然公子这么说,老朽自当遵命。” 于吉这才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却忽然又鼓起眼睛对杨万里喝道,“你这后生又在想些甚么,只用双手拿着宝丝怎么能行,若是一个不留神脱了手,公子与典韦岂不是就出不来了?还不快将宝丝在这两根木桩子上多绕上几圈!” “我正要如此……” 杨万里连忙照做,等做完了心里却不爽了起来,立刻反唇相讥道,“你这杂毛老道,我曾经还救过你一命哩,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竟还当着公子的面如此骂我,天下怎会有你这般忘恩负义的黑心老道!” “说起此事,老夫还未曾追究你险些坏了老夫道行的事情!” 一听这话,于吉更加跳起脚来。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我先将你牙槽里那半粒粟米啐还于你,我恶心死你这杂毛老道!” 杨万里则气的隔空吐起了唾沫,毫无形象可言。 要知道这货现在好歹也在瓬人军内任了军候一职,大小也算个长官,竟像个孩童一般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实在有些不顾颜面。 “你敢啐老夫,老夫也啐你,我呸!我呸呸!老夫唾弃你!” “吴有才,你也不管管他们?” 白菁菁怕被两人波及,已是快速躲到一边,倒也不忘向吴良求助。 吴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此刻已是见怪不怪,只是骚骚一笑说了一句:“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若非爱到了深处,他们又怎会如此热烈的交换口水,我看还是随他们去吧。” “?!” 一听这话,杨万里与于吉立刻没了声音。 “……” 白菁菁反应了一下之后,俏脸也是瞬间红了一片,接着狠狠的剜了吴良一眼,跺着脚背过了身去。 “老先生,杨万里,祝你们幸福……不过注意不要误了正事。” 见自己一句话便轻松解决了一场争端,吴良也是颇为自豪,挺着胸膛如同获胜的将军一般带领典韦走进了墓道之中…… …… 吴良的这段“蚕神宝丝”只有二十来丈长,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也就是七十来米。 而诸葛玄此前探墓时已经用上了五十余丈的麻绳,并且依旧没有走通整条墓道…… 因此吴良很清楚,“蚕神宝丝”根本就不够长,并不奢望第一次探查便能够得到许多诸葛玄不曾查探出来的东西。 他这次要做的。 便是搞清楚墓道之中的具体环境,并且验证自己之前的一些设想。 因此进入墓道之后,吴良与典韦走得非常慢。 他几乎每走出几米的距离便要停下来仔细观察墓道的墙壁与地面情况,绝不放过任何一丢丢可能有用的线索。 不过情况并不太乐观。 经过多次观察,他发现墓道中的墙壁与地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使用的材料不过就是极为普通的石砖与灰浆,工艺也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并且他还故意用一条绳子与自己的零号金戒指做了一个简易的垂直水平仪。 黄金不会像铁器一样受到普通的磁力或是磁场影响,因此绳子吊着零号金戒指垂下来便是一条标准的垂直线。 如此经过多次测量比对,他发现墓道的墙壁与地面也都是极为标准的垂直线,不论横向还是纵向都并未出现一丁点偏差,再加上这里面又没有向上或是向下的台阶,便已经基本可以排除这里设置了类似于“悬魂梯”原理的感官陷阱的可能性。 “啧啧啧!” 这方面没有值得注意的发现,吴良又换了一个方向,再次呼唤困在墓中的大黄狗。 “汪汪汪!” 大黄狗的叫声随即传来。 这次听起来很近,似乎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典韦,这边!” 吴良立刻带着典韦向前奔去。 大黄狗的叫声显然是在他们还没有去过的方向,眼下他们还并未走过需要选择的岔路,只能继续向前搜寻。 前面不远处的墓道果然有一个“凹”字型的弯折,吴良与典韦经过这处弯折,便能够来到这道墓墙的另外一侧。 而方才大黄狗的叫声,听起来就在这一侧。 然而。 当吴良与典韦转过来的时候,却并未在这一面看到大黄狗的踪迹! “奇怪,方才明明就在隔壁,难道这黄耳听到我的呼唤之后跑错了方向,反倒向更深处跑去了?” 吴良心中不解,连忙再次呼唤:“啧啧啧!” “汪汪汪!” 这一次大黄狗的叫声依旧很近,而且还是在隔壁。 只不过这次的“隔壁”。 却是吴良与典韦刚刚经过的那一侧! 第二百六十九章 玉不琢不成器(4300) 如此便等同于吴良与那条大黄狗互换了一些位置。 但吴良十分确定,方才他与典韦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岔路,因此也断然不可能出现与那条大黄狗走岔了路的可能性…… “再回去看看!” 吴良的反应很快,立刻又带着典韦重新折返回来寻找大黄狗。 然而。 还是没有发现大黄狗的踪迹。 此刻吴良与典韦就站在“凹”字形的拐角处,两人分开站立,可以同时看到墙壁两侧墓道中的情况,两边都没有大黄狗的影子。 这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大黄狗藏在这面两条墓道之前的墙壁之中。 可中间这面将两条墓道分隔开来的墙壁,厚度也仅仅只有二十公分左右,除去砖石本身的厚度与宽度,墙壁里面基本不可能藏有中空的隔层,更不可能藏下一条体型并不算小的大黄狗…… “啧啧啧!”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又叫了一次。 “汪汪汪……” 大黄狗的叫声再次传来,这次却已经不在附近,听起来已经到了至少几十米外的墓道更深处,这前后不过那么一两秒钟的功夫,就仿佛那条大黄狗被瞬间传送到了远处一般。 “公子,你说这会不会是幻觉,就像齐哀公墓中我们中邪之后产生的幻觉?” 典韦小心防备着,却又心有余悸的问道。 当初在齐哀公墓中遭遇幻觉的经历,典韦直到现在仍旧历历在目。 而现在遭遇的情况,总觉得一点都不比那时简单,甚至给人的感觉还要更加诡异一些。 “现在还不好说。” 吴良微微蹙眉,正色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些声音,这些声音就算不是幻觉,也有可能是误导我们,使我们最终迷失在这里面的因素。” 当然,这依旧只是吴良的推测。 因为此前诸葛玄进入墓中探索时,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并没有将大黄狗的声音当做目标入墓寻找。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还是迷失在了墓中。 由此可以推断,声音虽然也可能成为一种误导因素,最终使人迷失在墓中,但应该不是必不可少的关键因素。 “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典韦又问。 “暂时先不要理会这条黄耳的叫声,除非它距离我们已经非常近。” 吴良沉吟着说道,“咱们的‘蚕神宝丝’长度有限,这一次不可能探索所有的墓道,走到极限我们便折返,至于能不能找到这条黄耳……我们每过一阵子便叫它一次,它的听力与嗅觉都非我们可比,让它主动来找我们为妙。” “倘若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依旧没有找到这条黄耳,那便说明此前诸葛玄被大黄狗所救,不过只是一种概率极低的侥幸,我们未必有那么好的命,因此之后断然不可在没有绳索牵引的情况下入墓,否则便是再派人带着绳索进入寻找,也未必便能够寻的到,这无疑是一种十分冒险的赌命行为。” “公子说的是。” 典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走吧。” 吴良也不再做出解释说明,带着典韦继续向墓道深处摸去。 …… 头一回入墓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 吴良与典韦始终都行走在相同材质、相同规格的墓道之中,一直走到“蚕神宝丝”的长度极限,也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 至于那条大黄狗。 直到吴良与典韦顺着“蚕神宝丝”退出来时,也并没有见到过一次,只是每一次呼唤都能够听到它的回应,这回应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定,空闻其声不见其身。 “公子,探的怎么样?” 见到吴良与典韦安然出来,白菁菁、于吉与杨万里三人立刻凑了上来,一脸安心却又期待的问道。 “一无所获。” 吴良无奈的摊手道,“情况与诸葛玄此前描述的基本没有区别,那条黄耳也始终没有见到,只是有几次听起来感觉就在附近,我与典韦追过去之后却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 三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种情况,集体陷入了沉默。 “菁菁,方才我在里面呼唤那黄耳的啧舌声,你在这里可能听到?” 吴良又问。 “自是听到了。” 白菁菁点了点头,“我听你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又渐渐近来,最远的时候应该也就只有十来丈。” “嗯……” 吴良点了点头。 这说明白菁菁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是没有问题的,他与典韦在蜿蜒曲折的墓道中兜兜转转,即使“蚕神宝丝”总共有二十来丈长,与陵墓入口的直线距离在十来丈的样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黄耳的叫声呢?” 吴良又问。 “最近的时候大约有十来丈,最远的时候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丈。” 白菁菁又道。 问题立刻出来了! 大黄狗与墓道入口的直线距离十丈——三十丈之间,而吴良与典韦最多也就走出了十来丈,两者的活动范围几乎没有出现重叠。 但吴良与典韦却在进入陵墓不久之后便在隔壁听到了它的叫声。 并且后来还屡次感觉大黄狗就在身边,最多也就只有那么几米的距离,只是每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双方之间都有墓墙阻隔…… 吴良对白菁菁那异于常人的听力自是很有信心,知道她绝对不会听错。 但他自己在墓中的时候,也不可能听错,尤其是当大黄狗的声音距离他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只要不是聋子便很难听错。 所以,出现这种情况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答案应该还在陵墓之中吧…… 吴良暗自推断。 他还是更愿意相信白菁菁听出来的信息。 因为陵墓之外的人不会迷失,也就是说,白菁菁听到的声音才更有可能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声音。 而他与典韦在墓中听到的声音,存在问题的可能性要更大。 同时这样的差异。 也让吴良更加确定,墓中与墓外有着极大的差异。 不论是人还是狗,只要进入墓中,看到的信息、听到的信息、闻到的信息……等等各方各面的信息都有可能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发生扭曲与异变,从而彻底迷失在里面。 但是目前这点发现还远远不够。 根本不足以支撑吴良破解这个能够“令人有去无回”的迷阵,当然也没有办法顺利进入真正的墓室,发掘墓中有价值的古物…… “这样吧,菁菁、于吉、典韦,你们三人绑上‘蚕神宝丝’再进一次。” 吴良想了想,终于说道,“菁菁与那条大黄狗多做互动,尽力收集里面的声音变化情况;于吉则仔细观察走过的路径,记录所有是可能八卦易学有关的信息,若是能够分析出其中的一些规律自是更好;典韦,你维护他们周全。” “明白了。” 三人应了一声,立刻开始了行动。 ……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 吴良等人终于全数离开了墓穴,并且从诸葛玄挖出的那条同道中人退了出来。 一筹莫展。 他们五人几乎轮流进了一遍陵墓,都利用各自擅长的本事在墓道中仔仔细细的探查过,最终非但没有发现任何特别有价值的突破口,心中反倒对这座陵墓更加敬畏。 实在太玄乎了。 种种迹象表明,墓中与墓外似乎是能够互通的世界,但似乎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种不同是潜移默化的,他们完全感觉不到受到了什么影响,只知道身处墓中与墓外时,接收到的内外可以互通的信息便会出现差异,而且有时候这种差异还十分巨大,根本就摸不到任何的规律。 最明显的差异,便是声音。 若是没有那条大黄狗,他们恐怕很难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 这种情况显然要比吴良等人此前在齐哀公墓出现幻觉时遭遇的情况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至少那时候墓内与墓外接收到的信息还是一样的,被蒙蔽的只是他们的双眼…… “怎么样吴校尉?我没有欺骗你们吧?” 看到吴良等人出来时的表情,诸葛玄已经知道他们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也好在吴良这次采用“先下手为强”的手段将诸葛玄唬住,提前从他这里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否则依照吴良此前的盗墓手段行事,这次说不定便有可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困在这座墓中,最终落得一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侥幸呢? “墓中确实十分古怪,多亏诸葛县丞。” 吴良冲他笑了笑,脑中却在思索其他的可以安全入墓的办法。 其实最安全的方法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这方法诸葛玄很难做到,但他却可以做到,因为他带的人比较多,工具也十分齐全……这方法就是——“强拆”! 不管这座陵墓是布下了什么古怪阵法,还是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在既暴力又直接的“强拆”手段面前,它就啥也不是! 这陵墓中的墓道不是弯弯绕绕走不到尽头么? 直接命人从上方开始挖掘,而且是大面积的挖掘,将这座陵墓的顶部全部挖开,如此整个墓道的横切面便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这样吴良就等同于站在上帝视角去俯瞰这座陵墓,什么阵法,什么迷宫,什么力量,只要令其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阳光之下,通通不在话下。 实在不行连墓道墙壁也直接拆除,一直往下挖,直接拆到主墓室为止。 吴良就不信做到了这一步,墓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够成为他的阻碍,闹呢? 当然。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吴良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若是如此,这座陵墓也就彻底毁了。 里面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必将十不存一,所谓“阵法”也可能因此毁去,甚至彻底失去研究价值。 除了墓中的一些具有考古价值的文物古迹,吴良同时也在享受着盗墓的过程。 这么做,可就一点乐趣都没有了,也不符合吴良盗墓的真实目的…… 更何况。 这里目前为止还是刘表的地盘,吴良若要强拆必定会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很容易便会被外界察觉,若是一不小心惊动了刘表,他与瓬人军依旧有可能全军覆没,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正当吴良还在琢磨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手段的时候。 “有才哥哥,我家的黄耳呢?” 诸葛亮却瞄着吴良等人身后,忍不住插嘴问道。 “它现在还在陵墓之中,我先将它赶了进去,再进去找时,却只能听到它的叫声,始终无法找到它的踪迹。” 吴良如实说道。 “你明知黄耳进入其中也无法脱身,怎能如此待它?” 诸葛亮顿时有些不悦,很不给面子的争道,“我不管,既然是你将它放进去的,你便要负责将它找出来,它此前救了我叔父一命,在我眼中它便是我家的恩人……” “亮儿!” 见诸葛亮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处境,诸葛玄连忙打断了他,回头又对吴良笑道,“吴校尉莫要与他计较,区区一条黄耳,死了也就死了,实在不足道也。” “那怎么行,它救了叔父一命,我未曾犒劳它也就算了,又怎能见它活活饿死……” 诸葛亮却依旧鼓着腮帮子大声争辩,拉都拉不住。 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而望着一脸稚气的诸葛亮。 “叮!” 吴良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瞬间找到了一丝灵感,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眯眯的问道:“诸葛贤弟,你对八卦易学可有了解?” “略知一二罢了,你问这作甚么?” 诸葛亮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向吴良。 emmm…… 看来确实有些基础。 吴良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意已是更盛,像一只狼外婆一般继续说道:“诸葛贤弟,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这句话叫做‘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什么意思?” 诸葛亮一脸不解。 “没听过也不打紧。” 吴良又笑眯眯的道,“不过这句话你肯定听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自然听过,不过你忽然引用这番莫名其妙究竟是何用意?我不喜欢打哑谜。” 诸葛亮皱着一张小脸问道。 “意思就是,玉不琢不成器,你将来要成为可以比肩管仲、乐毅之流的名相,便必须经历一些磨炼。” 吴良嘿嘿一笑,冲典韦使了个眼色,“典韦兄弟,把诸葛亮给我抓起来丢入墓中!” 诸葛亮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八阵图”,让诸葛亮本尊去破,没毛病吧? 当然。 吴良肯定会暗中做些保险措施,虽然不会让诸葛亮知道,却也要尽量保证别一不小心把诸葛亮给逼死了……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啊! 第二百七十章 出现怪又出现了!(4000第一更) “不可!吴校尉,万万不可啊!” 一听这话,诸葛亮脸色煞白说不话来的同时,诸葛玄也是吓了一大跳,腮帮子一抖连忙跑上前来向吴良求情,“亮儿年纪尚小不懂事,言语上冒犯了吴校尉,我代他给吴校尉赔罪,吴校尉你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计较……这墓中的阵法极为凶险,吴校尉若将他放入其中,他只怕便要落得黄耳一样的下场了啊!” “吴校尉恕罪……” 诸葛均、几位妇人与姐姐也是连忙替诸葛亮告饶起来。 “诸位误会了,诸葛贤弟与我已有结拜之谊,我又怎么忍心害他性命?” 吴良却是笑了笑,正色说道,“稍后我会与他一同入墓,倘若他无法活着从里面走出来,我亦是无法独善其身,唯有与他一同共赴黄泉。” “这……” 诸葛玄与一众家眷顿时愣住,一脸惊疑的望着吴良。 他们实在理解不了吴良的这番操作,两人所为的结拜之谊在他们眼中小孩子过家家无异,或许诸葛亮还有可能当一回事,吴良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油腻之徒哪里会放在心上? 还与他共赴黄泉? 你把我们都当做不晓事的稚童? 何况若真是不忍心害他性命,又为何要将他置于那凶险之境,这说法未免也太过矛盾了吧? 另外。 最令他们不解的,还是吴良在这之前说的那番话。 什么“不逼自己一把……”,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听起来像是在诓骗诸葛亮的,却又让人觉得话中有话。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诸葛亮倒也不憨,完全没有被吴良那所谓的“结拜之谊”蒙蔽,立刻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 然而典韦何许人也,莫说是一个年幼的诸葛亮,便是诸葛玄与那些家眷一起,也未必能够从他的控制之中挣脱。 “诸葛贤弟,哥哥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啊,莫要怪哥哥心狠,典韦,先将带到陵墓入口等待,我随后就到!” 吴良面色一冷,冲典韦摆了摆手。 典韦的执行力相当给力,当即抱起诸葛亮便向通道内走去,任由诸葛玄与那些家眷在一旁哀求也全然不理。 “我不去!我不去!叔父救我!” “亮儿!” “吴校尉,恕罪啊!” “放了亮儿吧,他还是个孩子……” 如此一直等到不停挣扎、不停哭喊向诸葛玄求救的诸葛亮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吴良才又看向了情绪也是变得颇为激动的诸葛玄与一众家眷,语重心长的道,“诸葛县丞,诸位,你们现在可能不理解我的做法,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诸葛亮胸怀大才,乃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人,经过一番雕或可成大器,你们信我!” “……” 诸葛玄与一众家眷声音总算小了一些,红着眼睛更加疑惑的望着吴良,几名女眷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满脸都是“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的表情,只是迫于形势才没有骂出口。 “?” 瓬人军核心成员也是一脸惊疑的望向了吴良。 他们都知道吴良是身怀异术的“乩童”,拥有占破天命的能力,说是铁口直断也不为过…… 就像这次来到邓县,连住处都没有安置好的时候,吴良只是略微起了一下乩,便断言此处有一个叫做“诸葛玄”的人,还断言“诸葛玄”与他将会有所交集。 结果命人出去一查,此处果然有这么个人。 再往深了查探,此人竟还是个同道中人,已经找到了瓬人军此次的目标——丘穆公墓,还有比这更玄乎的事么? 除此之外,吴良还有之前的许多未卜先知的事迹,都是这些瓬人军核心成员亲眼见识过的,自然不会怀疑吴良口中说出的话。 而且。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得到吴良如此之高的评价,这自然令他们心中更加惊疑。 难道刚才被典韦抓进去的那个小屁孩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嗨呀!你们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快谢过我家公子?” 于吉反应了片刻,一张老脸转瞬之间便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极为“羡慕”的对诸葛玄与那些家眷说道,“我家公子乃是得了真传的乩童,他口中所言之事皆是天道箴言,既然他说诸葛亮能成大器,诸葛亮日后便必定能成大器,你们诸葛一家怕是要一飞冲天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 一听这话,诸葛玄与那些家眷又更加疑惑的看向了于吉。 这二人一唱一和,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还是很难令人相信啊……“我信你个鬼,这个货真价实的糟老头子只怕更坏!” “总之诸位放心便是,我一定会将诸葛亮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见诸葛玄与那些家眷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应该不至于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以致出什么乱子,吴良又笑着安抚了一句,终于不再在他们身上下功夫,接着一边回头看向瓬人军的几名核心成员,一边向人少处走去,“你们过来一下。” “公子……” 众人连忙跟了过来,小声应道。 “杨万里,你速速去为我准备一批干粮,最少也要四个成人食用一个月的量,用一辆独轮推车装起来盖得严严实实,不得有误。” 吴良正色对杨万里说道。 “是。” 杨万里拱手应道。 “老先生,带上我上次给你改良的罗盘,稍后随我进入墓穴注意时刻测量方向与卦位,尽可能将我们走过的路径绘制出来。” 吴良又对于吉说道。 “公子,你该不会真打算与那稚童一同进入陵墓吧?老朽是说,不栓绳的那种……还要带上老朽?” 于吉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皱起一张老脸问道。 “有问题么?” 吴良笑着问道。 “呃……” 于吉那张老脸皱的更紧,又下意识的问道,“公子,难道方才你说那稚童胸怀大才,不是在安抚诸葛玄与那些家眷?” “不是。” 吴良摇头道。 “如此说来,公子已经可以断定,那稚童确有本事破解墓中的阵法?” 于吉顿时来了精神。 “不能断定,只能说机会可能更大一些,所以我命杨万里提前准备干粮,以防万一。” 吴良淡然一笑。 “……” 于吉语气一滞,无奈的苦笑起来,“公子还是这么喜欢冒险,罢了罢了,老朽当初既然跟了公子,这条老命便寄托在公子身上了……亏老朽方才还以为公子又在招摇撞骗,特意站出来配合公子。” “那我呢?” 白菁菁接着又问。 “菁菁,你留在外面等待,倘若我果真在墓中遭遇困境,便会隔空向你喊话,那时你与杨万里一道指挥瓬人军从那两棵古柏之间开始向下挖掘,挖到陵墓之后再继续扩大挖掘范围,将整座陵墓从上自下完全剖开,到时我自可从墓中逃出,明白了么?” 吴良将自己之前已经想好的后路颇为详细的说了出来。 “知道了……” 白菁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重重点了点头道,“你入墓之后务必小心,莫要冒进。” “放心吧,我虽然怕死了,但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吴良微微颔首,一句话令白菁菁面红耳赤,令于吉、杨万里二人胸口发闷,这才挥挥手说道,“都行动起来吧,咱们瓬人军人才济济,只需各安其职,齐力便可断金,这座陵墓更是不在话下!” …… 半个时辰后。 再穿过通道回到陵墓入口,典韦与诸葛亮已经等待多时。 此刻诸葛亮哭也哭过,喊也喊过,已经知道再怎么闹都无济于事,只是鼓着一双眼睛怨恨的等着吴良,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吴良则一脸笑意的对他说道:“诸葛贤弟,这次入墓咱们可没有绳索牵引,我们的性命可就全寄托在你一人肩上了,不过我相信你,加油。” “哼!” 诸葛亮冷哼一声,用已经哭喊的有些嘶哑的声音咬牙骂道,“我若死在这里便是你害的,我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若果真如此,我也一样会死,要怪也只能怪贤弟你能力不济,反倒连累了哥哥我。” 吴良嘿嘿笑道。 “你……强词夺理!” 一听这话,诸葛亮顿时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忍不住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我从未见过似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恨不能生啖你肉!” 出现了! 诸葛亮在后世《三国演义》中的经典台词终于出现了! 虽然吴良知道《三国演义》中的这句经典台词并未在史书中出现,杜撰的可能性很大,但能够亲耳听到真实世界中的诸葛亮亲口说出这句话来,还是非常有感觉的。 这一瞬间。 “哈哈哈哈……” 吴良感觉无比满足,心中说不出的舒爽,脸上也是笑开了花。 “?” 瓬人军众人看着吴良脸上洋溢的满足笑意,心中不由的又惊疑起来。 平时也没发现公子这么好说话啊? 怎么如今被这个小屁孩骂了以后,非但一点都不恼怒,竟还开心的不要不要的,就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你笑甚么!” 诸葛亮也是被吴良笑的有些发毛,心中疑惑的同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吴良笑呵呵的道。 “什么开心的事情?” 诸葛亮追问。 “我老婆生……与你无关。” 吴良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老婆”一词,白菁菁肯定是听不懂的,不然说不定又要引起什么误会。 说着话,吴良已经叫典韦先用蚕神宝丝在诸葛亮腰上绑了一个死结。 接着又将吴良、于吉还有典韦都绑在一起,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进。” 吴良轻喝一声。 便推着诸葛亮抬脚走进了墓道,于吉跟随在后面,典韦则走在最后,顺便推上了杨万里提前准备好的独轮小推车。 小推车包裹的严严实实,里面装的正是干粮。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让诸葛亮知道,就算要吃也会与典韦、于吉在诸葛亮睡着了又或是看不见的时候偷偷食用。 至少在诸葛亮饿昏过去之前,都绝对不会让他吃上一口。 不然怎么刺激诸葛亮的求生欲,从而彻底激发出他的潜力,起到“揠苗助长”的作用。 …… 一日后。 “有才哥哥,我肚子饿……” 诸葛亮有气无力的来到吴良身边,适逢肚子发出很响亮的一个“咕”声,一张略带稚气的小脸已然皱成了苦瓜。 这孩子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此前的脾气,“有才哥哥”又叫上了,只求吴良能给他搞上一口吃食果腹。 “这可怎么办?我们三个也都饿了一天了,要不……你再喝口水填填肚子?” 吴良故作为难状,将一个水囊递了上去。 实则昨夜趁诸葛亮睡着的时候,吴良三人已经轮流在隔壁吃过了一些干粮,却只给诸葛亮喝水充饥。 “我不想喝水,我想吃饭,这一天我光喝水,已经尿了一路了,一点也不顶事。” 诸葛亮有些懊恼的嘟囔道。 “唉,是我大意了。” 吴良也是叹了口气,面露苦色道,“没想到进来果然就被困住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进来了,就算进来也要带些干粮……再这么下去,咱们恐怕都要活活饿死,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饿不饿死那是你的事情,为何还要带上我一起送死?”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诸葛亮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诸葛贤弟,话不能这么说。” 吴良虚着眼睛斜睨道,“实不相瞒,愚兄初见贤弟时,便已看出贤弟天赋异禀,聪颖过人,乃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人,若非如此又怎会与贤弟结拜?” “此前我执意要带贤弟进来,也是自信贤弟的才智定可破解此阵,否则又怎会亲自以身犯险?结果没想到……贤弟你也不行啊,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人,这次怕是被你误了性命。” “诸葛亮,你造么,你啥也不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太公兵法》(4000第二更,为【~曦、暮、】老板加更) “你!我!” 诸葛亮噎了半天,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年纪的他尚且不知天高地厚,在襄阳城周边一带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但凡有人与他一言不合的人便破口大骂,在那些士族子弟中可谓鲜有败绩。 也是如此,他此前才会落得那么一个名声。 可自打遇上吴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吴良驳斥的无言以对,甚至说是全方位被碾压也不为过,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偏偏诸葛亮小孩子心性,还不肯轻易服软,憋了半天又梗着脖子道:“我天赋异禀、聪颖过人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哪里需要你来多说,不就是区区一个阵法么,我只是不愿便宜你罢了,若是想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希望诸葛贤弟不是空有虚名吧。” 吴良则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抖了抖困在身上的“蚕神宝丝”,皱着脸苦笑道,“不过事已至此,你我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谁占谁的便宜,若诸葛贤弟真能破阵,便请尽快来破,免得还要多饿几天吃尽苦头,若是破不了,咱们几个恐怕便要一同葬身于此,到时黄泉路上做个伴,倒也不会寂寞。” “谁要与你作伴?” 诸葛亮却又耍起了傲娇,冷哼一声背过脸去道,“你叫我破,我便偏偏不破,谁叫你如此害我,我要等你们全都饿死,再破阵自行出去。” “我饿死之前肯定先宰了你,带你一同上路!” 吴良作凶恶状瞪了他一眼,也终于不再与他打这些无谓的嘴炮,回头对于吉说道,“老先生,将你这一路记录下来的方向与卦位给我一看,我瞧瞧是否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公子请过目。” 于吉将一块绢布摊在了地上。 事关生死的事,老童子也是颇为尽心尽力,将这一日走过的所有墓道情况都极为详细的记录在了这块绢布之上。 因为有了吴良的改良版罗盘,老童子已经克服了“找不着北”的问题。 墓道两边墙壁的方向也都按缩小比例进行了记录,并且全部标注出了方向与卦位,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副极为详尽的区域地图。 吴良觉得就算直接将这座陵墓掀了顶,得到的信息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吴良带于吉进来的主要原因。 他既然精通堪舆之术,绘制地图自然不在话下。 另外,若是诸葛亮的八卦周易知识掌握的马马虎虎,于吉也能够及时做出补充,免得因此影响了探墓进度。 不过从这幅地图还未测量完的区域地图上看,这座陵墓的占地范围似乎又比想象中的大得多,目前看起来绘制出来的地图,似乎只占据了整个墓道的一小部分,他们仍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咕——”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动静。 吴良循声望去,却见不知何时诸葛亮已经凑了上来,也在认真的观摩于吉绘制出来的地图……而这声音,自然又是诸葛亮的肚子发出来的。 “看什么,饿了还不兴我肚子叫么?” 诸葛亮小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蛮横的问道。 “兴!兴!随便叫!” 吴良也不继续与他拌嘴,反倒不动声色的给诸葛亮让出一个身位,好教他看得更仔细一些,说不定能够发现破解这个古怪阵法的关键线索。 要不然,吴良为什么要带他进来? 就这样一行人静静的观摩了半晌。 诸葛亮应该是没有看出什么,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到了最后干脆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不再去看地图。 吴良自然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终于叫于吉将绢布收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再用言语刺激诸葛亮,眼下他起来这个小家伙已经逐渐进入了状态,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为妙。 吴良心中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这事着急不来。 首先,于吉的这幅地图看起来还只完成了一小部分,就算诸葛亮果真有这方面的本事,也不可能通过一小片区域的地图便破解整个迷阵,这未免太为难他了; 其次,墓道中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验证,因此于吉绘制出来的地图未必便是真实的情况。 吴良可以想到很多假设:比如墓道中设置了一些小型磁场用于迷惑人们的方向,于吉罗盘上加装的指北针就做不得数了,这样绘制出来的地图自然只会起到误导作用。 除此之外,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混淆视听的设置,否则嗅觉、听力乃至夜视能力都比人类强出不少的狗怎么会也出不去? 再次,这熊孩子才饿了一天,还没有被逼到极限,还没有在求生欲的趋势下激发出所有的潜力……而且,他现在便是真看出什么来,也有可能赌气故意不说。 所以这事必须得耐得住性子,再多给诸葛亮一些时间。 当然。 也不是说吴良便会一直拖延下去。 他最多只会坚持到诸葛亮饿昏。 那时才能够说明诸葛亮是真的没有能力破解这个阵法,彼时吴良便会立刻叫守在外面那的白菁菁与杨万里开始率众“强拆”。 免得功夫耽误的太多,瓬人军“强拆”的过程中再遭遇地质与陵墓结构方面的影响,导致进度被拖慢,真使得自己耗尽了干粮最终困死在墓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必须得给瓬人军留出充足的时间,以防万一。 所以。 吴良留给诸葛亮和丘穆公墓的时间真心不多了。 多乎哉,不多也……且行且珍惜吧。 …… 如此又过了两日。 诸葛亮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是轻的。 此刻这孩子已是一脸的菜色,不算圆润的小脸已经脱了形,就连眼睛里面都翻出了一层绿光,在昏暗的墓道中就像两只绿幽幽的狼眼,看到什么都像吃的。 吴良看着都有点心疼,好几次忍不住想取些干粮出来给他吃上一口。 不过他最终还是昧着良心告诉自己这也是为了诸葛亮好,如此才强行忍耐了下来。 “饿啊……饿啊……” 诸葛亮拖着两只脚在地上挪动,口中没过一会就发出一声虚弱的絮叨,最后终于靠着墙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木讷的转过头来看向吴良,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望着吴良,“我实在走不动了,有才哥哥,你们不饿么?我倒知道一种自救的办法,你可以将大腿上的肉削下来一些煮给我们吃,如此我们又能多熬两天,你虽疼了点,却也不会立刻殒命,说不定咱们还能活下去,你最多也就落下个残疾……所以,有才哥哥,你割一块肉下来吧,我会记你一辈子的,我保证。” “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先吃了你,你年纪小一些,肉也要更嫩一些。” 吴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我的肉少,救不了这么多人的,要不你叫典韦叔搁一块也行,他浑身都是腱子肉,吃起来肯定一点都不油腻,说不定还很有嚼劲……” 诸葛亮想了想,又有气无力的道。 “要不你去与他商量商量?” 吴良使了个眼色道。 “……” 诸葛亮看了典韦那铁塔般的身型一眼,然后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于吉,“有才哥哥,咱们这次怕是真要死在这里面了,我要是先饿死了,你们就先吃我的肉吧,我不怪你们,不过作为交换,你们要是谁先饿死在我前头,我也得吃你们的肉,你们也不能怪我,行不行?” “你是看老夫年纪最大,以为老夫会最先饿死才这么说吧?” 于吉瞬间觉察到诸葛亮的小心思,当即将其拆穿。 “没有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诸葛亮眼看着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又说道,“老先生,你能不能把绘制的地图再给我看一眼,这怕是我看的最后一眼了……咱们最后再一同发挥一下才智,若是能够破解这阵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破解不了……” “咱们怕是就走不出去了……呜呼哀哉,可怜我天赋异禀,聪颖过人,想不到尚未建功立业便要活活饿死在了这种地方,何其渺小,何其悲哀,我如何能够甘心,有才哥哥,我谢谢你,我太谢谢你了,我真是要谢谢你全家啊!” “罢了罢了,怪只怪我命苦,怎么就遇上了你们这群煞星……” 说到这里,诸葛亮终于扶着墙壁略微坐直了一些,一双眼睛重新焕发出了一些神采,灼灼的盯着于吉在他面前铺设好的绢布。 如今这块绢布之上,可能便有他的唯一有可能找到的生机。 他既然想活命,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丁点蛛丝马迹。 其实这两天,他已经对这幅地图研究过了许多次,可是无论怎么看也没有看出能够助他逃出生天的线索。 唯一的不同。 便是随着他们不断的探索,这幅地图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扩大,如今已经扩大到了十分壮观的程度。 这个过程中于吉一直在用脚步丈量距离,缩略地图也完全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绘制,因此对他们走过的墓道范围与距离还是有一个大概的估值。 而按照于吉给出的缩略比例,他们墓位位置走过墓道,弯弯绕绕最终的占地面积,恐怕已经与襄阳城差不多大了。 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面积,令人瞠目结舌。 而越是如此,吴良便越发肯定于吉绘制出来的地图受到了某种误导因素的影响。 因为他十分确定,只看陵墓上面的那几座小山,丘穆公墓便不可能建出如此大的规模,况且这工程实在太过宏大,就算要建也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虽然达不到秦始皇修建长城的消耗,也绝对会成为春秋时期最惊世骇俗的工程之一,绝不可能在历史上寂寂无名,更不可能在考古史上寂寂无名。 所以,他们一定走了许多冤枉路,只是始终没有察觉。 “来,诸葛贤弟,先喝口水,别眼花了。” 见诸葛亮聚精会神的查看地图,吴良也没闲着,只是默默的将水囊递了上去,生怕这孩子一动脑子就低血糖。 “哼……” 诸葛亮瞅了吴良一眼,却是早已没有心情再继续咒骂,接过水囊继续看图。 怎奈连续饿了三天,诸葛亮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若非吴良一直为他提供正常的饮水,他现在恐怕早就连坐都坐不住了。 因此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诸葛亮再低头看向那副地图时,眼中竟浮现出了几抹金星,眼睛不由的花了起来。 诸葛亮连忙揉了揉眼睛。 这恐怕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依旧无法找到任何线索,距离活活饿死肯定就不远了,他必须珍惜这次机会。 他想活下去…… 结果越揉眼睛反倒越花,再看向地图时,眼中甚至出现了重影,就连脑子都开始眩晕起来。 “夭寿啦……” 诸葛亮心中一片凄凉。 他才只有14岁啊,他还什么都没有体验过,还未曾在这乱世之中大展拳脚,挥洒胸中的一腔热血,难道就要如此窝囊的丧命于此了么? 诸葛亮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即使眼睛花了也依旧坚持着盯着面前的地图。 随着眩晕的感觉愈加强烈,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似乎已经坐不稳了,眼中的重影更是左摇右晃,重重叠叠找不到焦点。 “都怪这个天杀的吴有才,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对我,我恨……” 诸葛亮在心中咒骂着吴良,确实已经到了欲生啖其肉的地步,只是做不到。 就在这时。 “?!” 诸葛亮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就在地图的重影左摇右晃的同时,那些于吉绘制出来的线条不断的重叠、分开,忽然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重影交错的一瞬间! 诸葛亮忽然看到了一个熟记于心的画面,那似乎是……他曾在《太公兵法》中看到过的一个兵法阵图?!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无耻的双簧(4100第一更) 其实说再的确切一点,也不能完全说是诸葛亮“看”到过的兵法阵图,而是诸葛亮此前根据《太公兵法》中的“虎韬”部分推演出来的一个兵法阵图。 《太公兵法》也叫作《六韬》。 乃是先秦时期典籍《太公》的兵法部分,更是天朝古典军事文化的重要遗产之一。 《六韬》分为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六个分卷。 这六个部分涵盖了战略论与战术论的方方面面,大到充实国家财力、练兵强国,小到战争地形、兵种、士卒编选,几乎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对天朝后世的军事思想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被誉为是天朝兵家权谋的始祖! 年幼的诸葛亮虽然狂放不羁目中无人,但绝对不是不学无术。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研读《太公兵法》,对其中的诸多兵法理论都耳熟能详,并通过自己的理解从中推演出了一些自认为能够在如今的乱世中发挥奇效的东西,而且在脑中不断加以演练验证,虽不敢说可以做到无懈可击,却也有十足的把握。 也是因此。 每当诸葛亮与襄阳城的那些士族子弟交流之时,那些士族子弟虽也受过比诸葛亮更好的教育,满口的之乎者也,但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却全都只是一些当世书籍上受人追捧的教条与学问,全然没有自己的思想。 而诸葛亮则不同。 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他,特别喜欢将自己推演或是理解出来的东西拿出来炫耀一番,有些东西甚至与书籍上的记载相悖。 结果可想而知。 诸葛亮非但没有受到这些士族子弟的钦佩与追捧,反倒认为他的有些说法离经叛道,少不了便要与他争论,关键是这样的士族子弟占据大多数,以至于每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最后都会演变成诸葛亮一个人被一群士族子弟围攻嘲弄。 “尽信书不如无书!” 诸葛亮认为自己没有错,自然要与他们针锋相对,但一人如何争的过多人,于是逼急了便会破口大骂。 久而久之。 他就在这一带留下了目中无人的恶劣形象,周边士族只要谈起他来便皆是不屑一顾,甚至私底下还要恶语中伤,愿意与他交往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少,诸葛亮也越来越孤独,越来越不爱与人交往。 也正是因此。 当吴良说出那句“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时候,诸葛亮瞬间便感觉遇到了知己,鼻子发酸差点没控制住掉下眼泪。 那一刻,他觉得吴良便是天底下最懂他的人,没有之一! 所以,他真心实意的与吴良结拜,全然将吴良当做了自己的“有才哥哥”,甚至至于比自己的亲弟弟诸葛均还要亲近的地位。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吴良竟是个“虚情假意”的无耻之徒,根本就是在利用他的感情调查他的叔父。 非但如此,这无耻之徒竟还强行将他带入陵墓之中,害得他已经饿了好几天,可能用不了多久便要活活饿死在这里面。 还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之类的场面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 我信你个鬼! 将我当作稚童忽悠么? 最近几天在墓中忍饥挨饿,诸葛亮已是恨透了吴良,要不是吴良人多势众肯定打不过,他现在真就要生啖其肉了。 起码填饱了肚子能多活几天不是…… 不过这些都是前话,此刻诸葛亮在眼中重影交错的一瞬间竟隐约看出曾经从《太公兵法》中推演出来的兵法阵图,顿时吃了一惊。 “这?!” 诸葛亮赶忙又揉了揉眼睛,身子都不由的坐直了许多,更加专注的看向地图。 眼睛依旧冒着金星,不过重影的情况总算略微好了一些。 此刻在看那地图,上面已经无法再看出自己推演出来的兵法阵图的影子,但诸葛亮还清楚的记得当时重影交错时的画面。 只需将地图上的一小部分区域进行移位,再与另外一小部分区域连接在一起,便是能够组合成为那个兵法阵图! “有发现?!” 眼见诸葛亮不但忽然瞪圆了眼睛,还忽然坐直了身子几乎趴在地图上无比专注的查看,俨然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吴良的心中也是一下子紧张起来。 难道…… 这一逼还真如同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将诸葛亮的潜力给提前逼出来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吴良见诸葛亮已经到了极限,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样子,心中已是有些不忍,只差一步他就打算放弃此前的“琢玉”计划,准备给诸葛亮提供干粮续命,同时联系墓外的杨万里与白菁菁开始“强拆”了。 另外。 若这墓中的阵法果真能被诸葛亮所破,这阵法是传说中的“八阵图”的可能性便又增加了不少! 吴良虽然不想打仗,但却对“八阵图”很有想法。 有了这个阵法,非但能满足吴良的考古需求,以后若是在盗墓的过程中遭遇困境,保命的能力肯定又能提升了一大截…… 当然。 吴良也并不敢奢求“八阵图”能够像《三国演义》里面描述的那样,困住千军万马,因为这一点都不现实,倘若“八阵图”果真这么厉害,就算刘玄德意气用事,就算刘阿斗扶不上墙,诸葛亮也照样能够助蜀汉立于不败之地,反攻曹老板与孙权也是一点都不在话下。 然而真实的历史是,哪怕诸葛亮亲自率兵北伐,打起仗来也是互有胜负,并没有名著中说的那么玄乎…… 所以,吴良暗自推测。 “八阵图”虽然不见得不厉害,但在不知条件方面肯定也存在着比较严格的限制,比如地形、气候、规模……等等方面的限制,使其无法随时随地布置出来发挥作用。 不过眼下还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 重要的是,诸葛亮现在到底发现了什么,又能不能破解这个阵法,从而使丘穆公墓逃过不得不被放热军“强拆”的命运。 眼见诸葛亮还趴在地图上心无旁骛的观摩。 吴良心中既紧张又好奇,忍不住想要询问情况,不过他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围观,给诸葛亮留出充足的时间与空间。 于是不久之后。 “噗通!” 伴随着一声轻响。 诸葛亮胳膊忽然脱力,一头栽倒在了地图上面。 “这是怎么了?” 于吉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还能怎么了?好几天没吃一口东西,忽然又动脑子,一不小心饿昏过去了呗!” 吴良早已扑了上去,将诸葛亮翻过来之后,见他虽是双目紧闭,但呼吸还算是均匀,连忙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快去拿张饼过来,掰碎了用水泡开,我先给他灌两口水润润嗓子,一点一点喂进去。” 饿极了的人是不能直接吃干粮的,更不能暴饮暴食,否则一样可能对他的消化系统造成伤害,最正确的喂食方式便是用比较容易消化的糊状食物一点一点喂进去,而且要控制分量,使其逐渐恢复过来。 “是。” 典韦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于吉则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公子,方才我见他忽然来了精神,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你说他是不是将要为我们破除此阵了?” “不好说,不过可能性很大。” 吴良说道。 “那么,若是他果真能够破除此阵,是不是便如你此前所说,已经算是经过了雕琢,拥有了大器之才?” 于吉接着又问。 “若是如此,他确实已经拥有了将相之才,只差一次机会。” 吴良想了想,点头说道。 掌握了“八阵图”的诸葛亮便等于兵法已经大成,就算年纪小一些,情商低一些,与这个时期早已成名的许多名将对阵打仗还是没有问题的,最起码也能打个不相上下,这可不就等于拥有了将相之才么? “真是令人羡慕啊,这稚童小小年纪便由此造化,能受公子指点,并亲自调教雕琢,不像老朽,遇到公子时早已不知蹉跎了近百年的时光。” 于吉颇为感慨的望着一脸菜色昏死过去的诸葛亮叹道。 “老先生,你最近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可谓进步神速啊。” 吴良斜睨道。 “全凭公子言传身教,老朽耳濡目染,岂有不长进的道理?” 于吉嘿嘿笑道。 “哪里哪里,还是老先生天赋过人。” 吴良翻了个白眼,笑呵呵的说道,“老先生,咱们也趁他昏过去抓紧吃些干粮填填肚子,免得被他醒来看见。” “……” 也就是饿昏过去的诸葛亮没有知觉,听不到这两个家伙在说些什么,否则他肯定又要跳起脚来对二人破口大骂:“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噫!” 伴随着一声轻吟,诸葛亮总算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确切地说,他是被近在咫尺的干粮香气给勾回魂来的……多么香甜的味道,令他忆起了夕阳下田间的奔跑,那是活着的气息。 “这是……” 诸葛亮的目光循着声音缓缓下垂,终于看到了吴良手中的一个陶碗,那里面装的正是吴良已经用水泡开的细碎干粮。 “诸葛贤弟,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 吴良发出沙哑着声音,一脸愧疚的说道,“都怪哥哥不好,是哥哥有失考虑,不该将你卷入墓中,害你年纪轻轻便要与哥哥一同陪葬……这点干粮是哥哥咬牙存下来的,此前无论多饿都不肯拿出来,就是为了能叫大家伙多坚持一些时日,熬到最后时刻时再拿出来充饥,那样或许还能再多熬一阵子。” “贤弟,此事是哥哥对不住你,如今你已饿昏了过去,哥哥如何能够看你年纪轻轻便丧命于此,这点干粮你都吃下去吧,哥哥只愿你若是有机会活着出去,千万不要记恨哥哥才是,否则哥哥便是死了,也死不瞑目啊……” 说到这里,吴良眼睛里面竟真挤出了几滴眼泪,又带着哭腔呢喃道,“诸葛贤弟,正如你此前说的,若是哥哥先走一步,你便以哥哥的肉身为食,千万不要下不去手,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贤弟,你莫要记恨哥哥,哥哥只是……太确信你的本事了,并非有意害你……呃!” 说着话,吴良的喉结咕噜了一下,随即双眼一闭,便仰面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这样……才不会磕疼脑袋。 “有才哥哥!有才哥哥!你怎么了有才哥哥!” 诸葛亮哪里见过这场面,哪怕心中有诸多不满,眼见吴良马上就要不行了,此刻自是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连忙反身过来扶住了吴良,不停的晃动他的身子。 死者为大,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 “公子!公子!” 典韦与于吉也是立刻扑了上来,将吴良抱在怀中声声呼唤。 但吴良始终双目紧闭,仿佛已经完全昏死了过去。 “唉——” 于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楚的摇头说道,“这两日公子一直在私下念叨,后悔不该试图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激发你的天赋与才能,反倒将你连累了进来,这点干粮公子从入墓时便一直存着,就是特意留给你的,方才你昏迷之际,公子还特意命我们立下誓言,绝不碰干粮一口,一定要全部留给你,你年纪尚小有天赋异禀,日后定可似管仲、乐毅一样流芳百世,你比我们更值得活下去……” 说着话,于吉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一把老鼻涕已经滑到了嘴巴里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 典韦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演不来这种戏码,吴良当然也不会勉强于他,只是再三提醒他不许笑场。 “有才哥哥,是我错怪你了,你醒醒啊……” 诸葛亮哪里能够想到吴良竟能无耻到这种程度,顷刻之间已是感动的双目通红,挣扎着端起陶碗,将碗里的干粮糊糊往他嘴里送去。 “诸葛公子,我们已在公子面前立下毒誓,这干粮只能是你一个人的,请莫要令我们为难啊,否则到了下面公子也不会原谅我们。” 于吉擦了把鼻涕,苦苦劝道。 “莫要拦我,先救回有才哥哥,我或许有办法破解此阵,如此我们便谁都不用死了!” 诸葛亮当即红着眼睛大声吼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破阵!(4000第二更)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听这话,于吉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一张老脸再次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太利索。 想不到吴良说这小屁孩有机会破解阵法,这小屁孩还真就找到了破解阵法的办法! 虽然此前于吉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吴良的“起乩之术”,也丝毫没有怀疑吴良的判断,但当诸葛亮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老童子依旧感觉极为震撼。 这完全就是上古传说中“一语成谶”啊! 于吉觉得这个世界上,唯有已经得了道果的陆地神仙才能做到这种事。 可吴良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陆地神仙,浑身上下一点仙气都没有感觉到,甚至比他这个关于招摇撞骗的老油条还要接地气的多,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你想啊。 要是不接地气,堂堂一个瓬人军摸金校尉,又怎会费尽心思主导他演这么一出戏,以此来诓骗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稚童? 于吉自诩自己有的时候已经够不要脸了。 但遇上吴良之后,他早就已经甘拜下风,甚至还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无耻而自惭形秽,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吴良,不配与他为伍。 “!” 正在装死的吴良听到诸葛亮的话,心中也是雀跃了一下。 漂亮! 年幼的诸葛亮依旧是诸葛亮,虽然令他费了一些心思,但终究还是没有令他失望,果然没有辱没“卧龙先生”的名号。 如此一来,吴良也更加确定,这座墓中的阵法正是传说中的“八阵图”。 否则诸葛亮绝对不可能破的这么轻松。 可惜做戏得做全套,吴良现在内心虽然十分激动,却也还是得苦苦忍耐着一动不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苏醒”过来。 这样才能够避免露出破绽,令诸葛亮更加珍视他们之间的“结拜之谊”。 从而进一步让诸葛亮将“八阵图”教授于他。 当然。 假如能够就此“收养”诸葛亮的话,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因为诸葛亮还有一些其他的发明创造,虽然这些发明创造很可能都出自丘穆公墓,但也从侧面说明,诸葛亮还是有一些机关方面的研究与制作能力的,最起码绝非一般人可比。 若是将他带回去与百里香组成一个工匠组合,说不定还能创造出更多难以想象的东西。 至于诸葛亮的“名相”梦…… 倒是可以先缓一缓,反正历史上诸葛亮正式出山,也要到27岁,那已经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说不定到了那时候,因为自己的引导与改造,诸葛亮早已改变了梦想。 只是这么一来,怕是又要对不住“刘皇叔”了。 因为吴良的到来,刘皇叔已经失去了入主徐州的机会,现在还所在青州过着寄人篱下的苦逼日子。 日后刘皇叔要是再与吕布搞些事情,最终率领残部来投奔刘表,驻扎新野的时候又没有得到诸葛亮的辅佐,没有听到诸葛亮那番颇有见地的“隆中对”之谈,没有诸葛亮陪他在西南一带四处征伐,蜀汉皇朝还有可能建立起来么? 想到这些,吴良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算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吧,刘皇叔与他无冤无仇,总觉得这么对人家,略微有点过分。 好在刘皇叔有手有脚,还有个织席贩履的手艺傍身,将来落魄了应该也不至于饿死…… “自然是真的,快来搭把手,先将有才哥哥救醒再说!” 诸葛亮可不知道吴良与于吉都在演戏,连忙又凑过来将那碗干粮糊糊送到了吴良嘴边,而后轻轻掰开吴良的嘴一点一点往里送。 “呃——!” 如此才送了两口,吴良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这饱嗝就像生孩子,忍是肯定忍不住的,怪只怪方才趁诸葛亮昏死过去的时候,他与典韦、于吉抓紧时间狠狠的饱餐了一顿,以至于吃的有点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近几天他们就算可以趁诸葛亮睡着的时候轮流去隔壁吃干粮,却也要克制一点,免得一不小心被诸葛亮发现,导致之前的努力,所以这两天他们也没怎么吃饱,最多只能说是没有饿的太厉害。 方才诸葛亮昏死过去,自然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于是三人就吃的略微放纵了一些,差不多已经达到了报复性暴饮暴食的程度。 好在诸葛亮并未看出端倪,只道那时饿嗝。 眼见吴良终于有了反应,诸葛亮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口口声声的呼唤:“有才哥哥,有才哥哥!你醒过来了么?” “这……这是……” 吴良还在那里慢慢的睁开眼睛,装出一副的虚弱的样子。 “有才哥哥,是我错怪你了!” 诸葛亮顿时热泪盈眶,扑进吴良怀中哭道,“方才你昏死过去时,老先生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如今我已知道了你的一片苦心,想起此前对你说过的那些恶毒言语,我心中甚是惭愧……” 说到这里,诸葛亮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够男子汉,强行忍住眼泪直起身来,用衣袖擦了一把脸,吸着鼻子仰起小脸说道:“不过有才哥哥,我没有令你失望,在你的帮助之下,方才我已经看出了一些阵法的端倪,甚至还有所领悟,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信心破解这座阵法,我们定可逃出生天!” “真的?” 吴良心中已经惊喜过了,不过现在依旧露出满脸的惊喜,拍着诸葛亮的肩膀大声赞道,“不愧是我的诸葛贤弟,我就说你天赋异禀,只有逼自己一把才会发现在自己有多优秀,现在知道了吧,作为哥哥,我由衷的替你骄傲!” “有才哥哥谬赞了,是哥哥慧眼识珠。” 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转而又道,“有才哥哥,这碗稀饭还是你快快喝下吧,待我破除了阵法,我们也好一起出去。” “不不不,还是你喝。” 吴良笑着谦让道,“你年纪小身子骨弱,如今又要动脑破解阵法,正是这里最需要补充营养的人,只有你先撑住,才能带我们活着走出去。” “可是有才哥哥……” 诸葛亮还想说些什么。 “典韦,于吉,忘了你们对我发过什么毒誓么?” 吴良当即脸色一冷,沉声喝道,“这碗稀饭就是特意留给诸葛贤弟的,他若不喝,你们二人便是捏住他的鼻子灌,也得给我硬灌下去!” “是!” 典韦知道吴良吃得很饱,当然不会犹豫,站起身来便要上前强迫诸葛亮。 “我喝,我喝便是。” 诸葛亮的眼眶再一次湿润起来,目光微颤着望向吴良,终于端起了陶碗,“有才哥哥,今日这一碗稀饭的恩情,我至死亦不敢忘!吸溜……” …… 喝完了那碗干粮糊糊,诸葛亮已是恢复了不少精神。 随即立刻又趴回地图上认真研究起来,只怕时间耽搁的久了害了吴良性命,毕竟他的有才好哥哥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吴良、典韦、于吉三人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观摩。 只见诸葛亮时而看上,时而看下,时而看左,时而看右,有时还要将绢布折叠起来,透过重叠在一起的地图仔细比对。 吴良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诸葛亮究竟从这上面看出了什么,只是不明觉厉。 典韦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而于吉则忍不住坐近了一些,一双老眼看着诸葛亮的一举一动,时而眉头舒展,时而眉头微蹙,眼中的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盛,显然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良久之后。 “有才哥哥,可否给我拿些绢布,我需将阵法一一画出重新加以确认。” 诸葛亮忽然站起身来,回头对吴良说道。 “进展如何?” 吴良一边叫于吉将绢布与笔送上,一边忍不住问道。 “倘若确认无误,我便可轻易破解此阵了。” 诸葛亮此刻微微勾起嘴角,已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有才哥哥若是不弃,可以与我一同加以确认,我一一为有才哥哥讲解复原,有才哥哥顺便为我纠错。” “好!” 吴良顿时精神大振,果断站到诸葛亮身侧,一脸期盼的望向诸葛亮正要下笔的绢布。 “有才哥哥请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诸葛亮在绢布上画下了一个小圆圈,十分认真的说道,“据我推断,这个阵法并非一个单一的阵法,而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组合阵法,其中同时蕴含着井田与八卦的排列组合,这些阵法虽然并不会动,但是组合在一起便可互相转化、互相成就,从而组合成为一个难以走出的玄妙阵法。” 说着话,诸葛亮已经又照着于吉提供的地图,围绕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截取了其中一小片区域在绢布上画出了一个更小的缩略图。 “有才哥哥在请看,这片墓道单独放在这里,看起来多有曲折,这些墙壁也修的略显复杂,但其实根本就不成阵法。” “但是若要将这一片看似与其毫无关联的区域调转一下,再横移过来如此接上,便形成了一个我自《太公兵法》中推演出来的兵法阵图——风扬阵。” “风扬阵主巽位,乃是镇守休门的六阵之合阵,兵法中若想攻破此阵,派出骑兵疾攻休门必可事倍功半,因此我们若想走出此阵,也应该前往休门,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原路折返回去,走到此处便出了休门。” “可出了风扬阵之后,这一片区域便又不成阵法了。” “不过正所谓‘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风扬阵稍微进行部分变阵便可形成蛇蟠阵,因此将木位的这一片区域调转一下,再横移过来,便可将这一片区域视为一个完整的蛇蟠阵。” “蛇蟠阵主木位,乃是镇守景门的四奇之后阵,兵法中若想破除此阵,应派出甲士佯攻景门拖住敌军,再以重兵主攻防御力量最为薄弱的开门,如此才可无往而不利,因此我们若想走出此阵,便应先去往景门,再绕道从这条最近的路线前往开门。” “到了这里,蛇蟠阵已出,此处又已不成阵法。” “不过正所谓‘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因此,蛇蟠阵变阵又可成就虎翼阵……” “……” 诸葛亮为吴良解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变阵兵法来,可谓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一点都不比于吉的那一套堪舆之术的理论简单。 可惜吴良只是听了两个阵法便已是满脑子浆糊,思路怎么都无法跟上诸葛亮的节奏。 尤其是那些连续不断的变阵方式与破阵法门,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书,这可比后世的数理化难多了。 不过他倒记住了诸葛亮陆续讲解的几个阵法的名字: 风扬阵、蛇蟠阵、虎翼阵、云垂阵、鸟翔阵。 据诸葛亮说,这便是通过他们已经探索出来的路径直接变化出来的阵法,除此之外,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推演出三个目前为止还无法直接变化出来的阵法,分别是:天覆阵、地载阵和龙飞阵。 只有如此,这些阵法才能够行程一个闭环,生生不息,变化不止。 算起来正是八个阵法,正是“八阵图”无疑! 另外。 若要这些阵法稳固多变,便还需要一个压轴的中阵。 而若是有了这个中阵,便又可以推演出八八六十四阵,这六十四阵又分为三十二阴阵,三十二阳阵…… “诸葛贤弟,愚兄不及你聪颖,听你说起这些如听天书,不如咱们直接一点,你就先告诉我咱们应该如何走出这古怪迷阵,又要怎样才能够穿过迷阵,进入到真正的陵墓之中如何?”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用力揉着太阳穴,一边蹙眉苦笑。 至于这“八阵图”,还是等办完了事之后叫诸葛亮画一份详细的布置图再慢慢学吧,这玩意儿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记住的。 太难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黄月英(4000第一更) 当然。 对于诸葛亮的这番讲解当中,吴良也并非完全一无所获。 首先,诸葛亮提到了的《太公兵法》,他对这些阵法的推演便是源于《太公兵法》。 而“太公”指的就是姜子牙,这座陵墓的主人则正是姜子牙的第三个儿子——丘穆公。 儿子使用老子创立出来的兵法阵图修筑防盗工事,这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所以。 诸葛亮能够使用从《太公兵法》推演出来的阵法破解此阵,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既合情又合理,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其次,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墓中的阵法就是“八阵图”。 后世考古界发现的《风后八阵兵法图》中,也确实提到了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这八个阵法。 “风后”虽是黄帝时期的大将,但后世也有一种说法,乃是说姜子牙的《太公兵法》便是在黄帝时期编撰的一本兵法书籍——《握奇文》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并不能算是完全原创。 如此,诸葛亮能够依据《太公兵法》推演出这八个阵法,也同样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其实这八个阵法吴良也是颇为熟悉。 不过不是对阵法的真实内容熟悉,而是对这些阵法的名字和具体功效比较熟悉,这还要得益于一款回合类对战游戏,那游戏吴良玩了好几年,至今仍然对这些阵法耳熟能详。 比如:天覆阵,全体成员增加20%的伤害结果,降低10%的速度。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再次,吴良觉得很有必要把诸葛亮带在身边,这孩子掌握了瓬人军欠缺的知识,可以补齐瓬人军的一块短板。 虽然他在兵法阵图方面的天赋更适合去领兵打仗,辅佐明君。 但打仗哪有考古有意思,成天打打杀杀的还容易给孩子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实在不利于这孩子的健康成长,不像他,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对诸葛亮“揠苗助长”一番,这才是真为诸葛亮好。 吴良可以对丘穆公墓发誓,他的这个想法真心是在设身处地的为诸葛亮着想,倘若其中夹带了一点私心,就让丘穆公墓近日惨被盗墓贼光顾! “有才哥哥莫急。” 见吴良说着话的同时,看向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诸葛亮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待我再推演一番,只需将天覆阵、地载阵与龙飞阵的阵图与方位推演出来,如此便可轻松找到出路,亦可找到这阵法中的中阵所在,届时无论有才哥哥想进还是想出,又或是进进出出都随有才哥哥的心意。” 小贼! 我怀疑你在开车,而且我已经收集到了证据!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这番话听得吴良裆下一颤,但想到诸葛亮年纪尚小,应该还没有自己思想这么“纯洁”,也就没有追究下去,接着说道:“不愧是诸葛贤弟,哥哥的性命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请。” 于是。 诸葛亮又执笔趴在绢布上进行推演。 吴良、典韦、于吉三人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诸葛亮是个凝神思索,时而写写画画,确定之后再在一张新的绢布之上完成出了一张新的地图。 随着地图逐渐完善。 吴良已经逐渐看出了“八阵图”的原型。 这个阵法的占地面积却是并不算大,呈现出一个内圆外方的图形结构。 如此看起来,吴良等人虽然已经在墓中走了许多天,但实际上确实就是困在了一个不足两亩地的阵法之中,感觉上走的路并没有重复,其实一直都在随着这些能够互相重叠组合、并且不用移动就可以进行变阵的阵法绕圈子。 这简直太神奇了! 哪怕这张逐渐完善的地图就摆在自己面前,吴良还是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原理,该怎么去走也还是没有头绪。 因为在他所知的常识之中,一个不会移动的迷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产生类似效果的,除非这里面还有类似于“悬魂梯”,又或是影响人感官的物质或设置,但这里面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只有一面面砖石修筑而成的普通墙壁。 唯一能够解释这种情况的,恐怕就只有吴良始终没有办法心领神会的“八卦易学”方面的东西了吧? 这玩意儿不是吴良不想学,他此前也在这方面努力过。 若是要让他说出八卦代表的方位、事物、阴阳的话,他也能够说得出来,但要让他将这些东西运用到古时的风水与兵法之中,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这方面的学问恐怕真需要一些天赋,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够占破的…… ……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 “呼——” 诸葛亮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边将已经推演好的阵法图交到了吴良手中,一边喜滋滋的说道,“有才哥哥,不负所望,终于大功告成了!这阵法确实玄妙的紧,我此前虽然推演出了不少兵法阵图,但却从未想过还可以将这些兵法阵图组合起来布置,此阵若非不世出的兵法神人,恐怕几辈子都想不出来,果然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我可算是领教了。” 吴良还是头一回自诸葛亮口中听到如此谦虚的话来,可见这孩子如今的心性已经出现了一丝变化,起码不像之前那般目中无人。 这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成长。 吴良点了点头,展开图纸指着位于正中心的空白的圆形阵法,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中阵吧,为何没有画出来?” “有才哥哥有所不知,这中阵与外围八阵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与变阵,因此其中究竟用了什么阵法也没有办法进行推演,唯有进入一探才知。” 诸葛亮正色说道,“不过我已推演出了进入中阵的路径,若有才哥哥要去,我为有才哥哥带路便是。” “不急,我再不吃些东西怕是便真要饿死了,我们还是先出去补充一下为妙,你来带路?” 吴良笑着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又道。 绝对不能叫诸葛亮知道他还带了干粮,就算装也得假装下去,否则此前好不容易给诸葛亮留下的“好印象”必定瞬间烟消云散,说不定还会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 除此之外。 吴良还要出去给白菁菁与杨万里报个平安,尤其是白菁菁。 况且下次再进来是还要带上他们,这两个人是瓬人军的骨干成员,各有各的本事,能够帮助他应对更多更复杂的情况。 “好……” “咕噜——” 诸葛亮答应着,肚子不由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哀鸣。 那碗干粮糊糊虽然都被他吃了下去,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这个年龄又生活在这个年代,平时吃的饭里面油水不多,饭量也是不小,区区一碗干粮糊糊真心顶不了太久…… …… 见到吴良等人顺利自墓中出来。 白菁菁与杨万里自是喜出望外,尤其是白菁菁,在看到吴良的一瞬间便飞身扑了上去,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吴良安然无恙之后,才注意到众人那一脸被狗粮噎坏了的表情,红着脸退到了一边。 偏偏诸葛亮这个小屁孩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颇为羡慕的说道:“有才哥哥好福气,将来我若娶妻,也定要娶似这位姐姐一般美丽,又眼中只有我一人的痴情女子。” 吴良听完面色微微一变,然后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虚情假意的说道:“诸葛贤弟才华横溢又容貌不凡,自然不乏大家闺秀青睐。” 正史记载中,诸葛亮的妻子只有一个姓氏,被称作“黄氏”。 随着后世的演义编撰,她逐渐有了许多名字,最广为流传的名字叫做是“黄月英”,除此之外还有黄绶、黄硕、黄阿丑、黄婉贞之类的名字。 她的名字始终没有统一下来,不过却有一个正史中明确写明的特点——丑。 有一句民间谚语:“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说的便是诸葛亮的结发妻子“黄氏”。 “黄氏”是如今正住在襄阳城的名士黄承彦的女儿。 待诸葛亮与“黄氏”都成年时,彼时诸葛亮还未出山,黄承彦见诸葛亮家境贫寒却还有些才华,于是便找到他说:“听说你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我家有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儿,头发舒黄皮肤黝黑,但是才华却能够与你相配。” 许是诸葛亮那时单身太久看见谁都觉得眉清目秀,一听立马就同意了,没过几天就把黄氏迎娶回了家中。 emmm…… 可怜的诸葛亮,g最好不要立得太早,你恐怕没有你有才哥哥的艳福,到底能娶到什么样的媳妇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次吴良若是将他带走可就不一定了。 人嘛,境遇发生改变之后,遇上的人也就不一样了…… 只是说起这个“黄氏”,吴良倒也想在临走之前过去见见,不光是为了看看“黄氏”究竟能丑到什么地步,而是想看看这姑娘是否有可以与诸葛亮相匹配的才华。 毕竟,民间还有一些传闻说,“黄氏”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才女,诸葛亮能够创造出“木牛流马”便离不开“黄氏”的帮助,甚至后来诸葛亮前往益州打仗,手下军士多受瘴气侵扰,“黄氏”还为他研制了一种叫做“诸葛行军散”的祛瘴药物,乃是德才兼备的贤内助。 “承蒙有才哥哥吉言……” 诸葛亮不知道吴良在想些什么,还喜滋滋的像他道谢,临了又道,“有才哥哥,我也要去向叔父与母亲道个平安,他们在外面等待久了怕是也心急如焚。” “我正好也有事要与你叔父商量,一起去。” 吴良点了点头,遂与众人一同向通道外走去。 …… 诸葛家后院。 诸葛玄与那些家眷见到诸葛亮安然出来之后,几个女眷顿时与诸葛亮抱头痛哭,诸葛玄与诸葛均也都红了眼眶。 待他们情绪略微稳定下来之后,吴良才走上前去,一脸笑意的说道:“诸葛县丞,可否借一步说话,诸葛贤弟,你也过来一下。” “吴校尉,有何贵干?” 二人跟着吴良来到一旁,诸葛玄微微低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决定不再追究于你。” 吴良转过身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 诸葛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才下意识地问道,“吴校尉此话何意?”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吴良笑着说道,“方才生死存亡之际,诸葛贤弟助我破解了阵法,因此我才得以脱身,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诸葛贤弟正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人。经过此事,诸葛贤弟已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如何能够恩将仇报,因此,我决定不再追究于你,更不会为难你的这些家眷。” “这……若是如此,吴校尉回去要如何向刘将军交代,恐怕会被追责吧?” 没想到诸葛玄也是个颇为直率的人,此情此景之下竟又问出这么一个于自己不利的问题。 不过吴良也是早有准备,当即摇头苦笑道:“刘将军既命我前来调查此事,若是放走了诸葛县丞确实不好交代,不过我已经提前想好了退路,大不了此事过后我便不回去复命了,我手下的这些兄弟皆归心于我,我带着他们叛逃出去,凭手上这门不要本钱的手艺,想来要混口饭吃也不是难事……不过话说起来,经过此事诸葛县丞怕是也不能再在南阳隐居了,不知诸葛县丞可安排好了去处?” “事出突然,哪里来的及安排。” 诸葛玄有些迷茫的摇头说道。 “既然如此,我与诸葛贤弟一见如故,诸葛贤弟的才华亦令我无比钦佩,可惜还未来得及与他促膝长谈便要就此分别,我心中的亦是十分不舍……不如待此事办完之后,诸葛县丞便携带家眷与我一起出逃吧?” 吴良作势思量了一阵,顺势说道,“一来今后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凭我与手下这群兄弟的无本手艺,还更有机会取得能够治愈诸葛县丞恶咒的天材地宝,岂不一举两得?”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邪物!(4000第二更) 此前吴良说不再追究诸葛玄的时候。 诸葛亮虽然心中已是十分惊喜,但却还能忍住不去插嘴,这是诸葛玄教导他的家教——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 如今吴良竟又表示可以给他们一家一个安身之所,甚至还要为诸葛玄寻找至于恶咒的天材地宝,诸葛亮终于再也无法忍住,惊喜的脱口而出道:“有才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虽是校尉官职,但其实不过是个摸金校尉,说白了就是官盗。”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我和我这群兄弟没什么别的本事,全靠这门手艺混口饭吃,因此不管为不为你叔父寻找天材地宝解除恶咒,今后照样还要以盗墓为生,说起来不过是捎带脚的事罢了,还有什么真假?” “多谢有才哥哥,我愿意与你一起出逃!” 诸葛亮当即激动的拍起手来,一口答应了吴良的邀请,接着又回过身去抓住诸葛玄的胳膊,充当吴良的说客游说道,“叔父,有才哥哥也是有本事的人,他若肯帮你寻找治愈恶疾的天材地宝,定要比你自己一人容易的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过诸葛玄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显然没有诸葛亮那么好忽悠。 眼见这么好的事情从天而降,他表现出来的不是激动,反倒有些心疑,微微蹙眉问道:“吴校尉,你为我们一家弃官而逃,还要帮我寻找天材地宝,难道就只是因为亮儿为你破解了墓中的阵法?”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 此前吴良强行将诸葛亮带入墓中,自己也甘愿与其一同冒险进入,似乎便是已经断定诸葛亮能够破除阵法。 因此如今诸葛亮果然办到此事,就算可以算作救了吴良一命,总觉得也在吴良的预料之中,并不足以让吴良感动到这一步,非但为他们一家弃官而逃,还如此大方的表示要帮他寻找天材地宝治愈恶咒。 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吴良如此友好的表现,已经令诸葛玄心中有些没底,自然不肯轻易相信。 “当然不全是。” 吴良忽悠起人来向来滴水不漏,自然已经料到诸葛玄会有这样的反应,淡然一笑也很是直率的看着诸葛亮说道,“诸葛贤弟胸怀大才,尤其在兵法阵图方面的天赋令人叹服,而这本事正是我与我这群兄弟最为欠缺的,若是得他相助,日后盗墓定可无往而不利,所以,我需要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果然……” 诸葛玄心中一禀。 此人果然是冲着亮儿来的,他知道亮儿不会抛弃他这个叔父,更不愿离开母亲、姐姐与弟弟,因此才要将他们也一起带上。 而他的恶咒,也将成为亮儿甘心为其所用的羁绊,并且一定会尽心尽力。 只是…… 直到现在,诸葛玄越靠近吴良,反倒越是看不透他了。 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大的年轻人,似乎掌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 他自己已经带着诸葛亮生活了许多年,却从未发现诸葛亮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否则他又怎会拖到现在,早就带诸葛亮一同下墓去了。 而这个年轻人,仅仅只是见了诸葛亮两面,便对诸葛亮的天赋如此笃定,甚至敢于拿自己的性命陪诸葛亮冒险! 诸葛玄不由的又想起了吴良之前说过的话:“不逼自己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通俗易懂,但又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诸葛玄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这么通俗的言语,去阐述这么哲学的人生道理,一点该有的“大师风范”都没有。 说白了就是,逼格不够。 这话要是换了自己去说,诸葛玄肯定会说的漂亮许多…… “我愿意!有才哥哥,我愿意!” 正当诸葛玄细细思量的时候,诸葛亮却是已经满面红光的大声应了下来。 这孩子此前虽然自命不凡,但却极少有人如此肯定于他,更没有人像吴良这样“求贤若渴”,这自然令他深受打击。 如今有人对他大声说出“我需要你”这三个字,立刻令诸葛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若非性别不合适,这个时代也没有钻戒、婚纱,他说不定都敢自己买好钻戒、穿好婚纱主动跑到吴良家里举办婚礼。 “亮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见诸葛亮已经被吴良迷得五迷三道,诸葛玄一脸严肃的提醒道,“这盗墓之事不比寻常,非但有悖人伦损害阴德,其中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凶险,稍不留神便会丧命,你年纪尚小,不可鲁莽行事!” “叔父,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诸葛亮却道,“如今刘表要拿叔父,我们一家已经无处可去,本就已经没得选择,而此举既可令我们一家找到安居乐业的落脚处,又有机会为叔父解除恶咒,我还能够在有才哥哥因地制宜的帮助之下激发天赋,尽快实现我的理想,正可谓是一举三得,难道叔父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 诸葛玄顿时无言以对。 是啊,他就算不答应吴良,也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这才是重点。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挑肥拣瘦的资格…… 于是片刻之后。 诸葛玄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抬头看向吴良,极为郑重的拱手说道:“吴校尉,诸葛一家的命运,便全寄托在你身上了,拖累!” …… 总算又办成了一件大事。 吴良心情自是大好,当即叫兵士搞来一些酒食,众人聚在一起饱餐了一顿。 当然,主要是为了喂饱诸葛亮,这孩子是货真价实的饿了好几天,现在已经成了自己人,自然要好好补偿一下。 吴良虽然无良,但却不是无良的资本家。 从来不做那种想叫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的腌臜事儿。 他深深的知道,他们现在就如同维京海盗一样,每一次行动都是一次航行,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船只的一部分,少了任何一环船只都有可能在风浪中沉没。 这时最考验的就是船员们的凝聚力,而资本家一般的剥削与压迫,只会不断的削弱互相之间的信任与团结,留下沉没的隐患。 如此又休整了一日,待每一个人都恢复到最佳状态之后。 吴良终于再次带人进入丘穆公墓。 这一次自然也将白菁菁与杨万里一同带了进来,加上诸葛亮总共6人。 其实诸葛玄也想一起跟着进来来着,但终被吴良婉言拒绝,倒也不是信不过这么家伙……而是他盗墓,向来贵精不贵多。 进入墓道之后。 在诸葛亮的指引下,众人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自然不需要再担心困在墓中走不出去,不过该绑成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是要绑的,万一有人不小心掉了队可就不好说了。 没想到如此在墓中行走了一阵子。 “慢着,前面有动静!” 白菁菁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忽然将众人拦住。 “什么动静?” 众人皆是心中一紧,吴良微微蹙眉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挪动,不断发出沙沙、沙沙的微弱响动,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白菁菁正色说道。 “难道这墓里也有邪物不成?” 于吉立刻躲到典韦身后,一张老脸瞬间又皱成了苦瓜,这老童子还没有走出痋虫的阴影,如今与惊弓之鸟无异。 “……” 典韦默默的抽出了工兵铲,进入双持狂战士模式。 杨万里头一回跟随吴良下墓,心中既激动又紧张,不过倒也不会像于吉那样龟缩起来,也是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站到了典韦身旁。 “接近的速度快么?” 吴良又问。 “快倒是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 白菁菁说道。 “……” 吴良也不再说话,默默的将神秘小鼓挪到了胸前,又摸了摸装在怀中的太公印。 有了上次对付痋虫的教训,吴良已经再一次正视起了神秘小鼓的功效,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邪物,他都一定会先用神秘小鼓尝试一番,如果鼓声无效再想其他的办法,免得身怀神器还被搞得那么狼狈不堪,性命都差点丢了。 “你们……说的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都被你们搞得有点紧张了。” 唯有诸葛亮在一旁眨着眼睛弱弱的问道,他确实有些紧张,但更多地还是好奇,这正是不知者无畏。 “你听过鬼故事么?” 吴良问道。 “倒是听过一些。” 诸葛亮点头道。 “邪物就是鬼故事里面最吓人的脏东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遇不到,而且有些还并非人力能够应对,搞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会丧命于此。” 吴良正色说道。 诸葛亮既然选择跟了他,这种东西诸葛亮迟早会遇到,吴良自然也没有避讳的意思,也算是提前给诸葛亮一个心理准备,免得一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影响。 一听这话,诸葛亮当即一个小跳躲到了吴良身后,怔怔的说道:“呃……有才哥哥,我现在不想跟你盗墓还来得及么?” “你觉得呢?” 吴良头也不回的道。 “我觉得……有才哥哥你一定有办法对付邪物,是这样吧,不会错的吧,有才哥哥绝对不会用那种东西去逼我这样幼小的稚童变得更优秀吧?” 诸葛亮如同连珠炮一般的问道,声音里面已经出现了一些颤音。 “……” 吴良无语。 想不到继于吉之后,瓬人军骨干中又多了个胆小如鼠的诸葛亮,看样子这一老一少日后肯定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不要说话,越来越近了!” 白菁菁忽然又压着声音提醒道。 伴随着她的提醒,一个似“犼”一般大小的生物贴在地上蠕动着出现在了“随侯珠”极限照射范围的交界处。 那是…… 众人瞳孔一缩,眼睛却同时睁大。 那个地方十分昏暗,只能看到一个东西正在缓慢的蠕动,身子与阴影融合在一起,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但却有一双十分扎眼的绿幽幽的眼睛。 饥饿、残忍、渴望、凶狠…… 吴良等人自那双充满了诡异色彩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太多的东西,身上的汗毛已经倒立了起来,寒意正不停的自脚底心的窜上天灵盖。 这次。 到底又是什么邪物啊,难道就不能仍然安安静静的盗个墓么? “咕噜!” “咕噜!” 背后传来两声轻响。 一个来自于吉,一个来自诸葛亮。 这两个怂货…… “不要慌乱,待看清这邪物的来头再做定夺!” 吴良沉声说道,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神秘小鼓上,一旦那邪物有发难的意思,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敲响小鼓,不说能够令其灭亡,能够将其吓退也是好的。 典韦与杨万里已经屏住呼吸,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向前移动。 他们的职责很明确,那就是尽全力保护身后的吴良与老幼妇孺…… “沙沙……沙沙……” 那东西还在慢慢的向前蠕动。 吴良等人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这些声音,甚至可以听到那东西“哈……哈……哈……”的喘息声。 这声音同样十分诡异,在幽静的墓道中回荡着,感觉很近又感觉很远,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那东西的蠕动。 吴良等人已经可以看到黑影上炸起的毛发。 毛发不是太长,略微有些凌乱。 这到底是…… “稳住!” 感觉到紧贴在自己身后的诸葛亮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吴良再次发声。 终于。 那东西的脑袋进入了“随侯珠”的照射范围。 那是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长着一张略显修长的三角脸。 两个三角耳朵有些耷拉,张开的嘴巴里面獠牙锋利,一条粉红色的舌头软踏踏的耷拉在外面?! “汪呜……” 充满委屈的一声呜咽传来。 “这尼玛……” 吴良瞬间愣住,哭笑不得。 这尼玛不是被他之前赶入墓中的那条大黄狗么? 吴良早就已经彻底忘了这个可怜的小生灵,就连诸葛亮这半个主人也早就将它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百七十六章 猛火油(4000) “富贵?!” 不待吴良尴尬,原本还战战兢兢的诸葛亮已经一脸惊喜的跑了过去,一把将这条可怜的大黄狗抱在怀中。 诸葛亮平时没什么朋友,与家中的狗自然要更亲近一些。 此前家中三条狗莫名失踪了两条,诸葛亮还伤心了一阵子,央求诸葛玄一定要抓到偷狗贼严惩不贷来着,只是没有注意到诸葛玄当时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诸葛贤弟。” 吴良等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下,也是连追了上去查看情况。 经过一番简单的检查,吴良发现这条大黄狗也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肚子完全瘪了下去,身形与之前相比也消瘦了不少。 看样子只是饿到了站都已经站不住的程度,只能艰难的在地上爬行,因此才会出现此前那一幕。 “有才哥哥,你看富贵还有救么?” 诸葛亮抱着大黄狗回头问道。 “问题应该不大,先喂一点吃食试一试吧。” 吴良想了想说道。 接着又叫典韦拿出一点干粮揉碎了掺上水,做成了一碗干粮糊糊放到大黄狗嘴边。 大黄狗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发出一声兴奋的呜咽,尾巴更是疯狂的摆动起来,“啪啪啪”在诸葛亮脸上来回抽打着开始狼吞虎咽…… “就冲着精神头儿,它肯定死不了。” 吴良呵呵笑道。 “呸!呸!” 诸葛亮总算安下心来,一边吐着嘴巴里面的狗毛,一边将大黄狗推开,口中却在骂道,“这死东西,也不知道又跑去碰了什么脏东西,难闻死了!” 难闻…… 诸葛亮的这番话倒又吴良提了一个醒。 他刚才靠近的时候也在这条大黄狗身上闻到了一股十分特殊的味道,这味道与后世的汽油有那么一点相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而吴良记得很清楚,他当初将这条大黄狗赶入陵墓的时候,并没有在它身上闻到这股味道。 并且。 此前几天他们在墓中待了那么久,也从来没有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所以,这味道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这条大黄狗已经去过了他们从未到达的地方? 如此想着。 吴良立刻又来到大黄狗身边,准备更加仔细的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它身上找到一些能够解开这个疑问的线索。 “呜~~~唬~~~” 没想到吴良才刚伸手过去,这条大黄狗竟忽然对他呲起牙来。 也不知道是在记之前的仇,还是护食。 吴良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据他所知,一般情况下狗子的智商是没有办法做到记仇的,所以…… “哎呦?” 吴良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大黄狗的脑门上。 “唧唧——唧唧——” 大黄狗发出两声痛叫,瞬间又战战兢兢的趴在了地上,弱弱的试探着伸了一下舌头舔了舔陶碗里的干粮糊糊,见吴良没有再抬手揍它,才又摇着尾巴大快朵颐起来。 这次吴良再伸手过去,它也只是略微扭动了一下身子,老老实实的埋着头吃它的糊糊。 “这黄耳果然通人性,知道公子比它更恶,也就不敢在公子面前造次了。” 见状,杨万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 “……” 其余众人只是像看二货一般的看着杨万里,谁都没有开口接这个茬,更没有人一起笑起来。 “呃……” 杨万里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神色一慌连忙陪着笑向吴良解释起来,“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黄耳颇为识趣……不是不是,我其实是说公子是天下难寻的善人,自然一点都不恶……唉,是我不会说错了话,不过公子宽宏大量,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吧?” “当然不会。” 吴良回头咧嘴一笑,淡然说道,“我是那种因为一两句不顺耳的话就给你们穿小鞋的人么?打今日起你就谪为奴役吧,好好干或许还有出头之日。” “公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回吧公子!” 杨万里顿时脸色煞白,就差给吴良跪下了。 “哈哈哈哈……” 此时众人才哄堂大笑起来。 “……” 杨万里总算终于明白吴良不过是在与他开玩笑,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挠着后脑勺陪笑。 “不过杨万里说得倒也没错,干我们这行岂止是要比黄耳恶,要比恶鬼还恶,如此才能在黑暗之中畅通无阻,百无禁忌,百邪不侵。” 吴良又笑了笑说道,然后才回过头去继续检查那条黄耳。 典韦、白菁菁、于吉三人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他们此前已经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在墓中遇到了不少比恶鬼还要可怕的东西,在墓外也遇到了不少比恶鬼更加可怕的活人。 若非他们更凶更恶,恐怕早就无法活到现在。 不过吴良的“恶”却也并非没有底线。 别看吴良一直将“我不是个好人”挂在嘴边,但他从来没有对无辜之人露出过獠牙,相反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都能够一视同仁。 甚至就算有人冒犯了他,只要不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他通常都会给对方留下一条活路。 就像当初从“海昏侯墓”出来之后遇上的那伙黄巾贼,他们都知道,吴良虽然绑了他们,拿走了他们的一切,但在临走的时候,还是特意给他们留下了一车粮食,并未将他们赶尽杀绝。 但面对乐安国那群“阴兵”的时候。 吴良却又没有给他们留出任何活路,让他们全部冻死在了寒夜之中,只是第二天找到驻地之后,派人前去给他们收了一下尸。 同样的事情。 不同的做法。 这却并未让他们觉得吴良喜怒无常,心性复杂难测。 相反。 他们觉得自己更加了解吴良,更加敬佩吴良,更加愿意追随吴良走南闯北,仿佛吴良就是黑暗中唯一的那道光明一般。 当然。 对于吴良的所作所为,他们心中也并非没有任何一点疑惑。 最大的疑惑便是,吴良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看得出来,吴良对墓中的那些金玉之物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对那些寻常人眼中价值不高的东西颇有热情,并且从来不愿暴力破坏陵墓,甚至临走时还要小心掩埋隐藏陵墓。 若说吴良是怕墓主人日后报复,他们自然是不信的,若是真怕这个早就不干这行了。 更何况在他们眼中,吴良就是要比那些“墓中的恶鬼”更恶,墓主人便是真会报复,恐怕也不敢来找他…… 对此。 吴良不说,他们也没有想过主动去问。 因为他们知道,当某一天吴良认为该让他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和盘托出……那说不定会是一盘很大的棋。 …… 很快,吴良便在大黄狗的皮毛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东西共有几小块,全部像是口香糖一般与大黄狗的皮毛沾染在了一起。 这玩意儿的外表沾染了许多灰尘,并且外表已经变得干硬,只是用力去捏的话,还能够感觉到来自内部的一丝柔软。 吴良凑近闻了闻,刚才闻到的那股类似于汽油的味道,正是来源于此。 “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微微蹙眉,随即抽出腰后的铜匕首,将其中一小块连同大黄狗的狗毛一齐割了下来,而后又将其从中间切开。 横切面呈现出了这玩意儿本来的面目。 这只一种褐红色的类似于凝胶一般的东西,最里面的部分还有粘性,粘在铜匕首上还能扯出一些拔丝。 刚才的味道自然也是更加的浓郁,甚至有些刺鼻。 这难道是…… “菁菁,蜜烛给我一用。” 吴良回头对白菁菁说道。 虽然此前已经探明墓道中的空气质量问题不大,但这次要进一步深入,吴良还是叫白菁菁点起了蜡烛,时刻监测氧气含量。 “给。” 白菁菁回过神来,连忙将蜡烛递了上来。 吴良则将那一小块凝胶状的物质放到了地上,而后用蜡烛的火苗去烧。 “轰——” 蜡烛的火苗甚至还没有完全碰到这一小块凝胶物质,这玩意儿便像是强吸一般将火苗吸了过去,紧接着便疯狂的燃烧了起来,火焰瞬间窜起将近一米来高! 还好吴良有所防范,在将蜡烛递过去的时候,身体便向后掣了不少。 否则若是趴在上面观看,可能眉毛、睫毛与头发都要有所损失。 “公子小心!” 典韦与杨万里可没见过这阵仗,眼见这一幕发生的突然,两人已经飞速冲了上来,一把将吴良拉到了身后。 “没事儿,不必大惊小怪。” 吴良却并不惊慌,只是盯着火焰继续观察。 随着那小块凝胶物质的燃烧,几缕黑烟自火焰上方飘散了出来,这些黑烟之中还夹杂着比方才更加刺鼻的味道。 这味道又臭又冲,不过这点浓度还不至于辣眼睛。 而吴良却从这又臭又冲的味道中闻到了一种更加熟悉的味道——拖拉机尾气的味道! 吴良小的时候住在农村,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农用机械,许多家庭都有一台手扶拖拉机,而当手扶拖拉机发动起来的时候,排气筒中就会喷出的烟就是这种味道。 吴良知道这种气体对人体不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觉得这味道还挺好闻的人,甚至每次有拖拉机经过的时候,他还会故意凑上去闻上几口,甚至因为这事还挨了父母几顿训斥。 闻到这股更加熟悉的味道。 再结合这玩意儿那极其易燃的特性……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石油原油! 据吴良所知,汽车使用的汽油与柴油都是接近透明的液体,这是工业时代的重要资源之一,而炼制汽油与柴油的原料,便是石油原油。 也只有石油原油,才会呈现这样的状态。 石油原油受到所含胶质、沥青质比例的多寡,能够呈现出粘稠状态各有不同,并且能够呈现出许多种颜色,诸如:红、金黄、墨绿、黑、褐红等等。 而吴良发现的这一小块石油原油,正是褐红色。 至于燃烧中产生的臭味与黑烟,则是源于其中的杂质,比如硫、氮等。 这个发现,顿时令吴良警惕了起来。 “呼——” 吴良立刻吹灭了手中的蜡烛,回头对众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再点起明火,手中的铁器、兵器也必须轻拿轻放,哪怕一个火星子都不能见!” “公子,你究竟发现了什么,为何如此紧张?” 于吉好奇的问道。 众人也是疑惑的看了过来。 方才吴良还说不必大惊小怪,现在翻到自己先惊怪了起来。 “这个墓中恐怕存有石漆,石漆易燃易爆,若是不慎遇上火星,我们恐怕便要葬身于此了,听明白了么!” 吴良神色严肃的说道。 据吴良所知,这时候的石油就叫“石漆”。 至于“石脂水”、“猛火油”、“火油”、“石油”之类的称呼,乃是到了唐朝、宋朝逐渐运用起来之后才逐渐产生。 天朝古代虽然不会炼油,但发现石油的时间却并不晚。 早在商末周初完成的著作《易经》中便已经提到了石油的存在,将其记载为:“泽中有火,上火下泽。” 东汉史学家班固的《汉书》中也曾写道:“高奴县有洧水可燃。” 这说的也是石油,并且还明确记载了石油的一处产地,就在司隶部、高奴县的洧水河一带,而且还是比较容易采集的露天油田……这倒给吴良提了个醒,日后若是用的上,或许可以前往一探。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 重点是这座墓中存有石油,便给此行的探墓之旅埋下了一个巨大隐患。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存量多寡,但墓主人若是用这玩意儿设下机关陷阱,试图与盗墓贼同归于尽,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实在不得不防! “石漆?” 这种稀罕事物,就算是瓬人军的骨干成员知道的也是不多。 “说了你们也不懂,先秦的一些炼丹术中便有记载此奇物,言明此物可以生火助燃,使得炼丹事半功倍。” 于吉则摇头晃脑的说道,“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连这也认得。”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古代的密码锁(4000第一更) 经过这个小插曲,众人自是又谨慎了许多。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目前吴良等人所在的墓道中倒并未充斥石油的气味,即是说就算这座陵墓中存有一些石油,暂时应该也不会对吴良等人产生什么危害。 而且石油本身的气味如果浓度不是大的离谱,毒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比较致命的是石油燃烧之后产生的气体,那玩意儿可比火灾的浓烟厉害多了,稍微多吸上几口便会引起十分严重的中毒状况,轻而易举的夺走人的生命。 所以。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只要做好了全面的“防火”措施,这个发现还不至于影响到吴良继续探墓的决心。 这时候“随侯珠”的作用便完全体现了出来。 这玩意儿不但拥有不错的照明效果,还完全不需要担心火灾方面的隐患,简直是盗墓神器。 于是一行人继续在诸葛亮的引导下继续前进。 至于那条大黄狗,可怜的小东西即使吃了些干粮糊糊也还需要时间恢复,暂时只能由杨万里抱起来跟随众人一起行动。 不过吴良已经用“蚕神宝丝”将它与众人绑在了一起。 免得它有了力气之后到处乱跑,为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有才哥哥,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中阵了。” 走出一个拐角之后,诸葛亮停下脚步回头对吴良说道。 吴良四下观望了一下,倒并未发现这里与此前走过的地方有什么明显的差别,于是好奇的开口问道:“诸葛贤弟,此前你说这中阵乃是压轴的阵法,有了它整个阵法便又可以推演出许多不同的阵法,那么这中阵你需要多久来破,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尚且不好说。”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中阵虽是压轴阵法,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将帅运筹帷幄之地,即是说真正厉害的应该还是外面那些阵法,一旦外面的那些阵法被人攻破,中军便等于失去了据敌之根本,没有了兵士配合指挥的中阵,再厉害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也就是说,吴良等人既然来到了此处,那么中阵就已经成了后世常说的“光杆司令”,根本不足为据。 “大家还是小心一些,破阵的事就交给诸葛贤弟了。” 吴良微微颔首道,“老先生,你则继续使用罗盘详细记录我们走过的路径,为诸葛贤弟破阵提供协助。” “老朽遵命。” 于吉闻言将罗盘掏了出来。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诸葛亮问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道:“诸葛贤弟,你可知道一种能够连发十箭的弓弩?” “连发十箭的弓弩?” 诸葛亮微微一愣,摇头说道,“不曾听过,若是天下真有这样的弓弩,那弓手的威力岂不是要连增数倍不止?有才哥哥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有才哥哥见过?” “只是听说过,也不曾见过。” 吴良也是微微摇头,又正色对众人道,“接下来大伙还要格外留意机簧之类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此类声音,都必须第一时间伏倒,而后再慢慢查探情况。菁菁,你也要更加尽心,能够提前做出预警最好。” 现在的诸葛亮既然不知道“诸葛连弩”是什么东西,那么“诸葛连弩”便很有可能也是丘穆公墓中的产物。 而据吴良所知,历史上诸葛亮搞出来的“诸葛连弩”其实是一种半自动弓弩。 但这种弓弩若是进行一些适度的设置,是完全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种可触发的机关陷阱的,自然也是一种抵御盗墓者的利器。 倘若不小心一些,便有可能落得一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有才哥哥似乎对这座陵墓了解颇深啊……” 诸葛亮有些疑惑的说道。 诸葛亮虽然欠缺一些人生阅历,但智商可一点都不低,这前后话一结合,就好像吴良早已提前知道墓中可能存在什么东西一般,自然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然而他哪里知道,吴良所知的一切其实都是从他身上推测出来的…… “这是自然,公子的起乩之术天下独一份,你若是与公子相处久了,渐渐的也会似我们一般见怪不怪。” 于吉捋着胡须对诸葛亮笑道,全然一副自卖自夸的神态。 这肯定也是公子通过起乩之术测出来的! 因为《齐史》之中根本就没有记载丘穆公墓中的任何细节,唯一能够找到的便是那几句有关墓道风水格局的文字。 因此,吴良此前断言诸葛亮天赋异禀,有可能破解此阵。 如今又提到了一种一听便十分神奇的连弩,还命众人格外小心“机簧”之类的声音。 这些事情都只有“乩术”这种能够未卜先知的奇术才可以解释得通…… …… 接下来的探墓之旅反倒出人预料的顺利。 虽然墓道依旧有不少弯弯绕绕的地方,但总的走下来完全就是一条路,期间也没有遇到什么机关陷阱。 就这么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众人便进入了一个径直不足十米的圆形小殿内。 圆形小殿出入只有一条墓道,就是吴良等人进来的那条墓道。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吴良等人已经走到了墓道的尽头,也可以说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不过这个圆形小殿内并非空无一物。 在它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使用方木搭建起来的……艺术品? 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颇具艺术感,总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由“马赛克”堆积而成的椭圆形的巨大橄榄球。 方木露在外面的棱棱角角与“马赛克”十分相像,而总体的形状轮廓却又与橄榄球有些类似,当然,也可以说是与鸡蛋、菠萝类似,都差不太多。 除此之外。 “橄榄球”里面还有一根上下贯穿的金属柱。 这根金属柱的直径大约有二十公分左右,表面看起来像是青铜材质,但细看又与青铜略微有些不同,更像是青铜含量较高的合金。 顺着金属柱再往上看,众人立刻产生了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因为这个圆形小殿的穹顶十分奇特。 那是一种不合乎常理的倒立金字塔造型,金字塔的塔尖刚好顶在那条金属柱的顶端,看起来就好像整个穹顶的重量寄托在那根小小的金属柱上一般。 另外。 这个穹顶也一改此前的砖石材料,用的是与金属柱相同的金属材质,而且整个穹顶便是一个整体,与依旧是砖石材质的墙壁格格不入…… “这……” 吴良不由想到了以前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的一些密室陷阱。 就是那种墙壁或是底部缓慢压缩,使得房间内的空间逐渐缩小,最终将人活活挤死或是压死在里面的密室陷阱。 这个圆形小殿就给了吴良类似的感觉。 因为他总觉得只要动了那条金属柱,上面那个倒立金字塔造型的穹顶失去了这唯一的支撑,便会立刻掉落下来…… 除此这些。 圆形小殿中石油的气味也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方才在即将达到圆形小殿的墓道中,吴良等人便已经闻到了这个味道,因此不由的更加注意防火方面的问题。 很快,吴良便在墙壁上找到了这种气味的来源。 那是一种与大黄狗身上的褐红色胶质物类似的石油原油,通过痕迹来看,似乎正是从穹顶与墙壁的连接处渗漏出来的。 不过渗漏的情况并不算严重,只有极少的几个地方顺着墙壁流下来一些,最后在地上留下了极为有限的几小滩,面积最大的也就只有不到半平方米。 其中一小滩上面还留有几个小小的脚印,以及一些黄色的毛发。 不用说,这痕迹肯定是大黄狗留下的。 这家伙虽然差一点就要饿死了,但在墓中漫无目的的乱转的时候居然也进入了中阵……这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传说中的“八阵图”其实并没有那么绝对,运气好的话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可能走出来或者走进去的,只不过概率低的可怜罢了。 所以。 此前诸葛玄快要饿死在墓中的时候,这条大黄狗找到了他。 而当吴良将大黄狗丢入墓中,自己再绑上绳索进入寻找,却怎么都无法找到。 这应该也是概率的问题,否则诸葛玄那时便是必死无疑的下场,断然没有可能活到现在惨被吴良要挟与忽悠…… 除此之外。 吴良觉得这条叫做“富贵”的大黄狗可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命之犬。 在这种小概率的事情面前,它在关键时刻救回了诸葛玄,进入墓穴之后又在无意之间进入了中阵,然后又在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遇上了再次进来的吴良等人,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么多低得可怜的小概率事件,全部让这条叫做“富贵”的大黄狗遇上,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还说自己不是“天命之犬”? emmm…… 回头带走诸葛一家的时候,千万不能忘了这条大黄狗。 说不定好生培养一下,必要的时候再逼它一两把,它也能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没准儿以后也能成为瓬人军的骨干成员,用它这有些逆天的运气来为瓬人军添砖加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吴良继续贯彻这些自墙壁与穹顶连接处渗漏出来的石油原油。 或许是年代久远密封出现了问题才发生了渗漏吧,但这已经令吴良想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会不会…… 这穹顶之中就是装满了石油原油,一旦动了支撑在下面的金属柱,穹顶掉落下来不仅仅只是可能砸死他们,还有可能存在一些点火的小机关将石油原油点燃? 若是如此,非但他们将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整个陵墓也将发生一场极为可怕的大爆炸,瞬息之间将墓中的一切焚毁殆尽。 甚至,就连守在墓外的瓬人军兵士与诸葛一家都可能受到严重的波及! 就在这时。 “公子快看,这里留有一些字迹!” 于吉忽然指着圆形小殿中间的方木搭建而成的“工艺品”说道。 “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见众人听到于吉的话都有上前查看的意思,吴良立刻轻喝一声叫住众人。 那根顶着穹顶的金属柱就插在方木“工艺品”之中,万一有人上前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地方,导致金属柱出现变化,后果将不堪设想。 “!” 被吴良这么一喝,众人当即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但他们并不质疑吴良的命令,只是心中有些好奇,好奇究竟什么东西使吴良变得如此严肃,显然非同小可。 “上面写了什么?” 稳住众人之后,吴良才又看向于吉问道。 于吉此刻就站在那个方木“工艺品”旁边,听到吴良的话才敢眯着眼睛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翻译道:“这上面的字迹也是古齐文,上面说这个‘闭’下面就是姜太公第三子丘穆公的陵墓所在,但是只有丘穆公的后人一脉才懂得如何打开此‘闭’,安然无恙的进入陵墓。” “这上面还说,若是外人能够到达这个地方必是已经参透了‘八阵图’阵法的精要,那么这阵法便当做丘穆公送给我们的礼物,还扬言任何人得此阵法皆已可成为人中龙凤,劝我们不要继续强求,最好就此见好就收。” “否则,我们非但什么都得不到,还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与整座陵墓一同化作尘埃。” “……” 听完这番话,众人皆是神色微紧。 虽然典韦、白菁菁、杨万里此前跟随吴良盗取广川王刘去墓时,都曾见过墓主人留下警告盗墓者的诅咒,并且没有将其当真。 但于吉翻译出来的这番话,却并不像是单纯的诅咒,而是一种十分诚恳的预告,令人不得不信。 而与此同时。 “闭?” 吴良关注的重点却在这个字上。 他知道这个“闭”字乃是春秋战国时期对锁具的叫法。 也就是说,这个方木“艺术品”其实是一个锁,而且是只有丘穆公后人一脉才知道如何解开的密码锁? 第二百七十八章 抱肩榫(4000第二更) 说到“锁”…… 吴良立刻又想起了一个与诸葛亮关系匪浅的东西——孔明锁。 相传孔明锁乃是诸葛亮根据八卦玄学的原理发明创造的一种玩具,看上去简单,其实内中奥妙无穷,不得要领,很难进行拼合与拆解。 还有一种说法则是,这玩意儿其实应该叫做鲁班锁。 传说这是鲁班大师为了测试自己的儿子是否聪明,特意制造出来这样一种可拼可拆的玩具。 至于具体那个说法更加可信…… 吴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因为这种锁其使用的是技巧,主要是天朝古代建筑中独具特色的“榫卯结构”。 而说到天朝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这显然与工匠之神鲁班大师的关系更近。 并且后世还有许多孔明锁玩具,吴良小时候对这种玩具也是颇有一些研究,什么“六合榫”、“七星结”、“八达扣”、“十二方”、“姐妹球”……等等之类的孔明锁玩具,他都亲自下手玩过。 这玩意儿玩起来讲究的主要是对于榫卯结构的理解与技巧,与所谓的“八卦玄学”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非说孔明锁是诸葛亮发明的,未免有那么点牵强。 当然,如果孔明锁像八阵图一样,是从诸葛亮起开始发扬光大的,因此诸葛亮得到了冠名权,这种说法就相对比较合理了。 如此想着。 吴良又小心翼翼的绕着方木“工艺品”转了两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别说。 如果没有方木“工艺品”上刻着的那些提醒还好,毕竟后世的“孔明锁”作为孩子的玩具都很小,固化思维的影响下,使得吴良乍一看过去并未立刻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如今知道这玩意儿的本质是个“闭”,吴良再重新去看时,立刻有了新的发现。 “这玩意儿这么看起来很像是孔明锁中的‘二十四锁’啊……” 所谓“二十四锁”,乃是孔明锁中难道较高的一种锁法,后世分为a、b两种不同的安装与分解方法,就算是许多成年人看着教程都没办法玩转。 不过吴良打小就对这种与传统文化有关的东西很感兴趣,这玩意儿可难不倒他。 只是…… 与之前玩孔明锁的时候不同,眼前这个巨型孔明锁显然不是个普通的玩具,而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型zha弹,而他们就是zha弹的拆弹员。 吴良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倒立金字塔造型的穹顶。 还有贯穿于这个巨型孔明锁的那根唯一用来支撑穹顶的金属柱。 吴良有理由怀疑,一旦拆解方式出了差错,对这个巨型孔明锁施加了不太正确的外力,那根金属柱便会受到影响,从而无法继续支撑这可能装满了石油原油的穹顶…… 这就像拆弹员在拆解zha弹的时候,选择剪短蓝线还是红线一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此情此景。 便是吴良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方木“工艺品”就是孔明锁,并且就是孔明锁中的“二十四锁”,更不要说到底是后世的a类还是b类。 哪怕有一丁点不确定。 吴良都绝对不敢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于是。 “诸葛贤弟,这种‘闭’你可曾见过?” 吴良回身看向了诸葛亮。 与“八阵图”一样,吴良选择了比较保守的做法,先看看诸葛亮这个传说中的“发明者”有没有什么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法。 “有才哥哥,这陵墓我还只是第二次进来,更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又怎会见过?” 诸葛亮弱弱的说道。 方才听于吉说到“死无葬身之地”、“与整座陵墓一同化作尘埃”之类的话,这孩子已是有些畏惧,此刻面色有些苍白。 看来这玩意儿只能是“鲁班锁”了。 时间也对的上,鲁班大师乃是春秋时期的工匠大师,而丘穆公后人迁来楚国也是春秋后期的事,再加上丘穆公所在的齐国与鲁班所在的鲁国接壤,有些文化交流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丘穆公的陵墓之中出现鲁班锁,并没有什么相悖的地方…… “说的也是。” 吴良点了点头,又笑呵呵的对诸葛亮说道,“诸葛贤弟既然能够破解‘八阵图’,那么想来应该也有本事破解这个‘闭’吧,请上前来与愚兄一同查看,恐怕此事还要指望贤弟出力。” “这……” 一听这话,诸葛亮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皱着脸连连说道,“有才哥哥,墓主人已经劝我们见好就收了,咱们不如就这样出去吧,否则万一惹的墓主人不高兴,咱们恐怕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还是个孩子呢……” “怕什么,有才哥哥陪着你,难道你忘了我们此前结拜时曾说过的誓言了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且,我相信你的本事,你绝对可以的!” 吴良果断上前一把拉住不停向后退却的诸葛亮。 “不要,我记得有才哥哥当时说的是‘但求此情可比日月’,哪里是什么‘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诸葛亮屁股努力向后撅着,任凭吴良生拉硬拽也是死活不肯上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较这些细节的真?乖,听哥哥的话,咱们先看看,不着急动手,没事儿的。” 吴良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我不!我不去!” 诸葛亮还在拼命的挣扎。 “好,那咱们就在这里耗着吧。” 吴良却忽然松开了手。 诸葛亮一时没防住,顿时重重的摔了个屁股蹲,疼的呲牙列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结果还未起身,便又听吴良接着说道:“典韦,杨万里,看来我这诸葛贤弟又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了,你们一定要看好了他,咱们带的干粮吃个两三天应该不成问题,饿着他,咱们就在这里耗着,只是不知道我这诸葛贤弟这次要饿几天才能饿昏过去,我赌还是三天,你们赌几天?” “韦赌两天,他此前才饿过三天,只出去歇了一天,恐怕还未完全恢复。” 典韦认真的说道。 “我也赌两天,他那身子骨不行,要是典韦兄弟,饿个七天应该不在话下。” 杨万里也是似笑非笑的道。 “你们……” 诸葛亮眼中疼出来的泪花终于挤出了眼眶,现在他终于领会了吴良之前的话。 他这个“有才哥哥”岂止是比黄耳恶,简直比恶鬼还要更恶,哪有这么欺负人的,简直不给人活路。 何况。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诸葛贤弟,你莫要怪哥哥,哥哥这么做可全都为了你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是要办大事的人,现在吃的苦,终将照亮你未来的路。” 见诸葛亮居然真哭了出来,吴良心中终是有些不忍,赶紧疯狂的给他灌起了鸡汤,免得真伤了这孩子的心,回头不跟自己混了。 但是再转念一想,欺负弟弟要趁早,等诸葛亮成了传说中的卧龙先生,那可就不是他想欺负就欺负的了。 何况。 别说是后世,哪怕是三国历史上,也没几个人见过诸葛亮这样吧? 稀有成就:“亲眼见证诸葛亮落泪”,达成! 吴良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穿越不久时的另外一个期待过的稀有成就——“亲眼见证曹老板落泪”,这个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 …… 如吴良所愿。 诸葛亮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来到了方木“艺术品”前面,却极力与其保持着距离,谨慎的查看上面的一些细节。 这次吴良倒也没有做甩手掌柜。 他对孔明锁本就有不少了解,若是能够完全确定这就是他所认识的“二十四锁”,他倒也不介意亲自来解,而不是非要在这里“考验”诸葛亮。 经过这次仔细观察。 吴良又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这个方木“艺术品”用的正是后世孔明锁的“榫卯结构”进行组合,离近了可以清晰的看到方木内侧挖出的“凹凸”形状的啮合结构。 除此之外。 在方形“艺术品”的正下方,也就是与地面相连接的地方,确实有一些缝隙直通向下,“随侯珠”的光芒甚至能够通过这些缝隙向下照射出一段距离,也就是说这下面的确是空的,应该正如方形“艺术品”上面的刻字说的那样,这下面就是丘穆公墓真正的墓室。 “老先生,把绢布与笔借我一用。” 吴良随即向于吉要来了这些东西,开始记录能够分析出来的方木形状,以此来推断这些方木的组合方式。 其实这并不容易。 像孔明锁一样,这些方木严丝合缝而又错综复杂的结合在一起,通常露在外面的通常只有两端很小的一部分。 中间的部分除了能够观察到的,剩下的都需要进行脑补。 对于不熟悉孔明锁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但吴良显然不太一样,他不但组合与拆解过许多类型的孔明锁,小的时候还自己动手做过一些孔明锁类型的木工,脑补与设计的能力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如此之下。 吴良与诸葛亮,一大一小两人很快便进入了沉浸模式。 当然,诸葛亮的目的比较单纯,只是为了不饿肚子,这孩子之前都差点饿出心理阴影来了,想到两天前的经历肚子就直抽抽。 至于心中怨不怨吴良。 那肯定是有些怨的,就算吴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他心中也是老大的不痛快。 难道只要是为了我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这根本就是道德绑架!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赶紧想办法解除这个劳什子的“闭”吧,要不然又要承受被饥饿支配的恐惧了……感觉肚子已经有点饿了,要是能叼着一块干粮边吃边解该有多好啊,可恶! 吴良,果然人如其名! 无良! 欺负稚童算什么本事?! …… 半个时辰后。 “有才哥哥,我发现这些木头乃是使用榫卯结构进行结合,而且是‘抱肩榫’的结构,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固定点,拆卸起来应该不费力气,只是需要一些比较高深的技巧。” 诸葛亮静静的观摩了半天,终于对吴良提出一个自认为可以先换一块干粮的“惊人”发现,而后可怜巴巴的央求道,“我有点饿了,可以先给我一块干粮充饥么……” 结果话只说了一半,诸葛亮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直到这时才看到,吴良面前的绢布上,已经画出了许多拆分开来的方木简笔图。 这些方木简笔图有长有短,大部分都呈“凹”字形结构,并且吴良还在每一根方木的旁边都标上了从未见过的符号:“1,2,3……” 这些符号代表什么,诸葛亮自然不懂,因为这时候天朝根本就没有阿拉伯数字。 但是很显然。 诸葛亮已经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对于吴良来说根本就是一番废话,若是没有看出这是榫卯结构的“抱肩榫”,吴良又怎能画出这些拆分开开的简笔图? “你觉得呢?”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我觉得……我应该再好好看看。” 诸葛亮一脸尴尬的道。 “再加把劲,你一定可以的。” 吴良点了点头。 其实拆解孔明锁真不是什么大难题,难就难在这时大多数的人对这玩意儿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因此也就无法建立相应的逻辑。 再加上这个孔明锁那类似于“zha弹”的机关陷阱,使得拆解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办法随意进行尝试,难度自然又提升了不少。 不过只要给诸葛亮足够时间,他肯定是可以顺利破解的。 要不然后世也就没有诸葛亮那有关“八阵图”与“孔明锁”的传说与历史记载了,有的只是南阳郡发生的一次莫名奇妙的大爆炸。 “嗯……” 此刻诸葛亮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原来,有才哥哥并非没有本事破解这个“闭”,真的只是在助我成为人上人啊。 有才哥哥,是我错怪你了,你的用心良苦我已经知道了,今后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绝不会再耍小性子令你失望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因材施教(4600) 与此同时。 吴良所画的拆分简笔图,也为诸葛亮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启发。 “如果能先用这种方式将这个‘闭’的结构进行一番分析,搞清楚内部的组合结构,真正拆解的时候不是就不会出错了么?” 诸葛亮暗自想到,不由又多看了吴良正在画的简笔图一眼。 他虽然看出面前的这个“闭”采用的是“抱肩榫”的组合方式,但因为此前根本就没接触过孔明锁,想要搞清楚每一根方木的形状依旧需要发挥更多的想象力,这可不是一是一是半会便能够想象出来的。 而吴良所画的简笔图又正好给诸葛亮提供了一个想象的方向,无疑令这件事变得容易了许多,无异于在诸葛亮的小脑瓜上开了一个新的脑洞。 “老先生,你那里还有多余的笔与绢布么,可否借我一用?” 诸葛亮忽然觉得灵感爆棚,连忙跑到于吉身边陪着笑脸问道。 “你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于吉不由有些惊疑的望着诸葛亮,一边如此问着,一边从自己的包袱里面取出笔与绢布递到了诸葛亮手中。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诸葛亮小小年纪,此前成功破解“八阵图”已经令众人不敢小觑,如今若是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只有丘穆公后人才可解开的“闭”,确实已经很不简单。 这足以说明,他的才智可能只比吴良差了那么一丢丢…… 毕竟,吴良已经趴在地上解了半天,诸葛亮现在才刚刚露出一副有所明悟的样子,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就算此前的“八阵图”。 那在众人眼中也是吴良的功劳,若非他强行将诸葛亮带入墓中,这孩子如何有破解阵法的机会……没准儿吴良本来就也有本事破解阵法,只是见诸葛亮有些天赋,特意给他一次成长的机会罢了,否则此前不系绳索入墓,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也说不好,不过有才哥哥说我可以,我便愿意竭力一试……老先生,还要多谢你此前帮我详细记录墓道方位与路径,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很难破解‘八阵图’。” 诸葛亮露出了极为少见的谦逊笑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 众人从这两句话中清晰的感受到了诸葛亮心态的变化。 此前破解“八阵图”顺利从墓中出来之后,这孩子更是已经傲的没边儿了。 举手投足、一言一语之间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仿佛谁能与他说句话都应该感恩戴德一般。 也就是看在吴良的面子上。 瓬人军众人才极力保持着克制,没有出手教训这个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不、不必,全是公子的意思。” 于吉忽然被道谢,也是有些错愕,不由又警惕的多看了诸葛亮两眼,心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孩子忽然对老夫这么客气,该不会是想一会饿肚子的死后向老夫讨要干粮吧? 这事老夫说了可不算。 你得问咱们家公子…… 实则瓬人军众人能够想到的事情,诸葛亮也已经想到了,他也已经开始怀疑吴良并非解不开“八阵图”,只是在故意用那样的方式激发他的潜力而已。 之前是,现在也是…… 这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吴良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毕竟,吴良此前已经无数次对诸葛亮说过,他的那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这才是诸葛亮的心态忽然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吴良身上,诸葛亮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连带着对于吴良身边的这些人,诸葛亮也不敢再去小觑。 诸葛亮觉得,能够站在吴良身边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平庸之辈吧? 就像他自己…… ……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唉——” 吴良发出一声轻吟,扶着自己的老腰直起身来。 绢布上已经画出了总共24块方木的形状,这应该是“二十四锁”的a类孔明锁,拆解顺序也已经根据序号进行了简单的标注。 如果吴良的判断无误的话,成功破解应该不在话下。 不过因为那根金属柱与头顶上的倒金字塔形穹顶,吴良还是觉得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公子,如何?” 瓬人军众人见吴良起身,连忙问道。 “感觉上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若是能够再验证一番就好了……” 吴良扭了下腰,回头却见诸葛亮不知何时也趴在了地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绢布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要起身对方木“艺术品”进行一番观察,而后再回去继续写画,全然一副旁若无人的专注姿态。 吴良不免有些好奇,凑近了一些查看绢布上的内容。 只见诸葛亮也在绢布上画出了一些拆分开来的方木简笔图,并且也在这些方木上标注上了不同的序号。 不过与吴良标注的序号不同,诸葛亮用的是“竖条”符号。 这与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筹算计数法”有些类似,说白了就是一个竖条代表一个数字,虽然代表的数字逐渐增大,就没有阿拉伯数字那么容易书写了。 但这并不重要。 吴良比较关注的是诸葛亮推演出来的方木简笔图,受到吴良此前的启发,诸葛亮关于方木简笔图的画法与吴良有些类似。 不过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诸葛亮并未抄袭吴良。 而是从头开始对每一段方木都进行了极为认真的推演与记录,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推演方木的组合方式。 绢布上面那些被诸葛亮涂掉的废图便是最好的证明。 “孺子可教啊。” 吴良微微颔首,并未出言打扰诸葛亮,而是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他愿意给诸葛亮充足的时间,让他慢慢的推演解锁这个孔明锁,倘若诸葛亮最终推演出来的拆解方式与自己的没有出现差异。 那就可以证明两人的推演都没有问题,哪怕有些冒险也可以动手了。 这绝对要比吴良自己再去验证一遍自己的推演结果更加可信,就像同样一个账本,如果两个会计分别计算,算出来的结果完全相同,自然不用担心出错。 更何况,由诸葛亮本尊推演出来的孔明锁解法,就像由诸葛亮本尊推演出来的“八阵图”解法是一个道理,就这玩意儿算不是他发明创造的,也一定是在由他破解了之后发扬光大的,如此才能够获得冠名的资格,无疑更加可靠可信。 ……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吴良等人甚至靠着墙壁补了一觉,还要诸葛亮自己过来将他叫醒:“有才哥哥,我已经推演出了这个‘闭’的解法,也不知道是否准确,请有才哥哥查验。” “这么快?” 吴良还略微有些意外。 原本他以为诸葛亮可能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因为诸葛亮看起来此前应该没有接触过孔明锁,就算对“抱肩榫”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也仅仅只是理论方面的东西,实践起来总归是需要一些时间与精力的。 何况历史上诸葛亮在27岁出山之前,也并未传出过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 即是说,就算这座丘穆公墓在诸葛玄死后落到了诸葛亮手中,他可能也仍是用了十来年的功夫才成功破解了“八阵图”与“孔明锁”,将埋葬于墓中的东西变成了自己成为一代名相的资本。 反正,应该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快。 不过转念再一想。 现在的诸葛亮加快进度也并非毫无理由,历史上的诸葛亮无疑是个盗墓小白,因为直到吴良到来之前,诸葛亮还全然不知道丘穆公墓的存在,看得出诸葛玄是打算将此事一直隐瞒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天。 这样一个盗墓小白,忽然得到了一个机关重重的陵墓。 第一个反应肯定不是墓里面有多少好东西,而是这么伤天害理又冒险的事我可不干……这么一拖就不知道要拖几年。 他还需要一个契机,要么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要么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总之只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冒险入墓,从此打开超神之路。 所以诸葛亮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也未必用了太多的时间,可能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拖延了入墓的时机而已。 而且。 他只是一个人,与他的叔父诸葛玄一样没有帮手,因此入墓的每一步都将困难重重,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而这次却不一样。 这次诸葛亮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被吴良等人这样的专业盗墓团队强行拉入了墓中,并且还为他提供了十分专业的帮助,令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的关键线索,直接为他省却了大量的探索时间与精力。 因此,他快。 也有快的道理…… 心中暗自想着这些,吴良的睡意也终于散尽,连忙站起身来前去查看诸葛亮刚刚完成的孔明锁分解图。 因为诸葛亮采用了与吴良类似的画图方式,再加上“筹算计数法”的那些竖条实在太容易看懂,便是不需要诸葛亮在一旁进行讲解,吴良也能够看懂图中表达出来的意思。 除此之外。 诸葛亮还在图的下方用竖条排出了一列序号,以此来代表拆解孔明锁的顺序。 吴良之前绘制完成的图纸上也已经排列好了拆解的顺序。 在仔细查看过诸葛亮的图纸,确认了上面的一些信息之后,吴良便将自己的图纸也拿了出来,将两张图纸放在一起比对。 “……” 众人望着吴良的举动,全部屏住了呼吸。 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到推演孔明锁的过程当中,但眼下看着吴良趴在那里比对,依旧很有带入感。 “……” 诸葛亮也是伸着脖子站在吴良身旁。 他也十分紧张,就像一个正在亲眼观看老师批改自己试卷的中学生,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出错,千万不要出错…… 终于。 十几分钟后。 “诸葛贤弟,不愧是你!” 吴良一脸喜气的转过身来,重重的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 虽然诸葛亮的图纸与吴良的图纸还是有些出入,不过那些出入只是出现在上面的方木编号上,毕竟两人进行推演时的角度与顺序总会有些差别,而拆解的顺序……经过吴良仔细的比对与确定,则完全一致! 这也就是说,这孔明锁已经成功破解,接下来便可以付诸行动了! “有才哥哥莫要取笑我了,有才哥哥破解此‘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我在得了有才哥哥的启发之后,仍然用了近三个时辰才勉强破解,如何当得起有才哥哥夸赞,实在惭愧。” 诸葛亮连忙放低了姿态,仿佛见了师长一般躬身说道,“若有才哥哥不弃,今后还请不吝赐教,小弟不胜受恩感激,必当发愤图强,绝不敢辜负哥哥的期望。” 哎呦? 见自己只是小露了一手,诸葛亮就变得如此乖顺,吴良心中自是更加欣喜,笑了笑说道:“诸葛贤弟客气了,你我兄弟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不必再说这些见外的话。” 接着吴良又回头看向了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力大手稳,我来指挥,你来动手拆解。” …… 话虽说的轻松。 但拆解器这颗随时可能引爆“zha弹”来,吴良依旧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典韦每动一条方木,吴良的心脏就会提到嗓子眼,只有当这条方木安然无恙的取出之后,他的心脏才能慢慢放回原位。 以至于干力气活的典韦连气都没怎么喘,吴良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当典韦将最后一条方木取出的时候,吴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停止了上上下下,一口气勉强喘匀了些。 此时。 那根贯穿“孔明锁”的金属柱终于完整的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这根金属柱的设计也很有意思,在它接近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小截整齐的凹陷,这截凹陷进去的部分大概只有三公分长,深度也差不多,使得这截金属柱与整体相比细了整整一圈…… 看来方木上的警告果然没有骗人! 这一小截凹陷的部分就像是后世牙签上刻出来一圈凹陷痕迹一般,只要受到来自侧面的力量,便会很容易折断,而若是受到来自上下两端的力量,则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强度。 所以。 如果吴良等人不顾警告强行使用外力破坏“孔明锁”,便一定会将这根支撑穹顶的金属柱折断,后果不堪设想。 除此之外。 拆除了那些孔明锁之后,地面也已经露出了一个以金属柱为中心的圆形坑洞。 坑洞中正有一条盘旋向下的阶梯,在“随侯珠”光芒的映射下,仿佛正在静静恭候众人的到来。 根据此前方木上刻的那番话所述,下了这条阶梯,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丘穆公墓。 “典韦打头阵,我紧随其后,菁菁、于吉、诸葛亮居中,杨万里殿后。” 吴良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当即快速完成安排,“下去的时候小心一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触碰任何东西,另外,我此前提到的‘机簧’响动也要继续保持警惕,听明白了么?” “明白。” 众人应道。 于是一行人鱼贯走下那条阶梯,很快便来到了唯一正下方的墓室之中。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墓室,看起来面积很是宽阔,即使墓室中只有两排用于支撑墓室结构的石柱,随侯珠的光芒也依旧无法照亮整个墓室。 “真大啊,这规模都能当王宫用了吧……” 于吉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 就在这时。 “喀嚓!” 墓室中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哗啦!” 吴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众人便已经齐刷刷的伏倒在了地上,然后才露出一脸惊色。 第二百八十章 自相矛盾的木牛流马(4000) “?!” 吴良也不例外,一惊之下几乎同时与众人伏倒在地。 兼并未有预想中的箭矢射出来,吴良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循着声音向忽然发出动静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 “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木牛流马吧?!” 吴良不由的精神一振。 那是一个主体比较方正的木工制品,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 箱子的下面装有四个圆形的木头轮子,轮子外围透出一抹金属色泽,应该是特意包裹的增加耐磨性的金属。 而在四个轮子靠外的位置,则分别有四根从木头箱子里面伸出来的木条。 这四根木条有些倾斜,就像动物的四条腿一样杵在地面上,似乎也能够起到支撑的作用。 不过看起来却又有些多此一举。 因为四轮车的四个轮子本身就有很好的支撑效果,完全不需要再来四根木条进行辅助……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木头箱子上方一侧竖起的一个木雕脑袋。 这个脑袋一看就是牛的造型,脑袋上那两根略显弯曲的牛角使其特色十分鲜明。 而刚才的声音。 应该就是从这个木工制品这里传来的,吴良特意向白菁菁投去一个质询的目光,白菁菁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所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木牛”吧? 吴良知道“木牛流马”其实是两种东西,一种是“木牛”,一种是“流马”。 这两种东西虽然都是运输工具,并且原理可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适用的地形可能还是存在一些差别,只是后世得到的考古文献十分有限,并且从未发现实物,因此对其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木牛流马”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玄乎,应该还不能做到自动行走,更不是什么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永动机”。 因为《三国志·蜀书·本传》中有这么一句话:“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 “人不大劳”的意思是不是不必出力,而是不怎么费力。 不过这已经很可怕了,需知“一岁粮”放在后世就是四百多斤粮食,用人力来抗就算分给四个人每人抗上100斤,日行二十里也得累趴下,更不要说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那根本就是在拿人命运送,等送到地方运粮军没准儿就得累死大半。 当然,并不是说这时候就没有别的办法运送物资。 马车牛车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只需要坐在车上驾驭,自然也不怎么费力。 但这时候的马车牛车,都是瓬人军一直在用的双轮双辕车,这种车很受地形限制,拖着沉重的货物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很困难,一不小心就是人仰马翻的结果。 并且,牛和马放在现在都是极其珍贵的生产与战略物资。 吴良之前买过马,一匹马的价格已经达到了一百多斤黄金,牛肯定还要更贵。 也就是说,吴良赔上性命盗上一回墓,以最开始的“梁孝王墓”为例,那上万斤黄金也就只够曹老板买上几百匹马。 若是换了旁人,想要组建一支像样的运粮队,基本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马与牛的后期养护成本,光是食料这一方面一匹马与一头牛就不知道要抵多少个人,就真是不能细算了,一算准得把头发扯光。 所以,这时候人力才是最合算的。 倘若一个人便能够带上四百多斤粮食日行二十里,而且还不怎么费力气,这玩意儿在这时候当然算得上是神器!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优先考虑这些的时候。 伏在地上半天不见再有其他的动静,吴良终于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来到“木牛”旁边进行查看。 如此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吴良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原来是这“木牛”断轴了。 可能因为存放的时间过于久远,连接两个后轮的木质圆轴终于不堪重负,再加上吴良等人下来之后,走动的过程中可能对地面造成了一些极其轻微的震动,从而导致早已有些腐朽的圆轴折断。 不过“木牛”并没有侧倾。 因为那额外多出来的“四条腿”起到了支撑的作用,令其维持住了平衡。 除此之外。 吴亮还发现了两个比较奇特的设置,一个是从牛头嘴巴里面伸出来的一根弯曲的金属牛舌,一个是位于后方的一根与牛舌造型有些类似的金属牛尾。 这牛舌与牛尾的造型都有点像后世发动拖拉机的车钥匙——摇把。 就算吴良没有学过机械,也看得出这两个东西都是可以运动的,或许就是像发动拖拉机那样的摇动,又或许识别的什么方式。 吴良很想立马上手验证一下。 但想到这玩意儿已经断了轴,他还是强行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别的不说,别一试把这玩意儿给玩散架了,以至于破坏了里面的关键结构,想要再复原出来恐怕就又要多费以许多力气了,不如等带出去仔细研究过后再做定夺。 “公子,没事儿了吧,咱们可以起来了么?” 见吴良查探了半天没有任何异常,于吉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没事了,起来吧,不过依旧要保持警惕,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乱摸乱碰。” 吴良这才想起众人,回头说道。 “有才哥哥,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众人起身之后纷纷凑了过来,诸葛亮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应该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运输工具,我们出去的时候会将其带走,拆解研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吴良笑眯眯的道。 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当然也要交给诸葛亮来研究,不过吴良并不打算靠他一个人,百里香也会参与进来,没准儿会有更多扥惊喜…… 说起来,百里香还要算是诸葛亮的师姐呢,这个小美人儿得了吴良的一些“真传”,也可以代替吴良教给诸葛亮一些,倒省的吴良再去讲一遍了……吴良早就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老师,他在这方面的耐心实在有限。 “我定然不会辜负有才哥哥的期望。” 诸葛亮当即挺胸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又在墓室中环视了一圈,很快便在“木牛”对面的石柱后面发现了一辆造型有些类似的箱体车。 因为这个箱体车上也竖着一个木雕脑袋,不过那是一个马头。 “流马?” 吴良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而后颇为谨慎的走向那辆箱体车。 这辆车果然与“木牛”有些差别,它已经不是“木牛”那样的四轮车,而是一辆与马车有些类似的两轮车。 不过它也依然有四条“木腿”,这四条腿便要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了。 而且这四条“木腿”要比“木牛”略长一些,也要更粗壮一些,看起来在运行的过程中似乎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这种车要怎么走起来?” 吴良不免有些疑惑。 这种造型的车子显然不可能像“木牛”那样依靠四个轮子维持平衡的同时进行滑行,必须要用到“木腿”进行支撑,但一旦“木腿”着了地,就会杵在地面上起到类似于“刹车”一般的作用,根本就没办法向前走……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继续仔细观察。 他注意到“流马”也有金属材质的舌头与尾巴,造型与“木牛”一般无二。 而且这个“流马”的保存状况也要相对完好许多,至少仅凭肉眼去看,还看不出上面有什么明显腐朽的地方,或许还能继续使用。 “要不……试一试?” 吴良不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起来“木牛”与“流马”的内部运转方式应该是一样的,只是行进方式似乎有些区别,倘若不小心将这个“流马”玩坏了,他也还剩下一个“木牛”可以进行研究复制…… 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 吴良的邪恶之手微微颤抖着伸向了“流马”的尾巴。 入手是冰凉的金属触感,金属表面的锈迹使其略显粗糙。 “……” 众人见吴良握住了“流马”的尾巴,目光也是一齐聚集了过来,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 要动了…… 吴良深吸一口气,手臂微微用力,沿顺时针开始转动尾巴。 “咯吱——” 伴随着一个略显刺耳的摩擦声,尾巴竟轻而易举的被他转动,“流马”的箱体中随即传来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 “哗啦!” 众人又是一惊,再一次整齐的伏倒在地,这该是“机簧”的声音没错了吧? 吴良则不慌不忙,一边继续慢慢转动“流马”的尾巴,一边密切关注着“流马”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便看到。 “流马”的两条“前蹄”慢慢的抬了起来,就像真马一样做出了向前跃起的动作,而后再逐渐开始回收。 与此同时,两条“后踢”则杵着地面向后发力,推动着两个轮子滚动起来,使得“流马”前进了半米来长的距离。 此时“流马”的平衡已经出现了问题,开始向前倾去。 而那两条根本就没有提供任何动力、只是在空气中跃动了一下的“前蹄”终于杵到地上,将正在向前倾去的“流马”撑住,却也瞬间将“流马”刹停,使得“流马”颇为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这……” 吴良从未见过如此反人类的东西。 尤其是那两条“前蹄”,除了最后支撑“流马”不令其向前倾倒之外,非但没有提供任何动力,还做了一些反作用力,简直自相矛盾……不应该啊! 吴良微微簇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 他的眼睛忽然瞟到了刚才下来的台阶…… 是了! “流马”恐怕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才被创造出来的产物! 历史上诸葛亮使用“木牛流马”,是从北伐开始的,这些北伐路线可不简单,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这样的道路上大量运送粮草,自然少不了翻山越岭,难度可见一斑。 但若是使用“流马”。 上坡时,两条“前蹄”率先抬起找到支撑点,而后再由“前后蹄”一同发力,中间的轮子则可以减少“流马”与山体之间的摩擦力,并且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使得用更小的力量便可以将“流马”推拉上去。 如此循环往复,一人即可操作一辆“流马”,自然省下不少力气; 而下坡时,两条“前蹄”率先抬起,“流马”便会自动向下滚动,“前后蹄”轮流作用于地面,便像是“刹车”一边一放一松进行不断的减速。 如此循环往复,照样是一人操作,又可避免“流马”因为失速落得一个车毁粮失的下场,甚至因此危及其他人的人身安全。 这,或许才是“流马”真正发挥作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吴良在转动“流马”尾巴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用太多的力气,由此可以想象,“流马”之中一定是用了许多不为这个时代的人所熟知的省力杠杆与齿轮,才终于实现了这一点…… “这就厉害了……” 吴良心中感叹,搞出这种东西的人简直是天才。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吴良的推测。 一切还需等待将“木牛流马”带出去,教诸葛亮与百里香好好研究过后才能得出最准确的结论。 不过不论结果如何,这里面的省力杠杆与齿轮,都一定能给诸葛亮与百里香提供很大的启发,若是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说不定还能够改进出更多更好玩的东西。 吴良想到了在后世电视剧中看到过的连司马懿都眼馋了许久的“诸葛亮四轮儿车”……没准儿很快便能够在东汉末年问世了! “公子,你可还安好?” 见吴良时而蹙眉,时而惊喜的样子,一副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典韦真担心吴良是不是又中了什么邪,连忙又爬起来问道。 “好,好得很呢!” 吴良此刻已是一脸喜气,笑得合不拢嘴。 这座墓,真的赚! 而且应该还会更赚…… 第二百八十一章 《穆公传》!(4000) 暂时将“木牛流马”放到一边,吴良与瓬人军众人重整旗鼓,继续探索墓室。 这座陵墓除了上面的“八阵图”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墓道,因此也就没有那些值得探索的耳室,多的是一些置于两侧墙壁中的壁龛。 壁龛中摆放着的多是一些相对比较寻常的陪葬品了。 陶器、铜器、漆木器一应俱全,根据不同的功用与材质进行了颇为合理的分类。 像日常的实用器类,诸如簋、鬲、壶、罐、敦一类的物品通常都被摆放在相同的壁龛之中,最多只是根据大小与规格进行区分。 光是这样的东西就占据了好几个壁龛。 吴良几乎是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发现这些东西上面虽然有些春秋时期比较多用的花纹装饰,但上面并没有什么文字记载,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也没有太多的历史研究的图画,因此并没有引起吴良太多的关注。 至于那些日常的铜器与漆木器。 吴良则看的更加仔细,为的是能够从里面找到类似于“木牛流马”这样的半自动器械,从而更好地了解与研究春秋时期的科技水平与制作工艺。 可惜与那些陶器一样,吴良并没有从这里面找到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啊哈——” 众人跟在吴良身后,起初还表现的兴趣盎然,但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就开始表现出了类似于后世陪老婆逛街的丈夫们的模样,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打起了哈欠。 毕竟,光是这些壁龛里面的东西,吴良就已经磨磨唧唧查看了一个时辰。 而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无非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并且做工的精细程度与他们平时见到的那些还要差一些,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老先生,有才哥哥每次入墓都是这个样子么?” 此前解开了“孔明锁”,诸葛亮已经获得了食用干粮的资格,此刻正叼着一块饼声音含混的与于吉说话。 “不然呢?” 于吉见怪不怪的道。 “我以为,咱们作为盗墓贼,进入墓穴之后应该先去把值钱的金器玉器找出来,没必要将精力耗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毕竟咱们可是专业的盗墓团队,有才哥哥此举有些不务正业的感觉。” 诸葛亮沉思了一下,歪着脑袋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公子可不是一般的盗墓贼。” 于吉笑了笑,故作高深的说道,“就像你叔父一样,他盗墓是为了寻找天材地宝救命,所以进入墓穴之后他一定会先去寻找天材地宝,而公子似乎也在寻找什么金器玉器之外的东西,不过公子从未说过,我们也不曾问过。” “为何不问?” 诸葛亮有些不解的道。 “公子高深莫测,有些事若是该我们知道,他自会告诉我们,若是不该我们知道,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你年纪尚小,虽有些本事但为人之道尚且差了点意思,需知有些事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以后你就明白了。” 于吉到底是以忽悠人为生的“大师”,几句话就把诸葛亮唬的一愣一愣的。 诸葛亮似懂非懂的看了他半天,然后就问了个“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的问题”:“那老先生呢?你来盗墓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小子,真是榆木脑袋,教都教不会!” 于吉腮帮子一抖险些气笑,抬手就给了诸葛亮一记板栗,不过临了他还是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夫乃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的事怎么能叫做‘盗’?老夫跟随公子走南闯北,不过是为了寻觅道法真谛,以求藏于天地之间的无上道果罢了。” “那么……老先生找到了么?” 诸葛亮又眨着眼睛问道。 “还没有,不过公子却是老夫见过的最接近成功的人,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若寻得了道果,亦是少不了老夫的好处。” 于吉捋着胡须一脸睿智的道。 “那他们几个呢?” 诸葛亮又指着典韦、白菁菁和杨万里问道。 “那位壮士……据老夫所知,是为了能吃上肉喝上酒,管饱的那种。” 于吉知道吴良要收诸葛亮,又知道吴良拥有识人的本事,因此已经将诸葛亮当作了自己人,同时为了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于是也没有刻意隐瞒,扬了扬眉毛笑呵呵的说道,“那个女子,是因为公子拿了她家的东西,她想讨要回去,于是便缠上了公子,不过她现在不但没有要回东西,已经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那个抱狗的军士,他的情况就略微有些复杂了……这么说吧,老夫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而且对老夫觊觎已久,若非老夫严防死守,恐怕早已被他得手,所以老夫以为,他执意跟随公子入墓,应该也是为了接近老夫,不过老夫守身如玉九十余载,断然不会因他坏了道行,你今后若得了机会,便替老夫好生劝劝,教他死了这份心。” “……” 听到这里,诸葛亮的小嘴已经长成了“o”型,嘴巴里的干粮都忘了嚼。 他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关系,甚至听都没听过,尤其是杨万里与于吉的关系……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专业的盗墓团队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这么说起来,吴良似乎就显得更加厉害了,领导这么一群毫无理想与抱负的乌合之众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还对他唯命是从,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 前方忽然传来吴良惊喜的声音:“连弩!这就是传说中的连弩!”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吴良此刻已经站在一处放置兵器的壁龛前面。 壁龛中竖立放置着几把青铜长剑,还有十多支长戈与长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长弓与捆扎在一起的箭簇。 但吴良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兵器上面,而是盯着一个存放在木盒中的奇形怪状的小物件。 那小物件不足一尺来长,前端有一个类似于拐棍握柄一样的把手,侧面则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后端还有一个t字形的长柄。 除此之外。 这小物件的前端上方,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横着放置的小型弯弓,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小型弯弓的兽筋弓弦已经腐坏断掉,松松垮垮的吃不上力。 而在这个小物件的旁边,则摆放着十来根金属材质的长针。 这些长针大概只有半尺多长,除了头部被磨成了尖头,暂时还看不出来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但吴良却很清楚,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连弩”! 虽然某些细节上略微有些出入,但总体与后世考古界在“荆州秦家咀47号战国楚墓”发现的“连发弩”极为相似。 吴良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小物件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这玩意儿由矢匣和机体两部分组成,机件为金属材质,矢匣为木质,呈长方形,前端下缘有两个半圆形发射孔。 除此之外,弩机上还设有钩弦用“牙“、瞄准用的“望山“、扳机用的“悬刀“…… 毫无疑问。 这与后世“战国楚墓”中出土的那个“战国连发弩”就是同一种东西! “哗啦啦——!” 吴良又轻轻晃动了一下,置于连弩上部的长方形木匣中果然传出了一些金属与木匣碰撞的响动,这里面装的就是那种“长针”造型的特制弩箭。 这玩意儿造型小巧,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操作,功用有些类似于后世“半自动手枪”。 不过这些“长针”造型的特制弩箭因为尾部没有箭羽,射出去之后很容易在空中翻转,以至于准度与射程还比较有限。 再加上制造工序十分繁琐,没有办法大批量生产。 因此。 这种水平的“连发弩”肯定是不能像普通的弓箭一般投入到大型战争之中使用的,最多也就在小规模短兵相接的情况下短暂压制或是偷袭敌人。 而且后世考古界分析,这样的“连发弩”最初制造出来的用途,其实主要是为了给王公贵族防身之用。 也是因此,“连发弩”的体型才会设计的这么小。 这样藏在古人比较宽大的袍子里面才更不容易被发现,能够起到偷袭的效果,类似于武侠小说中经常提到的“袖箭”。 而有了吴良的这个发现,无疑又刷新了一次天朝考古记录。 因为随着“战国连发弩”的出土,后世考古界普遍认为这种半自动连发弩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但现在吴良可以很自豪、很负责任的说:这事还要再往前倒上几百年,一直到更早的春秋时期,因为据《齐史》记载,丘穆公墓迁移正是春秋时期发生的事! 另外。 吴良现在更有理由推测,诸葛亮的“诸葛连弩”一定就是源于这种“连发弩”! 而且诸葛亮肯定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与创新,使得“诸葛连弩”拥有了更大的射程与更好的精准度,否则便断然不可能组成大名鼎鼎的“元戎军”投入到大规模战争中。 所以改良的事,还是要交给诸葛亮来做。 不过发现了这个“连发弩”,吴良也是终于少了一层顾虑。 此前他还担心墓中存在与此有关的机关,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现在看来实在是大可不必,不论是这个“连发弩”还是那些长弓的弓弦都已经严重的腐坏,墓中便真是使用“连发弩”设置了一些机关,肯定也早已失去了功效。 “连弩?” 听到吴良的话,众人仅凭发音还没有办法立刻反应出来这两个字的具体意思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眼巴巴的凑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有才哥哥,你是说这就是《墨子》中曾记载过的连发弓弩?” 《墨子》是最早出现“连弩”这两个字的文献。 不过“墨子”也是战国时期的人,依旧比丘穆公墓迁移的时间晚了几百年。 在这里发现“连发弩”之后,吴良甚至怀疑后世“荆州秦家咀47号战国楚墓”中发现的“战国连发弩”,就是丘穆公的后人带过来或者帮忙制作的。 因为丘穆公的后人举族离开齐国之后,投奔的便是楚国……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将“连发弩”放回了木盒之中,而后又端起木盒整个交到了诸葛亮手中,笑呵呵的道,“诸葛贤弟,这‘连发弩’就交给你了,由你负责将其修复完善,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它或许会成为我们今后最重要的防身兵器之一。” 诸葛亮没想到吴良居然这么大方,木盒入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一脸惊喜的道:“多谢有才哥哥,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看得出来,他也是很喜欢这样的东西,就像后世小男孩都喜欢玩具枪一样,爱不释手。 …… 有了这个发现,吴良心中已是大定。 正史中有云:“亮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丘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云。” 据此吴良可以得出结论,诸葛亮正史中记载的发明创造已经全部在这座墓中找到了出处。 至于野史中的一些相关传说,吴良虽然也非常感兴趣,但也不会抱太大的希望,若是还能有所发现那自然是好的,没有他也不会太过失望。 如此离开这个存放兵器的壁龛,吴良继续带领众人向前查探。 在将近十米外的地方。 吴良终于找到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简牍! 这是一个分为上下两层的壁龛,上下两层分别堆放着两大堆摆放整齐的简牍,并且在壁龛的侧面位置,还刻下了两堆简牍的分类。 上层壁龛的一堆简牍,乃是《齐史》。 下层壁龛的一堆简牍,乃是《穆公传》! 《齐史》自然不必多说,想来与吴良和诸葛玄此前发现的《齐史》应该是一种东西,一会让于吉查看一下便可判断。 而《穆公传》,则应该是丘穆公的生平传记。 丘穆公作为姜子牙的第三个儿子,若这是他的个人传记,里面一定会有不少与姜子牙有关的内容,说不定有机会搞清楚“太公印”的来历。 还有齐哀公墓中发现的那几个未解之谜……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古怪铜镜(4000) “老先生,交给你了。” 吴良回头看向于吉,指着壁龛中的简牍说道,“《齐史》你简单翻看一下,若与我们此前发现的《齐史》一般无二,便先放置一边,重点研读一下下面的《穆公传》,如今我们正在墓中,若是能够从中发现一些关键信息,便可避免错过重要的物件。” “交给老朽了。” 于吉当即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查看。 这些简牍的编线同样已经严重老化,有些竹片已经散落开来,不过于吉此前一直帮助吴良研究和整理《齐史》,面对这样的简牍已经很有经验,应对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问题,顺便还能整理一下。 “杨万里,你留下为老先生掠阵。” 吴良又将杨万里留在这里守护,随即带上其他人继续向前查探。 接下来墓中终于出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主要是黄金材质的器具,诸如盂、勺、盘、碗、舟之类的生活用具。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有几个容器之中还留有一些早已干裂成了空壳的桃核、李核、梅核、杏核、枣核。 这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也比较常见,《礼记》中将这五种水果列为祭祀供品中的“五果”,算是天朝历史最悠久的水果了,因此作为陪葬供品出现在墓中的情况也是十分多见。 不过这些黄金材质的器具也并太多,总共只占据了一个壁龛,估摸着能有个几十斤就已经不错了……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玉器。 吴良仔细辨认过,这些玉器主要以玉璜为主,只有那么几块,剩下的则是一些玉佩。 雕刻工艺也是以春秋时期的阴刻为主,其中搭配了一些透雕、浮雕之类的表现手法,在轮廓外缘加了一些花纹进行装饰。 至于图形,则以龙、虎、兽、鸟纹为主。 这些在后世考古界都有发现,并没有需要吴良去着重关注的地方。 …… 如此历时近一个时辰,吴良总算将墓室中的所有壁龛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最后他终于带领众人来到了存放于墓室主位中心位置的棺椁前面。 这棺椁放置在一个低于地面一尺的方形池子之中,池子里面没有水,也没有任何干涸的痕迹,应该就是特意挖出来放置棺椁用的。 这套棺椁同样采用“三长两短”的捆绑方式进行封存。 总体看起来要比之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棺椁小了一大圈,据此可以推测,丘穆公用的应该不是“齐哀公”那种诸侯才有资格使用的“四棺一椁”,很有可能是低了一级的士大夫使用的“两棺一椁”。 若是如此,这丘穆公及其后人倒也算的上是很守本分了。 作为齐国前期的实际控制与管理者,他们这一族人始终以“辅臣”自居,并且历史上并未有过越位的行为记载,这放在任何时代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忠臣。 不过这还要等待吴良开棺之后才能判断。 没准儿丘穆公只能个子小,因此用的棺椁也比较小呢? “典韦……” 如此保持着距离仔细观察了一番,吴良并未发现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于是又举着“随侯珠”走入了放置棺椁的池子里面,叫典韦过来准备开棺。 就在这个时候。 “?!” 吴良的眼睛忽然被一抹亮光闪了一下。 这抹亮光来自棺椁正上方的穹顶,吴良随即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望去。 这一看,吴良才发现。 原来就在棺椁正上方的穹顶之上,竟挂着一块圆形的铜镜。 这铜镜因为年代久远,边缘的位置已经生出了一些粗糙的锈迹,不过镜面部分却是保存的相当完好,看上去依旧光滑如水。 而刚才正是恰巧碰对了角度,镜面反射“随侯珠”的光芒,刚好照到了吴良的眼睛。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挂一面铜镜? 吴良心中有些疑惑。 他知道后世确实有这样一种习俗,在死人的棺材上面挂一面铜镜,传说能够起到引路或是辟邪的作用。 但这个时代却未必有这种习俗。 至少目前为止他已经盗过了一些汉墓与一个春秋古墓,这些墓中虽然都曾发现过不少铜镜,但是那些铜镜都是当做寻常的供品用于陪葬的,要放也是放在各种耳室与龛室之中,还从未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而这面铜镜悬挂在这种地方,显然并不是寻常的陪葬,总感觉是为了发挥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作用。 又或是…… 这面铜镜本身就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奇功效? 铜镜自古作为祭祀的一种重要礼器,又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贵重物品,天朝历史上与此有关的典故多不胜数。 比如:能辨天子真假的轩辕镜、能透视五脏六腑的秦皇照骨镜、拥有千里眼和预见未来能力的六鼻镜、包治百病的无疾镜、照海镜、避疟镜、照妖镜……等等等等。 以上提到的这些神奇的古镜大多有据可查,甚至有些还记载在后世发现的正史之中,令人啧啧称奇。 不过后世却并未找到这些铜镜的下落,因此是否真实存在依旧存疑。 “公子,那铜镜有问题?” 注意到吴良的异常,典韦也已经循着吴良的目光发现了那面铜镜,随后挡在吴良面前颇为谨慎的问道。 “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最大的问题。” 吴良凝神说道。 “要不开棺之前我先将这面铜镜取下来?免得因它出现什么意外……” 典韦又道。 这个墓室的层距大概有三米多,以典韦的身高,若是踩在棺椁上将其取下,应该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我觉得……为免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还是先不要动这面铜镜为妙。” 吴良想了想,终是摇头说道。 倘若这面铜镜真有“辟邪”之类的功效,那便说明棺椁之内可能存在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这面铜镜或许还能够起到一定的镇压作用,若是将它取掉,就等于解开了某种封印,反而不妙。 当然,这依旧只是吴良的推测,主要是基于后世的民间习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 典韦眉头微微皱起。 其他人听了吴良与典韦的话,心中也是紧张了起来,暗自猜测这面铜镜的作用,以及棺椁之中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 “还是先开棺吧,一定要多加小心。” 吴良又沉吟了一下,接着带着典韦一同来到了棺椁旁边。 典韦已经具有了多次开棺经验,得到吴良的首肯之后已是使用工兵铲轻而易举的割断了用来捆扎棺椁的腐败皮条,接着沿着最外面那层兽皮椁的接口,极为熟练的将其拆分开来。 放置于兽皮椁里面一层的棺材,是一个椴木材质的黑漆棺材。 棺材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图层与花纹,棺与椁之间的夹缝中也并没有放置什么填充物,比如“海昏侯墓”的棺椁夹层中就放置了金板进行填充,而“齐哀公墓”的棺椁夹层中则放置了珍珠进行填充。 与那两位土豪墓主人比较起来,丘穆公墓显然便要寒酸了许多。 见着一层什么东西都没有,吴良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又对典韦点了点头:“继续吧。” 片刻之后。 这层椴木棺材的棺盖也被掀开放到了一边,里面露出了一个又小了一圈的梓木棺材。 这口梓木棺材的外表同样涂有一层黑漆,不同的是上面还用一些金粉颜料在棺材的棱角出绘制出了一些比较优美的旋钮纹,看起来总算有那么一点相对比较高级的样子。 不过在椴木棺材与梓木棺材之间的夹缝中,依旧没有放置任何填充物,也没有发现什么殉葬品。 而吴良通过这个梓木棺材的大小与材质判断。 丘穆公的棺椁应该就是“两棺一椁”的士大夫规格了。 因为此前“齐哀公”的棺椁从外到内的材质依次是:兽皮椁、椴木棺、椴木棺、梓木棺、梓木棺。 而丘穆公的棺椁到了第三层便已经是周制棺椁标准中最好的梓木棺,这便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也比较符合吴良所知的周制士大夫级别的下葬规格。 “再开,这一次要格外小心,错开一条缝你便立即退开,待我仔细确认过后再进行下一步。” 忌于头顶上的那面古怪铜镜,吴良要比平时更加谨慎,语气严肃的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一双手扣在棺盖下面,发力之前还特意确认了一遍,“公子,我要开了。” “开。” 吴良也向后错了一步,微微点头。 “吱咯——” 伴随着一个摩擦声,棺盖立刻向旁边移动了几寸,棺材随即露出一条并不是很宽的缝隙。 接着典韦也并未有任何迟疑,一个闪身便又跳到了吴良面前,手持工兵铲凝视着那条缝隙,以防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菁菁,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这个过程中,吴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于是先向白菁菁询问道。 “没有。” 白菁菁微微摇头。 “可有人闻到异味?比如腐臭的味道。” 吴良又问。 正常情况下如果棺木没有明显的破损,入殓了死尸的棺材重新打开之后都会散发出比较浓郁的腐臭或是腐朽气息,这是尸体在棺材里面腐烂之后长久积郁下来的气味,根本不可能避免。 但这口棺材掀开之后,除了梓木特有的味道,吴良却并未闻到任何与之不同的异味,因此有此一问。 “没有闻到。” 众人依旧摇头。 就连典韦也是摇头,若是有什么味道,负责开棺的他无疑是最容易闻到的。 看来,是真没有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吴良随即蹙起了眉头。 或许是因为丘穆公的遗体在迁移的过程中重新进行入殓,彼时已经只剩下了腐烂殆尽的枯骨? 如果只是枯骨,就已经不会再有腐烂的过程,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味道了吧…… 就在这时。 于吉带着杨万里快步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举着几片简牍惊喜喊叫:“公子,公子!我在《穆公传》中找到了与太公印有关的记载!” “哦?你先说来听听。” 吴良见棺材里面没什么动静,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又想先听听于吉从《穆公传》中找到了什么信息,兴许对他进一步探索这座墓也有帮助,于是便暂时开棺的事放在一边,回头问道。 “原来这太公印乃是姜太公亲自托人所制,虽然书中并未记载究竟是托何人所制,但却言明此物其实是为了防止吕氏后人被姜太公的那些方术所害!” 于吉兴冲冲的说道。 “被姜太公的方术所害?” 吴良闻言一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矛盾? 姜太公的那些方术,就算要传肯定也会优先传给自己的后人,那就只有吕氏后人害别人的份,怎么还要防范吕氏后人被他人所害? 除非,是为了防止吕氏后人自相残杀? “不错!” 于吉接着又道,“《穆公传》上说,姜太公一生共有十三子,分别是吕伋、吕壬、吕印、吕枋、吕绍、吕骆、吕铭、吕青、吕易、吕奇、吕其、吕年、吕佐。” “其中除了长子吕伋继承了姜太公的衣钵,成为齐丁公之外,剩下的子嗣大多比较平庸,一生寂寂无名,不过……这其中也有两个异类。” “一个便是第三子吕印,也就是丘穆公。” “另外一个则是第十三子吕佐。” “此二人在方术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年纪轻轻便学会了姜太公毕生所习的方术,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丘穆公吕印心性纯良,怎奈那吕佐却是心术不正之人。” “吕佐自恃天赋异禀,不服长兄吕伋继承公位,竟以方术暗害吕伋与其他兄弟,好在丘穆公吕印及时出手,保住了吕伋性命,但仍有几个兄弟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远在镐京的姜太公得知此事,虽并未将吕佐处死,但却将其绑到船上,发配去了倭国,命其永世不得踏足中原。” “而丘穆公吕印则因为在此事中有功,遂留在齐国举监国之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全都要!(4000) 说到倭国的历史,吴良触类旁通,倒也有一些简单的了解。 据他所知,天朝处于春秋时期时,倭国仍处于最为原始的“绳纹时代”。 这个时期的倭国人仍在住着洞穴,处于相对落后的部落社会形态之下,过着采集、捕鱼、狩猎的生活,甚至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形成。 而所谓的“绳纹时代”,是后世根据出土的绳纹陶器而命名的时代。 那时,齐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已经与倭国有所来往。 而现在。 也就是东汉末年,倭国已经进入了“弥生时代”。 受到天朝文化影响,这时的倭国开始种植水稻,使用各种金属器,例如铜剑、铜矛等,小日子略微有所改善。 不过这个时代的倭国也不太平,就那么屁大点地方还分成了三十多个小国,小国与小国之间或是联合,或是征战,打来打去好不热闹。 其中闹得最凶的乃是“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两国。 后来天朝正式行成魏、蜀、吴三国鼎立的状态时。 这两个国家还都曾派遣使者前来天朝朝贡。 只不过“邪马台国”位于列岛北方,于是靠向了魏国。 《后汉书》与《三国志》都有记载:当时在位的魏明帝曹叡还赐予“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一枚刻有“亲魏倭王”的紫绶金印,还有铜镜百枚在内的礼物若干作为回礼,后来还派遣使者出使倭国公开表示承认过“邪马台国”的合法性。 而“狗奴国”位于列岛南方,于是靠向了吴国。 再后来,天朝统一,司马家篡魏立晋。 而倭国也逐渐统一为“大和国”,所谓的“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也一并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不过这期间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 此女在“后汉书”中的记载虽然不多,但也颇具有神秘色彩:“桓、灵间,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 年纪很大没有出嫁,有一千名侍女伺候,只有一名男子给她送饮食,但却极少有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通常只是隔空传话。 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在倭国多年无人掌权的情况下成为女王,是因为“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的本事。 这就非常玄乎了…… 需知经过后世考古研究,再与后世倭国以“卑弥呼”为发源者的“鬼道”进行比对发现,这倭国的古代宗教“鬼道”正是自天朝古代的“道教”发展而来。 即是说。 “卑弥呼”的那套被“共立为王”的本事,正是来源于天朝。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 “道教”一定是在“卑弥呼”之前便已经传到了倭国,当然也包括“道教”中蕴藏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方术”。 毕竟这玩意儿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研究明白的东西。 就像吴良现在,虽然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许多先进知识,也不敢妄言自己便能够掌握于吉擅长的“堪舆之术”与诸葛亮擅长的“兵法阵图”。 甚至了解的越多,反倒越发的敬畏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很是“无知”。 所以这类东西就算传到了倭国,可能也需要历经数代人的研习与参悟,还要恰巧有人具有一定的天赋,才有可能逐渐明白其中的奥妙。 当然。 如果仅仅只是像于吉之前那样招摇撞骗混口饭吃的话,那就当吴良没说。 不过招摇撞骗的人自古就有,能够骗到诸多小国“共立为王”水平的却是凤毛麟角,众所知周,要掌握政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没有相应实力的权利那就是无根之木,所以吴良宁愿相信这个“卑弥呼”定是掌握了一些真才实学。 不过话说回来。 现在吴良正与“卑弥呼”同处一个时代,是不是有机会也能去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名老女人”? 但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吴良便立刻将其打消了。 且不说现在曹老板的魏国大业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之后稳定了,如今的倭国也不过受天朝文化影响刚刚从原始部落社会开始转型的艰苦阶段,再加上多国征战,饭都尚且吃不饱的时期,根本就没有“厚葬”一说,确切地说恐怕连“丧葬文化”都简陋到了极致。 这时候带着瓬人军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扶贫么? 抱歉,咱们瓬人军可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干这么亏本的买卖! 除非…… 听过于吉在《穆公传》的发现,吴良有那么点怀疑“卑弥呼”的“鬼道”与被姜太公前送去倭国的吕佐有关。 除非能够证明两者有必然的关系,并且给吴良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才会勉为其难的考虑去瞧一瞧,而且还会向曹老板申请多带一些粮草补给,免得到了地方还得让兄弟们一起陪自己饿肚子,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 吴良回过神来,见于吉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疑惑道:“唉?你怎么停下了?还有什么发现,你倒是接着说呀?” “老朽见公子稍微有些失神,还以为公子已经有所发现……” 于吉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接着说。” 吴良连连摆手道。 “善。” 于吉显然不信,但也并未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刚才说到丘穆公吕印留在齐国举监国之事……不过经过此事,姜太公心中已是有所介怀。” “为了避免手足相残的事情再次出现,姜太公遂命齐丁公特制了一方铜印,上书八字:‘太公赐福百无禁忌’,后又自自己身上取了三滴精血使用秘法炼入铜印之中,使这方铜印拥有了抵御此类方术之功效,并立下此印只能传与历代齐王之手的规矩,这便是‘太公印’的来历。” “自此,齐国终于百年无事,直至齐哀公遭周王烹杀。” “齐哀公死后,周王封吕静为齐胡公,但‘太公印’却并未落入齐胡公之手,反而自此失去了踪迹。” “彼时丘穆公吕印已不在人世,不过丘氏后人依旧是齐国重臣,依旧可举监国之事。” “齐胡公吕静没有得到‘太公印’,一来害怕齐哀公胞弟吕山与其家人报复,二来忌惮丘氏后人借机暗用方术对其不利,因此才执意将齐国国都自营丘迁往薄姑。” “但事与愿违。” “此举不但没有淡化胞弟吕山与齐哀公家人的仇恨,还令丘氏后人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于是双方竟暗中联合,仅在短短的几年之后便合力将齐胡公杀死,吕山也顺利取而代之成了后来的齐献公。” “但此事之后并不算彻底了结。” “齐献公吕山虽得丘氏后人相助成为齐王,但也因此见识了丘氏一脉的力量,于是自那时起也对其产生了一些顾忌,竟欲将杀死齐胡公的弑君不臣罪名安在丘氏一脉身上,将其全部铲除以绝后患。” “那时丘氏一脉的族长叫做丘娄嘉,他本就担心落得一个鸟尽弓藏的结局,因此听到一些风声之后便连夜带领全族迁移,如此才一路逃到了楚国,自此不再过问齐国之事。” “至于那‘太公印’的下落,也是自此完全没有了踪影,想不到竟在千年之后让公子于齐哀公的墓中找到了……” 说到这里,于吉终于停了下来,这就是他突击《穆公传》发现的信息。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吴良觉得应该还是有的,毕竟从简牍的数量来看,其中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么点,于吉应该只是捡重要的先说了出来,又或是还未来得及仔细查阅,只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这就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吴良一边消化着于吉所说的内容,一边微微颔首道,“首先,《齐史》中说齐胡公吕静忽然迁都,导致齐人怨声载道,但却没有说明其非要进行迁都的具体原因,但《穆公传》中却进行了解释,而且非常合理。” “其次,丘穆公吕印乃是因代替父亲姜太公和兄长齐丁公镇守齐国首都营丘,所以后世子孙便以“丘”为氏,而《齐史》中说吕山与齐哀公的家人乃是联合‘营丘人’一同反叛杀死了齐胡公,这里的‘营丘人’说的应该就是丘氏后人,也完全能够对得上。” “再次,此前我便一直在想,丘氏一脉即是姜太公的血脉,只要齐国还是吕氏掌权,他们作为国戚便没有举族迁移的道理,如今在《穆公传》中也算是得到了十分合理的答案,完全说得过去。” “只是,这‘太公印’竟是在齐哀公墓中找到的,此事还是令我有些疑惑。” “《齐史》中说,齐哀公的遗体乃是吕山与齐哀公的家人偷偷运回下葬,如此说来,吕山应该也知道‘太公印’就藏在这里,但在他杀死吕静成为齐献公之后,却并未将‘太公印’取回,这岂不是怪事?” “需知‘太公印’既然是姜太公所传,并立下了只能传与历代齐王之手的规矩,那么意义便已与传国玉玺无异,吕山不应该不去取回才是。” “除非,就连吕山也不知道‘太公印’藏在齐哀公墓中。” “而丘氏后人可能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他们便能够断定吕山手中并无‘太公印’,如此在得知吕山意欲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便会用族内传承下来的方术暗害于他,而不是举族逃走,毕竟,当齐胡公吕静的迁都之举令他们感到不安之后,他们会联合吕山与齐哀公家人举反叛之事,这便说明他们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而若是吕山与丘氏后人都不知道‘太公印’下落的话,那就只剩下齐哀公的家人了。” “或许齐哀公的家人也留有私心,他们故意将‘太公印’藏起来,或许是为了能够让齐哀公的子嗣继位,而不是吕山这个叔叔,可惜吕山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能够与吕山相抗的丘氏后人,又在察觉到吕山的杀心之后连夜逃走。” “以至于齐哀公的家人想要从中作梗也没有了机会,因此此事便只得搁置了下来,久而久之‘太公印’的踪迹便也彻底断绝。” “……” 听着吴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为众人讲解的话语,众人时而露出疑惑之色,时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唯有诸葛亮神色古怪的望着他们,忍不住问道:“可是有才哥哥……咱们不是专业的盗墓团队么?盗墓图的不是墓中的珍宝与金玉之器么?为何还要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这样会不会显得咱们不够专业啊?” “诸葛贤弟,这你就不懂了。” 吴良笑了笑,循循善诱道,“世人只知珍宝与金玉之器珍贵,却想不通这些不过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宝贵的反倒是墓中那些已经失传的学识与技艺,我来问你,如果现在你的面前摆有十斤黄金与一部八阵图秘诀可供选择,你会作何选择?” 诸葛亮想了想,极为认真的说道:“如果是盗墓的话,我肯定全都要。” “我让你全都要!” 吴良当即给他后脑勺来了一记暴扣,瞪着眼睛再问,“我们这些成人才能全都要,你年纪尚小,只能选一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作何选择?” 诸葛亮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道:“有才哥哥想叫我选八阵图秘诀,那我便选八阵图秘诀吧……” “什么叫我想叫你选八阵图秘诀?我向来以理服人,如何会强迫于你,你再选一次,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 吴良投来威胁的目光,笑眯眯的道。 “若是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那我也肯定要选八阵图秘诀,我又不傻!” 望着吴良已经跃跃欲试的拳头,诸葛亮当即毫不迟疑的说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招魂铃(4000) “哈哈哈哈……” 见诸葛亮如此机灵乖巧,众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也略微缓解了一些。 笑罢之后。 于吉又一脸喜色的凑到吴良身边,笑着说道:“公子,如此看来,你那‘太公印’可就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了,别的不提,只要是遇上姜太公修习过的方术,大抵应该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啊。” “只是尚且不知姜太公究竟修习过哪些方术……” 吴良点了点头,依旧沉吟道,“老先生,这《穆公传》中说丘穆公吕印与姜太公的第十三子吕佐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是说姜太公的方术丘穆公皆已习得,你研读此书时,可曾看到这方面的记载?” “暂未见到,不过老朽只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一小部分,日后再仔细研习,或许能有所获。” 于吉接着又道。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拱了拱手。 不过对于这些方术,他也并非没有猜测的方向。 他觉得这些方术中首先应该得有一个“厌魅之术”,这玩意儿虽然被后世归类为邪术,但其实也是方术的一种。 《齐史》中提到齐哀公便是因擅用此术而被周夷王烹杀,这便说明此术肯定与姜子牙和吕氏一族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而且周夷王一定也是知道的,否则断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谗言便信以为真,使用如此残忍的刑罚对待一个功臣之后,况且还是地位显赫的诸侯。 其次,应该还得有一个“痋术”。 这还是得从齐哀公墓说起,当初他在齐哀公墓中遭遇那些恐怖而又诡异的痋虫时。 那些痋虫便不敢进入主墓室,甚至连主墓室的墓道都不曾踏足,那时吴良便怀疑主墓室中存在什么令痋虫忌惮的东西。 后来他独自一人带着“太公印”走出主墓室墓道进行探索的时候,那些痋虫也是一直躲着他,却又立刻迂回前去攻击留在主墓室墓道中的瓬人军与曹昂众人。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个时候主墓室与墓道已经没有了痋虫忌惮的东西,而当时吴良身上唯一带着的从主墓室中取出的东西,便是这“太公印”。 那时吴良便已经怀疑“太公印”对痋虫有震慑作用,只是不知其中缘故。 如今通过《穆公传》中的记载,总算是给了吴良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太公印”! 以此逆推。 自然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姜子牙修习的方术之中,定有一个“痋术”!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等出去之后叫于吉再继续研究《穆公传》,看看能否从这部古籍中找到一些突破口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 一是找机会前往倭国。 寻找当年被姜太公遣往倭国的吕佐的踪迹,若是能够知道这个吕佐修习过什么方术,亦是可以逆推出“太公印”能够抵御的方术; 二则是寻找姜子牙的陵墓,或是与姜子牙有关的记载。 只是后世考古界发现了许多座所谓的姜太公陵寝,经过发掘研究发现,这些墓全都是后世伪造,以至于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姜子牙的具体陵墓位置依旧存在很大的争议,因此他暂时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现在他已经越来越相信一件事情,他手中的“太公印”,可能就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发丘印”。 只不过因为早被毁坏,再加上民间传说出现了偏差,以至于最终以讹传讹,失去了本真。 不过除了上面刻的八个字上传错了两个,似乎偏差也并不算大,至少功效还是有一些可信度的,何况“太公印”虽在《穆公传》中被称作“太公印”,但到了传说中的“发丘中郎将”手中,被称作“发丘印”也并无问题。 “哦对了,老先生。” 想着这些,吴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对于吉问道,“我正有一事想要问你,你看这棺椁正上方悬挂了一面铜镜,这铜镜可有什么说法?” “铜镜?” 于吉这才注意到了头顶上的铜镜,随即捋着胡须仔细观摩了一番之后,这才蹙眉说道,“据老夫所知,这铜镜乃是为招魂引灵而设,不过通常情况下,只有找不到尸首或是不得全尸的苦主下葬时才会悬挂明镜招魂引灵,好叫亡者魂魄莫要去错了地方。” 这与吴良在后世听说的民间传闻有些相似之处,不过细节方面却又丰满了许多…… 如此说来,葬在这座陵墓之中的丘穆公,可能也没有尸首,或者只有一部分?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又多问了一句,“除了这种说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说法?” “这其他的说法嘛……” 于吉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又道,“那可就多了去了,不过那都是有关铜镜的传说,与墓主人本无干系,据说有些常用于祭天问道的铜镜会被天道降下因果,从而具有了一些极为神奇的功效,有的能够驱鬼役神,有的能够避疟化邪……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秦王嬴政的‘照骨镜’,据说此物可鉴五脏六腑七经八脉。” “只是此等宝镜皆已是难得一见的神物,将其置于此处去为一个死人招魂引路,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了,非但折损了宝镜,只怕对墓主人也未必便有什么好处。” 听了这番话,吴良很快变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老先生认为这面铜镜就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常理来讲,应是如此。” 于吉点了点头,话却也未说得太满。 见于吉这么说,吴良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再想到历史上诸葛亮既然在这座墓中得到“八阵图”、“木牛流马”与“诸葛连弩”,并且还得了个可以算是寿终正寝的结局,心中不由的更加安定,回头冲典韦使了个眼色说道:“既然如此,这最后一层棺我们已经开了半晌,便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已经显露了出来,如今一切相安无事,咱们便继续开棺吧……诸葛贤弟,你虽年纪尚小,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并过来帮忙。” …… “嘭!” 伴随着一声响动。 最后一层梓木棺的棺盖终于被掀到了地上,吴良指挥典韦与诸葛亮退开的同时,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探着脖子向里面望去。 入眼是一身卖相比较好的丝绸袍子。 虽然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但保存的相当完整,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上面纺织出来的菱形花纹以及绣在上面的蟠龙图案。 据吴良所知,这已经是春秋时期最先进的纺织工艺了。 到了战国时期,丝绸上便已经不再只能纺织出这些比较单一的几何花纹,想要在上面呈现一些多变的图案,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用绣工。 不过这身丝绸袍子里面似乎并没有任何遗体的痕迹,平平整整的铺设在棺中。 除此之外。 袍子上还有春秋时期着装惯用的玉质带钩,腰间放置着一块捆有挂绳的玉石配件,不过这些都也是摆放在上面,并不像殓衣一般穿戴。 袍子的下方,则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副鞣制皮靴。 这副皮靴也没有任何穿戴的痕迹,否则就算尸体完全腐坏殆尽,也应该是侧倒在棺材里面,而不是就像现在这样仿佛摆放出来展示一般鞋底朝下鞋面朝上,整齐的并列在一起…… 如此再往上看。 吴良看到了一个高而狭长的直筒帽。 这便是春秋时期的官帽,没有此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天子与诸侯帽子上面的垂旒,这至少可以说明丘穆公与其后人皆无逾越之心,依旧很守本分。 而在这个帽子下面。 则是一个色彩斑斓的脑袋! 说是色彩斑斓,主要是因为这颗脑袋的眼鼻口眉皆是用了颜色比较鲜艳的彩漆绘制而成,面目皮肤也涂成了惨淡的白色,并且那双眼睛还是睁开着的! 初见这颗古怪的脑袋,吴良自是不由的有些心悸。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在灵堂上见到扎纸店送来的纸人一般,难免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如今吴良已经盗了这么多墓,各种死状的尸首已经见过不少,也算是有了一些经验,倒还不至于被这一幕吓着。 而且他很确定。 这颗脑袋是假的,不管是脸部轮廓还是眉眼五官,都与真人有着不小的区别,这些不同之处还会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心悸的感觉则与这种不协调和所处的环境有关。 “公子,这是衣冠冢?” 于吉不知何时也凑了上来,看过几眼之后便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嗯,看起来应该是。” 吴良微微颔首。 “这就难怪了,如此看来丘氏后人定是举族迁移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将丘穆公陵墓进行迁移,于是便建了这座衣冠冢用以祭奠。” 于吉捻着胡须分析道,“又或许是就连丘氏后人也不知道,或是无法找到丘穆公陵墓所在,再或是丘穆公墓那时已经受到损毁,因此丘氏后人只得到了楚国之后重新为丘穆公建墓认主……而此墓即是衣冠冢,那上面悬挂的铜镜便也解释的通了,恐怕正是为丘穆公招魂引灵之用。” “还有,公子请看!” 说着话,于吉又凑近了一些,指着那颗脑袋右侧的一个带有手柄的铜铃说道,“一般人的坟墓里是断然不会陪葬铃铛的,这种铃铛亦有招魂引灵的功效,因此也叫作‘招魂铃’,只有这种衣冠冢或是不得全尸的陵墓才用得上,丘氏后人若要建此衣冠冢,便要自迁移之日起每日子时三刻阴气最盛的时候摇动三次铃铛加以指引,直至入殓时再摇三次铃铛,并将铃铛一并放入棺中进行封棺,如此才算完成了全套仪式,方可下葬。” “如此说来,这铜铃恐怕也不简单了。” 吴良略微凑近了一些,试图查看一下铜铃是否有什么特别之处。 “公子万万不可轻易触碰此物!” 于吉连忙又将吴良拦下,神色紧张的提醒道,“传闻此等引灵法器玄乎的很,一旦有人敲响,受到过指引亡魂便会闻声而至,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果真不慎将墓主人的魂魄招出来,与我们恐怕不利!” “老先生莫要紧张,若非必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触碰。” 吴良点头笑道。 其实主要是这铜铃并不是他最感兴趣的那类东西,他凑近一些也只是想看看铜铃的制作工艺,又或是上面是否刻有一些值得研究的铭文,至于动手…… 其实吴良并不怎么担心丘穆公的魂魄,如果《穆公传》中说的没错,他身上的那方“太公印”就是专门可知丘穆公与其后人的。 不过同时他也还是比较拎得清的,盗墓归盗墓,考古归考古,没有必要乱动的东西咱肯定不乱动……毕竟后世的那些个恐怖片吴良也不是白看的,非要挑战传说玩什么笔仙、碟仙最后作死成功的案例还少么?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对那个铜铃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一遍。 那看起来确实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铜铃,并没有发现他感兴趣的细节,不过他却从侧面看清了那颗脑袋的材质——陶。 这是一颗烧制出来的陶器脑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令吴良比较遗憾的是,除了脑袋右侧的那个铜铃,梓木棺材之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印玺……不过依照于吉此前的分析,若这座丘穆公墓并非真正的迁坟,而是丘氏后人因为无法找到原来的祖坟才新建的衣冠冢,这倒便也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因此的主要作用是根据上面的文字判断墓主人的真实身份,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丘穆公的衣冠冢,这就已经够了。 就在这时。 “唉?那又是什么?” 吴良目光忽然在棺材内衬的缝隙之中瞟到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小东西,那小东西表面圆润又富有光泽,但看起来并非玉石之物。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九曲珠(4000) 吴良小心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 确认这颗珠子与其他的物件没有物理层面的关联之后,这才伸手将其从棺材内衬的缝隙中取了出来。 众人心中好奇,也是纷纷凑上来向吴良手中望去。 这颗珠子的色泽略微有些泛绿,不过却很透亮,看上去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玻璃珠子,摸上去的触感也差不多,入手冰凉。 也正是因此。 吴良与众人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珠子内部的结构,那里面存在一条十分细小的通道,不过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的,而是呈现出一种蜿蜒曲折的不规则形态,说是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 这颗珠子的两端还有两个与通道相连的小孔洞,似乎可以用细小的东西穿进去…… “这难道是九曲珠?” 吴良还未说话,于吉已经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与见识说出了这颗古怪珠子的名字。 “诸位,说到九曲珠,便要说到一个与‘天纵之圣’孔仲尼有关的小故事。” 见有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诸葛亮立刻摇头晃脑的显摆道,“相传当年孔仲尼周游列国时到了陈国,陈国上下皆不喜他,竟派兵将孔仲尼围困,并送去一颗九曲珠令其用线穿过去,若是穿不过便要将他围困至死。” “孔仲尼穿不了九曲珠脱不得身,只得命弟子颜回和子贡外出求救,二人来到一处桑园遇上一个采桑女,采桑女教二人把蜜糖涂在九曲珠一端的珠孔旁边,然后将一只蚂蚁用线拴上,把它放到九曲珠的另一端的珠孔处,在蜜糖甜味的吸引下,蚂蚁就会顺着九曲珠内部的通道,爬到有蜜糖的那边,孔仲尼终是脱困。” “这便是‘宝珠穿蚁’的故事,而这颗珠子两端有孔,其中通道曲折难通,像极了困住孔仲尼的‘九曲珠’,我也认同老先生的猜测。” 说到这里,诸葛亮那张小脸已是仰的鼻孔朝天,脸上尽是一副“请不要吝啬夸赞之词来称赞我吧”的臭屁表情。 “诸葛贤弟说的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吴良很是配合的给了他一些鼓励,不过转头便又接着二人的话说道,“只是孔仲尼乃是春秋末年人士,而不论是《齐史》还是《穆公传》中都有记载,这丘穆公墓迁移乃是春秋前中期的事,明显要早了几百年,两者之间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有才哥哥说的极是。”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而且这丘穆公墓完好无损,因此这颗九曲珠断然不可能是孔仲尼所穿的那颗,由此可以推断,存于世上的九曲珠恐怕并非只有一颗……不过这依旧不会影响它的价值,只要我们将它带出去,并一口咬定它就是孔仲尼穿过的九曲珠,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够找到反驳我们的证据,依旧有大把附庸风雅、带有朝圣之心的人花大价钱收藏。” 奸商! 吴良顿时再次对诸葛亮刮目相看,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有些方面见识不足,但在这方面的小聪明却是着实不少,若是将他放到后世的潘家园,他肯定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大金牙”那种八面玲珑的文物奸商。 “只是这颗九曲珠并未穿线,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 于吉又捻着胡须蹙眉补充道。 这也是事实,虽然年代久远穿了线也可能损坏,但吴良已经在梓木棺中仔细观察过,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与残留。 “要么是丘穆公与其后人不知如何穿线,于是只得如此将其置于棺内陪葬,要么便有可能是一种考验,倘若有人能够穿过线,便能够发现更多的秘密。” 诸葛亮沉吟了片刻,又接话道,“若是如此,墓中便可能藏了其他的密室与暗道,咱们恐怕还会有意外收获……” “……” 听到这里,吴良心中终于有了一些异议。 这颗九曲珠只是一个独立的物件,并且一眼便能看清里面并无异物与机关,因此就算真在里面穿上一根线,那也还是一个穿了线的独立的物件,感觉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是信息。 不过这既然是诸葛亮的“大胆”猜测,鉴于这个家伙确实能够破解“八阵图”与“孔明锁”的本事,吴良早已确定他就是丘穆公墓的“真命天子”。 因此哪怕是诸葛亮这听起来毫无根据的推测,吴良也会格外郑重的考量一番。 另外。 他觉得丘氏后人在丘穆公的棺内陪葬这样一颗没有穿线的九曲珠似乎不太合适,需知天朝丧葬风俗由来已久,尤其在这种事上更是追求圆满,而这颗没有穿线的九曲珠显然并不圆满,甚至有为难与困厄的寓意。 丘氏后人煞费苦心为丘穆公在这里修建这样一座衣冠冢,自然不是不孝之人,没有理由入殓的时候搞出这么不圆满的事情来。 “九曲珠……九曲珠……” 吴良把玩着手中的九曲珠,脑中不停的转动,搜罗着自己所知的可能与之有关的信息,喃喃说道,“据我所知,九曲珠除了孔仲尼的那个典故,似乎还特指人体的九个重要关节,分别是拳节、腕节、肘节、肩节、脊节、腰节、胯节、膝节、踝节,老先生,你对此可有所耳闻?” 这种说法吴良只是知道,但是并不确定起源于何时。 因此猜想向于吉确认一下,若是于吉也知道的话,那便说明这种说法出现的时间定是在东汉之前,因此也有可能春秋时期便已经存在,或许能够为他提供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老夫偶然所得的那部《太平清领经》的经络篇中便有如此一说,可谓由来已久,方才见到九曲珠时老夫便已想到了此节,不过再一想公子此前曾研读过此书,定然也是知道的,因此便没有多嘴。” 于吉点头说道。 “?” 吴良一愣,他什么时候研读过《太平清领经》? 哦对了! 好在吴良很快便回忆了起来。 当初第一次与于吉偶遇,吴良为了跟这个老童子套近乎,故意称自己研读过《太平清领经》。 后来为了将于吉留在瓬人军中为自己所用,还谎称自己在研读《太平清领经》的时候掌握了其中的“占卜之术”,就像这个老童子掌握了“堪舆之术”一样。 “哈哈哈,确是如此,瞧我这记性,只记得见过这种说法,一时却没想起出处。” 吴良连忙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不过同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吉早就亲口承认《太平清领经》并非自己所著,而是偶然所得,也就是说这部书也是一部古籍,而其中有关“九曲珠”的说法也是在东汉之前便有。 在没有办法判断《太平清领经》究竟何时成书的情况下,自然也可以将其一直将其推演到春秋时期,甚至是更早的时候。 若是如此。 这种说法便有可能运用在丘穆公墓中。 只是又能运用在什么地方呢? 吴良又将目光移向了棺木之中,这只是一座衣冠冢,里面不但没有发现丘穆公的遗体,也没有任何的殉葬者,有的只是一身丝绸袍子…… “这……若是将这身袍子当做一具遗体,倒也能够找出九曲珠对于九个关节的位置。” 吴良心思微动。 不过这种推测在他看来总还是有那么点牵强。 不可能只是偶然在棺木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颗用来陪葬的九曲珠,世间又有九曲珠对应九个关节的说法,墓中便应该存在对应的机关吧? 这总给吴良一种是他自己强行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的感觉,太过主观,没有任何技术层面的凭据。 况且到了现在这一步。 诸葛亮的“八阵图”、“孔明锁”与“诸葛连弩”已经全部出土,这座丘穆公墓便已经可以判断为完成了全部的发掘工作,现在已经可以撤出陵墓了。 不过如今已经产生了这样的主观推断。 这口梓木棺又就在面前,吴良自然还是简单的查看一下,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否则出去之后恐怕还要胡思乱想。 于是。 吴良先将九曲珠装了起来,而后终于还是微微躬下身子将手伸向了棺木中的丝绸袍子。 首先是最中心的腰节。 只要摸过其中一处没有任何发现,吴良便已经足以推翻自己那有些主观的推断,自然也就不再像这件事情了。 “……” 众人方才听了吴良与于吉的对话,大概已经猜到吴良打算做什么,于是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站在一旁为他掠阵。 终于。 吴良的手摸到了丝绸袍子的腰节位置。 这种年代久远的丝绸摸起来有种涩涩的触感,并不像新产的丝绸那般柔软顺滑。 吴良的手在上面轻轻的移动,略微扩大了一些触摸的位置。 不平? 这身丝绸衣裳摆放的十分平整,但轻轻按压便能够感觉到,丝绸衣裳正处于腰节位置的下方似乎有一个圆形的小凸起? 常理来讲,棺木的内部通常都应该是十分规整,不应该出现这种凹凸不平的现象。 而且这个小凸起摸起来也并不像是铺设内衬或是打制棺材时出现的失误,否则这个小凸起不可能是这么一个规整的圆形。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下面真有东西! 陪葬品么?! 吴良不由的精神一振。 众人的精神也是振奋起来,因为随着吴良的触摸,这身原本平整的丝绸袍子上面也是已经显现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形突起痕迹,一看下面就有东西! “有才哥哥,真有你的,还真叫你与老先生猜中了,如此说起来,这下面应该还有八个类似的东西,或许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诸葛亮最是沉不住气,已经一脸惊喜的嚷嚷了起来。 “嘘!” 吴良回头对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倒也不急于将这套丝绸袍子掀起来。 他还要借助这套丝绸袍子来判断其他八节的位置,一旦破坏了丝绸袍子原本摆放的位置,其他位置便只能通过乱摸来确定了。 而且他觉得现在摸到的东西应该不是在丝绸袍子之下,而是在棺材里面的内衬之下。 因为拳节显然要在这身丝绸袍子袖口之外的位置,那里不用掀开袍子也能看到,但那个位置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有棺材的内衬。 吴良也不着急。 慢慢的将右手移动到距离腰节较近的胯节位置,再次轻轻触摸。 那里果然也有一个圆形的凸起,随着他轻轻的触摸,凸起的轮廓也是很快显现了出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一个按钮……”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又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于是手上又微微用上了一些力气向下按压进行尝试。 “喀嚓!” 吴良的手猛然沉了一下,金属碰撞声随即传来,好像是机簧被触动的声音。 “公子小心!” 典韦连忙冲上来护驾。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这个声音,鉴于吴良此前的数次提醒,顿时全都条件反射般的伏倒在地。 “?!” 吴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这里面存在连弩机关的可能,因为此前发现的“连发弩”与弓箭的弓弦都已经腐坏,就算这里真有什么连弩机关,肯定也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担心的是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将手缩回来的同时,吴良并未伏倒,而是极为谨慎的查看着棺材以及墓室之中的其他地方,谨防触发其他不为人知的防盗机关。 好在棺材与墓室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吴良循着的那颗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老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吴良又看向了伏倒在地的于吉。 “依老夫所见,公子方才按下去的东西必是机关,这机关究竟何用尚不好说,不过据老夫推测,既然棺内发现了九曲珠,公子又确实在相对九个关节中的两个方位摸到了机关玄机,恐怕便需要将九个玄机全部找出按下,才能够完全触发机关。” 于吉抬起头来皱着老脸说道,“可这机关究竟是祸是福,可就不好说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密闭空间(4000) 英雄所见略同! 重点便在于这个“不知是祸是福”。 于吉无法判断的出来,吴良也同样无法判断。 这玩意儿现在就像一个盲盒。 倘若还藏有东西,那便一定是这座墓中最珍贵或是最重要的东西,最起码对于丘穆公与丘氏后人应是如此,否则又何必藏得如此之深? 但这其实是一个致命陷阱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在吴良看来,倘若这下面的机关真是为了藏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便完全没有必要在棺木中放置一颗具有提示作用的九曲珠,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对于丘氏后人来说,倘若真还要来取出里面的东西,完全可以将这个信息写入代代相传的祖训之中,若是担心有暴露的风险,将信息写得隐晦一些也没有问题。 总之,就是没有必要在这里面防止一颗九曲珠作为提示。 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个用来钓鱼的鱼饵,总给人那么点愿者上钩的意思…… “愿者上钩……” 姜太公当初似乎也玩过愿者上钩的经典套路,只是钓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太好说了。 想到这茬,吴良心中也是迅速纠结了起来。 继续开吧。 心中总是无法安定下来,总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没底。 不开吧。 吴良手痒心也痒。 好奇心就像无数触手在他心头最敏感的位置不停的轻轻抚动一般,若是不继续开下去,他日后定然永远惦记着此事,恐怕寝食难安。 “老先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诸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吴良实在拿不定主意,这其中自然也有考虑瓬人军众人安危的因素在里面,因此他思想向后,终于还是回头看向了众人。 “韦愿听公子定夺。” 典韦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睛,不悲不喜的道。 “随侯珠在哪,我便要在哪。” 白菁菁也是毫不犹豫的道。 “公子,旁人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既然都已经进来了,而且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不管是祸是福我是肯定要打开这个机关看看的,就算真有什么不测我也认了,咱就算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杨万里则嘿嘿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反倒是于吉先不愿意了,瞪起一双老眼对着杨万里呵斥起来:“张口闭口都是死字,你若不会说话便少说,莫要将晦气带给我们!” “老童子,你若怕死直说便是,公子也没有强行将你留在这里的意思,反正我是已经决意跟随公子一探究竟了。” 杨万里立刻反唇相讥道。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夫若是贪生怕死,当初在薄姑的时候又怎会冒死进入密道救你,真是悔不当初啊,早知如此,倒不如教你死在那密道之中做了树肥,老夫也落得一个清静!” 于吉气的胡子一抖一抖,音量都随之提高了许多。 “那也不过是扯平了而已,遥想当初我也曾在豫章救过你一命,现在想起了我嗓子眼儿里还直冒酸水,你醒来不但没有谢我一句,还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到底谁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那是因为你险些坏了老夫道行!” “用公子的话来说,我那也是初吻,我说什么了么,以后你要我与我未来的夫人如何交代,难道告诉他们我的初吻是隔夜粟米味儿的?” “就凭你,还会女子瞎了眼看得上你?” “我虽不似公子一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也绝对胜过你这歪瓜裂枣的老童子,而且如今我还有官职在身又正值壮年,正是最招蜂引蝶的时候,看上我的女子怕是不要太多!” “你!你!你……” “……” 吴良还是头一回见于吉与人吵架落了下风。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于吉平时也不怎么与人吵架,因此吴良少见多怪罢了。 但现在还在墓中,让他们这么吵下去肯定不是回事,于是吴良只得站起了做起了和事佬,笑呵呵的道:“好了好了,二位稍安勿躁,若真有什么没争不完一会出去再争,到时候我来为你们做个见证,现在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老先生,你的意思是开还是不开?” “哼……” 于吉翻着老眼扫过杨万里,这才说道:“依老朽所见,也是非开不可,这个棺椁之中既放置了招魂铃,又悬挂了引灵镜,便是故意造出一副衣冠冢的样子,如此故弄玄虚恐怕正是为了隐瞒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就此离去,便是老朽也会心有不甘。” “至于是祸是福……还是由公子定夺吧,无论结果如何老朽皆不会有所怨言。” 得了。 问题又重新回到了吴良这里。 不过通过众人的表态吴良也听得出来,这些家伙也有继续开的意思,他们像自己一样,在好奇心与安危之间,选择了宁愿冒一些险,也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而恰好吴良也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在众人都已经表了态的情况下,不会因为可能将众人带入险境便踌躇不前。 若真是如此,他根本就不应该带众人来盗墓。 所以。 “既然如此……” 吴良定了定神,已经再次回头看向了梓木棺内部。 他这是已经准备动手了,这是大家的选择,是祸是福就交给天意吧。 就在这时。 “等、等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正是此前还没进行表态的诸葛亮。 这孩子方才听杨万里与于吉吵架听得入了神,时而惊奇,时而恍然了半天,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吴良给跳了过去,根本就没有机会表态。 “怎么了,诸葛贤弟?” 吴良停顿下来,笑眯眯的问道。 “有才哥哥,你还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呢。” 诸葛亮眨着天真的眼睛说道。 “诸葛贤弟,忘了我们结拜时你曾发过的誓言了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吴良笑道。 实则他根本就不打算给诸葛亮选择的机会,别人都能走,就这孩子不能走,因为墓中的八阵图只有他能破,待吴良开了机关之后若是安然无恙,还要靠这孩子带他走出去呢。 “但求此情可比日月!” 诸葛亮连忙接着吴良的话将誓言更正回来,说道,“有才哥哥,没有‘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年纪比你小,若是如此发誓,吃亏的可是我,请有才哥哥莫要再诓我了。” “哈哈哈,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分得这么清楚,都自家兄弟。” 吴良丝毫没有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又笑着道,“既然如此,诸葛贤弟可是有什么异议?” “有。” 诸葛亮正色说道。 吴良刚打算明确表示“异议无效”,却听诸葛亮紧接着又道:“有才哥哥,可否由我来开这个机关,我自认为从小到大手气都不错,有道是心诚则灵,这机关若是由我来开,说不定便有可能开出能够医治我叔父所需的天材地宝。” 你在这儿给我摸尸体呢? 听了诸葛亮的说辞,吴良差点气笑,仿佛又回了后世玩游戏时的情景。 后世的有些游戏中打完了boss就有“摸尸体”的环节,因为开出来的装备具有随机性,所以“摸尸体”也就成了一种玄学。 什么沐浴更衣,什么洗手焚香,什么老婆代摸,什么摸头不摸脚……总之各种各样的“摸尸体”玄学都被玩家开发了出来。 而诸葛亮的这种说法,就与后世那些上头的玩家一般无二,太有那味儿了。 这孩子也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若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说不定还能将他所熟悉的那套“八卦易学”与“兵法阵图”之类的东西都给开发出来,重新创造出一套完整的“抽卡”与“摸尸体”理论。 妥妥的成为网瘾少年一枚…… 不过看诸葛亮很是认真的样子,吴良倒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试一试,随即笑道:“可以,不过你要多加小心,若是感觉到任何异样都要立即退开,典韦,杨万里,你二人与我一同护他周全。” “多谢有才哥哥成全。” 诸葛亮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而后捋起袖子走了上去。 …… 片刻之后。 诸葛亮终于依照吴良的指引将剩余八个机关玄机全部按下。 这期间并未出现任何意外,位置也确实都在吴良此前推测的九个重要关节之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 “怎么没有动静?” 诸葛亮有些疑惑的问道。 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疑惑,在诸葛亮按下机关玄机的时候,大家伙全都屏住了呼吸,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但直到诸葛亮将所有的机关玄机全部按完,棺木中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不应该啊……” 吴良微微蹙眉。 此前他曾按下过一个机关玄机,虽然当时也并未出现什么动静,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这玩意儿是真正的机关,按压与下弹的感觉很像是连接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典韦,杨万里。”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下令道,“你二人随我将棺木中的东西小心移出来,再将棺木中的内衬剖开,咱们看看这下面究竟藏了什么。” “是!” 典韦与杨万里点头上前。 就在这时。 “吱嘎……吱嘎……” 耳边忽然传来几个十分刺耳的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有金属在进行着剧烈的摩擦,听的人压根直痒痒。 最重要的是,那声音并不是来自棺材底部,而是来自墓室之中,确切地说应该是在…… “在上面!” 白菁菁瞬间便听出了声音的来源,立刻指着头上的穹顶喊道。 话音刚落。 “嘭!” 一个巨大而又沉重的物件忽然从而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吴良等人身旁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的墙壁,厚度堪比吴良等人此前在“八阵图”中见到过的墙壁,不过似乎并非砖石堆砌而成,落地的声音极为沉重,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坑,附近的砖石都已经齐齐断裂翻了起来。 “这?!” 众人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心中自是惊惧不已。 弥漫的灰尘中他们已经无法看清互相的脸,能听到的只有各自捂上嘴之后发出的沉闷的咳嗽声。 “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连忙大声提醒。 在这种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之下,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触发新的危险。 眼下唯一只得庆幸的便是,那个巨大而又沉重的物件虽然来得突然,但却并未直接砸到吴良等人,否则无论是换了谁,也只有瞬间化作肉泥的下场。 然而。 也是吴良话音刚落。 “嘭!” 又一个与之相似的重物落了下来,砸在了吴良等人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 紧接着。 “嘭!”“嘭!”“嘭!”“嘭!”…… 重物不断自吴良等人四面八方落下,似乎要将他们包围一般。 但也就是这一阵过后,墓室中便再没有了动静。 只剩下了烟尘中吴良等人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还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久之后。 “八个……咳咳!” 白菁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总共出现了八次,有八个重物掉落在了我们身边,来自八个不同的方位,而且我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们似乎……咳咳……似乎被封闭在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之内。” “密闭的空间之内?”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他们也都听得出来,白菁菁的声音已经不像此前那般空灵,须知此前墓室足够宽阔,他们每次说话墓室中还会传来阵阵回声,确实与现在不太一样。 “先不要乱动,待烟尘散去再说!” 吴良再次提醒道。 就算有随侯珠照明,大量的烟尘依旧蒙蔽了他的视线,眼下最安全的做法便是待在原地不要动。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自是照做。 如此过了一两分钟。 烟尘终于散去了部分,众人终于可以看到彼此,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现在所处环境。 只见此时此刻。 他们已经处于一个八边形的封闭空间之内,看不到出口! 第二百八十七章 铜墙铁壁!(4000) “这是?!” 众人已是面面相觑。 他们跟随吴良盗了这么多墓,还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困到了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狭小,目前众人可以活动的空间还有十来平米。 一行六人用来居住或许有些拥挤,但若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站立,空间其实还算是比较宽敞的,就算一起躺下问题应该也不大。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似乎已经被困住了…… “公、公子,这应该不是幻觉了吧?” 于吉那张老脸又皱了起来,一脸惶恐的问道。 “嘶——啊!有才哥哥,你好端端的掐我作甚么?!” 吴良尚未做出回应,却是诸葛亮忽然痛叫了起来。 然后吴良才不紧不慢的将掐在诸葛亮后脖颈上的手收了回来,正色说道:“看来不是,诸葛贤弟的痛觉还很灵敏,而且方才这些墙壁落下来是发出的巨大声响与剧烈震动都不是简单的‘幻觉’二字能够解释的,还有随之扬起的灰尘,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是障眼法,我们恐怕真触发了墓中的机关,被连接的陷阱困在了此处。”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吉那张老脸顿时皱的更紧,哭丧着哀嚎起来,“老朽方才就想说这些个机关玄机很是古怪,如今一试果然便被困住了,唉——造孽呀,早知如此方才便不如见好就收了,我们这又是何苦呢?” “我说你这没脸没皮的老童子,方才公子询问你时,你也说就此离去恐怕心有不甘,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怨言,如今咱们刚被困住,你便立刻发起了牢骚,你那张破嘴还有没有个把门的东西?” 杨万里总算抓住了话柄,立刻又嘲讽了起来。 “你这匹夫生来便是与老夫过不去的?事到如今老夫又不曾怨谁,难道死到临头还不兴发个牢骚么?” “要发牢骚你在心里发发便是,说出来便是扰乱军心,若非公子不与你计较,你这便是死罪!” “公子尚未说些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夫,老夫看你这才是越俎代庖,分明没有将公子放在眼里!” “你这老童子莫要胡说八道!” “你这匹夫竖子才是居心不良!” “……” 两句话的功夫,这对冤家便又争了起来,争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 其余众人无奈摇头。 吴良也并未出言阻止二人,只是继续观察眼前的情况。 大家都清楚两人的性子,别看这两个家伙一开口就吵个不停,大有一副一言不可便会大打出手的架势,但其实也不过就是拌拌嘴,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且一旦有谁陷入困境,另外一个人也一定会不计代价的上前营救,就像当初杨万里被“云阳”所困,历来惯于知难而退的于吉,反倒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密道……所以说,这样的争吵其实是带着“爱意”的,由他们去吧,只要不耽误了正事就行。 除此之外。 两人争吵的声音也能够有效降低众人的恐惧感,就好像害怕的时候大声唱歌能够壮胆是一个道理。 吴良也并不担心因此掩盖掉其他的重要声音。 白菁菁的听力异于常人,就算在这二人的争吵声中,她也绝对不会错过任何细节,从而提前做出预警。 如此观察了一阵子。 这个八边形封闭空间中的烟尘又散去了不少,吴良的呼吸也终于顺畅了许多。 现在吴良最担心的便是呼吸方面的问题,通过“随侯珠”的光亮,他已经看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除了八面厚实的墙壁将四面八方堵得严严实实之外,头顶上的墓室穹顶也还是完好无损,倘若这个封闭空间足够封闭的话,他们能够用来呼吸的空气便是有限的,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甚至就算这些墙壁之间有些细微的缝隙,也一样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这就像是后世的电梯故障一般,随着他们的呼吸,那些缝隙的空气流动有限的话,同样会造成封闭空间内的二氧化碳含量增加,室内温度随之上升,时间久了一样能够将人活活闷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随侯珠”不需要燃烧便能够发光照亮,倘若他们使用的是火把,这种情况还会变得更加严重。 “典韦兄弟,你来为我掠阵。” 直到现在都不见再有任何动静,吴良觉得这个机关还有后招的可能性应该已经不大,终于尝试着向这些从天而降的墙壁靠近一些仔细查看。 “诺!” 典韦应了一声,手持工兵铲跟在吴良身侧。 而听到吴良说话的同时,杨万里与于吉也是瞬间停止了争吵,互相瞪了一眼之后看了过来,不敢给吴良带来什么干扰。 杨万里更是麻溜儿的跑了过来,手持工兵铲护在吴良另外一侧。 如此来到两面墙壁的交接处。 吴良凑近了去看,发现这些墙壁之间的相交处果然没有那么紧密,至少留出了一道2-3毫米左右的缝隙。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这个封闭空间并非完全与外界断开了联系,最起码还有一些空气流动的余地,让他们撑住几个时辰应该不是问题。 但同时吴良还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情况。 这些墙壁似乎并非使用普通的砖石堆砌而成,而是十分厚实的青铜材质? 透过墙壁落下来时边缘摩擦产生的一些新鲜划痕,吴良清晰的看到了几抹比较亮眼的金黄色…… 众所周知。 所谓“青铜”只是外表受到氧化后呈现出来的颜色,刚熔炼出来的青铜,一般都是纯净的金黄色,有些因为锡、铜比例不同,也可能是银白色或是淡黄色。 如此再结合这些墙壁表面出现的一些斑驳的青绿色锈迹,不难判断出它的材质。 所以。 这些墙壁都是厚实的实心青铜墙?! 吴良顿时有些心寒。 倘若这些墙壁是砖石堆砌而成,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还有可能使用工兵铲在墙壁上强行掏出一条通道来,如此便能够逃出这个封闭的空间。 但若是如此厚实的实心青铜墙…… “哒!哒!哒!” 吴良用铜匕首在墙壁上面换着位置敲击了几下,传递回来的声音略显沉闷,听起来似乎就是实心。 “不用敲了,是实心的。” 见吴良回头看向了自己,白菁菁瞬间会意,点了点头肯定了吴良的判断。 “……” 吴良的心脏瞬间又凉了半截。 以瓬人军现在的装备和技术水平,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开这样的纯金属墙壁,别说是从里面破开,就算是让瓬人军兵士全部进入陵墓,肯定也没有办法从外面破开。 吴良目前能够想到的住他们从这里逃出去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种是熔。 从内部或是外部都可以通过生火的方式,达到一定温度之后便能够将这些墙壁融化,如此他们便能够从里面逃出去。 但这种方式显然不现实。 且不说外面还有一颗遭遇一点火星就会爆炸的“大炸弹”,就算没有,想要融掉这些墙壁也需要极高的温度,这样的温度根本不是处于密闭空间中的他们能够承受的,恐怕这些墙壁才刚刚烧红,他们便已经被考成了肉干。 就更不要说,点火还需要消耗大量的可燃物与空气,这些条件现在都不可能满足。 另外一种,则是挖。 就像之前一样命瓬人军对这座陵墓来个“打掀顶”,只要将整个陵墓都挖开,这些纯金属墙壁自然无法再困住他们。 但这种方式显然也不太现实。 首先瓬人军根本就没有办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挖到这里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吴良等人肯定是熬不到那个时候。 吴良估计,他们能够撑上十几个时辰便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届时这个封闭空间就算拥有一些可以流动空气的小缝隙,这里面的二氧化碳浓度与温度也已经达到了一个人类无法存货的程度。 其次,现在他的命令根本就传不出去,而没有诸葛亮引路,那些瓬人军兵士也不可能通过八阵图来到这里。 不过除此之外。 吴良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挖法——向下挖! 从这些纯金属墙壁下方挖出一条能够同行的通道来,如此他们也可以从这个封闭空间里钻出去…… 就这么干! “典韦,杨万里!” 吴良觉得这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办法,立刻回头说道,“你们二人从此处开始向下挖,挖出一条能够供我们钻过的通道即可,若是可行,我们或许能够从这些墙壁下面穿过。” 说着话,吴良已经用脚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圈子。 “诺!” 两人瞬间领会了吴良的意图,连忙挥舞工兵铲开始干活。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们已经将铺设在地面上的石砖掀了起来,露出了下面那层略带了些湿气的硬土层。 只要是土,哪怕略微硬了一些,也一样可以依靠人力挖出一条通道。 “好样的,你们继续挖,我去看看棺材的内衬下面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 吴良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立刻有功夫想起了棺材底部的机关玄机,回头准备继续探查。 然而。 “锵!” 吴良才刚刚转过身去,便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更加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 吴良连忙回头。 只见典韦手中的工兵铲已经铲入硬土层之中一截。 “听这声音,这下面似乎也铺设了一层青铜,不会比这些青铜墙壁薄……” 白菁菁有些麻木的说道,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不用吴良多说,她也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众人脸上已经浮现起了一抹绝望之色。 “先……挖开看看,天无绝人之路。” 吴良不愿承认这是真的,更不想就这样认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典韦的执行力向来没的说,一声不吭继续开挖。 杨万里虽有些犹豫,但也是连忙跟上。 如此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二人便已经挖出了一个深约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坑,小坑里面的硬土已经全部被清理了出来堆在一边,下面露出来的正是一层极为扎眼的青绿色,其间还有不少工兵铲凿出来的一些极浅的金黄色划痕…… 再看典韦手中的工兵铲,铲尖已经卷了刃。 杨万里手中的工兵铲则略好一些,这个家伙挖坑的时候没有出死力,当然,也没有典韦力气大。 “……” 这一刻,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墙壁都是青铜,地下也是青铜,他们此刻显然已经落入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陷阱之中……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自觉的向上望去。 四面八方与下面都无法同行,那就只剩下了上方,若是叫典韦脚下垫着棺材,应该还是可以够着穹顶的…… 但这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抛去那面悬挂在头顶的铜镜不谈,穹顶之上乃是一个拱形的圆顶结构,材质从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一些砖石。 但这些砖石个头不小。 而且天朝古代的拱形穹顶一边采用的都是“压砖”的建筑方式,这是一种非常高超的建筑工艺,利用砖石与砖石之间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互相支撑进行修建,而不是像后世一样使用钢材构建。 这样的拱形穹顶必须保证完整,哪怕少了其中一块砖,互相支撑的力学架构便会遭到破坏。 然后。 整个穹顶便会瞬间塌陷下来,将吴良等人活埋其中! 没有办法了么? 吴良脑中急转,冥思苦想了半晌也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脱身方式,他们似乎真的被困死在这里面了。 “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见吴良一言不发,于吉却是有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凑上来眼巴巴的问道。 “先看看棺材底下有什么吧……” 吴良用力晃了晃脑袋,脸上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棺材的内衬底下便是触发这个机关的玄机所在,万一墓主人还在那里给他们留了其他的出路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如晤!(4000) “……” 见吴良并未正面回答于吉的问题,脸上又是这样一副难看的笑容,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算是他,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脱困办法…… 所谓先看看棺材,不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说辞罢了。 按照常理来讲,墓主人与其后人既然费尽心思与财力设下这样一个机关来困住盗墓者,必是动了将盗墓者赶尽杀绝的心思,又怎会再留下什么生路? 事实上。 吴良也确实没了办法。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出路,恐怕还是得冒险从墓室的穹顶入手。 到时只能让大家将棺材倒扣过来藏在里面,而后再命典韦将那块铜镜取下来,顶在头上当作盾牌,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去强行破坏穹顶。 这样的拱形穹顶在遭到破坏之后是一定会坍塌下来的。 那时就只能祈祷坍塌的情况不是太过严重了,若是能够在坍塌之中活下来,他们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挖掘出去。 而若是穹顶坍塌的太过严重,他们恐怕就直接被活埋了。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决定先将棺木中的机关玄机搞明白,就像杨万里之前说的,就算真的难逃此劫,他也得做个明白鬼。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随我先将棺木中的物品移出来,务必小心一些,莫要损毁了这些东西。” 重新来到棺材前面,吴良对典韦与杨万里下令道。 其实现在棺材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身丝绸袍子,一双靴子,几块搭配衣物的玉器,一个招魂铃,以及一颗戴着帽子的陶器脑袋。 闻言,典韦与杨万里立刻上前动手。 仅仅只几盏茶的功夫,二人已经将这些东西全部移到了棺外,并把那身丝绸袍子垫在地上作为毯子,将这些物品小心的摆放在了上面。 吴良则抬脚跳入棺材之中。 而后使用铜匕首将棺材底部的那层内衬上竖长剖开了一道大口子。 扒开内衬,入眼便是一片金黄色的金属色泽。 这下面是一片质地平滑的金属,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九个此前被吴良按下去的圆形的机关玄机。 这些机关玄机也是金属,但却不是金黄色,而是银白色的金属。 “黄金?” 众人见到棺材内衬中的金属,都是不由的眼前一亮。 吴良则用铜匕首的手柄在这片金黄色的金属上重重的磕了一下,见上面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凹痕,这才摇头说道:“看来不是,黄金质地较软,这么磕一下一定会有痕迹,而这片金属质地坚硬,应该是没有受到严重腐蚀的青铜。” “可惜了……” 众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哪怕明知可能已经无法活着离开此处,这依旧不妨碍人们对黄金的向往。 唯有白菁菁紧接着有些失望的说道:“通过声音来判断,这片金属依旧非常厚实,下面不像是空心的。” “如此说来,这下面怕是并无暗格了。” 于吉摇着头皱着脸说道。 “……” 吴良则并未多说什么,又用铜匕首棺材底部的内衬完全裁下,使得棺材底部的这片金属完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 这片金属上除了此前吴良按下的那九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外,东南角最角落的位置竟然还藏有一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 并且这片金属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个整体。 在贴近这个机关玄机的地方还留有一条极细的横向缝隙。 这条缝隙很是规整,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切开了一般,在原本长方形的棺材底部分割出来一个更小的长方形。 “锵!锵!” 吴良又用铜匕首手柄在这块小长方形上敲了两下。 “这片金属的声音听起来很薄,下面定是空心的!” 白菁菁立刻说道。 “可这片地方未免也太小了些,最多只能是一个藏物的暗格,断然不可能是能够助我们逃离此处的暗道啊。” 于吉还像往常一样立刻给众人泼上了一盆冷水。 这个老童子就是这副德行,遇到问题的时候张口就是扰乱军心的悲观言论,这也就是在瓬人军,若是换了其他的战斗单位,绝对早早就被将领推出去斩首了。 “老童子,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杨万里立刻反口斥道。 “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 于吉还想与其争辩,但见其他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瞅了过来,他终于还是相当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免得一大把年纪还要被圈踢一顿,他这副老骨头如何承受的住? “事已至此,大伙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 吴良瞟了那个机关玄机一眼,回头问道。 “有才哥哥,要不还是让我来……” 诸葛亮跃跃欲试的道。 “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于吉便立刻严词拒绝,顺便一把将诸葛亮揽入怀中紧紧箍住,口中仿佛驱邪一般的喋喋不休:“我的小祖宗啊,就你这臭不可闻的手气,随便一按便给我们按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若是再叫你来按,不一定又要按出什么幺蛾子来,以后这种事儿你给老夫站的远远儿的,老夫就算命再硬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噗嗤!” 见于吉如此反应,白菁菁终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吴良与典韦、杨万里也是笑了起来,这也就是他们这伙乃是惯犯,若是换了旁人,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看德云色的相声恐怕也未必能够咧开嘴。 “我手气一直很好,刚才……那不过是以此意外罢了,有才哥哥,你就再给我一次为我的手气正名的机会吧,我保证这次好好按、认真按、用心按,绝对不会再辜负大伙的期望。” 诸葛亮那张小脸顿时胀的通红,却还一边挣扎着试图从于吉怀里挣脱,一边大声嚷嚷着向吴良请命。 “下次一定。” 吴良也是怕了诸葛亮的“手气”,果断将其敷衍了过去,而后为了断绝诸葛亮的念想,抢先一把按在那个银白色的机关玄机之上。 这玩意儿的材质感觉上应该是铁,因为像黄金或是白银这样的软金属稍微受力便会变形,实在无法胜任机关玄机的重任。 而且春秋早期也确实已经出现了铁器。 只不过这时的天朝还没有出现成套的冶铁技术,产量低的可怜,青铜依旧是最重要也最常见的战略级金属罢了。 “卡塔!” 随着吴良按下这个机关玄机,下面立刻传来一个轻微的机簧声音。 “?!” 众人也是随之绷起了精神,一脸紧张的四下查看。 吴良这一按挺突然,他们还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担心头顶上再掉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如此等待了片刻,头顶上似乎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尤其是之前那八面墙壁掉落下来时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吱嘎”声…… 无事发生么? 众人面面相觑。 当然不是! 在吴良按下那个机关玄机的那一刻,那片被分割出来的长方形小金属板便已经被弹起了一边,就像后世一按按钮便会自动弹出的抽屉或是柜门一般,弹起的这一边随即翘起了一个将近一指来宽的小缝隙,算是一个在吴良眼中算不上有多高明的小机关。 只不过这个变化太过微小,棺材之外的众人又有些分心,因此并未注意到。 不过吴良也并不敢掉以轻心。 见棺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之后,吴良保持着距离慢慢的将铜匕首的锋刃摊入小金属板翘起的缝隙之中,而后又慢慢的将其撬了起来。 “吱——” 小金属板上应该设置了类似于合页的东西,随着吴良将其掀开,下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里面是……”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了回来。 随着吴良逐渐将那块小金属板掀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大概也就半立方米的暗格。 暗格的内部同样由金黄色的青铜铸成,大概只有半米来深。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一尺来高的椭圆形陶罐,陶罐顶部略小一些的罐口封上了一层厚实的封泥,并且封泥的上面还摆放着一枚体型并不算大的青铜方印。 这枚方印与棺木内部这些几乎没有经受氧化的青铜有着很大的区别。 它的上面只有一小部分容易受到磨损的外凸部位还透着一些金黄的金属色泽,更多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了氧化严重的青绿色与黑色,甚至比外面那八面墙壁的氧化程度还要更甚。 并且方印的棱角已经不再方正锐利,但上面又没有明显破损痕迹。 所以…… “这恐怕是一方被人使用过的老印,而且一连用了许多年,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磨损与氧化。” 吴良心中得出一个这样的推论,而后便小心的猫下身子伸手将这方铜印取了出来。 铜印翻转过来,印面上的四个古齐文字立刻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穆公吕印! 这正是丘穆公吕印用过的印章。 丘穆公墓随着后人的迁移才到了这个地方,因此丘穆公的印玺一定比这座墓更加久远。 而且丘穆公死后定会下葬,生前使用的印玺也一定会贴身下葬,也就是说这枚印章来到这里之前,肯定已经在丘穆公之前的棺木中陪葬了一两百年,然后才有被后人重新挖出来带到这里进行陪葬。 因此这枚铜印出现比外面那八面墙壁更加严重的氧化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 铜印下面的这个陶罐又是做什么用的,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吴良立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与丘穆公的铜印放在一起,这罐子里装的不会就是丘穆公的尸首吧? 后世提倡火葬,人死后尸体都会烧成骨灰,装入骨灰盒或是骨灰罐中进行储存,以供后人祭拜之用。 据历史文献记载,春秋时期虽然也有一些地方存在火葬的习俗,但那只是极为少数的地方,齐国可没有这样的习俗,尤其是齐国的吕氏诸侯一族更没有这样的习俗,因此丘穆公死后断然不会使用火葬。 所以,这种推测基本上也可以排除。 除非…… 丘穆公在死后遭遇了一些极为特殊的偶然事件,使得他的尸首没有得到妥善保存,否则就算是一两百年后进行迁坟,他的遗骨也应该不至于到了这种无法使用正常手段收敛的程度。 就在这时。 “公子,这里既然有丘穆公的印玺,那么那三个陪葬的木盒里面所装之物定然不是俗物,快打开给咱们开开眼!” 于吉探着脖子张望了一阵,见吴良的动作很慢,终于忍不知指着暗格里面的三个木头盒子说道。 除了这个陶罐,暗格里面确实还有三个陪葬的木头盒子。 这三个木盒的外表涂上了一层黑漆,黑漆因为年代久远表面上已经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不过盒子顶部用白色颜料写出来的古齐文字依旧清晰可见。 其中一个盒子上面写有“厌劾”二字。 第二个写有“金刚钻”三字。 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则写有“如晤”二字。 这便是暗格中所有的陪葬品了,一个陶罐,一方铜印,三个木盒。 “如晤?” “厌劾”与“金刚钻”这两个词虽然也很令人疑惑,但最让吴良有打开欲望的却是第三个写有“如晤”二字的木盒。 这是天朝古代的一种书信用语,乃是“如同见面”的意思。 后世网络不发达的年代,人们只能通过书信联系的时候也常用到这两个字,书信的开篇往往便是“某某某敬启,见信如晤”,非常具有年代感与仪式感。 正是因此,木盒上的这两个字,也给了吴良相类似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木盒里的东西,就是留给他的一般。 又或者说,当初丘穆公的后人修建这座陵墓时,便已经料到终有一日会有人进到这里,因此特意提前留下一些东西,等待着这个人的大驾光临一般。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金刚钻!(4000) “那‘厌劾’二字老夫倒能够理解,这‘金刚钻’与‘如晤’,却是令老夫一头雾水啊……公子可知此为何意?” 于吉早已好奇的凑了上来,待看清楚盒子上的字之后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跃跃欲试的望着吴良问道。 “厌劾”究竟何意,吴良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是一种方术,又或者说是一类方术。 如果非要给这类方术找一个比较容易为后世理解的同义词的话,吴良愿将其称之为东方古老的“白魔法”。 因为“厌劾之术”乃是一种专门用于对付古老邪术的方术。 不过从方式方法层面进行分类的话,东方古老的“白魔法”还应该分为两个分类,一个分类叫做“厌劾之术”,另外一个分类则应该叫做“祈禳之术”。 “祈禳之术”是一种比较温和的防御型方术。 祈祷为祝福,禳除为祛祸。 即是通过举行祭祀活动,在献上贡献的同时采用舞蹈和语言文字等方式,请求上天降下福报,使得自身免遭灾祸,从而达到抵挡邪术祸害的目的。 而“厌劾之术”则恰恰与之相反。 常言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厌劾之术”往往会采用的是主动震慑或具有攻击性的方式直接抑制、除去祸患或敌对力量,从而达到保全自身的目的。 当然。 这并不是说“厌劾之术”便比“祈禳之术”更加优秀,其实两者应该说是各有优劣,运用的场合与情况虽然确实有一些重合的地方,但也有各自无法被取代的地方。 比如: “祈禳之术”可以为一个地区、或是一个族群祈福祛祸,“厌劾之术”便无法做到。 而“厌劾之术”能够直接抑制,甚至除去邪术或是施展邪术害人的个体与组织,从而达到永绝后患的效果,“祈禳之术”便无法做到,只能选择被动防御。 若是要用后世大多数游戏玩家可以理解的方式去对比: 那便是“祈禳之术”乃是群体技能,而“厌劾之术”则是单体技能。 “祈禳之术”乃是专精防御的增益型技能,而“厌劾之术”则是反守为攻的输出型技能。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若是让吴良去选的话,他一定会对“厌劾之术”更感兴趣,他就喜欢那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做事方式,光是想想就已经“比博燃”了。 “祈禳之术”则比较适合那种“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的圣人。 吴良知道自己做不了圣人,甚至连好人都算不太上,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为妙。 当然。 仅凭“厌劾”二字并不能让吴良直接猜测出那个木盒里所装的东西,一切还要等打开盒子之后查看再说。 至于“金刚钻”。 据吴良所知,那就是一种工具了。 天朝有句老话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这里说的便是一种瓷器匠人比较常用的工具。 明朝的李时珍研究金刚石时发现,这种坚硬的宝石不但可切割玉石,还能在玉器或瓷器上钻眼,于是就称它“金刚钻”。 而瓷器匠人通常要在修复瓷器的时候,往往需要在又脆又硬的瓷器上面钻孔,玉器也是如此,于是民间也就传出了那句老话。 不过这句老话肯定是现在就已经出现的,更不可能出现在春秋时期,春秋时期连瓷器都还没有,有的只是陶器,哪来的什么“瓷器活”,并且春秋时期天朝似乎也没有发现并且使用“金刚石”这种东西…… 所以。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上面写的“金刚钻”三字,指的根本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种“金刚钻”,而是一种就连他也未必能够理解的东西。 不用这依旧没有影响到吴良对写有“如晤”二字的那个木盒的兴趣。 “不好说。” 吴良摇了摇头,将手伸入暗格之中,优先将写有“如晤”二字的木盒拿了出来。 入手略微有些压手,看来里面装的不是小东西。 吴良仔细端详着木盒,这个木盒上面并没有什么锁具,除了两个小小的青铜合页之外,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木盒,不像是用来存放什么贵重物品的样子。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 吴良终于轻轻的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面也没有精美的内衬,只有一卷看起来保存还相当完好的简牍,甚至连捆扎简牍的麻绳还没有断开,只是略微有些泛黄而已。 “这是……”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木盒内的简牍。 受到吴良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现在对于墓中这种带有文字记载的东西也是多了不少兴趣,最起码还能够从中看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与秘密,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当然,如果墓中还有大量的黄金与珍宝可以予取予求,那就更美妙了。 “于吉,你先查看一下这里面记录的东西,解读一下其中的内容。” 吴良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木盒之中确实只有这样一卷简牍,于是便站起身来连同木盒一起交给早已望眼欲穿的于吉。 当然不是吴良完全看不懂这些古齐文字。 他好歹也是考古学硕士,若他愿意,只要蹲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辨认,至少也能够理解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内容。 但若是让已经研读过《齐史》的于吉去看,肯定要效率上不少,能够节省许多时间。 现在困在这种地方。 他们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裕。 “好嘞!” 于吉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喜滋滋的接了过去,而后坐在地上小心摊开简牍开始阅读。 …… 这期间吴良自然也没闲着。 他有依次将写有“厌劾”与“金刚钻”的两个木盒从暗格中取出小心查看。 这两个木盒同样没有上锁,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待将其打开之后,里面存放的同样是保存相当完好的简牍。 只不过这两个木盒略大一些,其中的简牍也都变成了两卷。 并且在简牍的外侧,还分别标注了“上”“下”的字样,以此来对其进行分卷,方便后人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阅读。 吴良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这里面也是没有其他的物件。 而此时此刻,暗格之中也只剩下了那个封闭完好的椭圆形陶罐。 在查看过这些简牍,尤其是在于吉将那个“如晤”木盒中的简牍解读出来之前,吴良并不打算立刻将这个椭圆形的陶罐取出来,更没有贸然将其打开的意思。 他总觉得“如晤”里面包含着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起码应该给墓主人一个自述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公子,可需我们帮把手?” 杨万里还道吴良是因为端不出那个陶罐,因此才没有下手,连忙凑过来问道。 这方面杨万里与典韦就略有些不同了。 典韦从来不会揣测吴良的意思,又或者说就算揣测了也绝不会贸然开口询问,只要是在没有涉及到吴良安危的情况之下,他都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守护,除非吴良提出要求。 这样或许会显得有些没眼力劲儿,但却绝对令人省心,令人安心。 而杨万里则要略微圆滑一些,这与他此前的职责不无关系,若是不够圆滑肯定是没办法去做情报工作的。 总之两个人算是各有特色吧,只要用对了地方,都是瓬人军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 “不必。” 吴良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于吉。 于吉仍在专心致志的解读“如晤”中的文字,看他的表情却是越看越是精彩,仿佛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见此状况,吴良也并未出言打扰。 就那么一卷简牍而已,再给他一点时间便能够全部解读完毕,不如等他看完了再全部翻译出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闲来无事,吴良也干脆在棺材里面坐了下来,拿出一卷简牍进行查看。 他所看的正是“金刚钻”的上卷。 才刚将上卷摊开,吴良首先便看到了一只画在简牍最前面的——老鼠? 这是“老鼠”总共占据了四块竹片,虽然竹片与竹片之间存在一些空隙,但连在一起还是非常的连贯,“老鼠”的形象很是生动。 细长的尾巴呈现略微有些弯曲的“s”型,脑袋则歪向了右侧,正趴在一块黑乎乎的岩石上面,岩石两边还画上了一些应该是代表水流的纹路…… “这是什么东西?” 吴良越看这玩意儿越像老鼠,身子像,尾巴像,脑袋也像,就是嘴巴两边并没有画出老鼠该有的长胡须。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继续摊开简牍向后看去。 后面终于出现了一些文字: “金刚钻,奇物也,形如鼠,粪色青黑,生西域百丈水底盘石上,土人没水觅得之,以之镌镂,无坚不破,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 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金刚钻”?! 吴良立刻又将这段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春秋时期还没有标点符号,断句之间虽然会有一些小小的间隔,但有时也并不怎么明显,再加上古齐文字还需要仔细辨认,使得吴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断错了句,又或是会错了某些古齐文字的意思。 但如此又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吴良还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金刚钻”在记载中确实是一种奇物,而且是一种活生生的能够拉屎的生物。 这种奇特生物生活的地方很是奇特,西域百丈之深的水底,在没有潜水工具辅助的情况下,人类根本就无法下潜到这样的深度,除非绑上石头跳水自尽…… 而最令吴良惊奇的是。 这种生物居然还具有无坚不摧的属性? “镌镂”二字在天朝古代是雕刻、凿刻的意思。 这段话里面并没有说明使用“金刚钻”雕刻、凿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石?金属?木头? 又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后世发现的春秋时期,乃是更早时期的工艺品中,无论是玉石,还是金属,又或是木头,都有一些采用了雕刻或是凿刻的制作工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无坚不摧”这四个字,便又给了吴良很大的思索空间。 这玩意儿听起来似乎已经能与后世公认最坚硬的宝石——金刚石(钻石)相媲美了,甚至可能金刚石更硬。 毕竟就算是后世的金刚石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另外一个细节。 也立刻令“金刚钻”与“金刚石”区分开来,使得吴良无法将其归咎为古人因为科学水平不足,从而导致理解出现了偏差,因此对“金刚石”进行了拟人化描述的可能。 就是那句“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 众所周知,“金刚石”是特殊条件下导致碳分子特殊排列从而生辰的产物,即是说“金刚石”的本质就是碳。 因此“金刚石”最怕的是火,高温能够令其灰飞烟灭。 而“金刚钻”的弱点就显得十分神奇了,居然只要用羚羊角一碰就碎,就算是吴良也没办法解释这究竟是个什么原理与现象,但这显然不可能是“金刚石”的弱点,并且有着十分显著的差别…… 正当吴良还在消化与思索刚刚看到的有关“金刚钻”的内容时。 “公子!” 于吉忽然激动的叫了起来,满面红光的兴奋说道,“公子!我们可能不必困死在此处了,墓主人竟然还为我们留了一条活路!” “你说什么?” 吴良立刻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起身问道。 “这卷简牍中说,既然我们能够活着来到主墓室,便说明我们已经破解了外面的八阵图与天工锁,这足以证明了我们的本事,便是再设置更多的机关陷阱也定然无法拦住我们。” 于吉接着说道,“若是我们还能够参透九曲珠的玄机,便也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尸骨,到了这一步,他自知已是在劫难逃,因此也只能认栽……” “既然认栽,为何还要设下这八面铜壁将我们困在此处,这是认栽的姿态么?” 话音未落,杨万里已是忍不住质问道。 “老夫尚未说完,你休要插嘴!” 于吉翻了个白眼斥道。 第二百九十章 厌劾之术!(4100) 杨万里虽与于吉是对冤家,但心知此事关乎生死。 因此这次被于吉训斥,他也没敢与其争辩,而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站到了一边。 于吉这才面露得意之色,继续说道:“这简牍中还说,在这之前墓中还设有一个小小的考验,倘若我们盗墓毫无底线,对棺木中的物件肆意破坏不说,尤其损坏了那颗陶器头颅,那么我们便已是自绝了生路,墓主人也不敢指望我们能够放他一马,只好将我们留在这里陪葬。” “倘若我们没有提前损坏那颗陶器头颅,便说明我们心中对墓主人应该尚有一丝敬意,并非墓主人放过了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放过了自己……” “陶器头颅?” 听到了这里,众人都是不自觉的扭头看向了那颗已经被移到了棺材外面的陶器头颅。 难道这颗头颅另有玄机不成? 尤其是典韦。 方才这颗陶器头颅是他亲手从棺材里面移出来的,这玩意儿虽然分量略微有些沉,但感觉上与普通的陶器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在吴良的带领下,瓬人军盗墓确实相对比较有底线。 起码不论墓主人生前究竟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吴良向来都不会教墓主人的尸首曝尸荒野,更不会肆意破坏陵墓,甚至在取走自己所需的东西之后,还会重新帮墓主人封起墓来,并且设置上一个比之前更加有效的防盗小措施。 而现在的盗墓贼则截然不同。 就拿吕布来说,此人盗墓可不讲究这些,当年跟随董卓的时候,他便直接一把火烧了洛阳皇宫,将洛阳一带有名的汉室皇陵挖了一个遍,并且手段十分低级,无非就是率领大军众力发掘,毁尸平丘,搜刮宝货,毫厘不剩,实行“三光”政策。 因此对于遭受盗墓的墓主人来说,吴良与瓬人军比一般的盗墓贼不知道厚道了多少倍。 只是…… 这颗陶器头颅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众人心中已经开始暗自猜测。 难不成里面藏了害人性命的毒物,一旦损坏毒物就会泄露出来将他们全部毒死? 又或是藏有什么厉害机关,受到损坏里面的机关便会触发,可以射出劲道十足的利器致他们于死地?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重要的是,不管里面藏了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开这些结实厚重的铜壁不成? 倘若无法破开这些铜壁,他们照样要困死在这个地方给墓主人陪葬不是? “老先生,你接着说。” 吴良也有些想不明白,因此在于吉将简牍中的内容全部翻译出来之前,他决定不继续胡思乱想。 “简牍中倒并未言明我们应当如何脱身,只是提到了公子手中那两卷‘金刚钻’。” 于吉微微颔首道,“说是待我们看过‘金刚钻’里面的内容,自然便会找到脱身之法,到时即可自行离去。” “!” 此话一出,吴良顿时有了方向。 他手中的“金刚钻”中提到了这种形似老鼠的奇物,并说这奇物“以之镌镂,无坚不破”,而“如晤”中又说想要脱身,便要在“金刚钻”中寻找答案…… 难道是说,这个墓中就藏有“金刚钻”,并且“金刚钻”那“无坚不破”的属性便能够攻破这些结实厚重的铜壁? 这么去想的话。 那颗陶器头颅中藏的该不会就是“金刚钻”吧?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吴良心中立刻又出现了几个疑惑: 简牍中记载的“金刚钻”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生物。 方才吴良仔细观察过那个陶器头颅,那陶器头颅乃是一体烧制而成,上面没有任何的孔洞或是缝隙,就算不是真空的也一定是完全密封的。 吴良实在很难想象,一个生物如何能够在一个完全密封的陶器头颅里面活过近千年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么倘若那颗陶器头颅中果然藏有一只“金刚钻”,它还活着么? 就算“金刚钻”真的有用,那么“死了的金刚钻”还有用么? 还有。 陶器是要进行高温烧制的,而这种遗体烧制而成的陶器,必是先将“金刚钻”裹入陶泥之中再进行烧制才能够制成这样一颗陶器头颅,这无疑又增加了“金刚钻”已经死去的可能。 就算简牍中说了“金刚钻”只有一个弱点:“唯以羚羊角击之即碎。”,吴良依旧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能够在这样的处境之下活上近千年。 这与后世神话《西游记》中那只炼丹炉烧不死、五指山压了五百年都安然无恙的孙猴子恐怕都差不多了…… 或许还有别的说法,答案都在他手中的简牍之中。 不过吴良倒也没有急于去寻找答案,而是稳了稳心绪又看想了于吉,开口问道:“上面还说了别的么?” “这上面还说,墓主人生前研习了许多方术,但他最为得意、也最为拿手的便是‘厌劾之术’。” 于吉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墓主人便是凭借这‘厌劾之术’对抗被姜太公赶去倭国的吕佐,保全了齐丁公吕伋的性命,可惜仍有几名兄弟为吕佐所害,对此墓主人直至离世依旧心怀歉疚,故而他在离世之前又凭借自己的天赋改进了‘厌劾之术’,令其功效变得更加强大,倘若吕佐卷土重来,必可令其反丢了性命。” “可惜墓主人的后人并未继承墓主人的天赋,哪怕世代修习‘厌劾之术’,非但毫无长进不说,甚至连其中的奥妙都无法领悟,自墓主人离世之后这‘厌劾之术’便已经几乎失传。” “为此丘氏后人一直都在寻找能够继承墓主人衣钵的异士。” “直到丘氏一脉的族长丘娄嘉为了保全族人,举族迁移到了楚国,彼时他们的处境并不好,为了防止‘厌劾之术’在他们手中失传,丘娄嘉只得在重新为墓主人修建陵墓时,将‘厌劾之术’的真迹放入陵墓之中陪葬,族内则只留下一份手抄本供后人研习或是继续寻找能够继承墓主人衣钵的异士。” “简牍中还说,既然我们能够看到这卷‘如晤’,便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本事,那么便请我们也研读一下‘厌劾’,倘若看过之后有所顿悟,那么墓主人的‘厌劾之术’便是我们的了,倘若似丘氏后人一般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也请我们将‘厌劾之术’保存下来,寻找拥有天赋的异士传递下去,莫要辜负了墓主人的一片苦心。” “除此之外,简牍中还有一个请求。” “这陶罐之中装的便是墓主人的尸首,当年倭国曾有人渡海而来潜入齐国寻找丘穆公墓,试图损坏丘穆公的陵墓,丘氏后人一时没有防备,竟教那伙倭人得手,非但盗取了墓中的珍宝,还将墓主人尸首付之一炬。” “他们怀疑这便是吕佐的手笔,当年丘穆公凭借‘厌劾之术’救下齐丁公吕伋,也使得吕佐遭受了邪术的反噬,以至于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方术也是废了大半,吕佐自是怀恨在心,还曾扬言要将丘穆公挫骨扬灰,只不过后来吕佐被姜太公发配去了倭国便没了消息。” “因此此事定与吕佐脱不了干系,只怕彼时他在倭国已经有了些气候,才能派人前来漂洋过海前来报复。” “不过这些都是吕氏一脉的家务事,不需我们这些不想干的人理会,丘氏后人只希望我们莫要再去碰那陶罐,不要打扰墓主人清净,他们在简牍之中表示了感谢。” “就是这些了。” 说到这里,于吉终于停了下来,一双老眼却是巴巴的望向了那个写有“厌劾”二字的木盒。 显然这“厌劾之术”对这个一心向道的老童子来说还是颇有吸引力的,若是吴良肯给他拿去研习一番,他自是求之不得。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 这下也终于解释清楚丘穆公的遗骸为什么装在罐子里了,原来还真是已经烧成了骨灰,不过不是自愿的火葬,而是被迫。 吴良也比较认同丘氏后人的猜测,倘若此前的丘穆公墓乃是受到倭人破坏,那么与吕印有关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甚至吴良怀疑现在倭国那个邪马台国的极具神秘色彩的女王“卑弥呼”,恐怕也与吕印存在一些关联。 “卑弥呼”乃是倭国古代宗教“鬼道教”的发源者。 而“鬼道教”的原型又是天朝早期的“道教”,即使说“鬼道教”并非倭国原创,那么这玩意儿总得有一个源头,不可能凭空出现。 再加上吕印还是目前吴良所知的最早去到倭国、并且非常擅长“方术”的异士,同时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能够指使倭人漂洋过来来到齐国报复丘穆公,这足以说明吕印在去到倭国之后不久便在当地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 就算是秦朝东渡的徐福,也要比吕印晚了好几百年。 不过倭国历史中倒并没有有关“吕印”的记载,而徐福可就有名多了,甚至有些野史还对徐福的家世记之颇详。 所以这个时期出现的“鬼道教”,也有可能与徐福有关。 吴良暂时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证实这一点,因此也没办法盖棺定论,只能等以后万一有机会前往倭国见到传说中的女王“卑弥呼”再去定夺……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脱身。 见于吉的心思已经全放在了“厌劾”之上,吴良倒也并不意外,反手便将装有“厌劾”的木盒交给了他:“你若想看便先看上几眼,或许也能对我们有所帮助,我来查看‘金刚钻’便是。” “如晤”中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领悟“厌劾之术”的奥妙。 吴良对这些方术本就一窍不通,自是没有对自己抱什么希望,倘若于吉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倒也不错,起码他这个盗墓团队中又多了一个能够抗衡邪术的人,怎么想都不会亏。 “善!” 于吉早已迫不及待,一把便将“厌劾”夺了过去,如饥似渴的研读起来。 而吴良则继续查看自己手中的“金刚钻”。 …… 别看“金刚钻”分为上下两卷。 但其实里面的记载的内容并不怎么深奥,可以将其当做一部科普性质的书籍。 上卷主要介绍了“金刚钻”的特征、习性与喂养方法等等,感觉与看《母猪的产后护理》也差不太多;而下卷则主要介绍了“金刚钻”的训练与指挥等等方面的东西。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至关重要的物件了——铜铃! 就是吴良等人此前看到过的那个所谓的“招魂铃”,那玩意儿正是丘氏后人用于训练和指挥“金刚钻”的器具。 在下卷中,极为详细的介绍了“招魂铃”的用法,比如:连续摇两下是召唤,摇三下是休息,摇四下是听从指挥…… 是的,听从指挥! “金刚钻”居然还能像狗一样听懂一些简单的人语,这是一种长期训练产生的条件反射,叫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简直不要太聪明! 当然。 并不是真的听懂,主要是对一些特定的发音作出相应的反应。 “老先生,你看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看完了“金刚钻”,吴良回头看向于吉。 这老童子对古齐文字已经有了不少研究,又很是习惯天朝古代的语法,因此看起这些简牍来绝对比吴良快了不少。 而那两卷“厌劾”也并不算多,想来他也应该看完了才是。 “唔,老夫怕是天赋不够……” 于吉皱着一张苦瓜脸发出一声闷哼,看样子收获有限的很。 “那就等出去再研究吧,到时候大家都可以来看看,没准儿有人拥有这方面的天赋。” 吴良倒也并不意外,点头说道,“现在我来试试这‘金刚钻’,大伙留意一下周围,免得出什么岔子,也看看此处是否真有这样的奇物。” “诺。” 众人纷纷应声。 吴良随即走上前去将那个铜铃拿在手中,轻轻摇动了两下,而后静静等待。 似乎无事发生…… 就在这时。 “注意!那里面有动静!” 白菁菁忽然提醒了一声,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颗陶器头颅!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下竟有如此奇物!(4000) 《金刚钻》中并未提到“金刚钻”的下落。 只是对“金刚钻”的进行了一番十分详尽的讲解,而《如晤》中则说墓主人为吴良等人留下的生路,就在《金刚钻》之中。 依此可以推测,他们的生路可能就是“金刚钻”。 再加上《如晤》中还提到过这颗陶器头颅,并且着重提到这玩意儿其实也是墓主人留下的一个考验,倘若吴良等人没有提前破坏这颗陶器头颅,便还有生机,否则便是自绝了生路。 因此,又很容易令吴良将这颗陶器头颅与“金刚钻”联系在一起。 “难道……‘金刚钻’真就藏在这颗陶器头颅之中?” 吴良心中微惊,凝神望向了陶器头颅。 他还是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若果真如此,“金刚钻”还真就是经历过了陶器高温烧制的过程,并且还在完全封闭的陶器头颅中沉睡了近千年的时间,那岂不是已经达到了不死不灭的程度? 所以说,这玩意儿恐怕早已不是正常的生物范畴,而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奇物…… “这……” 众人则是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们虽然此前已经听吴良提到了“金刚钻”,但是却并未观看过简牍中的内容,因此对这玩意儿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还在猜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物。 尤其听到白菁菁提醒这颗本就有些诡异的陶器脑袋里面居然有动静,他们心中自是更加没底…… 就在这时。 “咯啦!” 陶器脑袋忽然像是受到什么神秘力量的驱使一般,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 众人立刻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典韦与杨万里则手持工兵铲挡到了众人前面,表情十分严肃。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能够做的只是小心防范。 吴良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虽说《如晤》中特别提到这玩意儿便是他们的生路,但得以验证之前,他也不敢太过托大。 “咯啦咯啦!” 陶器脑袋忽然又剧烈的晃动了两下,原本仰面摆放在地上的陶器头颅,在经过这两次晃动之后已经变成了变成了俯面。 “注意,这里面的动静变得更大了,而且速度也更快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内而外拼命的啃噬与抓挠!” 两道柳眉蹙起,白菁菁再次提醒道。 “沙沙沙——擦擦擦——” 随着白菁菁提醒,吴良等人也是已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虽然声音还略微有些沉闷,但众人也听的出来,这声音有点类似于这年头极为常见的老鼠正在啃食的声音。 吴良心中越发肯定,藏在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金刚钻”。 因为《金刚钻》中对它的描述,看起来就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老鼠,不只是体型,就连许多习性也与之极为相似。 终于。 “喀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 众人清楚的看到,陶器头颅的后脑勺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小块陶片随即被顶了起来,下面露出一个灰黑色的小脑袋! 这一幕,就像是鸡蛋中的小鸡破壳而出,看起来竟有那么点可爱。 尤其是那个灰黑色的小脑袋还在极为警惕的左扭右扭查看周围环境,一双黑宝石一般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对小爪子则捧着一小块碎陶渣放在胸前,鼓鼓的腮帮子还在不停的涌动…… 萌! 莫名又那么点萌! 吴良觉得它的造型与后世人们当作宠物饲养的仓鼠很是相似,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恶心,还莫名有那么点可爱,很想捧在手心把玩一番。 “竟是只老鼠?” 众人也看到了这个小东西,他们只知道吴良说过“金刚钻”三字,却并不知道“金刚钻”究竟是什么样子,因此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他们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吴良与于吉之前就与他们说过这座陵墓的背景,这座陵墓恐怕已经存在了近千年,能够在这里面活了这么长时间,还藏在这颗陶器脑袋里面的老鼠,断然不可能是普通的老鼠,恐怕早已成了精! 就在这时。 “!” 小家伙左扭右扭的脑袋忽然停顿下来,一双黑宝石一般的小眼睛灼灼的看向了众人。 而后它身下的陶器头颅竟瞬间裂开,小家伙也是放弃了两个小爪子中碰着的那一小块碎陶渣,顶着脑袋上的那块陶片猛然跳出,紧接着不顾一切的向众人窜去! “小心!” 杨万里立刻挥舞工兵铲上前阻拦。 “孽畜找死!” 典韦的动作则更快一些,已是奋力一铲拍向那小家伙。 “……”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吴良想要阻拦已是有些来不及。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天知道这只小家伙究竟要干什么,万一要对众人不利,他却出言阻拦岂不是要坏事? 而且。 若这小东西真是“金刚钻”,《金刚钻》中说它极为坚硬又无坚不摧,唯一的弱点便是羚羊角,即是说凭典韦这一铲子拍过去,还真就未必能够拿它怎样。 如此,也刚好借此机会测一测“金刚钻”的成色。 倘若典韦真一铲子将它拍死了,那就说明它肯定不是墓主人留下的“金刚钻”,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下一刻。 “锵!” 火星四溅。 典韦这一铲子力道十足,火星四溅,众人甚至被震得有些耳鸣。 而那小东西则刚好被拍在工兵铲之下,瞬间没有了任何动静。 “死……了?” 吴良有些愣神。 似乎并非如此,以典韦这一铲子的力道,若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就算是一只活了近千年的老鼠精,只要还是肉体凡胎,绝对只有一个化作肉泥的下场,血肉恐怕都要自铲子下面迸射出来。 但眼前却并未出现这样的画面。 相反,工兵铲已经发生了形变,原本略微有些弧度的工兵铲已经被典韦一击拍平,而在工兵铲的铲头上,则凸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造型,就像后世常见的模具一般…… “这……”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对瓬人军的工兵铲都有些了解,这玩意儿乃是吴良特意使用曹营中的精铁打造而成,只有曹军真正的精锐部队才能用的上这种精铁打造的兵器。 并且为了使得工兵铲更加结实耐用,吴良还对其进行了加厚处理,用料那叫一个夯实。 可以这么说,若非工兵铲为了便于隐藏使用的是就地取材的木柄,就算是许多武将的兵器与之正面硬撼,也未必能够占得多少便宜。 但典韦这一铲子拍下去,居然被这只小老鼠顶成了一个模具? 很显然,小老鼠并未被拍成一滩肉泥,很难想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筋骨? 与此同时。 “沙沙沙——擦擦擦——” 啃噬与抓挠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正是来自工兵铲之下。 “咔嚓!”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工兵铲上居然已经破开了一个小口子。 透过那个小口子可以看到,随着小老鼠的嘴巴里面的一对利齿与看似脆弱的小爪子不停翻动,亦是不断有火星冒出。 它居然直接从精铁打造而成的工兵铲上钻出了一个洞?!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众人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这些人中除了吴良,没有人见过当初在梁孝王墓中的那只犼。 不过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倒是在齐哀公墓中见过那些痋虫,显然与那些痋虫相比,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东西要更加骇人一些,如此重击都杀不死的东西,简直已经突破了他们的想象。 “哈哈哈,金刚钻!这就是简牍中记载的金刚钻!丘穆公诚不欺我,这下咱们得救了!” 吴良却是忽然咧嘴大笑了起来。 “金刚钻?” 众人扭头看向吴良,一脸的不解。 “铃铃铃铃!” 吴良并未着急解释,而是率先摇响了手中的铜铃,不多不少刚好四下,而后伸出手来口中念出一个字来:“来!” “!” 正在摧残工兵铲的“金刚钻”身子随之一僵,而后立刻加快了啃噬与抓挠的速度。 如此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在上面钻出一个可供起出入的洞来,紧接着便从洞中钻出,迅速向吴良窜去。 “公子!” 典韦与杨万里见状心中自是还有些忌惮,连忙试图阻拦。 “不必忧心。” 吴良笑着冲二人摇头。 下一刻。 “金刚钻”便已经窜到了吴良身边,而后顺着他的腿快速向上攀爬,一直爬到他的肩膀上才又转道上了胳膊,最终顺着胳膊一路来到了吴良的手心之中。 然后。 小东西立刻便又老实了下来,面朝吴良蹲在他的手心之中,两只小前爪缩在胸前,小脑袋则不停的上下轻点,口中发出“吱吱”的叫声,仿佛在向他示好一般。 “这……”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众人再次骇然,同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小东西既能钻破精铁打造的工兵铲,那自然也能够钻破青铜铸成的墙壁,这便是丘穆公留给我们的生路。” 吴良轻轻抚摸着“金刚钻”的小脑袋,见小东西也是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如今我终于想通《如晤》中的说法了,倘若我们一早破坏了那颗陶器头颅,‘金刚钻’便会提前苏醒过来,就算它不曾伤及我们,恐怕也会跑得无影无踪,此时我们就算找到这些古籍,恐怕也无法再找到‘金刚钻’,没有‘金刚钻’便再也无法破开这些铜壁,自然等于自绝了生路。” “公子说的有理。” 于吉思琢片刻,点头说道,“不过这‘金刚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神奇?我们又当如何命其助我们破开铜壁?” “你们看过这部古籍便会知道。” 说着话,吴良又指着一面铜壁,轻喝一声,“噬!” “吱吱!” “金刚钻”叫了两声算是回应,而后立刻自吴良手心跳下,直奔那面铜壁而去。 “沙沙沙——擦擦擦——”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众人终于第一次正面领略到了“金刚钻”的厉害之处。 别看它体型小,口中的牙齿与两只前爪却是锋利的很,扑到铜壁前面便甩开了腮帮子开始大快朵颐。 伴随着不停冒出的火星子,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铜壁底端便已经出现了一个苹果大小的小凹洞。 不过那些被它啃出来或是刨出来的铜屑,它倒并未全部吃下,散落的满地都是。 似乎破坏才是它最大的乐趣。 “神奇!实在太神奇了!天下竟有如此奇物!” 看到这一幕,于吉已是一脸喜气的道,“恭喜公子,得了如此奇物,非但我们今日能够逃出生天,便是日后再盗墓亦是无往而不利,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拦得住咱们?” “岂止如此,此物如此坚硬,爪牙又如此锋利,便是典韦兄弟都奈何它不得,它的用处可多了去了。” 杨万里则又开始与于吉抬起杠来。 他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这玩意儿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无敌,哪怕用来杀人恐怕都不在话下。 但吴良却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金刚钻》中写到,“金刚钻”虽然只有羚羊角这样一个天敌,但却还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事项,那就是“不能见血”。 这里的“血”指的不仅仅是人血,也包括各种动物、生物的血液。 当然,“金刚钻”见了“血”并不会像是碰到羚羊角一样立刻碎掉,而是会极速衰老,三天之内便会死去,而后像是正常的动物一般开始腐烂,最终堕入大自然的轮回之中。 不过这个特征吴良并不打算暂时隐瞒。 这倒不是不相信面前这几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而是这种不影响众人利益的秘密,不需要这么多人来承受。 回头看看,“金刚钻”正在专心致志的刨墙。 看样子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够刨出能够供吴良等人出入的通道,于是吴良有回头看向了于吉,笑着说道:“老先生,这《厌劾》你既然暂无收获,不如先拿来给我一阅。” 第二百九十二章 掌握“厌劾之术”!(4000) “这《厌劾》老朽读了半晌,虽能看懂其中文字,亦是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但却读过之后却如同嚼蜡一般,实在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所在。” 于吉一边将已经看完的《厌劾》上卷递过来,一边皱着眉头有些郁闷的说道,“或许是老朽悟性不够,与这‘厌劾之术’有缘无分吧,公子天赋尚在老朽之上,或许公子有此机缘,请。” 这老童子读过的古籍可是不少。 他此前既能够从古籍中悟出“堪舆之术”的奥妙,自然有这方面的经验,到底有没有这个机缘自然是一看便知。 如今他说自己与“厌劾之术”有缘无分,想必也是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才得出的结论,否则又怎会轻易放弃这么一门一听就很了不得的方术? 这便是他的自知之明。 不过对于吴良,他却是看走了眼。 不只是于吉,瓬人军的所有人都以为吴良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乩术传人,虽然吴良总是说他这乩术不怎么灵光,但只要是起乩便绝不会出现差错。 因此在众人眼中,他的天赋与悟性,绝对不在任何人之下。 但只有吴良自己知道,他哪里会这些与玄学有关的术法。 所谓的“乩术”,其实不过只是将后世学来的一些历史知识运用起来忽悠人的一套骗人把戏,除了这方面的事情,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没有这所谓的“乩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哪里能混到今天这一步,没准儿早就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化作大地母亲的养分了。 因此,他也并不相信自己拥有什么天赋与悟性。 之所以向于吉索要《厌劾》,不过只是趁着“金刚钻”正在破壁,闲来无事随便翻阅一下解闷罢了,万一从里面看到什么有用的考古信息,倒也不算蹉跎了这点时光。 “老先生谬赞了,我就随便看看,等出去之后其他之人也来看看,万一你们之中有人能够领悟‘厌劾之术’的奥妙,我们瓬人军便又多了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吴良接过《厌劾》上卷,笑呵呵的对众人说道。 “若是公子与这老童子都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我们又何德何能?而且……公子你是知道的,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杨万里嘿嘿笑着说道,却不忘冲于吉翻了个白眼。 其实杨万里并非完全不识字,他平日里肩负打探消息的职责,见得多了倒也识的一些比较常见的文字,不过这古齐文字就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典韦与白菁菁也差不太多。 这三个人中就数白菁菁最有文化,毕竟她祖上也算得上是士族,族内还是有一些文化传承的,只是让她来辨认古齐文字,也确实是稍微有些困难,不过慢慢看慢慢猜应该也能看出一些其中的意思。 “有才哥哥,这书我能不能看?” 诸葛亮则眨着眼睛跃跃欲试的问道。 “自然可以,等出去之后慢慢看。”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他对诸葛亮也没抱太大希望。 历史上的诸葛亮虽然掌握了八阵图、孔明锁、木牛流马与诸葛连弩等诸多墓中的神奇事物,但这“厌劾之术”却是从未有所记载,更没有“金刚钻”的记载。 按理来说,无论是“厌劾之术”还是“金刚钻”也都是天下少见的奇物,甚至可能要比孔明锁、诸葛连弩之类的东西更加亮眼,若他果真掌握了这样的奇物,应该不会没有任何记载才对。 但就是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出现。 因此吴良推测,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要么是历史上的诸葛亮虽然发觉了丘穆公墓,但却并未发现九曲珠的玄机,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藏有“厌劾之术”与“金刚钻”的暗格; 要么便是“金刚钻”被诸葛亮藏了起来从未用过,而“厌劾之术”他也不曾领悟其中的奥妙,因此据为己有。 不过出去之后让诸葛亮试试倒也无妨,万一呢? “多谢有才哥哥。” 诸葛亮喜滋滋的应道。 话至此处,吴良已经将《厌劾》上卷摊开,其中的古齐文字跃入眼帘:“厌劾之巫,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螺魅罔两,莫能逢之……” 这些古齐文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懂,只是其中有些文字的用法与后世的简笔字有着很大的区别,有点地方只能通过前后的文字进行推测,不过对于吴良这种学习考古专业的人来说,难度并不算太大。 吴良就喜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自然一点都不觉得为难。 可读过几句之后,不知为何,吴良的眼睛竟逐渐花了起来,越看这些文字越是不像是文字。 “怎么回事?” 吴良用力揉了揉眼睛。 天朝的文字本就十分奇特,哪怕后世的简体字也是一样,如果有人盯着一个字看得时间略久一些,这个字就会越看越不像文字,甚至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字了。 这些笔画本就复杂,形态也别具特色的古齐文字更是如此。 哪怕吴良揉过眼睛,也依旧觉得这些文字越来越是陌生,竟无法进行辨认。 但这个情况依旧有些不正常。 因为方才吴良查看《金刚钻》的时候就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那上面的文字与《厌劾》之中基本没有什么差别,书写的笔迹都十分相似,那时他便没有遇到这方面的阅读障碍,否则又怎会知道“金刚钻”的习性与用法? “吴有才,你哪里不舒服?” 白菁菁心思细腻,最先注意到了吴良的异常,语气关切的问道。 不过倒不是因为吴良揉了几回眼睛。 而是因为吴良现在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何时他的额头与鬓角已经渗出了汗液,肤色也是煞白一片,甚至就连嘴唇都略微有些泛白,看起来仿佛正在经受着什么痛苦。 “没有,我很好。” 吴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笑着摇了摇头,又用力揉了揉已经被揉红的眼睛,继续查看《厌劾》之中的内容。 这一次似乎好了一些,他的眼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花。 不过没多久便又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眩晕感,而这眩晕感正是来自那些简牍上的古齐文字,似乎那些看似普通的古齐文字有着巨大的吸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 吴良晃了晃脑袋。 他已经意识到这《厌劾》有些古怪,只是这种古怪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就说不好了…… “公子……” 典韦与杨万里也注意到了吴良的异常,因为他现在的脸色与之前相比又难看了许多,而且脚步都踉跄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莫要扰他!” 唯有于吉却是面露惊喜与羡慕之色,连忙伸手将准备上前扶持的典韦与杨万里拦了下来。 “你这老童子,公子眼看着便是身子有恙,你为何却拦着我们,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你承担得起么?” 杨万里鼓着眼睛骂道。 “你这皮肤懂些什么,公子这是要入定了!” 于吉出言斥道,“老夫当年领悟‘堪舆之术’时也是如此,先是目光模糊识不得字,接着神志也变得恍惚起来,再坚持看下去便可神游璇玑,古籍中所载之奥妙一览无余!如今公子若是入了定,这‘厌劾之术’怕便是他的了,你若是此刻扰了他,这机缘可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了,懂不懂?” “真的假的?公子竟真有如此机缘?不愧是公子啊,比你这老童子不知强了多少。” 杨万里也是一脸惊喜的道,不过此时他再说话已经刻意捏住了嗓子,尽可能放低了音量。 “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死心塌地的跟随公子?” 于吉这次倒没有反驳,反而一脸向往的道,“老夫一早便已看出公子绝非凡人,他若得了这‘厌劾之术’修为定会更进一步,到时亦可指点老夫一番,没准儿便住老夫另有所悟。” 两人说话功夫。 众人却见吴良一双眼睛虽然依旧死死盯着简牍,但眼中的瞳孔却是一片混沌,而后仿佛癔症一般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将简牍放在腿上继续观看。 没有人知道吴良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就连吴良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一片光滑如镜的水面之上,随着他慢慢坐下,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不过那水却并未打湿他的鞋子与衣裳,坐在上面也没有任何下沉的迹象,仿佛那水面便是平地一般。 吴良诧异的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 那倒影竟是他的脸! 确切的说,是前世的面容。 而并非现在这张属于“有才兄”的面容。 说起来,他与“有才兄”虽然同名同姓,但两人的面容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有才兄”的面容虽然略显消瘦,但却看起来却更加粗狂一些,皮肤也要粗糙一些,并且稍微黑了一些,而前世的他与之相比,更像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小白脸…… 吴良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有一种感觉,现在的他看到的极有可能是自己的魂魄,就是那个穿越了近两千年占据了“有才兄”身体的魂魄,这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 他正在神游? …… 几个时辰后。 “吴有才,你总算苏醒过来了!” 吴良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白菁菁那张挂满了关切之色的俏脸,其余众人也是围拢在他身边,一脸的紧张与期盼之色。 “……” 吴良四下看了一圈,他已经回到了此前的那个墓室之中。 一切都没有变化,所有人也都安然无恙,“沙沙沙——擦擦擦——”的声音也依旧还在。 吴良循声望去,只见“金刚钻”还在忘我的啃噬着铜壁,那厚实坚硬的铜壁已经被它硬生生啃出了一个直径三尺有余的圆洞,足够他们离开这个“牢笼”。 而在圆洞的下方,细小的铜屑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公子,怎么样,这‘厌劾之术’你可曾掌握?” 于吉一脸羡慕的凑过来问道。 “应该……差不多吧。” 吴良望着完全摊开放在腿上的上下两卷《厌劾》,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厌劾》全部读完,终于动了动嘴唇,用有些干裂的嗓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他也说不清其中的原理。 只记得自己屡次变换场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而这些人、这些事统统与“厌劾之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仿佛有人将其中的巫术在他面前一一进行了一番演练一般。 那时他的眼中并没有《厌劾》上面的古齐文字。 但现在再看到这两卷《厌劾》,其中的内容却是那么的熟悉,甚至吴良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将里面的东西倒背如流,就好像有人已经将其刻在他的脑子里一般。 “瞧瞧!你这匹夫瞧瞧!老夫方才说什么来着,老夫就说公子天赋过人,方才正是心有所悟入了定,若非老夫阻拦于你,你恐怕便要坏了公子的好事了。” 于吉立刻一脸得意的对杨万里说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的语气与神色之中都充满了羡慕之意,他真是太羡慕吴良了。 “这次算你拦的对,我认错便是。” 杨万里也是一脸喜气,十分少见的没有与于吉抬杠。 “这还差不多。” 于吉傲娇一笑,又凑到吴良身边一脸殷切的问道,“公子,你快与老朽说说这厌劾之术的妙处,或许也能助老朽心有所悟。”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们进来也够久了,不如出去再慢慢说与你听?” 吴良站起身来灌了一大口水润过嗓子,灵台也瞬间清明了许多,随即将放在身边的铜铃摇动了四下,对着还在奋力啃噬铜壁的“金刚钻”道了一声,“来!” “金刚钻”随即身子一颤停了下来,而后立刻从铜壁上跃下,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到了吴良掌心。 “哈哈哈哈,金刚钻,厌劾之术……” 吴良心中说不出的舒爽,此行大赚特赚!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再只是一个除了历史知识之外便傍身之术的普通人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王不见王(4000) 其实吴良也不确定自己到底领会了多少“厌劾之术”的奥妙。 他只知道自己神游时看到的人与事很多,并且这些人与事仿佛全都刻在了脑海中一般,印象极其深刻,仿佛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 这现象就又变得很是玄学了。 吴良想到了“天书”二字,这种现象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述过的“天书”一般,所有人都可以观看,但是能够领会其中玄妙之处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剩下的人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吴良其实不是很理解这种现象。 这无疑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光怪陆离起来。 但于吉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又让他不得不信,这个老童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天赋”与“机缘”的说法,还拿自己领会“堪舆之术”时的感受与吴良刚才的状态进行对比,两者竟是如此的相似。 但对于这样的世界,吴良又并不陌生。 便是他所在的后世也依旧有许多与这些方术关联紧密的东西,就拿于吉的“堪舆之术”来说,难道新天朝就彻底消失了么? 不仅没有,而且不单单是民间,甚至就连上层也依旧在默认使用。 小的地方不说,就拿帝都的金融街为例,称之为整个天朝的金融中心也不为过,各大金融监管机构、银行、证券、基金协会、资产管理公司都在此处建立了总部。 这些总部的建筑风格与选址都有着各自的说法,有的修的像一座大棺材,有的故意在高楼大厦之间保留了一口古井,有的则特意在楼后修建了一条人工河……如果有人对此作过深层了解,便会发现这些现代化的建筑,绝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全都有“堪舆之术”的痕迹与说法。 甚至,就连“金融街”本身的选址,也绝不简单。 那可是元世祖忽必烈经过仔细勘察之后选定的地方。 正所谓“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万事帝王之业也。”,自此地被忽必烈选为“金城坊”之后,元、明之际及清代这里遍布银号、金坊,商贾富豪及皇亲国戚多在此地发迹生财,绝对是一处实至名归的风水宝地。 而吴良的“厌劾之术”在后世也同样有所保留。 不过历朝历代对邪术的制裁都十分严厉,一经发现最轻的也会被处以极刑,厉害一些甚至会诛九族,如此高压政策之下邪术逐渐变得少见,相应与之对抗的大部分“厌劾之术”也显少再有用武之地,自然越来越少在台面上见到。 再加上民间流传的“厌劾之术”太过碎片化,甚至还总是被一些只会装神弄鬼的宵小之徒当做行骗手段,早已形成了劣币逐良币的现象,寻常百姓如何能够分辨得出真伪,如此被骗的多了,自然只能全部当做“封建迷信”处理。 当然。 这其中肯定也有传承的原因。 如果此类方术、巫术都要通过吴良刚刚体会过的方式进行传承,那么传承难度自然绝非一些传统技艺可比,逐渐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说了这么多。 吴良依旧没有办法用科学的方式去理解刚才的经历,甚至他觉得,可能这看似普通的简牍,又或是简牍上的古齐文字之中,又或是“厌劾之术”本身,便蕴含着某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这种事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想通的,吴良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如今在陵墓中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众人又累又饿又渴,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妙。 不过出去之前,吴良还是照例将暗格与棺材恢复了原样,陪葬品也照原样摆放了回去,只拿了自己决定要带走的东西。 可以说。 吴良此行的收获绝对是开始干这一行以来最丰厚的一次。 八阵图、孔明锁、木牛流马、诸葛连弩、九曲珠、金刚钻、厌劾之术,还有一个未来的卧龙先生诸葛亮,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在东汉末年大放异彩。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此行所得的财物。 吴良早已看过,这里面所有的金器加起来也就只有那么几十斤,这些黄金肯定没有办法满足曹老板的胃口。 不过盗墓与打仗一样,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满载而归,这还得看墓主人的家底以及当时的丧葬习俗,曹老板肯定也能理解。 如果盗的是汉墓,那就绝对不可能只有这点黄金了。 吴良也提前想好了说辞,回头就将“九曲珠”与“孔明锁”交给曹老板充数得了,后续再将木牛流马的研究成果送给他,定然也是大功一件。 至于诸葛连弩嘛,看情况再说吧,这玩意儿想要量产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研究,到时候先将瓬人军装备起来再说。 再至于八阵图、金刚钻、厌劾之术这些十分实用而又玄妙的东西,则将会变为吴良的个人收获。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八阵图”就不太一样,吴良只是得到了一个懂“八阵图”的诸葛亮,这玩意儿他还真就未必能够变成自己的东西,只能将诸葛亮留在身边。 反正每次曹老板可能都是大赚,但吴良绝对都不会亏。 …… 自丘穆公墓中出来之后,吴良等人先是略微休整了一下。 而后陵墓的后续工作便交给了杨万里与诸葛亮,诸葛亮主要负责带路出入“八阵图”,而杨万里则主要负责带兵搬运吴良选定的物品。 如此一天之后,“木牛流马”的原型已经被瓬人军完好无损的搬运了出来,那几十斤金器与《穆公传》也一并带了出来。 至于“诸葛连弩”,则早就被诸葛亮随身携带研究。 办完了这些,吴良又叫瓬人军使用砖石封闭了陵墓入口,并将诸葛玄此前挖出的通道也一并填埋了起来,不留任何破绽。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帮助墓主人搞什么防盗机关。 光是那个“八阵图”就已经够盗墓贼喝一壶的了,他再搞什么都不可能比这玩意儿更厉害,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公子,接下来咱们就准备返程了吧,我叫兄弟们提前收拾好行礼?” 杨万里将墓中搬运出来的东西都妥善存放好后,又跑来向吴良面前请命。 此前吴良每次盗完了墓都会立刻返程,极少在盗墓地点久留,瓬人军也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下面已经有兵士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急,走之前我还想去襄阳一趟。” 吴良想了想,说道。 这是他之前就定下的计划,襄阳还有一个才华能与诸葛亮相提并论的丑姑“黄月英”,吴良自然想去看看真人。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似乎也能与诸葛亮比肩。 他就是传说中的凤雏先生——庞统。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这句话在后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已经成了一种信仰。 其实吴良知道,这句话在正史史料中并未出现,乃是《三国演义》中流传出来的说法,没有得到历史论证。 不过这并不影响吴良的兴趣。 不管怎么样,庞统也是与诸葛亮平起平坐过的人,两人一样受到刘备的重用,同样做了刘备的“军师中郎将”。 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庞统绝非浪得虚名。 只可惜死得太早,做的事没有诸葛亮多,因此传下来的典故也远远不及诸葛亮,这经历倒有点类似于曹老板身边的谋士戏志才,天妒英才。 “那……我们率人一同前往襄阳?” 杨万里有些担忧的问道。 虽然这次瓬人军随行的兵士依旧只有五十人,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但襄阳城毕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又有一些大门阀时刻注意着城内的风吹草动,总归还是没有邓县这样的小县城保险。 “不必,就我们几个人前往即可,反正也不办什么大事,只是去看看此处的风土人情,你叫剩下的人依旧留在邓县待命,待我们回来便立即返程。”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 “小人这就去安排。” 见吴良这么说,杨万里只得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诸葛贤弟,你过来一下。” 吴良又冲不远处正在摆弄“连发弩”的诸葛亮摆了摆手。 “有才哥哥,何事?” 自打从墓中出来,诸葛亮已是认定了吴良这个大哥,在吴良面前早已没了此前那副目空一切的小屁孩姿态,言语之间变得更加亲近,亲近之中又多了一丝敬畏。 他的家人也是如此。 这几天他们虽然被瓬人军挟持,但是瓬人军一点都不曾为难他们,吃吃喝喝更是丝毫没有怠慢,就连睡觉,也是瓬人军睡在外面,这一家人睡在屋内,平时说话办事也非常讲究礼数,并未又丝毫逾越。 这年头俘虏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若是换了其他的军队,他这一家女眷只怕早就都被祸害完了。 因此诸葛玄与这些家眷也是已经放下了戒心,做好了跟随瓬人军离开邓县的准备。 “我听人说,你此前常去襄阳城吧?” 吴良笑着问道。 “以前确实常去,不过近半年来我已经极少去了,见了那些鼠目寸光又自命不凡的庸才我便心中烦恼,倒不如不去,眼不见心不烦。” 诸葛亮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襄阳城有个黄家,家主似乎是叫做黄承彦,此人你可识得?” 吴良又问。 “自是识得,我听人说,此人乃是名士蔡讽的女婿,而那蔡讽又曾是已故太尉张温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黄家前些年在襄阳城还算有些名望与势力,后来太尉张温被董卓所杀,襄阳城内的士族门阀为了不受所累便纷纷与黄家疏远了起来,黄家自此家道中落,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 诸葛亮极为详尽的为吴良介绍道。 关于这个太尉张温,吴良也是知道的。 汉朝太尉便是朝廷内最高的军事长官,当年董卓、孙坚、陶谦等人都曾是张温的下属,拥有这层关系,只要张温一天不倒,黄家就绝对是襄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门阀。 可惜,黄家的命不好,富贵没有长久。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可知黄家在襄阳城何处?我想去拜会一番,你也随我一起去。” “知道,既然有才哥哥想去,我为有才哥哥带路便是。” 诸葛亮拍着胸脯说道。 “除此之外,此次前往襄阳城我还想见一个人,此人唤作庞统。” 吴良接着又道。 “庞统?” 诸葛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浓重的嫌弃之色,居然飙起了脏话,“有才哥哥,你见此人做什么,似他这等只会溜须拍马又自命不凡的鸟人,有才哥哥若是见了这个鸟人,传出去怕是只会辱没了身份!” “这么严重?” 吴良也是一愣。 关于庞统“溜须拍马”的本事,吴良倒是有所了解。 《三国志》中关于庞统是这样记载的:性好人伦,勤於长养。每所称述,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答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谭即声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世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 这里说的就是庞统平时喜欢评价人物,培养别人的名声,被他评价的人,都往往超过该人的实际才能。 这确实有那么点“溜须拍马”的嫌疑。 不过也可以理解为高情商,毕竟是人就喜欢听顺耳的话,谁会不喜欢被人夸赞呢? 所以以此可以推断,庞统在襄阳城一定要比诸葛亮更受人待见。 诸葛亮会如此评价庞统,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被庞统夸赞过,因此心中很是不爽…… 除此之外。 两人其实也有着天然的矛盾。 王不见王。 诸葛亮从小便自比管仲、乐毅这样的名相。 而庞统总是自称有辅佐帝王的才能。 这两个都是自命不凡的少年狂人,又都聚集在一个小小的襄阳城内,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人此前肯定没少因此发生过冲突。 不过成年之后应该就会好点,毕竟两人后来还同心同德辅佐过刘备。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五鬼煞位(4100) “岂止是严重?只怕将会成为有才哥哥毕生的黑点呢!” 诸葛亮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么你可知这庞统家住何处?” 吴良依旧问道。 “知道倒是知道,有才哥哥确定要去面见此人?” 诸葛亮皱起略带稚气的小脸,但见吴良似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终于还是说道,“我可以为有才哥哥带路,不过这样的鸟人我是不屑去见的,到时有才哥哥自己去见便是,莫要带上我,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贤弟放心,我也只是去见见此人罢了,并未有与他结交之意,在我心中若论才华,天下无人可出贤弟之右。” 吴良笑呵呵的点头,接着又道,“不过诸葛贤弟,我对你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若你能够接受,或可受益终身。” “哦?有才哥哥请讲,若真是对我受益匪浅,我定会虚心接受。” 诸葛亮虽然是个少年狂人,但在墓中被吴良敲打过,又见识过吴良的本事之后,如今已是对他心生佩服之意,自是愿意听他多说几句。 更何况吴良才刚刚夸他“才华天下第一”,这可真是说到他的心坎儿去了,吴良现在便是出手打他一顿,这孩子怕是也能欣然接受。 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嘛,你就是得顺毛捋,捋顺了那点逆反心理,你说啥就是啥…… “好说。” 吴良微微颔首,笑着问道,“贤弟亦是熟读史书的人,定是看过不少历史典故,纵观历史能人异士不胜枚举,可知为何有些人明明才华横溢最终却一事无成,反倒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有些人却可封侯拜相建功立业,贤弟可知为何?” “在我看来,这正是时势造英雄,无非时也命也。”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认真的答道。 “可有些人同时同命,为何结局依旧有所不同?就像如今,同样是乱世之中,拥有才华的人纷纷择良木而栖,学识、家世、机遇、主公……这些人拥有着相同的机会,为何有的人能够登堂入室,有的人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吴良又问。 “这……” 这个问题确实把诸葛亮给难住了,这孩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依旧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只得拱手向吴良诚恳求助,“愚弟不知,请有才哥哥指点。” “这其中虽或许有命运作祟的成分,但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为兄看来,这些人之所以结局不同,最大的问题恐怕在于一个‘情’字。” 吴良笑道。 “情?” 诸葛亮听得迷迷糊糊。 旁边的几名瓬人军骨干也是一脸疑惑,而后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了同样一脸疑惑的白菁菁,心说“难道这才是公子与众不同的原因?” 尤其是于吉。 这个老童子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一生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坚持,因此才如此碌碌无为…… “你们看着我做甚么?与我无关!”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回避掉众人的目光。 吴良也是服了这些家伙的理解能力,只得更加详细的为众人解释道:“我说的‘情’,乃是‘情商’,并非男欢女爱之情。” “情商?” 这又是一个众人无法理解的词汇。 “有才哥哥,这‘情商’二字又是何意?” 诸葛亮收回目光,连忙追问道。 “简单来说,这‘情商’的意思就是,我知道我比你好,但我永远不会说我比你好,我知道我是天下第一,但我永远只说我是第二。” 吴良淡然一笑,循循善诱道,“诸葛贤弟,待你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你便也拥有足够的情商,届时便是你封侯拜相的时候。” “我知道我是天下第一,但我永远只说我是第二……” 诸葛亮微微一愣,仔细咀嚼着吴良的话,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已经开始领会这几句话中的含义。 “……” 瓬人军众人听到这句话,已是相视会心一笑。 典韦、白菁菁的情商或许略差一些,但杨万里与于吉可都是为人处世方面的老油条,自然是瞬间便明白了吴良这番话的用意。 不得不承认,引导起这种目中无人的叛逆期小屁孩来。 吴良自称第二,恐怕天下就无人敢称第一…… …… 事不宜迟。 交代瓬人军兵士继续处理丘穆公墓的后续工作之后,吴良便带着典韦、白菁菁、于吉、杨万里、诸葛亮五人离开邓县,直奔距离此地不远的襄阳城而去。 诸葛亮带路,首先拜访的自然是黄月英所在的黄家。 吴良知道黄月英的真名一定不叫黄月英,因为这时候的士族以单名为贵,只有社会地位特别低的平头百姓才会起两个字的名。 黄家就算如今家道中落,也一定不会给黄月英起这种两个字的名。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月英”应该是她及笈之后才起的字,真名依旧有待考证。 因此黄月英的父亲真名也不叫“黄承彦”,他也有一个正式的单名,虽然历史上同样没有记载,但他的真名吴良已经通过诸葛亮之后有所了解。 黄承彦真名叫做黄爽,字承彦。 可惜黄月英的真名诸葛亮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眼下黄月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这年头并没有强迫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俗,但黄家好歹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士族,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会时常抛头露面,因此诸葛亮这样的小屁孩根本就没什么机会接触,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一个多时辰后。 吴良等人终于进了襄阳城。 眼下的襄阳城虽然不敢说是门庭若市,但也比吴良去过的大多数地方要繁华一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少,青壮年也比陈留郡城略多一些。 这是因为东汉时期的荆楚大地聚集了许多大牌的门阀士族。 各路诸侯虽然已经起兵,但为了不得罪这些士族门阀,免受天下口诛笔伐,暂时还没有人会将战火引到这个地方来……正是因此,诸葛玄死后,没权没势的诸葛亮才能舒舒服服的一直在这里隐居到27岁,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当然,娶了黄月英,做了黄家的女婿这件事应该也不无关系。 不过这事吴良肯定是不会提前对诸葛亮说的,没准儿遇上了自己之后,诸葛亮的命运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与黄月英是否还有历史上的姻缘已经不太好说了。 吴良自然不会勉强诸葛亮,更不没有资格勉强黄月英。 反正两人年纪尚小,都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 吴良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亲眼见一见传说中的黄月英,看看她是否像史书中记载的那么丑又那么有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穿过襄阳城的青石街道,不多时吴良等人便来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宅子前面。 这宅子看起来与吴良那座位于陈留郡内的大宅子差不多大,不过却是老旧了一些,门上的朱漆已经出现了开裂的痕迹,不少地方都露出了朱漆下面的木色,门上的一些铁制门钉也出现了斑驳的锈迹,唯有经常使用的门环还比较光滑。 除此之外。 门上的匾额也是已经有些褪色,刻在上面的“黄府”二字灰蒙蒙的倍显苍凉。 看来诸葛亮说的不错,黄家确实已经家道中落,连士族最看重的代表脸面的门面都已经顾不上了。 大概也是因此,黄承彦才会将黄月英许配给诸葛亮,叫黄月配陪着诸葛亮在邓县郊外的山岗上去过那男耕女织的清苦日子吧。 “有才哥哥,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诸葛亮回头问道。 其实黄府的门此刻就是虚掩着的,而且并未有佣仆把守,吴良等人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不过从礼数上来讲,还是先派一个人进去通报一声比较妥善。 “去吧,就说我乃刘表刘将军账下校尉,特奉刘将军之命前来探望。” 吴良将自己的黑绶印玺丢给诸葛亮,笑呵呵的说道。 据吴良所知,这黄承彦与刘表其实也是有些关系的。 史载黄承彦的岳父蔡讽总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黄承彦,小女儿则嫁给了刘表,并且深受刘表宠爱。 这么扯起来,这黄承彦与刘表自然算得上是亲戚。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黄承彦与刘表的关系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否则若是刘表稍微帮衬着点,随便给黄承彦安排上一个官职,黄家就算家道中落,应该也不至于落魄的现在这种程度。 当然,这应该也与此事的婚姻习俗不无关系。 此时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蔡讽的两个女儿嫁给黄承彦,便要该姓为黄,称为黄氏,嫁给刘表便要改姓为刘,称为刘氏,与娘家都已经划开了界限,更不要说中间还隔着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历史上,刘表因为宠爱蔡家的小女儿,对蔡家还是不错的。 汉末将领“蔡瑁”便是刘表的小舅子,他在刘表阵营变位高权重,甚至在刘表死后还拥有废长立幼的权利。 而巧的是这个“蔡瑁”还是曹老板的故交好友。 曹老板南征时,便是蔡瑁逼迫自己废长立幼立下的亲外甥、荆州牧刘琮(cong二声)主动降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吴良现在只对黄月英感兴趣,其他的事情一概与他无关。 “明白。” 听了吴良的话,诸葛亮点了点头便推门走了进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内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面前那两扇掉了漆的朱漆大门随即大开,一个与诸葛玄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趿拉着一双还未穿好的草鞋跑了出来,见到吴良便是躬身一拜:“不知吴校尉前来探望,有失远迎,还请吴校尉多多包涵。” “黄先生快快请起,末将怎能担得起,见礼了。” 吴良只道此人便是黄承彦,也是连忙伸手将其扶住,一边还礼一边笑道。 “担得起,怎会担不起?” 黄承彦依旧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说道,“想不到刘将军竟还惦记着有我这么一家远方亲戚,倒是我不知礼数了,这些年都不曾带人亲自拜访,实在惭愧的紧呐……吴校尉快里面请,我这就叫内人去准备些茶水点心好生招待诸位。” “黄先生不必客气,请!” 吴良说着话便拉住黄承彦的手,做出一副很是亲近的样子,与其一同并肩向院内走去。 瓬人军众人则相视一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此前倒不知黄承彦与刘表之间还有一层远房亲戚的关系,诸葛亮也不曾说过,不过想起吴良之前让诸葛亮进去通报时所说的那番话,细节瞬间就出来了。 他们了解吴良,这个家伙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想来他既然特意跑到襄阳城拜访黄家,又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谎称是刘表帐下校尉,定是提前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如此一行人被黄承彦领着进到客堂落了座。 黄承彦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安排茶水点心要好生招待他们,此时于吉才找到机会挤眉弄眼的对吴良小声说道:“公子,待会需要老朽如何配合,你提前知会一声,老朽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免得穿了帮可就不好看了。” “?” 吴良反应了一下,才琢磨明白于吉为何要这么说,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骂道,“想什么呢你,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在招摇撞骗的人么?” “不是!公子向来光明磊落,当然不是这种人!” 于吉立刻用力摇头,却又继续挤眉弄眼的问道,“所以,这次公子需要老朽如何配合?” “库库……” 众人的肩膀顿时一耸一耸,憋笑憋的极为难受。 “懒得搭理你……” 吴良瞪了一圈眼制住众人,这才无奈的说道,“这次我仅仅只是来见一个人,没有其他的目的,所以你只管安心吃喝便是。” “老朽明白。” 于吉点了点头,接着又正色说道,“不过公子,老朽进入这座宅子之后却已看出了一些问题,这座宅子的风水格局犯了‘八宅法’中的‘五鬼煞位’,乃是一处名副其实的不祥之宅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昆仑奴(4000) “五鬼煞位?”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脸上都是不由的露出惊疑之色。 吴良也是蹙眉看向于吉,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先生,什么是五鬼煞位?” “五鬼,古代星命家以之为恶煞,认为其所临之时地。” 于吉掐着手指正色说道,“若是阳宅格局犯了五鬼煞位,居住在宅子内的人家道便会逐渐衰败,这其实倒还好说一些,最值得注意的是宅子中还有一个大凶之位,此位断然不能当做伙房或是卧房使用!” “若是当做伙房使用,全家上下都不得安宁,久而久而之身子每况日下,阳寿都要受到影响。” “若是当做卧房使用,居住在此之人则常年受煞气侵扰,日子久了亦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性情、容貌、体型皆要脱形,最后做个郁郁而终的短命鬼。” “正所谓‘乾六天五祸绝延生,坎五天生延绝祸六。艮六绝祸生延天五,震延生祸绝五天六。巽天五六祸生绝延,离六五绝延祸生天。坤天延绝生祸五六,兑生祸延绝六五天。’,老朽方才在院中行走时,便已算出这宅子正是犯了这‘五鬼煞位’,而那最衰之位看起来正是一间卧房!” “公子,若是那间卧房之中果真住了人,定是相貌丑陋之人,不信你稍后验证一番便可知道老朽所言是真是假。” “这……”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对于吉的“堪舆之术”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虽然现在还无法验证于吉说的是真是假,但吴良对他的“堪舆之术”很有信心,而且他早就知道,现在黄府确实有一个相貌丑陋之人,正是他此前特提前来见识的黄月英。 若是稍后与黄承彦聊起来,旁敲侧击确定黄月英住的就是那间卧房的话,于吉这所谓的“五鬼煞位”的说法便等于坐实了。 即是说,黄月英本来的相貌可能并不丑陋,正是因为这个风水格局导致后天发生了变化。 这事若是从阴谋论的角度去解读的话,则又可以得出一个亟待验证的结论:可能有人想要暗害黄家,又或者是暗害黄月英。 吴良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如果真是有人想要暗害黄家的话,应该会引导或是怂恿黄家将那个大凶之位当做伙房使用,而不是当做主害一人的卧房使用。 当然。 现在还只是吴良的推测而已,一切还要建立在那间卧房就是黄月英闺房的基础之上。 “公子,此事是否要说出来提醒那黄承彦?” 见吴良若有所思,于吉又压低声音问道。 “先放进肚子里,若是需要说时,我自会教你来说。” 吴良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那老朽便不多嘴了。” 于吉微微颔首,重新坐正了身子等菜。 而吴良则还在继续思索这件事情。 正史上并未提及黄月英嫁给诸葛亮之后的情况,不过野史中却提到黄月英乃是在诸葛亮过世之后才离世,并且两人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后来诸葛亮随刘备出山,一直南征北战,黄月英则留在家里辛勤操持家务,抚养孩子成长,甚至在诸葛亮南征的时候,还为他和蜀军提供过不小的帮助,乃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虽然野史并没有正史那么确切可信,但在没有记载的情况下,也还是有一些参考的价值。 就比如黄月英乃是在诸葛亮死后才过世,即是说黄月英并没有比诸葛亮短命,这就可以为吴良提供一些参考。 黄月英受到这“五鬼煞位”中的大凶之位影响,按理说除了相貌丑陋之外,应该是活不太长的才对。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黄月英嫁给诸葛亮之后,搬离了黄府,自然也就不再住在这大凶之位的卧房之中,因此也就不再受煞气影响,从而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后来过的还算不错。 另外。 据吴良所知,后世就在黄月英的家乡襄阳,当地人为这位才女修建的庙宇里,她的塑像可一点都不难看,并且当地民间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动人故事。 所以,没准儿离开了黄府,黄月英不但身体恢复了过来,可能就连相貌都逐渐恢复了过来。 只不过正史中没有记载这件事,因此后来发生了什么也就不为后人所知,只留下了一些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还未出嫁的黄月英,定是如同黄承彦去找诸葛亮说媒时的那样,“身有丑女,黄头黑面”,这件小事并不会影响到历代统治者的颜面与统治,史书自是完全没有篡改的理由,因此应该不会有作假的成分。 “老先生,你说的‘五鬼煞位’可有化解之法?” 吴良忽然又问。 “自是有的,世间的风水格局除了自昆仑而起的真龙之脉,皆可通过人力进行更改,尤其是这阳宅内部的风水格局,往往只需要一两件小东西便可转凶为吉。” 于吉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道。 “哦?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顿时来了精神,侧身说道。 “简单,只需寻人铸造一面‘仙山铜鉴’置于卧房的五鬼位上,便可消除煞气永保平安。” 于吉笑呵呵的说道。 “仙山铜鉴?” 吴良自然知道铜鉴是什么东西。 这其实就是一种古代铜镜,不过鉴与镜最大的区别在与,经过打磨的铜镜直接就可以照出影像,而铜鉴某种意义上说起来,则是比较接近于“盆”的一种东西。 因为铜鉴在使用的时候,需要先在鉴内倒上一些水,而后通过水面的反射照出影像。 只是这“仙山铜鉴”…… 恐怕就另有说法了,看于吉的意思,这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辟邪之物,规格和花纹肯定都有说法,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铜鉴便能够起到消除煞气永保平安的作用。 “这个好说,若公子真有意助黄府化解此煞,老朽便可提供这‘仙山铜鉴’的制作方法,不需公子费心。” 于吉自信说道。 “好说,若是需要便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点了点头。 “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众人也正听得入神之际。 黄承彦终于又回到了客堂,身后还带着两名中年侍女。 两名侍女都比较清瘦,不过看起来都白白净净的,此前肯定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与外面那些长期操劳的妇人有着不小的区别。 “吴校尉见礼了,请诸位贵客先吃些茶。” 黄承彦点头示意了一下,两名侍女连忙上前向吴良等人施了一礼,而后将茶具一一摆放在吴良等人面前的案几之上,为他们倒上了茶水。 看来黄家的境况确实不太好啊…… 只通过两名侍女身上的种种细节,吴良已经更加确定了黄家的情况。 这两名侍女恐怕是府内夫人的陪床侍女。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除了嫁妆还会带上一到两名同房侍女作为陪嫁。 若非遇上特殊情况,同房侍女就是终身制的,不但要伺候自家夫人,自家夫人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还得用自己的身体伺候姑爷,因此她们的待遇通常情况下都要比一般的佣仆好上不少。 眼下黄府连端茶倒水都已经要同房侍女上阵了。 再加上府内似乎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佣仆走动,宅子也已经出现了年久失修的状况,由此可见一斑。 “黄先生不必客气,倒是我们叨扰了。” 吴良还了一礼,待黄承彦坐下之后,才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黄先生,我这次前来拜会乃是受了刘将军的嘱托,临行前刘将军特意嘱咐我代他向府上家眷一并问好,不知黄先生可否请府上家眷一同出来一叙。” “有何不可?” 黄承彦不疑有他,当即冲两名侍女挥了挥手,道,“去将两位夫人请来,将环儿也叫来给吴校尉敬茶。” “是。” 两名侍女连忙应声退下。 环儿? 吴良此刻却已经在想一个问题,如今黄月英肯定还没到及笈的年纪,因此还没有字,称呼起来自然要用命。 那么…… 黄承彦口中的环儿会不会就是黄月英? 难道黄月英的本名就叫黄环? 不消片刻,两名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大概也就十来岁的小姑娘走入客堂。 “见过吴校尉。” 三人一并向吴良行礼。 “见礼了。” 吴良还着礼,与两名中年妇人示意过之后,目光很快便停留在了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 两名中年妇人一个略微有些发福,另外一个略显清瘦,看起来保养的也还算不错,但重点却是这个叫做环儿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面目清秀,皮肤白皙,头发也黝黑浓密,就算不是世间难得的美人,也颇具青春少女该有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正史记载中“黄头黑色”的模样? 难道历史记载有误? 吴良心中疑惑,嘴上却又问道:“黄先生家中便只有一个女儿?” “……” 黄承彦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苦笑着说道,“倒也不是,我其实共有两个女儿,环儿是家中的小女儿。” “难道大千金不在家中么?” 吴良故意又道,“实不相瞒,这次刘将军特意命我带了些礼物,要我亲自交到诸位家眷手中,若是大千金也在,可否请黄先生一并请出来相见?” 吴良既然前来拜访,自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无非就是把丘穆公墓中搞到的那些个金器挑了几样个头比较小的带了过来,这么点小金器还入不了曹老板的法眼,更加入不了全然不将黄金当一回事的吴良眼中,借花献佛起来自是一点都不心疼。 “这……” 黄承彦依旧有些犹豫,无奈说道,“吴校尉有所不知,我这大女儿相貌丑陋,为了不引人非议,平日里从不外出见人,吴校尉不见也罢,免得污了眼睛。” 这大女儿应该就是黄月英无疑了! 吴良此行的目的便是见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当即又道:“黄先生言重了,我既然受了刘将军嘱托,无论如何也要一一见过亲手献上礼物才好回去向刘将军复命,请黄先生成全。” “既然如此……去将昏儿叫来,她若是不肯,便告诉她家中来了贵客,非来不可。” 黄承彦终是点头对侍女说道。 昏儿? 黄月英本名叫做黄昏? 吴良暗暗记在心里。 不久之后。 又有一少女步入客堂。 此女果然生了一头枯黄的头发,还带了些自来卷,脸上的皮肤也确实是黑了一些,但并不是非洲黑人的那种黑,而是如同东南亚一带人种的棕色。 昆仑奴? 吴良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名词。 其实“昆仑奴”一词乃是唐朝才出现了,主要指的便是南洋地区一带来的奴仆。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被阿拉伯人带到天朝的纯正的非洲黑人,不过这种“昆仑奴”十分稀少,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身毒(天竺)”来的奴仆。 面前这个少女的形象就十分符合吴良对“昆仑奴”的认知。 不过目测她的五官倒还是十分的端正,如果除去那一头枯黄的自来卷,以及这与汉族格格不入的棕色皮肤,其实还是比较符合东方审美的…… 这一刻。 吴良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黄家之前会不会用过“昆仑奴”,又或是与“昆仑奴”有过一些接触,所以…… 这可是大新闻啊,一会必须得好好向黄承彦验证一番! “见、见过吴校尉……” 进到客堂之内,黄月英显得十分局促,也可以说是自卑,始终低着脑袋不肯抬头,就连说起话来也是声若蚊蝇。 “不必多礼。” 吴良站起身来,回头冲诸葛亮示意了一下,说道,“刘将军特意命我备了些小礼物,请诸位莫要嫌弃才是。” 诸葛亮会意,也是跟着起身走上前来,将提前准备好的几样分开用绢布包裹起来的小金器献给两位夫人和两个女儿。 这自是吴良特意安排。 他就想看看诸葛亮见了黄月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没准儿就像历史上一样王八看绿豆了呢? 有时候,这种事真是命中注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原谅与绿色(4000) “谢过刘将军,谢过吴校尉。” 接过诸葛亮送上的礼物,两位夫人都是懂得礼数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当着吴良等人的面打开查看,只是连忙行礼道谢。 但那个叫做“环儿”的小姑娘,却是忍耐不住好奇心,拿到礼物就立刻拆开了外面那层绢布。 “爹爹,娘亲,你们看这是什么?” 环儿将一个金灿灿的黄金小摆件举过头顶,小脸上却带了些失望的表情。 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眼中,好吃的与好玩的才是她最关心的事物,像这样的黄金小摆件实在很难引起她的兴趣。 当然,主要还是黄家如今家道中落,这小丫头懂事之后根本就没见过黄金,更不可能有机会使用黄金,因此不知道黄金的真正价值。 也是这一刻。 黄承彦与那两位夫人才终于明白吴良送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竟有些惶恐,连忙说道:“使不得啊吴校尉,你奉命来探望我们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又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们如何当得起啊?”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自打太尉张温被董卓所杀,黄家失去了依仗之后便被襄阳城的士族门阀边缘化了,他们的日子自是一如不如一日。 这些年下来,黄承彦不得不遣散了家中佣仆,自家的产业亦是不得不逐一贱卖,如此才得以维持生活。 眼下能变卖的家产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可以这么说,眼下黄家就只剩下了这座宅子还能勉强撑撑门面,这宅子真不能再卖,若是再卖他们一家可就无家可归了。 为了维持生活,黄承彦今年开春已是不得不靠家中仅剩的十几亩地自力更生,可惜这依旧存在不少阻碍,因为黄承彦生了两个女儿,家中并没有其他的男丁,又没有钱租用别家的牲口,那些农活基本都得他一人去干,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而吴良送来的黄金,恰是解决了黄家的燃眉之急,非但能够赶上春耕播种,还能让他们过上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 如此只要熬到秋收时节,就算日子清苦一些,也还能够过得下去。 “这是刘将军的意思,黄先生与两位夫人不必推辞。” 吴良笑呵呵的道。 “想不到多年未曾见面,我那小妹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她也是有心了。” 其中一位略显发福的夫人红着眼眶说道。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这位夫人应该就是蔡讽的大女儿了,而她口中的“小妹”,自然便是嫁给刘表的那个蔡讽的小女儿。 而黄承彦与刘表,正是历史记载的连襟关系。 说完这位夫人又有些埋怨的对黄承彦说道:“我早就劝你去投奔刘将军,他好歹也是我的妹夫,有我小妹这层情面,刘将军定会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如此一来咱们一家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何苦受这个罪?” “你这妇道人家懂些什么……” 黄承彦面色微微变了变,应该是碍于吴良的身份不便多说,他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口又有些英雄气短的对吴良说道,“请吴校尉回头转告刘将军,刘将军这份厚礼……我便厚颜收下了,今日的恩情永不敢忘,待黄家度过难关之后,定会如数偿还。” “黄先生言重了。” 吴良看得出来,黄承彦应该是有些难言之隐,并不愿意与刘表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受形势所困才不得不收下这些黄金。 至于是什么原因? 那可就海了去了,可能是政治立场不同,可能是不愿卷入战乱,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他的打算…… 吴良对此并不是太感兴趣,自然也没有在这个黄承彦明显不便与他说起的问题上纠缠。 而另外一边。 这位身材略显发福的夫人已经来到了那个叫做“环儿”的少女身边,一脸笑意的说道:“环儿,这礼物十分贵重,还是母亲先替你存起来吧,待你嫁人时再当做你的嫁妆送还于你。” 这画面立刻令吴良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从自己手里骗压岁钱的情景。 “母亲,我现在对这礼物也很是喜欢,我自己可以存着。” 这夫人不要还好,一来要便立刻引起了环儿的警惕,连忙将黄金小摆件藏到了身后。 “你若将这礼物交给母亲保管,母亲明日便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夫人又循循善诱道。 “真的?” 环儿顿时一脸期盼。 “母亲何时欺骗过你?环儿听话。” 夫人笑道。 “母亲要说话算数!” 环儿这才满心欢喜的黄金小摆件上交。 简直太真实了。 而另外一边,经过这个小插曲,诸葛亮也是等待了片刻,终于拿着礼物来到黄月英面前。 “交、交给母亲保管吧……” 黄月英到底大了一些比较懂事,又或是知道这礼物最终肯定落不到自己手中,不待诸葛亮将礼物奉上,便微微抬了下头,又连忙低下声若蚊蝇的说道。 也是微微抬这一下头。 “怎么是你?” 诸葛亮顿时一愣,面露惊喜之色道。 “你、你是……” 黄月英自是不解诸葛亮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是有些好奇的再抬了一下头,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诸葛亮的样貌,而后也是微微一愣,惊奇道,“是你?” 诸葛亮已是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哈哈,那日过后我便一直寻你,想着当面向你表达谢意,可惜一连寻了数月也不曾再见过你,还道你只是路过襄阳的过客,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处遇上了你!” “我、我极少外出,那日、那日不过是碰巧……” 黄月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又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 哎呦?! 吴良心中惊奇,看来这两个人之前就已经见过,而且还一同经历了一些事情。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若是如此的话,历史上黄承彦将“丑女”黄月英介绍给诸葛亮,诸葛亮这种心气甚高的人还能满口答应就不奇怪了,原来这二人是有感情基础的啊! “昏儿,你与这位公子见过?”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也是一脸诧异的看了过来。 现在诸葛亮虽然“恶名在外”,但因为年纪尚小,成天打交道的也只是各个士族门阀的小屁孩,似黄承彦这个年纪的成年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与诸葛亮接触的,不认识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见过一次……” 黄月英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因此说的很是简短含糊。 “诸葛贤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良知道想让黄月英把话说明白恐怕要费些力气,因此也不问她,而是直接向诸葛亮发问。 “有才哥哥,此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诸葛亮大大方方的说道,“犹记得去年中秋那日,我来襄阳城游玩,遇上几个公子哥正在城内用六博棋赌酒,我在旁边观望了一阵,见他们的棋术实在不行,便忍不住出言指点了他们一番,哪知他们非但不感谢我送我酒喝,还说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与他们争了几句,他们便拉帮结伙要来揍我。” “我自然不能吃这个亏,于是撒腿便跑,无奈他们人多势众,怎么都逃不脱。” “正当走投无路之际,一个人忽然拉了我一把,将我拽入草垛中躲藏,如此才终于躲过一劫,而那拉我的人,正是面前这位,你说她是不是我的恩人,我是不是应该好生谢她……可惜那日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她,想不到她竟在这里。” “原来如此。” 吴良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点了点头笑道,“你破坏人家的赌局,倒也确实该揍。” “这可怪不得我,怪只怪那几个公子哥棋术太差,那么差的棋术也好意思拿来赌酒,他们要是与我下棋,我能赢到他们再也不敢提起六博棋。” 诸葛亮一脸臭屁的道。 “哪都有你!” 吴良白了他一眼,回头又故意对黄承彦说道,“黄先生,想不到我这贤弟与令千金竟还有如此一段过往,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正是如此,不过这位公子复姓诸葛……据我所知,住在襄阳一带的诸葛姓氏似乎只有一家,这位公子难道是?” 黄承彦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他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 吴良笑道。 “这……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确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黄承彦的情商也是不低,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便是话锋一转一脸笑意的说道。 然而吴良怎会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说好听话,以诸葛亮此前在襄阳城的名声,黄承彦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不过吴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笑了笑又道:“确是如此,我这诸葛贤弟如今虽然有些落魄,但诸葛一脉也曾是琅琊一带的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前汉做过司隶校尉,父亲诸葛珪前些年又曾任泰山郡丞,叔父诸葛玄还曾做过豫章太守,如今他虽年少轻狂,但若是好生管教,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这些家世我可从未对有才哥哥说过,叔父也是从未对他提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吴良的话,诸葛亮顿时又有些迷。 是了,有才哥哥能掐会算,天底下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些小事自然也瞒不过他……总有一日,我要像有才哥哥一般通晓天下之事。 “哦?如此说来,这位公子也是名门之后了。” 黄承彦顿时上下打量着诸葛亮,算是瞬间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两位夫人也是已经打量起了诸葛亮。 这倒无可厚非。 这年头士族的社会地位就是这么超然。 哪怕落魄的士族也是一样。 最主要诸葛亮外形也是十分养眼,虽然现在年纪尚小,还没有达到史书上记载的“身高八尺”,但就算是穿了一身破旧布衣,也依旧是个“容貌甚伟、面如冠玉”的帅小伙。 除去他此前在襄阳城留下的名声,光看外形的话,其实还挺养眼……哪怕东汉末年,也还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对了,有才哥哥。” “名门之后”这四个字对于诸葛亮来说自然是颇为受用,他得意一笑的同时,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道,“方才老先生不是一进门便说,他一眼看出这座宅子乃是一处犯了‘五鬼煞位’的凶宅么?而且我听老先生说他有办法化解煞气,这位姑娘曾对我有恩,你就与老先生出一次手帮他们化解此煞,替我还了这份恩情吧,这份人情算在我头上,日后我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 “五鬼煞位?凶宅?” 一听这话,黄承彦与几位家眷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年头人们就信这些东西,他们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也不是说谁都能忽悠得住他们,主要是诸葛亮这番话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的意图,而且黄家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好忽悠的…… 再者说来。 哪有人跑来忽悠人,却要先送上黄金的,确定这是忽悠人,而不是扶贫做慈善? …… 其实吴良也有助黄家化解此煞的意思。 谁叫历史上黄承彦正是诸葛亮的老丈人,而黄月英又是诸葛亮的妻子呢? 虽然自打他来了之后历史走向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还是愿意在尊重双方意愿的情况下成就这份姻缘,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嘛。 最主要吴良还想进一步激发诸葛亮的才能,而民间传说黄月英就是诸葛亮的贤内助,很多事情若是没有她的帮忙,诸葛亮也是举步维艰,所以,吴良也想看一看这两个人在一起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不过在向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皆是“五鬼煞位”之前,吴良还是先问了一个关乎原谅与绿色的问题:“黄先生,这‘五鬼煞位’先放到一边,在这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个事实,令千金的头发与肤色是生来便是如此,还是后天逐渐变成了这样?” 他当然不可能直接问你们家曾经来没来过昆仑奴? 这个问题实在太直白了。 黄承彦只要不是傻子,只怕瞬间便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对劲!(4000) “昏儿出生时皮肤白净,胎毛虽略显稀疏,但亦是一头黝黑头发,只是不知为何渐渐竟长成了这副模样。” 黄承彦微微摇头,十分无奈的道。 两位夫人也是不住点头,对黄承彦的说法表示认同。 如此看来基本可以排除黄家人与昆仑奴有过接触的可行性,至少这件事上黄承彦应该不会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 吴良点了点头,道,“黄先生,这位与我随行的老先生乃是一位风水大师,正如诸葛贤弟所说,他进入贵府之后便已经注意到这座宅子的风水格局犯了‘五鬼煞位’,这‘五鬼煞位’非但会致使黄家家道逐渐衰败,若是大凶之位做了伙房或是卧房,对诸位的身体健康也将造成不小的影响。” “竟有此事?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前听到诸葛亮的话,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如今听到吴良说出这番话来依旧面露惶恐之色,连忙追问道。 “老先生,请。” 吴良笑了笑,随即对于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话语权交给了专业人士。 于吉微微颔首,上前说道:“这大凶之位若是做了伙房,便是对你全家不利;若是做了卧房,便是对居住那人不利。因此在得出结论之前,老夫先要向黄先生确认一件事情,二进院西边的那间卧房,可是这位昏儿姑娘的卧房?” “老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不错,那间卧房正是昏儿所住。” 黄承彦很确定此前从未见过吴良等人,自然也没有可能见过于吉,因此他们也没有机会进入黄府观摩。 但于吉却是一下子便说出了那间卧房的主人,这姿势令他十分惊奇。 “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黄家变成这副光景,正是因为犯了这‘五鬼煞位’?而昏儿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则是因为她所住的卧房恰好就在大凶之位上?” 那位身材略有些丰满的夫人也是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如此。” 于吉点头。 “如此说来,我倒有些印象了,咱们住进这座宅子三月之时,我那贵为太尉的姨父便被董卓所害,那时便是咱们家衰败的开始。” 这位夫人又皱起眉头,一脸惊惧的回忆说道,“犹记得昏儿小时候还是个肤白发黑的小美人,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后来昏儿渐渐大了,咱们便安排她住进了那间卧房,也是那时候起,昏儿便时常半夜惊醒,每隔几个月还要大病一场,渐渐的皮肤也黑了,头发也黄了,我们还道是疾病毁了她的身子,因此才变成这幅模样,听这位老先生说起来,这些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请老先生救我一家,今日之恩绝不敢忘!” 夫人说的这些事情,黄承彦自是清楚的很,听到这里他已经确信了于吉的本事,立刻极为诚恳的躬下身子请求道。 “公子既然肯命老夫向尔等说明此事,自是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此事要如何来帮,还要公子定夺。” 于吉这只老狐狸的情商就挺高,心中颇为自得同时,他却也没有喧宾夺主,而是又将吴良推到了前面,好教黄承彦领吴良的情。 最重要的是,于吉直到现在还没明白吴良此行的意图。 不只是他,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与诸葛亮也没明白过来。 按照吴良此前的行事作风,遇上这样的事他肯定是要借机狮子大开口的,这个黄承彦就算不死也得拖一层皮。 就比如现在的陈留太守程昱。 吴良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就讹了他十斤黄金,使得这个高高在上的一郡太守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而这一次,吴良既然肯帮黄家,应该也是有所图谋的。 但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吴良非但颇为大方的送上了几样小金器作为礼物,还一直没有言明要从黄家得到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吴良的性格,自然使得这些个对他已经颇为了解的老伙计有些不会了。 所以,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先看看吴良的意思比较好。 “请吴校尉救我一家!” 黄承彦也是颇为上道,连忙又对吴良躬身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黄承彦刚要再谢,却听吴良紧接着又皱眉说道,“不过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还需从长计议啊。” 来了! 果然吴良没那么好心,这不就端起来了么? 瓬人军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唯有刚刚入伙的诸葛亮有些腹诽: 方才老先生不是说过此事很好解决么?为何有才哥哥却又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有,为何有才哥哥的这些手下神色忽然隐隐有些兴奋兴奋,就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就连一眼看过去就心地善良的菁菁姐姐也是如此? “吴校尉的意思是……” 黄承彦自是有些不解,诧异问道。 “黄先生的这座宅子应该是请人建造的吧,难道黄先生就一点都不怀疑建造此宅之人的目的?” 吴良笑着说道,“据我所知,这年头但凡动土便要请人看看风水,尤其黄先生的宅子规模如此之大,此事更是不可或缺,而那替黄先生指点风水的人,若非对风水一无所知,恐怕便是故意为之吧?” 这倒是个不争的事实,天朝古代对这件事尤为看重,非但动土要看风水,搬家、出行、婚丧……乃至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要选个良辰吉日,以求事事顺利。 黄家作为东汉时期的原住民,自然也不可能脱了俗。 “……” 听了吴良的话,黄承彦沉吟片刻,终是凝神说道,“吴校尉所言有理,当年我修建这座宅子时,确实找人看过风水,为我选址与修建之人正是襄阳城内有名的堪舆先生刘胥,这刘胥非但对堪舆之术有些研究,也是襄阳城内手艺最好的工匠,城内名流的宅子怕是得有一半都出自他的手笔。不过我与那刘胥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没有理由害我才是,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了?” 吴良一愣,若是如此,人死灯灭,此事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正是,三年前刘胥忽然暴毙,我还亲自曾出席了他的殡礼,亲眼看他入了土。” 黄承彦说道。 “若是如此,此事便无需再提,我为你化解此煞便是。” 吴良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请黄先生带老先生前往令千金闺房一览,由老先生指点化解之法……诸葛贤弟,你过来一下。” …… 吴良带着诸葛亮来到客堂一角,待众人出去之后。 “有才哥哥,你叫我留下所为何事?” 诸葛亮有些好奇的问道。 “诸葛贤弟,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此?” 吴良笑眯眯的反问道。 “有才哥哥高深莫测,我又怎会知道。” 诸葛亮摇头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 吴良颇为亲密的揽住诸葛亮肩膀,附耳小声说道,“我最近几天起了一乩,起乩时神游到了此处,见到了这个曾出手救过你一次的昏儿姑娘。” “竟有此事?” 诸葛亮一愣,却依旧不明白吴良的意图。 “正是,据为兄所知,这昏儿姑娘虽受‘五鬼煞位’所害相貌异于常人,但却是天下少见的才女,才华可以与你比肩。” 吴良接着又道。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是了,历史上黄承彦招揽诸葛亮为婿时也是这么说的,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几乎完全一样。 “不可能吧?我的才华已是天下第……第二,她又怎么能与我比肩?” 诸葛亮竟有些不服气的道。 虽然这孩子已经学会了学以致用,但这反应却是有些不对。 “诸葛贤弟若是不信,稍后可以找个机会与她私下交流一番,想必证实此事应该不难。” 吴良不动声色的给诸葛亮安排了这个任务,而后又道,“其实为兄觉得吧,这昏儿姑娘虽然肤色与发质异于常人,但她的五官容貌其实十分端正,若是忽略了肤色与发质,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我觉得吧,她不如菁菁姐姐好看……有才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诸葛亮顿时一脸惊愕的看向吴良,“有才哥哥,她可尚未及笈呢,而且菁菁姐姐能接受此事么?再说,你已经有菁菁姐姐这样的美人了,怎么还能看的上她,我实在不是很懂。” “滚!” 吴良又好气又好笑,当即一巴掌拍在诸葛亮后脑勺上,斥道,“照直说了吧,我此次前来此地正是为昏儿而来,不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前几日我起乩时看到你与昏儿尚有一段前世姻缘未了,以至你如今三魂七魄缺了一魄,此生纵然才华横溢恐怕亦是难成大器,若想补上这缺失的一魄,唯一的办法便是与昏儿结为夫妇,你好自为之!” “呃……” 听了吴良这番胡扯,诸葛亮揉着后脑勺一脸木然,“有才哥哥,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还小呢。” “我自然不是叫你现在完婚,不过可以先定下这门亲事,成年之后再回来完婚便是。” 吴良说道,“怎么,难道你这穷小子还看不上人家昏儿?” “倒也不是,若她的才华果真能与我比肩,我倒也并不介意,而且她还搭救过我……只是总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我还有些浑浑噩噩。” 诸葛亮皱着稚嫩的小脸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先这么定下了,现在我去看看于吉那边如何化煞,你也借机与昏儿交流一番,验证一下她的才华私下告知于我,我再另做安排。” 吴良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将他推向正在院内站立的黄月英。 …… 如此将诸葛亮丢在院内与黄月英交流,吴良来到黄月英的闺房之内。 只见于吉已经查看过了房内的布置,指着这个卧房的东北偏北一点的位置说道:“化解此煞便需找人铸造一面‘仙山铜鉴’置于此处,如此方可安枕无忧,不过铸造铜鉴需要耗些功夫,亦有一法可以暂时压制煞气。” 说着话,于吉又向黄承彦询问了黄月英的生辰八字,掐算了片刻之后道:“黄先生,方才我入院时见你院内拜访了几只干葫芦,请取一只过来,我依法为令千金在这屋内添加‘日足结印、夕城结印、冰蝶结印’三印,可保‘仙山铜鉴’铸成之前,令千金不再受‘五鬼煞位’之凶位影响,不过若要一转黄家颓势,仍需‘仙山铜鉴’镇压。” “老先生稍等,还不快去取来?” 黄承彦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越是如此,反倒越发觉得于吉高深莫测,自是连忙命两个侍女照办。 而于吉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取出一页黄纸,等份裁成三块,又研磨了些朱砂用毛笔蘸饱了在上面画起了符箓。 画好之后再将其折做一个“l”形状的造型。 恰巧这时侍女也取来了干葫芦,于吉随即又取出一个小锥子形状的工具,在葫芦上凿开了一个小洞,将三个“l”造型的折纸塞入其中,随后又掐算了一番,指着铺在卧房地上的一块石板说道:“将这葫芦埋在这块石板之下,此煞即可暂时压制,照办吧。” 于吉的这一系列做法,吴良同样看的云里雾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关“堪舆之术”的事情他确实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于吉的信任,这老童子在这方面的本事绝对不是假的。 不过与此同时。 “不对劲!” 吴良却忽然注意到了头顶上的木梁。 这房梁看起来用的似乎是榆木,这种木材木质坚实,不但经久耐用,还有“余粮”的口彩,算是天朝古代建筑中一种比较常见的一种梁木选择。 但他注意到的却是木梁上侧面篆刻出来的一个小图案…… 这玩意儿很不对劲。 若非刚刚掌握了“厌劾之术”,吴良根本不可能看出这个小图案的险恶用心,这竟是一种与邪术有关的图案! 也就是说,这座宅子恐怕不仅仅只是“五鬼煞位”的问题!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五仙入宅法!(4000) 不过也正是因为吴良才刚刚掌握了“厌劾之术”。 他对自己的“厌劾之术”还是有些不自信,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初学者,因此在确定那个奇怪的小图案正是邪术之前,他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 眼见听了于吉的话。 典韦与杨万里已经动手协助黄承彦去撬动铺设在地上的石板,准备挖坑将那个添加了三个黄纸结印的干葫芦埋入地下,吴良便不动声色的从这间卧房之中退了出来,重新返回客堂之内进行查看。 他确定自己所想的邪术需要像阵法一样设置才能生效。 因此这座宅子里面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地方存在那样的图案,其他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也有,仔细寻找一番一定可以找的到。 路过院子里的时候。 吴良又见到了诸葛亮,这小子现在正与黄月英坐在一棵桑树下的石凳上聊的手舞足蹈。 而黄月英此刻也比方才在客堂内见到时开朗了许多,起码与诸葛亮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始终低着脑袋,小脸上也挂着相对自然许多的笑意,甚至还时不时点头对诸葛亮做出一些回应。 “看来这两个孩子有戏啊,难怪历史上能够顺利结为夫妻。” 吴良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笑容。 就诸葛亮那小子的性子,能够与他聊到一起的人真心不多,黄月英自然要算上一个。 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黄月英应该也确实有些才华底子,毕竟诸葛亮可是带着任务去试探她的,若是黄月英接不住诸葛亮的话,诸葛亮肯定也没办法聊的这么嗨……毕竟这小子现在的情商实在有限,一旦黄月英接不住话冷了场,诸葛亮只怕是救不回场子来的。 不过当吴良看向这两个孩子的时候。 黄月英也是注意到了吴良,小丫头还是有些局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了一下,而后便又十分局促的低下了头,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有才哥哥?” 见到黄月英这副模样,诸葛亮自然也是有所察觉,一回头便看到了吴良,而后便起身丢下黄月英一个人跑了过来,满面红光的道,“有才哥哥,昏儿妹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我只与她说了几句话便看出她饱读诗书,见地也绝非城内那些不学无术的士族子弟可比,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最多也就比我差了一点点!” “……” 吴良又忍不住想抽诸葛亮。 此前他还特意提醒这小子验证过黄月英的才华之后私下来告诉自己,结果这小子竟当着黄月英的面讲这些话说了出来,而且还说的挺大声。 这不! 黄月英听了这番话已是羞的更加不知所措,竟站起身来准备逃离此处。 好在现在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而诸葛亮的话也没有将“试探”的意图说的太露骨,倒还不至于引起其他的误会。 “昏儿姑娘,请留步。” 吴良连忙开口叫住了她。 “见、见过吴校尉……” 黄月英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十分局促的转过身来,几乎将脑袋埋胸脯之内对吴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到底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这种情况下也不忘礼数。 “昏儿姑娘,我想再仔细观摩一下贵府各个堂室的风水格局,可否劳烦昏儿姑娘带我参观一二。” 吴良还了个礼笑着说道。 作为一个外人,他只适合去一下客堂进行查看,其他的房间若是一个人私自前往,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而若是由黄月英带着,则可以起到避嫌的作用。 反正已经打扰到了这两口子,吴亮也不介意亲自与黄月英接触一下,增进一些对她的了解。 “自、自然可以。” 黄月英看起来依旧有些想躲,但碍于吴良的身份,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 吴良果断一脚将诸葛亮踹向黄月英。 这孩子真是没眼力劲儿,看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还不赶紧过去与人家说说话调节一下气氛,光顾着在他旁边咧着个嘴傻乐。 …… 于是在黄月英的带领下,一行三人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起来。 这期间吴良偶尔会问黄月英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黄月英虽然依旧有些放不开,但都认真的进行了回答。 与她说过几句话之后,吴良也已经发现。 别看这姑娘年纪尚小,说话却非常有逻辑,并且非常聪明,总是能够用特别简短的话语便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确。 另外加上吴良本就没什么架子,又有诸葛亮在一旁陪同。 这姑娘渐渐地也就没有那么局促了,至少说话时不是每次都要磕绊。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吴良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不消多时。 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吴良便已经摸清了这个宅子里所有房屋的情况。 正如他此前推测的那样,整个宅子里共有五处类似的小图案,而且都位于房梁侧面。 这些图案都很小,大概也就后世的一元硬币那么大,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就算是无意间看到也不会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这下吴良终于可以确定。 黄家的宅子内除了风水格局方面的问题,还被有心之人降下了与之呼应“五仙入宅法”! 这是一个典型的损人利己性质的古老邪术,能够在无形之中窃取宅子主人一家的儿孙福运供降术之人所用,从而改变自己的运势命理,又或是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邪术既然藏于房梁之上,那么便肯定与当年修建这座宅子的工匠脱不了干系。 但黄承彦刚才说过,当年帮黄家修建这座宅子的那个叫做刘胥的工匠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而据吴良所知,这“五仙入宅法”还有一个极为鲜明的特点: 倘若降术之人中途遭遇不测,“五仙入宅法”窃取的儿孙福运无处可去,这邪术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吴良现在还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五仙入宅法”并未失效。 即是说降术之人恐怕还在人世。 如此推断,当年在黄家宅子内降下“五仙入宅法”的人根本就不是刘胥,而是另有其人……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细节仍旧有待验证,还需与黄承彦进一步交流。 “有才哥哥,你又看出什么来了么?” 注意到吴良神色变得凝重,诸葛亮有些好奇的问道。 黄月英也是看向吴良,她也同样通过吴良的表情产生了一丝不是太好的预感,等待着吴良的回答。 “先去看看于吉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吧。” 吴良并未回答,转身向于吉等人所在的那间卧房走去。 …… 卧房之内。 在典韦与杨万里的协助一下,那个干葫芦已经顺利埋到了指定位置,撬起来的石板也重新放了回去,只需在用些泥沙填补一下缝隙即可恢复原貌。 然而此时,于吉那张老脸却是又皱了起来,掐算了半晌之后,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众人道:“嘶——不太对劲啊,常理来讲,这结了印的葫芦埋入此处之后,这间卧房的大凶煞气应该便被暂时镇压了才对,但老夫如今查看这间卧房的风水格局,依旧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请老先生再费些心,务必帮我化解此煞啊。” 黄承彦虽然不懂风水,但也知道这所谓“极不协调的感觉”问题不小,连忙又道。 “若在老夫能力之内,老夫自然责无旁贷……” 于吉从上到下环视着卧室内的一切,眉头却皱的更紧,“只是这间卧房若是依照堪舆之术的规矩来看,老夫已是找不出任何相悖之处,若是如此,这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堪舆之术的问题了,只怕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啊。” “这……老先生的意思是,这间卧房除了风水问题,还有旁的问题?” 黄承彦面露惶恐之色,连忙追问道。 两位夫人也是紧张的四下查看,如果再有其他的问题,而于吉有没有办法帮他们解决的,这宅子他们可就真不再敢住了。 可是眼下黄家已经落魄到了这步田地,若是不住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 “黄先生莫慌,或许我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 吴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吴校尉,此话当真?” 黄承彦回过头来,连忙向吴良行礼。 瓬人军众人也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吴良,在这之前他们虽有人注意到吴良悄无声息的出去,但却并不知道吴良出去做了些什么。 “在这之前,黄先生还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万不可有所隐瞒。” 吴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黄某定是知无不言。” 黄承彦拱手道。 “当年黄先生修建这处宅子时,参与施工的肯定不止刘胥一人吧?” 吴良问道。 “自然不止,当年前来帮工的大概有二三十人。” 黄承彦答道。 “那么这二三十人黄先生可都知道来历?又或是还存有当年的施工名册?” 吴良又问。 “这……这些人皆是刘胥招募而来,我不曾过问过,也没有施工名册。” 黄承彦摇头说道,“吴校尉,你的意思是在我这宅子中动手脚的另有其人?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年过去,便是有施工名册,那些人也早已不知去向啊。” “倒也无妨。” 吴良淡然一笑,接着又问,“黄先生,这些年过来,黄家应该不会就只诞下了两名女童吧?是否还有其他的子嗣?” “……” 一听这话,黄承彦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就连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两名夫人亦是神色剧变,尤其是那位身材略显丰满的夫人竟有些脚步不稳,仿佛站都站不住了。 好在略微消瘦的夫人扶了她一把,两人互相支撑着才没有倒地。 这问题一看就十分严重。 瓬人军众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眼。 “唉……” 沉默了片刻,黄承彦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涩笑容,长叹一声说道,“不瞒吴校尉,黄家确实不只诞下两名女童,还曾有过四个男童,皆是早早夭折了。” “在昏儿与环儿之上,本该还有一个兄长,乃是我的长子。” “长子那年三岁,搬入这座宅子约莫一个月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我将襄阳城说得上名字的医师找了一遍,却无一人能够医治,终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后来在昏儿与环儿之后,我这两位夫人又陆续诞下三个男童。” “那第二个男童在稳婆接生下来时便已经没了气息。” “第三个男童虽然安然出生,但不足半年时又忽然无法进食,医师依旧无能为力,撑了几日便也没了。” “第四个男童则是因为我那夫人忽然受了凉气导致早产三月,一生下来便肢体不全,只养了一个月……” “唉——若非吴校尉问起,此事我永世都不想再提起。” “原本我还道是我造了什么孽,老天要我黄承彦绝后,如今吴校尉忽然问起,难不成此事还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黄承彦的一双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一双拳头更是攥的发白,可见这样的悲惨经历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两位夫人也是抱在一起轻声啜泣。 瓬人军众人也是对这一家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个时代家中没有男童就是绝后,黄家总共有过四个男童,四个男童全部夭折,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必定是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 “这就完全对上了。”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说道,“黄先生,此事确实另有隐情,乃是有人在你这宅子中降下了‘五仙入宅法’,如今你家已经夭折了四名男童,若是凑齐五名男童,这‘五仙入宅法’便算是成了,届时黄家定受灭顶之灾,到时便是神仙来了怕也难救。” “去取一条梯子来吧,我这便为你破解此法,三日之内定叫那降术之人登门谢罪!”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以牙还牙(4000) 三日之内。 这是吴良给出的一个较为宽裕的时限。 据他所知,布置这“五仙入宅法”只是一个前提,重点还在于后期的长远维护,如此才可完成一个完整的献祭仪式,为降术之人谋来福利。 倘若黄家人在没有“献祭”够五个男童的情况下遭遇了不测,又或是中途搬离了此地,再或是这座宅子受到毁灭性的损坏,那么这“五仙入宅法”都将无法发挥相应的作用,降术之人苦心布置的局面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此,一般情况下降术之人都会留在附近观望,以便随时掌握情况做出应对,倘若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无法扭转,也必须尽快将其中的一些布置解除。 否则,降术之人便会遭受反噬。 其实这也比较容易理解,天朝存在过的大多数邪术都是逆天而行,降术之人在施术的过程中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是害人不成又或是被破解,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像吴良此前遇到过的“厌魅之术”。 再比如后世还被一些心思拙劣之人豢养的“古曼童”、“小鬼”等等邪门事物。 这些东西也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虽然相传很多时候确实能够帮助主人谋得一些福利,但稍有不慎遭遇反噬时,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当然。 在穿越之前,吴良一直都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做民间传闻与封建迷信。 穿越之后随着进入古墓的经历增多,再加上忽然又莫名其妙的掌握了这么一门“厌劾之术”,吴良便是想不信也不行了。 这些东西无疑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不过大多数都淹没在了漫漫的历史洪流之中,就算沉沉浮浮偶尔露出冰山一角,这些东西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传承早已被阻断。 也是因此。 吴良断定那降术之人还在襄阳城之内,而且还好端端的活着,绝不可能是那个三年前便已经下葬的刘胥。 此人可能还在做着老本行,一边隐藏自己,一边观察着黄府的一举一动。 只差一步了。 只要黄府再“献祭”一名男童,他便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的年纪并不算大,尚且不到四十岁,还有足够的生育能力,再加上这年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避孕措施,他还有的是机会。 不过他一定已经等不及了。 恨不得亲自监督黄承彦与两位夫人夜夜行房中之事。 毕竟现在距离这座宅子建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除去黄家搬入宅子便已经有了的那个长子,这么多年过去黄家才生了三个男童,这效率实在有些低下,而今就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换了谁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请吴校尉务必助我家破解此法,因为我……我……” 那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夫人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哀求,但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为何又扭捏起来。 “夫人,你这是?” 黄承彦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吴良明明已经承诺要帮黄家解决这天杀的“五仙入宅法”,她为何还要如此激动。 那略显丰满的夫人则一边上前将其扶起,一边无奈的解释道:“君子真是迟钝了,妹妹如今已怀有身孕三月之久,她怕君子想起此前的事再伤心,又怕腹中孩子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因此一直隐瞒着不愿说出来,若非我近日发现妹妹最近胃口不佳,又忽然绝了月事,恐怕也被妹妹蒙在鼓里呢。” “这……” 黄承彦愣了一下,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哀求起来,“请吴校尉务必助我家破解此法,只要能给黄家留个后,黄某今生原为吴校尉当牛做马!” 这件事倒是出乎了吴良的意外。 因为只看那个妇人的外貌,还真是很难看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吴良与黄家确实有些缘分,否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就好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他来搭救黄家的一般恰到好处。 至于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黄家会是怎样的结果…… 正史中并没有其他的相关记载,《三国演义》中有关黄承彦的事迹又不能作数,因此吴良也不得而知。 “黄先生快快请起,我既然来了便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此事包在我身上,快去将梯子取来吧,我这便为黄先生施为。” 吴良将黄承彦扶起,心中却再暗忖,如今有了这回事,黄家人对他更是感恩戴德,一会只要简单提上一句,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事便算是成了。 …… 不久之后梯子搬来。 乃是一条高越一丈有余的竹制蜈蚣梯,这种梯子结构比较简单,缺点则是不太稳当,不过已经足够用了。 将蜈蚣梯搭在房梁之上,典韦还想替吴良登高,结果被吴良婉拒。 吴良虽然心中明确这上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但也想亲自见识一下“五仙入宅法”的具体布置,增进对这种邪术的了解。 如此顺着蜈蚣梯爬到房梁处。 吴良先是查看了一下房梁侧面篆刻出来的小图案,这个小图案十分抽象,是一种甲骨文中才有的象形文字。 若非掌握了“厌劾之术”,这个象形文字他恐怕还需要根据造型与笔画猜测一番,但现在他就算是不用看也知道那其实是五行之中的“土”字。 而“五仙入宅法”中,与“土”字相对应的,正是五大家仙之中的“灰仙”。 看过这个小图案的之后,吴良又在房梁之上仔细观察。 不多时。 他就在与小图案相对应的房梁上侧发现了一块不足半尺的方形木盖,这木盖共用八枚小铜钉钉在房梁上侧,若是站在下面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甚至就算爬上来,若是无心恐怕也不会太过注意。 但吴良可是有备而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吴良从腰间抽出铜匕首插入木盖与房梁之间的缝隙,一枚枚逐一将小铜钉撬了起来,很快就露出了扣在木盖下面的一个小方槽。 小方槽中则摆放着一个使用红布与封泥密封起来的小陶罐。 这一切都与吴良领会“厌劾之术”时看到的情景一般无二,即是说五大家仙之一的“灰仙”就放在这个小陶罐之中。 吴良随即将小陶罐取出来仔细观摩了一阵。 这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陶罐,封泥与红布亦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并且因为十来年,红布已经褪色十分严重。 这玩意儿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没有什么考古价值。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将其损坏,令放置在其中的“灰仙”重见天日,而是将木盖重新盖在方槽之上,抱着小陶罐慢慢退了下来。 “吴校尉,这是……” 见吴良下了梯子,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连忙凑过来问道。 “这里面装的便是‘五仙入宅法’中的‘灰仙’,好生将其摆放在院内。” 吴良将小陶罐交到了黄承彦手中,笑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四仙要捉,待我全部找出来之后再一并处置。” 后世可能有些人对“五大家仙”不是太了解。 但这时候的人对这种说法却一点都不陌生,尤其是民间,动不动就有“五大家仙”的“出马弟子”现世做法,绝大多数就像此前在乐安国遇上的“寿曹道”一样,行的乃是迷惑百姓招摇撞骗之事。 而这“五大家仙”,正是“狐仙”狐狸、“白仙”刺猬、“柳仙”蛇、“黄仙”黄鼠狼与“灰仙”老鼠。 “善。” 黄承彦小心翼翼的接过小陶罐,心中却是紧张的很,连忙伸直了胳膊尽可能与其保持着距离。 这时于吉却又忍不住插话道:“公子,你一眼看出这‘五仙入宅法’,依靠的是你的‘乩术’,还是最近才领会的‘厌劾之术’吧?” 瓬人军众人也是有着相同的疑惑。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见识过吴良的许多独特“本事”,但好像还从未见他对这类术法如此精通,不过若是“乩术”做出指引也不无可能。 “两者皆有。”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故作高深的说道。 “……” 于吉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颇为眼红的道,“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八成就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人了……倘若公子日后得了道果,可一定不要忘记拉老朽一把啊。” …… 半个时辰后。 从宅子的房梁内找出的五个小陶罐已经如数摆在院内。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吴良依次将小陶罐上面的封泥与红布破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立刻充斥了整个院子。 “格勒格勒!” 吴良晃动小陶罐,里面随即传出沉闷的响动。 “要布置‘五仙入宅法’,便要分别将五大家仙请来,将其活生生封入五个陶罐之中,在依照五行之法藏于宅内。” 吴良颇有耐心的为众人解惑道,“只要找对了相应的方位,陶罐藏在何处其实并无讲究,只要不被发现即可,而这些陶罐藏在木梁之内,想来定是当初修建此宅的木匠所为,只有木匠才有这样的便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降下此法。” “五大家仙生命力极强,降术之人布置此法之后,这些家仙少的要在数日之后才慢慢死去,而多的则可以存活数月,经历过此番折磨,怨念气自是绝非一般家仙可比,五怨汇作一怨,怨气更是非同凡响,如此此法便算是布置完成了。” “也是因此,这‘五仙入宅法’才会如此厉害,令黄家落得一个绝后的下场。” 说着话。 吴良将五个小陶罐依次颠倒过来,倒出了藏于其中的东西。 那是五具早已干瘪的动物尸体。 正是狐狸、刺猬、蛇、黄鼠狼与老鼠五大家仙。 不过这些干瘪尸体的面目却是极为狰狞,每一个都大大地张着嘴巴,露出口中那尖利森然的利齿,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撕咬作碎片一般。 除此之外。 它们的动作虽各有不同,但全都保持着活灵活现的进攻姿态,便是后世比较先进的标本制作工艺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此画面给人一种心底发凉的感觉。 就好像被封入陶罐之后,这些动物又遭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绝对不仅仅是窒息或是饿死那般平静…… “有才哥哥,怎么有点冷……” 诸葛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抱着肩膀嘀咕道。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有类似的感觉,而且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感觉,当吴良将这些陶罐全部开封之后,整个院子便像是忽然被灌入了一股凉气一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来自生理上的寒意,鸡皮疙瘩都现了出来。 “确实有点冷,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把这些东西烧了吧。” “烧、烧了?” 黄承彦吓了一跳。 这莫名而来的凉意已经令众人心中惶恐,吴良也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一转口就让烧了这“五大家仙”的尸首,这也太不敬了吧? “将它们分别烧做灰烬重新放入陶罐之内,稍后我在院内为你点出五行之位就地埋下,你再置办五个空白牌位立于堂屋之内,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祭拜,行一礼三叩之礼,也算是给了它们一个安身之所,今后非但不会再为难你家,说不定还会成为守护你家的家仙。” 吴良正色说道。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将置于怀中的“太公印”取了出来,不紧不慢的展开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红布。 也就在红布展开的一刻,院内的寒意立刻减弱了几分。 “多谢吴校尉指点,黄某这便照办!” 这院内的寒意一减,黄承彦自是立刻信了吴良的话,连忙招呼两位夫人一同施为。 瓬人军众人也是一同帮忙,不消片刻,那五具面目狰狞的动物尸体便被熊熊烈火吞噬。 而吴良则默然望向了红漆干裂的大门。 如今这“五仙入宅法”已经被他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化解,降术之人必受气害,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第三百章 《鲁班书》?!(4000) 将五大家仙的尸体烧完重新装入陶罐之中埋在相应的位置。 黄承彦对木工活一窍不通,自然没办法制作用来祭拜的空白牌位,又不能指使吴良等人,因此只得亲自外出购买。 “要不我让来做吧?平时我在家中闲来无事倒也做过一些木工活,制作几个牌位应该不在话下。” 方才与黄月英、吴良在各个房内探寻的时候,诸葛亮已经发现一间柴房之内摆放着一些木工工具与农具,院内也还有一些闲置的木料,于是此刻竟站出来主动请缨。 这孩子进步神速啊。 已经知道要在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了,挺有眼力劲儿。 “这如何使得?” 黄承彦顿时有些惶恐的道,“诸葛公子乃是府上贵客,又是名门望族之后,怎可去做这种不合身份的杂活,万万不可啊。” “黄先生不必客气,就让他去做吧。” 吴良则是欣慰的看了诸葛亮一眼,笑呵呵的道,“难得诸葛贤弟有这个意思,倒还给黄先生省了一些力气与钱财,正可谓一举两得。” “这……” 黄承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拒绝吧,人家都已经主动提出来了,若是此时执意不肯倒有些拂了人家的颜面。 但是接受吧,这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哪有让客人帮忙干这种杂活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对黄家有救命之恩的大恩公。 而正当他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黄月英却是主动站到了诸葛亮身旁,声音低微的道:“父亲,女儿去为诸葛哥哥打个下手。” “也好。” 诸葛亮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冲众人行了一礼,便并肩向柴房的方向走去。 “……” 黄承彦顿时更加无言以对,只得尴尬的冲吴良笑了笑以表歉意。 而吴良却是望着诸葛亮与黄月英的背影,意有所指却又故意表现的漫不经心的道:“想不到这两个孩子竟能玩到一起去,莫非这就是缘分?” 一听这话。 黄承彦的心思立刻便跟着进了吴良的套,附和着连连点头道:“吴校尉说的是,昏儿因为身子缘故,自小到大都不喜与人多言,除了家里人,几乎没有与外人说过什么话,更没有什么聊得来的同龄人,可如今与这位诸葛公子却是颇为亲近,若非命中有此缘分,我也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的了。” “黄先生这么一说,我再仔细一想,竟莫名觉得这二人挺有夫妻相,这可真是怪事。” 吴良又故意说道。 “这……诸葛公子乃是名门望族之后,我黄家祖上虽然也有人入朝为官,但与诸葛家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昏儿生的这般模样……” 黄承彦叹了口气,颇有自知之明的道,“吴校尉虽然如此说,但黄某却不敢如此想,唯恐辱没了诸葛公子啊。” “什么辱没不辱没,我是相信天命的人,若这二人真有上天赐下的姻缘,我作为诸葛贤弟的兄长,定是要极力成全他的,而且我这诸葛贤弟也是明事理信天命的人,若真是缘分到了,他又怎会在意其他的事情?” 吴良微微蹙眉,回头看向了黄承彦,认真说道。 “吴校尉说的是,倒是黄某促狭了。” 黄承彦连忙点头道。 吴良沉吟片刻,忽然又道:“黄先生,不知你介不介意将昏儿姑娘的生辰八字拿出来,好叫老先生测算一下我这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的姻缘,若两人有缘无分,此事便不再提了,若果真是天作之合,我便要顺应天命,厚颜替我这诸葛贤弟向黄先生提亲了。” “如何会介意?” 不待黄承彦说话,那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夫人竟抢先一步说道,接着又一脸欣喜的对黄承彦相劝道,“君子,这位诸葛公子相貌过人又颇为醒事,举手投足间亦是没有丝毫架子,我见了他也是十分中意,想来此前诸葛公子在襄阳城的那些传闻,多半是那些士族公子以讹传讹,实在不足为信,若是昏儿能嫁于诸葛公子为妻,我们便也了却了一桩心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那些士族公子多有不学无术之徒,倒也确实有三人成虎的嫌疑,我见诸葛公子也确实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 在吴良的悉心引导下,黄承彦早就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如今这位夫人相劝于他,虽不敢说是完全一致,却也是不谋而合,当即应道,“吴校尉言重了,吴校尉刚救了我一家性命,莫说昏儿的生辰八字,便是要我将全部身家献上,黄某也断然不会有一份迟疑,何况此事对于黄家来说还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吴校尉可真是黄家的贵人呐,黄某何德何能竟能遇上吴校尉这样的贵人。” 说着话,黄承彦已经催促自家夫人去取黄月英的生辰八字。 不久之后,夫人去了一片包裹在布中的竹片出来,竹片上记载的正是黄月英的生辰八字。 其实话至此处。 有没有这生辰八字已经不打紧了,吴良通过黄承彦与两位夫人的表现便能看出,只要他肯为诸葛亮提亲,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婚事。 不过为了彻底敲定此事,免得后续再有什么变故,吴良还是决定演上一演。 毕竟诸葛亮现在还不到婚娶年纪,黄月英也还差了几岁,就算东汉末年战乱不断,民间不乏一些十岁出头就提前婚配的现象,吴良也还是想再等一等。 只因在他看来两人还都是孩子,这么小的年龄便结婚生子。 只怕对二人的身心成长产生一些未知的不良影响。 就算是入乡随俗,好歹也应该过了十五岁,待黄月英行过笄礼之后再说。 至于他自己的事情。 则还是会卡着十八岁这个坎儿,不只是心理上无法逾越,身后那头河蟹巨兽的凝视也令他丝毫不敢逾越。 “老先生,交给你了。” 吴良将竹片交到于吉手中,一个眼神便已令其心领神会。 于吉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满面红光,终于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他又怎会令吴良失望? 于是这老童子故作深沉的巧算了一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的惊喜,连连咋舌称奇道:“天作之合!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啊!老夫为人相命八十余载,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和谐的命理,这便是天意嘛……” …… 就这样,在诸葛亮与黄月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二人的命运便顺应历史轨迹绑定在了一起。 哪怕吴良的出现,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诸葛亮从今往后的际遇,也还是没有改变他与黄月英之间的姻缘。 最主要这次于吉这个老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喜欢在剧本之外给自己加戏。 他不但顺着吴良的意思言明诸葛亮与黄月英乃是天作之合,还特别指出两人的命理之中各自缺了不同的五行,若是二人成就了这番姻缘,便互相为对方补齐了命理之中所缺的五行,可令夫妻二人受益匪浅。 如若反之,则灾祸不断,诸事不顺…… 话说到这步田地,怕是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不成全此事都不行了。 吴良真怕老童子再说下去,就得将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姻缘与地球会不会毁灭联系在一起,自是又不得不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将其打断。 “黄先生,两位夫人,若是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此事便定下了,待昏儿姑娘及笈之时,我会带诸葛贤弟前来下聘提亲,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吴良见黄承彦与两位夫人根本就不可能再有意见,于是趁热打铁道。 “全凭吴校尉安排。” 黄承彦自是满口答应。 “只是此事都是我们在说,却未询问诸葛公子的意思,尚不知诸葛公子是否看得上昏儿……” 身形消瘦的夫人却又有些不太自信的道。 “请夫人放心,诸葛贤弟的婚事我便可做主。” 吴良淡然笑道。 诸葛亮的工作他早已提前做好,至于黄月英,看得出来现在的她对诸葛亮也有一些好感,再加上这年头父母之命大于天,这方面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 接下来就是只剩下降术之人的事了。 为了迎接降术之人的到来,吴良等人干脆在黄家暂住下来,吴良还命杨万里外出采购了一些酒食,心照不宣的举办了一场成功发掘丘穆公墓的庆功宴。 如此到了第二天上午。 “嘭嘭嘭!” 黄府大门终于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 黄家人与瓬人军众人听到声音之后立刻一同来到院内,大伙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由典韦与杨万里前去开门查看。 哪知才刚一开门。 “噗通!” 一个人便直挺挺的栽倒了进来。 好在典韦与杨万里心明眼亮,精神也并不是十分紧张,否则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没准儿一激灵就一铲子直接拍上去要了这人的命。 不过两人也并未放松警惕,仅仅是一瞬间便一左一右使用工兵铲架住了此人。 结果那人栽倒在地之后,非但没有吃痛叫嚷,反倒像是死尸一般一动不动的伏着,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公子?” 典韦用工兵铲轻轻拍了拍这人的后脑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 吴良也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昨天使用“厌劾之术”中的手段破除“五仙入宅法”,虽然确实会对降术之人造成比较厉害的反噬,但应该还不至于要命。 最起码不会这么快要命,所以如果这人真就这么容易挂掉,应该不是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在这时。 “咳咳……” 那人忽然抽搐了两下,口中发出两个极为沉闷的咳嗽声。 看来是没死。 典韦与杨万里立刻又用工兵铲架住那人。 那人则慢慢的收了收胳膊,双手托在地上颤颤巍巍将身子撑了起来,一张脸也逐渐的离开了地面,看起来一副很是虚弱的样子。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地上竟留下了一滩血迹和一颗浸泡在血液中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接着此人慢慢的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灰头土脸的面孔。 这张面孔也是颇为可怖。 除了鼻子与嘴巴里面正在淌血,已经染红了半张脸之外,只见此人的左眼竟没有眼珠子,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啊……” 黄家两个小丫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连忙缩到了两位夫人身后。 就连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也是颇为紧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吴良等人常年盗墓见过的可怖尸首多了去了,就连那骇人的怪物都见了不少,如今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就连于吉的表现都要淡定许多。 “你是何人?” 吴良反倒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咳咳……” 那人又咳嗽了两声,伸手将浸泡在血液中的眼珠子捡起来塞入左眼的窟窿之中,又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尚且能够视物的右眼在吴良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而后才用沙哑且自嘲的语气说道,“我还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黄府来了一伙高人,便是你们破除了我的‘五仙入宅法’吧?呵呵呵,明明只差一步就要成了,这是天意,看来我注定是躲不过《公输经》的报应啊。” “就是你布下‘五仙入宅法’,害了我孩儿性命,令我黄家险些绝后?!” 看到眼前的一幕,又听了这番话,黄承彦立刻已经意识到面前的是一个活人,那掉落出来的眼珠子不过是一颗义眼,而那些血迹也不过是此人栽倒进来时伤到了口鼻所致,当即冲上来怒不可遏的骂道。 “黄先生暂且息怒,交给我。” 吴良却是将黄承彦拉到了后面,有些疑惑的对那人问道,“你所说的《公输经》究竟是什么何物?” “呵呵,你可听过公输班?” 那人苦笑着反问道。 “鲁班?” 吴良心中一惊。 难道此人口中的《公输经》正是在后世拥有无数传说的《鲁班书》?! 第三百零一章 公输冢!(4000) 后世可没有什么《公输经》,只有《鲁班书》。 据说《鲁班书》乃是工匠鼻祖鲁班所著,其中不但包括土木建筑方面的知识,还包含了一些十分奇异的方术与医术,可谓天朝古代最为玄妙的奇术之一。 甚至此书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缺一门”。 这种说法也来源于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说的是鲁班祖师爷曾经曾经制作过一只神奇的木鸢,这木鸢只要念上几句咒语便可飞上天空,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新婚妻子团聚,结果他那怀孕的妻子因为好奇背着他偷偷骑着木鸢飞上了天空,恰恰此时突然开始分娩,污血流出使得木鸢的秘法失效,结果妻子连同肚子里那未出生的孩子不幸摔死。 得知此事之后鲁班悔恨不已,于是诅咒天下所有学习《鲁班书》的人不得善终,将承受“鳏、寡、孤、独、残”五弊之苦,“缺一门”的别名由此而来。 不过后世发现的《鲁班书》最早乃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版本,又被考古界称为“崇祯本”,因此这距离春秋战国两千年后印制而成的《鲁班书》的真实作者到底是不是鲁班还有待考证,是否是原版内容也不得而知。 而现在听眼前这个人口中说起《公输经》三字,又提起了公输班的名字,吴良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公输经》可能才是《鲁班书》真正的名字,而后世发现的《鲁班书》应该也确实并非原版,乃是后人改编。 因为据吴良所知。 鲁班乃是姬姓,公输氏,名般,字依智。 也就是说他的原名应该是叫做公输般,战国时期的古籍中也将其称作公输盘、公输般、班输,又或是公输子。 只因他是鲁国人,后世才有了“鲁班”这种说法。 而一个人若是自称,是断然不会以“鲁”为姓的,就好像姜太公“吕尚”不会称自己为“齐尚”一样,所以鲁班也断然不可能将自己所著之书命名为《鲁班书》,反倒是《公输经》这个名字更加符合常理。 至于是否有“鲁班的诅咒”这种事情,吴良就不太敢乱说了。 因为面前这个怪人口口声声说“躲不过《公输经》的报应”,似乎便是在告诉他确有其事,而且这“五仙入宅法”也是真真切切的起了作用,使得黄家一连夭折了四名男童,再加上吴良现在还身怀更加玄妙的“厌劾之术”,这些事情都早已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哪怕事情再玄乎一些也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你倒还算有些见识,识得我家老祖。” 那怪人见吴良说出“鲁班”二字的同时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微微点了下头,又看向牙齿几乎快要咬碎的黄承彦一脸坦然的说道,“既然我当年布下的‘五仙入宅法’已被这伙高人反制,那么我的报应便也要来临了,你若想为夭折的子嗣报仇雪恨,我亦是无话可说,不过你最好早一些动手,因为我已经……咳咳……活不了几天了,咳……咳咳!” “你当我不敢么?!我这便将你碎尸万段!” 黄承彦目眦欲裂,当即又要扑上去与他拼命。 “黄先生,请先冷静一下,你要报仇雪恨我不会阻你,不过请容我先搞清此事的始末再动手不迟。” 吴良只得再次将黄承彦拉住,又使了个眼色叫杨万里过来将其看好。 这怪人既然将“鲁班”称为老祖,那么便说明他与“鲁班”的关系很不简单,没准儿可以通过他的嘴巴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吴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此人看起来已是报了必死之心,想要从这样的人口中问出吴良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来恐怕并不容易,至少严刑逼供、性命相迫之类的手段很难行得通。 于是沉吟了片刻。 吴良组织好语言开口问道:“这位先生,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已经命不久矣,可否解答几个问题为黄先生解惑,也教黄家这些年夭折的子嗣走得明明白白?” “咳咳……” 那怪人咳嗽着看了吴良一眼,又看了黄承彦一眼,终是摇头说道,“你问吧,不过能说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你姓甚名谁?究竟是何身份?” 吴良由浅入深的问道。 “黄先生,你可还认得我?” 怪人并未直接回答吴良的问题,而是再一次抬头看向黄承彦。 但见黄承彦恨意滔天的眼中划过一抹疑色,怪人又摇头苦笑了起来,说道:“也是,如今我变做这般模样,你又怎能认得出来?不过我却还清晰的记得,当年我在你家做木工时不慎伤了手,后来伤口化脓坏死些险丧命,是你连夜找来医师为我医治,事后非但没有与我计较花费,还命家中佣仆日日为我熬药汤开小灶,教我好生养伤。” 说着话,怪人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展示给众人观看。 只见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都齐根而断,上面还能看到截断的伤疤痕迹。 “是你?!” 看到这只手,黄承彦原本就已瞪到快要咧开的眼睛瞳孔顿时又是一缩,嘴唇不停的抖动着,难以置信的颤音问道,“这是为何?我自问那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我恩将仇报,竟要害我黄家绝后?!” “因为你是个心善之人。” 怪人的回答更是令人难以理解。 “?!” 这话非但黄承彦没听明白,便是吴良等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黄承彦行事歹毒龌龊,怪人受了伤害怀恨在心因此伺机报复,这还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之内,但若只因为黄承彦是个心善之人,怪人便要恩将仇报,如此祸害于他,这就实在有些违背常理,只会显得这怪人更加可恨,更加该死。 怪人并不在意黄承彦与吴良等人的反应,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黄先生应该也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吧?我姓孙,单名一个业字,我爹便是刘胥,三年前黄先生还曾参加过他的殡礼,此事黄先生应该不曾忘记吧。” “你、你这是信口雌黄!据我所知刘胥终身未娶,除了几个徒子徒孙,哪里来的子嗣?” 黄承彦立刻破口大骂,“若你果真是刘胥的子嗣,为何他姓刘你却姓孙?你死到临头依旧满口胡言愚弄于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黄先生有所不知。” 怪人孙业却是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此乃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家中子嗣不得继承姓氏,也不得以父子相称,为的便是规避《公输经》的报应,能够在人间留下一丝血脉,我爹如此,我亦是如此,至于我爹……其实是有婚娶的,不过我母亲在诞下我时便已殒命,因此不为人所知,嫁入我家的女子皆难逃此劫。” “你……你屡次提到《公输经》,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听到这里,黄承彦哪怕恨不得立刻将孙业碎尸万段,也依旧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咬牙问道。 “《公输经》乃是木匠祖师爷公输班所著的书籍,此书涉猎范围极广,堪称天下少有的奇书,谁若是得了此书,定可光宗耀祖。” 孙业正色说道。 莫非此人是鲁班后人?! 听到这里,吴良已是心中暗惊。 这种可能性很大。 虽然孙业并不姓公输,但他刚才也说了,他们祖上的规矩便是子嗣不得继承姓氏,更不得以父子相称,也就是倘若这就是鲁班留下的祖训,那么他的后人现在姓什么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唯一令吴良不解的是,鲁班的后人为何要遭受鲁班所著的《公输经》的报应? 难道他所知道的后世关于“缺一门”的民间传闻是真的,不论是谁,哪怕是鲁班自己的后人也难逃他的诅咒? 正如此想着,便听孙业接着又道:“公输班祖师爷在世的时候,工匠的地位比现在还要低下许多,因此时常受到一些无德无信之人的欺辱,干完了活非但拿不到工钱,若是向其讨要还可能遭受殴打,甚至因此受伤丧命。” “祖师爷出生工匠世家,早已尝尽了此间苦楚,恰逢他天赋异禀,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高人指点习得一些异术,于是便耗尽心机将工匠技艺与那异术融合在一起,最终著成了《公输经》。” “有了这《公输经》,工匠便可在为人做工时故意留下后手,倘若雇佣之人言而有信,如约结了工钱,工匠再暗中将后手解除即可,自是皆大欢喜,但倘若雇佣之人无德无信不肯结工钱,入住之后自会受这些后手所扰,到时也不怕他不乖乖将工钱送上门来以求免除灾祸,工匠自此便可不再受那些窝囊气。” “当年祖师爷还立下了规矩,跟随他学艺三年是为工匠,只教基本技艺,学艺六年才是匠师,方可传授精深技艺与《公输经》,彼时祖师爷门下弟子最多时可达数百人,人人皆是为了这《公输经》前来拜师。” “可惜好景不长,祖师爷终究是低估了人心,这《公输经》还是惹出了事端。” “有些匠师自祖师爷处习得《公输经》之后,竟渐渐动了歪心思,不论雇佣之人是否如约结了工钱,都要利用那留下后手进行讹诈,这《公输经》竟成了那些人获取不义之财的手段,雇主稍有不从反倒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此类事情传出来之后,匠师的声名自是一落千丈,很快便成了世人唾弃与提防的对象,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公开抓捕匠师,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许多无辜的匠师也都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祖师爷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只要《公输经》还在一天,便无人再敢雇佣工匠,长此以往匠师定要断了传承不可。” “那时《公输经》已传了千人,这千人虽不说遍布天下,却也已经散去了天南海北,绝非祖师爷能够控制。” “好在他在《公输经》中也留了后手,为了将是一脉的传承,他只得将那后手使了出来。” “彼时祖师爷正是楚王客卿,还曾造出云梯准备助楚王攻打宋国,虽后来被墨子阻止,但楚王依旧十分倚重祖师爷,可出了此事之后,楚王也是对祖师爷生出了疑心,渐渐与他疏远了起来。” “为了大局,祖师爷不得不找到楚王,向其说明了他在《公输经》中留下的后手,并当着楚王的面焚烧亲自编撰的《公输经》,请求楚王将那后手昭告天下,随后竟一跃跳下城楼自尽,以他的性命来告诉天下人,《公输经》自此已不复存在,匠师已经没了害人的本事。” “而祖师爷留下的后手正是:凡是习得《公输经》的匠师,都必将遭受‘鳏、寡、孤、独、残’五弊之苦,永无安宁之日!” “自此之后,工匠们自此虽然依旧要继续承受那些无德无信之人的欺压,但匠师一脉的传承总算没有断绝。” “而实际上,《公输经》也并未彻底失传。” “习得《公输经》的匠师虽要承受五弊之苦,但总归还是有一小部分人使用一些规避手段苟活下来,并口口相传将其传授给了后人。” “我家祖上便是曾经跟随祖师爷学艺的一名匠师,而且是那一小部分匠师。” “不过到了我这一代,《公输经》中的许多技艺与方术失传,我习得的本事不足其中十一,但却依旧难逃祖师爷的诅咒。” “待我爹将《公输经》传授于我之后,我才知其中利害,可那时便是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虽怨恨我爹,但却无计可施,心中只有不甘。” “每年逢祖师爷忌日跟随我爹前往公输冢祭拜之时,我都跪在冢前久久不起,对祖师爷发誓绝不会使用《公输经》害人,祈求祖师爷莫要降罪于我,直到……” 等等! 听到这里吴良顿时来了十万分的精神。 瓬人军众人也是随之精神一振,互相对视了一眼。 公输冢? 那岂不就是公输班的陵墓?! 第三百零二章 明德惟馨吴有才(4000) 最重要的是。 孙业说他与父亲刘胥每年都要前往公输冢祭拜祖师爷! 依次可以推断,鲁班的公输冢距离此地定然不会太远,毕竟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可能来回就要耗时数月,他们父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每年都去公输冢祭拜,那日子真心就没法过了。 除此之外,孙业的话中还有一个与之相对应的细节。 他提到了鲁班曾做过楚王客卿的事,鲁班最后为了匠师一脉得以传承,也是当着楚王的面跳下城墙自尽。 楚王应该待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楚国的古国都郢城! 而郢城又在何处? 自然就在这附近,这次吴良等人前来发掘的丘穆公墓,便是丘穆公后人迁来楚国时,一并迁移过来葬在了郢城附近,两者并不冲突。 所以,这就是运气么? 吴良觉得自己简直太欧了,不过是心血来潮跑来襄阳城见一见传说中的黄月英,竟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得到这样的意外收获,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么? 而关于孙业讲述的关于鲁班的事迹。 吴良也是愿意相信的,正史中其实对于鲁班的记载并不算多。 最详细的就是鲁班为楚王建造云梯攻打宋国,当时的宋国大夫墨子听说了之后便跑来劝和,而后两人在楚王面前推演了一番战局,最终墨子令鲁班无计可施,楚王终于放弃了攻打宋国的计划。 这段历史显然是鲁班的黑历史,墨子的丰功伟绩。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鲁班在建筑界与工匠界的权威,他所发明的钻、刨子、铲子、曲尺、墨斗……等等这些延续了几千年的实用工具,足以证明他的实力,绝非一个黑历史便能够完全掩盖过去。 而孙业的讲述并未隐瞒这段对鲁班并不友好的历史,这也从某种程度增加了这些讲述中有关鲁班生平事迹的可信性。 更何况。 这些事迹涉及到了哪怕在后世都难以解决的一些热点问题:“农民工讨薪难”、“施工过程中留后手”、“业主对施工不信任”“最终妥协的还是无产阶级”…… 这些问题简直太真实了,而且这样的矛盾本就是人性所致,自人类出现的那一天便已经存在,就好像阶级对利一样,乃是永远都无法根治的社会问题,不知道比鲁班因为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殒命便诅咒天下所有修习《公输经》的人受五弊之苦的说法合理了多少。 …… 不过吴良倒并未在这个时候出言打断孙业。 那样太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通过孙业的话,他又怎会听不出来,就算孙业心有不甘,对鲁班这个祖师爷也是极为尊重,一旦让他感觉到自己对祖师爷的陵墓有所觊觎,再想要从他口中问出公输冢的具体位置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此事仍需从长计议,逐步寻找更加合适的突破口。 “……直到在黄家做工时受伤,虽然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两根指头。” 孙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便应了五弊中的‘残’弊,需知那明明只是一场极为寻常的意外,不过是我在钉铁钉时不慎戳破了手指,只留下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口子,但正是那个小伤口,便令我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浑身上下无处抽搐险些丧命,就算后来活了过来,也还是截取了两根指头。” “你们知道这两根指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么?我是一名匠师,少了这两个指头,我便再也不能干那些精细的伙计,修习的许多精深技艺最起码废了一半,若如此下去,这可是要断我生路的啊!” 确定不是破伤风? 听到这里,吴良又忍不住在心中插了下嘴。 听孙业所描述的受伤情况,以及后续出现的一些症状,确实像极了后世医学案例中的破伤风,若真是如此,孙业能够在当前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活下来便已经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只失去两根指头绝对可以说是赚大了。 不过他也就在心中想了一下,虽说孙业遇到的情况可能就是破伤风,也不能证明这便与鲁班的诅咒没有关系。 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无法完全用已知的科学来解释。 同人不同命的例子多了去了。 同样一种病,有的人活了几十年依旧活病乱跳,有的人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没了命。 同样一场车祸,有的人毫发无伤,有的人却直接就没了。 同样开始创业,哪怕是同一个行业,有的人赚的盆满钵满,有的人却赔的裤衩都不剩。 这其中未必没有人祸的成分,但谁又能排除天灾的成分呢? 巧合。 意外。 幸运。 这些词背后蕴含的意义本身就是玄之又玄。 “从那时起,我真的怕了!” “虽然自打我知道祖师爷的诅咒之后便一直在探寻解除诅咒的办法,虽然我也已经做出了许多设想,但却始终没有付诸实施,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损人利己的邪术,我不想害人,只想自救。” “但经过此事,我终于不敢再等了。” “我知道黄先生是个心善之人,而这‘五仙入宅法’正是要窃取心善之人积下的阴德为我所用,或许才有可能助我化解祖师爷的诅咒,恰逢那几天我爹还接了别家的活计无暇分心,将黄宅的修建事宜全权交给了我。” “于是我便鬼使神差的篡改了宅子格局,私自将其改为‘五鬼煞位’格局,之后又偷偷布下与之匹配的‘五仙入宅法’,终是走出了这一步。” “后来,当我得知黄家那已有三岁的长子殒命之后,噩梦便常伴在我左右。” “我惶惶不可终日,有好几次都想主动登门向黄先生说明此事,将那‘五仙入宅法’毁去,但在门外徘徊良久,最终还是不敢进去,我始终没有这个勇气。” “如此一晃变过去了十多年。” “黄家陆续已经有四名男童相继殒命,我的噩梦也越来越多,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到面目狰狞的孩童前来向我索命。” “这期间我也曾有许多次意欲登门谢罪,可这些陆续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总是将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全部击散:我刚过门三个月的妻子被发疯的驴子甩下摔死,那时妻子已怀有身孕,一尸两命;我为人做工时不慎被掉落下来的木刺刺瞎了左眼;三年前父亲下葬后又莫名患上了要命的痨病。” “我知道,这都是祖师爷的诅咒所致。” “而黄家已有四名男童殒命,我便是再做什么也无法挽回他们的性命,如今只差一步这‘五仙入宅法’便成了,我心中虽然悔恨自责,但却又心存侥幸。” “或许待这‘五仙入宅法’成了,我便能够永远规避祖师爷的诅咒,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上子孙满堂的好日子。” “可只差一步,就差一步……” “定是我此生造孽太多,这是天要亡我,我认命了,认命了……”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流出一道浑浊的泪水,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不甘,更多的则是悔恨与认命。 他忽然俯下身子,重重的冲黄承彦磕了三个响头,“梆梆”作响,久久不再起身。 “我知道,我这条贱命不足以弥补对黄家的损害,若有来世,便让我化作畜牲,再来偿还此生造下的孽障……” 孙业发出沉闷而又沙哑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哭腔。 不只是为黄家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但正如他所说,此刻便是要了他的命,也不足以弥补对黄家的损害。 “既然你已认了,我这便杀了你祭奠我那四个枉死的孩儿!” 孙业虽然也是命苦之人,但黄承彦此刻对他依旧只有恨意,绝不会因此便心慈手软。 吴良也并不同情孙业,他虽是可怜之人,但更是可恨之人,就算黄承彦果真动了恻隐之心,吴良一样不会让他活着。 但此时此刻,孙业还不能死。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个造型古怪的皮革面具落在了孙业面前。 “?” 黄承彦一家愣住,奇怪的看向吴良。 孙业也是一愣,不解的看向吴良。 就连瓬人军众人也是一脸疑色,这可是瓬人军骨干专用的防毒面具,吴良怎会将这东西扔给孙业,莫非吴良经要将此人收入瓬人军不成? “戴在脸上,遮住口鼻。” 吴良神色严肃的道,“典韦、杨万里,你二人先将工兵铲在火上炙烤一番,而后再去外面寻些蒿草来,在此人待过的地方焚烧熏蒸一番,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先过来,用我这烧酒浸泡双手与口鼻,他这痨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要反害了我们。” 万一是肺结核之类的传染病,还真就存在一定的传染概率。 而这年头若是不小心感染了这样的传染病,也是难以治愈的绝症,吴良虽然时常入墓冒险,但同样也是个惜命的人,自然不肯死在这样的事情上,那就实在太亏心了。 “善!” 众人这才明白吴良的意图,连忙跑过来依言照办。 而那孙业迟疑了一下之后,也终是依照吴良的意思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这个举动倒也能证明,这个家伙虽对黄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其实并没有恶到骨子里。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做完了这些,吴良终于又看向了孙业,开口问道。 “我还有选择怎么死的资格么?” 孙业自嘲的摇头笑道,“不论黄家要怎么处置我,我皆没有任何怨言,便是千刀万剐也悉听尊便。” “那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不打算留下几句遗言?” 吴良又问。 “我那妻子死后便再未婚娶,学徒也早在我爹死后便被我一一遣散了,他们与我家并无血缘,我爹也并未将《公输经》传授给他们……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是真有什么遗言,又能留给谁呢?” 孙业依旧只是摇头苦笑。 “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我答应你,待你死后给你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你既然传承了部分《公输经》,又能布置‘五鬼煞位’格局,想来对风水也有一些见解,你可为自己选好了墓地?若是有,我可以成全你,若是没有,我就随便找个乱坟岗将你葬了。” 吴良想了想,又沉吟着说道。 “唔……” 话至此处,许是吴良又触动了孙业心中那片最为柔软的地方,他身子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吟的同时,那只尚且完好的右眼竟又落下了一道浑浊的眼泪。 “阁下亦是明德惟馨之人,我真是越发自惭形秽……” 孙业沉默良久,终是看向一旁的黄承彦,低头说道,“若黄先生应允,恳请阁下将我葬在我爹边上,若黄先生不允,我亦是无话可说,便将我丢在荒郊野外喂狼吧,这是我应得的下场,怨不得旁人。” “我虽恨你入骨,但……” 黄承彦咬牙望着孙业,拳头早已攥的发白,但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极为无奈的说道,“……还不至于教你曝尸荒野!” “不过孙业,不知你可曾想过。” 吴良又将话茬接了过去,故意说道,“为何你爹也修习了《公输经》,同样要承受祖师爷的诅咒,但最终却还是留下了你这样一个子嗣,你家祖上亦是如此,否则便断然不可能传承到你这一代,唯有你,子嗣尚未出生,妻子便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最终使得你家香火在你这里彻底断绝,再无延续?” “阁下的意思是?” 孙业蓦的抬头看向吴良,似乎心有所悟。 “或许祖师爷当年虽降下了诅咒,但其实还留了一线,只是你没有领悟祖师爷的深意,偏偏动了歪念利用《公输经》作恶,方才落得这样一个绝后的悲惨下场。” 吴良正色说道。 “……” 孙业怔怔的望着他,瞳孔不停缩动。 “所以你临死之前,不仅需要向黄家谢罪,也同样需要向你爹与祖师爷谢罪,否则天地不容!” 吴良微微颔首,一脸正气的说道。 第三百零三章 地仙之宅!(4000) “唔!” 听到吴良的话,孙业的身子又猛地颤了一下,似乎瞬间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仅剩的一只眼睛都睁大了许多。 “……” 瓬人军众人亦是默不作声。 他们虽明知吴良与孙业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是在套路孙业,想从他这里套出祖师爷公输班的陵墓位置,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同样觉得吴良说的这番话极有道理,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 尤其是于吉,这老童子眼中已经浮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崇拜之色。 他虽非常热衷于忽悠旁人,那叫一个乐死不疲,但在吴良面前,他充其量只能算是“又菜又爱玩”,与吴良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比不了,真心比不了,完全就不在一个量级,能给吴良打打下手已经算抬举他了。 “这……” 黄承彦一家更是不敢轻易插话。 他们都是普通人,涉及到这些玄学的事情,他们能够理解浅层含义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又如何能够领会其中的深意。 自吴良等人出现之后,所谓的“五鬼煞位”、“五仙入宅法”、“《公输经》”、“祖师爷的诅咒”等等一系列玄之又玄的事情忽然呈现在他们面前,早已令他们目不暇接,只能默默在心中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情真不是他们招的起的。 如今能够得吴良出手相助,从此逢凶化吉,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夫复何求? “……” 吴良也没有继续说话,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正所谓“言多必失”,这时候应该做的便是给孙业一些思考与消化的时间,一味施压反倒有可能引起孙业的警惕与反弹。 如此之下,整个院子忽然安静的有些吓人。 吴良站了半晌,腿脚站的有些酸了,于是挪动脚步打算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凳子上坐下,这并不算响的脚步声终是打破了院内的宁静。 “是我错了!” 孙业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浓重的悔恨之色,“请阁下与黄先生发发善心,允许我在临死之前去向我爹与祖师爷谢罪,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说完这话,孙业又冲黄承彦一家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伏着身子说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没有资格请求黄先生再发善心,黄先生不必勉强,就算黄先生不允,我亦是无话可说,便是落得一个抱憾而终的下场也绝无怨言,请黄先生定夺。” 道德绑架! 这番话中满满都是道德绑架的味道! 若是平时,吴良才不惯着他,绝对会怂恿黄承彦立刻宰了这个死到临头还耍花样的家伙,但现在…… 吴良只想说,干得漂亮啊兄弟! 如此一来,黄承彦便是真有心立刻杀他,恐怕也要动了恻隐之心,好歹给他一个向祖师爷谢罪的机会。 “你!” 黄承彦自是依旧激愤难平,不过这“谢罪”的说法是吴良提出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其缓缓呼出,终是看向了吴良,这是在询问吴良的意见。 “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 吴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道,“此乃黄先生的个人仇怨,他的请求是否应允请黄先生自行定夺,我不过是出言提点了他一番,并非偏向于他,黄先生作任何决定都合情合理,切莫受我影响,旁人也无权干涉。” 欲擒故纵! 已经到了这一步,吴良依旧担心孙业忽然改变主意。 毕竟接下来可是要去祖师爷公输班的陵墓,此事对于孙业来说自是非同小可,而吴良又肯定会派人随他一同前往,再不济也要暗中跟随,难保孙业冷静下来之后不会产生其他的想法,导致吴良功归一篑。 见吴良是这个态度,黄承彦又陷入了沉默。 他望着伏在地上的孙业,眼中神色时而愤怒,时而无奈,时而怨恨,时而失落,一看内心之中就在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挣扎。 但最终。 “唉……” 黄承彦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佝偻着身子背过身去,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你已是将死之人,去便去吧,你若还有些良知,待你向父亲与祖师爷请了罪之后,便自我了断吧,我手上不想沾染你的污血。” “多谢黄先生,黄先生的大度之恩,孙某永生永世绝不敢忘!” 孙业立刻又扶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久久不起。 “黄先生宅心仁厚,着实令我佩服。” 吴良也顺势向黄承彦行礼以表敬意,回头却又神色严肃的看向孙业,正色说道,“不过黄先生虽给了你谢罪的机会,但我却还信不过你,你前往谢罪可以,不过必须有我跟随介错,倘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将会立即动手助你自裁,另外,你若要自裁也需回来之后在黄先生那四个被你害死的孩儿坟前自裁,他们才是你最该谢罪的人,你可认同?” 跟随介错自然不必多说,这是要搞清楚公输冢的具体位置。 至于让孙业回来再自裁,则是为了暂时留一个活口。 吴良能够想象的到,这公输冢绝对不是寻常的陵墓,极有可能是瓬人军迄今为止见到的最难发掘的陵墓,而且凶险程度绝非一般的陵墓可比。 首先,鲁班的诅咒便已经十分玄乎了。 鲁班既然能够诅咒修习了《公输经》的匠师,自然也有能力在墓中降下诅咒,降罪于他们这些进入公输冢的贼人; 其次,鲁班既然是工匠的祖师爷,其创造出来的机关定然不可轻视。 谁都说不好公输冢内究竟布置着什么样的机关陷阱,就算是最近刚刚发掘的丘穆公墓估计也只能靠边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再次,就算知道了公输冢的位置,入墓恐怕也还是个问题。 因为据《礼记·檀弓》记载:鲁班生前曾设计出一种叫做“机封”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用机械的方法下葬季康子之母,其技巧令人信服,可惜因为这种下葬方式有违当时的礼节,“机封”最终未被季康子采纳。 因此吴良有理由猜测,埋葬鲁班的公输冢便有极大的可能用了“机封”。 若果真如此,在不了解“机封”究竟采用了什么原理的情况下,普通的挖掘方式很有可能根本就行不通,吴良对其自然也是无计可施,而孙业的祖上既然曾跟随鲁班学艺,同时又是《公输经》的传人,没准儿会对这种东西有些了解,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孙业愿不愿意帮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这样一个将死又已心死之人,威逼利诱之类的寻常手段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是耍些其他的手段,也很容易被他察觉,到时候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没准儿还会被他摆上一道,不明不白的陪了葬。 怪只怪这个孙业出现的太过突然。 直到吴良使用“厌劾之术”之后,才知道了他的具体身份与背景,才引出《公输经》与“公输冢”这种重要的信息。 若是提前知道,吴良便有机会提前做出安排,将这件事办得更加漂亮,更加妥当。 但现在。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到头来过真没有办法从孙业身上得到更有用的帮助,他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会太过失望。 “阁下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孙某怎会不认同。” 孙业此刻还没看出吴良的真实目的,也不知道吴良的真面目,自是感恩戴德的俯首应道。 “既然如此,待典韦与杨万里回来,我们一同前往。” 吴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点了点头。 …… 不久之后。 典韦与杨万里带了两大捧蒿草回来。 吴良嘱咐他们将蒿草点燃,将院子里所有孙业待过的地方都熏了一遍,又命众人都在呛鼻的烟雾之中熏蒸了一阵子,就连孙业也没有放过,这才与黄承彦一家交代了几句,带孙业出了黄府。 不过此行他们还多带了一个人——黄月英。 别看黄月英比诸葛亮还要小了一岁多,但表现却要比诸葛亮成熟不少。 她表示此事既然是黄家的事情,便必须有黄家人一同前往,一来是为了做个见证,二来则是为那些被孙业害死的哥哥弟弟尽一份心,因此自告奋勇。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自然不愿她去,毕竟她年纪尚小,实在不应该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 不过吴良却立刻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膛向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保证会维护黄月英的安全,何况此行不过是带孙业前去祭祖谢罪,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其实这完全是吴良的私心。 虽然此前他已经让诸葛亮试探过了黄月英,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他还是想亲自与其交流一番,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传说中的诸葛夫人,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看诸葛亮与黄月英在一起之后,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当然。 如果公输冢果真十分凶险的话,吴良肯定是不会带黄月英一起进去的,甚至为了不让黄月英提前获悉瓬人军的真实身份,还会命人先将她送回来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见吴良如此保证,黄承彦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同意。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当天他们便先跟随孙业去了一趟其父刘胥的坟墓。 这座坟墓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座葬于孙业祖产边上的一座孤坟,一块石碑一个土丘便是这座坟墓的全部。 不过这与寻常人家的祖坟还是有些区别。 寻常人家的祖坟虽不说是修成一片,却也总是几个坟丘相邻而建,极少形成这样的孤坟。 不过在转念一想,孙业祖上每一代连姓氏都要改变,父子之间又只能以师徒相称,这本就与寻常人家截然不同,祖坟区别于寻常人家的祖坟,貌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对孙业家中的祖坟没有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多问。 如此众人站在一旁等待孙业跪在父亲坟前默哀了许久,孙业再起身时,便算是谢完了罪,又跟随他返回家中取了些必要的祭拜之物,这才一路向北直奔公输冢所在之处。 瓬人军有马匹助力,行进的速度自然要比寻常人赶路快上一些。 如此只过了一天的功夫。 他们便已经到了位于襄阳城西北方的另外一个城镇——山都。 不过他们并未进入山都城,而是在孙业的带领下转道去了位于城外的“沧浪水”。 “沧浪水”乃是一条长江第一大支流“沔水”的一段,“沔水”流经如今的司隶部与荆州,东汉时期人们将襄阳城作为一个截断,上游被称为“沧浪水”,下游被称为“襄水”。 吴良预感已经快要到地方了,于是将于吉叫到身边,私下嘱咐道:“老先生,你多留意一下周围的风水格局,若是有什么发现及时报我。” “老夫省得。” 于吉心领神会道。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沧浪水”河岸。 此处河水的水流并不算湍急,不过河面却十分宽阔,目测约莫有个百米来宽,水性不好的人不用船只肯定是渡不过去的。 除此之外。 两边的河岸地貌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一边是较为平缓的地势,形成了一片河滩,吴良等人现在正在这片河滩之上。 而另外一边则是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那悬崖自河面而起,堪堪有数十丈之高,除了偶尔有几个地方突兀了长了几颗崖柏之外,想来除去会飞的飞鸟,应该就没有别的活物能够在这处悬崖上活动了。 “噗通!” 来到河滩,孙业便立刻伏在地上,虔诚的冲对面的悬崖磕起头来。 “公子,你快看!” 于吉则立刻将吴良拉到一边,指着孙业所跪方向的悬崖,一张老脸极为激动的小声说道,“生不落地,死不落土,是地仙也,想不到此处竟有一座地仙之宅!” 第三百零四章 尸解仙(4000) 不用于吉提醒,吴良也已经看到了对面悬崖上的震撼画面。 只见那除了飞鸟,几乎不可能有活物活动的直上直下的崖壁之上,竟存放着……吴良目测最起码也得有上百具长方形的木质棺材。 这些棺材悬空摆放在悬崖上,一侧与岩壁紧密贴在一起,下部则有两到三根一端插入岩壁中的圆木进行支撑,看起来结构非常简易,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但通过棺材上那些已经眼中老化与腐朽的木质可以看出,这些棺材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比想象中的要稳固的多。 这些都是悬棺! 据吴良所知,后世考古界也发现了许多处悬棺墓葬群,其中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这些墓葬群大多处于南方,不过也有一部分发现于北方,可谓分布十分广泛。 至于于吉这种所谓“地仙之宅”的说法。 考古界发现的最早的文献记载乃是在南北朝时期,时人顾野王在看到武夷山的悬棺墓葬群时写道:“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 故而后世考古界才有了“地仙之宅”的说法,特指悬棺。 也是因此,这个词从于吉口中说出来,倒是令吴良心中有些惊奇。 顾野王是魏晋之后的南北朝人士,距离如今的东汉末年至少也是三百多年之后的人,后世考古界公认“地仙之宅”这种说法乃是顾野王首创,但却被于吉在几乎相同的场景之中说了出来…… 那么这是不是说,关于悬棺这“地仙之宅”的说法其实早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后世并没有发现更早的相关文献而已。 至于这些悬棺,吴良倒没有太过惊讶。 后世便发现了不少春秋战国时期的悬棺墓葬群,而鲁班乃是春秋末战国初的人物,在他的陵墓处出现悬棺群,倒也并不算跳出了吴良的考古认知,总归还是在比较容易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过他倒觉得有必要重新考究一下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习俗。 虽说天朝从古到今都以土葬作为主流的墓葬形式,但悬棺墓葬群在天朝南北也都有发现,而且春秋战国时期的也是不少,这就很值得深究。 而且悬棺葬受地形与古时的科技影响,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工程量一定不小,耗费的人力物力亦是可以预见,绝非普通的土葬能够比拟,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造的起的,可后世却发现了许多处修建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悬棺墓葬群。 这是不是可以从侧面推断。 悬棺葬也曾在春秋战国时期风靡过一段时间,而且是比较受贵族欢迎的那种欢迎,只不过受到人力物力的限制,才没有普及下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并没有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而是扭头看向于吉追问道:“老先生,这地仙之宅究竟是何意?” “公子请看这些棺材,它们高高悬于峭壁之上,公子以为是谁将这些动辄数百斤的棺材搬上去的?” 于吉笑了笑,不答反问道。 “……” 吴良佯装不知,摇了摇头。 后世要做到这种事简直不要太简单,不过若是放到春秋战国时期,又或是如今的东汉末年,还是十分困难的,因为这个时间段,考古界发现的文献中还并未找到与绞车、滑轮相关的提举技术。 事实上,吴良在东汉末年待了这么长时间,也并未在生活中见到与这类技术有关联的事物。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这种技术,这种悬棺葬就没有办法进行了。 如果动用的人数够多,仅凭绳索与蛮力,吴良觉得应该也是有机会完成悬棺葬的,只是稳定性与危险系数恐怕要高出不少,一不小心非但劳工会丧命,墓主人也要随棺材一同落下百丈深渊,如果下面是这样一条河,棺材与尸首能不能找回来还要另说。 不过同时。 吴良又想到了另外一样与鲁班息息相关的事物——机封! 这玩意儿虽然在史书中只记载了寥寥数笔,后世根本就没有根据史书记载复原的可能,但通过描述可以的看得出,这起码也是一种半自动的下葬机械,若是这样的机械,便肯定会涉及到“提举”技术,这样才能够将棺材提起来,再放置到合适的地方。 而且有关“机封”的记载中提到:鲁班设计出“机封”,可以用机械的方法下葬季康子之母,其技巧令人信服,但当时盛行厚葬,这种方法未被采纳。 这段描述,若是不细想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若是细想…… “机械的方法”貌似与“厚葬”并不冲突,想要厚葬多陪葬一些殉葬品不就是了? 除非鲁班的“机封”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土葬,而是一种不符合主流的下葬方式,如此才会不被采纳。 难道“厚葬”便一定要用铁锹一锹一锹挖出墓坑,再一锹一锹埋土才算? 用上挖掘机挖出一个又大又圆的墓坑就不叫“厚葬”了么? 是不是这个理? 若去这么想的话,鲁班的“机封”很可能推行的其实是另外一种有别于土葬的下葬方式,比如……眼前的悬棺葬,这种下葬方式就很需要机械助力,完成“提举”工作。 当然。 这依旧只是吴良的推测,不能作数。 “唯有仙人,仙人才能够腾云驾雾,将重达数百斤的棺材放置于此。” 于吉摇头晃脑的道,“不过地仙却是有些抬举了此人,正所谓‘上士举形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地仙已入不死不灭之境,哪里还需要什么陵墓与棺材,因此葬于这‘地仙之宅’中的主人,最多只能算是尸解仙,还算不得地仙。” 这种说法便又有些玄学了。 吴良虽是一名穿越者,盗墓的过程中又见识了不少玄乎的邪物,但还从未见过这不死不灭的地仙,更没有一丁点像秦始皇一样追求得道升仙,永生不灭的想法。 就算于吉成天在他耳边“道果”来“道果”去的絮叨,他也只将这些说法当做天朝古代道学的传承而已,从未当真。 于是。 “老先生,这尸解仙又是何意?” 吴良对古代道学了解的还是太少,只能接着问道。 他在想这种说法会不会对这次的公输冢发掘有所帮助,其他的都无所谓。 “顾名思义,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遗世而升天,谓之尸解,是尸解仙也。” 于吉笑了笑,又满面红光的道,“公子,若此处的墓主人果真是尸解仙,墓中定会留下些许尸解升仙的迹象,若是我们能够通过观摩这些迹象心有所悟,便距离求得道果又近了一大步,他日做个尸解仙亦是一桩美事啊,嘿嘿,老夫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公子的确是老夫命中的贵人。”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尸解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于吉的后半段话,他倒并未放在心上,且不说没有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成仙的事,就确有其事,他也不愿做这个什么劳什子尸解仙。 若是没有肉身的话,许多快乐便都再也无法体会,就算真成了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想着,吴良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如花似玉的白菁菁。 “?” 白菁菁投来诧异的目光。 “嘿嘿。” 吴良舔了舔嘴唇,冲其眨了下眼睛骚骚一笑,还回一记娇羞的卫生眼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摒弃了心中杂念。 而后他又将杨万里叫了过来。 “公子,何事?” 杨万里凑近了小声问道。 “骑上我的绝影驴沿河查探一番,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渡口能够讲咱们送到对岸去。” 吴良说道。 这附近十几里外便是山都城,山都城虽然不算是大城,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渡河的需求,这年头就不要想那种能够横跨这种大河的大桥了,还是摆渡的渡口比较现实。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然后便又愣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公子,你真让我骑绝影?” 要知道这可是曹老板赏给吴良的名驹啊,杨万里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需知这个时代的名驹,可比后世的豪车精贵的多。 除去本就脱颖而出的脚力,这玩意儿可不是有钱就能骑的上的,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怎么,不愿意?” 吴良回头斥道,让杨万里骑乘绝影,只是为了节省一些时间。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谢过公子,属下这便去办事!” 杨万里忙不迭谢道,激动异常的奔向绝影。 “咻——!” 结果这个家伙才刚刚踩上马镫,绝影便忽然像是受惊了一般猛地发出一声嘶鸣,而后疯狂的撂起了蹶子,瞬间将杨万里掀翻在地。 “这……” 吴良倒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曹老板命人将绝影送过来之后,绝影便温顺的很,从来没有对他耍过性子,更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时吴良还夸赞绝影训练有素,果然是匹好马来着。 “莫不是这附近有什么令绝影感到不安的地方?” 吴良心中疑惑,连忙带人过去查看。 “哎呦……” 杨万里已经叫唤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在倒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胳膊肘子擦破了一点皮,学名叫做“软组织挫伤”。 “刚才怎么回事?” 吴良见杨万里没事,这才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杨万里哭丧着脸委屈道,“我就正常上马,也不知道绝影受了什么惊,忽然就撂起了蹶子,我没防备住就摔了。” 吴良四下查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会令马匹受惊的东西,这才走上前去摸了摸绝影的鬃毛以示安慰。 此刻绝影却是温顺得很。 似乎是为了便于吴良抚摸,打了个响鼻之后还把头低了下头,甚至眯起眼睛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此前的暴躁。 接着吴良又尝试着踩住马镫。 绝影依旧眯着眼睛,并未有任何不良反应。 “嘿!” 猛地一使劲,吴良已是翻身上了马背。 此时绝影才终于睁开眼睛,脑袋也随之抬了起来,马嘴微微向下低垂,胸口却是抬得老高,浑身上下的紧实肌肉也是崩出了充满力量的轮廓,雄健的气势瞬间展现了出来,仿佛只需一声令下便要起飞一般,好不威风! 真是一匹好马!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 “没问题啊。” 吴良心中疑惑,又翻身跳下马来,一边将手中缰绳交给杨万里,一边对他说道,“你再试试,速去速回,不要耽误功夫。”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接过缰绳。 与此同时。 绝影也是扭头看了杨万里一眼。 “咕噜!” 杨万里身子随之一僵,握着缰绳却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只是咽了口口水一脸惶恐的对吴良道,“公、公子,你看到了没有,我刚刚被绝影瞪了一眼,它好像是在警告我,叫我离它远点……” “你在跟我扯犊子?” 吴良顿时哭笑不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什、什么叫扯犊子……” 杨万里一下子没有理解吴良这话的意思,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又道,“我没有啊公子,绝影刚才真瞪了我一眼,不信你瞧着。” 说着话,杨万里硬着头皮向绝影试探性的走了一步。 “咻——!” 绝影立刻抬了抬头,发出一声嘶吼。 这一次吴良终于看清了,绝影那张令所有的马都很有代入感的马脸虽然做不出像人一样的复杂表情,但它的眼睛里面确实出现了类人的怒意。 那确实像是一种警告,居高临下的警告! 认主? 吴良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 但想想似乎也不应该,当初绝影刚送到他这里来的时候,便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的抗拒,若是认主的话,那时候它认的主人应该是曹老板才对,断然不会对他那么温顺。 又或是说…… 难道现在杨万里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三百零五章 庞然大物(4000) 如此想着,吴良再一次回头看向杨万里。 他虽然身怀“厌劾之术”,并且刚刚化解了黄家的“五仙入宅法”,但这“厌劾之术”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又或者有没有身前之分,他自己也不太说得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从上到下又仔仔细细的看了杨万里一边,却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与邪术有关的迹象。 因此绝影的异常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良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典韦,你来试试,小心一些,莫要伤了自己。” 如此沉思了片刻,吴良又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也是迈着大步向绝影走去。 这次绝影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并未向对待杨万里那样去瞪典韦。 但当典韦拽住缰绳,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的时候。 “咻——!” 绝影却忽然又是发出一声嘶鸣,马头猛地调转过来,一双马眼瞪起怒视着典韦,臀部上的肌肉也是瞬间紧绷了起来,两条后腿蠢蠢欲动,完全就是一副随时准备撂蹶子的姿态。 “这……公子?” 典韦粗中有细,自是立刻便察觉到了异样,并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是什么意思?” 吴良更加诧异。 难道典韦与杨万里一样,身上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这不应该啊。 从发掘丘穆公墓直到现在,他与典韦、杨万里等人几乎没有分开过,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不可能只有典韦与杨万里出现了异常,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难道…… 吴良忽然想到,在黄府的时候,典韦与杨万里曾单独出去寻找蒿草,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与他分开行动,难道是那时候出现的问题? “菁菁,你也来试一下。”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又将白菁菁叫了过来。 结果白菁菁尝试的过程中,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绝影似乎在排斥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而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一部分人…… 这就更奇怪了。 事到如今,吴良觉得暂时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想了想,又对杨万里说道:“此事暂时搁置一边,杨万里,你先去骑你自己的马,若是没有问题便立刻去附近寻找可以过河的渡口。”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跑向自己此前骑乘的马匹。 他的马匹却是温顺的很,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任由杨万里骑在背上,只是轻轻“驾”了一声,便撒开蹄子沿着河滩向上游奔腾而去。 “公子,我先去了!” 杨万里回头向吴良喊了一嗓子,渐行渐远。 而吴良的目光却聚集在了绝影身上,如果不是众人的问题,其他的马匹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绝影自己身上。 可他仔细观察绝影,也并未在绝影身上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便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向不喜多言的典韦却在这时候开口说道:“公子,对于此事,韦倒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 吴良看向典韦,典韦这种人从来不说废话,只要开口说的便是正事。 “韦听人说过,马匹可通灵,越是珍贵的宝驹,脚力只是一方面,通灵程度亦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标准。” 典韦正色说道,“韦还听人说过,越是通灵的宝驹,性子便越是孤傲,若非是它心悦诚服的主子,寻常人根本骑不上去,就算强行骑上去,也断然是自讨苦吃,公子这绝影乃是天下闻名的宝驹,自然有的是傲气,又怎会甘心被我等骑乘……而且韦方才细细观察,这绝影在面对公子与我们时的姿态便截然不同,它见了公子会立即放低姿态,但对我们却始终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只将我们当做了刷毛铲屎的佣仆。” “有这回事?” 吴良倒也听过马匹通灵的说法。 但在这之前,他都将这种通灵当做一种长久驯养出来的习惯,驯过的马自然好骑听话,没驯过的马便各种撂蹶子,从来没有想过马匹还会看人上菜,哪怕是这种举世闻名的宝驹也不例外。 主要在正史中,绝影因为是匹短命马,也是没有太多的描述。 《三国志》中这是一匹大宛马,曹老板在宛城遭遇张绣偷袭的时候,身中三箭依然能够奋蹄疾驰,而且速度极快,最后被流矢射中眼睛才倒了下去,最终与曹昂、曹禀和典韦一同死在了宛城。 故而绝影被后世所知的特点就只是“熬得痛,跑得快”而已,并没有找到更多的记载。 “可是……绝影被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初次骑乘也没有被它排斥,那时绝影应该只认使君才是,这又是为何?” 吴良还是有些想不通,奇怪的问道。 “在韦看来,这恐怕是因为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特质并不亚于使君,因此使得绝影初次相见便心甘情愿臣服,不敢轻易造次……” 典韦想了想,又极为认真的说道。 “不可能。” 吴良连忙喝住典韦,打了个哈哈故意说道,“绝对不可能,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逃兵罢了,如何能与使君相提并论?在我看来,此事定然还有些我们尚未查明的缘故,尚需从长计议,不可如此草率下定结论。” 说着话的同时。 吴良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 经过典韦的这番分析,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曹老板将绝影送过来的目的了。 绝影作为曹老板的专属坐骑,他肯定对绝影的性子有着相当深刻的了解,倘若典韦说的是真的,那么曹老板将绝影送过来可就未必是一种赏赐了,很有可能是一种试探。 这个坏老头子,真是糟的很! 而以曹老板那“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子。 倘若让曹老板得知吴良能够轻而易举的骑乘绝影,这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罪,那么吴良现在要做的便是立刻与曹营决裂,找一个相对容易栖身、同时对自己的考古事业相对有利的势力投奔。 当然,在这之前吴良肯定会狠狠的摆曹老板一道。 毕竟历史上就算没有吴良出现,曹老板亦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顺势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袁绍,最终成就了一番三国霸业,奠定了统一天下的基础。 这对于不得不投奔其他势力的吴良来说,肯定不会什么好事。 所以临走前摆曹老板一道很有必要。 若是能够影响到后续的官渡之战,使得曹老板在官渡之战被袁绍灭掉,才最符合吴良的个人利益。 因为曹老板的势力越是强大,吴良的处境就越是危险,日后考古工作的阻碍也就越多。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自打得了绝影以来,吴良还没有在瓬人军之外的人面前骑乘,而瓬人军内除了这几名骨干,剩下的人也并不知道他平时骑的这匹高头大驴便是绝影,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再至于典韦所说的不亚于曹老板、能够令绝影心甘情愿臣服的特质。 这吴良就更不好说了。 他只知道自己哪怕是穿越之后也没有产生丝毫野心,平时也是尽量与人为善,就算偶尔使坏也没有坏的那么彻底,除了是个比较特殊的穿越者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绝影臣服的特质。 这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过目前为止,这都还只是吴良在典韦的提醒下产生的个人猜测,并不能完全当真,没准儿其实是其他未知的原因所致。 但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讨论下去了。 吴良只能告诉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多留一个心眼,然后私下再加以验证…… 这一刻。 吴良忽然觉得自己与曹老板其实有许多共同之处。 他也十分多疑,哪怕现在只是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便已经做好了令曹老板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甚至不打算给曹老板留下任何一丁点翻盘的机会。 不过两者又有些许不同之处。 吴良距离“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境界还差了一些,在没有确定自己已经即将陷入险境、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之前,他倒不会仅仅因为有所怀疑便立刻将想法付诸行动。 真不知道曹老板麾下有他这么一个“如此给力”的摸金校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应该还会出任发丘中郎将。 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决定权依旧掌握在曹老板手中。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孙业祭拜完了祖师爷,自河滩上爬起来时,脸上虽有些明显的泪痕,但也多了一丝坦然,看来已经完成了忏悔,心中再无遗憾。 “完成了?” 吴良早已带领众人在旁边等着。 “完成了,此前多谢阁下耐心提点,否则我至死恐怕也无法领会祖师爷的深意,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孙业躬身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吴良笑了笑,接着又道,“不过我心中却有些疑惑,想请孙先生为我解惑。” “阁下请问,小人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业连忙说道。 “我看孙先生方才面朝崖壁祭拜,想必这里便是公输冢了吧,可这崖壁上却放置了上百口悬棺,难道这些悬棺皆是祖师爷的棺椁?还是祖师爷的棺椁其实只是其中之一?” 吴良笑着问道。 “阁下猜错了,这些都不是祖师爷的棺椁。” 孙业不疑有他,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实不相瞒,其实小人也并不知道祖师爷的棺椁究竟葬于何处,对公输冢亦是一无所知,小人来此祭拜主要是因为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习俗,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带我来此祭拜时,小人也问过父亲相同的问题,父亲也是相同的回答。” “他说,据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法,这些悬棺乃是祖师爷下葬之后,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没有人这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棺材是怎么放置上去的,仿佛仙迹一般。” “因此我家祖上还传说,这些悬棺其实是祖师爷下葬之后尸解登仙,故意展现出来的仙迹,好教遍布天下徒子徒孙知道,祖师爷仍在天上佑护着我们,保佑匠师一脉永不断绝。” “也是因此,每次我爹待我来祭拜公输冢,其实便是隔河朝这些悬棺所在的方向跪拜祈愿……” “……” 听了这番话,吴良瞬间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公输冢应该确实存在,而且八成就在这些悬棺附近。 因为孙业的祖上提到了祖师爷下葬的事情,既然这些悬棺是在其下葬之后忽然出现,又被认为是公输班尸解登仙之后故意展现出的仙迹,那么两者自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并且绝非空穴来风。 不可能随便一个地方出现悬棺,都能够与公输冢联系在一起。 至于公输冢的具体位置,可以依照孙业祭拜的方向进行探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二是,吴良怀疑公输冢可能有守墓人,或者是其他目的不明的势力。 因为这些悬棺是在鲁班下葬之后才忽然出现的,吴良并不认为这是所谓的仙迹,更愿意相信这是人力所为。 若真是人力所为,那么这伙人必然与公输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到底是守墓人,还是目的不明的势力。 暂时还不太好说,尚需好好查探一番才能下结论……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历经这么多年,换了好几次朝代,能不能传承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总之多留一个心眼便是了。 正如此分析的时候。 “咯嘚哒!咯嘚哒!” 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马蹄声。 吴良回头望去,正是杨万里骑着马自上游归来,脸上那“幸不辱命”的轻松表情可以看出,他应该已经找到了渡河的地点。 与此同时。 “哗——!”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这声音来自悬棺之下的河面! 吴良等人连忙循声望去。 却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花,那是只有庞然大物才能翻腾起来的巨大水花! 第三百零六章 河神娶亲(加更4000) “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被这忽然出现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 通过这样的动静以及河中刚刚翻起来的巨大水花,众人虽然没有捕捉到始作俑者的身影,但却都能够想象的出来这玩意儿的体型与力量。 “是……大鱼吧?” 诸葛亮愣了片刻,下意识的问道。 沔水乃是长江流域最大的支流,而长江早已不知存在了多久,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体型巨大的鱼类,哪怕是平时人们认为不可能生长太大的鱼类,也总会出现一个超越人们常识的个例。 后世经过工业污染与过度捕捞等等因素摧残的长江尚且如此。 就不要说两千年前的长江了,就算长江之中存在一些后世已经灭绝的特殊鱼类,吴良也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不知道,不过这江水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下去了,免得出什么茬子。” 吴良微微摇头。 如果是后世常见的鱼类,哪怕真长到比棺材还长的程度,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攻击人类的,怕就怕是那种比较凶猛的肉食性鱼类,那也就不好说了。 反正据吴良所知,长江流域可是有鳄鱼的。 比较著名的便是后是已经濒临灭绝的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鳄鱼肯定算是一种十分凶猛的肉食性动物。 后世的“扬子鳄”据悉通常能够长到1-2米,算是一种体型较小的鳄鱼。 至于两千年前,“扬子鳄”是否具有更大的体型就不好说了。 而天朝的自打甲骨文时期就已经发现了关于“扬子鳄”的记载,这玩意儿在古代叫做“鼍(tuo二声)”,《诗经》中的“鼍鼓蓬蓬”说的便是“扬子鳄”,意思是说“扬子鳄”叫起来像敲鼓一样发出“砰、砰”的声响。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吴良不可能仅仅根据刚才的动静与水花便判断水下的物种,同时他作为一个旱鸭子,肯定也是不会轻易下水的,所以不管水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只要没有威胁到吴良与瓬人军的性命,吴良自然也不会去轻易招惹它。 “公子说的极是,沔水存在了千万年之后,里面保不齐活了什么异物,便是一条鱼长到这么大怕是也已经成了精,跃过龙门便可化龙,咱们可莫要招惹它。” 于吉也是默默的向远离江水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忌惮的说道。 “老先生,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么些人中就属你最胆小。” 诸葛亮却又很没情商的说道。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老夫这叫谨慎,若非足够小心谨慎,老夫又怎能活这么大年纪,你这小子最好跟老夫学着点,莫要枉送性命时才知悔恨,那时可就晚了。” 于吉瞪起一双老眼斥道,顺便还倚老卖老的教育了诸葛亮一番。 说话之前。 杨万里也终于到了近前,坐下马匹慢慢的停了下来。 但杨万里却并未立刻翻身下马向吴良行礼汇报,反倒怔怔的望着涟漪不断的江面,目光微微缩动,面色也不太好看。 “杨万里,刚才那江里的东西你看到了?” 吴良自然觉察到了杨万里的异常。 方才吴良等人听到马蹄声之后便转身去看杨万里,因此全都背对着江面,但杨万里却是迎面而来,极有可能看到了江水中的情况。 “公子……” 听到吴良的声音,杨万里这才回过神来,先是咽了口口水,而后连忙翻身下马报道,“公子,我虽然看清全貌,但却也看了个大概,那东西……” 说着话,杨万里调整了一下站姿,这才继续说道:“那东西怕是有一丈来长,通体墨青色,看似像是一条河虫,但却似乎有手有脚……我也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在它落入水中之际,我隐约间看到了它的脸,那张脸上五官俱全,似乎是一张人脸,最重要的是,那张人脸似乎也看到了我,竟将嘴咧到脑后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瘆人的笑容!” “你确定没有看错?!” 听着杨万里的描述,吴良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不自觉的泛了起来,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自然知道,杨万里口中的“河虫”,其实就是天朝古代人们对鱼的一种叫法,只不过这种叫法有地域性,像诸葛亮便已经不用这种叫法,而是直接叫鱼。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杨万里口中描述的这种“生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有手有脚的河虫,吴良倒还能发挥一下想象,毕竟世间长有四肢的水生动物并不算少。 但如果再加上还长了一张人脸,甚至还会像裂口女一样对人露出瘆人的笑容。 这吴良就很难发挥想象了,这实在超出了吴良的认知范围。 “公子,若是说别的,我看能还会看错,但那瘆人的笑容,我直到现在仍有些心悸,断然不会看错!” 杨万里极为肯定的点了下头。 “莫不是鲛人?” 于吉又默默的向远离江水的方向走了好几步,这才皱着一张老脸猜测着问道。 现在已经不只是他一人。 诸葛亮早已带着黄月英走到了于吉前面,哪里还有方才调侃于吉时的淡定,小脸明显带了些紧张之色,就这还在强撑着安抚比他年纪更小的黄月英。 “鲛人?” 众人对这玩意儿并不是很了解,全都好奇的看向于吉。 “传说鲛人,也叫作人鱼。” 于吉最喜欢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学识,见此刻暂时没什么危险,于是便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为众人科普起来,“鲛人鱼尾人身,恰与你看到的异物有些相似,据说鲛人善于纺织,可以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泪成珠。不过最珍贵的还是使用鲛人身子炼制出来的鲛人油,这种油一滴便能够燃烧许久不灭,据说秦始皇陵中便有使用鲛人油当做燃料制作而成的长明灯,恐怕直到现在也不曾熄灭。” “现在都不曾熄灭?秦王嬴政身死距今已有四百余年,那这鲛人油做成的长明灯岂不是已经一连烧了四百余年?” 诸葛亮显然没有听过这个传说,一脸夸张的道。 由此可以看得出诸葛亮这小子读书可能不太细致,秦始皇陵这段可是《史记》中的记载,而《史记》作为西汉成书的历史巨著,对后世的影响极为巨大,而东汉时期但凡是自诩凡博览群书的士族,便不可能没有看过。 “正是如此。” 于吉微微颔首,趁机又教育了诸葛亮一把,“世间奇闻异事数不胜数,你小子要跟老夫学的还多着哩。” “不过……” 吴良却已是蹙起了眉头,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杨万里说这东西有手有脚,而鲛人则是鱼尾人身,应该不会有脚才是。除此之外,据我看过的书籍中记载,鲛人是似乎出自南海,此处距离南海不远万里,鲛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游不到沔水之中吧?” “这……” 于吉顿时无言以对,一脸尴尬的打起了哈哈,“公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瞧老夫这记性,鲛人的确出自南海,也确实没有双脚,因此杨万里看到的东西还真未必是鲛人,哈哈哈,老夫不过是为大伙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向,不必当真,集思广益嘛,哈哈哈哈。” 接着于吉似乎还想为自己在诸葛亮面前挣回一些面子,又绞尽脑汁的补充道:“不过《山海经》中还有一种奇物与此物相似,唤作赤鱬,这赤鱬亦生有一张人脸,音如鸳鸯,据说食之可以疗病,至于有没有手脚老夫就说不好了。除此之外,《山海经》中还有陵鱼、氐人,皆生有一张人脸,那氐人则与鲛人十分相似,说的应该是一种奇物。” “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吴良倒也没有继续驳于吉的面子,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他说的这些东西都与杨万里看到的东西有些出入,并不能够完全套用进来,所以暂时还是没有办法得出结论。 “哪里哪里,公子谬赞了。” 于吉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道。 诸葛亮这次倒是颇有情商的道:“老先生虽见多识广,但有才哥哥也丝毫不差,不过我年纪尚小,跟着你们学上几年,总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加油。” 吴良笑着鼓励道。 虽然暂时没搞清楚江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吴良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转而又看向杨万里问道:“杨万里,你可找到了可以渡河的渡口?” “找到了,据此约莫八里外的地方便有一个渡口,哪里还有几艘渡船,我们连同这些马匹都能够过河。” 杨万里连忙说道。 “那就先渡河吧,到了那边再说。” 吴良点头道。 …… 约莫一个时辰后。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河对岸的悬崖之上。 虽然众人已经不再去提此前在江中看到的巨物,但这东西到底还是给这次的掘墓之旅蒙上了一层阴霾,心中总归多了一些不安。 因此方才渡河的时候。 杨万里还特意向摆渡的当地船夫打听了一下河中巨物的事情。 一打听还真有一些收获。 当地船夫告诉他,这条河中确实住着一尊河神,每逢干旱时节,山都城便会组织百姓选取一名妙龄少女为河神娶亲,再准备许多祭祀用品投入河中祭拜河神。 而这河神也是有求必应。 每次收了新娘与祭品,不出一个月,准会降下大雨助百姓庄稼丰收。 山都城也曾有人亲眼见过河神。 那河神若是对谁笑了,便是看上了那人,只需将此人献祭给河神,便可保其家人万事皆顺,大吉大利,乃是天降的福运,万万不可忤逆河神的意思…… “杨万里,你有没有家人?” 听过这些传闻,吴良笑呵呵的看向了杨万里。 他对“河神娶亲”一类的事情向来不感冒,就像此前初到陈留城时,尹健的孩子遭遇的“打生桩”事件一般,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一些有心之人敛财害人的手段,若真是叫他巧遇上了,少不了便会出手惩戒一番。 但杨万里却是已经当了真,连忙说道:“回公子的话,那河神虽对我笑了,但我乃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是将我献祭给了河神,恐怕也无人可以享受这天降的福运,所以它看上了我,我却还不想喂了它,倘若它真想吃我,我少不得还要与它殊死一搏!”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气氛总算略微轻松了一些。 不过吴良却看得出来,杨万里其实还是那么点不安,毕竟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光是古人相信“兆头”,就连后世也不能免俗,民间的许多习俗都是为了搏一个好兆头,最起码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事实上,就连吴良心中也有些不安。 “河神的笑容”。 这种事情本就十分诡异,再加上此处又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公输冢,吴良总是会不自觉的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哪怕暂时看起来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很快吴良便将这些许的不安压制了下来。 而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蚕神宝丝”,在身上打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登山结,接着回身将“蚕神宝丝”的另外一端交到了典韦手中。 刚才他已经目测过,那些崖壁上的悬棺距离悬崖顶端大概有几十米高,“蚕神宝丝”的长度应该还有富余。 “公子,你这是要……” 典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挡在吴良面前正色说道,“公子,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叫我下去查看吧!” “就你这体格,你觉得这里有谁能够拽得动你?” 吴良反问。 “这……” 典韦顿时语塞,但很快便又说道,“那就叫杨万里下去。” “对对对,若要查看那些悬棺的话,还是放我下去吧,我现在也是身怀异术的人了,这点小事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哪里需要公子亲力亲为。” 杨万里也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凑上来自告奋勇道。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孙业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当即急道,“你们难道要去破坏祖师爷留下的仙迹?!” 第三百零七章 铲尽天下不平事(4000)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顿时目露凶光。 他们可是专业的盗墓团队,这老小子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又本就是害了四条男童性命的该死之人,他们自然不介意给他一些颜色瞧瞧,好教他知道乱说话的代价。 “孙先生,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吴良却是一脸笑意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此举并非是为破坏祖师爷的仙迹,而是为了保护祖师爷的公输冢免受他人侵害。” 又要开始了……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顿时相视而笑。 看来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他们都见识过吴良的口舌之利,以他那副铁齿铜牙,虽不敢说是能将方的说成圆的,却也绝对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孙业这老小子一看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恐怕很快就会被吴良忽悠进去。 除此之外。 众人也看出吴良想暂时留下孙业的意图,否则以吴良那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若是不想让孙业知道此事,肯定一早就将他送走或是处理掉了,断然不可能将他带到这里。 也就是说,吴良可能觉得这老小子可能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你这话又是何道理?若你果真打算保护祖师爷的公输冢不受侵害,为何还要去触碰他展现的仙迹?” 孙业自是不信,仅剩的一只眼睛怒视着吴良反问道。 “我怀疑这些悬棺并非仙迹。” 吴良微微眯眼,正色说道,“你此前也说了,这些悬棺乃是祖师爷下葬之后才忽然出现,若祖师爷果真尸解登仙,这些悬棺出现自是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祖师爷尸解登仙不过是你祖上在看到这些悬棺之后产生的猜测,其实并未亲眼见证,倘若你祖上的猜测有误,这些悬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你的意思是?” 孙业愣住,已经顺着吴良的话开始脑补。 “那就是人祸!” 吴良直接点明,接着又问,“你也是传承了部分《公输经》的匠师,经验与技艺自非一般工匠可比,你凭借自己的经验回答我,放置悬棺虽然极为不易,但人力便真的断然无法办到么?” “……” 孙业张了张嘴,却又慢慢的闭上,如此往复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无奈的点了下头,叹气说道,“祖师爷一生创造机关不胜枚数,虽然已有许多失传,但若是用了他的机关做到此事自是不在话下,其实就算没有祖师爷的机关,只要多找些不要命的工匠,亦是能够做到此事,只不过恐怕要多费些力气、或许还得搭上几条人命罢了。” “既然如此,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吴良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倘若这仙迹果真是人力所为,你认为会是何人所为,又究竟有何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修建这些悬棺的人可能对公输冢有所觊觎?” 孙业下意识的道。 “不好说,我也只是推断。” 吴良这次却又摇起了头,相当攻心的说道,“不过我认为有人存在这样的动机,就比如像你家一样的《公输经》传人,你可以为了避开祖师爷的诅咒,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残害一家无辜之人,难道便不会有人为了同样的目的做出欺师灭祖之事,试图从祖师爷的陵墓之中找到解决办法,彻底化解自家的诅咒?” 听了这话,孙业眼中果然划过一抹愧疚之色,目光闪烁的看了不远处的黄月英一眼。 这家伙也算是个良心未泯之人,如此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你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不过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先对这些悬棺考察一番,最起码要先确定这些悬棺究竟是不是祖师爷的仙迹,如此才能做出下一步判断,你若果真对祖师爷心怀愧疚,便应该尽全力支持于我,辅助于我,祖师爷无论是在天上还是泉下见到,明白你的良苦用心,都将倍感欣慰。” 吴良顺势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家祖师爷的事如此上心,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目的?” 孙业终于开始疑惑吴良等人的身份,打量着吴良与瓬人军众人问道。 不过语气听起来倒并未将吴良等人当做恶人,毕竟吴良从一开始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便是极为正面的形象。 “入世修炼道心之人。” 吴良指着众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一脸正气的道,“此铲叫做伏魔铲,心中一柄伏魔铲,铲尽天下不平事!我们虽与黄家素昧平生,但你私用邪术残害黄家,我们遇上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否则道心不净,非铲不可!公输班舍身取义,已是入土为安之人,若有人逆天行事扰他清净,我们既然遇上了亦是不能坐视不理,否则道果不稳,亦是不得不铲!” “你已是将死之人,不必知道我们的姓名,只需记住世上有我们这样一群无畏行者,邪祟不灭,我们便永远在路上!” 好一个心中一柄伏魔铲! 好一个铲尽天下不平事! 好一个章口就来大忽悠! 听了吴良这番义愤填膺的说辞,瓬人军众人差点都信了他的邪,竟莫名产生了热血沸腾的感觉,好像他们手里拿的已经不再是工兵铲,而正是“铲尽天下不平事”的伏魔铲一般,甚至感觉自己的形象都瞬间高大了起来。 吴良这张嘴,瓬人军众人虽然早已知道厉害,但这次却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张嘴这已经不是什么铁齿铜牙。 这张嘴恐怕便是一门邪术! 天下邪术无人能出其右,攻心无往而不利…… “好威风……原来他们竟是乱世之中的逆行者!” 不明真相的黄月英已是一脸崇拜,依次打量着吴良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身旁那已经沉寂在吴良的嘴炮之中有些分不清现实的诸葛亮身上。 这一刻,黄月英觉得诸葛亮比之前又俊朗了许多,身上散发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气概。 因为。 他现在既与吴良等人一道,自然也是胸怀“伏魔铲”之人。 他年纪小小心中便装着正道,那些同龄人哪里懂得这些,尤其是襄阳城的那些公子哥,他们如何与诸葛亮相提并论! 这人呐。 只要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只要会给自己头上戴光环,想不帅都不行…… “与阁下相比……小人真是无地自容。” 话至此处,孙业再也无话可说,摇头表态道,“既然如此,若阁下有用的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定当全力相助,倘若临死之前能为祖师爷献上一丝薄力,也算是小人尽了孝心,亦可含笑九泉了……小人思前想后,不如便叫小人代替阁下下去查探吧,反正小人已是将死之人,就算遇上些凶险,这条贱命亦是死不足惜。” “……” 瓬人军众人彻底服了,五体投地的服。 仅凭一张嘴,孙业非但不再反对瓬人军的行动,竟还自告奋勇要替吴良前去趟雷,这你敢相信? 邪术! 一定是邪术,中了吴良那张嘴的邪! 不过……回想起来,我们当初为何会加入瓬人军,心甘情愿的跟随吴良进入一个又一个的凶险之地以身犯险? 我们是不是也中了他的邪? 可是事到如今,要问我们后不后悔做这些事? 不后悔! 非但一点都不后悔,反倒更加心甘情愿了,哪怕哪天真送了命也不后悔……似乎此生若是离开了吴良,人生便彻底失去了色彩,这似乎已经不是中邪那么简单的事了吧,而是一种出于灵魂深处认同的跟随。 “不必。” 吴良知道已经完全搞定了孙业,于是再次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你不知其中深浅,便是下去恐怕也探不出什么来,此事仍需我亲力亲为,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拉紧绳索,我要下去了。” 说着话,吴良已经来到悬崖边上。 “诺!” 典韦自是不敢在多说些什么,立刻拉紧了‘蚕神宝丝’,杨万里也是连忙过去,直接将宝丝的另外一端绑在自己腰上,不敢有丝毫疏忽,唯恐不一小心害了吴良性命。 吴良见两人已经准备停当。 终于转过身来用双脚撑着岩壁,一点一点沿着悬崖向下垂去。 他的动作略微有些笨拙,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刚刚掌握了一门不那么普通的“厌劾之术”,他也依然是普通人的体质,更是从未练过攀岩之类的技巧,自是不会那么顺畅,更何况还是在一往下看便双腿发软的悬崖之上。 不过他相信典韦与杨万里,也相信坚韧异常的“蚕神宝丝”,这两者加在一起,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而此事也确实只有他亲力亲为才行。 瓬人军众人虽然跟他盗了不少墓,但对于考古的技巧与知识知之甚少,若非他亲自查验,仅通过旁人的口述,难免出现一些偏差,从而影响到他的一些判断。 …… 大约十多分钟后,吴良终于一点一点的垂到了悬崖中间。 身下便是那一片寻常人避之不及的悬棺,这种与死亡息息相关的东西,总是会令人产生一些不安的感觉。 “再放三尺!” 吴良向下看了看,抬头向上喊了一嗓子。 “蚕神宝丝”很快便极为稳当的向下放了一下,吴良的脚终于成功踩在了一口悬棺的棺盖之上。 吴良扶着崖壁慢慢低下身子,仔细观察脚下的悬棺。 这棺材并未采用春秋战国时期惯用的“三长两短”捆绑方式,而是使用了铜钉封棺。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与那些葬入地下的棺椁不同,这些棺材常年露天存放,就算捆绑棺材用的是特制的皮革带子,也照样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摧残,根本用不了数百年,可能只需几年这些那种皮革带子便彻底损坏了。 而同理之下,历经数百你按的风吹日拆,这些棺材的木料自是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腐朽现象。 以他脚下的这口棺材为例。 这口棺材虽然用的是比较结实耐用的椴木打造,但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干裂的痕迹,有的裂缝甚至能够已经到了能够伸入手指头的程度,并且在木料的横截面上,还能够看到许多因为干燥与腐朽出现的小孔洞。 吴良略微挪动了一下脚。 便轻而易举的从棺盖上带起了一些被他踩碎的木屑,这说明这口棺材的外层已经糟透了,人们常说的朽木也不过如此。 不过内部看起来似乎问题还不大,否则棺盖恐怕很难支撑他的重量。 吴良继续查看。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他在这口棺材外面的几处木料接缝里,以及几处死角发现了少量残留的泥土,这点泥土不像是日积月累的尘土逐渐积累而成。 那样形成的泥土十分松散,而且十分均匀,断然不会行成这么夯实的结块,更是很难在棺材某些积不住灰尘的缝隙中出现。 另外成分似乎也有些问题…… 吴良使用工兵铲从其中撬出了一丁点结块的泥土,用手捻开仔细观察。 很硬,已经形成了类似于混凝土的状态,其中似乎含有一些细小的沙粒,貌似还有一丁点粘性较高的红土。 这断然不可能是日积月累的尘土所化! “这……” 吴良心中惊疑。 据他所知,这似乎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回填墓地时惯用的夯土层的主要成分,不过仅仅凭借这点发现,还没有办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吴良也并不着急,继续在这口棺材上仔细查看,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角。 如此查看了一阵子,并未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吴良自恃有“蚕神宝丝”绑着,竟探出半个身子向棺材侧面看去……这一看腿立刻软了一下,哪怕吴良没有恐高症,如此低头看向下面的江水,依旧是刺激的很。 不过这一次。 吴良立刻又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只见在棺材底部的棱角之上,吴良竟看到了几处极为明显的磨损痕迹,哪怕棺材外部已经受到了严重,这些痕迹亦是清晰可见。 那无疑是使用绳索暴力吊举棺材时,才会磨损出来的痕迹! 什么仙迹? 这些悬棺定是人力所为! 而且这些悬棺的来路,怕是也有存在很大的问题…… 第三百零八章 虹桥(加更4000) 这些悬棺果然是人力所为。 而这些棺材上还带了些许回填墓穴所用的夯土的痕迹。 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细细思索,吴良已经隐约得出了一个令人疑惑的推论:难道是有人将已经入土的棺材挖了出来,然后又特意迁移到此处搞成了悬棺葬? 对于这个推论,吴良并不是十分自信。 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做法。 需知入土为安是天朝从古到今的主流丧葬习俗,若是没有极为特殊的因素,是很少会进行迁坟之举的,而且就算是真要迁坟,此前进行了土葬的人,也应该很难接受悬棺葬这种不太主流的墓葬形式。 就好像哪怕是推行火葬的后世,依旧有相当一部分老人依旧坚持土葬,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火葬是一个道理。 人的思想与习俗,往往是最难改变的。 除此之外,吴良还得出一个相对比较可靠的结论: 倘若这口棺材里面确实葬了尸首的话,那么棺材的主人社会地位恐怕不会太高。 因为如果是地位比较高有资格修建陵墓的死者,棺材通常都不会直接与夯土接触,至少吴良此前发掘了那么多大型陵墓,还从未见到有人的棺材直接埋在土里,那些人的棺材无一不是摆放在极为宽敞的墓室之中。 况且就算是直接埋在土中,按照天朝很早就流传下来的习俗,社会地位较高之人的棺材外面也还有数层棺椁,照样不会直接与夯土层接触。 因此照样不会在棺材的木料缝隙中留下夯土的痕迹。 带着这样的想法。 吴良继续对身下的这口棺材进行探查。 事到如今,仅从从外部结构上,他已经无法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只能开棺来确定棺内死者的身份,并通过里面的陪葬物品来推断死者所处的年代。 这样得出来的结论,要比仅仅只是通过棺材缝隙里面的一丁点土灰进行推断准确的多。 这口棺材已经饱经风雨。 不只是棺材外层的木质腐朽不堪,就连用来封棺的铜钉亦是氧化严重。 此刻铜钉露在外面的钉帽上已经结出了一层凹凸不平的氧化层,并且随着部分氧化层的自然脱落,原本钉帽的大小与铜钉的坚固程度也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也是因此。 吴良只是由“蚕神宝丝”吊着移动到棺材侧面,踩住插入崖壁之内用来支撑棺材的圆木,而后将工兵铲插入棺盖与棺材的缝隙之中用力一撬。 木料与铜钉相接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破损,棺盖自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敲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中立刻用处一股腐朽的气息。 虽然这气息很不好闻,但因为日积月累之下棺材本身便已经不再是密封状态,倒也没有太过浓烈。 慢慢将棺盖推起来一半,阳光洒入棺材之内。 吴良总算看清了棺材里面的情况。 这里面确实有一具人的尸骨。 只不过因为保存环境与年代的关系,尸骨已经完全变成了又干又脆的枯骨,甚至就连这具枯骨也已经不再完整,除了一些相对比较粗壮又或是密度较大的主体骨骼保存了下来,已经有相当一部比较细小一些的骨骼不复存在。 另外。 这里面的尸骨还非常凌乱,并未按照人体的形状进行排列。 若非看到那颗还算是完整的骷髅人头,吴良还真不敢断定这里面的枯骨就是一个人的尸首。 这说明眼前的这口棺材确实经受过比较粗暴的搬运,并且还是在死者的肉体组织已经腐烂严重,又或是已经完全腐烂消失后进行的搬运,否则这些尸骨断然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凌乱状态。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棺材里面看到了一些早已面目全非的麻布碎片与竹席碎片、几块破碎的只剩下残片的弧形陶片、还有数十个同样氧化严重的椭圆形小铜片。 这些东西亦是十分杂乱的散落在棺材一角,与那些凌乱的枯骨混杂在一起。 这个情况也充分证实了吴良的猜测,若非经受过比较粗暴的搬运,这些东西定然不会滑落到棺材一角,最起码也应该有一定的摆放规律,这才符合天朝古代的丧葬习俗,否则也太不拿死者当回事了。 那些破碎的麻布碎片,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殓衣。 竹席碎片,则有可能是入殓时垫在死者身下的内衬。 陶片,则可能是入殓时用来陪葬的陶器,这种弧形碎片,一边都是陶翁、陶碗或是陶罐之类的东西破碎之后的残留。 至于那数十个椭圆形的小铜片嘛…… 吴良用工兵铲的木柄撑住棺盖,俯身进去取了一枚出来仔细查看。 椭圆形小铜片的一端有一个小小的孔洞,一面没有任何花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铜片。 但将其翻转过来的时候,吴良却在另外一面看到了一张与后世的外星人形象有些类似的“鬼脸”? 那确实是一张“鬼脸”。 上面有两个大大的眼睛,下面还有一张四边形的宽大嘴巴,与这椭圆形的小铜片搭配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张脸。 如果吴良没学过考古,可能就要被这张“鬼脸”唬住了,保不齐会胡思乱想一通。 但学过考古的人或多或少应该都会有些许的了解。 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鬼脸,而是一种春秋战国其实发行过的钱币,后世早有发现,许多考古专业书籍上也都有展示图片。 它叫做“蚁鼻钱”。 乃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发行过的一种小型货币。 而这种钱币一面镂刻的那张“鬼脸”,也并非鬼脸,只是一个“咒”字,以至于乍一看过去与脸有些相似罢了。 不过因为楚国当时发行的“蚁鼻钱”种类较多,钱币上镂刻的面文共有近十种之多,为了方便区分这些钱币,后世考古界也是十分形象的将其称为“鬼脸钱”。 这个发现无疑充分证实了棺材主人所处的时代。 正是春秋战国时期。 即是说,孙业此前诉说的事情并非胡编乱造,这些悬棺应该就是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与鲁班死亡的时间基本保持了一致。 同时。 这也证实了吴良的另外一个推测——棺材主人的社会地位确实不算太高,最多只能说是家里有几个小钱。 因为楚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还发行了一种高位货币。 这种高位货币叫做“郢(ying三声)爰(yuan二声)”。 “郢爰”是天朝古代最早的黄金货币,这种货币虽然不是王室贵族的专属,但通常也只有王室贵族才用得上,毕竟黄金与青铜的购买力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一般老百姓就买点粮食与布匹,交易量也不会太大,“蚁鼻钱”那样的小钱就已经能够满足日常,实在没有使用“郢爰”的必要。 不过古时下葬可是件大事。 倘若棺材主人社会地位较高,家中资产又比较殷实的话,通常情况下是断然不会拿“蚁鼻钱”进行陪葬的,除非家中后人没有丝毫孝心。 因为在古代“蚁鼻”也是轻小的代名词。 “以蚁鼻之缺捐无价之淳钩”,意思是只因轻微的缺陷舍弃了无价的宝剑,可见“蚁鼻钱”确实就是的小钱,不比较购买力,只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的话,货币地位应该等同于后世货币体系中的钢镚儿。 而棺材主人家境一般的话。 就算不考虑当时的下葬习俗,应该也是没有能力对棺材主人进行悬棺葬的。 悬棺葬在春秋战国时期难度可不小,耗费的人力物力绝非家境一般的家庭能够承受…… 如此分析,棺材主人移到此处可能并非其家人所为,在加上迁移的过程又十分暴力,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对棺材主人的尊敬,这种可能性无疑又高了许多。 既然不是棺材主人的家人建造悬棺。 种种迹象又表明,这些悬棺也不是祖师爷的“仙迹”。 那又会是什么人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吴良心中越发疑惑。 可惜棺材里面除了这些东西,已经找不到更有价值、又或是能够证明棺材主人真实身份的东西,比如印章之类。 吴良只得重新将棺盖盖好,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公子,你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了,可有什么发现?” 悬崖上面传来于吉的声音。 吴良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只见这老童子此刻正趴在悬崖边上探出一个脑袋向下张望。 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有些紧张,脸上松弛的皮肤正在一抖一抖,不过身后应该有人拽着防止他掉下来,否则似老童子这般贪生怕死的家伙,又怎敢趴在悬崖边上与他说话。 “一会上去再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吴良的发现可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说清楚的,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废话。 “公子,不是老夫不知轻重,非要在这时候扰乱于你,只是老夫方才忽然想起一事,觉得极有必要提前说与你听,或许能为你查探悬棺时提供一些思路。” 于吉接着又扯着嗓子喊道。 “哦?说来听听?” 吴良顿时来了兴趣,终于耐下性子说道。 “老夫曾在一部不知名的古籍中看到,这‘地仙之宅’的悬棺也叫作‘虹桥’,悬棺下面插入岩壁用来支撑悬棺的圆木,则叫做‘虹桥板’,虹桥跨空连通天地,可令居于此处的仙人魂魄自由出入,归返天府。” 于吉自是不敢耽误,连忙对吴良说道,“因此老夫心想,若是公子没有在这些悬棺中找到什么重要线索的话,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从悬棺的布置方式上入手,没准儿这些悬棺其实是组成了一个古怪阵法或是旁的什么不易察觉的机关呢,毕竟公输班可不是寻常人,他的公输冢自然也不会太过寻常。” “这……” 于吉的这番话倒确实为吴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不过方才在对面观看这些悬棺的时候,他倒并未从布置方式上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 而说起阵法之类的东西,诸葛亮才是瓬人军中的佼佼者,这孩子方才在下面看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 再说机关,这就是传承了部分《公输经》的孙业的专长了。 可这个家伙似乎也没有从中看出些什么来,毕竟他可是自小便与父亲每年来此祭拜祖师爷的,若是真有什么发现,肯定早就已经发现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知道了,我会留意这方面的情况……” 心中想着这些,吴良如此回应了于吉,接着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包里取出了一块绢布与一支炭笔。 这崖壁上共有近百口悬棺。 若只凭记忆,恐怕很难将每一口悬棺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派人回到对岸去记录的话,又要浪费不少功夫,所以吴良决定一边查探这些棺材,一边画出一张悬棺的布置草图,如此若是自己不能有所发现,也可以带着草图上去之后再让诸葛亮与孙业分析一番。 正说着话的同时。 “唉唉唉!” 于吉却忽然又发出一连串的惊叫,那张老脸浮现出浓烈的惊惧之色,指着吴良下方的河水连连叫道,“河、河神,公子小心,那河神就在你正下方,此刻正在水中看着咱们呢!啊!它、它竟也对我笑了,它看上我了,它想吃我!” “河神?” 吴良一惊,连忙低头向悬崖下面望去。 这一眼看过去,吴良亦是一阵头皮发麻! 只见位于他下方并不算清澈的河水中,正有一个长约四五米的巨型生物正在凝视着自己。 之所以要用“约”这个字眼来描述这巨型生物的长度,是因为它此刻只将一颗巨大的脑袋浮出了水面,绝大部分身子都还隐藏在河水之中,只能看到一团长约四五米的黑色阴影。 这显然要比杨万里此前的描述还要大了一些。 而那颗浮出水面的居大脑袋,竟上面真的是一张浮肿丑陋的人脸。 此刻这张人脸正咧着嘴,对他露出了那“裂口女”一般的可怖笑容! 难道真有河神不成?! 这一刻,吴良只觉得脚底猛地窜起一阵寒意直上天灵盖,连忙抓紧了捆在身上的“蚕神宝丝”。 第三百零九章盗洞?(4000)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内心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此刻吴良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拴在绳上的天鹅肉,而下面那个长了一张诡异人脸的瘆人怪物,则像是一只正在耐心等待投喂的癞蛤蟆。 若非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河面还有大约百米之多的垂直高度,就算是体型如此巨大的癞蛤蟆大抵也长不出这么长的舌头,并且这未知怪物似乎也不具备攀爬岩壁的能力,毕竟它现在并未主动顺着岩壁爬上来觅食,而只是静静的将那张诡异的人脸浮出水面冲吴良露出“裂口女”的笑容。 吴良肯定已经立刻出声叫典韦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给拽上悬崖了。 如此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吴良再看向下面的怪物,虽然依旧有些心悸,但好歹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头皮发麻。 怪物那张瘆人的人脸略微有些扁平,比后世常见的下水道还要大了一圈,这些然不可能是真的人脸,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人脸。 不过它的五官形状与分布却又与人脸的五官极为相似。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通过它那保持着“裂口女”一般瘆人笑容的大嘴,吴良甚至隐约看到了它嘴里那一排尖利的牙齿。 吴良虽然依旧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河神”,但却真心搞不清楚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筹莫展…… 吴良看着怪物的同时,怪物也在看着吴良。 不过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静静的浮在水中,水面下那只能看到一团阴影的身子偶尔轻轻的摆动一下。 吴良也不明白这怪物一直这么冲自己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如果这怪物只是一直保持这个样子的话,吴良肯定不会继续奉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 “典韦!” 吴良扯开嗓子冲悬崖顶部嚎了一嗓子。 “公子何事?” 上面立刻传来典韦的声音,不过他倒并未像于吉一样从悬崖上探出脑袋,只是在与吴良隔空喊话,毕竟现在他手中还扯着“蚕神宝丝”,这玩意儿现在也是吴良的命脉。 “看到下面这个怪物了么?先叫于吉、菁菁与杨万里暂时替你扯住宝丝,你去旁边找几块大一点的石头,给我照着它的脑袋砸!” 吴良相当尿性的喊道。 他此前虽然推测身处这样的高度,这头怪物应该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推测终归只是推测,依旧不可能不当回事,毕竟这关系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得先试探一番。 典韦率先对它发动攻击,应该很容易将其激怒,倘若这样这头怪物都没办法拿自己怎样的话,便说明他此前的推测是对的,自然可以放宽了心继续探索悬棺。 而若是这头怪被激怒之后便立刻展现出了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本事。 吴良自然也就不敢继续探索悬棺了,正好立刻叫典韦将他给拖拽上去,然后想办法先将这怪物处理掉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公子,这可是能够呼风唤雨的河神啊,我们对他如此没有敬畏之心,这便是逆天而行,搞不好可是要为我等招来灾祸的,请公子三思啊!” 话音刚落,上面立刻又传来了于吉的惊叫。 这老童子虽然阅历颇多,但同时也是瓬人军中最迷信的人,也只因此每次下墓就数他最能大惊小怪,不分场合便要讲一些令人心悸的民间传闻,将众人的精神也搞得十分紧张。 “那又如何?” 吴良却是十分光棍的道,“咱们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人,若此前那几个船夫所言非虚的话,它对我笑便是想吃了我,没有理由它想吃我,我却还要给它面子,砸它娘的,给我砸到它笑不出来为止!” “诺!” 典韦从来不会忤逆吴良的命令,哪里会管于吉刚才说了些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不消一个呼吸的功夫。 只听“呼”的一声。 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便从悬崖上落了下去,直朝河水中那头依旧咧着嘴怪笑的怪物砸去。 “哗!”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可惜这块石头的准头还是差了一些,落在了距离那头怪物只有半米的河水中。 那怪物显然没有料到吴良等人竟如此生性,也是被这巨大的动静与水花吓了一跳,连忙扑腾了一下向水下沉去。 不过它也并未离开,而是潜水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重新将人脸浮出水面,继续望着吴良咧嘴怪笑起来。 下一秒。 “哗!” 又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紧接着便又落了下来,可惜准头比之前还差,落在了距离怪物大约两米外的地方。 这倒也怪不得典韦。 这处悬崖堪堪有近两百米高,这样的高度与距离,就算是专门练过,也未必能够砸的准,更何况还是一个会不停移动的目标。 就像后世的篮球运动一样,那些运动员个个基本功都不会差,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投篮,还不一样总是连没有任何干扰的罚球都投不进去? 这事可不仅是力量的事,手感也十分重要。 更何况典韦扔的可是石头,而不是空心的篮球,这么大的石头最起码也得有几十斤重,瘦弱一些的人扛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扔出去了。 不过这一次依旧惊到了那头怪物。 它再一次扑腾着向水下沉去,而后又在更远的地方将人脸浮出了水面,再一次咧开嘴冲吴良怪笑。 “哗!” 第三块石头再落下时,则是落到了距离它大约五米之外的地方。 看样子这已经差不多典韦力量的极限,典韦虽然力量远超常人,但也依旧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 但这怪物却是机敏的很。 饶是如此,它依旧还是沉了下去,又向远处游了一截才浮出水面。 “典韦兄弟,可以了。” 吴良终于开口喝住了典韦。 这怪物屡次作出妥协,已经令吴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因此也是安心了不少,不太担心它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韦未能击中河神,请公子降罪!” 上面随即传来典韦十分愧疚的声音。 “典韦兄弟不必自责,我本意也并非伤它性命,因此是否击中并不重要,相反通过你的协助,我已探得了想知道的信息,接下来我要继续探查这些悬棺,请典韦兄弟再搭把手。” 吴良却是心满意足的道。 …… 接下来吴良终于不再忌惮“河神”与“河神的笑容”。 上面有人拽着“蚕神宝丝”这种强度的安全绳,吴良心里有底,因此很快便适应了恐高心理,如同猴子一般在崖壁的悬棺上上蹿下跳起来。 这些悬棺大同小异。 吴良在开了几口棺材查看过后便不再继续开棺,而是重点将注意力放在了记录这些悬棺的排列方式上。 在这个过程中,吴良还发现了一些小细节。 有些地方的崖壁上并未放置悬棺,也并未插入支撑悬棺的圆木,但上面还是有一些深达一米的大腿粗细的孔洞。 这些孔洞都是人工开凿而成。 无论是洞口还是内部,都能找到一些十分明显的开凿痕迹。 通过这些痕迹则能够推断,开凿的工具应该是一种不算太大的扁平凿子,这种凿子的宽度应该不会超过5公分。 至于这种凿子是什么材料,那就不太好说了。 春秋战国时期其实已经出现了铁器,并且相对比较普及,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很多春秋战国时期的民间农具边都是铁器。 不过若是那个时代的普通铁器,想要凿开这种一看就十分坚硬的岩壁,工具损耗一定十分严重,施工难度自然也非同小可。 甚至就连如今瓬人军的工兵铲所用的这种精铁,对付这样的岩壁也十分不易。 “难道这些孔洞插了圆木,上面也放置了悬棺,只不过时间久了,这些悬棺与圆木最终没有经受住风雨的摧残,断裂之后掉下去了?” 望着这些空荡荡的孔洞,吴良心中猜测。 后世考古界发现的悬棺遗迹,便不乏这种掉落的情况发生。 但细想之下,这种猜测似乎又不怎么能够站得住脚。 毕竟这些孔洞可是足足有一米来深呢,圆木插入其中,就算最终支撑不住悬棺一同坠落了下去,也应该还有一截断在孔洞之中,而不是完整的抽离出来,因此断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非当初这些孔洞根本就没有用来布置悬棺,而是另作他用。 又或是后来还有人来过此处,使用人力将圆木抽了出来…… 没有其他的线索佐证的情况下。 吴良一时半会也无法通过这些孔洞推测出更多的东西,因此只得暂时将其搁置一边,继续在查探剩下的悬棺。 不久之后。 吴良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口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悬棺,只有仔细查看时才会发现,这口悬棺的棺盖并没有使用铜钉封住,而只是简单的盖在上面。 也是因此。 吴良一跃跳到这口悬棺上时,棺盖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移位,以至于吴良被闪了一下,差点没有控制好平衡,直接从悬棺上掉下去。 不过系了“安全绳”,这种情况只能算是有惊无险。 因此吴良只是呼吸急促了一阵,心脏急跳了几下,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这棺材是怎么回事?” 吴良自是有些疑惑。 此前看过的悬棺全部都用铜钉封死,只有这口悬棺被区别对待,吴良当然要看看查验一番。 何况这口棺材的棺盖已经因为他这一闪错开了一道小口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能够将其掀开看到里面的情况。 但将棺盖掀开一半之后,吴良却是愣住了。 因为这口棺材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丁点枯骨,没有陪葬品的痕迹。 甚至这口棺材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能算是一口完整的棺材。 因为这口棺材少了一面棺板,只是一个不完整的长方体结构,就像一个半成品。 而少的那一面,正是贴近岩壁的那一面。 更令吴良惊奇的是。 恰是少了这面棺板,悬棺后面的岩壁后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吴良面前,那上面竟有一个直径将近一米的黑洞洞的圆形通道! 这通道与他此前看到的那些小孔洞一样,无论是洞口还是内壁都能看到一些十分明显的开凿痕迹。 而且通过这些痕迹可以判断,用的应该是同一种工具。 “这是……” 吴良也不太确定这个通道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但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通道的直径,可以容纳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在里面爬着通行,并且不会觉得拥挤,甚至能够做到轻松倒退。 吴良觉得自己有必要钻进去看一看。 虽然此举略微有些冒险,但他觉得冒这个险应该不会亏。 毕竟。 这口与众不同的半成品棺材安置在此处,看起来就是为了遮挡这个通道,以此来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甚至发现这个通道之后,这挂满的崖壁的悬棺在吴良看来,也已经成了一种故意布置出现的障眼法,为的便是将这口藏了这个通道的半成品棺材隐藏起来,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将崖壁上那些开凿出来的小孔洞也给隐藏起来。 再结合此处可能藏有一座“公输冢”的事实,以及孙业祖上的描述。 吴良甚至怀疑,那些小空洞其实是用来探墓的,就像他的“洛阳铲”探墓之后留下的孔洞一样。 而这个通道则是挖通的盗洞,公输冢可能已经遭受过了一伙盗墓贼的洗劫! 如此想着。 吴良终于下定决心,彻底掀开棺盖。 而后又将随侯珠取了出来,一手持珠,一手拔出铜匕首,跳入这口半成品棺材之中,伏下身子借助随侯珠的光芒向通道中张望。 这一望不要紧。 “我去?!” 吴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通道向内延伸大概两米的地方,正有一具面容可怖的干尸伏在地上,一只干枯的手尽力向外伸展,仿佛极力想要爬出这条通道一般! 第三百一十章 腰斩!(4000) 这具干尸的保存情况也不怎么好。 与其说是一具干尸,倒不如说是一具只残留了一小部分干瘪皮肤的骷髅架子,大部分枯骨都早已没有了干皮包裹,暴露在外。 不过与那些悬棺中的那些棺材主人相比,枯骨的排列却还保持着人形。 这说明这具干尸死后可能并没有进行过移动,此刻保持的姿态可能就是死亡时的姿态。 只是看他的样子…… 确定面前的就是一具没有了生命迹象或是尸变迹象的干尸之后,吴良一惊之后已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借着随侯珠的光芒仔细观察通道中的这具干尸。 干尸的脸上残留了一小部分干瘪皮肤。 虽然通过这点残缺不全的干瘪皮肤无法准确判断干尸的表情,但通过他那张保持着有些夸张的张开状态的嘴巴,还是能够得出一些推论。 人会在什么状态将嘴巴张得如此夸张? 无非也就那么几种:不受控制的打喷嚏、极度的惊恐状态、对某件事感到惊讶、或者是瞌睡了打哈欠。 打喷嚏与打哈欠基本可以排除。 因为干尸此刻保持的姿势与之并不怎么匹配,那显然是一种暴毙时才有的姿态,而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身子通常会分泌许多令人体保持清醒甚至是起兴奋作用的物质,打哈欠肯定是不可能的,打喷嚏的可能也是极小。 那么。 便有很大的可能应该是惊恐与惊讶。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令干尸惊恐又或是惊讶呢? 这又是一个值得探寻的问题。 如此深想下去,望着证据干尸身后那条黑洞洞的通道,吴良心中又泛起了一丝寒意。 这具干尸保持的姿势大概率是在向外爬行。 即是说,令他感到惊恐或是惊讶的东西,很有可能便来自这条通道深处……而吴良现在正是要进入通道进行探查,心中自是有些没底。 最重要的是。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能像之前探墓一样带上几个瓬人军骨干作伴,否则若是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在这条只能供一个成年人爬行前进的通道之中,一时半会想退出来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会令所有人陷入死境。 也就是说,这次恐怕只能靠他自己,至少探查这条通道只能靠他自己。 而明知传说中的“公输冢”就在这附近,甚至这条通道可能便是唯一的路径,吴良自是断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思想向后。 吴良先将神秘小鼓移到了胸前,又确认了一下太公印就在自己怀里,随后收起铜匕首,换上较长一些的工兵铲,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面喊了一嗓子:“典韦!” “属下在!” 悬崖上方立刻传来典韦的回应。 “告诉大伙,我在悬棺后面发现了一条通道,现在要独自进去进行查探,我暂时将蚕神宝丝在这口悬棺上绑了个活结,等我半个时辰,倘若半个时辰之后我仍未出来,你再将蚕神宝丝收回,放杨万里下来尝试寻我,若是彼时发现我已身死,你们便放弃此次行动,不用理会我的尸首,只需取回随侯珠交予白菁菁,剩下的东西自己分了便是,而后再一同返回邓县统领咱们的人,就地解散或是返程你们自己决定,听明白了么?” 吴良大声向典韦交代。 只是不知为何,这番话说着说着竟连他自己都有那么点自我感动,觉得自己其实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起码对自己人还算说得过去。 “……” 听完这番话,瓬人军众人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看来这条通道亦不是一条简单的通道。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跟随吴良,对他自是有了足够的了解,心知他决定了的事,劝肯定是劝不住的。 而那些矫情的话自然也不必多说,吴良基本不会吃这一套,甚至有时还会表现出一些反感,哪怕是发自真心的矫情。 “典韦?” 吴良知道上面的人肯定都听清楚了他的交代,只是可能又开始犯了矫情病才没有回应,于是便又叫了一声。 “请公子务必小心,韦在此处恭候公子平安归来。” 典韦迟疑了一下,终是咬牙回道。 “姓吴的!” 白菁菁却是不知为何忽然叫了一声。 “啊?” 吴良刚要回应,却听她接着又道,“你听好了,这次你要是能毫发无伤的出来,回去之后我便答应你违背一次白家祖训,决不食言!” “?!” 一听这话,瓬人军众人皆是一愣,回过头去一脸疑惑的看向了白菁菁。 他们只知道吴良经常与白菁菁深夜共处一室,却并不知道两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更不知道白家的祖训究竟是什么内容,因此并不能理解白菁菁此话的意义何在。 结果下面却传来吴良已经有些兴奋、甚至略显轻浮的声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大伙给我做个见证,就冲这句话……典韦,现在就拉我上去,这条通道我决定不探了,把杨万里给我换下来!” “唉?!” 瓬人军众人又是一愣。 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暗语,为什么越听越是迷糊了。 “?!” 白菁菁那张俏脸也是瞬间呆住,而后立刻羞红了一片,眉眼之间浮现出了紧张之色。 显然她也没有料到吴良居然会是这么个反应,简直丝毫不讲武德,没有一丁点人类应有的底线,难怪当初只是被乐安国的闻人昭勾了勾手指头,就轻而易举的放人家伤了自己的床,龌龊! “吴有才,你这无耻龌龊之徒!你最好死在里面永远不要出来,没人在意你的死活!” 羞过之后白菁菁紧接着又恼了起来,当即跺了跺脚,冲选他下面恼怒骂道,在众人面前虽不敢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已是判若两人。 众人自是越发看不懂了。 “这……老先生,菁菁姐姐与有才哥哥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诸葛亮那张略带稚气的小脸已是一脸迷惑,瞧瞧碰了碰旁边的于吉,弱弱的问道。 “女子的心思,其实我等凡人能够猜出来的?” 于吉捋着胡须微微摇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叹道,“你若是尚有理智,便听老夫一句劝,还是像老夫一般一心向道吧,这道果虽然难求,却比女子的心思明了许多啊。” “……” 诸葛亮似懂非懂,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黄月英一眼。 另外一边。 听了吴良的话,虽然同样不明白吴良与白菁菁在说些什么,但吴良的命令在典韦这里可不会打折扣,当即大声应道:“诺!请公子抓好绳索,韦这便将公子拉上来!” 杨万里也是连忙检查自己的装备,做好了代替吴良下去探索那条似乎存在着巨大风险的未知通道。 “不必了。” 吴良却又忽然改口说道,“莫要耽误工夫,你们在上面等着便是,记住我刚才的嘱咐,还有,替我记住菁菁刚才说的话,回头我找她兑现!” 说着话。 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吴良,终于猫下腰向通道里面摸去。 …… 不消片刻,吴良已经到了那具干尸旁边。 干尸身上还留了些许麻布碎片,这应该便是干尸此前的衣物残留。 而在干尸的旁边,吴良还发现了几样比较奇特的工具。 其中有一条半米来长的金属打造而成的凿子。 这玩意儿看起来似铁非铁,与吴良的铜匕首材质相比也有一些不同。 这凿子表面虽然已经生出了一层锈迹,但这锈迹却是薄的很,与其说是锈迹,倒更像是长久使用凝聚出来的包浆。 而这个凿子比较扁平的前端部分,恰好便能够与这条通道以及此前那些小洞穴上面的凿刻痕迹相匹配……如此看来,那些小洞穴与这条通道应该正是使用这样的凿子凿出来的,即是说,这具干尸应该就是修建这片悬棺的人,或是之一。 吴良暂时将这条凿子别在了腰后。 这玩意儿所用的材料再这样的环境中历经百年依旧保存完好,并且能够在坚硬的岩壁上开凿孔洞,并且凿尖还并未看出丝毫卷刃的迹象,这便足以说明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不管是带出去当做凿子使用,还是熔了打造成其他的工具,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除此之外。 吴良还找到了一个青铜罗盘与一个木头制成的墨斗。 这个青铜罗盘看起来与于吉用的罗盘相差不大,可惜生锈程度却要比那个凿子严重的多,上面镂刻的符号都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了。 而这个墨斗保存的却还相对比较完好。 木料部分的表面涂了一层黑漆,暂时还并未出现开裂的痕迹,木料本身也并没有向外面的棺材一样腐朽不堪。 只是墨斗中装配的麻绳就没有这么给力了。 这些麻绳已经断开散落了下来,通体呈现已经褪色的红色,轻轻一碰就会化作干粉……想来此前这些麻绳应该是沾染过朱砂一类的红色颜料。 关于墨斗这种木匠工具,后世民间也流传着许多灵异传说。 据说这玩意儿拥有避凶驱邪的作用,许多道教大师甚至会用这玩意儿驱鬼做法,一些僵尸题材的影视作品中也都与体现,经常与铜钱剑、桃木剑等等一类驱鬼道具一同出现。 吴良也不确定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功用。 但可以肯定的是,墨斗就是鲁班的发明之一,后世民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说,大抵与鲁班以及鲁班那玄之又玄的《公输经》脱不了干系。 所以。 吴良也将这个小墨斗塞进了随着携带的布包里面,一会出去或许可以叫于吉与孙业看看,至于那个生锈严重的青铜罗盘…… 也先带上吧,反正体积并不大,重量也不沉,不费什么力气。 做完了这些之后。 吴良用工兵铲将这具干尸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打算继续深入通道查探。 结果这一扒拉,他竟又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 这具干尸根本就不是一具完整的尸首! 它早已齐腰而断,如今就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则早已不知所踪! 这次吴良倒没有被吓一跳。 他只是心中有些惊疑。 借着随侯珠的光芒,吴良通道伸出望去,光芒所能照射到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有这具干尸下半身的影子。 吴良接着又仔细查看一般干尸腰间的骨骼。 那里的骨骼存在明显的碎裂痕迹,而这痕迹也是古老的很,这很可能才是导致这具干尸保持这种姿态,死在这个地方的主要原因…… 这无疑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死法,与残酷的腰斩无异! 另外。 吴良用袖子将干尸身后地面上的尘土扫开,再经过仔细查看,很快就在岩石地上发现了已经不太明显的黑色的拖行痕迹。 这八成便是干尸死前爬行留下血迹。 即是说,在到达这个地方之前,这具干尸便已经只剩下了上半身。 这种情况下人不会立即死亡,还能够保持一段时间的意识与行动能力,而干尸便是利用最后的意识与行动能力,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奋力爬到了这里,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得出这个推论的同时,吴良脚底再一次升起了寒意。 这说明这条通道之内可能存在着更加可怕的东西,而这东西可能拥有这能够轻而易举将人腰斩的力量! “呼——!” 深吸一口气,吴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他是断然不肯轻易放弃的,所以他还是会硬着头皮继续深入通道查探。 不过现在他会更加小心谨慎,防止自己落得同样的悲惨下场。 略微缓了一下神之后,吴良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沿着通道继续深入。 如今仅仅又向前爬了大概四五米的距离,竟已经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随侯珠的光芒也是随之无声散开,视线豁然开朗。 这显然是一个十分宏大的溶洞,到处布满了形状古怪的钟乳石。 “滴答!” 不远处水滴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吴良看到了一条蜿蜒延伸的地下河。 第三百一十一章无尽的阶梯?(4000) 其实所谓地下河,只不过是相对而言。 若以较高的悬崖作为参照物,这确实是一条地下河。 但若是将外面的河水与河滩作为参照物,这条河就得算是一条地上河了,绝对要比外面的河水水平面高了不少。 吴良预估至少得有百米左右的水位差。 因为他所在的这条通道,与外面的河水与河滩就有大概百十来米的垂直距离,而这条暗河的水位的则只是比这条通道低了几米的样子。 只是这条暗河的水究竟流向何方,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现在在吴良眼中,这条暗河的水面十分平静,肉眼看不出明显流动的迹象,或许只是一滩藏于岩石之中的死水罢了。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暗河的河畔边上看到了一条明显有人类活动过的小径。 这条小径十分对付,看起来只不过是在一些难以通行的地方进行了简单的开凿,开凿下来的碎石也并未经过处理,只是极为随意的堆放在一旁。 而在这条小路旁边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也是凿出了一个小洞。 小洞中插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则有着十分明显的烧焦痕迹。 这应该是曾经用来照明火把。 火把顶端浸过火油的助燃物烧尽之后,如此竖立放置的火把便很难继续向下燃烧,于是便留下了这样一截木棍。 吴良仔细观察了一圈可视范围内的环境。 确认并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危险之后,终于从通道里面钻了出来。 与通道相连接的便是一条倾斜向下石阶,这条石阶也就只有几米长,工艺同样十分的粗糙,仅仅只是能走而已。 而开凿出来的碎石,也同样十分随意的堆放在旁边。 吴良一边向下走,一边也在观察石阶上凿刻痕迹,这些痕迹看起来似乎也是他刚才在通道里那具只有上半身的干尸身旁找到的凿子所留。 所以,脚下这条粗糙的小径,大概率也是那具干尸的杰作。 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可非同小可,若只是一个人来完成的话,还不一定要干到什么时候,所以吴良觉得,那干尸八成还得有同伙,只是这些同伙究竟在什么地方,就不太好说了。 如此下了台阶。 吴良很快便又来到一个插有半截木棍的小洞旁边。 如他所料,这小洞上留下的凿刻痕迹也同样与凿子吻合,这也是干尸与吴良所想的干尸同伙所为。 事到如今。 吴良已是越发怀疑那条通入这个溶洞的通道就是一个墓道,而那干尸也是一个同行。 因为一个正经的工匠把活干的这么粗糙,甚至连凿刻出来的碎石都不处理,肯定是没有办法向雇主交差的,就更不要说还想拿到工钱了。 除非,这是一个雇主根本就没有过来验收的烂尾工程。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继续沿河畔小径向里面走。 如此走了大概十几米的样子,又登上一截蜿蜒向上的台阶之后,吴良又发现了一具很不完整的人类尸首。 这具人类尸首已经不能称之为干尸。 因为这里的环境一点都不干燥,这具尸首虽然同样已经只剩下了骨头,但这些骨头一点也不干燥,相反表面还结了一层青苔,看起来就像一具刷了一层绿漆的人骨标本。 吴良并没有轻易碰它,只是靠近了一些查看。 这具尸首的死状也很惨烈,他的整个右肩连同胳膊都已经不知所踪,甚至就连右侧胸腔也没了大半。 另外可以明显看出,断裂处骨骼组成的横截面呈现出了一个半圆形。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嘴巴咬了一口似的…… 在这具尸首的旁边,吴良并未发现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一根凿子。 这根凿子与他此前拿到的那根凿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锈迹略微严重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看来这就是同伙了……” 吴良心中如此推测着,站起身来继续向前探索。 不过这一次,他又多了几分小心。 因为这具尸首的死亡状态令他越发怀疑这里面存在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这东西非但力量惊人,体型应该也是十分庞大…… 吴良联想到了此前在悬崖上看到的“河神”。 “河神”的体型就十分庞大,一张会露出诡笑的脸足足有下水道井盖那么大,嘴巴可以直接咧到脑后,一口咬下一个成年人的半个身子应该不在话下。 但问题是,“河神”能够进入到这个溶洞里来么? 吴良对此表示怀疑。 因为光说这条暗河的话,按照常理来讲应该是不可能与外面的沧浪河相同的,否则两条河的水平面便会保持一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高度差距。 但如果不是“河神”的话,这对于吴良来说也同样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这说明这个溶洞之中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危险的东西,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也算是一种内忧为患。 更重要的是,吴良对溶洞里面的这个更加危险的东西完全一无所知。 这无疑会进一步增加了他不慎陷入危险的可能性…… “咕噜……” 吴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便会有恐惧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某种未知而又危险的事物时。 不过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此放弃。 公输冢! 这可是传说中的工匠祖师爷鲁班的陵墓,哪怕放眼天朝历史数千年,这位祖师爷也同样是说得上名字的大人物。 更重要的是,后世考古界根本就没有找到这座陵墓。 所有对他的了解都只来源于正史中的只言片语,剩下的全都是毫无根据但却传得神乎其神的民间传说。 吴良内心迫切想要找到公输冢,从而了解更多关于鲁班的事情。 这正是他前世选择考古专业,穿越之后又甘心为曹老板所用,加入瓬人军不断以身犯险的主要原因。 他想了解最真实的历史,探究历史的真相。 而不是明明有一探究竟的机会,却眼睁睁看着历史的真相埋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这会令他抱憾终身。 于是略微定了定神。 吴良强行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下来,抬脚迈过这具尸首继续向深处行去。 …… 随着继续深入,吴良接着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几具尸首。 这几具尸首同样呈现出残缺不全的状态,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失去了半个身子,甚至有的直接没了脑袋。 他们应该都是同一拨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一些工具,最多的便是那种相同规格的凿子。 这证明吴良此前的判断没有错。 他们组队来到这个地方,在悬崖上建造了那片悬棺,然后挖出了那条藏于悬棺后面的通道,一同进入了这个溶洞,然后又死在了溶洞之内。 吴良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也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有没有全部死在这里,毕竟有人死在了那条入口处的通道,便有可能在那之前逃了出去。 但有一点吴良却越来越确定。 他们的目的恐怕正是藏于附近的公输冢,因为他们的手法与随身携带的那些工具,都与盗墓贼极为相近,尤其是此前发现的那个罗盘,以及使用朱砂的墨斗…… 如此之下。 吴良沿着那条河畔小径走了大约几十米的样子,居然已经来到了这条暗河的尽头。 暗河被一片地势略高一些的湿滑岩石阻挡了下来,看起来前方似乎已经没有了去处。 但那条河畔小径却并未因此中段。 小径继续向前延伸,一条同样十分粗糙的石阶上了那片阻挡暗河的湿滑岩石,不知究竟通往何方。 吴良小心翼翼的登上石阶。 很快便来到这片湿滑岩石的顶部,然后……一双眼睛蓦的睁大! 随侯珠的照射范围比火把要强出不少,哪怕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若是没有地形阻挡也能照出几十米的距离。 但此刻。 吴良眼中除了周围的湿滑岩壁之外,摆在面前的便是一片倾斜向下的巨大斜坡。 这斜坡的倾斜度看起来差不多有六十度左右,上面除了凹凸不平的湿滑岩壁,便只有一条只能容一人同行的狭窄石阶! 这条路可比后世的一些名山古迹难走多了。 虽然吴良在后世游览名山的时候,并非没有见过接近六十度的倾斜石阶,但那样的石阶两边通常都设有可以落手的护栏与铁链,并且有些景区为了游客的人身安全,还会提供安全绳一类的措施加以辅助。 像这种不但斜度很大,十分狭窄,还连一丁点落手的地方都没有的石阶,他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在这种湿滑的石阶上,稍有不慎便会滚落下去,连抢救的机会恐怕都没有。 而最令吴良震惊的则是。 在随侯珠光芒的照射下,这个巨大斜坡与这条狭窄石阶竟无法看到尽头,石阶一直延伸进入了随侯珠光照范围之外的大片黑暗之中。 这大片的黑暗就像一张敞开的血盆大口,正在迎接着吴良的到来。 这一刻。 吴良忽然有点佩服此前见到的那些尸首。 种种迹象表明,这条不知到底有多长的石阶应该也是他们凿刻出来的,光是目前见到的工程量,若是换了瓬人军,吴良觉得就算是没日没夜的挖掘,恐怕至少也得挖上好几个月。 若那些尸首果真是盗墓的前辈。 吴良倒要真心感谢一下他们了,若是没有他们一凿子一凿子开出这条小径来,吴良恐怕就算明知公输冢就在这个地方,恐怕也要大费周章才能进的来,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这次带来的五十名兵士全部启用,恐怕也未必够用。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这条通向黑暗的狭窄石阶。 如此倾斜的石阶,又没有可以落手的地方,他没办法像平时走路一样正面行走,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只得手脚并用倒退着慢慢向下攀爬。 …… 如此不多时。 吴良的腰便已有些酸痛,手心也已渗出汗来。 然而此刻抬头向上面张望,他才走了不过二三十米的样子,回头再向下张望,石阶的尽头依旧是大片位置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黑暗。 吴良真担心这条石阶就是没有尽头。 如此他便永远都走不到头,就像后世盗墓小说中描写过的悬魂梯一样,越是走下去,便越是进退不得,最终活活困死在这条石阶之上。 不过想到前面看到的那些尸首。 吴良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些人既然能够凿了这条石阶,那么就算这下面的黑暗没有尽头,这条石阶也应该是有尽头的。 因此只有走到了这条石阶的尽头,却还没有到达黑暗的尽头时。 吴良才会不得不选择放弃。 毕竟现在他也不确定这下面就是公输冢所在,没有理由与一个“前辈们”都无可奈何的无底黑洞死磕下去,不如先出去继续查探,想其他的办法寻找公输冢。 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老腰,心中想着这次出去之后,恐怕至少得休息上一个礼拜才能找白菁菁干点违背白家祖训的事。 吴良也算是歇息过了,继续向下攀爬。 这一爬就是半个时辰。 吴良虽然没有手表来看时间,却也知道与瓬人军众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是断然不可能原路返回出去与瓬人军众人报平安的,否则这石阶可就白爬了。 好在接下来典韦会先将杨万里放下来搜寻。 杨万里虽然身手不如典韦,但好歹有缩骨功傍身,想来进入溶洞之后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自己走过的路暂时并未遇上什么特别的威胁,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因此吴良也并不太担心。 没准儿杨万里进来,还能为他提供一些助力。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呲溜!” 踩在湿滑石阶上的右脚猛地一滑! “不好!” 吴良身体失去重心,大惊失色的同时连忙双手用力试图攀住上面的石阶。 但此时此刻,双手在湿滑的石阶上亦是无处着力,整个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向下滑动!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大的罪过(4000) 此情此景之下,说不慌那一定是骗人的。 这一瞬间,吴良已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双手连忙在石阶上乱抓,试图一个能够制住滑落趋势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 但令人绝望的是,这光秃秃的石阶与湿滑的岩壁上,哪里有什么东西可抓? 甚至滑动的过程中吴良的滑落轨迹还渐渐发生了偏移,身体已经滑出了那条狭窄的石阶之外,置身于比石阶更加湿滑的岩壁上。 如此虽然暂时避免了在石阶上不停磕碰可能遭遇的伤害,但也正因为没有了这些磕磕碰碰,向下滑落的速度却又加快了许多,如此下去,就算没有在快速滑落的过程中碰到什么乱石,一直滑到底部说不定也会摔死。 “卧槽,难道今天竟要死在这种地方?” 吴良忍不住飙出了一句经典国骂。 若是死于某个墓中的可怕邪物之手,又或是死于某个墓中的厉害机关之手,吴良都还算能够接受,毕竟这样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若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摔死。 吴良只会觉得死的实在是太憋屈了,有辱他这“摸金校尉”的名头,更不配做一个后世小说中往往都自带主角光环的穿越者。 尽管穿越之后,吴良早已发现自己并不像那些小说一样拥有什么主角光环,也没有什么可以傍身的超能力,更没有那些可以帮助主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系统,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皆是凭借自己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以及当了多年导游练出来的随机应变与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丢广大穿越者的脸。 不过事已至此,吴良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做一些垂死的挣扎,万一老天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眷顾,他命不该绝呢? 无奈之下。 吴良只得尽量让自己平躺在湿滑的岩壁上,努力保持着姿势,使得两条腿始终伸在身体的最前面。 这是从后世某个影响力很大的探险节目中看到的求生技巧。 当然在湍急的河水中漂流时,便要尽量保持这样的姿势,如此若是果真遇到了无法避过的障碍物与暗石,双腿便会先撞上障碍物与暗石,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就算因此受伤,也能够保证不会第一时间伤到最为致命的躯干与脑袋,废了双腿至少能保下一条性命。 吴良现在虽然不是身处河水之中。 但情况其实也差不太多,下面要真有什么乱石,又或是一直落到最底下,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双腿…… 总之,好死不如赖活着,尽人事听天命吧。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这种情况下,吴良反而比之前冷静了一些,接着很快又想到了一样东西——凿子。 吴良立刻将别在腰后的凿子抽了出来。 此刻虽然平躺在岩壁上,但他还是能够反手使用凿子。 “锵!”“锵!” 他用力在岩壁上凿了两下,企图将凿子凿入岩壁之中,利用这样的方式止住不停滑落的趋势。 但令人遗憾的是,他的力量似乎差了一些。 虽然凿子凿在岩壁上确实凿出了一个小坑。 但那小坑根本就没有办法挂住他的身体,更没有办法承受坠落加速度产生的力量。 因此仅仅只是一瞬间,凿子便已经从小坑中滑了出来,带着些许撬起来的碎石与他一同向下滑落。 这个办法行不通,吴良也依旧没有放弃。 连忙又将凿子重重的抵在岩壁上,将其当作一个极为简易的刹车装置,不久能够止住滑落的趋势,只求能够减慢滑落的速度。 如此就算撞上什么障碍物,或者摔落到下面,也能够提高一些生还的几率。 “吱吱吱——” 凿子与岩壁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 还不停的冒出火星,在随侯珠照射下的幽暗溶洞中,划出一条极为显眼的轨迹,竟莫名有些优美。 可惜此刻吴良却无心欣赏。 他很快就感觉手中的凿子开始烫手,但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就算是明知这条手臂必须废掉,他绝对不可能松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个岩壁长期处于湿润的状态,表面已经有了一些腻滑的物质,在滑落的过程中,倒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否则这么滑下去,他的衣物早就已经磨破了,屁股蛋估计都得磨掉半个。 终于。 “下面是……” 无尽的黑暗终于有了尽头。 在随侯珠光芒的照射下,吴良总算看到了坡下那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不远处的石阶也在延伸到斜坡底部之后便没有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这至少证明下面并不是一个无底洞,只要不是无底洞,吴良便还有生还的机会。 吴良一下子来个精神。 如今已经看到了一丝机会,他自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自己少承受一些伤害,如此生还的机会便又大了一些。 吴良尽全力扑腾着。 好不容易让自己翻了一个身,转而用两只手抓住凿子,使出吃奶的劲将凿子抵在岩壁上。 物理学告诉他,压强越大,摩擦力越大。 现在使的劲越大,凿子的刹车效果就越好,他着陆时承受的伤害也就越小。 “吱吱吱——!” 凿子与岩壁摩擦的声音已经不只是刺耳,大量的细小碎石与火星已经开始朝他的脸上飞溅。 吴良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躲避。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戴上防毒面具,这样虽然保护不了眼睛,却也能够减少这些细小碎石与火星溅射到脸上的疼痛感,起码不像现在这样难受。 但现在再想这些都是废话。 他只想活着,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不变成生不如死的植物人或是高位截瘫,他都可以接受,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 终于。 “唰!” 吴良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奇怪的是,他的双脚并未提前体会到硬着陆的痛苦,反而整个身子瞬间腾了空。 “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一凉。 难道他刚才看到的地面并不与这个巨大斜坡直接链接,两者之间还有一个从上方根本无法看到的断层?! 这是一种视觉陷阱,也可以算是借位。 只要这个断层的斜度比之前的斜坡更大,从斜坡上方看过来,便不可能看到这个断层,一般人都会以为斜坡与下放的地面直接连在了一起。 这对于吴良来说,显然是一种更加危险的情况! 因为现在他完全腾了空,手中的凿子已经不可能起到任何的减速效果,而接下来,他将要承受的便是极为纯粹的重力加速度。 再加上此前的滑落速度。 这种情况下。 不要说这个断层有多高,哪怕只有两三米,也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因为在这种腾空的状态下,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之前那种生还机会最大的姿势,而且他现在是背对着后面,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磕到后脑。 “要命了……死菁菁!丑菁菁!混账菁菁!你说你刚才乱立什么g,我要是死在这种地方,没机会出去之后再与你做违背白家祖训的事,你就是罪归祸首,活该你没了男人,守一辈子活寡!” 危机之前,吴良竟还不忘狠狠的甩了个锅。 然后丢掉凿子,用两条胳膊死死的护住了脑袋……他娘的,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给瓬人军造点头盔! 哪有人骑电动车不戴头盔的? 哪有人钓鱼不戴头盔的? 哪有人开帕莎特不戴头盔的? 盗墓更应该戴上头盔,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保命呐…… 接下来的事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吴良也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等着他,更不知道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下一秒。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吴良感觉自己重重砸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 他知道。 遭遇突发情况时,人的痛觉总是会有些延迟,甚至就连身体的损坏也会有些延迟,许多遭受重伤的人,在受伤之后的几秒钟之内,甚至能够站起来跑动好几步…… 所以,他没有乱动。 他在等待痛觉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这样他才能够判断自己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又或是伤的到底有多重,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片刻之后。 “咳咳!” 胸闷的感觉袭来,吴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但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喉咙里并未涌上鲜血,胸腔之中除了有些憋闷之外,也并未出现疼痛的感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至于四肢。 吴良动了动胳膊,貌似活动自如,只是手心火辣辣的痛,那是一种烧伤的感觉。 吴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八成是刚才的凿子烫的,铁器摩擦生热真不是说说而已,那是一种即使痛了也绝对不可能松手的求生欲。 吴良又动了动双腿。 貌似除了有些发麻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还能够逆时针的按表走。 只是后背…… 一股恶臭传来,吴良的后背已经被浸湿,那是一种黏糊糊、湿漉漉、稀滑滑、软糯糯的感觉。 闻着这股令人作呕而恶臭气味,这种感觉就像后世用来形容鞋子的说法——踩屎感,emmm……吴良现在则略有不同,他这应该叫做躺屎感,竟有那么点莫名的舒服。 若非这气味实在令他无法忍受,他真想再躺一会好好歇息一下,毕竟现在他还全身感觉发软呢。 “唉……” 努力挣扎了一下,吴良终于控制着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他现在正坐在一个木头打制而成的方盒子里,这方盒子没有盖子,上下是皆是的木板,左右两侧却有两个类似于小窗户的方形窟窿。 这两个方窟窿上面还挂着一块并未掉色的红布,这块红布看起来还挺新,并且上面用黄线绣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最怪的便是这个“喜”字。 无论是外面那些悬棺,还是这些个在溶洞中发现的尸首,显然都有春秋战国时期的痕迹,但这个“喜”字却无疑是秦汉时期使用的篆体字,这显然不合乎常理。 以此逆推,便会发现。 绣着“喜”字的这两块红布也断然不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 在这种环境下,这两块红布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新,甚至都还没有出现掉色的迹象,就更不要说像那些尸首的一样腐坏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吴良还特意扥(den四声,同扯、拉)了扥这两块红布,非常结实,一点都不比吴良身上的衣物差。 如此之下。 吴良又注意到,这个方盒子的木料也非常新。 除了上面有一些水泡过的痕迹之外,这些木料还没有出现一丁点的腐朽痕迹,好像就是最近才打造出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良自是十分惊奇,带着心中的这些疑问看向了身后。 这一看不要紧。 “啊!” 吴良立刻惊叫一声,瞬间就来了力气,仿佛光脚踩了烧红的碳一般弹跳了起来,连滚带牌的向木盒子外面蹦跶。 他看到的,竟是一具穿着红色袍子的尸体! 这具尸体还相当新鲜,肉体组织还并未消失,只是已经呈现出了腐败水泡的状态,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巨人观,这是一种早期尸体现象。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来讲这具尸体死去的时间恐怕并不怎么长。 只不过现在这具尸体的模样特别的惨,它的胸腔完全凹陷了进去,身上的大部分腐肉与腐坏的内脏已经全部稀烂,从红色的袍子里面挤了出来,与尸水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极其恶心。 就连它的脸都已经凹陷了进去,两颗已经出现自溶现象的眼珠子迸射出来,滚落在脑袋两旁,而七窍之中也渗出了大量的尸水与豆腐脑一般的物质,那应该是脑浆吧…… “……” 吴良有点没眼看下去。 因为这些出现自溶现象的腐肉、内脏、以及疑似脑浆的物质,看起来也还算是新鲜……好像是刚刚被他这一摔给压出来的。 罪过。 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水下的头发?(4000)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是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新鲜的尸首?! 至于刚刚跳出来的那个方木盒子,吴良已经搞清了它的本质,那其实是一个轿子,东汉时期应该叫做肩舆。 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轿子前后可供轿夫上肩的两根木杠已经折断。 虽然旁边并未看到折断的木杠,但断口处却能够看到明显的不规则断裂痕迹,这显然不是工艺的问题,而是这个轿子此前遭受了暴力损坏的结果。 再结合轿子上的绣有“喜”字的红色帘子,以及尸首身上所穿的红色衣物。 吴良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喜轿,而那具尸首则应该是乘坐轿子的新娘…… 另外通过此前观察到的种种细节表明,这喜轿与其中的尸首肯定都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产物,而是东汉末年,也就是近期的产物。 可近期的产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相对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这里面最近来过活人,将喜轿与新娘的尸首留在了这里,可能是为了配**,也可能是某些歹人为了毁尸灭迹所为。 但吴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首先,他此前进入这里的那条通道肯定不可能通过一个这种规格的喜轿,就算能够通过,想要走下刚才那个巨大的斜坡运到这里,也同样极其困难,除非……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进出口,只是吴良还没有发现罢了; 其次,这具尸首的状态不太符合配**的规矩,这年头配得起**的基本上都是家道殷实的士族门阀。 就像曹老板的天才儿子曹冲死后,曹老板就给他配了一门**。 因此此时的**还是颇有一些讲究的,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然不可能将新娘扔到这种地方任其腐烂,最起码也要入土为安才是; 再次,若是歹人毁尸灭迹就更不必这么麻烦了。 这年头到处都在大把大把的死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又或是一把火烧了,哪怕仍在官道上府衙的人也未必会去追查。 况且这时候又没有后世那些厉害的追凶手段,基本上只要将死者的脸毁去,就已经很难验明死者的身份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花这么多心思? 思索着这些的同时。 “卧槽?!” 吴良侧了下身子,然后便瞬间瞪大了眼睛,再一次头皮发麻起来。 因为这一刻他蓦然发现,除了眼前这个轿子之外,身后的岩壁下面竟还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十口类似规格的轿子! 这些轿子损坏的程度各有不同,摆放的方式也各有不同。 但轿子左右两边的两个窗口上面,都挂着几乎绣有“喜”字的红色帘子! 而这些轿子里面,有的已经空空如也,有的则同样躺着或是坐着一具身穿红衣的尸首。 吴良猛地想到了后世盗墓小说中出现过的一句顺口溜:“红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不是吴良喜欢胡思乱想吓唬自己。 否则此前他又怎敢冒险进入那些光怪陆离的陵墓,可就算是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地方忽然看到这么多喜庆的红色,如此巨大的反差本身就充满了惊悚气息,想做到不胡思乱想都十分困难,更何况他现在连个伴儿都没有,惊悚感自是加倍。 而且,量变产生质变。 如此之多的喜轿与新娘尸首,已经令这件事变得极不寻常,绝对不可能是配**或是歹人毁尸灭迹那么简单…… “难道河神‘娶’的那些新娘?” 吴良忽然想起了此前船夫说起过的事情。 每逢干旱时节,山都城便会组织百姓选取一名妙龄少女为河神娶亲,使用这种愚昧的方式祈求河神赐雨。 倘若河神“娶”走的新娘最终都聚集到了这里,倒是有可能形成这样的规模。 只不过吴良此前一直先入为主的将所谓的“河神”当做一种体型巨大的残暴生物,认为那些可怜的“新娘”一旦被投入河中便会成为“河神”的食物,就算没有被当做食物恐怕也会顺着外面的沧浪河漂流而下,根本不可能聚集起来。 再加上斜坡上面的那条暗河与外面的沧浪河水位相差巨大,吴良判断两者根本不可能相通,因此更加就不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 吴良早已发现,斜坡下面也有一条不小的暗河。 方才他不慎从斜坡上滑落下来,感觉斜坡上下的垂直距离差不多也得有个百米之高的样子,那么下面的这条暗河就有可能与外面的沧浪河想通了。 若是如此…… 吴良忽然又对“河神”忌惮了几分。 这是不是说明,“河神”并没有他此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它或许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智慧,正是它将这些“新娘”运到这里来的? 也就是说。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便是“河神”的巢穴?! 吴良四下打量了一下,此处附近的岩壁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半封闭之地,临近下面那条暗河,并且附近的河岸又低又平,十分适合从水中登陆…… 这一刻。 吴良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 倘若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首便极有可能是“河神”的杰作。 很显然,“河神”的脾气并不好。 它虽然看起来并未对这些“新娘”下嘴,但对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完全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如果不小心撞上它,吴良恐怕便要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此想着。 吴良自是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很像是“河神”巢穴的地方,这样一不小心撞上“河神”的可能性便会低上一些。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近那些轿子查看了一番,试图搞清楚“新娘”们的身份。 那些轿子与“新娘”的尸首存在不小的年代差距。 新一些的大概就在几年之内,轿子的木料看起来还并未腐朽,轿子里面的“新娘”虽然严重腐坏,但骨骼却还包裹着一层干瘪皱巴的人皮,并且轿子上挂着的红布帘子与“新娘”身上所穿的衣物保存也相当完整。 而旧一些的看起来则大概已经有了几十甚至可能上百年的历史。 那轿子的木料早已严重腐朽,甚至无法保持轿子原有的结构,而轿子里面的“新娘”早已只剩下了枯骨,也就比吴良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遗骸强了一点。 至于轿子上挂着的红布帘子与“新娘”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是已经破烂不堪。 不过这些布料并未彻底消失,可见肯定是在吴良此前在上面见到的那些遗骸之后才到了这个地方,而且相差的时间应该不短。 从这些轿子与“新娘”尸首身上看出的年代差距,无疑让吴良更加肯定它们与“河神”有关。 虽然不知道此处“河神娶亲”的习俗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也只有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举行的这种仪式,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该走了……” 吴良看到的细节越多,就越是不敢在此处久留。 稍作观察过后,便连忙沿着河畔的一条看起来明显也经过了人工修凿的小径继续向前摸索。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打算退出去。 现在退出去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最起码也要走到这个溶洞的尽头,确认过此处究竟是否与公输冢有关才行。 否则,他今后定会寝食难安。 …… 沿着小径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小心,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防止“河神”回来之后听到响动尾随而来。 至于气味方面的问题,吴良倒不是太过担心。 一般这种水生生物,对空气中的气味都不怎么敏感,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如此大约才向前行进了几十米的距离。 吴良再一次看到了尸首。 又是不只一具尸首,而是整整七具。 这七具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吴良行走的这条小径与小径旁边,保持着各自不同的姿势。 这七具尸首显然又与那些“新娘”无关,通过它们的腐朽程度判断,应该与此前在上面见过的那些尸首乃是一拨人。 最重要的是。 吴良同样在他们身边找到了那种比较特殊的凿子,并且还发现了少量工匠惯用的工具,其中有两个锤子,一把腐朽严重的铜尺。 这铜尺正是鲁班发明的曲尺,由尺柄及尺翼组成,相互垂直成直角,上面还有已经不太清晰的刻度。 不过不同的是,这七具尸首却还比较完整,没有出现缺胳膊少腿的现象。 如果上面见过的那些尸首确实是被“河神”所伤的话,那么这些尸首的死因就比较值得商榷了。 没有理由“河神”对上面那些人下死口,却对这些距离巢穴更近的人网开一面才对,所以他们更加不可能留下全尸…… 也就是说。 这七具尸首可能并非因“河神”而死,而是遭遇了其他的事情。 它们的死因对吴良同样重要,若是能够提前搞清楚,便能让他提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于是吴良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这些尸首。 很快他便在这些尸首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它们的脑袋正上方,都有一个不规则的扩散型缺口,缺口中间则留有一个大约2-3公分的小窟窿。 虽然尸骨存在的时间久了之后,随着钙质的流失与逐渐腐化,这些尸骨通常都会出现一些自然的破损与碎裂,但这七具尸首都在相同的部位出现了缺口,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七具尸首都是破脑而亡。 而且从这种扩散型的缺口来看,攻击它们的应该不是钝器,而是一种与抢矛类似的利器。 “这……” 意识到这一点,吴良立刻抬头向上望去。 这些尸首死后被移动过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它们极有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来自头顶的利器击穿了脑袋。 但这附近并没有留下什么可能造成这种伤害的物件,那些比较特别的凿子亦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基本可以排除这七具尸首曾经内讧的可能。 所以…… 掉下巨大斜坡之后,随侯珠的光芒已经无法照亮到溶洞顶部的情况,太高了,吴良只能看到一片未知的黑暗。 吴良有些心虚。 他真担心头顶上忽然落下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锥形的钟乳石之类,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但就像吴良看到的,这七具尸首旁边并没有钟乳石的痕迹,哪怕碎裂的也渣子也没有,在他们死后还有人专门来收拾过现场的可能性也是不大,因此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被自上而下击穿了脑袋的,依旧是一个无法下结论的问题。 只是这个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吴良检查过这几具尸首之后,便立刻越过它们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他又多了一重危机感,不但要担心随时可能回家的“河神”,还要担心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未知危险。 这里若真是公输冢的话,自是不能排除存在机关陷阱的可能。 像这种从天而降的索命机关,自是要比其他的机关更好设置,因为它的主要杀伤力来源便是地心引力。 行走的过程中。 透过随侯珠照射的光芒,吴良还在旁边的暗河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此前的暗河之中除了幽暗的河水,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但随着他越往深处走,他竟在河中发现了一些轻轻飘动的……水生植物? 吴良宁愿相信那是普通的水生植物,但实际上,那些植物很不寻常,它们上面并没有叶子,只是一丛一丛纤细的如同发丝一般竖立在水中的线状物质,颜色看起来也是与头发相似的黑色。 吴良很不想将这种东西往恐怖的方面想,但现在要让他下水,他肯定矢口拒绝。 就在这时。 “嘎达!” 不远处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动。 吴良身子一颤,连忙循声望去,随着一块小石头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径上,他竟看到一个佝偻的很像人类的黑影迅速钻进了随侯珠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水尸鬼!!!(4200) “什么人?” 惊骇之中,吴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不过他的声音并不大,一来是害怕惊动随时可能回来的“河神”,二来则是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中,一般人都会习惯性的捏着嗓子说话,吴良也不例外。 “……” 可惜。 并没有人回应他,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看似像人的佝偻身影仿佛就是黑暗本身,轻而易举的便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喂,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任何恶意,其实我只是一个不慎迷失到了这个地方的过路人,如果能够找到出路,我便会自行离开。” 等待了片刻,吴良接着又试探性对着人影消失的那片黑暗说道。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但吴良并不认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前方不远处那块掉落在小径上的小石头是真实存在的,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它,它又怎会莫名滚落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又等待了一阵子,接着才继续对前面的黑暗行了个礼,正色说道:“如果阁下不希望我继续向前走,还请现身示下,如果不作回应,我便当做得到了阁下的默许,我会继续向前行走找寻出路,若要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 “……”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哈哈哈,别躲了,我已经发现你了!” 吴良忽然又提高了一些调门诈唬起来。 “……” 依旧没有回应。 这都不上当…… 吴良心中有些发麻,背后已经渗出了一些冷汗。 事到如今,他实在无法确定那个一闪而过人影到底能不能听懂他的这些话,也不知道那个人影到底到底是不是人,更不知道那个人影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这个人影肯定不是等了半个时辰没有见到他,随后依照命令进来寻他的杨万里,且不说杨万里能不能莫名其妙的跑到他前面,倘若真是杨万里,这个家伙也断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与他搞这样的恶作剧,因为事后吴良估计能锤死他。 如此沉吟了片刻。 吴良心中虽然没底,但还是决定发扬自己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传统,继续对黑暗说道:“既然阁下始终不作回应,看来阁下是默许了我继续前进,既然如此,我就不与阁下客气了。” 说着话。 吴良竟真的抬脚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他走的特别小心,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眼睛与耳朵都处于极度专注的状态,只要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他便一定会立即做出躲避动作,避免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 然而。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仿佛真的彻底消失,又或是真的默许了他的举动一般,并未对他做出任何的警告或是袭击。 “这……” 如此一来,反倒是吴良心里更加没底了。 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 好歹给句痛快话也行啊? 同意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同意的话吴良现在就原路返回,然后想办法将瓬人军众人一起领进来,看看能不能凭借人多势众的优势与这个人影再商量一下,最后还是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样一点回应都不给,反倒教吴良拿不定主意了…… 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其他的听不懂人语的未知生物,甚至是危险的邪物? 其实方才看到暗河中的那个如同黑色发丝一般的东西。 吴良心中早就已经产生了一些胡思乱想。 这完全得益于后世听到过的一些广为流传的民间恐怖传说,甚至不少影视作品与书籍中也都出现过类似的东西。 水尸鬼。 有的地方也会将其称为水猴子、水鬼,或是禁婆。 这种邪物乃是死于水中没有投胎转世的冤魂所化,它通常游荡于水底,层层疯长的头发仿佛水草一般在水中飘荡,倘若有人下到水中,这些头发便会将活人紧紧缠绕,困下水中活活淹死,做它的替死鬼,而后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 除此之外,这种邪物有时也会上岸害人,不过并不能走远,一般都在河岸边上…… 倘若这条暗河与外面的沧浪河相通的话。 山都城的人时常在这里举办“河神娶亲”仪式,民间还有遇上“河神”发笑便要献祭活人来求其赐福的习俗,这附近的喝水中必定枉死过不少人。 这就为“水尸鬼”的产生提供了一些有利条件。 所以当吴良看到那些生长在水中形同黑色发丝的东西,会产生这样的胡思乱想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理论依据。 当然。 在没有真正见到这种邪物之前,吴良还是不会轻易认定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直到目前位置,他还没有真正遇到过与“冤魂”密切有关的害人邪物。 最开始遇上的“犼”,那像是一种尸体的异变,似乎并没有“冤魂”该有的一丝“人性”。 而前不久遇上的“痋虫巨人”,那玩意儿虽然理论上讲与“冤魂”确实有些关联,但也同样只是能够组成人形而已,并没有表现出真正的“人性”。 吴良心中认为的“冤魂”该有的“人性”。 主要是一些负面情绪方面的东西,比如憎恨、怨念、愤怒、痛苦……等等之类。 从个人感受上来讲。 “犼”与“痋虫巨人”当时虽然都想致他于死地,但吴良并没有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人性”,只感受到了类似于动物一般的杀戮本能,这种本能与他理解中的“冤魂”相差甚远,甚至吴良觉得它们都不能算有“魂”。 不过老实说。 现在要让吴良下水,他肯定还是心虚不敢。 他是来盗墓的,又不是来寻找邪物制订邪物百科的,如果有可能,他才不想去触那些霉头。 再说。 这条暗河中就算没有“水尸鬼”,也保不齐存在什么危险的生物,诸如食人鱼、水蛭、以及“河神”之类,那也挺渗人的…… …… 虽然有些进退两难。 但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始终不作回应,吴良调整了一下心绪之后,还是决定进。 如果对方是个活人,吴良就算不像典韦那般武力超群,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随身携带的铜匕首与临时捡来的凿子还都可以用来傍身。 倘若对方不是个活人,而是某种不知名的邪物,吴良还有太公印与神秘小鼓傍身。 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叫做“有恃无恐”,虽然吴良心中未必没有恐惧,但总归还是有些可以支撑他继续前进的依仗,没那么容易被吓退。 如此继续向前。 倒并未再看到那个诡异的人影,不过他又在小径周围陆陆续续的发现了一些零散尸首。 这些尸首与刚才看到的那些一样,也都是自上而下被击穿了脑袋,自然也是同一伙人,而且相同的是,吴良也没有在这些尸首身旁找到疑似凶器的东西。 介于那个诡异人影的存在,吴良并不敢太过分心,因此只是快速查看过这些尸首之后,便继续向前探索。 不过也是在这之后。 他便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影,更没有再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以至于吴良真有点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而此前那块滚落到小径上的小石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巧合出现的小小意外…… 如此保持着警惕,在这条小径上一连向前走了将近十来分钟的样子。 吴良竟来到了小径的尽头。 挡在面前的是一面几乎垂直上下的陡峭岩壁,这面岩壁不知道有多高,随侯珠的光芒根本照射不到顶端。 此时此刻。 吴良的面前是不知究竟多高的岩壁,右手方向也是类似的岩壁,只有左手方向与背后的来路能走。 但他的左手方向其实并不能称之为“路”。 那是那条一直延伸到了此处的暗河。 此刻暗河中那种像极了黑色发丝的“水生植物”比之前更多,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漂浮到了水面上,看起来就像一大团一大团的黑色浮萍,自是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条暗河到了此处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宽,大概也就3米左右的样子。 吴良虽然不是游泳健将,但也不是旱鸭子,若是河中没有什么恐怖事物的话,想要渡过去并不算难。 问题是有没有渡河的必要? 吴良先在这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路,又或是可能被隐藏起来的暗道,他自是不愿相信这个曾被一伙人费尽心机进来查探的溶洞就到此为止了,而且这也没有办法完全解释那些八成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的尸首的死因。 尤其是那些脑袋被自上而下凿开一个口子的尸首。 那显然不应该是“河神”的杰作,就算此前在外面的时候并没有看清楚“河神”的全貌,但吴良也能想象得出来,它身上很难存在这样的作案工具。 无奈之下。 吴良只得看向了暗河对岸。 对岸可以行动的空间看起来要比吴良所在的这一边大了不少,随侯珠的光芒亦是不能完全照亮尽头的岩壁。 只是隐约能够在黑暗之中看到一些貌似崎岖岩壁的轮廓。 吴良觉得自己应该再走近一些,如此随侯珠的光芒便有可能照亮对面的岩壁。 在这之前,因为已经产生了一些胡思乱想,他一直都尽量与那条长满了未知水生植物的暗河保持着距离。 一来可以让自己少分一些神,二来若河里真有什么东西,也没那么容易伤到自己。 但现在吴良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必须寻找其他的路径。 “……” 略微定了定神,望着几米之外那条长满了“黑色长发”的暗河,哪怕只是靠近吴良也还是有些心虚。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忘掉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宝。 吴良早就已经将神秘小鼓挪到了胸前,顺便将装在怀中的太公印也取了出来,拆开了裹在外面的那层布。 而后。 “咚咚咚!” 吴良盯着那条暗河,敲响了胸前的神秘小鼓。 暗河中的“黑色长发”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像之前一样在看起来十分平静的河水中轻轻摇曳。 这其实可以算是一种正常现象,河水表面看起来再平静,河面之下的水也依旧可能存在并不剧烈的流动。 只是这种情况在心中已经“有鬼”的吴良眼中,就难免没那么正常了。 “咚咚咚!” 为了进一步确认安全,吴良再次敲响胸前的小鼓。 这次依旧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变化,仿佛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暗河,暗河中长了一些形同发丝的水生植物,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果然是我自己吓唬自己么?” 到了这一步,吴良也终于安心了一些。 太公印与神秘小鼓都算是一种克制邪物的利器,尤其是神秘小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的邪物都无往而不利,但吴良从开始到现在,也就只遇到了“犼”与“痋虫巨人”两种真正的邪物,还都至少能够被神秘小鼓的鼓声震慑,成功率也是可见一斑。 如今神秘小鼓一连敲响了两次,暗河之中都没有任何变化,倒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就算他知道水其实是不能够传导声音的,但这里的“黑色长发”也有一部分露出了水面,若是下面真有邪物的话,想来应该也能对其造成一些影响。 所以。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下面没有邪物吧?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终于壮起胆子向河边走了几步,然后再举起手中的随侯珠照亮。 随侯珠的照射范围随之向前移了几步的距离。 这一次,吴良终于能够隐约看出,对面就是一片崎岖不平的岩壁,但在岩壁下方的一处地方,却有一个看起来十分规则的长方形轮廓,看起来好像一扇镶嵌在岩壁上的门? “?!”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又向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暗河边上,再次举起随侯珠。 那好像确实是一扇黑黝黝的双开大门! 就在这时。 “哗!” 暗河中的一团“黑色长发”忽然动了起来。 紧接着在吴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黑色长发”之下猛地伸出一双煞白如纸、形容枯骨、指甲尖利的手,一把抓住了吴良的两只脚腕,大力将他拖向暗河之中。 “啊——!” 吴良大惊失色,脑袋里面瞬间一片空白,随侯珠亦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本能让他拼命扑腾这两条腿,试图从那双冰凉的手中挣脱,但那双手却丝丝的箍着他的脚腕,就像两把铁钳,根本挣脱不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4000) “哗——!” 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吴良整个人已经被强行拖入了暗河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过头顶,吴良什么都无法看到,耳朵里也只有“咕隆咕隆”的水声,惊骇之下还险些呛了水。 不过他并未放弃挣扎,一边奋力扑腾着,一只手已是习惯性的摸向了腰后,将别在腰后的铜匕首抽了出来,不管抓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都必须为自己做些什么才行。 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但他知道自己的脚腕正被一双恐怖的手死死抓着,想要活命便必须先从这双手中挣脱,离开这条暗河才行。 于是他只能尽全力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胡乱挥舞着铜匕首凭感觉向那双手割去。 “唰!” 也就在铜匕首挥出去的同时,吴良忽然感觉脚腕一松,那双手竟在这时候放开了他。 铜匕首自是扑了个空。 不过现在他总算暂时摆脱了束缚,连忙又手脚扑腾起来,试图利用最擅长的狗刨帮助自己浮出水面,而后想办法快速回到岸上。 现在他哪里有心思考虑将他拖下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回到岸上,否则若是再被那东西抓住或是缠住,不停的将他汪水底拉扯,他很快就会被活活淹死! 结果这么一扑腾。 “这又是什么?!” 吴良的脚竟踩到了结实的实体。 此情此景之下,吴良还以为踩到了水下的不知名邪物,自是吓得连忙缩回了脚。 但随着身体继续向水底下沉,他的又不得不继续用脚踩水。 结果这一踩,竟再一次踩到了结实的实体。 可现在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不管水下究竟有什么,为了活命他只得发狠似的用力一蹬,试图借助回弹的力量使自己尽快冲出水面。 然后。 “嗯?!” 吴良的整个上半身一下子便冲出了水面。 事实上,他只是从水中站立了起来,脚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上好像只是十分稳当的河床。 此时此刻,河水仅仅只是没过了他的腰。 “这么浅的水?” 吴良有些不敢相信,但也不敢久留,连忙抬手一把将脸上的水抹去,只想看清楚方向尽快上岸,其他的少再说。 而也就在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 “卧槽!” 吴良又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 因为此时就在他面前不足半米距离的水中,正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不人不鬼的人形怪物。 这怪物的头发又长又密,遮住了它的半张脸与部分不着一丝的身体,大半截头发都还飘散在浑浊不堪的水中,正与吴良此前看到的河中的“黑色发丝”一般无二。 透过这些头发,勉强看到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看不出一丝血色的惨白面孔,拥有着与人类一般的五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她的眼睛瞳孔很大,黑眼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只有极少量的眼白。 此刻它的表情极为扭曲,那是一种愤怒与怨恨混杂在一起的狰狞。 真有水鬼?! 吴良瞬间头皮发麻。 这怪物的形象与后世出现在民间传说与文艺作品中的“水尸鬼”或是“禁婆”的形象相比,虽不敢说是毫无差距,却也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良丝毫不怀疑它要弄死自己的决心。 因为在吴良恢复视力的同时,它手中的一根棍状物体已经不由分说的向他胸口插来。 吴良知道那根棍状物体是什么东西,那正是他这一路上在那些尸首身边见得最多的凿子,这玩意儿虽然不属于兵器的范畴,但想要插死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 吴良现在根本就来不及躲开,甚至连抬手抵挡都已经晚了一步!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一个不明不白的怪物手中了么?” 吴良心中一片绝望。 但要让他束手就擒那绝对是不可能的,绝望之中,他还是本能的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铜匕首扎向了对方。 虽然晚了一步,但若这怪物执意要伤自己的话,哪怕这匕首慢了一拍,也同样有机会命中对方。 只是这怪物究竟会不会被物理伤害所伤,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吴良现在只能算是在尽人事…… “锵!” 怪物手中的凿子先发先至。 吴良已经做好了迎接疼痛与死亡的心理准备,但却听到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疼痛,只是有些遭受冲击之后出现的胸闷。 下一秒。 “唰!” 吴良的铜匕首也是擦着怪物的胳膊划了过去。 “呀!” 那怪物反倒先发出一声痛叫,手中的凿子应声落入水中,紧接着一抹鲜红色的鲜血竟从它那同样惨白如纸的胳膊上涌了出来。 “?!” 吴良一愣。 来不及想那凿子为什么没有戳穿自己的胸口,吴良脑中瞬间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水鬼竟也会流血,血还是红色的?” 像绝大多数一样,在他的理解之中。 不管是水尸鬼,还是禁婆,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而是一种特殊状态的邪物。 寻常的兵器根本就伤不了这种邪物,更不要说令这种生物还能够像正常的人类一样受伤,流出红色的血液。 难道…… 我这铜匕首其实也是一件能够对付邪物的法器,只是我之前没有发现? 这些想法都只在吴良脑中一闪而过。 此情此景之下,他自然不敢太过分心,眼见自己没有被那凿子伤到,而自己这一匕首又似乎对邪物造成了一些伤害,自然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又挥动铜匕首面前的怪物刺去,就算杀不了它,也要先将它逼退再说。 然而那怪物的反应也是极快。 “哗!” 吴良才刚刚打算补刀,那怪物便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同一条鱼一般潜入也就一米来深的水下,而后快速向远处游去。 此刻暗河中的水十分浑浊,吴良看不到怪物的身影。 只能看到那一丛依旧漂在水面的黑色长发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呼——!” 看到这一幕,吴良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踵而至的便是剧烈的虚脱感,他的腿有点软,哪怕在水中也有些站不住了。 但再看看不远处的水中还有不少“黑色长发”正在轻轻浮动,吴良哪里还敢在水中久留,连忙强撑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岸上。 如此回到岸边,捡回此前掉落在地的随侯珠。 吴良翻滚着滚到与暗河有几米距离的小径上,这才仰面躺下大口喘起了粗气。 太惊险了…… 这次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奇迹中的奇迹。 吴良心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时间回想起刚才的细节。 对了? 那怪物的凿子为什么没有伤到我? 吴良刚才看得很清楚,那怪物用的凿子就是前面那些尸首携带的凿子,那种凿子虽然不算有多锋利,但所用材料却比较特殊,穿山都没有问题,他这肉体凡胎又怎会毫发无伤? 吴良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这一摸,他才猛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毫发无伤的原因——紫铜锁子甲! 正是此前在乐安国的时候,嫖了自己两次的闻人昭送给他的那副紫铜锁子甲! 这副甲虽然有些老旧,但是质地却比较轻薄,非常适合穿在衣服里面隐藏。 吴良虽然不确定这副甲究竟有多高的防御力,但像他这么爱惜生命的人,平时出征也都会贴身穿着,不为别的,就为心里多一重安全感。 吴良顺势扒开胸口的衣物。 果然在紫铜锁子甲的护心镜上摸到了一个浅浅的“一”字形凹坑,这正是凿子那特有的宽扁的凿尖所致。 “哈哈哈哈……” 吴良虚弱的笑了起来,身子一抖一抖。 人算不如天算。 看来自己与那闻人昭还真是有些缘分,这次勉强可以算是被闻人昭救了一命。 至于这救命之恩……若是有机会再见面,就再勉为其难的让她嫖上几次当做回报吧,真是便宜她了。 笑着笑着,吴良又回忆起了那个偷袭自己的水鬼。 现在细想起了,吴良忽然觉得那个水鬼身上又多了好几个疑点。 会痛叫、会流血的事暂且不说。 它竟还会使用工具! 在吴良的认知当中,这种类型的邪物通常都是不会使用工具的,尤其是害人的时候,它本身就已经是最为强大的武器了,哪里用得着伤人的工具? 而且。 吴良此前明明敲了两遍神秘小鼓,太公印也亮了出来。 根据以前的经验,这两样东西对邪物的克制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为何却对那个水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难道…… 那水鬼其实并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个和他一样的人? 刚才吴良已经差不多看到了那个水鬼的模样,它的外表已经与正常的人类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过据吴良所知。 就算是正常人,在这种没有任何光亮的溶洞中生活许多年,瞳孔也会逐渐散开,皮肤也会逐渐成惨白的状态,因此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成立。 只是吴良想不通。 一个活人是怎么在这种既无光亮又无食物的溶洞中生活这么多年的,更不要说这里可能还有一头吃人的“河神”,以及未知的“爆头怪”? 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是的。 那个水鬼有着明显的性别体征。 就算有头发遮挡,也不可能完全遮住胸前的那二两肉,吴良刚才看到了。 鉴于这个时代还没有改变性别体征的技术,不会出现“安能辨我是雌雄”的狗血情节,那水鬼绝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雌性。 所以,吴良的这种推测仍有不少漏洞,并不能断定水鬼的真实面目。 他只是觉得。 真正的水鬼怎么都不应该这么弱才对。 最起码不是一柄铜匕首就能够对付得了的,毕竟民间传说中被水鬼拖下水的人,从来没听过有谁能够活下来…… …… 约莫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几分钟,吴良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此刻他身上的衣物已全部湿透,一阵阵寒意侵扰着肌肤,令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 重新站起身来。 他虽对河内的“黑色长发”还有一些忌惮,但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忘记对岸那扇黑漆漆的对开门……这种地方居然会有那样的门,吴良自是有理由怀疑门后别有洞天,说不定正是他此行在寻找的公输冢。 如此犹豫了一阵。 吴良竟再一次硬着头皮来到了暗河边上。 他告诉自己,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条暗河的深度。 而方才遭遇那个“水鬼”突袭的时候,其他的“黑色长发”并没有群起而攻之,两者有很大概率并不是一种东西。 而且,此处的暗河只有三米来宽,如果利用游泳起步技巧的话,一个纵跃就能够依靠惯性游到对岸,整个过程大概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算河里真有什么东西,恐怕也来不及对他做些什么。 这就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利用这样的侥幸心理安慰着自己,吴良进一步充分发挥“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美德,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咬着牙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哗——!” 从入水到上岸,真就只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 这次果真没有再遭遇“水鬼”的袭击,也没有遭遇其他的意外。 吴良顺利上岸之后,心也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抹了抹脸和头发,甩了甩身上的水,一边径直向那扇门走去,一边举着随侯珠小心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扇门附近的地上又有不少尸首。 吴良细数了一下,总共是十七具。 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些十七具尸首的陈列方式很有规律。 他们虽然不是整齐的摆放,但保持着脑袋朝外、双脚朝门的姿势,呈放射状形成了一个不怎么完整的扇形。 这感觉就像是那扇门内存在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这些尸首临死之前正在向远离门的方向四散逃窜一般。 第三百一十六章 青铜大门(4000) 见此状况,吴良自是不敢放松警惕。 小心翼翼的来到这些尸首身旁查看情况。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些尸首的死因,同样是脑袋被不知名的利器自上而下贯穿而死,与此前发现的那些尸首并无太大区别。 同样的,吴良也在他们的身边发现了一些凿子与工匠工具。 可见这些人与这一路上发现的那些春秋战国时期的尸首也是同一伙人。 至于这伙人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所害? 吴良首先排除了刚才偷袭自己的“水鬼”。 那“水鬼”虽然力量还算比较大,但感觉上还到不了这种能够一击将人脑壳戳穿的程度,毕竟人的脑壳也算得上是人体中最结实的骨骼之一,直接一击戳穿所需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而且那“水鬼”的身高也比较有限,比他还要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样子,哪怕跳起来恐怕都没有办法做到自上而下攻击这些尸首的脑袋。 再者,“水鬼”刚才使用的是这些尸首留下的凿子。 凿子的凿尖呈扁平状,而这些尸首脑袋上留下的孔洞明显是枪矛一类利器造成的,两者明显有着不小的区别。 最重要的是。 这些尸首看起来都是在比较短的时间间隔内死亡,就算那“水鬼”以前确实拥有特制的趁手兵器,并且弹跳能力与力量也十分惊人,感觉上也很难做到这件事情。 除非。 这里“水鬼”不止一个…… 但这种可能性感觉也并不大,如果这里的“水鬼”不止一个的话,他就不可能直到这里才遇上,更没有可能从河中脱身,还再次顺利渡河来到对岸。 所以吴良还是更倾向于。 这些尸首遇上了比“水鬼”更可怕的东西,并且这种东西拥有极其强大的爆发力,在它面前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算逃跑都是一种奢望。 而这东西。 很有可能与面前的这扇黑黝黝的大门有关,若非有人刻意摆放过这些尸首,他们死亡时的状态无疑就是在远离这扇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 吴良终于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到这扇大门前面。 他发现黑色其实并非大门的本色,那只不过一层黑色的漆面,不知到底是用来防锈的还是用来装饰。 门上的不少地方都透出一抹金属色泽,细细看去好像是春秋战国时期较为常见的青铜,不过又不完全相同,似乎还有其他的合金成分,像吴良此前发现的那些凿子一样,并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生锈情况。 除此之外,门上还铸有一些比较夸张的动物花纹。 花纹中可以明显看出动物的头、角、眼、鼻、口、爪等部位,因为专业优势,吴良还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动物,有鹿、有鹤、还有马,这些都是寓意不错的动物镂纹,都算是春秋战国时期民间比较流行的装饰图案。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大门正中心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并不怎么规则的圆形小凹槽。 这个凹槽大概有两公分深,直径则只有五公分。 凹槽之内也刻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不过这些纹路看起来并没有组成什么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只是绕来绕去最终将四个不知深浅的直径决不超过一公分的小孔链接在了一起。 四个小孔里面漆黑一片,随侯珠的幽光也没办法完全照射进去。 吴良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圆形的小凹槽与凹槽中的四个小孔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他隐约觉得,这可能才是打开这扇大门的关键所在,原理类似于锁。 毕竟早在公元前三千年的天朝仰韶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装在木结构框架建筑上的木锁。 而此处若是公输冢的话,鲁班作为工匠祖师爷,搞出一套精密的锁具来保护自己的陵墓自是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如果这玩意儿真是个锁的话,便需要相应的“钥匙”才能够打开。 钥匙,吴良肯定是没有的。 甚至连上哪去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如此之下,吴良先是用力推动了一下大门。 果然纹丝不动。 拉就不必尝试了,这大门上根本就没有拉环之类的设置,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拉得开。 至于推拉门的可能也很快被吴良排除。 “……” 沉吟了片刻,吴良又回头看向了身后那些呈不规则扇形陈列的尸首。 这些尸首当初做四散逃跑状,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此刻吴良并未在这扇门上发现什么凶险之处。 也就是说,这些尸首之所以逃命,可能并不是因为这扇门,而是因为门内的东西。 若是门内的东西。 那便说明这些尸首当初可能打开了这扇门。 如此分析的话,一个推论便立刻跳入了吴良的脑海——这些尸首身上可能便携带了可以开门的“钥匙”! 如此想着。 吴良自是忙不迭折返回来,重新在这些尸首上仔细寻找。 但令人失望的是。 找遍了这十七具尸首,吴良并未在他们身上找到任何能够与这扇门上的小凹槽相匹配的东西。 而回忆起此前路上遇到的那些尸首。 吴良自认为自己检查的还算是比较细致,况且能够与这个凹槽相匹配的东西并不算小,应该也没有出现遗漏的可能。 所以。 “钥匙”根本就不在这里么? 又或者说,被什么人藏了起了? 吴良想到了那个“水鬼”,虽然不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也算是溶洞中的活物之一,未必没有将“钥匙”藏起来的可能。 除此之外。 吴良也不确定这些永远留在这里的尸首还有没有逃出去的同伙。 毕竟那个只剩下了一半的尸首能够死在通道出口处,便有可能有人活着逃了出去,并且将“钥匙”永远藏了起来。 “水鬼”。 吴良肯定是不想再遇到的,更没有办法向它索要“钥匙”。 而就算有人逃了出去。 如今过了数百年也早就入了土,不管是否将“钥匙”传给了后人,吴良想要找到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不提也罢。 如此思前想后。 吴良已经彻底放弃了寻找“钥匙”的想法,心思微动一番,便果断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小包中取出了两个同样用麻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麻布已经完全被浸湿。 不过并不会影响到里面东西。 随着麻布层层掀开,两样东西呈现在了吴良面前。 一个正是不久之前刚才丘穆公墓中找到的“招魂铃”。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里面垫了好几层绢布的小木盒,而装在小木盒中的,正是那只无坚不摧的“金刚钻”。 当初“金刚钻”能在丘穆公墓中破开铜壁,想来对付这道青铜大门应该也是不在话下。 感谢丘穆公赞助的“金刚钻”。 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了它,便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进入陵墓。 “铃铃!” 吴良先是摇了两下铃铛,原本还在木盒中沉睡的“金刚钻”立刻活蹦乱跳起来,一闪身便自木盒中窜出,上了他的肩膀。 “铃铃铃铃!” 吴良又摇了四下,指着面前的青铜大门轻喝一声:“噬!” “吱吱!” “金刚钻”应了两声,而后立刻自吴良手心跳下,直奔那扇青铜大门而去。 “沙沙沙——嚓嚓嚓——” 勤劳的小矿工顷刻之间已是进入工作状态,伴随着不停冒出的火星,金属屑很快便洒了一地,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奇物。 见此状况,吴良心情自是大好。 索性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方才又是从斜坡上滑落,又遭受“水鬼”的突袭,这些命悬一线的事情都给吴良的体力和精神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说不疲惫,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顾现在他也借此机会只能先恢复一下体力,还不敢放松警惕。 那个逃走的“水鬼”随时都可能回来,而这扇门后也可能还有比“水鬼”更加可怕的东西,这些都是可能威胁到吴良的性命。 “如今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杨万里应该已经进来寻我了吧?” 吴良心中想着。 事已至此,吴良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杨万里的武力要比他略强一些,并且还有“缩骨功”傍身,吴良倒不是特别担心他,甚至还在期盼着杨万里的到来。 若是杨万里找到这里来,吴良也算多了一个助力与伙伴,处境肯定要比现在好上不少,倘若这扇门后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心中也更加有底气。 …… 这扇青铜门的材质果然并非此前的丘穆公墓中的铜壁可比。 吴良在一旁看着,“金刚钻”啃噬了大半天,也不过只是在青铜门上啃出了一个铅球大小的凹坑,并且还没有将这扇门啃穿。 看样子想要依靠“金刚钻”的力量进入门内,还需多费上一些功夫。 不过“金刚钻”的体质也是极为特殊。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后世的钻头连续钻上这么长时间,肯定也已经承受不住产生的高温开始发红软化,但“金刚钻”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灰黑色的外表,依旧孜孜不倦的甩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与小爪子。 “我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途中又耗费了不少工夫,假如杨万里在我进入通道半个时辰后下来,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该到这里了。” 吴良默默的盘算着时间,虽然他并没有手表可以查看时间,但心中也有一个大概估计。 想着这些,吴良不由的开始为杨万里担心起来。 这小子该不会一不小心也从斜坡上滚落下来,运气不好直接摔死了吧? 又或是下来之后就遇上了“河神”,成了“河神”口中的亡魂? 再或是也在暗河边上遭遇到了“水鬼”的偷袭,没有自己这么英勇,这么幸运逃过了一劫?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哒哒……哒哒……” 吴良忽然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来!” 吴良心中一紧,连忙压低了声音,对“金刚钻”轻喝了一声。 小东西也是听话的很,当即停止了工作,一转身又跑回来窜上了吴良的肩膀。 不得不承认,“金刚钻”的体质确实十分特殊,干了这么久的活身上竟没有传递一丁点热量,至少隔着衣物吴良没有任何感觉。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吴良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显然是一群人的脚步! 吴良没有白菁菁那样超凡的听力,听不出究竟是多少人,也听不出这些人距离此处还有多远,不过他记得很清楚,他进来之前只说过让杨万里在半个时辰后一人进来寻找自己。 正常情况下这些手下还是十分听话的,不会擅作主张违抗自己的命令。 所以他听到的这些脚步声。 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叫回“金刚钻”之后,吴良又快步来到一处能够藏身的岩石之后,而后脱下上身的衣物将随侯珠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使得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静观其变。 这样做同样有些危险。 因为没了随侯珠,此处便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吴良就算眼睛睁得再大也什么都看不到。 倘若这时候遭遇“水鬼”的突袭,又或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靠近,吴良根本就无法防备。 但在搞清楚来者的身份之前,吴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隐藏自己。 “呼——吸——” 黑暗中吴良只能听到自己那微弱的呼吸声。 不过他的眼睛还一直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方向正是他此前走过的那条暗河对岸的小径,只不过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如此大概几分钟之后。 黑暗之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亮光。 那是小径的拐角之后射出来的橙黄色的亮光,亮光在不停的跳跃,看起来很不稳定的样子,应该是火把之类的照明物。 而在这抹亮光之中。 吴良看到了一个拖得有些抽象的影子。 这影子身型佝偻,披头散发,竟与他此前见过的那个“水鬼”极为相似!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公子可苟了(4000) “这……” 吴良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缩了缩。 倘若这影子真是“水鬼”,而那“水鬼”在这里面还有一群同伙的话……他的处境无疑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方才在“金刚钻”挖掘青铜大门的时候,吴良便查探过了附近的情况。 这里已经到了溶洞的尽头,附近并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围堵在了这里。 倘若“水鬼”与一干同伙来到此处,即使他躲在石头后面,也很快便会被找到,到时候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道要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吴良默默的摸出了腰后的铜匕首。 然后又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失魂香”与“回魂香”,将“回魂香”抹在鼻子下方,将“失魂香”的塞子打开,任由香气在空气中扩散。 溶洞中几乎没有风。 即是说他想寻找上风口借助空气流动将“失魂香”快速扩散出去几乎不太可能,不过却能够利用“失魂香”的自然扩散制造出一个“香气结界”。 他也不确定“失魂香”对“水鬼”一类的东西是否有效。 但此前已经试过了“神秘小鼓”与“太公印”,眼下他能够想到的有可能能够应对这种情况的东西,就只有“失魂香”了。 万一有用呢? 反正让他坐以待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做完了这些,吴良再看向那抹小径拐角处透出来的亮光。 “水鬼”的影子被拖得更长,映射在湿滑的岩石地面与平静的暗河水面上,显得越发的狰狞可怖。 但吴良却只看到了“水鬼”的影子。 不可能只有一个“水鬼”,吴良现在还能听到比较杂乱的脚步声,虽然这声音很轻,但绝对不只有一个人。 如此分析,“水鬼”应该走在火把的前面。 而剩下的同伙则走在火把的后面,因此“水鬼”的影子会向前方投射,而那些同伙的影子应该投射向后方,因此吴良才会看不到。 除非…… 剩下的同伙根本就没有影子! “咕噜!” 吴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随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合理。 后世民间一直流传着鬼魂没有影子的传说,若是如此,“水鬼”作为一种水中冤魂所化之物,也不应该拥有影子才对。 没有理由“水鬼”有影子,它的同伙却没有影子。 所以。 吴良立刻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还是自己最开始的推测最为合理。 但“水鬼”又是何物? 它为什么会有影子,是它本身出了问题,还是后世民间流传的说法出了问题? 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 吴良的脑子转动得飞快,却也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心中有些患得患失,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 在这过程中。 吴良能够清晰的看到,“水鬼”那佝偻的影子正在不断的向前移动。 再走几步,它便要从小径的拐角后面走出来了。 “呼——”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的节奏缓慢下来,降低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性。 近了! 已经越来越近了! 吴良睁大了眼睛,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径拐角。 那个拐角与吴良所在的位置之间大概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便是随侯珠的光芒照也照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但是身处黑暗之中的吴良,却能够清楚的看到光亮处的情况。 敌在明,我在暗! 终于。 一个佝偻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从小径拐角后面走了出来。 那身影的头发很长,十分凌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个面孔,露出来的一只眼睛明显不太正常…… “水鬼”! 果然是“水鬼”! 吴良的心脏抽了一下。 但显然并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水鬼”! 这水鬼的头发虽然同样比较长,但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黑白相间的花白色,这可能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水鬼”。 除此之外,它还穿了一身比较宽大的袍子,遮住了绝大部分身子。 透过凌乱的头发,吴良隐约能够看到它的脸,那是一张比之前遇到的那个“水鬼”更加狰狞的脸庞。 那张脸上的皮肤呈黑褐色,嘴巴的形状十分古怪,面皮上还有拼接缝合的痕迹…… 等等! 吴良一愣。 这……他喵的不是我给我们瓬人军特制的防毒面具么? 就在这时。 “错不了。” 小径拐角之后传出一个刻意压制的轻柔女声,“我方才听到了一些响动,那响动就在前面,应该不会太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金刚钻’啃噬东西的声音,‘金刚钻’还在的话,吴有才肯定还没有死,他早就说过,像他这样的坏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是白菁菁的声音! 虽然白菁菁已经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在如此空旷的溶洞之中,任何声音都会传出很远,想要隐藏起来可不容易。 “白菁菁怎么会在这里?” 吴良微微一愣。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不小心中了邪,后世传说“水鬼”这一类冤魂最擅长的本事便是蛊惑人心,利用人性的弱点制造出幻觉,诱骗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去做一些违背自身意愿的可怕行为。 比如:诱骗他从黑暗中主动现身。 但似乎有不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水鬼”能够蛊惑他,定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哪里用得着施展这样的手段? 而且那个“老水鬼”…… 吴良越看他越是觉得眼熟。 他的穿着好像……好像带他们来到此处的《公输经》传人孙业啊? 只不过在这之前,孙业一直都将头发盘了起来,并未像现在这样披散头发,至于那只眼睛,孙业也确实有一只与人眼截然不同的义眼。 最关键是那个防毒面具。 吴良确实给了他一副防毒面具,为的是防止他的痨病具有传染性,传染给黄家与瓬人军众人,这病在这个时代可不太好治。 只是吴良想不明白。 他进来之前明明嘱咐过典韦与杨万里,若他半个时辰还未出去,只放杨万里一人下来搜寻即可。 可根据现在发现的情况来看,孙业、白菁菁似乎都下来了,而且听脚步声应该还有其他人,感觉像是所有人都下来了的样子。 典韦与其他人不同。 以他的执行力,应该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命令才对。 所以…… 吴良并未轻举妄动,依旧藏在黑暗中静静的观察,至少要先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 片刻之后。 一干人终于鱼次走出了小径拐角。 跟在孙业身后的,是手持火把的杨万里,然后是白菁菁、于吉、诸葛亮、黄月英,典韦则走在最后面,手中拿着一支点燃的小蜡烛。 真就全下来了,上面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菁菁姐姐,你不是说有才哥哥距离咱们不远了么?为何前面还是一片漆黑?有才哥哥那颗珠子那么明亮,咱们应该大老远就能看到的吧?” 诸葛亮皱着一张小脸,追问道。 “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应该就在附近了……” 白菁菁四下张望着,也是有些疑惑的说道。 “公子福大命大,断然不会出事。” 于吉接话说道,“既然菁菁姑娘说听到了动静,那便必然不会错,老夫窃以为,以公子的性子,他大概也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只是在没有摸清状况的情况下暂时躲了起来静观其变,他可苟了,难道你们不知道?” “老童子,你敢背地里说公子的坏话,大家伙可全都听到了。” 杨万里立刻反唇相讥道,“而且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若非你一个劲儿念叨公子是不是出事了,菁菁姑娘也不会以死相逼非要下来,若非菁菁姑娘死活非要下来,诸葛亮这小子也不会非要来凑热闹,还有这个姓黄的小丫头,她见诸葛亮要来,才哭喊着非来不可的,最后就剩孙业与典韦兄弟了,典韦兄弟也想下来又不放心放孙业一个人留在上面,索性把他也撵了下来,这事全都怨你!” “呵呵呵,有埋怨老夫的功夫,你还是先想想一会见了公子如何交代吧。” 于吉捋着胡须,一脸不屑的道,“公子若是知道你竟敢违抗命令,回头一定会给你几个好果子吃,没准儿你这都伯一职都保不住了。” “你这老匹夫……” 杨万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咱们违抗公子的命令都是这老匹夫那张破嘴害的,若咱们回头受了公子责罚,将这老匹夫那张破嘴撕了如何?” “韦抗命不遵是韦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干,若公子要罚韦,韦受着便是,绝无怨言。” 典韦面不改色,一边说着话,一边仍在四下打量。 这些家伙仿佛已经认定吴良还好端端的活着。 或许是因为白菁菁之前听到了“金刚钻”的动静,又或是对吴良有着莫名的信心,不过若他们果真认定吴良不会死,便也不会组团下来了。 尤其是白菁菁,竟还“以死相逼”,这姑娘玩的挺大啊…… “这群混账东西……” 听着众人熟悉的声音,吴良心中亦是逐渐的安稳了下来。 确定了,这些人正是瓬人军众人。 因为这方面吴良已经有了经验,如果是中邪的话,他应该只能看到或是听到自己内心所知的事情。 而他肯定不知道于吉这个老童子会在背地里说自己是“苟”,这虽然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于吉这个全瓬人军最“苟”的老童子居然有脸说别人“苟”,这倒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老东西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如此暗骂了一声。 吴良终于将包裹严密的随侯珠取了出来。 幽光随即扩散开来,照的瓬人军众人眼前一亮。 “公子?!” 众人一看手捧宝珠之人正是吴良,顿时面露喜色,纷纷快步向他这边奔来。 不久之后。 他们便被那条暗河挡住了去路,与吴良隔河相望。 “这河水只有三尺来深,典韦、杨万里下水,将其他人运送过来。” 吴良想到了此前的“水鬼”,不过想想那“水鬼”的战斗力,应该很难对典韦与杨万里造成威胁,他便没有刻意提起。 至于其他的一些胡思乱想,为了不给众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自然也是不必多说。 反正吴良此前渡河,除了被那“水鬼”偷袭,倒也没有遇上别的东西。 不过临了,他还是不忘着重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不用管于老先生,于老先生宝刀未老,说话的时候更是中气十足,让他自己趟河过来便是。” “唉嘿嘿……” 一听这话,于吉顿时一脸尴尬,嘿嘿陪笑着道,“公子,那啥……老朽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误会,全都是误会!其实那并非老朽本意,老朽不过是为了给大伙宽宽心,真没别的意思。” “老先生不必忧心,我怎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于你呢。” 吴良笑呵呵的道,“其实我这人吧,不但苟,心眼也是小的很。” 于吉什么人? 这可是活了近百岁的老妖精,什么场面没见过,自是想也没想立刻嬉皮笑脸的认怂道:“老朽知错了,老朽再也不敢了,公子就饶了老朽这回吧。”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片,原本沉重与紧张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如此渡过眼前这条暗河,果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唯有白菁菁过河之后仍旧红着眼眶瞪了吴良许久,见吴良走来,一双粉拳立刻锤在他的胸口上,埋怨骂道:“这你坏人,既然安然无恙,为何不依照约定出去报信,我……大伙还以为你死在这里了!” “此事怪我,没想到这里面竟别有洞天,光是一路走来便耗费了许多功夫,想出去报信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吴良握住白菁菁的小手揉捏了一下以示安慰,笑呵呵的说道。 说这话的同时。 吴良余光忽然瞟见孙业不知何时已经擅自去到了那扇青铜大门前面,望着青铜大门中间的那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凹槽,一副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吴良正想过去询问。 却见孙业已经将手伸进了衣服里面,拽出一块挂在脖子上的一块金属圆盘,脸上尽是惊异之色! 第三百一十八章 祭拜还是恕罪?(4000) 开启青铜大门的钥匙?! 吴良此前已经观察过青铜大门的圆形凹槽,如今看到孙业忽然从衣服里面拽出一个大小、形状皆是与那凹槽极为相近的金属圆盘来,再结合此人的表现,自是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不过他却并未马上上前惊扰孙业。 而是默默的观察孙业接下来的表现。 倘若孙业掏出的玩意儿真是这扇青铜大门的钥匙的话,那至少能够证明,孙业祖上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而且与这个地方关系极深,如此这扇青铜大门的钥匙才会传到孙业手上。 只是孙业本人究竟又有多少了解,那就不太好说了。 有些秘密仅凭逼问恐怕未必能够问得出来,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自知命不久矣的人,倘若他誓要将秘密带入坟墓,吴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情况下,悉心观察孙业此刻的表现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总有一些细节能够暴露出一些问题,在这些细节与问题的基础上进行推测,也能够更加接近真相,而不是被旁人拖着鼻子走。 “……” 孙业倒并未注意到吴良在观察他。 他捧着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圆盘,不停的抬头低头,似乎在拿这个金属圆盘与青铜大门上的那个凹槽进行对比。 “吴有才,你又在看些什么?” 白菁菁则很快便注意到了吴良突然的走神,有些奇怪的看向孙业,忍不住问道。 “嘘……” 吴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不转睛。 如此等待了片刻。 孙业似乎已经完成了两者的比对,但脸上却依旧是满满的疑惑。 最终,他竟将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圆盘摘了下来,慢慢的将其对向了青铜大门上的凹槽,看样子是想将金属圆盘放进去进行尝试。 “孙先生且慢!” 到了此时,吴良终于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连忙走去将其拦下。 “哗啦!” 瓬人军众人也是立刻有了动作。 方才吴良在观察孙业时,他们顺着吴良的视线,也是已经注意到孙业的异常表现,只不过吴良没有出声,他们便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如今吴良终于出声阻止。 早有准备的典韦与杨万里自是立刻冲了过去,将手中工兵铲架在了孙业的脖子上,瞬间将其控制了下来,免得此人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吴校尉,诸位,这……我……” 孙业手中拿着圆盘,似是直到现在才猛地意识到附近还有这么多人一般,竟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解释,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必紧张。” 吴良冲典韦与杨万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工兵铲放下来,这才笑着说道,“这圆盘的事你慢慢说来,我自有判断。” “吴校尉见谅,这圆盘其实是我爹病入膏肓之际传给我的,不过他只教我将这圆盘传下去,并未言明究竟有何用途,也没有其他的嘱咐。” 孙业舔了舔嘴唇,皱脸说道,“后来我便一直将这圆盘带在身上,今日得知我那‘五仙入宅法’被高人所破,自知时日无多时,我还曾想过我既无子嗣,又无可靠的弟子,恐怕要忤逆我爹临终前的嘱托,不能将这圆盘传下去了……不敢隐瞒吴校尉,其实此前在黄府的时候,我还曾想过是否要在临死之前将这圆盘交给他们,教他们替我将这东西传给黄府后辈,如此也算是没有忤逆我爹的嘱托,可是想到此前的所作所为,我竟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便一路带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孙业歉疚的望了不远处的黄月英一眼,继续说道:“方才我看到这扇门,又见到这扇门上的凹槽,猛地发现两者竟有许多匹配之处,后又将圆盘取出来仔细比对了一番,竟越看越是匹配。” “于是我便鬼使神差想要尝试一番,幸得吴校尉喝止……此举是我擅作主张了,我真没旁的想法,请吴校尉见谅。” “……” 听完孙业这番话,瓬人军众人方才明白孙业刚才的意图,也终于明白吴良刚才为什么盯着孙业。 原来孙业手中的圆盘,竟与这扇青铜大门上的凹槽匹配! 当然,他们也是现在才注意到,青铜大门上竟还有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凹槽。 毕竟他们才刚刚过了河,还没有机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更没有机会研究这扇藏于溶洞中的青铜大门。 只是这凹槽就算与这圆盘匹配,又有什么用处呢? 众人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同时他们也对孙业的身份产生了一些疑惑,若是两者果真匹配的话,不难想象孙业或是孙业的祖上与这个地方有所关联。 所以,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这圆盘一无所知,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此想着,众人又看向了吴良。 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向来都是吴良说了算,他们很是安于自己的工具人身份,一切遵照吴良的意思去办便是。 “我相信你。” 吴良却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过我尚有一事想向孙先生请教,这一路走来,孙先生应该见了不少尸首,有不少尸首都是脑袋被自上而下贯穿而死,这扇大门附近共有十七具尸首,亦是相同的死法,孙先生好歹也算是《公输经》的传人,不知孙先生对这些尸首的死法有何见解?” 通过刚才对孙业的观察,吴良的确相信孙业的话。 若是他果真知道那圆盘的用处,更对青铜大门后面的东西心知肚明的话,恐怕就不会光明正大的将那圆盘取出去来,更不会旁若无人的试图将圆盘放入凹槽之内进行尝试,这绝对不是一个心中有鬼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甚至想通过此举害死他们的可能性都能够排除。 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刚才显然不是最佳的时机,反倒会将自己的意图提前暴露出来。 “这……” 孙业明显又被难住了,思索了片刻才终于说道,“我也说不好,不过这种死法显然是从天而降的利器所致,而且这利器还极为精准,强度也是不小,因此我怀疑这里可能便是祖师爷的公输冢,恐怕只有祖师爷才能造出如此厉害的精妙机关,我虽习得一些《公输经》的内容,却也是断然造不出来。” “那么尸首旁边这种数百年不锈、又能开山锻石不损的凿子你可曾见过?” 吴良又拿起一根凿子问道。 “这种凿子我倒是知道,我家中便藏有一条,乃是我家的祖传之宝。” 孙业点头说道,“方才路上我见到这种凿子亦是十分惊奇,还曾捡起一条向这几位军爷说明,可这位军爷以为我要耍什么心思,将这凿子夺去收走了,不信吴校尉可以问这位军爷。” 孙业抬手指向了杨万里。 显然凿子就是杨万里收走的,不过杨万里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不识货,认不得真正的好东西。 “公子,我是怕他拿了凿子对咱们不利,咱们可有不少老幼妇孺哩。” 杨万里当即瞪了孙业一眼,一脸委屈的对吴良解释道,“将他放下来之后,我便一直教他走在前面,时刻提防他行不轨之事,他能对黄家做出那种事,保不齐还藏了什么妖法,要是伤了咱们的人,我可担待不起啊。” “你做的没错。” 吴良赞许的笑了笑,心中却是已经开始推演孙业祖上与这些尸首、以及这个溶洞中的青铜大门的关系。 孙业祖上也有这样的凿子,还有与这个凹槽相匹配的金属圆盘,那么便极有可能与这些尸首是同一伙人。 或许便是他此前一直怀疑的可能从这里侥幸逃出去的人。 如此才能解释那金属圆盘怎么会在孙业手中。 或许正是孙业祖上当年与这伙人一同到了这个地方,建造了外面那些悬棺用于掩人耳目,又历经千险找到并打开了这扇青铜大门,可惜大门打开之后他们便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孙业住上不得不携带金属圆盘逃走,最终将其传给了后人。 只是孙业祖上来到这里的动机却又令人迷惑。 倘若他真的是为了进入青铜大门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便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已经得手了。 但若是已经得手,这金属圆盘若是钥匙的话,应该也就没用了,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传给后人,而是应该将得手的东西传给后人,用来改变后人的命运才是; 另外一种就是没有得手。 如此便有将金属圆盘传给后人的必要了。 但这也不太说不通,倘若孙业祖上没有得手的话,就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也应该留下遗言叫自己的后人继续前来探索。 为何孙业却只是得到了金属圆盘,并未得到任何指引性的遗言。 他的父亲刘胥应该也是如此,否则生前便不会每年都带孙业前来此处祭拜公输冢,但却从未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等一下!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刘胥知道公输冢就在这附近,因此才会带孙业前来祭拜。 这也就是说。 孙业祖上虽然没有留下指引性的遗言,但却将公输冢的位置传给了后人,只是可能没有那么详尽,并且还命后人每年都前来祭拜! 这是在祭拜? 还是在恕罪? 吴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演下去: 若是祭拜。 那么孙业祖上进入这里,又将金属圆盘带了出来,可能并非是对公输冢有什么恶意。 或许是受到了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而这些尸首可能就是被孙业祖上使用手段害死的,毕竟他也曾是鲁班门下习得了《公输经》的匠师,或许对公输冢中的事物有一定的了解,做到这种事来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而若是恕罪。 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业祖上可能就是对公输冢有所觊觎,只不过进入之后同行的人死伤惨重,只有他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自此之后,他心怀对祖师爷的愧疚,又害怕祖师爷的报应。 因此年年前来祭拜恕罪,并将这个习惯传给了后人,以这样的方式企图获得祖师爷的原谅与宽恕…… 可惜这些往事都已过去了数百年。 孙业的种种表现表明,他对这些往事也没什么了解,甚至可能还没有吴良知道的多,想要知道真相恐怕并不容易。 吴良知道继续质询孙业,恐怕也不会有更大的发现。 于是沉吟了片刻。 吴良终于走上前去,将孙业手中的金属圆盘拿了过来,回头对众人说道:“都避开一些,小心防备着,尤其是头顶,这扇门后可能存在至我们于死地的东西,就像这些尸首一样。” “……” 一听这话,众人自是连忙退到了一边。 于吉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罗盘顶到了脑袋上面,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防止落得一个被爆头的下场。 而典韦与杨万里则是将众人护到了身后,命他们全部蹲下,架起工兵铲严防死守。 见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吴良又命“金刚钻”伏到自己头顶,这才来到青铜大门前,将手中的金属圆盘慢慢比对着靠向门上的凹槽。 不多时,吴良便将金属圆盘严丝合缝的嵌入其中。 “咔哒!” 伴随着金属圆盘之中传出一声轻响。 吴良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比较强劲的吸力,那吸力也不知道是来自青铜大门,还是来自金属圆盘本身。 总之根本不需要他用力推进。 金属圆盘便自动向凹槽里面陷去。 “这?!” 见此状况,吴良有理由怀疑金属圆盘与门内的某种机关已经启动了起来。 心中一喜的同时,也是连忙退到一边小心防范。 “嘎哒哒哒……” 随着金属圆盘陷入凹槽之中,门内也随之传来了清脆的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许多小钢珠正在飞快的弹跳滚动,吴良虽然有些后世的见识,却也无法想象这扇门内的机关正在进行什么样的运作。 片刻之后。 小钢珠弹跳滚动的声音消失。 “吱吱嘎嘎——” 门内又开始传出巨大的响动。 最终。 “咣当!” 这扇青铜大门向外动了一下,两面门之间错开了一条十公分左右的缝隙。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临冲吕公车(4000) “开了!”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吴良则是早已退到了一边,一双眸子望着错开的门缝,屏住呼吸静静观察。 众人此前收到过吴良的预警,精神一振的同时也是没有轻举妄动,唯有典韦略微向前走动了两步,站到了能够兼顾吴良与众人的位置严阵以待。 如此等待了大约几分钟样子。 青铜门内并未再传来任何动静。 不过吴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慢慢的来到正对那条门缝正对的位置,保持着距离试图借助随侯珠的光芒观察门内的情况。 随侯珠的光芒射入门缝,只在地上留下一条狭长的光影。 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这已经让吴良放心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在门缝中看到一只也正在向外窥视的眼睛,又或是半张脸,这才是最瘆人的情景。 “典韦兄弟,你来开门,我为你护法,小心一些。”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将铜匕首握在手中,回头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只身来到青铜大门前面,一双手扣住门边逐渐发力。 “吱——!” 门轴上随即传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动静。 这个声音并不在吴良的预料之外,这扇青铜大门好歹也存在的数百年,又暴露在这潮湿的溶洞之中,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腐蚀,门轴自然不可能向当初一般丝滑。 不过看起来典韦似乎也没有费太多的力气。 这个刺耳的声音响过之后,青铜大门便像是解开了禁制一般,只是轻轻拉动便很自然的向两边开启。 比较神奇的是,这两面门竟是联动的。 典韦只拉动其中一面门,另外一面门便也动了起来,并且与其保持一致的开合状态。 待典韦将整面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另外一面门也已经完全打开,门内的情景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直径与青铜大门面积相当的洞穴。 洞**的石壁与地面同样存在很明显的凿刻痕迹,不过却要比吴良之前走过的小径强了许多,最起码所有的地方都修整的十分平整,一看修建的时候就费了不少心思。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能便要进入公输冢了。” 吴良回过身来对众人说道,“若这里真是公输冢的话,大家反而要更加小心,公输班生前工于机关器具,并能够将机关与术法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制造出超乎常识的东西,他的陵墓定然也不会简单,那些尸首便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孙业此前对黄家施下的“五仙入宅法”便是《公输经》中的东西,这已经充分证实了《公输经》的真实性与玄妙性。 而《公输经》正是鲁班生前所著,他的陵墓又怎会平平无奇? “吴校尉,此处若是祖师爷的陵墓,我们贸然闯入恐怕要扰他安息,这怕是不敬吧?” 见吴良如此说,孙业不由的皱起了脸来有些犹豫的道,这个家伙既然是匠师传人,又传承了一小部分《公输经》中的本事,自然是认鲁班这个祖师爷的。 “要扰已经有人扰了,我们不过是前来为祖师爷善后的。” 吴良指了指不远处的尸首。 青铜大门内的洞穴中也有几具零散的尸首,看腐朽程度与门外的这些时候相差不大,应该也是同一伙人。 这足以说明当初这伙人已经进入到了门内,只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罢了。 不过…… 吴良猛地又意识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矛盾点。 门内有尸首,门外也有尸首,并且这些尸首都保持着向外逃窜的姿态死去。 这足以说明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顾得上关闭这扇青铜大门,而且看情况也确实没人顾得上去管门的事,否则门外就不应该有这么多尸体了。 除非,关闭青铜大门的时候,那暂时不知为何物的爆头怪物也跟了出来。 但若是如此,负责关门的人恐怕要比其他人更难逃生,更不要说将那块金属圆盘带出去,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另外。 如果那不知为何物的爆头怪物也跟了出来的话,吴良等人一路走来应该早就遇到了……那个“水鬼”显然不是爆头怪物,“河神”看起来似乎也就是一种水陆两栖的物种,应该做不到自上而下将人爆头。 所以,他们应该还没有遇上。 为什么没有遇上? 那爆头怪物显然应该是镇守这座陵墓的东西,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永生永世驻守在这里,绝不会轻易离开,哪怕被关在了外面…… 难道是因为历经数百年,已经熬到了生命的尽头,腐烂或是损坏在了溶洞中的某个黑暗角落,只是吴良等人并未发现? 吴良倒希望这是事实。 因为这样,他们此行便可以不用去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自然又降低了不少。 “这……”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依旧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可否容小人再向祖师爷发愿请罪,请他老人家莫要计较我们的不敬之罪。” “请,劳烦孙先生也替我们发愿请罪。” 吴良点了点头。 如此孙业来到青铜大门前,对着敞开的大门跪下,手中捏了几个奇怪的手印,口中一边念起吴良等人不太听得懂的咒语,一边对门内虔诚的叩拜起来。 “公子。” 见孙业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于吉那张老脸又皱了起来,悄悄将吴良拉到一边,附耳小声说道,“此人的手印与咒语老朽虽不太懂,但也看得出绝不是普通的东西,公子需多留个心眼儿,免得此人使坏害了咱们。” “你的意思是说……” 吴良微微蹙眉,于吉这话给吴良提了个醒。 鲁班的《公输经》其中蕴含许多术法,害人的、救人的都有,那么孙业既然传承了一部分《公输经》,所掌握的咒语与手印便极有可能对公输冢有些作用。 倘若此人现在所谓“发愿”,其实是在激活公输冢中的一些东西,那他便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内鬼。 想着这些。 吴良不自觉的将这种可能与此前意识到的矛盾点结合到了一起。 此前他认为有人能够将这扇青铜大门关上,还能将“钥匙”带出并传给后人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但如果结合这种可能的话,“奇迹”便可以发生了。 孙业的祖上掌握了激活公输冢的手印与咒语,与这伙倒霉的盗墓贼一同进入公输冢,随后寻找机会激活了其中某些可怕的东西,将这伙盗墓贼全部害死之后,再用咒语与手印令那可怕的东西休眠,然后不紧不慢的关闭青铜大门,将“钥匙”带出去传给后人。 所以,孙业与他的先祖们其实是隐藏身份的公输冢守墓人。 而且还是喜欢“钓鱼执法”的守墓人? 这可能才是孙业主动在吴良面前提起“公输冢”的原因,这其实是他故意抛出的鱼饵?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孙业与吴良等人素昧平生,他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又是怎么知道抛出“公输冢”便一定能够钓到他们的,这又有些解释不通了。 难道吴良等人身上散发着盗墓贼特有的气质与气息? 开什么玩笑…… 当然。 也有可能孙业原本确实不知道公输冢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吴良等人的真实身份,只是传承了一部分《公输经》和几道祖上传下来的与公输冢相关的祖训。 在被吴良的“厌劾之术”反制之后,孙业自知时日无多,也确实是在吴良的“引导”之下真心想在临死前来向祖师爷谢罪。 结果没想到吴良居然找到了公输冢,并且目的也是越来越明显。 于是眼见无法阻止吴良等人进入公输冢,他才亮出了一直挂在胸口的“钥匙”,打算来上一招将计就计放他们进去,然后将他们永远留在公输冢中给祖师爷陪葬。 这就只能算是机缘巧合了,不能算是“钓鱼执法”。 不过这些目前都是吴良的推测,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吴良还没有办法下定论,更不能因为这些推测就直接对孙业下手。 于是。 “杨万里,你过来一下。” 吴良思琢了片刻,又对杨万里做了个手势。 “公子,何事?” 杨万里连忙凑过来小声问道。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盯着孙业,丝毫不要疏忽,倘若发现他有私下结手印或是念咒语之类的小动作,立刻将他拿下,不得有误!” 吴良正色说道。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接着又问,“公子,我一早就在防着他呢,像他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便能害人一家的人,口中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嗯,看紧了便是,必要的时候可以打断他的手,砸掉他的牙,不必留情。” 吴良点了点头。 …… 片刻之后。 孙业终于完成了请愿,站起身来对吴良表示感谢。 吴良也不动声色的与他客气了两句,而后便带领众人走入门内。 他没有像杨万里一样叫孙业在前面“趟雷”,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孙业真在耍什么心思的话,如此反而更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如此之下,吴良走得很慢。 几乎每一步都要仔细全方位观察过后才会下脚,众人也都明白吴良的意思,因此都安安静静跟在后面一同观察,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众人并没有遭遇什么机关陷阱,非常顺利走出了这个比较宽敞的洞穴,然后来到了一处更加宽敞的空间之内。 视线豁然开朗!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不仅是面积很大,就连高度也颇为可观,不过肯定没有外面的溶洞高。 因为在这里面,随侯珠的光芒可以照射到顶部的岩石。 这样就要比之前在溶洞之中有安全感多了,起码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的头顶究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以便提前做出反应。 这点非常关键。 鉴于那些尸首的死状,吴良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头顶。 这个大厅同样非常大,看起也并非什么规则形状,吴良等人应该是出现在大厅的某角,随侯珠的光芒依旧无法照亮整个大厅,只能通过可视范围内的情况管中规豹。 “有才哥哥,那又高又大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诸葛亮首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概有七八丈来高的庞然大物,一脸好奇的问道。 那玩意儿是一座木头搭建而成的“高楼”。 “高楼”共分为六层,每一层中间配有梯子可供上下,看起来很想后世仅仅只是建好了框架的烂尾楼。 站在这座高楼上,踮一踮脚差不多就快能够够到大厅的穹顶了。 而值得注意的是,这座“高楼”的下方还配了八个巨大的轮子,似乎可以自由移动…… “这应该是一种战车。” 吴良仔细观察了一下,正色说道。 “战车?” 众人奇怪的看了过去,似乎是在想这玩意儿作为战车应该如何发挥作用。 “这种战车主要用来攻城,攻城时车上能够承载数十甚至数百名将士,使人将战车推到城脚下,这战车最高一层便可与城头齐平,皆是车上将士便可源源不断冲上城墙与敌人厮杀,其余将士也可通过这种战车轻松冲上城墙。” 吴良简单为众人介绍了一下,心中却是极为震惊。 这种大型攻城战车,在后世考古界被称作“临冲吕公车”。 虽然名字里面带了“吕公”二字,看起来似乎与商周时期的姜子牙有关,但历史研究表明,这种战车成型最早只能追溯到宋代,而广泛应用则是到了明代,与姜子牙并无关系。 并且这种战车还有十分明确的发展轨迹,原型出自唐朝才出现的“云梁战车”。 也就是说,唐朝才出现的“云梁战车”,还只是“临冲吕公车”的雏形而已,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东西。 但更加高级的“临冲吕公车”却出现在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之中。 这就很值得研究一番了! 第三百二十张 吴良的王牌(4000) “可是有才哥哥,我听了你的解释,也觉得这种战车颇为绝妙,攻打城池时破城难度将会大大降低,可为何却从未见有人用过?” 诸葛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道。 这就是个比较难解释的问题了。 倘若这“临冲吕公车”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发明并且制造了出来,守城方的城墙优势将会降低许多,只要落入对别国又想法的强国手中,大概率是要批量制造投入战场的。 但如今已是几百年后的东汉,战场上却并未看到此类战车的影子。 而且在春秋战国时期乃至唐朝之前的战争历史中,也并未出现过此类战车的记载,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可能……失传了吧。” 吴良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据他所知,正史中有关鲁班的记载十分稀少,他所制造的攻城类相关的器械,最为后世考古界熟知是“云梯”。 而就算是这段与鲁班有关的史实记载,其实也是出自另外一个工匠大师“墨子”的传记。 这段史料说的是战国时期楚王准备攻打宋国,于是鲁班为楚王设计制造了一种叫做“云梯”的攻城器械,墨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前往楚国劝阻。 楚王与鲁班都舍不得放弃新造起来的攻城器械,正想在攻打宋国的时候试试威力,怎会轻易放弃? 于是墨子解下衣带,围作城墙,用木片作为武器,让鲁班同他分别代表攻守两方进行演练,鲁班多次使用不同方法攻城,多次都被墨子挡住了,鲁班的攻城器械已经使尽,而墨子守城手段还绰绰有余。 最终楚王觉得就算用了鲁班的攻城器械也没有把握取胜,便决定放弃攻打宋国。 这段史料中虽然只说到了“云梯”,并未提及其他的攻城器械。 但墨子与鲁班演练斗法的时候,鲁班却使用了多种不同的攻城方法,攻城器械全部用尽才不得不认输。 若是往深了推敲的话。 可以推断,鲁班发明创造的攻城器械应该并非只有“云梯”一种,否则墨子与他根本就用不着演练多次。 而且因为墨子的阻止,这些攻城器械恐怕还未必上过战场。 这或许才是“临冲吕公车”失传的原因? 毕竟根据历史记载,鲁班乃是公元前450年左右来到楚国,公元前444年离世,最多也就在楚国待了6年时间里。 仅仅6年的时间,鲁班先是为楚王设计制造攻城器械,出师未捷便被墨子以文斗的方式挫败。 而后又如孙业所说的那样,因为习得《公输经》的匠师弟子为祸天下,使得匠师的声名一落千丈,楚王也因此对他起了疑心,渐渐疏远起来。 这种情况下,楚王担心被《公输经》所害,恐怕就更不会使用鲁班设计制造的那些攻城器械了。 最终鲁班心灰意冷,自郢城城墙上一跃而下。 而他的生前为楚王设计制造的那些攻城器械,也只能随他一同入土,遗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或许……这才是“临冲吕公车”提前了千百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心中揣测着这些事情,吴良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悲凉。 他感受到了鲁班跃下城墙时的悲凉与遗憾。 那是一种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的不甘与委屈,如果没有墨子的出现,鲁班的一生或许会更加精彩,最起码不会落得这么一个悲剧的下场…… “阁下也是匠师后人?” 听着吴良的话,孙业惊疑的看向了他,忍不住问道。 “不是,只是略通一二。” 吴良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 “阁下太谦虚了,若非阁下将此物的用途如此详尽的讲解出来,就连我都还没意识到这竟是一辆攻城战车。” 孙业明显不相信吴良的话,皱着眉头说道,“一般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若阁下只是略知一二的话,那我岂不就是一窍不通了么?” “孙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只是多了一些见识罢了,不瞒孙先生说,我虽能看出此物的用途,但却没有本事将其制作出来,因此我就是个外行,充其量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吴良微微摇头,接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望向孙业问道,“说起来,孙先生乃是这方面的专才,就算此前没有见过这种战车,如今观摩一番之后应该也能绘出制造图纸,不差分毫的将其中精髓全部复制出来吧?” “这……” 孙业被问的一愣,又向“临冲吕公车”望了一眼才道,“若这战车制造时不需要祖师爷的独门术法加持,我倒是可以一试,想来应该不太难。” “那就有劳孙先生了。” 吴良面色一喜,当即回头对于吉说道,“老先生,还不快取一块绢布出来,请孙先生为我们绘制这种战车的制造图纸?” “来喽!” 于吉麻溜跑了过来,为孙业奉上绢布的同时,连瓬人军入墓时常用到的炭笔都一起塞进了孙业手中。 “?” 孙业再次愣住,显然有点摸不清吴良的套路。 “孙先生勿虑,我对工匠祖师公输班亦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尊重。”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若非发现此前已经有歹人进过公输冢,恐怕他老人家已经受到了侵害,这陵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进的,你尽管放心,一旦确认公输班他老人家安然无恙,我们便立刻退去,绝不破坏一草一木,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既然进都已经进来了,像他老人家学上一两门手艺不算过分吧?我想他老人家当初设计制造这些东西的初心,也是为了造福世人吧,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尽一切可能令他老人家设计制造的这些东西重现于世,令世人为之叹服倾倒,而不是教他的作品永远埋没下去,在历史的洪流中慢慢被世人遗忘,这样才算没有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是太明白,不过作为一个匠师传人,我最欢喜的事情就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被人们重用,充分发挥出应有的功效,倘若只能放在角落里吃灰,那便说明我做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件失败之作,不值一提。”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竟也发出一通感慨,最终点头道,“好吧,若只是需要我助你绘制图纸的话,我照办便是,不过也请记得你的承诺,一旦确认祖师爷安然无恙,你们便要立刻退去,绝不允许破坏冢中的一草一木。” “这是自然,我们又不是盗墓贼。” 吴良勾起嘴角笑道。 这下回去又有东西向曹老板可以交差了。 接下来曹老板的主要目标便是扩张地盘,而扩张地盘便不可避免的需要攻打城池,这时候若是为曹老板献上一份极为详尽的“临冲吕公车”制造图纸,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攻城略地的难度,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与之相比,黄金虽然直接关系到粮饷的问题,但随着连年战乱导致社会生产力下降,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就连黄金的购买力也在不断下降。 再加上吴良已经在雍丘搞了一个“屯田制”试点,还有“曹氏盐行”的收入作为辅佐,预计最多半年便会显现出成效,到时候只要曹老板在地盘稳固的情况下大规模实施“屯田制”,黄金就显得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相反。 像“临冲吕公车”这种能够直接左右战局的战术型器械,将会很快显现出功效,使曹老板以更快的速度扩张与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以吴良对曹老板的了解,假如要让他在“万斤黄金”与“临冲吕公车制造图纸”中只选一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毕竟粮饷是可再生资源,每年都有产出,买不到还可以抢,抢不到他甚至不介意吃人肉。 但这种在这个时代遥遥领先的战术型攻城器械,可不是动一动歪心思便能够搞出来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也是吴良很早之前就已经谋划好的“转型之路”。 吴良搞“屯田制”和“盐行”,是为了转移曹老板的注意力,告诉他粮饷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筹集,而不是每天只望着瓬人军去盗墓。 毕竟世上的古墓就那么多,又不是所有的古墓都像汉墓一样陪葬丰厚。 就像这次,吴良就不太可能像之前一样带回去那么多黄金了。 这种“高开低走”的情况可是很容易导致曹老板对他的好感度下降,甚至开始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从而渐渐不再倚重于他。 若是到了这一步,吴良便要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毕竟他与瓬人军肯定能够算得上是曹老板人生中的一个黑点,历史上那篇揭露了“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所作所为的檄文,便成了袁绍攻伐曹老板的借口,更让曹老板成了天下士族门阀口诛笔伐的对象。 成年人讲究的是利益权衡。 飞鸟尽,良弓藏。 倘若有一天曹老板觉得吴良与瓬人军的存在已经成了一件弊大于利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吴良绝不会坐等那一天的到来。 他要在“屯田制”与“盐行”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曹老板的粮饷问题的同时,悄然改变他与瓬人军的定位。 他与瓬人军将不再是见不得光的“盗墓贼”,而是曹魏帝国的官方“专业考古团队”! 他与瓬人军能为曹老板带回来的也将不再是黄金与珍宝,而是一项又一项通过考古发掘出来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知识与科技! 当然。 吴良每次肯定都还会留上一手。 他得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后一样,每一次都给曹老板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使其欲罢不能,这才是吴良的安身立命之根本。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后世的东西,吴良其实是能搞出来的。 比如火药。 这玩意儿的配方其实非常简单,寻找相应的材料也并不难,但这东西吴良是绝对不会轻易拿出来的,甚至都不会让瓬人军的人知道。 他将其当成了一张底牌。 倘若哪一天真到了无处安身的地步,这就是他的王牌。 到时候,他并不介意让这些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大人物,好好感受一把什么叫做“东汉有点热”。 …… 现在的孙业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动什么心思。 听过吴良的话之后,他还真就拿着绢布来到“临冲吕公车”下面,极为专注的分析起了这部战车的构造与设计。 不一会儿,图纸上便已画上了许多结构。 他还颇为细心的在各个结构图旁边添加的备注,甚至添加上了编号,有点像是后世网购家具的安装图纸,又有点像前些日子诸葛亮拆解鲁班锁时绘制的草图。 “杨万里。” 吴良不动声色的冲杨万里使了个眼色,命他留下来盯好孙业。 这图纸显然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够画完了,吴良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继续探索这座地宫,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好东西。 杨万里会意。 而后取出一支火把点了起来,站在孙业旁边继续盯着。 吴良又将诸葛亮叫到一边,正色说道:“诸葛贤弟,你也留在这里跟孙先生好好学学,回去之后研究木牛流马与连发弩的事你也要参与,到时候可别叫你嫂嫂看扁了。” “嫂嫂?” 诸葛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白菁菁,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 他不是太明白,研究木牛流马与连发弩,与被白菁菁看扁他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是另一个精通木工的嫂嫂,哦对了,此前忘了告诉你,除了菁菁嫂嫂之外,你另外还有十一个嫂嫂,回头介绍你一一认识。” 吴良笑呵呵的道。 “有才哥哥,你这也太……” 诸葛亮顿时瞠目结舌,对吴良惊为天人。 “去吧,带上昏儿姑娘一起。” 吴良摆摆手,说着话便带领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向陵墓深处走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都不对劲!(4000) 这里面的地形并不算复杂,只是不太规整。 感觉这里原本应该就是一个比较宏大的地下洞穴,只是人工修整了一下地面,装上大门就直接启用了一般。 至于刚才的“临冲吕公车”,显然不是通过那扇青铜大门运进来。 而是先将材料分散着运进来,然后才在这座地宫之中进行组装,因为那扇青铜大门根本就不够“临冲吕公车”通行。 如此继续向前探索,很快吴良等人便又看到了新的大型器械。 这也是一辆装有六个轮子的战车,轮子共同支撑着一个大木床,木船上面则是一个高达十几米的使用柱子制作而成的大梯子。 梯子上面还有一截可以活动的小梯,小梯末端则装有两个金属材质的钩子。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云梯”了。 事实上,“云梯”这种东西倒并未失传过,历朝历代打仗都少不了这样的攻城器械。 只不过据吴良所知,如今曹老板他们打仗用的还不是这样的“云梯”,而是一种单纯使用竹子制作而成的简易长梯。 每逢攻城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小兵便要抬着简易梯子、顶着箭雨石头之类的防守手段拼命冲到城墙下,然后将这样的简易长梯搭在城墙上,然后还要守在下面扶好长梯,等着后面的兵士踩着他们的肩膀与长梯往上爬。 这绝对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就算吴良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穿越之后也已经通过“有才兄”的回忆深有体会。 所以吴良同样非常明白战争的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论是作为将军,还是身为一名小兵,他都绝对不会上战场。 若是曹老板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上,那么后悔的一定会是曹老板…… 话说回来。 眼前的这驾“云梯”,与历史记载中的唐朝军队使用的云梯倒是有许多类似之处,两者之间或许有一些联系。 不过要吴良来说。 “云梯”与“临冲吕公车”的功用其实是有些重合了。 毫无疑问,“临冲吕公车”应该算是“云梯”的升级版,那玩意儿既可以将人送上城墙,而且一次可以送上几十甚至上百人,而坐在上面的兵士若是持有远程攻击武器,它便又成了一部带有武器系统的移动战车。 缺点则是,制造“临冲吕公车”所需的人力物力都要远超于“云梯”,而且受地形限制比较大,能否投入战场尚需视情况而定。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吴良这个门外汉来到这里,就像是进了一座古代军事器械博物馆,心中的叹为观止自然不必多说,只是更加具体的工艺与构造,他确实只能算是略知一二,若是想要完美复制、甚至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还是得等待孙业先将图纸画出来再说。 如此绕着“云梯”走马观花的观摩了一圈。 “咱们走吧。” 吴良看了随行三人一眼,打算继续前进。 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的典韦却微微蹙眉,颇为警惕的说道:“公子,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咱们,可是站在此处查看了半天,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之处,不知道是否是韦的错觉所致。” “哦?” 一听这话,吴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于吉与白菁菁也是下意识的向吴良与典韦靠拢了一些,明显心中也是有些发毛。 “你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良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得开口追问道。 典韦与于吉不同。 他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若非真感觉到了什么,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这种危言耸听的话,影响到大家伙的士气。 “就是与杨万里和诸葛亮分开后的这一阵子,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韦很快便莫名的心神不宁,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咱们,准备伺机而动。” 典韦正色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沉吟。 他对典韦早已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虽怪力超群武艺惊人,但并没有其他的特殊本事,尤其是这种能够提前感知危险的心理感应能力,否则此前下了那么多墓,遭遇了那么多危险,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也是因此,吴良才感到无法解释。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并且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忽然开始没由来的心神不宁,难道是这就是后世都无法做出合理解释的直觉? 或者也可以更加正式的将其称之为“第六感”。 但这种莫名产生的“第六感”到底是应该相信呢? 还是不应该相信呢? 吴良也不太说得清楚,有时候人就是应该相信直觉,但有的时候又不应该相信,最终还是要由自己来决定。 “没有找到直接证据的话,或许只是你的错觉。” 吴良心中依旧没底,像是对典韦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道,“不过墓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存在,你多留个心眼,一旦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立刻报告于我,我自有判断。” “诺。” 典韦应了一声,将另外一把工兵铲也取了下来,进入双持狂战士状态,显然吴良的话并没有完全令他安心下来,这种感觉依旧存在,甚至可能还更加强烈了…… …… 再往前走。 吴良等人又遇到了几具携带了凿子与工具的尸首。 这几具尸首同样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且致死原因也终于有了些许不同。 其中两具尸首是被自上而下爆了头,另外三具尸首则相当完整,看不出骸骨上有什么明显的损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仿佛是无疾而终一般。 但吴良清楚。 “无疾而终”是不可能的,这三具尸首一定是暴毙于此,只是死于某种通过仅剩的骸骨看不出来的死亡方式。 也就是说。 这里面除了“爆头怪”之外,可能还存在其他未知的要命因素。 未知无疑才是最难防范的…… “各位,从现在开始,除了防范头顶,其他方面的东西也要多加注意了。” 吴良不得不提前向同行三人做出预警。 “明白。” 众人点头应道。 可以看出,大伙脸上的表情都逐渐凝重了起来,还略微有些紧张。 如此又小心翼翼的向前摸了一段。 一张同样摆放在一台四腿木床上的巨大弓弩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确切地说,应该是三张一丈来宽的巨大弓弩。 只不过这三张大弓合并在了一起,重叠着摆放在那辆四腿木床上,弩臂上则有三道矢槽,矢槽内分别放置着三根比常规的长矛还要长出一些,与成人手臂粗细相当的巨大箭矢。 这巨大箭矢的箭头是金属所铸,就连箭翎也是铁片,看起来威力极大。 而在这张巨大弓弩的后方,则还设置了一个类似于绞盘的圆轴,圆轴上缠绕着结实的麻绳…… “三弓床弩?” 吴良眼前又是一亮。 他能想到的与这玩意儿类似的东西,就是宋朝才出现的“三弓床弩”。 这种弩已经可以称为“弩炮”了,这种算是一种早期的复合弩,力道大到惊人,若是用来攻城,就算没有射中敌方辎重,也能够直接将弓弩射入城墙之内,攻城兵士还可以借助这些插入城墙的箭矢攀缘而上。 而若将此物摆放在城墙上用来防守,除了后世那种材料与厚度都十分惊人的装甲车,这年头几乎没有东西能够抵御。 也是因此,要拉动这种弩炮所需的力量亦是十分惊人。 所以才需要装置弓弩后方的那个“绞盘”。 那算是一种省力滑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发射“三弓床弩”所需的人力。 又是历史上宋朝才出现的战争器械,竟又在这座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宫中出现了…… 吴良甚至有些怀疑。 这座地宫在宋朝的时候终于被什么人盗了,所以“临冲吕公车”与“三弓床弩”才会现世,而这座地宫可能也就在那时候毁掉了。 反正后世考古界肯定没有发现并发掘这座公输冢,否则这一定会是后世近代考古界最大的新闻。 “海昏侯墓”发现的黄金、不断冒出最新考古发现的“三星堆”、以及发现千年不腐女尸的“马王堆”,在这些存有大量成品的大型战争器械的“公输冢”面前,真就有那么点“班门弄斧”的感觉。 除此之外。 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鲁班书》版本,最早也是宋朝的产物…… 巧合多了,恐怕就未必是巧合了。 正如此思索的时候。 “小心!” 不知为何,白菁菁忽然惊叫了一声,而后竟奋不顾身的向吴良扑了过来。 “噗通!” 伴随着一声响动。 吴良没有防备,直接就被白菁菁扑倒在了地上,胳膊肘子还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痛觉随之传来。 “?!” 见此状况,于吉也是腮帮子一抖,顺势伏倒在地。 而典韦则一个错步跳到了吴良身前,两柄工兵铲攥的紧紧的,一对虎目飞快转动查看周围的情况。 然而等待了片刻。 却是无事发生…… “嘶……” 吴良来不及感受伏在怀中的温软,一边发出痛吟,一边一脸诧异的问道:“菁菁,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为何忽然将我扑倒?” 白菁菁此前伏在吴良身上,紧紧抱着他的同时,一双眼睛也是紧紧的闭着,睫毛不停的微微颤动。 如今听到吴良的声音,她这才终于睁开眼睛。 然后极为关切的在吴良身上检查了一遍,又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我见那大弩正对着你,隐隐要向你射来,你若被这大弩射中定是活不成了,情急之下,我才不得不将你扑倒。” “?” 吴良一脸懵逼。 典韦与于吉也是类似的表情。 “三弓床弩”的箭矢确实是正对着吴良没错儿,但“隐隐要向你射来”要从何说起,“情急之下”又要从何说起? 沉默了片刻,吴良扭动了一下身子,有些无奈的道:“菁菁,你要不先起来,我去查看一番?” “哦……” 白菁菁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雅,连忙红着脸站起身来。 吴良也随之揉着胳膊起身来到“三弓床弩”旁边仔细查看。 现如今“三弓床弩”上面的弓弦已经全部失去了弹性,断裂开来耷拉在地上,就连后面那个“绞盘”上的麻绳也已经腐朽不堪,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除此之外。 这上面也完全看不出存在任何自动机关的痕迹。 莫说是这里根本没有人操作“三弓床弩”,就算是有人操作,这种状态的“三弓床弩”也断然不可能射出箭矢。 所以。 白菁菁为什么忽然觉得“三弓床弩”要向他射来呢? “菁菁,你是基于什么情况,觉得我会被这大弩射死?” 吴良有些不解的问道。 “好你个吴有才,你还有没有良心!” 白菁菁也跟在他身边一起查看了“三弓床弩”的情况,结果听到这话,立刻便瞪起一双杏眼怒斥道,“我舍命救你,你却来质疑我,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救你还救错了么?” “你刚才舍命相救的举动令我十分感动,这件事我保证一定会铭记一辈子,饭后睡前都要时刻提醒自己,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了救我拼上性命,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吴良只得耐着性子,换了一种更加准确、也符合女性脑回路的问法,“所以,我绝对不是在质疑你,我就是想问问清楚,你刚才到底觉察到了什么,判断我当时会被这大弩射死,从而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于我。”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正常。 先是平时冷静勇武的典韦总是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监视他们,接着听力异于常人的白菁菁忽然又认为他马上就要被“三弓床弩”射死,而且到了必须扑来相救的紧急程度。 这两件事都没有可靠的依据,甚至完全站不住脚。 也就是说,他们的判断都源自于主观,也就是各自的直觉……尤其是白菁菁这件事,已经可以证明她刚才的直觉是错误的。 这么看起来,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太对劲…… 第三百二十二章 诡异的脑袋(4000) 至于于吉,吴良倒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这个老童子才是瓬人军骨干中最容易疑神疑鬼掉链子的家伙,大概也是因为目前还未在地宫中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吧。 毕竟,在这之前只有吴良一个人遭遇过“水鬼”的袭击,而且为了不影响到众人的情绪,他还故意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至于前面看到的那些尸首,包括那些相对比较新鲜的新娘尸首在内。 这些倒还不至于对瓬人军骨干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大家都不是第一天盗墓,各种各样的尸首都或多或少见了一些,不说是见怪不怪吧,心中也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你说的是真的?” 白菁菁果然吃这一套,听到吴良这番话之后,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竟还颇为关切的抓起他的胳膊,心疼的一边吹气一边道,“都蹭破皮了,你不疼吧?这都怪我,方才扑的太用力,那大弩没有伤你,反倒是我弄伤了你。” “无妨,你也是为了救我。” 吴良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此前的问题问道,“能说说你方才是基于什么情况,觉得我会被那大弩射死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倒没有。” 白菁菁有些羞愧的道,“我方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中忽然揪了一下,觉得你可能立刻便要死于那张大弩的箭矢之下,所以当时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脑子一热便只想着救你。” “原来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的判断。 白菁菁果然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问题似乎出在意识中,也可以说是“直觉”,她的“直觉”似乎受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扰,以至于哪怕处于安全的环境中,心中也会胡思乱想。 甚至会因为错误的“直觉”,做出一些看似十分合理、实则有些反常的举动。 典韦似乎也是一样的问题。 因为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他们,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比平时要紧张的多,这也不是什么好现象,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某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也说不太清楚,他还没有出现类似的“直觉”,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感觉问题似乎也不是太大。 至少无论是白菁菁还是典韦,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完全出于本心,并没有出现被迷惑的眼中状态,就算是“直觉”上敏感了点,主观上却断然不会做出伤害同伴的事情…… 如此想着。 吴良又带着三人继续向前摸索。 接下来他们又见到了一些其他的攻城器械与实用工具。 其中有一种后世叫做“壕桥”的大型器械,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战车的东西。 不过这玩意儿通常是与前面发现的“临冲吕公车”与“云梯”搭配起来使用。 因为有些城墙下面挖有护城河或是壕沟用于据敌,如此像“临冲吕公车”与“云梯”这种需要推倒城墙下方才能使用的攻城器械便无法发挥作用了。 这时候便是“壕桥”发挥余地的时候。 “壕桥”不具备攻击性,但却能够推入护城河或是壕沟之中,在上面强行架出一座能够通行的桥梁,从而使攻城器械与兵士冲到城下。 而这里发现的“壕桥”还有一些比较用心的设计。 它总共由三辆可以拆分与自由组合的“壕桥”组成,若是护城河或是壕沟较窄,一辆“壕桥”便已经足够,而若是护城河或是壕沟较宽的话,它又可以通过转轴轻而易举的连接起来,一样能够架出一条足够长的桥梁。 据吴良所知。 这种玩法似乎也是宋朝才出现记载的,考古界发现的有关这种壕桥的文献中,便将这种“壕桥”起名叫做“长短壕桥”,有“可长可短”的意思。 巧合真是越来越多了…… 似乎所有的发现,都在证实吴良之前的推测。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这座公输冢或许真有可能就是在宋朝才见了光,而且最终毁于一旦,使得后世再无发现。 就在这时。 “公子,公输班生前能够将术法与工匠技艺相结合,创出《公输经》那样的邪门典籍,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在修建这座地宫时,也特意设下了一些厉害的秘法,使得贸然进入地宫的人葬身于此?” 于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是有些紧张的说道,“刚才的五具尸首中,有三具尸首上面并无明显伤痕,亦无中毒迹象,老朽窃以为,他们八成便是死于公输班布下的秘法之下,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 得! 这老童子也终于开始出现疑神疑鬼的症状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反应着实是慢了一点,此刻说出这番话来,颇有那么点点“我才琢磨过味来,小鸡讲的笑话实在太好笑了”的味道。 吴良此刻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得凝神问道:“你以为是什么秘法?” “老朽也不知道,不过这秘法定不简单,而且十分致命,甚至老朽有一种感觉,咱们应该已经身处秘法之中了,若是不尽快解决,恐怕性命堪忧啊。” 于吉那张老脸又皱成了苦瓜,心神不宁的说道。 “……” 吴良此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除了他之外,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反常。 其中最正常的反倒是于吉,这个老童子平时就爱疑神疑鬼,现在露出这般表现倒并不怎么让人觉得突兀。 甚至与典韦和白晶晶相比,他看起来还要正常一些。 如此驻足思索片刻,吴良又问:“那么你可有什么根据?” “这……老朽也说不好,不过老朽以为,就连孙业那样的半吊子《公输经》传人都能布下‘五仙入宅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性命,这公输班可是祖师爷,他布下什么秘法老夫都不会觉得奇怪。” 于吉依旧像白菁菁一样说不出具体的问题来了,同样是处于“直觉”的判断。 而于吉越是这样,吴良心中反而越发没底起来。 眼下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莫名出现了类似的状态,倒令吴良有些认同于吉的“直觉”,或许他们真的已经受到了什么“秘法”的影响。 等等! 吴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从刚开始就怀疑典韦不对劲,接着又觉得白菁菁不对劲,现在又觉得于吉也终于开始不对劲了。 虽然这一切都有他认为可靠的依据。 但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些依据何尝不是“直觉”上的判断? 再等等! 吴良忽然又有些惶恐。 他现在不但觉得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不对劲,觉得这座地宫有不对劲的地方,竟对自己的判断也产生了质疑?! 这与典韦、白菁菁、于吉又有什么区别? “……” 吴良连忙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不能再深想下去的问题甩出脑袋,又强行按捺下心中那份不安的“直觉”,放空了心思继续向前摸索。 不多时,他们又来到了一架“抛石机”面前。 “又是宋朝才出现的‘旋风机’?” 仔细查看过一遍,吴良心中更加震惊,几乎坐实了自己此前的推测。 据吴良所知,东汉末年是有抛石机的。 《三国志·魏志·袁绍传》就有具体的记载:“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众大惧。太祖(曹操)乃为发石车,击(袁)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 这里面的“霹雳车”就是这时使用的抛石机。 这种抛石机还十分落后,主要是利用杠杆原理进行运作,发射时需要几十、甚至是上百人一同拉动绑在杠杆另一端的绳索,依靠蛮力将巨石抛射出去,凭借的不是发射速度,而是巨石的重力惯性产生破坏力。 因此这种抛石机,后世也称之为“人力机”。 但这里面的这家“旋风机”就不太一样了。 它的发射臂直接连接着一个绞盘,绞盘上的绳索扭紧之后,发射臂便会到达接近水平的位置,这时将石块之类的东西放入发射臂的“勺子”之中,再松开绞盘绳索,发射臂便会在扭力的趋势下弹回垂直状态,顺便将“勺子”里面的“弹药”抛射出去。 因此这种更加先进的“抛石机”也被后世称为“扭力机”。 除此之外。 “旋风机”还有另外一个十分巧妙的设计,使得下面的炮架可以自由旋转,随时瞄准不同方向的目标。 这与当今使用的“人力机”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基本已经实现了半自动化,发射所需的人力变得更少,造成的破坏力又更大,完全是两种不可同日而语的东西。 “公子,你快看那是什么?” 正当吴良查看“旋风机”的时候,典韦忽然又紧张了起来,将众人护在身后,指着随侯珠光芒极限处的一个看不太清楚的东西说道。 吴良连忙回过神来顺着典韦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 他看到了一张诡异的人脸! 这张人脸的眼睑闭合成了一条弯弯的缝隙,看起来好像正在发笑,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眯眯眼笑。 另外,这张人脸上还有黑红两种颜色。 这两种颜色相交在一起,使得这张人脸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造型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戏剧脸谱。 “莫要慌乱,菁菁与于吉原地待命,典韦随我靠近了一些,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见其余三人都有些惊慌,吴良先是安抚了他们一下,而后才在典韦的保护下慢慢的那张诡异的人脸靠近。 其实他也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想要搞清楚这座地宫的秘密,就必须继续摸索。 而想要继续摸索,就断然不可能避过这张诡异的人脸,如果不能搞清楚这张人脸究竟是什么东西,谁都没办法心安。 随着吴良的移动,随侯珠的光芒也是逐渐那张人脸周围的情况。 那似乎是一座……木雕? 但这座木雕的全貌,竟要比那张人脸更加诡异。 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张人脸,其实是一颗脑袋,而这颗脑袋,则被捧在一双手中。 这双手之后连接的,是一个明显由木头雕刻而成的女性身体,这个身体则是没有脑袋的,似乎那双手捧着的就是她自己那个不知什么原因脱离了身体的脑袋。 而在这个木雕的后面。 则还散落着许多拆分掉的的木偶,这些木偶的身体、手臂、腿、脑袋等部位全部区分开来,如同一对废弃的木头一般堆积散落在地上。 吴良仔细查看了一遍。 就只有这颗被这具无头的女性木雕捧在手心的脑袋上面涂上了黑红相间的颜料,剩下的木偶,包括这具无头木雕都还保持着原有的木色。 如此便使得这颗脑袋显得格外显眼,格外的引人注目,也格外的诡异。 “这……” 吴良越看越是觉得东西瘆人。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穿越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情景,那是在一个模型制造工厂,仓库里到处都是散落的人体模型部位,这些部位魔化之后,竟组合成了一只极为恐怖的怪物,它就将脑袋拿在手里…… “公子,这些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典韦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瘆到了,不过他倒并未明说,只是显得更加谨慎,下意识的询问吴良的意见。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吴良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他隐约觉得这些木偶与木偶部件问题很大,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是觉得如果不解决了这个问题,再继续向前摸索便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 我怎么也出现了类似的“直觉”? 而这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已经产生了强烈的退意…… 就在这时。 “啊!” 身后的地宫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那时黄月英特有的稚嫩声音。 “不好,杨万里他们好像出事了,速速随我回去救援!” 吴良面色一边,连忙带领三人原路返回。 而就在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 吴良心中竟莫名松了口气,仿佛因此躲过了一劫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也不对劲……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传说中的木鹊(4000) 赶回去的路上,吴良还在不停的猜测后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难道“河神”或是“水鬼”跟进了地宫,袭击了杨万里等人?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方才吴良等人打开青铜大门进入地宫之后便没有关门,甚至还特意从附近搬了两块石头卡在了门边,为的就是防止青铜大门莫名关闭,万一里面有什么凶险之处,逃命的时候变少了一层阻碍。 这种情况下,“河神”与“水鬼”自然便有了跟进地宫的可能性。 当然。 也有可能是吴良之前便一直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终于现身了。 若是如此,问题也十分严重。 那“爆头怪”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自上而下击穿十几个人的脑袋,战斗力可见一斑,仅凭杨万里一个人,莫说同时守护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三人,便是他自己能不能自保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着这些,吴良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绝望,他觉得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杨万里等人八成已经遇害了。 就连他们自己最终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靠……” 吴良连忙有甩了甩脑袋,强行将这样的想法杜绝出去。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疑神疑鬼的问题已经越发严重了。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唯一想的便是尽快赶回去,无论如何也要维护自己人的周全,个人的得失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尤其不会觉得自己此刻赶回去施救,便无疑于厕所里点灯——找屎(死)。 这就是很不对劲! 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还什么都没见到,什么情况都还不好说,便一心笃定杨万里等人已经全数遇害,自己回去也是送死。 这非但不是吴良的性格,大部分人也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好在不管怎么样,吴良都绝对不会放弃杨万里等人不管,因此无论心中产生了怎样的“直觉”,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反倒越发加快了脚步。 典韦、白菁菁、于吉三人也是一样。 尤其是于吉,往回赶的过程中,可以明显看到他那张苦瓜一般的老脸上,尽是担忧与惊惧之色,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对吴良等人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咬着牙强行咽了回去,硬着头皮跟上吴良等人的脚步……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杨万里等人焦急而又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音: “快!诸葛亮,小丫头,将孙业拖进战车里面!” “不用管我,你们先躲……” “你们还愣着做甚么,动作快点!这东西我抵挡不住,撑不了太久,不用理他说什么,先将他拖进去!” “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闭上你的臭嘴!老实点给老子滚进去听到没有,我家公子要你绘图,图没绘完你就不能死,你死了老子怎么向公子交代!” “……” 全程都是杨万里与孙业在说话,诸葛亮与黄月英则并没有插嘴,应该是在听从杨万里指挥办事。 似乎只有孙业不太配合,因此杨万里已经急的骂起人来。 但孙业的不配合似乎另有原因,吴良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而且缺少了该有的中气,总之与之前很不一样,状态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难道受了重伤? 否则杨万里应该用不着叫诸葛亮与黄月英两个孩童将孙业拖到战车里面,要么是孙业死活不愿进去,要么便是他已经失去自己进入战车的行动能力。 另外。 吴良听清了孙业那句被杨万里强行打断了的话——“没用的,这是祖师爷的……” 祖师爷的什么?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杨万里等人确实受到了袭击,那么这玩意儿恐怕便不是普通的怪物,而是公输班制作的很有特色的奇物。 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恐怕就未必是寻常手段能够对付的了。 这种情况下。 吴良很想扯开嗓子问上一句,叫孙业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仅凭说话的语气吴良便听得出来,现在杨万里一个人的压力一定不小,他这时候喊话很容易令其分神,没准儿便会造成更加不好的后果。 反正已经不远了。 倒不如先冲过去了解过情况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终于。 如此再向前狂奔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吴良总算看到了那样“临冲吕公车”。 此时此刻,诸葛亮、黄月英与孙业已经进到了“临冲吕公车”的第一层里面,杨万里也后退着来到了“临冲吕公车”旁边,只需一个翻身便能够跳入其中。 地上有一小段拖行过的新鲜血迹。 这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临冲吕公车”上,看样子刚才确实有人受了伤,而根据刚才杨万里与孙业说话的内容判断,这个受伤的人八成就是孙业。 就在这时。 “呼啦——!” 一个古怪的声音猛然响起。 杨万里本来已经准备翻身进入战车,却又是面色一紧,不得不回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加以应对。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竟冲出了一只一米来宽的怪鸟。 怪鸟飞行的速度很快,自上而下向杨万里俯冲了过去。 “锵!” 鸟喙与工兵铲相交。 一抹火星随即溅射出来。 “当啷!” 这一击的力道非常惊人,杨万里手中的工兵铲竟脱了手,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怪鸟也是一掠之后便又快速升空,很快钻入了火把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嘶——” 杨万里发出一声痛吟,也是连忙捂住右手,借着这个空档后翻驴打滚上了战车。 看到这怪鸟出现之后。 吴良也十分认同杨万里的决定,这怪鸟惯于空袭,而那“临冲吕公车”则共有六层,每一层之间都有隔板,层距大概在三四米左右,如此刚好能够有效抵御怪鸟的空袭,最起码拖延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怪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这只怪鸟自黑暗中冲出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吴良还是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似乎是一只“机关兽”? 它的身体似乎完全是用木头制造而成的,包括能够活动的翅膀与尾巴在内,唯有鸟喙与鸟爪的顶端透出一抹金属特有的色泽。 所以这玩意儿显然不可能是一种生物,只能是传说中的“机关兽”。 另外。 吴良想到了那些被自上而下爆头的尸首。 这只怪鸟也是自上而下的攻击方式,而且它的鸟喙与鸟爪看起来就像长矛一般尖利,与那些尸首头顶的伤痕倒有几分吻合。 难道它就是吴良猜了许久也没猜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爆头怪”? “公子,如今当如何是好?” 典韦显然也看到了那只怪鸟,下意识的问道。 “先进入‘临冲吕公车’与杨万里等人汇合,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若是那怪鸟借机前来袭击,你尽全力将其挡下,若能将其击毁最好。” 吴良正色说道,“其余人跟我一起冲过去。” 现在杨万里等人暂时安全,不安全的反倒是没有任何掩体的他们。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怪鸟究竟有多少,发动空袭频率又有多快,但可以肯定的是,怪鸟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诺!” 众人应了一声,而后立刻跟在吴良身后向“临冲吕公车”狂奔而去。 此刻他们距离这部战车也就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算是于吉那副老胳膊老腿,几秒钟的功夫也应该能够冲到近前。 “公子?” “有才哥哥?” 听到脚步声,总算略微安心下来的杨万里与诸葛亮立刻发现了吴良等人,一脸惊喜的叫了起来。 但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 “呼啦——!” 那怪鸟竟又自黑暗中俯冲了出来。 “公子小心!” 杨万里连忙大声提醒。 好在典韦早有准备。 眼见怪鸟逼近过来,典韦虎目一瞪,抡起两柄工兵铲便迎了上去。 “锵!锵!” 两声巨响过后。 那怪鸟竟被典韦砸的偏移了方向,重重摔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还在地上翻滚滑行了几米距离。 这摔落与翻滚的声音也确实不像是生物,那分明就是木头与金属磕碰在地上的声音,哪里有半点血肉之躯该有的感觉? 典韦见状以为得了手,还想冲上前去补刀。 “典韦,回来!上车!” 吴良连忙出声喝止。 因为他看到这怪鸟摔落与翻滚过后并未解散,并且还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的怪鸟,因此在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自是不愿典韦贸然前去冒险。 “诺!” 典韦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吴良的话在他那里就是圣旨,闻言自是想也不想便收起了战意,回身快步奔向“临冲吕公车”。 而那怪鸟也是在翻滚过后便又一跃飞上了空中,再一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典韦这抡圆了的暴力两铲子果然没有伤到它,至少没有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并未削减了它的战斗力。 …… 登上“临冲吕公车”,吴良才看清楚了孙业的伤口。 他伤在了后背接近右肩的地方,身体前后都在不住的往外渗血,看起来应该已经洞穿,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心和肺,否则这个家伙恐怕已经不行了。 “怎么回事?” 吴良皱眉问道。 “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伤的。” 黄月英一双眼睛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惊魂未定的说道。 杨万里接着详细补充道:“方才我们正为公子绘图,那只怪鸟忽然就从上方冲了过来,它的目标竟是昏儿姑娘,当时我正在旁边巡视,想要上前营救已是来不及,正绝望之际,孙业猛地扑上去护住了昏儿姑娘,那怪鸟的鸟喙便洞穿了他的后背。”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孙业,开口问道,“你为何愿意舍命救她?” “咳咳……将死之人,权当做给黄家恕罪了,如此倒也不算白死……” 孙业艰难的抬了抬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此刻他已经流了许多血,面色与嘴唇都已有些发白,显然比之前又虚弱了许多,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亦是更没有中气。 好在他口中倒并未溢出血来,这也能够判断眼前的伤势并未伤到内脏。 “我方才听你说,这怪鸟是祖师爷的什么?” 吴良顿了顿,又问。 “木鹊……” 孙业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认命的躺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相传祖师爷曾经做过一只木鹊,哪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做工,也能乘坐这这只木鹊飞回家里,日日与妻子相聚,祖师娘对此十分好奇,有一次趁祖师爷睡着后,偷偷地骑上木鹊飞上了天空,然而正在空中飞行时,已经怀有身孕的祖师娘忽然开始分娩,污血流出玷污了木鹊,使得木鹊的法力忽然消失,祖师娘就一下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摔死了,在这之后,祖师爷后悔不已,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于是便将木鹊的制作方法从《公输经》中毁去,这门手艺便从此永远失传了……咳咳,想不到公输冢中竟还藏了一只木鹊,只不过这木鹊似乎并非是为了供人骑乘,而是为了伤人所造。” “……” 听了这番话,吴良心中惊愕。 这个故事同样出现在了后世有关《鲁班书》的传说之中,只不过细节上有些不同,后世传说中,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打击太大,所以鲁班才会诅咒所有修习《鲁班书》的人。 但在孙业的故事中,则与诅咒毫无关联。 不过他之前也曾说过,鲁班之所以降下诅咒的整整原因,其实是为了修复匠师与雇主之间的信任,使得匠师一脉能够流传下去。 这倒也能够解释得通。 所以,这种木鹊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经过了鲁班的改进,最终成了一种极为残忍的“爆头怪”,永远守护着公输冢?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易察觉的细节(4000) 正说话之间。 “呼啦——!”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那只木鹊再次应声自黑暗中飞了出来,直朝吴良等人俯冲过来。 “嘭!” 一声巨响过后。 木鹊狠狠的撞在吴良等人藏身的“临冲吕公车”上面,巨大的战车都随之猛烈晃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而落。 不过也正是因为藏在“临冲吕公车”之内,这木鹊并未再对吴良等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这举动看起来或多或少有那么点泄愤的意思。 可一只木头与金属制成的木鹊,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泄愤”么? 在吴良看来,木鹊现在的行为完全就是一种机械本能,类似于后世机器人中设定下的固定程序,而它的“程序”显然不会遵循后世的“机器人三大定理”,它的任务很有可能便是消灭进入陵墓的所有生命,不计任何代价,这便是它被制造出来的意义。 “公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擦去没剩多少头发的头顶的灰尘,于吉又是皱着一张脸紧张问道。 虽然历经数百年,但“临冲吕公车”使用的材料也是颇为结实,并且结构还算是稳固,就算被木鹊狠狠的撞了一下,也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损坏。 但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那木鹊怎么说都要比“临冲吕公车”更加结实,此前受了典韦全力两铲子,如今又如此莽撞的撞向战车,却依旧能够来去自如,身上同样没有出现任何明显损伤的痕迹,如此便可看出它的强悍之处。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够对付的! 而若是它从现在开始不遗余力的不断撞向“临冲吕公车”,如此剧烈摇晃的次数多了,吴良还真不敢断言“临冲吕公车”不会出问题。 最重要的是。 吴良还想继续探索这座地宫。 可现在的处境显而易见,如果不能解决掉这只木鹊,他根本就别想再向里面走上一步,甚至……想要带领众人活着离开都还是个问题,毕竟这里的尸首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我知道。” 吴良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已经越来越虚弱的孙业,他知道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快挺不住了,现在再继续问他问题有些不态人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询问,“孙先生,你既然传承了部分《公输经》,好歹也算是半个《公输经》传人,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的了这木鹊?” 说到这里,吴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不动声色的补充了一句:“有这木鹊守护,定是没人能够进的了公输冢,因此现在我们也不准备继续深入地宫了,只希望安然无恙的退出去,请孙先生赐教。” 以孙业现在的状态。 他若是不想让吴良等人继续深入打扰公输冢,就算知道一些什么,肯定也会只字不提。 反正他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任何手段对他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吴良觉得应该以退为进,先从孙业口中套出话来再说,尽管这么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确实有些不太地道。 “咳咳……不……不是小人不肯助阁下安然离去……小人刚才已经说过,祖师爷在亲身经历了那番惨剧之后,便将《公输经》中有关木鹊造法的内容全部毁了,非……非但小人这没传承到多少《公输经》的半吊子对此一无所知,就算是当年跟随祖师爷修习的亲传匠师,也不曾有人学到……咳咳,因此小人实在不知啊……” 孙业强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眼见着气息于是越来越弱。 “……” 孙业说得有理有据,实在令人信服,吴良已是无言以对。 而且他转念再想,孙业应该是真的一无所知,看起来也没有害吴良等人的心思,至少没有害黄月英的心思。 否则他舍命救下黄月英,如今又要放任黄月英被这木鹊困死,这又是图什么,不是又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味了么? 听了孙业的话,众人也是沉默了下来。 孙业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众人又对鲁班的事情,尤其是有关《公输经》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木鹊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无解的存在。 “呼啦——!” “嘭!” 沉默之中,木鹊再一次自黑暗中飞出,以同样的方式撞在“临冲吕公车”上。 簌簌下落的灰尘之中,“临冲吕公车”的摇晃幅度似乎大了一些,第二层的目标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 众人一筹莫展,却没有人再询问吴良。 他们看到吴良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显然正在冥思苦想,因此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吴良继续增添压力。 片刻之后。 “孙先生,你对自己的伤势应该有所了解,我也不知道你这次能不能挺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良忽然说道。 “咳咳……小人明白……” 孙业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抖动着道,眼神却极为平静,“小……小人只有一个请求,若是阁下有机会走出去的话……请带上这丫头,她若能活,小人也算为黄家……黄家恕了一些罪孽,死也……安心不少。” 说着话,孙业又尽全力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拍了拍一直在一旁守着他的黄月英。 黄月英这个年纪的姑娘,对仇恨并没有太深的执念,更何况那些被孙业害死的弟弟素昧蒙面,也没有掺杂太深的情愫。 反倒是孙业方才舍命救她,给她带来了触动更加直观。 也是因此,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之后,黄月英便一直在一旁守护着孙业,可惜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施为。 但她脸上与眼神中的关切与紧张,却是极为明显,一眼变看得出来。 至少这一刻,孙业已经在黄月英心中完成了恕罪。 “我会尽力。”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所以,接下来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最终咽了气都不能算是我的错,只能怪你自己命短,你认同这个说法么?”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 听到这话,一直都不怎么敢说话的黄月英忽然下意识的问道。 “?” 孙业仅剩的一只眼睛也是惊疑的看向吴良。 这话说的……他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感觉接下来吴良会在他身上做出极为可怕的事情,没准儿会是生不如死。 甚至,孙业觉得自己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咽气,绝对不能给吴良机会。 可惜咽气这种事不是他说了算的,他虽然十分虚弱,而且昏昏欲睡,但这口气却还挂在胸腔里不肯离去…… “……” 其余众人也是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吴良究竟想对孙业要做什么,难道拿他的身体去诱捕木鹊? 这似乎行不通吧? 毕竟那木鹊可是典韦尽全力都无法伤到的存在,他们也没有像样的工具,就算将其引诱或来,也同样没有办法将它拿下…… “或许你应该试试这个,这样你就不会疼了。” 吴良并未正面回答黄月英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更令人恐惧的话来,甚至吓得孙业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结果……却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那是? 瓬人军众人认得这种小瓷瓶。 要么是“失魂香”,要么便是“回魂香”,而听吴良话中的意思,八成是能够使人失去知觉的“失魂香”。 难道…… 吴良终于不再废话,当即将“失魂香”的瓶塞拔下,而后快速在孙业的鼻子下面晃了一下,接着又连忙将其塞住。 仅仅两秒钟之后。 “……” 孙业原本紧绷的四肢顿时瘫软下来,看来“失魂香”已经发挥了作用。 “你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他救过我一命,我不许你对他作恶!” 见状,黄月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扑上来试图阻止吴良。 “让开。” 吴良接着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望着黄月英正色说道,“他现在没有伤及内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你若是不像眼睁睁看着这十分之一的概率也悄然消失的话,请让一下。” 之前在黄府的时候黄月英就见过这个小葫芦。 那时是吴良听孙业说他患有肺痨,因此将小葫芦里面像清水一样的“酒”倒出来,给众人都洗了一遍手口,黄月英也不知道吴良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不过听了吴良的话,她倒是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让开了。 “昏儿妹妹,我有才哥哥可是天下最大的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是要害此人,你莫要紧张。” 诸葛亮倒是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见状连忙上来将黄月英拉到了一边。 吴良走上前去,撕开孙业身上的衣物。 而后先将烧酒洒在孙业胸前那个比较小的伤口上,接着又将他翻了过来,将更多的烧酒浇在了背后那个更大的窟窿上。 这一幕看的典韦心中隐隐作痛,这样的好酒他也有些日子没喝了,如今却不要钱似的往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浇,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点吧? 不过他倒也知道吴良这烧酒的另外一个用途——消毒。 他这是在为孙业的伤口消毒。 此前典韦偶尔有些小擦伤的时候,吴良也坚持为他用烧酒消过毒。 那刺激的感觉…… 典韦一下子就想明白吴良为何要先用“失魂香”将孙业给迷过去了,以孙业现在的状态与伤势,若是直接用烧酒消毒的话……这个家伙估计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把命给要了。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回头看向了白菁菁,伸手笑道:“菁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送你的‘爱心月事带’你一直都有随身携带,给我一片。” “爱心月事带”? 众人顿时又好奇的看向了白菁菁。 这又是个什么古怪东西,怎会起这么一个生僻的名字? “……” 白菁菁俏脸瞬间通红一片,不过她也知道吴良现在正在办正事,因此也没有羞恼于他,只是冲他翻了个白眼,而后扭扭捏捏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掏出一个略显厚实的长条形小布片,发狠使得拍进吴良手中。 “回头还你十片,你赚了。” 吴良却是骚骚一笑,而后又抽出铜匕首将“爱心月事带”划开了一条口子,而后将里面的黑灰色粉末匀匀实实的洒在了孙业的伤口上面。 这些黑灰色的粉末其实是草木灰。 据吴良所知,草木灰属碱性,非但有一些杀菌作用,还与凝血的12因子产生一些化学反应,因此具有良好的止血效果。 并且草木灰虽然对于身体来说属于异物,但真要有一小部分留在伤口中,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大不了止住血之后再用烧酒冲上一遍便是。 而眼下孙业这种情况,早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止血要紧。 至于这个家伙最终能不能活下来。 那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伤口自然愈合的过程中,人体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并发症,这必须得他自己来扛,吴良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而孙业之所以能够得到在吴良这里这样的待遇。 其实主要还是得益于见面之后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他到底不是那种良心泯灭的恶人,对黄家始终怀有歉疚之情,甚至能够在黄月英遭遇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这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一些秉性。 除此之外。 他还算有些本事,至少算半个《公输经》的传人。 倘若真在公输冢中找到了《公输经》,而《公输经》又真有诅咒的话,吴良肯定是不会学的,也不想叫瓬人军的骨干们学。 但这么神奇的东西,吴良又不想浪费。 若是这个家伙侥幸能够活下来的话,就只能便宜他了,反正他已经身中诅咒,多学少学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建立在能否解决木鹊的问题之上。 其实吴良方才细细思索过孙业说过的每一个字之后。 已经发现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细节。 在对孙业施为过后,或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白菁菁的牺牲(4000) 将月事巾中的草木灰洒在孙业那看起来很是夸张的伤口上。 片刻之后,原本正不停向外渗血的伤口果然好了许多,渗血的情况总算得到了控制,而孙业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吴良上前探了探孙业的鼻息。 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还算是均匀,应该并非因为失血过度而进入的休克状态。 不过如果孙业真的没有扛住,吴良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所的一切,接下来这个家伙是否能够活命,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用孙业身上扯来的衣服裹住了伤口,这才回身看向众人。 “公子,你看……” 方才众人见吴良正在专心对孙业施救,因此并未打扰于他,如今见他已经办完了事,自是连忙指着“临冲吕公车”的一根比较重要支撑柱说道。 在吴良对孙业施救的过程中,那木鹊并未停止袭击。 它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临冲吕公车”,竟已经强行将一根支撑柱给撞断了。 好在“临冲吕公车”总共有四根比较重要的支撑柱,如今断了一根还不至于立刻倒塌,不过这种情况下,“临冲吕公车”在遭受木鹊撞击的时候,晃动的幅度已经打了不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 到了那时。 且不说吴良等人是否会遭受字面意思的“灭顶之灾”,就算不会被“临冲吕公车”砸伤,也将会失去这个能够抵御木鹊袭击的掩体,处境将会极度危险。 “公子,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啊,不然这战车可就要塌了。” 于吉更是慌慌张张的道,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了一般。 “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良微微蹙眉,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子,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吧,有什么办法你倒是快点说出来啊,行还是不行咱们好歹先试试不是?” 于吉顿时来了精神,眼巴巴的望向吴良。 众人也是相同的反应。 “这个办法恐怕需要有人做出一些牺牲……” 吴良接着又道。 “……” 于吉顿时没了声音,下意识的避开吴良的目光。 “什么牺牲?” 典韦却是立刻追问道,杨万里也立刻在一旁补充道,“公子,若是牺牲我一人能够助大伙逃出生天,我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你只管说。” “这牺牲……” 结果吴良却是一副不知应该如何开口的样子,看向了白菁菁。 “我也没有问题。” 见吴良看向自己,白菁菁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坦然的挺了挺胸,正色说道。 “……” 众人见状亦是心中为难起来。 像典韦与杨万里,如果要牺牲的是他们,又或是将于吉那个贪生怕死的老童子牺牲掉,他们的心中或许还会好受一些。 但若是白菁菁…… 他们很清楚白菁菁与吴良的关系,更知道白菁菁在吴良心中的地位。 倘若要将白菁菁留在这里,也就等于吴良将要用对他而言最亲近之人的性命来为他们换一条生路,不管白菁菁有没有问题,吴良有没有问题,他们心中都有很大的问题。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 “韦愿继续与这木鹊厮杀,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会尽全力为大伙拼出一条生路,唯有此举却是万万不可,请公子三思啊!” 典韦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抱起拳头向吴良大声恳求道,竟表现出一副吴良若不答应便要违抗命令的架势。 “末将也愿与典韦兄弟一起与这木鹊厮杀,请公子不要再提此事!” 杨万里也是紧接着单膝跪了下来,大声说道。 “公子……” 甚至就连此前听到“牺牲”二字便立刻下意识的避开吴良目光的于吉,犹豫了一下之后,也是移步挡在了白菁菁面前,苦笑着摇头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老朽虽想活命,但却也不能接受用白姑娘来换老朽的命,要不你再看看杨万里能不能凑合一下,他虽然不怎么像样,但好歹也还是个人?” “老童子,老子上辈子肏了你娘?” 杨万里心情本就不佳,听了这话自是一秒破防,顿时忍不住骂起娘来。 “有才哥哥,要不咱们一起冲杀出去吧?” 诸葛亮也是站出来,提除了自己的意见,“人各有命,能不能甩掉木鹊活着逃出去大伙各凭本事,没有理由牺牲菁菁姐姐一个人,来为我们大家搏得生机,你这样做不公平,不像我认识的有才哥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一下子变得略微有些失控。 想不到白菁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高。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 吴良只得无奈的摆摆手令众人安静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反问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其实我是想说,大家可还记得孙业方才讲过的有关这木鹊的事情?” “记得倒是记得……” 闻言众人总算暂时冷静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回忆着孙业之前说过的话,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吴良到底,脸上随即露出诧异之色。 “那么大家可还记得在孙业的讲述之中,那木鹊最终是怎么失去效力的么?” 吴良接着问道。 “公输班的妻子在空中时突然分娩,污血流出玷污了木鹊,使得木鹊的法力忽然消失……” 诸葛亮的记性到时相当不错,竟一字不差的将孙业的原话复述了出来。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又立刻将诸葛亮的话接了过去,紧接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很快却又是一脸的失望,连连摇头叹道,“公子,这恐怕行不通啊,菁菁姑娘虽然已与公子有了夫妻之实,但却并未怀有身孕,更不要说恰好在这时候分娩,行不通,行不通啊公子,你说的办法肯定不是这个吧?” 瓬人军众人都只知道吴良与白菁菁经常同房,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夫妻之实,白菁菁自然也不可能有孕在身,分娩就更加不用提了。 然而于吉在众人面前谈论这种私事。 依旧使得白菁菁俏脸羞红了一片,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自有定夺,接下来的事就不便当着你们的面说起了,菁菁,你随我过来一下,咱们私下讨论。” 吴良也只是点到为止,接着冲白菁菁使个了眼色,来到“临冲吕公车”这一层的另外一端。 其实“临冲吕公车”并不算宽阔,此刻距离众人也就只有几米的距离,因此为了不让众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两人只能压低了声音耳语交流。 “菁菁,现在是违背白家祖训的时候了,你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想必就算白家祖上知道了此事,也断然不会怪罪于你。” 吴良将手罩在白菁菁耳朵上,说话时凑的很近,还故意吐了两口热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轻浮之色。 好一个正人君子吴有才。 “唔……” 白菁菁条件反射般的躲了一下,就连耳根也瞬间红了起来,却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嫌弃的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还在想着这些腌臜事!” 她与于吉的想法是一样的。 就算吴良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她也还是没能准确理解吴良的意图,只道吴良还在惦记此前下悬崖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心中又动起了歪心思。 不过这次若是必死无疑,其实白菁菁心中也没那么抗拒此事。 最起码在临死之前,她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真正意义上成了吴良的女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因此倘若吴良继续没脸没皮,她可能也就认了。 只是在这种地方,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否则只怕还没被那木鹊啄死,她就已经先羞死了…… “正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我才不得不与你商量此事,希望你做出一些牺牲。” 吴良目光清澈的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上到二层,这样就没人能够看到了,实在不行上三层、四层,如此只要咱们小声一些,动作快一些,他们可能听都听不到,但此事却是势在必行,能不能将那木鹊制服就看此举了。” “你……你究竟什么意思?” 见吴良说到制服木鹊,白菁菁这才终于确信,吴良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的与她商议。 “采血。” 吴良言简意赅的道,“你尚是处子之身,初次行房事定是要出血的,若是能将这些血采集起来,可能便能够向孙业所说的那样,令那木鹊的法力消失。” “你确定?孙业说的可是分娩是流出的污血,与这血不一样吧?” 白菁菁这才终于没有怀疑吴良的意图,也是很认真的与吴良讨论起来。 “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吴良微微摇头,悉心为白菁菁科普道,“古人历来对女子的血事颇为忌讳,如今同样如此,分娩之血,是为污血,月事之血,亦是为污血,初夜之血,同样是为污血,总之,只要是……那个地方流出来的血,就都是污血,都是不祥之物,向来归为一谈,不论是炼丹,还是施术,皆有记载,也皆有所用,并无明确界限。” “所以……” 白菁菁蹙起了柳眉。 “所以……” 吴良则表现得极有耐心,也可以叫做欲擒故纵。 “呼啦——!” “嘭!” 那木鹊又很不合时宜的袭击了“临冲吕公车”。 “临冲吕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随即传来“噼啪”的断裂声音。 吴良顺势说道:“菁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 白菁菁也知道现在情况,因此只是经过一番短暂的挣扎,终于还是一脸娇羞的说道:“随我上二层。” 说完,她便将脑袋埋进胸里,避开众人的目光,红着脖子扭头走向通往“临冲吕公车”二层的梯子。 “来喽!” 吴良心中一喜,自是连忙跟上,顺便回头嘱咐了一句,“典韦兄弟,你守住梯子,接下来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绝对不许任何人上来查看!” “诺!” 典韦应了一声,将梯子挡在了身后。 望着二人的背影,众人却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公子与白姑娘这是上去做什么去了?” 于吉忍不住开口问道,一对眼睛与众人进行着眼神交流,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像其他人寻求答案。 “应该与菁菁姐姐的‘牺牲’有关吧?” 诸葛亮也是皱起了一张略带稚气的小脸,颇为紧张的道,“看来有才哥哥已经与菁菁姐姐商议过了,菁菁姐姐也已经决定为我们做出‘牺牲’了,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诸位不必忧心。” 典韦却是面无表情的道,“韦追随公子已经有些日子,方才公子回头看向韦时,目光之中并无悲痛与决绝,因此韦可断言,就算要做出一些‘牺牲’,菁菁姑娘也定然性命无忧。” 其实典韦还看出来,吴良的目光之中还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不过这种细节典韦肯定是不会对众人提及的,这或许有损吴良的公众形象,不管吴良要不要脸,典韦还是很在意吴良的脸面。 …… 待吴良来到“临冲吕公车”的第二层。 白菁菁已经在低着头解自己的裤绳,吴良本来以为以白菁菁的性子,可能会会再上两层,但她非但没有,而且还比想象中的要主动许多。 “……” 看到这一幕,吴良裆下一颤,手也立刻摸到了腰上开始解自己的裤绳。 结果白菁菁却是立刻竖起一对美眸喝止了他:“你解裤绳做什么?” “不是,穿着裤子怎么办那事啊?” 吴良抬起头来,无语的问道。 “转过身去,莫要看我!” 白菁菁却是不依不饶,接着又说了句吴良始料未及的话,“算你运气好,昨日我恰巧来了月事,今日正是来势汹汹的时候,你不是说月事血也是一样的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过山车(4000) “你妹……” 听了白菁菁的话,吴良那张一直在故作正气的脸孔瞬间化作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他严重怀疑白菁菁对“运气好”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不过看到白菁菁俏脸上随即露出的些许狡黠与自得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姑娘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这是在故意吊他的胃口呢。 来了月事确实不便行房,就算吴良现在要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以示惩戒,也完全不合时宜。 不过再转念一想。 这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白菁菁还是黄花大姑娘一个,在这种地方交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想想虽然刺激得很,但也太没有仪式感了,确实是有些亏待了她。 而且。 据吴良所知,初夜之血与月事之血其实还是有些许区别的。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这两种血其实并非出自同一个地方。 初夜之血主要是造成撕裂伤害时流出的血,与划破手指流出来的血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而月事之血则是真正来自孕育生命的器官的血液,与分娩时流出的污血完全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说是同一种血液都不为过。 因此若单纯考虑对付木鹊,而不掺杂其他个人私欲的话。 吴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月事之血。 所以说。 这其实还真未必是坏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说是吴良的运气好,试想需要对付木鹊就恰巧赶上白菁菁来月事的这几天,这与瞌睡了有人送上枕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可莫要耍赖,方才你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亲口说了月事血也是污血,这次休想再花言巧语哄骗于我。” 见吴良那张“囧”脸上还有那么点若有所思的样子,白菁菁还道吴良心中又在挤什么坏水,于是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菁菁你说什么呢,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人称忠义无双小宋玉,何时花言巧语哄骗过你?” 吴良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这骨感的现实,笑呵呵的说道。 “现在便是在花言巧语,你非但骗我,狠起来连你自己都骗。”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道。 “连我自己都骗?” 吴良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是否忠义无双尚不好说,可与‘宋玉’相提并论便是在骗自己,要不要我回头找面铜镜给你照照,教你好好看看你这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莫要再骗自己了,哼!” 白菁菁哼了下琼鼻,毫不客气的奚落道。 “……”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白菁菁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最起码说话的时候会留些口德,哪里会似如今这般伶牙俐齿,竟能与自己斗个来回? 吴良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白菁菁学坏了。 就是不知道跟哪个王八羔子学的,可恶啊,害人啊,气煞我也,不要叫我知道是谁! “还不转过身去,你到底还要不要对付那木鹊了?” 见吴良在自己手下吃了瘪,白菁菁倒是乐在其中,又不依不饶的斥道。 “莫要嚣张,我这是好男不与女斗,回去再收拾你!” 吴良也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不便耽误功夫,只得目露凶光瞪了白菁菁一眼,放了句狠话背过身去。 …… 从“临冲吕公车”二层下来。 吴良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已经快被污血浸透了的“爱心月事巾”。 反正是自己女人的东西,吴良倒也不太过避讳,又叫典韦将工兵铲拿出来,拆下上面的铲头,而后用一小截细麻绳将这块“爱心月事巾”绑在了木柄上面。 “有才哥哥,这便是你说分娩时才有的污血吧?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弄来的?菁菁姐姐真的给我生了个小侄么?我现在已经要做叔父了么?” 见状,诸葛亮这小屁孩好奇心又泛滥了起来,眼巴巴的凑到吴良身边连珠炮似的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于吉眼疾手快,一把提溜住诸葛亮的衣领子就将他扯到了一边。 吴良回头看了诸葛亮一眼,自是没有对他进行生理卫生知识的科普,而是将典韦叫过来,将绑好了“爱心月事巾”的木柄交到他手中,正色说道:“典韦兄弟,看你的了,务必将这污血涂到木鹊身上,不过也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切莫被那木鹊伤到。” “诺!” 典韦接过木柄,挺胸应道。 这一瞬间,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众人的命运已经与这块小小的“爱心月事巾”绑在了一起,也寄托在了典韦的身上,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吴良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毕竟他的这个想法也是根据孙业此前的讲述推断而来,虽然这个细节在《史记》中也同样有所记载,但记载终归是记载,谁也不能保证那便一定是事实,更无法保证此举定能成功。 …… 几个呼吸之后。 典韦准备停当,一手持工兵铲,一手持绑了“爱心月事巾”的木柄,迈着大步走出了“临冲吕公车”。 那木鹊看起来虽不是生物。 但感官却十分敏锐,而且攻击性极强,见到人便会立刻冲杀过来。 方才吴良等人已经有所体会,因此典韦只需走出战车,根本就不需要拉什么仇恨,只需准备抵御木鹊呼吸之间便会降临的袭击便是。 果然。 “呼啦——!” 典韦才来到战车之外的平地上,才刚放松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木鹊的声音便已经自黑暗中响起。 “你身后!” 白菁菁听力过人,听到声音便立刻判断出了木鹊的方位,出声提醒。 “来!” 典韦爆喝一声,“嚯”的一声转过身来,浑身肌肉再次紧绷起来,根根青筋自体表暴起,全身上下的关节更是劈啪作响。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吴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典韦这般姿态。 可能此前的盗墓生活太过悠闲,遇上的敌人又大多不堪一击,以至于典韦基本没有机会激发出这样的斗志。 这一刻,吴良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典韦。 或许他本就属于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战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将自己的实力充分发挥出来,成为那个为史书上为世人仰慕的“古之恶来”。 而跟着自己,他最终可能就只会成为一个不能留下姓名的“摸金校尉”,甚至有可能埋骨在别人的祖坟中。 “我对典韦来说,是最好的未来么?”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这不是矫情。 而是真心将典韦当做自己人之后,不自觉的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伴随着典韦这声暴喝,只听“唰”的一声,木鹊的身影已经自黑暗中俯冲而出。 这次它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已经摇摇欲坠的“临冲吕公车”,而正是走出了战车严阵以待的典韦。 木鹊显然并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因此并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它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意识,那便是刺穿面前这个胆敢进入此处的直立两脚兽的脑袋,令其永远在此处沉睡。 “小心!” 众人见状皆是心中一紧,都替典韦捏了一把汗。 尽管此前典韦便与这木鹊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看起来典韦并未吃什么亏,但这木鹊的速度与力量依旧令众人无法乐观起来。 毕竟无论是孙业的恐怖伤口,还是杨万里那被一击震裂的虎口,都在提醒着众人绝不能小看了它,否则定要吃了大亏。 “嘿——!” 典韦亦是毫不示弱。 一只脚猛地向后错开,工兵铲在前招架,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在后准备,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 下一秒。 “锵!” 一人一鹊已是短兵相接。 典韦到底是典韦。 只见他眼疾手快,在那木鹊飞来之际,猛地向旁边错了一步,而后全力一铲拍在鹊头之上,竟强行令其身形偏移了一些。 与此同时。 另外一只持有木柄的手已是接憧而至,猛地向前一探便戳中了木鹊侧面。 “唰!” 一人一鹊几乎一触即开。 那木鹊似乎还有一些总结战斗经验的能力,这一次被典韦拍下,竟很是巧妙的使用翅膀在地上强撑了一下,而后便借助这股子回弹的力量又快速飞回到了空中,并未像此前那般狼狈的在地上翻滚滑行。 不过。 它的右侧已经多出了一道极为明显的红印,就像是有人用油漆刷在上面刷了一道红漆一般,是那么的鲜亮明艳。 “哦——成喽!成喽!不愧是典韦兄弟,咱们瓬人军最强战力!” 见此状况,杨万里与于吉两人已经激动的欢呼起来,甚至忘我的抱在一起,像两个稚童一般蹦蹦跳跳。 “安静!” 吴良却是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一双眼睛一边死死盯着仍在空中飞行的木鹊,一边大声对典韦喝道,“典韦兄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立刻回来,不得恋战!” 推测毕竟是推测。 因此在那木鹊当真完全废掉之前,都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否则倘若推测有误,便会令典韦陷入险境之中。 “诺!” 典韦显然意犹未尽。 但他本就是粗中有细的人,早已洞悉了吴良的想法,因此也是一边盯着仍在空中飞行的木鹊,一边快步后退着向“临冲吕公车”退来。 最终。 典韦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 而那木鹊也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四平八稳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这……” 眼睁睁看着木鹊飞走,吴良的心也渐渐开始下沉。 这对于他们可不是什么好结果。 在吴良的预想中,那木鹊就是一种依靠术法催动的机关兽,倘若污血果真能够破除术法的话,木鹊大概率会在沾上污血的同时,便会立刻因为受到了玷污而失去动力。 这就像飞机,只要动力系统出现故障,立刻便要开始坠落,绝不可能继续平稳的飞行。 这种东西不是复杂的生物。 不可能像生物一样,即使受了些伤,也能够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强撑着去做一些事情。 所以。 眼前的一幕有很大概率说明,污血可能对木鹊根本就没有作用…… “公子,木鹊又飞走了……” 众人也是终于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下意识的看向了吴良,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能够令人安心的信息。 “这……是不是说,咱们这污血没有起作用啊?” 于吉最终还是问出了众人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的话。 “……” 吴良颇为无奈的看向众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再想其他的办法。 实在不行,恐怕就只能强行突围了,若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青铜大门外,再将那扇大门关起来,或许还有人能够争取到活下来的机会。 吴良忽然想到了青铜大门外那些被爆了头的尸首。 他们曾经或许也经历过同样的处境,而且做了同样的无奈抉择,最终却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会不会是吴良等人的下场。 吴良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有人能够侥幸活命,也必定是建立在更多的人殒命的基础之上。 “……” 此刻的不言不语,已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众人怎会不明白吴良的意思,而后也全都陷入了沉默。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于吉那张老脸再一次变成了苦瓜,及不甘心的道,“公子,你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陆地神仙,区区一只木鹊一定难不倒你的,对吧,你一定还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吧?” “……” 吴良依旧只是无奈的看着他。 他在想,一直在冥思苦想,但有些事情不是光凭想便能够想出来的。 就在这时。 “呼啦——!” 木鹊的声音再次传来。 似乎在嘲弄,在宣告吴良等人的命运。 下一刻。 木鹊再次自黑暗之中俯冲而出,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但下一秒。 “咔……咔咔!” 木鹊的翅膀竟忽然像是卡壳了一般,极不正常的颤动了两下,而后失控的撞向了地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作怪法”(4200) “这又是?!”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愣住。 方才他们以为吴良的“污血”战法根本无法对这木鹊造成任何影响,心中已是十分绝望,结果一扭脸木鹊就给大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教人始料未及。 “成了?” 吴良此刻的心情也似是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眼见那木鹊重重的摔落在地,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吴良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轻易派人过去查看情况。 尽管他觉得这木鹊根本就不会耍诈,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耍诈的必要。 如此静静的看了一阵子。 那摔在地上木鹊始终不见任何动静,吴良终于试探性的来到“临冲吕公车”边缘,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照准了不远处的木鹊砸去。 “梆!” 小石子落在了木鹊那木质结构的身体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后轻盈的弹开。 木鹊依旧没有动作。 “真的成了?” 吴良心中逐渐雀跃起来。 如此看来,他根据传说推演出来的“污血”战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延迟,又或是本来就会有延迟,因此才没有立刻生效。 而如今解决了这只木鹊,他们不但为自己博得了生机,还博得了继续探索公输冢的资格。 “不动了!果然还是教公子说中了,这木鹊果然最怕的便是污血!” 众人见状亦是激动的叫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心情溢于言表,也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过下次最好不要这么玩心跳。 大家虽然已经盗了不少墓,都练就了一颗比常人更大的心脏,但总是这么玩心跳,还是不太容易承受。 就在这时。 “哗嚓!” 木鹊那边忽然又传出了动静。 “?!”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又连忙看了过去。 只见那木鹊已经分崩离析,散落成了一些个零散的部件,就连镶有金属鸟喙的鸟头都自修长的脖颈掉落了下来,滚到了距离身子大约一米外的地方。 “他娘的,这东西死了还要再吓一回人!” 杨万里腮帮子一抖,当即一脸欢喜的骂起娘来。 欢喜是因为到了这一步,这木鹊已经可以绝对确定不会再暴起伤人了,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 而骂娘,则是因为他是真的又被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这木鹊只不过是假死了片刻,搞了这么一大圈又要重新回到方才的绝望境地。 “骂得好,再骂两句,哈哈哈。” 这一声骂出了众人的心声,于吉也是极为少见的对杨万里大加赞扬,哈哈大笑着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呼—— 一直到了此时,吴良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木鹊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虽然算不得邪物,但却比邪物更加难以对付。 他必须得承认,能够将其制服,其中带有不少的侥幸成分。 孙业的讲述、白菁菁的月事、还有典韦的战斗力在整个过程中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缺一不可。 如此放心的从“临冲吕公车”中出来,吴良来到木鹊身边查看它留下的遗骸。 此前木鹊紧密连接在一起的部件,如今几乎全部沿着接缝散落开来。 要知道在这之前,即使典韦的全力一击可是也不能将其击散的,这感觉既像是之前木鹊体内一只提着“一口气”一般,如今“这口气”散掉了,身体也就随之散开了。 吴良只是靠近了一些仔细查看,并未去轻易触碰这些遗骸。 他需要这些木鹊的部件能够保持原位,这就是一个可以溯源的结构图,虽然他自己未必能够通过这些遗骸将其复原出来,但瓬人军中还是有一些专业人士可以继续研究的。 比如百里香,这姑娘就是一个得了自己一些“真传”的潜力股。 再比如诸葛亮,他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天赋,至少历史记载中成功复原出了丘穆公墓中的机关器械。 还有这个半吊子的《公输经》传人孙业,他也掌握了一些十分奇特的东西,倘若他这次能够扛过去不死,醒来之后也能够对木鹊的遗骸进行研究。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的便宜老丈人,也就是百里香的父亲。 百里香的手艺都是父亲教的,就连百里香都能做出鬼工球,那么这位便宜老丈人的手艺定然也不简单。 吴良虽然大概知道他被哪个势力抓了壮丁,而且已经给曹老板种了草,但如今这世道,被抓了壮丁的人很快就会被送上战场,部队打散了再重组,打输了再被俘虏征用,想要找到他依旧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此,这也就只能算是个念想,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原来我已经有了这么多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想着这些,吴良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照这么下去,他的瓬人军中很有可能会集结出一个掌握了这个时代最前沿科技的研发小组,将许多为后世考古界津津乐道,但却一筹莫展的天朝古机关术发扬光大…… 若是如此,即使他始终隐而不发,也很有可能将会成为这个乱世之中最超然的存在,任何势力都不能招惹的存在。 如此之下,吴良越发觉得有必要将孙业收入瓬人军。 这个家伙拥有其他人无法替代的东西,甚至很多机关术没有他与《公输经》很有可能根本就实现不了。 不过前提是,这个人得先能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之下活下来…… ……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一一查看过了木鹊的部件。 那些木头部件与金属部件之间的结合方式非常奇特,看起来有点像天朝古代最具特色的榫卯结构,但又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同之处。 那应该是一种能够进行活动的活扣。 这种活扣看起来虽然似乎并不太牢靠,但通过刚才的战斗可以看出,其实各个部件之间连接的非常牢靠,即使是典韦都没有办法撼动。 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作为辅助,只不过吴良这个门外汉不太看得懂。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木鹊散开的身躯中发现了许多金属齿轮一般的东西,这倒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动力传动系统。 只是木鹊的动力到底来自何处? 又如何能够维持数百年都没有消失,这依旧是个吴良解不开的谜题。 岂止是吴良解不开,后世科学也照样无法实现这一点,甚至这根本就是一个违背后世能量守很定律的问题。 而在这一堆大大小小的金属齿轮之中。 吴良又发现了一些可能涉及到木鹊核心的东西。 那是一堆已经完全烧成了灰烬的粉末,黑乎乎的根本分不清原来的面目。 吴良这次终于将手伸过去感受了一下,这对黑乎乎的灰烬竟还存有一丝余热? 这是不是说…… 木鹊沾上了白菁菁的污血之后,最终被毁去的其实就是这个东西,也是因为这个东西被毁,木鹊才从机关兽变回了一堆没用的木头与金属? 而鲁班那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正是因此才发生了那样的人间惨剧? 这只木鹊残骸中仍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此时此刻。 吴良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孙业那个半吊子《公输经》传人能够扛过去,活下来,或许只有他才有可能解的开这些谜题。 至于那只鸟头。 吴良看上了上面的金属鸟喙。 他觉得这玩意儿的材质可能要比那些凿子更加坚硬,回头若是这木鹊复原不出来,将这鸟喙单独取下来给典韦制成一柄长枪,倒也是一柄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绝对能够极大的提升典韦的战斗力。 不过现在。 他倒并未去移动那鸟头,而是在查看过木鹊的遗骸之后,回头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辛苦你去背上孙业,其余人随我一同继续深入,此行务必将这公输冢探个究竟。” …… 随着吴良等人继续深入,那种古怪的“直觉”很快便又回来了。 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此前见到过的那个姿态诡异的木偶,而后便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那是一种十分不详的预兆,继续深入一定会遇上比木鹊更加可怕的事情。 也是因此,他心中已是屡次生出了退意。 也亏他是那种坚持眼见为实、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犟人,咬着牙还是能够将这种古怪的“直觉”强压下去。 事实上。 白菁菁、典韦、还有于吉三人也在强压着心中的不安。 他们三人此前已经体会过这种感觉,也已经与吴良进行过沟通,此刻自然不必再提一遍。 但诸葛亮初来乍到,却仍是要提上一提。 “有才哥哥,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诸葛亮四下打量着有些紧张的道。 黄月英肯定也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此刻一直跟在诸葛亮身后,一双小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是不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处都透着一丝诡异,感觉继续往里走一定会遇上不好的事情,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待诸葛亮说完,吴良便已经将他的话茬接了过来,连珠炮似的反问道。 “呃……对!” 诸葛亮被吴良问的愣了一下,而后重重点了下头,连忙又问,“有才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难道你还有读人心思的本事?” “因为咱们都有相似的感觉。” 说着话,吴良又看向了正在后背背负孙业的杨万里,问道,“杨万里,你是不是也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感觉?” “是……公子,这到底是为何?” 杨万里好奇的问道。 “我也说不好。” 吴良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不过如果只是咱们之中的一两个人出现了这种感觉,这倒也无可厚非,但若是所有人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况,我便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是某种禁制或是邪术所致,只是到底是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 实际上,现在的吴良对邪术已经有了一部分抵抗能力。 毕竟他不但随身携带“太公印”这样的宝物,还掌握了堪称邪术克星的“厌劾之术”,很大一部分邪术在他面前已是形同虚设。 但面对如今这样古怪的情况,他却又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 “若这真是某种禁制或邪术的话,就这样听之任之,恐怕也有些不妥吧?” 于吉难免有些担心的道。 “虽有些不妥,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吴良无奈的道,“接下来我会更加小心留意,大伙也多留一个心眼,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管这感觉是否正确,都一定要毫无隐瞒的说出来,如此大伙好歹也可以群策群力做出判断,宁愿说错也绝不能出现疏忽,若有一次疏忽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也是无奈的点头道。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进。 不多时,他们便又通过了之前吴良见过、并且心生退意的那个诡异木偶。 此刻在看到这个木偶,吴良依旧出现了心悸的感觉,而且那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只想现在就立刻这座地宫,永远都不再回来。 在这种感觉的趋势下,吴良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希望从众人身上寻求到一些安全感。 结果这一回头。 吴良忽然发现,那被杨万里背在背上的孙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睁开了那只仅剩的正常眼睛。 “醒过来了?”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停下了脚步。 此刻孙业中了“失魂香”,全身上下都不会有任何知觉,也完全无法行动说话,能够判断他是否醒过来的条件便是是否睁开了眼睛。 说起来,这个家伙的生命力也真是够强。 方才失了那么多血,正常人恐怕需要沉睡许久才能醒来,这个家伙却仅仅只是昏迷了一小会。 听了吴良的话。 众人方才意识到孙业已经醒了,连忙在吴良的指导下将孙业放下来。 而吴良则在孙业躺平之后,把“回魂香”掏了出来,拔开塞子送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他觉得在公输冢中,非常有必要让孙业醒着。 这个家伙好歹也算半个《公输经》传人,倘若鲁班在地宫中布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或是术法,这个家伙便是最有发言权的人,没准儿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呵……疼!” 孙业吸入“回魂香”的同时,身子一颤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便抬手捂住左肩痛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问道,“你们怎么还敢深入,祖师爷布下的‘心作怪法’竟也吓不退你们?” 第三百二十八章 蜻蜓点**(4000) “心作怪法?”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心中一惊。 此前他便一直觉得这座地宫可能存在一些禁制或是邪术,能够悄然影响他们的“直觉”,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只不过这禁制或是邪术十分特殊,以他的本事完全没办法看出端倪。 如今孙业醒来将这四个字说出,便一下子坐实了吴良此前的猜测,可见他的洞察力与判断力还是可以的。 “此乃《公输经》中的一种相比较而言较为和善的法门。” 孙业倒也并未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平日里匠师若是遇上克扣口粮或是工钱的刻薄雇主,便可在修建宅子或是建筑时布下这个法门,待宅子或是建筑建成雇主入住之后,便会开始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也就是‘心里作怪’,到时雇主承受不住,便只有再来请求匠师帮忙解决,匠师亦可借机轻易讨回被克扣的口粮或是工钱。” 如今孙业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与微弱,不过却已经要比昏迷之前强了不少,至少说起话来不再断断续续,咳嗽的频率也有所降低。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这条烂命真是挺硬。 感觉似乎还真挺有可能熬过这次的伤势。 当然。 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如此说来,我们方才疑神疑鬼,八成便是受到了这‘心作怪法’的影响,若是换了平常人,很有可能就被自己心中的鬼神给吓退了。” 吴良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心作怪法”的作用,结合现在的情况分析道。 “正是如此,不过……” 孙业微微颔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直了直身子一脸惊疑的问道,“你们怎么走出了那部战车?那木鹊呢?” “死了。” 于吉接话说道。 “死……了?!” 孙业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就连调门都提高了不少。 很显然这个结果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若是吴良等人告诉他“甩掉了”,他应该还比较容易接受。 毕竟,那木鹊可是祖师爷根本就没有传下来的神物,他作为半个《公输经》传人,非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制造,就连怎么毁去亦是没有半点头绪。 而吴良等人只不过是些不专此道的门外汉,居然能够将其杀死,这不开玩笑呢么这不是? “确切的说,我们应该是破解了木鹊身上的术法,令其变成了一堆不能飞不能伤人的木头与金属。” 吴良笑着补充道,“木鹊失去了术法之后,已经自行解构,不过我们并未轻易将其移动,事后你仍可通过这些部件的位置进行研究,或许能够对你的技艺提升有所帮助,甚至解开那木鹊之中已经失传的独门技艺。” “……”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已是不得不信,如此微微张着嘴愣了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对吴良说道,“阁下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此前破解了我布下的‘五仙入宅法’已是令我输的心服口服,如今就连祖师爷那并未传出的秘法都能轻易破解,恐怕只有天命之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孙业并未追问吴良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破解了木鹊的术法。 作为半个《公输经》传人,他自然也对道上的规矩有所了解,尤其是关系到术法方面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可示人的秘密。 不该看的不看。 不该问的不问。 乃是与此类高人打交道最基本的礼仪,需要你知道的,高人自然会说,不需要你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孙先生谬赞了,其实我也不是所有的术法都能破除,术业有专攻,比如祖师爷布下的‘心作怪法’,我虽然有所察觉,但却是毫无头绪。” 吴良顺势拱手说道,“这‘心作怪法’听孙先生说虽不致命,但关键时刻却能影响到我们的判断,不知孙先生可否助我等化解此法,感激不尽。” “这……” 孙业明显有些犹豫,不过沉吟片刻之后终是说道,“罢了,阁下能够来到此处只怕是祖师爷的命数,既然我都已经跟着进来了,还说什么敬与不敬皆是妄言,而阁下也确是信守诺言的人,进入地宫之后并未胡作非为,就算不得不破除了木鹊的术法,却也没有肆意妄为,总归还是给祖师爷与我这传人留了个念想,由此可见阁下办事有章有节,或许这对祖师爷来说也未必是坏事,我便助阁下化解此法,是功是过便交给祖师爷来定夺吧。” “还是孙先生想得通透,请指点。” 吴良心中一喜,笑着说道。 “在这之前,小人尚需向阁下了解一件事情,阁下还可记得过了此前我们藏身的那部战车之后,咱们总共过了几道急弯?” 孙业正色问道。 “这……” 吴良蹙眉回忆起走过的路,这种事情他还真没留意。 “三道。” 于吉却是立刻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这老童子最擅长的便是堪舆之术,因此即使吴良没有特意安排,他对地形地势也是极为注意,尤其是到了墓中,生怕一不小心就走入什么必死之境。 “请带小人折返回去寻找这三道急弯,这‘心作怪法’怕是个连环术法,需得从第一道开始破解才是正解,否则每过多一道,这法力便会增加一重,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孙业点了点头又道。 “来帮把手,将孙先生扶到杨万里背上,咱们再回去看看。” 吴良连忙招呼起来。 看样子这“心作怪法”的布置,定是与那三道急弯有着很大关联。 而且他也确实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种不安的“直觉”,正是在随着深入不断增加,而此前回到那部“临冲吕公车”的时候,这种“直觉”又荡然无存了,可见孙业对这“心作怪法”的判断确实没错。 …… 不久之后。 众人再回到过了“临冲吕公车”后的第一道急弯。 孙业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便指着正对着这道急弯的岩壁说道:“这面岩壁阻碍道路通行,我们匠师将其称做‘路冲’,视为建筑之中的凶位,乃是最容易聚集不详煞气的地方,因此我们在修建宅子时,通常要放置一尊‘石娘娘’进行镇压,以厌禳之。” “所以……” 吴良看了看孙业所指方面那光秃秃的地面,顺着口风问道,“我们应该在此处放置一尊‘石娘娘’镇压?” 至于什么是“石娘娘”。 吴良觉得可能是类似于“泰山石敢当”之类的东西。 据他所知,民间许多古建筑都有“泰山石敢当”的影子,甚至后世一些农村修建房屋也会在丁字路口或是一些重要的墙壁中布下一尊“泰山石敢当”,为的就是“保平安,驱妖邪”。 这种习俗由来已久,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西汉成书的《急就章》。 而在后世天朝公布的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泰山石敢当”习俗亦是榜上有名。 “是,但也不完全是。” 孙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心作怪法’的根源不是立不立‘石娘娘’,而是如何立?立的对了自然可以驱邪避凶,但若是立的不对,便成了‘心作怪法’。” 说完,孙业又对身下的杨万里道:“劳烦带我上前查看,我这便为阁下指出‘石娘娘’所埋的位置,到时挖出来一看便知。” 如此来到岩壁之下。 孙业略微看了片刻,很快便指出了一处位置。 典韦立刻上前挥动工兵铲开始挖掘,如此只挖到不足半尺的地下,便挖出了一个有点像后世的观音菩萨泥像的石刻塑像。 这应该就是“石娘娘”了。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石娘娘”并非正常摆放,而是倒立着埋在地下,这自是很不符合常理。 “再挖下去,下面应该还有一块竹片。” 孙业却是见怪不怪,接着又道。 典韦依言照办,果然又从下面挖出来一块竹片,竹片虽然埋在地下历经数百年,表面已经有些腐朽,但上面那刻出来又用黑色颜料涂抹过的鬼画符一般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吴良自是看不懂这“鬼画符”的意思,只是觉得与后世的道符有些类似。 “将这竹片焚毁,再将这‘石娘娘’正过来重新埋下去,此处的‘心作怪法’便破除了。” 孙业也没有对这玩意儿做出更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对吴良说道,“接下来每经过一个急弯,阁下只需如法炮制,诸位自然不再受那‘心作怪法’影响。” “照办吧。” 吴良冲典韦点头示意,心中对这“心作怪法”还是有些好奇,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容。 不过再想想这玩意儿是《公输经》中的秘传,且不说问了对自己好不好,如此直接问出来恐怕也不太礼貌,因此倒也没有急于这一时。 反正他已经决定将孙业招入瓬人军,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当然。 前提是孙业首先得能熬过此劫。 …… 依照孙业的指导施为之后。 吴良等人再往地宫深处探索,果然没有再疑神疑鬼,每个人心中的压力都随之小了不少。 如此一共过了九个急弯。 众人又见到了更多的战争器械与农用工具。 其中绝大部分吴良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有些东西哪怕二十一世纪也还有机会见到,诸如石磨、墨斗、锯子……之类。 吴良还看到了一把竹伞,这竹伞虽然还没有向后世那样制成半自动开合的形式,但已经可以做到手动开合,不用的时候可以节约空间。 很显然,地宫中存放的并不全是失传的东西,也不全是战争器械,倒更像是一座鲁班毕生的个人发明展览馆。 过了第九道弯,地宫的空间立刻变得更加宽阔。 这次众人看到了一大片相同制式的方形木盒,这些方形木盒高约半米,长宽大约一米,全部涂成了黑色,很有规律的摆放在地上,相互之间距离相同。 如此一大片呈现在眼前,这画面看起来颇有些壮观。 而在这些方形木盒的中间,则摆放了一个形状与体积都与后世码头那些集装箱类似的大箱子。 这大箱子保存的相当完好,通体呈现黄澄澄的金属色泽。 经验告诉吴良,这并不是黄金,而是春秋战国时期较为常见的一种黄铜合金,乍一看过去比黄金还要富贵。 除此之外。 这个大箱子上还能看到许多接缝,这些接缝并未融在一起,如此将这个大箱子分成了许多个并不完全相同的小块,使得其看起来像是有许多个部分组装起来的一般。 “这玩意儿会不会就是鲁班发明的‘机封’?” 鲁班发明的“机封”虽然因为丧葬习俗的缘故,并没有被人们接受,但这应该并不妨碍鲁班自己使用。 往往发明家创造出来的东西,第一个试用者都是自己。 只不过有的发明家一不小心就成了爱迪生,有的发明家则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 而之所以会如此推测,则是因为吴良用随侯珠照了一圈。 发现此处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似乎终于到了地宫的尽头,所以鲁班的尸首也该有一个去处了。 就在这时。 “这……竟然全都是法葬?” 于吉忽然目露惊疑之色,颇为夸张的说道。 “法藏?” 众人疑惑的看向于吉。 “所谓法葬,说白了就是竖葬,即将棺木竖直下葬,而非正常的下葬方式。” 于吉向那些排列整齐的方形木盒略微走近了一些,却又不肯离得太近,大老远便停了下来,伸着脖子一边观摩一边说道,“这种下葬方式只有在一种叫做‘蜻蜓点**’风水宝穴中才会使用,‘蜻蜓点**’长三丈四,只有四尺可用,宽一丈三,只有三尺可用,所以棺木若想葬入这宝穴之内,便只能进行法葬。” “不过我看此处的风水格局平平无奇,并无半点‘蜻蜓点**’的走势,况且就算真是‘蜻蜓点**’,也断然不能葬下这么多棺材……”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那些方形木盒,竟都是竖葬在此,只露出了一小截的棺材?! 第三百二十九章 黄泉(4000) 这……得有多少棺材啊? 吴良还未来得及细数,只觉得眼前匀匀实实一大片,这规模着实震撼到了他,即使是此前在齐哀公墓中看到的那片鍪子坟恐怕都得甘拜下风。 只是这么一大片竖葬棺,究竟有什么说法,是凶还是吉呢? 吴良心中正想着,便听于吉捋着胡须继续说道:“而且这葬法也完全不对,‘蜻蜓点shui穴’的法葬还有许多规矩,最重要的是棺材上面一定要用黄土覆盖,若使用了其它的土质,便会成为一处败穴,无法发挥‘蜻蜓点shui穴’的好处,而这些棺材全都露了半截在外面,显然也是十分不符合常理……慢着!” 说到这里,于吉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竟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伸着脖子更加仔细的向那些棺材看去。 接着又忽然大惊失色,连忙跳着脚退回来一脸惊惧的对吴良说道:“公子,这些棺材竟都是倒立入土的,如此这便断然不可能是‘蜻蜓点shui穴’的葬法,法葬必须头上脚下,如此方可通过双脚吸收风水宝气,而若是似这般脚上头下,便颠倒了阴阳反正,乃是大凶的葬法,非但对子孙后代极为不妙,就连尸首也极易生变,若非对待不共戴天的死敌,绝不会如此下葬!” “方才我见这些棺材上还缚了铁链,想来葬下这些法葬棺的人,定然也是知道这种葬法的凶险之处,因此才特意缚上铁链,防止里面的尸首发生异变逃脱出来!” “……” 听完于吉的话,众人皆是瞬间紧张起来。 于吉虽然有时会有些靠不住,但对于专业方面的东西却是从来不会打马虎眼,因此众人并不敢怀疑他的判断。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众人已经不再受到“心作怪法”的影响。 因此无论是于吉看出来的东西,还是众人随之出现的紧张状态,都是最为可靠的真实感觉,同样不必有所怀疑。 “老先生,既然这些棺材上面都缚了铁链,那么就算里面的尸首发生了异变,应该也不可能轻易逃脱出来吧?” 吴良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最起码现在看到的情况是,这些竖葬棺材还都保持着完整状态,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从棺材里面出来。 但他也不敢排除其他的可能。 倘若是这些尸首异变成了梁孝王墓中的“犼”,仅凭这些木头棺材与那些铁链,是断然不可能将其困住的,只要它想出来,便随时可以出来。 不过这种情况的尸变倒还不足以吓住吴良。 他的那只“神秘小鼓”虽然不能直接杀死“犼”,却也能够将其吓退,关键时刻总归还是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也算是有恃无恐了。 “这……老夫也说不好,还要看异变到了什么程度,需知尸变并非只有一种变化,有些变化已经超出了常理,便是铁棺材也未必能够困得住。” 于吉摇了摇头,皱着老脸说道。 就在这时。 仿佛是为了配合于吉一般。 “咚咚!” 地宫之中突然响起两个极为沉闷的叩击声。 这声音像极了指节在木门上敲动的声音,再加上沉闷的音效,立刻便让众人意识到了这声音的来源。 很有可能就是……来自某个竖葬棺的内部! “啊……” 年纪最小的黄月英吓得发出一声惊叫,连忙紧紧抱住了诸葛亮的胳膊。 “不怕,出了任何事有才哥哥都一定会保护我们的,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诸葛亮虽然小脸也有些发白,但仍然小声安慰着黄月英,顺势拦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对其赞赏有加,不过此刻却不是关注这些细节的时候。 他虽然并不太想搞清楚这些棺材里面的尸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却必须搞清楚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威胁到他们的人生安全。 “应该是那边,第二列,第三口棺材!” 白菁菁立刻为吴良指出了声音的来源,正色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刚打算叫上典韦一同上前查看一番,以确保那口棺材并未出现破损,里面那未知的东西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来,如此才能安心查探其他方面的东西。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 那声音便像是狼群中响起的第一声狼嚎一般。 “咚咚!” “咚咚!” “咚咚!” …… 更多相同的声音竟一同响了起来。 此起彼伏! 这次不用白菁菁做出判断,众人也能听的出来,这些声音来自面前的整片竖葬棺群,虽然不敢说每一口竖葬棺都一定有动静,但至少绝大多数都在响。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训练好的鼓队在面前演奏一遍,敲击声听起来凌乱不堪。 不过那样的鼓队演奏,听起来还有些好笑。 而吴良等人面前的这支“鼓队”演奏,却是令人头皮发麻! 而更令人恐慌的是。 这些叩击声明显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速,越敲越快,越敲越急,就仿佛在催众人的性命一般。 众人甚至能够想象的到。 这些竖葬棺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只嗜血成性的可怖邪物,它们已经越来越狂躁,越来越急不可耐。 它们就像一群正在等餐的食客,不停敲打着碗、筷与桌子催促小二快些上菜。 只要它们从棺材里面冲出来,又或是吴良等人走过去,它们便会像蝗虫一般不顾一切的扑向众人,将众人撕成碎片,啖血食肉…… “这……” 就连典韦也已经犯了难,微微蹙眉看向吴良。 若是这么多可能已经发生了尸变的东西从棺材里面出来,别说保护好在场的所有人,就算只是保护吴良一人恐怕都十分吃力。 典韦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吉已经默默的退到了吴良身后,只从他身后探出一张不安的老脸。 诸葛亮则将黄月英拥得更紧,以至于黄月英那张小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痛苦的表情,应该是弄疼了她。 “……” 吴良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一阵寒意,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神秘小鼓”移到胸前,抬手对着鼓面便连敲了三下。 “砰!砰!砰!” 鼓声融入那一片叩击声。 下一刻。 !!! 杂乱而又越来越急促的叩击声戛然而止。 整个地宫重归寂静。 但这绝对的寂静却同样令人心神不宁,感觉其中正暗藏着更大的危机,宛若黎明前的黑暗一般。 “果真有用!” 见此状况,吴良心中倒有了些判断。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这从某个层面证明,这些竖葬棺中的东西,八成便是尸变而成的邪物。 因为他的“神秘小鼓”几次发挥作用,都是遭遇邪物的时候。 反之面对其他的东西,就没有任何效果。 所以…… 吴良心中也同样有些不安宁。 抛去齐哀公墓中的那些数不胜数的痋虫不谈,这应该是他遭遇邪物最多的一次,而且大概率全都是直接由人的尸首异变而来的邪物,“恐怖谷理论”已经给出了结论,这种东西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最瘆人的。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思考另外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通过孙业的描述与进入地宫之后看到的东西可以证明,这座地宫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公输冢无疑。 而公输冢自然就是鲁班的陵墓。 种种迹象表明,鲁班当初在为自己修建公输冢的时候,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毕生发明创造都以展览的方式陈列在这里,尤其是那些大型器械,想要摆放到这里面可不太容易。 但既是如此,为何又要以倒立的方式在这里放置这么多竖葬棺呢? 从竖葬棺外面加装的铁链可以看出,鲁班一定也知道这种下葬方式十分凶险,却偏偏要在自己的陵墓中布置下这么凶险的东西,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合乎常理。 又或者说。 这些倒立的竖葬棺其实还有其他对于鲁班而言利大于弊的功用? 若非如此,就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了……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咳咳……” 伏在杨万里背上的孙业忽然咳嗽了两声,用一种不是十分确定的语气说道,“这地方是不是‘蜻蜓点shui穴’我不清楚,不过我怀疑,这些倒立的竖葬棺可能是祖师爷故意布置的‘绝户桩’。” “绝户桩?” 闻言,众人皆是疑惑的回头看向孙业。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具体什么意思还得孙业这样的《公输经》传人解释来听。 “所谓‘绝户桩’,乃是‘打sheng桩’的一种形式。” 孙业颇为详尽的说道,“其实祖师爷对风水格局亦有些许研究,以前匠师修桥建宅时常会出意外伤人之事,祖师爷认为这是工匠在一处地方动土时,破坏了该处的风水,以至于触怒该处的鬼神,鬼神心生不满报复所致,因此为了平息鬼神的愤怒,祖师爷便提出了‘打sheng桩’仪式,将童男童女活葬在工地进行献祭,如此行事之后,意外伤人之事果然少了许多,后来这个仪式便在匠师之中流传了下来。” “其实‘打sheng桩’也未必便非要用上活人,若是小一些的工程,比如只是修建一处宅院,倒不至于对该处风水造成多大的损害,使用活鸡活狗来‘打sheng桩’亦是可以,像黄家那座宅子,我爹便只是献祭了两只活鸡,不过若是要修建大桥、宫殿、堤坝、城池等大型建筑,便少不了又要用上活人。” “而‘打sheng桩’时要用什么人、人要怎么下葬、葬在什么地方亦是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祭品都会选择童男童女,童男童女乖巧可爱,而且纯洁无瑕,非但是人们的最爱,亦是鬼神最喜爱的祭品,做出如此牺牲也最能向鬼神表达诚意。” “下葬的方式就有许多种了,有的可以使用棺材进行平葬,有的需要绑上石桩沉入水中进行水葬,有的则便要进行竖葬……总之各有各的说法。” “葬在什么地方,亦是有许多讲究,修桥时有的要葬在桥梁两头,有的则要葬在桥墩之下,修建宅邸时有的要葬在正宅之下,有的则要葬在路冲之处,还有的要葬在过门石下……也是因地制宜。” “而其中最厉害、也最神秘的便是这种‘绝户桩’。” “其实我也不曾见过,只是听我爹说起过,这种‘绝户桩’共需要找来七七四十九对童男童女,全部使用这种极为少见的倒立竖葬方式活生生下葬,再搭配相应的排列方式,同时施以秘法方可成桩。” “而这些被下葬的童男童女,将永世不得超生,其族人亦会受到影响,最多再延续三代便要绝户,从此世上再无这一血脉的活人,这便是‘绝户桩’一说的由来。” “至于这‘绝户桩’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也说不太清楚,就连我爹知道的信息亦是十分模糊,他只说这‘绝户桩’似乎是与一个叫做‘黄泉’的地方有关,可这‘黄泉’究竟又是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喘着气停止了发言。 以他现在的状态,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又是他娘的‘打sheng桩’……” 吴良很不喜欢这个残忍的词汇,更不喜欢这个词汇后面的故事。 但他其实并不怀疑孙业的这番说辞,民间传说“打sheng桩”这种习俗就是鲁班一手创造出来的,而且一直流传到了后世,甚至有些地方还在使用。 就在吴良穿越之前不久,还曾看到过一个新闻: 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了恶性事故,四个在附近玩耍的孩童莫名失踪,经过调查原来是被埋进了建筑工地的土坑之内,全部不幸身亡。 虽然相关负责人与施工人员已经全部伏法。 但案件的过程依旧存在许多疑点,有人怀疑这可能就是“打sheng桩”。 第三百三十章 怪事连连(4000) 与此同时。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当初在陈留城遇上的那位“高人”。 这位“高人”假借“蛟龙大仙”的名义险些将尹健家的男童打了sheng桩,可惜遇上了吴良拆台,最终害人不成反害己。 吴良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就让王庆将这位“高人”倒立着埋在了桥头…… 如此误打误撞,恐怕也将那位“高人”打成了“绝户桩”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吴良倒没有要教那位“高人”的族人连坐的意思,因此现在想起来,貌似回去之后应该跟王庆说上一声,让其将这位“高人”的尸首挖出来重新下葬才是,免得害了无辜之人。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黄泉?你说的黄泉是什么黄泉?” 于吉似乎对这方面的问题有更深的了解,紧接着便又追问起来。 “黄泉就是黄泉,什么叫做什么黄泉?” 孙业一脸疑惑的反问。 吴良与众人也是好奇的看向了于吉,这老童子话说到这里,恐怕正是因为所谓的“黄泉”也有分类,因此才有如此一问。 这里面的东西可就更深了,绝非一般人能够说得出来。 “真正的黄泉老朽也没见过,但若是人工造出来的黄泉格局,却总共有两种分类,一种叫做‘杀人黄泉’,一种叫做‘救贫黄泉’。” 于吉正色说道,“‘杀人黄泉’亦有几种布置方法,正所谓‘庚丁坤向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先,甲癸向上忧见艮,辛壬乾路最宜忌,坤向庚丁切莫言,巽向忌行乙丙上,艮逢甲癸祸连连,乾向辛壬祸亦然。’,这里面只要有一种布置方位吻合,便成了‘杀人黄泉’,乃是大凶之象。” “而这‘救贫黄泉’亦有口诀,正所谓‘辛入乾宫百万庄,癸归艮位焕文章。乙向巽流清富贵,丁坤终是万斯箱。’,乃是大吉大利的宝境,可保子孙富贵双全,福禄绵长。” “因此老朽才有此一问。” “若是‘杀人黄泉’,咱们身处此地之中必定凶险重重,尤其要小心墓主人棺椁里面的东西,能不开棺便绝不开棺,否则便是沾染上些许棺内的尸气,都有可能殒命于此。” “而若是‘救贫黄泉’,咱们便只需多加留意这些竖葬棺内的东西,墓中人的尸首倒应该不会什么异变,可谓开棺大吉。” 于吉那番有关风水方位的格局,虽然将吴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给出的结语却是十分通俗易懂,等于给了吴良两种选择,而这两种选择则要基于两种不同的前提。 “这……” 听了于吉的话,孙业也是有些懵了,愣了半晌才感叹的道,“吴校尉麾下果然藏龙卧虎,尽是些不世出的能人异士,小人佩服的紧呢,可惜小人对风水格局方面的事只能算是入门水平,实在不知这黄泉的不同说法,因此也不知祖师爷布下的究竟是‘杀人黄泉’还是‘救贫黄泉’。” “术业有专攻,孙先生不必自谦。” 吴良却是摇头笑了笑,又对于吉问道,“老先生,你看此处的风水格局,觉得应该是‘杀人黄泉’还是‘救贫黄泉’?” “老朽现在也说不好。” 于吉蹙起眉头摇头道,“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此处既不是‘杀人黄泉’,也不是‘救贫黄泉’,或许是地貌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改变,又或许是这‘绝户桩’还有其他的精妙之处,因此老夫才要向这位孙先生请教。” 好吧。 于吉问孙业,孙业不知道。 孙业说不出,于吉也看不出。 这个问题似乎陷入了一个暂时找不出答案的死循环。 不过吴良也有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依我来看,此处即是公输班精心设计的陵墓,应该会尽可能向对自己与后代有利的方向去布置,所以我倾向于‘救贫黄泉’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若是其他人帮忙下葬,又或是公输班并未留下子嗣,因此并不关心子孙后代的事情,只是要将入墓侵扰者斩尽杀绝,因此特意布置成了‘杀人黄泉’,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于吉反驳道。 “……” 这次吴良倒是被于吉问住了。 他并未觉得于吉公然反驳自己有什么不好,他既然为瓬人军吸纳了这么多能人异士,便是希望他们能够群策群力,从而降低发掘古墓的风险,因此这个讨论的过程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得承认,于吉的问题并非没有道理。 史书上只提到了鲁班那即将分娩的妻子的惨剧,并没有说明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妻子,是否留下了其他的子嗣,但鉴于鲁班失去妻子之后伤心欲绝的状态,那妻子极有可能对其极其重要,就是一生中的唯一也说不定。 另外。 所有的墓主人都是死后经由他人之手下葬,这个过程中也并非没有可能出现一些墓主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说鲁班,他乃是跳下郢城城墙而死。 那么死后便必定要有人将他的尸首带来公输冢,再根据他的遗愿进行安葬,若是那人对鲁班心有怨念,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所以…… 吴良望向了这片竖葬棺围拢着的那个疑似“机封”的“金属集装箱”。 在搞清楚这“黄泉”究竟是河中黄泉之前,到底开不开,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他知道于吉不会说谎。 因此心中也是有些疑虑。 与此前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同,现在他发掘的古墓越多,遇上的古怪事物越多,担心的事情反倒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毕竟他的一个决定,现在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同样也是这些已经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至亲们的命运,队伍越来越大,吴良需要承担的东西也越来越大。 如此抉择了良久。 “大伙先随我对这些竖葬棺与周围的环境进行仔细查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其他的线索,老先生多费些心,尽可能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之后我们再决定是否开棺。” 吴良终于说道。 “老朽尽力而为。” 于吉点头应道。 …… 接下来,吴良等人一同行动。 先是对眼前的那片竖葬棺进行了仔细清点。 果然如同孙业所说,不多不少刚好九十八口,应了童男童女各七七四十九之数。 接着众人又一一对这些竖葬棺才进行检查。 这时他们才终于发现,这些竖葬棺虽然并没有立碑,但却都在棺木露出来那一截的顶端刻下了一个名字。 这些名字的书写方法看起来应该全都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字体。 这种字体形体修长,笔划细而首尾如一,笔势圆转流畅,算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种颇具特色的字体,正因为比较独特,阅读起来要比古齐文字略难一些。 “这些应该都是棺木中的死者名字。” 吴良暗自推测。 据他所知,通常这种被“献祭”的人身份都不高,一般是不会留下名字的,有些甚至连口棺材都不配拥有。 而这里的这些被打了“绝户桩”的死者,待遇却明显要高出不少。 这也算是一个不太平常的小细节。 于是吴良将这个细节说给了于吉与孙业听,希望能听听他们对于这个细节的看法。 “这……老夫对‘打sheng桩’这种事其实并无研究,倒不知其中细节。” 于吉摇头说道。 “孙某倒是知道一些,诚如公子所说,通常被‘打sheng桩’的人都只能算是活祭品,没有必要留下姓名,就算是举行仪式时宣读的祷文中也并不会提及姓名,只会将其笼统称呼童男童女,与其余祭品一概论之。” 孙业则颇为详尽的说道。 说完,孙业又提出了一个被众人忽略掉了的问题:“不知阁下是否发现,这些竖葬棺材虽然制式与规格一般无二,外层也都使用黑漆覆盖,但其实使用的木料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常见的柏木与松木,有的却是较好一些的杉木与椴木,甚至还有的用了并不适合制作棺材的油桐木。” “哦?竟有此事?” 吴良听完一愣,连忙凑到最近的一口棺材旁边仔细查看。 其实这倒不是他疏忽大意,主要还是因为棺材外面涂上的那层黑漆妨碍了他的观察,再加上他对木料的了解本就只是入门水平,自然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结果他如此凑近了细细查看,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倒令吴良对孙业刮目相看了起来,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隔着一层黑漆、甚至被杨万里背着与那些棺材保持着一些距离,都能轻松看出下面的木料。 不过吴良现在的关注点,更多还是在由此延伸出来的出题上面。 这些竖葬棺的制式与规格一般无二,但是用的木料却是五花八门,这究竟能说明什么问题? 按照常理来讲。 如果是统一制作的话,通常情况下会大批量采购一种木材,制作出来的棺材材料自然不会有所区别。 而如果是分批制作的话,就又有说法了。 就拿秦始皇陵的兵马俑来说,那些兵马俑就是找不同的工匠分批次制作而成,因此不论是外貌、工艺、材料等等方面存在着一些,如此才造就了形态各异的场面,仿佛每一个兵马俑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一般。 所以…… “孙先生,除了木料之外,你再看看这些棺材的工艺是否也有差别?” 吴良想了想,又接着问道。 “遵命,劳烦这位兄弟扶我靠近一些查看。” 孙业点了点头,对身下的杨万里说道。 杨万里则立刻将孙业放了下来,扶着他依次查看附近的棺材。 如此总共看过六口棺材之后,孙业终于再次看向吴良,极为认真的说道:“我已仔细看过,这些棺材应该全部出自大师之手,大师虽然工艺已经十分精湛,但阁下应该知道,任何技艺都有一个从模仿到创造的过程,大师已经有了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上,在这个基础上便会开始出现比较明显的个人风格,我的技艺虽然距离大师相差甚远,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这六口棺材绝对是出自不同的大师,而且是旁人无法轻易模仿来的大师!” “六口棺材分别出自六个匠师之手,而且全都是大师级别的匠师?”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心中自是更加惊奇。 虽然孙业并未查看所有的棺材,但从这六口棺材上的情况也可以想象的到,这九十八口棺材恐怕都是类似的情况…… “正是。” 孙业十分笃定的点头。 “孙先生,你可曾听令尊说过‘绝户桩’对棺材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吴良追问道。 “没有听说,据我所知,这种事最重要的便是童男童女与祭祀仪式合规合矩,剩下的方面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孙业微微蹙眉道。 “嗯……” 吴良陷入了沉思。 出自不同大师手笔的棺材、拥有名字的童男童女、相同制式与规格却各不相同的木料…… 这给了吴良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九十八个“绝户桩”每一个都是由不同的匠师大师准备,然后再受到了统一的调配,一同送到这里埋了下来,共同组成了这个地宫之中的“黄泉”。 这种感觉很是诡异,给人一种仿佛是某个“xie教”组织的成员一同聚在这里举办了一场邪恶典礼的既视感。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你快来这里看看!” 正走在前面打头阵的典韦忽然紧张了起来,回头对吴良喊道。 “走!” 吴良连忙带领众人赶过去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典韦所指的方向,竟是一口已经打开的竖葬棺! 这口竖葬棺倒并未受到暴力损坏,只是正对棺盖的方向,被挖出了一条与棺材宽度一致的沟槽。 棺材还好端端的立着,只是那棺盖却已被掀开,平躺在了沟槽之中,使得棺材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而此刻棺材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叩击棺材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非常急促与密集,宛若开战之前敲响的战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诅咒你们!(4000) “砰!砰!砰!” 吴良立刻拍击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这一次神秘小鼓的鼓声依旧有效,那么叩击声立刻便又销声匿迹。 但吴良心中却已是隐隐有了些担忧。 因为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叩击声明显比之前又急促与密集了许多,即是说竖葬棺里面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越发狂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毕竟不论是那些棺材,还是那些捆住棺材的铁链,都已经历经了数百年的时间,天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最重要的是。 竖葬棺里面的东西似乎能感受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而做出不同的反应,而身处这样一片越来越狂躁的未知邪物之中,总觉得现在就是在针尖上跳舞,在满是食人鱼的小河中游泳,真心没什么人能够做到心态平和。 “公子,老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无论你要做什么,最好速战速决……” 于吉比吴良还要担忧,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 他也这么觉得,可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就像现在,那疑似鲁班“机封”的黄铜棺椁就在不远处,他虽然也想立刻打开查看一番,但却必须耐下性子搞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尤其要先搞清楚面前这个已经打开的竖葬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玩意儿与其他的那些竖葬棺关系匪浅,没准儿可以通过它来了解其他竖葬棺里面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且是一条满是食人鱼的河。 而且这里有一个细节。 吴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考究一番。 这口竖葬棺的开棺方式,尤其是棺盖方向挖出的那条沟槽,一看就是人工所为,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东西自内而外强行破开了棺材。 除此之外。 棺材与棺盖也保存的相当完好,看不出任何的破损痕迹,只是棺材与棺盖内部留有一些较浅的划痕。 这些划痕…… “典韦,你为我护法,我下去看看。” 吴良也是胆大,见棺材内部空空如也,沟槽中也没什么古怪之处,竟主动跳入沟槽之中,走近那口棺材进行查看。 “吴有才……小心!” 白菁菁见状忍不住叫了声,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吴良。 “……” 众人则是纷纷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吴良先来到正好平躺在沟槽中棺盖上面,蹲下身子查看这上面留下的划痕。 这些划痕十分凌乱,不过基本上都是由几乎平行的四道组成,这倒与人手有些相似,毕竟人虽然五根指头,但真要抓挠的时候,能用得上的也就四根指头。 而且看得出来,造成这些划痕的指甲并不怎么尖利,否则这些划痕不可能这么浅,也不会这么宽。 这也与人手有些相似。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留尖利的指甲,这对生活非但没有什么帮助,还会产生不小的困扰。 唯一有所差别的,是这些划痕的颜色。 有些划痕颜色较深一些,有些划痕颜色的较浅一些。 这绝对不是木料的问题所致,否则不可能只有存在划痕的地方才颜色深浅不一……直到吴良看到一样东西,他终于对造成划痕颜色不同的原因有了一个猜测。 他在一处颜色较深的划痕末端,看到了一个弧形的小薄片。 这小薄片嵌入了棺盖的木料之中,看起来又脆又硬。 吴良暂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为免不小心将其破坏,也不敢轻易用手去触碰,只得掏出铜匕首将小薄片周围的木料一点一点挖开一探究竟。 好在这小薄片嵌入的也并不深。 如此只是挖了几下,小薄片便已经从木料中掉落了出来。 吴良这次看到小薄片的完整模样……这似乎是一个人脱落的指甲! 而且看小薄片的大小,应该是比黄月英还要小的孩童的指甲!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那些划痕恐怕正是当初被打了“绝户桩”、活着装入棺材之内的孩童所抓,而划痕的颜色差别,则极有可能是因为沾染上了孩童拼命抓挠时,磨破手指、抠掉指甲流出的血液! “……” 吴良顿时感觉胸中有一股气憋着,想吐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 那时的情景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更何况后世还有好几部关于“活埋视角”的国外电影,使得他连脑洞都不需要开,便能够感受到一个活人被锁进棺材里面,又掩埋在地下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与压抑。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代入这种感觉的时候。 吴良深呼吸了几下,总算略微舒服了一点,于是踏着棺盖继续来到棺材内部进行查看。 这棺材里面并没有铺设内衬,也并未上漆,直接就是木料本身的颜色。 这上面依旧有一些颜色深浅不已的抓痕,不过却要比棺盖上略少了一些,这倒也是正常现象,放了谁若是被放入棺材之中,也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棺盖上,因为那是最有可能逃出去的方向。 而在这些划痕之外。 吴良又发现了一些比木料本身颜色略深一些的斑驳痕迹,只不过现在即使是棺材里面,也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将这些痕迹掩盖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明显。 吴良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先是将随身携带的防毒面罩取了出来,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那些看出痕迹的地方便大大的吹了一口。 一时间棺材内烟尘弥漫。 吴良则一边向后退,一边将防毒面罩扣在了口鼻之上,防止吸入这些烟尘。 进吹一口气自然不够。 如此如法炮制了好几回,再用绢布将剩余的烟尘擦掉,棺材内部那些斑驳的深色痕迹才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 不过依旧不是太清晰。 而且这些痕迹很是凌乱,东一笔西一划,歪歪扭扭没有排版,想要看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鉴于这些深色痕迹的颜色,与那些深色抓痕的颜色相差不大。 吴良又理由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 若是如此。 那便一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只不过吴良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是隐约从这些痕迹中看出一个极不标准的“吾”字来。 所以,这些痕迹很有可能是字。 “于吉,你下来帮我看看,这棺材里面的痕迹到底是不是字,或者又是什么字。” 吴良看不太懂,只得求助这方面的行家。 老童子可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此前帮他修整《齐史》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于吉阅读多许多道学与方术古籍,尽管并未借此达到得道升仙的目的,但对古文字的研究却是远超于常人。 “典韦,扶老朽一把。” 于吉见吴良在下面安然无恙,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忙回头向典韦求助。 如此典韦在上面拽着,吴良在下面接着,总算将腿脚不太灵便的于吉给接了下去。 来到棺材之内。 于吉也是皱着眉头趴在上面看了良久,似乎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接着又连退了好几步,保持距离再进行查看。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笑了起来,捋着胡须一脸自得的道:“公子,这上面的痕迹确实是字,而且正是古楚文字,只不过可能写这些字的时候墨蘸的太饱,使得墨水垂直向下晕开,自己有些模糊了,因此不那么容易分辨罢了。” “另外,写下这些字的人恐怕学艺不精,有好几处的笔画都写错了,还有一些地方省却了关键的偏旁部首,这便又给解读这些文字增添了难度。” “好在老朽见多识广,这点小困难倒还难不到老朽。” “老朽只需笼统去看,便还是能够看出了这些字的意思,最起码能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又有了新的想法。 于吉的分析或许是对的,如果使用鲜血去写字的话,又在这样垂直且吸水效果较差的棺材板上,当然很容易向下流淌,使得字迹模糊不清。 另外。 “绝户桩”用的都是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通常都还处于学习阶段,很多知识都没有学全,文字方面也是一样,写出一些笔画错误,或是缺少偏旁部首的字亦是正常现象。 所以。 这些字迹八成可能就是当初活生生葬入这口棺材童男或是童女所留。 在这基础上,吴良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证实这点的细节。 那些抓痕与这些字迹,都位于竖葬棺的下端,至高没有超过一米二左右的样子……即是说这孩童被葬入其中的时候,恐怕抬起手臂也才刚刚有一米二左右。 “不愧是老先生,请为我解读这些文字。” 吴良先是捧了于吉一记,接着正色说道。 “公子请看。” 于吉颇为受用的笑了笑,接着便像老师一般指着棺材里面的一团小一些的痕迹说道,“这在古楚文字中乃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倒并没有写错,就是写的小了些,看起来成了一团,而下面这个字,则是一个‘惧’字,只是书写的时候多写了一划,使其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过连起来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两个字念作‘吾惧’,乃是‘我害怕’的意思。” “公子再请看这边,这同样是一个‘吾’字,这个字就大了一些,看起来也更清晰一些……” “……” 于吉此前虽提醒吴良“速战速决”,但轮到他来显摆学问,却似乎又进入了忘乎所以的境界,说的那叫一个详尽,恨不得将每个字的正确写法与典故都说上一遍。 好在吴良还比较爱听这些东西,另外这些东西也是分钟,因此并未催促。 如此听了半晌。 吴良总算搞清楚了棺材里面所有痕迹代表的意思:“父亲”、“母亲”、“我害怕”、“救我”、“我怨恨”、“我想回家”、“我诅咒你们”。 这些词语与短句很容易便能够关联到一起,而且带有十分浓烈的感情色彩。 听着于吉的讲解。 就连众人亦是不自觉的胸闷起来,联系起“绝户桩”的事实,他们自然也能联想到当初这口竖葬棺里面发生过的事情。 与鲁班那怀孕的妻子从空中掉下来摔死的惨剧相比,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人性至恶一面制造出来的惨剧! “典韦,将老先生与我接上去吧。” 事到如今,吴良已经对这口竖葬棺进行了最为全面的检查,见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终于对上面的典韦说道。 这口竖葬棺虽然为他提供了一些信息。 但其实对吴良接下来要如何进行决定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关键线索,也没有找到尸首的最终去向。 如此上了沟槽,吴良又看了这口竖葬棺一眼。 这口竖葬棺的顶端同样刻有一个名字。 “他叫宇文忌……” 大概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想向曾经葬在这里的那个孩童一些起码的尊重,吴良口气郑重的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这名字,看来应该是个男童…… 然而也正是这无心之举,竟引得状态十分虚弱的孙业身子猛然一颤,睁大眼睛看向吴良惊异道:“阁下刚才说这口棺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宇文忌……怎么了?” 吴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众人也是奇怪的看向了孙业,表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应。 “那‘忌’字,可是‘忌讳’的‘忌’?” 孙业立刻又确认了一遍。 “正是,你难道知道此人?” 吴良点头,下意识的问道。 “我家族谱上便有这个名字,祠堂之内也有这个名字的牌位,而且根据族谱记载,这‘宇文忌’便是我家祖上最后一代还姓宇文的先祖,在他这一代之后,我家便令添了一条祖训,今后子孙都不能继承父姓,亦不能以‘宇文’为姓。” 孙业亦是难以置信的道,“另外,在我家族谱记载中,这位叫做‘宇文忌’的先祖,似乎只活了到七岁便暴毙而亡,那年正与祖师爷下葬是同一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正的失传之物(4100) “孙先生的意思是……”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已是心中惊讶,并且不由的脑补出了一些东西。 或许这个同名同姓的人就是孙业的先祖之一! 而若是如此的话,事情就变得十分更有意思了。 既然连孙业这个后人都知道葬入这些竖葬棺的孩童,最终都成了公输冢中的“绝户桩”,并且知道“绝户桩”对一个家族的深重影响。 那么孙业的先祖定然也对“绝户桩”的危害一清二楚。 因此孙业的先祖若是不希望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自己这一族在三代之内“绝户”,便极有可能对“绝户桩”做些什么。 比如……偷偷潜入公输冢,将自己家这个被打成了“绝户桩”的孩童“偷出来”。 若非如此,这口竖葬棺定然不可能以这种显然是从外部挖掘的方式打开,里面的尸首也没有理由不翼而飞,而其他的竖葬棺却还安然无恙。 这显然是有的放矢。 可能也正是因此,孙业这一族才最终延续到了他这一代,尽管依旧承受着一些十分厉害的诅咒。 除此之外。 再结合孙业之前观察这些竖葬棺给出的结论。 这些棺材全都出自大师之手,只不过从手艺的细节上来看,应该是出自不同的大师,几乎没有雷同,并且那些棺材上刻着的名字,姓氏也是各有不同…… 吴良顿时又脑补出了更多的东西。 或许…… 这些竖葬棺全都是《公输经》的传人所造,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鲁班的得意门生。 而这些竖葬棺里面葬入的孩童,可能也正是这些得意门生的家中子嗣,并且应该是在自觉自愿的情况下助鲁班完成了这处“绝户桩”。 至于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传承了鲁班的《公输经》,而《公输经》又在天下犯下了可能令匠师一脉永远断绝的恶行,鲁班自己都可以为了给匠师一脉正名,纵身一跃跳下城墙以死明志。 那么要求自己的亲传弟子采用这样的方式,逐渐断了《公输经》的传承,亦是一种颇为不错的办法。 这或许才是《公输经》的诅咒! 不过这些亲传弟子在遵照祖师爷的愿望办理此事时,是否提前知道最终会被打下“绝户桩”,这就不得而知了。 吴良比较倾向于“不知”。 因为寻常的“打sheng桩”非但不会令自家香火断绝,还有传言说自家子嗣自此得了鬼神青睐,日后还会回过头来保佑自家福禄双全。 再加上这是祖师爷的要求,这些亲传弟子就算舍不得自家孩子,也只能忍痛照办。 但若是知道自家孩子最终其实是被打成了“绝户桩”,那可能就未必有多少人能够心甘情愿的照办了,人本来就是这么现实,就算古人有时候有些愚忠,却也不至于愚忠到这种程度,这么多人因为师傅的一句话,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家族命运全部交出去,这关乎人性。 所以吴良觉得。 应该是鲁班以自己的陵墓需要“打sheng桩”为由,要求自己那些传承了《公输经》的亲传弟子每个人献上了一个子嗣,并且自己打好棺材送了过来,最终又瞒着这些亲传弟子布下了“绝户桩”。 从而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公输经》诅咒的传闻。 警告后来者不要再修习《公输经》,更不要利用《公输经》行不端之事,从而保住匠师一脉永不断绝。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最终还是会有人知道,比如……孙业的先祖。 孙业的先祖亦是依照祖师爷的要求献上了棺材与子嗣,后来得知竟是被打下了“绝户桩”,为了家族香火不断,这才不惜兴师动众进入公输冢,想方设法将自家的“绝户桩”给偷了出去。 为此,孙业的先祖定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些溶洞与地宫中的尸首,应该便是他们留下来的。 如此便能够解释孙业身上为什么会有地宫的“钥匙”,为什么知道“绝户桩”的事情。 可惜此举似乎并未完全扭转“绝户桩”给孙业家族带来的影响,他们虽然勉强保住了一丝香火,但却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如此才勉强传到了孙业这一代。 也是因为办了这件事,孙业家中才会每年前来此处祭祀祖师爷。 因为掘了祖师爷的陵墓,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逆不道的孽障,世世代代来此赔罪祈求原谅,亦是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 《公输经》的诅咒,其实本质可能是“绝户桩”的诅咒。 此前孙业说过,当年鲁班的亲传弟子达到了上千人,即是说世间定有些《公输经》的传人并未受到诅咒。 不过这样的传闻、甚至活生生的“绝户”例子出现时,也足以震慑到这些人。 使得他们不敢再将《公输经》传给自己的后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再用,免得自己的家族也受到相似的诅咒,最终“绝户”。 如此《公输经》最终失传,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若是果真如此…… 吴良竟有不自觉的有些佩服鲁班了。 不管他做的事情是否只得尊敬,但能够设计出这样一盘大棋,他便已经是一位相当可怕的谋者,最起码吴良认为自己还没有本事设计出这样的大棋。 想到这里。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被人掘了出去,那么这里布置出来的“黄泉”还算数么? 毕竟常理来讲。 如果一个“阵法”的阵脚不再完整,那么这个“阵法”便已经不可能正常运行了。 还有。 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究竟去了哪里? 是被带出去重新进行了安葬? 还是开棺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某种异变,不但配合木鹊与河神给掘墓人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自己也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 看看其他的竖葬棺,那些“咚咚”“咚咚”的叩击声绝对不是假的,天知道他们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会给吴良等人造成怎样的威胁。 若是如此,吴良等人需要担心的东西便又多了一个。 吴良不由又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水鬼”。 那会不会就是这个叫做“宇文忌”的人所化…… 正如此脑补的时候。 “小人也说不好。” 孙业若有所思,却又并不十分肯定的道,“只是这刻在棺材上的名字实在太巧合了,时间与我家祖训的突然更改也能够联系到一起,总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通过孙业的语气,吴良听得出来,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产生了一些联想。 只是出于对先祖与祖师爷的尊敬,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太愿意继续往深了去想,更不愿意对吴良这伙外人将这些联想说出来。 吴良回过神来,接着问道:“那么你们家有没有祖坟,祖坟中又有没有埋葬‘宇文忌’尸首的陵墓?”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孙业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我爹说,我家也是自那条祖训出现之后,便不再设立祖坟,每一代姓氏不同,都是似我爹一般看个合适的地方便下葬了,就连我爹也不知道我家祖上的祖坟究竟在哪,或许早已毁去了。” “原来如此。” 看来想要从孙业这里探得这具尸首的去向是不可能的,吴良倒也并不失望,接着又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们二人再查探一下这些竖葬棺,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已经开了棺的棺材。” “诺!” 两人应了一声,立刻照办。 结果不久之后,得来的结果则是——没有。 整整九十八口竖葬棺,就只有这一口棺材以这样的方式打开,其他的棺材都好端端的埋在地里,甚至连明显的破损痕迹都没有。 也就是说。 当初进入这座陵墓的,很可能就只有孙业的先祖,不过鉴于死了那么多人,死者应该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孙业的徒子徒孙,甚至可能是雇佣来帮工的工人。 “既然如此,我们先过去看看那个东西吧。” 吴良点了点头,终于带领众人走向了位于这些“绝户桩”后面的那个疑似“机封”的大集装箱。 “……” 望着吴良的背影,孙业似乎想要阻拦。 但可能是出于进入地宫之后的所见所谓,尤其是见到那口与先祖同名同姓的竖葬棺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被搀扶着默默跟在了后面。 …… 近距离来到这个金属大箱子跟前,吴良心中依旧倍感震撼。 这玩意儿的制作工艺十分高超,上面除了许多可能是装饰用的教人不太看得懂的花纹,平面的地方竟有一种后世才有的金属拉丝工艺的感觉,再配合上那些规整的接缝,无疑给人一种叹为观止的科技感。 吴良甚至怀疑,这玩意儿会不会像变形金刚那样站起来。 若非他现在本身就在东汉末年,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一座后世建造出来的供人们娱乐之用的“鬼屋”。 “孙先生,你可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故意看向孙业问道。 “这……” 孙业也是颇为震撼的望着眼前的大集装箱,而后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如果这便是祖师爷的棺椁的话,我怀疑它可能是祖师爷制造的一种入殓下葬的玄妙器械,好像是叫做‘机封’,当然,这玄妙的‘机封’我也只是听我爹提起过,只能算是我的猜测罢了,阁下不必受我影响。” 吴良这次又是有心试探孙业是否老实。 孙业既然能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且毫不避讳的点明这可能便是“机封”,这便证明他其实并未与吴良耍什么心眼,也证明吴良通过史书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是确有其事。 “即是传说中‘机封’,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尝试打开领教一下其中的玄妙,顺便领略一番祖师爷的智慧,孙先生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吴良又问。 “小人虽不希望祖师爷受到侵扰,但正如阁下此前所说,祖师爷的陵寝此前便已受到侵扰,作为一个不成器的传人,小人也觉得我等既然到了此处,实在没有道理不确认一下祖师爷如今是否安好再走。” 孙业的立场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竟同意了吴良的想法,接着又道,“不过阁下若要开启这东西,需得使用正确的办法,切莫鲁莽行事破坏了祖师爷的棺椁,另外阁下还有一事需得多加防范,此处布下了‘绝户桩’,已经形成了‘黄泉’之势,小人虽不太懂什么是‘黄泉’之势,但这位老先生方才却说,这‘黄泉’也有好坏之分,阁下若是有意打开此物,是否应该再定夺一番,免得枉送了性命。” “孙先生说的是。” 吴良微微点头,又回头指着那个打开的竖葬棺问道,“不过孙先生,且不说此处的‘黄泉’究竟好坏,你就说这‘黄泉’之势若是少了一个桩,效用还是一样么?” “这……” 孙业愣了一下,说道,“若是‘打sheng桩’,少了一个桩,便无效了,但这‘黄泉’是不是如此,小人也说不好。” “老先生,你从堪舆之术的角度来看呢?” 吴良又看向于吉。 “堪舆之术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于吉也是若有所思的道。 “诸葛贤弟,你从阵法的角度如何看待此事?” 吴良再看向诸葛亮。 “阵法讲究环环相扣,如此才可千变万化,哪怕缺了一丝一毫,亦是天大的破绽。” 诸葛亮也是正色说道。 “看来大家与我的想法一致,此事似乎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吴良点了点头,于是绕着面前的大集装箱仔仔细细查看起来,试图找出打开这个大家伙的方法。 就像孙业说的,他也希望用正确的方法将其打开,而不是暴力将其破坏。 毕竟这玩意儿与此前见过的那些器械不同,这东西若真是‘机封’,可是真真切切的只出现在史书中的传说之物。 而且只笼统提到了名字与用途,根本没有相关描述。 因此后世考古界连想象的基础都没有,更别提复原,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失传了的技艺。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诡异的力道(4000) 如此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吴良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 这“机封”虽然一看就是由许多个部分拼合而成,但在其表面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铆钉或是螺栓之类进行固定的设置,更没有任何的类似“钥匙孔”或是“控制机关”的部分。 可以这么说。 这个“机封”的表面,除了那些用来装饰的花纹之外,完全就是由多个简单的平面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异形魔方。 “难道这玩意儿就是由一些巨型金属块简单垒积而成的不成?” 吴良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疑惑。 虽然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若是如此将墓主人的棺椁围拢起来,就像是给棺椁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也能够起到一定的防盗作用,最起码不是少量几个盗墓贼便能够奈何的,但吴良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毕竟这可是工匠祖师鲁班的陵寝,而且这玩意儿可能就是他亲自研发的“机封”。 若真只是用了这么简单而又低级的防盗手段,自己是否失望倒无所谓,主要是真心对不起鲁班的名头。 所以吴良觉得,这玩意儿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过。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戴好防毒面罩,过来与我一同尝试,看看是否能够推的动这东西。” 吴良回头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诺!” 两人立刻走上前来。 依照吴良的指示共同向一个方向推动其中的一块金属块。 若这玩意儿真是简单的垒积而成,以典韦异于常人的蛮力,再加上吴良与杨万里二人辅助,想来最起码也能够令其略有移动。 “听我口令,一同发力,一、二、三、推!” “嘿!” 果然如吴良所料,纹丝未动…… 这倒也证实了吴良此前的猜测,这“机封”之中定是暗藏了玄机。 或许是像“鲁班锁”那样每块金属都环环相扣,就像丘穆公墓中的那个鲁班锁一样,最终组成了一个整体。 又或许其中布置了其他不为人知的隐藏机关。 若是“鲁班锁”的话,突破口便应该是最后一块填进去的金属,组装完成的“鲁班锁”便只有最后一个填入的部件还能移动,剩下的部件已是全部扣死。 但吴良仔细思考过后,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因为“鲁班锁”基于其特殊的组合方式,根本就不可能组成这种端端正正的长方体。 而且“鲁班锁”的组装难度其实要比拆解难度更大,若这玩意儿真是个巨型金属“鲁班锁”,根本就是不是在为难他们这伙盗墓贼,而是在为难鲁班自己,毕竟面前这东西的每一块部件看起来都得有个几吨重,如此组装起来,就算用上一些大型吊举器械,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但如果不是“鲁班锁”…… 又会是什么样的机关,使得这玩意儿连接的如此紧密呢? 吴良继续观察着面前这座“机封”,脑子里面不停的提出假设,然后再将其推翻。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面前这玩意儿只要用对了方法,一定是可以拆分开来的,否则上面就不会存在这些接缝,将里面的东西直接熔入这么一大块金属之中岂不是更妙? “再来!一、二、三、推!” 吴良还是有些不甘心,招呼着典韦与杨万里又试了一次。 “嘿——!” 这一次三人自是更加卖力,脸全都胀的通红,青筋如同蚯蚓一般暴起。 “嚓……” 令吴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伴随着这轻微的响动,那块金属块居然真出现了些许的错位,错开了一条大约一公分左右的小缝隙。 “先停!” 吴良心中惊喜,然而此时三人都已经有些脱力,吴良只得喊停,叫大伙先缓一缓再继续施为。 然而三人才刚一松劲。 “啪!” 又是一声脆响,那好不容易才错开的缝隙不知为何竟又立刻合了起来! ?! 看到这一幕,众人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刚才的感觉很是古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拉扯着这块金属块一般,除非有持续的力量一口气将那金属块推开,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但如果不借助器械,仅凭吴良这么几个人,将其推开一条缝隙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根本就不可能持续不断的发力。 最重要的是。 方才究竟是什么东西将这大金属拉回原位的? 机簧? 机关兽? 又或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刚才吴良三人推开的那条缝隙还是太小,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借助缝隙观察金属块里面的情况。 “菁菁,你方才可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吴良眉头紧锁,尝试从其他的方面来分析“机封”内部的情况。 “除了被你们推开的缝隙闭合的声音,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菁菁摇头说道。 “……” 吴良心中更加奇怪。 若是“机簧”之类的东西,方才定会因受力发生形变,如此才能产生力量将那沉重的金属块再拉回去,这样应该会发出一些声音才对。 而若是与木鹊相似的“机关兽”的话…… 吴良也说不好会不会发出动静。 不过这一刻,他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可怕的画面。 这座“机封”可能就是一个大型机关兽,它随时都有可能像“汽车人”那样完成变身站立起来,而方才他们推动的那个金属块,或许就是这玩意儿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将其推动了一些,而它又立刻缩了回去…… 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从此前的那只木鹊来看,机关兽应该是不眠不休的状态,倘若它感受到了吴良等人的到来,甚至还被吴良等人“掰”了一下,它又怎么还能够坐得住,不是早就跳起来将他们这些宵小之徒斩尽杀绝了么? 除非。 这机关兽的本体就是这么一个大集装箱。 它只能像一只乌龟一样,永远蹲在这里缩成一团,用坚不可摧的身体与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守护着里面的东西…… “或许……” 大开脑洞的同时,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再一次看向典韦伸手道,“典韦兄弟,将那东西给我。” 他要的是白菁菁的“爱心月事巾”。 对付完木鹊之后,为了防止再遇上其他与木鹊类似的东西,典韦一直没有将那根绑着“爱心月事巾”的木柄丢弃。 鉴于此前对付那只木鹊的经验,他决定使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一个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若这玩意儿与机关兽无关,涂上污血自然没什么变化,但倘若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别具一格的机关兽,涂上污血自然也就废了,无需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说不定这“机封”还自动打开了呢。 “为我护法。” 手持绑着“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吴良保持着十万分的小心慢慢向“机封”靠近。 此举毕竟对机关兽一类的东西有致命的威胁,若这玩意儿真是个机关兽,感受到威胁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些竖葬棺中的叩击声忽然又响了起来,又比之前急迫与焦躁了不少。 “靠!” 吴良本来正全神贯注,自是被这沉寂了许久忽然又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一颤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不过骂完之后,他还是不得不重新敲响自己的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 众人也是同样被这忽然又出现的动静惊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互相靠近了一些。 这声音就像一道越来越疾的催命符一样,时刻提醒着吴良等人,就在他们的周围正有一群已经急红了眼的邪物虎视眈眈,使得他们心中总是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经过这个很是影响士气的小插曲。 吴良重整旗鼓,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那“机封”摸近。 等到距离“机封”只有几米远的时候,他又猛地向前一冲,一瞬间便窜到了“机封”跟前,而后趁着“机封”不注意,挥起手中的木柄便用力在“机封”上面划下了一道暗红色的血迹。 这个过程中,吴良不由的产生了一种正在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尴尬感觉。 因为直到他将污血涂到“机封”身上,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开,“机封”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之后吴良又站的远远的等待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 这比木鹊被污血玷污失去法力的时间要长,“机封”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看样子这玩意儿大概率与机关兽之类的东西无关,那就只可能是‘机簧’一类的死物了吧?” 吴良倒也并不失望,不管怎么样,他都首先排除掉了一个错误答案。 只是若方才重新闭合的力量其实是“机簧”,这玩意儿只怕也不太好处理。 因为它现在就是一个组合而成的长方体集装箱,没有出入口,也没有发现可以控制的机关,有的只是里面那力道很足的“机簧”。 如此想要打开这玩意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甚至就算用上无坚不摧的“金刚钻”,面对如此厚实的金属壁垒,恐怕至少也要几个时辰的功夫才有可能挖穿。 而要挖到可供他们进入其中一探究竟的程度,可能还要更久。 吴良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片竖葬棺,他总觉得那些竖葬棺里面的东西,不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 “典韦,杨万里,咱们再来推推看。” 吴良思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再尝试一下,万一这玩意儿就是一个机关兽性质的东西,现在应该也已经被污血悄无声息的摧毁了,没准儿已经可以一点一点推开了也说不定。 不过他倒还留了一手,临了又对白菁菁嘱咐道:“菁菁,拿上这根凿子,一旦我们三人推开一条缝隙,你便立刻将凿子插入其中。” 只要凿子能够插进去,哪怕里面真有什么力量回拉,也会被凿子卡住。 另外凿子还将变成一个省力杠杆,如此撬动金属块,可要比吴良等人推动金属块要省力许多。 顺便。 吴良也可以借机仔细查看一下“机封”的内部构造,从而找出破解的正确方法。 “明白。” 白菁菁应了一声,手持凿子跟在了三人后面。 如此吴良等三人故技重施,使尽全身力气终于又将那个金属块推开了一道缝隙。 “锵!” 白菁菁也是眼疾手快,抓住机会瞬间将凿子插了进去。 “干得漂亮!” 吴良等三人松开手时,那凿子立刻被死死的夹在了缝隙之中,这次回拉的力道仍然存在,但却再也没有办法将缝隙闭合。 “吴有才,有一事你需得注意。” 白菁菁却又紧接着蹙眉说道,“我方才手持凿子站在旁边等待时,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一股古怪的力道,仿佛要将凿子从我手中夺走一般,我死死握住才没有脱手。” “古怪的力道?” 吴良笑容一滞,连忙追问道,“这力道来自何方?” 众人亦是背心微微发凉。 他们方才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白菁菁却说有一股古怪的力量试图夺取她手中的凿子,这…… 难不成这地宫之中真有传说中的冤魂恶鬼不成? 而那冤魂恶鬼正是因为觉察到了他们的意图,才试图夺去白菁菁手中的凿子,以此阻止他们? “就来自这里面……” 白菁菁指着“机封”说道。 “这……” 吴良脑中飞快分析情况,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与此同时。 “公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于吉却是已经跳了出来,皱着一张老脸诚惶诚恐的道,“传言凡是发生了异变的棺材,其中便会充斥浓郁的尸气,而这尸气与阴气相亲,因此只有过了夜里极阴之时才能打开棺材,若是到了白日,那棺材便会被尸气死死吸住,纵是霸王项羽亲临,也是断然开不了棺的!” “如今你与典韦、杨万里合力都推不开这古怪金棺,即是好不容易推开一条缝隙也会再立刻合上,而菁菁姑娘又险些被夺了手中凿子……” “这无疑都是极凶之兆,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这金棺不开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公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居里点”(4000) “吸住……” 于吉的这番话倒给吴良提了个醒。 “机封”的金属块再被他们推开之后会再立刻合上,而白菁菁手中的凿子有感觉要被“机封”夺走,这种诡异的力道不就是“吸力”么? 若是“吸力”的话…… 吴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不成是“磁力”? 这“机封”究竟是用什么种类的金属打造,吴良尚且不得而知,但那凿子吴良却是清楚的很,一定是以铁为主。 因为此前已经在溶洞中见过不少这样的凿子,这些凿子上面或多或少都生出了一些锈迹。 那种红棕色的锈迹,就算吴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是铁锈。 而磁力恰恰便能够对铁制品产生吸引力。 所以白菁菁才会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力道要将她手中的凿子夺走? 与此同时,与吴良不同。 于吉的这番话则立刻令众人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他几乎已经断定这“机封”中的尸首已经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而众人现在打不开“机封”也是因为这种异变。 如此之下,众人自是对这“机封”中的东西又多了几分忌惮。 因此此刻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吴良,希望他能够做出决断。 迎着众人的目光,吴良却并未对于吉做出正面的回应,而是对他说道:“老先生,请将我给你改进过的罗盘取出来。” “公子这又是何意?” 于吉顿时一脸的疑惑。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对此处的地形与方向进行勘探不成? 何况若是要堪舆风水的话,老夫此前已经细细看过,也进行过详细的说明,此处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也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哪里用得着再看? “叫你取你就取。” 吴良不容置疑的道。 于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从自己的小布包里取出罗盘,而后来到吴良跟前双手奉上。 吴良接过罗盘,在装于罗盘中心的那个简易指北针上扫了一眼,见指北针果然正指向“机封”的方向。 “你们说,这是正北方么?” 吴良指着“机封”抬头问道。 “……”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又微微摇头。 进入暗无天日的溶洞之后,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他们其实已经迷失了方向。 不过这里面本就只有一条小路直通这座地宫,方向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自然没有人在意这个问题。 其实吴良也是一样,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不过他叫于吉将罗盘取出来,也并不是为了辨别东南西北,而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 于是。 他立刻又端着罗盘环绕“机封”转了一圈。 这一圈转下来,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明了了,因为罗盘上面的指北针也在随着他的走动不停的变幻着方向。 而所指的方向永远都是这座“机封”。 如此可以看得出来,指北针到了这个地方,便已经完全失去了指示方向的功能。 而指北针的工作原理,便是磁力。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吴良心中大定,接着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将你的工兵铲投向‘机封’。” “诺。” 虽然依旧不明白吴良到底什么意思,但典韦还是太守便将工兵铲投了过去。 “锵!” 伴随着一声脆响,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工兵铲非但没有被弹开,更没有掉落下来,反倒像是牛皮糖一样粘在了坚硬平滑的“机封”之上。 果然是磁力! 别的东西吴良或许还无法完全确定,但瓬人军的工兵铲铲头却绝对是由精铁打造而成,谁也掺不了假。 而方才吴良还用去掉了铲头、只是绑了一块“爱心月事巾”的木柄触碰过“机封”。 那时“机封”便没有将吴良的木柄吸住。 “?!” 众人见状则心中又是一紧。 方才于吉刚说了“尸气吸棺”的传言,如今这“机封”却能够将工兵铲也牢牢吸住,这未免也太骇人了些。 倒不是他们没什么见识。 主要是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发现了天然磁石,将其称作“慈石”,对于慈石的磁力也已经有了一些认知,但具体的原理却还只是一知半解,而之所以将磁石称作“慈石”,说的也是这是一种有慈爱之心的石头,只有慈爱的石头才能吸引铁器,这种解释本就有些玄乎。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更是基本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磁石,因此对其不太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必惊慌,我怀疑这并非什么尸气所致,而是磁力所致,建造这座‘机封’所用的材料,恐怕并非普通金属,还有一部分‘慈石’,所以能够吸引铁器。” 吴良终于将自己得出的结论用一种相对比较容易被众人理解的方式说了出来,“不信各位可以试试铁器之外的东西,这‘机封’定然无法再产生古怪的力道。” “有才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诸葛亮倒是颇有那么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虎气,听了吴良的话,竟果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那“机封”扔去。 “啪!” 石头砸到“机封”上,果然不像工兵铲一样被牢牢吸住,而是直接弹到了一边,滚落在了地上。 “竟是真的!” 见此状况,诸葛亮顿时放松下来,竟还一脸臭屁的向身后的黄月英显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我这有才哥哥可不是寻常人,他懂得东西可多了,我如今跟着有才哥哥耳濡目染,日后定然也要成就将相之才。” “……” 众人亦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对“慈石”也有些许的了解,当初在齐哀公的棺椁中找到那个木甲人时,吴良便从其体内找到了一些颜色各异的粉末。 那些粉末中就含有部分“慈石”的成分,现在正放在百里香哪里研究。 就连于吉这罗盘上加装的指北针,上面的指针亦是吴良利用一些磁粉制造而成。 只不过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人会用“慈石”造出这么大的一个“机封”来,而且这“慈石”的吸力竟能如此之大,甚至到了夺人兵器的程度。 这就实在有些夸张了。 “阁下果然见多识广,竟能做出如此判断。” 孙业显然也对“慈石”有所了解,颇为敬佩的说道,“祖师爷的本事也是令我叹为观止,竟能想到使用如此玄妙的‘慈石’来建造‘机封’,以此达到免受侵扰的目的。” “我个人比较佩服的是,祖师爷竟能找到这么大块的‘慈石’,若非发现了‘慈石矿’,又将‘慈石’的特性摸得一清二楚,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建造出这么大、又具有如此磁力的‘机封’来吧。” 吴良点了点头。 这年头可没有人能够造出人工磁铁,更没有人能够利用电力来制造磁力,唯一的慈石来源便是来自慈石矿的天然磁石。 而慈石矿中发掘出来的,还全都是永远不会消磁的永磁体。 这玩意儿别说放个数百年,就算是放个数千年,如果没有出现意外情况的话,依旧能够发挥作用。 除此之外。 更难能可贵的是,鲁班竟还能将这些具有磁性的金属块制作成这样的造型,并且将其组合成为一个严丝合缝的长方体。 需知慈石因为具有磁性,每一块都是拥有正负两极的。 后世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这正负两极具有”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特性。 即使说,想要将这些具有磁性的慈石合在一起牢牢吸住,变成一个整体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基本上每块慈石的每一个接触面都必须符合“异性相吸”的特性,并且还得考虑其他与直接出的慈石的正负极情况…… 这事说起来容易。 但据吴良所知,史载只有到了西汉年间,才有人逐渐研究出了慈石的这个特性,而数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而有了这个发现。 是不是可以说,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鲁班其实就已经研究明白了慈石的这个特性,因此才能造出这样的“机封”来。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留下相应的传承与文献,后世考古界也无从发现罢了。 “这事必须得记下来,刻进我的传记里面。” 吴良暗自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 考古本身就是为了解开历史真相,但因为一些传承与文献的失传,后世往往还是会低估古人的能力与智慧。 很多东西并非没有,只是后世还没有发现罢了…… “公子,若这‘机封’乃是慈石所制,寻常手段恐怕无法打开吧?” 于吉又走上前来,有些担忧的问道,“方才你与典韦、杨万里二人一同仍然推它不动,哪怕推开一条缝隙,只要一松手也会立即合上,如今虽已插了一根凿子进去将那缝隙撑住,但哪怕将缝隙撬的更大一些,结果亦是一样,只要无法令这慈石失去吸力,这‘机封’恐怕也是仍然无法打开。” “你有所不知,明白这是慈石,对付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吴良却是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哦?” 于吉忙问,“公子究竟有何办法?” “?” 孙业也是不自觉的看了过来,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面充满了好奇之色。 众人已是如此。 他们之中就算是对慈石有些许了解的,也深受“石是铁的母亲,但石有慈和不慈两种,慈爱的石头能吸引他的子女,不慈的石头就不能吸引了。”之类的论调影响。 而吴良说能够轻易消除此事的吸力,那就等同于消除慈石之中那拟人化的“慈爱”,这多多少少都有么点玄乎的味道。 “老先生,杨万里,把我们携带的火油取出来。”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又于吉与杨万里说道。 虽然吴良有随侯珠作为照明工具,但每次总会叫瓬人军骨干中的几人携带几小壶火油以备不时之需,就算什么时候需要分头行动也能够虽是制作火把。 “好嘞。” 两人自是连忙照办。 接着吴良又看向孙业,笑呵呵的道:“孙先生,咱们商量个事呗?” “阁下请讲。” 孙业一愣,也是连忙说道。 “那边那口疑似你家先祖棺材的竖葬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将它劈碎了当柴火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吴良指着那口刻有“宇文忌”三字的空棺材说道。 “这……” 孙业回头看了一眼棺材,心中虽有些不太情愿,主要是不希望吴良对公输冢乱来,但最终还是心中的好奇占据了上风,忍不住点了下头道,“只是一口空棺材,阁下毁了也就毁了,倒也不打紧,只是请阁下记得此前的承诺,莫要对公输冢大肆破坏。” “这是自然。”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对典韦与杨万里下令道,“二位去吧,将那口棺材劈成柴火,围绕‘机封’一圈摆放起来,再将火油撒在上面。” “阁下这是要烧毁祖师爷的‘机封’?!” 听了这话,孙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惊之下连忙问道。 “放心吧,区区这点火力,哪里能够将那金属打造的‘机封’烧毁,我不过是要给‘机封’暖和暖和,顺便驱散慈石的吸力罢了。” 吴良按住孙业的肩膀笑道。 “如此便能够驱散慈石的吸力?” 孙业当然不相信事情竟会如此简单。 “自然不行,尚需我动用一些法力,做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法事。” 吴良果断扯谎道。 其实真就是加热这么简单。 这就要提到后世居里夫人发现的“居里点”了。 这是磁石的一个物理特性,当将磁石加热到一定温度的时候,磁石之中的温度便会彻底消失。 这个温度,取决于磁石本身的材质、密度、磁力等等方面的因素。 而就算最终没有加热到“居里点”,在加热的过程中,磁石内部也会发生金属点阵热运动,从而影响并且降低磁石的磁力。 吴良对此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大部分天然磁石的“居里点”其实也就那么一两百度,烧上一堆柴火很容易就能够达到这样的温度,而且还绝对不会将“机封”烧到变形,又或是隔着这么厚一层磁石焚毁“机封”里面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魂之人(4000) 收到吴良的命令,典韦与杨万里立刻照办。 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已经将那口棺材劈做了柴火,而后将这些柴火围绕“机封”摆了一圈,顺便将随身携带的几壶火油都撒在了上面。 点火。 “呼——噼啪噼啪……” 这棺材放置于此,到底还是略微有些发潮,烧起来劈啪作响的同时,还产生了大量的浓烟。 好在这座地宫足够宽阔,并且空气流通状况也还算是不错,倒还不至于影响到吴良等人的呼吸问题。 而吴良则又装模作样的跳了一次大绳,如此便算是完成了那“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法事”。 如此待那些柴火烧尽之后,吴良再次来到“机封”前面,用工兵铲在“机封”上面尝试了一下。 磁力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也已经减弱到了完全无法再粘住工兵铲的程度。 这样的磁力对吴良等人而言,基本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成了。” 吴良回头对众人笑道。 “恭喜公子,公子真乃神人也。” 于吉果断送上了一记马屁。 众人亦是不加掩饰心中的钦佩,他们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居里点”,但对吴良的本事却是真真切切看在眼中。 这些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了的事物与原理,便是吴良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依仗,亦是吴良装神弄鬼的资本,就像现在,吴良竟连石与铁之间天生的慈爱力量都能截断,这不就是逆天而行么? 不过他这次倒不是单纯的为了装13,而是为将孙业纳入瓬人军所做的铺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只有异于常人的强者才能散发出足够的魅力,才能对这些能人异士产生足够的吸引力,令他们对跟随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尤其不久之前,孙业才出手帮助吴良等人破解了鲁班布下的“心作怪法”,这或多或少会令其心中有些自得。 而吴良已经破解了孙业的“五仙入宅法”,方才又用自己所知的急救术为其止血,如今再在他面前露上这么一手,足以抵消掉孙业心中产生的那点自得之意,令其越发搞不清楚吴良的深浅。 如此便更容易顺理成章的邀请他加入瓬人军。 其实瓬人军的众多骨干亦是一样,他们无一不是天下少有的异士,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傲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令他们甘愿屈居人下的。 而吴良能令他们紧密的靠拢在自己身边,除了恩威并施的手段之外,那时不时便能玩出新花样来的令他们目不暇接又不得不服的本事,亦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若是没有这个前提,就算是典韦,当初恐怕也未必能够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毕竟没有本事的人,恐怕连典韦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难道要他跟着一起饿死? “待这‘机封’的温度降下来时,典韦、杨万里与我再开一次,这次想来便要容易多了。” 吴良冲众人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道。 这时孙业竟又走上来对吴良微微躬身说道:“阁下的手段着实令小人钦佩,在遇上阁下之前,小人从未想过天底下竟真有人能够将祖师爷那传说中的木鹊制服,就连祖师爷设计出来的‘机封’亦是无法令阁下却步,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孙先生有话请直说。” 吴良听出这个家伙似乎话中有话,正色看向他道。 “小人此前低估了阁下,因此对阁下隐瞒了一些关于公输冢与我家的真相,特向阁下与诸位请罪!” 哪知孙业竟忽然单膝跪在地上,伏下身子低头说道。 “?”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表示不太明白孙业究竟在说些什么。 “哦?” 吴良亦是心中惊奇,不过他并未伸手去扶孙业,脸上也并未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其实小人一早便知道公输冢的情况,外面那悬崖上的悬棺,以及那藏于悬棺之后的盗洞皆是小人先祖所为,而溶洞与地宫中遗留下来的古尸,也都与小人先祖不无干系。” 孙业依旧低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此处那口打开的竖葬棺,当初葬的也的确是小人的先祖,而这位先祖的尸首也早已被移了出去,为的便是免受‘绝户桩’影响断绝家族香火。” “但我家先祖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 “我家先祖最想得到的,其实是祖师爷随葬的《公输经》全册。” “祖师爷在世时,确实收了不少弟子,我家先祖那时亦是祖师爷的弟子之一,不过祖师爷的弟子也分三六九等,我家先祖天赋略差了一些,并非跻身于祖师爷最青睐的得意门生之列,因此祖师爷并未将《公输经》倾囊相授,只教授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此事成了我家先祖毕生最大的遗憾。” “后来祖师爷号召弟子献上家中子嗣助其打桩建陵,我家先祖为讨祖师爷欢心,便自告奋勇将家中长子,也就是‘宇文忌’献了出来。” “可惜此举也并未令我家先祖获得修习《公输经》全册的资格,反倒是此事过了不久之后,祖师爷便将对所有修习《公输经》的弟子降下诅咒的事昭告了天下,接着又自郢城城墙上跳了下来,以死明志。” “得知此事之后,我家先祖亦是始料未及。” “那些习得全部《公输经》的弟子受祖师爷诅咒也就罢了,我家先祖不过修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也要承受如此诅咒,心中自是颇有不甘,恰巧当初祖师爷秘密修建公输冢时,我家先祖一次为祖师爷送饭,无意间见过一副地图与一副青铜门的设计图纸,隐约猜到那可能便与祖师爷正在秘密修建的陵寝有关,于是便偷偷将其临摹了一份私藏起来。” “后来祖师爷秘密下葬之后,我家先祖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再有那两副图纸在手,竟逐渐生出了欺师灭祖的念头。” “后来我家先祖真就依照青铜门设计图纸制成了这把锁匙,而后带上了一些族人与弟子前来此处暗中挖掘,并制造悬棺掩盖挖掘痕迹,如此耗时多日终于凿出了一条通道,成功找到了祖师爷的公输冢,并用锁匙顺利打开了外面的那面青铜门。” “彼时这里面的器械应该与如今一般无二,我家先祖进入公输冢后并未乱动,也似我们一般一路来到了此处。” “直到此时,我家先祖才终于发现,原来诸多弟子献上的子嗣,竟都被祖师爷打成了‘绝户桩’,他老人家竟如此狠心,这是要令这些弟子断子绝孙啊。” “我家先祖大惊,连忙命人将‘宇文忌’自倒立的竖葬棺中刨了出来,彼时才赫然发现,这‘宇文忌’已经葬入此处数月有余,双手在死前早已抠的血肉模糊,棺材里面也都用干涸的血液写满了咒骂的话语,但此时再刨出来时,却依旧如同活人一般面色红润,甚至为其搭脉,还能感觉到有力的脉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长子失而复得,我家先祖见状自是大喜过望,连忙命人将他抬出来,接着又想开祖师爷的这座‘机封’查探,没准儿祖师爷的棺椁中边有全册《公输经》陪葬,毕竟那曾是祖师爷最得意的东西,理应随他而去。” “可惜这‘机封’却是难开的很,即使数十人一同发力,能够将其勉强推开一些,但只要稍微一松手便又会立即合上,而且开的越大,回收的力道也就越大,这么多人一时之间竟无法奈何于它。” “那时我家先祖并不知道这是慈石,还道是祖师爷制造的厉害机关,冥思苦想也不曾想出应对办法。” “偏偏这个时候,那专食人脑的木鹊却忽然从天而降。” “众人被杀了个出其不意,一时乱作一团,待反应过来时,已有数人被其所害。” “我家先祖知道这木鹊绝非人力可敌,只得立刻带人向外逃窜,而那木鹊却是紧追不舍,如此一路追杀到了青铜门外。” “而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些人不知为何忽然面色变得铁青,身子僵硬倒在地上,竟是在不知不觉中丢了性命,仿佛中了什么毒一般。” “后来我家先祖与一小撮人好不容易摆脱了木鹊,还来不及喘口气的时候,河中却又窜出一只四脚凶兽,这四脚凶兽正是我们此前见过的‘河神’,那‘河神’一嘴下去便咬下了一人半个身子。” “我家先祖自是大惊失色,只得继续率人仓皇逃窜。” “如此一直逃到那狭小的通道时,才总算摆脱了这四脚凶兽的追击,彼时几十个活人便只剩下了几个还能喘气的。” “便是如此,我家先祖竟还带着‘宇文忌’,将他也带了出来。” “再后来,我家先祖已是不敢再进公输冢,更不敢想开祖师爷棺椁的事情,只得带着尚且活着的少数人离开了此处。” “原本,我家先祖以为将‘宇文忌’的尸首自那‘绝户桩’中,便已能够相安无事。” “但谁能想到,这才只是噩梦的开始。” “自那之后,那些随他一同进入过公输冢的人,便陆陆续续开始死去,死时皆是面色铁青、身子僵硬,甚至连一丝预兆都没有。” “后来我家先祖家中便是没有进过公输冢的家眷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便已莫名去世了大半,仿佛染上了要命的怪病一般。” “我家先祖立刻想到了‘宇文忌’。” “自打他将‘宇文忌’带出公输冢后,无论如何照料‘宇文忌’也从未醒来过,便如同活死人一般,虽然不会喘气,但身体之内却永远有脉搏跳动。” “我家先祖怀疑问题就出在‘宇文忌’身上,连忙重金找来一位老神仙帮忙查看。” “老神仙见到我家先祖,便断言他已命不久矣,再见到‘宇文忌’时,更是大惊失色,忙问我家先祖这‘无魂之人’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家先祖虽未对老神仙说起公输冢的事,但也只得言明这‘宇文忌’乃是自‘绝户桩’中挖出来的。” “老神仙听罢连连摇头。” “他对我家先祖说,这‘绝户桩’定是哪位高人设下的‘黄泉’格局,一旦打下去,那人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肉身与魂魄剥离之苦,在这之后,此人的魂魄便永远被困在了‘黄泉’之内,而肉身则变成了一具没有魂魄、亦不会腐烂的‘无魂之人’。” “这‘无魂之人’体内跳动的哪里是什么脉搏,那是汹涌澎湃的尸气在跳动,这尸气日积月累,终有一日会令这‘无魂之人’化作活尸。” “只要是与‘无魂之人’接触过的活人,皆会被尸气侵入体内,最终暴毙而亡。” “而‘无魂之人’若是化作了活尸,将会变得更加可怕,活尸虽目不能视鼻不能嗅,但却对魂魄充满了渴望,一旦有活人靠近,立刻便会令活尸惊醒,届时这尸气汹涌的骇人邪物便会排除万难蜂拥而至,哪怕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亦会被尸气侵入体内,就算逃走也绝无生还可能……” 听着这里,众人已是再一次感觉背心发凉,甚至有人已经冒出了冷寒,十分忌惮的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些竖葬棺。 如今这些竖葬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传出叩击声了。 但如果孙业这次所言皆是实话的话,这里面的“绝户桩”历史数百年,定是已经化作了所谓的“活尸”。 这“活尸”碰都不能碰一下,无疑是一种比机关兽更加可怕的守墓利器,哪怕只有一个自竖葬棺中跑出来,也会变得相当棘手。 “你这混账,为何不早些说出来,难道想害死我们么?!” 于吉立刻就急了眼,一把揪住孙业大声质问。 “放开他,让他继续说!” 吴良却是声音低沉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如此草率?(4000) “哼!” 见吴良竟如此表态,于吉只得恨恨的松开孙业,冷哼一声退到一边。 “多谢阁下。” 孙业感激的看了吴良一眼,这才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我家先祖此刻已经不敢再进公输冢,因此也不敢再对《公输经》有所觊觎,只求能够化解‘绝户桩’,再将‘宇文忌’的事处理干净,保留家族香火,于是便恳求老神仙帮助。” “老神仙方才言明,这‘绝户桩’布成了‘黄泉’之后,‘宇文忌’的魂魄早已留在了‘黄泉’之中,永世不堕轮回,便是将里面的尸首刨出来亦是无济于事,因此已经成了无解之势。” “不过老神仙也为我家先祖指了一条苟延残喘之路。” “于是便有了那条祖训,从今往后我家的后人不得以‘宇文’为姓,亦不得随父姓,死者不入祖坟,每一代都只留一个子嗣,并且人前人后皆不得以父子相称,只以师徒礼仪待之。” “至于‘宇文忌’的尸首,则被老神仙使用‘赶尸之术’带走处理。” “我家先祖没有旁的法子,‘宇文忌’的尸首又触碰不得,只得听遵照老神仙的意思去办,如此我家的香火才苟延残喘到了我这一代。” “这就是我隐瞒的真相,这次断无一句虚言,请阁下明鉴。” 说到这里,孙业面色坦然的望着吴良,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面净化过了一抹轻松之色,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极大的负担一般。 “如此说来,这公输冢应该也是你故意透露出来,引我们前来的吧?” 吴良凝神又问。 “小人动了私心。” 孙业微微点头,有些愧疚的道,“小人年幼时便已听父亲说了我家的事情,因此对公输冢是又敬畏又好奇,心中已有数次幻想进入冢内一探,走上我家先祖走过的路,万一寻得祖师爷的《公输经》,也算是完成了先祖的夙愿,若是有幸能够化解伴随终身的‘绝户桩’诅咒,那就更加圆满了。” “可惜小人自知本事还差得远,擅自前来无异于自寻死路,因此此前都只是想想也就罢了。” “直到小人忽然受到‘五仙入宅法’反噬,又在黄府见到了阁下……” “初见阁下小人便看出阁下绝非常人,何况阁下还是小人见过的头一个能够轻松化解《公输经》秘法的外行,这已经充分证明了阁下的本事,或许具有一探公输冢的资格,于是小人便动了私心,故意将《公输经》与公输冢的消息透露给阁下。” “想不到阁下果然对这些消息颇感兴趣,小人便欲拒还迎将阁下带来了此处。” “阁下也确实非同凡响,非但找到了我家先祖挖出的通道,还一路摸到了青铜门,甚至仅仅只是几个晃神的功夫,便将那就连我家先祖都毫无办法的木鹊都给阁下给制服了,如今更是使用妙法解开了‘机封’的怪力,简直令小人叹为观止。” “小人是真没想到,小人这辈子竟真有机会进入公输冢,而且做到了我家先祖也不曾做到的事情,这一切都拜阁下所赐。” “不过请阁下相信,小人绝无恶意。” “进入公输冢之前,小人便已做好了舍命维护诸位的准备,死在公输冢内也算是小人的宿命,而临死之前小人也定会将真相对诸位和盘托出,好教诸位寻找机会逃离。” “只不过这期间出现了许多不受小人掌控的意外。” “起初是阁下执意要一人进入通道查探,好在阁下查探的时间长了,这些异士忧心阁下安危,才将小人也带了进来。” “接着那木鹊突然来袭,小人来不及思索只得先舍命维护黄家丫头,那时躲在那战车之内,小人便已准备对阁下言明真相,哪知阁下几句话的功夫便将小人迷晕,待再醒来时,那木鹊已经被阁下解决。” “小人见阁下连木鹊都能奈何,心中自是惊骇不已,对阁下的信心亦是大增,于是便又忍下来没说,想借阁下的本事继续深入,或许还有机会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机封’,哪怕阁下亦是无法打开,小人也心满意足了。” “谁能想到,阁下就仿佛是这公输冢的克星一般,竟连这‘机封’的怪力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简直惊为天人。” “恐怕就算是祖师爷在世,也不得不惊叹于阁下的本事吧。” 说到这里,孙业终于停顿了下来,略微喘了口气。 “彩虹屁就不用拍了,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吴良面无表情的道,只是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小人自知罪孽深重,又出于私心利用了阁下与诸位,罪无可恕。” 孙业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彩虹屁”的意思,接着又低下头说道,“如今小人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只是想在开启‘机封’之前给阁下提个醒,当年那老神仙还曾对我家先祖说过一件事,他说这‘黄泉’非同小可,虽只有方寸之地,但亦可执掌轮回,只不同的是,这轮回并非转世,而是移魂,不过魂魄只可移入死物之中,物不毁魂不灭,亦可达到有违天道长生不死的效果。” “物不毁魂不灭?” 吴良听罢不由的一愣,这他娘的确定不是后世游戏中的巫妖王和他的命匣? “正是。” 孙业继续说道,“不过此物不可离开‘黄泉’,否则便无法避开天道轮回,同样要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因此……倘若祖师爷当初做了此事,如今定然还在公输冢中,只是不知正在何处注视着咱们。” “……” 众人顿时又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自觉的四下打量。 这么说起来,典韦此前虽然受到了“心作怪法”的影响,但他的直觉还是没错的,可能真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只是这“死物”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此前路过的某个器械,可能是附近的某口竖葬棺,可能是棺材里面的“无魂之人”,甚至可能就是面前的这个“机封”…… 就是不知道这“无魂之人”算不的上是“死物”。 若是也算的话,墓主人的魂魄配上这没有魂魄、不会腐烂的“无魂之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就实现了传说中的长生不死。 不过若是如此,那些竖葬棺就没必要加上锁链了,这不等于将自己给锁起来么? 吴良不又有想到了之前的“水鬼”。 那会不会便是一具被移了魂的“无魂之人”? 若果真如此,吴良曾与其近距离接触过,说是有“肌肤之亲”也不为过,极有可能已经被“无魂之人”的尸气入体…… 不至于! 哪有这么寸? 何况这所谓的“黄泉”与“无魂之人”的说法也只是孙业家族的传言而已,数百年前的事情,其中有没有杜撰的成分,是不是真的还尚不好说,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吴良果断将这个念头甩出脑外,再看向孙业时,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虽此时说出了真相,但此前利用我们的事并不算完,暂且记在账上,待出去之后再与你清算。” 恩威并施。 吴良虽然早有将孙业纳入瓬人军的念头,但这种行为却必须给予一定的惩罚。 不只是为了给孙业一个教训,也是给在场的瓬人军骨干一个警示,他们这种必须将后背交给伙伴的行当,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实际上,吴良其实并不因为此事记恨孙业。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不管孙业此前有没有说出真相,他都一样会冒险进入公输冢一探究竟,最多也只是多了一些防备而已,区别倒并不大。 而且就算是换了他自己,相同的处境下应该也会做类似的决定。 “小人自知早已罪无可恕,阁下能将小人带至此处,已经了了小人毕生的心愿,小人感恩戴德,死而无憾。” 孙业倒也十分坦然的道,“因此接下来若是再遭遇什么险境,只要能用得上小人这半条烂命,阁下不必犹豫不决,小人也绝无怨言,甘愿献出性命尽全力助阁下与诸位脱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记住你的这番话。” 吴良点了点头,回头再看向“机封”,伸出手来探了探,发现机封的温度在说话的过程中已经降了下来,最起码现在已经不烫手了,这才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们二人与我再来推动‘机封’,这次应该能省些力气。” “诺!” 两人应了一声,也是不再关注孙业,连忙上前与吴良一同施为。 “嘿!” 这一次,吴良与杨万里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只听“咔嚓嚓”一阵响动,此前那个三人合力都推不动的金属块,竟被典韦一人就推动了起来。 紧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大地都随之震动了一下,正是那个沉重的金属块落在了地上,原本严丝合缝的“机封”露出了一个豁口。 “先退后!” 为防止里面还藏有什么机关陷阱,吴良连忙喝了一声,将典韦与杨万里叫到后面,自己则静待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摸过去查看。 透过“机封”露出的豁口,吴良在“机封”内部看到了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一块竖立的石碑。 石碑的后面则有一个大约两尺来高的圆锥体小土包,这小土包看起来也是极为寻常,与郊外的孤坟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惜这个豁口还是有些小,石碑也并未面向豁口,所以吴良暂时还无法看清上面是否刻有碑文。 但眼前的情景已经令吴良略感失望。 如果“机封”只是使用这样一些磁石包围起来用以防盗,里面其实还是极为寻常的下葬方式,就实在是有些虎头蛇尾了,一点都体现不出鲁班的高明之处。 “就这?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吧?” 吴良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史书中有关“机封”的记载:“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若尚幼,般请以机封,将从之。公肩假曰,不可。夫鲁有初,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般,尔以人之母尝巧,则岂不得以,其母以尝巧者乎?则病者乎?噫,弗果从。” 史书原文中确实提到了“机封”,后世考古界虽然将“机封”解释为“使用机械的方式下葬”,但原文中的确没有提到“机封”有什么高明之处。 不过目前他所见到的情景也确实与“使用机械的方式下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孙先生,你来看看。” 吴良观察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与机械有关的东西,于是便又想到了孙业这个半吊子《公输经》传人。 “诺!” 孙业本就对祖师爷的“机封”极为好奇,早就在后面伸着脖子张望,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不敢上前,如今听到吴良叫他,自是心中大喜,忙不迭奔了过来。 结果看过之后。 “这……” 孙业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看过之后有何想法?” 吴良问道。 “小人觉得祖师爷的‘机封’断然不可能如此稀松,而且我听我爹说过,祖师爷手中造出来的东西,桩桩件件都令世人惊叹不已,这‘机封’亦是他的得意作品之一,又怎会如此草率?” 孙业忙不迭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又或者……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祖师爷的坟,因此并未使用‘机封’。” 吴良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又对典韦与杨万里道:“劳烦你们将外面的这些东西全部推开,咱们好好探一探里面的这座小坟。” “诺!” 典韦与杨万里闻言,立刻又忙活了起来。 没有了磁力的加持,这些金属块虽然依旧沉重,但只是将其推开的话,典韦作为主力,杨万里在旁协助已经足够。 而就在这时。 “注意,有脚步声,后面!” 白菁菁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立刻出声提醒。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诡异的纺机(4000) “典韦!杨万里!” 吴良面色一紧,立刻喝了一声。 “诺!” 典韦与杨万里已是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折返回来。 典韦跟随吴良朝白菁菁所指的方向摸了过去,而杨万里则守在其余众人身边,并快速点起了一支火把。 白菁菁所指的“后面”,正是吴良等人此前进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除了一大片装有可能已经变异的“无魂之人”的竖葬棺,在往前看便已是一片随侯珠照射范围之外的黑暗。 随着吴良与典韦的前进,随侯珠的光芒逐渐移动,照亮的范围也在渐渐向前推移。 如此大约向前摸了三四十米的样子,两人倒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此时随侯珠的照射范围与杨万里手中火把的照射范围已经快要分离,彼时吴良与身后众人之间便会出现一片明显的黑暗地带。 而这一片黑暗地带,正是那片此前一直在不停发出叩击声的竖葬棺。 “先回去。” 吴良终于决定不再继续向前摸索。 这忽然出现的脚步声虽然令人毛骨悚然,但那片竖葬棺同样不是善茬。 后世恐怖片告诉吴良一个道理,这种情况与众人分开行动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保不齐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最终被逐个击破,到时更是追悔莫及。 于是两人又越过那片竖葬棺,重新与众人汇合。 方才情况出现的突然,吴良想先摸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起码做到防患于未然,因此并未来得及详细向白菁菁询问,便立刻带领典韦展开了行动。 如今一无所获的回来,吴良才终于向白菁菁问道:“菁菁,那脚步声出现的距离我们大概有多远?”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十丈上下。” 白菁菁认真说道。 十丈上下…… 那就是三十多米左右的距离,刚好就是随侯珠的照射极限。 而方才吴良与典韦向前摸索了大约三四十米的样子,再加上随侯珠光芒的照射范围,他们能够看到的距离至少已经达到了六七十米。 若白菁菁没有听错,而那发出脚步声的东西也未曾移动的话,他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对方。 然而并没有…… “那么,后来我与典韦上前探查时,你可还曾听到了脚步声?” 吴良沉吟片刻,又问。 “这倒没有,那脚步声就只轻轻的响了那么两下,自我对你做出预警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菁菁答道。 “嘶……这可就是怪事了啊。” 听到这里,于吉立刻将话茬接了过去,保持着那个极有特色点的苦瓜表情,颇为惊疑的说道,“白姑娘的听力大伙都是知道的,什么动静都很难逃过她的耳朵,方才她能够听到那脚步声,之后那脚步声又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公子与典韦上前查看也毫无所获,难道咱们遇上了能够缩地成尺、又或是善用障眼法的东西不成?” 吴良明白于吉的意思。 他最后的这句话放在后世,应该是想说难道这东西会瞬移或是隐身不成? 吴良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那脚步声既然突然出现,接着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还能够避开白菁菁的听力,这么看起来定是有些什么特殊的本事。 但是不是瞬移或隐身,就不太好说了。 另外。 这声音不早不晚,恰巧出现在吴良等人开了“机封”,准备继续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似乎也并非完全是巧合。 吴良不由想到了此前孙业那番有关“黄泉”的说法。 他说“黄泉”的本质可能是一种“移魂之术”,能够将人的魂魄移入死物之中,物不毁魂不灭,使其在某种意义上实现长生不死。 若这种说法没有错的话…… 白菁菁的听到的“脚步声”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声音? 方才发出脚步声的地方,虽然他们上前查看并未发现到什么异常之处,但却摆放着一些鲁班生前发明创造出来的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 倘若里面某样东西正是施加了“移魂之术”的法器,而藏于法器之内的魂魄见吴良等人竟打算开棺,于是便故意发出这样的声音试图将他们吓退?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需知吴良自己本身从某个层面上来讲,便是一种特殊的“移魂之术”的受益者。 “有才兄”的身体便可以视作一件法器,而吴良的魂魄则通过某种无法言喻的“移魂之术”,转嫁到了这件法器之中,成了一名光荣的穿越者。 但他这样的“移魂之术”受益者,应该无法做到长生不死。 因为虽然仅仅只来了半年多的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良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有那么一丝正在逐渐衰老的迹象。 最明显的便是额头上的抬头纹,或许是经常风餐露宿,又或是许是需要经常面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险境,因此眉头皱的多了,他的额头上已经悄然多出了一条抬头纹。 不过这倒并未影响到这张脸的代入感,反倒多了一丝成熟的气质,吴良觉得还算可以接受。 所以…… 如果这种人为的“移魂之术”果真存在的话,吴良有理由怀疑那魂魄移到了死物之中也还保持着一定的意识,能够感知外界的变化。 就比如:能够察觉到吴良等人的举动,在必要的时候发出一些动静予以警告。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水平的“警告”。 吴良向来胆大心细脸皮还厚,若是不拿出点真东西,还真没那么容易将他吓退。 如此思量了片刻。 “典韦、杨万里,你们二人继续。” 吴良正色说道,“菁菁听着点,若是再有动静立刻报我。”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又要上前去移那座小坟外围的金属块。 结果才刚有些动作。 “又出现了!” 白菁菁忽然又警示道,“这次虽然比上次稍微远了一些,但还是同样的脚步声,方向未变!” “比上次远了一些?” 吴良心中一惊。 这无疑等于直接推翻了吴良之前的设想。 如果是那些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的话,应该是不可能轻易变换位置的,且不说它们没腿没脚,就算是有,这样的死物变换了位置也很容易便会被人看出一些端倪。 当然。 看出端倪归看出端倪,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情况肯定要比直接遭遇某个能跑会跳的邪物更加吓人。 试想一下。 某个深夜。 当你正在家里捧着手机看小说的时候。 家里的灯在闪烁了两下之后忽然熄灭,你以为是灯泡吹了,又或是保险丝烧了,于是起身查看。 正在这时,灯又恢复了正常。 “可能刚才小区停了一下电吧?” 你如此想着,回过头来时却赫然发现,你的充气女友不知何时,竟从床上移动到了沙发上,腿上的白丝也褪去了一只,此刻正绑在她的脖子上,酒红色的假发也换成了你平时绝对不会帮她佩戴的绿色! 吓不吓人?! 有没有毛骨悚然?! 这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没错! 如果你有男性室友的话,应该立刻质问他是不是偷偷给你戴了绿帽子,对你的充气女友做了苟且之事。 如果没有的话……那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最近过于放纵,从而导致记忆力出现了下降。 “菁菁,将你随身携带的蜜烛全部交给我。” 吴良沉吟着又对白菁菁说道,“典韦,你再随我查探一番。” “给。” 白菁菁果断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那里面装了十几根蜜烛,全是使用当初在海昏侯墓发现的虫蜡制作的蜡烛,这玩意儿的材料来源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吉利,但亦是吴良等人入墓时必定随身携带的物品,很多时候将会代替火把来测试墓中的空气情况。 接过小布包,吴良与典韦再次向白菁菁所指的方向摸索前进。 不消片刻。 二人已经来到了之前所到的位置。 此刻不远处的一些木匠工具与农用器械也再一次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公子,你看……” 典韦小心的警戒着,这次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面色凝重的指着十几米外的一个小型手摇纺机对吴良说道。 这个小型手摇纺机明显变换了位置! 原本它应该在右侧靠近岩壁的地方,可现在却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原本空旷的道路中央,虽然并不至于挡住吴良等人的退路,但却颇有拦路虎的气势。 而且原本摆放的地方,还留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灰尘印迹…… “小心戒备,咱们过去看看。” 吴良心中虽有些吃惊,但看过周围并没有其他能动的东西之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靠近查看。 除了对“移魂之术”的怀疑,他现在反倒有点怀疑这是有什么人在作怪。 因为这小型手摇纺机没腿没脚,下面也没有安装轮子,再加上地上完全没有任何拖动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最重要的是。 吴良很清楚这座地宫之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水鬼”,他们打开青铜大门之后,这“水鬼”自然也能自由出入陵墓。 因此并不能排除“水鬼”在故意作怪吓唬人的可能。 至于目的嘛,这就要看它的真实身份与立场了。 如此来到小型手摇纺车前面,吴良本意是想看看这玩意儿上面有没有手印之类的东西,以此来做出判断。 毕竟这东西放置于此已有数百年,想来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若是有人去触碰它,少不了便会在灰尘上面留下印迹。 但这一看,吴良心中反倒更加没底了。 因为这小型手摇纺车竟一尘不染,哪里可能留下手印? “这……” 此前经过时,吴良倒并未留意这小型手摇放车上到底有没有灰尘,倘若上面积了灰尘的话,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清理到这种程度的,而且清理的过程中,也绝对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动静。 此处距离“机封”不算太远,若有什么动静,也绝对不可能避过白菁菁的耳朵。 另外。 若这东西真是有人在故意作怪吓唬他们,这份心机也是完全不亚于吴良,令他不由的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这份心机若是用于算计他们,他们离开时绝对要比进来时更加凶险…… “公子,如何处置?” 典韦见吴良若有所思,忍不住询问道。 “先不要动它。” 吴良回过神来,将装有蜜烛的小布包递给典韦,正色说道,“我在此处为你照明,你将这些蜜烛全部点燃,在这附近分开布置,若此处再有什么动静,这些蜜烛的光亮或许能够为我们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诺。” 典韦结果小布包,立刻按照吴良的意思去办。 不久之后,十几根蜡烛已经顺利布置完毕,此时就算吴良拿着随后重新回到“机封”旁边,也能够随时看到这附近的情况。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最起码也能够起到限制其活动范围的作用,使其无法再悄无声息的来到距离吴良等人只有十丈远的地方,搞出什么幺蛾子扰乱他们的行动。 如此再回到“机封”旁边。 吴良回头监视着身后的情况,再教典韦与杨万里前去拆解“机封”。 这一次总算太平了许多。 一直到典韦与杨万里彻底将那些金属块推开,那古怪的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出现,更没有其他的木匠工具与功用器械发生变动。 “公子,你吩咐的事办好了,你来看看?” 杨万里气喘吁吁的过来汇报。 “换你盯着后面的情况,能不眨眼便不眨眼,不要错过任何东西。” 吴良说道。 “公子放心。” 杨万里挺了挺胸,已经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烛光头也不回的道。 吴良点了点头,回身来到“机封”之内的小坟包前面。 此刻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石碑上刻下的文字。 “公子,这些字与古齐文的写法有许多类似之处,但绝非古齐文,而是古鲁文。” 于吉已经看过,连忙对吴良说道,“这上面写道:鲁国姬姓公输氏长子班之墓。如此看来,公输班确实埋骨于此。”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八宝转心螺丝(4000) 于吉说的不错,这石碑上的古鲁文确实有很大概率出自鲁班之手。 因为公输班本就是鲁国人,因此才会被人们称作“鲁班”。 而天朝历来讲究一个落叶归根,鲁班虽然没有将尸首送回故乡,最终葬在了楚国郢城一带,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自己的墓碑上使用古鲁文来表达思乡之情。 吴良点了点头,见这一次后面总算没有再出现奇奇怪怪的动静来扰乱他们,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后面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虎视眈眈,哪怕此刻天上正在下刀子,他都必须得开关一探,如此才能不觉得亏心。 “典韦,动手挖坟。” 吴良在墓碑与小坟包附近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于是果断拎上一柄工兵铲走上前去,对典韦点头示意道。 这小坟包乃是用一种比较常见的黄泥土堆积而成。 并没有经过夯实,也没有其他的特殊处理方式,因此挖掘起来并不费劲,仅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这小坟包便已经被吴良与典韦合力挖去了一半。 而在这个过程中。 此前那令吴良等人心中不安的“脚步声”却并未再次出现,就连附近的那一片竖葬棺也是安静的出奇,似乎一切都已归于平静,又像是整个地宫在面对吴良这种“胆大心细脸皮厚的盗墓贼”时做出的无声妥协。 但越是如此,吴良心中却并不安宁。 他倒希望那不知来源的“脚步声”再做出些更加强烈的反应,这样至少能够证明对方在见到他们正在掘坟时,已经陷入了焦急抓狂的状态。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总感觉对方对他们的举动并不意外,并且正在酝酿着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些竖葬棺也是一样。 如果它们还像之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扣响,哪怕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给人压迫感,那最起码还是那些“无魂之人”的正常表现,吴良也会相对心安一些。 怎么都好过像现在一般,忽然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一点都不正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锵!” 一声脆响传来。 典韦的工兵铲似乎铲到了什么硬物之上,无法再像之前一样顺利向下挖掘。 “这下面有东西,不要继续向下挖掘,先将周围的土清理干净,待我查看过后再做定夺。”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对典韦说道。 其实他与典韦并没有挖的太深,现如今也仅仅只是刨开了大半个坟堆,挖到地面向下不足两寸的深度。 这么快就挖到东西,显然也不太合乎常理。 如果是埋在地下的棺椁的话,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埋这么浅的,若是如此,倒不如像其他的大型墓葬一般直接修建一个主墓室,将棺椁放置其中即可,看起来还高级一些。 “诺!” 典韦跟随吴良已经有一段日子,自是明白吴良的意思,接下来再继续挖掘时已是刻意收了力气,免得一不小心将下面的东西铲坏。 吴良也是随之变得小心起来。 每一铲子都轻起轻放,挖出的完整土块还要用工兵铲压碎了,仔细查验土块里面是否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注意到这个细节,孙业难免又有些疑惑,忍不住碰了碰旁边的于吉,小声说道:“我越看你们越不像一般的盗墓贼,我说的不是你们的手段,而是你们的手法。” “我们的手法怎么了?你这独眼木匠可别不识货,说句不是自夸的话,当今天下我们这伙人认盗墓第二,就没人敢人第一……等等!” 于吉微微皱眉,翻着老眼不爽的反问,结果说到一半,他又察觉到自己有些许失言,紧接着立刻又瞪着眼睛欲盖弥彰的道,“谁是盗墓贼了?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告诉你,用公子的话来说,我们这叫做考古,为了探求历史真相而进行的保护性发掘,你不懂不要乱说,小心我家公子听了不高兴,到时候免不了要将你杀人灭口!” “保护性发掘?” 孙业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词汇,自是愣了一下,咀嚼了片刻才琢磨过味来,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越看你们越不像一般的盗墓贼,若是寻常贼人,入了古墓眼中便只有值钱的金玉珍宝,为了一块玉器便是毁去整个陵墓也在所不惜,哪里会似你们这般小心谨慎,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轻易损坏,甚至连碰都尽量不碰,仿佛刨的是自家祖坟一般。” “而且,自进入公输冢以来,走了这么远的路,虽还未曾见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但你们却并不失望,甚至连提都没人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似你们这般对钱财珠宝不怎么上心的人,确实非一般的盗墓贼可比。” “尤其是你家公子。” “他所有的举动都更像是在研究这座古墓,了解这座古墓的方方面面,否则此前便不会命我去绘制那战车的设计图纸,我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钻研学问的学士,而不是唯利是图的盗墓贼。” 听了这番话,于吉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着孙业,啧舌说道:“你这木匠虽瞎了一只眼,但心却还清明的很,才跟随我家公子不到一日,便能看出这些东西,你这眼力倒教我不得不高看你一眼。” “老先生谬赞了,其实不是小人眼力过人,而是你们实在与众不同。” 孙业连忙谦虚道。 “这你可说到点子上了。” 于吉颇为受用的笑了起来,挺了挺胸捋着胡须说道,“不如你再看看老夫,老夫身上其实亦有许多过人之处,你若能说对一样,待出去之后公子与你清算黄家的事,以及方才你隐瞒事实之罪时,老夫倒可为你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在我们这些人中,公子最倚重的便是老夫,老夫的话公子还是愿意听的。” “这……” 孙业一愣,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老先生莫要为难小人了,小人自知多行不义,实在不值得老先生为小人美言。” “你这独眼木匠,真是不知所谓!” 于吉亦是一愣,捉摸了半天才琢磨出话中的寒意,顿时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 “噗嗤!” 旁边紧张的小脸煞白的黄月英,听到两人的对话都忍不住掩嘴喷笑,揪着诸葛亮的袖子附耳道,“诸葛哥哥,这老先生最过人的地方应该是面皮吧?” …… 几盏茶的功夫过后。 吴良与典韦终于将整个小坟包铲平,坟包下面的土也被吴良十分小心的清理了出来,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事两块平整的青铜板。 这两块青铜板合并在一起,中间那条缝隙极为清晰,看起来就像一扇安装在地面上的对开门。 而在两块青铜板的旁边……也就是方才那个小坟包最中心的位置,吴良还挖出了一个与地面连在一起的金属轮盘。 这金属轮盘上还有许多个呈放射状向外延伸的小手柄,小手柄大概也就只有十来公分长的样子。 如此形状,看起来倒有些类似于后世近代船只使用的船舵。 “这是个什么东西?” 于吉早就没了与孙业闲聊的兴趣,早早凑过来,看到这个“船舵”之后便奇怪的问道。 “可能是个机关吧……” 吴良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个“船舵”,船舵中心有一个轴承,轴承还连接着一根金属柱,一直延伸到了地面之下。 就连着“船舵”也有一小部分掩入了地下。 无论怎么转动,都至少有两个手柄会轮转下去…… 吴良觉得这“船舵”一方面可能是动力输入装置,一方面可能也能够起到齿轮的作用,转动起来的时候,手柄应该能够卡住什么东西,将其带动起来。 “机封!这一定就是祖师爷设计的机封!” 看到这个“船舵”,孙业却是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连连兴奋叫道,“我虽从未见过机封,但也听我爹说过,祖师爷最得意的发明便是‘转心轴’,他的许多令世人震惊的发明创造,都是以‘转心轴’为核心制作而成,这东西无疑便是一个‘转心轴’,又在祖师爷的坟墓旁边,这定是机封中的一部分!” 孙业的话,自是更加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不过要说到“转心轴”,这玩意儿其实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八宝转心螺丝。 所谓八宝转心螺丝,据吴良所知,后世考古界公认乃是古希腊人所发明,后来一直到了明朝才传入天朝,还获得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很是高大上的名字。 那么,什么事“八宝转心螺丝”呢? 说白了就是后世极为常见的齿轮。 齿轮组合在一起,可以制造出许多个省力杠杆,当然,也可能是费力杠杆,目的是为了完成动力的传动,从而形成一套可以联动的机械,在天朝古代,这种联动机械设备,也被称作“机关”。 但“八宝转心螺丝”,也就是孙业所说的“转心轴”,真就只能是古希腊人发明的么?天朝几千年的文明历史,竟然没有一个人会往这方面进行研究? 公输冢给了吴良一个明确的答案。 方才他在那只“木鹊”体内,便已经看到了一些“转心轴”组成的齿轮组合。 而现在孙业又亲口说出了“转心轴”三个字,言明这已是鲁班最得意的发明…… 鲁班生活在什么年代? 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507年——公元前444年。 那么古希腊又存在于什么年代? 公元前800年——公元前146年。 时间线似乎有些重合。 这么算起来,这“转心轴”或是“八宝转心螺丝”,还真不一定是谁先发明出来的。 毕竟“转心轴”有着明确的发明者,而且现在白在吴良面前的,还有充足的人证物证。 而“八宝转心螺丝”,似乎就没有这么明确了。 不过吴良并不打算出于个人感情去下“转心轴”更早,还是“八宝转心螺丝”更早的结论,那与后世的“宇宙国”就成了一丘之貉。 他会将这个事实记录下来,留给后世考古界去判断。 当然。 如果此生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不远万里,甚至耗费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跑去地中海转一转,亲自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转心轴”天朝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有了,只不过传承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老祖宗创造出来的东西最终失传,最终成就了所谓“西洋八宝转心螺丝”…… 尤其“西洋”那两个字,多少有那么些刺眼。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实,吴良觉得他既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便有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的义务。 “若是‘转心轴’的话,而且与‘机封’有关的话,那么转动这个圆盘,应该便能够开启或是关闭‘机封’。” 想着这些,吴良已经来到“船舵”跟前,将手扶在了上面。 “阁下且慢!” 孙业却忽然又叫住了吴良,强撑着快步走上前来,面色郑重的道,“阁下,祖师爷留下的‘机封’,可否教小人亲自开启,这对小人而言,意义非凡。” “请。”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退到了一边。 事已至此,孙业与他们已经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吴良对所谓“同心轴”还算是有些了解,倒也并不担心孙业怀有异心,耍出什么花样。 “多谢!” 孙业感激的点了点头。 一双手在身上擦了好几遍,这才一脸仪式感的扶在了“船舵”的手柄上面。 “嘿——!” 孙业肩膀本就有伤,这一用力定是牵动了伤口,使他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不过他倒并未轻言放弃,依旧坚持着用力转动那“船舵”。 许是年代确实有些久了,下面的机关也已有些生涩,转动起来确实不太容易,孙业耗费了不少时间。 “是不是转错了方向?” 吴良刚想提个醒。 只听底下传来“咣当”一声,“船舵”竟终于艰难的转动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镶金木盒(4000) 开了?!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孙业更是激动地双手都颤抖了起来,抬头与吴良对视了一眼,得到肯定的示意字后,这才继续出力转动“船舵”。 而伴随着“船舵”的缓缓转动,地下也是传出了“咔哒咔哒”的密集响动,一听便有许多个“转心轴”正在联动。 与此同时。 那此前吴良与典韦挖出来的那两块青铜板,也像两扇门一样正以一种十分平稳的速度向外张开,中间的那条缝隙越来越大。 而透过这越来越大的缝隙。 吴良等人已经看到了下面的东西,那是一个比外面这些竖葬棺略大一些的木头棺材。 不过看这棺材的大小,也就是与正常成年人体型匹配的样子,因此应该不会像吴良此前发掘的那些王公贵族的陵墓一样,使用多层套娃似的棺椁。 这棺材的外面同样涂着一层黑漆,以吴良的眼力,并不能直接判断出棺材所用的木料。 不过这棺材仅从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未见到什么别具一格的装饰,感觉上与外面的那些竖葬棺区别并不太大。 最终。 两块青铜板完全竖立了起来,棺材的顶部已经完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但这还不算完,随着孙业继续转动“船舵”,那两块已经垂直的青铜板开始慢慢向地下收缩,而这口棺材却在一点一点的向上升举。 眼前这一幕着实令吴良眼前一亮。 虽然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这样的机关联动还不至于震撼到他,但这可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产物,若是被后世考古界发现,定会成为惊世骇俗的重大考古发现。 另外。 吴良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倘若此前那只木鹊的神秘动力,与这样的联动机关结合在一起,便是真建立出一座后世影视作品中才有的“机关城”,也未必没有可能。 不过可惜的是,吴良对这种神秘动力还一无所知。 而且。 鲁班只在木鹊上用上了那种神秘动力,却并未将其用在自己发明创造的攻城器械或是民用器械上面,就连这“机封”看起来似乎也并未使用那种神秘动力,还保持在半自动化的程度,这倒令吴良有些不解了。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要么是使用那神秘动力可能需要比较严苛的条件,导致无法与这些器械搭配在一起使用; 要么便是那神秘力量乃是一种十分稀缺的东西,导致鲁班只能被迫做出取舍,选择将其运用到最为绝妙的东西上面。 另外,那种神秘动力可能还有其他的属性。 若仅仅只是单纯提供动力的话,那木鹊也仅仅只是能够飞行而已,若要自由飞行,并对进入地宫的人发起攻击,还需要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进行操作,就像后世的飞机一样,哪怕再先进,也必须配备飞行员或机长。 而那只木鹊,则更像是一个拥有许多复杂程序与逻辑的机器人,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不同的反应与调整。 这就很可怕了。 众所周知,后世其实已经出现了许多人工智能,并且开始走进千家万户。 但那些人工智能还有许多不够人性化的地方,受到程序与逻辑的限制,在面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时,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人工智障”。 而那木鹊的“程序与逻辑”,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却要比后世的人工智能更加先进…… 就在吴良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 “咣当!” 又是一声来自地下的响动。 那两块青铜板已经缩回了地面之中,而那口黑色木棺也是已经被一个“机床”一般的金属台子升到了地面之上。 而此时此刻,孙业也终于无法继续转动“船舵”。 看样子,这个机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孙先生,你先歇息一下。” 吴良走上前去,一边细细查看黑色木棺,一边命杨万里将气喘吁吁的孙业扶到一旁。 “阁下,这棺材使用梓木打造而成,虽然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细枝末节的手艺却要比那些竖葬棺更加正统,因此极有可能是祖师爷亲手打制而成。” 孙业却是已经看过了棺材,强撑着对吴良说道,“阁下若要开棺,请以小人的方法来开,一来可尽量保证棺木不受损害,二来这‘子孙钉’的拔除顺序也还有些讲究,莫要坏了祖师爷的规矩。” “子孙钉?”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再仔细去看棺材。 这才发现面前这口棺材并未使用初秋战国时期比较流行的“三长两短”方式进行捆绑封棺,而是颇为超前的使用了铜钉将棺盖钉了起来。 不多不少刚好七颗铜钉。 这倒与后世的“子孙钉”习俗相同,据说这种钉法能够使后代子孙兴旺发达。 这么说起来,难道“子孙钉”的入殓习俗竟也是鲁班最先提出来,并且率先运用到现实中的么? 这种可能性真不是没有。 毕竟打制棺材本就属于木工活,而鲁班又是木工的祖师爷,许多延续了上千年的行业规则基本都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不过这一看,吴良却又发现了一个很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只见这棺材上的七颗铜钉中竟有一枚不知为何此刻只有一半钉入棺盖之中,剩下的一半则相当突兀的露在外面。 “孙先生,你看这是……” 吴良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 这会不会是一个机关,或者……难道棺材里面真有什么变故,因此导致这颗铜钉从棺盖之中退了出来? 这该不会是什么凶兆吧? “阁下不必多虑。” 孙业却是笑了笑,颇为详尽的对吴良说道,“这颗铜钉是故意只钉了一半,这也是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他说凡事不能做绝,做绝事恐对子孙不利,所以这入殓下葬之事也该留些分寸,寓意为留几分地给子孙来耕,留‘子孙钉’给子孙来钉,所以最后一颗钉也要故意只钉一半,表示以后还会有人来钉,自然也就是人丁兴旺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 吴良听罢微微颔首,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这么说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与后世年夜饭要故意留一些剩饭,放鞭炮要故意留上几天再清扫是一个意思。 吴良觉得后世考古应该也有类似的发现,只不过他所学的那些考古教科书中没有详细说明罢了。 当然。 也有可能是他看书的时候忽略了这个细节,再加上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他穿越之前从未参与过任何考古工作,实践经验几乎为零,确实还存在许多不足之处,需要继续摸索的地方还多着呢。 …… 在孙业的指导下。 吴良等人终于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开棺工作。 除了那颗故意留了一半没钉的铜钉,其余的六颗铜钉都钉的很死。 不过孙业却对这些拔除铜钉的方法了若指掌,使得吴良等人没费什么力气便依次将其取了出来。 据他所说,这些铜钉亦是由祖师爷设计。 寻常人若是不知道这种设计的精妙之处,免不了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甚至得将棺材凿出几个破口才能打开棺盖。 而祖师爷之所以这么设计,则主要是为了应对一些比较特殊的迁坟需求。 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些地方流行迁坟的习俗,尤其儒家思想开始风靡之后提倡厚葬,一些家境变化比较大的人家,过上好日子之后便想给先祖迁一处风水宝地。 一来是为了教自家先祖在下面过的舒服一些,宣泄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孝心; 二来则是为了祈求先祖保佑,令自己与家族后人的日子更加兴旺,人丁更加充足。 于是祖师爷的这种设计也就应运而生,毕竟入殓时钉棺的是打制棺木的匠师,而迁坟时开棺的也是打制棺木的匠师。 如此在那些不懂行的人面前,既可显出匠师的专业,又可为自己省下许多力气,正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这种铜钉则并未失传,直到如今许多专门打制棺木的匠师也仍在使用。 孙业这样的《公输经》传人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将铜钉全部拔出之后,便总算到了众人最期待、也最紧张的开启“盲盒”时刻。 “呼——” 吴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将自己那渐渐加速的心跳按捺下来。 这“盲盒”可与后世的“盲盒”截然不同,后世的“盲盒”最多便是赔钱,但面前这“盲盒”一不小心便会赔上性命。 更何况,这还是传说中的公输冢。 在那些“绝户桩”与“黄泉”的加持下,谁也不确定开启这口棺材之后,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因此在这之前,吴良已经命所有人都将“防毒面罩”戴了起来。 所有能够当做兵器的物件也都那在了手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一切意外状况。 “开吧!” 如此做好了准备之后,吴良冲典韦点了下头。 “嘿——!” 典韦猛然发力,一下子便将棺盖掀翻到了一侧,而后也不向棺材里面查看,而是迅速跳到了两丈之外,双持工兵铲严阵以待。 “……” 棺材里面很是安静。 即使吴良等人静静的等待了半分钟,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更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里面跳起来或是爬出来。 吴良用眼神向白菁菁确认过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典韦的后背。 典韦会意走在了前面,一点一点的向那棺材靠近。 吴良则按住胸前的神秘小鼓,紧跟着走在典韦身后,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他都会立刻拍想小鼓,会与典韦做出最为安全的选择。 如此一直来到距离棺材只有那么两三米的地方。 典韦接近两米的身高,已经能够看到棺材里面的绝大部分情况。 他探着脖子向里面看了几眼,回头过来冲吴良微微摇头:“公子,除了一具不是人尸的古怪尸首,便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精致的镶金木盒了。” “不是人尸的尸首?”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心中惊奇,面面相觑。 吴良也是心中疑惑,不过通过典韦此刻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尸首虽然有些古怪,但应该不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最起码算不上凶险。 心中如此推断,吴良已经来到了典韦身前,也是探着脖子向棺材里面张望。 躺在里面的尸首确实不是人尸…… 那是一个仿佛被白蚁侵袭过的千疮百孔的泥人,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镂空,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不过好歹还能看出一个人形。 而在这个古怪泥人的旁边,确实摆放着一个颇为亮眼的镶金木盒,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吴良又在典韦的维护下靠近了一些,经过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凶险之处,这才回头对孙业说道:“孙先生,你也过来看看?” 一听这话,除了负责警戒的杨万里与不敢来看的黄月英,剩下的人都好奇的凑了上来。 “这……” 看过之后,孙业更是一脸疑惑,“祖师爷的棺木中,怎会殓入一个这样的泥人?且不说祖师爷的尸首并未有遗失的传闻,就算真要以假人代替,以祖师爷的本事,造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陶俑,又或是用玉石雕刻一尊遗像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会用工艺如此粗糙的泥人,这好生奇怪?”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吴良再细细看过之后,这才又指着泥人上面已经塌陷的几处地方说道,“我看这泥人大多数地方都是空心,而且里面存有一些又碎又散的骨骼,你此前曾说过,祖师爷乃是跳下郢城城墙自尽而死,有没有可能跳下时摔得严重了些,因此下葬时便需要用泥来固定或是重塑尸首,而经过这么多年,靠泥来固定或是重塑的尸首逐渐腐烂消失,于是便变成了我们所见到的这副模样?” 他这可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猜。 天朝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假如尸首损毁严重,通常情况下都会使用一些手段重塑身体之后再入殓与下葬,如此才算圆满。 只不过有的用的是面塑,有的用的是木雕,有的用的是石雕玉雕…… 比如历史上的关二爷,曹老板为他下葬时因为只有吴国送来的头颅,便用木头为他雕刻了一个身子。 第三百四十章 最骇人的情况(4000) “阁下说的……” 听了吴良的话,孙业先是一愣,接着又一脸惊奇的看向吴良,“……竟是如此合情合理,若非阁下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活了数百年的模样,小人说不定会以为阁下曾亲眼见证祖师爷自郢城城墙上跳下,又亲眼看着祖师爷殓入棺木,否则断然不可能说的这么清晰。” “如此说来,你也认同我的说法,认为这就是祖师爷的尸首?” 吴良沉吟着问道。 之前他就发现这个孙业比较擅长放彩虹屁,比自己身边这群瓬人军骨干要厉害许多,不过现在这个彩虹屁就略微比较明显与低级了,因此就算被孙业这么说,吴良也是不会很高兴的,他现在只想探求真相。 孙业倒也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低下身子又对那个泥人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肯定的点头道:“应该错不了,这泥人中那些碎裂的骨头一看就不是腐朽之后才发生的干裂,倒更像是入殓之前便已经发生了断裂,这确实与祖师爷当时的情况保持一致。” “嗯……” 吴良微微颔首,继续观察棺材里面的情况。 除了这个泥人与那个镶金木盒之外,棺材里面便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因此也并未发现能够证明身份的印章。 至于那个镶金木盒。 吴良看它长约30公分,宽约20公分,高则差不多也有20公分,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 最吸引人的便是上面的镶金工艺,这可就是实打实的黄金了。 这木盒不但用黄金将八个棱角全部包裹了起来,木盒的盖子与盒身之间的缝隙,也镶上了一条金线,而且抹的十分平整,仿佛是为了将缝隙填补起来一般。 吴良垫上一块布,伸手进去将这个木盒端了出来,更加仔细的大量。 端出来之后他才看到。 这个木盒的侧面还用黄金点缀出了一张十分古怪的鬼脸。 鼻子、眼睛、眉毛、嘴巴、甚至是胡须,虽然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但也是一应俱全。 不知为何,吴良觉得这张鬼脸略微有些眼熟,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眼熟……大概是因为用的都是春秋战国时期那种比较夸张与抽象的表达方式吧? 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与金器花纹基本延续了商周时期的风格,很喜欢用兽面花纹来装饰青铜器与金器,有时这样的兽面花纹也会出现在玉器上面。 饕餮? 吴良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相像,不过饕餮纹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青铜器纹,后世考古界发现的不少。 因此吴良对饕餮纹的认识还是比较深的。 而这张鬼脸虽然与饕餮纹有些类似之处,但也同样有许多不同之处,似乎又不是饕餮纹…… 正如此思索的时候。 “辟邪宝盒?” 孙业看到镶金木盒上面的鬼脸,竟直接叫出了它的名字,“这竟是祖师爷制作的辟邪宝盒?里面装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这盒子叫做辟邪宝盒?” 吴良与众人再次好奇的看向孙业。 “正是。” 孙业重重的点了下头,为众人悉心解释道,“辟邪宝盒乃是祖师爷给这种木盒起的名字,一来是因为木盒上的这张兽脸乃是取自辟邪,二来则是因为这宝箱与辟邪这种吉瑞之兽拥有一样的特性,以四面八方之财为食,吞万物而不泻,只要是装进去的东西便再也无法取出。” “这不就是貔貅么?” 吴良听完一愣。 再以孙业的说法仔细观察镶金木盒上的那张鬼脸,还真在这张鬼脸的头顶发现了两个小角……因为这两个小角又短又弯,刚才吴良还以为这是鬼脸的眉毛。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鬼脸,而是貔貅纹? 只不过后世发现的貔貅纹或是貔貅造型的文物,大多都是侧面表达的卧姿造型,有口衔着玉钱的,也有趴在玉钱上的,很少有这样的貔貅正脸造型,这才是导致吴良这个考古研究生竟没有看出端倪的原因。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孙业将这玩意儿叫做“辟邪”才是正确的叫法。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传说中貔貅是分有雄性和雌性的,雄性名为“貔”,雌性名为“貅”,除此之外,貔貅也还有一角与两角的分别,一角的便叫做“天禄”,两角的则叫做“辟邪”。 而这个木盒上的貔貅明显由两只角,正应该将其称作“辟邪”。 只不过现在最应该关注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个所谓“辟邪宝盒”的特性。 这玩意儿难道真的与“貔貅”一样。 装进去的东西便再也无法取出? 吴良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夸张,这“辟邪宝盒”只要是人力造出来的,所用的材质看起来也不过只是木头与黄金,这都不是坚不可摧的东西,就算使用最没技术含量的方法,直接将其劈开也耗费不了多少力气,怎么可能只进不出。 或者。 这其实就是个古代版存钱罐,只是把东西塞进去的时候比较容易,而想要取出来的时候就要费些力气,说不定还得直接将“存钱罐”给砸了才行。 这倒也还算是比较符合“辟邪宝盒”的特性。 “也可以说是貔貅,不过祖师爷既然将它命名为‘辟邪宝盒’,自然有他的道理。” 孙业并未反驳吴良,只是继续为众人解释道,“我爹以前对我说起过这‘辟邪宝盒’,他说这宝盒其实并非完全无法取出存放在里面的东西,只是其中暗藏了玄机,需要用对了方法才能顺利打开,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否则便会触动里面的机关,自内而外生出一股无名业火,将存放在里面的东西连同着宝盒一同烧毁,谁也别想拿到。” “最初这‘辟邪宝盒’乃是祖师爷特意为楚王设计,为的是保证重要军机政令在传递的过程中泄露,后来还被楚王用来投放遗诏之用。” “想不到祖师爷的棺木之中也有‘辟邪宝盒’,这‘辟邪宝盒’中所装必定是祖师爷生前最看重、却又最不希望落入他人之手的东西,我所知的与祖师爷相关的东西之中,只有《公输经》最符合条件,这里面装的八成就是《公输经》了!” 说到这里,原本已经十分虚弱的孙宝竟是红光满面,就像刚在心脏上扎了一针肾上腺素一般,激动地双手与嘴唇都在不停颤动。 这……不就是后世特工电影中常见的自毁型密码箱么?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立刻便理解了这“辟邪宝盒”的工作原理,甚至为其找出了类似的参照物。 不过。 吴良端着宝盒又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宝盒上面并没有类似“密码锁”之类的设置,除了上面那道使用黄金抹平的开口缝隙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如此情形之下。 吴良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的开启这个宝盒。 当然,对于孙业的说法,他也保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并没有强行开启尝试的意思。 万一里面真的另藏玄机,到时候自内而外全部烧毁,不管里面装的是不是《公输经》,对于他个人而言,都是一笔难以挽回的损失,同时也将成为一个难以消除的遗憾。 “你既然如此确定这就是‘辟邪宝盒’,那么你能开么?” 吴良回头问道。 他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孙业可能是在耍花招的可能,为的是不让他打开木盒,而后再将这个木盒骗到手,独吞藏在里面的东西。 因此目前而言,吴良肯定不会轻易将它交到孙业手中。 “不能。” 孙业摇了摇头,接着又立刻颇为期待的补充道,“不过如果阁下信得过小人的话,小人可以竭尽所能尝试一下,再不济也不会轻易损坏里面的东西。” “等出去再说。”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身将“辟邪宝盒”交到了白菁菁手中,这玩意儿端起来并不沉重,还不至于成为白菁菁的负担。 至于典韦,他与杨万里还肩负这么多人的护卫任务,不能被这宝盒占了手。 “……” 孙业见状欲言又止,仅剩的一只眼睛随着“辟邪宝盒”移动,眨都舍不得眨上一下,可见他心中对着宝盒有多渴望。 吴良与瓬人军众人看在眼里,暗自交换了一些眼神,自是不由的有对此人又多了一层提防。 …… 事到如今。 吴良再在地宫中查看了一番,确认此处已经没有其他的暗道或是秘境,这便预示着他们已经探完了这座公输冢。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次行动其实还不算完,甚至可以说目前只是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如何带领众人安全的撤离,可能才是真正的挑战。 河神、水鬼、还有那可能用了“移魂之术”不知道附魂于什么东西之上的鲁班魂魄,都可能将成为将他们永远留在此处陪葬的因素。 不过在这之前。 吴良还是像以前一样,与典韦一道重新将鲁班的棺木合了起来,并将那七颗子孙钉定在了相同的位置。 当然。 他们也同样没有将事情做绝,最后一刻子孙钉依旧只钉下了一半。 做完了这些。 吴良亲自来到那个控制棺材升降的“船舵”前面,打算朝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转动“船舵”,这样应该就能让鲁班的棺材重新回到地下。 就在这时。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些竖葬棺中立刻又传出了狂躁的叩击声。 这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其中还伴随着抓挠棺材板的刺耳声音。 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陷入了狂暴状态,可以想象一旦放它们出来,后果将变的十分严重。 吴良只得再一次拍击神秘小鼓进行镇压。 但这一次。 神秘小鼓的镇压效果似乎弱了许多,吴良先拍了三下,仅仅只是令那些叩击声减弱了一些,却并未完全消失。 接着他又连拍了三回,算起来总共九下。 这些叩击声才终于被镇压了下去,地宫中才又恢复了宁静。 “此地不宜久留啊……” 吴良心中暗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若是再多待一段时间,不一定会出什么妖蛾子。 想着这些,吴良便打算立刻将那棺材重新降回去,而后立刻带上众人离开此处。 哪怕撤离的途中可能还会遭遇河神、水鬼与那不确定是否存在、更不确定身在何处的巫妖王鲁班,那也总比在这里面对这些明显属于“邪物”范畴的东西强出许多。 至于地宫中那些还未来得及绘制设计图纸的神奇器械。 吴良也已经想好,他叫孙业在路过时将那些器械的精妙之处都记在了心里,等出去之后再绘制图纸也是不迟,毕竟“辟邪宝盒”在自己手中,由不得这老小子不用心,也不怕他不给自己绘制。 更何况,最终如果确定孙业没有问题的话,吴良还会将他纳入瓬人军。 就在这时。 “咣当!” 地下忽然又传来一个响动。 吴良还没有转动“船舵”,那“船舵”不知为何竟自行转动了起来。 而伴随随着“船舵”的转动,鲁班那口棺材已经开始缓缓向地下沉去,此前收入地下的那两块盖顶的青铜板也正缓缓的升了出来。 “难不成鲁班的魂魄就在这‘机封’的机关之中?” 吴良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惊奇。 这已经不是“半自动”了,而是“全自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鲁班要自己把自己重新沉入地下一般,给人一种颇为“人性”的感觉。 然而与此同时。 “轰隆隆——!” 更大的响动传来,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公子,你快看这些棺材!” 杨万里随之惊叫了一声。 只见就在鲁班的棺材缓缓向地下沉去的同时,那些露了一截在外的竖葬棺周围的土地却出现了松动,正在缓缓的向上抬举! “啪!” “啪!” “啪……” 随着那些竖葬棺的不断抬举,缚在外面的铁链似乎还连接着地下的某处。 铁链越抻越紧,有些已经发生了断裂,有的则将棺材勒出了裂痕! 第三百四十一章 水鬼与木鹊?!(4000) “立刻撤退!” 见此状况,吴良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下令道,“典韦来打头阵,杨万里背起孙业,剩下的人紧跟在我身边,不得有误!”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算作完成了对这座公输冢的发掘工作,犯不着也完全没必要与这些竖葬棺里面的东西打交道。 甚至对于这些所谓的“无魂之人”,吴良连一丝的好奇心都欠奉。 他不想知道这些东西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一定都是能够将他们害死的邪物,这就已经足够了。 “诺!” 众人也是早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应声跟随吴良一起行动。 好在瓬人军众人都很有团队意识,就算加上了初来乍到的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这三人一个身负重伤需要有人背着,其余两个还都只是比较听话的孩子,也不会对众人的统一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因此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反应时间。 众人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由典韦双持工兵铲走在最前,其余众人走在中间,吴良则肩负起了殿后的责任,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越了那片快要失控的竖葬棺,沿着来时的路向地宫之外行去。 现在他们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负面受敌。 这些竖葬棺里面的邪物虽然骇人,但外面随时可能对他们发难的河神、水鬼、以及不久之前刚做了怪的那个未知事物,这些都可能成为阻碍他们撤离此地的关键因素。 与此同时。 “呼——!”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 方才吴良命典韦点燃的那十几根蜜烛的火苗疯狂摇曳起来,一瞬间竟有半数被吹灭。 人点烛,鬼吹灯! 吴良忽然又想起了后世小说中的这个说法:这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约定,意为进入古墓中先在东南角点燃一盏蜡烛才能开棺,如果蜡烛熄灭,须速速退出,不可取一物,否则便定然无法活着离开古墓。 刚穿越的时候,吴良还曾用这个说法忽悠过曹禀与周丰,将这二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但现在当自己真正面对这种情景的时候,吴良的心中竟也是有些发毛,总觉得这是一种十分不妙的凶兆,会不会便是预示着…… “胡思乱想个蛋!” 吴良连忙晃了下脑袋,将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强行镇定下来继续与众人撤离。 “啪!” “啪!” “噼啪……” 总算穿过那片竖葬棺,吴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有些被铁链勒裂的竖葬棺受损已经愈发严重,而那些竖葬棺的裂缝之中,已经伸出了许多血肉模糊的小手! 这些小手的指头已经没有了皮肉,里面的森森白骨暴露在外,光是看上一眼便后槽牙发酸。 通过之前那口刻有“宇文忌”三字的棺材中的情景可以想象,这里面的邪物生前一定也有着同样的经历,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年纪尚小的他们拼命的抓挠棺材板,手指上的指甲与皮肉全部烂掉,却也无济于事。 他们从害怕到绝望,从绝望到愤怒,再从愤怒到怨恨……终于化作了这充满尸气与戾气的怪物。 “那是……” 吴良在一口竖葬棺的裂缝中看到了一张可怖的面孔。 那张面孔虽并未腐烂,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但它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一双全部被黑色瞳仁填满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难以磨灭的戾气与怨恨,脸上的表情也是咬牙切齿的狰狞。 总的来说,除了这双眼睛与那诡异的肤色,它看起来与活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吴良背心便升起一股刺骨寒意。 他丝毫都不怀疑,这些东西只要从竖葬棺里面出来,就一定会将他们看到的一切生命毁灭,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 “再快一点,谁都不准回头!” 吴良打了个激灵收回目光,见诸葛亮也忍不住想回头查看后面的情况,立刻大声喝道。 不要说诸葛亮这个基本没什么盗墓经验的小屁孩,便是于吉那种见过许多世面的老童子,只怕见了这情景也要吓到腿软。 毕竟在这之前。 吴良等人见到的邪物与这些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基于“恐怖谷理论”,这种依旧保持着人类外貌的邪物往往才是最骇人的。 “!” 听到吴良的话,诸葛亮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不过因为吴良就在后面殿后,这孩子不知是害怕被吴良发现,还是已经领会到了吴良的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拉着黄月英一路向前狂奔。 与此同时。 “咚!” “咚!” “咚咚咚……” 似乎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猎物”正在逃离,竖葬棺中的叩击声瞬间达到了一种刺耳的嘈杂程度。 有些“无魂之人”竟已经奋力扒拉着原本便受损严重的竖葬棺,强行从里面钻了出来。 如此到随侯珠的光芒即将脱离那些竖葬棺时,吴良再回头,立刻便被一个血淋淋的凶残画面震撼到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只有一米来高的“孩子”,上半身已经从钻出了竖葬棺里面钻了出来,但是下半身却被棺材断裂之后产生的锋利木刺卡住,木刺已经刺入了人体最为脆弱的腹部。 可这“孩子”竟毫无退意,两只手依旧扒着地面奋力向他们这个方向爬行。 而随着那“孩子”的不断前进,它终于还是钻出了竖葬棺。 但同时那木刺也扯出了它那血淋淋的肠子,一直扯了两米来长,但那“孩子”却置若罔闻,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吴良等人,不断向他们这边爬行…… “咕噜!” 吴良知道自己不是个晕血的人,也不是个见不得血腥场面的人,但眼前这一幕却令他感到胆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次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些竖葬棺里面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邪物。 说心里话,他倒宁愿面对的是梁孝王墓中的犼,又或是齐哀公墓中的痋虫巨人,而不是这种类似于僵尸或是丧尸的邪物。 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因为感官上比那些非人的邪物更令人心悸。 “再也不见……” 吴良心中暗自对自己如此说着,已经迈着步子继续向离开地宫的方向奔去,将那正向他奋力爬行的“孩子”甩在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 如此不多时。 众人已经再次回到了那个“三弓床弩”旁边,旁边就是那一堆此前令吴良在“心作怪法”的影响下产生强烈退意的古怪木偶。 “公子,你看这……” 刚到达这里,众人便已经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只见那个原本双手捧着头颅的木偶,此刻手中已是空空如也,而那颗脑袋也并未丢失,只是重新放置到了木偶的脖子上面。 而更诡异的则是,那颗脑袋虽然换到了正确的地方,但朝向却又颠倒了。 因此就成了木偶身体正对着众人、脑袋却背对着众人的状态。 “……” 吴良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眼前的状况。 鉴于此前那个莫名变换了位置的手摇纺车,吴良有理由怀疑眼前的变化与那手摇纺车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特点,就是都发生了位置上的变化。 但鉴于孙业此前提到的有关“黄泉”与“移魂之术”的事情,吴良忽然又觉得这木偶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刚才他怀疑鲁班的魂魄可能转移到了“机封”之中。 现在他又怀疑鲁班的魂魄会不会就藏在这个木偶之中,因为这玩意儿更像是个人,并且各个关节看起来也能够活动,如果是他决定“移魂”的话,一定会选择这个木偶,而不是那个无法自由活动的“机封”。 另外。 那个手摇纺机的莫名移位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机封”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与条件,而这个木偶,则就要另当别论了。 所以…… “不管它,咱们走!” 吴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想到后面还有一大群“无魂之人”跟着,只要这个诡异的木偶没有阻拦他们的去路,他自然也没必要在它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一行人继续向地宫外赶路。 结果没多久他们便又遇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情况——那“木鹊”居然也不见了踪迹,连一个零件都没有剩下。 与那“手摇纺机”和“木偶头颅”不同,这“木鹊”可不是个小家伙。 而且之前还被吴良破解了法术,自行分解成了一大堆零散的部件,想要将其一样不少的移走,就算没有时间限制,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最令吴良担心的,还是“木鹊”的去向。 如果只是单纯的消失,其实也只是少了一个可以深入研究的实例,虽然会令吴良感到遗憾,但还不至于心中惊疑。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木鹊”是否会“死而复生”。 这还是基于“移魂之术”的担忧,倘若之前这一切皆是鲁班的魂魄所为,那么鲁班既然是这“木鹊”的创造者,肯定也有能力对本就没有什么物理损伤的木鹊进行复原。 若是如此。 吴良等人的撤离就又多了一重阻碍。 就算他们还并未将“爱心月事巾”丢弃,而且白菁菁今天正是月事最汹涌的时候,新换的“爱心月事巾”可能也已经沾染上了污血。 但面对“木鹊”迅速而突然的空袭,想要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尤其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也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子……” 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水鬼”的事情,但也已经通过孙业之口知道了河神的凶险,并且对“移魂之术”也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因此越是向外走,遇到的这些诡异的情况越多,心中的担忧也是渐渐多了起来。 “不要多想,继续走,此处距离青铜大门已经不远,只要走出去将门关上,后面那些东西便无法再追上我们!” 吴良神色严肃的说道。 这“木鹊”之前就“死”在“临冲吕公车”附近,而过了“临冲吕公车”,再穿过一条与青铜大门相连的通道,他们便有机会彻底甩掉那些“无魂之人”。 这段距离其实也就几十米上下,如果动作快一点,很快便能够冲出去。 然而话音未落。 “呼啦——!” 熟悉的声音自前方的黑暗之中响起。 “是木鹊!” 众人身子一颤,瞬间紧张起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这“木鹊”曾是吴良的手下败将,但它的恐怖战力依旧给众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算有“爱心月事巾”在手,这一次也未必能够像之前那般好运。 最重要的是。 每当这个声音想起来的时候,便是“木鹊”发动袭击的时候。 吴良亦是心中一惊,看来他的担心到底还是变成了现实,那不知究竟藏于何处的鲁班魂魄已经亲自施为将“木鹊”复原了回来。 早知如此,方才将“木鹊”击败之后,就应该一把火将其烧掉,彻底断绝这个隐患。 但现在显然不是心惊与后悔的时候。 “典韦,故技重施!” 吴良脑中急转,下一秒便对典韦下达了命令,接着又立刻对众人说道,“剩下的人随我直奔那辆战车,在解决掉‘木鹊’之前不要轻易露头!” “诺!” 典韦应了一声,一边抬着头四下搜寻“木鹊”的踪迹,一边掩护众人向“临冲吕公车”撤退。 众人则不敢多言,连忙跟随吴良狂奔。 与此同时。 前方的黑暗中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此物不是别人,正是那只死而复生的木鹊。 不过这次木鹊却没有立刻向众人袭来,而是忽闪着翅膀,不急不缓的停留在半空之中。 除此之外。 木鹊的背上还骑着一个干瘦的人影。 那人影有着一头湿漉漉的黑色浓密长发,身上不着一丝,惨白的皮肤裸露在外面。 它拥有着与人类一般的五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它的眼睛瞳孔很大,黑眼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只有极少量的眼白。 “这是……那水鬼?!” 吴良心中骇然。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救赎(4200) 这一次再见,吴良终于可以确定。 这“水鬼”其实是一名女子,最起码生前是一个女子,因为她的身体上面有着明显的性别特征,这些特征可不像后世,不可能作假。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木鹊”不但已经死而复生,竟还与那此前偷袭过吴良的“水鬼”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这就是在令吴良有些始料未及了。 他此刻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 “木鹊”并未像之前一样见到他们便立刻发起毫无策略的强攻,而是像一头被驯服的坐骑一般,颇为听话且平稳的驮着“水鬼”停留在半空之中,保持着对吴良等人虎视眈眈的姿态……它显然已经不再是一头单纯的杀戮机器。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水鬼”身上。 吴良此前与“水鬼”打过交道,因此知道“水鬼”的武力值并不算强大,就连自己都能从它手中脱身,甚至差一点就完成了反杀。 但同时他也知道。 “水鬼”具有一定的智商,懂得利用一些策略,此前它躲在水中假装那种不知名的水草对他进行偷袭,便能够很好的反映出这一点。 所以…… 是那“水鬼”成功的将“木鹊”复原,而后又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坐骑? 那么“水鬼”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保护公输冢? 又或是为了夺走吴良等人冒险带出来的“辟邪宝盒”? 吴良比较倾向于前者。 如果是为了扮演黑吃黑的“黄雀”,“水鬼”此前便不会在他还未进入公输冢的时候提前对他发动偷袭,那样不但会提前暴露,还很不符合它的利益。 也就是说,“水鬼”大概率是在保护公输冢。 如果是这样,吴良便又要重新审视“水鬼”的身份了。 在不确定“水鬼”究竟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吴良充分开动自己的脑洞,很快便得出了两个感觉上最为合理的猜测: 要么,“水鬼”是人,是守墓人的后代。 就像当初与白菁菁一家同为守墓人的那个武脉一样,作为守墓人,他们完全摒弃了人伦,原本是人类最终却活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然而依旧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 他们无疑是可怜而又可悲的…… 要么,“水鬼”不是人,而是一种不知名的产物,就像“木鹊”一样。 而之所以“水鬼”能够令“木鹊”起死回生,又能够骑乘“木鹊”,极有可能与孙业之前说过的“移魂之术”有关。 也就是,“水鬼”很有可能正是鲁班魂魄的藏身之处。 所以它拥有令“木鹊”起死回生的技艺,又能够驾驭“木鹊”,将吴良等人围堵在了这里。 不过。 不管“水鬼”究竟是什么,双方的立场都存在着天然的矛盾,它一定不会轻易放吴良等人安然离去,甚至一定会要斗出一个你死我活。 只是有一个细节,吴良心中依旧存疑。 此前孙业讲述他家先祖的遭遇时,只提到了“木鹊”与“河神”的事情,却并未提及任何有关“水鬼”的情况,这也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这些事情在经历了他们家许多代人的口口相传之后,细节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疏漏,那就是孙业的先祖当初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个“水鬼”。 这就又有些奇怪了。 按照孙业的说法,当年他家先祖虽然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成功逃出了公输冢。 而“木鹊”与“河神”当初又显然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完全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水鬼”没有理由不献身出手才对,毕竟任何逃出去的人都有可能令公输冢暴露在世人面前。 而若“水鬼”当时就在公输冢中,并且其中还藏有鲁班的魂魄,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不受侵害,它便应该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而不是躲在暗处不曾现身,最终导致一些人逃了出来,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 那“水鬼”与“木鹊”也是没有真么大的动作,它们就那么静静的停留在空中,看着典韦的同时,也在看着吴良等人。 此刻吴良等人已经退入了“临冲吕公车”之内。 不过现在的“临冲吕公车”已经摇摇欲坠,吴良丝毫不怀疑,只要那“木鹊”再不顾一切的对“临冲吕公车”进行几次撞击,便有可能直接将其撞塌。 到时候吴良等人不但将会失去掩体,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塌下来的战车所伤。 但“水鬼”与“木鹊”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的监视着他们……可能是不想毁掉“临冲吕公车”吧,这毕竟是鲁班自己的作品之一。 而没有向典韦发动攻击。 则有可能是忌惮他手中的“爱心月事巾”,“木鹊”虽然未必明白方才就是拿东西将它击败,但“水鬼”应该心中有数。 “……” 就这样,双方竟进入了一种十分和平的对峙状态。 吴良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水鬼”与“木鹊”也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但吴良很清楚,这种状态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因为他们的后面还有一大群“无魂之人”,倘若如此拖延下去,即使“水鬼”与“木鹊”不动手,等到那群“无魂之人”来到此处,吴良等人也将遭遇灭顶之灾,而且可能要比“水鬼”与“木鹊”更难应对。 现在,吴良倒很希望那“水鬼”对他们说些什么。 如此吴良也能进一步了解“水鬼”,从而寻找到新的突破口,为众人撤退创造一些有利条件。可那“水鬼”始终一言不发,就好像与“木鹊”一样,根本就不会说话。 吴良却并不这么想。 它既然明显有不也与正常人的思想与策略,那么便一定拥有表达能力,即使不会说话,也可以通过一些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此想着。 不愿坐以待毙的吴良只得尝试与“水鬼”进行交流:“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处,若是无意间冒犯到了阁下,请阁下言明,我们愿对阁下施以歉意,并做出相应的补偿与承诺。” “……” 听到吴良的声音,“水鬼”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一双瘆人的眸子看了过来。 但它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也并未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吴良,就好像根本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一般。 “阁下如果不方便说话,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向我们传达意思,我们愿洗耳恭听,并尽可能遵照阁下的意思行事。” 吴良停顿了一下,又大声说道。 “……” “水鬼”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阁下既不说话,又不做任何表示,这就令我们有些费解了。” 吴良等待了片刻,又“得寸进尺”的道,“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我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看起来阁下似乎也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便不再叨扰,这便速速离去,还阁下一个清净。” 结果话音未落。 “呼啦——!” 那“木鹊”却是忽然有了动作,向吴良等人藏身的“临冲吕公车”靠近了一些,停留在空中盘旋起来,全然一副“你动一个试试”的姿态。 而在这个过程中,吴良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反应其实并不是“木鹊”做出来,而是“水鬼”做出的反应。 因为“水鬼”很明显的侧了一下身子,双腿夹紧了“木鹊”的同时,一只手还拍了一下“木鹊”的后脖颈。 吴良虽然不清楚这些小动作是如何对“木鹊”产生影响的,但这无疑便是操控“木鹊”作出相应举动的一种方式,确定是“水鬼”在驾驭“木鹊”。 另外。 吴良也确定另外一件事。 “水鬼”能够听得懂他的话,应为他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未做出相应的动作,而“水鬼”却在这种情况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做出了类似于“威胁”的反应,这已经不用再继续猜了。 很显然。 “水鬼”是绝对不会放他们安然离去的。 而一旦他们从“临冲吕公车”,凭借典韦的战斗力,再加上吴良、杨万里两个能还算是有些战力的壮年,只怕也很难做到在“木鹊”的空袭下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与此同时。 “后面那些东西快要过上来了,很多,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十丈!” 白菁菁又向吴良汇报了一个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 她指的当然是那些“无魂之人”。 三十丈则是百米左右,也就是说那些恐怖的“无魂之人”距离他们已经不足百米,不消多时便会来到此处,与“水鬼”和“木鹊”形成合围之势。 而看“水鬼”的意思。 它似乎并不打算与吴良等人正面冲突,只是想将他们困在此处,等待那些“无魂之人”前来将他们置于死地。 “公子,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于吉当时就急了,哭丧着那张老脸连连对吴良说道。 “……” 吴良并未搭理他,因为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前有“水鬼”、“木鹊”,后有“无魂之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退两难。 吴良脑中出现了许多思路,但却已经没有任何一条能够绝对保证众人的安全,于是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明白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犹豫不决只会令情况变得更糟。 最终。 “菁菁,还需你提供一些污血,越多越好!” 吴良凑到白菁菁耳边语速很快的说道。 此情此景之下,白菁菁也知道不是矫情与害羞的时候,立刻冲他点了下头,小声说道:“方才我新用的爱心月事巾也流了不少,我这便上去取出。” “嗯。” 吴良微微颔首,回头又对众人沉声说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向外面冲刺,由于吉、诸葛亮与昏儿姑娘三人合力搀扶孙业,典韦、杨万里与我尽力抵抗‘木鹊’的袭击,全力维护诸位的安全,不过此举十分冒险,最终未必所有人都能活着离开,诸位需有一个心理准备。”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是吴良想过的最为合理的做法。 后面的那些“无魂之人”数量太多,就算战斗力略低一些,亦是吴良等人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倘若那些“无魂之人”还真是浑身尸气,连触碰一下都会要命,那吴良就更加没有办法应对了。 而“水鬼”与“木鹊”组合在一起战斗力虽然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吴良却很清楚“木鹊”的弱点,对“水鬼”的实际战斗力也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因此只要能够收拾掉“木鹊”,上面的“水鬼”便成了光杆司令,以它那吴良都能够抗衡的战斗力,自是很难再对众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公子,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老朽可还没活够呢啊?” 听了吴良的决定,于吉差点没直接哭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吴良哀嚎道。 “没了。” 吴良无奈摇头,正色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活,那就拼上老命去跑,只要跑到青铜门外,关上那扇大神,便能够甩掉‘木鹊’与后面那些‘无魂之人’。” “唉,老朽后悔了,早知未得道果便要身死,老朽何苦守这九十余年的童子之身,还不如趁身强力壮时放纵一回……” 于吉一脸绝望的叹道。 “放、放下我吧……阁下不必带我,我已是烂命一条,出不出去已没有区别,莫要拖累了诸位才是。” 孙业却挣扎着说道,接着又苦口婆心对黄月英嘱咐道,“丫头,尽力去跑,一定要活着,我欠黄家的,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没想到临死又将你牵扯了进来,只有你能安然无恙,我死了才能把这一只眼睛闭上。” “……” 黄月英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恨意,反倒转过头来小脸尽是祈求的望着吴良。 她……竟在祈求吴良不要丢下这个曾经害过她家的人。 人生的最后时刻,孙业似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救赎,最起码世间少了一个恨他的小姑娘,而这小姑娘,自此也不必受到心中的仇恨影响,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废话少说!” 吴良现在可没时间与他们煽情,当即说道,“咱们怎么进来的,便要怎么走,除非谁被那‘木鹊’穿了脑袋……” 结果话又未说完,吴良的声音已经低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看到,青铜大门方向的黑暗之中,竟浮现出一张庞大的诡异笑脸,那张笑脸的嘴巴,一直咧到了耳后!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起来看上帝(4000) 河神! 这张熟悉而又诡异的笑脸,正是吴良等人在地宫之外的河中看到过的那个河神,想要忘记这张笑脸可不太容易。 所以…… 这一刻,吴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无魂之人”在后面跟着,“水鬼”和“木鹊”在空中盯着,现在唯一的退路又被不知何时进来“河神”挡住。 这已经不是腹背受敌的问题,他们直接被水、陆、空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围了。 陆与空自然不必多说。 而“河神”与“水鬼”本就是水里的东西,真要到了水里面,那也依旧是它们的主场,吴良等人说不定会死的更快。 “完了,全完了,老朽今日注定便要命丧于此了……” 看到“河神”的瞬间,于吉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已经认命的绝望姿态。 这次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算是扰乱军心了。 包括吴良在内,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于吉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了而已,因此并没有人对他表示不满与斥责。 毕竟,方才吴良能够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不计代价在“水鬼”与“木鹊”的袭击之下强冲出去。 而现在,“河神”的出现瞬间便堵死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鉴于此前那些尸首的惨状,吴良完全可以想象,哪怕是典韦这样的不世猛将,在同时面对“木鹊”与“河神”攻击的时候,应该也没办法做到全身而退。 “木鹊”自是不必多说。 身手敏捷、力量惊人、坚固异常! 同时又占据着绝对的制空优势,而典韦则只是一个力量与耐力存在极限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两者便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单打独斗,最终败下阵的也会是典韦。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河神”。 它虽然不似“木鹊”一般会飞,但战斗力却未必在“木鹊”之下,最为突出的应该便是它的咬合力,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一口将人咬下半截的…… 眼下已经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 而是吴良等人想死在什么东西手中的问题。 “无魂之人”、“木鹊”、“河神”、“水鬼”。 如果非要选择一种死法的话,吴良不难想象,死在“木鹊”手中无疑是最痛快的选择,一击爆头,甚至都来不及感觉痛苦,便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呸!” 想到这里,吴良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忙将脑中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拍了出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就连他也已经陷入了绝望,认为这次已经很难再有生还的可能,否则他又怎会开始考虑怎么死会比较痛快的问题。 “公子,请将你那‘失魂香’给老朽闻一闻吧,老朽也没别的指望了,只求毫无知觉的死在这里。” 坐在地上的于吉忽然又抱住了吴良的腿,揪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的求道。 我靠,这么好的死法我怎么没想到?! 吴良一愣。 为老童子的机智点了个赞的同时,果断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挣脱道:“没了!” “不可能,方才你还用‘失魂香’为孙业止血来着,老朽看得清清楚楚,怎会这么一会就没了。” 于吉苦苦哀求道,“公子,你就给老朽闻上一闻吧,老朽随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总归还有些苦劳,你就成全老朽吧。” “……” 吴良默不作声,他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困境,可是又不愿就此轻易放弃。 他在想。 他还在拼命的想着办法。 假如…… 他是说假如,假如最终真要留在此处,他还是会选择用“失魂香”成全于吉,也成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死法,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你这老童子怎地如此不醒事,公子既然不答应你,那意思还不够明显么?公子肯定还有办法能带我们逃离此地。” 杨万里则走上前来强行将死乞白赖的于吉拖到了一边,一边如此说着话,却也是一边期盼的望着吴良,故作轻松状笑着向他确认道,“公子,我说的没错儿吧,你一定有想到了别的办法吧?” “……” 吴良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苦笑。 “……” 杨万里脸上故意摆出的轻松笑容渐渐垮了下来。 与此同时。 “哐!哐!” 不远处传来两个沉闷的响动。 是“河神”迈步向前走了两步。 此时吴良等人才终于看清了“河神”的真面目。 它竟也是一头机关兽! 与“木鹊”略有不同,“河神”的身体看起来应该全部由金属组合而成,不过因为常年待在水中的缘故,金属的表面已经生出了一层墨绿色的青苔,看起来就像长了一身墨绿色的毛发一般。 它的外貌有些类似于鳄鱼或是大鲵,四个爪子呈扁平的蒲扇状,这样的构造对它在水中行动很有帮助。 一条尾巴大概有两米来长,末端还加了一个圆形的锤状物体,此刻这东西正举在空中,随着尾巴的缓慢摆动轻轻摇晃,这构造则有点类似于一种叫做“包头龙”的恐龙,可以想象这一锤子下去,不要说脆弱的人类,便是后世的坦克装甲恐怕也能被砸出一个大坑。 而最令人无语的,便是它那咧着故意笑容的大嘴里面的牙齿。 现在吴良等人终于能够看清楚这些牙齿。 日积月累之下,这些牙齿已经完全锈成了黑色,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锋利,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缺口。 但谁都不会怀疑。 它这一口下去,照样能够将一个活生生人咬成两段。 毕竟,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血盆大口,而是一张金属打造出来的咬合力惊人的绞肉机…… 最重要的是。 它的体型要比想象中还大一些。 连接青铜大门的那条通道大概有三米来宽,而“河神”便已经又两米五宽,长度更是达到了五六米。 只要它愿意,完全可以将这条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机关兽!竟也是机关兽!” 看到这一幕,吴良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虽然也不敢完全确定,但如果真是机关兽的话,便很有可能与那“木鹊”有着一样的弱点,或许使用“污血”一样能够对其造成致命打击! 就在这时。 白菁菁也终于从二层返回,手中已经多了一片沾染了污血“爱心月事巾”,递到吴良手中道:“只有这么多。” “再给我一片干净的。” 吴良回过神来,见这片“爱心月事巾”还很饱满,于是又问白菁菁要了一片。 白菁菁也没多问什么,很快就从随身的小布包里面取出一片递上。 而吴良则将两片叠到了一起,用力按压了一下,如此令那片干净的“爱心月事巾”也染上了不少污血,这才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这‘河神’也是机关兽,我们此前的办法或许依旧有效,即是说我们或许仍有舍命一搏的资本,眼下我们三人全部装配污血,典韦武力超群,专心对付那‘河神’,我与杨万里在旁为你掠阵,使那‘木鹊’不能干扰与你,你们二人可有意见?” 后世关于三国武将有一种说法: 典韦地面无敌,吕布马上无敌,若是叫吕布骑上典韦,那便是天下无敌。 这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依旧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了典韦的强大战力。 那“河神”看起来虽然很不好惹,但到了地面上典韦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尤其只是需要将污血涂到“河神”身上,这应该不会太难。 “杨万里愿意舍命一试!” 杨万里立刻拱手说道,他那此前被“木鹊”震裂的虎口此刻却有些刺眼。 “诺!” 典韦则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应一声。 …… 于是三人很快准备完毕,硬着头皮冲出了“临冲吕公车”。 “呼啦——!” 头顶传来“木鹊”的响动。 “杀!” 典韦理都不理,此刻他浑身青筋暴起,每一个骨节都在劈啪作响,每一个毛孔都在喷涌着战意,迈开大步杀向“河神”! 这便是“古之恶来”典韦的最强状态,只是进了一次公输冢,便连续爆发出了两次。 这恐怕也是典韦迄今为止遭遇的最大危机! “来啊!” 吴良与杨万里亦是紧随其后,守护在典韦身边的同时,抬头死死盯着那已经在不停的震动翅膀,加快了飞行速度随时准备袭来的“木鹊”。 就在这时。 “tui——!” “河神”忽然仰起硕大的头颅,发出一个沉闷而又奇怪的吼声。 嗯? 吴良不由得一愣,这难道就是“河神”的叫声? 之前他虽居高临下远远看过“河神”,但还从未听到过“河神”发出叫声,因此并不知道“河神”的叫声应该是什么样的。 只不过。 伴随着“河神”这一声吼叫。 那原本已经不断降低着飞行高度、进入了俯冲状态的“木鹊”,不知为何竟又在空中打了个旋,盘旋着重新升回了原来的高度,并且进入了一种不急不缓的巡视状态。 这自然是“水鬼”在进行操控,吴良一直紧盯着它,确定它在听到“河神”那一声吼叫之后,便立刻又做了一些小动作。 与此同时。 吴良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水鬼”在听到“河神”的吼叫时,脸上明显出现了诧异与担忧的表情,甚至还略微愣了那么一小下,而后才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所以…… “河神”那一声吼,其实是在与“水鬼”进行交流? 他很确定,“水鬼”是听得懂人语的。 那么,那么一声发音奇怪的“tui——!”,若是非要与人语谐音对照的话,倒与“退”的发音完全一样…… “这……” 吴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之下,他哪里有功夫往深了想,更何况还是没有确切证据的推测。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拼尽全力为典韦创造与“河神”单打独斗的条件。 若是“水鬼”与“木鹊”果真不来帮忙的话,他倒也不介意寻找偷鸡的机会,趁“河神”不注意给它来上一记冷箭。 毕竟身为一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是很合理的,也很和逻辑的。 …… 说话之间,典韦已经与“河神”短兵相接。 “嗡!” 不待典韦接应,“河神”便已发挥自己的体长优势,猛的一个转身,尾巴末端的大锤便夹杂着破空声向典韦面门上砸来。 “嘿!” 典韦不愧是典韦,面对这恐怖的雷霆一击,他依旧沉着冷静,奔跑的过程中猛地高高一跃,那大锤便仅以毫厘只差从典韦脚下略过。 而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机会,依旧被典韦抓住。 在大锤自典韦脚下略过的同时,他的一只脚竟还猛地向下踏了一下,刚刚好在那大锤上点了一下,而后便以这种令吴良与众人瞠目结舌的方式实现了空中二连跳,高高跃起的同时,手中的工兵铲与“爱心月事巾”一同居高临下向“河神”攻去。 “!!!” 吴良此刻真的很想对白菁菁喊出那句经典硬是台词:“菁菁,一起来看上帝……”。 他发现自己此前虽然对典韦很是看重,但最终还是低估了典韦的战力,历史上典韦虽然在张绣所部的围攻之下死在了宛城,但那段历史记载并没有真实反应出典韦的战力。 以吴良对这个时代正常兵士的战力了解,典韦绝对可以做到以一敌百! 所以…… 将典韦留在我身边,对他而言真的是最好的未来么? 吴良心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不久之前刚刚出现过的想法,这样的猛士,这样的名将,跟随着他如此寂寂无名,实在是太可惜了。 与此同时。 “不自量力——!” 那“河神”竟又发出一声吼叫。 这次吴良与众人皆是听得明明白白,他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这“河神”并不是在单纯的吼叫,它是在说话,说的就是人语! 说话的同时。 “河神”的身体已经在尾部大锤惯性的带动下,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了一个360度的华丽转身,张开血门大口迎向典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坟头拱火(4000) “嘭!”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之下,两股绝非常人可比的强大力量对撞在了一起。 伴随着这声巨响。 典韦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摔回来。 而那“河神”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力,不受控制的向后滑行了大约一尺的距离,蒲扇一般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典韦兄弟!” 吴良与杨万里连忙冲上前去接应。 毕竟典韦就算再强大,也终归还是肉体凡胎,力的作用是互相的,钢筋铁骨的“河神”承受了多大的撞击力,肉体凡胎的典韦便也要承受相同的力量,这对典韦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韦无妨,公子快闪开!” 眼见吴良与杨万里竟有用身体将他接住的意思,典韦立刻大吼了一声。 “退!” 吴良也不是扭捏的人,他知道典韦此刻依旧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便证明典韦暂时并未受到致命伤害,最起码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而以典韦的身手,只要还有清醒的意识与一定的行动能力,便能够在摔落的过程中作出最为合适的应对,应该不至于摔出个好歹。 反倒是他与杨万里。 面对如此巨大的力道,如果此刻典韦已经失去了意识与行动能力,他们自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接住,避免他在摔落的过程中承受二次伤害,但如果典韦还能够应付,他们强行去接典韦那就无异于买一送二了。 所以,他果断拉住杨万里,给典韦留出了足够的行动空间。 “砰!” 典韦果然就是典韦。 如此倒退着跌落回来,他竟还能双脚猛的在地上一点,而后极为敏捷的倒退着打两个滚,虽然看起来略显狼狈,但却有效的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道,最后十分平稳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他的工兵铲与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都已断成了两截。 就连断掉的木柄也早已脱了手,落在了距离“河神”不远的地方。 他已经尽力了。 吴良清楚地看到,典韦的双手正在不停的颤抖,这绝不是害怕与胆怯,而是承受了巨大力量之后的后遗症。 “公子,幸不辱命!” 吴良扶住典韦刚想说些什么,典韦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他露出一个很是哲学的笑容。 “成了?” 吴良一愣,连忙回头看向“河神”。 只见“河神”那张诡异笑脸的右侧,果然多出了一道新鲜暗红色的印迹,这无疑就是污血! 也就是说。 如果“河神”与“木鹊”原理相通的话。 大概只需要几个呼吸的功夫,它就会落得与“木鹊”此前相同的下场,不但将会失去行动能力,还会自动散作一地的部件。 “干得漂亮,我们撤回战车!” 吴良顿时大喜,立刻教杨万里为他们护法,自己扶起典韦快速向“临冲吕公车”退去。 现在只要等污血发挥作用,“河神”便可不攻自破。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小心防范,起码要在“水鬼”和“木鹊”的虎视眈眈与“河神”最后的疯狂中保住性命。 那么,“河神”知道污血对它有着致命的影响么? 吴良相信它一定是知道的。 它会说人语,而那“水鬼”又对它言听计从,如此可以判断,两者肯定是一伙的,并且应该还有可能是上下级关系。 而“木鹊”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 一定是它们所为。 所以,“河神”又怎会不知道“木鹊”究竟是败在什么东西手上的呢? 想着这些,吴良一边向“临冲吕公车”内撤退,一边心中却又有些没底…… 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 尚有行动能力的“河神”并未因为脸上沾染了污血而进入“最后疯狂”的状态,甚至依旧保持着那张诡异的笑脸,一点追击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河神”既然会说人语,而且逻辑十分清晰,便足以证明它拥有不亚于正常人类的智商,所以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时,又怎会如此的淡定与平静? 果然。 “呵呵呵呵……” “河神”非但没有追击过来,竟还发出了沉闷的笑声,甚至还用一个成语对吴良等人进行了嘲讽——“雕虫小技!” “……” 吴良心脏一沉。 这话显然便是对他说的,而且显然便是在评价他们刚才的行为与企图,但为防有诈,吴良还是坚持先将典韦扶回了“临冲吕公车”之内。 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依旧堵在通道口上不动分毫的“河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公输班吧!” 吴良忽然说道。 “?” 众人一听这话,先是疑惑的看向吴良。 但随后细细去回忆公输冢中的所见所闻,再配合“河神”这绝非普通机关兽的表现,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何?” “河神”咧着大嘴,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你用弟子家中子嗣打下‘绝户桩’,布下‘黄泉’之势,最终成功施展‘移魂之术’,将自己的魂魄移入这头特制的机关兽中,数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自己的陵墓免受外人侵扰,亦是实现了永生的目的。” 吴良又正色说道。 “错了!” “河神”却是立刻否认了吴良的说法,收起那诡异的笑容,声音沉闷而又严肃的说道,“吾本不愿与尔等多言,不过尔等如今已绝无逃生可能,吾便与尔等多说两句罢,尔等给吾好好听着:吾此举绝非为了永生,只是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伟大尝试,至于尔等是否能够明白吾这话的意思,那便是尔等的事情了。” “尝试?”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不太理解鲁班这番话语中的含义。 唯有吴良沉吟片刻之后,忽然又抬起头来,尝试推演着说道:“如果你将‘移魂之术’当做一次尝试的话……这应该又是一次机关术与术法相结合的试验,你创造出了‘木鹊’,‘木鹊’虽然拥有特殊的动力系统与执行简单指令的能力,但在你看来,‘木鹊’还是过于愚笨了,仍需懂得随机应变的人类操控才能应对所有的情况,尤其当你那临盆的妻子遭遇惨剧之后,你心中悔恨的同时,自是越发对‘木鹊’感到不满意,于是便想尽一切办法对‘木鹊’进行改良,最终才有了这次‘伟大’的尝试,我说的可对?” 后世的书籍与影视作品很是注重对人性的探索与深挖,其中便有许多类似的故事与角色,因此吴良能够根据鲁班的话推演出这样一个故事,倒也并不怎么困难。 不过推测始终是推测。 吴良说出这番话主要还是为了抛砖引玉,最终将鲁班自己的故事给挖掘出来,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呵,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能想到应对吾那‘木鹊’的办法。” 听了吴良的话,“河神”也是略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张诡异的笑脸,不置可否的道。 “在对‘木鹊’进行改进的过程中,你已经找到了相应的办法,能够避免污血对机关兽的致命克制,并且用到了你现在附身的‘机关兽’身上,所以,我们拼了命将污血涂到你身上,亦是无济于事。” 吴良接着试探道。 “不错!尔等不必指望用这法子对付吾,吾亦不会方尔等生还。” “河神”说着话,已是扭头看向了距离吴良不远的孙业,“你随着携带这方锁钥,与宇文禾是何关系吧?” “见、见过祖师爷,宇文禾乃是我家先祖……” 孙业连忙小心翼翼的跪地拜道。 “哈哈哈……” “河神”忽然仰头大笑,“当年宇文禾胆大妄为,竟敢带人前来盗吾陵寝,吾虽未能将其赶尽杀绝,想不到几百年后他的后人竟主动送上门来,倒也了却了吾这一桩藏了祭拜心事,从今往后,世上便再无人知道公输冢的事情了,善哉善哉。” “……” 闻言孙业并未为自己辩驳,只是再将身子伏低了一些,宛如朝圣一般,完全就是一副死得其所的认命姿态。 “公输前辈,贸然前来打扰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吴良却并不放弃,紧接着又拱手说道。 “打个商量?” “河神”止住笑意,有些好笑的看向吴良。 “首先我要申明一点,我们此次进来,并未擅自损坏前辈墓中的物件,这战车你也知道,其实是‘木鹊’搞坏的,还有那机封,若非那些‘绝户桩’忽然升起,我等实在没有时间再做处置,也定会想方设法为前辈复原。” 吴良还真就腆着脸与鲁班商量了起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而且我还可以保证,我们出去之后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公输冢的位置,保证前辈不会因为我们而再次受到侵扰,所以……前辈能不能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请前辈相信我们,此举对于前辈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觉得呢?” “河神”不置可否的反问。 “前辈可知我进入公输冢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吴良接着又道,“其实我是一名史官,专门书写传记的史官,此行我的主要目的便是要更全面、更立体的了解前辈,为前辈重新立传,消除后世对前辈的许多误解与毁谤,前辈你有所不知,自打秦国统一六国之后,各国史书皆遭受了严重损失,因此如今世上留下的有关前辈的传记只有只言片语,而且这些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还全都是对前辈名声不利的记载。” “其实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前辈被墨子所屈的事情,那里面干脆将前辈的发明创造写的一文不值,反倒将墨子捧到了极高的地位,仿佛前辈各方各面都在墨子之下一般。” “原本我也以为这些史书所载便是事实。” “但当我进入公输冢之后,桩桩件件领略过前辈的发明创造,方知前辈的逆天才能,那些史书竟如此诋毁贬低前辈,以此来抬高墨子的名声与地位,哪里有史官该有的实事求是的严肃精神,简直就是信口捻来!” “我不知道前辈什么脾气,若换作我,便是真葬入地下数百年,也定要将棺材板掀开告诉世人什么才是真相,什么才是事实!” “所以请前辈放心。” “若是前辈能够放我一马,我定会重新修撰史书,将前辈的丰功伟绩一样不少的告知世人,教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匠师,谁才是沽名钓誉之辈!” 吴良越说越是愤慨,那副愤世嫉俗的模样,仿佛承受委屈的不是鲁班,而是他吴有才一般,把众人都给听懵了。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还原历史真相正是他的主要目的。 而这些史料也是真的,毕竟吴良也不知道存在了这么多年的鲁班魂魄是否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了解过这些史料,若是乱说被揭穿的话,那就真没得谈了。 当然。 有关“绝户桩”的事情吴良只字未提,虽然鲁班与东汉年间的人们,可能并不觉得“打sheng桩”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后世确实对这种习俗极为反感,在不知道鲁班对此什么态度之前,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黑料”。 “呵……” 听了吴良的话,“河神”却是又发出一声冷笑,不冷不热的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吾早已有所耳闻,不过吾对世人如何评价并无兴趣……你的时间不多了,吾劝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抗拒,你们谁都休想离开此处。” “呜呜呜……” 随着“河神”的话音,吴良等人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蠢蠢欲动的低吟。 回过头去。 那一群“无魂之人”已经进入了随侯珠的照射范围,此刻正保持着各自不同的诡异姿态向吴良等人行来。 它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却给吴良等人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那还是一群血肉模糊又肤色诡异的孩童,并且保持着狰狞而又嗜血的神态,这样的画面着实令人心悸。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无魂之人”的特性(4000) 显然,“河神”作为一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吴良的嘴遁之术在它面前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河神”的充足准备,轻而易举的将了吴良一军。 “公子……” 众人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无魂之人”,随即十分绝望的望向了吴良。 “先上第二层!” 吴良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 这些“无魂之人”显然不是“神秘小鼓”能够轻易消灭的,毕竟此前他已经不止一次使用“神秘小鼓”压制这些邪物,最多也只是能够令其暂时安静下来。 所以暂避锋芒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这些“无魂之人”看起来并没有特殊的攀爬能力,如果众人全部上到“临冲吕公车”二层,便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地形,那些“无魂之人”便只能通过唯一的楼梯攀爬上来才能够威胁到他们,自然可以撑住更多的时间。 但这也仅仅只是缓兵之计。 吴良等人想要安然自公输冢中离开,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还是“河神”、“水鬼”与“木鹊”,尤其是挡在通道入口处的“河神”,如果不能顺利解决掉它,想要离开这座地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诺!” 众人瞬间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应了一声之后,连忙互相扶持着向“临冲吕公车”二层撤退。 “嗷哇——” 也是这一刻。 那些原本正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的“无魂之人”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纷纷张牙舞爪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临冲吕公车”涌了过来。 双方本来就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这些“无魂之人”虽是孩童身躯,但此刻涌来的速度却又变得极为惊人。 短短数秒便已经冲到了近前,不顾一切的向“临冲吕公车”上攀爬。 然而此时。 吴良等人也才只有年纪最小的黄月英与诸葛亮在众人的托举下爬上了楼梯,剩下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事情。 “砰砰砰!” 吴良来不及多想,立刻又拍响了胸前的神秘小鼓。 “!!!” 这群“无魂之人”到底还是受到了鼓声的克制,仿佛瞬间被石化了一般,如同雕像一般呆立在原地。 谢天谢地! “快!” 吴良略微松了口气,连忙对众人催促道。 幸亏“神秘小鼓”对这些“无魂之人”还有一定的作用,否则一旦让它们爬上“临冲吕公车”,而吴良等人还没有顺利上到二层的话,他们便连一丁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公子,要不你还是用‘失魂香’迷倒老朽吧……” 于吉却又在这时候拉了胯,虽然已经强行被吴良与杨万里推到了楼梯前面,但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滚!” 吴良此刻哪里有功夫与其废话,不管这老童子爬不爬得动,还是与杨万里将他按在楼底上,拖着屁股强行将其送了上去。 接着是白菁菁、孙业、典韦、杨万里。 一行人一一上了二层之后,吴良才最后一个爬上楼梯。 “嗷哇——” 此时那些“无魂之人”已经恢复过来,眨眼之间便已经涌入了“临冲吕公车”之内,而后立刻向通往二层的楼梯扑来。 “啪!” 幸好典韦与杨万里合力去拉吴良。 吴良的脚才刚刚缩上去,几双血肉模糊的小手便抓在了他的脚刚刚停留过的楼梯上。 只差那么1秒钟,他就会被这几双小手抓住,且不说会不会被孙业所说的那可怕的尸气入体,哪怕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那也是来自数百年的死亡一爪,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恐怕也会成为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砰砰砰!” 吴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连忙又拍动胸前的神秘小鼓。 !!! 那些“无魂之人”立刻又呆若木鸡,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们确实已经不再是活人,并且与活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最起码活人是没有办法像它们一样保持这种绝对的静止状态的,就算强行去保持,也会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呼吸更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胸腔总要一起一伏。 而这些“无魂之人”的一动不动,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动不动。 抖动、呼吸、起伏……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它们的瞳孔都完全静止了下来,无神的注视着之前所看的方向。 但这却并没有令吴良感到轻松。 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神秘小鼓”对这些“无魂之人”的克制效果正在逐渐下降,尤其是时长,已经越来越短了。 否则。 他根本就不应该经历刚才的惊险一幕。 它们重新恢复活力时与他上一次拍响小鼓的间隔,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 “典韦兄弟,你怎么样了?” 吴良连忙询问典韦的情况。 与“河神”正面交锋之后,典韦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双臂却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韦还可以再战,请公子示下!” 典韦立刻攥起铁拳,强行稳住了颤抖的双臂,正色对吴良说道。 与此同时。 “嗷哇——” 那些“无魂之人”瞬间又恢复了活力,聚在通向“临冲吕公车”二楼的楼梯之下,互相推搡着向上攀爬,一副要对吴良等人嗜血啖肉的凶残姿态。 这次“神秘小鼓”对“无魂之人”的控制效果无疑又短了不少,大概也就只是令其冷静了几秒钟的样子。 “慢着……” 也是这一次,吴良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细节。 “砰砰砰!” 吴良果断再一次拍响“神秘小鼓”。 那些“武魂之人”则再一次化作了一动不动的雕像。 接着吴良回头对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轻手轻脚的从脚边捡起一块被“木鹊”撞断掉落下来的小木板,一挥手向“河神”的方向扔了出去。 “梆……梆!” 木板掉落在距离“河神”还有两丈远的地方,弹起又落下,发出两声清晰的响动。 “嗷哇——” 这一瞬间。 那些一动不动的“无魂之人”立刻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而后竟一窝蜂的从“临冲吕公车”上涌了下去,直朝那块发出响动的小木板冲去。 它们的速度依旧很快。 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冲到了那块小木板旁边。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无魂之人”极为精准的将小木板抓了起来,而后张开牙齿层次不齐的嘴巴,“咔嚓咔嚓”几下便将那小木板咬成了木渣。 后面的“无魂之人”没有抓到小木板,却也不曾放过掉落下来的木渣,竟又那些木渣捡起来放入口中大嚼特嚼,狰狞而又满足的表情,仿佛在食用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 看到这一幕,众人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这些“无魂之人”对待一块小木板与那些木渣都如此凶残,更何况他们这些血肉之躯,只怕一旦落入它们手中,连骨头都很难剩下吧? 然而此时,吴良却是精神大振。 “不是什么所谓的魂魄,这些‘无魂之人’感应的恐怕是声音!” 吴良压制着声音对众人说道。 “声音?” 众人一愣。 与此同时,可能是听到了吴良的声音,那群正在对小木板渣子施暴的“无魂之人”猛地又停顿了下来,动作极为一致的将脑袋转向了吴良等人这边。 不过这一次,它们并未立刻蜂拥而至。 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脑袋僵硬而又无声的微微转动着,似乎在不停的调整耳朵的角度,想要听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幕,像极了吴良看过的一部后世恐怖片中的情景。 只不过不同的是,在那部恐怖片中,这种听声辨位的邪物是一群护士,而在公输冢中则变成了一群可怖的孩童。 不过此时,吴良却不能再说话了。 他只得向身边的于吉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并亲自动手从他口袋中掏出了绢布与毛笔,接着在上面轻轻写道:“这些‘无魂之人’应该不能通过魂魄来感应我们的位置,否则又怎会放弃我们去追我抛出的那块木板,我怀疑它们最敏感的其实是声音,只要是发出声音的东西,都会遭受它们的无差别攻击。” “……” 众人看到吴良所写的内容,更加不敢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色。 唯有白菁菁却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从吴良手中拿过毛笔,接着吴良的笔迹在绢布上继续写道:“吴有才说的可能性很大,我仔细回想,这些‘无魂之人’每次出现暴动,似乎都与声音有些关联,另外我注意到,自这些‘无魂之人’出现之后,那‘河神’便再未轻易说话,也并未移动半步,它似乎也在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不去惊扰这些‘无魂之人’。” 白菁菁说的也是事实。 除了最后提醒吴良“你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之外,“河神”确实已经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了,只是静静的在远处看着。 与“木鹊”不同。 “木鹊”维持在空中盘旋的时候,基本不会发出声音,就算有声音它也在空中,那些“无魂之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它。 但“河神”因为体型与重量的原因。 哪怕不说话,每移动一步都会发出十分沉重的声音,剧烈运动的时候声音只会更大。 它现在一声不吭,又一动不动,似乎就是有意如此。 只不过看“河神”那一身钢筋铁骨的样子,这些血肉之躯的“无魂之人”应该也很难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它这么做,若不是害怕被“无魂之人”所伤,那么就单纯只是想借助“无魂之人”的力量干掉吴良等人,以逸待劳了吧? 这也并非全无道理。 它只要守好出路,便可以完全杜绝吴良等人逃走的可能。 哪怕只是耗着,最后耗死的也只会是吴良等人这群必须吃喝的活人,如此反倒可以令它那无聊而又无趣的日子增添一些波澜,百利而无一害…… 沉吟片刻,吴良又从白菁菁手中拿过笔来,接着写道:“典韦,你的手臂可还能精准投掷?” 历史记载中便有典韦将长枪当作标枪投掷杀敌的事情,他有时上阵杀敌时常会背上十几支标枪,不敢说是百发百中,精准度也是十分可观。 “……” 典韦微微点了下头,给了吴良一个肯定的眼神。 “将你那两根断掉的木柄投向‘河神’,一来证实我与菁菁的推断,二来也可观察‘河神’如何应对这些‘无魂之人’。” 吴良挥毫写道。 典韦看过之后已是无声站起身来,略微准备了一下便将手中的一根木柄投向“河神”。 “梆……梆!” “河神”自是没想到吴良等人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敢造次,也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懒的躲避又或是不必躲避,就这么被那半截木柄精准无误的砸中了额头,而后落在了地上。 “嗷哇——” 那群本就距它不远的“无魂之人”听到响动,立刻又受到了刺激,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的同时,已是一窝蜂向“河神”涌去。 木柄的下场不必多言。 “河神”也因此受到了那群“无魂之人”的袭扰。 不过也仅仅只是袭扰而已,它们在“河神”身上又抓又咬却不能伤它分毫,只是扯下了一部分墨绿色的青苔,露出了盖在青苔下面的铜绿。 对此“河神”却是满不在乎,依旧不曾发声,也并未有所动作。 那些“无魂之人”对着“河神”抓咬了片刻,终于也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它们的猎物,有一些已经渐渐将它放弃,在附近动作缓慢而又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然而骑乘“木鹊”飞在空中的“水鬼”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愤怒起来,那张惨白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狰狞。 “呼啦——!” 它竟直接驱使着“木鹊”向“临冲吕公车”袭来,似乎要为吴良等人对“河神”的冒犯找回场子。 “莫要冲动,他们已是死路一条!” 见此状况,“河神”终于忍不住再次发出声音。 “就是现在!” 吴良眼疾手快,立刻将自己那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塞入典韦手中。 为了防止发生失误,他还提前将“蚕神宝丝”绑在了木柄末端,丢出去依旧能够快速将其收回。 第三百四十六章 破局!(4000) 破局。 吴良知道,在这种对他们来说已是死局的情况之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彻底搅乱局势,在混乱中寻找一丝破局的契机。 现在可不是玩什么“敌不动我不动”的时候,而应该玩起“敌不动我乱动”的套路。 “河神”显然很难成为破局的突破口。 “水鬼”与“木鹊”也不好对付,不过好在吴良已经对“水鬼”的战斗力以及“木鹊”的弱点有所了解。 至于那些“无魂之人”。 它们便是这个死局之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经过吴良刚才的尝试,他已经发现,这些“无魂之人”并非“河神”能够控制,它们只会受到声音的指引与刺激。 也就是说,谁能够巧妙的将声音因素利用起来,便等于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住了这些“无魂之人”,可以借此使得局势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所以方才他命典韦向“河神”投掷木柄并未只是单纯的尝试,目的也是要先将局势搅乱,根据“河神”、“水鬼”、“木鹊”与“无魂之人”做出的不同反应,寻找破局的机会。 不过“水鬼”与“木鹊”的激烈反应还是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他确实没想到“水鬼”在见到“河神”因吴良等人的举动受到“无魂之人”袭击之后,竟会瞬间变得怒不可遏,立刻驾驭“木鹊”便向他们这边袭来。 这其中显然有些情绪化的东西。 即是说“水鬼”与“河神”的关系可能并不简单,最起码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非但“水鬼”出现了情绪化的行为,就连“河神”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否则“无魂之人”出现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河神”,又怎会一反常态,立刻用规劝的语气劝阻“水鬼”? 这语气显然不仅仅只是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的生硬语气,其中多多少少附加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而出现这样的乱局,还是给了吴良一些机会。 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自是要抓住这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将局势搅得更乱,先从“水鬼”与“木鹊”下手。 典韦的反应也并不慢,木柄入手的瞬间便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 恰好此时已经距离吴良等人很近的“水鬼”听到“河神”的规劝,愣了一下之后立刻驾驭“木鹊”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使得“木鹊”的身形在惯性的作用下出现了片刻的短暂停顿。 “唰!” 典韦也是眼疾手快,一挥手便将木柄掷了出去。 “砰!” 绑有“爱心月事巾”的木柄精准无误的命中了“木鹊”的腹部,最先碰到“木鹊”身体的正是绑有“爱心月事巾”的较沉的那一段,因此碰撞的声音有些沉闷。 如此弹了一下,木柄掉落了下去。 不过“木鹊”的腹部已经应声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印迹,那正是“爱心月事巾”上的污血。 “漂亮!” 吴良精神一振。 如此不消片刻,那“木鹊”便会像之前被污血玷污,化作一堆部件从空中掉落,他们自然也就少了一个威胁。 至于那上面的“水鬼”。 自然也要随“木鹊”一同掉落下来。 吴良对“水鬼”的实力有些了解,失去了“木鹊”的它,就算不会摔伤或是摔死,如果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恐怕也很难再对吴良等人造成威胁。 而且掉落下去之后的巨大动静,一定会惊动那些“无魂之人”,届时“水鬼”便成了“无魂之人”的新猎物,到时看它要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 正因为出声规劝“水鬼”而被那群“无魂之人”围攻的“河神”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已是悄然消失,连忙又用前所未有的急促语气对“水鬼”吼道:“向下飞,快降落!那‘木鹊’沾染了污血,很快便要摔落了!” 一边冲“水鬼”吼着,“河神”终于将再次将它那强大的战斗力展现了出来。 “嘭嘭嘭!” 只见它此刻已不再默默忍受那些“无魂之人”的袭扰,猛地一挺身子,又是一个360度转身,便将那尾巴上的大锤甩了起来。 那些只有稚童大小、甚至都已经爬到它身上的“无魂之人”立刻被甩飞或是击飞。 有些倒霉的“无魂之人”直接被大锤击中,半个身子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碎肉,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就算是这样,仅剩的半个身子爬起来后,依旧还在极为执着的向“河神”爬行。 甚至有的“无魂之人”直接就被削去了脑袋,可哪怕没有了脑袋,它们也依旧还能够自由行动,只不过可能正像吴良所推断的那样,这些“无魂之人”乃是听声辨位,没了脑袋它们便没有了听觉器官,行动的方向也开始出现了错乱,竟然还会撞墙。 “莫慌,向吾这边来!” 摆脱这些“无魂之人”之后,“河神”紧接着又一边向前快速爬行,一边对空中的“水鬼”吼道。 它动了! 暂时离开了被它挡的严严实实的通道! 或许是年久失修,也或许是本身构造便是如此,它在爬行的过程中,四肢便会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响动,这响动足以盖过其他的声音,令它成为那些“无魂之人”最大的目标。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终于让出了那条离开地宫的通道。 “……” 只是现在吴良等人依旧不能轻举妄动。 “河神”爬行起来的速度也是极快,而那些“无魂之人”虽然能对它造成一定的干扰,却并不能奈何于它。 所以吴良等人若是想借此机会逃之夭夭,还是非常困难。 毕竟他们之中有老年人、有孩童、还有一个受伤严重的孙业,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这样一群人依旧不可能跑得过“河神”。 就更不要说在不进行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从那一大群“无魂之人”之中穿梭而过。 与此同时。 吴良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水鬼”似乎能够被摔死,而且是从这种只有三十多米的空中跌落便能够摔死,所以“河神”才会如此紧张。 所以那“水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是邪物的话,就像那群“无魂之人”一样,哪怕脑袋都没了还能够继续行动,想“死”应该比“活”的难度还要大出许多。 吴良不免有些疑惑。 他又不自觉的回忆起此前与“水鬼”拼斗时的情景。 如此越想,他便越是觉得“水鬼”实在是太弱了,弱的根本就不想像邪物……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所有人将鞋子脱下,随时准备逃离!” 吴良短暂的沉吟了一下,又立刻做出一个决定。 光脚行走时发出的声音更小,逃跑的时候更不容易惊动那些“无魂之人”,尤其是在如此嘈杂纷乱的环境中。 “诺!”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自是连忙照做。 而当他们才刚将鞋子脱下一半的时候。 “呼啦——!”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响动,“木鹊”的飞行姿态已是出现了异常,猛地僵住,而后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开始坠落。 此时“木鹊”正在向“河神”那边飞行,距离地面只有十来米的高度。 然而忽然出现这种情况,“木鹊”飞行方向立刻便出了问题,在翅膀的角度影响下,虽不怎么平稳,但还是在空中绕着“河神”头顶划出一个大圈,而后歪歪扭扭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临冲吕公车”滑翔而来。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自是一惊。 这玩意儿虽然已经失去了动力,但在惯性与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飞过来撞上“临冲吕公车”,以“临冲吕公车”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情况,没准儿便会直接被撞塌。 就算没有撞塌…… 吴良清楚地看到,随着“木鹊”向这边滑翔而来,“河神”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也正在奋力向这边爬行而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若非“河神”此前略微带了些猫戏耗子的心态,又或是不希望出现漏网之鱼,想要借助“无魂之人”之手将吴良等人玩死,以它的战斗力,就算是吴良等人一起上去拼杀,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而此番“河神”过来,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它一定会顺手将吴良等人灭掉,而吴良等人现在却还对它一筹莫展,根本就不知道它有什么弱点,更无法妥善应对它的攻击。 何况“河神”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循声而来的“无魂之人”…… “公子……” 众人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纷纷屏住呼吸,攥了手中的工兵铲。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引火烧身的局面。 现在已经便是想躲恐怕也没地方躲了,唯有拼上性命与“河神”一战,至于结果……总之不能死的太过窝囊,丢了瓬人军的脸面! …… “嘭!” 在众人的注视下,“木鹊”最终还是没有直接撞上“临冲吕公车”。 而是提前发生了解体,化作一堆部件散落在了距离“临冲吕公车”一丈来远的地方,这一堆部件摔落在地上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不少部件一直滑到碰到“临冲吕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水鬼”也是。 它的脸色明显有些惊慌,随着那些部件一同向前滑行,最终在“临冲吕公车”旁边停了下来。 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承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手臂和腿上出现了几道划伤,渗出了一些殷红的血液,除此之外,应该还受到了一些惊吓,停下之后便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发起了呆。 与此同时。 “咣当咣当……” 那“河神”却是依旧来势汹汹,蒲扇状的金属大爪每次落地,便能在地面上刨出一个小坑,身后带起了一片纷飞的碎石与尘土。 而那群“无魂之人”听到如此响动择也变得更加激动,稚嫩的脸上表情更加狰狞,张牙舞爪的跟在后面。 “咕噜!” 于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不只是他,众人也都能想象的到,只要“河神”冲杀过来,无论是这部摇摇欲坠的“临冲吕公车”,还是他们这些藏身于此的人,都将立刻遭遇灭顶之灾。 然而对此,他们却是毫无办法……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吴有才,你要做什么?!” 白菁菁忽然惊叫了一声,并下意识的向前奔去。 众人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吴良竟正在跨越“临冲吕公车”边缘的木头护栏。 这一次他没有对任何人下达命令,也没有要求任何人协助,所以也没人知道吴良究竟在做什么。 “公子?!” 其余众人也是连忙冲过来。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哪怕最早发现吴良如此举动的白菁菁,也没能及时拉住吴良,一眨眼的功夫吴良已经自战车上跳了下去。 好在“临冲吕公车”二层距离地面也就只有一丈左右的高度。 吴良自上面有所准备的跳下,而不是失去平衡的摔下,倒还不至于受到什么致命伤害。 “砰!” 落地的那一瞬间,吴良立刻向前翻滚卸力,只是因为已经提前脱下了鞋子,双脚还是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不过生死时刻,他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些小细节,立刻又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如同饿虎一般扑向不远处的“水鬼”。 “?!” 众人更加不明白吴良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水鬼”可是邪物,吴良究竟在想些什么,竟打算与这“水鬼”拼死一搏?! “?!” “河神”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脸上明显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下一刻。 “站住!” 吴良已经一只手掐住了“水鬼”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也将铜匕首抵在“水鬼”的脖子上,大声对那“河神”喝道:“若胆敢再向前一步,她便要给我们陪葬!” “哗——!” 此话一出,“河神”真就立刻停了爬行。 爪子在地上滑行了半米,最终停在了距离吴良只有不足一丈远的地方。 第三百四十七章 嫂夫人,你觉得呢?(4500) “砰砰!” “砰砰!” “砰砰!……” 吴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极为剧烈,血液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正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的脑子。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 从产生这个想法到付诸实施,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吴良并没有想好行动的所有细节,他只是觉得这可能是破局的唯一机会,如果错过便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这其中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假如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并没有令“河神”投鼠忌器,那么此举便会彻底激怒“河神”,从而加速他与身后众人的死亡……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早死与晚死在吴良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任何时候他都绝不会后悔迈出这一步,心中也绝不会因为此举觉得有愧于众人,他唯一需要负责与道歉的,便只有当初将这些人纳入了瓬人军,并将他们带进了公输冢…… 不过现在。 看到“河神”因为自己的举动紧急刹车,那张巨大的脸上还同时露出了十分惊慌的表情。 “呼——!” 吴良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这证明……他赌对了! 这“水鬼”确实对“河神”极为重要,并且重要到了能够成为其“软肋”被自己要挟的程度,这正是吴良如此冒险想要得到的最好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早有一些端倪。 方才典韦在吴良的示意下,再次将污血涂到“木鹊”身上时,“河神”的紧张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若非是对其十分重要的人,此前极有耐心的“河神”又怎么瞬间乱了分寸? 当然。 这个细节并不是令吴良做出这个冒险行为的决定性因素。 因为那时吴良还在指挥众人脱下鞋子,尽可能避免引起那些“无魂之人”的注意,寻找机会趁“河神”将通道让开的空档逃离出去。 因此。 决定性的因素其实是“水鬼”! 随着“木鹊”的解体与坠落,吴良首先注意到了“水鬼”身上出现的伤痕。 那些伤痕渗出了殷红色的血迹,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细节令吴良想起了此前与“水鬼”战斗时的感受。 这“水鬼”实在是太弱了,她的实力着实没有办法教吴良将其与“邪物”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基础上。 吴良又联系起了其他的细节: 在“木鹊”还没有坠落的时候,“河神”便已经开始紧张。 “河神”担心的显然不是“木鹊”,那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木头与金属,就算被污血玷污坠落之后,也很快便能够完成修复。 如此可以判断,“河神”紧张的绝对不是“木鹊”,而是“水鬼”。 在这个基础上再继续往下想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水鬼”与“无魂之人”之类的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它被摔便有可能会死! 于是吴良立刻又联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水鬼”被摔便会死。 那么被杀……会不会死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水鬼”已经摔落到了“临冲吕公车”之下,“河神”也正来势汹汹,吴良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去思考,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情况赶不上变化。 于是。 来不及与任何人沟通说明,甚至还没有把相关的细节全部想明白,吴良还是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就算冒险,他也不得不拼上性命赌这一次。 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他已经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带领众人成功走出去了,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行些非常手段。 而眼前的事实证明。 他似乎赌对了。 “河神”不是毛熊,所以“水鬼”也不是最危险的人质…… “放开她!你若胆敢动她一根汗毛,吾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河神”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它强行停止下来之后,脸上的惊慌之色逐渐转化为震怒,口中发出沉闷而又愤怒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已经动了不止一根汗毛,看来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听到“河神”的威胁,吴良非但没有退让,反倒更加用力掐住了“水鬼”的脖子,并将铜匕首的锋刃压在了“水鬼”喉咙处的皮肤之上。 铜匕首本就比一般的兵器锋利,如此之下已经划破了“水鬼”的皮肤。 殷红色的血液顺着锋刃渗了出来。 除此之外,吴良心中也是有些异样。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掐住“水鬼”脖子的同时,竟从她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这温度与他的体温相差不大。 而上一次在地下河边上忽然被“水鬼”抓住脚踝时,他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冰凉,两者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 吴良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人的体温是会因为环境发生短暂变化的,当初浸泡在水中,体表的温度自然会随之下降,而如今离开了地下河,体表的温度自然也会与体温保持一致。 如此之下,吴良已是越发疑惑起“水鬼”的本质来。 他见过的邪物虽然不少,但是这样的人形邪物却还是头一回接触,尤其是这样的零距离接触…… 所以。 人形邪物应该有体温么? 那些“无魂之人”又是否有着同样的体温呢? “你!” 见吴良非但没有受到它的威胁,反而胆大妄为,竟真敢对“水鬼”动刀子,“河神”一时之间竟语塞起来,连忙咬牙喝道,“你莫要再乱来!你此前的所作所为,吾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敢再伤害于她,吾定不会饶你……” “哎呀!” 话音未落,吴良却是忽然又惊叫了一声。 原来他竟又一不小心“失手”,使得铜匕首在“水鬼”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小伤口? 好在他这“失手”还挺有分寸,那小伤口很小也很浅,充其量只是轻轻划破了长约1公分左右的皮肤,放在正常人身上,第二天就能够结痂痊愈。 ?! 看到这一幕,“河神”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连带着气势都弱了许多。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了解我,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尤其受不得旁人恫吓,只要一被人恫吓威胁手就稳不住,所以……” 吴良则连连陪着笑道歉,接着又诚惶诚恐的看向“河神”,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次我是不是真的死定了,板上钉钉的没救了?” “……” “河神”愣了半晌,终于极不情愿的说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吾倒也并未全然不讲道理,这次也不再追究,不过倘若你再……” “我再什么?” 吴良立刻晃了晃手中的铜匕首,似乎手又有些不听使唤。 “?!” “河神”立刻没了声音,连忙改口说道,“没什么,只要你不再伤害于她,吾便不再与尔等为难,如此你可满意?” “emmm……我考虑一下。” 吴良微微点了下头,又指了指“河神”身后,“那些东西要过来了,我可没有阁下的钢筋铁骨,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不如阁下先代为处理一下?” “蝼蚁而已。” “河神”再回头瞥了一眼,二话不说便摆动起尾巴上的大锤回身冲向那些“无魂之人”。 那些“无魂之人”哪里会是“河神”的对手。 此行便如同狼入羊群,立刻被它连撞带砸,杀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根本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 “这……” 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临冲吕公车”上的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样子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尤其看到吴良方才竟与“河神”讨价还价了起来。 甚至到了最后,“河神”竟被吴良逼的连一句略带威胁意味的话都不敢再说,他们原本绝望至极的心中更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这番操作着实震撼到了他们。 同时也令队伍中几个才刚加入进来对吴良还没有太深了解的人,比如孙业、诸葛亮与黄月英领略到了吴良的“无耻”。 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吴良此前的“失手”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他那是在不断试探“河神”的底线,逼迫“河神”一点一点做出让步。 而事到如今。 “河神”已经不止答应放他们安然离开公输冢,甚至已经在他的胁迫下去帮忙收拾那些他们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应对的“无魂之人”了。 而这局势的三百六十度逆转,就发生在方才的几秒钟之内。 或者说。 就发生在吴良悍然跃下“临冲吕公车”,不顾一切的将“水鬼”劫持之后。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永远留在这里的心理准备,甚至像于吉一样,想要向吴良讨要“失魂香”,好教自己死的没有痛苦…… 这“过山车”坐的,实在太教人始料未及了。 直到现在他们之中还有人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良怎么就知道“水鬼”乃是“河神”的弱点,怎么就敢跳下去尝试劫持“水鬼”,怎么就知道这“水鬼”能被劫持? 那可是“水鬼”啊! 正常人见了都只会想着怎么才能躲远一些的邪物啊! 劫持一个邪物? 亏吴良能想得出来,天底下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最重要的是,此举居然还成功了,你敢信?! 与此同时。 “阿巴阿巴阿巴!” 那“水鬼”却是忽然挣扎着冲“河神”大喊大叫了起来,脸上露出焦急而又内疚的表情,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哑巴?” 吴良心中奇怪,捏住“水鬼”的下巴向它口中看去。 这一看他才发现,“水鬼”口中没有舌头,又或者说,只是根部留有小半截舌头,并且那小半截舌头上还有一个十分齐整的断口。 这说明它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后天被人切去了舌头。 “这究竟是……” 吴良越发觉得这“水鬼”身份奇怪。 羸弱的力量、正常的流血、不该存在的体温、截断的舌头、“河神”的紧张…… 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吴良越发觉得“水鬼”不像是什么邪物。 可“水鬼”的样貌却也与正常人有着不小的区别,尤其是眼睛与肤色,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住口!” 听到“水鬼”的声音,“河神”一边踩碎了一个“无魂之人”的脑袋,一边对“水鬼”大声呵斥起来,“你与吾夫妻一场,又在这地宫之中陪伴了吾一十七年,吾虽不能与你同生共死,却也要见你寿终正寝!” “一十七年?” 吴良听完又是一惊。 听到“夫妻”二字的时候,吴良还以为这“水鬼”便是鲁班那历史记载中乘坐“木鹊”遇难的妻子,被鲁班同样使用“移魂之术”留住了魂魄。 但在听到这“一十七年”与“寿终正寝”之后,吴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水鬼”显然不是吴良所想的妻子,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活人! 至于那异于常人的眼睛与肤色……若一个正常人在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中生存一十七年,眼睛与肤色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所有生物都有的适应性!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嘭!” “河神”一记甩尾,轻而易举的将一个“无魂之人”拍成了肉泥,不过似乎还想再留一手,它倒并未将所有的“无魂之人”全部消灭,只是灭掉了接近半数之后便转身再次来到吴良面前。 “立刻放了她,吾放尔等离开便是,决不食言!” 一双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透亮眼睛盯着吴良,“河神”语气冰冷的道,“莫要再挑战于吾,这对尔等并无好处。” “我相信阁下的信誉。” 吴良却又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还得劳烦阁下一路护送我们离开,届时我自会将阁下‘妻子’安然无恙的归还,决不食言。” “你休要得寸进尺,真当吾奈何不了尔等么?” “河神”咬牙喝道。 吴良则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又笑眯眯的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听阁下言语中的意思,这位‘妻子’与阁下相比,似乎年轻了不少,而且寿命也很有限,不能与阁下永生永世长相厮守,这倒有些奇怪了,可否请阁下为我解惑,阁下的这位妻子究竟是何身份?” “此事与你无干,莫管闲事!” “河神”没好气的沉声斥道。 “此事确实与我无干。” 吴良微微颔首,却又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不错的提议,虽不能令阁下与这位‘妻子’永生永世长相厮守,但也能令二位之间的情谊永世流传,我想,如此当阁下的这位‘妻子’寿终正寝时,未尝不是一种陪伴,亦能少一些遗憾。” “如何?” “河神”似乎已经意识到吴良想说些什么,但见“水鬼”在听到吴良的话之后已是悄然停止了挣扎,还有那么点认真倾听的意思,到底还是问出口来。 “不如让我为她立个传记。” 吴良笑呵呵的道,“阁下已经知道我是一名史官,史官最擅长的便是为人为事立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他又侧了侧脑袋,挑事般的对自己怀中的“水鬼”说道:“嫂夫人,你觉得呢?只要你有此意,你家君子若是果真在意你,定然也不会反对,我说的对吧?况且不过是立个传记,便可令二位的情谊永世流传,除了令世人艳羡之外,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凶恶(4000) 听着吴良与“河神”还有“水鬼”的神之交流,原本以为已经在劫难逃的众人逐渐不再那么紧张。 因为局势已经在吴良的“胡作非为”下完全翻转了过来。 在这绝境中,吴良不但创造出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机,甚至还通过不断的要挟隐隐控制住了“河神”与“水鬼”。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主导着局势的已经不再是“河神”,而是吴良。 “公子这张嘴啊。” 于吉也是已经不再去想讨要“失魂香”死个痛快的事情,而是一脸佩服而又有些遗憾的摇头自叹道,“老朽但凡能有他一半的嘴上功夫,也不至于活了这么大年纪依旧一事无成,没准儿多年以前便已求得了道果……” 说到这里,于吉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不小心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说漏了嘴一般,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好在平时他有事没事便将“道果”啊“天道”之类的东西挂在嘴边,再加上目前的情况之下,根本就没人还有心思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因此倒也没有人多想什么。 “就凭你?我看还是算了吧。” 杨万里瞥了于吉一眼,顺势将话茬接了过去习惯性的怼道,“公子哪里只是嘴上功夫了得,他可是有勇又有谋的能人,若是换了你,方才那种局面之下,你有胆从这里跳下去捉那‘水鬼’么?就更不要说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看透了一切,竟知道制住‘水鬼’便可令那‘河神’投鼠忌器,你有这本事么?也不知道是谁方才哭着喊着向公子讨要‘失魂香’要早早自尽,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次于吉倒是极为少见的没有回怼,反倒认同的点了点头,颇为信服道:“你说的不错,老朽与公子相差甚远,因此公子才是公子,老朽只能是老朽,怎可相提并论。”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杨万里哼哼着说道,面对轻而易举缴械投降的于吉,他也失去了抬杠的动力,终于不再继续针锋相对。 “你们公子不会真是打算重修古史的史官吧?” 一旁的孙业则颇为疑惑的问道,“若是换旁人得此机会,定是巴不得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们公子非但不着急离去,反倒费尽心思打听起祖师爷的私事来,这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 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跟随吴良已经有些时日,早已知道吴良不是寻常的盗墓贼。 不过他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吴良没有正面谈论过,他们也不曾正面询问过,因此还真没人能够说的清楚。 而关于“史官”这种说法,吴良今天也是头一回说出来,这究竟是忽悠“河神”的说辞,还是心中的真实想法,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有时候。 他们也觉得吴良确实就像一个史官。 他对墓中的黄金珠宝并不感冒,最感兴趣的便是墓中的文献记载,非但要悉心查阅论证,还会将其中有价值的东西记录下来。 现在吴良府上最多的便是那些来自不同古墓的简牍。 平时无墓可盗的时候,他便会与于吉一同蹲在存放简牍的屋子里,一看就是一整天,颇有那么点废寝忘食的意思…… …… “……” 听了吴良这挑事一般的话,“水鬼”脸上划过一抹憧憬之色。 然而当它再看向“河神”时,不知为何却又忽然挣扎着摇起头来,全然一副拒绝吴良“好意”的意思。 居然没有起到作用? 吴良一愣,自己这番话的意图确实比较明显,他就是想搞清楚“水鬼”的身份以及与“河神”之间的关系。 不过同时他也确实没安什么坏心眼儿。 这么做不管是对“河神”还是对“水鬼”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还能给他们之间的情谊增添一些仪式感。 反正据他了解,女性还是比较注重仪式感的。 诸如后世的那些相识纪念日、相恋纪念日、结婚纪念日、生日……等等经常被粗线条的男人们忘记或忽视的日子,以及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女生都能如数家珍,如此可见一斑。 不过这“水鬼”似乎有些不同。 如果不是时代不同导致的观念差异,那么便可能是出于“水鬼”的阅历与身份与正常人的差异,而发生的一些改变。 吴良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同属于这个时代的白菁菁与闻人昭,以及家中的那十个美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还是表现出了对仪式感的关注,只是可能因为社会地位的缘故,不像后世那么明显。 所以……吴良正在想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才能令“水鬼”与“河神”乖乖就范。 “立!” “河神”不知为何竟忽然改变了主意。 “唉?” 吴良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诧异的看向“河神”。 但“河神”却并未看他,而是面色郑重的望着“水鬼”,正色说道:“吾说立传!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陪伴了吾一十七年,这一十七年是吾这几百年来唯一还能感觉的吾还活着的日子,终有一日你要先吾而去,吾什么都不曾给你,也什么都给你不了你,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一个名分,便教这伙贼人与世人,为我们做个见证罢。” “呀——” 此话一出,吴良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水鬼”身子猛然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嘶哑却又颤抖的叫声。 吴良听不懂“水鬼”的意思,单从这一声喊叫之中,他却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深刻情绪。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吴良掐住“水鬼”脖子的手上。 吴良侧头向“水鬼”脸上看去。 不知何时,“水鬼”那惨白消瘦的脸上已是布满了泪痕,还不挺有豆大的泪珠自她那黑眼球极大的眼睛里面涌出。 若是之前,吴良看到这张脸,心中只会有恐惧与不安。 但此时此刻,吴良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这绝不是因为“水鬼”很弱,弱到就连他都能够轻易制服……而是他越来越觉得,“水鬼”可能就是一个活人,一个身世极为可怜的活人,否则她便应该不会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 “呀……” 一边流着泪,“水鬼”又挣扎起来,依旧在不停的冲“河神”摇头。 “不必说了,吾意已决。” “河神”则面色严肃的说道,“这蟊贼说的不错,为你立个传对吾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对你却很重要,自打吾成了这副模样之后,忘性便愈来愈大了,待你不在人世之后,或许过不了多久吾便会将你彻底遗忘,有人替吾记住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这次“水鬼”依旧在摇头,只是摇头的幅度还是小了一些。 同时她的腿还有些瘫软,使得吴良掐着她的同时,还得费些力气将其撑住,好在“水鬼”的身子倒也不是很重。 “蟊贼,接下来吾说的字字句句你都需好好记着,敢有一句疏漏,又或是出去之后胡编乱造,吾定不饶你!” “河神”终于又用十分强硬的语气对吴良说道。 “不敢不敢,这关乎小人的职业道德,小人自是要认真对待。” 吴良忙不迭点头陪笑道。 他心里清楚,“河神”答应叫他为“水鬼”立传,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来,则进一步保证了自己与旊人军的安全,毕竟立传可是出去之后才能办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便放松警惕,更不会轻易放开“水鬼”,这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依仗,只要没了“河神”便能够随时食言。 说完,吴良又回头冲“临冲吕公车”使了个眼色:“老先生,字字句句都记录下来,莫要辜负了公输先生对咱们的信任。” “好嘞。” 于吉应了一声,连忙拿出纸笔,做好了准备。 “你还有道德可言?” “河神”确实忽然揶揄了吴良一句。 “噗嗤!” 想不到“河神”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白菁菁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刻紧张的气氛又缓解了不少。 吴良回头瞪了白菁菁一眼,还试图为自己辩解:“公输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这个人吧……” “不必向吾解释,是非自有世人决断,况且吾也不是有德之人……” “河神”确实已经打断了他,直接回忆着进入了主题,“你这蟊贼狡诈,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她其实并不属于公输冢,她与你们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否则你又怎敢挟持于她来胁迫吾。” “她叫做赵萍,浮萍的萍。” “你也看到了,她没了舌头不能言语,又不识字,来到公输冢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这名字还是吾根据她写出的错误百出的字迹推测而来。” “你既然来自外面,应该对河神娶亲的事情有所耳闻吧?” “她就是外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送来孝敬我的妻子中的一个,剩下的那些妻子你进来时应该已经见过,都与那些肩舆摆放在一起,有的已经化作了枯骨,最近的也已经成了腐尸……吾将这些新娘尸首与肩舆拖进来,倒不是真将她们当做了吾的妻子,只是觉得这些女子也是可怜人,想给她们一个安息之地,莫要便宜了那些鱼虾,也权当做给地宫添些人味,打发吾这无趣的日子。” “只有她,当吾将她与那沉入河底的肩舆拖入地宫中之后,她竟又奇迹般活了过来。” “初见她竟活过来时,吾也曾忧心她若是逃出去,便会将地宫的秘密暴露出去,因此立刻对她起了杀心。” “然而她见了吾,却以为已经到了阴间,吾便是阴间的使者,见吾要杀她时,她既不害怕也不逃跑,反倒表现的十分坦然,似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吾本来无趣,于是便起了心思故意试探于她,特意向她说明了她还未死的事实,并告诉她吾能够助她离开此地,若她果真想走,吾再立刻断绝了她的希望,将她杀死。” “哪知她得知自己未死,尤其是得知吾要将她送出去之后,她反倒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吾不住的摇头,她虽不能言语,但吾却知道她的意思,她竟在恳求吾不要将她送出去……” “这还是头一个见了吾非但不害怕,反倒恳求吾留在地宫中的生人。” “吾心知这地宫除了这条地下河之外便没有旁的出路,而宇文孽徒在那上面挖出来的通道,若无外人接应,仅凭她一个人也决计不可能逃走,于是吾许是许久不曾见人有些烦闷,竟鬼使神差的答应将她留了下来。” “自那之后,她便留在了此处。” “平日里吾捉些鱼虾带上岸来供她吃食,她也十分听话,从来不在地宫中乱转,若吾有时上了岸,她还会来到吾身边,悉心为吾拔取常年附在身上的水草、青苔与河蚌。” “渐渐的,吾竟习惯了她的陪伴。” “闲来无事时,吾还会将她叫到身边,因为语言不通,而吾又实在无趣,于是便开始慢慢的教她识字,如此她便能够向吾表达一些意思复杂的东西,而吾也能够了解她的过往……不知何时起,吾竟对她的过往产生了好奇心,想去了解她的一切。”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吾这无趣的日子也逐渐变得有趣起来。” “渐渐的,她终于学会了写字。” “吾便问她,当初为何不肯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宫?” “她说,这里虽然黑暗,但却比外面光明得多,外面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吾又问她,当初她为何不怕我?” “她说,吾虽长相凶恶可怕,但与外面那些乡民的凶恶比起来,便不那么可怕了,她见过真正的凶恶,与吾相比,那些乡民才是真正的恶鬼,她宁愿老死在这地宫之中,也永远不想再见到那些恶鬼,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人间。”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如何要挟于吾?(4200) 这便是“河神”与“水鬼”的故事。 原来“水鬼”确实如吴良此前猜测的那般,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邪物,只不过是一个在“河神娶亲”的仪式中被乡民献祭给“河神”的可怜女子。 而对于“水鬼”宁愿留在地宫之中与连人都不算的“河神”为伴、也绝不愿再回到外面世界的决定。 吴良表示理解的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怅然。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水鬼”曾经究竟经历了什么。 割舌、祭河…… 这便是那些乡民对她所做的事情,在这个人命如草的时代,作为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家世与靠山,她断然没有能力反抗这些暴行。 就像此前尹健家中的孩子一般。 尹健好歹也是曹老板手下的一员兵卒,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能力阻止自己的孩子被捉去“打sheng桩”,甚至就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 幸运的是,在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尹健遇到了吴良。 而“水鬼”,却只能被迫去承受这一切。 在遭遇了这些非人的暴行之后,对于“水鬼”而言,选择留在这座地宫中与“河神”为伴,无疑成了最好的归宿。 “……” 听完了“河神”的话,众人也是纷纷陷入了沉默。 身为这个时代的土著,类似的事情他们定是听过不少,甚至有的人可能还亲眼见过。 也是因此,他们也更容易理解“水鬼”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何能对“河神”写出那样的话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们大多也同样无法反抗,更没有能力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们,甚至有时还不得不被迫成为那些乡民中的一员,假装自己漠不关心,假装自己加入了狂欢,如此去避免这些暴行降临到自己头上。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胸口都或多或少有些憋闷。 “这里虽然黑暗,但却比外面光明得多……” “水鬼”的这句话虽然通俗易懂,与那些文人墨客的文采相差甚远,但却比闲来无事的无病呻吟深刻得多,直击每一个人的心灵。 在这样的时代,他们与他们的家人也同样无法做到独善其身,只有顾影自怜…… “原来如此。” 沉默之中,吴良却忽然又很不合时宜的指着那些被“河神”挡在身后的“无魂之人”,抛出了一个可能会令其下不来台的问题,“看得出来公输先生亦是有些怜悯之心,这我倒有些好奇了,公输先生打下的那些‘绝户桩’又是怎么一回事?” “吾此前已经说过,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伟大尝试!” 面对这个问题,“河神”脸上却并无愧疚之色,而是十分严肃的说道,“为了这次尝试,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些‘绝户桩’皆是吾门下弟子自愿献来,绝无一人受到胁迫,就连吾自己,亦是毫不犹豫的跃下城墙,甘愿做这次伟大尝试的先驱……如你所见,吾的这次尝试成功了,因此无论是吾还是这些‘绝户桩’,都死得其所!” “那不过是你与你那些弟子的意愿罢了,这些‘绝户桩’的意愿你可曾问过?” 吴良直视着“河神”反问道,“此前我在一口竖葬棺中看到了一些字迹,这些字迹的内容想必公输先生也应该看过吧?” “……” “河神”顿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竟变得恼怒起来,吊着眼睛大声斥道,“你懂些什么,任何尝试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便是创造一件完美的木工,亦要废掉许多木料进行尝试才能完成,因此吾绝不后悔当年做出的这个决定,你休要多言!” 这是恼羞成怒了。 吴良能够想象“河神”此刻的心境,如果不是内心之中对此事尚且抱有那么一丝的歉意,“河神”的表现便会比现在理直气壮的多,至少没必要忽然如此激动,仿佛被他揭了短一般。 “或许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些事点到即可,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深挖刺激于它,转而又问了一个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公输先生,我尚有一事不明,坊间传说你给《公输经》下了诅咒,任何修习《公输经》的人必定承受诅咒,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 “河神”不答反问道。 “我个人倾向于这是你为了延续匠师传承抛出的迷障,你先公开发表给《公输经》降下了诅咒的言论,再命一部分弟子献上子女打下‘绝户桩’,从而将‘诅咒’一说坐实,使得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敢再修习《公输经》,更不敢再用《公输经》害人。” 吴良很是直白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认为,设下区区一道迷障,便能够阻止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公输经》追名逐利?” “河神”忽然笑了起来,反问了吴良一个关乎人性的问题。 “……” 吴良顿时无言以对。 他不由的想起了后世《资本论》中的一段话: “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这里面的“它”,完全可以用来指代《公输经》与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毫无疑问,《公输经》若是被利用起来用于讹诈与胁迫他人,能够创造的利润绝对超过了300%,这便足以使得一些人为了眼前的利益,忽视掉“诅咒”带来的影响。 所以。 如果《公输经》的诅咒只是迷障的话。 《公输经》恐怕根本就不会失传,而且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八成早就已经被人们识破,再一次成了所有工匠追捧的“武林秘籍”。 即是说。 《公输经》的诅咒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吴良基于“绝户桩”做出的一些推论,可能才是真正落入了“迷障”之中。 “所以,《公输经》的诅咒究竟存不存在?” 吴良已经领会了“河神”话中的意思,却仍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呵呵,这可不像是一个能够进入公输冢、推演出‘木鹊’弱点、还破解了吾那‘机封’的能人口中会问出来的问题。” “河神”依旧咧嘴笑了起来,模棱两可的说道。 “公输先生教训的是,是我太过执着了。” 吴良终于心领神会与其相视一笑,施了一礼不再追问。 然而两人的对话却是令“临冲吕公车”上的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老先生,所以有才哥哥与公输班打了半天哑谜,这诅咒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诸葛亮一脸好奇的凑到于吉身旁,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公输班虽然并未明说,但以老夫的理解,应该是有的。” 于吉捋着胡须,蹙眉说道。 “若是真有,他直说便是,又何必与有才哥哥故弄玄虚,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诸葛亮又问。 “这……你就得问公输班了,老夫怎会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就是喜欢脱裤子放屁呢?” 于吉颇有想法的教导起了诸葛亮,“不过若换了老夫,老夫也不会明说,如此非但不回落了气势,还可显得老夫高深莫测,你多学着点,以后肯定用得上。” “喔,多谢老先生指点……”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头,显然将于吉的话听进了心里。 “你这老童子,教也要教些好的,怎好传授你那些江湖骗术,真是老不正经。” 听到诸葛亮与于吉的对话,杨万里顿时又来了精神,习惯性的抨击起来。 “你这匹夫又知道些什么,这可都是老夫的生存之道,若是换了旁人,便是跪下来祈求老夫,老夫也还未必愿意传授哩。” 于吉反唇相讥道,“再说,似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匹夫,恐怕连公子与公输班这番言语中的深意都未必听得懂吧?” “谁说我不懂,我早就听懂了!” 杨万里挺了挺胸,正色说道,“依我来看,既然公输班与公子都未明说,那这诅咒肯定就是子虚乌有,定是另有不便公之于众的隐情。” 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 半吊子《公输经》传人孙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喃喃自语起来。 而后他不知为何又强撑着自“临冲吕公车”上爬下,步履蹒跚的来到“河神”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忏悔一般的伏下说道:“孽徒之后孙业,多谢祖师爷指点!” “这……” 众人见状又是一愣,面面相觑。 “河神”什么时候指点过他,他又究竟从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中悟到了什么,为何忽然向“河神”跪拜感谢。 所以,现在是不是应该防着点他? 免得他与“河神”同气连枝,做出对公子与我们不利的事情来? 想着这些。 之前早已跃下“临冲吕公车”,立于吴良身侧为其掠阵的典韦已是下意识的站到了吴良与孙业之间。 …… 最终,吴良还是与“河神”达成了共识。 吴良等人将在“河神”的一路护送下离开地宫,等到了最开始那个藏于悬棺之后的通道时,“河神”受体型所限无法进入通道,吴良才会将“水鬼”归还于他。 “河神”明白吴良的顾虑,因此也并未提出异议。 而在这个过程中。 吴良并没有提出将“水鬼”一并带出去,助其回归人类社会的想法,他同情“水鬼”的遭遇,也完全有能力为“水鬼”提供安稳的生活。 之所以没有提,倒不是怕“河神”不情愿从而翻脸,而是站在“水鬼”的角度设身处地的着想。 常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已经使得她的身体与心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样的她已经很难再适应外面的生活,甚至就连对于正常人而言最普通不过的阳光,恐怕也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就更不要说基于她现在这异于常人的外貌,从而产生其他那些就算是吴良也无法控制的因素导致的心理问题。 后世并不乏相似的例子,那些脱离了人类社会许多年的人们,最终的结局都不太好。 与此同时。 “河神”也并未提及“貔貅宝盒”的事。 它早就已经看到了被白菁菁抱在手中的“貔貅宝盒”,这玩意儿个头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根本不可能藏起来。 而那本就是“河神”的陪葬品,而且是棺椁之内唯一的陪葬品,那显然是它生前最看重的东西,不可能认不出来。 但它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未特意提起此事,也并未要求吴良等人将“貔貅宝盒”留下。 对此,众人心中自是有些奇怪。 不过他们也并未主动向“河神”询问此事,这是他们在公输冢中搞到的唯一一件可以带走的东西,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们自然也不愿轻易放弃,万一“河神”本来没注意到这玩意儿,他们问出来反而被“河神”觉察,并强行索回了怎么办? 于是大伙眼观鼻鼻观心,统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而在这期间。 孙业也并未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撤离的过程显得异常和谐。 如此一个时辰之后。 一行人已经再次回到了当初进入这座地宫的狭小通道前面。 吴良命众人先进入了通道,自己则挟持着“水鬼”留在了最后。 如此等最后一人进入通道之后,吴良先是将提前从孙业带来的青铜大门钥匙抛到了“河神”面前。 “duang!” “河神”抬起一只前脚用力一踩,那圆盘状的钥匙便化作一块铁饼,“吾已遵守了承诺,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吴良却依旧没有放开“水鬼”,而是一脸狡黠的问道,“那‘貔貅宝盒’要如何开启?只要阁下说出来,我立刻将她归还。” “‘貔貅宝盒’只有一次开启机会,若是错了里面的东西便会立即销毁,吾便是告诉了你,你敢轻易尝试么?” “河神”却并未发怒,而是一脸笑意的反问道。 “……” 吴良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敢轻易相信“河神”,更不敢轻易进行尝试,因为“河神”有足够的动机毁去里面的东西。 “不过吾可以告诉你,那宝盒中所存,正是吾所创的《公输经》,里面非但记载了吾当年传授于诸多弟子的技艺,还有不少吾从未示人的技艺,你若真有本事解开,那便说明《公输经》不该失传,此乃吾亦无法违抗的天意。” “河神”似是已经看透了吴良一般,笑呵呵的说道,“去吧,你虽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人,但已经到了此处,你的人已尽数生还,你便断然无法再对她下手了,还如何要挟于吾?” 第三百五十章 “剑锋金”(4000) 吴良亦是惊讶于“河神”识人的本事,不过转念再一想,这可是一只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活着的时候又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才奇怪。 于是。 “公输先生,《公输经》就在眼前,我都不知道我会为了得到它做些什么,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吧?” 吴良还是决定诈唬了“河神”一下。 “不如咱们打个赌,你若能立刻动手杀了她,吾便将‘貔貅宝盒’的正确开法告诉你,你若是做不到,便不要在吾面前耍这些花招,速速离去,吾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河神”反倒硬气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侧过了身去。 “哈哈哈,不愧是公输先生,就此别过!” 吴良终于不再抱有侥幸心理,当即放开“水鬼”冲“河神”拱了下手,回身头也不回的钻入通道向外爬去。 如此来到外面。 典韦先顺着“蚕神宝丝”爬上悬崖顶部。 而后其他人一一绑好,在典韦的协助下依次被吊了上去,一切都十分顺利,自然不必多说。 在返回襄阳城的路上,众人的话依旧不多,都还在回想方才公输冢中的遭遇,尤其是那些“河神”并未明说的细节。 最终,还是诸葛亮率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吴良身边问道:“有才哥哥,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公输经》的诅咒到底是真是假啊?” “真的。” 吴良肯定的点头。 “所以正如于吉老先生说的那样,方才公输班就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令自己显得高深莫测一些?” 诸葛亮继续问道。 “也不完全是。” 吴良笑着说道,“依照我的理解,其实所谓《公输经》的诅咒,咒的不是《公输经》本身,而是人心。”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又看想了不远处的孙业。 在公输冢中的时候,他亦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乎已经悟到了鲁班话中的涵义,只是不知道与吴良的理解是否一致。 “多谢阁下,若早些遇上你,早些见到祖师爷,小人便不会误入歧途,害人终是害了自己了……” 孙业苦笑着冲吴良施了一礼,颇为感慨又有些悔恨的说道。 这显然是肯定了吴良的说法。 “喔……”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问了一个更深的问题,“可如果咒的只是人心的话,《公输经》为何还会失传?” “因为人心可畏。” 吴良知道诸葛亮正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年纪,也并不觉得他烦,而是颇为耐心的解释道,“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虽然并不绝对,却也并非全无道理,能够握在手中的财富尚且如此,隔着肚皮的人心自是更难把握,数百年的时间已经够传十几甚至几十代人,只要有一代之中除了心术不正之人,《公输经》便无法再传承下去,失传只是迟早的事。”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 诸葛亮总算不再发问,默默的退到一边消化去了。 吴良则主动来到孙业旁边,接着说道:“看孙先生的样子,似乎心事很重啊。” “阁下不必来为小人宽心。” 孙业依旧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如今小人已经明白,虽然小人祖上被祖师爷打下了‘绝户桩’,但后来祖上掘出了桩子,又受了高人指点,这‘绝户桩’已经不至于令我家断绝香火,如此才能传到小人这一代。” “另外一方面,小人祖上虽对《公输经》有所觊觎,以致在祖师爷死后做了一些不敬之事,但却从未利用《公输经》害过旁人,起码算不上心术不正,如此才能避过《公输经》的诅咒,将香火与《公输经》传承到小人这一代。” “两者缺一不可。” “唯独到了小人这里,小人为了一己私利,终究还是使用《公输经》做了恶事,使得诅咒降临我身,成了家族数百年来最大的罪人。” “自作孽不可活,小人不值得阁下同情,更不敢奢求黄家谅解,只求临死之前能够亲自前往那几个被小人害死的无辜孩童坟前谢罪,如此便死也能安心一些了。” 哀莫大于心死。 孙业此刻的状态便是如此,他现在只求一死,不论黄家是否愿意赦免他,他也难逃五弊三缺的诅咒之苦,注定孤苦伶仃、孤独终老。 而一个死人对于吴良来说,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一趟与孙业接触下来,吴良对这个家伙也有了一些了解,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再加上又是身怀《公输经》的异士,早已生出了招揽之心。 并不希望这个家伙就这样轻易死去。 因此,吴良还需给他创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 再回到襄阳黄家,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自是十分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唯独对孙业依旧有着很深的怨念,每次看到他脸色便会立刻转冷。 孙业也是心有亏欠,默默的站在院子中等候发落。 吴良则假装没有看见,与黄承彦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直奔主题:“黄先生,此次出行我这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一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两人相比之前又亲近了许多,但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协调,便特意又请老先生为二人卜了一卦,你猜如何?” “如何?” 黄承彦连忙问道。 两位夫人也是瞬间紧张起来。 之前吴良提亲,他们对诸葛亮的家世很是满意,再加上黄月英的外貌确实不太符合当今审美,已经欣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如今吴良再说出这种话来,却又是一副打算反悔的样子,自然令他们感到不安。 “?” 甚至就连诸葛亮与黄月英都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尤其是诸葛亮,此前撮合他与黄月英的人是吴良,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来的也是吴良,他都搞不清楚吴良究竟什么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 一起经历了这些事情,诸葛亮已经发现黄月英越来越对自己胃口了,现在教他再与黄月英分开,他还不愿意呢。 “老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吴良笑了笑,转身将舞台交给了于吉。 而于吉亦是不负所望,会心一笑之后,便走上前来捋着胡须侃侃而谈道:“此行老夫又细细观测诸葛公子与令爱骨相推演出了两人的命格,二人皆为八字逢金的剑锋金命。” “剑锋金者,白帝司权,刚由百炼,红光射于斗牛,白刃凝于霜雪。” “剑锋金为诸金中最强之金,乃百炼精钢,而八字逢金的剑锋金,更是硬中之硬的命格,无论与何种命格结合皆会形成克制之局,因此婚姻断然不可草率,否则必有平头、大败、妨害、聋哑、破字、悬针等凶煞妨碍,灾祸凶事接连不断,非但对自身不利,对子孙后代与家中长辈亦有影响。” “不过……” “大抵剑锋乃金之最利者,只宜八字逢水的大溪水,若是在这段婚姻中加上此水来调和,却又是大吉的姻缘。” “如此两者皆是炼制之金,再有大溪水从中调和,方可形成强强联手之势,非但可逢凶化吉畅通无阻,对子孙后代与各家长辈亦是好处甚多,这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呐。” 瞧瞧! 这就是老童子的深厚功底,简直章口就来,而且说的一套一套的令人信服,从来不会教吴良失望。 只有一点,吴良却是有些惊疑。 这所谓的“剑锋金”命与“大溪水”命,吴良在后世也听说过。 民间有些地方还有结婚前为新人算命的传统,这其中便会用到类似的命理说法,除了“剑锋金”与“大溪水”,这是一种五行命理学说,其中还有“路旁土”、“炉中火”……等等一系列的命理归类,比“十二属相”与“十二星座”要细致的多。 但据他所知,这玩意儿貌似是出自明朝才出现的《三命汇通》,作者乃是一名进士,叫做万民英,清朝时此书还被编入了《四库全书》,因此流传到了后世。 因此吴良实在难以想象,类似的说辞怎么会从东汉末年的于吉口中说出来? 想想似乎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那便是这种命理学说其实出现的很早,只是到了明朝才被那个叫做“万民英”的进士著成了书籍,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等眼前的事办完了,再好好向于吉咨询一番,自然能够得到答案。 “这……” 众人听了于吉的这番说辞,却是更加一头的雾水。 不过他们也并未什么都没有听懂,略微总结一下便会发现,于吉的意思是,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姻其中还存在一些凶煞,必须要一个“大溪水”命的人从中调和,如此才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只是。 婚姻本是两个人的事,难道还能改成三个人不成? “呃……我虽然大概听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操作,这‘大溪水’命需如何调和两个孩子的姻缘?” 黄承彦想了半天,总算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其实说难也不难。” 于吉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只需找来一个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为二人证婚即可。” “原来如此。” 黄承彦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沉吟着道,“如今距离昏儿及笄还有三年,婚事也在三年之后,倒还有寻找这大溪水命之人的机会。” “大溪水命之人好找,但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却是少数,说是万里挑一亦不为过,恐怕需要花费许多力气,若实在无法找到,这门婚事便只能作罢,万不可一意孤行。” 于吉立刻又给他泼上了一盆冷水。 …… 这就是老童子的深厚功底,简直章口就来,而且说的一套一套的令人信服,从来不会教吴良失望。 只有一点,吴良却是有些惊疑。 这所谓的“剑锋金”命与“大溪水”命,吴良在后世也听说过。 民间有些地方还有结婚前为新人算命的传统,这其中便会用到类似的命理说法,除了“剑锋金”与“大溪水”,这是一种五行命理学说,其中还有“路旁土”、“炉中火”……等等一系列的命理归类,比“十二属相”与“十二星座”要细致的多。 但据他所知,这玩意儿貌似是出自明朝才出现的《三命汇通》,作者乃是一名进士,叫做万民英,清朝时此书还被编入了《四库全书》,因此流传到了后世。 因此吴良实在难以想象,类似的说辞怎么会从东汉末年的于吉口中说出来? 想想似乎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那便是这种命理学说其实出现的很早,只是到了明朝才被那个叫做“万民英”的进士著成了书籍,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等眼前的事办完了,再好好向于吉咨询一番,自然能够得到答案。 “这……” 众人听了于吉的这番说辞,却是更加一头的雾水。 不过他们也并未什么都没有听懂,略微总结一下便会发现,于吉的意思是,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婚姻其中还存在一些凶煞,必须要一个“大溪水”命的人从中调和,如此才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只是。 婚姻本是两个人的事,难道还能改成三个人不成? “呃……我虽然大概听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操作,这‘大溪水’命需如何调和两个孩子的姻缘?” 黄承彦想了半天,总算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其实说难也不难。” 于吉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只需找来一个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为二人证婚即可。” “原来如此。” 黄承彦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沉吟着道,“如今距离昏儿及笄还有三年,婚事也在三年之后,倒还有寻找这大溪水命之人的机会。” “大溪水命之人好找,但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却是少数,说是万里挑一亦不为过,恐怕需要花费许多力气,若实在无法找到,这门婚事便只能作罢,万不可一意孤行。” 于吉立刻又给他泼上了一盆冷水。 第三百五十一章 造化弄人(4300) 其实关于如何处置孙业的问题,前往公输冢之前黄承彦、吴良与孙业三方便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 孙业将被带到黄家死去的三个男童坟前赔罪、偿命。 如今吴良这个恩人再将这个问题提出来,黄承彦还以为吴良忘了,只得又颇为郑重的重新说了一遍:“杀人者偿命,此人需先在我那三个孩儿坟前赔罪,此后他若是愿意自裁,我亦可以接受,若是不愿,那便由我来亲自动手,至于死后,我可以依他的遗愿,将他葬在其父旁边便是。” 黄承彦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孙业的身后事也是办的仁至义尽。 众人听过之后纷纷点头,对黄承彦的胸怀与为人亦是多了几分敬佩。 “多谢黄先生成全,小人谢罪之后甘愿自裁!” 黄承彦如此表态,反倒令孙业更加愧疚,当即跪倒在地对黄承认拜道,“若还有来世,小人愿为黄先生做牛做马,弥补小人犯下的过错。” 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黄家与孙业倒也算是在最后时刻达成了某种和解,虽不能说是皆大欢喜,但也是一个相对比较圆满的结局。 “……” 唯有黄月英在一旁看着,带着稚气的脸上划过一抹纠结之色,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抿上嘴没有插话。 孙业是黄家的仇人不假,他理应为她的三个可怜的弟弟偿命。 但这次在公输冢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却已令她对孙业产生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感觉……他不但舍命救了她,还一直在拼命维护她的周全。 所以现在,黄月英不知自己是该恨他,还是应该将公输冢内孙业的所作所为说与父亲,为他求一求情。 这个问题,对于尚且年幼的黄月英来说,实在有些超纲…… 就在这时。 “黄先生,如此会不会太便宜此人了?” 吴亮却忽然又开口问道。 “?” 众人一愣,立刻一脸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除了提前在私底下通过气的于吉,没有人知道吴良的想法,因此也无法理解吴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对孙业这个人的看法也很复杂,他此前虽然误入歧途酿下了悲剧,但在公输冢中又拼命维护黄月英恕罪,就算这些并不足以抵消他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如今甘愿自裁谢罪,也算是倾尽所能进行了弥补。 众人虽不会同情于他、替他求情,但心中也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痛恨于他。 所以。 众人不是太明白吴良此刻究竟何意。 他们还算是了解吴良的为人,他有时虽然无耻了一些,但大是大非上却拎得很清,对于类似的人与类似的事时,也总会留上一线,不把事情做的太绝。 “吴校尉此话何意?” 黄承彦亦是不解的问道。 “黄家非但被他害了三条人命,更是险些彻底绝后,昏儿姑娘也变作了这般模样,若是只让他以死谢罪,显然是便宜了他。” 吴良却是瞟了孙业一眼,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有些残忍的笑道,“对仇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因此依我所见,黄先生需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他身上用尽天下酷刑,总之断然不能教此人死的太过痛快,如此才可为三个子嗣讨回公道,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 众人心中更加惊疑。 他们忽然觉得眼前的吴良有些陌生,甚至怀疑吴良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体,因此才会忽然性情大变,说出如此冷酷的话来。 “有才哥哥?” 诸葛亮更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跟随吴良的时间最短,对吴良的了解也最浅,此刻看到吴良脸上的笑容,再听到吴良的话,背心竟升起了一股凉意。 “这……黄某对酷刑不甚了解,还请吴校尉详细指教。” 黄承彦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残忍之事,听吴良这么说,浑身也是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拂了吴良的面子,只得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抱拳说道。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吴良顿时一脸亢奋,满面红光的说道,“咱们先从最轻的开始,先将他的指甲全部拔掉,正所谓十指连心,此举绝对能教他疼个死去活来,接着再将他的指头一一敲碎,教他知道什么叫做疼痛加倍,如此缓上一天之后,再找铁匠打制一个铁刷,铁刷上铸满尖利的铁钉,在他身上刷一下,便能带下许多皮肉,却又不至于立刻要了他命,嗯……容我再想想,对了,我们还可以……” “吴有才!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魔怔了?” 听到这里,白菁菁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叫停了他,俏脸之上尽是不解与担忧之色。 “咕噜!” 就连此前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孙业此刻都是一脸煞白。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等着前往黄家三个孩童的坟上谢罪,最好现在就找个机会抓紧时间一头碰死,否则接下来可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了。 “菁菁,你不懂。” 吴良却是理直气壮的道,“未经他人难,莫劝他人善,孙业对黄家犯下如此罪行,那可是三条人命啊,倘若不是恰好遇上了我们,只怕还要承受更多的苦难,家破人亡都是迟早的事,因此无论黄先生对孙业做任何事都绝不为过。” 说完,吴良又立刻一把握住一脸恐慌之色的黄承彦,极为热心的说道:“黄先生,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未必下得去手,没关系,你若是真下不去手,可以将此事交给我来办,这种事我最在行,要如何处置于他只需你一句话,作为亲家我自是责无旁贷。” “呃……” 黄承彦甚至都不敢将自己的手从吴良手中抽出来,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其实黄某对此人也……” “明白了,既然黄先生也是这个意思,那就先从拔指甲开始吧!” 吴良根本不给黄承彦把话说完的机会,立刻又对典韦喝道,“典韦,你来按住此人,莫教他胡乱挣扎!” “……诺。” 饶是典韦从不抗命,此刻也是略微犹豫了一下,才捋起袖子向孙业走去。 “且慢!” 事到如今,黄月英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跑上前来一边拦住吴良,一边对黄承彦请求道,“爹爹,你快说句话救救他吧,他此前虽然猪油蒙心害了我们一家,但此次出行却舍命救下了女儿,那肩膀上的伤口便是替女儿而受,若非是他舍命相救,女儿恐怕就回不来了。” “这……竟有此事?你详细说来。” 黄承彦一愣,又是连忙说道。 “如此这般……” 黄月英立刻将公输冢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尤其是最绝望的时候孙业所说的那些话,黄月英更是一字不落的进行了复述,如此说完了之后,又道,“爹爹,他虽对我们一家做下那些恶行,但如今也是真心悔过,女儿不求父亲饶他性命,只求父亲莫要折磨于他。” “……” 听完了这些事情,黄承彦已是面露挣扎之色。 此前吴良要令孙业不得好死,他便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黄月英又亲口说出这些事来,自是比吴良这些外人相劝更加奏效,黄承彦亦是更加下不去手了。 “君子,不如……” 两位夫人亦是来到黄承彦身旁,神色复杂小声说起话来。 片刻之后。 “唉——” 黄承彦又看了面如土色的孙业一眼,终于长叹一声,对吴良说道,“吴校尉,依我看这酷刑还是免了吧,只要他在我孩儿坟前自裁谢罪,黄某也就心安了。” “既然如此,那便依黄先生的意思来吧。” 吴良则是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示意典韦退回去,回头又对于吉说道,“老先生,这自裁谢罪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否则坟前再死人也是个不吉利的事。” “正是。” 于吉连忙上前说道,“尚需此人将生辰八字交予老朽,老朽做个法事,提前在坟前将何人何事通告天地,敬告亡魂,如此再命他自裁,方为上上之举。” “孙业,你可愿意交出生辰八字?” 吴良看向孙业问道。 “愿、愿意。” 孙业现在只求能死个痛快,哪里敢忤逆吴良的意思,自是忙不迭点头称是。 于吉顺势将珍藏的黄纸与毛笔送上,教孙业将生辰八字等信息写在了上面。 结果才刚写完。 “嘶……你是大溪水命?” 于吉看着黄纸上的字迹,老脸上露出一抹惊疑之色,而后又闭上眼睛,一只手摆在脸前细细掐算起来。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 时而皱眉。 时而疑惑。 时而惊奇。 时而震惊。 片刻之后,于吉再睁开眼睛时,已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颇为夸张的对吴良说道:“这……公子,老朽活了近百年,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巧合的事情,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老先生的意思是?” 吴良不解的问道。 “此人竟就是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若由他来为诸葛公子与昏儿姑娘证婚,便可调和二人的婚姻,你说此事是不是巧合至极?” 于吉正色说道。 “果真如此?” 吴良一愣。 众人亦是愣住。 黄家不共戴天的仇人,竟又是诸葛亮与黄月英那万中无一的贵人,任谁也想不到竟还有这种事,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朽为人算了一辈子命,还从未出过差错。” 于吉极为肯定的道。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吴良沉默了一阵,最终一脸无奈的喃喃自语起来。 而另外一边。 黄承彦与两位夫人亦是一脸愕然。 他们也全然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一边是女儿的终生幸福,一边是害过他家的仇人。 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们自然极为看重。 但对于孙业这个仇人,从黄承彦此前的表态就能看出,他虽然在听过黄月英的遭遇之后,已经略微对其动了恻隐之心,但依旧无法原谅孙业,仍希望孙业为自己那三个夭折的孩儿偿命。 这对于黄承彦来说,无疑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黄先生莫要为难。” 吴良看出黄承彦的纠结,反倒走上前来为其宽心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遍地都是,昏儿姑娘不是还有三年才及笈么,我们仍有不少时间去寻这八字逢水的大溪水命之人,或许到时候就找到了。” “若是到了时候却不曾找到又当如何?” 黄承彦下意识的问道。 “这……若是果真无法找到,那便取消婚约吧,总不能明知二人婚姻犯了凶煞,仍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吧。” 吴良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才哥哥,我与昏儿妹妹一见如故,此生非她不娶,便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话音未落,诸葛亮竟立刻犯起了倔劲,站出来望着黄月英赌咒一般的大声说道。 “混账!” 吴良瞪起眼泪故意斥道,“你小小年纪懂些什么,还在我面前玩起了山盟海誓,况且就算你愿意,昏儿姑娘的想法你可曾考虑过,莫要因为年少的一时冲动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我……” 一听这话,黄月英也立刻对诸葛亮做出了回应,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的道,“我也非诸葛哥哥不嫁,若要因此承受苦难,我没有半句怨言。” “就算你们不怕,你们的家人呢?他们也要因此受到牵连,难道你们也能够不管不顾么?” 吴良却依旧在继续的给二人泼出冷水。 “……” 两人顿时没了声音。 一时之间,黄府又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 “要不……” 黄承彦经过了挣扎与权衡,终于如吴良设计好的那般,主动站出来直视着孙业,正色说道,“孙业,你此前舍命营救昏儿,又对她以性命相拖,黄某记你的情,但这还远远不足以抵消你对黄家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昏儿的终身大事,你若于三年后为她证婚,我愿将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可愿意?”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在为昏儿证婚之前,你需由吴校尉进行管束,只有由他监管于你,我才能够相信你会遵守诺言!” 黄承彦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孙业,三年的时间,若孙业还有异心,一个不留神便可能再次令黄家万劫不复。 但吴良可就不一样了。 方才他已经亲耳领教了吴良的残忍手段,倘若孙业胆敢再胡作非为,吴良定能立刻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如此便有了保障。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 吴良心中自是大喜。 如此一来,心已死去的孙业也终于有了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充足理由,可为瓬人军所用。 只是如此算计来的结果对黄家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亏欠与不公。 吴良心中亦是有那么点歉意,因此他已经想好,孙业欠下的债,他会用其他的方式替其加倍偿还与弥补……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究竟错在了哪里?(4100) “这……” 孙业原本便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后又得“河神”指点,得知了《公输经》“诅咒”的真相,早已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以死谢罪在他看来便是最好的归宿。 哪知临了却遇上如此巧合的事情,他摇身一变竟又成了干系到黄月英终身幸福的关键人物…… 孙业也是始料未及。 面对黄承彦那并不怎么友好但却极为诚恳的“请求”,孙业下意识的看向了黄月英,那个他曾拼上性命救下的小丫头。 这一辈子,他只为这么一个人拼过命。 也正因如此,他对黄月英已经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便是他最后的救赎,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甚至有那么点视如己出的感觉。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的打心眼里希望黄月英余生幸福美满,如此他此前舍命救她才更有意义。 “……” 黄月英也在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期盼与请求。 如此沉默了片刻,孙业终于点了点头,却又坚持说道:“既然是黄先生的意思,小人便只好再厚颜苟活三年,不过一码归一码,小人不敢奢望黄先生既往不咎,待诸葛公子与昏儿姑娘大婚过后,小人自会当着黄家人的面自裁谢罪,决不食言!” “黄某已经言明与你一笔勾销,但到了那时你若仍要自裁谢罪,那便是你的事了,黄某也不拦着。” 黄承彦不冷不热的道。 他心中的怨气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如此决定不过是为了黄月英的终身幸福,无奈做出的决定罢了。 “小人晓得。” 孙业微微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孙业这个人我就带走了,待昏儿姑娘及笈之日,我再带诸葛贤弟与孙业一同回来,与黄先生和两位夫人一道成全这桩婚事。” 吴良顺势将话茬接了过来,回头又对典韦示意了一下。 典韦会意献上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木盒,木盒沉甸甸的,其中所盛正是此前从丘穆公墓中带出来的部分金器,大约有个十来斤重。 “这是我为诸葛贤弟准备的订婚聘礼,请黄先生与两位夫人笑纳。”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如今襄阳城一带局势还算稳定,通货膨胀比较那些连年战乱的地方要轻不少,因此这些黄金不但能够解了黄家目前的困境,应该还可以为其提供一定的起步资金,改善黄家人的生活水平。 这算是吴良给黄家的第一份补偿。 “这……” 木盒入手黄承彦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于是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看便将他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起来,“吴校尉,使不得啊,这可万万使不得,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饶是黄家曾经也家道殷实过,黄承彦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这么一下子多黄金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够见到的。 “黄先生是觉得我这诸葛贤弟的诚意不值,还是昏儿姑娘配不上?” 吴良笑着反问道。 “当然都不是……若吴校尉坚持如此,黄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承彦被问的愣了一下,话说到这个份上,又见吴良一副凭亿近人的土财主笑容,他也只能又惊又喜的收了下来。 “杨万里,你去置办些酒肉来,今夜我们便在黄府歇息,定要与黄先生及两位夫人畅饮一番,庆祝诸葛贤弟与昏儿姑娘订下婚约,明日一早启程。” 吴良回身又对杨万里说道。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跑去照办。 众人也是颇为欢喜,此行出来了的时间已经不短,大家一起经历了不少险情,如今也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子。 “怎能再教吴校尉破费,该黄某尽地主之谊才是……” 黄承彦反应过来连忙去拦杨万里。 “已经是自家人了,黄先生不必见外。” 吴良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将其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郑重说道:“黄先生,我尚有一事需与你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何事?” 黄承彦一脸疑惑,也是连忙收起笑容小声问道。 “我此行来到襄阳城,乃是奉刘将军之命行秘密之事,故而随行兵士都留在了城外,只带了这些亲信。” 吴良煞有介事的说道,“因此刘将军虽命我前来拜会黄先生,但也希望黄先生不要声张此事,更不要胡乱打听,否则若是暴露了行踪,恐怕坏了刘将军大计,倒是就连我也不好向刘将军交代,黄先生明白我的意思么?” “原来如此,黄某明白!” 黄承彦忙不迭点头,正色说道,“稍后我便嘱咐夫人与环儿、昏儿,绝不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我们一家都不曾见过吴校尉。” “正是如此。” 吴良笑了起来。 这样最后的隐患也消除掉了,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黄家考虑。 过了今晚,吴良与瓬人军就拍拍屁股走了人,便真是日后有人提起他来,也断然不可能拿他怎样。 但黄家不同。 若是黄家将此事到处乱说,再有人调查出他与瓬人军的来历,那黄家便等于与曹老板扯上了关系,偏偏此处又不是曹老板的地盘,到时候少不了便会因此为黄家带来一些困扰,甚至是杀身之祸。 吴良做事,尽量都要有始有终,面面俱到。 不然好事最终变成了坏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事不宜迟,黄某这就与夫人去为诸位收拾一下客房,顺便与她们交代此事?” 黄承彦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紧接着便又说道。 吴良拱手笑道:“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 次日。 吴良带领瓬人军骨干外加一个半残的孙业返回邓县,接着便下令瓬人军兵士收拾了随行物品,没多久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当然,诸葛亮一家也一同跟在了军中。 这次返程算是瓬人军比较轻松的一次,因为他们的车队之中并没有携带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至少明面上没有,像丘穆公墓中抬出来的“木牛流马”与简牍,还有公输冢中收集出来的那些个已经生了些锈迹的凿子,这些东西在外人眼中都算不上值钱货色,真要有什么人前来打劫,大概率也只会劫掠他们随行的粮食和马匹,反而忽略掉这些不起眼的好东西。 其中最容易引起外人注意的,也就只有“貔貅宝盒”了。 但这宝盒体积并不算大,很容易便能够隐藏起来,就连随行的瓬人军兵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与价值。 而瓬人军兵士们更不知道的是。 别看这次吴良没能率领瓬人军满载黄金珍宝而归,但他其实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简直不要太嗨皮。 木牛流马、厌劾之术、金刚钻、战国连发弩、装有《公输经》的貔貅宝盒、不少失传的简牍…… 还有熟读兵法并成功掌握了“八阵图”的诸葛亮、半吊子《公输经》传人并观摩过公输冢中那些失传的大型战争器械的孙业…… 吴良这根本就是闷声发大财,无形之中便完成了中饱私囊的操作。 不过也正是因此,瓬人军兵士返程的心情并不像以前返程那般美丽: “这次有点出师不利啊,咱们出来这么多天,费了这么大力气,非但没挖出多少黄金,也没带回什么值钱的宝贝,无异于白来了一趟。” “如此空手回去,校尉怕是不好向使君交代啊……” “使君应该不会怪罪校尉吧?这盗墓不比其他,能不能挖到值钱的东西全看墓主人当初陪葬了多少,这不只是个技术活,还是个运气活,就连校尉也不可能保证每次都满载而归,使君应该不会理解不了吧?” “我看校尉心情倒是不错,他应该已经想好了对策。” “希望如此,不过这次咱们就别指望使君能有什么赏赐了,不克扣咱们的军饷就不错。” “呵,你还敢想赏赐的事……” “……” …… 陈留城,朱府,宗祠。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跪下!” 家主朱逊一脚踢过去,便将已经与吴良结为异姓兄弟的朱三公子朱鲁踹的跪倒在了祖宗牌位前面,怒不可遏的骂道。 “父亲饶命,我知道错了……” 朱鲁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喊着告饶。 “说!你错在哪里了?” 朱逊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厉声问道。 “我错在……错在……呃……” 朱鲁连忙转动脑筋,可惜吭哧了半天,依旧没有说出朱逊想听的话来,反倒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之色。 “看我不打死你这逆子!” 见朱鲁这副模样,朱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一抖转身拿起一条鞭子便要对他执行家法。 “君子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名中年女子见状连忙跑上来拉住朱逊苦苦劝道,“永康自小忠厚老实,性子还有些软弱,他定是受了那新去的县令言语蛊惑与胁迫,因此才做出这些糊涂事来,请君子看在永康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年幼无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朱逊顿时更气,一把甩开这中年女子,发泄一般的用力将鞭子抽打在旁边的案几上,又厉声骂道,“这逆子如今已二十有一,我在他这个年纪时早已独当一面,便是他那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如今亦是办事牢靠,朱家事务交给他们皆可令我安心,怎地换了他便是年幼无知?此事你也有责任,常言道‘慈母多败儿’,若非你平日里对他过于宠溺,事事都护着他,这逆子又怎敢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来,你也给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下!” “君子,啊……” 中年女子被这一甩身子失衡,顿时重重的摔倒在地,似是不小心磕到了肘子,忍不住捂着胳膊发出一声痛叫。 “母亲!” 朱鲁见状面色一急,方才只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此刻竟忽然来了勇气,猛地起身扑到中年女子身边,红着眼睛关切问道,“母亲,你没事吧?” “没事,永康,快跪下向你爹认错!” 中年女子却又立刻拽着朱鲁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一边拽一边道,“你正是受了那县令的蛊惑对不对?你已经知道错了对不对?你现在就向你爹保证,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与那县令来往,不听他的胡言乱语,你会好生管理朱家在雍丘的产业,可以令你爹安心,你倒是快点说呀!” 其实此刻祠堂之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不少朱家的族人。 只不过朱逊这个家主正在大发雷霆,其他人都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免得惹火上身。 如今见朱鲁与他的生母如此狼狈,有一些人非但冷眼旁观,还多多少少有些看热闹的心思,甚至心中还在暗爽。 其中最爽的还要数朱鲁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以及他们各自的生母。 这些兄弟之间与各位大小夫人之间本就是天然的竞争关系,尤其这个时代,母凭子贵绝非说说而已,如今这些兄弟都已成年,虽然按照汉朝礼节,长子通常会是无可争议的家族继承人,但事无绝对,有些事情仍是事在人为。 朱鲁这个憨憨,自然是几个兄弟中最没希望的一个。 几个兄弟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不过朱鲁的生母就不太一样了,她年轻时姿色过人,又擅甩袖折腰之舞,深得家主朱逊的宠爱,因此朱鲁才有机会掌管朱家在雍丘的产业。 也是因此,她早就受到了其他大小夫人的妒恨,并且这种妒恨还在这些夫人的言传身教中,传递给了下一代。 因此如今见朱鲁与其生母受到朱逊责罚,他们心中多的就是幸灾乐祸。 甚至有人早已勾起了嘴角,就差笑出声来了。 “永康,你倒是快说话啊!” 见朱鲁竟还犹豫了起来,中年女子那叫一个心急如焚,恨不得扯住朱鲁的嘴巴,强按着她说出话来。 她了解丈夫的脾气,若朱鲁主动认错悔过,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回旋的余地。 如若不然,朱逊恐怕会对他数罪并罚,后果极为严重。 结果令谁都没想到的是。 “母亲,我也想认错,可是我没做错啊……” 朱鲁这个铁憨憨竟还如此坚持说道,“今年咱们家的田产有一大半都荒废了,只有雍丘县的地产全部顺利完成了春耕,今年的收成肯定也不会太差,如此对咱们好,对佃户也不赖,这些可都是有才兄助我办完的,他可是我的贵人,因此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曹老板也要站队?(4000) “你这逆子……混账!” 此话一出,无疑是给正在气头上的朱逊添了一把火,朱逊已是气的浑身发抖,抬手便是狠狠一鞭子抽向朱鲁。 “啪!” 一声脆响,朱鲁的右侧脸颊上皮肤已经绽开,一道宽有两指的血印随之出现,鲜血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永康!” 中年女子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连忙用身子护住朱鲁。 “你给我让开,今日我定要打死这逆子,教他知道吃里扒外的下场!” 朱逊本来还要再打,终是被这中年女子拦着下不得手,气的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大吼。 “……” 朱鲁也是被这一鞭子给抽懵了。 他虽然之前就不怎么受朱逊待见与重用,但在母亲的庇护之下,他的小日子过得倒也算比较滋润,最起码在朱家并不会受到旁人欺负,平时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朱迅也从未对他动过手,甚至都懒得追究与责问。 唯有这一次,他就算是再傻再愣,也知道父亲是动了真怒,这次的事情定是非同小可。 可是…… 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我这有才兄虽然脾气不太好,我与他也是不打不相识。 但是他对我确实还是不错的,非但助我完成了春耕,也并未减少了我家在雍丘田产的收成比例,另外他家的“神女”在春耕的时候还无偿助我修建了“天车”,使得今年的收成有了保障。 这怎么去想,对我家也是好事,为何我爹要对我如此大发雷霆,谁能告诉我,我到底错在了哪里啊? “君子息怒,永康犯下如此大错,身为母亲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后我定当对他严加管教,请君子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中年女子见朱鲁仍然在捂着脸发愣,知道没办法指望他自救,只得转而抱住朱逊的腿苦苦哀求起来。 “哼——” 朱逊挣了两下,中年女子却是越抱越紧,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大,朱逊到底还是念及夫妻感情,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力将鞭子掷在地上,而后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说道:“即日起,除了一日三餐,这逆子不再享有府上的月例钱,立即搬往泽秀园居住,不得出门半步,府内任何人不得暗中接济于他,不得与其私交,违者重罚!至于雍丘的产业,交由永盛代为接管,谁也不得再为他求情!” “君子?” 一听这话,中年女子顿时如丧考妣,甚至连哭都不知该如何哭了。 完了! 全完了! 将监管雍丘产业的权利交还出来还是小事,但这搬往泽秀园居住可就全完了! 泽秀园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那是朱鲁的一个叔父,他曾勾结外人与朱逊争夺家主之位,失败之后便被朱逊勒令居住在了泽秀园,常年派族内亲卫把守,如今活的像个活死人一般,不见天日。 因此可以说,泽秀园便等同于朱家的监牢。 唯有犯了大错、朱逊想杀却又不想被外人看笑话的族人,才会被关进泽秀园中软禁起来,永远都不会再有走出来的机会。 其实方才朱逊质问朱鲁“错在哪里”的时候,还并未决定如此惩治于他。 没有人会对一个不打算给任何机会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惜朱鲁实在是太憨了,非但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竟还敢公然顶撞朱逊,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 “永盛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长子朱越已是立刻站出来,满心欢喜的接下了雍丘这个摊子。 “君子……” 朱鲁的母亲自是不甘心朱鲁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连忙又抱紧了朱逊的腿,哭喊着想为朱鲁求情。 哪知朱逊此刻却已是下了狠心,语气冰冷的喝道:“我已说过,谁也不得再为他求情!你若再纠缠不休,便与这逆子一起搬往泽秀园居住罢!” “……” 朱鲁的母亲顿时没了声音。 这等同于下了最后通牒,朱鲁的下场断然不可能更改。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她寒心的。 就算朱鲁有错在先,这件事情可以暂时不提,可夫妻这么多年,朱逊竟一点都不顾及两人之间的情分,欲将她也一同打入“冷宫”。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便涌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气! 抖! 冷! 于是。 就在宗祠内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 “我去!” 朱鲁的母亲忽然说道。 “?!” 朱逊与众人诧异的望向这个中年女子。 “我如今已人老珠黄,留在家中怕是要碍了你的眼睛,既然如此,我与永康一用搬去泽秀园居住便是,正好遂了你的意,如此你可满意!” 朱鲁的母亲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咬着牙站起身来直视朱逊,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说道。 铁憨憨二号正式上线。 也就是吴良不在当场,若是在场,他定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朱鲁这么铁这么憨的原因,毕竟后世研究表明,除了后天环境的影响,人的性格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从父母那里遗传来的。 反正此事若是换做了他。 此情此景之下,他应该会选择曲线救国,如此也算给朱鲁留了一丝希望。 待过上一些时日,朱逊的气消了之后,再以枕边人的身份在朱逊那里吹吹枕边风,不求能让朱鲁过上以前的潇洒日子,最起码还是很有机会将他从泽秀园中捞出来的。 毕竟朱鲁就算再混账。 也还是朱逊的亲生骨肉,况且朱逊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朱鲁是个憨憨,消气之后再想起此事,很大概率会觉得,就算朱鲁有些事情做的不妥,也是受了“外人蛊惑”,倒也不算是主观上背叛了他与朱家,如此定罪也确实是重了些,大不了以后不对他委以重任便是了。 就算再不济。 凭借朱家夫人的身份,也有机会使朱鲁在泽秀园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而现在。 若是她也住进了泽秀园,可就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么多族人都在旁边看着,她如此正面硬刚指望得到什么结果,难道指望朱逊当着众人的面向她服软不成?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一家之主的脸面难道就不重要了么,若是朱逊此刻果真妥协,以后还如何管束其他夫人与子嗣? 所以,此举注定是一步臭棋,并不比朱鲁那个铁憨憨高明多少。 于是。 “……” 如此沉默了片刻,朱逊的目光已是越来越冰冷,终于开口喝道,“来人,送这逆子与陈氏前往泽秀园!” “噫!” 此话一出,朱鲁母亲立时急火攻心,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母亲!” 朱鲁连忙扑上去扶住母亲。 …… 朱鲁与其母陈氏被带走之后。 朱逊遣散了众人,只将长子朱越一人带进书房训话。 “永盛,你先来说说那混账究竟错在了哪里?” 朱逊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胸中的火气终于被浇灭了一些,这才叹了口气看向朱越问道。 “回父亲的话,永康错有三处。” 朱越连忙起身,低眉顺眼的答道,“其一,他不该听那县令谗言,将佃户的佃租从六成降到了两成。” “此举已经对周边几县造成了不良影响,使得周边几县的佃户已有不少弃租,跑到雍丘种田去了,咱们朱家在周边几县亦有不少田产,如此非但影响了咱们朱家在陈留的利益,对其他的家族亦有不小影响,使得他们已对咱们朱家产生了不满。” “永康以为咱们以前到手的佃租不足两成,却不知道如今政局动乱,朝廷早已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因此咱们在向朝廷缴纳地税的时候,已有多种方法能够少缴或是不缴,其他家族也都在如此运作,只不过大家俱都心照不宣罢了。” “另外,佃租降低还将影响到田地本身的价值,而田地是咱们的主要产业,若是田地价值降了,便等于咱们资产价值缩水了。” “也是因此,咱们才宁愿看着良田因为无人耕种而变成荒地,也绝不降低佃租。” “因此永康自以为此举并无不妥,其实却是真真正正将咱们家的利益拱手相让,实在过于愚蠢;” “其二,他不该同意那县令在雍丘私开农田,还为其提供便利。” “从表面上来看,那县令并未侵占咱们朱家的田产,甚至还对咱们朱家的田产进行了明确的划分,似是在维护咱们的产业,但实际上却也是在对咱们进行限制。” “可如今这世道,汉室已经逐渐式微,早已无暇理会各个地方的事务,只要是咱们朱家势力范围之内的地方,是不是咱们的田产已经不再重要,全凭我们自己说了算,而那县令在雍丘私开农田,便等于是在侵占我们的田产。” “我们可以不去开垦,他却不能随意去用。” “这与上面一点危害相同,市面上的农田多了,咱们的田地也就不值钱了。” “除此之外,若是各方势力都来效仿,久而久之必定会削弱那些豪强对咱们的依赖,从而降低咱们的话语权,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三,他不该擅作主张、隐瞒不报。” “此事事关重大,永康自己判断不足,却又不及时回来与父亲商议,使得如今木已成舟,处理起来已经变得十分棘手,若换做是我,事情定然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说到这里,朱越还不忘不动声色的踩了朱鲁一脚,以此来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拔高自己在朱逊心中的印象分。 “你说的虽然并非面面俱到,但也说到了几处重点。” 朱逊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如今我命你接管了雍丘的产业,依你所见,应当如何处置此事最为妥当?” “先将佃租提回六成,若那些佃户不情愿,便以收回田地相胁,再强迫那些流民归还预支用来维持生计与播种的粮食,还不上的便强迫他们签下卖身契成为咱家的奴役,倒还多了一些免费的劳力,反正如今春耕已经完成,大多数佃户都无法放弃,便是再去租种别的土地也已经错过了春耕,我只需解决掉几个不识抬举的刺头,便可令他们不得不妥协。” 朱越微微一笑,自信说道。 “那县令与他开垦出来的田地呢?” 朱逊不置可否的再问。 “他是最大的变数。” 朱越想了想,蹙眉说道,“听说他是曹孟德亲自指认的县令,咱们若是动了他,便是拂了曹孟德的脸面,如今曹孟德在兖州与徐州可谓如日中天,好在此前张邈反叛于他的时候咱们并未响应,倒也博得了他的一些好感,再加上咱们家在陈留士族中的声望,他应该也不会轻易为难咱们,不过若是拂了他的脸面,那可就不好说了,因此……此事我还没有想好,请父亲指教。” “舍得。” 朱逊笑了笑,极为简洁的说了两个字。 “这……” 朱越一脸疑惑,再次拱手道,“永盛不懂,请父亲解惑。”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 朱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嘬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听闻最近曹孟德正在集结人马筹备军饷,剑指徐州广陵攻打张邈、吕布叛军,而张邈、吕布叛军已经与退守广陵的陶谦沆瀣一气,因此这必是一场鏖战。” “父亲的意思是……” 朱越依旧有些不解,眉头皱的更紧。 “我已经派人联系了陈留的其他家族,打算共同拿出五千石粮食送给曹孟德,助他此战一臂之力,而仅咱们朱家一家,便要负担其中的两千石。” 朱逊笑道。 “父亲,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朱越闻言惊道。 “张邈、吕布战败之后,兖州的局势已经明朗起来,咱们也是时候站队了。” 朱逊胸有成竹的道,“反过来言之,曹孟德也同样要站队,他想拿咱们的粮食,是该站在咱们这一边,还是站在那小小的县令一边,哈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四章 啥叫胡克定律?(4000) 泽秀园内。 朱鲁与陈氏已经被提前押送了过来。 佣仆们正在收拾其中一间久未住过人的宅子,两人虽被打入了“冷宫”,但依旧还是朱家的人,这些脏活累活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佣仆也并不敢对他们不敬,至少明面上不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唔唔唔……” 瘫坐在院中的一处亭子内,陈氏泣不成声,她此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落到这步田地,心中一片凄凉。 “母亲,孩儿……” 跪在陈氏身旁,朱鲁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母亲。 此刻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如果非说他有什么错,那就错在不该将母亲也牵扯进来,害的母亲与他一同被关进了泽秀园…… “你这不知轻重的败家子,明明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灵光,为何要与那新来的县令来往,为何要听信那新县令的谗言,如今害的我们母子二人被关进了这里,这下你满意了么?” 陈氏心中自是有不少怨气,一边流着眼泪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母亲,孩儿知错了。” 朱鲁只得不住的磕头,口中却依旧说道,“可孩儿也是站在朱家的立场仔细考虑,觉得有才兄提议之事皆是好事,才答应与他联手治理雍丘的啊,父亲若是觉得孩儿做得不对,也应该与孩儿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怎好一上来便教孩儿认错,这叫孩儿如何去认?” “你还提那县令!” 见朱鲁还是如此说法,陈氏顿时气的捶胸顿足,可惜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得狠了,只得拍着石桌自哀自怨起来,“造孽啊,我这一辈子过得何其风光,什么之后受过这样的委屈,怎滴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傻孩子,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造孽啊!” 朱鲁也算是个孝子,如今又连累母亲一同受罪,自是不会与其呛声。 不过这件事他越想越是不解,越想越是迷惑。 如此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父亲临了也没告诉孩儿究竟错在哪里,可否请母亲为孩儿解惑,也叫孩儿死个明白。” “你问我我问谁?” 哪知陈氏竟脱口而出,接着又颇为不忿的咬牙骂道,“我听你说起那些事情,也并未觉得你做错了什么,谁知道他朱有卿究竟哪根筋搭错了,非教你当众说出错在哪里,这分明便是在为难我们母子!” “我总算想明白了,他朱有卿哪里是要惩治你,分明是听信哪个贱货的谗言,借此机会将我关入泽秀园!” “否则他提前与我通个气,我也能给你提个醒,我们母子二人又怎会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好你个朱有卿,我侍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如此不念旧情作践于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们母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话陈氏又抱住朱鲁大哭起来,不过这次她仿佛终于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仇恨已经全部到了朱逊身上。 “母亲……” 朱鲁任由陈氏抱着痛哭,脸上尽是心疼的表情,临了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来的精神抬起头来对陈氏说道,“母亲,现在还不是自苦的时候,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 陈氏哭声一滞,连忙擦了个把眼泪问道。 “这转机便是我那位有才兄……” 朱鲁开口说道。 “你还敢提此人!” 一听这话,陈氏顿时又是一脸怒意,差点抬手就给朱鲁来上一巴掌。 不管她认为朱逊是如何的借题发挥,但吴良却是此事的始作俑者,若是没有这个人递刀,他们母子二人哪里会有此一劫。 因此如今说要怨恨,她更怨恨的还是吴良。 “母亲,你且听我说完。” 朱鲁连忙又道,“我此前结识有才兄的时候,还结识了一位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神仙,这老神仙不但会延年益寿、推测吉凶的方术,还会一门察人命理的摸骨之术。最终我苦苦祈求,这位老神仙才答应为我摸骨,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陈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吸了下鼻子问道。 “他说孩儿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头圆眼大双眉浓,伏樨骨插天庭中,口角向上法令长,颧骨丰满五指容,鼻直口方无偏斜,无论何处都显示孩儿注定是大富大贵之人,绝不可能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丞!” 朱鲁平时不学无术,主要是学不会记不住,但竟能够将于吉当初忽悠他时所说的那番说辞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可见也确实是下了点功夫。 “竟有此事?” 陈氏听完愣住。 她虽知道自己这孩子什么德行,但身为一个母亲,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也永远相信自家孩子能够成龙成凤。 如今听到这番说辞,她心中也是有些惊喜。 “确有此事。” 朱鲁郑重点头,说道,“那老神仙还说孩儿如今屈居于此,主要是命中少了一位贵人,若能与这位贵人互相扶持,补足命中所缺,便可一举冲破桎梏,自此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莫说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只怕陈留也困不住孩儿!” 听到这里,陈氏心中又不由“咯噔”了一下,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蹙眉望向朱鲁:“他口中的这个贵人,是不是就是那新县令?” “母亲怎么知道?” 朱鲁一脸意外的问道。 “那这位老神仙,与那新县令也有干系吧?” 陈氏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接着又问。 “他正是与有才兄同行至此,母亲真是一说就中。” 朱鲁连忙又道,“那老神仙还说,孩儿亦是有才兄的贵人,我们二人分则俱损,合则俱荣,因此孩儿心中有数,如今只是有才兄去了别处公干,尚不知道孩儿与母亲的事情,若是知道了此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咱们,而只要我们二人精诚合作,便可趋吉避凶,共富共贵,此事定然不在话下……” “啪!” 这一巴掌终于还是落在了朱鲁脸上,陈氏的眼泪已是控制不住再次涌了出来,捶胸顿足哭声震天:“苍天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你竟要如此惩治于我!” …… 半月后。 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开进了雍丘县,而后一分为二。 一大部分前往瓬人军建于雍丘的驻地,一小部分直奔陈留城内而去。 这一小部分人,便是吴良与他的瓬人军骨干,吴良每次归来都要先回自己府上报个平安,顺便了解一下最近的时事。 然后。 他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这次出行前,仅向百里香提出了一个构思的“金刚伞”竟已经被复原出来了! 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个竹子与木头制作而成的样品,但百里香已经通过几个小机关实现了一键开合功能。 吴良拿在手中试了一下,开合的速度很快,在这个没有枪炮的冷兵器时代,只要他反应够快,在危险降临之前完成开合绝对不成问题! “孙先生,你来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试过之后,吴良心中已经颇为满意,不过还是把孙业叫了过来,希望他能够提出一些有价值的意见。 “啪!”“啪!” 拿到“金刚伞”样品,孙业也是颇为惊奇。 不过他在这方面颇有造诣,不用吴良提醒便找到了手柄上的机关,轻轻按了两下,“金刚伞”随之自动开合。 “这……” 看到“金刚伞”的变化,孙业瞬间来了精神。 随后立刻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金刚伞”放在地上,而后竟动手开始拆解。 “家主?” 百里香见状自是有些焦急。 “无妨,让他拆拆看,他若是拆坏了,我教他赔你十把。” 吴良笑着抚了抚百里香的脑袋,发自内心的夸赞道,“我家香儿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快就做出了我要的‘金刚伞’,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婢子不敢,婢子只做出了‘金刚伞’,家主要的‘飞虎爪’婢子还未完成,请家主再给婢子一些时间。” 百里香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看着百里香那张小脸上的两个黑眼圈,吴良了解这丫头的性子,已经猜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这孩子一定又是通宵达旦的研制“金刚伞”与“飞虎爪”。 吴良心中不由的有些心疼,接着又道:“凡事皆需循序渐进,怎能一蹴而就?” “家主教训的是……” 百里香连忙低头认错。 就在这时。 “心思玲珑,创意非凡,这东西绝了!” 正在拆解“金刚伞”的孙业忽然嚎了一嗓子,一脸惊喜的道,“这几个机关虽然简陋了些,但组合在一起竟创造出如此绝妙的东西,可真是令我眼前一亮!” 史书记载,伞是鲁班的妻子为了给丈夫遮风挡雨,从而发明出来的工具。 而作为《公输经》的传人,哪怕只是半吊子,孙业对伞这种东西也并不陌生,何况此前在众人在公输冢中,也见过一柄竹伞。 那木伞便能够自由进行开合,不过并未引起众人的过多关注。 而这“金刚伞”与那竹伞就有所不同了,这未必是工艺的差距,而是创意的差距。 就好像后世的许多发明专利一样,并非制作起来有多困难,而是在那之前,还没有人想到这种创意罢了…… “金刚伞”与鲁班的竹伞也是一样。 以鲁班的技艺水平,连那么复杂的机关兽都能够造的出来,怎么可能造不出与“金刚伞”相似的半自动伞。 甚至就连孙业这样的半吊子,说不定也能够造的出来。 可如果他们此前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那么伞的形态与开合方式就不会创新,只能停留在了最初的状态,“金刚伞”这样的半自动伞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所以。 孙业说的是“心思玲珑、创意非凡”,而并非对“金刚伞”中的机关赞誉有加。 “看样子这伞令孙先生很是满意?” 吴良笑着问道。 “这伞是这位姑娘的作品?” 孙业不答反问道。 “不错。” 吴良点头。 “不是……这伞是家主设计的,我不过是在家主的指引下出了一些力罢了。” 百里香却是连忙摇头。 “不是令小人满意,而是令小人折服。” 孙业面色激动,指着拆出来的几个机关说道,“不过这伞在细节方面却是仍有改进的余地,二位请看,这几处机关设计虽然的颇具心思,但若是能够将其中的几个部件优化一下,改用转心轴,将会变得更加稳固,更加耐用。” “但这样就违背了胡克定律!” 听了孙业的话,一向极为乖顺的百里香竟立刻反驳道,“我进行了许多次尝试,若要提供足够的力道支撑‘金刚伞’快速闭合,便必须保证这几个机关拥有足够的弹力,若是照你那样改进,定是会令弹力变小,日后家主要是将这伞做成铁的,能不能自动开合都不一定!” “啥?” 《公输经》传人顿时一脸懵逼,“啥、啥叫胡克定律?” “是家主教给我的力道原理,你连这些基本的力道原理都不知道,怎敢对我的造出来的东西指手画脚?” 百里香竟又傲娇起来,小手一叉腰,冷哼一声道。 “?” 孙业又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吴良了,此前在公输冢中的时候,吴良能够一眼认出鲁班的那些发明创造与具体功用,这便已经让他觉得吴良很不简单。 如今就连吴良家中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都张口闭口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力道原理”,听起来很是高大上的样子。 甚至还对他这个《公输经》传人嗤之以鼻…… 孙业并没有觉得下不来台,而是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有些羞愧难当,同时也越发觉得吴良深不可测。 “……” 吴良则是一脸惊奇的看向了百里香。 这丫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想不到在外人面前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了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王炸(4000) 不过见孙业已经彻底被噎住,吴良还是顺势的给他找一个台阶,笑呵呵的道:“孙先生莫怪,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原理,只是我自古籍中总结出来的一些东西罢了,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叫香儿总结出来拿给你瞧瞧。” “这……合适么?” 孙业明显对这些东西极感兴趣,但作为一名匠师传人,他也知道有些核心的东西是不方便外传的,因此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合适。” 吴良无所谓的笑道,“香儿,孙先生是自己人,听到了么,稍后你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下给孙先生瞧瞧,若是能够对他有所帮助,那自是最好的。” “是,家主。” 百里香对吴良向来百依百顺,见他这么说,总算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吴校尉了,也多谢这位姑娘,小人感激涕零。” 孙业连忙拱手谢道。 “不必多礼。” 吴良点了点头,又道,“另外,香儿,孙先生亦是不可多得的匠师传人,掌握了不少已经失传的技艺,今后你们二人需精诚合作,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你们二人商量着来或许便能够克服,稍后你也将我那‘飞虎爪’的想法与遭遇的难题说与他听听,听取一下他的意见,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婢子遵命。” 百里香又多看了孙业一眼,这才施礼应道。 显然她对孙业还是有些看法,不过却又不敢违背吴良的意愿,因此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吴良看在眼里,也并未放在心上。 像他们这样的技术性人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执拗,以后一起办事也一定会产生许多分歧,肯定杜绝不了技术上的争论与碰撞。 不过在吴良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倒能够避免闭门造车的结果。 所以,他也不打算过多过问。 何况孙业作为一个成年人,性子相对比较稳重,而且也比较谦和,吴良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尤其面对百里香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基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去吧。” 如此想着,吴良冲两人摆了摆手,又向百里香追问了一句,“陈金水与尹健可在宅子里?” “尹屯长最近都在雍丘,陈都伯在。” 百里香说道。 “那就把陈金水叫进来吧。” 吴良微微颔首。 ……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通过陈金水之后了解到了雍丘目前的情况。 屯田工作目前进行的还算顺利,已经完成了春耕,只是吴良等同于接了外包的朱家田产那边出了一些状况。 原本说好的两成佃租,现在重新提回了六成。 朱家目前的态度十分强硬,不同意就要收回田产,还要求归还此前借用的粮食与种子,另外还要额外收取农具与牲口的租借费用。 “朱鲁居然敢跟我玩这手?” 吴良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倒不是朱鲁的决定,现在负责雍丘田产的已经不是朱鲁了,半个月前忽然换成了朱家长公子朱越,这些事也是朱越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陈金水连忙解释道。 “我就说嘛。” 吴良恍然大悟,凝神说道,“看来朱家到底还是对我在雍丘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这是准备对我进行反制了,不过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此事你去找过程昱么?” “找过了,程太守说此事算是朱家的内务,他最多只能尽力从中斡旋,实在没办法强行干预,否则若是得罪了陈留的一干士族,他在使君那里没办法交代。” 陈金水点了点头,如实说道。 “嗯……” 吴良表示理解。 程昱的表态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这世道,士族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忽视。 有时候就连曹老板也不愿将他们得罪的太狠,以此来换一个名正言顺与局势稳定……此前的张邈反叛便是一个教训,正因曹老板将那出言不逊的名士“边让”杖杀,使得兖州士族人人自危,张邈反叛的时候,陈宫借机游说了一番,便使得整个兖州都乱了起来,使得曹老板在历史上险些满盘皆输。 当然,曹老板也绝对不是任由那些士族揉捏的人。 后来依旧杀了不少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名士,其中就包括在后世人尽皆知的“孔融让梨”典故中的名士孔融。 不过曹老板能杀这些士族,却并不代表程昱、或是旁人能够替他得罪这些士族。 吴良心里清楚,程昱心里也清楚。 曹老板之所以将程昱放到陈留来做太守,就是看重了程昱的老沉与稳重,为的就是稳定与笼络那些士族,免得再搞出张邈那样的幺蛾子。 所以出了现在这档子事,最难受的应该就是程昱…… “程太守还特意交代,公子若是回来了教俺立即派人去通知他,他要亲自登门拜访与公子商议此事。” 陈金水又适时补充道。 “那你派人去通知他了么?” 吴良问道。 “还没有,万一公子不想见他哩,所以俺只听公子的,公子叫俺派人俺再派人。” 陈金水一脸睿智的道。 “那就派人去吧,我正好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吴良赞许的点了点头,程昱还是要先见见的,许多事情,尤其是有关曹军的军机要务,程昱肯定不方便对陈金水说起,只能对自己透露。 而这些事情吴良也需要提前了解一番,才能够做出合适的应对。 不过临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朱鲁呢,他怎么样了?” “这俺倒是不太清楚,俺只是听说他好像因为此事已经被朱家家主朱逊关了起来,似乎还挺严重,这辈子都未必出的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金水答道。 “那八成就是确有其事了。” 吴良微微颔首,“这个家伙还挺对我胃口的,而且说好了我们互为贵人,若是顺手的话,少不了还是要拉他一把。” …… 半个时辰后。 “吴校尉此次出征定也是满载而归吧?不知带回来多少黄金?” 见了吴良之后,程昱却并未立即与他商议雍丘县的事,反倒一脸笑意的关心起了吴良此行的收获。 “恐怕要令程太守失望了,这次瓬人军共探了两座先秦古墓,这先秦古墓不比汉墓,其中并无陪葬黄金。” 吴良毫不掩饰的说道。 “一点都没有?” 程昱顿时愣住。 “倒也不能说是一点都没有,我从其中搜罗了一些金器,加起来应该能有个几十斤吧?” 吴良说道。 其实那几十斤黄金已经有大半被他送给了黄月英一家,不过这都不是事,之前几次行动曹老板给吴良分了一些作为分成,轻而易举便能够补足。 但这不是程昱询问这个问题的关键。 几十斤黄金对于一些寒门而言,已经算是一笔巨资了,但对于曹老板的大军而言,却连塞牙缝都不太够看,与“一点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啊……” 闻言,程昱已经皱起了眉头,满脸忧色的对吴良说道,“使君早已准备挥师徐州,誓要铲除张邈、吕布余党,再将那杀父仇人陶谦斩于马下,吴校尉可知使君为何一直等到了现在仍未出兵?” “等我?” 吴良自是明白程昱的意思,却又故意说道,“不应该啊,年后我才自乐安国为使君带回一批珍珠,使君若要出征,想来粮饷的空缺应该不会太大才是。” “打仗不其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没有人会嫌粮草充足吧?” 程昱摇头说道。 “所以……” 吴良皱眉引话道。 “这便是化解雍丘事宜的关键了。” 程昱倒也并不将吴良当外人,相当直白的说道,“如今朱家已对吴校尉在雍丘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为了获得使君的支持,朱家牵头陈留士族筹集了五千石粮食,准备献于使君表达衷心,顺便控诉你在雍丘的举措,撤了你那雍丘令一职,说不定还想将你弹劾治罪。” “因此,吴校尉若是此行收获颇丰,使君八成不会理会他们,毕竟吴校尉此前立下了许多不世之功,孰轻孰重使君心中有数。” “可吴校尉这次空手而归,使君对那五千石粮食的兴趣可就大了……” “不过依老夫所见,吴校尉依旧不必太过忧心,便是念及此前的功劳,使君应该也不会惩治吴校尉,只是为了得到那五千石粮食与陈留士族的支持,使君要以大局为重,少不了便需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吴校尉这雍丘令一职与此前在雍丘置下的产业恐怕是无法保全了,还需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程昱的意思浅显易懂,语气也相当诚恳,一番分析已经为吴良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时也有一些规劝他的意思。 免得曹老板在陈留士族面前“做样子”的时候,吴良接受不了,做出一些不明智的举动。 不过吴良也听的出来。 这应该不是曹老板指示程昱前来与他通气的,而是程昱自己的见解,否则程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安抚,而不是建议。 另外。 在程昱眼中,吴良搞“屯田制”将那些无主的荒地开垦成为农田,就是在给自己谋私利,如今利益受损,心中定会不满。 结果。 “竟还有这等好事?” 吴良非但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反倒露出了一脸的惊喜之色。 “好事?” 程昱有些疑惑。 “陈留士族公开支持使君,还主动为使君送上粮饷,而我只需要配合使君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这难道不是好事?” 吴良反问。 “是!自然是好事!使君英明神武,这些士族支持使君只是迟早的事情。” 程昱求生欲极强,连忙疯狂点头道,“想不到吴校尉竟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么想必吴校尉也应该明白,此事绝非老夫不肯为吴校尉出力,而是实在有心无力吧?” “自然。” 吴良傲然一笑,扬眉说道,“只要程太守还记得欠我十斤黄金的事,咱们便依旧是至交好友。” “……” 程昱脸上的笑意为之一僵,“老夫想起还有一些公务亟待处理,告辞!对了,今夜我会用飞奴将你已归来的消息汇报使君,使君大约会在两日之后前来陈留,一来是要亲自面见朱逊与其他的士族,二来则是为你接风吸尘,因此你这两日最好不要胡乱走动,顺便再好好想想见到使君时的说辞,如何才能不令他太过失望。” …… 送走了程昱之后。 吴良并未去想如何向曹老板复命的事情,这些他早就已经想的十分清楚,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也并未去想应当如何应对陈留士族的发难。 这些陈留士族即将对他发难的事情,正是吴良很早之前就已经布下的棋局,这些事情非但不会引来曹老板的反感,反而桩桩件件都是大功一件。 所以。 现在他在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次“危机”进一步获得曹老板的信任与倚重,从而令瓬人军的转型之路大踏步向前迈进。 其实大体的框架吴良已经构建完成,只是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需进一步优化,才能产生“王炸”的效果…… 如此沉吟了良久。 “陈金水。” 吴良对门外叫了一声。 “公子,何事?” 陈金水忙不迭从外面小跑进来,拱手问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雍丘的屯田事务一直都是尹健在负责吧?” 吴良问道。 “正是。” 陈金水答道。 “放飞奴出去,通知他立刻回来向我汇报目前屯田事务的进度。” 吴良点头说道。 “诺!” 陈金水应道。 “你再叫人去一趟王府,告诉王庆我回来了,命他带上曹氏盐行正式营业之后的账本前来见我,我与他有要事商议。” 吴良正色说道。 “诺!” 陈金水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还有。” 吴良却又叫住了他,接着说道,“去看看我这次带回来的孙业是否已经安顿好了住处,若是已经安顿完毕,也叫他前来见我。” 第三百五十六章 立个军令状吧(4000) 半个时辰后,王庆来到府上。 也不过就几个月没见,王庆的状态与此前将最后两个盐行的市劵送与吴良时已是天差地别,整个人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就连身型也比之前丰满了一圈。 见到吴良,王庆拱手便拜:“有才贤弟回来为何不提前派人打声招呼,愚兄也好提前做些安排,亲自出城迎接贤弟才是。” “咱们兄弟之间不搞这些虚的。” 吴良起身还了个礼,而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余年兄,我提到的东西你可都带来了?” “除了这个月尚未收回来的账本,剩下的都已带来,几名佣仆正在院内卸车,稍候便会抬进来给贤弟过目。” 见吴良直接说起了正事,王庆也是不敢含糊,连忙正色答道。 “卸车?” 吴良迈步来到院内。 只见王庆竟直接带来了两辆马车,马车上则拉这几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刻下了相应的月份分类,里面装的则都是一卷一卷的竹简。 “……” 吴良这才蓦然想起,这年头纸还是紧俏物资,而且因为制作工艺的问题不易长久保存。 所以现在商行记账用的还是简牍,就算是初次见面时牛叉哄哄祭出“左伯纸”来的王庆,也断然没有勇气用纸来记账。 更何况王家此前险些因为一场他爹的葬礼破产,王庆也算是得了不少的教训,再加上如今当了家知道了柴米贵,就算现在盐行的形势很好,他也不敢再像此前那般奢侈,能省的地方还是要节省一些。 就像现在,王家目前的境况要比他爹在世时殷实,他却像吴良一样只穿了一身朴素的布衣,已经不再穿绸缎衣衫了…… “有才贤弟。” 王庆正儿八经的做了一段时间生意,如今也是日益成熟起来,不待吴良说些什么,便又自怀中掏出一卷简牍,双手承了过来,“这些只是各个盐行每月的细账,我这里还有亲自汇总而来的总账,先请贤弟过目。” “余年兄办事真是越来越细致了,里面请,咱们边看边聊。” 吴良咧嘴笑了起来,拉住王庆的手又回身回了客堂。 其实曹氏盐行自开张到现在,也就才刚刚过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因此这按月汇总出来的总账并没有多少内容,只是将盐行的开张数量与各月的收支状况进行了一个汇总记录。 吴良对那些细账也没什么兴趣,他要的就是总数。 当然。 他不会告诉王庆自己根本就没打算细账,一会肯定会教他将细账留下来,在宅子里放上几天之后再教他派人来拉走。 这算是一种“监督”。 财帛动人心,免得王庆以为没人会查他的账,久而久之渐渐动起歪心思来,最终影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有可能危及曹老板对他的信任。 “第一个月,总计收入粟米三百二十石,布帛一百一十匹,黄金十六斤,这是扣除了成本之后的净收益么?” 翻开总账看了片刻,吴良抬头问道。 “正是。” 王庆连忙点头道,“刚开张时,按照贤弟的意思,愚兄先制了一批雪花盐,带上盐一家一家走访了陈留的士族,每家送上一斤当做拜礼,还特意向他们说明了雪花盐的益处,那时起咱们曹氏盐行的雪花盐便成了士族必选的好盐,几天之后便迎来了许多订单,可谓是一鸣惊人,只可惜那时咱们的盐场规模尚小,哪怕连夜制盐也不能满足需求,因此便只有收益还是少了一些了。” “哦……” 吴良微微颔首。 心中却在想,这还少? 已经不少了好么! 需知在汉朝官制中,便是一人之下的三公,不提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一年的俸禄也就5000石粮食罢了。 如此比较起来,这盐行的收益已经相当可观了。 此前他将盐行的经营全部交给了王庆,只有在上次自乐安国回来,与王庆交代联合闻人家购置海盐的事时,才简单的问了一句,只知道盐行发展的还算不错,也并未深入了解。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因此在他看来,盐行才刚刚起步,不但要扩展盐场规模,还要扩大经营范围,在各地铺设盐行分店,如此投入定会不小,所以初期能够达到收支平衡便已经算不错的了。 结果没想到第一个月便已经实现了如此可观的盈利。 这着实给了吴良不小的惊喜。 “第二个月,总计收入粟米七百六十石,布帛五百一十匹,黄金一百斤……” 这已经不只是翻了一倍,而是翻了好几倍…… 吴良心中越发惊喜。 这段时间曹氏盐行的门店已经顺利在陈留铺开,也正是吴良自乐安国回来的时候,那时王庆还向吴良提到过一个向陈留郡周围的几个郡扩张经营时遇到的现实阻碍——市劵。 毕竟出了陈留郡,程昱便不能再为曹氏盐行提供便利,想要再继续开设分店,便需要通过购买或是其他的方式获得朝廷颁发的盐行市劵。 结果当时吴良却只是淡然一笑,反问了王庆一个问题:“你忘了咱们盐行的招牌了?” “曹……氏?” 王庆一愣。 “放心去开吧,这便是咱们的金字市劵,看到这招牌,除了使君本人之外,没人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于是,曹氏盐行正式进入了疯狂扩张模式。 正如吴良所想的那般,哪怕是抢了其他盐行的生意,那些盐行也只得忍气吞声,而各地的县令太守更是见了也假装没看见,根本没人来找曹氏盐行提市劵的事情,仿佛默认了一般,同样没有人敢在曹老板面前提起此事。 以至于曹老板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曹氏盐行的事情。 否则曹老板肯定不可能不过问,曹氏盐行也不可能相安无事的经营到现在……不过就算过问了也无所谓,吴良此前早就与王庆签下了一份合约,曹老板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若曹老板问起来,只需将那份合约交给他即可,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大功! 有哪个老板会不喜欢“主动加班”为自己的兰博基尼努力的员工呢? “第三个月,粟米一千二百石,布帛七百五十匹,黄金一百六十斤……” 收益依旧在突飞猛进。 不过再想想,此时曹氏盐行在兖州已经颇具规模,而一个兖州要比后世除去边远地区的一个行政省还大,就算此时人口不如后世,社会生产力也极低,但雪花盐的定价本就是面对那些占据了绝大部分社会资源的士族,这收益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月的账本还未收回来,不过据愚兄了解到的情况,这个月的收益还有更大的突破,光是粟米似乎已经突破了两千石,其他还需另算。” 王庆适时补充道,“不过接下来的增长速度应该便要放缓了,咱们盐行在兖州的门店已经接近饱和,虽然使君已经控制了徐州一大半的地区,但徐州靠海,那里的海盐资源颇为丰盛,开设盐行售卖雪花盐的收益远不如内陆,因此我不打算继续在徐州增设盐行。” “你的想法是对的,就算要在徐州增设盐行,也要等使君彻底拿下徐州,占据稳定下来之后再增。”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 短短三个月总计收获粟米二千一百九十石,布帛一千三百七十匹,黄金二百七十六斤……这还只是起步。 就算曹老板分得四成,他与王庆各自分得三成。 亦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在如今通货膨胀极其严重的乱世,换算成黄金,怎么也得有个几千金。 这怎么也抵得上成功盗一次黄金如山的皇室汉墓了。 最重要的是,这还不像盗墓一样,只是简单一锤子买卖,后续还会不断产生收益,妥妥的可持续发展。 曹老板就算再傻,也定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尤其与朱家联合陈留士族凑出来的五千石粮食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非贤弟提携,愚兄哪里能有今天的光景,王家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 王庆一脸感激的叹道。 “钱财还是小事,我看这次使君来了,余年兄说不定能像我一样混个校尉当当,或许就是最近几日的事。” 吴良笑呵呵的道。 “贤弟要保举我?” 王庆一愣,惊喜问道。 这年头还很流行“士农工商”的阶级论调,士族之所以称为士族,自是尤其看重官职的高低,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拼命往上爬,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余年兄就安心等好消息吧。” 吴良默认道。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会举荐王庆。 甚至如果曹老板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还会态度极为鲜明的反对。 毕竟任何时代拉帮结派都是统治者的逆鳞,吴良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永远都只会做曹老板一个的“自己人”。 只是以他对曹老板的了解,曹老板一定会以这种成本最低的方式控制并笼络王庆。 所以。 给王庆封个官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接下来吴良又分别见了尹健与孙业。 分别向他们了解并提前布置了一些任务之后,便算是安排好了此次面见曹老板的事情。 带曹老板到来。 “空手而归”的吴良将会一下子给曹老板好几个巨大惊喜,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王炸,从而引导曹老板完成瓬人军与自己的转型。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些细节还是不得不防…… “尹健,咱们的驻地之内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空房吧?” 吴良开口问道。 “有。” 尹健拱手说道,“除此之外,兄弟们还合力为校尉修建了一处单独的别院,虽然简陋了些,但校尉前往驻地时,也能有个安静一些的安身之所。” “有心了,替我谢谢兄弟们。” 吴良此前安排修建驻地的时候倒没想过这茬,想不到瓬人军这些糙汉子还挺用心,自是颇为惊喜的道,“你回去告诉大伙,过几天使君来了陈留,我定会为大伙多谋些福利,带大伙吃香的喝辣的。” “这……校尉,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尹健却是忽然一脸的为难。 “校尉虽然不曾提起,可我听这次回来的兵士说,此次前往荆州收获十分寒酸,只怕使君知道了要大失所望……因此,若使君降下罪来,兄弟们都愿意一同承担责罚,校尉万不可瞒着我们一肩承担,实在不行,兄弟们可以一同跪在使君面前为校尉求情,这是大伙的意思!” 尹健忽然单膝跪在地上,语气诚恳的说道。 “你这么说起来……” 吴良心中一暖,一张脸却立刻习惯性的哭丧了起来,嘴上也是习惯性的叹息起来,“唉,难啊,队伍不好带啊,不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既然做了你们的校尉,便应对你们所有人负责,有福大伙一同享,有难我自一肩承担便是,哪有为难你们的道理,你回去告诉大伙,不必为我忧心,我自有计较。” “校尉,我……” 尹健眼睛都红了,吸了下鼻子更咽着还想说些什么。 “不要再说了,告诉所有的兄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事,否则便不再是瓬人军的人!” 吴良满面愁容,却又“故作坚强”的大手一挥。 如此见效果已经差不多了,他才又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替我办件事,稍后你将白菁菁与我那些家眷一道接去驻地住上几天,再派几个会造饭的伙夫过来,使君离开陈留之前,绝对不允许她们回来,明白了么?” “这是为何?” 尹健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总之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如何白菁菁与我的这些家眷都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使君面前,绝对!这是军令,听明白了么?” 吴良正色说道。 “诺!” 尹健自是不敢多问,连忙拱手应道。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吴良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当着我的面立个军令状吧,要比‘提头来见’再狠一点的那种。”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冷落(4000) 两日后。 曹老板终于来了陈留。 吴良自是提前收到了程昱的消息,与他一同前往城外迎接。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陈留城内以朱逊为首的一干士族家主,他们虽然有逼迫曹老板站队的意思,但表面上依旧是在向曹老板表忠心,这些表面文章自然也要做足。 于是。 吴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与这些士族见了第一面。 程昱作为陈留太守,夹在中间自然免不了要为双方引荐一番,不过在为众多家主介绍吴良的时候,他还是略微有些偏向,不着痕迹的说道:“老夫身边的这位便是如今的雍丘令吴县令,各位可不要小瞧了他,他此前追随使君立下汗马功劳,早已被封作了校尉,当初若非他过于谦让,这陈留太守一职便是他的,恐怕就轮不到老夫了。” 校尉? 听到程昱的介绍,朱逊与诸多家主顿时又对吴良多了一层认知。 他们此前到底还是小瞧了吴良,以为吴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官吏罢了,如此看来,吴良的能量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至少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 尤其是那些势力小一些的士族,如今心中已是不由有些忐忑,扭头看向了朱逊。 “见过吴校尉,吴校尉看起来年纪尚小,真可谓是年少有为,百闻不如一见啊。” 朱逊却面不改色的冲吴良拱了下手,笑呵呵的说道。 “见过朱家主,此前我也经常听永康贤弟说起朱家主,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登门拜访,如今一见朱家主果然英姿勃发,绝非常人可比。” 吴良也是一边拱手还礼,一边笑盈盈的说道。 “永康……” 听吴良提起了永康,朱逊目光不易察觉的冷了一下,嘴上却是依旧客气道,“吴校尉谬赞了,幸会幸会。” “幸会。” 如此两人的初次对话便已经草草结束。 吴良已经对朱逊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此人从外貌上来说,只能说是其貌不扬,顶着一张不太容易引人关注的大众脸不说,身上也没什么异于常人的气质,若是换上一身布衣,吴良在大街上与其迎面而过,恐怕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身为朱家的家主,这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 此人看起来如此平凡,却能够令目前在朝中已无官职的朱家成为陈留士族之首,在陈留士族中树立起极高的声望,足以说明他的城府与手腕。 尤其是方才。 程昱抛出吴良的校尉身份之后,在场的不少家主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些忧虑,唯有他还能面不改色的与吴良打招呼,使得吴良仅通过这些表象无法判断出他的内心想法,这便已经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你故意的!” 与程昱站在最前面,吴良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老夫也是一片好心。” 程昱也是压低了声音,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若是他们知道了吴校尉的官职,自觉知难而退的话,使君来到此处见到陈留一片和谐景象,无论对于老夫,还是对于吴校尉,都是一件好事,吴校尉以为呢?” “但你剥夺了我装逼打脸的机会!” 吴良故意说道。 其实他比程昱更加清楚,曹老板此行前来陈留,一来是想看看他从荆州归来的收获,二来肯定也是得到了一些风声,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与当地士族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放心的率兵攻伐徐州。 毕竟刚刚经历了张邈反叛的事。 曹老板伤疤还没好不可能忘了疼,尤其张邈此前还是他最信任的友人之一,这无疑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对这方面的事情定是更加上心。 甚至就算继续攻伐徐州、誓要灭掉张邈、吕布所部的决定,某种程度上也有一些做给这些陈留、乃至整个兖州的士族看的意思。 所以。 这个时候曹老板与陈留士族交恶,绝对是一个极不明知的选择,吴良想的明白,曹老板肯定也想的明白。 也是因此。 吴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件事上与朱逊还有那些陈留士族一较高下。 他只是要借此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装逼打脸?” 这个从未听过的词汇,自是令程昱显露疑惑之色。 “总之你要记得,我拿你当莫逆之交,你却为了一己私利算计我,这个仇我记下了,从现在开始除了那十斤黄金,你又欠下我一个人情。” 吴良一脸傲娇的道。 “……” 程昱顿时有一种被讹上了的感觉,但见吴良不依不饶的样子,也只得无奈的点头道,“只要这次吴校尉答应老夫以大局为重,这人情老夫认了,日后定会尽力弥补,如何?”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 无非就是叫吴良忍住脾气受些委屈,不要与那些士族硬刚,不要令自己为难,更不要令曹老板为难,如此方可实现“他好我也好”的结果。 结果。 吴良的回答却又立刻令程昱紧张起来,只见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 与此同时。 朱逊与陈留士族也在私下议论。 “朱家主,这县令竟还是曹孟……使君亲封的校尉,此事恐怕不宜过激行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有人已经有些不太自信了。 “只要咱们齐心,陈留乱不乱便是咱们说了算,一个校尉又算的了什么?” 朱逊目露不屑之色,试图以此来稳定军心。 “可程太守说他曾立下汗马功劳,我听说曹孟德颇为护短,恐怕未必会因此偏向咱们。” 又有人小声说道。 “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还将为献上五千石粮食,曹孟德即将出征,如今最缺的便是粮饷,孰轻孰重他应该心中有数!” 朱逊又胸有成竹的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众人连忙问道。 “不过此人既然不仅仅是个县令,还是个有功的校尉,咱么也应该适当加码增加在曹孟德的心中分量,教他无法不倾向咱们。” 朱逊说道。 “加码?如何加码?” 众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将粮食增加到一万石,我朱家原本贡献两千石,如今愿愿自领四千石,你们也在原有的基础上翻倍!” 朱逊自信说道,“一万石粮食,莫说是一个曹孟德,便是势力更大兵卒更多的袁本初见了,亦是无法拒绝,曹孟德又怎能不心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们给的够多,便没有人能够拒绝咱们。” “这……” 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些家主皱起了眉头。 他们并非每一个人都像朱逊一般家大业大,随随便便就舍得将捐献出来的粮食翻倍,免不了还是要考虑一下此举的得失。 尤其此事还是朱家牵头,只怕到时候曹操记住更多的还是朱家。 他们这些凑数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支持曹老板的某某某”,连名字都未必能够被曹老板记住。 见状,朱逊似乎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一般,接着又道:“当然,这多出来的粮食自然不能白给,只要大伙愿意配合我,到时我定会向曹孟德请命,为各家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谋得一些实权,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怕来个什么所谓的吴县令、李县令、张县令之流了,诸位以为如何?” “若是如此,我们便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了。” 一听这话,立刻有人点头响应。 还是那句话,这些人既然身为士族,哪怕有些已经成了寒门,但对权利依旧有着近乎疯狂的渴望,更是深刻理解权力的重要性。 所以朱逊的这套说辞还是很能够打动他们的…… 此举虽然有些类似于买官。 但买官怎么了,买来的官也是官,只要能够被承认,一点都不寒碜! “我也觉得此计可行,那就仰仗朱家主了。” “愿听朱家主调度。” “还是朱家主眼界高……” “……” …… 迎接曹老板的人可谓是各怀心思。 也就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队高举“曺”字旗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这正是曹老板的随行人马。 吴良眼力不错。 大老远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曹昂与曹禀。 曹昂自不用说,曹禀自打离了瓬人军之后,便一直作为裨将跟在曹昂身边打仗,也算是遂了他的夙愿,此刻比在瓬人军的时候精神多了。 程昱与诸多士族自然不敢站在原地等待,连忙策马迎了上去。 吴良也跟在其中。 不过吴良却有意没有骑乘曹老板赏赐的绝影。 此前在公输冢外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绝影的特殊脾性,便已经多留了个心眼儿,不管这是不是曹老板对他的试探,他都绝不会教曹老板知道绝影甘心为他的胯下之臣。 不久之后,两拨人马已经迎在了一起。 曹老板这次倒是挺讲究排场,自一辆绸缎装饰的奢华马车中走出来,在程昱的陪同下与一干士族一一相见,显得颇为亲善。 只是单单没有与吴良说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之后便隔了过去。 甚至就连曹昂与曹禀也是一脸的冷漠,就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吴良一般。 这一幕自是被朱逊与一众士族看在眼里。 见这情况,他们看向吴良的眼中已经略带了一些不屑与嘲弄: “什么校尉?” “什么立下了汗马功劳?” “曹孟德根本就没有将此人当一回事,亏我们还惴惴不安了半天!” “是不是根本就用不着一万石粮食,五千石粮食足以,要不要与朱家主商议一下,莫要再加码了……” “……” 吴良心中却是一点都不郁闷,更谈不上担忧。 曹老板无疑是个聪明人。 吴良能够将朱逊与这些士族的“献礼”当做好事,曹老板自然也有类似的想法。 就像程昱说的,打仗不比其他,没有人会嫌粮饷太过充足,曹老板也没有理由将这五千石粮食拒之门外。 因此在曹老板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次不管他收获如何,都肯定是要受些“委屈”的,而这次受的“委屈”越大,立下的功劳也就越大,曹老板定会想办法补偿于他。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校尉,戏司马请你去后面车上一叙。” 一名兵士已是悄然来到吴良身边,捏着嗓子小声说道。 “带路。” 吴良微微颔首,这是曹老板派戏志才来与他沟通,准备在朱逊与这些士族面前演一场双簧了。 “请。” 在这名兵士的带领下,吴良只身来到队伍最后的一辆马车旁边。 戏志才已经掀开了帘子,一脸笑意的迎接道:“吴校尉受了使君冷落,心中没有不满吧?” “末将怎敢。” 吴良也是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旁的兵士之后,大大方方的跨上了戏志才的马车,这才笑着说道,“戏司马差人将末将叫来此处,定是使君的安排,使君文成武德运筹帷幄,此番冷落于我定有他的道理,末将配合便是。” “吴校尉恐怕早就猜到了,莫要再装。” 戏志才直截了当的拆穿了他,接着说道,“这正是使君的意思,这次为了获得这些人的支持,他会当众收回你这县令一职,另外,你在雍丘做的那些事,使君也已经有所耳闻,只要你衷心为使君办事,他倒不反对你借机谋取一些私利,但你仍需把握分寸,莫要坏了使君大计才是。” 已经知道了雍丘的事情,又要收回县令一职。 言下之意就是雍丘的那些“田产”也不用再想了,要么收归公有,要么便可能作为礼物送给朱家,以此来笼络人心。 不过通过这这番话也可以看得出来,曹老板对吴良还是十分偏袒的。 言外之意便是告诉他,只要把握住分寸不影响后方稳定,谋取私利之类的事情曹老板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哪里是偏袒,根本就是纵容了好么? 想想后世乾隆年间的和珅,也就不过是这种待遇了。 “使君与戏司马恐怕是误会末将了。” 吴良闻言却是已经笑了起来,而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递到了戏志才手中,“请戏司马过目,以戏司马的聪明才智,定是一看便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得再加点(4000) “这是……” 戏志才一时之间自是搞不清楚吴良此举究竟何意,一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之后,终是将竹简接过来摊开查看。 这竹简上面记载的正是吴良在雍丘实施“屯田制”的明细。 其中包括开垦了多少无主荒地,安置了多少流民,秋收时的预期收益也写得一清二楚。 而收益的构成则分了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自然是曹老板最关心的粮食问题。 这些开垦出来的土地哪怕按照四六分成的方式收取地税,秋收时也能够收获近万石粮食,而且仅仅是一个县区的收益; 第二个方面,则是人口方面的收益。 如今乱世之中,兵源也是各路诸侯不得不面对的老大难问题,曹老板也是一样,每次征兵几乎都是强制性的抓壮丁,而当地的百姓一旦收到这类的消息,尤其是那些青壮年,能跑的立刻就会跑掉,宁愿做流民也绝不参军。 而“屯田制”则又将这些流民集中到了一起,征起兵来自然要比之前容易一些; 第三个方面,则是“屯田制”的政策问题。 在这里,吴良偷偷将“屯田制”偷换了一下概念,将其改成了后世出现的“均田制”。 这是历史上“屯田制”崩盘之后才出现的一种土地政策,说白了其实就是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无地之人耕作,土地为国有,这是目前吴良正在实施的“屯田制”,但在耕作一定年限后可以归耕者所有,并且所得的宅田还能够传给后人,这就变成了“均田制”。 这种制度不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贫民摆脱豪强大族的控制,而且不用进行强硬的限制便能够是老百姓自愿耕种并固守一处田地,产生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如此老百姓的生活稳定了,社会生产力开始恢复,曹老板的粮饷问题也能够得到实质上的解决。 当然。 这种制度也不是完美的,道随时移,人的劣根性导致任何制度都无法避最终走到土地兼并严重的地步,终有一天还是要崩盘。 但这已经是吴良能够想到的对老百姓不错,对曹老板也有利的最佳选项。 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最重要的是心中有了希望。 哪怕之后被曹老板征了兵去打仗,他们也多了一种是在保护自己与后人的土地财产的信念,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 而曹老板也从中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吴良不是圣人,他也做不了圣人。 以史为鉴,他只知道任何不考虑统治者利益的激进改革与制度,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统治者必须得到双赢才能够满意,制度才能够顺利推行,而这里的“双赢”不是对双方都有利,而是统治者要赢两次。 至于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顺便能够拥有一些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并且能够为这一丝可能触及的希望奋斗。 便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而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戏司马觉得如何?” 见戏志才细细的阅读着竹简中的内容,不久之后终于读到了末尾,脸上的震惊之色亦是越发强烈,吴良笑着问道。 “你这……这皆是你一人的想法?” 戏志才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我哪有理由这样的本事?” 吴良果断否定,扯谎说道,“此乃我自一处齐国古墓中发现的篆刻在墓道上的文字所载,那上面说当初齐国便是用了这种制度,因此粮饷充沛、政局稳定,从而北击山戎,南伐楚国,终成就一番霸业。” “竟有此事?” 戏志才微微皱眉,他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却从未听过此事。 “前有始皇帝焚书坑儒,焚尽六国史书,后有楚霸王火烧阿房宫,使得藏于阿房宫内的孤本毁于一旦,使得此前史记多数已经失传,恐怕如今能够看到的《太史公记》亦只是东拼西凑而成,没有相应的记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笑呵呵的道。 “嗯……” 戏志才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吴良的说法,接着又道,“因此,你在雍丘做这县令,便是为了将这‘屯田制’付诸实施,为使君分忧?” “戏司马又误会我了,我哪里有这等远见?” 吴良却又摇头说道,“其实我只是行县令之事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承蒙使君厚爱,教我做了这雍丘令,我自然不愿辜负使君的期望,哪知到了雍丘我才发现,雍丘县内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却又尽遍地是饿殍流民,不说是百废待兴,也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了。” “那是我才忽然想起齐国古墓中所载的‘屯田制’。” “心中想着雍丘已经是这番无可救药的局面,而这‘屯田制’恰好又能将荒废的田地与流民利用起来,因此便心血来潮将其付诸了实施。” “后来戏司马也知道,我没过多久便外出替使君办事去了,两日前才刚刚返回,此时得知‘屯田制’实施的情况,才猛然意识到这制度竟有如此成效,这制度既然在雍丘能够实施的下来,那么若是报于使君,使君再与整个兖州实施,岂不是要解决大问题?” “因此这次使君前来陈留,我正要将此事向使君说明,请使君定夺一二。” 听了吴良的话,戏志才却是咧嘴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吴良道:“吴校尉这次怕是又要立下大功了,不过在我看来,吴校尉却未必没有远见,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戏司马谬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吴良嘿嘿笑道。 其实吴良心里也清楚,他有时候故意坳出来的人设未必能够瞒得过曹老板与戏志才的眼睛,不过只要没有跳出“知足”与“忠心”的范畴,曹老板便绝对不会将他揭穿,更不会对他产生别的想法。 至少在他还有用的时候不会。 这就已经够了。 “对了,使君已经收到程太守的消息,听说瓬人军这次前往荆州一无所获?” 戏志才也不在此事上多言,接着又故意问道。 “钱财方面确实近乎一无所获,但非要说起来,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找到……” 吴良正色说道。 “吴校尉不必忧心。” 戏志才似乎是受了曹老板嘱托,特意前来安慰吴良,紧接着便又笑盈盈的说道,“使君来时已经说了,这本就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此事并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古墓的主人太过吝啬,你不需心有负担。” “使君还是那般善解人意,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连忙表态。 “因此,他这次若撤了你的雍丘令一职,又或是当众呵斥于你,也只是图陈留士族的粮食与支持,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需当理解。” 戏志才又道。 “自然理解,不过……” 吴良乖顺点头,但却似乎还有话说。 “不过什么?” 戏志才疑惑问道。 “不过这些陈留士族联合在一起才肯拿出区区五千石粮食,便要换走我的雍丘令一职,还要借此胁迫使君当着他们的面违心斥责于我。” 吴良做心疼状捶胸顿足道,“我这人没脸没皮,倒是没什么了不得,只是心中却免不了要为使君忿忿不平啊,他们又算什么东西,竟敢胁迫使君依他们的意思行事!此事决不能这么算了,戏司马以为呢?” “非常时期,便应非常应对,使君也是以大局为重。” 戏志才不置可否的道,“不过我看你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我是个小人物,不懂什么大局不大局,也不敢擅自揣摩使君的想法,反正我就认一个死理,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们若要胁迫于我,五百石粮食我也就认了,但使君何许人也?” 吴良撇了撇嘴,一副市井之徒的嘴脸说道,“在我眼中,使君可是天上的日月,五千石粮食便想遮日蔽月,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怎么也得再加点才行!” “噗!加点?哈哈哈哈……吴有才,你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听了这话,就连戏志才也无法再保持温文尔雅的稳重模样,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如此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一边擦拭眼角的眼泪,戏志才又压低声音附耳说道:“使君若是知道你竟将他明码标价,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不过我倒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你既然对我说出这个想法,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说吧,你想怎么办,只要不会坏了使君大计,我亦是乐意配合于你。” …… 一个时辰后,郡府之内。 “啪!” 将朱逊等人呈上来的简牍扔在案几上,曹老板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声音冰冷的问道:“吴有才,你可知罪?” 那简牍上列出了吴良出任雍丘令之后的数条罪状,小到玩忽职守不理政务,大到胁迫三老侵占土地,桩桩件件皆有人证,这些罪状依照汉律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至于人证嘛。 以朱家在陈留的势力,轻而易举的便能够找出来,况且那些三老本就是朱家的狗腿,叫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 “属下知罪。” 吴良站起身来来到堂中,躬身说道,“属下有些事情做的确实不妥,辜负了使君的信任,伤害了雍丘百姓的感情,属下自愿卸去雍丘令一职,跟随使君回去接受惩罚。” “呵呵。” 见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还要顺利,朱逊等人已是暗自笑了起来。 结果他们也就高兴了那么两秒钟的功夫。 便听吴良接着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请使君容许属下将近期所办之事进行述职,为官几月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你述吧!” 曹老板并未给吴良好脸色,不冷不热的说道。 “诺。” 吴良施了一礼,随后又将此前给戏志才看过的那卷简牍掏了出来,双手捧起道,“这是属下利用职务之便收拢流民在雍丘开垦荒地牟得的部分私利,愿全部献出请求使君网开一面,请使君过目。” “去!” 曹老板白了他一眼,又冲戏志才使了个眼色。 戏志才连忙上前从吴良手中接过简牍,刚要回身送到曹老板手中,曹老板却是又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念与我听!” “诺!” 戏志才连忙停下,回过身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念道:“一月至今,收拢流民两千四百余名,开垦无主荒地六千余亩,皆已完成春耕,与一干流民约定四成佃租,预计再过几月秋收,可收回佃租万余石……” “你说收回佃租多少?” 曹老板总算直起了一些身子,提高音量问道。 “这上面写了,万余石。” 戏志才连忙答道。 “万余石……” 曹老板作沉吟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 朱逊等人听到此处也是吃了一惊。 他们虽然都对雍丘屯田的事情有一些了解,但其实并未深入了解,再加上吴良与瓬人军行事十分低调,使得他们都将此举当做了一场小打小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居然被吴良攥出了这么多油水。 这一刻,就连他们都开始考虑要不要也学学吴良的做法,将周边的流民都收拢起来,在自己的地盘开垦更多的田地牟利了。 另外。 万余石! 他们咬着牙加了码,也只打算向曹老板献上一万石粮食而已,而一个小小的雍丘县便能够攥出这么多的油水,而且是四成佃租…… 他们能够想的明白,曹老板又怎会想不明白? 他们见到曹老板如今已经开始沉吟,定然也是再考虑这个问题。 而若是曹老板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选择将手伸过来,那可就不像吴良这个小小的雍丘令这么好对付的了。 所以。 如今应该如何施为,才能够将这些此前没有看到的油水握在手中呢? 有如此大的油水。 一万石粮食想要打动曹老板,令他甘愿让出放弃,显然已经有些不太够看了…… 就在这时。 “朱家主,你此前说陈留士族愿献上多少粮食助我攻打徐州来着?” 曹老板忽然很合事宜的问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魔幻的现实(4200) “我……” 朱逊自是没想到曹老板竟会在这个当口问出这个问题,真是好直白、好不做作。 最主要事到如今,朱逊等人已经打算将贡献的粮食从五千石增加到一万石的事情,还只有他们这些陈留士族知道,曹老板与吴良都还一无所知…… 而曹老板听到“屯田制”的预计收益,心中震撼与惊喜的同时,自是已经瞧不上那区区五千石粮食了。 必须得加钱! 而且就算是加了钱,曹老板也断然不可能将这巨大的收益拱手相让,最多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给他们稍微分那么一点汤喝,而且还得是有附加条件的让利。 所以曹老板现在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在讹诈这些陈留士族。 这已经与给不给陈留士族面子、要不要撤吴良的职没有了关系,而是一大块蛋糕摆在面前,要如何分配才能令自己满意的问题。 “……” 陈留士族此刻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在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心中也对自己刚才咬牙决定才凑出来的一万石粮食的分量产生了巨大怀疑。 所以,是不是应该再加点? 他们考虑着这个问题,最终目光齐齐汇集在了朱逊身上。 朱家才是陈留的领头羊,此事最终还是要朱逊来替他们做出决定,不过此时此刻,当着曹老板的面商量肯定不合适,他们只有不约而同的对朱逊微微颔首,表示愿意再加一次码。 至于加多少,自然也由朱逊全权决定,他们这颔首,便是授权与附议的意思。 “呵呵,我还道只有我一人年纪渐长,记性渐渐变差了,原来朱家主竟也有同样的问题啊。” 见朱逊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曹老板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其中多少有些施压的味道。 “回禀使君,我等打算拿出两……” 朱逊咽了口口水,终是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却又面不改色的说道。 结果这个“两”字才刚刚说出来。 “使君,这后面还有旁的记录。” 戏志才却又立刻很合事宜的打断了他,指着吴良此前承上去的竹简说道。 “哦?竟然还有?” 曹老板顿时皱起了眉头,颇为严肃的瞟向吴良,厉声叱道,“好你个吴有才,我才封你做了几个月县令,你究竟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真当我不会斩你么?志才,你继续念,我倒要看看这厮究竟胆大包天到了何种地步!” 曹老板已经不再继续关注朱逊献粮的数目,听到一个只发出半个读音的“两”字便已经限定了范围。 曹老板心中有数。 戏志才心中更加有数,否则他又怎会在这时候打断朱逊? 而与吴良提前串通好了的也只有戏志才一人,曹老板来不及串通,完全就是在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由发挥。 由此可见,曹老板也同样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诺。” 戏志才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同样一月至今,假借使君名义开办曹氏盐行,未曾办理市劵,便私自将使用秘法炼制出来的雪花盐进行销售,如今曹氏盐行已遍布兖州,三个月共计获利粟米二千一百九十石,布帛一千三百七十匹,黄金二百七十六斤……” “嘭!” 再听到这里,就连曹老板本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之上,破口大骂:“吴有才,你好大的胆子!” 这些收益放在一起,恐怕也已经有五千余石粮食,而且仅是起步阶段三个月的收益。 并且与“屯田制”不同的是,这年头粮食每年只能种上一季,而人却是一年四季都要用盐,即使说全年十二个月都在不间断的产生收益,亦是十分可观! 朱逊与陈留士族亦是吃了一大惊,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不会吧?那曹氏盐行竟也是这县令私自开设?” “我一直以为是曹孟德的手笔,王家这次傍上了条大船哩……” “竟敢以曹孟德的名义中饱私囊,这县令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这下好了,曹孟德怕不是要诛他九族?” “他方才将这些全部献给曹孟德,便是为了请求曹孟德网开一面。” “只怕是功不抵过啊……” “那王家也要因此受到牵连,如此一来,这盐行的生意便无人掌管了,而曹孟德又要外出征战,定是无暇管理盐行之事,少不了要找人代办,咱们自然也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 “若能分一杯羹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此事必须依靠曹孟德的势力,否则难以长久。” “……” 说着说着,有几个颇有影响力的陈留士族便已经悄然凑到了朱逊旁边,与他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是没人想过独吞盐行的生意,但此事既需要炼制雪花盐的秘法,又需要得到曹老板的支持,就算是朱家也未必有这么好的牙口能够单独吞下。 “属下知罪!” 吴良则是被这一拍吓得连忙伏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赔罪道,“属下愿将所有的盐行与炼制雪花盐的秘法献于使君,只求使君留属下一条狗命!另外,属下还有用,这雪花盐的秘法与那屯田制皆是属下一手操办,属下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经验,还可以为使君办事!” “你要为我办事,我却不敢再用你了!” 曹老板目光冰冷,大手一挥,“来人!将此人拿下,待我腾出手来再审问于他!” “诺!” 两名亲卫走上前来,架住吴良的肩膀便将他向堂外拖去。 “使君饶命!使君饶命啊……” 吴良吓得大声呼喊。 就在这时。 “使君息怒。” 戏志才终于又很合事宜的走上前来,拱手对曹老板谏言道,“使君,依臣所见,此人虽心术不正,但这些事办的却是颇有条理,倒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内政鬼才,若教人在旁监督于他,未必不能为使君所用。” “你的意思是……” 曹老板蹙眉问道。 “若是他这‘屯田制’能够在使君的领地中全面实施,再佐以盐行等方面的利益,使君日后攻城略地,便再无粮饷之忧。” 戏志才正色说道。 “……” 听到这里,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已是紧张起来。 完了! 这下完了! 倘若曹孟德真听取了戏志才的建议,决定在陈留乃至整个兖州施行这屯田制,他们就不用再去考虑染指这方面利益的事情了。 这令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此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雍丘令而已,“屯田制”也只是在雍丘一县实施,这对他们的利益影响还不算大。 若是他们不将此事闹到曹老板这里,而是暗地里偷偷效仿的话,说不定还会因此受益颇多。 现在可好,这么一闹曹孟德也知道了。 此事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不过……” 注意到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已经表现出了忧虑,戏志才忽然又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 曹老板顺势问道。 “不过这‘屯田制’想要实施起来,必定要先安置大批流民,这便需要一大笔物资,再加上开坑农田、播种等等方面的消耗,亦不是一笔小数目。” 戏志才接着说道,“而使君最近正打算挥师东去,恐怕没有足够的物资支撑此事,尚需三思而后行呐……臣窃以为,吴有才有这方面的经验,若是教他负责此事将功赎罪,想来他也不敢不尽力而为,若是他也办不成此事,到时使君再办他不迟。” “使君,属下愿为使君当牛做马,求使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吴良连忙又哭喊了起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与此同时。 !!! 朱逊与那些陈留士族也从戏志才的话中得到了一些提示。 说的不错,这“屯田制”想要实施起来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尤其曹孟德此前专注军事,农耕方面的物资储备自是十分匮乏,再加上近期还要打仗,想要同时实施此事更是难上加难。 但曹孟德缺的东西,他们有啊! 吴良此前也是忽悠了朱鲁,得到他的支持才能在雍丘将“屯田制”试点办成。 于是…… “朱家可为使君分忧!” 朱逊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经抢先一步说道。 刹那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家也可为使君分忧,赵家的农具、牲口与粮食,皆可为使君所用!” “陈家也是,陈家在圉(yu三声)县还算有些物资,若使君打算全面实施屯田,陈家愿助使君一臂之力!” “田家责无旁贷……” “……” 他们这可不是在向曹老板表忠心,他们是在实实在在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身为士族,他们都不是第一天与“上面”打交道,很多时候双方都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上面的政策要实施下去,他们往往都是最直接的获利者,除了中间环节,后续也有许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而此事利益巨大,曹老板八成是要实施的。 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退而求其次。 若是他选择跳过他们,直接派自己人率兵来办,这里面的一些“操作余地”便必定会缩小,那才是真正动了他们的利益。 就算这些士族中有些家主未必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但朱家家主朱逊的表态已经足以打动他们,若是没有利益,朱逊又怎会如此心急,都不与他们进行商量便立刻表态? 想不想的明白不重要。 果断跟上就对了,肯定不会错的! “这……” 曹老板怎会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他也同样需要这些士族的支持,于是故作沉思状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问,“刚才的事还未说完,朱家主,你刚才说打算拿出多少粮食助我东征?” “两万石。” 这一次朱逊说的极为果断,很是豪气的道,“我朱家一家愿拿出两万石粮食,助使君攻打叛贼!” ??? 其余陈留士族顿时愣住。 无耻老贼!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利益当前,这无耻老贼竟直接甩开了他们,意欲在曹孟德面前独占鳌头? “爽快!” 曹老板当即一拍案几,站起身来大声笑道,“朱家主果然是爽快人,这陈留的屯田事宜自当由朱家牵头,我打算在陈留郡另设典农校尉一职,不隶郡县专管专制,这中郎将的人选便从朱家选出!” “使君,我陈家愿拿出一万石粮食!” 圉县陈家家主见状亦是连忙大声表态。 “嗯……志才帮我记下,各县也的确需要另设典农都尉一职,校尉分身乏术,应由都尉代为分忧。” 曹老板点头说道。 “使君,我田家也愿出一万石粮食!” “使君,我孙家……” “我赵家……” “……” 一时间,陈留诸多士族家主竟像是进了菜市场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捐献起了粮食,只怕一不小心被曹老板忽视。 这场面看起来竟略有些幼稚与好笑。 全然没有了百姓们印象中那士族该有的温文尔雅与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这就是现实,比小说更加魔幻的现实。 吴良并不觉得奇怪,后世做金牌导游的时候也曾接待过一些鼎鼎有名的富商与各种二代,他们在人前与这些士族也差不多,可是私底下做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利益时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吴良只能用辣眼睛来形容。 不过接下来的事,吴良也不打算掺和了。 曹老板何许人也? 他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他只是在做局势与利益之间的权衡,所以这些士族最终恐怕未必能从曹老板身上讨得多少好处,不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就算不错。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真·赔了夫人”…… “兄弟,还不快点把我带下去,难道还要使君说第二次?” 吴良碰了碰身边架着他的两名亲卫,笑呵呵的说道。 “?” 两名亲卫一愣。 他们虽然见过吴良,但其实并不怎么熟,所以他们也不是太理解吴良到底什么意思,还笑得出来,难道不打算再为自己的“狗命”努力一下了么? “走吧,我已经没救了。” 吴良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还在想,曹老板既然许了朱家一个“典农校尉”…… 那么自己身为朱鲁的“兄弟”与“贵人”,怎么也不能叫这个可怜的家伙流血又流泪啊,毕竟当初屯田的时候,他是真帮了大忙。 再至于“临冲吕公车”、“三弓弩车”、还有传说中的“木牛流马”。 这才是吴良给曹老板准备的大惊喜。 吴良已经命孙业绘制出了相关的设计图纸,还做了几个小模型。 不过这些与战事相关的东西,肯定不能当着这些士族的面拿出来,待曹老板处理完了眼前的事再说吧。 第三百六十章 窗户都没有!(4000) 大约两个时辰后。 前脚送走了朱逊与陈留士族的各位家主,后脚曹老板与戏志才便来到了临时关押吴良的柴房之中。 “使君!” 两名守在门外的亲卫连忙起身行礼。 “吴有才何在?叫他出来。” 曹老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强行绷着脸语气生硬的说道。 他现在心情极佳,甚至有些激动。 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的功夫,便从这些陈留士族手中套出了九万石粮饷,与此前的五千石相比根本就是天上地下,换了谁也没办法不激动。 当然,他也做出了一些让利。 不但许诺给这些陈留士族分成,还要将各地的“屯田制”工作交给他们的人来负责,好端端的一场交易而已,偏偏要办成与当地士族沟通感情的会面,说来也是好笑的很。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老板何尝不知,“屯田制”若是交给这些士族来主导进行,用不了多久便会失去掌控,最终演变成一场士族们瓜分利益的狂欢,而他在消耗完了这些讹诈出来的粮饷之后,则依旧要为粮饷的事情犯愁,可谓是治标不治本,这完全违背了“屯田制”的初衷。 但暂时也只能如此。 总之先稳住这些士族再说,待他灭了张邈、吕布与陶谦之流,将兖州与徐州的局势稳定下来,才能够腾出手来干预此事。 到了那时再来插手。 陈留士族应该已经将完成了陈留一带的“屯田制”前期工作,不但省去了前期的大量资源投入,还能捡一个现成的,使得这些陈留士族变成他的打工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 这插手也是要讲究策略的,强行插入肯定会适得其反,从而引起陈留士族的剧烈反弹,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治一部分人,护一部分人,令他们内部先乱起来,而后再寻找借口分而击之,即可防其之口,又可断其之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自是要日后再说…… 曹老板正在暗爽的过程中。 两名亲卫已经打开了柴房的门,探头向里一看,却见吴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梦乡,不但流了一地的哈喇子,还正抱着一捧干草上下其手,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美梦…… “这人心真大啊,真他娘的不怕死啊……” 两名亲卫心中无语,连忙跑进去将他摇醒,“吴校尉!吴校尉!使君来了,快快醒来!” “啊?使君?” 吴良睁开惺忪的睡眼,果然见曹老板与戏志才已经站在了门口。 此刻曹老板已经皱起了眉头,而戏志才则是一脸名为“好笑”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见过明公,属下失态。” 吴良连忙打了个滚站起身来,顺便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 “吴有才,你刚才定是做了个美梦,说出来教我与志才也涨涨见识?” 曹老板板着脸问道。 “明公说笑了,属下只是睡觉不老实,其实并未做梦。”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是么?” 曹老板瞟了一眼吴良下身,意有所指的道。 戏志才则默默的别过了脑袋,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这画面确实不雅。 “……” 两名亲卫看了一眼之后亦是连忙收回目光,强忍着绝不让自己不小心笑出来,免得为自己引来罪责。 “明公误会了,这是尿憋的,请使君容许属下先去小解一下,尿完就下去了。”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尴尬,颇为艰难的躬了下身,陪着笑嘿嘿说道。 “我与志才在客堂等你,若是管不住就割了再来见我!” 曹老板终于不再与他扯淡,冷哼一声带着戏志才转身走了。 如此走出吴良的视线,他才忽然又侧过脸来对戏志才小声说道:“志才,此人看起来虽不三不四行为颠倒,但却总能做出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来,我有些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使君是觉得有些事上无法完全掌控于他吧?” 戏志才会心问道。 “我虽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但他搞出来的‘屯田制’与那曹氏盐行,皆是干系到我军命脉的大事……他若甘心为我所用还好,若是去了旁人那里,又或是他自己便藏有野心,便又成了一大祸患。” 曹老板凝神说道。 “那使君的意思是?” 戏志才已是面露担心之色,连忙拱手诚恳说道,“请使君务必三思,吴有才乃是臣亦不得不佩服的天纵奇才,至少志才观他目前的一言一行,皆是在尽心为使君办事,并且从不染指军事与政事,何况这‘屯田制’与那盐行也皆是毫无保留的献给了使君,而非待价而沽,因此臣以为,吴有才乃是可以信任的人,就算使君心中有所顾虑,也断然不可被他看出来,更不要轻易试探于他,万一寒了他的心,那是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我自然知道。” 曹老板微微颔首,“只是……他若是我曹家人就好了,这便是最令我担忧的地方,倘若换了旁人,我欲将旎儿许配于他,他定是求之不得,可吴有才却用一个我颇为认同的理由婉言谢绝了我,实在教我无法安心呐。” “颇为认同的理由?什么颇为认同的理由?” 戏志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曹老板一愣,好像说漏嘴了一般迅速跳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总之他有机会却不肯做我的女婿,哪怕理由令人信服,此事依旧使我十分介怀,每每想起便心生不安。” 另外。 曹老板没有对戏志才说的是,他其实已经在用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试探吴良了,这次试探的结果可非同小可。 “若使君只是因此事介怀,志才倒有一计,或可令吴有才不得不就范,只是恐怕要委屈一下女公子。” 戏志才沉吟着说道。 “不必!” 哪知曹老板面色却是猛地一变,冷声说道,“他吴有才就算再有本事,终究不过只是一介庶民,而我曹家就算再不济,也曾是位列三公的大家,我要收他做女婿,却还要煞费苦心设计一番,那未免也太抬举了他,此事倘若传扬出去,便又是给了那些常常攻讦于我的人话柄,到时我又该当如何自处!” “使君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 戏志才见曹老板如此抗拒,自是不敢多言。 “……” 曹老板也是不再说话,只是心中还在不断思考戏志才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最近他并未外出征战,因此对家中事务也有了不少的了解,尤其是这个令他头疼的曹旎,正房丁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向他说起曹旎迷恋吴良的事情,要求他去管一管这个不晓事的女儿。 甚至。 丁夫人还向他展示了曹旎最近做的一些女红,练字时写的一些字,竟有许多都与吴良有关。 因此若真要曹旎“委屈”一下的话,这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丫头,恐怕非但不会觉得委屈,说不定还要喜出望外、欢呼雀跃呢。 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不过。 曹旎愿意受些“委屈”,他曹孟德却不愿受这委屈! 这是什么道理? 好你个吴有才,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难道我愿将宝贝女儿嫁你,还要拿我的脸面去做嫁妆不成? 没门! 窗户都没有! …… 客堂内。 “吴有才,听闻你此次前往荆州终是空手而归?” 等吴良进来站好,曹老板不知为何黑着一张脸,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话语中颇有那么点问责的意思。 吴良不知曹老板为何忽然如此,只得陪着笑说道:“回禀明公,属下这次出行确实并未找到黄金珠宝,但其实也并非一无所获,只是此前不便在外人面前展示,因此未曾对使君提起。” “哦?你究竟有何收获?” 曹老板微微一愣,这货又不按套路出牌,他原本准备好的那套说辞自然是用不上了。 “请明公差人出去,将正在郡府门外等待的几名瓬人军兵士领进来,使君一看便知。”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方才他在柴房睡觉做美梦,陈金水等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的确是难为他们了。 “去个人将他们领进来!” 曹老板立刻又板起脸来,一边下令一边瞪着吴良说道,“若你带回来的东西能够教我满意,我便不与你计较,若你带回来的东西教我失望,我定要你好看!” “?” 听了这话,吴良下意识的瞅了戏志才一眼。 现在曹老板明显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他才从陈留士族手中讹了更多的粮饷,又得了曹氏盐行,正应该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为何现在口中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吃了枪药? 而且。 今天他明明是立了大功,不管是曹氏盐行还是“屯田制”的始末,他都与戏志才通了气,就算曹老板此前不知道,现在也应该已经获悉。 所以吴良不太理解。 曹老板到底在与他计较个什么,为什么还要他好看,总觉得曹老板现在说的与他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啊? “……” 戏志才则是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 吴良也是服了。 问题是现在他还不能直接向曹老板提出疑问,否则那就成了抬杠与质疑,不管曹老板因何如此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不过好在,吴良知道他接下来拿出来的东西,几乎不可能令曹老板失望。 于是心绪便也快速安定了下来。 如此片刻之后。 脸都被太阳晒红了的陈金水终于等人“赶”着已经修复完成的“木牛流马”走进了客堂之内。 而看到这两辆奇形怪状的车子进入客堂的过程。 曹老板与戏志才已是一脸惊奇的站起身来。 “吴有才,这……这是什么东西?” 曹老板目不转睛的问道。 他方才看得很是清楚,郡府的客堂门口修建了一个共有五层的石阶,正门上还有一个高约一尺有余的青石门槛。 一般的马车若是不用人抬,根本就不可能行驶进来,可这两辆奇形怪状的车子却能够如履平地,而且全程都只有一个兵士在后面扯着两条绳索驾驭,气都不喘一口就将这两辆车子“赶”了进来。 “此乃‘木牛流马’,说白了就是运粮车,可载一岁粮,当然也可以用来运送其他辎重。” 吴良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掀开“木牛”背上的盖板。 曹老板与戏志才此时才发现,原来这车子竟不是空车,里面已经载了满满一车粟米?! “?!” 看到这一幕,曹老板与戏志才的眼睛已是瞪得老大。 装载一岁粮…… 不用畜力? 一名兵士便可毫不费力的赶走? 这是曹老板与戏志才再见到“木牛流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木牛流马’可日行多少?” 戏志才到底是搞谋略的,此时脑子依旧十分清醒,张口便又问了一个十分要紧的问题。 “日行三十里不在话下。” 吴良说了个最保守的数字。 “咕噜!” 戏志才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眼中很快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喜,立刻拱手对曹老板拜道,“恭喜使君,贺喜使君,吴有才真是使君的一员福将,有了‘木牛流马’这等神物,我军将再无运送粮饷之困扰,粮草军数量至少可削减七成,马匹与牲口亦可解脱出来用在更加重要的地方!” “哈哈……哈……” 曹老板终于再也绷不住,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但看到吴良那张帅脸,他却又立刻咳嗽了两声,面色一改冷声说道,“这‘木牛流马’虽确实不错,但还达不到令我满意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没有失望,就勉强算你将功抵过吧……” 话音未落。 “使君再请看!” 吴良却又立刻一把掀开了尹健抱在手上麻布,指着盖在麻布下面的一个小模型说道,“此乃‘三弓床弩’,不过目前我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模型,此物可放大数十倍使用,以树干为箭杆,以铁器为箭翎与箭头,力道之足可以直接钉入城墙之中,无论攻城略地,还是固守城池,皆是不可多得的克敌利器!”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中郎将!(4200) 说着话。 吴良又推了尹健一把,将“三弓床弩”模型的箭头调转了方向,而后伸手开始转动床弩后面设置的两个小绞轴。 伴随着小绞轴的转动,连在上面的绳索被卷了起来,三张合并在一起小弓被逐渐拉开。 如此绞到一定程度之后,三张小弓已经吃足了力。 此时吴良又将小绞轴固定住,拿起三支与之配套的箭矢,放入三道箭槽之中。 然后。 “梆!” 吴良猛地打开小绞轴的固定机关,三支箭矢一起射出。 曹老板与戏志才身子一颤,连忙循着箭矢射出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三支箭矢已经轻而易举的没入了郡府客堂的砖石墙壁之中,只留下短短的一截尾巴还在微微颤动。 看到这一幕。 !!! 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是一脸震惊,眼睛又比此前睁大了不少,嘴巴亦是微微张开。 这年头并非没有威力强悍的弓箭。 比如“铁胎弓”,也可以叫做铁脊弓。 但曹老板与戏志才很清楚,铁胎弓根本就不是寻常人使用的! 那玩意儿非但本身重量就十分惊人,想要拉开还需要异于常人的臂力,因此有时候能否拉开并使用铁胎弓,渐渐的也就成了衡量一个武将臂力的标准。 而一般兵士使用的弓箭,力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因此这年头弓手打仗时基本上都不会瞄准敌人直射,而是会居高临下或是朝高空射箭,如此形成箭雨利用箭矢抛物线下坠时的重力加速度来增加威力。 若是选择直射的话。 虽将箭矢射入木头,射入草人,射入没有甲胄护体的人体自是不在话下,但却绝对不可能直接射入砖石墙壁之中,更不要说一下射出三箭,还全部没入墙壁……至少两三寸? 这力道,自然不必多言! 就像吴良说的。 若是将这个模型放大数十倍,再将那上面的三张弓换做巨大的铁胎弓,那射出的箭矢威力自是极为惊人! 并且。 方才吴良转动那小绞轴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并未使用太大的力气,射出箭矢的力道却远胜于一般的弓箭,甚至已堪堪可与铁胎弓比肩…… 这才是最令曹老板与戏志才震惊的地方。 这已经不是事半功倍的问题,而是事半功数十倍的问题! “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 曹老板下意识的问道。 “明公高看属下了。” 吴良谦虚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转身却又掀开了李原手中的麻布,指着下面那个小楼一般的模型继续介绍道,“明公再再请看,此乃‘临冲吕公车’。” “此物亦可放大数十倍使用,与城墙等高,车内分上下五层,亦可以根据需要加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兵士,配备弓弩枪戟刀矛等兵器,攻城时只需将车推到城墙边上,兵士们通过顶层的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而不是像此前那般一齐挤在城下承受城上敌人的单方面虐杀。” 听到这里。 戏志才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另外。” 吴良却是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伸手又掀开了另外一名兵士手中的麻布,“此乃‘壕桥’。” “许多城池城下皆设有壕沟与护城河用来据敌,‘临冲吕公车’虽然精妙,但遇上壕沟与护城河便无法靠近城墙,而‘壕桥’便可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明公请看,这‘壕桥’共有三辆战车组成,可以自由拆分,亦可以自由添加,通过上面的转轴轻松连接在一起,如此一来,无论城池下面的壕沟与护城河是宽是窄,‘壕桥’皆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搭建出一个可供‘临冲吕公车’畅通无阻的平台,从而令我军在任何时候攻城都不处于劣势。” “戏司马,你似乎有不同的见地?” 说到此处,吴良才终于看向了戏志才,笑呵呵的问道。 “……” 此刻戏志才的眉头已经又舒展开来,满脸惊喜之色的拱手赞道,“吴校尉的设计极为精妙,考虑也十分全面,志才佩服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不同的见地。” “使君!” 说着话,戏志才又立刻向依旧一脸震撼之色的曹老板说道,“有了这‘临冲吕公车’与‘壕桥’,再加上‘木牛流马’运送粮草,我军此次攻打徐州定是十拿九稳,张邈、吕布、还有那陶谦的死期已到,使君杀父之仇得报指日可待!” “因此请使君尽早下令着手建造这些奇物,再责令兖州、徐州各地边境城池布下那‘三弓床弩’,令四周环绕之敌不敢轻举妄动!” 曹老板闻言总算回过神来,却是又微微蹙眉看向了吴良,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我问你这东西可是你所创造,你却说你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何意?难道另有高人?” “明公有所不知。” 吴良正是要引曹老板问出这个问题,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连忙拱手说道,“这次属下率人前往荆州,本是为了发掘一处齐国古墓,结果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另外一个战国奇人的陵墓,这些东西正是在那奇人之墓中发现。” “奇人?什么奇人?” 曹老板好奇的问道, “明公可曾听过一个叫做‘公输班’的奇人?” 吴良反问。 “公输班……” 曹老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顿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问道,“可是那个战国时期曾发明云梯欲助楚王攻宋的公输班?” “明公真是博闻强记,正是此人!” 吴良果断送上一记马屁,接着说道,“属下率人貌似进入了公输班的陵墓,便在陵墓之中见到了这些东西,可惜这些东西过于庞大无法带出,属下又知这皆是难得一见的奇物,于是便原地将其拆解之后,绘出了详尽的设计图纸,等回到陈留才寻找工匠进行了复原。” 说着话,吴良又从怀中掏出几块叠好的绢布双手承到曹老板面前,低头说道:“这便是属下直接之后绘出的设计图纸,其中的诸多细节都进行了详细记录,使君只需命人依照图纸建造即可。” “吴有才,你可真是有心了,哈哈哈哈!” 接过图纸看了一遍,曹老板终于再也无法绷住,极为畅快的大笑了起来,“这次你又立下了如此大功,可惜我已将‘绝影’都赏给了你,这次竟不知该如何奖赏于你了。” “说起‘绝影’来,属下又有话要说。” 吴良却是立刻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 “哦?什么话你尽管说。” 曹老板眼中忽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面上却笑呵呵的问道。 “明公能不能将‘绝影’收回去,给属下换个用得上的奖赏?” 吴良嘿嘿笑着一脸市侩的说道。 “放肆!” 曹老板闻言面色忽然一冷,指着吴良的鼻子厉声斥道,“那绝影随我征战多年,脚力耐力皆是马中王者,曾数次于千军万马之中助我脱困,我忍痛将它赏赐于你,你竟敢说它没用!绝影虽不能言语,但我却不能容忍你如此说它!” “明公恕罪!” 吴良自是“吓了一跳”,连忙哭丧着一张脸躬身解释道,“属下不是说绝影没用,只是属下实在用不上啊,不敢隐瞒明公,自打明公差人将绝影送到属下这里来之后,属下亦是喜出望外,可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绝影死活不肯教属下骑乘,还险些将属下摔伤,以至于属下现在都有了心理阴影,出门都不怎么敢骑马了,只敢骑驴,不信明公问问属下这些兵士,属下现在出门可真是在骑驴啊~~~” “噗!”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竟是戏志才实在没有忍住,一不小心喷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戏志才也终于彻底明白了吴良在曹老板的心中的分量。 戏志才作为曹老板最信任的人,也是了解“绝影”的特性。 只不过这件事曹老板并未对戏志才说起,这次来陈留的路上他还在想曹老板为何没有骑乘“绝影”,想不到竟是用来试探吴良了。 能够当得起曹老板用“绝影”来试探的人是什么人,又或者说曹老板此前将他当成了什么样的人,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也是因此,戏志才此刻才笑得出来。 因为吴良骑不了“绝影”,便是已经通过了曹老板的终极考验,接下来曹老板将会对吴良信任许多,如此曹军也不必失去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可谓是皆大欢喜。 “你笑甚么?” 曹老板瞪眼斥道。 “使君恕罪,臣想到吴校尉堂堂一个校尉骑驴的情景,一时没控制住。” 戏志才连忙收起笑容,躬身说道。 “我还以为志才已经到了喜怒不行于色的境界,看来还差的远啊。” 曹老板说着话,又不小心看见了吴良那张委屈的苦瓜脸,然后,“噗——吴有才,还不收起你那副要死的样子!” “噗哈哈哈哈……” …… 笑罢之后。 屏退了客堂内的瓬人军兵士,曹老板终于又对吴良问道:“吴有才,这公输班的陵墓怎么样了?” “回禀明公,公输班生前精于机关之术,他的陵墓亦是机关重重。” 吴良立刻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属下将这些东西拆解记录下来之后,意欲开启公输班棺椁时终是触发了防盗机关,彼时整个地宫地动山摇,地面也随即出现了涌现地火的裂缝,属下只得立刻带人仓皇逃窜,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而那地宫则掩埋在了巨石与烈火之中,就算再命人挖开,恐怕也只能看到一片无用的残骸了。” “即是说,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进入这座陵墓,更不了能从陵墓中得到这些东西了吧?” 曹老板又问。 “正是如此。” 吴良点头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 曹老板不疑有他,连连点头称好,“你做的也很好,我方才已仔细想过,如今我已有了曹氏盐行,若那‘屯田制’实施顺利,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填补粮饷亏空……此前子脩与安民都随你下过古墓,他们与我说起过,那古墓之中常有人力难以抗衡的邪物,稍有不慎便回丢了性命,此前你已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你劳苦功高,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不必再前往这些凶险之地,如你所愿,我打算封你为‘临冲中郎将’,将这些战车的建造事宜交由你全权负责,这可是个轻松无责的官职,你可满意?” 总算拜将了! 但说好的“摸金中郎将”呢,这“临冲中郎将”是个什么鬼? 虽然吴良知道“临冲”二字指的就是战车,可他对闭门造车这种事实在一点兴趣都没有啊,摸金啊,我要摸金啊…… 不过。 仅冲“中郎将”这三个字,便已经说明了吴良如今在曹老板心中的超然地位。 毕竟就连曹老板最信任、最倚重的夏侯惇,如今的军衔也不过只是校尉,折冲校尉兼东郡太守,如果所猜不错的话,吴良应该还是曹老板起事之后封下的第一个“将”! “明公为属下着想,属下感激涕零!” 吴良连忙躬身道谢,接着却又掏出一卷于吉重新誊撰的竹简,双手奉上说道,“不过明公你看这是什么?” “齐史?” 曹老板看到最前面的两个大字,面露疑惑之色。 “明公,这正是属下发掘古墓时在墓中找到的古史传记,明公应该知道,前有始皇帝焚书坑书,后有楚霸王火烧阿房宫,导致先秦的古史传记早已十不存一,那前汉所著的《太史公记》中的记载虽是如今主流,但其实有许多内容皆是道听途说而来,不可尽信,尤其当属下在古墓中见到一些先秦古籍之后,更是发现了两者之间的许多差池。” 吴良忽然变得极为严肃,正色说道,“因此属下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属下想寻访天下古迹,探索那些失传的古籍,重新编撰一部最接近历史真相的史书!” “另外。” “开办曹氏盐行所用的雪花盐秘法,在雍丘试点的屯田制,还有这些奇思妙想的战车,皆是属下寻访古迹时所得,古人的智慧令属下叹为观止,属下相信,在寻访的过程中,属下还将为使君待会更多震惊世人的东西,令使君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属下计划编撰的史书,也将以使君命名,这可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壮举,使君必将名留青史。” “请使君成全!” “……” 听了吴良的话,曹老板再次愣住。 如此思索了半天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你这想法还真是颇为大胆,不过我很喜欢……”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发丘大将军!(4200) 吴良这记马屁才是真正拍到了曹老板的心坎里。 编撰比《太史公记》更加真实准确的史书,必定会对后世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若此书能够著成,还以他的名字命名。 那么他名留青史自是板上钉钉的事。 曹老板其实是个极其看中名望的人,此前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世他可没少受到那些士族名士歧视与攻讦,而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他也下令杀了不少人,结果非但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反而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比如这次张邈反叛,虽然曹老板嘴上不肯承认,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杀人之后产生的负面影响所致。 而编撰史书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比《太史公记》更加真实准确的史书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今后定会受到天下士族追捧与传唱,而他的名字,也定会与这部史书一同为天下士族熟知,此乃造福千秋万代的功绩,到了那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在意他这宦官之后的身世? 况且。 著成《太史公记》的司马迁早年遭受了腐刑,早就已经成了宦官,后世又有多少人在意他的宦官身份? 何况我不过只是宦官之后罢了,这又不是我能选的…… 想着这些,曹老板亦是有些激动,笑意盈盈的说道:“你既有如此抱负,我本该上书朝廷封你做个‘太史令’,当年司马子长(司马迁)便官至此位,在我眼中你便是我的子长,但你此前已经言明不愿入朝为官,我亦不好勉强,却又不能教你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便只好暂时委屈于你,封你为‘司史中郎将’了。” 麻蛋! 怎么又他娘的成了“司史中郎将”? 说好的“发丘中郎将”呢,说好的“发丘印”呢? 虽然在得到“太公印”之后,吴良已经怀疑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但心中对此还是多少留有那么一丝的期待。 而如今曹老板一连说出两个杂号中郎将的军衔,都始终没有说中“发丘中郎将”。 吴良不免有些失望,还略微有些心急。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出现与所作所为改变了历史走向所致? 如果我没有强行实施瓬人军的转型,曹老板如今仍要依靠瓬人军盗墓得来的黄金与珍宝来维持军饷,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 毕竟所谓“发丘”,“发”乃“发掘”之意,“丘”乃“坟墓”之意。 两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发掘坟墓”之意。 而现在在吴良的努力之下,曹老板终于表示要让瓬人军变得“名正言顺”,那么“发丘”这种不被世人接受的词汇,自然也不能与瓬人军和他联系在一起了,否则恐怕又要引起不小的非议。 所以…… “怎么,你不满意?” 见吴良微微蹙眉,半天没有谢恩,曹老板疑惑问道。 “属下不敢!” 吴良回过神来连忙拜道,“明公如此抬举属下,属下怎会不满,只是方才乍一听到这军衔略有些别扭,‘司史’听起来应是文官,而‘中郎将’听起来又是武官,两者放在一起便有一些自相矛盾的感觉了。” “哈哈哈,此乃我有意为之。” 曹老板却是斜睨着他大笑起来,“你既能替我发掘那九死一生的古墓,又能为我编撰史书,可不就是能武能文么?另外……你可要想清楚,司马子长的‘太史令’已是史官顶峰,隶属于太常之下,年俸仅有六百石,而随便一个中郎将,年俸便有两千石,若是这官职由你自己来选,你要做何选择?” “还是中郎将好,拜谢明公。” 吴良连忙躬身谢道。 “这就对了,即日起你便专门寻访各地的古迹与古籍,力争将古往今来的事务如实记载,任何人不得干涉于你,成书之前此书亦不必公示于人,就连我也不能例外。” 曹老板满意点头,接着又道,“至于发掘古墓时是否能够掘出黄金珠宝,我亦不再强求,你尽力而为便是。” “属下明白,定不负明公厚望!” 吴良应道。 事到如今,他暂时也不知该如何引曹老板说出“发丘中郎将”五字,只得安慰自己那“太公印”就是传说中的“发丘印”。 现在他已经拥有“发丘印”,又晋升成了“中郎将”,就勉强算作重现了历史吧。 哪知吴良才刚刚安慰完自己,曹老板却忽然又笑呵呵的自言自语起来:“遥想我起兵至今,可谓是处处受阻事事不顺,唯有这半年多,也就是秘密建立瓬人军发掘梁孝王墓之时起,非但得了有才这么一员福将,所遇诸事皆可逢凶化吉心想事成,方才有了今天的光景,最近我便在想,我如今拥有的一切皆是发迹于丘,简称‘发丘’啊。” ?! 听到这话,吴良心头猛地一颤。 出现了! “发丘”二字终于还是出现了! 所以说,他一直在想的“发丘中郎将”并不算完全没有希望了么? 而所谓“发丘”,其实也并非是“发掘古墓”,而是“发迹于丘”的意思么? “有才,你再受些委屈。” 曹老板回过身来,又拍了拍吴良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待有一日我平定天下动乱,再无人敢非议于我时,我定然不会忘却你的功劳,我要封你为‘发丘大将军’,官居一品,我还要将你的抱负公之于众,为你立下法令,规定天下古墓只有你有特权发掘,任何人私自发掘皆是死罪,我要助你早日完成这部造福千秋万代的史书!” 发丘……大将军? 吴良愣住了。 重点是官居一品! 汉朝出现过的一品大将军有哪些? 建威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中军大将军、镇东大将军、抚军大将军…… 这里面除了骠骑大将军之外,剩下的一品大将军地位皆在三公之上,也就是说几乎仅次于皇帝,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有。 立法? 规定天下古墓只有你有特权发掘,任何人私自发掘皆是死罪。 这便已经与后世颁布的法令有些类似了,只是细节方面仍比较粗糙,而且颇具封建君主制的立法特色。 这一刻。 吴良终于明确了曹老板的野心。 他想称帝! 若非做了皇帝,又怎么能封给他这样的官职? 而历史上曹老板之所以没有称帝,只是官至丞相,并不是他不想,恐怕只是时机未到。 毕竟历史上曹老板虽已“挟天子以令诸侯”,将羸弱的汉室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实际上依旧存在许多内忧外患。 “称帝”绝不是一句话的事,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将会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老牌士族的利益,曹老板一旦称帝,将有可能演变成为一场难以解决的内耗,从而影响曹老板的大计。 更何况,曹老板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直接受益者。 此举等于控制住了天下的喉舌,掌握了舆论。 此前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称帝的人,比如拿了个传国玉玺就敢称帝的袁术,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如此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曹老板在这件事上更是要无比谨慎…… 不过吴良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反正历史上汉室灭亡亦是不可避免的,曹老板虽未曾称帝,但曹丕却称了帝,之后刘备也称了帝,孙权同样称了帝。 他主要是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 发丘……大将军。 一品。 可以肯定的是,历史上曹老板绝对没有设立“发丘大将军”这个官职,否则史书上就不可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毕竟按照曹老板现在的说法,这个官职将会是位居一品的大官,跺一跺脚都能令整个朝野抖上三抖的大官。 怎会没有任何记载? 反倒在正史中写成了一个小小的“发丘中郎将”? 另外。 曹老板肯定也不曾颁布“奉旨盗墓”的法令。 这个时代颁布这样的法令简直就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注定会受到大量的批评与质疑,需知就连后世考古,做的也是“抢救性发掘”,即是说只有当古墓已经暴露,并且遭受到了不可逆损坏的时候,才会入场进行考古,否则便都以保护为主。 因此,这样的法令若是曾出现过,也断然不可能不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不过。 不可否认的是,东汉末年的历史上也不曾出现过吴良这个穿越者,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出现与搅局,曹老板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 吴良并不怀疑曹老板现在的这番表态是发自真心。 但他却也不会轻易信以为真。 若曹老板有一天真当上了皇帝,真成了俯视天下的九五之尊,他反而更加不敢相信。 此一时,彼一时。 屁股决定脑袋。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也未必便真的能够随心所欲,相反还会产生更多的顾虑与想法。 以史为鉴,曹老板现在的许诺,到了那时候,或许反而会成为他的一道催命符。 毕竟历史上“杯酒释兵权”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有几个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身在汉朝也不必说远的,就说汉高祖刘邦身边的那些个开国功臣,落得一个好下场又有几个? 所以。 若有一天真到了那时候。 曹老板硬要给,他当然不会拒绝。 但曹老板要是不再提,那么他也绝对不会伸手去要,甚至还会尽可能的保持低调,实在不行就告老还乡远离是非…… 如此想着。 “承蒙明公抬爱,属下生来就是个平头百姓,苦日子过惯了,对声名与权势其实并无太多想法,只求能为明公办些小事,换得一生衣食无忧便已知足,实在不敢再想其它。” 吴良一边躬身道谢,一边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说!” 曹老板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谢过明公。” 吴良只得应了下来,再次谢道。 他心里明白,从现在开始他算是正式进入了曹老板的嫡系阵营,是真真正正的嫡系,有资格获悉曹老板终极野心的嫡系。 戏志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否则刚才曹老板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便没有资格在场,也不该如此淡定。 而如今的陈留太守程昱显然不在此列。 这次曹老板来到陈留,作为太守,程昱其实只是陪同那些陈留士族走了个过场而已…… “对了明公,属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想求明公成全。” 吴良忽然又道。 “所为何事?” 曹老板心情正好,爽快问道。 “属下想求明公帮忙救下一个友人。” 吴良低头说道,“此人乃是陈留朱家的三公子朱鲁,属下此前出任雍丘令时,想在雍丘试验‘屯田制’的效果,于是便施以巧言哄骗了朱鲁,使得他不但没有阻挠属下开垦田地,还为属下招来的流民提供了粮食、农具与牲口,如此在他的大力协助之下,属下才能够顺利完成春耕,可惜后来此事败露,朱家家主朱逊大发雷霆,已经将朱鲁软禁了起来,这辈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属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因此为他求情。” “竟有此事?” 听到这话,曹老板顿时一脸的惊奇之色。 “难怪那朱逊对你恨得咬牙切齿,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将此人哄骗到这步田地……” 戏志才也是微微一愣,忍不住颇为好笑的说道。 “戏司马说笑了,倒不是我的手段有多高明,主要是此人这里不太灵光。” 吴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对二人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说道,“也是因此,属下心中才越发过意不去,斗胆求明公帮忙。”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终归属于朱家的家事,我出言干涉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曹老板微微蹙眉道。 “使君,我倒有个主意。” 戏志才却又凝神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 曹老板抬眼道。 “使君此前不是许了朱家一个典农校尉么?” 戏志才笑着说道,“此人既是朱家的人,使君大可以任命他来做典农校尉,如此算是兑现了对朱家的承诺,朱家也不能再为难于他了。” “万万不可!” 吴良闻言立刻提出异议,“戏司马可能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此人脑子不太灵光,恐怕担不起典农校尉一职。” “正因如此,我才大力推举此人。” 戏志才却是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悉心说道,“此乃一举两得之计,一来,遂了吴将军的心意;二来,这个位子的人并不需要多么聪颖,此人脑子不灵光反而易于控制,使君正好利用他来掌控陈留的屯田事宜,岂不美哉?”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们的吴校尉没了(4000) 人有的时候也不能太聪明。 正是因为戏志才太聪明,吴良才能用最笨的办法轻而易举的实现自己此行的另外一个目标。 事到如今。 他已经算是完成了从盗墓贼到史官的华丽蜕变。 最起码在曹老板这里已是如此。 只要曹老板的思想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他与瓬人军便不再仅仅只是替曹老板办脏事的工具,因此在这部将以曹老板命名的史书完成之前,他们也不再是稍有问题便会被曹老板划清界限、急于肃清的黑历史,这正是吴良想要达成的效果。 而对于他的“好兄弟”朱鲁。 吴良也确实发挥了“互为贵人”的作用,不但教朱鲁吃上了官饭,并且这碗官饭还十分夯实,一下子就从没有资格录入朝廷官籍的县丞,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校尉,而且是不隶郡县的校尉,瞬间便拥有了与陈留太守程昱平起平坐的资格。 成了典农校尉的朱鲁,朱家自然不敢再将其关在泽秀园里面。 据吴良所知,目前朱家的所有族人中还没有一人拥有比校尉更高的官职,而且是曹老板亲自任命的军官。 朱家的家法再高,也断然高不过曹老板的军法。 而且别看吴良整天借鉴夏侯惇的做法拍马屁,说什么只愿做曹老板的官,不愿做汉室的官之类的话,其实曹老板现在的绝大多数人事任命照样会上报朝廷入册的,只不过汉室早已式微,只能批一个“准”字罢了。 其他圈地为王的豪强亦是如此。 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体现一个所谓的“名正言顺”。 再者说来,现在就连曹老板自己如今也领着一个兖州刺史的官位,对外自认还是汉室的臣子,一州刺史任命的校尉,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官员。 朱家即是士族。 哪怕真不怕死,不认曹老板的军法,也得认朝廷的国法,于公于私都不能再拿朱鲁怎么样,说不定有些事还得仰仗于他。 如此又说了一阵子话。 程昱亲自进入客堂,通知曹老板已经准备好了私宴,询问何时开宴。 曹老板这才终于不再谈那些不适合当外人谈论的内容,教程昱叫来陈留的几名重要官员与宴,与他们进行友好交流。 私宴过后。 吴良也是有些倦了,于是顺势与那些官员一同离去。 待堂内只剩下曹老板与戏志才时。 略微有些醉意的曹老板才来到戏志才身边,勾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志才啊,你此前不是还有一计未说于我听么?” “什么计?” 戏志才一愣,疑惑问道。 “还能有什么计,自然是那可令吴有才不得不就范的计谋。” 曹老板提示道。 “啊?使君,你此前不是说……” 戏志才瞬间明白,却又有些不解。 “我忽然想通了,吴有才必须得是我曹孟德的女婿,不论使什么手段,哪怕提刀架着他的脖子逼迫于他,总之此人我要定了,绝不能便宜了旁人!” 曹老板目光深邃的说道。 …… 雍丘县。 瓬人军驻地。 “夫人,家主怎么还不来?” 吴良的一众小美人围拢在白菁菁身边,颇为恭敬又按捺不住的小声询问。 “不是说了么,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白菁菁被这称呼搞得一阵脸红,只得极为无奈的纠正道。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纠正她们了。 自打被吴良当着这些小美人的面扛入房内睡了一晚之后,她们便将她默认为了夫人,非但嘴上叫着,平时见了她也都施以夫人的礼数,丝毫不敢怠慢。 “遵命夫人,可是家主怎么还不来啊,他不会被使君责罚了吧?” 一种小美人仍在弱弱的追问。 “责罚?他为什么要被使君责罚?” 白菁菁不解的问道。 “回禀夫人,是婢子听说的。” 鲍柔施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家主这两日忽然命我们搬到雍丘来,自己却只留了几个兵士在陈留伺候,这本就十分反常,婢子们心中皆是有些不安,恰巧婢子方才出去时,听到几名兵士聚在一起议论,说家主这次出征一无所获,使君定是十分不满,恐怕要受到使君责罚,而这两日使君正好要来陈留……于是婢子们便害怕了起来。” “是啊夫人,如今咱们已经来到此处两日,公子却迟迟不曾现身,婢子们越想越是担忧,因此忍不住前来叨扰夫人……” 百里香也是低下头红着一张小脸说道。 实际上不止是他们。 瓬人军的兵士们亦是惴惴不安。 吴良平日里待这些兵士不错,更是为他们谋取了不少福利,这些兵士自然也是对吴良心服口服,不说所有人都能为吴良献上性命吧,起码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吴良平安无事。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 这次吴良出征的收获在他们看来实在是比之前几次所差甚远。 因此他们普遍认为曹老板一定会不满,吴良这次就算不会受到责罚,也定会受到十分严厉的训斥。 如此大家伙互相议论着,悲观的情绪已经在瓬人军驻地内蔓延起来。 甚至几名军官已经在与诸多兵士商议,待吴良回来的时候,大伙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温暖吴良那颗受伤的心。 一齐喊个口号? 一齐向吴良表个决心? 一齐主动要求降低粮饷,将功赎罪? 甚至。 还有人主张大伙一同前往陈留向曹老板请罪,为吴良求情,请曹老板对吴良网开一面……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被几名军官否决。 这时候擅离驻地可是重罪! 他们倒并未过多考虑自己,主要是此举可能非但不能为吴良开脱,还会为他增添新的罪名,从而令他受到更重的责罚,毕竟吴良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头子,他们做了事,吴良也是难辞其咎。 最后几名军官只能去找典韦与杨万里商议此事。 然后。 这件事便被典韦与杨万里给强行压了下来。 随行的兵士也只知道吴良等人进入了丘穆公墓,对公输冢的事却是一无所知,而他们两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并不担心。 只是此事涉及许多秘密,吴良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到处乱说。 “不要胡思乱想,吴有才的命可硬着呢,他不是常说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么?似他这样的人,定是要长命百岁的,怎么可能有事?” 白菁菁听完就笑了,颇为淡定的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吴有才现在还不曾现身,定是跑去处理其他的事务了,待他回来时,定是又受了使君褒奖,说不定还有升官了呢。” “真的么夫人?” 一众小美人有些狐疑的道。 “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白菁菁无奈扶额,她真是受够了这个称呼。 就算要叫,也要等到……之后再叫啊,那时才符合事实。 不过。 此前在公输冢外说过的那番话,这个坏人不会当真了吧,所以他只是现在还没腾出手来,只要腾出手来就要找我兑现诺言了吧? 怎么办? 这要怎么办才好啊? 白家的祖训不能逾越,否则我就成了白家的不孝女,爹爹绝不会原谅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 外面忽然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与平时瓬人军兵士打闹的动静有着明显的区别。 “又是怎么回事?” 白菁菁疑惑起身,走出屋子查看。 吴良这些家眷所住的宅子虽然瓬人军驻地之内,但为了保护吴良与家眷的隐私,与驻地还隔着一个院子。 穿过院子推开院门。 只见正有一个马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进驻地之内,而那马车上则装满了物资,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马车,更是装满了对瓬人军兵士极有吸引力的酒肉。 押送这个车队的人,看起来应该是陈留郡的兵士。 而领头的则是一个身披铜甲、颈系绿布的人,此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比那些兵士高了一大截。 “我见过,这身行头定是使君的亲卫!” 有人立刻认了出来。 毕竟此前张邈反叛的时候,瓬人军中的一部分兵士在吴良的示意下,也曾与曹老板的家眷和亲卫一同从陈留赶往鄄城,因此对这身行头并不陌生。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向身边的人发问。 “呃……” 看到眼前的一幕,所有的瓬人军兵士此刻都是一头雾水,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那名亲卫却是很快给了众人答案,只听他驻马而立,环视一圈之后大声吼道:“还不来个人接收使君赏赐?” 吴良不在,典韦便是瓬人军中官职最高的人。 此时典韦早已走上前去,拱手说道:“瓬人军军候典韦,前来接收使君赏赐!” “使君有令,瓬人军此番立下大功,特许全体大宴三日!” 那亲卫又大声说道。 “谢过使君!” 典韦躬身谢道。 “谢过使君——” 瓬人军兵士虽然现在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此行明明一无所获,又到底立下了什么大功,但见典韦已经拜谢,也是连忙跟着一同施礼。 所以…… 他们此刻更关心的问题是,吴良到底怎么样了? 使君的赏赐既然已经到了,那么吴良为什么没有一同出现? 不过。 应该不会有事吧? 毕竟既然是赏赐,那么吴良也不应该受到责罚才是…… “这是此次使君赏赐的清单,你轻点过后速速教你的人将赏赐抬走,我还要回去向使君复命。” 那亲卫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是将一卷竹简交给典韦,如此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虽然心中本就不慌,却也还是抬起头来多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兄弟,吴校尉为何没有一同回来?” “已经没有吴校尉了。” 那亲卫办完了正事,也是瞬间没了架子,语气平和的对典韦说道。 ??? !!! 一听这话,正摩拳擦掌准备上前搬运物资的瓬人军兵士瞬间呆立当场,仿佛被平地惊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般。 没、没了?! 就这么轻易的……人就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一次出征一无所获么,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他们这盗墓又不比旁的事,谁能保证每次盗的墓里面都装满了黄金珠宝?! 使君竟如此狠心,直接把吴良给灭了?! 与此同时。 “嘤——!” 跟在白菁菁身后的一种小美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竟是身子剧烈一颤,小脸之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瞳孔不停的缩动。 百里香听到这话更是直接眼珠子一翻,仰面向后倒去。 而鲍柔则面色瞬间煞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原地,身子微微晃动。 天旋地转! 对于这些苦命的小姑娘而言,吴良便是天,跟了吴良之后,她们才有了天。 但现在,她们的天,塌了! “?!” 就连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于吉、孙业、诸葛亮等知道内情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亦是吃了一惊。 他们倒不相信吴良会这么轻易的没了…… 毕竟吴良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曹老板面前作死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作了大死,曹老板断然不会轻易把他搞没。 但亲卫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也是令他们十分费解。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那亲卫见到瓬人军众人那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中亦是十分费解,忍不住又开口问道,“难道你们不应该欢呼雀跃才对么?你们的吴校尉虽然没了,但却多了一个吴将军,他如今已被使君封作了‘司史中郎将’,这还是使君封下的第一个中郎将,吴将军这才叫做真真正正的平步青云啊,自此你们的官职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哩。” “?!” 众瓬人军兵士又是一愣。 中郎将! 竟然封将了! 一无所获却还能封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使君吧?! 看他们的表情,这个结果似乎要比吴良没了更加令他们费解…… “兄弟,以后尽量莫要大喘气,真的会死人。” 典韦却指了指院子门口的女眷,正色对那亲卫劝道。 这话之中,其实有好几层含义。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万万不可交恶(4100) 朱家泽秀园内。 “母亲,老先生真的对我说过,我与我那贵人有才兄乃是分则俱损合则俱荣的关系,我们遭此一劫主要是因为他最近不在陈留,你只需再忍耐一些时日,待我有才兄回来,我们定能立即化险为夷,你要相信我啊母亲。” 见母亲陈氏又忍不住凄凄艾艾的抹起了眼泪,朱鲁叹了一口气,来到陈氏身边握住她的手好生相劝。 “莫要再与我提你这挨千刀的贵人!” 陈氏顿时来了脾气,一把甩开朱鲁的手情绪激动的斥道,“我与你说了多少遍,吴有才与那老神仙根本就是一伙,他们联起手来哄骗了你,若是没有他,我们母子二人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母亲,我那有才兄眉清目秀,那位老神仙也是慈眉善目,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哄骗我的人啊。” 朱鲁依旧坚持说道。 “你这孽子……难道恶人会在脸上写字不成?!” 陈氏已是气的簌簌发抖,说都不会话了。 这样的争论几乎没过两天就会重现一次,陈氏也不知道朱鲁究竟喝了什么迷魂汤,就是死活都听不进她的话,依旧对吴良充满了信任,坚信只要他回来,他们母子二人便能狗转危为安,轻而易举的走出泽秀园。 “常言道‘相由心生’,就算脸上不会写字,亦可通过面相看出些端倪吧?他们若真是恶人,定会生的贼眉鼠眼,谁看了都会心生不适才是。” 朱鲁据理力争道。 “……” 陈氏顿时无言以对,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半晌之后终是仰天长叹了一声,语气绝望的道,“永康啊,母亲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母亲请讲,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孩儿亦不会推辞。” 朱鲁连忙说道。 陈氏抬起手来指着十丈外的一个小凉亭说道:“离我远一点!你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会吧,我不叫你你便不要过来,也不要与我说话,我想清静一会。” “母亲,你若想清静一会我不说话便是,我还可以给你捶背扇扇,为何要离母亲远一点,我想陪着母亲。” 朱鲁不解的道。 “唔!” 陈氏眉头一皱捂住了胸口,心口又闷又疼。 “母亲,你怎么了?” 朱鲁连忙关心问道。 “去!还不快去!” 陈氏抓狂的两只脚在地上使劲踢腾,她真的受够了,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如此惩治于她。 “好,我去,我这就去,母亲莫要烦躁。” 朱鲁终于不敢多言,连忙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朱家家主朱逊,他正带着四名佣仆快步向母子二人这边走来,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父亲?” 忽然见到朱逊,朱鲁脸上的鞭痕又隐隐作痛起来,下意识的躲到了母亲身后。 “君子?” 陈氏也是瞬间愣住,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有些失神的问道,“永康,我看到你爹来看我了,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母亲,你没看错,正是父亲来看你了。” 朱鲁有些忌惮的看着朱逊,小声说道。 “就知道他放不下我……” 陈氏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扯了扯衣领又道,“永康,快,你快看看的我的发髻是否梳理整齐,衣着是否得体!” “母亲装扮向来得体,不必担心。” 朱鲁打量着点头说道。 “那就好……” 陈氏这才放下心来,清了清嗓子,塌着的腰肢立刻挺得笔直,但目光却已不再看向朱逊,而是故作清冷装看向了他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朱逊一般。 …… 片刻之后,朱逊已经来到近前。 “哼!” 陈氏反倒耍起了小性子,又将脸向外偏了一偏,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嗔怪的轻哼。 其实她心里正在偷偷想着:只要朱有卿叫我一声,我便立刻流下眼泪扑上前去小鸟依人,万不可做的过头了…… 朱逊平日里什么脾气她是最清楚的,从他口中听到软话基本不可能。 他如今能亲自前来泽秀园看望于她,便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退让,说明此事已经有了一些转机,她稍微的耍一下小情绪倒也能增进一下夫妻感情,但若是不依不饶,那就是自己不识抬举有台阶不下了,到时说不定就真要关在泽秀园中独居一辈子。 甚至。 就连此刻这小小的故作嗔态,她的心中都有那么些忐忑,担心朱逊因此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 “夫人,永康,前些日子的事是我太过上纲上线,教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朱逊却笑呵呵的如此说道。 这显然是一句软话,一句她此生想都不敢去想的软话,破天荒的主动道歉! “君子?!” 陈氏闻言瞬间转过头来,满脸的惊疑之色。 她已经忘了流泪的事,也忘了扑上去小鸟依人的事,只是觉得面前的朱逊有些陌生,好似根本不是她认知中的君子。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今天的朱逊明显转了性子,这一点都不正常,极不正常! “?” 朱鲁亦是有些诧异。 不过有了前些日子的教训,他此刻已是不敢再乱说话,依旧躲在母亲身后默默的望着朱逊。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甚么,难道我脸上有字?” 朱逊却是依旧一脸笑意,颇为温和的道,接着又扭头对身后几名佣仆喝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房内将夫人与永康的细软收拾起来,迎接他们回府?” “诺!” 几名佣仆连忙跑去照办。 “?!” 陈氏与朱鲁心中却是不由的更加惊疑。 朱逊非但主动表达了歉意,还如此主动的迎接他们回府,这就显得更不正常了。 难道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但这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既往不咎的问题,而更像是他们母子立了什么大功一般,简直不可思议…… “永康,脸上的伤还疼么?” 朱逊接着又道,“那日是我下手重了些,你莫要记在心里,这次回去我定会好好补偿于你……你此前不是一直说你大哥永盛的南院日头最足么?这次回去你便住去南院,我再给你精心挑选二十个婢女,教她们好生照料你的起居,你以为如何?” 受宠若惊! 此刻陈氏才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她现在心中已经开始慌了。 总觉得朱逊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向他们表达善意,而是在给他们送“断头饭”,“断头饭”吃完了也就要送他们走了…… “君子,你这是……” 陈氏诚惶诚恐的问道。 “不疼了不疼了,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孩儿又怎敢怀恨在心。” 然而朱鲁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却是已经激动了起来,竟还乐呵呵的惊喜问道,“不过父亲,你说的是真的吧?永盛大哥的南院你真打算给我居住,还要送给我二十个精心挑选的婢女?永盛大哥没有意见么?” “自是真的。” 朱逊笑着点了点头,“你可是咱们朱家近二十年来出的第一个校尉,理应有如此待遇,永盛怎敢有意见?” “校尉?” 朱鲁又是一惊。 “?!” 陈氏一双杏眼亦是睁大。 朱鲁脑子不太灵光,陈氏虽比他略强但也没强出多少,可两人并非痴傻,也是知道“校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这是一个独立的军衔,与专管内政的一郡太守和专管防务的郡都尉属于平级。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可以与陈留太守程昱平起平坐了? “不错,你已被册封为‘典农校尉’,专管陈留郡境内的屯田事宜,不隶郡县,委任令已经递了上去,印绶不日便会送到。” 朱逊点头说道。 其实昨日他便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曹老板绝对是故意的,他定是暗中调查了朱家,才故意将“典农校尉”一职安在了朱家最不成器的朱鲁身上。 曹老板并不打算教朱家在“屯田”的事情上掌握太大的权力。 为此他思索了一整夜,甚至产生过让朱鲁……消失的恶毒想法,以此来要求曹老板更换人选。 但朱鲁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亦不食子,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而且曹老板既有此意,他就算这么做了,恐怕也未必便能够如愿以偿,说不定还会激起曹老板的猜疑,将“典农校尉”一职收回去教旁人来做,如此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终。 朱逊只能退而求其次。 朱鲁就算再不济,也是他朱家的人,只要是他朱家的人,作为父亲他便依旧可以教唆朱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总好过“典农校尉”一职落入旁人手中。 所以朱鲁与陈氏肯定不能再关在泽秀园里了。 他还要对朱鲁好一些,让他感受到家族的温暖,免得这傻小子再傻呵呵的被他人挑唆利用而不自知…… 哪知听到这话,朱鲁却反倒微微簇起眉头,陷入了令朱逊不解的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 “父亲,有才兄是不是回到陈留了?” 朱鲁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你还敢提起此人!他虽回到了陈留,但如今已经不再是雍丘令,你以后不准与他来往,听到没有!” 听到这个名字,朱逊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 好在曹老板已经当着他的面扯了吴良的县令一职,如今雍丘县少了这么一个害群之马,而陈留郡的屯田事宜也由朱家人掌控,他们倒也没在吴良身上吃太大的亏…… “果然!” 朱鲁恍然大悟,拉着陈氏的手喜笑颜开道,“母亲,你听到了么?我就说那位老神仙不会骗我,他说我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而且我与有才兄互为贵人,这不,有才兄一回来我就当上了校尉,这可比以前的县丞厉害多了,你瞧着吧,只要有才兄在,我还要往上升,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我……你这逆子!” 朱逊瞬间脑中一阵眩晕,血压有点高的承受不住。 这蠢货真心没救了,你这官职明明是你老子用了两万石粮食买回来的,你他娘的居然感谢起了旁人! 我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早知道当初他生下来就该丢入桶中溺死,如今也不必如此憋气,真是造孽啊…… “休要胡说!” 陈氏这些天听他念叨这些本就不信,又见朱逊此刻的表情十分难看,连忙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你想啊,你们既然互为贵人,为何只有你升为校尉,他却丢了县令一职呢,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母亲,你有所不知,我这有才兄本就是校尉,他来雍丘做这小小的县令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 朱鲁想了想,又恍然大悟的道,“我爹只说他被撤了县令一职,却并未说他被撤去校尉一职,也就是说他现在最起码也还是校尉,那县令就算不做也丝毫不会影响于他,没准儿这次他其实是明降暗升,已经成了比我这校尉更厉害的中郎将也说不定,毕竟我们可是互为贵人,分则俱损合则俱荣的贵人,我都升了,他又怎会不升?”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听他说这番胡话,再看朱逊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陈氏心中不由的更慌,生怕朱逊一怒之下再将他们母子二人关起来,因此连忙上来试图捂住朱鲁的嘴,不教他继续胡说八道。 “母亲,我们真的互为贵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朱鲁却还不明白陈氏究竟什么意思,梗着脖子坚持说道。 与此同时。 “……” 朱逊的脸色却又悄然发生了改变,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再看向朱鲁,已是正色说道,“永康,你稍后带些礼品去见一见这个吴有才,证实一下他是否明降暗升,若果真如此,我便信你们互为贵人,今后非但不会阻止你与他来往,我还要亲自前去恭贺他加官进爵。” 他怎会轻易相信“互为贵人”的鬼话? 但他却不得不信明降暗升的本事,这一点尤为重要,甚至关系到朱家的族运! 毕竟吴良的宅子与家眷就在陈留,今后一定会在陈留常住,若果真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明降暗升,那便万万不可与之交恶……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锅里的人头(4200) 瓬人军驻地。 送来赏赐的车队离开不久,吴良便也回来了。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曹昂与曹禀两兄弟,这二人与吴良都有过命的交情,因此死乞白赖的坚持跟来为他庆贺晋升之喜…… 但吴良清楚,这两个家伙其实就是来蹭酒的。 曹昂的目的或许还没有那么纯粹,但曹禀百分之一千就是蹭酒! 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喝到吴良酿制的高度烧酒了,在加上平时跟在比较自律的曹老板必须有所收敛,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放纵一番。 结果三人才刚到驻地不久。 便又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替吴良经营曹氏盐行的王庆。 此前吴良教他开办曹氏盐行的时候就欠下了合约,合约中约定盐行收益的分成,王庆占三成,吴良占三成,曹老板占四成。 这次吴良将合约也献给了曹老板,并将自己那三成全部归到了曹老板名下,使得曹老板独占了七成。 曹老板自是大喜。 顺便就也给王庆这个“打工人”封了个官职——盐曹掾。 这官职同样不隶郡县,直接对曹老板一人负责,曹老板领地之内的所有盐行经营活动都由他来管理。 这就是垄断,是有军队支持的垄断。 这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将对盐业重新进行整合收归“国有”,由曹老板“政权”来掌握整个盐业。 虽然以曹氏盐行目前的发展状况,就算没有这权利,仅仅依靠雪花盐的技术优势,也已经在兖州境内形成了垄断的雏形,但有曹老板亲自背书,显然要比现在更正规一些,也更便利一些。 因此王庆这次前来,除了恭贺吴良晋升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便是来与吴良商量相关曹氏盐行接下来的营销策略,以及出任盐曹掾之后,对待其他盐行的方针。 只因曹老板封他做了盐曹掾之后,还特意嘱咐于他。 教他莫要用这权利去明着对付其他的盐行,因为现在兖州的其他盐行大多也都掌握在一些士族手中,若是使用权利明抢定会引起这些士族的反弹,最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令他们自己干不下去主动关张,如此比较有利于局势稳定。 王庆自然不敢忤逆曹老板的意思。 可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在去叨扰曹老板,因此便只有跑来向吴良取经。 事到如今。 吴良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陈留郡内只要是与他关系还算不错,不管是被他忽悠,还是主动投靠的人,都成了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令陈留郡、乃至整个兖州士族震动的实权人物,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光宗耀祖的愿望。 偏偏这些人还都不是吴良主动请求曹老板任命的,而是曹老板自己的决定。 因此哪怕曹老板生性多疑,也很难去联想吴良是否有拉帮结伙的嫌疑,更何况吴良那么“无私”的将自己掌握的东西“全部”献出,秘方与设计图纸也不曾有丝毫保留的意思,曹老板看在眼里,对他的信任已是达到了顶峰…… 结果王庆进门看见曹昂与曹禀,立刻便又变的拘谨了起来,向二人施礼过后便弱弱的待到了一边作陪,甚至屡屡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尴尬的想要告辞。 “不必拘谨,我们皆是前来恭贺有才贤弟晋升之喜,因此今日有才贤弟才是东家,我们这些客人除了说些好听话,只管吃好喝好便是。” 曹禀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大声叫嚣道,“有才贤弟,你还不速速叫人送上酒来,难道怕我们喝了你的不成?” “安民兄说的哪里话,只是我那酒太烈,空腹喝下只怕几碗就醉了。” 吴良则笑呵呵的道,“稍安勿躁,我已叫人将肉收拾了煮下,再给咱们弄些下酒菜来,今天咱们定要一醉方休,怕只怕安民兄一会醉的太快。” 其实今天是整个瓬人军一醉方休。 曹老板派人送来了赏赐的酒肉与粮食之后,瓬人军兵士们都先将其搬入了库房老实等着,等到吴良回来下令开火时,大伙才终于开启了狂欢模式。 “有才贤弟,我怀疑你在激我,不过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是斯文人,喝酒向来只用酒杯。” 曹禀有些心虚的道。 “安民,你怕是说反了吧,我怎么不曾见你喝酒用过酒杯?” 曹昂斜睨问道。 “我……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改了!” 曹禀老脸微微红了一下,心中正在想要说点什么来岔开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 “公子!公子!出事了,你快来瞧瞧!”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焦急的喊声,不多时杨万里便已经冲入了客堂之内,脸上挂着不少惊色。 “究竟怎么回事?” 吴良蹙起眉头,一边向外走一边询问。 “肉!这次的肉有问题,公子去看一眼便知!” 杨万里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是不知该如何描述,还是不便当着堂内其他人的面来说,回答得有些含糊。 “咱们也出去看看。” 见此状况,曹昂也已经站起身来,叫上曹禀与王庆一同向外走去。 …… 如此来到院外的驻地之内。 驻地中间的广场上已经架起了十来口大锅,大锅的下面木柴烧得正旺,大锅内的肉汤则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肉香四溢。 但此刻,正在等着吃肉的瓬人军兵士却都是一脸的古怪。 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期待与喜悦,甚至不远处有人还在不停的呕吐,那痛苦的表情应该已经将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 看到众人的表现,吴良心中越发奇怪。 杨万里则已经将他带到了一口大锅旁边,指着大锅里面那肉香四溢的汤汁说道:“公子,你看。” 此刻肉汤已经煮的发白,上面漂浮着一层油脂泡沫。 除此之外。 “杨万里,你……” 吴良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想训斥杨万里教他莫要再卖关子,然而下一秒,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伴随着沸腾的肉汤翻滚,一个球状的大肉块慢慢浮了上来,然后打了个滚又快速沉了下去。 也是这一眼,吴良立刻看出了那肉块的本质。 那竟是一颗脑袋! 脑袋上面还能看到缠绕在一起的黑色头发,五官已经被煮的肿胀烂熟,但吴良依旧能够分辨的出来,那不是普通肉食的脑袋,竟是一颗人头?! 吴良在看的时候,曹昂、曹禀与王庆三人也一同凑了过来向里面张望。 “呕……” 只这一眼,王庆立刻便承受不住,掩住嘴巴吐了出来。 他自小娇生惯养,又从未上过战场,见过的血腥场面自是极少,不然不能与吴良等人相比。 况且就算是瓬人军中上过战场的兵士,也有人承受不住。 毕竟。 这锅里煮烂差点被他们吃下去的人尸,与战场上以及古墓中的尸首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肉哪来的?” 吴良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回头对杨万里问道。 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这肉的来历,瓬人军也不是顿顿吃肉的大户,肉食储备亦是很少,而曹老板才刚命人送来了酒肉赏赐…… “这……” 杨万里看了曹昂与曹禀一眼,有些犹豫。 “直说无妨!” 吴良沉声道。 “回公子的话,这正是使君今日命人送来的肉……” 杨万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 一听这话,曹昂与曹禀皆是面色一变,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而后曹昂也是皱起了眉头,看着杨万里说道,“不可能!我父爱民如子,明德惟馨,断然不会行此等有悖人伦之事,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差池!” 说完,曹昂又正色对吴良说道:“吴将军,劳烦你将所有军中经手过这批肉食的人统统招来,我要亲自审问,定要搞清究竟是何人动了手脚,竟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定不轻饶!” “杨万里,照长公子的话去办。” 吴良点了点头,便叫杨万里去招人。 不得不承认,曹昂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十分过人,难怪曹老板对他寄予了厚望。 出了这样的事,他第一时间便将曹老板摘了个一干二净,维护好曹老板的声誉,然后再公开表达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的决心,这无疑是最妥善的做法。 如此若此事与曹老板无关,那自然没有什么影响。 倘若真与曹老板有关,在调查的过程中也同样能够私下动用一些手段,不管是找个替罪羊还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总能够将此事处理的干干净净,教那些不知情的人说不出什么来。 这在后世,也是十分常规的操作,尤其是官场。 不过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思索此事的可能性: 他并不认为这件事与曹老板有关。 历史上曹老板虽然做过屠城的事,也听从程昱的建议教麾下兵士吃过人肉制作的肉脯,但那都是缺粮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 眼下曹老板可不缺粮,而且还刚刚狠狠的讹诈了陈留士族一笔,此次出征攻打徐州都未必能够用的完。 更何况瓬人军就这么几百个人,就算天天让他们吃肉吃到吐曹老板也不是养不起。 所以,在吴良看来,曹老板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与必要,就算真做了此事,也断然不可能直到现在才被发现,难道瓬人军兵士都是瞎子? 同样,他也不认为瓬人军中有人做了此事。 瓬人军也还算是个比较团结的小团体,而且大家现在的日子过的都还算不错,至少吃喝不愁,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 况且就算有人做了这事,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曹老板赏赐的肉食,那么为什么不将脑袋给处理掉呢,这不是等着被抓住么? 更何况,这么多人在场眼巴巴的望着锅等肉吃。 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头丢入锅中,没煮过的人头可比煮烂的人头容易辨认的多…… 所以。 此事定有蹊跷,只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吴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 不久之后。 吴良、曹昂、曹禀与王庆等人重新回到了堂内。 典韦、于吉、白菁菁、诸葛亮、杨万里等人也一同来到堂内,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二十几个瓬人军兵士,他们要么此前负责搬运了肉食,要么是看管物资的库管与下锅的伙夫。 “吴将军,这是你瓬人军的地方,理应由你审问,请!” 曹昂倒并未喧宾夺主,而是主动站到了边上,然后对吴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良也不与他谦让,点了点头看向众人直接问道:“此前接收使君赏赐的是谁?” “是属下。” 典韦站出来行礼道。 “当初你接收赏赐时,可曾仔细检查过其中的肉食?” 吴良又问。 “检查过。” 典韦正色说道,“这批赏赐中共有五十头羊,皆是经过宰杀剥去了皮毛的成羊,属下一一进行查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而后才教人搬运。”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搬运的人又是谁?” 这次一下子站出来十来个人,其中一个什长代表发言:“是属下等人,启禀将军,属下等人搬运这些肉食时,亦可确定这些肉食皆是成羊。” “库管?” 吴良又道。 两名库管也是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禀将军,此前确实入库五十头成羊,皆都记录在案,方才出库二十头,亦已记录在案。” “伙夫?” “回禀将军,属下确实从库房领了二十头成羊,也是当着大伙的面剁开投入锅中,此事在场的兄弟都可为属下作证,绝对做不得假。” 问到这里。 堂内所有人都已是皱起了眉头,就连吴良也完全没有了头绪。 此事真心蹊跷的紧,既然所有人见到的都是成羊,这自然首先排除了曹老板的嫌疑,毕竟人间送来的就是成羊,瓬人军兵士全都亲眼所见。 而等这批肉食到了瓬人军之后。 从接收倒入库,再从入库到出库,甚至直到下锅开煮,整个过程也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一环扣着一环,亦是不可能作假。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变出人头来了呢? 最奇怪的是居然还不止一颗。 吴良方才叫伙夫一口锅一口锅的检查了一遍,十几口大锅中竟总共找出来四颗人头来,这就是四条人命。 若是就一颗,还可以说是有人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投入。 四颗可就真没办法合理解释了,这根本就不可能不被那么多望着锅等吃肉的兵士发现……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公子,老朽忽然想起一个极为少见的邪术,或许只有此术才能办到此事。” 于吉忽然站出来主动说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曹昂与曹禀失踪了!(4000) “什么邪术?”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皆是好奇的望向了他。 “此术唤作‘魇昧术’,这种邪术非但能够迷人心智,如牲口一般任由驱使,术法高深者还能够将中术者伪装成牲口掩人耳目,借此来牟取利益。” 于吉说道,“据老朽所知,有人曾利用此术将人化作犬只与猴子,命其于闹市中表演奇观赚取钱财;也有人利用此术将人化作驴子与牛马,使其从事极重的劳作,直至活活累死;但利用此术将人化作羊来卖肉,老朽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下竟有如此邪术!” 听到这里,众人已是面露震惊之色,睁大眼睛问道。 吴良则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后世貌似与此术有些相似的民间传闻。 这种民间传闻多与一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有关,据说这些人贩子拐走了孩童之后,便会用手段迷了孩童的心智,而后再在孩童身上涂满一种神秘毒药,待孩子皮肤溃烂殆尽,再将狗毛或猴毛烧成灰,配合另外一种神秘毒药敷在孩童嫩肉上,孩童便会开始重新长出一层皮,并生长狗毛或是猴毛,再佐以其他的邪药,令其长出尾巴来,如此便完成了“人变狗”或是“人变猴”的过程。 只是此术不易成功,十停小儿,有九停熬不住换皮之痛,惨遭夭亡,因此不知要害死多少孩童才能成功。 不过一旦成功,这人贩子便等于抱上了金饭碗。 从此走南闯北行走于闹市之中表演奇观,虽不敢说是日进斗金,却也可保许多年衣食无忧…… 这传闻虽然在一些细节上与于吉所说的“魇昧术”有些许的差别,但某些地方却又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不知道于吉说的与吴良所知的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若果真如此,谁掌握了这门邪术,岂不是再也不必为马匹犯愁,轻而易举便能够组建出一支庞大的骑兵,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曹昂沉吟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角度十分刁钻的问题。 “?” 吴良闻言惊疑的看向了曹昂。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却又令人骇然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话还是出自曹老板的长子——曹昂之口。 吴良忽然觉得,他对曹昂这个长公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上任何做下了大事的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鲜血,但曹昂在听到“魇昧术”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样的问题,这依然是一个值得吴良注意与警醒的细节。 人性本就十分复杂,存在着许多个侧面。 而绝大多数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都只会露出少数的几个侧面,从而组建出一个看起来相对脸谱化的形象。 这是一张面具,也是一种伪装。 而藏在面具与伪装之后的人性,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来。 在这之前,吴良早就知道曹昂有着比较深的城府,不过曹昂一直以来对他都还不错,甚至在齐哀公墓中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也不曾有什么表里不一的表现,吴良对他的感官也一直都还不错。 但现在曹昂脱口而出问出这样的问题,却让吴良心中忽然多了一丝警醒。 曹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作为朋友,他还是一个热心、爽快、值得信任、甚至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可靠之人。 但作为一名将领,又或是曹老板的继承人,一个政权的掌控者…… 恐怕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因为刚才这个问题已经暴露出了一丝迹象,在面对此类决策的时候,他的思考模式可能会更加倾向于功利,其他方面的东西皆可为功利做出让步,甚至包括友情、爱情、亲情、信仰、乃至人伦…… 也是因此。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感觉,倘若有一天曹老板不在了,接替曹老板位子的人换成了曹昂,他的一举一动反而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容有丝毫的差池,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不然。” 于吉却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术虽然厉害,但据老朽所知,却也并非是无懈可击,此术最大的克星便是水。” “中了此术的人不能碰水,就连饮水也是不行,平日里只能喂送掺了秘药的水来维持水分与邪术,倘若碰到了水,无论是下雨,还是海水、河水、井水,不消片刻便会变回人形,轻易被人识破。” “只因此术过于伤天害理,一旦败露,施术者便难逃极刑,因此施术者施展此术皆是为了自用,极少敢拿去与旁人做买卖。” “原来如此。” 此刻曹昂似乎也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暴露出了一些什么,不动声色的看了众人一圈,但见众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于是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位老先生的意思是,正因这些羊肉投入了锅中之水,因此才变回了人形,锅中的人头便应如此解释……如此说来,想要进一步验证此事,只需在库房内剩余的成羊上面泼水查看即可,是也不是?” “长公子心思缜密,老朽佩服。” 于吉拱手说道。 “吴将军,你以为呢?” 曹昂又看向了吴良。 “我们一同前往验证,一试便知。” 吴良点头道。 …… 瓬人军驻地库房内。 “哗——哗——” 剩余的三十只成羊已被依次排列开来,瓬人军兵士用水桶拎来了井水,将这些成羊全部泼了一遍。 吴良等人静静的站在一旁查看,没有人说话。 起初这些已经剥了皮的成羊没有任何动静,井水顺着骨肉流淌下来,库房内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如此过了大约三分钟所有的样子。 “唰唰!” 一只成羊的两条后腿忽然踢动了两下,动作十分僵硬,仿佛诈尸一般。 “?!”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 “唰唰……唰唰……” 竟又有好几只成羊也跟着踢动起了后腿,并且整个身子也在不停的抽搐,越抽动静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一般。 就在这剧烈的抽搐之中。 这些成羊的形体逐渐坍塌了下去,身上的骨骼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开来,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作了不着一丝的人体! “……” 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任谁也没见过如此古怪而又骇人的情景,只觉得自己的认知正在经受极大的考验。 不过并非所有的成羊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吴良默数了一下。 剩下的这三十只成羊中,其中有七只化作了人形,而剩下的二十三只则毫无变化,也就是说,那些应该是真羊。 这七具变化出来的人体有男有女,变化完毕之后便又一动不动了。 吴良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确认他们早已全部殒命。 致命伤都在脖颈上,而且皆是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这伤口与那些没有变化的成羊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死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刀、同一种手法之下。 通过这个细节。 吴良已经猜到了他们是死在何人手中——屠夫。 这又不是武侠世界,人人都是剑法刀法过人的高手,若非宰杀手法熟练到了某种程度的屠夫,很难造成如此利落并且如此统一的致命伤。 但屠夫在屠杀他们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羊,那就不太好说了…… “长公子,你看。” 吴良将这个细节指给曹昂查看。 “如今通过验证,这批成羊中确实掺杂了一部分中了‘魇昧术’的人。” 曹昂沉吟着说道,“据我所知,这批成羊乃是我父临时命人在陈留采购而来,负责采购与运送的人乃是对我家忠心耿耿的亲卫,我自是不会怀疑于他,而瓬人军只是负责接收,各个环节皆是十分透明,再加上这些羊与人伤口一致,与此事有关的嫌疑亦可以完全排除,那么此事若要追查下去,便应自这批成羊的出处查起,重点是屠夫与肉坊。” “长公子说的是。” 吴良拱手说道,“此事还需尽快去查,做下此事的人定然知道此时不日便会败露,八成赚上一笔之后便会立刻转移。” “正是如此。” 曹昂点了点头,回头对吴良说道,“有才贤弟,遇上这档子事,我已无心再饮酒作乐,只好改日再来叨扰了……安民,你即刻随我返回陈留,我们与那负责采购的亲卫一同前往肉坊对质,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诺!” 见曹昂面色严肃,曹禀本来还想向吴良要一坛子打包烧酒带走,但最终还是一脸痛惜的强忍了下来,点头应道。 “有才贤弟,改日再会,不必相送。” 曹昂接着冲吴良拱了下手,便带着曹禀快步向外面走去。 不多时。 两人与随行的兵士已经上了马,踏着一道烟尘出了瓬人军驻地,消失在了吴良等人的视线之中。 望着他们的背影,于吉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应该叫咱们去查才对,说起应对邪术,咱们瓬人军才是专业人士,更何况公子还身怀厌劾之术,那才是邪术克星。” “老先生莫要抬举我了,我的厌劾之术对着魇昧术未必有用,方才我便无法看出这些成羊的问题。” 吴良却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道,“再说,有人包揽了此事,咱们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安安稳稳的待在家中喝酒吃肉难道不香么?” 他说的是实话。 他掌握的“厌劾之术”确实没能在这件事看出任何问题,不过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厌劾之术”本来也只是姜子牙后代黑白两道术法相争的产物,而并非克制天下所有的邪术,自然不能奢求它无所不能。 当然,这并非吴良不想掺和此事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吴良看得出来曹昂有自己的想法,主观上并不想教他掺和此事。 再结合曹昂此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吴良有理由怀疑曹昂对“魇昧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这次回去可能并不仅仅是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更多的可能是想找到这个能够施展“魇昧术”的术士。 尽管于吉已经说过,这“魇昧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 非但能够被水克制,还需使用秘药进行维持。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魇昧术”依旧能够在如今的战局中发挥一定的作用,只要成本比购置战马低,便不是不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使用。 “香!很香!特别香!” 杨万里果断点头,顺便还不忘挤兑了于吉一句,“我说老童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老夫只是说说而已,谁想管这闲事?” 于吉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道。 “行了。” 吴良打断了二人,接着又道,“传我的命令,将这些尸首与那些锅都抬到驻地外面挖个坑埋了,用新锅再将这些无事的成羊煮上,咱们继续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酒……哎呀不好!”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一拍脑门,仿佛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公子?”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我居然忘了这茬!” 吴良痛心疾首的道,“出了这档子事,使君赏赐咱们的肉可就无端少了十几挂,此事我方才竟忘了对长公子提起,好教他禀告使君莫要忘了回头给咱们补上,否则这损失就要咱们自己承担,亏了,真是亏大了啊,不行,下回我见了使君一定要好生暗示于他。” “……” 众人顿时无言以对。 咱能不能稍微有点格局啊,我的吴将军,使君怕不是想抽死你…… …… 两日后。 吴良忽然收到了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曹昂与曹禀失踪了! 曹老板在陈留住了这么几日,处理完所有的事务之后便准备启程返回鄄城,回去集结兵马不日便将挥师徐州。 但临行之际,却才发现不见了曹昂与曹禀。 非但他们二人,二人随行的几名精兵和曹府的一名亲卫也一同不知了去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志才,我想抽死这货!(4000) 当吴良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留已经封了城。 并且曹老板还严密封锁了消息,若非曹老板的亲卫奉命过来传信,他直到现在也还像陈留城内的大多数人一样完全搞不清楚这次封城的原因。 “神秘失踪……具体什么情况?” 吴良自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了此前发现的“魇昧术”,两天前曹昂与曹禀离开瓬人军驻地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打算去调查“魇昧术”的事情。 所以,难道这两个家伙不小心着了道? “吴将军见谅,使君已经对此事下了噤令,莫说小人知之甚少,便是真听到了一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多言。” 亲卫拱手说道,“不过使君既然派小人前来召见吴将军,定是要与吴将军商议此事,吴将军万万不可耽搁,请立刻随小人动身。” “善。” 吴良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叫人备马。 这一次,他没有叫瓬人军骨干随行,曹老板既然已经下了噤令,自是不希望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毕竟曹老板不久之后便要挥师徐州,而曹昂又是他最倚重的长公子。 现在忽然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曹昂与曹禀能不能找得回来,对于这个时代相对迷信的人们来说都有那么点“出师不利”的意味,必然会对曹军的士气产生一些影响。 而瓬人军内除了他之外的人,对于曹老板来说都属于“外人”,曹老板自然不会希望这些“外人”在场。 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思索曹昂与曹禀的处境。 现在他还不确定这两个家伙究竟失踪了多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失踪的时间越久,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越渺茫,两人的处境也更加凶险。 毕竟,他们既有可能就是着了“魇昧术”的道,没准儿已经变成了某种牲口被藏了起来,甚至是……杀人灭口! 若是时间比较久的话,施术者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陈留城,又或是完成杀人灭口并且毁尸灭迹的操作。 这样追查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时间短一些,施术者被留在了城内,倒还有那么一线希望。 但就算是如此,曹昂与曹禀也未必就还活着。 毕竟与这二人一同失踪的还有几名精兵与曹府亲卫,这无疑增加了他们暴露身份的可能,做这种事的人都是亡命徒,倘若施术者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为了自保与避免后续的一系列风险,自然是杀人灭口最为稳妥。 若真出了这种事。 曹老板未免也太悲催了些。 想象去年才死了父亲,如今攻打陶谦还未成功,大仇尚未得报,如今长子便又不明不白的没了,简直就是一桌杯具。 不过这倒与真实的历史形成了一定程度联动。 因为历史上,曹昂与曹禀就是一同死去的,只不过是死在了宛城,而且要比现在晚了两年多的时间。 除此之外。 与这二人一同死去的还有典韦与绝影…… 不过现在典韦与绝影显然还没有卷入这件事中,目前也没有什么危险,似乎又与历史轨迹有着不小的区别。 …… 吴良跟随亲卫来到曹家旧宅客堂的时候。 戏志才与程昱正在一边站着,曹老板则在不停的来回踱步,眉头早已拧成了麻花,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有才,你可算来了!” 见到吴良,曹老板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而是不顾身份的快步迎上来问道,“听闻两日前子脩与安民自你那里回来之后便在调查一件怪事,你快与我说说子脩与安民这几日究竟在办何事,又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曹昂和曹禀竟然根本就没有将“魇昧术”的事情告诉曹老板? 吴良微微一愣。 曹禀没多少城府,一心只想着打仗立功,应该不会刻意隐瞒此事。 所以按下此事不表的应该是曹昂,至于有什么目的,吴良更愿意相信他是想办好此事给曹老板一个惊喜,又或是不想曹老板为这种“小事”费心,而不是藏有其他的私心……毕竟此事吴良与瓬人军兵士都知道,未必便能够瞒住曹老板,而曹昂非但是曹老板的亲儿子,还是曹老板目前最合适的继承人,也实在犯不着动太多的心思。 另外。 此前他就看出曹昂对“魇昧术”有一些想法,而他若真想将这邪术为曹军所用,还要避免受到世人声讨,自然也要注意保密工作。 “确实出了一件怪事,长公子从瓬人军驻地离开时,便言明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如,如此这般……” 吴良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有关“魇昧术”的传闻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邪术?” 听了吴良的描述,曹老板与戏志才都还未说话,程昱已是不由的惊叹起来。 很显然这个家伙也像曹昂一样,对“魇昧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吴良倒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上这个老头能用人肉制作肉脯来应付粮饷不足的问题,那么想到使用“魇昧术”来补充战马自然也不在话下,而且可能比曹昂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只是…… 这时候不是应该首先关注曹昂与曹禀的安慰么? “……” 闻言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扭头一脸古怪的看向了程昱。 “使君恕罪,老臣失言。” 程昱也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小心翼翼的躬身施礼道。 “如此说来,子脩与安民这两日八成便是在调查此事……他们如今莫名失踪,恐怕也与此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曹老板凝神说道。 “若是如此,使君更不可再有耽搁!” 戏志才紧接着便道,“请使君即刻下令,首先,命程太守率领陈留守军全城进行搜索,挨家挨户排查牲口,每一头牲口皆需用水泼过加以验证,若有人家中牲口数目多了或是少了,都要一并带回来进行审问,言辞含糊与抗拒者皆可严刑拷打;” “其次,命府上亲卫前往此前采购肉食的肉坊拿人,无论是掌柜、伙计还是佣仆,乃至肉坊的背后的士族,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带回来详细审问;” “再次,请使君将调查之事交由吴将军全权负责,吴将军乃是常与邪术打交道的异士,无疑是最佳人选!” 戏志才这次说话的语速很快,而且语气十分果决,全然不是平时与曹老板商量的口气,而是类似于要求的请求。 可见他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他的情商也是不低,并未将曹昂与曹禀的危险处境直白的说出来。 当然。 曹老板本来也是个人精,这种事情他心中也是早就有数,又何须戏志才说得太过明白,于是在听过戏志才的话之后,曹老板也是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点头对程昱说道:“仲德,志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速速去办!” “诺!” 程昱连忙应了一声,迈着已经不太利索的腿脚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志才,你去安排府上亲卫,就照你的意思办,要快!” 曹老板又对戏志才道。 “诺!” 戏志才也快步跑了出来。 曹老板最终来到吴良身边,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正色说道:“有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陈留守军还是我府亲卫你皆可随意调动,就算是我,你亦可随意使唤,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子脩与安民给我找回来!” 这次曹老板的手很重。 压的吴良略微有些维持不住身体平衡。 这便是曹老板此刻心境的外放表现,曹禀尚不好说,但曹昂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决不容有任何闪失! “诺!” 吴良拱手应道。 心中却是不由的苦笑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曹老板虽然没有逼他立军令状,但却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若是能够找回曹昂与曹禀,这必又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找不回,曹老板虽未必会在事后直接迁怒于他,心中也定会极为失望。 这个担子,可一点都不轻啊…… 不过就算曹老板没有给他压力,他也一样会尽力而为,且抛开曹昂不谈,曹禀也算是一个能与吴良尿到一个壶里的好友,吴良同样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 不到半个时辰。 曹府亲卫便已经将与那批羊肉有关的人全部带回了曹府。 “使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田家世代住在陈留,可从未办过一件作奸犯科的事啊……我田家对使君亦是忠心耿耿,前几天才刚献上一万石粮食,使君明鉴啊!” 为首的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见到曹老板,便哭丧起脸嚎了起来,眼睛都跟着微微泛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此人唤作天翁,正是陈留田家的家主。 陈家在陈留的势力虽然不如朱家,但也颇有一些牌面。 而曹老板前几日采购羊肉的肉坊,正是田家名下的产业之一。 “我无意为难于你,此次找你来只是问话。” 曹老板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吴良说道,“我丑话说在头里,接下来吴将军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不可有半句虚言,否则那便是你自讨苦吃,怪不得我了。” “小人定当知无不言,吴将军请问。” 田翁怎会看不出曹老板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忙不迭点头说道。 “前几天曹府曾在你家的肉坊购置了一批成羊,共有五十挂,此事你可知晓?” 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小人知晓,彼时使君府上亲卫来采购时,肉坊中并无这么多存货,展柜还曾跑来向我请示,我批了些钱命掌柜临时采购了一批活羊,宰杀过后又教他亲自送了过来。” 田翁小心翼翼的说道,接着又下意识的问道,“吴将军,可是这批成羊出了什么岔子?” “不错,其中有近二十挂不能食用。” 曹老板封锁了消息,吴良自然也不会说明,只是点了点头含糊说道,顺便也试探一下田翁的反应。 “你是怎么办事的,使君要的肉食也敢以次充好!” 一听这话,田翁也不问为何不能食用,立刻来到一个膀大腰圆、浑身油污的光头壮汉面前,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家主,我……” 那光头壮汉虽比田翁高了一个头,但挨了这一巴掌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委屈的试图为自己辩解。 “即日起这肉坊掌柜便不是你了,你给我回府抬肩舆去!” 田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便又躬身对曹老板与吴良陪笑道,“使君、吴将军,此事是小人管教不力,小人稍后便叫人再送上五十挂上好的成羊来聊表歉意。” “那肉是使君赏给我们瓬人军的赏赐,不必送来此处,直接送去雍丘的瓬人军驻地即可。” 吴良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一边却在揣摩田翁话中的一个关键词——“以次充好”。 这个“以次充好”的含义可就多了。 要么是一般的“以次充好”,比如存放时间较久的变质肉,又或是使用比较瘦弱,以及其他的廉价肉类代替,后世商家也有人使用这样的套路。 要么便是……吴良正在查的,与“魇昧术”有关的“以次充好”。 不过田翁既然能够将这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大概率变应该是前者,毕竟后者一旦败露可不是小事,最轻都要人头落地,他应该没这么蠢吧? 与此同时。 “……” 听到吴良居然直接叫田翁将赔偿的肉食送去瓬人军驻地,曹老板与戏志才不由的对视了一眼,两人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互相之间极为了解,瞬息之间已进行了一番神交: 志才,我想抽死这货! 这时候使君就莫要与他计较了,这货平时什么德性使君又不是不知…… 就算知道,这种时候这混账竟还惦记着他那点破肉,简直没轻没重不分主次,因此我才更想抽死他! 使君息怒,请使君以大局为重,这货有时颇有些急智,或许这是他的一部分计谋也说不定。 什么计谋? 这……臣也不知,且先看这货接下来如何行事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东汉也有发际线烦恼(4100) 见曹老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田翁自然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连忙陪着笑说道:“小人遵命,回头小人便命人给吴将军送去。” 与此同时。 田翁也不是没有脑子与情商的人。 通过这个小细节他便能够感觉的到,现在的吴良并不仅仅只是曹老板的嘴巴,而是在这件事中掌握了生杀夺予大权的角色,自是更加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哪怕几天前曹老板才当着诸多陈留士族的面撤了吴良的雍丘令,当时他也在场,但区区一个县令与“将军”相比,中间不知相差了多少层。 这恐怕是个扮猪吃虎的大佬,绝对不容小觑的大佬。 他已经意识到此前陈留士族一同弹劾吴良,乃是一步极其愚蠢的臭棋,好在……田家不是牵头的人,朱家才是,吴良要真有报复的心思,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不过。 田翁此刻心中也已经开始打鼓。 他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倘若只是从他家肉坊采购的肉食出了问题的话,不过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事,曹老板完全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嗯。”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已经不再继续向田翁问话,而是看向了刚被田翁抽了一巴掌的光头掌柜,开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这位兄弟,你看清楚现在的情势了么?” “啊?” 光头掌柜被问得一脸懵逼,愣了一下之后才连忙拱手应道,“小人愚钝,未曾领会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示。” “那我就再说的明白一点,你听好了,那批肉并不仅仅是不能食用这么简单,而是出了大岔子,关乎人命的大岔子。” 吴良看着光头掌柜的眼睛说道,“所以,现在也不仅仅只是赔偿的问题,搞不好可是要人头落地的,田家主非但保不了你,就连他与田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这下我说的应该够明白了吧?” “噗通!” 一听这话,这看起来颇为壮实的光头掌柜已是吓得面色煞白,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苦苦告饶起来:“将军明鉴,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绝对没有在这批成羊上动任何手脚,这可是送来使君府上的东西,就是借小人十个……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万万不敢啊。” 另外一边。 “……” 田翁与田家的人的身子亦是不由的打了个颤。 饶是田翁此前已经意识到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却也绝对没料到竟有吴良说的如此严重,听他的意思,不只是他可能会受到牵连,就连整个田家也有可能将会遭受灭顶之宅。 可直到现在,吴良也并未将具体的事情说出来。 这令他们一头雾水的同时,亦是教他们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我相信你没这个胆子。” 吴良却又拍了拍光头掌柜的肩膀,笑着说道,“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澄清的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所知的一切,我自会保你毫发无伤。” “将军尽管询问,小人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光头掌柜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感恩戴德的磕头。 “不过这里人多口杂,为防你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干扰,我决定私下审问于你,随我进来。” 说着话,吴良又故意看了面色紧张的田翁与田家人一眼,然后才转身走进了位于客堂后面的一间暗房。 “……” 光头掌柜已被吴良吓得魂不守舍,自是赶忙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跟了进去。 “走,咱们也去看看。” 曹老板与戏志才见状,亦是带着两名贴身护卫紧随其后。 “砰!” 随着暗房的门被关上,田翁与田家人又是不由的身子一颤,一个个脸色比那光头掌柜方才还要惨白,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 暗房内。 “我来问你,田翁方才说你们肉坊以次充好,这是什么意思?” 吴良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禀将军,如今这世道,能吃起肉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肉坊内时常有些放了许久的存肉,有时存肉变了味或是生了虫,小人便会使些手段将味道盖去,亦或是将虫除去,用些香料与颜料重新加工一番当作鲜肉来卖。” 光头掌柜连忙如实说道,“不过这种肉吃了大抵也就是叫人闹闹肚子,吃不死人的,而且这样的肉小人只会卖给那种无权无势的人,那些人便是发现了端倪找上门来,只需小人与店里的伙计动手教训一顿即可,翻不起什么波浪,似使君与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还有城里熟悉的士族来了,小人们是绝对不会如此以次充好的。” “如此说来,这次使君采购的成羊,你并未以次充好?” 吴良又问。 “没有!吓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那些羊皆是小人亲自前往牲口集市采购而来,当天杀好了便命人送到了使君府上,一刻都没敢耽搁,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对使君要的肉食动手脚,小人还想活命啊!” 光头掌柜疯狂摇头,情真意切的赌咒道。 “那好,我再来问你,最近两日可曾有人前往肉坊询问这批肉的事?”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有。” 光头掌柜说道,“前天傍晚那位在肉坊订下这批肉的军爷带了几个人来了,那位军爷进了门二话不说便将小人与伙计推到一边,而后提上桶将肉坊内的成肉与牲口全部用水浇了一边,小人不知什么事情,又不敢抗拒,只得陪笑上去询问。” “那位军爷也不答复,只是看着那些肉与牲口等待了许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后来待那些肉与牲口身上的水都干了,才有一位小人从未见过的年轻军爷开口,当时问的便是与这批肉有关的事情。小人一一如实答过之后,这几位军爷倒也不曾为难于小人,不多时便又一齐走了。” 说到这里,光头掌柜又哭丧着脸告饶起来,“将军明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将军开恩啊。” “……” 曹老板微微动容,似乎想要开口追问,因为那个年轻军爷很有可能就是曹昂。 结果不待他开口,吴良便已经继续问道:“你口中那位年轻的军爷当时可是穿了一身灰色衣裳,腰系黑色带子,配有一长一短两柄宝剑,头顶还配有一条绿色的纶巾?” “正是!正是!那军爷气度不凡,看起来绝非一般的军爷。” 光头掌柜连连点头。 “使君,是了。” 吴良回头冲曹老板点头确认,接着又问,“那位年轻的军爷问了你什么问题,你又是如何作答。” “诺。” 光头掌柜又连忙说道,“那军爷亦是先说那批肉出了岔子,却又不肯明说出了什么岔子,只教小人给一个说法,小人心知这些肉并未以次充好,还道那军爷是来讹诈于小人,于是便报上了我家主人的名号,又好生将小人亲自宰杀这批羊的事说了一遍。” “那军爷听过之后,又详细询问了这批羊的来历,要求小人详细到每一头羊的来历。” “这小人哪里能说得上来,只是告诉他这批羊都是自城南的牲口集市采购而来,后来那位军爷便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再追究此事,一同离去了。” “小人那时还以为极为军爷便是来讹诈小人,只是听我家主人的名号之后不敢造次,此事便到此为止了,因此也并未多想,哪里想到这批肉竟是真出了大岔子,甚至还惊动到了使君与将军,小人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啊。” 城南的牲口集市?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大概猜到曹昂与曹禀的去向,他一定会前往那里继续调查,不过究竟查出了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就不好说了。 所以。 现在要调查曹昂与曹禀的下落,恐怕要先从城南的牲口集市开始。 但在这之前,仍需要掌握更多的情况,否则城南的牲口集市肯定不只一家商户,而如今这世道,这些商户后面大多也都有些背景,只通过普通手段恐怕无法做到有的放矢,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倘若叫那施术者猜到失踪的是曹昂与曹禀,如果曹昂与曹禀现在还活着的话,反倒会立刻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闪人灭口毁尸灭迹无疑是最妥善的做法。 如此沉吟了片刻。 吴良忽然又问:“你既然说不出每一头羊的来历,那么这批羊便肯定不是从一人手中采购来的吧?” “将军睿智。” 光头掌柜接着又道,“其中大部分是从常驻集市的三个贩子手中购得,小人与他们常打交道,只有十几头乃是自一个从未见过的贩子手中购得,若非这贩子要价比其他家低了一些,小人还未必会从他那里买羊……此事小人也如实告诉了那位年轻军爷,那位年轻军爷还特意问了这贩子的长相。” “哦?什么长相?” 吴良连忙问道。 这从未见过的贩子,无疑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曹昂定然也是问出了这个线索之后,才不再继续追问,然后去了牲口集市。 “这贩子一脸络腮胡子,大概有一指来长,右边眼睛应该是瞎的,绑了一个皮质的眼罩,另外……头发看起来挺密也挺黑,但不知为何却并未绑成发髻,反而用一块布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小人只看到他脖子后面露出来的几缕头发,以此判断而来,做不得数,这个细节小人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倒并未对那位年轻军爷提起。” 光头掌柜挠着自己的光头感慨说道,“只因小人年少时也被称为村上的美男子来,怎奈十七那年忽然开始脱发,后来越脱越多,不到双十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非但没了美男子之称,还时常受人取笑,因此对此事颇为在意……将军莫怪,是小人多话了,小人知罪。” “……” 吴良莫名想笑,原来不只是后世的人对发际线颇为看重,这年头的人对头发也有着相同的执念。 不过不到二十就成个光头,这恐怕是一种病…… 当然。 他提供的这个细节也同样值得注意,这年头的汉人并不喜欢裹头巾,无论男女、也无论贫富,只要头发尚且完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将头发裹起来,这更像是一种西域人的做法,当然也或许是一种隐藏身份的做法。 “此人身材如何?” 吴良又问。 “与成年男子相比略瘦了一些,个头也不是太高,走起路来脚下轻飘飘的,说话时也似是吃了沙子一般,又细又哑听起来很是别扭。” 光头掌柜接着说道。 一个极有特点的形象已经呈现在了吴良脑中。 莫说后面的这些细节,便只说那络腮胡子与眼罩,只要此人还在牲口集市,甚至还在陈留城内,便很难隐藏起来。 “明公,可以派人去找了。” 吴良回头对曹老板说道,“到了牲口集市一旦见到此人,立刻将其拿下带回来进行审问,另外……再派一些兵士乔装守在集市,监视其他的贩子,若有发现什么异常表现,也要立刻抓回来,宁抓错不放过。” “志才,你去安排!” 曹老板点头对戏志才说道。 “诺!” 戏志才连忙退出去照办。 不过吴良知道,现在能够找到此人的机会其实也并不太大,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这本就是一桩一锤子买卖,如果他是施术者,赚完了这次肯定会立刻换个地方,而不是等待事情败露被找上门。 只是这个施术者似乎还有些逆向思维。 毕竟曹昂与曹禀前去查探此事时已是买卖做完了之后,然后这两个家伙还是失踪了,这就说明那施术者倒并未在做完了买卖之后立刻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或是施术者究竟有什么想法。 尚且令吴良一筹莫展。 当然。 他也并非完全相信光头掌柜的话,也并未排除田翁与田家人的嫌疑。 于是。 “你留在此处。” 吴良将光头掌柜留在了暗室之内,而后调整了一下表情,黑着一张脸与曹老板一同走了出来,看到田翁便冷笑道:“田家主,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莫要拿田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儿戏。”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古怪的问题(4000) “?” 听了这话,曹老板先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过来吴良其实是在利用心理诈唬田翁,于是下一秒他便也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拉了下来,向田翁投去一个威压十足的目光。 “啊?” 田翁自是又被吴良的话吓了一大跳,又看见曹老板这随时准备动刀的目光,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是心胆俱颤,腮帮子一抖下意识的问道,“使、使君,吴将军,可是那混账掌柜在你们面前胡咧咧了些什么?” “你觉得呢?” 吴良不答反问道。 “使君,吴将军,你们可莫要听那混账胡说八道啊,小人从未做过对不住使君的事,就连这批成羊出了岔子,小人也是方才听吴将军说起才耳闻,请使君与吴将军明鉴!” 田翁面色一急,吓得连忙大声说道。 不过他倒未像那光头掌柜一样跪倒在地,汉朝本就不流行跪礼,就算要跪也只跪天子与父母,田翁本就是自视甚高的士族,又作为一家之主,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像平头百姓一般自贱。 “哼!” 听了这话,曹老板很合时宜的冷哼了一声。 吴良在心里给曹老板的默契与配合点了个赞,嘴上却又阴阳怪气的说道:“田家主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呐,我可以给你透个底,该说的,不该说的,肉坊掌柜全都说了,田家主若是打算继续负隅顽抗,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一会田家主可莫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说着话的同时。 吴良还在田翁身后那群族人身上不停的打量,目光之中夹杂着些许残忍与玩味的味道,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他们下手一般。 “……” 被吴良这么看着,田家族人顿时个个心底发毛,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涌上心头。 “哇——!” 一个年纪较小的孩童已是被吓的哭出声来,旁边的妇人急忙将这孩子的嘴巴捂住,不停的安慰哄劝。 但这妇人脸上亦满满尽是紧张之色。 “嘤嘤……” 有些少女与妇人则是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这个年代身为士族的家眷,她们虽不说过得养尊处优,却也不像穷苦人家一样颠沛流离,哪里经受过这样的事情,自是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这……” 被吴良这么一诈,再听到家眷们的哭声,田翁的脑子已是嗡嗡作响,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摇晃。 他不确定那肉坊掌柜究竟对吴良与曹老板说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再继续从吴良口中探话又或是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终于。 “使君,小人知错了,恳求使君绕小人一回!” 田翁终于再也招架不住,放下身段“噗通”一声向曹老板跪倒,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此人果真有问题? 吴良顿时精神一振。 ? 曹老板的眉头也是瞬间皱了起来,沉声喝道:“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小人不该在背地里议论使君,更不该在背地里诋毁使君。” 田翁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伏在地上瓮声瓮气的道,“小人曾妄言使君与强盗无异,一个年俸不足两百石的典农都尉就敢收一万石粮食,简直不知所谓……其实小人当时只是随口发了句牢骚,心中其实依旧对使君极为尊敬,请使君恕罪!” “……” 曹老板面色微微变了变。 这显然不是曹老板与吴良想要听到的答案,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曹昂与曹禀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有关“魇昧术”的事情。 不过,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只是曹老板现在没功夫料理这种小事。 “还有!” 吴良果断继续诈道。 “没有了,真是一点都没有了!” 田翁这次已是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摇着头连连说道,“小人此前与使君并无瓜葛,便是张邈带头反叛使君时,小人也不曾支持于他,更是从未议论过使君,只有这次一时图嘴上痛快说不了不该说的话,真的没有了啊使君,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还不肯说是吧?” 吴良却依旧不依不饶,回头又对曹老板拱手道,“使君,此人冥顽不灵,请使君决断。” “使君,小人真的只有这次,其余时候绝对没有冒犯使君,亦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使君明断啊!” 眼见“死到临头”,田翁连忙更加大声的告饶,眼睛都已经红了,但却并未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来人!” 曹老板也知道吴良的意思是差不多了,终于不再与田翁废话,大声喝道,“将田翁与其族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诺!” 一队兵士闻言冲了进来。 丝毫不理会田翁与田家族人的哭天喊地,推搡着便将他们强行带了下去,客堂之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有才……” 眼见在田翁身上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曹老板终于又露出了焦急之色,看向吴良。 “使君稍等。” 吴良对着曹老板施了一礼,回头又来到暗房之内,对此前已经交代过的光头掌柜厉声喝道:“你竟敢对我有所隐瞒,田翁已经全部交代清楚,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 …… 随着浑身瘫软、尿了一地的光头掌柜被拖出暗房。 吴良的审问终于结束。 除了此前光头掌柜交代的那些情况,吴良的诈唬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线。 “使君,而今之际,便只有耐心等待戏司马的消息了,倘若能够找到那羊贩子,便有可能找到长公子与安民兄。” 吴良目光低垂的对曹老板说道,“还有程太守,他如今正率人全城搜查,若长公子与安民兄还在城内,依旧有极大的可能被找出来,请使君稍安勿躁,我亦会即刻带些人手前往牲口集市查探,尽全力将长公子与安民兄带回来。” 曹老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仿佛吐出了阳寿一般,那张原本看起来很有精神的脸庞瞬间颓然了许多,腰杆也随之佝偻下来,看起来至少苍老了十来岁。 他目光疲惫的看着吴良,声音沙哑的道:“有才,你可知子脩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 吴良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听得出来曹老板现在不是在问他问题,而是在自述。 “我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从小到大都在有目的的培养于他,他也从未令我失望……我如今打下的基业,终有一日是要传给他的。” 曹老板果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今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损失,我已经无心无力再培养出另外一个子脩了。因此今天不论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将子脩给我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他便是我曹家永世感念的恩人。” 说到这里。 曹老板似是已经不想在多说些什么,又似是直到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终是冲吴良摆了摆手,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诺!” 吴良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出去的时候,吴良还在揣测曹老板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他虽然并不清楚历史上曹昂死于宛城时,对曹老板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但这一次的事情,却也重返体现出了曹昂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当然,同时也体现出了吴良现在在曹老板的分量。 这算是一次还比较深入的交心,至少在吴良的认知之中,像曹老板这种位置的人,若是对谁明确说起“立嗣”的人选,那谁便已经是真正进入权利最中心位置、而且是最信任的权臣了。 这等于给他指了条明路。 今后他根本不需要像其他的臣子一样选择站队,坚定不移的支持与辅佐曹昂便断然不会出错,这对于一名臣子而言,无疑便是最大的奖赏。 不过曹老板的想法真就这么单纯么? 也不见得。 倘若曹昂这次真的找不回来,曹老板的这番话也将变为废话。 这从某个层面来说,也是在对吴良进行施压,等于告诉他,他现在找回曹昂不仅仅是为了曹老板,也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自己的利益,每一个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 因此这也可能是曹老板的御人之道。 因为掺和了“魇昧术”的缘故,曹老板现在显然也已经将吴良这个“专业人士”当做了最大的希望,他需要吴良为此拼尽全力,因此主动给了吴良一些在他看来极有诱惑的饵料。 可惜,他看错了吴良。 吴良虽会拼尽全力,但却并非是因为曹老板给的“饵料”。 相比曹昂,他更关心曹禀的安危。 另外,他若能够顺手救下一些无辜的人,亦是会出手去做……他可以想象,倘若曹昂这一次真因为这件事情殒命还无法找到凶手,那么以曹老板的性子,陈留八成会有一批无辜的人陪葬。 田家。 牲口集市的贩子甚至是百姓。 历史上曹老板为父报仇攻打徐州时能够下令屠城,那么牵扯上了此事的田家、贩子、甚至是略有些干系的百姓,恐怕亦会因此受到牵连。 他看得出来。 田家大概率与此事无关,他虽然对士族没多少好感,但亦不会看他们枉死反而拍手称快。 那些常驻牲口集市的贩子与百姓更是不可能做下此事,他们属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人群,若因此事受到牵连更是冤枉。 除此之外。 还有“魇昧术”。 实话实说,吴良其实对“魇昧术”没多少兴趣,不过他也同样不希望“魇昧术”落入曹老板或是曹昂手中。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们得到“魇昧术”之后会做些什么。 这年头死人已是家常便饭,在天下统一之前,吴良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但战死、饿死与在“魇昧术”的折磨下死去,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吴良可以将“临冲吕公车”、“三弓床弩”、“壕桥”……等等这种用来杀人的战争器械交给曹老板,助其尽快统一天下,结束这连年征战的局势,但只要有可能,还是会尽力去阻止他获得“魇昧术”。 …… 吴良将一众瓬人军骨干从雍丘驻地召集而来的时候,曹府已经传来了消息。 戏志才亲自率人前往牲口集市寻人并未达到预期的结果。 他没有抓到那个特点鲜明的羊贩子,教人乔装在集市内打探,也确实证实了光头掌柜的说辞:前几天集市中确实来了那么一个人,不过卖完了那批羊便离开了,从此再未现过身。 除此之外。 集市内的贩子还证实,的确有那么几个疑似曹昂与曹禀的军爷来过集市,时间正是他们见过光头掌柜的半个时辰之后。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牲口集市都已经快要打烊了。 至于程昱那边。 搜查工作仍在继续,这工作量可不小,短时间内应该结束不了,不过目前依旧一无所获,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公子,这事恐怕不好办啊,若是最后办不成,那长公子若是……使君不会连咱们一起怪罪吧?” 于吉倒是现实的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瓬人军的处境。 “尽力而为吧,剩下的事有我顶着。” 吴良不置可否的道。 “可是……该查的地方都被人查过了,该文的人也都被人问过了,咱们现在要从何查起啊?” 于吉又皱着一张老脸问道。 “哪没的就从哪查起,先去牲口集市。” 吴良带头走在了前面。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线索基本已经全部中短。 唯一可以确定的情况是,前天夜里便是曹昂与曹禀失踪的时间,曹府护卫确定当夜曹昂与曹禀没有返回曹府,他们还以为这两个家伙留在瓬人军驻地喝酒了,因此也没有人过问。 可问题是。 据牲口集市的贩子说,曹昂与曹禀当天来到牲口集市也并未找到那个奇怪的羊贩子,然后便悻悻的离开了,从此失去踪迹。 这就是最古怪的问题。 难道他们在离开的路上又机缘巧合的遇上了目标不成? 若是如此,牲口集市到曹府之间的这段路,便应是调查的重点…… 第三百七十章 夜探章台(4200)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牲口集市。 吴良并未进入牲口集市查探,也并未去找集市内的牲口贩子询问情况。 因为戏志才已经率人去查探过了,吴良觉得以戏志才的能力定然不会有所疏漏,因此他就算再查一遍估计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来到牲口集市门口的时候,他便将身子转了过来,背对集市向曹府所在的方向望去。 “从此处返回使君府上,总共有几条道路可走?” 吴良回头对典韦问道。 典韦正是陈留人士,非但自小在这里生活,还于陈留城的守军之中服役了许久,自是对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三条。” 典韦正色答道,“一条乃是大道,不过路程要略远一些,其余两条虽需要穿过一些狭窄的胡同,但路程要略近一些……其实差不太多,此处到使君府上总共也就三四里地的路程,就算再近也近不了多少。” “嗯。”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着继续说道,“曹昂与曹禀离开牲口集市时已是戌时(下午7点),开春之后天已经变长了,到了戌时仍未大黑,你们觉得此时曹昂与曹禀如果不回曹府,会去什么地方?” “饭庄吧?” 杨万里接话说道,“他们二人未在瓬人军驻地用饭,接着到达肉坊与牲口集市的时间又较为紧凑,算起来应该并未在途中停歇,更没时间用饭,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是换了我,定是要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再说。” “不错,而且据我了解,曹禀是个极好杯中之物的人。” 吴良再次点头,“他在我那里没有喝上酒,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可在使君面前又不敢敞开了肚子痛饮,因此我猜他极有可能怂恿曹昂在外面用饭,如此才能喂饱肚子里面的馋虫。” “公子的意思是……”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吴良的话无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调查方向。 “典韦,你可知这三条路上共有几处可供饮酒的地方?” 吴良又对典韦问道。 “若是韦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共有四处,其中两个是酒肆,还有两家是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全部位于大道之上。” 典韦回忆了一下,说道。 “好,咱们就从这些地方查起。” 吴良已经抬脚走在了前面。 其实他现在对此也没十足的信心,只能算是跟随自己的判断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一样到处都是天网监控,根本就无法确定曹昂与曹禀最后失去踪迹的具体位置,只能根据现有的信息来尽可能的缩小搜寻范围,而后再通过脑补来分析当时的情况,逐步调查取证。 …… 如此不多时。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第一家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门口。 这是一座总共两层阁楼,主要结构乃是木质,其间使用了一些砖石材料进行填充,门口则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望月楼”三个大字。 虽然后世考古界曾经发现过一座最高七层的青铜建筑模型,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两层青铜建筑模型,以此证实汉朝便已经出现了楼房。 但据吴良在东汉末年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见闻可知,其实楼房在汉朝民间还是比较少见的,就算是许多大户人家建宅,通常使用的也是进制合院的建筑方式,更注重于建筑面积,而不是建筑的高度。 因此这座两层阁楼在周边那些单层的建筑中看起来已是鹤立鸡群,倒也不算辱没了“望月楼”三个字。 “望月楼”门前正有两个佣仆立着,见到吴良等人过来,又见他们并非衣不蔽体的流民,自是连忙笑脸相迎:“见过几位客官,客官可是要置席?” 这年头在这种比较高端的酒家请客吃饭,可不是像后世一样摆一桌子好酒好菜,宾客围着桌子吃喝即可。 而是同样需要包下一个包间,宾客们每人面前摆放一个案几,每个案几上都摆上相同的菜肴与美酒,大家各吃各的,各喝各的,酒家自有佣仆在一旁伺候,因此也叫做“置席”。 若是想要几个狐朋狗友围在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吃肉,则要去略微低端一些的酒肆。 那里面才有比较大的可供多人坐在一起饮食的案几。 上一次吴良与典韦、杨万里和白菁菁等人在鄄城时去的便是酒肆,不过就算酒肆要比酒家略微低端一些,也同样不是普通百姓去的起的,这么说吧,这年头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根本就喝不起酒也吃不起肉,因此去酒肆的大多是一些寒门士族或是士族中年纪较小的公子,有的是受限于钱袋子,有的则是单纯的喜欢这种不必循规蹈矩的热闹场合,就像后世许多人明明家里有电脑,也依旧热衷于与朋友一起去网吧一样。 “不错,真是要置席。” 吴良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你们这‘望月楼’通常开到什么时辰?” “最近几日使君来陈留公干,陈留郡府已经下了禁令,戌正时(晚上8点)以后便不许再有人在街上走动,因此客官若要置席,亦是不可超过戌正时,否则客官恐怕不方便来回,我们也不好向郡府交代。” 一个佣仆拱手对吴良说道。 吴良倒还是头回听说陈留宵禁这一回事,于是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想与几个挚友彻夜痛饮。” “客官,不是我们不肯,而是程太守亲自下的死命令,我们若违反禁令便是顶风作案,定要受到太守责问呐。” 那佣仆没有出现任何松口,陪着笑说道,“不过听闻使君这几日便要离开,不如客官改日再来?” “你莫要诓我!” 吴良却是已经板起脸来,接着说道,“我怎么听说前日你们‘望月楼’便一直经营到了子时(晚上11点),里面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客官定是听错了罢!” 那佣仆听完一愣,立刻又道,“前日除了晌午来了一些客人,后晌(下午)直到日落也不曾再有人来,到了戌时我家掌柜见就算来了人也做不了生意了,便早早命我们关了门歇息去了,又怎会经营到子时?若是不信,客官可以去问问附近的商户。”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话至此处,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曹昂与曹禀大概率没来这家酒家,他们酉时才从牲口集市离开,来到这里最起码应该也在酉时一刻左右,而那时这家酒家已经关门了,又怎么接待他们? 不过他也从这名佣仆口中得到了一个此前忽略掉的重要信息——宵禁。 陈留城最近的宵禁时间是“戌正时”。 而曹昂与曹禀“戌时”离开牲口集市,那么他们若要吃饭喝酒,就只剩下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再加上路上要用的时间,就算是去上菜速度最快的酒肆,时间也是极为紧张。 更何况为了应对宵禁,这些酒肆与酒家都必然会选择提前结束营业,给客人留出一些回家的时间,也给自己留出一些打扫关门的时间。 所以。 曹昂与曹禀就算真如吴良所想的那样想找个地方喝酒,恐怕这些酒肆与酒家也没有办法接待他们。 毕竟,像“望月楼”这种规模的酒家,必是陈留某个颇有背景的士族所办。 连“望月楼”都不敢违反宵禁,那么其他的酒肆与酒家大概率也不敢违反…… 如此一来。 吴良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脑补错了方向,难道这二人根本就没去吃饭喝酒,而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了其他出人意料的情况? 就像他之前已经暂时搁置一边的小概率事件——真在路上巧遇了施术者? 可这也说不通啊。 吴良此前特意向于吉了解过“魇昧术”的具体细节,据于吉说,施展“魇昧术”主要是依靠一种不知名的厉害邪药,只有骗人口服下这种邪药才能够生效。 若是如此,巧遇的情况下曹昂与曹禀必是很难中招的。 并且他们二人本就拥有不俗的战力,身边还带着几名同样不俗的精兵,若施术者想对他们使用武力,亦是极难起到效果,更不可能不悄无声息。 这就更加令吴良想不通了。 这一刻,吴良的头大了起来,所有的线索似乎又全部断掉了。 “真是扫兴,难道陈留城内就没一个可以彻夜畅饮的地方了么?” 吴良自是有些不甘心,又故意当着两名佣仆的面说道。 “客官,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 其中一名佣仆却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盯着吴良挂于腰间的几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挤眉弄眼的说道。 他显然将吴良当成了外地来的公子哥,毕竟若是陈留城内的公子哥,断然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也不会不认识。 也是因此。 这佣仆才敢如此露骨的索要好处,一来是欺负吴良人生地不熟,二来其实也是在依仗这家酒家身后主人的势力狐假虎威。 “你这混账!” 见这佣仆竟敢对吴良如此造次,典韦哪里会惯着他,眼睛一瞪便要上前收拾他,杨万里亦是捋起了袖子。 “愿闻其详。” 吴良却是已经拦在了二人身前,接着对于吉使了个眼色。 于吉会意,却也是不情不愿的从自己身上摸出两小块大约一钱来重的金子来丢到了两名佣仆怀里。 “多、多谢客官,客官果然不是俗人!” 两名佣仆平时断然没收到过这样的赏赐,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说道,“不瞒客官,若你真想找个地方彻夜畅饮的话,我倒知道个好去处,客官只需沿这条街再往东走上一里路,那里有个大宅子唤作‘品香阁’,那里面不但能够彻夜畅饮,还有年轻貌美的姑子可供享用,客官想怎么玩都定能满足。” “哦?那不就是章台么?” 吴良已经明白了“品香阁”的本质。 “正是章台。” 两名佣仆喜滋滋的将金子藏入怀中,点头笑道。 “那章台便不怕违反宵禁么?” 吴良又问。 “宵禁到时,章台亦是要关门的,不过去那里寻欢作乐的客人都是要过夜的,到时大门一关无人进出,自然也就与宵禁无干了。” 一名佣仆一脸猥琐相的说道,“这些年来陈留不知宵禁了多少次,每到这时候,那里就成了城内夜里唯一可以玩乐的去处,生意反倒火热的很,客官若要前往可要趁早,去晚了可就未必还有空子。” “多谢指点。” 吴良沉吟着拜别了两名佣仆。 难道曹昂与曹禀果真去了这个叫做“品香阁”的章台?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此前曹府便在陈留,因此城内的一切对于这两个家伙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这“品香阁”自然也不例外,想来应该不用打听就能直接找到…… “公子,你为何要给那两个无赖赏赐,就他们那样的东西,只需叫典韦与杨万里教训他们一顿,还怕他们不说?” 于吉还在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忍不住对吴良牢骚道。 “都不容易,就当做是一桩买卖吧,我出钱,他们出有用的消息,公平合理。” 吴良却不以为然的道。 “就算公子懒得与他们计较,也可以亮明身份,倘若他们知道公子的身份,怕是胆子都要吓破了,自然知无不言。” 于吉又道,接着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公子其实早有打算,现在虽看似先吃一些亏,但日后见了那家酒家背后的家主时,定会再以此事相挟,将今日拿出来的再十倍百倍的拿回来!哈哈哈……老朽就知道公子不会做亏本生意,这招真是妙啊,妙不可言!” “……” 吴良一愣,他真心没这么想过,若他真这么做了,那两个佣仆恐怕不死也得掉一层皮……这点小事真不至于。 这个老童子…… 此前他虽就是个神棍,但吴良也没发现肚子里还藏了这么多坏水,也不知道究竟跟哪个混账玩意儿学的。 看来以后瓬人军的思想建设工作亦是不能放松啊。 不过现在嘛。 “杨万里,现在时候还早,你赶去‘品香阁’预定四个今晚的位子,今夜咱们就夜探‘品香阁’。” 吴良果断不再搭理于吉,转身对杨万里说道。 “四个?” 杨万里有些诧异,他们这次虽然没带诸葛亮,但也总共有五个人,是不是搞错了? “四个,菁菁不去。” 吴良点头确认道。 “哦……” 杨万里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白姑娘确实不能去那种地方,她又没装备…… 此时耳边终于传来一声狮吼:“吴有才,你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选妃环节(4000) “当然是找人啊。” 吴良回头看向白菁菁,极为自然的说道。 白菁菁当然知道章台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男人们去了那种地方要干什么。 原本吴良确实是在找人,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吴良忽然将她排除在外,这在她看来目的恐怕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因此才有所一问。 然而她哪里知道,吴良虽然略有些好色,但同时也是个十分惜命的人。 这年头又没有能够起到保护作用的“雨衣”,就算吴良有些贼心,也断然不敢与这些风尘女子乱来,最多只是批判性的领略一下这个时代的章台风格,否则万一染上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脏病,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找人为何不能带上我?莫不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白菁菁又瞪着一双杏眼斥道。 “哪里,主要是这种地方自带酒水实在太过奇怪,不便隐藏身份。” 吴良正色说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自带酒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菁菁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 其他人却是已经明白了吴良话中的意思,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当着白菁菁的面笑,只得掩着嘴低下头去掩饰。 “你!” 看到众人的模样,白菁菁终归还是明白了过来,俏脸唰的一下通红起来,跺着脚咬牙道,“总之,吴有才我告诉你,今夜你要来此便必须带上我,大不了我换上你们男人的衣裳,只要不轻易开口说话便是,旁人也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你若是敢不带我,我就……我就……我就传信叫我爹换新的随珠人来!” 吴良觉得白菁菁大概是想说“我就再也不让你碰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来,因此才临时改了口。 “……” 吴良想想白菁菁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再加上他本就身正不怕影子歪,于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道,“杨万里,去吧,五个位子。”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自是脚步轻快的跑去照办。 吴良却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回头对白菁菁骚骚一笑,问道:“对了菁菁,我此前教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白菁菁刚逼迫吴良改变了主意,也算是变相证实了自己的分量,心中正在暗喜,于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自然是家中那些丫头的行笄事宜,再过几日应该便是上巳节了。” 吴良笑道。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不过此事好办,包在我身上。” 白菁菁不疑有他,点头说道。 “emmm……” 吴良嘴角微微勾起,虽并未再说些什么,但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扩展开来,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憧憬与猥琐。 “你虽不是个好人,但却从不苛责她们,对她们的事亦挺上心,如今这世道,她们能遇上你这样的家主,倒也算是有个依仗,总算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白菁菁并未注意到吴良的表情,更不清楚吴良的想法,还在那边自顾自的感叹。 “谁说不是呢。” 吴良砸了咂嘴,嘿嘿笑道。 …… 临近傍晚的时候。 吴良终于又收到了曹老板那边传来的消息。 程昱的搜查工作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就算抓了几个人家中牲口有所变动的人,通过审问也都没发现什么明显与此事有关的线索。 所以“夜探品香阁”的行动依旧势在必行。 吴良见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便将典韦、杨万里、于吉和白菁菁召集了起来,然后……就差点没笑出声来。 白菁菁虽换上了一身男装,但她反而是四人之中看起来最为正常的人。 不信你再看看其余三人: 典韦换上了一身极为紧身的衣裳,这衣裳一看就比典韦平时的衣裳小了一号。 不过也正是因此,反倒将他那一身发达结实的肌肉颇为直观的呈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能会令女子浑身酥软的“冲击力”; 杨万里的穿着倒还算是得体,只是头发与胡须显然经过了精心打理。 脑袋上面的发髻梳的那叫一个一丝不苟,应该还抹了一些猪油,亮晶晶的有些晃眼,嘴边的八字胡也是一样,末端还似是特意烫过了一半卷起了弯弯的弧度,乍一看过去竟多了一丝异域风格; 于吉就更夸张了! 这老童子穿了一件颇为宽大的花袍子,再将一条绿色的束带系在腰上,走起路来花袍子随风起舞,看起来颇为潇洒。 除此之外,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头上那颇为严重的“地中海”,于吉还特意带了一个绿色的巾帻,所谓“巾帻”其实就是汉朝特色的包头布,特点是要在耳朵后面留出两个方形的“耳朵”,垂下来就像两条辫子。 更夸张的是,也不知道于吉究竟怎么想的,竟还在“巾帻”的右侧插了一朵已经有些蔫了的小黄花…… “噗——咳咳……” 见了这三个人的装扮,吴良一个没忍住便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诸位,我说咱们此行乃是暗访,你们这身行头是不是……略显浮夸了些?” “就是啊老童子,你这身装扮岂止是略显浮夸,简直是污人眼睛。” 杨万里一脸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于吉,然后伸手扒拉了一下于吉头上的小黄花,嘲讽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穿成这副模样,还有,这支小花是怎么回事,旁人都是插标卖首,你难道插花卖身不成?” “起开,你懂个屁!” 于吉一把打掉杨万里的手,翻了个白眼斥道,“这是老夫以前给大户人家做法时才舍得穿出来的衣裳,若不是今夜去那种地方怕落了公子的面子,老朽还舍不得拿出来穿哩。” “那这小花呢,你又要作何解释?” 杨万里又虚着眼睛问道。 “这……呵,与你何干?” 于吉噎了一下,那张老脸略微泛红,接着他也是一脸嫌弃的打量着杨万里,“你这匹夫还有脸指责老夫?你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老夫站在两丈之外便已闻到一股子呛鼻的猪油腥味,你怕不是在头上涂了一斤猪油吧?” “那又如何?” 杨万里则颇为自得的抹了一下鬓角,阴阳怪气的道,“我如今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发丝浓密,可惜平日风里来雨里去,实在无暇顾及形象,如今总算有些闲暇,不好好拾掇一下自己,如何对得起咱这张脸?” “哈哈哈哈……” 于吉亦是一脸不屑的大笑起来,笑罢捋着胡须斜睨道,“你当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么?你只怕是得知公子今夜要带你去章台逍遥,因此便似那开春的畜牲一样,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了吧?” “老童子,你骂杨万里便骂杨万里,莫要殃及了旁人!” 结果杨万里还未来得及还嘴,却是典韦忽然将话茬接了过去,一脸不爽的等着于吉斥道。 “典韦兄弟,老夫可没说你……” 于吉还是有些怕典韦的,势头顿时一弱。 “但你那番话,韦听着可不顺耳。” 典韦黑着脸道。 “……”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三个家伙的心思。 敢情这三个家伙竟是已经做好了今夜公费大干一场的准备…… 典韦与杨万里就不说了,这二人却是正值壮年,平日里总见吴良与白菁菁打情骂俏,偶尔还有一些风流韵事,自是已经吃狗粮吃到了撑,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蠢蠢欲动。 但于吉可就不太应该了啊。 这老童子平时总将“洁身自好,一心向道”挂在嘴边,只怕一不小心坏了道行,怎么也会生出类似的心思来呢? 而且,到了他这个年纪,只怕是早已有心无力了吧? 不过据吴良所知,似乎也并不绝对。 后世就有一种叫做“老年xing亢奋”的医学现象,哪怕是已经中风的老人都依旧能够依靠这个医学现象重振雄风。 所以…… “行了行了。” 吴良终于出言打断了三人,正色说道,“我先说把话清楚,咱们今夜是去办正事,你们可以逢场作戏,但决不许假戏真做。” 他自然不会允许这几个家伙去与那些风尘女子乱来,谁染上脏病都不合适,都是他的损失。 不过吴良也理解他们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好在如今瓬人军已经有了自己的驻地,在雍丘县实施屯田制也收拢来了不少流民,其中除了一些老弱病残之外,剩下的多数都是女子,有些是因为战争没了丈夫的寡妇,也有些还是黄花大闺女。 因此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也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吴良倒不介意做一回媒人,给他们与瓬人军的那群光棍们成个家,一来可以宣泄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二来可以也给他们一些为之奋斗的理由。 至于于吉。 吴良还真是不太理解,以后看这老童子自己的想法吧…… 如此想着,吴良又继续说道,“还有,诸位恐怕从未去过章台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咱们去章台乃是花钱寻乐,不是去献殷情讨好女人,只要我们出够了钱,无论我们穿什么衣裳,长什么模样,年纪又有多大,那些女子都得对我们一视同仁,诸位不必如此上心,穿上平时的衣裳即可……” 这也是事实。 据吴良所知,汉朝的风尘女子其实与后世差不太多,做的就是只向钱看的皮肉生意。 只有到了唐朝之后,才逐渐出现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倌人”与“红倌人”,一切“章台”变成了更加高端的“青楼”,成了既藏污纳垢又附庸风雅的复杂场所,这些“清倌人”与“红倌人”则就是当时的名媛。 也是从那时候起,想要成为“清倌人”或是“红倌人”的入幕之宾,光有钱就已经不够了,往往还得有些才华,不得不与一群lsp一起斗文斗智,得到“清倌人”或是“红倌人”青睐才有机会一亲芳泽。 不过现在,应该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吴良自然也不必像后世许多小说中的主角一样使用“抄书”的卑劣手段去拔得头筹…… 哪知话未说完。 旁边已经传来白菁菁那幽幽的声音:“我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此前应该章台的常客吧?” …… 品香阁内。 这里面乃是一个四进的四合院。 吴良等人因为提前有预约,进了院子就被直接被领进了第三套院子西侧的厢房之内。 这个厢房布置的也是极有特色,中间是一个布料色彩十分暧昧的大堂,而在大堂的南北两边,则总共有四个小门,门后乃是四间较为隐秘的卧房。 不过最具特色的还属这个大堂。 除了主位与两侧摆放着一些案几与坐榻之外,大堂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直径大约两米圆形卧榻。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案几与坐榻乃是呈众星拱月之势围拢在这个圆形卧榻的周围…… 看到如此奇特的布置,吴良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些颇为邪恶的画面。 真是看不出来,汉朝的原住民们玩的居然也这么野,而这品香阁更是极为人性化,可供独乐乐,亦可供众乐乐。 如此待吴良等人坐定。 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吴良等人立刻施了一礼,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道:“几位客官眼生的很,应该不是陈留人士,咱们这品香阁应该也是头一回光顾吧?” 与后世小说和影视作品不同,这里的老鸨子居然不是个浓妆艳抹的婆娘。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定好的身份,因为近些日子陈留城中来得起这种地方的人并没有失踪传闻,而如果施展“魇昧术”的术士一直留在城内的话,他的目标应该都是一些不容易引来麻烦的外乡人。 “既然如此,几位客官应该也没有相熟的姑娘吧,要不小人将今夜没有客人的姑娘一一带进来给几位客官挑选?” 中年男子接着又道。 选妃环节啊。 我喜欢…… “善!” 吴良点头。 第三百七十二章 钓鱼执法(4000) 一听这话。 典韦、杨万里与典韦三人也是瞬间来了精神,腰杆都比之前挺直了许多。 “客官稍等,小人便去安排。” 那掌柜笑着对吴良等人施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如此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样子。 掌柜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已是跟了五个身着“曲裾深衣”的年轻女子。 “曲裾深衣”乃是一种颇为标准的汉朝礼服款式,讲究一个续衽钩边,领口交错在一起并不暴露,看起来竟有些正式。 不过这些年轻女子身上所穿又是短曲裾的类型,下面并没有搭配穿襦裙与衬裤,而是将两条光洁白皙的小腿露在了外面,如此又令这身颇为正式的装扮多了一丝章台独有的风格与诱惑。 除此之外。 这五个女子手中还各自端着一个陶制小瓮,阵阵肉香自那小瓮中飘散出来,里面所装乃是炖好的鸡肉。 “诸位客官,菜肴与美酒将由品香阁的姑娘一一承上,你们可以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进行挑选,若是哪位姑娘入了诸位的法眼,只需命其留下来伺候即可。” 掌柜笑呵呵的为吴良等人介绍了一下“选妃”的流程。 “……” 没有人应声,因为此刻众人的眼中已经都在这些姑娘身上,包括白菁菁在内。 她就想知道这些章台女子究竟有什么好,为何会对那些臭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毕竟这年头来得起这种地方人大多家道殷实,就算家中不是妻妾成群,也绝对不会缺少明媒正娶的妻妾。 结果如此看过之后。 白菁菁心中已是生出了一丝不屑:什么嘛,这些章台女子虽然都算得上是美人,但也不过只是算得上而已,不过只是比正经女子多涂了些脂粉、描了些斜红、涂了些唇脂、还颇为大胆的露了截小腿罢了。 非要说好看,比这些章台女子好看的女子亦是不少,只是平时鲜少有人去做这些繁琐的事情罢了,若真要打扮起来,谁更好看还真不一定呢。 就拿乐安国的那个闻人昭来说。 她当初去吴有才房中勾引他时便刻意做了些打扮,看起来便要比这几个章台女子强了许多,我一个女子都自觉抵挡不住她的诱惑……真是便宜了吴有才。 白菁菁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就、就你了。” 先开口的却是老童子于吉。 才第一轮于吉便已经颇为猴急的选定了自己中意的姑娘,不过饶是他脸皮子很厚,此刻也是有些难为情,那张老脸略微有些泛红,尤其见众人闻声望来的时候,亦是一脸尴尬的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他选中的是一个胸怀颇为波澜的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年虽然不算大,面容在这五个女子之中也不算最佳,但架不住那片比较保守的深衣都掩盖不了的汹涌。 “老先生,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你竟是好这一口。” 杨万里又习惯性的嘲弄了于吉一句。 不过在这种场合他到给于吉留了一些面子,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开口闭口将他称作“老童子”。 “你莫要胡说,老夫只是见这位姑娘颇有眼缘,因此想与她交流一番,哪里有你说的那般龌龊。” 于吉腆着老脸目光闪烁的争辩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会选上什么样的,看看你又是好哪一口?” 两人如此说着话。 那姑娘却是一点都不羞怯,反倒妩媚一笑冲于吉施了一礼,柔声道:“承蒙客官瞧得上,婢子今夜定会好生伺候客官,请客官怜惜。” “怜惜!一定怜惜!来来来,坐下说话。” 于吉顿时又腼腆了起来,尴尬而又紧张的招呼女子坐到自己边上。 “多谢客官。” 那姑娘又施了一礼,轻轻来到于吉身侧,轻手轻脚的在距离于吉较近的地方跪坐了下来,拿起早已摆在案几上的酒具为于吉斟酒。 “你多大?” 待酒斟入酒杯,于吉依旧有些放不太开,端起酒杯来一边装腔作势的饮用,一边又偷偷打量着那姑娘的胸口没话找话。 “客官要不要来摸摸,一摸便知。” 那姑娘早已听多了风月场上的骚话,更是揣摩偷了男人们的心思,闻言又是妩媚一笑,然后直起身子颇为主动的将胸口挺向于吉。 “噗!咳咳……” 老童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口酒才刚喝进嘴里立刻便又喷了出来,还有不少冲入了气管,咳嗽的直教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这条老命交代出来。 “哈哈哈哈……老先生你也不行啊。” 众人亦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第一次逛窑子的紧张也被冲淡了不少,倒逐渐放开了许多。 如第一波姑娘出去。 第二波姑娘有各自端着菜肴走了进来,依旧是依次从五人的案几面前走过,将手中的菜肴小心摆好。 这一次,杨万里也终于不再客气。 他选中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略微大一些,臀部也比肩膀宽了不少的姑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吴良等人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这些细节除了会暴露一些个人喜好之外,并不会对吴良等人今夜的目的带来什么影响。 见众人已经逐渐适应下来,而那掌柜还在一旁候着。 吴良故意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按照提前对好的台词对众人笑道:“各位兄弟,最近舟车劳顿都辛苦了,如今陈留封城将咱们困在了这里,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歇息几日,待陈留城解封再继续赶路不迟,今夜我便借着美酒与美人犒劳各位,咱们不醉不归!” “多谢公子,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起身,对吴良还礼过后,举杯一饮而尽。 如此喝完之后待众人纷纷坐定。 吴良紧接着便又问道:“杨万里,今天我叫你出去打听封城的原由,你可曾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已打听过了,似乎是因为这两日陈留城出了一件怪事。” 杨万里正色说道。 “哦?什么怪事?” 众人皆是装模作样的看了过去。 “最近曹孟德正在陈留公干,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留城内竟有人从羊肉里面吃出了人头来,以至于陈留城内人人恐慌,曹孟德亦是颇为光火,于是命太守程昱封了城彻查此事,定要给陈留百姓一个交代。” 杨万里一边拔下一条鸡腿来往嘴里塞,一边口齿含混的说道。 “竟有这种怪事?” 吴良等人一齐做惊奇状,吴良接着又一脸不解的道,“不过此事怕是所传有虚吧?羊肉是羊肉,人头是人头,倘若只是将人肉当做羊肉来卖倒还说得过去,可这羊肉里面吃出人头来可就说不过去了,那么大一颗人头,难道有人看不出来,还要吃了才能分辨?”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我也是从旁人口中打听来的,不知做不做得数。” 杨万里耸了耸肩,说道。 说到这里。 “倒也未必不可能。” 于吉适时将话茬接了过去,接着科普一般的说道,“我倒知道一种术法,这术法似乎是叫做‘魇昧术’,能够将人变作羊,亦可变作其他的牲口,这种术法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倘若遇了水,那牲口便又会变回人形,若是用了此术,便能够将人头当做羊头贩卖出去,下了锅才能看出来。” “嘶……” 吴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这陈留如今也是一处是非之地了,待城门解封之后,咱们最好尽早动身离去为妙,免得招惹上这瘆人的术法。”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那个掌柜的反应。 而那掌柜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脸上始终挂着极为职业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老先生,你的话可是当真?” 杨万里却又看向了于吉。 “怎地?” 于吉侧目问道。 “若是当真,咱们或许可以据此发一笔小财。” 杨万里接着一脸惊喜的说道,“我还听说程昱太守受曹孟德责令查办此事,可惜程昱查了一天还是毫无进展,压力之下正打算公开悬赏,能为其提供有效线索者可获十斤黄金赏赐,若老先生所言非虚,这黄金说不定就是咱们的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消息可靠么?” 众人身子前倾,一齐问道。 “当然可靠,这消息乃是我今日无意间从一伙陈留守军口中听来,大概明日便会放出,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杨万里点头说道,“怎么样公子,万一此事真与那个什么‘魇昧术’有关,用水便能够加以验证,这黄金可就是白送给咱们的了。” “可我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区区十斤黄金罢了,你们不要忘了,我这次贴身携带的可是价值万金的宝物,容不得有半点闪失,莫要因小失大啊。”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怀中,而后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似是在确认那宝物还在身上。 “放心吧公子,我们心中有数。” 典韦这时候又接过了话茬,“明日你只需教杨万里一人去领赏便是,能拿了那十斤黄金最好,就算拿不了,你也不需要抛头露面,自可保那宝物万无一失,再说,若是这消息能助程昱今早查明此事,这城门便能尽早解封,咱们也好继续赶路不是?” “既然如此……” 吴良还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就这么办吧,不过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才是。” “我办事,公子只管放心便是!” 杨万里顿时喜笑颜开,又端起酒来起身对吴良敬道,“公子,我敬你一杯!” 正所谓“财不露富”。 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又是出门在外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举动。 不过吴良却是有意为之,引蛇出洞。 他此前已经将“魇昧术”的受害者范围缩小到了外来人士中,而这种针对外来人士的恶行,八成应该都是杀人越货。 并且通过此前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施术者其实是对钱有兴趣的,甚至就连小钱都不肯放过,否则又怎选择这种容易暴露却能够换些钱财的方式,将这些受害者贩卖给肉坊,而不是将受害者毁尸灭迹。 倘若这“品香阁”真有什么问题,在得知他身携珍宝的情况下,便极有可能露出狐狸尾巴。 更何况。 他们还对“魇昧术”有些了解,并且打算将破解“魇昧术”的手段告诉正在查办此事的程昱…… 这无疑又增加了一个施术者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说话之间。 第三波姑娘已经走了进来。 吴良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个掌柜的反应。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职业的笑容,已就仿佛没有听见吴良等人的话一般毫无反应。 难道这“品香阁”与此事并无关联? 吴良心中暗自想着,不过他倒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此行本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与依据,只是大海捞针一般的推测与排查罢了。 就在这时。 “诸位客官先挑着,小人去后厨看看剩下的菜肴准备如何,再叫人送上几坛子酒来,莫要扫了诸位客官的兴。” 那掌柜走上前来对众人施了一礼,笑呵呵的说道。 “你忙你的吧。” 吴良笑着摆了摆手,继续与众人饮酒。 “小人告退。” 那掌柜随即退了出去。 “……” 吴良紧接着极为隐晦的对典韦使了个眼色。 其实他与典韦直到现在还没有挑选姑娘乃是有意为之,如此他们就算没有食用这里的菜肴与酒水亦可掩人耳目。 因为于吉此前曾说过,施展“魇昧术”的前提是先要骗人服下一种不知名的邪药。 而于吉与杨万里则是真吃真喝……真摸,以此来迷惑与麻痹对方,免得教人看出他们不是真正的客人。 不过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品香阁”便有什么问题,更不确定那掌柜究竟是真出去办事,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什么恶念,意欲做些什么。 现在他们要做的。 便是耐下性子来静观其变,钓鱼执法…… 第三百七十三章 西域美人(4200) 如此又上了两波姑娘,吴良、典韦、白菁菁依旧没有挑选。 此时那掌柜终于又现身堂内,身后还带了几个抬着酒坛的佣仆,指挥着他们将酒坛子开了封,在吴良等人每人的案几旁边放了一坛。 再等这些佣仆出去之后,掌柜才一脸笑意的看向吴良等人,施礼说道:“这几位客官眼界过人,再上这些庸脂俗粉只怕亦是难入客官法眼,也是几位客官运气好,今夜品香阁客人不多,阁内正有几位红人没有接客,不如小人将她们叫过来给几位客官过过眼?” 听到这话。 吴良立刻提高了警惕。 刚上了新酒,又要上红人……这在平时看起来虽然还算正常,但在正在“钓鱼执法”的吴良等人眼中,却是一种符合猜测的信号。 倘若品香阁真对他们有什么想法,恐怕这就要行动起来了。 “若我们一不小心挑中了你们的红人,是不是还得加钱?” 吴良像个精明的lsp一样,问了一个极有水平的问题。 “若是平日自然是要加钱的,不过今夜几位红人没有接客,小人叫她们过来陪陪几位客官也是本分,如何能教客官再加钱?” 掌柜笑呵呵的答道,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那我们能再换人么?” 杨万里则立刻更加精明的道,“你们这里的红人定是更有滋味,不能因为我们先挑了就厚此薄彼吧?” “正是如此,不能厚此薄彼。” 于吉也在一旁附和道。 这是两人极少几次站在统一战线上,所以说,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明明只有永恒的利益。 “哎呀客官,婢子虽不是红人,却比红人更会伺候男人,你可莫要喜新厌旧呀~~” 一听这话,于吉身边的女子立刻又挺着胸脯贴到于吉身上腻歪起来,语气中的含糖量直线上升。 “若两位客官也看上了红人,自然是可以换的,或者……也可以加人。” 那掌柜倒是颇为大方的道,“换人不必加钱,不过若是加人就要加钱了,客官应该清楚吧?” “清楚清楚!速速叫上来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看看你这里的红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杨万里与于吉相视一笑,颇为满意的笑了起来。 “如客官所愿。” 那掌柜点了点头,而后击掌两下。 “啪!啪!” 掌声落下。 大概也就十来秒的功夫之后,便有五个女子轻移莲步进入堂内。 这显然不是临时的决定,而是掌柜刚才出去那一趟的时候便已经提前做好的准备。 这个细节若是换在平时,或许可以将其视作一种营销手段,但在现在的吴良等人眼中,姿势又增加了一重嫌疑。 不过这五名女子与此前的那些姑娘确实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她们的手中并未捧有菜肴,而是各自拿着一把使用艳丽羽毛制成的羽扇,进入堂内的时候还将羽扇遮在了脸上,营造出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另外。 她们的穿着也是颇为大胆。 虽然还是同类型的曲裾深衣,但她们身上的深衣明显进行了改进,前面的领口开口更大更深,下面的裙摆也明显提高了不少,非但将汉服那“行不露足”的风格完全摒弃掉了,还露出了一截白净光洁的大腿。 太懂了! 太会了! 吴良觉得后世的相关行业工作者也应该借鉴一下,虽然有点糟蹋汉服传统文化,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有种类似于coser或是制服的诱惑…… “咕噜!” 吴良已经听到了有人咽下口水的声音,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距离吴良最近的典韦。 吴良知道典韦不是一般人,除了战力之外,他的定力与执行力也是瓬人军中最强大的,但此刻就算是他也蠢蠢欲动了起来,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此刻吴良的注意力却在最后一名女子身上。 只因这命女子的装扮在这五人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比较标新立异。 倒不是因为她穿的更少露的更多,而是她不止比其他四人保守,更是比任何人都要保守,穿了一身最为正式也是最为标准的直裾深衣。 上面看不上脖子不说,下面更是连脚都看不到。 不过腰间那条束带依旧将她那不可一握的盈盈蜂腰展现了出来,亦是将上身一下身一分为二…… 吴良虽不是什么老司机,但对美女的极品身材亦有不少了解,尤其前世没事还总上小破站学一学穿搭,早已达到了“心中无码,自然超清”的大师境界。 因此他只是一眼便已测出这女子的身材比例。 非常完美! 那只没有执扇的左手自然垂下来,手腕刚好到了耻骨位置,这是后世那些世界名模也未必能够达到的大长腿标准。 就是不知道长相如何…… 另外。 这女子穿的如此严密,该不会是个“清倌人”吧? 可据吴良所知,东汉末年还没有“清倌人”一说,只要是章台女子,从事的都是同一种工作,没有人能够做到卖艺不卖身。 “给几位客官亮亮身段。” 如此待这五名女子全部进入堂内站定之后,那掌柜紧接着又道。 话音落下。 虽然没有任何音乐,这五名女子的动作却是颇为统一,一齐将这在脸上的羽扇取了下来,两条玉臂向前伸展,而后腰肢向一侧折去,缓缓移动着扭动了一圈…… 此乃汉朝宫廷盛行的翘袖折腰舞的舞姿,看起来极为别致优雅,同时亦需要不少技巧与姣好的身材才能演绎。 尤其是腰。 腰若是不够细不够软,看起来不但毫无美感可言,说不定还会给观众带来一些不适。 好在这五名女子的身材虽然有些差异,但作为“红人”自是经过了精挑细选,亦是能够将这舞姿的美感呈现出来。 此时此刻再看吴良等人。 典韦、于吉、杨万里三人已是不由的伸长了脖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不过他们目光聚焦的位置就有那么点……这么说吧,这五个“红人”中有四人都开了较深的领口,伴随着这样的舞姿,一些平时十分不雅的部位自然又是若隐若现,实在教人有些招架不住。 “换人,老夫要换人!” 于吉瞬间就顾不上腻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姑娘了,果断做了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我也要换!” 杨万里亦是争先恐后。 而吴良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最后那个穿着标新立异的“红人”脸上。 这“红人”的容貌确实十分过人,也十分具有特色,高鼻深目,下巴纤细修长……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子黝黑透亮,看起来很是深邃,仿佛带了钩子一般,哪怕只是轻轻瞟过依然教人心痒难耐。 西域女子? 后世有一阵子娱乐圈里一下子涌现出好几个西域女星,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一时间拥趸甚多,而这“红人”的容貌与那些吴良见过的西域女星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至于剩下四个“红人”,则是标准的汉人,虽肯定也算得上是美女,但与之相比却少了一些异域风情。 “就你了。” 吴良终于抬手点中了这别有风情的西域女子。 “客官果然有眼光,琼儿乃是咱们品香阁的镇店之宝,许多客人只要见了她,就再也看不上旁的姑娘了。” 那掌柜立刻又是一脸的笑意,一边向吴良介绍着,一边对这个叫做“琼儿”的红人微微颔首。 “见过客官。” 琼儿主动走上前来对吴良施了一礼,而后轻轻在吴良身旁坐了下来,很是自觉的拿起旁边就摊上的沽酒勺为吴良杯中添上了一杯酒。 不过这个过程中,琼儿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笑意,始终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 这可不像是个“红人”该有的样子,或许是一种反向思维的营销手段? 以此来激发男人的占有欲与征服欲?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招其实还挺有效果,反正似吴良这样的骚客,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邪念与欲望。 “那我要这个!” “我要她!” “那这个就给我了……” 见吴良已经悍然出手,典韦、杨万里与于吉三人也是争先恐后的做出了选择,最后就剩白菁菁一个人纹丝未动。 白菁菁心中有些不悦。 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吴良却很是主动的出了手,怎么看都有那么点打算假戏真做的意思……最重要的是,那个叫“琼儿”的章台女子确实很顶,她一个女子看了都不由生出了想将其叫到自己身边的念头,甚至有那么点自惭形秽。 “这位客官……” 眼见吴良等人都已经选好了姑娘,唯有白菁菁一人闷闷的坐着,那掌柜心中亦是有些意外,却又笑着看向了白菁菁。 “掌柜的莫怪,不是你这里的红人都入不了眼,而是我这位兄弟几年前不慎伤到了要害,因此无法再近女色,就让她自己饮酒吧。” 吴良早已想好了说辞,指了指自己嘴边的胡茬,笑着对那掌柜解释道。 “哦……” 那掌柜再细看白菁菁,果然见她嘴边颇为干净,心中自是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而后很是自然的跳过这一话题,笑道,“那小人便不在此处碍事了,外面随时有人侯着,客官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叫上一声,自会有人进来伺候。” 说着话,那掌柜又对吴良等人施了一礼,带着那个被挑剩下的略有些臭脸的红人走了出去,顺便还回身给吴良等人带上了房门。 …… “我想先请琼儿姑娘饮上一杯,不知琼儿姑娘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面对西域红人主动奉上来的酒杯,吴良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笑呵呵的说道。 他其实并未精虫上脑,而是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留意着这些“红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她们便有一个极为一致而又令吴良生疑的举动,她们都为吴良等人斟满了酒杯劝饮,而且用的酒都是掌柜后来教人送进来的坛中酒……明明之前的酒壶中还有一些余酒,她们却视而不见。 琼儿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表情却还是十分自然,依旧保持那副冷若冰霜的冷漠神态,微微颔首道:“即是客官赐酒,婢子怎会不识抬举。” 说完,她便将酒杯收了回来,也并未遵照汉朝礼仪用袖子加以遮挡,当着吴良的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如此饮完之后,还特意将酒杯倒过来向吴良展示了一下。 这番举动看起来很是正常。 然而吴良心中却又多了一重心疑,因为这个琼儿的表现在他看来似乎略微有些刻意了,尤其在他看来,像琼儿这样的“红人”应该算是比较高级的服务业者,应该会更加注重礼仪方面的事情才是。 当然,吴良也并非无的放矢。 他清楚地记得,此前服侍杨万里与于吉饮酒的“非红人”在饮酒的时候,便遵照汉朝礼仪用袖子进行了遮挡,这就是对比。 因此这个琼儿的“豪放”表现,就更像是在刻意向他证明什么一般。 “哈哈,琼儿姑娘真是好酒量!” 吴良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又道,“不知琼儿姑娘乃是何方人士?” “回客官的话,婢子祖籍凉州,酒泉禄福人。” 琼儿低下头一边为吴良斟酒,一边轻声说道。 “凉州,那可远了啊,据我所知,酒泉郡西边紧邻位于大汉边界的敦煌郡,出了敦煌玉门关与阳关,离那鄯善国(楼兰古国)也已经不远了吧?” 吴良问道。 “客官见识惊人,婢子佩服。” 琼儿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颇为意外的看了吴良之后,又端起酒杯奉了过来,“请客官满饮此杯。” “不急。” 吴良却又摇了摇头,一脸色相的上下打量着琼儿,咧嘴笑道,“琼儿姑娘容貌过人,我的魂都已被勾走了,与这杯中美酒相比,我现在更想先尝一尝琼儿姑娘的滋味……” 说着话,吴良竟忽然不讲武德,猛地抬手便在琼儿胸前用力抓了一把。 “你!找s……” 琼儿显然没有料到吴良会搞突然袭击,一把推开吴良护住胸口的同时,那神色冷漠的俏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杀意在眼中纵横。 她原本应该是想说“找死”来着。 只是脱口而出的同时猛然又像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般,只将“死”字发出了半个音便戛然而止。 “?!” 其他几个“红人”亦是身子一颤,原本满是笑意的俏脸上同样浮现出了杀意,甚至有人已经扶着案几站起了半个身子。 静! 终于暴露了…… 若她们真是每天陪客的“红人”,对袭胸之事定是早已司空见惯,便是心中不情愿,亦是会半推半就的糊弄过去,怎会有如此反常的反应? 第三百七十四章 辣手摧花典力士(4000) 下一秒。 只听“夸嚓”一声。 典韦已是悍然出手,一只大手猛地抓住身边那名“红人”的脑袋用力向面前的案几上面一按,茶几瞬间化作了一堆烂木头,而那“红人”则已经瘫软的伏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嘭!” 杨万里亦是已经有了动作,猛地抬起一脚将身边“红人”踹翻在地,接着站起身来便端起面前的案几便要向那“红人”劈头盖脸砸去。 但这货显然没典韦那么果决,可能是动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临出手时他的脸上划过一抹痛惜之色,最终又临时改变将那案几砸向“红人”腹部,而不是脸部。 相比伸手不俗的典韦与杨万里。 于吉的举动就比较有自知之明了,他一大把年纪并未冒险与那“红人”硬碰硬,而是从腰间的小布袋中掏出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沙子,趁那“红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唰”的一声冲其面门洒去。 “呀!” 那“红人”显然没有料到于吉居然为老不尊,好意思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是立刻中招,捂着眼睛惊叫起来。 而于吉则早已趁机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 吴良这边的战斗亦是一触即发。 不过他身边的“琼儿”反应显然要比那几个“红人”快了不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寻常的时候,她的手便已经伸到了脑后,提前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那簪子一看就不是俗物,尖头上多了一抹不同寻常黑色,似是浸泡而来,极有可能是某种剧毒! 然而在她还没有做出进一步动作的时候。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琼儿耳边听到了“咻咻”两个破空之声,接着身后的柱子上又传来“梆梆”两声动静,似是箭矢射入木桩的声音。 此时一个古怪的东西已经对准了她的脑门。 “若敢乱动一下,你的脑袋便要多出两个透明窟窿!” 盯着琼儿握在手中的簪子,吴良略微向后退了两步与其拉开距离,声音冰冷的喝道。 他手中的东西,正是此前在丘穆公墓中发现的“战国连发弩”。 诸葛亮已经对其进行了拆解,然后再与百里香和孙业二人共同协作完成了改进与复原,如今吴良拿到手的,便是刚刚制作出来的成品,威力要比“战国连发弩”强了一些,体积却又小了一些,很是方便藏在身上用于防身。 而在这个基础上,吴良又有了一些灵感,希望他们能够再改进一下,将这玩意儿的体积再缩小一些,从而变成能够藏在胳膊上的袖箭。 如此若是瓬人军骨干每人配备一个,战斗力自然又能上一个台阶。 “……” 时至此刻,琼儿已是一脸惊愕。 她总算意识到,这次她遇上了硬茬,而且是很硬很硬的硬茬。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惊愕便又转化成了惊恐之色,浑身瑟瑟抖动起来,一脸恐慌的哭道:“客官这是怎么了?小女子与姐妹们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得客官不满意,客官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定会好生伺候,为何要对我们大打出手……唉!” 结果话才说了一半。 “嘭!” 随后冲到吴良身边的典韦已是不由分说的一脚飞踹,正在哭诉的琼儿更加没有防备,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滑摔出去几米之远,手中的簪子亦是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接着典韦又快步跟了上去,弯腰将那簪子收起,同时抬头在堂内环视一圈,见其他“红人”已是尽数没了反抗之力,这才面无表情的回到吴良身边。 “……” 莫说是根本没反应过来的琼儿,便是吴良等人也被典韦这忽然的一脚吓了一跳,一个个目光复杂的看向典韦。 其中最有感触的当属白菁菁莫属。 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带着剪刀跟随吴良做随珠人的情景,那时典韦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剪刀,便出言警告过她:“以后若再敢于司马面前显露利器,休怪韦不讲情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虽然后来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越来越熟悉,联系也越来越紧密,白菁菁早已忘了这回事,渐渐将典韦当做了最为可靠的战友之一。 但现在回想起此事来。 白菁菁顿时又有所明悟:那时的典韦真心没有与她开玩笑,他恐怕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就算懂得,那“香”与“玉”也只有吴良,没有旁人。 不过这次典韦到底还是留了些手。 因为典韦对这次的目的亦是十分了解,他们是来找人的,在找到曹昂与曹禀等人之前,自然要留下琼儿这种知道曹昂与曹禀等人下落的人一个活口。 更何况通过方才其他几个“红人”的表现,可以看出琼儿在这群人中的地位不低。 否则全力一脚下去,琼儿这样一个女子,恐可就不只是飞出去那么简单了…… 如此回过神来。 吴良也是放心的将“战国连发弩”收了起来,而后向前两步来到琼儿面前,蹲下身来似笑非笑的道:“也不知道‘琼儿’是否是你的真名,我就当你就叫琼儿吧,琼儿姑娘,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相信你也不希望自讨苦吃,所以咱们能不能别玩那些虚的,互相之间多一丝信任,再多一丝坦诚如何?” “婢、婢子不知道客官在说些什么,如何信任,如何坦诚,请客官明示。” 琼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迎上吴良的眼睛说道。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冷女神形象,披头散发不说,衣服上面亦是沾了许多在地上翻滚滑行的污迹,有些地方还已经发生破损,原本白皙光洁的脸上与手上亦是黑一块红一块,看起来好不狼狈。 “你看你那些姐妹与我们就颇为信任,也颇为坦诚,似我们这样的正人君子,哪怕你穿的再少露的再多,我们也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只有你似乎始终在防备着我们,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吴良的眼珠子在琼儿身上好生打量了一番,笑眯眯的说道。 琼儿听完又是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又似是没完全明白。 如此沉吟了片刻,脸上终是浮现出了那么一丝“壮士断腕”的味道,看着吴良妩媚一笑道:“婢子愚钝,客官可是想要婢子脱?” “这不过其中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嘛……坦诚点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找你要几个人。” 吴良笑着说道。 “不知客官要找什么人?” 琼儿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却又面不改色的问道。 “莫要再装傻了,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吧?” 吴良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却是不慌不忙的道。 话音落下。 “咣当!” 木门已经被暴力踢开,十几个手持兵器的佣仆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那个此前接待他们的男掌柜。 除此之外。 门外的院子里还有十几名佣仆严阵以待,已是将此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看不出来,几位客官竟喜欢玩这么大。” 进门之后,那掌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人”们,眸子之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却依旧挂着一脸的笑意,低眉顺眼的施礼道,“不过这些‘红人’可都是品香阁的支柱,如今被几位客官玩成了这副模样,恐怕要有些日子没办法接客了,几位客官总得给小人一个交代吧?” “你是主使?” 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小人不明白客官在说什么,不过玩伤了品香阁的姑娘,却是不能不赔偿的。” 那掌柜像琼儿一样装着傻,避重就轻的笑道,“若是寻常姑娘或许还有价格,但品香阁的红人却不一样,客官恐怕得用命偿!” 说到这里,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摆了下手沉声喝道:“动手!格杀勿论!” 很显然。 这个掌柜已经清楚事情败露,因此已经不打算继续与吴良等人废话,准备给他们来一个杀人灭口。 “啪!啪!啪!……” 熟悉的轻响再次响起,连续不断。 眼见听到命令,那些佣仆已经举起手中的兵器准备向他们杀来。 吴良自是不会再与他们客气,一口气将“战国连发弩”矢匣中剩余的小铁箭全部射了出去。 目前的“战国连发弩”虽然已经经过了改进,但依旧连“半自动”的水平都达不到,每次射箭都需要拉动后方的挤机来上力。 不过饶是如此,省却了搭箭的程序,射速依旧十分可观,绝非一般的弓箭可比。 而那掌柜与那些佣仆自是从未见过“战国连发弩”,看到吴良拿着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断操作,心中虽有些疑心,但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避都不避便迎面冲杀了上来。 一时间。 “啊!啊!哎呦!……” 堂内惨叫声接连不断,冲在最前面的佣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经痛叫着倒在地上打起了滚。 事实证明。 这种“战国连发弩”的强度还是有待提高,反正肯定是达不到吴良此前威胁琼儿时所说的,能够直接在人身上射出个透明窟窿的程度,最多也只是刺入皮肉一两寸来深。 当然,这种伤害只要射中了要害,依旧能够一击毙命。 就算没有射中要害,这年头的箭伤是否能够治愈也完全看运气,破伤风、细菌感染……这些并发症在如今的医疗水平之下一旦出现,与绝症也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 典韦与杨万里自然也没闲着。 吴良才刚刚将矢匣中的十多支小铁箭射完,二人便已是一前一后奔了上去,顺手捡起那些佣仆掉落在地的兵器冲入敌阵。 这群佣仆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仗着人多势众收拾一下普通人或许不在话下。 可如今还未交手就被吴良手中神秘杀器伤了数人,心中已经生出了惧意,尤其是见到典韦双持兵器冲杀过来,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们自己便已经乱了阵脚。 如此在被典韦以摧枯拉朽之势砍到几人之后,堂内剩下的佣仆已被典韦与杨万里两人迫到了堂外。 “没用的东西!上,所有人给我一起上,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掌柜气的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然而实际上他才是第一个从堂内跑出来的人。 就在这时。 “咻——” 白菁菁吹响了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口哨。 吴良终于走上前来,看着外面那群进退两难的佣仆,厉声喝道:“不想自己死了还要株连九族的人放下兵器,将这掌柜捆了给我拿下送上前来!不怕告诉你们,我今夜来此乃是奉曹刺史之命秘密查案,外面正有曹军数百兵马接应,如今讯号已经传了出去,不消片刻大批兵马便会攻杀进来,届时你们插翅难飞,不过念在你们只是一群听命于人的喽啰的份上,我可以保你们一条性命,否则定要杀你们全家老小一个鸡犬不留!” “这……” 一听这话,那群佣仆顿时更加慌乱,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数三个数,若还未见这掌柜被捆了跪在我面前,你们一家老小给他陪葬便是,一!” 吴良伸出三个手指头,面无表情的道。 “他在胡说八道,别听他的,给我上,杀了他每人赏十石粟米!” 那掌柜见手下佣仆竟犹豫起来,心中自是怕了起来,连忙又许下重赏。 “二!” 吴良却只是自顾自的接着数数,脸上表情更加冷峻,宠辱不惊目光冰冷。 此刻内心最煎熬的自然当属这些个佣仆。 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而且拿的还是极少的工钱,原本只是撑个场子倒还罢了,如今已经有人送了命,面对的又是典韦这样一尊拼上性命也难以逾越的杀神,而十石粟米与全家老小性命相比……不管吴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也断然不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 “每人二十石!” 那掌柜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一边大声加码,却又一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试图远离自己手下的这群佣仆。 第三百七十五章 配合的不错(4000) 就在这时。 “咣咣咣!咣咣咣!” “开门!” “程太守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品香阁已被层层围住,你们已插翅难飞,再不开门死路一条!” “准备撞门!” “……” 几院之外的大门外忽然传来极为杂乱的响动,是程昱听到白菁菁的口哨声之后,带领埋伏于附近的陈留守军前来支援吴良了。 有可能的情况下,吴良断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自然做了万无一失的安排。 其实早在他制服琼儿与那几个“红人”的时候,便已经可以教白菁菁吹响口哨,将程昱的陈留守军招来应对这些佣仆,如此自然可以更加万无一失,甚至都没有必要脏了他们自己的手。 但吴良没有这么做。 只因他心中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终于。 “对不住了掌柜,小人虽死不足惜,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家中的老母。” 陈留守军的到来彻底击溃了那些佣仆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一个反应最快的佣仆抢先发难,伸手向正打算逃走的掌柜抓去。 “莫教他跑了,否则死的便是我们!” “还等什么,抓住他!” “小人降了,请官爷饶小人性命……”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心知大势已去的佣仆立刻倒戈相向,争先恐后的向那掌柜扑了过去,生怕慢一步惹得吴良不高兴,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还有一部分佣仆连忙放下兵器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向吴良求饶起来。 “叛徒!吃里扒外的叛徒!” 眼见佣仆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那掌柜更是气的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仍不肯束手就擒,竟径直冲向其中一名佣仆,一撞之下猛地将那名佣仆手中的环首刀夺了过去,毫无章法的奋力劈砍。 “哗啦!” 佣仆们害怕伤了自己,自是连忙向后退去,给那掌柜空出了一些空间。 那掌柜将刀更在身前,却又忽然回头看向了吴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颇为狂妄的大声笑道:“你是为‘魇昧术’而来的吧,不错,这‘魇昧术’正是我的独门秘术,那些事也皆是我做下的,你能查到此处的确有些本事,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便能够教我伏法,那就大错特错了,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说完这话。 “唰!” 完全没有给吴良反应的时间,那掌柜竟猛地将环首刀一横架在脖子上,而后再用力一错! “噗呲——” 那掌柜的喉咙处已是划开了一道深约两寸的口子,若非里面还有脊椎骨撑着,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被割下来。 血水如同喷泉一般自那张开的口子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将他脚下的那一大片空地染红。 他说的一点没错。 吴良确实杀不了他,因为在吴良动手之前,他便已经杀了自己。 “啊呀……” 那群佣仆亦是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再向后退了好几步,瞳孔不停的缩动。 “这……公子?” 典韦见状连忙看向吴良。 今晚行动伊始吴良曾特意交代过他们,要求在找到曹昂与曹禀之前尽可能抓活的,结果没想到这掌柜下手这么果决,以至于典韦想要阻止都没机会。 “脑袋都快掉了,神仙来了都没救。” 吴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拔剑自刎的事吴良虽未见过但也听过不少,若要自尽其实下手用不着这么狠,只需割开颈部的动脉,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而且吴良觉得,就算真是一心求死的人,也极少有人能够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怀疑这件事另有蹊跷,甚至怀疑掌柜的自杀行为可能并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更像是灭口…… 而这怀疑的根据,则是掌柜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个诡异笑容。 他从那笑容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可是公子,咱们还没来得及审问曹昂与曹禀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 于吉紧接着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才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之一。 “那不是还有活口么?” 吴良回头看向了倒在堂内的琼儿与那几个“红人”,咧嘴笑道。 …… 不消多时。 程昱率兵冲杀了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内的情景顿时惊了个呆。 二十多名佣仆全部缴了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倒着一具脖子划开了一半的尸首,鲜血流了很大一滩。 而在客堂之中,除了四名瘫软在地披头散发的章台女子之外,还有九名佣仆。 这九名佣仆要么身中箭伤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要么便被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其中有三个运气不好的家伙伤到了要害,已经彻底咽了气。 这场面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可再看吴良等人。 一行总共五人,其中还有一个弱女子,竟全都好端端的站在堂内,不要说是否负伤,就是一丝狼狈的样子都没有,最多只是身上溅射了些许血迹…… “这……” 程昱一愣,连忙快步走到吴良身前,上下打量着他关切的问道,“老朽来迟了一步,吴将军没有负伤吧?” 他可不只是关心吴良,其实也是在关心自己。 吴良现在开始曹老板面前的红人,倘若他因为此事负了伤,而程昱与陈留守军却是未动一刀一枪的话,曹老板定会怪罪。 “承蒙程太守护卫,安然无恙。” 吴良笑道。 程昱顿时安心了不少,回头再看向那些躺在地上与跪在地上的佣仆、还有那几具已经死透的尸首,却又忍不住说道:“那这……” “多亏了程太守及时赶到支援,我们与程太守合力御敌,终于将一众奸贼尽数拿下,毙敌数名,伤敌数人,程太守此次劳苦功高,陈留守军亦是功不可没,使君回头定会嘉奖。” 吴良冲程昱眨了下眼,笑呵呵的说道。 “这?” 程昱微微一愣,不过到底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压低了声音冲吴良挤眉弄眼的道,“吴将军平日里真是太谦虚了……这次老朽又欠下了吴将军人情,加上此前的十斤黄金,老朽愿再给吴将军写下一张欠条,从此便欠吴将军二十斤黄金了。” “什么时候还?” 吴良回头问道。 “呃……尽快。吴将军也知道老朽年俸不多,待老朽凑够了定会主动送上门去。” 程昱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又像个老赖一般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了过去,接着四下寻找着问道,“吴将军,使君还在等待咱们的消息,不知你此番可查明了长公子的下落?” “那主使的掌柜还未交代便已自尽。” 吴良指了指院子里的掌柜尸体,微微蹙眉说道,“至于剩下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审问,请程太守立刻命陈留守军搜查品香阁,不要放过一处地方,再请程太守与我一同审问,或许能够问出长公子的下落。” “善!” 程昱自是没有意见,立刻命人将那群佣仆捆了,又安排一部分兵士在品香阁内搜索,自己则与吴良一同进了堂内。 “官爷饶命……” “小人已经照官爷的意思办了,官爷曾答应饶过小人……” “请官爷开恩……” 一众佣仆见自己还要被捆,连忙又磕着头求饶起来。 “老实候着,办完了事自会有人处置你们。” 吴良看了他们一眼,便教程昱命人将堂内佣仆的尸首与伤员抬了出去,只将那几个“红人”留了下来。 至于那些佣仆的下场。 吴良其实能够想象,这些佣仆都算是用得上的青壮年,曹老板多半会将他们编入军营送上战场……这倒也未必是坏事,从他们此前的举动来看,这些佣仆平日里定是没少做恃强凌弱、助纣为虐的事情,既然有这力气,那还不如去战场上挥洒一下吧,免得留在这里祸害旁人。 …… 客堂的门关上之后。 吴良等人与程昱重新坐定,这才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琼儿开口问道:“琼儿姑娘,我已经表明了此行的来意,如今掌柜已经自尽,你若是知道什么最好如实道来,莫要逼我与程太守对你用刑。” “将军恕罪,婢、婢子身为章台女子,不过是供人驱使的奴仆罢了,许多事情亦是被逼无奈……” 琼儿直了直身子,泪珠已经顺着脸庞滚落下来,轻声啜泣着自苦道。 “我理解你,但你也得理解我。” 此刻吴良脸上已是没了方才的威严,竟还有些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像个精虫上脑的老舔狗一般同情道,“我此次亦是奉命行事,照直了说吧,前天夜里你们是不是用那‘魇昧术’捉了几个男子,不怕告诉你,这些人的身份可不简单,若是我能够将这些人安然寻回,自是皆大欢喜,倘若找不回,非但你们性命难保,就连我亦要受到责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婢子明白。” 琼儿微微颔首,抬起手来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终于说道,“不敢隐瞒将军,前天夜里婢子的确受到掌柜指使,劝八名男子饮下了掌柜特制的药酒,那八名男子饮下药酒不久便昏死了过去,后来掌柜又领着几个从未见过的人来将他们绑去了他处。” “你可知绑去了什么地方?可曾遭遇毒手?!” 听到这里,程昱已是紧张起来,连忙身子前倾急切问道。 “回官爷的话,婢子不过是个奴仆,平日里稍有不从掌柜便对婢子非打即骂,从不将婢子当人看,婢子又如何能够知道掌柜的事情。” 琼儿低下头轻声说道,接着又自苦的啜泣起来,眸子红红的肩膀一耸一耸,饶是脸上有些污迹依旧楚楚动人。 “唉,这可如何是好?” 程昱顿时一脸郁闷,站起身来拍着手来回走动,口中絮叨个不停,“若是无法寻得长公子,又或是长公子已经遇害,使君定要大发雷霆……” 如此絮叨了片刻,程昱忽然站定了对吴良说道:“吴将军,外面那些佣仆或许知道一些事情,老朽建议也对他们一一用刑审问,不信问不出东西来!” 说完他又看向琼儿,目光逐渐冰冷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可能与此有关的线索,统统不要放过,否则就休怪老朽对你用刑助你回忆一番了!” 程昱亦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倘若琼儿一点线索都提供不出来,而陈留守军又没能在品香阁中找到曹昂与曹禀的话,他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琼儿,哪怕撬也要从她牙缝里面撬出一些东西来,用刑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历史上在曹军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可是能用人肉来做粮饷的狠人。 “婢子实在不知……” 琼儿连忙又伏在地上,但话说到一半,她又似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有些迟疑的补充道,“婢子记得,每回婢子受迫将人用药酒迷倒,掌柜与那些生人进来将人抬出去时,都直奔品香阁后院而去,只是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婢子便说不上来了。” “对了,还有一回,婢子与几个姐妹偷偷跑去品香阁后面的园子赏花,无意间在园子里的假山附近听到了几声极为沉闷的牲口叫声,平日里掌柜不许我们去后面的园子,得知此事之后用鞭子狠狠的罚了婢子几个,婢子更是半个月不能躺下歇息,从此便再也不敢去那园子里了。” “假山?” 听到这个线索,程昱顿时精神一震,急切说道,“吴将军,老朽这便带人前往园子查探,先将那假山掘地三尺再说,你接着审问,或许还能问出什么线索!” “那就有劳程太守了。” 吴良点了点头,目送程昱出去。 直到这时候。 他才又看向了仍以楚楚可怜之态啜泣的琼儿,勾起嘴角笑道:“琼儿姑娘,刚才咱俩配合的不错嘛,如此便洗清了你的干系。” “?” 琼儿微微一愣,又连忙抹着眼泪苦苦说道,“婢子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请将军明鉴啊!” “放心吧,我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只能跟我走,不过到了我那里,你最好说出点能令我感兴趣的东西。”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先叫声岳丈听听(4000) “将军莫要吓唬婢子,婢子知道的已经都如实说了……将军究竟意欲何为?” 琼儿面露恐慌之色,连忙又紧张的问道。 “你心里明白。” 吴良却是冲她眨了下眼,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 “嘤……” 琼儿瞳孔不易察觉的缩动了一下,接着又低下头啜泣起来,全然一副无助而又无辜的模样,将乱世之中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我见犹怜。 而吴良也不再与她多说些什么,更没有在这里审问,转过头去与瓬人军众人扯起皮来。 他有理由怀疑那死去的掌柜就是一个替死的傀儡,眼前这个叫琼儿的“弱女子”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主使。 因为琼儿在这些“红人”之中地位超然。 当他对琼儿做出袭胸行为的时候,那些“红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琼儿的地位,她们当时的表现并非是在为琼儿报不平,更像是忠心护主。 况且一个“红人”而已,袭胸那么平常的事,正常情况下,其他的“红人”最多只会看看,根本就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反应。 再者说来。 琼儿本身也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反应,那样实在是很不专业,根本就不像一个能够成为品香阁支柱的“红人”。 因此吴良那是已经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更何况琼儿身上还藏有疑似浸了剧毒的发簪,并且当时明显要对他动手,这已经不是专业不专业的问题了…… 另外。 那掌柜死的也很是古怪。 他在死前所说的话,非但将所有的事情都扯到了自己身上,那一刀下去亦是不合常理的果决与大力,仿佛生怕自己死不利索似的。 这些举动,都足以教吴良怀疑他可能是在保护某人…… 就算前面这些都抛开都不说。 刚刚琼儿交代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倘若程昱真在通过琼儿的口供在后面园子里的假山附近找到曹昂与曹禀的话,这亦是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就算琼儿的说法十分巧妙,吴良亦是有理由怀疑琼儿与那掌柜绝非她描述的那种主仆关系,她极有可能直接参与了此事。 一个人身上同时有这么多疑点。 吴良若是能够轻易放过她,那就不是吴良了,他同样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有的时候甚至要比曹老板更加多疑,更加不容易相信一个人。 如此过了大约一刻。 “找到了,吴将军,哈哈哈,老朽找到了长公子了!” 外面终于传来了程昱异常兴奋的喊声。 伴随着喊声,客堂的门很快便被大力推开,程昱连蹦带跳的走了进来,脸上尽是激动与欣喜的笑容,那叫一个满面红光。 而在他的身后。 正有八个人在陈留守军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这八个人浑身淌着水渍,面部表情依旧有些僵硬,眼神也依旧有些恍惚。 最前面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昂与曹禀。 此刻这两个家伙身上正裹着一条不知从哪找来的花被子,看起来与吴良等人这间客堂四周密室中的被子制式相同。 “子脩兄?安民兄?”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呼唤二人。 “?” 两人听到声音倒还有些反应,不过却只是迷茫的看了吴良一眼,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 “程太守,长公子这是……” 吴良又蹙起眉头看向程昱,心里却在腹诽,这应该是“魇昧术”的后遗症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若是恢复不过来可就…… “吴将军不必忧虑。” 程昱却笑呵呵的说道,“方才老朽在那假山下的地窖中寻得长公子时,他们还是羊形,老朽命人在他身上泼上了水才渐渐变回了人形,彼时长公子亦是不认得老朽,不过待老朽命人找来几条被褥给长公子裹上时,他便已经能够认出老朽,只是说话还有些不利索,反应也慢了许多罢了,相信只需歇息上几日,长公子便可完好如初。” “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吴良总算放下心来。 如此看来,那“魇昧术”虽然厉害,但却并不能连人带衣服一起变化。 因此程昱找到曹昂与曹禀,并泼上水将他们变回来的时候,他们肯定是赤身果体,因此程昱才会命人去寻找被褥给他们披上。 这才是合情合理的事嘛。 衣服那样的死物与人体本就没有什么关联,怎么可能像影视作品与动漫中那样随着人物的形变发生变化? “使君正在焦急等待,如今咱们已经寻得了长公子,依老夫所见,咱们最好立刻前往使君府上复命,也可教使君安心一些,莫要急坏了身子才是。” 程昱接着又颇为猴急的说道。 “程太守所言极是,走着。” 吴良微微颔首笑道。 “来人!” 程昱立刻对堂外兵士大喝一声,“将所有与品香阁相关的人等,无论男女统统捆了,就连那些伤者与死尸也全部带上,押送去使君府上,听候使君亲自发落!” “诺!” 众兵士大声应道。 品香阁内立刻鸡飞狗跳起来。 几名兵士亦是冲进了这间客堂,向琼儿与那几个“红人”奔去,意欲将她们也一并拿下。 “慢着。” 吴良终于开口道,“这里的人不用你们管,将外面的人拿下便是。” “这……” 几名兵士停下脚步,却又不敢因为吴良一句话便违抗程昱的命令,毕竟程昱才是他们的直属掌管。 “?” 程昱亦是疑惑的看了吴良一眼,不过还是立刻对那几名兵士摆了摆手,“你们聋了是不是?吴将军的话你们没听见?” “诺!” 几名兵士怎敢多言,自是连忙退了出去。 此时程昱才来到吴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吴将军的意思是……” “如今此事的主使已经伏法,程太守又救下了长公子,已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回头定要受使君封赏重用。” 吴良却露出了一脸的淫笑,勾住程昱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程太守你看,这几个章台女子不过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奴仆,偏偏又……吸溜……生了一副教人食指大动的模样,更巧合的是,我府上最近正好缺几个为我洗衣叠被的侍女,你说这事巧不巧?” “呃……” 程昱微微一愣,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与吴良相视一笑道,“巧!真巧!这恐怕是天意,这几名女子需当交给吴将军处置才可物尽其用,老朽从未见过她们,使君那边也不差这几个人,再者说来,使君对吴将军颇为看重,就算吴将军开口向使君讨要这几个人,使君也定然不会不允,老朽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多谢程太守成全,回头我请程太守共饮。” 吴良顿时笑的眼睛都没了。 “哪里话,该是老朽宴请吴将军才是!” 程昱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这次多亏了吴将军力挽狂澜,若非吴将军不顾个人安危深入虎穴查探,长公子在老朽的地界遭了难,老朽不受使君责罚便已是奢求,哪里能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功劳,老朽能有今天,可全都是拜吴将军所赐……不瞒吴将军,老朽活了这么大今天才终于活明白,真正能令老朽光宗耀祖的不是这个‘昱’字,而是遇上了吴将军这位贵人,老朽现在已经在期待下次还与吴将军公事了。” 这绝对是程昱的心里话,毕竟吴良才刚刚极为大方的将不少功劳分给了他,这样的好同事谁又会不喜欢? “程太守言重了……” 吴良骚骚一笑,回头冲依旧一副无辜模样的琼儿眨了下眼。 “……” 琼儿虽未说话。 但心中却是不由咯噔了一下,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恳求程昱将她带走了,因为现在的吴良在她眼中,不太像人…… …… 吴良与程昱一同前往曹府复命。 瓬人军众人则与他们兵分两路,押着琼儿与几个“红人”回了自家府上,只待第二日城门解封便将其带去瓬人军驻地。 等吴良与程昱到了曹府,曹昂与曹禀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说话虽然还是有些含混,但却也已经利索了不少。 见到曹昂与曹禀安然归来,曹老板自是大喜过望。 再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时,吴良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徐徐道来,至于那场品香阁的战斗,已是被他描述成了程昱的单方面围剿,就连吴良与瓬人军众人亦是在程昱的及时搭救之下才得以脱身。 “……” 程昱在一旁听着都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吴将军这哪里是分了他一些功劳,明明是有心拉他一把啊,这样的同事哪有不深交的道理! “仲德,你做的好!” 曹老板听罢亦是极为少见的按住了程昱的肩膀,正色说道,“即日起你晋为建忠校尉,兼陈留太守一职,今后陈留政事军事便都要仰仗你了!” “多谢使君,属下绝不令使君失望!” 程昱连忙拜道。 这封赏可非同小可,虽然程昱的官职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但“校尉”却已是如今曹营之中的一线官职,等于正式进入了曹老板的核心圈子。 当然,吴良这个“中郎将”乃是超一线,目前曹老板封下的最高官职,而且仅此一人。 “嗯。” 曹老板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吴良,凝神说道,“有才,你这次又立了功,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属下职责所在,明公莫念。” 吴良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躬身说道。 这次的事虽然算不上功高盖主,但这样的话从曹老板口中说出来,还是令吴良惊疑了起来,难免多想。 “赏罚分明,乃是立军之道,如何能够不了了之,若是传出去,还有谁愿意跟我南征北战?” 曹老板却是已经板着脸来,如此做严肃状沉吟了片刻,他终是又接着说道,“不若如此,我如今实在没什么可以再赏你的,便将旎儿赐婚于你罢,如此一来你成了我曹家的女婿,今后便是在为自家办事,我心中亦可安然许多。” “?!” 吴良裆下一颤,脑袋有些发懵。 我的曹老板,前些日子已经不是告诉过你我“好人妻”了么,你如今却又偏要将曹旎赐婚给我,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在恩将仇报? “?” 一旁的戏志才亦是愣了一下。 他也略微有些懵,这几天他刚为曹老板献了一计,一方面可以助曹老板将吴良收作女婿,另一方面也能够抱拳曹老板的颜面。 可那计谋的内容并不是这样的,曹老板这显然是在放飞自我自由发挥啊! “……” 程昱亦是愣住。 从一个奴役晋升到中郎将,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了曹老板的自家人……吴良这是完美的给他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螺旋升天啊! 这条大腿,真是越来越粗了,难怪吴良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功劳,人家早就已经成了最顶端的人了。 “有才,你过来!” 见吴良一脸懵逼,曹老板继续板着脸将他叫到身边,而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到角落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理解你有些怪癖,不过你要知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嘛,你只需等再过个五年十年,那时旎儿便符合你的胃口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呃……” 吴良觉得曹老板说的是个歪理,就像有些人热衷于姐弟恋,难道来个小妹妹等上几年就能变成自己的姐姐不成? 更何况,旁人的老婆才叫人妻,自己的老婆能算一回事么? 曹老板肯定比他更懂,更会…… 可是他不敢与曹老板展开辩论。 因为他看得出来,曹老板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将曹旎塞给自己,赢了这场辩论不一定要失去一些什么…… “你懂我的意思了对不对,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来,先叫声岳丈听听!” 曹老板又用力拥了一下吴良,目光期待的道。 “……” 吴良如鲠在喉,想死。 “不习惯么,其实我也是头一回做人岳丈,不过万事都有第一次,叫多了就习惯了,快快快,来来来!” 曹老板催促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生孩子”(4000) “岳……丈。” 最终,吴良还是对曹老板叫出了那一声“岳丈”。 这也算是个缓兵之计,他知道曹旎还差两年才能到及笈的年纪,更达不到“人妻”的年纪,所以这门婚事他就算应下来应该也不会来的那么急迫,其中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其实曹旎的长相并不赖,绝对符合吴良的审美。 若不是那乖张的性子实在令吴良不喜,甚至有时的行为还有一些讨厌与烦人,吴良倒也不至于如此排斥于她。 现在曹老板用这样的方式提了出来,吴良也只能违心应下,毕竟曹老板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当这戏志才与程昱的面驳了他的面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哈哈哈,这就对了!” 曹老板见吴良应了,自然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搂着吴良哈哈大笑道,“找个机会我将旎儿送到你这里来,教她跟随你学些本事,你们亦可熟络熟络感情。” “那就多谢明公了。” 吴良拱手谢道。 “唉?怎地还叫明公?” 曹老板立刻又板起脸来,故意说道。 “……” 吴良一愣,只得又十分艰难的改口道,“岳丈。” “哈哈哈,好女婿!” 曹老板顿时笑得更加欢愉。 这一刻,吴良心中竟莫名产生了那么一丝的归属感。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打穿越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尽办法与曹老板保持适当的距离,甚至一直在暗中实施着明哲保身的计划,以确保未来的某天曹老板对他心生疑虑,打算清理掉他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历史上关二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在吴良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心在汉”的问题,而是一直将曹老板当做了一种潜在威胁与假想敌。 所以很多时候,吴良都暗自留了一手。 一旦察觉到曹老板对他有什么想法,他便会立刻摆上曹老板一道,令其这辈子都极难再翻过身来。 但这一次。 看着曹老板脸上那爽朗而又亲近的笑容,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使得始终提起精神加以提防的吴良不由的有些晃神。 穿越之前,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拥有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 家中有始终将他当做孩子的父母,有关心他工作与婚姻状况的长辈,虽然逢年过节偶尔会有些烦人,但那正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可是穿越之后,他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 最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良偶尔也会感到孤独与凄凉,虽然这种感觉与瓬人军骨干在一起的时候会有所减弱,但也仅仅只是减弱,并不能够完全取代……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吴良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 职场禁忌:永远不要把领导当朋友。 他现在显然不仅仅是触犯了这条职场禁忌,甚至更进一步,差点将领导当成了亲人,这无疑是个很不理智的举动,绝对要不得! 吴良暗自警告自己: 不论曹老板如今怎么待他,他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惕,就算有一天真成了曹老板的女婿,亦是不可掉以轻心,该走的路,该留的手,一样都不能少。 人是善变的生物。 自己的命运,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 剩下的事吴良自然不会再管。 找了个借口从曹府出来,吴良又开始思考此前在品香阁内遭遇的一切。 其实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琼儿便是此事的幕后主使,更没有证据更够证明琼儿便掌握了“魇昧术”,此前的判断都是根据自己所知的细节做出的推断。 所以。 即使私自将“琼儿”扣押了下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撬开琼儿的嘴,从她身上问出最真实的信息。 毕竟这个琼儿显然是个挺有脑子的女子。 她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合适的方式供出了曹昂与曹禀的下落,从而避开了此事可能产生的难以收拾的后果,同时又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这便已经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这足以证明她的狡猾。 如此狡猾的女子,就算吴良之后从她口中问出了一些什么,也是断然不敢完全相信,恐怕仍需要使些手段加以证明,否则说不定一不小心便要着了她的道。 另外,倘若她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的话。 那就不只是狡猾了,同时还具有残忍的属性。 毕竟但凡还有一丁点良知、或者也可以说是人性的人,便很难做出来使用“魇昧术”害人的事来,尤其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作牲口卖出去任人屠宰…… 吴良承认琼儿容貌过人,绝对是个不错的炮架子。 就连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初次见到时心中亦是生出了些邪念。 但如果她真是幕后主使的话。 吴良问过了自己的内心,他依旧会在审问过琼儿之后,送她去该去的世界,或许那才是她的归宿。 如此回到家中。 典韦、于吉、杨万里与白菁菁正在院子里面等待,与他们一起的还有陈金水等一些瓬人军的兵士。 至于剩下的家眷,包括诸葛亮与杨业等人,则都还在瓬人军驻地住着。 这是吴良此前下的死命令,曹老板离开陈留之前,他家中的这些家眷一个都不许回到陈留,为此尹健还立下了军令状。 “公子,使君那边没问题吧?” 见到吴良,几名骨干立刻凑上来问道。 “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 吴良笑呵呵的反问道,“那几个章台女子呢?” “已经被关到了后院,由瓬人军兵士好生看管。” 典韦说道。 “回来的路上,那个琼儿可曾对你们说过些什么?” 吴良又问。 “……”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了白菁菁,看来白菁菁已经与那个琼儿进行过了一些交流。 不过以吴良对白菁菁的了解,她肯定是不会主动与那个琼儿搭话的,八成是那个琼儿主动与她说了些什么。 “回来的路上,她看出我是女子,忽然对我说她很羡慕我。” 白菁菁自然不会隐瞒,正色说道,“我没有理会她,她却还自顾自的与我说起了她的生平,她说她生在酒泉禄福,年幼时曾有过一段美满的生活,爹爹疼她娘亲宠她,可是好景不长,在她年仅十二的时候,当时的凉州刺史任信奸吏欺压百姓,使得当地的氐民、羌民不得不联合起来反抗。” “她家便是羌人,因此她爹亦是自愿加入了汉阳人‘王国’统领的叛军,誓要为当地羌民争得一席之地。” “后来那凉州刺史终于被属下杀死,哪知‘王国’竟不再提及起兵前对羌人许下的承诺,转身与凉州的马腾、韩遂所部达成了同盟,自称为‘合众将军’控制凉州,自此反倒变本加厉的压迫羌人,比此前的凉州刺史过之无不及。” “她爹与一些羌人兵士见‘王国’言而无信,屡次谏言不受理睬,遂心灰意冷打算离开兵营告老还乡。” “结果‘王国’得知之后竟又将她爹与那些羌人定为逃兵残忍杀害,随后还派兵前往羌人的村寨对其家眷赶尽杀绝,她娘为了助她逃走,最终与她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死在这次的围剿之中,只有她一人躲在炉台下面躲过了一劫。” “后来她辗转多地,一路乞讨来到中原,结果没多久又受人欺骗沦为奴仆,辗转多次最终被卖到了品香阁成了一个章台女子。” 说到这里,白菁菁终于停顿下来,抬起眼来看了吴良一眼,“吴有才,你觉得她说的这些可信么?” “狡猾的人说起谎来,多是九句真话夹杂一句假话,而那假话才是最关键的信息。” 吴良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道。 “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好人,她这次被你带回来,处境从此会不会更加凄惨?” 白菁菁又道。 “你怎么说的。” 吴良问道。 “我告诉她:她是个坏人,你就是个更坏的人;她若是个好人,那你就是半个好人。” 白菁菁像说绕口令一般的说道。 “……” 吴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什么叫做半个好人? 但转念再一想,自己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能被白菁菁说成半个好人,已经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于是也就欣然接受。 “我还告诉她,你是个从不挑食的色胚子。” 白菁菁接着又道。 “嘿!这我可就忍不了了啊!” 吴良当时就不愿意了,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自己正名的时候,却听他已经提高了调门为自己争辩道,“我怎么就不挑食了,这方面我明明很有原则的好不好,你以为谁都能入的了我的法眼么!” “……” 众人顿时无言以对。 其实吴良说得到也没错,他们知道的也就是白菁菁与闻人昭,这两个女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在这方面,吴将军确实是很有原则,始终如一。 “如此说来,这个琼儿应该是能入了你的法眼的吧?” 白菁菁又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否则你又怎会费尽心思将她带回家来?” “菁菁,你该不是吃味了吧?” 吴良嘿嘿笑道。 “随珠人从不吃味。” 白菁菁俏脸微微泛红,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 不多时,吴良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之内。 琼儿与那几个红人都被单独看管了起来,而这间厢房正是单独关押琼儿的屋子。 如今夜已经深了,屋子里已经点起了两盏油灯,光线却依旧有些昏暗。 此时此刻,琼儿正跪坐在一个角落里,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了起来,头发披散在一边,身上的衣物亦是凌乱不堪。 “将军,婢子什么都肯说,只求将军给婢子一条活路!” 见到吴良,琼儿立刻跪着向前挪动了一下,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 “那你说吧。” 吴良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 琼儿微微愣了一下,吴良不问她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很快便从头说起,“婢子祖籍酒泉禄福,乃是羌人……”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吴良出言打断了他,接着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给你提个醒吧,我压根不相信你是一个普通的章台女子,我隐约记得,你在品香阁时曾说因为擅自闯入后园,那掌柜用鞭子狠狠教训了你,使得你半个月都无法躺下,这是实话么?” “是实话,婢子怎敢欺骗将军。” 琼儿连忙点头。 “如此说来你平日里定然也是经常受那掌柜责罚,身上应该会留下一些伤痕吧?” 吴良上下打量着琼儿的身子,似笑非笑的道,“另外,若是承受了半个月都无法躺下的鞭刑,就算伤好了,好几年内痕迹也很难完全消除,你若果真没有骗我,应该不会介意褪去你身上的衣物,教我好好检查一下身子吧?” “……” 琼儿顿时愣住,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即是章台女子,只是脱去衣物应该没有太大的障碍吧?” 吴良接着又道,“放心,我不会似那些时常光顾章台的客人一般对你动手动脚,只要你能证明你确实时常受到责罚,我便相信你说的话。” “……” 琼儿咬住了嘴唇,依旧沉默不语。 她大概也没料到吴良竟会抓住这样一个言语中的细节……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于你,不过……”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些数,接着又笑呵呵道,“琼儿姑娘,你应该还没有生过孩子吧?” “……” 琼儿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吴良,不知他为何又有此一问。 吴良却咧开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接着说道:“没有就好,我知道一种刑罚,这刑罚的名字便叫做‘生孩子’,我来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所谓“生孩子”。 乃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军统头子戴笠经常使用的一种逼供阴刑,哪怕是意志再坚定、训练再有素的女特务只要上了这种刑罚,甚至只是听到,便没有人还能够做到守口如瓶。 第三百七十八章 楼兰古国(4000) “这‘生孩子’啊,其实就是将一根羊肠塞入你生孩子的地方,而后再用风箱给那羊肠打气,令那羊肠不断膨胀起来,直至达到极限为止。此时再拉动膨胀的羊肠,那羊肠便会一点一点自你身体出来,整个过程就像生孩子一般,却又比生孩子更加痛苦……” 吴良语气轻缓的为琼儿描述着“生孩子”的过程,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但他越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在琼儿眼中便越是显得变态残忍,毕竟若非是人性泯灭的禽兽,又有几个人能够对此如此淡然,甚至言语之中还有那么点如数家珍的味道。 “咕噜!” 听着吴良的讲述,琼儿的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美眸之中出现了一丝畏惧之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白菁菁之前所说的话:“你是个恶人,他就是个更恶的人……” 这“生孩子”已经超越了她所知道的所有酷刑,在吴良之前,哪怕是最暴戾的暴君亦是不曾发明出这样的刑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能够想出这种刑罚来的人,恐怕也不再是人,比禽兽还要禽兽。 但也正是如此。 琼儿怕了。 她此刻才算是看清楚了吴良的“真面目”,他恐怕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在他面前所有的恶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阿苏拉……” 望着昏暗的火光之下吴良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孔,琼儿面色渐渐苍白,声音微弱的说出三个读音。 “什么?” 吴良奇怪问道。 “‘阿苏拉’是梵文,若是翻译成汉文,便是‘魔’的意思。” 琼儿的呼吸节奏略微有些凌乱,心中的畏惧令她失去了部分方寸,下意识的回答着吴良的问题。 “呵呵呵,这个称呼颇有格调,我很喜欢。” 吴良不怒反笑,笑着笑着脸色却又冷了下来,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此时吴良的语气虽依旧十分平缓,但听在琼儿耳中却是充满了压迫感。 一个理智而又优雅的变态,往往要比一个歇斯底里的变态更加慑人,更令人心悸,后世影视作品中的食人魔汉尼拔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婢子……愿脱。” 琼儿低下头,似是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如此过了几秒钟之后,她再抬起头来看向吴良时,终是抿着红唇说道,“既然将军执意要检查婢子身上的伤痕,婢子焉有不从之理,只是婢子如今手脚无法动弹,可否请将军先为婢子松绑。” 这姑娘身上果真有伤? 吴良微微一愣。 这倒出乎了他的预料,在他的推测之中,琼儿八成便是品香阁的幕后主使,而有关“魇昧术”的事八成也都是在她做的。 说白了,他觉得琼儿就是品香阁的幕后老大。 所以他已料定琼儿根本不会受到鞭打,因此那伤痕也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琼儿现在的表态,却似乎是真有…… “松绑就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吴良也不废话,立刻走上前去验证。 说着话他已经来到琼儿身后,掏出铜匕首再揪住琼儿背心的衣物轻轻划了几刀,琼儿裸露的背部便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了眼前。 琼儿的背部如同她那上了粉脂的俏脸一般白皙,如此反倒将上面那个纵横交错的深色伤痕衬托的更加显眼。 吴良伸出手来轻轻触摸那些伤痕。 “!” 琼儿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想起了当初的疼痛。 吴良已经证明。 这些伤痕不是假的,不过这并不能证明琼儿便没有说谎,她或许确实受到了虐待,但到底是何时受的虐待,又是受何人虐待,仍旧不太好说。 假如琼儿确实说了谎,并且在品香阁当着吴良与程昱的面说出被掌柜责罚之事的时候便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步,那她的心机便太深了,比吴良想象的还要深了许多,简直滴水不漏。 另外。 琼儿的身材的确极好,便是有这些伤痕,依旧不妨碍那是一张非常适合拔火罐的美背,令人心生向往,甚至别有一番滋味。 “其他地方还有伤痕么?” 吴良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琼儿正色说道,“比如大腿、前胸、臀部之类的地方,我需要进一步验证你究竟遭受了多少虐待。” “?” 琼儿转过头来诧异的望向吴良,吴良提出来的这些地方怎么听都没那么单纯。 不过略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娇羞的低下头颇为顺从的柔声道:“如今婢子已经落入将军手中,以后便是将军的人了,将军想看什么地方撕开便是,婢子安有不从之理。” “你在尝试勾引我!” 哪知吴良竟立刻又翻了脸,站起身来说道,“此前我袭你胸时,你的反应异常激烈,甚至拔出毒簪意欲害我性命,如今却又忽然对我如此顺从,如此前后表现不一,你又要如何解释?” “……” 琼儿顿时一脸愕然。 她长了这么大,个人经历的原因也见过不少人,却还从未见过似吴良这般反复无常的家伙。 也不知道是谁在勾引谁? 如果没有色心,谁会想要检查一名女子的前胸、大腿和臀部? 不过。 吴良的表现虽然有些精分,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感觉,但却的的确确又问住了琼儿,她的表现也确实是有些前后不一,必须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够彻底消除吴良对她的怀疑。 只是这问题回答起来,便要更加小心了。 因为吴良显然会抓住她话中的每一个字细细咀嚼,哪怕其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漏洞,绝对都会被吴良嚼碎了掰开了审问,必须仔细斟酌才行。 然而就在琼儿准备开口的时候。 吴良却忽然又拍了下脑门,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对了,那时与你一起的那几个‘红人’亦是有所反应,似乎打算起身守护于你,她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不知我用‘生孩子’对付她们,能不能从她们口中问出一些什么来?” 说完,吴良又抬眼看向琼儿:“你先说,稍后我再去与她们验证,自可证明你所言虚实,说吧。” “……” 琼儿闻言再次愣住。 她怎会听不出来吴良这是在警告她想好了再说? 最重要的是,那几个“红人”确实跟了她有些日子,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们平日里虽对她忠心耿耿,但那衷心却未必便能够敌得过吴良这非人所为的“生孩子”。 而倘若吴良最终撬开了那几个“红人”的嘴,那么要“生孩子”的便是她自己。 想到“生孩子”琼儿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宁死也绝不想尝试。 终于。 “将军恕罪,婢子此前说了一些谎言,婢子知错了,婢子愿如实交代一切,只求将军从轻发落……”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琼儿终于抵挡不住“生孩子”带来的恐怖,亦是抵挡不住吴良那层层加码的压力,伏在地上苦苦祈求起来。 …… 琼儿姓方,名叫方琼。 她确实是一个羌人,家住凉州酒泉,受到大汉文化的影响,当地羌人多数已经用上了汉名,她家便是如此。 此前与白菁菁说过的经历也确实有八九成都是事实。 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确实都死在了由汉人主导的凉州战事当中,王国、马腾、韩遂等人都与这些人的死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不过在那之后,她并不是直接乞讨来了中原。 而是为了远离纷争一路向西,到达了汉地之外的鄯善国。 这鄯善国便是后世闻名世界的楼兰古国,楼兰古国自古以来便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环站,那里汇集了来自东亚、西亚、南亚、北亚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种。 那时她尚未成人,一个入世未深的小丫头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没过多久她便被人卖入一户吐火罗人家中的沦为奴隶,终日里做着与年龄不符的活计,稍有怠慢便要挨打受骂,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日子虽然非人,但她还是像小强一样坚强的活了下来。 后来逐渐长大,方琼也是逐渐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就连破烂的衣裳与脸上的污迹亦是无法遮掩,那户吐火罗人家中的男主人对她产生了兴趣,竟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方琼反抗不得,亦是躲避不得,终于在一天夜里被男主人堵在了柴房之中。 就在男主人剥去她的衣裳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在情急之下操起了一把柴刀,一刀下去划开了男主人的脖颈。 眼睁睁看着男主人倒在地上,血液从他的喉咙里面不断涌出。 方琼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她害怕被人抓住,又不知该去往何方,最终竟鬼使神差的逃进了往无人烟的大漠。 她在大漠中只逃了一夜一日便已精疲力尽,夜晚再次来临时,又累又饿的她瘫软在沙丘上望着天空的星辰与明月,不由想起了早已逝去的父母与兄弟姐妹,她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并不富裕但却幸福美满。 自打在鄯善国成了奴隶之后,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望着夜空了,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与骂,甚至已经许久没有怀念亲人的闲暇了。 就快要与亲人团聚了么? 这一刻,方琼非但没有悲伤,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这时。 一场沙暴忽然刮起,夜晚这风暴虽然不能“蔽日”,但却能够“遮月”,这是大漠之中最有名的黑龙暴,就连骆驼也没有办法在黑龙暴中活下来。 顷刻之间,天上的月亮与星辰便黯淡无光。 夜晚大漠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一般变的伸手不见五指,方琼没有逃跑,也没有挣扎,只是继续躺在地上感受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很快便被卷入了风暴之中,砂砾砸在脸上如同刀割。 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过来时已是白天,她竟没有如预想那般死去,而是倒在了一片古怪的木桩之中。 那些木桩大约只有一尺来高,围绕成了许多叠加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圆圈,看起来又像是正在放射光芒的太阳。 在这些木桩之间,方琼看到了许多破碎的陶片、石器、骨器……还有许多干枯的人尸与零碎的模板。 她站起身来,试图搞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无尽的大漠,还有许多个似她身边这个木桩圆阵相同的大阵。 她在鄯善国生活了许多年,城内来来往往有许多远道而来的商队,却还从未听人说起过鄯善国外面的大漠中还有这样一处奇怪的地方,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她吐去口中的砂砾,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 在那木桩圆阵的中心,她看到了一个还算完整船型木棺。 那木棺斜斜的插在沙子里面,上面的棺盖已经出现了几道崭新的缝隙,这或许是昨夜的黑龙暴造成的损害。 方琼心中想着,慢慢来到木棺前面。 透过木棺的缝隙,她看到了一抹阳光反射出来的耀眼绿光,那可能宝石,她见过宝石,有时鄯善国来往的商队会用宝石进行交易,那是很值钱的东西,大汉铜钱也比不了。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哪来的力气与勇气,立刻顺着那几道缝隙将船型木棺强行扒开。 那棺材里面是一具过着兽皮的尸体。 方琼看不到兽皮下面的尸体模样,她只看到了尸体从兽皮中伸出来的一只手,那是一只干瘪但却并未完全腐朽的手。 而方才那抹绿光,正是来自这只手上的戒指,戒指上有一颗翠绿色的宝石。 除此之外。 尸体的胸前还摆放着一个龟壳,她将龟壳拿下来查看,那上面刻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文字。 而就在她收起龟壳,打算将手伸向那枚戒指的时候。 那只干瘪的手却忽然动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阳墓(4000) 那只干瘪的手猛然抬起抓向方琼。 与此同时,裹在兽皮里的尸体也随着这个动作从船形棺材里面坐了起来,兽皮脱落下来,方琼看到了一张毕生难忘的脸。 那张脸并未腐烂,只是似那只手一般干瘪了下来,皮肤也是一样的红褐色。 但“他”的眼睛却是晶莹明亮,比活人的眼睛还要水润,活灵活现的望着方琼,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 方琼自是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去,终是惊险的避开了那只手。 她隐约察觉到,那只是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而是她塞入怀中的那个古怪龟壳…… 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方琼再也不敢在此处久留,更不敢再对那枚宝石戒指有什么想法,立刻转身向远处跑去。 结果这次没过多久,她竟又莫名其妙的跑出了大漠,跑到了鄯善城城外。 她不敢进城,因为在鄯善城一个奴隶胆敢反抗主人都是死路一条,而像她这种害了主人性命的奴隶,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下场都只会更加悲惨。 她也不敢继续沿丝绸之路继续往西边走,因为西边对她来说亦是更加危险的世界,打西边来的商队时常会遭遇比“黑龙暴”更加可怕的天灾,同时还有随时都会丧命的人祸,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八成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最终。 她决定向东走,返回凉州,回到那个她相对比较熟悉的大汉,哪怕是乱世中的大汉,亦要比未知的西域安稳一些,那或许是她唯一的活路。 但回去的路依旧困难重重。 这条路上水源极少,植被树木亦是少得可怜,往往连续走上上百里路也无法找到水源,果腹食物更不用说,连树根都很难找到,因此来往的商队都要提前准备充足的物资才敢上路。 如此才过了半天她便已经撑不住了。 好在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她命不该绝,一支返回大汉的商队在路边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 商队主人是个好人,他给方琼提供了清水与食物,还颇为好心的允许她与商队同行,甚至在了解过方琼的部分情况之后,竟还打算将她收为义女,带回并州为她提供安稳的生活。 是的,这支商队主人来自并州北部。 那时的并州北部已经被匈奴人控制,而这支商队正是在为匈奴人的商队,商队主人也是匈奴人。 方琼并不在乎这些,她对大汉本来也没什么认同感,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还是死在汉人手中,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只要能给她活路,便都是上天派来的好人。 对此方琼自是感恩戴德,选择听从商队主人的安排。 如此历时几月,商队安然回到了并州。 起初方琼确实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也在尽力回馈着这个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义父,每天自愿与家中佣仆抢活干。 可惜天公不作美,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便又发生了变故。 并州的匈奴单于於夫罗意欲叛乱,袁绍与张扬得知之后与其大战,最终於夫罗战败逃走,张扬成了并州最大的赢家,当地的匈奴人只得连夜逃走,结果在逃跑的过程中,方琼与义父一家不慎走散,找了许久依旧杳无音信,方琼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得混在当地的流民之中四下逃窜。 就这样逃着逃着,不知不觉逃到了兖州东郡。 如此在东郡辗转了一段时间,她又被一伙专对流民下手的奸人盯上,最终与十几个少女一同被绑到陈留卖进了品香阁。 这期间那个古怪的龟壳一直被她用一根绳子拴在胸前,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奸人更是对这种一看就不值钱的东西不感兴趣,竟始终没有被人夺走。 在品香阁内。 方琼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因为长相姣好被选中进行了特殊的训练,她学会了如何打扮自己,学会了一些待客礼仪,学会了如何去取悦男人……她们的贞洁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因为掌柜要用她们的贞洁去卖钱,有些达官贵人对贞洁很是看重,若是没有了就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训练的过程很苦,稍有懈怠便要遭受掌柜毒打,在这个过程中,方琼与几个一同受训的少女结下了不错的友谊。 但很快。 就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同伴被掌柜逼迫前去接客。 可是那晚过后,那个同伴便再也没有回来,有一个姑娘起夜的时候偷偷看到她的尸体被抬去后面的园子里埋了,掌柜第二天却告诉她们,那同伴被一位客人看中买了回去,从此便要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方琼心里明白,掌柜在欺骗她们。 她们的下场一定会像那个同伴一样,只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她们这样的章台女子在那些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件用完便可以抛弃的工具罢了,有谁会去珍惜她们这样的工具呢。 她想逃走,同伴们也是一样。 但她们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她主动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被掌柜捆在柱子上用鞭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又被饿了三天才放下来。 这便是背上那些鞭痕的由来。 也正是因为她揽下了罪责,同伴们最终幸免于难,从此这些同伴便对她照顾有加,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统统先给她用,好事也都先紧着她来,她隐隐成了这些同伴的团宠。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的是。 方琼这次竟是因祸得福,她受了鞭刑被掌柜绑在柱子上饿了三天的时候,那个古怪的龟壳依旧挂在胸前。 而就在她头晕眼花几近昏迷的时候,她竟从那个古怪的龟壳上看见了极为神奇的东西。 彼时彼刻,她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竟可从身体之外的角度看到自己。 在那个世界中,她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她将一些极为常见的草药与杂物放入钵中碾碎,再咬破手指将自己血液滴入其中用水化开,捏住一个陌生男子的下巴灌下去。 不久之后,那陌生男子便对她言听计从。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段咒语,那陌生男子竟又极为神奇的发生了形变,他随着不同的咒语时而化作羊,时而化作马,时而化作牛,时而化作驴子…… 再恢复神志时,她赫然发现。 她从未学过医理,却对那些草药与杂物了如指掌。 她也从未听过那些咒语,却能够对那些咒语倒背如流,仿佛刻在了心里一般。 她也从未接触过方术之类的东西,却知道她学会的这个术法叫做“魇昧术”。 而与此同时。 那个古怪的龟壳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她胸前留下了一堆齑粉,吹口气便散在了地上,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她知道,有了这个“魇昧术”,她可以做许多事情,拥有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权利。 从那之后。 她利用一切机会收集着制作这种奇药的草药与杂物,虽然那都是比较寻常的东西,但被掌柜严加看管的她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却还是要费一番周章,好在…… 她还有身边的那些同伴帮助。 那些同伴有的已经被掌柜强迫去接了客,第一次虽然痛苦,但却并非每一个都像第一个同伴一样惨死,甚至绝大多数都活了下来,而她们与那些客人接触时,便有机会祈求客人为她们带来那些看起来极为寻常的东西。 终于。 方琼还是把东西凑齐了,而那一天,也终于轮到她第一次被掌柜送入客人房内。 她提前滴入自己的血制出了第一剂奇药,趁客人不注意将奇药混入了客人的酒水之中,不消片刻,客人便成了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 她又命客人将掌柜叫了进来,将那酒水赐给掌柜一杯。 掌柜不好拒绝,只得饮下…… 自那一天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她成了品香阁的真正主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并未将那掌柜杀死,而是让成为傀儡的他继续代替自己去做品香阁的掌柜,应付所有的事情。 那个客人,她也并未杀死,而是在第二天清早泼上一盆水解除“魇昧术”将其唤醒,而后命掌柜以喝醉为由将他送了回去,因为他正是陈留朱家的长公子朱越,这个人来头不小,倘若在品香阁失踪,必定会引来事端。 她倦了。 在这世道之中,即使掌握了‘魇昧术’,她一个弱女子依旧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在品香阁,用那掌柜在前面顶着,她或许便能够过得安生许多,起码不必再在这乱世之中奔波,她的那几个同伴亦可以过的安生许多。 可就算如此,要想安稳的生活下去,钱财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她不希望自己那几个共同进退的同伴继续出卖身体,在品香阁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见过许多染了脏病痛苦死去的章台女子,她不希望她们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可是如果不出卖身体,她们便没有了其他获取钱财的途径。 于是。 方琼决定使用其他的办法。 只要是过路的客人进了品香阁,她便会使用奇药将这些客人迷晕,然后将他们的财物据为己有,以此来维持她与姐妹们的生计,至于这些客人,自然不能放走,否则事情便会败露。 她倒也没有杀他们,她下不去手,只得先将他们关了起来。 而关押的人中,还有几个普通的章台女子。 这些事情只有与她最熟的姐妹知道,也就是除她之外的那几个“红人”,每次对客人出手,亦是她们一起行动,尽可能瞒过其他尚且蒙在鼓里的章台女子,而这几个被关起来的章台女子,便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她们的所作所为。 渐渐的,关押的人多了起来。 方琼知道不能再养着他们,又下不去手杀人,更不能将他们放走……最终,她亦是恶向胆边生,来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命一个“红人”乔装过后将这些化作羊形的人赶到牲口市场卖给了肉坊,并暗中跟随确定这些“羊”都被屠夫宰杀之后才安下心来。 如此一来,人便是她杀的,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多的负罪感。 而事后就算这些“羊”沾了水变回人形,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几乎不可能查到品香阁头上来。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 才过了几天,就来了一伙兵士。 方琼本不想招惹这伙兵士,因此派了一些普通的章台女子前去应付,结果这伙兵士席间竟旁若无人的说起了“魇昧术”的事,尤其竟还能够将“魇昧术”的破解方法说的一清二楚,这自是令方琼不安了起来。 于是她立刻与几个姐妹亲自出马来套他们的话,得知他们当夜来到此处乃是临时起意,并无旁人知道的时候。 方琼果断对这伙兵士出了手。 再结果。 又过了两日,陈留城便封了城,守城兵士开始全城搜查,方琼隐约意识到这些事情可能与她捉了的这伙兵士有关,只是还无法完全确定。 她本打算收敛一下,待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再说。 然后,吴良就伪装成“大肥羊”的身份找上门来,令她实在没办法放过,于是事情便发展到了这一步…… …… “木桩圆阵?” 听完方琼的故事,吴良虽依旧对她的部分说辞持保留意见,但此刻却更加关注其中的一些他能够用自己所知的知识验证的细节。 就比如这个“木桩圆阵”。 从方琼描述的位置以及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木桩圆阵”似乎正是后世考古界发现的著名的太阳墓遗址。 据后世考古研究。 太阳墓距离后世已有3800年之久,距离如今的东汉末年,也有两千多年之久。 它是哪个民族哪个部落的墓地?为何葬在这里?这群人居住何方?是把太阳当做图腾建造此墓还是有别的意义? 这依旧是后世考古界的未解之谜之一。 那么。 吴良忽然想到,后世无法解开的谜团,假如他提前两千多年前去探查,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呢? 第三百八十章 方琼的梦魇(4000) 另外,很多考古界之外的人并不知道,楼兰古城其实分为两个文明阶段。 考古界使用碳14测定,发现太阳墓的建造时间是在距离后世约3800年前,可在太阳墓附近的部分古代人类文明遗址中,还发现了许多5000-6000年前的石刀、石矛、石箭头、细小石叶、石核等石器时代的文物。 也就是说,曾经有一个距离后世约3800-6000年的人类文明曾在这个地区生息繁衍,并且这个文明跨越了石器时代与陶器时代。 这段时间被考古界称为“罗布泊文明”。 而在太阳墓之后,此地则出现了一个长达2000余年的文明真空期,人类活动的迹象在这2000余年间完全消失。 后来一直到公元前176年,此处建立起了一个“库罗来那国(楼兰古国)”,后又被大汉记载为“鄯善国”,此地才重新出现人类文明的痕迹。 而令人疑惑的是,“鄯善国”只持续了800年,便又在公元630年神秘消失。 这仅持续了800年再次神秘消失的“鄯善国”,则被考古界称作“楼兰文明”。 并且两个文明都出土了令后世考古界震惊的不腐女尸。 在“楼兰文明”遗址中发现的女尸被称作“楼兰公主”;而在属于“罗布泊文明”的太阳墓中发现的不腐女尸则被称作“楼兰美女”。 这两具不腐女尸死去的年龄不同,死去的时间也相差了2000余年,就连人种都存在一些区别,但是出土的时候,她们都保存的极为完好,非但皮肤富有弹性,就连肌肉也身体组织也没有腐烂,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嘴角的笑容,仿佛只是被魔法封印睡着了一般…… 这自是令后世考古界产生了许多猜测。 有人认为是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这样两具相差2000余年但却都完好保存了下来的不腐女尸; 也有人认为这是采用了不为人知的尸体防腐措施所致; 甚至还有人认为,两具不腐女尸与古代的神秘术法有所关联…… 不过这些说法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依旧无法做出令人完全信服的解释,其中有很多细节自相矛盾,因此同样是个未解之谜。 除此之外。 后世考古界在调查罗布泊遗址的时候,亦是遭遇了许多后世科学难以解释的灵异事件。 其中传的最玄乎的便是“双鱼玉佩之谜”,据说这枚玉佩能够对活物进行“复制”,“复制”出来的活物与本体完全相反,就像本体与镜子中的影像一般。 并且,复制出来的活物居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会随着本体的死亡而消失,甚至能够独立存活。 有人说,这“双鱼玉佩”乃是上古时期的特殊装置。 还有人说,“双鱼玉佩”其实是一种外星科技…… 总之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共同点是通通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根据。 甚至就连“双鱼玉佩”是否存在都还是个谜。 反正这玩意儿从未进行过展出,参与考古工作的人员也从未承认发现过“双鱼玉佩”,这玩意儿传说不知从何而起,便成了网络上的有关罗布泊的热门话题之一。 除了“双鱼玉佩之谜”。 传闻还有一种能够操控精神使人癫狂的恐怖沙漠植物……亦是没有得到证实。 前世吴良虽然没有成为一个编制内的科研工作者,但却一样拥有十分严谨的科研精神,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他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罗布泊内发生的另外一件怪事,便是他不相信也不行了。 那便是知道他穿越之前依旧无解的“著名科学家失踪之谜”,此事可是确确实实得到了官方证实的诡事。 这位科学家乃是一名植物学家与地质学家。 他在考察过程中,没有与其他人员交流便留下一张字条宣称要外出寻找水井,最终导致神秘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科研队发现的一种特殊植物标本……这位科学家失踪后,考察队进行了大范围寻找,后来甚至动用了当地军队找了许多年,但全都是无功而返。 在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下,这位科学家为何坚持要寻找水井? 沙漠地区有水井存在吗? 即便真的去找水井,可为什么非要独自一个人去? 又为什么要带着“植物”标本去? 这一系列的疑问,随着这位科学家的失踪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 总之,关于“罗布泊文明”,关于“楼兰文明”,后世存在着许多无法解开的谜题。 现在吴良正处于东汉末年。 这时候“鄯善国”尚且是存在的,并且因为西汉年间在汉朝与匈奴之间摇摆不定,曾被汉武帝与汉昭帝收拾了几次,早已成了大汉的蜀国,直到目前也不曾改变。 只是鄯善国还认不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后来汉朝经历了“王莽新政”,再到现在群雄割据天下大乱,汉室已是日渐式微,各方势力又各自为政,大汉已是群龙无首,哪里还有闲心去理会鄯善国的事情。 所以。 吴良已经拥有了亲眼见证“楼兰文明”的机会,也比后世的考古学家们更有机会去探究“罗布泊文明”。 只是此行注定要比之前的旅途更加凶险,更容易受到外界影响,而且历时也要长出许多。 所以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就动身前往,吴良还没有下定决心…… “古怪的龟壳,魇昧术……” 关于方琼所说的莫名掌握“魇昧术”的过程,吴良倒是倾向于相信。 因为他的“厌劾之术”便是这么来的,于吉当时也诉说了他自己掌握“堪舆之术”的过程,简直一毛一样,似乎这种上古术法的传承都是同样一个套路,讲究的是一个机缘与天赋,不是谁得到都能够学会。 不过不同的是,在掌握了“厌劾之术”之后,他那卷简牍倒并未消失或是损坏,直到现在还存放在府上的库房之内。 所以方琼说她得到的那块龟壳化作了齑粉,吴良同样持保留意见。 毕竟这姑娘如果想保证自己的“魇昧术”独一无二,便有将那块龟壳毁去又或是藏起来的动机。 不过吴良本身其实对“魇昧术”没多少兴趣,因此也并不急于追查出龟壳的下落。 再至于方琼这些年来的经历。 吴良知道历史上的王国、马腾、韩遂等人在凉州战事,也知道於夫罗与袁绍、张杨在并州的战事,方琼的描述与这些战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对的上,可以判断她在这些事情上应该没有说谎。 至于其中的诸多细节嘛…… 人在描述一些事情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存在美化自己的成分,甚至有时候都不用刻意去说谎,人们大脑中的回忆本身就已经自带了滤镜效果,连自己都已经骗了过去。 所以吴良也不打算继续深究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现在若是教你再去一次鄯善国附近的大漠,你是否还能够找到那些木桩圆阵?” “不能。” 方琼竟立刻摇起了头,毫不迟疑的说道,“婢子落入那些木桩圆阵之中乃是在‘黑龙暴’之后,彼时已经没有了知觉,后来婢子自木桩圆阵中跑出,穿越大漠重新回到鄯善国时,亦是不知方向的埋头乱跑,既未记住路线,亦未记住方向。” “?” 吴良有些意外的望向方琼。 原本他以为以这姑娘的应变能力,她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么问的目的,因此不管是否还能够找到太阳墓,从这姑娘的角度来讲,她都一定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好教自己不得不暂时留下她的性命,也算是一个缓兵之计。 但如今方琼却偏偏反其道行之。 如此吴良只能理解为:要么是这姑娘已经认了命,而且确实已经无法再找到太阳墓,也不打算再与自己玩什么花招;要么便是这姑娘其实能够找到太阳墓,只是当初她在哪里还遇到了其他的可怕事物,以至于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回去一趟,所以干脆矢口否认。 也正因如此,吴良心中反倒痒痒了起来,越发想要尽快去探一探这传说中的“罗布泊文明”与“楼兰文明”。 吴良随即又故意问道:“不过如果只是前往鄯善国的话,你还是能给我做个向导的吧?” “凉州玉门关与阳关有许多来往与鄯善国之间的商队,若是将军肯出些钱财,还能找到一些精通多种语言的当地人来担任向导,那些人只会比婢子更加合适。” 方琼却又答非所问的道。 “你看起来似乎非常抗拒回到鄯善国?” 吴良接着问道。 “那是婢子第一次杀人的地方……” 方琼低下头轻声说道。 “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你就算回到鄯善国,也未必还有人认识你,更未必有人追究于你。” 吴良继续说道,“所以这个理由不成立,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将军恐怕是想去寻找那些木桩圆阵吧?” 方琼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吴良的眼睛问道,紧接着却又换了一种方式试图回避吴良的问题,“婢子虽不知将军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将军如果是对‘魇昧术’感兴趣的话,婢子可以将婢子所掌握的一切都交给将军,包括那奇药的配方与变形的咒语,只是如果将军要去寻找那些木桩圆阵的话,婢子就实在帮不上忙了,婢子也劝将军最好收回这个危险的想法,那片大漠时常刮起吃人的沙暴,哪怕经验丰富的商队进入其中亦是九死一生,将军如今衣食无忧又身居高位,可莫要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吴良却是丝毫不受影响,面色一变沉声喝道:“我有理由怀疑你依旧对我有所隐瞒,你在那些木桩圆阵中肯定还遭遇了其他的事情,是也不是?” “婢子怎敢!” 方琼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终是转口又道,“婢子只是好言相劝,若将军执意要去,婢子想拦也拦不住,不过婢子的确无法再找到那些木桩圆阵,请将军恕罪。” 她现在已是有些后悔。 后悔方才为什么要对吴良说的这么详细,原本她只是想将自己的悲惨经历说出来,同时又将那“魇昧术”的来历解释清楚,一方面可以对吴良展示诚意,另一方面亦可尝试是否能够激发吴良那可能极度匮乏的同情心,从而免受那“生孩子”的恐怖刑罚……万一呢? 结果没想到吴良根本就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将重点放在她的悲惨经历上面,而是完全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揪住“木桩圆阵”的事情刨根问底,简直非人。 偏偏在“木桩圆阵”的那番遭遇,正是她永远都不愿再回忆起来的噩梦。 更不要说故地重游,她便是宁死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除此之外。 方琼也终于对吴良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疑问,她实在想不出吴良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会对那“木桩圆阵”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那地方距离此处起码得有几千里,又处于天灾不断的大漠之中,还有那梦魇一般的可怕事物……总之,但凡正常人听到她此前的描述,应该都不会像吴良一样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前往意愿吧? 这世上难道还有人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不成? “看来不生一回孩子,你是断然不会与我坦诚相见了……” 吴良知道如果不再给她些压力,恐怕很难再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于是终于不再与她废话,眼神冰冷的喝道,“既然如此,来人!” “……” 闻言,方琼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她却并未像之前一样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而是抬起头来安静的望着吴良。 “吱嘎——” 伴随着一声轻响,典韦推门走了进来:“公子,何事?” 与此同时。 “唰!” 方琼不知何时已经然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索,竟猛地站起身来,使尽全身力气向墙上撞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根切”现象(4000) 吴良没有防备。 典韦才刚进来,同样也没有防备。 于是。 “嘭!” 只听一声闷响过后,方琼已是一头撞在了砖墙之上,接着身子软软的瘫了下来,双目紧闭,鲜血正顺着头顶汩汩而下。 “……” 吴良愣住。 他真心没想到方琼居然如此决绝,一言不合便要一头碰死。 与此同时。 方琼的举动也令他对“太阳墓”多了一重认识,看来那地方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否则在这之前看起来还是有些求生欲的方琼,又怎会在面对“生孩子”与“重返太阳墓”两种抉择的时候,毅然选择了第三条路——死亡。 可见这两件事在她眼中已经划上了等号,都要比死亡更加可怕。 “看看她怎么样了。” 回过神来,吴良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有些同情方琼,却又并不完全同情。 这姑娘的身世虽然凄惨可怜,但在得到一些可以改变命运的能力之后,她却立刻选择将屠刀伸向了其他的无辜之人。 屠龙少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恶龙,甚至比恶龙更加残酷。 这或许并不完全是她的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些,注定要随波逐流。 但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方琼也是一样。 不过现在,吴良并不希望她死,就算要死也要等到他了解过有关“太阳墓”的事情之后,若有必要,吴良或许真需要她来给自己做向导。 毕竟鄯善国好找,“太阳墓”却未必是谁都能够找到的,否则又怎能留到后世?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关于“太阳墓”的位置,吴良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因为后世考古界已经确认过,“太阳墓”就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等他到了鄯善国,若是能够从当地人口中打听到孔雀河古河的位置,范围便又缩小了不少。 问题在于吴良现在并没有鄯善国与其周边的详细地图,也不确定当地人对孔雀河古河有多少了解,毕竟历史上孔雀河古河曾发生过许多次改道,再加上“太阳墓”又属于距今断层两千多年的“罗布泊”文明,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到底留下了多少有用的信息与资料,并不敢太过自信。 所以,方琼对于他来说可能还有用处。 就更不要说方琼此前描述中的那场将她带入“太阳墓”的黑龙暴,那沙暴似乎也并不简单,可能同样与“太阳墓”有着他现在还无法解释的关联…… “公子,还有气息,应该只是昏死了过去……” 典韦上前探了探方琼的鼻息,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 “没死就好。”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向门外喊道,“菁菁,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偷听,别藏着了,进来吧。” “嘁,谁偷听了,你莫要胡说八道……” 白菁菁红着一张俏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却又虚张声势的瞪了吴良一眼,没好气的道,“叫我进来作甚么?” “你略懂些医术,给她止了血简单包扎一下,再给她换上一身衣裳,总之莫叫她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吴良也不与她抬杠,笑呵呵的说道,“典韦,你一会再将她绑得结实一些,莫要叫她再挣脱了,再命几名兵士看好了她,若是醒过来便立刻前来叫我。” “诺!” 典韦应道。 白菁菁却是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道:“今天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刚才我听你还想教她脱光了衣裳检查身子哩,现在怎么舍得教我来给她换衣裳,这好事你舍得错过?” “还说你没偷听?” 吴良避重就轻道。 “我那才不叫偷听,叫监军,你要知道我要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出做些没脸没皮的事来,辱没了你这高高在上的将军身份。” 白菁菁愣了一下,却又立刻理直气壮的道。 “多谢夫人关心。” 吴良拱手谢道,“只是如今夜已深了,长夜漫漫我却无心睡眠,不知夫人今夜可有空闲,来我房中咱们通宵下五子棋啊?” “……” 白菁菁俏脸瞬间通红一片,啐了一口轻声骂道,“谁是你夫人!谁要与你下棋!” “干点别的也行,夫人莫要忘了沔水的诺言才是。” 吴良又笑着提醒道。 “我曾对你许诺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白菁菁果断装起傻来。 “不重要,我去洗个热水澡先。” 吴良骚骚一笑,冲白菁菁眨了下眼,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道,“等你呦。” …… 是夜。 白菁菁终于还是如同做贼一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如约而至。 然后用一句“我还没做好准备,下次一定”守住了白家先祖的祖训,与吴良“发乎情止乎礼”了一番。 事后依偎在吴良怀中,白菁菁用玉指一边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一边问起了此前“偷听”到的事情:“你这次是已经准备去鄯善国了吧?” “还没确定下来,不过总有一天是要去的。” 吴良也在白菁菁背上画着圈圈,沉吟着说道,“看情况吧,你先将那些姑娘们的笄礼操办起来,若是笄礼办过之后,我们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恐怕便只能提前前往鄯善国了,人生苦短,闲着也是闲着。” 曹老板已经寻回了曹昂与曹禀,应该很快便会返回鄄城。 而据戏志才说,曹老板已经基本完成了军队的集结工作,再加上陈留士族“主动”捐上的粮食,粮饷亦是充足的很,这次回去肯定用不了多久便会率军东征。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更何况对手还是吕布,并且刘备也可能掺和进来,这无疑会将战场扩大徐州与青州,就算曹老板准备充足,这一仗也不知道会打多久。 毕竟历史上,曹老板确实是在此地与吕布和刘备拉扯了很久,甚至到了最后袁术也加入了战团。 而打仗的事与吴良无关,他自然也是彻底闲了下来。 另外。 从吴良所知的历史再结合目前的局势来分析,曹老板这一仗就算打的顺顺利利,事后扩张的速度应该也要暂缓下来,因为不久之后他应该便能够得到机会迎接汉献帝,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段时间曹老板的地盘扩张速度都不算太快。 只有到了与袁绍在官渡大决战之后,才真正掌握了北方与中原的大片土地,那时吴良才能在曹老板的庇护下奉旨盗墓,否则只要出了兖州,那便依旧是进入了其他人的地盘,依旧存在一些风险。 而且。 曹老板在那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料理掉远在凉州的马腾所部。 以至于每次曹老板准备与刘备打仗,诸葛亮都会派出细作前往曹老板驻军的城镇传播“马腾叕造反了”的消息,以此来混淆曹老板试听,牵制曹军攻势。 所以想指望曹老板拿下凉州之后途径凉州前往鄯善国肯定是不太现实的,那时候吴良都已经老了,真未必还有体力跑这么远的路程,更别说与罗布泊那恶劣的环境和方琼宁死都不愿再面对一次的未知危险相抗。 所以…… 与被动的在这里苦苦曹老板打下地盘,若是最近确实没什么值得一去的目标,倒不如趁如今的乱局来个暗度陈仓,把想办的事情提前办了,以后就不需再考虑了。 再另外。 吴良记得后世的盗墓小说中还有一个“精绝古城”,并且有一个广为小说迷们熟知的“精绝女王”。 而如今东汉末年,这“精绝国”已被“鄯善国”兼并。 即是说到了“鄯善国”,便等于到了“精绝国”,吴良同样可以借此机会去见识一番。 毕竟在历史中,这“精绝国”可是比“鄯善国”更早消失的古国,唐朝玄奘取经东归时,“精绝国”已经变成了一副“泽地热湿,难以履涉,芦草荒茂,无复途径”的景象。 也就是说。 “精绝国”那时其实变成了一片沼泽,而不是后世所认为的干旱沙漠。 这点其实也非常值得仔细去研究一番,或许丝绸之路上“鄯善国”与“精绝国”消失,并不是许多人认为的过度砍伐导致沙漠迁移,而是另有旁的原因。 “若是真要前往鄯善国,这次恐怕要离开许久,而且路途遥远,飞奴怕是也用不上了。” 白菁菁呢喃着说道。 确是如此,飞奴对于他们瓬人军来说,主要用途是传信求救。 但这么远的路途,中间又有曹老板无法立刻解决的豪强盘踞,就算是吴良能够将消息传递回来,曹老板亦是鞭长莫及。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要真去,便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吴良点了点头,撩起白菁菁的秀发闻了闻,然后一边按住她的脑袋向下推去,一边一脸贱相的骚笑道,“菁菁,我觉得我又行了……” …… 翌日。 吴良醒来时便叫典韦去后院查看了一番,得知方琼直到现在还不曾醒来,看来这次应该是伤得不轻,希望不要伤到脑子才是,否则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不过这事可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只能继续等着。 借着这个功夫,吴良又教典韦备上马匹,去了一趟雍丘县内的瓬人军驻地。 此前他已经与孙业、百里香和诸葛亮交代过,教他们合力改良“金刚伞”与“飞虎爪”的设计,力争尽快打造出来,达到能够投入使用的程度。 除此之外。 这次吴良从公输冢中带回了不少材质特殊的凿子,那些凿子历经千年没有锈烂,强度又达到了开山凿石的程度,将其融掉正是制作“金刚伞”与“飞虎爪”的好材料,绝对经久耐用。 当然,同样也是打造神兵利器的好材料。 所以在询问过典韦的想法之后,吴良已经交代他们设计并找人用这种材料为典韦打造两柄手戟。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 典韦这样的猛将,拿上这样的利器自是如虎添翼,绝非普通的工兵铲可比。 如此回到瓬人军驻地,吴良才刚走到专门安排给孙业、百里香与诸葛亮三人的工坊门口,便已经听到了颇为激烈的争吵: “我早就说过了,你这转心轴虽然奇妙,但却少了一些实用,你看看,还是不行吧?” “那是因为这转心轴是用木头临时雕刻出来的,而且还是如此纤小的转心轴,自然承受不了太多力道,焉有不断齿的道理,若是将木头换成精铁,坚固程度自然不同!” “莫要吵了,这次我站香儿姐姐,我方才仔细观察了你这转心轴运作,只要轴承转动起来,上面的轴齿便会卡动一下,只需几次轴齿的根部就会被磨开了一个凹槽,哪怕换成精铁亦是难以避免,用不了多久依旧有可能断齿。” “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用她的牛筋与麻绳?那些东西只会更不可靠,哪怕只是沾些水都会影响使用!” “……” 正争到这里,吴良已是推门而入。 “公子。” “家主。” “有才哥哥。” 三人连忙停止争吵,一齐对吴良施礼。 “你们争什么呢?”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 孙业与百里香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有才哥哥,你看,如此这般……” 诸葛亮则拿起一个已经断齿的转心轴来到吴良面前,将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这……” 吴良本就不是工科男,对机械这方面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不过在看到诸葛亮递上来的转心轴,尤其是仔细看过转心轴轴齿根部磨薄的使得轴齿变得脆弱的小凹陷之后,他竟忽然想到了穿越前在某小破站看到过的一个科普视频。 那里面提到一个与齿轮运行有关的叫做“根切”的现象。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他隐约记得,那个视频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为什么齿轮的齿数不能少于17个?少了会怎样?” 正是这个具有“标题党”嫌疑的名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才点开看了一眼。 第三百八十二章 嫂夫人真可怜(4200) 那视频中科普的知识相当硬核,甚至给出了一个在吴良看来犹如天书的计算公式。 不过通过那个视频,吴良这个外行汉还是记住了其中的最为一个关键内容:“标准齿轮不发生根切现象的条件是被加工齿轮的齿数必须大于或等于17。” 吴良何许人也? 感觉自己再一次握住了真理的他立刻支楞了起来,露出一副高人姿态淡然一笑,看着三人笑道,“就这么点小事至于么?” “公子莫要小看了这小小的转心轴,公输祖师那些个精妙绝伦的机关可都是基于此物制作而成,此事可容不得半点含糊,自然是至于的。” 作为一名《公输经》传人,孙业自是对鲁班发明的转心轴颇为推崇,当即颇为严谨的说道。 “至于是至于,可你学艺不精做不出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百里香在吴良面前极为乖顺,但面对孙业却是毫不留情,插起腰来颇为不耐的嘟囔道,“这些日子我已尽力配合于你,一共试了不下几十次,每一次都不能成功,如此再试下去便是在耽搁我家家主的功夫,你承担得起么?” “嗯嗯!” 诸葛亮在跟了吴良之后情商便突飞猛进,果断站到了百里香这边连连点头,却又互不得罪的说道,“香儿姐姐说得极有道理,不过孙先生最近亦是尽心竭力,只是可能我们尝试的方向出了一些问题,因此始终不能成功,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 不愧是诸葛村夫…… 吴良心中不由感叹,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诸葛亮这孩子最厉害的恐怕不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创造力与军政能力,应该是学习与适应能力才对。 这才几天而已,这孩子便已经完成了从狗都嫌弃的熊孩子到情商大师的惊人转变。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 这孩子定是看出百里香与吴良更亲近,并且研究时候的状态比孙业更加强势,所以果断站到百里香这边以示支持,免得引火上身。 然后。 他又不想得罪孙业,选择了站队之后,立刻又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推到了“尝试方向”上面,也算是变相的替孙业说了好话。 最关键的是。 在这个过程中,他又极为巧妙的将自己的想法用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表达了出来,非但转移了双方的注意力,没有令双方的争执继续升级,还能够保证接下来的工作继续顺利进行,并且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这也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天赋。 吴良丝毫都不怀疑,别看诸葛亮现在是这个研发团队中年纪最小、技艺水平也最低的成员,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成为这个团队无可争议的首脑,百里香与孙业都将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这个小小的团队中,诸葛亮已经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领导能力,这可能才是历史上他能够成为蜀汉丞相的关键因素。 果然。 听了诸葛亮的话,百里香已是不再抱怨孙业,而是转过身一脸内疚的来对吴良请罪道,“都怪婢子太过愚钝,辜负了家主的期望,恳请家主降下责罚。” “这……” 见百里香如此,孙业一个大老爷们如何绷得住,也是连忙替百里香说起话来:“公子,此事怎么也怪不到百里姑娘身上啊,这研究事宜本就不可一蹴而就,总要历经无数次尝试才可能有所收获,况且这些日子百里姑娘已是尽心尽力,我可全都看在眼里哩,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责任,要怪也是怪我过于固执,因此做了许多无用功。” “有才哥哥,此事我也有责任,这些日子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就连诸葛亮也连忙跑过来凑齐了热闹。 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歪了下来,变成了一场请罪大会,吴良没装成这个x,只得颇为无奈的问道:“我有说过我这次是来问责的么?我此前好像没有给你们设定期限吧?” “难道家主是百忙之中特意前来指点我们的?” 百里香一愣,却是一开口便又将楼扶正了过来,一脸期盼的问道,“家主本就懂得许多厉害的力道原理,指点我们自是不在话下!” “……” 一听这话,孙业也是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他也有这样的认知,毕竟不论是之前在公输冢中,还是后来来到瓬人军驻地,吴良都在他面前展现出了许多常人无法触及的见识与学识。 尤其是那些力道原理,百里香转教给他之后,已是令他受益匪浅。 这就对了嘛…… 吴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将手中那个断了齿的转心轴递给孙业,而后在众人期满的目光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将这转心轴的轴齿做到17个往上再试一试。” “17个往上?” 众人一愣,醉心于转心轴研究的孙业连忙问道,“公子,这究竟是何意?” “你去试一试便知道了,不必多言。” 吴良淡然一笑,不动声色的跳过他也说不太清楚的理论环节,接着又道,“上次教你们找人给典韦打造的兵器怎么样了?” “几日前便打好了,而且已经开了刃,如今已经送到宅子里交由尹都伯保管,就等典韦大哥回来试刀。” 诸葛亮还在思索吴良刚才说的17个往上轴齿,闻言猛的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那行,你们先在此处研究,力争尽早将‘金刚伞’与‘飞虎爪’制作出来,下次出征带上这两样东西,定可助我事半功倍。” 吴良点了点头,“我与典韦前去试刀。” …… 两柄手戟,一子一母。 通体使用那些凿子熔开的纯合金重新打造。 母戟长三尺三,重二十八斤。 子戟长二十二,重一十八斤。 三边开刃,末梢设有尖刺,可做斧劈,可做枪刺,亦可作戈割。 这便是根据典韦的意向私人订制的手戟,戟身上还特意设计了一些云纹作为装饰与放血槽,既美观又实用,堪称一件艺术品。 莫说是典韦,吴良见到实物之后亦是喜欢的不行。 如果不是他有点拿不动,他也想拥有这样一件颜值与实力双双在线的兵器,男人的快乐永远都是这么简单。 “唰唰——!呼呼——!” “典校尉果然不同凡响!” “真庆幸我与典校尉同在瓬人军,若是在战场遇上,哪怕监军拿着刀站在就在我身后,我肯定也立马投降,绝不迟疑……” “好!好!” 小院之内,典韦已经操练了起来,一双手戟被他舞的虎虎生威,不少瓬人军兵士都聚集到了院子门口,一脸叹服的看着典韦,时不时传来几声叫好。 片刻之后。 耍了个酣畅淋漓的典韦总算歇了下来,迈着大步来到吴良面前,双戟一别拱手便拜:“多谢将军赏赐,韦今后便以此戟护卫将军,纵有千军万马来袭,亦要杀他个人仰马翻,绝不退却一步!” “别别别,见势不对咱们还是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尽量智取,智取不成再说这些。” 吴良连连摆手道。 “哈哈哈哈……” 外面围观的兵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大多数人都已见识过吴良的手段,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还几乎没有与什么人打过正儿八经的硬仗。 也是因此,瓬人军兵士跟着他反倒极有安全感。 他们出征多次,除了最开始跟随曹禀在梁孝王墓的时候,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伤亡,这年头还真没哪个军队能如此安全。 不过这并不代表吴良便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上一次在乐安国,吴良将那一伙阴兵全部冻死的事情,瓬人军兵士亦是人尽皆知,那可比直接杀了他们残忍多了。 他只是爱惜兵士而已,尽量避免教他们涉险。 否则每回下墓,他又怎会身先士卒? 换了最开始的曹禀与周丰,可都是教他们前去打头阵的,就算遇上了什么不测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 “报!” 一名兵士奔入院内,拱手对吴良拜道,“将军,陈留王府王庆受邀来访!”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吴良站起身来对院外围观众人摆了摆手,又对这名兵士道,“请进来吧,我在客堂等他。” “诺!” 兵士应了一声,出去接人。 吴良则对不远处候着的鲍柔说道:“柔儿,你去准备些茶点送来客堂,什么方便就准备什么,王余年不是外人,不必太过正式。” “是。” 鲍柔也连忙转身去办。 望着她那充满清楚气息的背影,吴良啧舌自语起来:“年轻真是美好啊,过几天行过了笄礼,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吸溜……” “……” 典韦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对了。” 吴良却又对他说道,“典韦兄弟,稍后你在客堂外守着,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教任何人进来,我与王余年有些重要的是商量。” “诺!” 典韦应道。 …… 不久之后,客堂内。 “愚兄近日特意准备了些贺礼打算找个时间前来庆贺贤弟加官进爵,贤弟的人恰好便到了,咱们兄弟可真是心意相通啊。” 王庆一见面就满脸笑意的客套起来。 “兄弟之间不必讲究这些俗套。” 吴良笑着还了礼,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王庆手中的锦盒,伸着脖子问道,“什么贺礼,拿来瞧瞧?” “贤弟请过目。” 王庆连忙将锦盒递到吴良面前,掀开锦盒盖子展示于他。 里面乃是一个使用绸缎衬着的玉器摆件,这玉器摆件通体碧绿通透,被雕刻成了一个颇为抽象的山羊侧身造型,做工不可谓不精美,一看就是比较值钱的东西。 “这东西花费不少吧?怎好叫余年兄破费。” 吴良顿时失去了兴趣,不过还是一脸笑意的将锦盒接过来放在了一边,虽然是他不怎么看的上的俗物,但回头总归还是能换成酒肉给大伙改善伙食。 “哪里话,若没有有才贤弟提携,愚兄怎会有今日的光景。” 王庆由衷的说道,接着又问,“此前贤弟的人到我府上说是贤弟找我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能用得上愚兄,愚兄定当尽力而为?” “那我就直说了。” 吴良直了直身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要一些地霜,余年兄门路广,定时要比我更容易找来。” “地霜?” 王庆一愣,“可是那药材中的地霜?”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我差人去问过,陈留的药铺中也没有多少地霜存货,因此只有劳烦余年兄联系各地的盐行替我收集。” 所谓地霜,其实便是硝石,初时叫做消石。 每当秋高气爽的季节,这玩意便会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地面、墙脚,因此才叫做地霜。 其实天朝有许多硝石矿,只是东汉末年火药还没有出现,因此硝石还只是一种药材,硝石矿也完全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开采,所以目前市面上存在的硝石并不算多,就算有也只能在药铺中找到少量。 而吴良并不知道哪里有硝石矿,也不知道硝石矿应该如何开采与提炼,自然只能直接收购成品硝石。 “这个好说,愚兄叫人去办便是,只是不知贤弟急是不急?” 王庆不知吴良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却也没有多嘴,只是点头问道。 “越快越好。” 吴良笑着说道,“另外,我还要些硫磺,劳烦余年兄为我一并找来,这东西应该也在药铺中才有。” “好说……” 王庆再次答应,终于还是没沉住气,忍不住问道,“问句不该问的,贤弟为何忽然收购这些药材,可是身体有恙,又或是打算炼制什么丹药?” “嗯,最近办那事的时候总感觉力不从心,因此想依古法尝试炼些丹药调理一下身子。”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道。 也就是现在,若是在后世,定是在就有人猜出他的想法了,他这是打算搞出黑火药来,以供前往西域的路上傍身之用。 “哦——” 王庆顿时心领神会,接着连忙凑过来神色激动的道,“贤弟若是炼成了此等丹药可莫要忘了愚兄啊,不满贤弟,愚兄自幼身子骨弱,每次行房都撑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此事已困扰愚兄多年,若是贤弟能助愚兄改善,便是愚兄的再生父母!” 哎呦! 还有意外收获? 吴良意外而又同情的看了王庆一眼。 我的余年兄,你这哪里是身子骨弱,你这就是病……嫂夫人真是可怜。 第三百八十三章 装疯卖傻?(4000) “好说好说。” 空头支票吴良自是不会吝啬,连连点头道,“若这丹药果真能够炼制成功,我又怎会忘了余年兄,自当管饱管够。” “那就多谢贤弟了。” 王庆大喜,一脸期待的拱手谢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若贤弟没有旁的交代的话,愚兄这就回去安排此事。” “有劳余年兄。” 吴良笑道。 “黑火药”的事情就算是安排完了。 这玩意儿乃是天朝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后世发现最早的确切记载乃是唐朝的《太上圣祖金丹秘诀》,其中的“伏火矾法”对其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记载。 不过那时候的“伏火矾法”还比较落后,其中依旧混杂了许多没用的成分,这样的配比方式导致其容易受潮,杂质也多,威力也小,因此那时候的“黑火药”主要是用于娱乐,比如放个烟花、听个响什么的。 后世也有学者通过研究方术古籍,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推测。 “黑火药”早在秦汉时期就被一些炼丹方士给炼制了出来,只不过那时候方士们想要的炼制出来的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这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一不小心还会导致炸炉,反倒搞得他们焦头烂额。 后来经过后世的不断改良,黑火药通过不断的改良,威力逐渐增加,终于还是投入了战争。 据吴良所知,明朝改良出来并且一直沿用到后世现代的最佳配比率应该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所以只要搞到了原材料,吴良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制出最佳配比的“黑火药”。 当然,就算是这样,吴良搞出来的“黑火药”肯定依旧无法达到后世的威力。 因为这个时代的提炼工艺还十分落后,他教王庆帮忙找来的材料纯度肯定也不会太高,其中绝对会含有不少杂质,这些都会成为影响“黑火药”威力的因素。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够用了。 关键时刻防个身,遭遇障碍的时候开座山劈个石,绝对不在话下,没必要太较真。 而且他想的很明白。 “黑火药”属于危险品,运输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反害了自己,所以他断然不会提前将“黑火药”做出来,而是将会将这些原材料分开带上,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将其混合配制出来,既安全又能出其不意。 …… 王庆离开后,陈留城内有飞奴传来了消息:方琼醒了。 也得亏她醒了,这年头不能像后世一样输送营养液来助她维持生命,最多只能从口中灌入一些米汁来意思意思,若是她长久醒不过来,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咽气。 若是如此,吴良还怎么从她口中再撬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看住她,待我回去再审。” 吴良命人用飞奴传回了这样一条消息。 时至此刻,他这次的事便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唯有“金刚伞”与“飞虎爪”依旧是他的一桩心事,这次若真要去鄯善国路途遥远,而且受到战事与地域的影响,遭遇险境的概率绝对要比此前的盗墓之旅多了不少。 若是出发的时候能够带上“金刚伞”与“飞虎爪”,自是又多了一些保障。 如此想着。 吴良离开驻地之前便又去了一趟工坊,方才他已经将解决“根切”现象的秘诀传授给了孙业、百里香、诸葛亮三人,不知道他们是否领会,又是否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 结果刚一进门。 “公子!” 孙业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拎着一个刨子向吴良冲了过来。 “?!” 典韦见状已是将刚到手的手戟握在手中,若这“独眼龙”胆敢有丝毫危险举动,到不了吴良身前恐怕便要人头落地。 然而。 “噗通!” 快到吴良身前的时候,孙业却是忽然又双腿一曲,伏在地上对吴良磕起头来,一边磕头还一边极为正式而又诚恳的喊道:“公子在上,请受小人三拜,恳请公子收小人为徒传授,小人愿奉上茗茶写下门生帖,三年帮工,三年学艺,一日为师,终生侍奉!” “……” 吴良一愣,这货竟是要拜自己为师? 与此同时。 “家主,成了!” 百里香也是小脸激动的走上前来,对吴良欣喜说道,“家主方才只是随口点拨了一句,便助我们解决了多日没有成效的转心轴断齿问题,孙先生说家主乃是深藏不漏的工匠大师,技艺恐怕未必在他的祖师爷之下。” “有才哥哥,你看,这便是我们用你的办法进行尝试的结果。” 诸葛亮笑呵呵的则将一个简易的小型转心轴模型展示给吴良观看。 这个小型转心轴模型一端连接着一小袋沙子用来模拟运行时可能承受的压力,诸葛亮用力转动另外一头的摇把,几个连在一起的转心轴便转动了起来,那一小袋沙子很快被提了起来,运行十分流畅。 “我们依照有才哥哥所言,将这些转心轴的轴齿都做成了17个,而后来回运作了许多次进行尝试,这轴齿的根部非但没有出现损坏,甚至连一丝磨过的痕迹都没有出现,有才哥哥真乃神人也!” 一边演示着,诸葛亮一边颇为敬佩的说道。 “公子非但能够说出那些惊为天人的力道原理,又胸怀如此深厚的造诣,能够一语道破转心轴的奥秘所在,桩桩件件皆是宗师才有的本事,小人以为便是公输祖师在此,恐怕亦是要与公子平起平坐。” 孙业顺势又道,“因此小人斗胆恳请公子收小人为徒,只求有生之年技艺能够再进一步,请公子成全!” 这…… 方才似乎装的过了点,把这些家伙都给唬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便可令这些家伙,尤其是这个孙业更加尽心为自己办事,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你起来吧,门生贴就不必写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懂,不过若是知道的事情,我自是不吝与你分享,只是至于你的技艺是否能够精进,那便看你的天赋了。” 吴良笑了笑,颇为谦虚的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以后被问住也不至于太没面子。 “多谢师傅。” 听到吴良这么说,孙业自是连忙又拜了一拜,连称呼都已悄然改变。 这个时代的师傅与后世有着很大的区别,后世这个词已经成了人们口头上的称呼,司机可以叫师傅,工人可以叫师傅,年纪大一些的陌生人可以叫师傅,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敬语。 而这个时代的“师傅”,其实便是“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父”。 这个称呼可不是谁的当得起的,无论年纪大小,这个称呼都直接与辈分关联到了一起,而在以孝道治天下的汉朝,“师父”的地位十分超然。 “家主,婢子也愿拜师,奉家主为师父!” 眼见孙业竟摇身一变成了吴良的徒弟,百里香自是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影响,也是连忙跪下拜道。 “香儿,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奉我为爹……呸,家主便是了,我自会一视同仁。”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无意识秃噜了嘴,还是恶趣味释然有意为之。 百里香听到这话自是羞的俏脸通红,低下头连忙说道:“是,爹……啊,不是不是,家主。” “欸。” 吴良竟还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答应哪个称呼。 “……” 唯有诸葛亮没有来拜,他与吴良已与兄弟相称,现在严格说起来辈分还比孙业高了一层,哪里有主动自降辈分的道理。 不过在听到百里香与吴良那复杂混乱的称呼之中,他那小脸上已是露出一抹疑色,看看吴良再看看百里香,眉头微微簇起,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吴良则抿着嘴笑了半天才又问道:“如今这转心轴的问题已经解决,我那‘金刚伞’与‘飞虎爪’制作起来可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暂时是没有了。” 三人连忙回道。 “那就尽快制作吧,越快越好,过些日子我要出趟远门,希望那时候可以带上‘金刚伞’与‘飞虎爪’傍身。” 吴良点头说道。 “十日应该可以完成。” 孙业凝神盘算了一下,说道,“如今大部分模子已经用木头设计完成,只需用细土拓印出来模具,将那些凿子熔做铁水倒入模具便可成型,之后我们再细心打磨一番……算起来这么长时间应该差不多。” “我倒觉得七日即可,若家主需要加急,五日亦并非不可能完成。” 百里香却又立刻说道。 “……” 一听这话,孙业与诸葛亮皆是一脸夸张的看向了百里香。 很显然,这丫头把时间压缩的着实太紧,把这两个家伙都给吓到了。 “那就十日。” 吴良自然也看出了百里香的心思,这丫头平日里便是如此,每次给她安排了什么事情她都将其视为天大的事,吴良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她顶着两个熊猫眼了,真担心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累坏了,那也是他的损失。 “对了香儿,再过几天上巳节,我要为你们行笄礼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最近几天你先准备笄礼的事情,待行过笄礼再说。” 吴良又找了个借口说道。 “是。” 百里香从来不会忤逆吴良,自是轻声应道。 “好了,你们先忙着,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用飞奴传书。” 抚了抚百里香的脑袋,吴良转身出了工坊。 “……” 如此一直等到吴良的背影消失,诸葛亮才又忽闪着眼睛看向了百里香,笑嘻嘻的问道:“香儿姐姐,行过笄礼便可以嫁人了,你心中可已经有了如意郎君?” “!” 不知为何,百里香竟被这个问题吓的身子一颤,回头白了诸葛亮一眼斥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孩童懂些什么,莫要乱说!” “我怎么不懂?” 诸葛亮一脸臭屁的道,“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有才哥哥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待那姑子行过了笄礼,我便可以跟随有才哥哥上门迎娶,不信你问孙先生,他还是我的证婚人呢。” “……” 孙业一愣,却并未做声。 只因诸葛亮的婚期,或许便是他的忌日,这是他对黄家的承诺。 “香儿姐姐不说,那便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也不知是谁竟有如此福气,竟能博得咱们雍丘神女的青睐。” 诸葛亮又笑嘻嘻的故意说道。 “你还敢乱说!” 百里香却是忽然板起了脸,严肃说道,“自我被赏赐给家主的那一天,我便已是家主的人了,如何还有什么心上人。” “可行笄礼不就是为了出嫁么?” 诸葛亮不解道,“有才哥哥心中定然也是希望香儿姐姐有个好归宿,若香儿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以我对有才哥哥的了解,他定会成全才是。” “……” 一听这话,百里香身子又是一颤,似乎被诸葛亮点醒了一般,俏脸逐渐阴郁了下来,眼中浮现出一抹水雾,抿起失去血色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 陈留郡,吴府。 “吴有才,这个女人醒来之后似乎不太正常。” 见到吴良,才刚刚查看过方琼情况的白菁菁立刻迎上来蹙眉说道。 “怎么个不正常法?” 吴良奇怪的问道。 “她醒来之后便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稍微一靠近便大喊大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另外……她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出我了,每次看到我眼神都十分陌生,口中还在不停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白菁菁尽可能详细的描述道。 “有这事?” 吴良一愣。 头部受到重击确实可能会导致一些并发症:眩晕、失忆、疯癫、幻觉……等等情况,后世亦是难以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 不过也不排除装疯卖傻的可能,并且这种事自古便有,战国时期的孙膑便是装疯才在庞涓眼皮子底下逃出了魏国,后来找到机会将庞涓反杀。 所以会装疯卖傻的人,往往都是最聪明的人,而且是狠人。 至于方琼嘛。 吴良现在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需看过才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杀死自己?(4000) 如此说着话,吴良已经进了后院那个关押方琼的小屋。 此前吴良已经分别诈过其余几个被他带回来的红人,确定这些红人都是自方琼被抓来品香阁之后才与其结识,因此也只知道后来的事情,并且知道的细节还很非常有限。 所以吴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在那些红人身上下功夫,重点还是要放在方琼身上。 屋子内。 “啊!” 方琼披头散发的缩在角落,才听到吴良推门进来的声音,便吓得立刻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浑身颤抖着继续向墙角缩动,恨不得将自己缩入墙内。 此刻的方琼哪里还有此前在品香阁初见时的明艳。 除了脸上的部分淤青之外,脑袋上还有一个依旧肿胀的伤口,好在已经戒了血痂不再出血,如此形象甚至不如那些四处逃难的流民,唯一还值得一看的,恐怕便也只有她那颇为标致的身段了。 “方琼。” 吴良向前走了两步。 “莫要过来!莫要过来!” 方琼立刻变得激动一起,一边疯狂的摇着头,一边更加拼命的向墙角里缩动。 这个过程中她亦是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瞟着吴良,眼中的惊惧之色溢于言表,仿佛吴良便是真的“阿苏拉”降世一般。 吴良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继续向前走。 “莫要再过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愿对天起誓,永世不再回到这里,也永远不会将奴婢看到的事情说与旁人!求求你了,莫要再过来,奴婢知错了!” 方琼随即更加惊恐的尖叫着,两只脚拼命在地上搓动,身子则背过去尽可能的继续向墙角里钻,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狍子。 “想活命就看着我,看清楚我是谁!” 吴良终于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方琼,沉声喝道。 “?” 听到这话,方琼的情绪终于略微镇静了一些,身子微微颤抖着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吴良。 但下一秒,她眼中便又立刻浮现出极为强烈的惊惧之色,连忙跪向吴良不停的磕着响头,声音颤抖着苦苦哀求起来:“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奴婢再也不敢了!” “咚!”“咚!”“咚!”…… 这响头可做不得假,非但很是用力,每次还都磕在了她头上那个依旧肿胀的伤口上,才磕了几下那好不容易结的血痂便已崩裂,鲜血再一次顺着她的脑门淌了下来。 “……” 吴良看着都疼,但却依旧不会轻易相信方琼。 况且就算她是真的疯癫,看起来似乎也是将他当做了别的什么人,而她口中所说的话也依旧存在一些值得深挖的东西,于是吴良便又顺势冷声说道:“若想要我饶恕你,便将你看见的都说出来!” “奴婢不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真的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方琼闻言却更加奋力磕着响头,只是这次却已是死死的闭着眼睛,连一眼都不敢再看吴良,仿佛他便是某种不能触犯的禁忌一般。 “睁开眼睛看着我,说!” 吴良又加重了语气,厉声喝道。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方琼的身子随之巨颤了一下,终于不再磕头,但当她抬起头来时却非但没有将眼睛睁开,反倒闭得更紧,以至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下一刻。 “唰!” 方琼竟忽然抬起手来,两根手指弯作钩状向自己眼睛狠狠挖去! “?!” 好在经历了上次方琼忽然自尽的事情,吴良早就有所准备,眼见方琼竟又打算自残,立刻一脚踢向方琼的胳膊再向上一挑,这才使其手臂的动作发生些许偏移,没有教她挖瞎了自己的眼睛。 “典韦!” 吴良顺势上前按住方琼,大喝一声。 典韦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已是看到方琼再一次头破血流,还在受了惊一般的拼命扭动挣扎,而吴良则死死的压在她身上使其动弹不得。 “公子,这是……” 典韦连忙问道。 “再找根绳索来将她的手臂固定,防止她自挖双目!” 吴良说道,其实现在方琼就被困着,只不过只是仿佛手铐脚铐一般捆住了手脚,依旧能够做一些幅度不是很大的动作,比如自挖双目。 “诺!” 典韦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片刻之后。 两人合力将还在拼命挣扎的方琼捆的不能再有什么自残行为,吴良才又对疯疯癫癫的方琼说道:“看来你很想死啊,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想说我也可以不再逼迫于你,只要你能带我们找到那些木桩圆阵,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奴婢愿对天起誓,永世不再回到这里,也永远不会将奴婢看到的事情说与旁人……” 然而方琼却仿佛没有听到吴良的话一般,依旧一脸惊惧的不停颤抖,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 作为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戏精,吴良从头到尾都没有从方琼身上看出丝毫的表演痕迹。 要么是她的演技已臻化境,完全骗过了吴良的眼睛; 要么便是她确实因为那次撞击陷入了疯癫。 如此沉吟了片刻,吴良回头又叫了一声:“菁菁,你也进来吧。” 白菁菁果然又在外面偷听,听到吴良的呼唤便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跑了进来:“又叫我做甚么?” “劳烦你再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吴良指了指角落里的方琼说道。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怎滴又要寻死?” 白菁菁这才注意到头破血流的方琼,蹙起眉头问道。 “只是问了几个问题。” 吴良摇头说道。 白菁菁自然相信吴良,她方才可在外面偷听着呢。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次白菁菁上前为方琼擦拭脸上的鲜血时,方琼回头看了白菁菁一眼,却并未像之前那样惊恐的大喊大叫,反倒颇为平静而又麻木的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任凭白菁菁摆弄亦是毫无反应。 “菁菁,你不是说她见了你亦是十分惊恐么?” 吴良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奇怪问道。 “是啊,方才你回来之前她还不教我靠近,现在却又如此温顺,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那面相太凶恶了,她便觉得我好了?” 经吴良这么一问,白菁菁亦是面露不解之色。 “……” 吴良懒的与白菁菁拌嘴,继续观察着方琼。 这姑娘此刻眼神既无焦又无神,虽然不是死人,但看起来也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任何的生气。 “我说吴有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菁菁为方琼擦拭着头上再次破开的伤口,终是又有些不忍的道,“她害了人被你捉了,你若要杀她亦是她罪有应得,我自然不会为她求情,不过却也没有必要如此折磨于她,不如给她一个痛快算了。” “折磨她的不是我,而是藏在她心里的东西。” 吴良摇头说道。 “你若不逼问不就没事了么?” 白菁菁又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她什么都不肯说,你若真想找到那个什么劳什子‘木桩圆阵’,费些功夫也八成能够找到,何必非要从她口中问出。” “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罢了,其实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找到之后的事情。” 吴良继续摇头说道,“她的种种表现已经教我对那个地方越来越敬畏,当然,也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向往,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亦是越来越觉得有必要提前知道到了那里将会遭遇什么,如此方可提前进行准备,从而降低此行的风险,保证我们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至于旁人的死活……我只是一个人,实在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我还不是什么好人。” “……” 白菁菁哑然失声,吴良极少像今天一样袒露心声。 就在这时。 “自己……” 斜倚在墙上的方琼却又忽然开了口。 此刻她的眼睛依旧无神而又无焦,仿佛只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说着无意识的呓语。 “她说什么?” 吴良没有听清楚,立刻向距离最近、听力也最佳的白菁菁询问。 “她只说了两个字,‘自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菁菁有些迷茫的说道。 话音刚落,却听方琼忽然又发出了微弱而又沙哑的声音:“自己,只有杀死自己……才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杀死自己……自己……” “……” 这次吴良终于听清楚了,但心中却是更加迷惑。 杀死自己? 才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这完全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伪命题,既然杀死了自己,又怎么还能够活着离开,怎么分析都不可能合乎常理。 所以。 这到底是方琼无意识也无意义的爽言爽语,还是潜意识中在向吴良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说清楚一些。” 吴良连忙追问道,难得方琼现在还算是平静,或许真能再有所收获。、 然而下一秒。 “啊!” 方琼却忽然又发出一声惊叫,浑身颤抖着拼命向墙角里缩去,口中再次重复起了之前的言语,“莫要再过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 最终吴良也没能再从方琼口中问出那番话的具体意思。 她好像确实是疯了,但却又没有完全疯掉,最起码脑中还有一些残存的记忆,而且是与太阳墓有关的最深层的记忆。 吴良决定不再逼她,只是安排白菁菁每天来与方琼说说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菁菁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近方琼的人,或许在交流的过程中,方琼还能够说出一些有意义的只言片语来,如此便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如果实在不行。 他或许还会冒险带上方琼一同出行,或许到了鄯善国,看到那些熟悉的事物,也同样能够对她产生一些刺激,从而说出一些对他们更有帮助的信息来。 次日。 曹老板又特意召见吴良,带着已经恢复差不多的曹昂与曹禀宴请吴良表示感谢之后,便率人离开了陈留,返回鄄城准备东征事宜。 吴良也顺势命人将自己的家眷从雍丘驻地接回了陈留宅子。 上巳节很快就要到了,白菁菁也已经将小美人们的笄礼事宜办了个差不多,就等着到了良辰吉日举办仪式。 其实这个时代的笄礼并不怎么隆重,就是一个极小型的家庭仪式而已,不需要宴请宾客。 而主持与操办笄礼的人,也主要是家中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布置好场地,进行一番颇有仪式感的舆洗,而后为小辈梳起发髻,戴上准备好的发簪便可算作礼成。 这些小美人们哪里来的长辈,就更不要说女性长辈了。 所以吴良临时改了一下,教白菁菁这个“夫人”来主持仪式。 瓬人军骨干来担任观礼嘉宾。 而吴良则负责亲手为小美人们带上发簪,也不枉有人时不时叫他一声“爹”,总是令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结果如此到了上巳节前夜,吴良却被一片哭声扰了清静。 推门出来,吴良赫然看到十个小美人竟齐刷刷的在他门前跪成了一排,一个个梨花带雨抽噎个不停,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良心中自是十分奇怪。 “家主,婢子们不想行笄礼,请家主开恩免去明日的笄礼吧。” 美人们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一个个伏倒在地苦苦祈求。 “这是为何?” 吴良心中更加奇怪,“行过笄礼便表示你们已经成人,我就可以……呃,总之这可是好事,你们为何不想行笄礼?” “嘤嘤嘤……” 美人们伏的更低,却又不敢回答吴良的问题。 “柔儿,你来说。” 吴良将这些美人中年纪最大的鲍柔点了出来,这姑娘如今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而且已经过了两月,正是吴良期待的*****。 “家主……婢子此生只愿服侍家主一人,若家主给婢子们行过笄礼是要命婢子们嫁人,便请家主赐婢子一死吧。” 鲍柔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眼泪却又立刻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肘肘肘,跟我进屋(4100) 这些姑娘猜不到吴良的意图,主要是压根就不敢想。 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们不过是赏赐给吴良的奴仆罢了。 奴仆便是没有自由、甚至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的“私有物”,比那些领着微薄工钱给人卖命的佣仆还要卑微了许多。 这也就是她们有幸遇上了吴良这样的主人,非但没有像其他的奴仆一样被当做私有物品玩弄欺辱,甚至还在这里感受到了早已远去童年快乐与家庭温暖,过上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她们心中只有感激,哪里敢有其他的奢望? “将你们嫁人?” 吴良顿时明白了这些美人们再次哭泣的原因,当即笑了起来,“我像是那么大方的人么?照直说了吧,你们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人,为你们行笄礼主要是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拉近关系……” 见吴良矢口否认要将她们嫁人,美人们顿时止住了哭泣,却又都一脸疑惑的望向吴良,毕竟都是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 吴良骚骚一笑,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说到这一步已经够露骨了,懂的都懂。 然而美人们见他并不解释,又面面相觑起来,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百里香身上,小脸上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然后。 “爹……爹……” 虽然语气有些迟疑,还有一些不太习惯,但美人们还是齐齐伏倒在地,叫出了一个许多年都没有叫过,以至于已经有些陌生的称呼。 “哎呦我去?” 吴良顿时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乱了! 全乱了! 这些丫头的脑回路真是教人大开眼界,吴良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而这些丫头年纪最小也有到了十三四岁,大的如鲍柔更是已经年满十八,就算这个时代生育年龄普遍较低,貌似他也很难生出这么大的女儿来。 而且。 吴良怀疑这些丫头是不是心中已经误会他有什么怪癖,给人当爹的怪癖。 天地良心,他真是一点都没有,甚至他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也是个孩子,哪怕后世的时候父母不停催婚,不停为他安排相亲,他也丝毫没有准备结婚的意思,就更不要说这么早就给人当爹爹了。 他最多只能接受将这个词汇当做某种特定的情趣用语。 “起来!都起来!” 吴良果断将这些美人们都叫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个称呼不许随便叫,尤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叫,只有当我教你们叫的时候才能叫,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美人们自是不敢忤逆,点头应着从地上爬起来。 “还有,明日行过笄礼之后,你们便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也应该有所了解。” 吴良想了想,接着又未雨绸缪的道,“正好最近一段时间我没什么事,所以从后天开始,你们每日巳时(上午9点)来客堂集合,由我亲自向你们传授一门叫做‘生理卫生知识’的课程,你们要好好学,认真学,以后肯定对你们受益匪浅。” “多谢家主,婢子定不辜负家主的期望。” 美人们又连忙拜道,小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前些日子吴良单独传授百里香“力道原理”,没过多久百里香便造出了许多大有用处的东西,摇身一变成了雍丘县远近闻名的神女。 如今吴良肯亲自传授她们,虽然不知道这“生理卫生知识”课程究竟要教些什么,但她们对吴良所说的“受益匪浅”自是深信不疑,一个个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期待了这课程的来临。 “好了,你们散去吧,早些歇息,明日还有笄礼要办。” 吴良打了个哈欠,满意的冲美人们摆了摆手。 时至此刻。 美人们自是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担忧与悲伤,纷纷神色激动的施礼退了下去。 吴良也打算回屋睡觉。 “吴有才!” 听力过人的白菁菁却忽然从自己的屋子里推门走出,一边叫他一边快步走了过来,俏脸之上尽是严肃之色。 “长夜漫漫,菁菁今夜又睡不着觉么?那正好,我也想做些运动消遣一番。” 吴良一脸轻浮的笑容,伸手去揽白菁菁纤腰。 “莫要乱来,我有正事与你说。” 白菁菁腰胯一扭躲了过去,正色说道,“吴有才,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些丫头尽是些心思纯朴的可怜人,她们如今眼中只有你一人,你若打算……‘欺负’她们,我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只将她们当作玩物,对她们始乱终弃,我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于你。” 作为这个时代的原住民,白菁菁早已见怪不怪,自是对这样的事情拥有着不同于后世的包容。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与立场,这在这个时代亦是难能可贵了。 “在夫人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再次厚着脸皮伸手,最终将白菁菁揽入怀中。 “防范于未然。” 白菁菁这次倒没有躲开,只是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宁愿你将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些丫头身上,好歹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地,省得你见个漂亮女子便把持不住,处处留情天下留种。” “闻人昭的事真不能怪我,是她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只被迫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吴良不打自招道。 “你的原则恐怕是只要漂亮的便来者不拒吧?” 白菁菁斜睨道。 “哪里,天底下我只有一人无法抗拒,那便是菁菁你了,闻人昭不过是个意外,肘肘肘,跟我进屋,我们秉烛夜谈,下五子棋也行。” 吴良骚骚一笑,揽起没有丝毫反抗之意的白菁菁便向屋内走去。 …… 翌日。 笄礼仪式顺利举办,美人们很欢喜,吴良也很高兴。 不过他倒没有立刻对鲍柔下手,凡事总要有个过程,这种事亦是一样,吴良知道自己是个渣渣,却也并不影响希望这种事是两情相悦的事,做好能够水到渠成。 如此到了下午。 吴府忽然又迎来了一个稀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留城内势力最大的朱家家主,朱逊。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了,与他随行的还有与吴良互为贵人的朱家三公子,朱鲁。 其实在这之前朱鲁已经来过一次,说是来感谢吴良,结果却是蹭了吴良特酿的烧酒之后被随行的佣仆给架了回去,期间也没聊什么多余的事情。 这可又气坏了朱逊。 这不成器的东西! 他明明是教朱鲁来探查吴良是否明降暗升的,结果这货啥都没问就喝了个烂醉,心中简直没有一点正事。 可惜朱鲁很快就要成为“典农校尉”。 身份不同了,朱逊虽想再抽朱鲁一顿,却也只能强忍下来,免得此前的关系还未完全修复,在一次呢与朱鲁产生更大的隔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后。 陈留城就发生了封城事件。 朱逊很快得到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消息:田家一家老小都被莫名带进了曹府,好在关了整整两天之后还是全数放出来。 平日里朱逊与田家家主田翁关系不错,得知田家的人被放出来,立刻以探望之名前去打探口风。 这一探可了不得。 吴将军! 吴良居然早已不是什么所谓校尉,而是直接晋升成了中郎将,就算是陈留太守程昱在他面前,都远远不够看。 朱逊顿时更加心惊胆战! 弹劾吴良雍丘县令一职的事,朱家乃是当仁不让的牵头人,若吴良对此事心中存有怨念意欲报复,朱家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这下朱逊更加坐不住。 可惜他与吴良素无来往,贸然上门拜访,就算是赔礼道歉亦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好教朱鲁做个引荐人才最为妥当。 结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还说什么“前几日才叨扰过有才兄,恐怕不好吧”之类的屁话,扭扭捏捏不肯立刻前往,硬是拖了好几天,还准备了一些自认为能过得了吴良眼的礼品,这才在朱逊的不断催促下,今日带他来见吴良。 “永康贤弟,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甚么,见外了不是?” 见到朱鲁,又见他身后的佣仆大包小包的拎着,吴良怎会与他客气,不待朱鲁表明来意便很是自觉的回头对陈金水等人说道,“快快快,把东西都接过去收好,莫要累着了永康贤弟的佣仆,到时候永康贤弟可要怪我不知礼数了。” “……” 朱逊顿时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吴良多了一层认识。 累着佣仆? 他算是长了见识,竟有人将收礼的说辞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这显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难怪能与永康尿到一个壶里。 这应该便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了吧…… “有才兄说的哪里话,累着了这些佣仆总好过累着了有才兄属下兵士……” 朱鲁连忙客气道,但话未说完就见陈金水等人已经手脚麻利的抬着礼品进了院子,终是客气不下去,只得转口有道,“今日小弟又要厚颜来讨有才兄的美酒了,有才兄莫怪。” “哈哈哈,好说好说。” 吴良大方的笑了笑,终于看向站在朱鲁身旁的朱逊。 朱鲁与朱逊进门时便是并肩而行,而且还隐隐有些往旁边站的姿态,再结合朱逊的年龄与两人眉宇之间的相像之处,吴良隐约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与此行的目的。 不过当朱逊见他来看,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准备来个自我介绍与吴良寒暄两句的时候。 “永康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 吴良却是果断移开了目光,拉住朱鲁的手便向客堂里走去,反将朱逊晾在了一边。 小样儿。 此前敢在曹老板面前弹劾我,我要是不给你写脸色看看,那便不是我了。 当然,吴良虽不惧与朱逊交恶,却也懒的与其交恶。 一来此事关乎曹老板大计,二来若是能够敲打住朱家,令其对自己足够敬畏与仰仗,以后朱家自会自觉替他做一些事情,如此一来他与家眷在陈留自是要过得更加舒心,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见吴良对他视而不见,朱逊顿时一脸尴尬,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好在朱鲁虽然平时略显愚钝,但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见此状况连忙主动将朱逊引荐给了吴良:“有才兄,头一回相见你可能还不认识,我身边的这位其实是我父亲……” “哦。” 吴良这才正视朱逊一眼,却又不冷不热的道,“失礼了,那就一起里面请吧。” “多谢……” 见吴良竟是这么个态度,朱逊心中自是有些不忿。 不过他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已熟练掌握了能屈能伸的技能,何况这次他的目的本来就是示好,若非吴良做的太过分,他也只能用热脸来贴吴良的冷屁股。 如此一行三人进了客堂。 除了朱鲁之外,吴良与朱逊皆是各怀心思。 结果三人刚刚坐好,茶水还未送上之际,吴良便又忽然蹙眉看向了朱鲁,一双眼睛在他脸上不停的打转。 “有才兄,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朱鲁被吴良看得有些毛,忍不住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奇怪的问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确实有脏东西,我最近跟随老先生学了些相面之术,此前一直不怎么灵,如今见了你却看出了一些东西,实不相瞒,你眉宇之间隐有一缕晦气,这缕晦气时而泛青晴儿漆黑,恐是凶兆,若是不能妥善处理,你这‘典农校尉’恐怕作不了几天了。” “有才兄说的可是真的?” 一听这话,朱鲁瞬间慌了神,连忙直起身子拱手向吴良求道,“有才兄救我,小弟好不容易才混上这么一个风光的官职,若是没几天就丢了,小弟可就太亏心了啊!” 这厮有毒! 竟又当着我的面对我儿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江湖骗术! “……” 朱逊心中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曹孟德休矣。 这么重要的典农校尉任了个傻子,堂堂中郎将还是个骗子,曹孟德连人都看不清楚,就这还想办大事,难道天下无人了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锦囊妙计(4100) 朱逊虽然心中腹诽,但也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依旧一脸笑意的坐在一旁听着。 他很明确此行的目的。 眼下不管吴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得了势,而且是朱家决不能与其相抗的势,朱逊便能够毫无负担的放下身段,并且拿出一些好处来填补之前产生的“误会”。 所以现在就算确信吴良是在使用江湖骗术哄骗朱鲁,只要不是太过分,没有触及朱家的核心利益,朱逊都绝不会轻易拆穿。 甚至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吴良究竟能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花招来。 “贤弟莫要惊慌。” 眼见朱鲁已经急了,吴良却又淡然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既然肯说出来,自然便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你我兄弟二人互为贵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公于私我都有义务拉贤弟一把,助贤弟渡过难关才是。” “有才兄说的是,若有才兄能助我度过此劫,小弟定有重礼相谢!” 朱鲁连忙起身对吴良拱手施礼,一脸期盼的说道。 “贤弟快请就坐,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如此生分。” 吴良笑了笑,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对朱鲁进行讹诈,而是反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锦囊抛向朱鲁,这才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准备,这锦囊中存有一条妙计,待有一天贤弟遇上解决不了的困境,恐怕影响到贤弟的官职时,只需打开锦囊依计行事,我保证贤弟非但官职无忧,说不定还能够加官进爵,等到了那时候,贤弟再谢我不迟。” “……” 看到这里,一旁的朱逊整个人直接木了。 他还以为吴良有什么高明手段,哪里能够想到吴良的手段居然如此低级,“小儿科”恐怕都不能形容这手段的低级,简直假的不能再假,就eng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吴良前脚见到朱鲁才看出他脸上有“大凶之兆”,后脚就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以前准备好的锦囊,这不摆明了就是在忽悠二傻子么? 好歹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哪怕现场写一个所谓的“锦囊妙计”呢,这不就是在欺负朱鲁脑子不好,连装都懒得装了么? “多谢有才兄,大恩不言谢!” 朱鲁一把接住锦囊,却是丝毫没有怀疑,立刻喜笑颜开,仿佛“大凶之兆”已经不存在了一般连连感谢。 “……” 看着自家儿子这副德行,朱鲁不仅木然,还十分郁闷。 我虽未能将朱家发扬光大,但也在乱世之中守住了这份家业,也算是有些眼界与头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通人事的傻儿子啊,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将他丢入马桶中溺死算了,也省的到处丢朱家的脸面。 不过。 朱鲁以前虽然愚钝了些,但好像也没这么傻吧? 难道是此人对他施了什么邪术,使他中了邪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如此…… 朱逊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也找个装腔作势的老先生,而后忽悠他说,他这个父亲与他亦是互为贵人,而且比吴良还要贵,如此一来,既可避免吴良继续哄骗于他,又可令陈留的“屯田制”便可全然依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可谓一举两得。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朱伯父。” 吴良终于看向了朱逊,拱起手来笑呵呵的说道,“我与令郎一见如故,前些日子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弟,可惜因为公事缠身,以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登门拜会伯父,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还望伯父莫要放在心上。” “吴将军言重了,要说失礼那也是我失礼在先,吴将军迁来陈留已有多日,我竟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今日才前来拜会,希望吴将军莫要怪罪才是啊。” 朱逊回过神来,亦是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是我失礼了。” 吴良客气道。 “言重言重,是我失礼在先。” 朱逊亦是客气了起来,接着他便主动起身,从怀中掏出几卷简牍来走到吴良面前,而后摊开了一边向吴良展示,一边说道,“此乃我朱家在雍丘的田产公文,如今吴将军已在雍丘驻军,日后免不了练兵扩军,到时土地恐怕就不太充足了,朱家一片诚心向着曹刺史,自然也能教吴将军与瓬人军受了委屈,因此这些田产便是我代表朱家对吴将军与瓬人军的支持,请吴将军务必笑纳。” 哎呦? 吴良一愣。 他虽然明知朱逊此行是前来示好的,但却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大方,居然将整个雍丘的产业献给了出来,这手笔确实出乎了吴良的预料。 于是。 “使不得使不得,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怎能收的心安理得!” 吴良连连摇着头将那几卷简牍按在手下,受宠若惊的道,“况且如今雍丘军民缺少牲口与农具,就算朱伯父将这些田产全部送与我,我恐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这些良田恐怕都要荒废,那可就是造孽了……朱伯父,请你放心,虽然你此前曾带领陈留士族弹劾于我,但我这人忘性极大,这些小事早就已经忘却了,就算没忘,看在与永康贤弟的交情上,我亦是断然不会小题大做,朱伯父不必如此。” “……” 朱逊原本就没打算提之前的事情,大家都是聪明人,他送上厚礼,吴良欣然收下,如此自然便是化解了“误会”,懂的都懂,心照不宣便是。 结果吴良却故意提了一提,并且在这之前还表达了一下雍丘军民如今面临的“困难”。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朱逊又怎会听不出来? 这他娘就是在讹诈! 朱逊立刻又对吴良增进了一层认识:此人是个巨贪,而且绝对是个惯犯! 要不是惯犯,又怎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 近些年陈留已经换了好几任太守,朱逊都与他们交往甚密,那些人虽然都或多或少沾上一个“贪”字,但像吴良这有水平、这么无耻的还真不多…… 不过吴良提出的“要求”虽然过分了些,令朱逊有些肉疼,但到底还是没超出他能够接受的极限。 于是。 “吴将军如此通情达理,我又怎能教吴将军造孽?” 朱逊一咬牙,又是一脸笑意的说道,“吴将军与永康既是异姓兄弟,那便是自家人了,请吴将军放心,朱家在雍丘的牲口与农具自然也归吴将军所有,明日我教人安排一下,吴将军派人前去接收便是。” “这……” 吴良竟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助伯父说的对,既是自家人,我若仍与伯父推来推去,那便是见外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稍后请伯父莫要客气,务必多饮几杯,我的谢意都在酒里。” “哈哈哈,这是自然。” 朱逊咬着后槽牙哈哈大笑起来,他可以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像今天一样笑的如此违心过,蓝瘦香菇。 …… 一个时辰后。 酒足饭饱的朱逊与朱鲁晃荡着走出了吴宅。 吴良的烧酒度数高,朱鲁已经喝得走不成直线,朱逊则碍于身份少喝了些,只是略微有些上头,心里却还清楚的很。 主要是朱逊并没有觉得吴良的烧酒有多好喝。 他不是个贪酒的人,自然还是更喜欢喝平日里喝的那种口感甘甜的米酒。 所以说,后世历史穿越小说中用几瓶高度白酒就能把古人馋的一愣一愣的剧情,完全就是臆想,就算后世现实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喝白酒。 刚一出来,朱逊便看向了一步三晃的朱鲁,开口说道:“永康,将他给你的锦囊拿出来给我瞧瞧。” “嗝——” 朱鲁打了个大大的酒隔,红着的脸却是立刻警惕起来,连忙捂住自己胸口说道,“父、父亲,有才兄说过这锦囊妙计要到遇上恐怕影响我官职的困境时打开。” 朱逊一愣,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他只教你到了那时候打开依计行事,可并未说过你不能提前翻阅,既然没有说,那便是可以提前翻阅,再说,提前看过之后你也能提前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应对不及误了大事。” “emmm……” 朱鲁听罢沉吟片刻,接着转身便又向吴宅晃去,一边走还一边道,“父亲稍等,我去问问有才兄,他若是说能提前翻阅,我们再看也是不迟。” “你……给我回来!” 见朱鲁竟如此实诚,朱逊整个人都傻了,连忙叫道。 结果朱鲁却是已经自顾自的晃进了吴宅大门,朱逊连叫了他几声都充耳不闻,只得满心忐忑的在门外等着…… 片刻之后。 待朱鲁再出来时,已是一脸的欣喜,大大方方将那锦囊递给了朱逊:“有才兄说这锦囊可以提前翻阅,他还说父亲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查看,到时父亲亦可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渡过难关。” “?” 听了这话,朱逊反倒迷惑了起来。 吴良的话中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一点都听不明白,只得连忙将那锦囊打开,将包在里面的那块绢布展开细细查看。 这一看,朱逊才发现,吴良的锦囊之中还真有计,而且是两条妙计: 第一条计谋叫做“火诱杀法”,内容只有短短数句:“蝗虫能飞,夜间见火,必定飞往;设火于田,火边挖坑,边焚边埋,定可馀尽。” 第二条计谋则叫做“以蝗易粟法”,内容同样只有短短数句:“令民捕蝗,每一升易粟米一斗,多多益善。” “这是?” 朱逊心中更加迷惑。 他自然看得懂这两条妙计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向朱鲁传授应对蝗灾的方法。 蝗灾朱逊自然是知道的,东汉每过几年便要爆发一次大型蝗灾,他这一生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蝗灾,每一次都是一场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的人间惨剧。 但这“灭蝗之事”,他却是闻所未闻。 只因这时候的人们对蝗灾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正所谓“刑罚暴虐,贪饕不厌,兴师动众,取城修邑,而失众心,则虫为灾”,人们都将蝗灾当做是一种上天降下的惩罚,乃是不可忤逆的“天灾”,非但不去积极治理,甚至还选择了佛系躺平。 如此一直到了唐朝,这种躺平思想才终于被打破,宰相姚祟率先提出了吴良写在锦囊中的“火诱杀法”,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效。 不过这个方法只能在夜里实施,虽有成效,但还是有大量的庄稼受灾。 于是到了宋朝,便又出现了一种成效不错的灭蝗方法,也就是吴良所说的“以蝗易粟法”,通过调动百姓的灭蝗积极性去对抗蝗灾。 全民积极灭蝗的力量可就十分可怕了,就像后世吃货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将一个物种吃灭绝了一样,如今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饥民,“以蝗易粟法”自然会更有号召力,那些饥民哪里顾得上什么所谓的所以“天灾”,估计能直接杀疯了,算是对“火诱杀法”的一个强力补充。 这便是吴良留给朱鲁的锦囊妙计。 他知道,若是换了旁人,此事或许便办不成。 一来受这时的思想影响未必肯照办;二来估计也没人愿意出粮食去开展“以蝗易粟法”所需的粮食。 不过朱鲁却是不同。 他已对吴良言听计从,又是个不懂变通的犟种,绝对会坚定不移的依照锦囊行事,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至于“以蝗易粟法”所需的粮食。 其实稍微有些远见的人一想便能想通,只要保住了庄稼,到时庄稼的收成绝对要比蝗灾时付出的粮食多出许多,尤其是吴良这“每一升蝗虫易粟米一斗”的定价,平均下来恐怕连平时应收佃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对于地主而言,依旧是稳赚不赔的结果。 怎么都好过佃户一年颗粒无声,地主就算用强也收不来租子,最后逼的佃户不得不弃田流亡要强出太多,这与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没什么区别。 “嘶……” 看完了锦囊的内容,朱逊已是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他此前说你这校尉恐怕做不了几天,又送你如此锦囊,难道是笃定陈留近期要闹蝗灾?若是此等天灾都能算的出来,此人岂非已经成了能够观测天意的地仙?” 第三百八十七章 白菁菁的心机PLUS(4000) “父亲,这两条锦囊妙计是什么意思?” 朱鲁也凑过来看了绢布上的内容,却是卷着舌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个家伙头脑相对简单一些,他虽然知道这上面所写的是抵御蝗灾的方法,但不到蝗灾降临的那一天,还真未必能够想明白吴良的深意。 “我来问你,倘若今年遭了蝗灾,导致陈留颗粒无收,那曹孟德收不上粮饷,你这监管陈留‘屯田制’的典农校尉会是什么下场?” 朱逊斜了朱鲁一眼,本来已不愿与这个傻儿子浪费口舌,但想想毕竟还是自家儿子,如今又傍上了曹老板和吴良这条大船,尤其受到吴良青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的对其问道。 “这……若是如此,曹孟德八成要定我失职之罪……?” 朱鲁仔细想了想,醉意瞬间被下散了一半,颇为惶恐的答道。 “这只是其一。” 朱逊却又摇头,沉吟着说道,“其二,曹孟德要的是粮饷,治你的罪便能找回粮饷么?若换作我是曹孟德,我会以此为借口绑了你前往咱们家兴师问罪,到时为了自保,我便不得不拿出咱们家的屯粮来填补曹孟德的损失,如此才能平息此事。” “如此一来,非但我丢了官职,就连咱们家亦要蒙受巨大损失,父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朱逊的话,朱鲁更是慌得一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起步来,哭丧着一张脸说道,“父亲,这做官未免也太危险了,动辄害了自己不算,连族人也要受到牵连,我忽然不想做官了,我这就去请有才兄替我求情,这官还是教旁人来做吧。” 说着话,朱鲁竟还真就又转身向吴宅奔去,脚也不软了头也不晕了,仿佛酒已经完全醒了一半。 “你这混账,给我回来!” 好在朱逊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早有先见之明,朱鲁才刚小跑了两步就被朱逊强行扯了回来,抖了抖手上的绢布斥道,“慌个什么,你这有才兄不是刚给了你锦囊妙计么?” “哦——” 朱逊恍然大悟,终于送了口气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有才兄这锦囊妙计便是用来应对蝗灾的,便是真来了蝗灾,我也不是无计可施,可是……” 说到这里,朱逊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而后又挠着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可是如今一片欣欣向荣,怎么看也不像要遭蝗灾的样子,有才兄为何要给我这锦囊妙计,难道……他是通过我的面相看出来的?” “……” 这也是朱逊搞不清楚的问题,他自然不知应该如何解释,只是沉吟着说道,“若真来了蝗灾,可就不是我们陈留一郡的事了,只怕整个兖州、乃至豫州、青州、司隶部、甚至是冀州都要受到波及,届时大半个中原必定又是饿殍遍野的景象。其他的地方什么景象与我们无关,曹孟德也并不在意,不过若是这锦囊妙计能够在蝗灾中发挥奇效,曹孟德定会下令兖州各郡自会争相效仿来减少损失,到时你便是最大的功臣,咱们朱家亦是风光无限……曹孟德一高兴,保不齐还能给你加官进爵。” “那我是不是也能似有才兄那般做上中郎将?” 朱鲁顿时来了精神,一脸惊喜的道。 “曹孟德若要在兖州推行‘屯田制’,自然安排更大的官职,这倒也未必不可能。” 朱逊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咱们朱家的势力亦可在兖州扩散,其中的利益可想而知……永康,这些话只是咱们父子二人的私房话,你万万不可出去乱说,知道么?” “那有才兄呢?” 朱鲁却又问道。 “他若果真能算到蝗灾,这些事定是亦在他的掌控之中,你便是不说恐怕也瞒不住他。” 朱逊不置可否的道,心中却是已经浮现出一丝敬畏。 他觉得必须重新审视吴良这个人。 若是蝗灾近期没有出现,那这锦囊妙计也一点都不多余,反正这个时代每过几年便会爆发一次蝗灾,总有一天用得上,对于朱鲁这个专管“屯田制”的农官来说,始终是有备无患的好事。 若是近期果真出现了蝗灾,那就更不必说了。 从此吴良在朱逊眼中,便是料事如神的陆地神仙,今后定要当做上宾对待。 毕竟。 吴良此举可不仅仅是拉了朱鲁一把,也是结结实实的拉了朱家一把,非但令朱家躲过了此劫,可能还可令朱家在逆境中不退反进,借机进一步扩大家族势力与产业…… “哈哈哈,父亲说的极是,我这有才兄可不是一般人。” 朱鲁亦是一脸自得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怎么样父亲,我就说我与有才兄是互为贵人嘛,他先做了将军,如今我可能也快成将军了,此前你还不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 朱逊白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心里在想,倘若此事非虚,哪里是什么与你互为贵人,明明是朱家祖坟冒青烟傍上了贵人,幸好此前的事没有做的太绝,将吴良得罪的太狠,又赔礼道歉足够及时,否则恐怕可就不仅仅是与这莫大的机缘失之交臂了,或许是灭顶之灾。 只不过…… 朱逊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更要谨慎行事,所以他已经暗自开始思琢吴良此举的目的。 世间诸事皆是利大者疑。 但此事若是发生了,也顺利办成了,对于吴良而言,却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反倒是朱鲁与朱家占了大便宜。 当然,更大的受益者还是曹老板,后方稳定粮饷充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尤为重要。 所以。 朱逊越想越是发现自己看不透吴良了。 骗子?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骗子? 然而朱逊哪里能想得到,吴良此举其实是一举三得: 第一,变相坐实了自己与朱鲁“互为贵人”的说法,或许朱家人依旧未必相信,但却不得不敬畏他的本事,今后他不在陈留时,朱家自会自觉为他的这些家眷保驾护航,他自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第二,助曹老板一臂之力,加快扩张领土的速度,其实亦是在为自己的考古工作开路铺桥; 第三,成功抵御蝗灾,亦能够令百姓少遭些难,每次蝗灾来临家破人亡的都是百姓,吴良赈济不了他们,也不会去赈济他们,因为有些“病”不是赈济便能够治好的,但若是举手之劳便能够减少他们的苦难,吴良倒也乐意为之。 …… 接下来的几天。 吴良终于恢复了平静而又安逸的日子。 每天定是给美人们上上“生理卫生知识”课程,看着小丫头们一个个被教的面红耳赤羞涩难当,这其中也有着许多难以言喻的乐趣。 除此之外,吴良还在继续用自己制作的酿酒工具提纯烧酒。 除了留出用来饮用的部分,吴良将另外一部分进行了多次重复提纯,尽可能的提高烧酒的酒精含量。 他要的是医用酒精。 虽然凭他这些工具几乎不可能提纯出纯度达到95%以上的医用酒精,但越接近这个纯度,消毒杀菌的作用肯定越好,倘若瓬人军内有人收了外伤,使用这样的酒精清理伤口,细菌感染的概率自然也能降低不少。 吴良不懂医术,不能救死扶伤,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尽可能的保护自己人。 另外。 白菁菁最近几天有些不太正常,她仿佛吃了药一般,那叫一个“猛如虎也”。 以至于吴良现在都有点怕她。 试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每天夜里都往你房里跑,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扒衣服,接着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令你缴械投降,就这还不算完,完事还要在一旁不停的逗喯儿,逗喯儿起来接着再来一顿操作…… 如此循环往复每晚至少三回,俨然一副要将你彻底榨干,一滴不剩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这就是吴良最近几天正在承受的事情。 以至于他最近已经明显有了些尿频、尿不尽的感觉,甚至有一次还尿出了些许血丝,就不要说再动其他的花花肠子了…… 偏偏白菁菁还乐此不疲,每晚准时到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甚至前天夜里吴良明确表示拒绝,白菁菁竟还对他用了强! 她居然敢对他用强?! 这是吴良此前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事情! 以至于昨天夜里,吴良不得不提前抱着被子去了典韦房里,强行征用了典韦半张床对付了一宿,今天走路才总算不像之前一样腿软,尿尿的时候也终于舒服了不少。 不过今晚,吴良是不会再去典韦房里了。 他打算去……鲍柔房里。 只因昨晚睡得好好的,典韦一个无意识的翻身差点没把他压出屎来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再也不与典韦同床共枕了。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去鲍柔房里绝对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想法,主要是他实在有些有心无力,必须好好休息几天,不然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废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柔儿,柔儿……” 吴良抱着被子鬼鬼祟祟的叩响了鲍柔的房门。 “吱嘎——” 一听是吴良的声音,鲍柔连忙随便披了件衣服将房门打开,一脸紧张的跑出来迎接:“见过家主,不知家主……” “嘘!” 吴良一把捂住鲍柔的嘴巴,侧身便向屋内挤去,一边挤一边道,“柔儿,我在你这里借住一晚,莫要叫白菁菁发现。” “唔……” 鲍柔闻言身子一颤,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经过吴良最近几天的“生理卫生知识”课程洗礼,鲍柔已经懂了很多东西,自是一瞬间便想去了该想的地方。 所以,过了今夜,我便是家主的女人了么…… 鲍柔只觉得浑身发烫,羞怯的夹紧了双腿,被吴良捂着嘴巴感受着吴良身上的气息,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与此同时,她那嗡嗡嗡的脑瓜子里面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家主想偷偷地干活不教夫人发现,定是怕了夫人,可纸是包不住火了,更何况此事就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日后夫人有所察觉,我可要如何交代啊……毕竟夫人平日子待我极好,我这算不算在做对不起夫人的事? 就在这时。 “吴有才!” 伴随着一声娇叱,一个身影很合事宜的出现在了院子里面。 正是白菁菁。 不过此事白菁菁俏脸上却并无恼怒之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吴良,妩媚一笑千娇百媚的道:“难得你有如此雅兴,不如教我与柔儿一起吧?” “菁菁?” 吴良那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天地良心,他连一个白菁菁都已招架不住,如何承受得起白菁菁在加上一个外援,他今晚真心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来着。 “唔……” 鲍柔闻言身子却又是剧烈颤动,眸子随之瞪大了许多。 一起?! 夫人竟如此大方,还玩的如此之大,真的可以这样么?真的可以这样么?真的可以这样么?夫人? “菁菁,咱们之间能不能少一些心机,多一些真诚,算我求你了还不行么?” 吴良无奈的叹了口气,咬牙问道。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机呀?” 白菁菁走上前来家住吴良,抿嘴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就是想耗尽我的精力,令我……令我有心无力,我早就看透了!” 吴良果断拆穿道。 “才没有,我不过是做了你喜欢的事嘛。” 白菁菁又是妩媚一笑,走上前来架起吴良就出了鲍柔房间,强行拖着他向自己屋子走去。 “饶了我吧菁菁,咱们今晚真下五子棋好不好?” 吴良艰难的挪动脚步,苦苦哀求。 “好呀。” 白菁菁冲他眨了下眼,答应的干净利落,毫无诚意。 “你这样子就是骗人。” “嘻,是真的。” “我不信,你把我送回去就行了,你别进来。” “给我进来吧你!” “……” “咣当!” 眼睁睁看着吴良的房门被大力关上,鲍柔目瞪口呆,以前夫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夫人,我呢,我怎么办,究竟还要不要一起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个都别放走!(4200) 两个月后。 司隶部,郿县。 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自东而西缓慢行来,每个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脸上却并无太多倦意。 “有才哥哥,你快看,前面有座大城,似乎比咱们前些天途径的长安城还要大哩!” 商队中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残破城堡,蹦蹦跳跳的喊道。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的诸葛村夫。 “这应该便是董卓的郿坞了。” 吴良点了点头,笑道。 此次出征吴良并未带太多的人,除了典韦、于吉、白菁菁、杨万里四名骨干之外,就只增添了一个诸葛亮,另外也就还有二十名瓬人军精兵和精神失常的方琼。 只因鄯善国路途遥远,就算在那里发现大量的黄金珠宝,吴良也没有给曹老板运回来的打算。一来路程太远极耗人力;二来局势复杂风险倍增。 如此在没有大军护送的情况下强行运送大量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稍有不慎便会打上许多人的性命,不值。 反正他此行要找的也不是那些黄金珠宝,只要曹老板那边不给压力,他自然也没必要费这个力气。 “想不到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堡垒’的郿坞,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于吉亦是望着面前那座残破不堪的城堡,捋了捋胡须不无感叹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董卓恐怕早已预感到了败局,只是没想到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罢了。” 吴良淡然说道。 据历史记载,这郿坞乃是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是所建,高厚都有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 董卓曾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可见这郿坞便是董卓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不过彼时他定然已是英雄气短,否则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也是,换了谁刚刚吃了败仗,被一众联军打的节节败退,不得不从被迫洛阳跑到长安,士气也会落下许多。 “不过看样子里面似乎还有驻军,也不知是谁的军队驻扎在此,公子,要不要我去探上一探?” 杨万里又眺望着残破的城墙上竖立起来的旗帜,自告奋勇道。 “不用探了,应该是马腾。” 吴良看着旗子上面的“马”字,又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就在外面看上一眼,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上事端。” 据历史记载,韩遂与马腾此前受董卓邀请来长安共同抗击联军。 结果韩遂与马腾到达长安的时候,董卓已经死了,掌权的人换成了李傕、郭汜,于是韩遂被封了一个“镇西将军”,重新领兵回了凉州。 而马腾则被封为“征西将军”,在郿县驻扎了下来。 因此如果现在郿县有什么兵马驻扎,并且还立着“马”字旗的话,就只有可能是马腾的兵马了。 至于这郿坞,虽然也是个挺有名的历史古迹。 而且才刚刚毁去了一年,应该也还有一些东西可看,但若是教他冒险去与驻扎其中的马腾所部接触,他还是会选择就在外面看看算了。 反正后世一经发现了郿坞的遗址,并且遗址结构图已经复原了出来,甚至他还看过那复原出来的遗址结构图,实在没有强行冒险的必要。 反正郿坞已经毁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消失,待曹老板拿下此处再来细看也是不迟…… “公子真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这本事老朽不佩服也不行啊。” 于吉顺势送了一记马屁。 不过众人这次却并未鄙视于他,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吴良在这一带并没有保持着联系的故人,也不曾派人前来此处探查,却能够将这里的局势说的明明白白,这在他们眼中自是想学也学不来的本事。 而且这本事可不是现在才表现出来的,不管是此前的盗墓旅行,还是这一次西行的路上,吴良都在凭这本事趋利避害,已经不止一次震撼到了他们,而震撼着震撼着,众人也就渐渐习惯了。 …… 于是吴良等人在距离城门一里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而后绕着郿坞侧面兜了一圈,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沿着西进。 毕竟一里地的距离也就只有五百来米,他们看见“马”字旗的同时,城内放哨的兵士肯定也看到了他们,若是在此处停留太久,没准儿便会被当做细作,到时候怕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昏黄的时候。 “咯嘚哒!咯嘚哒!……”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 未见其人,先看到的是马蹄荡起的一片随风升起的烟尘。 “让路。” 吴良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 “快!快!动作快点!” 瓬人军兵士早已习以为常,立刻将马车赶到了道路一侧。 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怂是怂了点,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行程亦是十分顺利,几乎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如此不多时。 一伙五十来人的小股人马便自前方的坡后露出头来,这伙人并未举旗,穿的也是比较轻便的便装,不过身上依旧有些简易的甲胄,极有可能隶属于附近的某个军队。 骑马奔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上挎着弓背着箭袋,后面的人则带了一些正在淌血的野生动物。 大点的好像有两匹狼和一头鹿,小的则是挂成了串的野兔。 如此看来,这伙人应该是打猎刚刚归来,而且收获还颇为丰盛,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战力应该还算不错。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伙人座下的一匹马。 那是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体型壮硕威风凛凛,皮毛亦是十分光亮,一看就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就是骑出去有点扎眼,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集火目标。 当然,这马若是要与绝影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些。 只不过不久之前吴良已经将绝影还给了曹老板,那玩意儿就算扮作驴子也比较扎眼,毕竟那膘健的体型是藏不住的,不提也罢。 “咯嘚哒!咯嘚哒!” 这伙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吴良等人近前,吴良等人亦是纷纷低下了头不再观察他们,尽量避免发生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引发的不必要冲突。 但这一次却是事与愿违。 “吁——” 这伙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知为何忽然拉住了缰绳,而后手往起一抬,命身后的人也全部停了下来。 “喂,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青年也不下马,马鞭指向吴良等人大声问道。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人马亦是立刻分散开来,很快便将吴良等人围了起来,也算是训练有素。 “……” 见躲是已经躲不过去,吴良只得抬起头来,陪着笑看向那名青年,拱手上前说道,“见礼了军爷,我等乃是前往‘呼揭’贩送药材的走商。” “呼揭国”亦是一个西域小国,位于鄯善国北面,而且还北出了不少。 吴良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否则万一一不小心发生了冲突,不能做到斩尽杀绝的话,就等于给追兵指出了追击的路线。 “药贩子?” 那青年微微蹙起眉头,接着又挥了挥鞭子,对自己的手下说道,“去查查,看此人是否说了实话。” “诺!” 说着话,已有四人翻身下马,快步奔向瓬人军随行的四辆马车。 其中三辆马车拉的乃是吴良此行准备的一些物资,其中就包括了此前教王庆帮忙收来的硝石与硫磺,这两种东西分别装在不同的木桶中,如此便可避免意外引爆,又可掩人耳目。 至于木炭,吴良也提前准备了一桶以备不时之需。 而剩下的一辆马车,则是用来坐人的。 于吉、白菁菁、诸葛亮,还要那个疯疯癫癫的方琼平时就坐在里面,看起来有老有小,倒也像是正常的家眷。 “……” 见此状况,杨万里、典韦已是攥紧了拳头,目光冷下来看向吴良,这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 吴良则不动声色的冲他们摇了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许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罢了,倘若能够糊弄过去自然最好,若是糊弄不过去再作出相应的反应也是不迟。 说话之间。 四人已经来到马车前面,指着车上的大木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回军爷的话,这里面所装乃是硝石。” 吴良依旧很是卑微的陪着笑,主动上前将木桶的盖子掀开展示给他们查看。 其中一人冷着脸跳上马车,抽出腰间弯刀在木桶里面的白色粉末中用力捅咕了一下,接着又冲吴良喝道:“打开,都给我打开,我要一一查验!” “是。” 吴良依旧照办,将其他的木桶也一一打开,还十分配合的进行介绍,“军爷,这也是硝石,你看……这桶是硫磺……这是木炭,平日里生火助燃用的……这是我们带在路上的口粮与清水,都是寻常的东西。” 那四人跟着吴良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一遍,最后终于来到白菁菁等人乘坐的马车前面。 “这里面有人?” 其中一人冷声问道。 “共有四人,乃是小人随行的家眷。” 吴良点头笑道,“军爷请小心一些,其中有一人患了疯病,动不动便大喊大叫,有时还会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我还被她咬了一回。” “闲话少说!” 那兵士瞪了他一眼,便已跳上马车用弯刀挑开了马车帘子。 坐在里面的白菁菁已在脸上涂了一层灰,衣裳也穿的朴素臃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村妇,倒也不容易勾起旁人的邪念。 于吉与诸葛亮自是也不用多说。 而方琼则是披头散发,头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却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疯了之后本就没了形象,看起来同样没多少吸引力。 “啊——啊——” 见到那名兵士,方琼便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搓着脚拼命的向角落里缩去。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方琼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见到吴良等人时不会再受惊大叫,唯有见了生人才会如此。 “呵……” 那兵士见里面的人与吴良说的差不多,便也没有继续检查,弯刀一抖将帘子放了下来,而后跳下马车奔向为首的青年,拱手报告道:“公子,没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一伙普通的药贩子。” “……” 吴良松了口气,瓬人军众人也松了口气。 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应该便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了吧。 然而他们才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 “行了,将马匹与粮食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那青年却又是马鞭一指,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 “?!” 瓬人军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将军饶命啊!” 吴良却是率先哭喊了起来,苦苦求道,“将军,此去呼揭不远万里,将军若是取走了我们的马匹与粮食,那便无异于要了我们的命啊,恳请将军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没了马匹,你们可以用人拉车,没了粮食,你们可以沿途打些野味,如何辨识断了活路?” 那青年却是目光微冷,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你们之中不少壮年,我没有将你们的货物扣下,将你们一并抓了充军,便已是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了活路,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将军,小人……” 吴良还想再尝试一下。 “你若再说一句话,那便不用走了!” 那青年立刻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冷声喝道。 吴良见此事不能商量,又不想惹上麻烦,尤其是这青年年纪轻轻看起来地位就不低,极有可能是某个军阀的公子哥,动了他恐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只得咬牙忍耐下来,转身对瓬人军众人下令道:“速速照将军的话办,莫要自误!” “……” 瓬人军众人气的牙都快咬碎了,但吴良便是他们的首脑,他的意思他们断然不能忤逆,就算心中憋屈也必须服从。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卸下马车的时候。 “慢着!” 那青年竟又将鞭子指向了典韦,得寸进尺的道,“你腰后那两把兵器看起来有些意思,也一并留下给我瞧瞧。” “?!” 背对着青年的吴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纵横起了浓烈的杀意。 与此同时。 瓬人军众人也是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重新汇聚在了吴良身上。 “你们聋了?” 那青年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继续向吴良等人施压。 “杀!一个都别放走!” 吴良终于说出了瓬人军众人期盼已久的话。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庞德,早卒!(4000) “唰!” 听到吴良的命令,瓬人军众人皆是精神一震,立刻将一直挂在腰后的一个方形类似长方体的铁匣子取了下来。 战国连发弩! 这是集孙业、百里香与诸葛亮三人之力修复并改良过的战国连发弩。 体积比丘穆公墓中发现的战国连发弩那个更小,并且外形也进行了一些调整,在没见过的人眼中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危险武器,而只是一个用来储物的匣子。 这次出征之前,吴良特意教孙业、百里香与诸葛亮三人监督制作了这样一批连发弩,为的便是提升瓬人军兵士在小范围遭遇战中的战斗力,从而尽可能保证安全。 也是因此。 方才那青年自恃人多势众,又见吴良等人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对他们进行劫掠。 “?!” 那一伙人注意到瓬人军的动作,立刻便意识到了危险。 “小心!” “危险!” “敌袭!” “杀!” 那青年面色一变,连忙大声下令。 这伙人听令立刻策马向吴良等人冲杀过来,他们亦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且应该还都是十分勇猛的骑兵,非但反应速度极为惊人,竟还隐隐组成了冲锋战阵,若是唤作平时,只怕数倍于他们的步兵亦要搭乱阵脚。 而以那青年为首的几名挎着弓箭的人,亦是立刻将长弓取了下来,意欲弯弓搭箭射向瓬人军兵士。 然而。 就在这伙人才刚刚有了反应的时候。 “啪!啪!啪!……” 伴随着一阵轻响,那些在他们眼中十分古怪的铁盒子却已经率先发难,数十支短小精悍的铁箭一起射出。 “咻咻咻……” 虽然远远达不到万箭齐发的震撼效果。 但这玩意儿胜就胜在一个“奇”与一个“快”上。 那伙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做好准备,便已有十多人被那小箭射中,惨叫一声自马上跌落下来。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马匹也同样中了箭。 这些马匹吃了痛便受了惊,立刻反疯一般嘶吼跳跃起来,不但将背上的兵士掀翻了下来,还波及到了周围的人与马,那伙人自是瞬间乱了阵脚。 如此一通下来。 这支五十来人的人马,竟只是瞬息之间便有二十余人或死或伤失去了战斗力,原本看似极有优势的战局瞬间变成了五五开。 “欸?!” 那青年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 “莫叫那几个带弓的人射出箭来,杀!” 吴良却是立刻又嚎了一嗓子。 这战国连发弩的优势便在于半自动,也就是所谓的“连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张寻常的长弓完成弯弓搭箭的功夫,差不多已经够战国连发弩将箭匣清空。 当然。 若是要比威力与射程,自然还是寻常的长弓更胜一筹。 只不过在这种短距离的短兵相接之中,便是战国连发弩的主场,除了甲胄后世的兵种,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诺!” 瓬人军兵士自是明白吴良的意思,立刻便有几人将战国连发弩指向了以那青年为首的几人,剩下的人则依旧射向其他的兵士。 “啪啪啪啪……” 话音未落,铁箭已经射了出去。 那几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将箭筒中的羽箭取出来,便看到十数支铁箭向自己射来,只得连忙躲避,甚至有的人更是不得不牵动缰绳用座下战马来为自己挡箭。 “啾——” “啊啊呀……” 伴随着战马的痛鸣与人们的惨叫,又有不少战马吃痛受惊,不少人摔落马下。 就连那青年的座下战马也中了两支小箭,一支还刚好射在了马眼上,使得那匹健硕的战马耐不住痛疯狂的撂起了蹶子,仅是两下便将那青年甩了下来。 不过那青年身手倒很是了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稳住身形,落地时及时使出一个漂亮的后滚翻卸去力道,虽然看起来灰头土脸略显狼狈,但应该并未受什么伤。 但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么? “啪啪啪啪……” 战国连发弩每次射出两箭,箭匣中共有十八支存箭,足足能连射九次,这才哪到哪呀。 吴良已经下了必杀令,瓬人军兵士心中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如今自是不会手下留情,恨不得瞬息之间清空箭匣。 怪只怪这伙人不长眼睛! 居然敢劫到他们身上来? 况且劫就劫吧,公子为了息事宁人已经做出了许多妥协,你却还要得寸进尺,竟将主意打到了公子精心为典韦打造的兵器上面。 自己打灯笼进茅房找屎,那就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 仿佛发泄一般,瓬人军兵士接连不断的扣动技机,战国连发弩不断发威,将这两倍于瓬人军的兵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仅仅只是十秒来钟的功夫,箭匣终于完全清空。 不过没关系,那些铁箭是可以回收起来重复使用的,只要将这伙人尽数射杀,他们快速将战场收拾一番便可完成补给。 如此情形之下,这伙人可就倒了霉。 尤其一些最早被射落马下的兵士,要么受到了其他马匹的踩踏,要么便又被随后而来的铁箭补了刀。 场内最悲催的几个家伙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便是神仙下凡恐怕也不可能救得过来。 但却依旧有人毫发无伤。 其中一人便是那领头的青年。 此人武功着实了得,从马上摔落之后,他孑然一身反倒灵活了许多,在箭雨中躲闪腾挪,再以弯刀或拨或挡,竟避开了所有的箭矢。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中年人亦是巍然而立。 这中年人便是最开始便引起了吴良注意的那匹颇为扎眼的纯白色骏马的主人。 此人非但人没有中箭,就连那匹白马亦是毫发无伤。 只因吴良下令攻击之后,眼见那青年跌落马下,他便也已经翻身下了马,顺便还踢了那白马一脚,将其赶到了几十米外的地方,因此才使那白马也避过了箭雨。 这亦是一个武功了得的人物,方才在箭雨之中,他与那青年合力施为,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这也是二人能够毫发无伤的原因之一。 “你们……” 时至此刻,那青年看到满地的尸体与伤员,桀骜的脸上终是多了一抹惧意,咬着牙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嗡——” 回答他的却是典韦的手戟。 吴良的要求是不放跑一个人,在这伙人没有全部倒下之前,典韦自然不会轻易收手。 “杀!” 吴良亦是只回了一个简短而又果决的字。 一不做二不休。 此前的隐忍是为了不惹事端,如今的狠辣亦是为了不惹事端,两者并不矛盾。 如此说着话。 吴良已是与瓬人军众人一同挺身而上,完全阻断了这两个人的退路,绝不给他们留出任何逃生的机会。 “锵!” 那青年不得不被迫抬起手中弯刀抵挡典韦这雷霆一击。 刹那间火星四溅。 挡虽然是挡住了,但却极为勉强,非但他手中的那柄弯刀被典韦的手戟砍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就连那青年亦是被击的连退数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除此之外,那青年握着弯刀的手已是如同脱力了一般抖个不停。 “?!” 青年意外的看向典韦,眼中划过一抹惊色。 他应该是对自己的战力极为自信,否则便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公子!” 那骑白马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刻奔来相助,手中一柄看起来也有几十斤重的截头大刀带着风声向典韦劈砍而来。 “插标卖首!” 典韦回首便是一戟迎上。 “锵!” 这次交锋亦是典韦胜了一筹,他只退了一步,那中年男子却退了三步,“地面无敌”真不是说说而已。 “哈哈哈,痛快!许久没有遇上你们这样的敌手了!” 此时典韦已是青经暴起,浑身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连皮肤都冲起了血,俨然已经进入了极为兴奋的完全体状态,狂放大笑起来,“若非我家公子不想耽搁,我倒不介意与尔等大战三百回合练一练手,不过现在,取尔等首级才是正事!” 说着话,典韦还欲再杀向这中年男子。 可那中年男子似是已经意识到了典韦的可怕之处,竟不再与他正面向抗,转身便向远处跑去,似是已经认输了一般。 典韦见短时间内可能拿他不下,自是不愿在他身上多耽误功夫,转身又向那有些发懵的青年杀去。 但那中年男子见典韦没有追他,却又立刻停了下来,接着转身反手持弓,快速自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上。 拉动弓弦! 此人竟是想暂避锋芒,再伺机使用弓箭偷袭典韦! 与此同时。 吴良终于赶到了典韦身边,其余瓬人军兵士则听从他的命令,或是由外向内包围,或是提前翻身上马,确保这两个人没有生还的机会。 “咻——!” 这一箭力道很足,破空声都比瓬人军的战国连发弩尖锐了许多。 “哗啦!” 吴良毫不犹豫的按下了“金刚伞”手柄上的技机。 紧接着一张金属大伞顷刻张开,将吴良与典韦的后背护在了伞后。 “锵!” 只听一声脆响。 吴良双手感受到了沉重的力道,这一箭若是射中脆弱的人体,就算不能直接射出一个透明窟窿,亦是足以射个对穿。 但射在同样使用那些开山劈石的凿子熔炼制作而成的“金刚伞”上面,却是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坑,反倒是那支羽箭的木制箭身瞬间破竹般劈开,化作木片跌落在了地上。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那中年男子倒被“金刚伞”吓了一跳,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 下一刻。 “噗!” 一支远处射来的羽箭已是洞穿了他的脖子。 这一箭的力道甚至比他自己刚才那一箭更足,更是绝非瓬人军兵士持有的那些战国连发弩可比。 “中了!中了!” 马车那边传来一老一小两声欢呼。 吴良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于吉与诸葛亮正自马车的车窗里面探出头来,手中举着的正是此前给曹老板展示过的那个“三弓床弩”模型。 那玩意儿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模型而已,是真的有杀伤力。 出发之前诸葛亮执意要带,因为他已经给那个模型加上了用于瞄准的“望山”,还把三个箭槽改成了一个箭槽,从而进一步提升了那个模型的杀伤力与精准度,只是发射起来没有战国连发弩那么便捷罢了,需要提前上力。 如果说战国连发弩是冲锋枪的话,那么诸葛亮改良过后的“三弓床弩”模型应该就是狙击枪了。 “噗通!” 那中年男子缓缓的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不停的冒着血泡,眼睛却睁得很大,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战力显然不俗,甚至能与典韦斗个来回,应该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么一条小阴沟里翻船吧…… “令明叔!” 眼见那中年男子中箭倒地,那青年大惊失色,连忙大叫一声。 “嗡——” 典韦可不会与他客气,一对手戟连连劈砍,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逼的那青年疲于招架节节败退。 只听“喀嚓”一声。 青年那柄弯刀终于在也承受不住终极,竟被典韦一戟劈做了两截。 与此同时。 “令明?!” 吴良心中一惊。 据他所知,三国时期说得上名字来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以“令明”为字,这个人便是庞德。 另外,庞德还被称作白马将军,因为他总是骑着一匹白马。 再加上此人箭术似乎十分了得。 所以! 吴良看向几十米外的那批纯白色的马匹,他刚刚杀的这个中年男子难道正是曾一箭射中关羽前额的白马将军——庞德? 如果这中年男子就是胖的的话,那么这个青年的身份是…… 根据这个青年的年龄,以及与庞德颇为亲近的关系,吴良想到了一个人。 未来的蜀汉五虎上将——马超! 不过现在的马超尚且没有露出头角,反倒是庞德更加有名一些,他此前跟随马腾进击反叛的羌、氐等外族时屡建战功,如今应该已经官拜校尉。 第三百九十章 除了他还能有谁?!(4000) 其实说起马超来,这也是一个褒贬不一的枭雄。 单论武艺与谋略的话,他自是当得起“五虎上将”的名头。 年轻的时候他便在河东大破袁尚与匈奴联军,哪怕脚上受了箭伤,只用一块布裹了伤口便继续率兵作战,丝毫没有退缩。 后来联合韩遂反叛曹老板,曹老板亲自率军与其战于渭河,非但数次遇险,亦是险些中了马超的“半渡击之”之计葬身河中,事后不由感叹:“马超小儿不死的话,我恐怕死后连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能够得到曹老板如此评价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人? 甚至后来刘备能够顺利拿下益州(四川)奠定蜀汉政权的基础,马超亦是功不可没。 但同时,马超亦是五虎上将中黑历史最多的人。 后世皆将吕布戏称为“三姓家奴”,只因他数次认人为父,又数次为了利益谋害义父,所作所为实在与天朝自古推崇的“忠孝”二字相差甚远,因此为世人所不齿。 不过实际上,马超也没强到哪里去。 为了联合韩遂一同反叛曹老板,马超亦是对韩遂说过令人不齿的话:“如今,马超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马超为子。” 要知道这个时候,马超的亲生父亲马腾还尚在人世。 并且在这之前,韩遂才刚刚杀了马腾的妻儿,也就是马超的母亲与兄弟姐妹…… 后来正是因为马超不断与曹老板为敌,曹老板恼羞成怒,终是将被他亲自封为前将军的马腾,以及马超的两个同样封为都尉的弟弟马休与马铁一同诛杀,夷了三族。 虽然曹老板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似马超这般先有“弃父”言论,又言出必行将此举践行到底的狠人,纵观天朝上下五千年历史,亦是找不出几个来。 再到后来,刘备称王,马超被封为左将军。 这时候马超却又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他有一个好友唤作“彭羕(yang四声)”,此人当时被贬远出任职,临行前找马超饮酒,正在气头上时说了一些贬低刘备的话,结果彭羕前脚才刚出门,马超后脚就向刘备告密,以至于彭羕很快便被刘备下了狱斩了首。 其实这个彭羕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他在贬低刘备的时候,还同时流露出了谋反之意,刘备杀他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马超那种“打小报告”的行为也同样是与他的大将形象相差甚远。 此事若是换了关二爷,或许便会念在曾是好友的份上,与其割袍断义,将其赶走警告不得再回属地,也算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而若是换了张翼德,或许则会当场拔刀将其斩首,拎着他的首级前去向刘备说明情况。 唯有这“打小报告”的行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小人了,实在当不起这五虎上将的名头与身份…… 因此后世也有人分析。 刘备是个颇为看重名望的人,他将马超收入麾下亦是大局为重。 毕竟马超与曹老板早已成了水火不容之势,并且马超此前在凉州经营多年,与周边那些不易收服的少数民族来往密切,若是有了马超去发动那些人背刺曹老板,这对刘备来说自然是好事,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 事实也确实如此,汉中之战中,马超不断发动羌人、月氏人给曹老板添乱,确实给曹老板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不过实际上刘备却始终只给马超高官厚禄,并未给过他领兵实权,亦是对他的人品心怀疑虑。 甚至有人猜测,倘若最后是刘备得了天下,又或是刘备死时马超未死,马超极有可能是刘备最先要灭掉的人。 不过这种事并未发生。 因为马超最终病死在了刘备前面,人们的猜测终究成了猜测…… 就在吴良失神的过程中。 “锵!” 典韦与那青年已又交了几回手。 那青年年纪略小一些,力量本就不及典韦,又被典韦占了先机,手中弯刀只剩下半截,自是更加难以抵挡典韦完全体状态下的猛烈攻势。 终于。 只听“当啷”一声。 那青年的虎口迸出血来,再也无法握住那截断刀。 败局已定! 典韦挺身而上,只需一戟下去,便可斩其首级结束战斗。 就在这时。 “慢着!” 吴良忽然轻喝了一声。 典韦闻言手戟稳稳停住,锋刃一转架在了那个青年的勃颈上面,令其不敢再动分毫。 “你可是马超?” 吴良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还是想确定一些对方的身份,没准儿也有可能是马超的弟弟马休与马铁,史书上并未记载他这两个弟弟的出生年份,不过想来年龄相差应该不大,况且这时候的男子生的都比较成熟,差上几岁看起来都差不多。 “你认得我?” 那青年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勃颈上的手戟,却又有些不服气的问道,“你又是谁?” “看来你就是马超了……” 吴良微微点头,再仔细看那青年。 此人脸上有着北方人特有的粗犷轮廓,浓眉大眼的看起来略带了几分正气,只可惜唇边的那两抹尚未长齐的八字胡又拉低了这几分正气,不过这倒并未影响到整体的颜值。 再加上他那已经大约一米七五的身高,在这时代也确实配得上“俊朗”二字。 不过与吴良比起来,自然还是差了许多,毕竟吴良的长相可是干系了许多人的“代入感”,又怎能含含糊糊? “你既然认得我,那么应该也认得我父,那便好办了,识相的立即放了我,此事或许还有善了的余地,否则我父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那青年见吴良看着他似有心事,还道是吴良怕了他,尤其是怕了就在几十里外的郿坞驻军的马腾,此情此景之下竟又嚣张了起来。 “我已杀了庞德,此事怕是早已没了善了的可能。” 吴良苦笑着摇头道。 “你也认得令明叔?” 那青年面露疑色,同时也感受到了吴良话中的含义,连忙又道,“你究竟想怎样?令明叔虽然死于你手,我却还不知道你是何身份,你放了我只管走你的路便是,只要我不说,我父就算事后想找你寻仇也不知该去何处,更不知该去找谁。” “你不说?” 吴良却又模棱两可的冲那青年说了一番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马超,你放心,从今日开始你在正史中便有了一个具体的样貌,不过你的名字却不会那么响亮了,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你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后世常说:“美周郎,锦马超。” 然而实际上,正史中从未记载过马超的形象,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而所谓的“面如冠玉,目如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声雄力猛”其实不过是《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臆想杜撰而来。 甚至就连“五虎上将”的说法亦是没有,不过《三国志》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人并列合为一转,而后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这五人才被塑造成五虎将。 不过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可以得出结论,马超是的的确确拥有过人的实力,否则又怎能与关羽、张飞、赵云、黄忠并列? 只可惜。 如今马超羽翼未丰,却偏偏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这就注定会出现不一样的结局。 “斩!” 正当马超还在思考吴良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吴良却已是转过身去,轻轻喝了一声。 “我……” 马超面露惊惧之色,还欲说些什么。 却只听“唰”的一声。 而后他便只觉得整个天地旋转了起来,而后自己的视角却是越来越低,最后终于与地面持平,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具正在喷涌鲜血的尚未倒下的无头身躯,好熟悉…… 他想说话,已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睁眼,视线却是顷刻间暗了下去。 他已经不能再想了…… “此地不宜久留,将这伙人全部补刀,我们速速离去,今夜趁夜色赶路!” 吴良看了马超的尸体一眼,立刻下令,“杨万里带几人殿后,若是发现有追兵赶来,即刻回报于我。” “诺!” 瓬人军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不多时便灭了所有的活口,也是一并将战国连发弩的小铁箭回收起来,而后快速赶着马车继续向西前进。 至于马超、庞德与那伙人的尸首,瓬人军众人并未进行掩埋,也并未进行任何处理,因为此处距离马腾所部驻扎的郿坞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这还是以他们的脚力来算的,若是换上骑兵快马加鞭,只怕一个时辰就能赶来。 他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好就好在方才与马超、庞德遭遇时已是天色昏黄,如今在经此一役,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如此情形之下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并非易事。 更何况吴良已经尽可能坐到了斩草除根。 马超这伙人便无一生还,待马腾所部收到消息并找到他们的尸首,最起码也要耽搁上几个时辰,说不定直接就到了明日。 而在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马腾就算怒不可遏是要将杀人者碎尸万段,亦是得搞清楚马超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这无疑又要耽搁不少时间,就算那样也未必能够有所收获,如此一来瓬人军众人早就走远了。 这就是吴良下令斩杀马超的原因。 不管马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断然不可能放走马超,否则马超若是回到郿坞之后立刻调集人马前来追击寻仇…… 他已经知道了瓬人军的战斗方式,对他们的实力亦是有所认知。 到了那时,瓬人军众人便会陷入绝境。 吴良必须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他要对自己的性命与瓬人军众人的性命负责,决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出现半点闪失! 此事要怪,只能怪马超运气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 与此同时。 吴良忽然在想一件事,他似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坑了刘皇叔一把。 刘皇叔其实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他本该入主徐州来着,可惜因为吴良的出现,陶谦直接被打去了广陵,此间刘皇叔前来营救也被打回了青州,失去了入主徐州的机会。 如今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又提前死于吴良之手,日后刘皇叔再要夺取益州会不会又多了一些困难? 当然。 这也是变相又帮了曹老板一把。 没有了马超反叛,曹老板日后与刘皇叔争夺汉中时亦是少了一股背刺的力量,恐怕只会更加顺利。 美中不足则是,庞德也死了。 须知庞德后来跟了曹老板,亦是做了一名宁死不屈的悍将…… …… 是夜,子时一刻。 尽是残垣断壁的郿坞之中。 “孟起——!” 看到马超那身首异处的尸体,马腾浑身剧颤大嚎一声,几乎快要背过气去,幸得身边诸将及时搀扶才未跌倒在地。 太阳落山之后,他久久不见马超与庞德归来,原本倒并未多想,毕竟马超与庞德的武艺皆是不俗,寻常人根本奈何他们不得。 可等到了戌正时仍未见人,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他终于心神不宁起来,终是忍不住派人出去寻找。 结果找了一个多时辰,竟在距离郿坞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二人的尸首。 这无异于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儿子,他如何能够不急?如何能够不恼? “呼——”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马腾尽力收起胸中的悲痛,咬牙喝道:“我儿命苦,年纪轻轻竟遭贼人毒手,我若是不能手刃那挨千刀的贼人,安可为人?!来人,备马!” “诺!”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连忙照办。 “将军心中可是已经有了贼人的线索?” 一名武将下意识的问道。 “没有!” 马腾红着眼睛,沉声骂道,“不过本将清楚,以孟起与令明的武艺,又带了精兵五十随行,若非遭遇大股伏兵偷袭,断然不可能落得如此结果,而方圆千里能办到此事又与本将不睦者只有一人,非那韩遂匹夫莫属!除了他还能有谁?!”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惑”(4000) 又过了两月。 吴良等人沿着祁连山阳面依山而行,依次途径天水郡、安定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终于来到了一个叫做“渊泉(后世酒泉瓜州县一带)”的绿洲城镇。 自打过了武威郡之后,瓬人军众人所过之处已是越来越荒凉,每个城镇之间的距离亦是越来越远,有时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因此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困死在荒无人烟的途中,每路过一个城镇,他们都必须好好的休整一番,将粮食与饮水准备的十分充足之后才会继续出发。 而事实上。 自过了武威郡之后,除了一些比较大的城镇,那些小地方亦是已经很少还能够看到汉朝官府的影子了。 就算有些地方仍然设有官府,官府的官员也是极少还能再见到大汉吏治的影子,这些地方大多数都由一些当地少数民族首领或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基本处于一种比较散漫、却更加团结的自治状态。 这是汉朝政局不稳导致的必然结果。 如今的汉室朝廷连中原都管不住,甚至皇帝自己都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如何还有余力去治理这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甚至早在几年前凉州局势动荡的时候,那些平日里惯于欺压当地少数民族的大汉的官吏与商贾便已经拖家带口跑回了中原,跑得快的自是保住了性命,跑得慢的则已经被当地的少数民族诛杀,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来这种地方当官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杀个县令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杀个太守都未必有人追究。 不过这些地方的汉人百姓过得倒还算是相对安稳,只因自汉武帝之后,许多迁来的汉人与当地少数民族一同劳作、通婚,历经数百年当地的汉人与少数民族早已完成了血脉与文化的融合,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为过,自然相安无事。 好在当地百姓过路的行商也没有太大的敌意。 或许是生活在丝绸之路上已经习惯了行商的存在,他们有时要去什么地方,还会与过路的行商商议同行,如此非但可以在途中得到商队的庇护,还可以蹭上一些吃喝,既方便又安全,算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 除此之外。 他们有时也会请求过路的行商帮忙捎带一些当地买不到的货物,又或是捎上一些口信与书信,对于这样的请求,路过行商通常都不会拒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就像这次。 便有一家四口人自玉门蹭上了吴良的商队。 他们要去往渊泉投奔亲属,与瓬人军正好顺路,而吴良在与他们进行了旁敲侧击的交谈之后,发现这一家四口确实是较为纯朴的百姓,尤其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子,基本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自然也乐得提供一些吃喝与庇护来换取免费的向导服务。 另外。 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据杨万里探来消息,说是自瓬人军兵士杀了马超与庞德之后不久,马腾与韩遂两伙人马便发生了几场颇具规模的战斗。 战场就在金城郡与郿县之间的天水郡。 至于具体原因嘛,自然是马超之死。 马腾坚持认为就是韩遂派出伏兵杀了他的儿子马超,而韩遂没做过这种事自然死不承认,马腾遂要求韩遂发下毒誓自证清白,韩遂好歹也是个将军如何肯向马腾低头,再加上两者本就有些积怨,于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打了起来。 还据说,如今执掌朝政的李傕、郭汜已经派人前来调停战事,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对此吴良则眼观鼻鼻观心,表示我只是个路过的路人甲,我连姓名都不想有,诸位英雄可劲造吧。 还有方琼。 途中吴良还特意带方琼去了一趟酒泉禄福,希望通过故地重游的方式来刺激一下她,没准儿便能够助她恢复一些记忆与神志,如此才能从她口中撬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来。 结果。 却是无济于事,一无所获…… …… “到了到了,那里便是我家叔父的庄子了!” 与瓬人军同行的那个叫做“喀布尔”的中年男子指着镇子外围的一处红柳环绕的小农庄喊道。 进入渊泉地界之后,这一家人执意要带吴良等人去见自家亲属,说是这一路上瓬人军对他们照顾有加,他们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聊表感激之情。 其实这根本就是慷他人之慨嘛。 毕竟他们也是来投奔别人的,说白了与逃荒而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吴良还是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倒不是他连这点便宜都想占,主要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在当地说得上话的代理人才更好办事,毕竟不久之前途径“屋兰”的时候,当地的百姓便对他们这样的外乡人极不信任,补给物资都遭遇了一些困难,还是杨万里花钱找来一个当地的老乡代办,才总算摆脱了这样的尴尬境地。 “你家叔父倒挺阔气,一看日子过得就十分滋润。” 望着郁郁葱葱的小农庄,吴良笑道。 “那是当然,我家叔父是这一带有名的巫医,救过许多人的性命,尤其在我们月氏族人中很有名望。” 喀布尔挺了挺胸,颇为自豪的说道。 “医者仁心,你叔父肯定是个好人。”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你有见识,我家叔父也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有时像你这样的汉人遭了劫难逃到此处,我家叔父也会送些吃食助其一臂之力,所以我才会把你带来,若是我家叔父知道你不但照顾了我们一路,还是个能将水化冰的能人异士,他一定会乐于与你结交,自然也要款待你们。” 喀布尔说起话来的时候,黝黑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敦厚朴素的笑容,教人永远无法将他与恶人联系在一起。 而他的妻子与两个孩子虽然不似他这般健谈,但平时的行为举止亦是一丝一毫的心机都看不出来,笑起来也是一样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家子。 至于喀布尔所说的“将水化冰”嘛…… 这其实就只是吴良的一点小手段了,只因最近几日天气太过炎热,吴良见瓬人军众人实在热的受不了,就就地取材使用携带的硝石制出了一些冰块给大伙消暑。 这个时代的人对硝石的了解还太少。 自然也不知道硝石溶于水时会吸取大量的热量,利用这个后世极为普通的化学知识,哪怕炎热的夏天也能够制造出解暑的冰块。 因此看到吴良从水中取出冰块来的时候,可着实将瓬人军众人与这一家四口惊奇坏了,一个个看向吴良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下凡的神仙一般。 然后。 他们自此就过上了这个时代有实力冬天使用地窖储存冰块的皇室恐怕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炎炎夏日能够吃上一碗冰凉可口的冰沙,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么? 也是自此。 这一家四口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俨然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月氏人心目中高高在上的萨满,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尊敬与崇拜。 “我亦是希望与你家叔父这样的人结交,那就劳烦你引荐一番了。” 吴良微微颔首,心中也对这位远近闻名的“巫医”产生了一些兴趣。 …… 结果进入这个小庄子之后。 再往里走了一段,直到看到一排使用泥草混合晒干制作的砖块修建的房屋面前时。 “有才哥哥,什么味道,好臭啊!” 诸葛亮率先捂住了鼻子,皱着脸闷声闷气的对吴良说道。 “是啊,好臭,还有股子腥味!” 众人亦是不解的说道。 其实他们并非现在才闻到这股臭味,只是此前的臭味没有这么浓烈,至少还在可以忍耐的限度之下,因此大家就都没说什么。 毕竟此时有些地方已经在使用粪便作为农肥,有些臭味也属正常,大家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并非一点臭味都闻不得,说起来只会教人觉得矫情。 “不知为何,老朽竟觉得这臭味有些熟悉……” 于吉吸了两下鼻子,却是对吴良投去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是尸臭?” 吴良心中一惊,他也觉得这臭味极其熟悉,只是一时之间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如今于吉这个眼神终于令吴良惊醒。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杨万里亦是很快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指着那排房屋前面整齐摆放的一排卷成了筒状的草席,神色惊疑的说道。 “……” 不只是吴良,众人皆是顺着杨万里的手指看了过去。 只见有几张草席的下面,正露出了几只肤色已经惨白泛青的赤脚,那分明是人的脚! 所以。 那一排草席里面卷着的,难道是尸体?! 也是因此,他们才会闻到如此浓烈的臭味,而且是下过墓的人十分笃定的尸臭?! “喀布尔,怎么回事?!” 吴良面色一冷,侧目看向了旁边同样一脸惊疑之色、甚至有些恐惧的喀布尔。 典韦亦是顺势将一对手戟取了下来。 而瓬人军兵士则进入了警戒状态,同时不动声色的断绝了这一家四口的退路。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一家四口对他们抱有恶意,将他们带来此处亦是心存一些不太明智的想法……若是如此,他们已经入套了,现在值得注意的已经不仅仅是这一家四口,恐怕还有随时可能跳出来对他们不利的敌人,而且恐怕不在少数。 “公、公子,我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喀布尔已经习惯了瓬人军众人对吴良的称呼,亦是连忙皱着一张脸对吴良解释道,“我离开渊泉已经有六年之久,这六年来还从未见过阿旺叔父,也是前些日子阿旺叔父托人给我捎来了口信,说是教我带着家人回来这里协助他做一些事情,我才跟上你们的商队回来,我可以对祁连山起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公子!” “公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喀布尔的妻子亦是抱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颇为畏惧却又强撑着对吴良说道。 就在这时。 “喀布尔?” 一个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自那排房屋处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名老者裹着一条上面挂满了各色布条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串联而成的链子,两个耳垂上面还戴了两个颇为时髦的圆环状银饰。 “我就说方才隐约听到了你的声音,出来一看果然是你回来了。” 老者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面露惊喜之色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身边还带了这么帮手,喀布尔,你出息了。” “阿旺叔,这、这些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喀布尔此刻哪里有心思与老者互诉相思之情,自是连忙指着那些卷在草席中的尸体问道。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最起码也有四五十个死人。 渊泉是什么地方他可比吴良清楚,这地方地广人稀,一下子死这么多人绝对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相助的原因。” 老者看向那些死尸,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中原有一个叫做张仲景的神医,他将这种死法叫做‘狐惑’,据说此病乃是淫气过重所致。” 说着话的同时,老者将其中一个草席掀了开来,十分大方的将里面的尸首死状展示给喀布尔与众人观看。 那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首。 尸首身上一丝不挂,除了惨白泛青的皮肤与已经浮现出来的尸斑,最令人心悸与额心的便是尸首身上已经溃烂的脓疮。 这些脓疮主要集中在死者的眼部、口部,还有阴部。 尤其是阴部的溃烂最为严重,使得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条已经腐烂的大海参,就在老者掀开草席的同时,还有脓水从上面滴落下来,扯出了一条粘稠的丝线…… “呕!” 白菁菁已经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连忙背过脸去不敢多看,顺势还捂住了诸葛亮的眼睛。 第三百九十二章 “壶涿氏”(4000) 看到这一幕,吴良亦是觉得下身升起一丝凉意,下意识的提了提裤子。 不过对于这个叫做“阿旺”的老者的这番说法,吴良心中却是略有些微词。 不错! 如今尚且在世的医生张仲景所著的《金匮要略》中确实有这种病的记载,原文应该是:“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喝。” 这里面明确提到了这种病症的临床症状,主要就是眼部、口部与两腿之间发生严重溃烂,最终导致不治而亡,与阿旺展示给他们查看的尸首极为相似。 而这个时代,人们也普遍认为这种病与行为不检点有关,乃是一种难以治愈的脏病。 但吴良对这种病有所了解,并不是因为张仲景的《金匮要略》。 他是个学考古的,而不是学医的。 虽然《金匮要略》乃是一部古籍,肯定能与考古扯上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吴良便能够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下来,毕竟他只是一个精力有限的人,正所谓术业有专精,这并不是他专精的方向。 吴良知道这种病,是因为这种病还有另外一个令他很感兴趣的名字,叫做“丝绸之路病”。 而这个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这种病的发病范围与古丝绸之路的线路基本吻合,并且后世依旧存在这样的疾病。 在这个名字的吸引下。 吴良也曾深入研究过这种病的资料,从而得出了一个与古书记载不太一样的结论:这种病其实并不是什么传染性疾病,甚至与生活不检点的行为也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乃是血管炎导致的一种病变形式。 后世中医,仍然将这种病叫做“狐惑病”,而西医则将其称为“白塞氏综合征”。 另外据吴良所知,在他穿越之前,西医对“白塞氏综合征”还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而中医则配置出了一种特效冲剂,具体什么名字吴良自然是没有记住,况且就算记住名字也没什么用,难道这个时代还有地方去买是怎么着? 配制自然也是不现实的,这玩意儿有专利,吴良不可能看到配方,况且就算看到了,后世的中药提炼技术已经达到了十分先进的程度,肯定也不是他这个门外汉能够仅用一双手便配制出来的。 不过通过这些也可以看出,这种病在后世已经不是绝症。 而令吴良比较疑惑,并且心中存有疑虑的是: 这玩意儿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狐惑”,又或是后世所知的“狐惑”与现在的“狐惑”是否有什么区别,毕竟据他所知,某些病症与病毒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改变与进化的。 而后世研究表明,“狐惑病”并不具有传染性,唯一的传播方式便是可能与遗传有关,还只是可能! 可眼前的情况,却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还在同一时期死亡,这显然已经超出了非传染性疾病的范畴,如果这种病症确实是“狐惑病”的话,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隐情。 “可是……阿旺叔,就算这些人都是得了‘狐惑’而死,你叫我回来又能帮什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种田干苦力,不会给人医病。” 喀布尔闻言却是更加疑惑,皱着脸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也染上了‘狐惑’……” 阿旺苦笑了一声,说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说着话,阿旺还特意将自己的下唇揪开,将已经出现溃烂的口腔展示给喀布尔与众人查看,接着又正色说道,“下面更加严重,我就不给你们看了,总之,我已是命不久矣,喀布尔,你知道我此生并未娶妻生子,目前还能联系上的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外甥了,我只要你答应,待我死后将我的遗体埋在祁连山上,我的庄子与房屋便由你来处置,你可答应?” “阿旺叔……” 听了这话,喀布尔显然懵了。 他哪里能想到他这个远近闻名的巫医叔父,这次将他叫回来,竟是安排后事的……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眼前死了这么多人,就连阿旺也染上了此病,这显然已经不是自医与不自医的问题,而是一种颇为严重的可怕疾病。 “杨万里,速速带人走出庄子,使用烧酒擦拭双手、口鼻!” 吴良则立刻对杨万里下令道。 “诺,跟我走!” 杨万里领命待人向外走。 剩下的几名瓬人军骨干则在吴良的示意下,同样取出烧酒进行消毒,又将防毒面罩取了出来加以防范。 “诸位要走可以,但千万莫要去水边,尤其不要靠近冥泽!” 见瓬人军兵士转身就走,那个叫做阿旺的老者竟又连忙扯着嗓子特意嘱咐了一句。 “冥泽……” 渊泉与敦煌并不远,因此吴良对这一代的古今地图亦是有一些了解。 据他所知,东汉时期渊泉附近确实有一个水域面积十分可观与疏勒河连在一起的内陆湖泊,这个湖泊正是叫做“冥泽”。 不过到了后世,“冥泽”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积早已不足十分之一的“双塔水库”,并且在“双塔水库”附近,还有一个“瓜州双塔博物馆”,可惜这个博物馆地理位置太过偏僻,知道的人不多,去过的人也是不多。 所以,这个叫做阿旺的老者忽然对他们做出这样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 瓬人军众人听到阿旺的话,亦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不过他们并未看向老者,而是看向了吴良,这是在征询吴良的意思,只有吴良能够对他们下达命令,包括警告。 “暂时在庄外等待,不要到处走动。” 吴良对瓬人军众人点了点头,没有搞清楚情况他还是选择了听从阿旺的警告。 …… 待瓬人军兵士退出去之后。 阿旺与喀布尔一家四口正全都一脸古怪的看着吴良等人。 只因吴良等人的消毒手段与那个形似面具的防毒面罩令他们感到了惊奇,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最重要的是,这些手段给他们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这些人是……” 阿旺向喀布尔投去了质询的目光,显然是在向他寻求一个说法,试图搞清楚吴良等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阿旺叔,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 喀布尔连忙为吴良进行隆重介绍,“你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虽然是一个过路的行商,但他却能够在烈日之下将水化作冰雪,若非我亲眼所见,便是被人活活打死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神人……对了!” 说到这里,喀布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愣了一下之后又惊喜叫道:“阿旺叔,公子可是神人,说不定他便可以治愈你染上的‘狐惑’,若是如此你就不用像那些人一样死去了!”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阿旺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上下打量着吴良,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不可当真!” 吴良却是立刻将话茬接了过来,看着阿旺的眼睛直截了当的泼上一盆冷水,正色说道,“抱歉,我虽会些异术,却不是医师,对医理更是只有一知半解,阿旺叔最好不好对我报什么希望。”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病症若真是他所知道的“狐惑”,那么他还真就没有办法医治,所以也最好不要给阿旺任何希望,否则万一弄巧成拙,难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忌恨。 “哦……”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的神色又黯然了下去。 “不过阿旺叔方才提醒我们莫去水边,还嘱咐我们莫要靠近冥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与这‘狐惑’有关?” 吴良接着又问。 “其实我也说不准。” 阿旺摇头说道,“不过这些死者死前都被送来我这里医治,我虽无能为力,却也对他们患病前的行为举止进行了一番统计,最后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死者都曾去过冥泽,并且在冥泽进行过沐浴,就连我,上个月也在冥泽中沐浴了一次,如此分析,这‘狐惑’的确有很大可能与冥泽有关,只是暂时我还无法验证,仅仅只是个人的猜测罢了。另外,据说这病由淫气引起,我们这里的人前往冥泽沐浴,皆是不分男女的混浴,淫气自然能够传播,这或许也是发病的原因之一,只是我同样无法加以验证。” “不是吧,你们平时就男人女人一起沐浴?!” 吴良一愣,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天堂? “那倒也不是,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只是分开时段与地点即可,不过饶是如此,依旧是在同一处水源中沐浴,水是活的,自然能够传播淫气。” 阿旺也被吴良的说法吓了一跳,连忙悉心解释道。 “哦。” 吴良略显失望的微微颔首,“若是如此,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才是……” 最起码可以排除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传播,需知冥泽可不是一个小池子,东汉地图上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堪比潘阳湖的大型内陆湖。 再加上这地界地广人稀,去湖中洗澡的人十分有限,若是如此便能够传播所谓的“淫气”,那未免也太小瞧大自然的净化能力了。 除非。 那冥泽的水本身就有问题。 可冥泽又不是一个死水湖,疏勒河常年流经此处,里面生出超级细菌的可能性也是极小……倘若水真有问题,那便是整条疏勒河都有问题,而疏勒河号称河西走廊第二大河,弯弯绕绕贯穿整个凉州,如此一来,可就不仅仅是渊泉一带出现类似的情况了,整个凉州恐怕都要深受其害,中原也必定受到一些影响。 但这一路上,吴良等人还真没在其他地方遇上类似的病症,想来就算有,肯定也是不为人知的极少数。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沉吟片刻之后,才继续追问道:“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去冥泽沐浴时,可曾遭遇过什么其他非同寻常的事情?又或是冥泽最近一段时间可有什么此前未曾见过的变化?” “这个……” 阿旺凝神回忆起来了良久,终是说道,“若说沐浴的时候,我倒并未遭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但是说起冥泽来……冥泽其实与以往相比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近期有人在冥泽中捕获过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水鳖。” “从未见过的水鳖?” 吴良来了一些精神。 “正是。” 阿旺点头说道,沉吟着说道,“这种水鳖说是鳖,其实更像是一种飞虫,非但长有坚硬的能够自中间对半分开的壳,壳下还有两对与飞虫无异的翅膀,只是有翅却又生在水底,从未有人见其用翅膀飞走,后来捉住这种水鳖的族人将其宰杀,其体内也并非流出鳖一般的红色鲜血,而是流出了黄色的浓汁,谁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翅却不飞,反倒生活在水底? 身体构造与体液也更像是某种甲翅昆虫,与水鳖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的确是一种颇为古怪的生物。 吴良还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若是与“狐惑”病症联系在一起的话…… “!!!” 吴良猛然想到了什么。 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蜮”?! 这是一种只出现在天朝古代书籍中的害人虫,又名短狐、水狐、水弩、射工。 有些书籍中说它“形状像鳖,有三只脚”,有的书籍中则说它其实是一种长有翅膀的甲虫,后世并未发现这种生物,因此具体的形态并没有定论。 不过西周时期成书的《周礼》中,却为这种“后世根本不存在”的传说虫类专门设定了一个官职。 这官职的名称叫做“壶涿氏”,专职负责驱除“蜮”这种生活在水中的害虫。 甚至在《周礼》中,还极为详细的记录了驱除“蜮”的方法,就好像世间真的存在过这种可怕的害虫一般。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含沙射影(4000) 说起“蜮”来,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在后世亦是极为常见的成语——含沙射影。 在后世,这个成语已经成了一种武侠小说中的厉害暗器,同时也是被人们用来比喻暗中攻讦、陷害旁人的行为。 而在天朝古代的传说之中,“含沙射影”则确确实实是“蜮”用来攻击人类的手段。 据说“蜮”拥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口腔奇观,每当有人从岸边或是水上经过,“蜮”就会口含沙粒射向人类或人类的影子,被射中身体的人类便会染上“狐惑”生疮而死,就算只是被射中影子的也要患病。 “人中,十人六七人死。” 这句话说的便是人们被“蜮”射中本体或影子之后的致死率,这致死率已经足以与一些厉害的毒物相媲美。 但不同的是,“蜮”的攻击手段显然要玄乎许多。 至少只是被射中影子便会患病这种事,后世的科学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解释,除非直接将其归类为“量子力学”的范畴。 所以“蜮”这种只在天朝上古传说中出现过的物种,还真不好说是否真实存在。 反正现在吴良已经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毕竟自打他穿越之后,不管是墓中还是墓外,他都已经遇到了不少同样没有办法使用后世科学解释的事物,如果没有亲自验证,被打脸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阿旺叔,这水鳖你与族人们可有保存?” 想着这些,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养,早就不知扔去哪里了。” 阿旺摇了摇头,却从吴良的口气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接着又蹙眉问道,“难道这位公子知道这水鳖究竟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只是心中有一种猜测,尚需见过这种水鳖之后才可判断。” 吴良亦是微微摇头。 “嗯……” 阿旺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问,“公子的猜测该不会与我们所患的‘狐惑’有关吧?” “若我的猜测属实,那么这东西恐怕便是‘狐惑’的始作俑者。” 吴良也不隐瞒,正色说道,“所以我希望阿旺叔能够提供一只这样的水鳖供我查验,既然此前您的族人有过成功捕获的经验,想来再捉一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种可能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稀奇物种,最能够牵动吴良心中的那块痒痒肉,令他欲罢不能。 不过他很理智,并没有打算以身犯险。 毕竟如果上古传说属实,而这玩意儿也确实是“蜮”的话,就算是他稍有不慎也极有可能中招,而一旦中了招,吴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自救。 所以他果断将这件事情推给了阿旺叔和他的族人们。 这么做虽然有那么点自私,但吴良也不是太亏心,毕竟如果这玩意儿真是“蜮”的话,他对《周礼》中“壶涿氏”驱除“蜮”的方法倒有一些了解,或许便能够帮助他们将“蜮”永久驱除,如此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使得剩下的族人能够在此处安居乐业,而不是被迫迁徙成为无处安身的流民。 这完全就是互利互惠嘛。 毕竟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蜮”,其他的事情都是义务帮忙,没有理由本是关乎当地乡民福祉的事情,却要教自己一个外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决吧,难道要教他这么一个“大善人”流血又流泪不成,这不公平! “公子此话当真?”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瞬间来了精神。 “自是当真,不过得提前说明,目前为止我只是有一些猜测,至于猜的准还是不准,尚需查验过后才有定论。” 吴良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 “那么……若猜测属实,公子是不是便有解决的办法?” 阿旺立刻又追问道。 “我只能试上一试,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吴良则又是模棱两可的道。 他所知的“壶涿氏”所用的方法,只是驱赶或是驱除“蜮”,但并没有说像阿旺这种已经患上了“狐惑”的人是否能够因此获救,所以吴良干脆不提此事。 阿旺想了想,又颇为好奇的问道:“说了这么多,公子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可否请公子明示?” “即是猜测,若是对了,你们自然便会知道,若是不对,亦是多说无益,阿旺叔不必如此执着。” 吴良随即笑了笑,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将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说出来之后,万一阿旺与那些族人心中害怕不敢去捉了怎么办,难道叫自己这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亲自去捉不成? 想得美…… “公子说的也是,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召集附近的族人商办此事。” 说着话,阿旺又指着小庄园外面的一处红柳林说道,“看得出来,公子对我们身上的‘狐惑’颇为忌讳,神医张仲景也曾说过,此类疑似具有传播性的疾病应当分而治之,为了防止拖累了公子,我便也不尽什么地主之谊了,那片林子后面有几处房屋,此前我曾在那里居住,后来族人帮我建了这庄子,我便没再去住过,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去那里栖身,虽然简陋了些,却也能遮风挡雨,若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尽快知会公子。” “那就多谢阿旺叔了,我等你的消息。” 吴良点头道了声谢,而后便果断带领瓬人军骨干出了庄园。 如此来到庄外,他已经与典韦说明了刚刚制定出来的规章,教他传达给其他的瓬人军兵士: 其一,近期无论是饮用水还是其他用水,都必须将水烧开之后再进行使用; 其二,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驻地,更不得靠近附近的河流、湖泊; 其三,任何人不得与渊泉的乡民进行接触,附近的乡民前来,亦要保持三丈以上距离将其驱逐。 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吴良不得不特别重视此事,否则可能就不是某一个人因此受难的事了,很有可能便会变成一场波及所有人的灾难。 …… 望着瓬人军离去的背影,阿旺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喀布尔,此人真有化水为冰的本事?” 不知是信不过吴良,还是对吴良有其他的看法,阿旺又确认般的对喀布尔问道。 “千真万确!” 喀布尔重重点头,言辞凿凿的道,“而且不止一次,我们一家子这一路上跟着他们过得很好,天气炎热的时候还有吃上冰沙降暑,阿依和奎尼不知道有多高兴!” 阿依与奎尼分别是喀布尔的女儿与二字的名字。 他曾与吴良介绍过,阿依在他们的语言中是月亮的意思,奎尼在他们的语言中则是太阳的意思,吴良当时便大力夸赞他起名字极有水平。 “原来如此。” 听了喀布尔的话,阿旺的神色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虔诚的望向祁连山的方向,望着那将要落山的太阳,慢慢跪下祷告起来,“祁连山上的天神啊,这个人是不是您特意派来解救族人的使者?如果是,请您给我一些启示,我愿献上生命侍奉您的使者……” 就在这时。 “!” 阿旺隐约感觉到太阳射出了一缕强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悄然隐入了远处的山峦之下,只留下了一片血红色的火烧云,仿佛无声的诉说这什么。 “我明白了!” 阿旺激动的站起身来,接着一路小跑着向庄子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喀布尔大声嘱咐道,“喀布尔,天神已经将旨意传达给了我,我去召集族人商办此事,你先随便找间屋子安顿家人吧!” 若是吴良在此,一定会尽量用科学来解释刚才的现象,那缕强光其实是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这里面也有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阿旺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祷告,太阳为何在这时候回光返照,这虽然可以解释为是一种巧合,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某种天意呢? …… 翌日一大早,喀布尔便出现在了瓬人军营地之外。 因此吴良昨日下达的命令,喀布尔也已经成为不得直接接触的人,因此他才刚到红柳林外便被瓬人军兵士拦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杨万里与其隔着五六丈远隔空说话。 “阿旺叔叫我来通知公子,他要找的水鳖,族人们前往冥泽寻了一整夜终于捉住了,而且一下捉了两只,族人们都在庄子里等着呢,请公子移步前来查验。” 喀布尔激动的说道。 “你在此处稍等,我去回禀。” 杨万里闻言连忙转身向营地跑去。 片刻之后。 吴良戴着换了木炭滤芯的防毒面罩走了出来,看向喀布尔问道:“这么快,昨夜的捉捕工作应该挺顺利吧?” “托公子的福,虽然费了些周折,但一切顺利。” 喀布尔点头说道。 看样子应该没有是出现什么伤亡情况,可见这种“水鳖”的实际战斗力并不怎么高,不过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蜮”尚不好说。 吴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你们捉住的水鳖可还活着?” “应该已经死了。” 喀布尔如实说道,“我听去捉水鳖的族人说,这种水鳖一出水便再也不会动了,哪怕用刀去扎它,它也是毫无反应,八成是离开水便会死去的东西。” “既然如此,劳烦你先回去叫族人们回家歇息,莫要聚在庄子里,然后再将水鳖的脑袋斩下,我随后就到。” 吴良暗自将这个习性记在心里,又如此交代道。 那些族人只用了一夜便捉到了这种水鳖,说明冥泽中的这种水鳖数量很多,因此接下来他有的是机会研究这种水鳖更多的习性,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这种水鳖究竟是不是“蜮”。 而在确定的过程中,肯定是斩下脑袋确定死亡的水鳖更加安全,否则真是“蜮”的话,查验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喷上一口,那才是真的亏心。 吴良虽是个可以为了理想冒险的人,但亦是一个比曹老板还要谨慎与多疑的人,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喀布尔应了一声,便又向庄子的方向奔去。 …… 片刻之后。 吴良与典韦二人进入庄子时,已经是全副武装。 两人非但照例带了防毒面罩,还戴上了这次出发前就准备好的较为防水的牛皮手套,就连头发也用一块头巾包了起来,只漏出一双眼睛。 也就是这个时代吴良没有搞到护目镜,否则肯定也要来上一副,防范于未然。 而此时此刻,方才聚在这里的族人也已经被喀布尔驱散。 整个庄子里只有阿旺与喀布尔一家四口。 至于昨天见到的那些尸首如今也不见了踪迹,应该是在族人们的协助下处理掉了,除此之外,此前摆放尸首的地方还有一些火烧发黑的明显痕迹,如此看来,阿旺这个无疑也并非什么都不懂,最起码知道用火烧的方式可以消毒灭菌。 “公子,你总算来了,请随我来。” 见到吴良,阿旺先是略显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的装束,接着神色立刻便比昨夜恭敬了许多,先是颇为郑重的向他行了一个抚胸礼,而后才又躬着身子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此一行人来到那排房屋后面的阴凉处。 一个石板与石块搭建而成的台子上面,正是摆放着两只已经被斩下了脑袋的水鳖,如同阿旺此前说的一样,水鳖脖子与脑袋的创口处,正是流出了黄色的粘稠体液,已在石板上蔓延出了半尺。 “公子请查验。” 将吴良领到石台前面,阿旺很是谦恭的退到了一边。 “嗯。” 吴良也不与他客气,先是拿起水鳖的身子仔细查看了一遍。 这水鳖没了脑袋自然是死透了,以至于背部那对半翻开的壳都松动了许多,轻轻一扒拉便能看到硬壳下面那两对折起来的半透明翅膀。 而在水鳖的身下,则长了三对节肢昆虫一般的细腿,伸展开来应该得有半尺来长。 腿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绒毛,绒毛上勾连了少量水中特有的青苔。 第三百九十四章 渊为陵(4000) 说实话,吴良像大多数人一样,心理上还是挺膈应节肢类动物的。 若非想搞清楚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平时见到类似的东西,他虽不会像女生一样惊声尖叫,但也会选择尽量远离,如果实在躲不开就直接打死…… 如此大概观察过这种“水鳖”的身体,吴良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玩意儿与传统意义上的“鳖”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八成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昆虫。 至于后世有没有发现这个物种…… 吴良不是昆虫学家,对昆虫的了解还是太少,目前还无法给出结论。 不过在他的个人印象中,后世通常能够见到的昆虫还没有这么大的,即使是一些科普节目中也极少见到,毕竟这玩意儿的体型已经堪比十斤重的水鳖,从背部看过去与一个成年人的脸盘都差不多一样大了,绝对可以称之为巨型昆虫。 除此之外,这玩意儿拿在手中分量也是不轻,感觉上应该没有十斤重,但五六斤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 也有可能是吴良自己孤陋寡闻,后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种体型的昆虫,只是吴良没有了解过罢了。 如此仔细看过这只大虫子的身体。 吴良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得小心将其放回原处,又将它那颗已经被斩下来的与鳖类似的三角形扁平状脑袋拿了起来。 这颗三角形脑袋的外部同样不是与水鳖类似类似的皮肉,而是与身体保持一致的深色硬甲。 它的眼睛没有眼睑,像绝大多数昆虫一样直接暴露在外,不过似乎有伸缩和转动的功能,看起来螃蟹有些相似。 然后是它的嘴巴。 它的嘴巴倒又与水鳖有些相似,乃是一张上下闭合的类似于“喙”的尖嘴,只是因为脑袋更加扁平,这张嘴也是要更宽一些,能够张开的程度自然也要更大一些。 吴良没有办法通过这些外部特征确定这种东西的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蜮”。 不过根据他所知的传说,“蜮”其实有一个极为明显区别于其他物种的特殊器官,而这个特殊器官就在“蜮”的口中。 如此观察过这只大虫子的外表之中,吴良终于将铜匕首掏了出来,顺着这颗脑袋紧紧闭合的嘴巴缝隙插了进去。 “喀嚓!” 如此用力一撬,这张嘴巴的下颚竟直接被吴良撬的发生了断裂。 与此同时。 “嗖!” 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一般,这张嘴巴里面兀的传出一声轻响,接着一些细小的东西便自这张嘴巴里面射了出去,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一把小石子或是小砂砾被射到了地上一般。 好在吴良在撬动这张嘴巴的时候便早有防备,非但一直将其对着无人之处,就连众人的影子也是极为小心的避开。 毕竟若这玩意儿就是“蜮”的话,被它的“含沙射影”射中了人,甚至只是影子,都有可能给人类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若真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未必来得及了。 “……”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一紧的同时,亦是精神一振。 因为他所知的上古传说中,“蜮”就是这样射出砂砾害人的,这说明他此前猜测的方向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不过秉着严谨的科研态度,吴良还是决定进一步进行确认。 他已经将这只大虫子的下颚撬断,很轻松便将那截下颚取了下来,而后将这颗脑袋翻转过来查看口腔的内部结构。 与常见的动物不同,吴良并没有在这只大虫子的口腔之中发现类似于舌头的器官。 不过他却在上颚部位发现了一块长条状的极有韧性的横肉,而在这块横肉的后方,还连接着一条质地类似于骨骼的坚硬的小柱子,小柱子与大虫子口腔上颚相连的同时,亦是与那块横肉中部相连,组成了一个“t”字形的结构。 这种结构与弹弓有些类似,又有点像一个简易的弓弩…… “蜮!真是上古传说中的蜮!” 吴良终于确定了下来。 后世考古发现,无论是上古夏朝时期的古籍,还是唐朝的古籍之中,都曾对“蜮”的这个特殊的器官结构有过记载,并且记载的内容几乎如出一辙。 虽然后世并未发现这种传说中的昆虫的实物或是标本。 但从夏朝到唐朝之间几千年的时间,这种记载并未出现比较大的出入,某种情况下亦是可以当做一种参考,用来协助吴良做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 “蜮?” 众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吴良,显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吴良也不隐瞒,看向阿旺正色说道:“据我目前的判断,八成就是这种名为‘蜮’的水中害虫了,这种害虫极其危险,所谓‘含沙射影’说的便是它害人的手段,它口中射出的沙子无论是射中了人,还是只射中了人的影子,都能教人患病生疮,无形之中害人性命,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阿旺叔与族人们所患的‘狐惑’恐怕也是因‘蜮’而起……” 说到这里,吴良再次细想起了后世医学定论的“丝绸之路病”,西方则将这种病命名为“白塞氏综合征”。 这是一种免疫系统疾病。 什么是免疫系统疾病? 后世医学对此自是有十分科学并且主流的解释,但那些科学的解释其实大多数都只是解释了病理,对于更深层次的病因则是众说纷纭,说白了就是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只能通过已知的科学水平进行猜测。 打个比方,后世有令人们谈虎色变的一种免疫系统疾病,叫做艾滋。 对于这种可怕的免疫系统疾病,专科科学家可以将疾病症状、临床表现、传播方式、诊断方式,以及预防与尽力治疗的方法说的一清二楚。 但是若要教他们说出这种疾病的起源,他们也只能含糊的告诉你,“可能是起源于某个与灵长类动物交配的非洲男性”吧,因为有“研究认为”,这种免疫系统疾病“可能”是来源于非洲。 还有吴良不久之前遇到过的名为“朊病毒”的“祖肉反噬”。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疾病其实也可以算入免疫系统疾病的范畴。 但第一例“朊病毒”的起源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人吃人便会感染并且传递这种病毒,第一个被人吃掉的人类身体里面是不是就已经有了“朊病毒”,那么第一个被人吃掉的人类,他身体里面的“朊病毒”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很容易便会变成“到底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没有人能够解释得清楚。 而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的问题,是不是就只能用“量子力学”来解释? 而“量子力学”,显然是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是一种人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用天朝古代的文化来说,便可以是“玄学”,也可以是“天道”。 所以。 有些“免疫系统疾病”,会不会也与“玄学”有关。 毕竟如果对这类疾病的病因进行一个大致归类很容易便会发现,这类疾病传播与发展过程,或多或少都与人们做了类似于游戏中“卡bug”的行为所致。 就比如大多数物种的延续方式都是两性繁殖,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异性交配,并且为了防止不同物种乱来,不同物种之间还存在着绝不含糊的生殖隔离,但却偏偏有些物种喜欢违反规则“卡bug”,同性乱来就不说了,不同物种都要乱来。 再比如众所周知的食物链。 不管一个物种是处于底层还是顶层,都是整个食物链闭环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同一物种选择了自我消耗,那么便必然会对整个食物链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便也是一种“卡bug”的行为。 后世常玩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在游戏中“卡bug”是一种违规行为,会受到游戏官方的惩罚。 那么在现实世界中“卡bug”,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他举例的疾病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惩罚呢? 这便又要提到“天道”二字了。 “天道”是什么? 在天朝古代文化之中,天道便是藏于世间万物之间的“天地法则”,那是一种至高无上、不能逾越的神秘力量,从古到今,有无数人提到了这种力量,它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又似乎无处不在,悄无声息的左右着世间万物…… 似乎扯得有些远了。 重新回归到“蜮”与“狐惑”,后世医学虽然已经对“狐惑”这种病症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定论,但眼前的“蜮”却又无情的将吴良此前的认知击了个粉碎。 他在后世所学的那些知识,已经给他塑造出了一个不易改变的世界观。 所以穿越之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看起来再玄乎,他都会尝试着用科学的方式去进行解释与理解,哪怕屡遭打脸依旧乐此不疲。 但这回,他无疑又一次遭遇了科学解释不了的难题。 “蜮”口含沙子射中人体,人体因此患病,这倒还好理解一些,但若真如记载中描述的那样,只是射中了影子也会使人患病生疮,这就实在没办法用科学进行解释了。 甚至要比“犼”的尿液能够令人短时间内腐烂并化作枯骨,而人类的“童子尿”能够对“犼”造成伤害更加难以解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吴良的话,阿旺的眉头已是紧皱起来,眼中浮现出惊惧与担忧之色,身为东汉土著他已是毫无障碍的理解了吴良的表述,而不是像吴良一样产生那么多辩证观点,甚至世界观亦是再一次产生了动摇。 如此纠结了片刻,阿旺竟忽然跪倒在了吴良面前,苦苦求道:“公子既然能说出这种害虫的事情,是不是也掌握了解决的办法?若是如此,我代表族人恳请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愿意全力配合公子!” “请公子发发善心帮助我们,否则族人们便只能背井离乡,阿旺叔留给我这处庄园我肯定也不敢住了。” 喀布尔见状亦是连忙跪下来求道。 不过此人还是如同吴良认识的那般实诚,居然将自己的心里话也当着阿旺的面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就好像阿旺已经死了,这处庄园已经是他的了一般…… 好在阿旺应该也比较了解喀布尔,倒没有因此恼羞成怒,只是埋着头跪在地上继续恳求。 “二位快快请起。” 吴良只是口中说着话,却并未贸然上前接触他们,点了点头又道,“我倒是知道一个颇为古老的方法,只是究竟有没有用尚不好说,不过请二位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他说的方法便是《周礼》中所记载的“壶涿氏”驱除“蜮”的古法: “壶涿氏掌除水虫。以炮土之鼓驱之,以焚石投之。若欲杀其神,则以牡橭午贯象齿而沈之,则其神死,渊为陵。” 用鼓声可以驱逐“蜮”,用烧热的石头也可以吓退“蜮”。 而若是想彻底消灭“蜮”,就要用一根榆木棍,再用象牙十字交叉贯穿棍中,将这种东西沉入水中,“蜮”就会死亡,深渊也会变成山陵。 这方法显然又变得“玄乎”了起来。 用鼓声和烧热的石头可以将“蜮”驱逐,这还好理解一些,因为这手段可以吓退大部分野生生物。 但用榆木棍与象牙制作出来的简陋“法器”,就能够将“蜮”消灭…… 甚至还能够将一整片湖泊深渊变成高高供起的山陵,这岂不是比传说中的“沧海桑田”还要夸张么? 吴良对此深表怀疑。 自然也不敢对阿旺与喀布尔把话说死。 不过内心之中。 他倒希望自己能被打脸。 如此一来,且不说彻底解决了当地居民的困境,主要他也能够亲眼见证这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逆天奇观,光是想想就刺激的不行。 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死。 现在的问题是,所需的榆木棍与象牙又该上哪里去找?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奇怪的图案(4000) 榆木棍还好说一些,主要的难点在于象牙。 天朝对象牙制品的喜爱,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考古学家便曾在属于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发现一块命名为“双鸟朝阳”的象牙制品。 而到了如今的东汉末年,象牙也依旧是十分贵重的珍宝,只有真正有钱又有权的士族才有资格与实力珍藏。 吴良可以想象的到,在渊泉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想要找到象牙有多困难。 如果是换了敦煌或是鄯善国那样的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中心,或许还有一些希望,不过就算找的到,所需的费用恐怕也是一个他现在根本承担不起的数字,而这次出门为了避免露富遇险,吴良也只是带了少量黄金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些,吴良自是又被难住了。 所以他还是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阿旺:“阿旺叔,我虽答应你尽力而为,但巧妇亦是难为无米之炊,若要彻底解决冥泽中的‘蜮’,便需要使用榆木棍与象牙来制作法器,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他其实并没有对阿旺抱太大的希望。 这里找不到象牙的话,他便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带领瓬人军继续前行,先去鄯善国寻找方琼去过的太阳墓。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途径敦煌与鄯善国的时候便有机会搞到这些材料,如此便只有等返程的时候再来验证“壶涿氏”驱逐“蜮”的神奇方法了。 而如果在敦煌与鄯善国也没有搞到材料的话,那就……下次一定吧。 结果话才刚刚说完。 吴良已经做好了带着歉意向阿旺与喀布尔等人辞别的心理准备时,阿旺却出乎意料地问道:“公子,只要榆木棍与象牙就行了么?” “嗯?” 吴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阿旺,“阿旺叔,难道你能找来?” “庄子里面便有两棵我亲自栽种的榆树,至于那象牙……” 阿旺点了点头,说道,“两年前有一个行商遭了劫驾着马车逃到了渊泉,那时他已身受重伤,我虽尽力医治于他但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的性命,临死前他将马车内的货物送给了我,只求我能够令他入土为安,而这批货物之中便恰好有几条象牙,如今正被我挂在屋内墙上当做装饰之用,公子若用的上尽管拿去。” “这……”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这一刻,吴良甚至觉得他在玉门结识喀布尔一家,再到渊泉结识阿旺,还碰巧遇上了此地居民遭受“狐惑”之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尤其是这象牙。 正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般。 “阿旺叔,你不会不知道这象牙乃是值钱的稀罕物吧?” 吴良忍不住问道。 阿旺却是露出了凭亿近人的笑容,看破红尘一般的笑道:“怎会不知,不过你看看我这庄子,我现在要田地有田地,要牲口有牲口,平日里不愁吃不愁喝,战事极少牵扯到这里,族人们对我也颇为照顾,我自觉过得已是富足美满的日子,因此这象牙就算再值钱再稀罕,却也是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与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块骨头罢了。” 凡尔赛! 这家伙深得凡尔赛文学精髓,说起话来虽然态度颇为谦逊,但听在吴良耳中去满满都是炫耀的味道! 不过……你却染上了“狐惑”,可能命不久矣。 想到这茬,吴良终于心里自是原谅了阿旺在自己面前炫富的行为,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与阿旺叔客气了,请阿旺叔将那几条象牙献出来,待我稍作准备之后,咱们便前往冥泽尝试解决‘蜮’祸如何?” “甚好。” 阿旺大方点头。 …… 半个时辰后。 吴良的法器已经顺利制作完成。 完全是依照《周礼》中的记载,将两根象牙十字交叉贯穿在榆木棍的一头,这造型看起来就像一个后世八九十年代常见的竖在屋顶上的电视天线。 至于使用烧热的石头投入水中惊走“蜮”的过程,吴良则选择了忽略。 他打算用那个神秘小鼓的鼓声来驱赶“蜮”,只需要保证在自己将这个“法器”丢入冥泽时不会受到“蜮”的袭击即可。 如此准备妥当之后,吴良便与阿旺等人一同出发前往冥泽。 此行总共只有四人,除了吴良与典韦,便只有阿旺与喀布尔同行。 毕竟这又不是人多便能够解决的事情,多去一个人说不定还会多一些风险,所以吴良觉得最好还是一切从简为好。 …… 渊泉距离冥泽并不怎么远。 不过两者之间却相隔了一条古长城。 渊泉在古长城的南面,而冥泽则在古长城的北面。 若是放在秦朝,这条古长城还有兵马驻守,无疑便是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哪怕近在咫尺也只能看看。 不过自汉朝的汉武帝驱逐匈奴之后,整个凉州便都成了汉朝的行政区域,这条古长城也就逐渐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不再驻军也不再维护,渐渐开始破败。 吴良等人前往冥泽,便是通过穿越了这条古长城中间的一个大豁口。 这豁口也不知道是以前打仗时造成的,还是后来渊泉的百姓为了方便连通冥泽而私自破坏的,总之地上已经成了一条小路,正应了鲁迅的那句“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而刚刚走出这个大豁口。 一个颇为壮阔的大湖便已经呈现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长城修建在山岭之上,而冥泽就在山岭之下,站在吴良等人的位置刚好能够将整个冥泽尽收眼底。 这确实如同吴良所知的那般,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内陆大湖。 而在湖中还正有大片的水鸟聚集在一起,时而升空盘旋一番,时而在水上惬意的浮游,共同形成一幅水天一色的美好画卷。 至少从这个情况来看,很难想象这个湖中竟藏有“蜮”这种可怕的害人虫子。 若非有喀布尔同行率先到了渊泉,并且通过阿旺之口得知了此处的危险,吴良带领瓬人军途经此处时,恐怕也要在冥泽边上驻扎上几日,好好的休整一下洗去身上的风尘,那恐怕便要莫名其妙的中招了。 “这便是冥泽,我与族人们来此沐浴,通常都在这边的南岸,若要到达北岸,便要绕出一大截远路。” 阿旺无疑是个合格的向导,趁吴良驻足眺望的时候,适时介绍了一下情况。 “你们沐浴时,具体在哪片区域?” 吴良回头问道。 “那片石阵。” 阿旺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石阵,悉心说道,“此处除了那几块巨石之外,地上多是一些坚硬却又圆润的卵石,不容易划伤脚掌,并且水也不深,平时族人都有约定,男人们都在中间那块刻有奇怪图案的巨石左边沐浴,女人们则在那块巨石的右边沐浴,如此便可避免发生冲突。” “奇怪图案?” 吴良心中奇怪,阿旺既然说是奇怪图案,那么便应该是看不懂图案中的内容,也就是说这些图案断然不是阿旺与族人们所刻,甚至与他们月氏人都毫无关系。 如此想着,吴良又追问道:“阿旺叔,你可知那些图案是何时出现的?” “不知。” 阿旺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我们这一族人在此处居住已有数百年之久,好像在那之前巨石上的奇怪图案便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我们的祖先从未说起过那些图案的来历,也没人关心过图案的来历。” “原来如此,先下去看看。” 吴良微微颔首,却已是对那些图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些图案既然是在月氏人来之前便已经存在,便很有可能是更古老的文明留下的痕迹,而这正是吴良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已经沿小路来到了山下。 “咚咚咚!咚咚咚!……” 临近冥泽时,吴良便提前敲响了腰间的神秘小鼓,如此一边不停敲着鼓,一边向阿旺此前所指的那块巨石走去。 冥泽中的水极为清澈,尤其是巨石附近的水浅一些,更是一眼可以看到水底的情景。 如此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吴良竟能隐约看到远处的水下有一些颜色暗淡的东西悄无声息的缩回了更深更远的湖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蜮”,又或是其他一下比较正常的水下生物,毕竟鼓声又不是只能惊动“蜮”。 也是因此,吴良自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这最起码能够证明鼓声还是有那么些用的,而这清澈的湖水亦是难以藏下什么能够直接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 终于,吴良等人没有阻碍的到了那块巨石之下。 那巨石大约有五六米高,横切面则应该有个六七平方米,看起来就像一根椭圆形的不规则扁平石柱。 而在巨石的下方,则刻有一行不太标准的篆体汉字,上面写着:“男人去左,女人去右,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这行字应该是你们族人刻的吧?” 吴良回头对阿旺问道。 据他所知,月氏人与古羌人一样,并没有自己的专属文字与语言,最开始他们使用的是西域常见的梵语,后来随着势力的变迁与迁移,一部分月氏人选择了西迁,一部分月氏人则归顺汉朝,如此入乡随俗,语言与文字系统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而凉州早在汉武帝时期便已经成了大汉的领土,并且汉武帝为了巩固统治,还曾派出许多汉人兵士与家属前往凉州屯田,因此此地的许多少数民族早已受到了汉文化同化。 吴良现在能够与阿旺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并且身为汉人行商在琼州并未受到太多侵扰,便是汉文化在此地同化了数百年的结果。 “正是,这是为了规矩族人们的行为,避免发生误会与冲突。” 阿旺点头说道。 “那上面的那些图案,便是你说的奇怪图案吧?” 吴良又抬头向巨石上方望去。 这上面的图案非但阿旺与他的族人们看不懂,就连吴良也不太看得懂,他只觉得上面刻下的一个圆圈代表的可能指的是太阳,而在太阳之下则是一座……布满了洞穴的大山? 大山的山脚下还有一条河流? 河流旁边则又有一些奇怪的圆形图案,这些圆形图案要比吴良当做“太阳”的那个圆圈略小一些,但排列的方式看起来却似乎有一些规律,好像是在环绕着那座“大山”? 其实所谓的“太阳”、“洞穴”、“大山”,都是吴良根据上面的图案做出的个人理解,至于是或不是他当然也说不准,说不定理解方向便完全是错误的。 “正是,公子见多识广,可能看明白图中的寓意?” 阿旺问道。 “看不明白。” 吴良摇了摇头,却又取出绢布与炭笔来,将这上面的奇怪图案临摹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临摹完毕之后。 “接下来我要将这法器抛入湖中,成与不成在此一举,倘若这古法无法奏效,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与你的族人们便最好搬离此处,免得再有无谓的伤亡。” 吴良又给阿旺打了个预防针,正色说道。 “此事本就与公子无关,无论成与不成,我与族人们都领公子的情。” 阿旺郑重点头。 “典韦。” 说着话,吴良已经褪去鞋袜,轻喝了一声。 典韦会意将象牙法器递了上来,自己则将一对手戟取出握在手中为吴良掠阵。 如此扛着象牙法器,吴良走在前面,典韦护在身侧,两人已经慢慢的下了水,在这个过程中,吴良依旧还在不断敲击神秘小鼓,尽量避免受到“蜮”的攻击。 如此大约向前走了十来米的距离。 吴良已经无法再看清楚湖底的情景,再往前走便是一片未知的深色阴影,而此时此刻,湖水也才刚刚没过吴良的大腿。 “公子可莫要再向前走了!” 阿旺适时向他喊道,“那下面不知有多深,哪怕水性再好的人,误入其中也没有再上来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4000) “停!” 听了阿旺的提醒,吴良与典韦一同停下了脚步。 其实不需阿旺多言,吴良也一样不会选择继续前进,因为他的水性并不怎么好,就连最简单的狗刨都有些生疏,除此之外他略微有那么点“深海恐惧症”,因此对于这种一眼看不见底的未知黑水,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不会轻易进入的。 “就这儿吧。” 并未有过的迟疑,吴良又道。 如此说着话的同时,他已经将扛在肩上的象牙法器抛向了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水之中,而后快速带领典韦趟着水重新回到了岸上。 其实按照他所知的有关“壶涿氏”消灭“蜮”的方法,只需将这种象牙法器丢入水中即可。 只是吴良觉得岸边的水实在是太浅了,担心这么做无法达到最佳效果,才特意进入水中希望能够将其投入更深的地方。 而当吴良回到岸上的时候,那象牙法器却还有一半浮在水面上。 这可能是因为榆木的密度本就比水略低一些,投入水中本就容易受到浮力的影响,再加上象牙也不是什么密度太高的东西,还在阿旺家中存放了好几年,水分的流失自会使其密度更低,承受的浮力更大所致。 “……” 回头望着上有半截浮在水面上、毫无变化的象牙法器,吴良再一次对“壶涿氏”的方法产生了怀疑。 在他的印象中,法器与邪物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对。 就像童子尿浇到“犼”身上,“犼”立刻便会受到伤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甚至目前来看那象牙法器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法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象牙与榆木制作而成的物品,与落入水中的朽木没有什么区别。 “这……” 阿旺与喀布尔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浮在水中的象牙法器,内心忐忑不安。 好在吴良是确确实实的将“象牙法器”丢入了水中,而不是克扣材料占为己有,否则恐怕已经开始怀疑吴良是不是在骗取他们那值钱的象牙了。 于是一行四人都不曾说话,只是耐起性子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湖水。 终于。 “咕噜——!”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待那象牙法器随着肉眼无法看出的水流逐渐飘到距离岸边更远的地方之后,湖水之中总算有了一丝反应。 只见象牙法器下方的水底忽然浮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气泡。 气泡的上升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出了水面,托动象牙法器的同时,亦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与此同时。 也不知道是象牙法器终于被湖水浸透,还是因为那水泡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浮力平衡,又或是收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那象牙法器竟再也浮不住,缓缓的向幽暗的水底沉去。 片刻之后,终是彻底失去了踪迹。 “公子,这是不是成了?” 阿旺神色紧张,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吴良。 “……” 吴良并未作答,只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阿旺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只有等待,至于结果究竟如何,恐怕尚且要看天意。” 吴良继续摇头,说道,“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的象牙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公子说笑了。” 阿旺知道吴良实在与他开玩笑,可此时此刻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继续一脸紧张与期待的望向湖中。 …… 半个时辰后。 吴良叼着一根青草坐在距离湖边大约十丈远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木棍都弄着地上的蚂蚁。 典韦早已将一对手戟收回了腰后,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打了个哈欠便已是满脸泪痕。 喀布尔则认真的摆弄着自己用一些野草编织出来的小物件,有的造型像狗,有的造型像羊,还有的像鸟,这些小物件看起来活灵活现,倒也算是一个埋没于俗世之间的手艺人。 唯有阿旺还在伸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湖面,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终于。 “啊哈——” 吴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正式对其余三人宣布,“半个时辰都没动静,看来我这道听途说而来的办法恐怕终究是有失准确,依我所见,咱们一直在此处守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暂时退去,稍后再派人来论法进行观察,三日之内若是有什么变化,我们再来处置不迟,若是三日之后仍然没有变化,阿旺叔就要恕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公子说的是,阿旺叔,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回头你叫族人们再来看看便是。” 听了吴良的话,喀布尔终于来了精神,连忙对阿旺劝说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慎患上了‘狐惑’,如今正应该好好歇息,也教族人们出些力才是,毕竟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唉……” 阿旺终是叹了口气,艰难的回过头来,却是踉跄着冲喀布尔伸手,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喀布尔,快快快,快来扶我一把,我这脖子不会动了,腿也麻的走不动路了!” “……” 吴良三人无语。 敢情这家伙刚才不是不想动,而是已经动不了了呗?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老同志年纪本就不小,还那么保持一个姿势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莫说是他,就算是吴良等人恐怕也已经麻了。 如此待喀布尔赶忙上前将其扶住,又帮阿旺搓揉了半天活血,这位老同志才终于缓过劲儿来,终是又叹了口气对吴良说道:“看来这便是我们的命数,怨不得旁人,不过此番公子肯出手相助,这个情我依旧是要领的,回去之后我定会以重礼感谢公子,咱们回吧。” “阿旺叔实在太客气了,我却之不恭,只好……” 既然有重礼相送,吴良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话只说了一半的时候,他的语速却是忽然慢了下来,一双眼睛重新望向湖中,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惊疑之色。 “?!” 察觉到吴良的异样,众人心中一紧,亦是连忙回头看向湖中。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就在他们方才说话的空档,湖面上竟悄无声息的浮起了许多墨绿色的圆盘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吴良等人仔细查看过的疑似“蜮”的水中害虫,只不过现在这些虫子全都像死鱼一样翻了个,将下面那勾连着许多青苔的节肢与腹部露出了水面上,甚至有些节肢还在挣扎一般的抽动。 “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旺诧异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 吴良依旧摇头,“或许是那个法器总算起了作用,此刻正在逐步夺去将这些‘蜮’的性命,再或许……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目前看起来应该是好事,我们等等再说。” “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阿旺颇为激动的说道,这一刻,这位老同志脖子不酸了,腿也不麻了,竟还推开喀布尔向前走了几步,试图看得更加清楚。 ……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之下。 如此浮起来的“蜮”竟是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快,大有要将整个湖面填满的趋势。 而更加神奇的是,在吴良的可视范围之内,浮上水面的便只有“蜮”这一种东西,像那种水中最常见的鱼类竟是一条都不曾出现。 这就又很玄乎了。 像这种规模的内陆淡水湖,莫说是那些小鱼,便是数百斤的大鱼也不在少数,而一旦湖水出了什么问题,最先死的便是这些相对脆弱的鱼类。 可现在却不见一条死鱼,唯有“蜮”在不断的浮上来。 这显然是一场极有指向性的针对。 如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正是那“壶涿氏”的办法起了作用,虽然迟到了一些,但《周礼》中的记载并没有错误呢? 若是如此。 其他的相关记载又是否作数呢? 比如“渊为陵”的记载…… “咕噜——咕噜——咕噜——” 随着浮上来的“蜮”越来越多,水底亦是升起了更多更大的气泡,小的依旧有篮球大小,大的却有一间十平米的卧室那么大,夸张至极。 如此之大的气泡冲出水面的时候,甚至能够听到巨大的爆破声,巨大的水花随之在水中翻腾。 这一刻。 整个冥泽便仿佛一锅沸腾的水了一般,好不热闹。 甚至吴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就连他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一些略小一些的石子甚至已经随着颤抖开始发生位移…… “!” 吴良猛然想到了此前在海昏侯墓遭遇的“灵湖吸魂”事件。 水下忽然升起如此多如此大的气泡,吴良也无法确定这些气泡中释放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气体,心中自是多了一层疑虑。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远一些再回头来看!” 转念之间,吴良便做出了一个十分谨慎的决定。 他的想法是撤回建在山岭之上的古长城上,那里是这附近的制高点,不但能够全盘观望冥泽中的情况,亦是可以避免发生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 “走!” 说着话,吴良已经走在了前面。 典韦紧随其后,而喀布尔则同样立刻搀助阿旺,快步跟了上来。 …… 如此来到古长城上再回头望向冥泽。 冥泽俨然已经发生了巨变,翻了个的“蜮”早已遮盖了半个湖面,而湖底的气泡依旧在争先恐后的冲出水面,使得整个湖面看起来都有些泛白。 吴良觉得现在的冥泽就像一大碗刚刚开盖的肥仔快乐水,正是气最足口感最棒的时候。 可惜他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也没有勇气去品尝一番。 “轰隆隆……” 地下猛然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仿佛来了地震一般,使得吴良等人站立不稳。 吴良觉得这地震最起码得有五级的规模,还在他们脚下的古长城足够坚固,除了此前破损的地方有些砖石跌落,倒并未出现解体的状况。 与此同时。 靠近湖边的许多地方亦是由许多巨石自山坡上滑落,一路压着坡上的树木与岩石,轰轰隆隆滚落到了湖边。 而那正有他们此前站立的地方,幸亏他们撤的早了一些。 否则这些滚落的巨石也够他们四人喝一壶的。 就在众人庆幸的时候。 “公子,你看!” 典韦却是指向了吴良等人的背后,一脸惊奇的道。 “怎么……” 吴良回头望去,顿时倍感惊奇。 只见他们背后便是来时的渊泉,站在此处能够清晰看到山岭脚下阿旺等人居住的村落,还有相隔数哩外的其他几处小村落,这些都是阿旺与其族人居住的地方。 而这一边,却是异常的平静。 非但没有看到有大地震动、巨石滚落的壮观场面,甚至连山岭上那些西北特有的低矮树木都处于相对的静止状态,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树叶与树枝都不曾抖动一下。 “这是?” 吴良再回头看向冥泽的方向。 这边的震动却是越发的剧烈,所有的树木都如同筛糠一般疯狂抖动,甚至有些树木已经随着巨石滚落连根拔起。 冥泽之中,更是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些翻了个的“蜮”一不小心便会被扔出十多米高…… 一墙之隔。 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绝对超越了吴良对自然界的理解,在他的认知之中,大地乃是由成片的岩层与土壤组合而成,哪怕之间存在许多分割开来的地震带,亦是断然无法阻隔震感的传递。 但在这里。 古长城的北面与南面,却似乎完全被分割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吴良的世界观再一次遭受重创,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知识爆炸。 与此同时。 “公子,你快看,水位开始上升了!” 喀布尔接着又喊了起来。 只见此前吴良亲自查看过的那块刻有奇怪图案的巨石,如今已经被湖水淹没,只有小半截还露在外面。 水位至少上升了三四米! 第三百九十七章 无底洞(4000) “……” 看着眼前的变化,吴良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难道真的会像《周礼》中记载的那般出现“渊为陵”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宏伟画面不成? 还真不好说。 如此巨大的湖泊,水位能够在如此之短的之间内上升三四米,而且还是在这种风和日丽、并无洪水灌入的情况之下,这放在任何时候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唯有地质变化能够解释。 与此同时。 吴良心中也是划过一丝担忧。 倘若冥泽真的会在短时间内隆起化作山陵的话,这大量的湖水又该何去何从? 这大量的湖水一下子无处可去,也必将顺着河道流向下游,这绝对要比后世那些大型水库与水电站的开闸泄洪画面壮观多了,甚至可能给下游带来一场波及甚广的洪灾。 可惜在这说不清到底是大自然的力量,还是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吴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这些,吴良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丝内疚。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极少毫无私心的对他人伸出援手,但也绝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某个举动给那些疏勒河下游的无辜百姓带来一场灾难。 而在他看来,冥泽如今发生的变化恐怕九成九与他投入的那个象牙法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这些变化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阿旺颇为理智的开口问道。 “……” 吴良扭头看向他,微微摇头。 如果硬要他作出正面回答的话,吴良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在,也不在。 “不过那些‘蜮’如今都像是死鱼一样浮了上来,这定是公子投入的法器起了作用,或许在此之后,冥泽之中的‘蜮’便不复存在了。” 阿旺不知道吴良在想些什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 “或许冥泽也不复存在了……” 吴良心中想着,嘴上却没有将这句话给说出来,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确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于是一行四人又陷入了沉默。 皆是静静的感受着脚下那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望着越来越活跃的湖水,心中感叹着人类的渺小。 在这种沧海桑田一般的力量面前,人类永远无法反抗,只有适应。 终于。 不断升起的湖面彻底将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淹没,即是说冥泽的水平面已经至少提高了五六米。 也就在这个时候。 “公子,你再看那里!” 典韦又指向了湖中,那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异象。 只见不知何时,湖心竟出现了巨大的漩涡,这漩涡的直径差不多有四五十米,正在以顺指针的方向快速旋转。 而漩涡的中心,则深深的陷了下去,出现了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孔洞。 “这些湖水正在向湖底的某处不知名的漏洞排泄?” 吴良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样的漩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出现,而此时的冥泽看起来也像一个巨大的正在泄水的游泳池。 吴良真心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冥泽中的湖水绝对可以用“海量”二字来形容,就算湖底有一条地下河,也绝对容纳不了这么多湖水,更何况因为受到地壳压力的影响,地下河通常都是向地壳之外流动的,很少会出现如此猛烈的回流现象。 除非,随着正在愈演愈烈的地震,湖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后世确实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底洞,比如位于希腊亚各斯古城海滨的那个无底洞,那便是一个海水都灌不满的无底洞。 每当涨潮时海水便会灌入这个无底洞中,形成一股湍湍的急流,据测,每天流入洞内的海水量达3万多吨,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大量的海水灌入洞中,却从来没有把洞灌满。 曾经有科研团队认为这个洞并非无底,而是可能连通着其他地势较低的地方。 因此科研团队特意将溶解了深色颜料的海水灌入其中,接着又将附近的海面以及岛屿上的各条河流与湖泊监控了起来。 试验结果令人失望,人们没有找到带颜色的海水。 后来他们又将大量的塑料颗粒投入其中,这些塑料颗粒同样有去无回。 因此知道吴良穿越之前,依旧没有人找到这个洞穴的出口,也同样没有人能够测量出这个洞穴的深度,仿佛真的没有尽头一般。 如此神秘的无底洞自是令人着迷。 倘若下面果真出现了一个这样的无底洞的话…… 吴良在想,冥泽中的湖水是不是便不会涌向下游带来洪灾,而是被无底洞全部吸收,轻轻地走掉不带走一片云彩? “公子,你看,湖面似乎也不再升高了,反倒开始缓慢下降?” 喀布尔接着又道。 吴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那块已经彻底被湖水淹没的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如今竟又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当然。 这或许不仅仅是湖底可能出现的那个无底洞的功劳。 随着湖面的升高,下游的河道定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不过湖面最高的时候只是抬升了五六米,再加上持续时间并不太长,就算会对下游造成一些影响,应该也不会太大,毕竟疏勒河可不是一条小河。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湖面终于恢复到了最开始的高度,那块被吴良等人当做参照物的巨石已经完全露了出来,但与此同时,脚下震感却是变得更加剧烈。 好在吴良等人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 就像最开始那样,这种地震有着极为明确的分界,而那条分界线便是古长城。 古长城的北面地动山摇,古长城的南面则是平静如初。 而吴良等人则刚好站在古长城之上,既能够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明显震感,却又不会受到震动的影响无法站立,就连古长城同样是巍然而立,丝毫没有分崩离析的状况出现。 这一刻。 吴良甚至开始怀疑秦始皇举天下之力修建长城不是为了抵御那些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而是为了抵御某种更可怕的事物的入侵。 又或者,古长城于整个中原而言,就像“定海神针”于“东海”的作用一样。 “她”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抵御什么,而是为了镇压什么。 毕竟天朝自古便在不断的修建“长城”,这种行为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春秋战国时期亦是如此,到了秦始皇时期终于达到了鼎峰,修成了知道后世依旧令全世界叹服的“万里长城”,后面的历朝历代亦是在不断的修缮与修建长城,这种行为一直延续到明朝为止。 “长城”是一种防御建筑确实不假,中原也确实从古到今都一直在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不假。 但若只是将“长城”看做一种普通的防御建筑。 又要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为什么“长城”南北会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好像地下岩层被“长城”一刀切开了一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联? 更何况,天朝自古便有的堪舆术中,便有通过修建特殊建筑或是改造地势来改变或是镇压险恶风水的说法…… 可惜这次行动吴良没有将擅长堪舆之术的于吉带过来,否则现在便可以询问一下他的看法。 不过倒也不急,若此地真发生了什么值得研究的变化,瓬人军定会在此处多待一段时间进行查探,于吉自会来到此处。 正当吴良想着这些的时候。 “轰隆隆——” 更加剧烈的震动忽然传来。 就连站在长城上的吴良等人都终于站立不稳,必须互相搀扶才能稳住。 与此同时。 之前湖心的那个巨大漩涡瞬间扩大了大约三四倍,直径堪堪达到了两百米。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一次冥泽的湖面非但没有继续缓慢下降,反倒再一次暴涨起来,而且涨速极快,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再次将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彻底淹没。 除此之外。 冥泽中的湖水亦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那水浪甚至能够跃起十多米高,狠狠的拍向湖岸边上的岩体与树木,巨大的力道甚至能够直接将成年人腰肢粗细的树木连根拔起!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还是无风起浪! 即是说这巨大的力道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冥泽本身,很难想象那早已浑浊不堪的水下究竟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巨变。 “公子,此地恐有危险,咱们要不要先撤?” 眼看着湖面越升越高,水浪亦是越来越近,典韦担心那水浪打到古长城上来危及吴良,终是忍不住问道。 “若那湖水真能升上来,这里最高,反倒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吴良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古长城本就建在山岭之上,往南便是逐渐下降的山岭,因此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湖水要真升上来,往山下跑反而是更加危险的行为。 不过饶是古长城的北面已经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南面却依旧还是一副平静如初的景象…… “公子说的是。” 典韦不再说话,双拳却是已经攥紧,显然还是有些担心。 阿旺与喀布尔二人更是面色紧张,一边互相搀扶着,还紧紧的扣住古长城的围墙,好像很快那湖水与水浪便会冲上来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说话之间,湖面已经升到了距离吴良等人不足百十米的地方,依照目前的速度,冲上古长城也确实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就在这时。 “公子,你快看!” 喀布尔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再一次指着湖心大喊大叫起来。 “!” 吴良的注意力一直就在冥泽之中,不用喀布尔提醒便已经看到了异象。 只见湖心距离那个巨大漩涡不远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巨大阴影。 那巨大阴影的面积大概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呈不规则的椭圆形状,教人一眼看过去便会不自觉的联想起后世经常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神秘水怪,那些报道中关于水怪的描述,大部分都只一个忽然出现在水底的巨大阴影,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吴良并不会将其当做水怪。 有了“渊为陵”传说打底,吴良首先想到的便是地质变化。 或许这里真要游一座湖泊变成了一座山陵了,那忽然出现的巨大阴影,极有可能便是山陵的峰顶。 而这忽然快速升高的水位,极有可能也是因为一座山陵正在快速升起! 说话之间。 “哗——”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 巨大的阴影终于冲出了湖面,吴良看到了愉快不规则的挂着青苔、淤泥与水草的陆地。 湖水与淤泥正顺着这片陆地的四周快速流动,就好像一艘潜水艇正在浮出水面一般,令人震撼不已。 “……” 此时此刻。 典韦、阿旺、喀布尔都已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下都舍不得眨,谁也不想错过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哪怕错过一眼都是毕生最大的损失。 “轰隆隆——” “哗——” 声音越来越响,那片陆地依旧在不断抬升,呈现在吴良等人面前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那确实像是一座山陵,越往下看越是宽阔,山岭四周的斜坡并不算陡峭,如此看起来这座山陵规模便显得更加宏大。 如此升出水面十多米的时候。 “哗——” 数条水柱自山陵的四周冲了出来。 但这些水柱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后流量便快速减弱,渐渐变成了沿着山势向下流淌的蜿蜒河流。 而这些水柱之后,则露出了一个又一个不规则排列的大小不一的黑色洞口。 随着山陵的不断上升,类似的黑洞出现的越来越多,甚至可以明显看出,有些黑洞之间存在着一些联系。 “这……” 吴良下意识的将此前从那块巨石上临摹下来的神秘图案拿出来对比查看。 真有点像!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史诗中的戈基人(4000) 但现在,吴良尚且无法看到这座自冥泽中升起的山陵的全貌,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 典韦、阿旺、喀布尔也都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冥泽的巨变,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冥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整整两个时辰,吴良等人除了因为双腿发麻略微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竟是没有人坐下来哪怕是歇息上一刻。 就连年纪最大并且有病在身的阿旺也不曾歇息。 吴良非但没有感觉到疲惫,甚至还有些激动。 需知哪怕只是在后世电影院里看一场半小时的电影,就算电影再引人入胜,他在离开座位立场的时候,也依旧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的,身心皆是说不出疲惫。 而现在,两个时辰便是整整四个小时,他的精神依旧十分饱满…… 时至此刻。 吴良等人能够感受到的震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冥泽的变化也逐渐变得平缓下来,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而现在,冥泽已经不能再被称作湖泊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与吴良所在的古城长其高的巨大山陵,而冥泽中的水也因为这座巨大山陵的横空出现,化作了两条沿这座山陵的南北两侧山脚蜿蜒流淌的大河。 河面同样已经被抬高了许多,吴良估摸这应该得有二三十米的样子。 不过这已经是湖面升高之后又逐渐降下去的高度,之前湖水升起来的时候可比这高多了,已经漫过了古长城下面这座山陵的山腰。 那个巨大的漩涡也随之一起消失不见。 吴良注意到,此前漩涡连接着的其实是那座刚刚升起的山陵山脚处的几个连通山岭内部的洞穴,而随着山陵完全升起,直至高于水面,湖水自然也不能再灌入其中,漩涡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至于此前看到的那块刻有神秘图案的巨石,也是已经完全被升起的湖面淹没。 好在吴良已经提前将上面的图案临摹了下来,就算无法再找到那块巨石亦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公子,这座山陵……看起来与那巨石上的神秘图案有许多相似之处啊……” 伸着脖子眺望眼前的情景,阿旺终是忍不住说道。 可惜一张嘴发出的便是沙哑撕裂的声音,就连正常说话都有些艰难,毕竟一连站在这里看了两个多时辰的“沧海桑田”,众人都是滴水未进,甚至都忘了用口水润润嗓子。 “不是相似,而是相同。” 吴良点了点头。 阿旺的记忆或许会出现一些主观上的差池,但吴良的临摹却绝对不会。 他拿着画有神秘图案的绢布认真比对,竟发现这些山陵上的那些黑洞洞的洞穴竟能够与神秘图案上的疑似洞穴的图形一一对应! 非但如此。 就连神秘图案中的“河流”,亦是与眼前刚刚形成的河流流向如出一辙。 还有神秘图案中唯一河岸边上的那些奇怪的圆形图案,亦是找到了相对应的参照,那是一些巨大的圆球状的巨大石块,这些石块似乎还刻出了一些奇怪的造型,可惜现在吴良所在的位置距离那些巨石太远,暂时还无法清楚上面的细节。 不过,远远眺望过去,吴良觉得那些造型很像是一张人脸,也可以说是一颗巨大的脑袋…… 而且。 不多不少刚好七个,无论是摆放的位置还是数量都与神秘图案保持了一致。 如今唯一缺少的。 便是山陵上方那个疑似太阳或是月亮的圆圈。 “轰隆隆……” 脚下能够感受到的震感越来越小,声音亦是越来越小,渐渐已经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 若非亲眼见证了此处刚刚发生的巨变,像吴良这样的外乡人,恐怕还会以为这地方本来就是眼前这副景象。 现在唯一可以证实这座山陵其实是自水中升起的证据。 恐怕就只有山陵与那些巨石上残留的部分淤泥、绿苔与水草,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目前残留的淤泥、绿苔与水草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至少全然没有在水下淹没了不知道许多年该有的样子,仿佛就只是被大水冲刷了一遍一样。 除此之外。 吴良也没有看到大量的鱼虾等等之类湖水中该有的水生生物搁浅,就连此前那些个翻了个的“蜮”如今也极少还能够看到踪迹,不知是被冲去了下游,还是流入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反正就是大部分都已经凭空消失了。 带着许多疑问,吴良依旧站在古长城上等待了一阵子。 直到确定震感已经完全消失,觉得下面大概率不会再发生什么巨变时,吴良才终于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随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阿旺叔,你去不去?” 不待典韦搭话,却是喀布尔连忙抢着说道。 “自然要去!” 阿旺也是连忙说道。 此刻这两个家伙亦是对这座山陵充满了好奇,哪怕明知可能还是存在一些危险,却也不肯轻易错过。 “那么喀布尔,阿旺叔就交给你了,扶好了他,下去之后听我命令行事。” 吴良也并未拒绝二人,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自然。” 喀布尔连忙应道。 于是一行四人迫不及待的从古长城上爬了下来,沿着此前下山的路快速向那座山陵行去。 …… 如此来到河岸边上,他们已经被挡住了去路。 最新生成的这条大哥足足有二十米宽,到底有多深尚且是个未知数,里面还有没有“蜮”也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吴良依旧不停的敲击着神秘小鼓以防万一。 目光却早已投向了河对岸的那七块疑似某种神秘雕像的巨石。 其中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块吴良自是看的最为清楚,虽然还是无法看清上面的所有细节,但他已经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一张脸或一个脑袋,而应该是一个跽坐(跪坐)的人像雕塑。 只不过这种人像雕塑的形象实在有些抽象。 它的头顶刻出了一道一道隆起的凹槽,看起来像是头发向后梳出来的大背头,而在大背头的顶部则又反翘回来形成了一个高高翘起的疑似高髻的凸起。 而更令人感到古怪与诡异的,则是这种人像的脸孔。 这脸孔虽然与正常的人类一样刻有五官,并且五官也都刻在了正确的位置,但各个五官的细节却又十分古怪。 它的脸型很瘦很长,颧骨高高的隆了起来,拥有两条很粗的眉毛,眉毛下方则是两个明显突出的大眼睛与一个又大又宽的鼻子,鼻子下方则还有一张扁平而紧闭的宽大嘴巴,这张嘴巴几乎横贯整个下巴。 另外。 这种人像的四肢也是又短又粗,看起来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并且虽然保持着跽坐的姿势,可这姿势却更像是半蹲,膝盖分的很开,与天朝礼仪中的标准跽坐姿势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别。 “这……是人像么?” 同样隔着河水打量对面的石像,阿旺下意识的问道。 他的语气明显是疑问。 说是人像吧,确实应该是人像,毕竟这石像有鼻子有眼睛,有胳膊有腿,基本特征上还都比较符合人类的样子。 但那古怪的脸孔与奇怪的体型,却又与他认知中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区别。 阿旺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生活在丝绸之路上,他所见过的人种绝对要比生活在中原的人多得多,但是却从未见过符合这种脸孔与体型的人种。 “啊?你说什么?” 吴良却不知为何走了神,听到阿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阿旺。 “没什么,只是我看这石像的形状十分古怪,说像人像吧,却又不太像,说不像吧,却又有不少相似之处。” 阿旺觉得自己打搅到了吴良,连忙有些不太自信的说道。 “哦,我也说不太好。” 吴良微微颔首,却又模棱两可的道。 其实第一眼看到这种石像的时候,他便觉得十分眼熟,再细细看了两眼之后,他便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眼熟。 三星堆面具! 三星堆遗址在后世被誉为20世纪人类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那处遗址距离后世已有3000-5000年的历史,便是距离东汉,亦是有1000-3000年的历史。 而在三星堆遗址的发现中,最令世人瞩目除了那棵高近四米的青铜神树,便是那些令后世无数考古学家都无法给出合理解读的神秘面具! 因为那些面具实在是太古怪了。 非但不符合东亚人种的面部特征,便是纵观全世界各类人种,依旧无法找到能与之相匹配的面部特征。 但神奇而又诡异的是。 这种面具却又与后世许多影视作品中创造出来的外星人形象极为相似,以至于后世总有人拿三星堆与外星人相提并论…… 吴良是不相信什么外星人学说的。 宇宙中或许却是存在着外星人,毕竟人类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探到宇宙的尽头,而在这无穷无尽的宇宙中,谁又能断言便没有一颗与地球环境类似、文明类似、甚至远超人类文明的星球呢? 但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世界上还没有一种可靠的证据,能够证明外星人曾经或是可能到达地球。 所以与其相信什么外星人学说,吴良倒更愿意相信地球上神秘的上古文明与历史。 只是这出现在眼前的与三星堆面具有着相同脸孔的石像,却又教他看不太懂了…… 他很清楚后世的三星堆在什么地方,那是在与此处甚远的蜀地,想要到达那里非但要跨越祁连山,还要跨越地广人稀并且此时根本不属于汉朝领地、而是匈奴领地的青海,说是千难万险也不为过。 若是非要将蜀地与此地联系在一起。 吴良能够想到的也只有羌人。 据他所知,原本羌人便是生活在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地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在吴良现在所在的甘肃一带,甚至有很多历史上的大姓都是羌人,比如西周天子的“姬”姓,还有“姜”姓,就连治水的大禹也是羌人。 后来随着匈奴的扩张,羌人的生存环境受到挤压,便有许多羌人部族翻越祁连山,一路南下迁移到蜀地定居下来。 也是因此,如果非要说蜀地的三星堆与此地的石像有什么必然联系的话,吴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羌人。 但是若说这种极为类似而又神秘的三星堆面具是否与羌人有关。 这便又没有什么定论了,最起码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考古资料再结合许多学者对羌人文化的研究,还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并且许多羌人的古物与习俗中,也没有发现相似的东西。 “阿旺叔?” 如此沉吟了片刻,吴良忽然回头又对阿旺问道,“我记得长城脚下摆放着几只小木船,那小木船还能使用么?” “能用,那便是族人们平时下湖捕鱼时所用的船只,为了防止有时涨水被冲走了,族人们每次用完都将那些木船抬上去。” 阿旺点了点头,问道,“公子,你莫不是打算渡河?” “确实想走近一些瞧瞧。” 吴良点头道。 “安全起见,要不还是等我回去将族人们召来再渡河吧?” 阿旺这次却谨慎了起来,好言劝道,“此地充满了古怪与诡异,公子贸然渡河恐怕不妥,人多些也能安心一些。” “不必。” 吴良则微微摇头,接着又道,“喀布尔,劳烦你先将阿旺叔带回去,顺便将与我随行的人召唤过来,我们自会处置,至于你们那些族人,待我查明情况之前,最好不要教他们贸然来此,免得再发生什么不测。” “好吧,公子小心,阿旺叔,咱们就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公子自会来通知咱们。” 出于对吴良的尊敬与崇拜,喀布尔自是对他言听计从,虽仍有些不舍与好奇,但还是麻溜儿的搀起同样好奇的阿旺一步三回头的向远处走去。 不久之后。 吴良已经与典韦将一只木船合力抬到了水中,而后顺顺利利的渡过了那条大河。 而当他终于来到石像身后时,却是立刻注意到了一个更是区别于普通人类的细节,心中惊讶不已:“这……难不成是只出现在羌人的古老史诗中出现过的戈基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这不是狼牙棒么?(4000) 戈基人来源于羌人民间口口相传直至后世的史诗传说《姜戈大战》。 相传在羌人祖先生活的草原上,生活这一群戈基人。 戈基人身材矮小却十分健壮,长着高高的颧骨,突出的眼睛,背后还有一条短短的尾巴,并且性情十分凶猛,互相之间经常因为争夺牧场而发生战争。 一天晚上,羌人忽然遭受了戈基人的抢掠。 羌人为了避免战争被迫西迁寻找安生之地,而戈基人却穷追不舍,屡次将羌人逼入绝境,哪怕羌人奋起反抗也总是不能取胜,最后羌人的天神终于出手相助,使用自己的法力与智慧将戈基人彻底打败,从此羌人才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 吴良看过后世学者走访整理出来的《姜戈大战》原文。 史诗中虽然有一些匪夷所思甚至看起来很不合理的地方,但关于戈基人的描述却是十分清晰,就好像“戈基人”这种后世人们无法想象、考古界也从未发现过类似人类遗骸的种族真实存在过一般。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三星堆中发掘出来距离后世有3000-5000年历史的青铜面具,五官特征竟与羌人史诗中“戈基人”存在许多相似之处。 而三星堆正是古羌人的主要聚集地之一。 因此后世考古界也有许多学者推测这种疑似外星人的青铜面具形象,原型可能便是羌人史诗中的“戈基人”。 可惜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也没有人找到直接的证据或证物能够证实这种猜测。 而现在摆在吴良面前的石像,却像是一种颇为直观的证据。 因为他在这个石像背后的股骨位置,看到了一条明显是雕刻出来的短尾巴。 这尾巴有点类似于兔子的尾巴,向上翘起卷成了一个与石像比例很不协调的小球。 吴良走上前去小心剥去粘附在这条小尾巴上面的少量污泥,能够清晰的看到尾巴上面还有一些顺着尾巴卷曲方向雕刻而出的细小纹路,通常情况下,这样的纹路应该是为了呈现出小尾巴上长有毛发的状态。 “这……” 吴良脑中浮现出了一些比较绅士的画面。 在后世的某些圈子里,这种长有尾巴的种族通常都以女性的身份出现,并且深受一些圈内人士的喜爱与追捧,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小众的文化。 吴良不是个绅士,而是个lsp,所以他虽不是圈内人,却也一点都排斥这种文化。 不过眼前这个体型短小却又十分壮实的石像,显然不符合这个圈子的审美,并且石像上还雕刻出了十分显眼的器官,这分明是一尊男性雕像,而有着一般人类击剑必败的比例,实在难以教人生出什么想法。 更何况,作为一名专业而又严谨的考古工作者,吴良是有职业操守的。 所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吴良望向山陵上密密麻麻的山洞,凝神思索起来。 后世从未发现过疑似“戈基人”的遗骸,而与“戈基人”有关的“古羌人”又一直尊崇火葬的习俗,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崇高的信仰。 《吕氏春秋》有云:“氐羌之虏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死而不焚也。” 这句话的意思便十分明了,说的是“古羌人”被俘虏做了奴隶之后,不怕繁重的劳役,只害怕死后不能火化。 因此这些山洞断然不可能是“古羌人”的陵墓。 再加上“古羌人”通常也没有居住在山洞之中的习惯,因此这种规模的山洞也不太可能是“古羌人”的居所遗址…… 吴良想起了后世一个叫做“克枯乡”的羌族村寨。 在“克枯乡”村寨不远处的山陵上,便有许多不知修建于何年何月的神秘山洞,当地的羌人将这些神秘山洞称作“金洞子”。 据当地人介绍,这些“金洞子”同样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传说,他们说这些山洞的主人,其实是一种身材矮小的矮人,这可惜这种矮人早已消失,因此这些山洞便空了下来,一直保留到了后世。 根据这样的传说,后世同样有学者怀疑这些山洞可能与传说中的戈基人有关。 可惜同样没有找到证明这种猜测的可靠证据。 …… 带着这些猜测,吴良从身上取出一块麻布来,继续小心翼翼的清理这尊石像上的淤泥与青苔。 典韦则一言不发的站在身后警戒,同时依照吴良的指示,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敲击一下吴良交给他的神秘小鼓防止水中那些消失不见的“蜮”卷土重来。 如此一刻钟之后。 吴良总算将这尊石像清理了出来。 现在的石像与清理之前的石像相比,除了上面的雕刻的纹理更加清晰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没有更多值得研究的细节。 不过此刻吴良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石像的面部细节与后世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面具如出一辙,甚至可以毫无疑问的说,两者其实就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出土的地点相差了几千里罢了。 不过相差的这几千里又并非毫无关联。 这是古羌人迁移的路线,而在《姜戈大战》之中,戈基人也一直在对古羌人进行追击,极有可能也跟随古羌人到达那里。 “典韦,随我四处查探一番。” 吴良并没有继续清理其他的石像,而是沿着山陵之下较为平缓的山脚查探起来。 山陵上的那些神秘山洞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危险的情况落得一个孤立无援的下场,他打算等瓬人军赶来之后,再与骨干们一同进入查探。 …… 山脚下有一条大约两米来宽的区别于其他地方的平坦区域。 这片平坦区域沿着山脚不断延伸,看起来就像一条人工修建出来的道路。 吴良心中怀疑,于是便停下脚步,使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将这片区域上面覆盖的一层湿滑的淤泥铲开进行查看。 这一层淤泥也并不厚,连五公分都不到。 如此铲开一片区域之后,吴良发现淤泥下面藏着的其实是一层夯实在一起的小石子,这些小石子十分均匀,缝隙之间掺杂着一些类似于砂泥的粘合成分,能够对这些小石子起到一些固定作用,有点类似于后世公园里常见的石子路。 不过非说坚固程度的话,到底略微差了一些,毕竟后世的石子路都要铺设一层厚厚的水泥混凝土,而不是工兵铲便能够铲开的砂泥。 吴良又用工兵铲向下挖掘了一阵,试图找出这种小石子路的铺设厚度。 如此耗费了一刻,才终于挖透了这层小石子路。 小石子路的铺设厚度足足有二十公分,并且所用的材料十分均匀,从上到下没有看出任何偷工减料的迹象。 这无疑可以断定就是人工铺设出来的道路,而且…… 吴良沿着这片平坦区域向远处眺望,发现这条道路非但只在山脚下有,更是出现了许多岔路,并且一直向山陵上延伸。 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工程! 尤其对于没有机械化的古人而言,光是采集这些规格差不多大的小石子,并将其运送到相应的位置便已经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此时此刻。 看着这些修建规整的道路,吴良再抬头看向山顶上的那些洞穴,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山,曾经可能是一座热闹非凡的城市,又或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巨大堡垒。 …… 如此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向前行走。 不久之后吴良便来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上,这是一个四岔口。 除了吴良走过的这个岔口,其中一个岔口向山陵上方延伸,另外两个岔口则有一个沿着山脚继续向前延伸,另外一个则延伸向了那条刚出现的大河。 向山陵上方延伸的岔口连通着地势最低、也距离吴良最近的两个洞穴,同时还分除了其他的岔口向别处延伸; 沿着山脚继续延伸的岔口,则一眼望不到头; 而那个延伸向大河方向的岔口…… 它并未进入河中,而是连通着一处距离吴良只有十来米的奇怪凹坑。 那凹坑有着方方正正的形状,面积大约有个十平米左右,深度目测应该只有半米,此刻坑内覆盖这一层深色的淤泥,不知道淤泥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东西。 “先去这边看看,小心一些。” 吴良对典韦如此嘱咐了一句,便一边用工兵铲探着脚下的虚实,一边小心翼翼的向那处古怪的凹坑摸去。 凹坑中倒发现了两只翻了个的“蜮”。 它们躺在淤泥中一动不动,那些节肢也软踏踏的垂在一边,好似已经彻底死去。 “咚咚咚!” 典韦却是连忙将典韦拦在身后,立刻将神秘小鼓敲响。 那两只“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它们不会对吴良造成威胁,然而就在典韦打算向吴良说明的时候,却听“啪啪”几声。 吴良不知何时已经将改良版的“战国连发弩”取了出来,对着那两只“蜮”便是一顿乱射,一眨眼的功夫就清空了箭匣。 “看来应该是死透了。” 迎着典韦有些反应不及的眼神,吴良已是笑了笑,收回“战国连发弩”大大方方的来到凹坑前面。 在这两只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的“蜮”旁边。 则有一个大约手腕粗细的斜插在淤泥之中的棍子,露出的部分估摸着应该有个三尺来长,一端刚好伸到凹坑边缘。 吴良低下身子细细查看。 发现这根棍子已经被一层绿色的水藻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随即又用麻布对其进行小心擦拭。 结果擦完外面那层滑腻的水藻之后,里面却依旧是一层十分粗糙的绿色痕迹。 “青铜?” 吴良盗了那么多墓,见过的青铜器具不胜枚数,对于这种粗糙的绿色痕迹自是十分熟悉,这显然是青铜特有的锈迹。 确认过这根棍子的材料,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终是伸手将这跟青铜棍子握在手中,试图将其从淤泥之中抽出来。 结果。 “嘿?” 还挺沉重。 吴良虽是慢慢的发力,但知道力气全部使出来,这根青铜棍子也仅仅只是出现了些许松动的迹象,并未如愿将其抽出。 而随着这跟青铜棍子的松动,凹坑中的淤泥也跟着略微涌动了一下。 淤泥涌动的面积不小,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这根青铜棍子的下面还连着什么大一些的东西,就藏在这片淤泥底下。 “典韦,你来试试。” 吴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果断将位置让给了典韦。 这东西他倒不怕出现什么损坏,反正以它目前的腐蚀程度以及所处的环境,就算吴良进行保护也几乎不可能流传下去。 而他要做的便是搞清楚这东西的考古价值。 然后尽可能将有用的信息记录下来,这或许要比强行去这件东西本身更有意义。 “诺!” 典韦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用他那大拇指几乎堪比吴良手腕粗的大手抓住那根青铜棍子。 “嘿——” 就只用了一只手,猛地一发力,便直接将那青铜棍子从淤泥之中拽了出来。 “哗啦——!” 伴随着青铜棍子被抽出来,淤泥下的东西亦是一同被带出了好几件,翻个了身掉落在了淤泥之上。 “这是……” 吴良连忙看去。 淤泥下被带出来的竟是几件青铜制成的沉重兵器! 其中有一柄长约三尺的方头锤,无论是锤头还是锤柄皆是青铜材质,一看分量就不会轻。 还有两柄两尺来长的大斧子,那斧子同样通体青铜,斧头看起来比那方头锤的锤头还要大的夸张,吴良估摸着最起码也得有三四十斤重。 就连典韦手中的亦是一把兵器。 除了后面较长的手柄,头上乃是一个形状类似枣核的椭圆形大头。 而在这个椭圆形的大头上,还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许多凸出来的尖角,这些尖角虽不怎么锋利,但看起来确实十分危险。 “这不是狼牙棒么?” 吴良微微一愣。 这种兵器早在使用甲骨文的时代便已经存在,只不过那时候可不叫“狼牙棒”,而是被称作“殳(shu一声)”。 第四百章 活火山(4000) “给我瞧瞧。”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伸手向典韦索取那柄已经被抽出来的“殳”查看。 “公子小心,这东西十分沉重,比我那手戟还要重了不少……” 典韦一边奉上,一边郑重提醒。 话音未落。 “咣!” 饶是吴良已经有心理装备,很是谨慎的使用两只手去接取,却依旧没能很好的撑住这柄一头重一头轻的“殳”,一不小心便将沉重的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不得不承认,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殳”的实际重量。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此前目测的三四十斤,最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十斤重。 典韦能够单手拎起,那是人家身负神力。 五六十斤重的东西吴良虽也并非不能拎起来,但在这种一头重一头轻的情况下,只是握着殳柄便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费力杠杆,自然还要多费上一些力气。 “靠,这兵器确定是给人用的?” 吴良险些因此闪了胳膊,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其实他骂的倒也并非全无道理,五六十斤重的兵器对于典韦这种身负神力的力士而言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绝对是有些过了,而且过的很多。 毕竟兵器造出来便是给人使用的,能够使用与拎得动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有合适的重量才能够令使用的人收放自如,才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若是超重太多的话,不但会白白消耗过多体力,施展起来亦是十分笨重,甚至根本就控制不了。 所以这种分量的兵器,还真就不是给人用的,起码不是给一般人用的。 “典韦兄弟,劳烦你将另外几件兵器也捞上来。” 将“殳”丢在地上,吴良又很不甘心的看向凹坑中已经被带出淤泥的方锤与大斧,它们也在凹坑的边缘,典韦伸手去捞应该不难。 “诺!” 典韦应了一声,立刻照办。 不多时。 一柄方锤与两柄大斧也已经摆在了吴良面前。 吴良走上前去拎了拎,果然同样十分沉重,甚至感觉上比刚才那柄“殳”还要重了一些,教人无语。 “这下面应该还有不少相似的兵器。” 吴良自言自语的道,方才典韦抽出那柄“殳”的时候,非但将方锤与大斧带了出来,下面还同时传来了一些松散的金属碰撞声,可见数量一定不少。 由此判断,这个凹坑极有可能是一个用来放置兵器的武器库。 只是武器库中存放的都是这种分量的兵器,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天底下似典韦这样的力士终归是极少数,而专为这种极品武将打造的兵器,通常都会好生保管,没有理由像普通兵士们使用的常规兵器一样批量存放。 除非。 这就是普通兵士使用的常规兵器…… 但如果这种分量的兵器都只是算是常规兵器的话,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直接超越了吴良所理解的人类范畴,除非这个人种或是这支军队都是堪堪能与典韦比肩的力士,这样的人种或是军队,战斗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戈基人…… 吴良随即将这种兵器与之前的推测联系了起来。 “身材矮小却十分健壮”乃是《羌戈大战》中所描述的戈基人的重要特征之一。 带这个想法,吴良再去分析这几件兵器。 最长的便是“殳”,在吴良的印象中,“殳”都是类似于长枪或是长矛一般的长兵器。 而面前的“殳”却只有四尺来长,这样的长度对于正常的成年男子而言确实略微有些尴尬,算不上长兵器,也算不上短兵器。 吴良的个头不算是特别高的,但也绝对不低,而这柄“殳”竖立起来,只是刚刚到了他腰部的位置,这样的高度使得他不太方便像长矛或是长枪一般握着殳柄杵在身旁,使用起来也不是十分顺手。 而那方锤则只有三尺来长,大斧更是只有两尺来长。 这两种兵器对于成年男子而言,显然得归入短兵器的范畴,大斧的长度还好说一些,但那方锤依旧会给人一种不长不短的感觉,这样的重锤感觉上根本用不着那么长的手柄,使用起来很顺手。 但如果吴良蹲下身子。 假设自己只有四五尺高,如此再去对比这些兵器的长度,感觉就顺手了许多…… 所以。 这会不会是史诗中的“戈基人”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兵器呢? 他们“身材矮小却十分健壮”,成年男子的力量甚至堪比典韦这样的名将,使用如此沉重的兵器依旧得心应手? 另外。 《羌戈大战》中羌人在与“戈基人”的战争中屡战屡败,节节败退,最后在天神的帮助下才终于获胜,会不会也是因此? 毕竟羌人与汉人的身体素质基本上是在一个水平线上。 若是与全民大力士的戈基人发生战争,那就好比一队普通兵士与一队典韦正面硬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会是一面倒的局面。 只是。 这样的种族真实存在么? 吴良凝神思索,联想到了一个中西方考古文献中都出现过的一个同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矮人族。 西方关于矮人族的记载,源自于北欧神话。 在北欧神话中,矮人族身材矮小,样貌粗犷,强壮勇猛,尤其擅长开采矿石,从生到死都巨住在山洞之中,以山羊作为自己的坐骑。 后世的许多奇幻类型的文学与游戏中的矮人,便取材自北欧神话,并非完全是无中生有。 而在天朝古代的文献中,也曾出现过“矮人国”的记载。 原文是:“国人男女长止尺,于五岁生子,八岁而老。常为鹳鹞所食,其人穴居以避。每侯夏三月出,坏其卵。云以羊为骑。” 这里面有关矮人族的记载便与北欧神话略微有了一些出入,不过有一项却是发生了神奇的重合,那就是同样“以羊为骑”。 除此之外。 后世还曾发现过一些疑似“矮人族”的遗骸化石。 一处是德国发现的“尼安德特人”,“尼安德特人”的遗骸比较矮小,但骨骼粗壮,有些西方学者认为“尼安德特人”可能就是北欧神话中矮人的原型。 另外一处则是印度尼西亚发现的“弗洛里斯人”,“弗洛里斯人”身高仅有1米左右,乃是一种杂食性智人,与“矮人族”的相关记载也差不多。 不过他们与《羌戈大战》中记载的“戈基人”依旧有些不同之处。 那就是尾巴。 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历史记载,乃至后世发现的疑似“矮人族”的遗骸化石中,都没有提到与“尾巴”相关的信息。 因此传说中的“戈基人”与“矮人族”是否有关,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不过后世较为主流的人类考古结论表明,人类亦是经过数百万年的进化才演变成了后世的现代人类,其中分别经历了:古猿阶段、能人阶段、直立人阶段、智人阶段与晚期现代人阶段…… 像地球上的所有物种一样。 人类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为了适应各自不同的生存环境,亦是有可能出现许多不同的分支,并且不同地区的人类进化速度也未必能够保持一致。 而在这个过程中,便注定会有一部分人类族群渐渐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被世界遗忘。 当然,有时这种情况也未必便全都是环境与生态的锅,也可能是彻头彻尾的人祸。 对于来自后世的吴良而言,最近的例子便是美洲的印第安人。 偏偏那一群无耻至极的杀人凶手直到他穿越之前还自称为“人权斗士”处处以人权为借口罔顾事实攻讦旁人,现在加入了瓬人军的诸葛村夫肯定还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还敢在那里狺狺狂吠,简直不要了个碧莲。 正当吴良想着这些的时候。 “轰隆隆——” 熟悉的震动再次从地下传来,不过这次的震动幅度并不大,反倒是动静比之前略大了一些。 “公子,此地恐怕尚不安稳,咱们不如先撤回去,待援军来了再继续查探不迟!” 典韦立刻将吴良维护起来,正色劝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 自瓬人军驻军之地到此大约需要半个时辰,而阿旺与喀布尔回去报信一来一回,瓬人军赶来此处差不多就要一个时辰。 吴良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太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主要他来到此处已经时间不短,期间除了饮了些清水之外,还没有吃一点东西,肚子也确实是有些饿了,倒不如先退回去补充一下能量,说话之间瓬人军也就赶到了。 但他才刚点了下头。 便又听到“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而伴随着这一声巨响,竟有无数碎石屑自山陵上的那些洞穴中飞了出来,如同石屑雨一般落在地上劈啪作响。 这其中大一些的石屑堪堪有拳头大小。 若是砸中脆弱的人体,就算没有伤及要害恐怕也得受些活罪。 “哗嚓——!” 好在吴良反应够快,立刻按下金刚伞机括,一张半径大约1米的金属大伞瞬间将他与典韦遮挡起来。 几个石块砸在金刚伞上“锵锵”作响,却不曾伤他们分毫。 “公子,你这金刚伞果然是好东西。” 伞下典韦颇为稀罕的赞道。 此前他虽见过吴良的金刚伞,但还是头一回见其发挥作用,今天体检以此便立刻爱上了这件半自动化的兵器。 “那是当然。” 吴良臭屁一笑摸了下鼻翼,待石屑雨停下来时才终于从伞后探出头来向山陵上望去。 此刻地下的震动已经消失,周围也重归宁静。 而那山陵上的洞穴却正在涌出大量的白色烟雾,那烟雾的温度绝对不低,因为哪怕此刻站在山脚下,吴良也感受到了一阵闷热。 周围的温度最起码上升了好几度,并且空气中还有一种潮湿的感觉。 除此之外。 吴良还嗅到了一股弥漫于空气之中的特殊的臭鸡蛋味…… “二氧化硫?” 吴良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对典韦说道,“快将防毒面罩戴起来,不要多闻,我们先撤离此处再说!” “诺!” 典韦从不质疑吴良,自是立刻照办。 如此不消片刻。 两人便已经重新坐上了小木船,由典韦摇着船桨向对岸划去。 吴良坐在船上,心中却依旧有些忧虑。 因为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弥漫在空气中的“二氧化硫”,大概率与可怕的火山运动有关。 也就是说,这座刚刚自湖底升起的山陵,极有可能是一座火山。 并且,还是一座随时可能活跃起来的活火山。 吴良当然没有办法与火山对抗,哪怕是后世也没有人能够与火山对抗,最好的做法便是尽量避开。 因为火山可不仅仅是爆发的时候才有危害,便是平时散发出来的气体亦对人体有着很大的危害,并且这种气体还有极大的可能形成酸雨,同样对动物包括人的皮肤、眼睛和呼吸系统,建筑物,水循环,植被及其土地肥力造成严重损坏,严重时还会导致生物大批量死亡。 若这山陵真是一座活火山的话,无疑极大的提升了探索那些神秘洞穴的难度与危险。 吴良心里清楚。 仅凭他现在给瓬人军骨干配备的防毒面罩,根本就不可能防的住达到一定浓度的二氧化硫,更不要说火山喷出的气体中,还可能蕴含着氰化氢等其他短时间内便能够使人丧命的有害气体。 所以,接下来是否还要继续查探,尚需好好考虑。 就在这时。 “公子,你看那又是什么?” 典韦摇着船桨,却又指向了山陵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 吴良回头望去。 只见此刻山陵上那些洞穴中冒出的白色烟雾已经淡了不少,而在部分洞穴的口上却多出了几尊分不出材质的……人像? 不过吴良觉得这几尊人像应该不是人体雕像,而更类似于后世发现的埃及法老的棺材。 因为它们的上部虽有一个与三星堆神秘面具相似的脑袋,但下部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没有手臂,也没有腿脚。 第四百零一章 不腐尸首(4000) 很显然。 这座山里面还藏有吴良感兴趣的东西,绝对不只是一座普通的活火山。 其实此前的种种迹象便已经表现了出来,那明显是人工铺设出来的石子路,那凹坑中的青铜兵器,这些都是人类文明活动过得痕迹。 而这些忽然出现的“人像”。 则应该是刚才山体内部发生震动,并且喷发气体时不小心从洞穴里面带出来的,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恐怕还有待进一步查验。 不过以眼下的情况。 为了防止被那些喷发出来的有害气体影响,吴良并不打算立刻前去查探。 “先渡河吧,待咱们的人到了再说。” 吴良依旧眼巴巴的张望着那些“人像”,口中却对典韦如此说道。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划船。 片刻之后。 两人回到河对岸,将小船拖到岸上,又点起火来烧了一些随身携带而来的清水,一边就着热水吃了一些干粮果腹,一边等待瓬人军的支援。 吃完干粮的时候,瓬人军刚好赶到。 “公子,喀布尔说的可是真的?” 刚见到吴良,于吉便一脸震惊的凑了出来,开口便问,“你方才果真令一座山陵自湖泊中拔地而起?” “令一座山陵拔地而起的不是我,而古籍中记载的秘法。” 吴良颇为谦虚的笑道。 “有才哥哥,就是河对岸的那座山陵么?” 诸葛亮也是已经凑了过来,小脸上挂满了惊奇之色,指着河对岸的那座布满了洞穴的山陵问道。 此刻这座山陵上还有许多地方覆盖着淤泥、绿苔与水草,并且这些东西还没有干透,自是一眼就能够分辨的出来。 “不错。” 吴良微微颔首。 “有才哥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诸葛亮却是忽然又皱起脸来,有些郁闷兼埋怨的嘟囔道,“如此神奇的事情你竟然不带着我,令我错失了亲眼目睹这副壮观场面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说不定会成为我终身的遗憾呐。” “诸葛小子说的不错,老朽年事已高,这别开生面的场面已是见一次少一次了,因此难免心中怅然,胸口隐隐作痛起来。” 于吉亦是皱起一张老脸来,捂住胸口一脸痛心的叹道。 “行了行了,此事也是事出突然,我并非故意不带你们,下次一定总行了吧。” 吴良见这一老一小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演戏,当即在诸葛亮的屁股上来了一脚,而后才适当的糊弄了两句,接着又回头对一同到来的杨万里说道,“杨万里,你带咱们的人在古长城上面安营扎寨,咱们可能要在此处停留一些时日,搞清楚这个地方的情况再继续西进。” “诺!大伙跟我走。” 杨万里也不含糊,立刻冲手下兵士挥了挥手,带着人又向背后山顶的古长城行去。 “对了,老先生。” 吴良又看向于吉,正色说道,“我看此处地势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还要劳烦你施展堪舆之术观测一下此地的风水,我们心中也可提前有些计较。” “不用公子提醒,方才自山上下来时老朽便已经看过了。” 于吉却是微微一笑,捋着胡须说道,“不瞒公子,老夫观此处山势起伏缠护、屈曲之玄、星峯磊落、形势轩昂,隐有真龙之势,看起来本应该是一处巨富巨贵、威名天下的强龙宝地,只可惜如今却已经成了一条死龙。” “死龙?” 吴良微微一愣。 他虽然不懂风水,但风水中的龙脉之说也还是听过一些,后世不管是懂风水的还是不懂风水的人,全都公认昆仑山乃是当之无愧的“万山之祖、龙脉之源”。 而除了昆仑山,据说天下依旧存在许多龙脉。 并且各种龙脉的格局与吉凶都有所分别,有的龙脉是藏风蓄水、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但有的便又是断子绝孙、多有劫煞的不祥之地,因此龙脉也有好坏之分。 因此只是听字面上的意思,吴良便已经对于吉的这番说辞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强龙”肯定是风水宝地。 而“死龙”恐怕便是不祥之地了。 “正是。” 于吉点了点头,指着对岸那座布满了洞穴的山陵悉心解说道,“公子请看,如今这座山陵峰峦模糊无势,起伏变化不大无生气,且龙身粗顽臃肿,样子就像鱼失了水,树没有枝叶一样,又像顺水随流,如死鳅死鳝,呈现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是龙脉中最凶的格局,是不能融结穴位的。纵有形穴,那也肯定是假的,若是什么人不小心误葬其中,恐怕迟早要似这死龙一般断绝子孙后代。” “……” 吴良听的一脸懵逼。 他可以发誓,他真是很专心的在听于吉说话,也是很认真的在跟随于吉的指点观察这座山陵的形态走势,但就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他倒是听懂了,这是一处大凶的龙脉,不适合下葬。 “不过……” 于吉接着又继续说道,“正如老朽方才所言,这条死龙原本该是条强龙才对,只是被人刻意斩断才渐渐没了生机,最终化作了一条死龙。” “可是被那古长城斩断?” 吴良立刻下意识的问道。 此前他就怀疑古长城不仅仅只是一个防御工事,可能还有其他的意义,只是不为世人所知罢了,如今于吉这么说,吴良自是立刻想到了这茬。 “非也非也。” 于吉却又摇起了头,语气沉缓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要斩断一条龙脉,尤其要令一条强龙变成死龙,这可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当龙脉被斩断之后,其龙气是不会马上消失的,龙脉也不会立即死亡,这个过程最短也需上千年之久,而这古长城……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两者断然不可能有所关联。” “哦……” 吴良消化着于吉的话,又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那么这古长城便没有其他的特殊作用?” “公子恕罪,这老朽可就实在说不上来了。” 于吉无奈的摇了摇头,“古长城岂止千里万里,除了天上的仙人,哪里有人能够俯瞰古长城全貌,若无法纵观全局,谁又能说出古长城是否还有其他的作用?” “但古长城终究是世人所建。” 吴良继续说道。 而且在后世,人类已经拥有了俯瞰整条长城的能力,却依旧没有人能够说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难道是因为留存到后世的古长城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 “但有些奥秘却只有极少数通天晓地的人才知道,很显然老朽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老朽倒觉得公子是最有可能触及这些奥秘的人。” 于吉眼中浮现出了期待之色,他这番话显然与平时的恭维不同,而是心中的真实想法。 “老先生谬赞了……” 吴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的时候。 “吴有才,你可曾听到一些低吟?” 白菁菁却又望着河对岸的那座山陵,神色严肃的问道。 “低吟?现在?” 吴良又是一愣,回过神来看向周围众人问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能听到什么动静么?” “……” 众人纷纷摇头。 “到底什么样的低吟,你详细说来听听。” 这并不影响吴良对白菁菁听力的自信,接着又道。 “我也无法详细描述……” 白菁菁微微闭上眼睛,侧着头更加专注的倾听了片刻,这才尝试着进行描述,“这种声音时断时续,听起来像是许多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是许多人在发出沉闷的嘶吼与惨叫,很杂乱也很空洞。” “有没有可能是洞穴产生的风声?” 吴良推测道。 “应该不是。” 白菁菁摇了摇头,“若是风声的话,我应该能听的出来,记得此前在不归谷的时候,我每夜都能听到谷内传出的凄凉风声,那风声令不知情的人心惧胆寒,我却早已习以为常。” 不归谷便是吴良与白菁菁初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候吴良是盗墓贼,而白菁菁则是广川王刘去墓的守墓人。 那个山谷到了晚上确实会发出一些好似女人哭泣吟唱一般的凄凉声音,听起来也确实挺渗人的。 “如此说来,这座山陵恐怕就更不简单了……” 听了白菁菁的话,吴良再看向河对岸那座布满了洞穴的山陵,心底不自觉的升起了一丝寒意,同时,却也更加蠢蠢欲动。 …… 待瓬人军兵士搭建好了简易营地时。 山陵的洞穴中冒出的白烟早已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连只有白菁菁能够听到的“低吟”也彻底消失了。 于是吴良便命瓬人军兵士将古长城脚下的其余几艘小木船也一起抬了下来。 接着瓬人军骨干一同戴上防毒面罩,又带了两只每次都一定会随军出征的大公鸡渡河来到了对岸。 到达对岸时,此前四处弥漫的臭鸡蛋味也已经消失。 这至少能够说明附近空气中对人体有害的气体已经消散的差不错了,于是吴良又叫其他的瓬人军兵士渡河,而后将他们带到此前与典韦简单查探过的那个凹坑面前,教他们除去凹坑中的淤泥,将下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而他与瓬人军骨干,则直接上了山陵,前去查看那些从洞穴中掉落出来的“人像”。 如此一行来到最近的一尊“人像”跟前。 吴良低下身子细细查看了一番,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种“人像”应该就是预想中的棺材。 这是一种不知使用何种木材打制的棺材,因为年代久远,棺材的表面已经变成了深灰色,不过却并未因为这座山陵原本身处湖底而出现水泡的痕迹,相反还显得十分干燥,手放在上面甚至粘起同样干燥的灰尘。 除此之外,这种棺材使用了粗大的青铜钉进行钉合。 头顶一枚,左右两侧各有两枚,脚步则有两枚,总共是七枚。 又是七…… 山岭下面的石雕数量也是七。 据吴良所知,古羌人除了崇拜太阳,同时也崇拜“七”这个数字,就是不知道与这些石雕和棺材钉的数量是否有什么关联。 另外。 吴良还特意查看一下棺材的背面,倒并未发现与戈基人相关的象征尾巴的刻纹或是雕刻,并且棺材上除了那张与三星堆面具相似的古怪面容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刻纹。 “典韦,准备开棺。” 吴良终于不再犹豫,回头对众人说道,“杨万里也过来帮忙,先将棺材上的青铜钉一一拔除,由典韦动手掀开棺盖,其他人尽量远离。”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当即走上前来与吴良合力施为。 他们的工兵铲上本就设置了撬钉的豁口,做起这种事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不消片刻便已将锈迹斑斑的青铜钉拔了出来。 “韦要开了。” 典韦扣住了棺盖缝隙,回头向吴良确认道。 “哗嚓!” 吴良顺势将金刚伞打开,站在典韦身侧守着,方便典韦开棺之后立刻错身躲入伞后,如此便可避开绝大多数机关陷阱。 “开!” 做完了这些,吴良轻喝一声。 “嘿——” 典韦猛然发力,只听“咣当”一声,棺盖便已经被掀翻在了地上。 棺材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吴良从伞后探出头来向里面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 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具栩栩如生的不腐尸首。 这具尸首虽然紧闭着双眼,但身上的皮肉却是完好无损,甚至脸上还能看到一丝血色,就仿佛刚刚死去一般,又或是仅仅只是睡着了一般! 至于这具尸首的外形。 竟与山脚处的那七尊石雕一般无二,同样有着极为健壮的提个,向外凸出的眼窝,粗犷的眉毛,突出的颧骨,宽大的嘴巴和又大又长的耳朵。 除此之外。 耳朵下方的耳垂上还打了两个洞,挂着两个分量很足的金环。 从各处特征来看,这应该是一具雄性尸首,“雄性”二字要比“男性”更加严谨,因为吴良现在也不敢确定这具尸首的物种。 吴良略微凑近了一些,还想看看这具尸首究竟有没有尾巴…… 就在这时。 吴良赫然发现这具尸首身上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也开始极为快速的龟裂卷曲! 第四百零二章 古矿场(4000) “这是?!” 这种场面吴良只在当初的梁孝王墓中见过,那几名可怜的兵士被“犼”尿中之后便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腐化过程,一小会的功夫就彻底变成了干尸。 但眼前这具尸首的转变速度与过程却显然有所不同。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吴良便发现这具尸首的表面皮肤已经直接变成了粉末状的碎屑。 再一眨眼的功夫,整具尸首便已经变成了一片尚且勉强维护着人形轮廓的齑粉,平摊着堆积在了棺材之中,看样子应该连尸首体内最坚硬的骨骼都已经不复存在。 这种齑粉很轻也很干。 哪怕最轻微空气流动都将这些齑粉吹动,如今棺材内便有一些细小的粉末正在漂浮,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吴良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知道,有些东西在密闭的环境中放置久了,一旦重新接触空气便会出现快速氧化的现象,后世的考古工作者在发掘古墓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在地下埋藏了千年的壁画,在打开陵墓的瞬间壁画所用的颜料便会快速氧化发生损坏,甚至因为快速氧化现象甚至会出现类似于海市蜃楼一般的虚空影像。 因此他有理由怀疑,这具尸首或许也是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当然。 也不能排除其他的未知可能,毕竟这座自湖底升起的山陵和那些“蜮”本身就不能用科学解释,藏于其中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完全用科学的眼光去审视。 “怎会如此?” 瓬人军骨干们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惊疑的神色。 “暂时不要触碰这些粉末!” 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吴良自然要继续保持谨慎,接着他抬眼望向剩下那些相同的人像棺木,终是说道,“也不要触碰这些棺木,杨万里,诸葛亮,你二人先将那两只大公鸡绑好赶入不同的洞穴之中,确定我们是否能够进入其中查探,或许我们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他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棺木中的情况。 可惜棺木中除了这具快速化作齑粉的雄性尸首之外,竟然连一件殉葬品都没有,棺材内侧也没有任何铭文雕刻,这种情况下吴良自然也无法判断这具尸首的身份以及所处的社会环境,甚至连尸首死亡的大概时间都无法推断。 “诺!” 两人当即拎起鸡笼向山上走去。 与此同时。 “报!” 两名瓬人军兵士自山下奔来,一直来到吴良面前才躬身施了个礼道,“公子,我们遵照你的意思沿山下那条道路继续探查,在大约两百丈远的地方又发现了几处更大的凹坑,而在这些凹坑周围,我们还发现了许多体型巨大的石器!” “哦?可探明了凹坑中的情况?” 吴良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我二人并未深入查探,不过我们在凹坑边上发现了这种色彩艳丽的石头,请公子过目。” 其中一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块拳头大小的表面十分粗糙的石头奉了上来。 这的确是一种色彩极为艳丽的石头,表面泛着一层斑状的蓝紫相间的渐变色泽,看起来有点类似于孔雀羽毛的颜色,甚至能够反射光芒。 “这石头好漂亮啊。” 白菁菁忍不住叹道。 “公子,这该不会是某种价值连城的宝石吧?” 于吉亦是凑过来眼睛亮闪闪的问道。 “这是铜矿石。” 吴良仔细观察了一番,却给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比较罕见的斑铜矿石,通过古法炼制能够提取出赤铜。” 与此同时。 吴良已经开始据此来推测此处人类文明所处的时间范围。 天朝古代很早以前便开始使用铜矿,不过最开始使用的乃是天然形成的铜块,只有到了商代开始使用火法批量提炼矿石来炼制青铜,随后便快速普及,一直持续到战国时期的一年多年间,青铜器都是天朝的主流金属。 而最早的铁器虽然商代便已经出现,但真正普及却也是到了战国时期,才逐渐取代青铜器成为主流金属。 如今兵士报告称前面除了有好几个更大凹坑之外,还有一些体型巨大的石器…… 再结合这块斑铜矿石,以及此前发现的那个可能存放了大量青铜兵器的凹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类文明应该已经掌握了提炼铜矿的技术。 所以吴良推测,这处人类文明很大概率是处于商代到战国时期之间的某个时段,也就是距今400年—2000年之间。 另外。 如果再结合于吉此前关于“死龙”的描述,一条“强龙”哪怕被斩断也依旧需要上千年才会变为“死龙”。 那么这个人类文明所处的时间范围又可以进一步缩短。 至少应该是在距今1000—2000年之间的某个时段…… “前面带路。” 如此想着,吴良当即对两名瓬人军兵士说道。 他必须进行现场勘察,才能够确定这两名兵士发现的凹坑与那些巨大石器的功用,从而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测。 …… 果然如同吴良猜测的那般,这是一个成型的青铜炼制基地。 兵士口中的巨大石器,乃是用来熔炼铜矿的竖炉,清除掉竖炉内部与底部的淤泥,便可以看到炼制过程中残留在炉中的较为精纯的青铜。 众所周知,青铜乃是赤铜、锡、铅混合炼制而成的合金。 也就是说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合金的过程,即是说这个人类文明亦是掌握了分辨与炼制锡矿和铅矿的技术。 这倒并未令吴良感到惊奇。 因为后世考古界发现的最早的青铜器,乃是一柄距离后世约4800年的青铜刀,那便是使用锡青铜制作而成的,这其实要比青铜普及的商代还要远了大约1000年。 而发现的地点……正是甘肃! 吴良现在所在的渊泉,也正是处于甘肃境内,所以吴良此前推断的时间范围上限,或许还可以再向前扩大1000年。 除了这些。 吴良还在现场发现了许多专门石范与陶范,所谓“石范”与“陶范”,其实就是使用岩石和陶土制作而成的模具,这些模具可以使融化的青铜水冷却成为该有的样子,诸如各类兵器、各类炉鼎、各类面具、各类人像、各类餐具等等所需的青铜器。 吴良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这些模具大多数都是兵器的模具,其中夹杂了少量的餐具以及动物的模具。 而待吴良检查完这些东西。 跟随过来的几名瓬人军兵士也将附近三个更大的凹坑清理了个大概,这三个凹坑当中的两个存放的正是吴良已经看到过的斑铜矿石。 据吴良所知,这种外形颇具特色的矿石主要是硫化矿物,也就是说…… 吴良下意识的望向了身后那座分布了许多洞穴的山陵。 难道这座山陵原本是一座矿山? 而那些洞穴则是矿山上挖掘出来的矿洞? 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 因为吴良此前已经推测这座山陵大概率是一座活火山,而活火山最容易形成的便是硫化矿物,再加上此处还有这么一个青铜炼制基地,很容易便会教人将这些可以作为原料的斑铜矿石与这座活火山联系在一起。 毕竟古代没有大型机械,运输矿石十分费时费力,因此通常情况下矿石的炼制基地都会修建在矿山附近。 至于剩下的一个凹坑之中,存放的则是一种黑灰色的晶体状的岩石。 吴良不是地质学家,自然也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岩石,不过他怀疑这就是与红铜掺在一起炼制青铜的锡矿。 因为据他所知,锡矿通常都会以晶体的形式存在于自然界中。 “……” 事到如今,吴良终于对这座山陵有了一些新的猜测。 分量很足的青铜兵器,工具虽然简陋但却十分齐全的青铜炼制基地,大量的斑铜矿石,一座可能还在运动的活火山…… 这座山陵极有可能是一座数千年前的矿场。 专为某一个种族,比方“戈基人”炼制兵器与青铜器的青铜矿场。 可是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青铜矿场,这座矿场为何又会藏在湖底,直到吴良投入“壶涿氏”用来清理“蜮”的法器之后才重见天日呢? 还有。 根据阿旺的描述,冥泽中的“蜮”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忽然出现的,而他与当地族人的“狐惑病”亦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 也就是说,冥泽或是这座青铜矿场近期定是还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异变。 因此才会导致“蜮”泄露出来为害来到冥泽的百姓。 所以那些“蜮”又是从何处泄露出来的,或者还可以换一种问法,那些“蜮”究竟是如何生成的呢? 另外。 如果此处正是一座矿场的话,那么从那些洞穴里面掉落出来的古怪棺材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座矿场在沉入冥泽的时候显然并未停产。 并未停产的矿场里面却已经葬入了棺材,而且数量看起来应该还不少,这似乎也十分不符合常理吧。 毕竟除了守护王陵的守墓人,天朝历来将阳宅和阴宅分的很清楚,至少吴良还从未听说过天朝古代有什么地方、什么年代、什么民族存在活人与死人共用一处地方的传统…… ……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吴良心中的诸多疑问并未找到答案。 瓬人军的发掘工作虽然顺利,但也并未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因此吴良还是决定进入那些洞穴一探。 只不过这件事急不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便立刻命瓬人军重新渡河回到古长城上歇息。 如此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清早,他才又带领瓬人军重新渡河,教兵士们继续在山脚下勘察,寻找此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而他自己。 则与瓬人军骨干一同来到了昨日杨万里与诸葛亮放了大公鸡的洞穴面前。 大公**成还安然无恙。 因为在太阳才刚刚升起的时候,白菁菁便已经表示听到了大公鸡打鸣的声音,只不过打鸣声音比较沉闷,听起来应该还在洞穴之内。 如今来到洞穴面前,绑着大公鸡一条腿的细麻绳还延伸在黑洞洞的洞穴内。 杨万里立刻上前扯动绳索,只是拽了两下绳索便已经吃上了力,洞穴里面也再一次传来大公鸡的叫声。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可以证明现在洞穴里面的空气状况还算是不错,他们进入其中应该也不至于就窒息或者中毒,这无疑为吴良接下来的查探提供了有利条件。 片刻之后。 大公鸡已经出现在吴良等人面前。 除了羽毛上沾染了一些灰尘之外,看起来还是活蹦乱跳的极有精神,吴良心中自是更加安定。 不过吴良并未着急进入洞穴,而是又回头对白菁菁问道:“菁菁,从昨日到现在,你曾听到的那些奇怪的低吟可曾再次出现?” “并未出现。” 白菁菁正色答道。 “既然如此,咱们便只好进入一探了。”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对众人着重嘱咐道,“进入洞穴之后,诸位务必将防毒面罩带好,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私自取下,另外,菁菁,如果再听到那奇怪的低吟或是其他的声音,尽可能分辨出声音的来源,及时报我。” “诺!” 众人齐声应道。 时至此刻,吴良才终于将随侯珠取了出来,一行人鱼贯进入黑洞洞的洞穴之中。 进入洞穴大约十几米后,他们便又见到了那种类似“人像”的古怪棺材。 这些棺材除了少数几口倒在了洞穴的道路中间,剩下的则都被竖立在洞穴两侧岩壁的一个与棺材轮廓十分吻合的凹槽之中。 这种凹槽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公分深,虽然对这些棺材可以起到一定的固定作用,但作用其实非常有限,否则便不会有棺材倒下来了。 不过每一个凹槽之间距离倒是十分统一。 非但两两相对,相隔也都在一米左右,似乎特意进行过测量。 “有才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吴良与众人正在查看这些凹槽与棺木,却听诸葛亮忽然指着众人头顶说道。 第四百零三章 从山体中钻出的青铜(4000) 听到诸葛亮的话,吴良自是立刻抬头向头顶上方望去。 他看到了一抹金黄的色泽,那是一条自洞穴顶部的山体内延伸出来的大概三寸长的一根略有些弯曲的金属条。 这根金属条大概只有吴良的食指那么粗。 末端逐渐变得纤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条从山体中长出来的由粗而细的小尾巴。 “公子,此物可是黄金?” 看到金属条上呈现出来的金黄色,于吉那双老眼当即亮了一下,连忙一脸希冀的凑过来问道。 “不好说。” 吴良不置可否的道,随即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劳烦你将我举起来,我要靠近一些进行查验。” “诺。” 典韦应了一声走上前来。 如此一弯腰一起身的功夫,便已经轻而易举的将吴良扛在了肩膀上面,使得吴良的天灵盖几乎快要顶住洞穴顶部的岩石。 众人早已对典韦这异于常人的怪力见怪不怪,自是没什么好震惊的。 而吴良也是立刻开始仔细查看那根金属条的情况,如此多看了两眼之中便已经得出了结论,极为确定的对众人说道:“这不是黄金,而是寻常的青铜。” 其实很多人对青铜都有一些误解。 基于“青铜”这个名称,不少人便会自作主张的认为青铜便应该是青色或绿色的。 但实际上,刚刚炼制出来的青铜是金黄色的,色泽与黄金极为相似。 也正是因此,青铜在古代一直被称为“金”或是“吉金”,而也是基于这样的称呼,后世考古界对于汉朝朝廷一言不合就“赏金几千金”、“家屯几万斤黄金”的记载一直存在另外一种猜测,那就是汉朝朝廷赏赐的“金”未必是黄金,那些“家屯几万斤黄金”的土豪拥有的也并非是黄金,而可能是青铜。 这种猜测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后世考古界发掘的汉墓,的确没有发现过可以以“万金”作为计量单位的陪葬黄金,就连吴良穿越之前已知的发掘黄金数量最多的“海昏侯墓”,后世考古专业也仅仅只是在墓中找到了一百多公斤黄金,着实与历史文献记载中的“家屯几万斤黄金”相去甚远。 原本,吴良也觉得后世考古界的这种推测有些道理。 直到吴良亲自参与了梁孝王墓、广川王墓与海昏侯墓这三座汉墓的发掘之后,这种推测才终于被推翻。 作为亲历者,他可以很肯定的说,“家屯几万斤黄金”在汉朝的那些个诸侯王爷那里,真心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后世考古界之所以没有找到那些黄金。 主要是因为历经两千来年,汉墓基本上都被盗过了而已。 吕布盗过,曹老板的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盗过,再加上屡次改朝换代,就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蟊贼肯定也光顾过,而且恐怕不止一次、不止一拨人光顾。 以至于到了后世,考古专家们基本上连喝汤的份都没有了,能找到一些遗漏的边角料都可以算是运气爆棚。 反正梁孝王墓、广川王墓和海昏侯墓中的黄金是怎么没的,没有人会比吴良更清楚了。 就连海昏侯墓为何沉入水底,又为何多给后世留了一些边角料,使其成为后世考古界发现黄金数量最多的汉墓,吴良亦是一清二楚。 也是因此。 吴良更清楚的是,他和瓬人军真心不适合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就叫他们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就完全可以了。 而曹老板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与指示者,这口锅也理应由他来背,反正吴良不背。 又想的有些远了。 吴良连忙晃了晃脑袋回过身来。 却听于吉接着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公子,就算这是青铜,恐怕也不可能是普通的青铜吧,否则色泽又怎会如此新鲜?” “老先生果然有些见识,这次总算说到点上了。” 吴良赞许的看了于吉一眼,点头道,“青铜是一种极容易受到侵蚀的金属,因此我们平时见到的一些上了年份的青铜器,通常都会有一层青灰色或青绿色的氧化层,基本不可能保持青铜刚刚炼制出来时的金黄色。”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一边打量着这一小截青铜条,一边又指了指洞穴两侧的人像棺材,继续说道:“处于同样的环境中,那些棺材所用的青铜钉便遭受了颇为严重的侵蚀,但这一小截青铜条却完好如初,这才是最蹊跷、也最值得我们深究的地方。” “有才哥哥如此说,定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吧!” 诸葛亮当即说道,小脸上尽是崇拜与期待之色,就差拿出个小本本原地就做开始做笔记了。 “没有。” 吴良却又摇了摇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据我说知,除了浩瀚的宇宙,我们所在自然界还不存在任何一种方法能够阻止青铜氧化,尤其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所以,我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众人接不上话,只能保持沉默。 吴良也不再说这些废话,在典韦的帮助下凑的更近了一些,而后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来去轻轻触碰那一小截青铜条。 质地坚硬。 可以确定是青铜材质无疑。 但这一小截青铜条却并不像是人工嵌入山体的装饰品,上面非但没有任何装饰性花纹,形状看起来也一点都不美观,反倒从这一小截金属条周围岩石的破裂方式来看,更像是强行从山体里面钻出来的一般。 考虑到吴良等人现在所处的洞穴处于这座山陵的中下位置,上面还有不少海拔位置更高的洞穴。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一小截青铜条可能是上层洞穴中放置什么青铜器时,像后世装修上层打穿了地板透到了到下层,因此才会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依旧无法解释这一小截金属条为何没有出现丝毫的氧化现象…… 于是吴良又伸手握住了这一小截金属条,而后慢慢发力向下拉动,希望以此来进一步了解这一小截金属条藏于山体内部部分的结构与情况。 结果却是……纹丝不动。 如此看来,这一小截青铜条正是如他猜测的那般,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小个体,而是牵扯着山体内部又或是上层的某个事物。 不过吴良并不打算对其用强。 不论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研究的目的,他都不希望在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便将此处进行一些不可逆的破坏性发掘。 就在这时。 “吴有才,有动静!” 白菁菁却忽然神色严肃的说道。 “又是你此前听到过的低吟?” 吴良心中一紧,下意识的问道。 “不是。” 白菁菁摇了摇头,说道,“是山体之内有动静,方才随着你拉扯这一小截青铜条,我听到了一些极其轻微的响动,这响动并非只是来源于某一处,而是如同一条线一般在我们头顶的岩石中蔓延,一直向洞穴深处延续。” “一直向洞穴深处延续?” 吴良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听得懂白菁菁这番言语的意思,但却想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这一小截青铜条其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线头,直接牵扯着洞穴深处的某个未知的事物,并且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无疑令吴良更加疑惑。 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去拉扯这一小截青铜条,担心一不小心便拉扯出一个大问题,最终将自己与瓬人军骨干埋在这座山陵之下。 如此沉吟了片刻。 “典韦,放我下来吧。” 吴良终是选择暂时将这一小截青铜条搁置,不再轻举妄动,先将洞穴内的情况完全探明之后再做定夺。 …… 带着这个可大可小的谜题,瓬人军继续深入洞穴。 结果才往前走了大约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吴良便又遇到了一个令人生疑的情况。 只见位于洞穴右侧的一口人像棺材的棺盖上,竟也有一小截金黄色的青铜条从里面探了出来。 与此前的那一小截青铜条不同。 这一小截青铜条可以非常确定,就是从棺材里面钻出来的。 因为木质的棺材与岩石不同,木头在被强行钻出一个窟窿的时候,木质结构受到破坏产生的木刺与木渣不会像脆硬岩石一样直接散落,而是连在棺盖上像一个方向翘起。 “这……” 看到这一幕,众人自是更加疑惑。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协助我开棺一探!” 吴良对这口棺材可不会客气,当即取下工具对典韦与杨万里下达了命令,“莫要将这口棺材放倒,只需保持原貌将棺材上的青铜钉一一取下,再慢慢将棺盖打开即刻,我要搞清楚这青铜条究竟从何而来。” “诺!” 两人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帮忙。 如此不消片刻。 典韦与杨万里已经合力将那口棺材的棺盖稳稳的取了下来,而那一小截青铜条自然也稳稳当当的自棺盖中抽离了出来。 但这一次,呈现在吴良面前的,却并不是一具栩栩如生的不腐尸首。 而是一具彻底干瘪下来、仅可看出骨骼轮廓的枯骨。 当吴良看到这具枯骨的时候,还特意等了那么一小会,想要看看它是否会像他们此前打开的那口棺材中的尸首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作齑粉。 然而并没有。 这具枯骨并未发生任何异变,看起来就像一具普通的干尸。 而那一截青铜条,则正好从这具枯骨的胸口位置穿膛而出,然后才穿透了吴良等人刚刚卸下的那面棺盖。 也就是说这青铜条的源头,应该还在这具枯骨的身后…… 吴良仔细观察这具枯骨。 它同样是一具雄性尸首,个头也同样不高,目测最多不会超过一米三,但哪怕已经成了枯骨,骨骼看起来依旧要比正常人类粗壮不少,光是手臂骨骼的粗度,便已经与成年男子的大腿骨骼粗细相当。 另外。 吴良还特意凑近了许多,想要看看这具尸首的尾骨部位是否符合《羌戈大战》中有关戈基人的描述,说白了就是想看看它究竟有没有尾巴。 可惜这具尸首保持着正面朝外的站立姿势。 再加上盆骨骨骼也同样粗壮,还有一层干瘪的皮肤遮挡,若不将其翻过来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背后的情况。 “典韦、杨万里,随我像方才卸下棺盖一样,慢慢将整个棺材搬出来,同样莫要损坏这截青铜条,也尽量不要令这具尸首受到损坏。” 吴良略微观察了一下,只得又道。 于是三人又合力将那口棺材慢慢的从严丝合缝的凹槽中移了出来。 如此移到半截的时候,吴良便已经发现,这一截青铜条也同样是从岩壁里面钻出来的,而后一连贯穿棺材底部、尸首与棺盖,将三者像穿羊肉串一般串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 这一截青铜条也终于不再是完好如初。 在移动棺材的过程中,吴良发现这一截青铜条穿过那具尸首胸腔的部分,已经与那具尸首发生了某种无法言喻的融合现象。 以至于青铜条从尸首胸腔慢慢抽离出来的时候,竟连带出了一个直径大约10公分左右的不规则的透明窟窿。 当吴良一直到这具尸首就这样遭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坏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只得命令典韦与杨万里继续施为。 如此当棺材与尸首终于完完全全脱离了那截金属条,横放到了地上的时候,吴良才抓紧时间上前细细查探。 这一看他才发现。 那截青铜条曾与尸首胸腔连接在一起的地方,早已不再是完好如初的金黄色,而是变成了与鲜血极为类似的暗红色。 并且那一小段青铜条的表面还生出了许多类似于鸡皮的细小凸点,无论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要比其他的地方粗糙许多,不过硬度却与普通的青铜没有太大的差别,轻轻敲击还能够听到青铜特有的金属碰撞音。 当然,吴良也不敢太用力。 因为这截青铜条从石壁上直挺挺的钻出来,可是足足探出了三尺多长,如此才能够将那口棺材穿透,如今没有了棺材支撑,它已经略微有些晃悠。 吴良知道,青铜毕竟是比较脆的金属,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折断。 第四百零四章 扶桑树!(4000) “公子,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眼前的情景,于吉终是皱起一张老脸若有所思的道。 “但说无妨。” 吴良看向他说道。 “那老朽就直言不讳了,公子可莫要怪老朽又说这些影响士气的话。” 于吉眼中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担忧之色,微微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老朽看到这自岩石中钻出来的青铜条时,尤其是看到这青铜条自那尸首胸口穿过的情景,竟是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些日子咱们一同在乐安国见过的那株‘云阳’,总觉得两者之间有一些相似之处。” 云阳…… 正是吴良等人发掘齐哀公墓时遭遇的那棵能够乱人心志的怪树。 那时杨万里便差点做了“云阳”的肥料,而吴良等人进入齐哀公墓不久之后,亦是受到“云阳”的影响,产生了噩梦一般的幻觉。 不过事后杨万里竟是因祸得福,掌握了一项颇为厉害的“缩骨功”,尽管直到目前为止他的“缩骨功”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发挥一次作用。 “你是说,这青铜条可能并非我们所认知的死物?” 吴良的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 “正是,据老朽所知,先秦的《山海经》中便记载了许多玄之又玄的奇妙事物,其中不乏一些超乎世人认知的东西,其中便有不少具备了灵气的死物,教人防不胜防。” 于吉正色说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山海经》他自然是知道的,并且能够说出里面大多数的奇妙事物,确实于吉所说,《山海经中》的确记载有一部分具备了灵气的死物。 不过同时,吴良也可以肯定,《山海经》中绝对没有任何一种东西与眼前的这种青铜条相似…… 虽然没有,但于吉的这番话并未毫无用处,起码为吴良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事无绝对,万一呢? 毕竟像《山海经》这样的奇书异志,天朝历史上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而且吴良可以肯定的是,后世考古发现的此类古籍,仅仅只是天朝上下五千年文明中幸存的冰山一角,因为各种原因被毁掉或是失传的古籍只会更多。 古籍尚且如此,那些玄之又玄的奇妙事物自然也是同理。 另外。 吴良还同时想到了一部前世看过倭国恐怖漫画。 那恐怖漫画中描述了一个“活着的村子”,村子的地下布满了粗壮的血管,村子里的村民与这个村子则是共生关系。 每隔一段时间,村民全身上下的毛孔便会渗出鲜血浇灌村子的土地,而村子里的水井打出来的水,则可以为村民们补给渗出的血液,如此竟形成了一个供需平衡的闭环,几百年来相安无事。 这部恐怖漫画中描述的事情自然是编撰出来的。 但却同样能够为吴良提供一个思路。 从古到今,天朝一直便有一种说法,叫做“万物有灵”。 细想起来,这种说法显然便与人们惯于将世间万物划分为“活物”与“死物”的做法自相矛盾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座山陵便是“活着”的呢? 而这些青铜条其实就是这座山陵体内的“血管”或是“根须”呢? “……” 吴良晃了晃脑袋。 这个想法太过玄乎,吴良自己都觉得有那么点荒谬,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受了于吉或是那部倭国漫画影响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却也并未完全将这种设想排除。 现在他本身就是在寻找与解密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事物,再加上穿越之后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玄乎的事物,以至于他对未知事物的接受能力早已提高了许多。 而作为一名自律的科研工作者,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亦是不会轻易摒弃任何一种推测,最多持保留意见。 “公子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究竟是何用意?” 看着吴良有些古怪的形体动作,于吉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思索罢了,可惜并未思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吴良摇头笑了笑,说道,“不过老先生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接下来大伙还是小心一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着话,吴良已经转身来到那口被典韦与杨万里卸下的棺材旁边,低下身子细细查看里面的那具干尸。 重点是干尸的尾椎骨,这是证实吴良此前猜测的重要依据。 如此小心将这具干尸翻了个身之后。 吴良赫然发现,这具干尸的尾椎骨末端果然与普通人类有些诧异。 它的尾椎骨的确要略长一些,比普通人类大约长出了十公分左右的样子,通过脑补进行还原的话,的确可以将其判定为一条尚未完全退化的短尾巴。 “还真是传说中的戈基人啊?!” 吴良顿时激动了起来。 无论是天朝古籍,还是各种遗骸化石的考古研究中,都没有发现过具有这种特殊体征的人种,因此后世考古界一直对《羌戈大战》中出现的戈基人的真实性存疑。 甚至有专家推测,戈基人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戈基人其实也是普通的人种,只因《羌戈大战》乃是羌人中流传的史诗,因此羌人在编撰这部史诗的时候,难免夹杂一些民族感情因素,于是便将敌人进行了某种程度丑化,于是才出现了这种样貌奇异的戈基人人种。 但现在见到这具尸首。 尤其是看到这截明显比普通人类长出一截的尾椎骨,再结合五官与体型上别具一格的特征,种种迹象表明,埋葬在这座山陵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戈基人。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这座山陵与这些洞穴还未被后世发现而已。 其实吴良也不确定后世这座山陵还是否存在。 因为前世他并没有到过甘肃,更没有到过酒泉瓜州,因此实在没有办法确定这地方到了后世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 除此之外。 在证实这里埋葬的就是传说中的戈基人之后,吴良的心中却又涌现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戈基人虽然个子矮了一些。 但见过外面凹坑中的那些最轻都有几十斤的青铜兵器之后,吴良已经对他们的战斗力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因此他有些不太明白。 力量如此强悍的戈基人,并且还拥有当初可能领先于中原的青铜铸造技术,这样的他们为何会落得一个灭绝的下场? 据吴良所知,古羌人的战斗力虽不算弱,但也绝对不可能强得过这样的戈基人。 甚至天朝历史上有迹可循的种族,便没有比戈基人更加强悍的……当然,典韦这种天赋异禀的异类除外,他是那种现象级的极少数派,肯定不能与全民力士的戈基人相提并论。 所以,戈基人究竟是如何销声匿迹的? 吴良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羌戈大战》中的故事,那里面将戈基人的灭绝归咎于羌人信奉的天神的干预。 这种说法不能令吴良信服。 …… 查看过这里的情况之后,吴良证实了一些东西,结果心中反倒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带着这些疑问,吴良并未轻易去损坏那根青铜条。 在仔细检查过那具干尸与其所处的棺木,并未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与陪葬品之后,吴良选择了率领众人继续深入。 而越是往洞穴深处走。 吴良等人遇到的那种自棺木中钻出的青铜条便越多,当然,自岩壁中钻出来的亦是越来越多,并且长短不一,粗细也并不完全一致。 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众人倾向于吉此前的提出的说法。 这些青铜条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为制造出来东西,而更像是自由生长的状态下出现的产物,教人心生疑虑。 这些青铜条自然也是一样的完好如初,色泽金黄。 吴良心中亦是越来越惊疑。 他渐渐联想到了人体上的某些东西——指甲、头发、牙齿。 这些东西虽是人体上长出来的东西,但同样在广义上被人们定义为“死物”,因为当人们的指甲、头发与牙齿进行修剪时,只要没有伤及皮肉,通常都不会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但有一个事实却是无可争议的。 这样的“死物”长在人体之上的时候,它便是“活着”的,并且只要人还活着,它们便不会“死去”,指甲会很有韧性,头发会光亮丝滑,牙齿也会十分结实牢固。 但若是这些东西离开了人体。 哪怕仅仅只经历一夜,剪下的指甲也会变得又干又脆,一折就断。 剪下的头发在经历一段时间之后,也会枯黄干燥,一扯就断。 而拔下的牙齿亦是如此,只需放上一段时间,便会变得又脆又酥,轻易便会碎裂,与长在口中的牙齿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 吴良已经开始怀疑这些青铜条能够完好如初的原因,或许真有可能正是因为,它们都是“活着”的,只是究竟是像指甲、头发与牙齿一样的“活着”,还是以另外的方式“活着”,这就不得而知了。 越是有如此推测。 吴良越是不敢轻易去损坏这些青铜条,就算真需要将它们取下进行研究,也是一会准备离开洞穴的时候最为妥当,否则万一因此惊动了“某物”,他们的处境可就遭了。 …… 如此在这种环境中大约又行进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公子,再往前便要走出洞穴了,前面的东西……还是公子自己来看吧。” 走在最前面的典韦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吴良说道。 “……” 不待典韦说完,吴良已经向前走了两步,放眼望去。 紧接着他的嘴巴便已不自觉的微微张开,一双眼睛睁大了许多,脸上更是挂满了震撼之色。 此刻他的眼中已是布满了金黄之色。 他看到前方中空的山体之中,正有两条巨大的直径大概两米有余的青铜柱互相缠绕着竖立其中。 而在这两条青铜柱上,还有许多略细一些反而分叉伸展开来。 有的略微粗壮一些分叉似乎是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影响向下垂去,有些分叉则延伸着钻入了山体之中,仿佛编织出了一个宏大的纵横交错的青铜蛛网。 这些青铜也同样是完好如初的金黄色泽,甚至表面看起来更加光滑,在随侯珠的幽光照射下,隐隐有些刺目。 不过到了此处,却并非不能继续向前走了。 吴良的面前虽然不再是洞穴,但却多出了一条宽约两米的石桥,石桥一直延伸到了对面的岩壁上,那里同样有一个与吴良等人所在洞穴相对的洞穴。 只不过这条石桥看起来很令人没有安全感。 因为它的上方与下方没有任何的支撑或是悬挂点,就是一条笔直通向对面的石桥,桥身厚度看起来也就只有半米左右,并且通体由与山体一致的岩石组成…… 如果这条石桥的内部没有特殊的加固材料的话,这显然是一个不符合极度建筑工程学的危险建筑,非常不稳定。 所以。 吴良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走上去,更进一步观察面前这个宏伟而又惊人的青铜造物…… 而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有才哥哥你快看,那边有一只大黑鸟!” 诸葛亮忽然指着对面略靠下方一些的一条呈下垂状态的青铜分叉说道。 吴良等人顺着诸葛亮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只蹲在青铜分叉上的黑色巨鸟。 这鸟的个头已经与后世鸵鸟相当,不过腿却没有鸵鸟那么长,脖子也同样没有鸵鸟长,但脑袋与鸟喙却比鸵鸟大了许多。 它的体型更像是飞鸟,而不是鸵鸟这样的陆行鸟。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只活鸟。 它虽然是通体黑色,但形象却是由许多又粗又深的雕刻线条构成,甚至有些部位还进行了比较复杂的镂空处理,以此来令其显得更加立体与逼真。 “金乌!” 于吉很快便激动叫了起来,一双老眼闪烁着亢奋的光芒,“若这鸟是金乌,那么这两条互相缠绕扶持的青铜柱,便应该是连接人神冥三界的神树——扶桑树!” 第四百零五章 跳下去!!!(4000) “扶桑树?” 听于吉这么一说,吴良竟瞬间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扶桑树作为天朝古代神话中最有名的神树之一,他自然有着相当的了解。 《海内十洲记》便有记载:“扶桑,在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这里面就明确写出了扶桑树的外貌特征。 不过记载中的地理位置却与瓬人军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差甚远,岂止数万里之隔? 方位与环境差别也十分巨大,《海内十洲记》中写明了扶桑树是在东海以东的碧海之中,而据吴良所知,东海以东的碧海之中只有一个岛国,便是从古到今都怎么讨天朝人民喜欢的倭国。 事实上,倭国也确实存在那么一个与“扶桑树”有些关联的地方——富士山。 据悉,富士山的名字由来也很有意思,其实原本就是叫做“扶桑树”来着。 天朝上下五千年的历程之中,除了极少数的屈辱时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而倭国也在很早之间就开始向天朝进贡称臣,并且不断派出使者前来学习天朝的文化精粹。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关于“扶桑树”的神话传说。 只不过就像天朝各地形成的各色方言一样,倭国使者将“扶桑树”的神话传说带回去之后,发音自然也是发生了一些情理之中的变化,于是“扶桑树”就叫成了沿用至后世的“富士山”。而至于“富士山”是否便是神话传说中的“扶桑树”,这就尚且需要考究了。 吴良觉得其实不是。 因为倭国既然是受了天朝文化的辐射,那么“扶桑树”的神话传说便肯定是出现在“富士山”之前。 吴良推测出来的情况可能是这样:“富士山”作为倭国海拔最高的山峰,原本应该是有名字的,但当倭国的使者将关于“扶桑树”的神话传说带回去之后,倭国人心里略微那么以合计,发现他们正好便在东海以东的碧海之上,而方圆万里之内便找不出其他的岛国,更找不出比“富士山”更高的事物…… 然后一拍脑门! 夭寿啦!一定就是这样! 天朝上国神话传说中的“扶桑树”一定就是我们这地方最高的山峰,至于为什么“扶桑树”是一颗同根偶生的树,而他们的“富士山”却是一座光秃秃的没事冒点黑烟喷点岩浆的火山……这不重要! 总之精神上是已经找到了“扶桑树”的感觉。 哇哈哈哈,原来我们倭国早已出现在了天朝上国的神话传说之中,我们倭国果然人杰地灵,那么便毫不犹豫的改名吧! 这不是山,这就是树,是天朝上国尚且要仰望的连通人神冥三界的神树! 而我们倭人,便是“生在东海中,长在神树下”的天选子民! 肚子好饿哦,又是没打到鱼的一天……还是抓紧时间再派一批使者前往天朝上国进贡吧,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又爱面子,每次进贡都可以用我们吃不饱、就算吃饱了也不怎么长个子的咸鱼,换回一些稀罕的粮食、种子和价值连城的器具、饰品,尅莫急司内。 为了生计嘛,不寒碜。 以扶桑神树子民的名义。 以上! 不过,“扶桑树”位于东海以东的碧海之中只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说法,另外一种说法则是位于“大漠以东的汤谷”。 汤谷便是湖泊。 若是依照这种说法,瓬人军所在的位置便又与之契合了。 这地方正是在大漠以东,而且在山陵升起之前,此处也正是一个大型内陆湖,所以…… 《山海经·海外东经》有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大荒东经》又有云:“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说的是“扶桑树”上共有十个太阳,而这些太阳都被“金乌”托负着在天上飞行,日复一日,每十天一轮。 而与这个神话传说相关联的后续,便是后世广为人知的“后羿射日”的故事了。 有一天,扶桑树上的十个太阳一齐飞上了天空,强烈的阳光和高温使地面干旱焦渴,导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百姓苦难重重。后羿心系天下民生,于是取来神弓白箭开弓射日,一扣射下九个太阳,射死了托负太阳的金乌,只留下了一个太阳,从此之后,大地终于又恢复了生机。 所以。 如果真如于吉所说,那树枝上的黑色巨鸟便是“金乌”的话,还应该有一个区别于普通鸟类的特征。 如此想着,吴良再仔细观察那只黑色巨鸟。 鸟身之下果然有三只脚! 只不过站在吴良等人现在的位置去看时,其中的两只脚会有那么一点错位重合,不仔细去看很容易便会忽略。 而“金乌”的另外一种叫法便是“三足乌”,正是一种传说中长有三只脚的神鸟! 所以…… 吴良心中骇然,这玩意儿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扶桑树”? 可问题是,吴良所知的绝大部分古籍中描述的“扶桑树”,都是一棵上接天地、下通三泉的巨大桑树,只是有的还对扶桑树的枝叶与果实进行了细致的描述,而有的却说扶桑树只有树干并无树枝与树叶。 虽然那些古籍中描述中的有关“扶桑树”的细节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异,但有一点却是十分统一的,那就是“扶桑树”的本质是“木”。 而并非吴良等人现在看到的青铜。 不过说起青铜树,后世考古专家倒也在三星堆中发现了三株青铜铸造的树木,考古界将这三株青铜树称为“青铜神树”。 只是三星堆的那三株“青铜神树”很小,最高的也就只有四米左右。 并且三株“青铜神树”姿态各有不同,有的上面铸有树叶、果实与花蕾,有的铸有一条缠绕树干的神龙,有的也同样铸有昂首翘尾的小鸟。 不过那小鸟只是普通的鸟类,而并非吴良现在看到的“三足乌”。 除此之外。 那三株“青铜神树”无一例外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侵蚀与损坏,上面的青铜也无一例外都变成了腐朽的青灰色,甚至有一株直到吴良穿越之前修复工作还没有完成…… 而后世考古学家根据这三株“青铜神树”造型,再结合天朝古籍进行比对,亦是对它们的原型做出了一些猜测。 只是因为一些细节上的差别,这些猜测并没有统一: 有的人认为“青铜神树”的原型应该是传说中的“扶桑树”;有的人则认为原型应该是传说中的“建木”;还有人认为是传说中的“若木”…… 甚至有的人还猜测这可能是古蜀人信仰的“宇宙树”,反映了古蜀人的世界观。 吴良曾经一度怀疑将“青铜神树”的原型猜测为“宇宙树”的人,其实是某款经典网络游戏的爱好者,于是便借鉴了那款游戏中的“世界树”设定,一本正经的冒充专家胡说八道。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三星堆与吴良在这座山陵中的发现却是具有许多雷同的地方,比如那些疑似“戈基人”形象的面具,再比如面前这棵巨大的青铜树…… 只不过三星堆中发现的东西,都比这个地方的东西小了不止一个规格。 若是借用二次元爱好者的说法,吴良觉得三星堆的那些东西,看起来真心有点像是这个地方的缩小型手办…… “典韦兄弟,拉着我。”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将装在自己胳膊上的“飞虎爪”取了下来,将里面的“蚕神宝丝”一端在自己身上绑了一个登山结,而后将另外一端递到了典韦手中。 “公子,你这是……” 典韦疑惑的问道。 “我要上这座石桥查探一番。” 吴良轻描淡写的道。 这次典韦倒并未自告奋勇,因为此前在公输冢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自知之明,瓬人军中没有人能够拉得动他。 其他人虽然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也并未说些什么。 因为他们心知自己没有吴良的见识,就算自告奋勇前去查探,恐怕也没办法关注到真正需要关注的东西。 “你小心一些。” 只有白菁菁柔声嘱咐了一句。 “我隐约记得,上次在公输冢的诺言你还没有如约兑现,这次要不要再给我点什么有意思的承诺?” 吴良却是回头骚骚一笑。 “你想要我承诺些什么?” 白菁菁俏脸悄然红了起来,不过跟随吴良久了脸皮子也是见涨,竟还能接住吴良的话。 “我要你亲口答应我,这次回去之后,只要是我没有找你,你便绝对不会擅自进我房门,尤其是夜里……菁菁,答应我好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良甚至带了一丝祈求的口吻,只因他的老腰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隐隐泛酸,往事不堪回首啊。 “……” 众人顿时无语啧舌。 “你!” 见吴良竟将这种私密之事当众说了出来,白菁菁顿时恼羞的跺了下脚,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今日你若摔死在这里,我便再也不去找你,你可遂了心愿?” “靠,算你狠……” 吴良发现白菁菁夜越学越坏,现在已经极难从她身上讨得便宜,只得悻悻作罢,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迈开脚步向石桥中心走去。 …… 吴良确信自己没有恐高症。 前世他还曾玩过两次蹦极运动,当时跳下去之前虽然感觉头皮发麻,但跳下去之后却觉得十分刺激,甚至还有点回味。 单走在这座没有护栏,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支撑的石桥上。 他的心脏却在砰砰跳个不停,感觉心率应该已经超过了一百五。 尤其当他向桥下看去的时候。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一个极为危险的念头便会在他脑中出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的怂恿着他,试图支配他的思想一般。 这令吴良感到不安。 只得将随身携带的“回魂香”取出来涂在人中的位置,希望借此维持清醒的神智。 这种做法似乎有那么一点用处,但作用却又极其有限,因为那个念头并未因此彻底消失,只是略微减弱了一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 吴良还是坚持着走到了石桥的三分之一处。 此刻他终于算是勉勉强强的领略到了这棵疑似“扶桑树”的巨大青铜柱的部分全景。 以他为参照点,上方两条如同麻花一般缠绕在一起的青铜柱一直向上延伸,可惜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山陵的中下部,而随侯珠的光照范围存在极限,因此他时还不能确定青铜柱究竟有多高。 而在他的下方。 两条青铜柱看起来则大约有个三十来米高,再下面便已经到了底,可以看到最下面的岩石地面。 在这两条青铜柱的末端,乃是分作三条叉的更加粗大的青铜柱。 这三条青铜柱斜插入地面的岩石之中,看起来很像是“扶桑树”的三脚支撑架,又像是“扶桑树”的树根,因为它们的表面明显要比上面的“树干”粗糙许多,并且上面有许多巨大的突起,并且连接地面的地方还有许多细小的分叉,与常见的树根很是相向。 而在这个“三脚支撑架”的正下方。 吴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那黑洞不知究竟有多深,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却令吴良心悸了起来。 因为当他向这个黑洞看去的时候,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吸力,仿佛要将他吸入其中一般。 但这股吸力其实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吸力。 吴良的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外力,只是精神上产生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似乎这个黑洞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猛然间!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这个念头骤然强烈了起来,吴良意识依旧保持着清醒,可他的身体却正在不受控制的慢慢前倾! 第四百零六章 扶桑树的果实!(4000) “公子?!” 好在典韦一直关注着吴良的一举一动,见此状况连忙拽紧了“蚕神宝丝”,阻止了吴良身体前倾的趋势。 “呼——” 腰部猛的被勒住的瞬间,吴良忽然感觉身体的主动权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此时此刻他已是手脚发麻,背心冒出了许多冷汗。 可以想象。 若非他提前做了准备,而典韦又拽的十分及时,他现在可能已经当着这些瓬人军骨干的面自石桥上跳了下去。 而迎接他的,便是“扶桑树”正下方那个不知深浅的巨大坑洞。 吴良怀疑,此前那大量的湖水,以及湖水中那成千上万的“蜮”的尸首,可能便都是进入了这个巨大的坑洞,倘若如此,那么这个巨大的坑洞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底洞,掉入其中绝无生还希望。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巨大坑洞具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魔力”。 这种“魔力”则会产生一股强大的不属于物理层面的“引力”,否则他刚才又怎会在明明心中清楚的情况下,产生跳下去的强烈冲动,甚至连自己的行为都在这种强烈冲动的影响下失去了控制。 不过现在。 在典韦的外力干预下,吴良总算挣脱了这种难以言喻的“引力”…… “吴有才,你刚才举止反常,莫不是中了邪要跳下去?” 见吴良总算站稳,脸上还有那么些许后怕的表情,白菁菁颇为关切的问道。 她与众人并不知道吴良刚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也没有感受到那股难以言喻的“引力”,自是没办法说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要惊慌。” 吴良却已经悄然调整了心绪,回过头来对众人咧嘴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刚才只不过是想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一些,因此略微靠前了一些,不必担心。” 在没有搞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之前,他觉得没有必要将这些细节说出来,免得增加众人的恐慌。 不过他倒也有一种感觉。 那便是刚才那难以言喻的“引力”可能与自己的眼睛有关。 当他凝视那个巨大坑洞的时候,“跳下去”的念头便会强烈起来,而随着凝视的时间越久,那种念头便会变得越发强烈,直至这强烈的念头开始影响到自己的行为举止。 而现在,他不再看向那个巨大坑洞时,那个念头便又开始慢慢减弱了。 只不过直到目前为止这种念头还没有完全消失,还在脑中隐隐作祟…… “你也莫要掉以轻心,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便立刻折返回来,与我们一同商议过后再做定夺,莫要逞能知道么?” 白菁菁却是笑不出来,依旧一脸严肃的嘱咐道。 吴良一边点头,一边颇不着调的胡扯:“放心吧你就,像我这样的人,冥府都未必想收,只怕收了我影响了冥府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 “……” 这番话对于瓬人军众人来说自是有些生僻,不过跟随吴良久了,他们早已习惯了吴良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生僻词汇与话语,因此只要能够勉强听得懂便没有人会去刨根问底。 “什么是精神文明建设工作?” 唯有最新入伙的诸葛亮有些诧异的看向于吉问道。 “就是……就是……” 于吉心里清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个问题你得问我,有一次我听公子念叨过,好像是说什么‘说鸡不说八,文明你我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杨万里却将话茬接了过去,挤眉弄眼的道。 “那什么是鸡……” 诸葛亮反倒更加疑惑的问道。 “你看,你现在就很精神文明了,不愧是被咱们公子相中引入伙的有为少年,你的悟性很强嘛。” 杨万里拍着诸葛亮的肩膀颇为欣赏的笑道。 …… 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 不再理会瓬人军骨干在说些什么,吴良在石桥上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松动石头,而后也不敢继续向下面的巨大坑洞张望,便直接将那块石头丢了下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下方并没有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 不过在等待的过程中,吴良也并没有闲着,而是继续仔细观察“扶桑树”的情况。 在“扶桑树”的主干之外,吴良看到了四条主要的分支,这四条分支都保持着一些弧度倒垂了下来,与后世在三星推发现的“青铜神树”很是相像。 而在这四条分支上,吴良则总共发现了四只青铜“三足乌”,其中就包括他们之前看到过的那一只。 当然这还只是“随侯珠”的光芒能够照射到的范围之内的情况。 根据史料记载,如果这棵青铜巨树真是传说中的“扶桑树”的话,这棵树上便应该总共有十只“三足乌”,如此才可托负起十个太阳十日一循环的运转,而神话传说中的后羿,也才能够射下其中的九个太阳。 而除了这四只“三足乌”,“扶桑树”上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吴良并未发现疑似树叶与花蕾的东西,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事到如今。 吴良已经算是完成了初步的观察,而在真正自上而下查看过“扶桑树”的全貌之后,他暂时还不打算轻举妄动,免得因此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损坏,从而使得自己错过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而时至此刻。 距离吴良将那块石头丢下石桥,最起码已经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吴良却依旧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 “菁菁!” 为了确定这个问题,吴良特意转过身去向白菁菁询问,“我将那块石头丢下去之后,你可曾听到任何来自下方的声音回馈?” “起初还能听到那块石头快速下落的破空之声,渐渐的下落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没了声音,更加没有听到任何回馈。” 白菁菁正色说道。 刚才看到吴良将石头丢下去的时候,她便已经心领神会,因此一直都在侧耳倾听。 结合她便又微微蹙眉反问道:“吴有才,这下面不会是个无底深渊吧,因此那块石头直到现在还在下落,始终不曾传来落地的声音?” 若石头最终落了地。 哪怕的确很深,声音在这样的洞穴中也依旧能够不停的回荡传出很远很远,所以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回馈,便只可能是两种情况: 一是这块石头如今还在下落; 二则是这下面存在什么极为柔软与厚实的东西,比如类似于棉花或是海绵之类的缓冲物,如此才有可能使得这块石头悄无声息的落地。 吴良更倾向于前者。 因为昨天到现在,他已经命瓬人军兵士检查过了这座山陵的地形与地势,并未在这一带发现能够将那大量的湖水与“蜮”吞噬的无影无踪的地方,也就只有下面的这个疑似无底洞的巨大坑洞能够满足这个条件了。 “嗯。” 吴良点了点头,终于开始沿着石桥折返回来。 吴良觉得这里暂时已经没有需要观察的事物了,进一步深入研究也要在查看过“扶桑树”的全貌并提前记录下来之后。 所以他打算先率领众人从这个洞穴里撤出去。 而后分别选择一个中部与顶部的洞穴进入山陵内部,恐怕只有如此阶段性的观察过后,才能够将这棵“扶桑树”的完整形象拼凑出来。 …… 在山陵中部随机选取的洞穴之内。 吴良等人看到了相同的情景,里面依旧有许多人像形状的木棺,也依旧有许多从岩壁或是木棺后面的钻出来的完好如初的青铜条。 而在抵达洞穴尽头的时候,面前也依旧有一条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石桥。 石桥的一端同样连接着对面的一个洞穴。 走到石桥中间,吴良仔细观察之后找到了五只“三足乌”。 这五只“三足乌”与此前找到的四只体型相同,造型也没有太大的差别,看起来就像是从一个模子中铸造出来的一般。 五加四,刚好九只。 这便与神话传说中的“扶桑树”对上了,所谓“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说的便是十个太阳之中有九个太阳平时待在下面,只有一个准备出去干活的太阳待在最上面。 所以。 最后一只“三足乌”应该就在“扶桑树”的最顶端。 …… 再从山岭中部的洞穴中出来,吴良等人来带了一个最接近山陵顶部的洞穴面前。 这个洞穴明显与他们此前进过的那两个洞穴不同。 洞穴里面的两侧岩壁上,并没有那种嵌入其中的人像木棺。 同时一路走进去,吴良等人也并未在上下左右的岩壁上发现钻出来的青铜条。 这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岩洞。 但越是如此,吴良反倒越发觉得这个洞穴很不寻常,因为在其他的洞穴之中,这个看起来最为寻常的洞穴才是真正的异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伙都小心一些。” 吴良不得不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 好在越接近山陵顶部,山体的横切面就越窄,因此这个洞穴的长度也随之缩短了许多。 如此众人大约在洞穴中行走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便已经到了尽头。 面前依旧是一道没有任何支撑的石桥。 不过这道石桥的对面却是结结实实的岩壁,并没有相通的洞穴,这还是一条此路不通的单行道。 然而此刻,吴良等人注意力却早已被另外一个更加扎眼的事物吸引。 正对着洞穴尽头的,是一个挂在“扶桑树”最顶端的那条树枝末端的镂空青铜球。 这个镂空的青铜球大概有足球大小,说是青铜球,其实是一个极不规整的椭圆球体,上大下小不说,镂空的表面看起来也凹凸不平,非要说它像什么的话,吴良觉得其实更像是一串葡萄的完整形状。 而透过这个青铜球那镂空的表层,便可以看到呈现出鲜红色泽的内里。 那鲜红色的内里究竟是什么,吴良也说不清楚。 他只觉得那东西十分鲜艳也十分透亮,看起来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很漂亮也很养眼,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怕不是扶桑树结出的桑果吧……” 于吉老脸上挂着一抹惊色,目光灼灼的说道。 “桑果?” 竟于吉这么一提,吴良心头一震。 桑果也叫作桑葚。 那便是桑树的果实,这种果实个头虽然小,但外形看起来就像一串葡萄的完整形状。 吴良不仅见过桑葚,小时候还经常摘来食用,不过仅仅只是红了的桑葚并不算成熟,吃起来还有些酸涩的味道,只有当桑葚完全变成黑紫色之后,才是口感与味道最佳的时候……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有才哥哥,你快看,那东西的颜色变了!” 诸葛亮忽然惊叫了起来。 吴良的注意力本就在这个镂空青铜球上,听到诸葛亮的声音回过神来,果然看到青铜球内部的红色物质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只见一缕黑紫色的疑似液体的物质已经悄然在红色物质中窜动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滴黑墨水祝入了红墨水中一般。 而随着这团黑紫色物质的窜动,红色物质也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整体的颜色正在毫无声息的发生着渐变。 “……” 众人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只是屏息注视。 如此大概也就那么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红色物质竟已经变成了比刚才更深的暗红色,却反倒显得更加透亮。 “这……” 众人不明所以。 “典韦,抓紧了,我要靠近一些查看!” 吴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在嘱咐了典韦一句之后,便拿出“金刚伞”小心翼翼的走上了石桥。 虽然此举可能有些冒险,但是他更不愿错过这恐怕一生都难以再见的奇景。 而这个青铜球刚好就挂在石桥正中心的位置。 这座石桥也并不长,如此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靠近,几个呼吸的功夫吴良便已经来到了距离青铜球大约两米的地方。 此刻青铜球里面的红色物质已经红的发紫…… 第四百零七章 “毒液”?(4100) 如此距离,吴良也终于看清了镂空青铜球内这团物质的形态。 它看起来像是一团处于真空环境中的浆液,随着颜色的变化,它的表面偶尔会出现一丝细小的波动,但很快便又会恢复成为一个标准的球形。 而在吴良小心翼翼观察的过程中。 这团浆液的颜色依旧在缓慢的发生着变化,如此大概过了那么两分钟的样子,红色终于被渐渐取代,彻底变成了透亮的黑紫色。 “这……” 如果这玩意儿是一颗桑葚的话,这种颜色便代表它已经到了最适合食用的成熟状态。 但眼前这东西显然不是桑葚,最起码不是普通的桑葚,况且它的外面还裹着一层镂空的青铜外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食用的东西。 莫说是食用,吴良现在甚至都不敢再继续靠近,免得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将自己给搭进去。 “公子你可看清了,此物究竟是不是桑果?” 背后传来于吉略微有些期待的声音。 “你们家桑果是青铜的?” 吴良回头瞅了老童子一眼。 于吉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天底下就是有一些不合乎常理的奇珍异兽,公子万不可以全概偏,就拿公子的‘金刚钻’来说,说它是活物吧,它无骨无肉看起来像块石头,平时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却又不饥不渴不会饿死,有几个人见过这样的活物?可说它是死物吧,它又能被铃铛唤醒,啃铁噬铜如咀嚼朽木,还能够被羚羊角与鲜血杀死……因此老朽以为,若此物果真是传说中的‘扶桑树’结出的桑果,那么与寻常的桑果有些差别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emmm……” 不得不承认,于吉这番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只是…… 吴良凝神思索了一番,终是又道:“若这株青铜巨树就是扶桑树,此物就是扶桑树结出的桑果,又当如何?” “公子糊涂了,既然是果实,当然要摘下来食用啊!” 于吉顿时目露兴奋之色,搓着手道,“此等神树结出的果实那便是仙果,凡人服下定是受益匪浅!” “老先生怎么知道扶桑树结出的果实服下便有益处,可有什么依据?” 吴良接着又蹙眉问道。 他不是在和于吉抬杠,而是真心实意的请教。 毕竟且不说这长有一层镂空青铜外壳的疑似“果实”的东西究竟能不能被人吃下,就算果真能吃进肚里,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依旧是个未知数。 据吴良所知,《山海经》中记载的那些奇珍异兽,有很大一部分都写明了食用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神奇效果。 但这并不代表这些神奇效果便都是对人有益的,还有一大部分是对人有害的。 就像他此前在海昏侯墓中找到的那几只“三足鳖”,那也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奇珍异兽,食用之后便会令人化体而亡。 而吴良所知的所有关于“扶桑树”的古籍文献之中,并没有任何一条提到了“扶桑树”的果实是否可以食用的记载。 更加没有任何提到食用“扶桑树”果实将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所以。 在没有搞清楚具体效果之前,吴良断然不会将其当做什么“好果子”,否则真要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这……” 于吉被吴良问的一愣,皱着脸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老朽倒也没什么依据,不过这‘扶桑树’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树,它结出的果实定然也是独一无二的神物,如今既然已经被公子找到,就算不知究竟有何功用,公子也应该将它摘下来带走,日后再慢慢研究其具体功效亦是权宜之计啊。” “老童子,你又怎知将这果实摘下不会诱发什么难以预料的危险,可有何依据?” 杨万里却又紧接着插了一嘴。 “这……” 于吉再被问得一愣。 “要不这样如何,咱们先请公子回来,给你绑上蚕神宝丝前去采摘如何?” 杨万里就有那么点抬杠的嫌疑了,斜睨着反问道。 “万万不可!” 于吉当即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脑袋要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连说道,“老朽已年迈体弱,莫说能不能在这石桥上行动自如,便是真过去将那果实摘了下来,这果实个头不小,外面还有一层沉重的青铜外壳,老朽恐怕未必能够拿稳,若是不慎将那果实掉落桥下,老朽又如何担待的起?” “行了行了,莫要再强词夺理,大伙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就是不敢。” 杨万里撇了撇嘴,露出一脸鄙夷之色道。 “你这匹夫……你敢,你去?” 于吉颇为不服的反问道。 “去就去,我可不像你。” 杨万里也不含糊,当即转身拱起手来向吴良请命道,“公子乃是瓬人军的支住,万不可以身犯险,恳请公子先折返回来,杨万里愿替公子摘取此果!” “行了,都别争了。” 吴良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我与你们不过数丈之遥,倘若我真遭遇了险境,你们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谁来都是一样。” 经过短暂的交流,他内心之中已经接受于吉的建议。 就算不会贸然去食用这枚“果实”,他也断然不会将这枚“果实”留在原地,总归是要摘下来回去好生研究一番的,否则内心定然无法安稳。 若非如此,以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可以待在曹营养老了,又何必再跑出来从事这危险重重的盗墓活动? 另外。 自这枚果实内部的那团浆液变成黑紫色后,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在众人说话的过程之中再无任何变化。 因此吴良也是越发的倾向于将其采摘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已是握紧了手中的“金刚伞”,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之后,尤其是手上那副可以短暂隔绝大部分毒物的牛皮手套之后,迈开步子慢慢的向那枚“果实”挪动。 “!” 这一瞬间,其他人亦是全都屏住了呼吸,神色紧张的望着吴良的背影。 他们想提醒吴良小心行事,但这对于原本就十分谨慎的吴良来说,就是一句没有营养的废话,说出来反倒会对吴良产生干扰。 典韦将“蚕神宝丝”抓得更紧。 倘若出现一丁点疑似危险的情况,他都会立刻将吴良撤回来,避免对吴良造成什么伤害。 诸葛亮与于吉端起了“三弓床弩”模型,瞄准了那枚果实。 杨万里将工兵铲横在胸前,身子保持着微微压低的状态,仿佛随时打算冲上去。 白菁菁则是攥紧了粉拳,贝齿咬住了下唇,手心之中早已被汗水浸湿…… …… 戴着牛皮手套的手慢慢伸向那枚果实。 吴良心中亦是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又知道此事非做不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终于。 “!” 所有人的眼皮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因为吴良的中指已经触摸到了那枚果实,那枚果实随之晃动了一下,果实内部的黑紫色浆液也随之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吴良没有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发现那枚果实与“扶桑树”出现什么明显的变化,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呼——” 吴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略微定了下神,手才敢继续向那枚果实靠近。 “……” 众人亦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沉了下来,略微前倾的身子也总算放松了一些,如此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就好,这就好。 终于。 吴良一只手掌完全托住了那枚果实的底部,然后略微向上托举了一下。 貌似并没有想象中的沉,不过也并不算轻,应该大概有个两三斤重的样子。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它从“扶桑树”上摘取下来。 吴良已经看过了这枚果实与“扶桑树”连接在一起的地方,那同样一截完好如初的青铜条,大概有手腕粗细,看起来想要将其折断尚需耗费一些离奇。 难道要将“金刚钻”召唤出来? 如此想着,吴良见似乎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情况,便索性将“金刚伞”收起来别在身后,然后又靠近了一些,两只手将那枚果实捧住,轻轻掰动进行尝试。 结果才刚用上一丢丢力气。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 那手腕粗细的青铜条竟应声而断,断裂处十分平滑端正,就仿佛是提前被人锯开的切口一般,而在这之前,吴良却并未看到任何的痕迹。 据吴良所知,自然界中的果实在成熟之后,确实会生出脱离树体的断口,就算没有被人采摘,亦是会在那个断口逐渐萎缩之后掉落下来,以此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 也不知道这枚果实是不是类似的情况。 不过能够轻而易举的摘取下来,倒是给吴良省了不少力气,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惊喜。 “成了!” “果实”已经顺利到手,吴良顺势将其抱在怀中,便转过身子准备返回。 就在这时。 “喀嚓……喀嚓!” 怀中的“果实”却又忽然传出一声轻响。 吴良连忙低头查看,却见这枚“果实”外面那层镂空的青铜外皮竟出现了好几道极为齐整的自上而下的裂痕,就像成熟干裂的榴莲外壳一般。 “这是?!” 吴良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 但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这层镂空的青铜外皮竟又立刻四分五裂的散落开来! 里面的黑紫色浆液亦是无法再保持那种类似处于真空中的球体状态,瞬间爆开沾染到了吴良的双手与胸口之上。 吴良的双手戴着牛皮手套,但他的胸口却只有一件单衣与一件内衬。 不过沾染到黑紫色浆液的同时,吴良的胸口倒并未感觉到被浸透的湿意,相反感觉到的是竟一丝颇为舒适的暖意,就好像怀中正抱着一个暖宝宝一般。 可惜这丝舒适的暖意并不能缓解吴良一脸懵逼的状态。 太突然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这果实就这样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最重要的是。 他还没有搞清楚这果实究竟具有怎样的功效,就忽然被里面的黑紫色浆液湿了身,并且显然已经直接与他的皮肤进行了亲密接触。 所以……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毕竟只是沾染到了身上,并未食入体内,这最多只能算是外敷。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这浆液似乎也并不像是普通的液体,变成了这样也没有一点滴落到地上,而是就像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一般全部沾染在了吴良的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吴良想对其进行研究的话,还可以收集起来…… 而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 “淅淅——索索——” 这些粘稠的黑紫色浆液竟忽然像是拥有生命与意识一般涌动了起来。 吴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浆液在他的身体上快速蠕动,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重新汇聚成了一个整体。 只不过这一次浆液却并未恢复原来的状态,而是平摊着如同牛皮糖一样紧紧攀附在他的体表。 “我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终于开始惊慌。 他能够想到的与这种浆液类似的东西,便只有后世漫威电影中“毒液”。 但这些浆液显然不可能是“毒液”,因为“毒液”不过是后世的创作者虚拟出来的外星物质共生体,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与天朝古代的神话传说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公子?!” 瓬人军骨干也很快发现了吴良这边的情况,神色瞬间变得紧张与关切起来。 与此同时。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与震动接踵而至。 一股灼热的夹杂着臭鸡蛋气味的暖流随即自下方喷涌上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预示着此地可能又将出现强烈的地质变化,甚至有喷发火山的可能。 “快跑,先撤出去再说……唔唔!” 吴良已经顾不了粘身上的浆液,一边拔腿狂奔,一边对众人大喊。 可惜才刚喊了几个字的时候,那摊浆液竟已顺着他的肩膀与脖颈移动到了脸上,很快将他的整个脑袋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 而后兵分七路疯狂的向他七窍中猛钻,即使脸上的防毒面具都无法阻挡这无孔不入的浆液! 第四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4200) “公子!” 见此状况,典韦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立刻猛拽手上的“蚕神宝丝”,只拽了三五下便将吴良自那石桥上拖回了洞穴。 “吴有才!” “公子!” “有才哥哥!” 其余众人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吴良扶起,试图先把那一摊包裹住了吴良面孔的黑紫色浆液清理下来。 但那黑紫色的浆液动作却是极快,仅仅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大部分便已经钻进了吴良的七窍之内,当众人将吴良扶起来的时候,便只又很小的一部分还留在外面。 众人伸手想要抓住这一小部分,可这浆液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这样的举动就像是用筷子去捞面汤一般,完全无济于事。 再这样的情况下,尽管众人使尽了一切手段,却还是没能阻止所有的浆液进入吴良体内。 此时再看吴良。 “……” 此刻的他已是双目紧闭,好在还能够探到十分微弱的呼吸与脉搏,目前看来应该是昏死了过去。 至于是否还能够醒来,对于瓬人军骨干来说,还是个无从得知的未知数。 “吴有才,你醒醒,你快给我睁开眼!” 白菁菁的眼睛已经一片通红,扑在吴良胸口不停用力晃动,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一丝颤动的哭腔。 “……” 众人此刻亦是完全懵了。 就像绝大多数遭遇了意外的人一样,不管是因为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他们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样的事实。 “轰隆隆——” 地下传来的声响与震动更加激烈,整个洞穴都在一起摇晃,使得众人继续保持站立都有一些困难。 “公子方才命我们先撤出去,走!”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典韦心一横终是走上前,一挥手便将吴良扛在了肩上,迈开大步向洞穴之外奔去。 他心里清楚,吴良既然在最后的时刻命众人先撤出去,定是已经察觉到了危机。 若是众人继续留在此处,就算最终唤醒了吴良,也有可能错失了逃生的机会,到了那时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好的选择,便是先将吴良一同带出去。 等到了外面再慢慢对吴良施救不迟…… “快!白姑娘,咱们先出去再说!” 其他人亦是明白这个道理,连忙将白菁菁一同拉了起来,跟在典韦身后向洞外狂奔。 …… 这个距离山顶最近的洞穴本就不长。 又没有自山体中钻出的青铜条与人像棺材阻碍,因此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众人便已经顺利自洞穴中冲了出来。 此刻山体的震动依旧十分强烈。 站在这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脚下进行清理工作的瓬人军兵士。 那些兵士在感受到这剧烈的震动之后,亦是产生了一些恐慌情绪,如今已经停止了工作,全都一脸惊疑的聚在一起进行戒备。 好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自湖底升起来的山陵乃是一个整体,山上并没有植被,也没有松动的乱石,倒还不至于因为这些因素危机他们的性命。 如此看到典韦等人自洞穴里面跑出来,瓬人军兵士的情绪亦是安定了一些,连忙仰起头来向他们挥手。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 旁人都安然无恙,只有吴良这个瓬人军的灵魂人物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虽然这样的距离无法看清吴良此刻的具体情况,但据他们所知,这还是吴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吴将军遭遇了意外? 瓬人军兵士顿时又担忧与惶恐了起来,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迈开步子向山上跑来迎接吴良等人。 …… 而自洞穴里出来之后。 典韦亦是立刻将吴良从肩膀上卸了下来,而后在旁边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令其保持平躺的姿势,接着再用力一扯,便将他的上衣与内衬全部扯开,露出了整个胸膛。 白菁菁亦是没有闲着,轻车熟路、熟能生巧、得心应手、老马识途的解开了吴良的裤绳…… “都散开,白姑娘,全靠你了。” 典韦随即将其他人叫到了一边,神色郑重的冲白菁菁点了一下头。 “嗯!” 白菁菁则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一双玉手已经交叠着按在了吴良的胸口,借助自己的体重按压吴良的胸口。 如此重重的按压了十多下之后,接着又轻轻掰开吴良的嘴巴,俯下身子亲了下去。 她在给吴良进行心肺复苏。 自打在海昏侯墓遭遇了“灵湖吸魂”事件之后,吴良便找了个时间将心肺复苏术的方法传授给了他们每一个人,为的便是避免再遭遇类似情况的时候,哪怕他不在现场,这些人也能够做出最合适的急救措施。 当然。 这其实也是吴良给自己留的后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万一有一天他也遭遇了什么不测陷入昏迷,这些瓬人军骨干亦是能够对他进行施救,而不是只能趴在他身上痛哭上一场,然后直接将他给埋了。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吧? 然而。 “呼——呼——” “嘿——嘿——” “吴有才,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你若是现在醒过来,我便答应你履行上次的承诺,谁若食言谁便不得好死!” “吴有才,你睁开眼睛!” 白菁菁拼了命的按压吴良的胸口,拼了命的向他口中吹气。 一轮。 两轮。 三轮…… 白菁菁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实施了几轮心肺复苏,她的手臂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每次吹气两腮都说不出的酸痛。 可吴良却始终双目紧闭,没有一丝一毫苏醒过来的迹象。 “吴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此刻瓬人军兵士早已跑了上来,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关切,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得站在不远处坐立不安的张望。 “白姑娘,够了,你先歇息片刻,让我来。” 典韦终于走上前来阻止了白菁菁,面色阴沉的说道。 他刚探过了吴良的鼻息与脉搏,虽然依旧十分微弱,但是并未消失,吴良曾经对他们说过,只要是尚有鼻息与脉搏的人,便还有使用心肺复苏术抢救过来的可能。 就算是彻底没有了鼻息与脉搏,半小时内依旧可以进行心肺复苏术,也依旧有抢救过来的可能。 而半小时之后。 便可以……选择放弃了。 也就是说,吴良现在还可以抢救一下,只是究竟能不能抢救的过来,这恐怕便只能交给天意了。 典韦了解吴良。 吴良是个很直的lsp,因此这心肺复苏术,吴良若是能够选择的话,断然只会接受异姓的施救,若是被同性救醒,吴良就算苏醒过来恐怕亦是难免心生嫌隙。 但现在瓬人军中除了白菁菁,就只剩下一个疯疯癫癫不可能帮得上忙的方琼。 现在白菁菁的身体已经明显有些透支,典韦想来想去,这些人中吴良唯一能够接受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这便是没有办法的事了,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不!我不累,不必歇息!” 白菁菁却固执的推开了典韦,自顾自的埋着头继续对吴良施为。 “白姑娘……” 典韦微微蹙眉,还想说些什么。 “求你了,典力士!” 白菁菁猛地抬起头来,眼泪终于再也无法忍住,两行清泪如同决了堤一般涌出了眼眶。 “啪嗒!啪嗒!” 泪滴接二连三的落在吴良的胸膛上。 白菁菁的目光却坚定的令人害怕,即使典韦亦是产生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惧意。 不错,正是惧意。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今天他若是阻止了白菁菁,便一定会换来白菁菁滔天的怨恨,不死不灭的怨恨。 他不怕打打杀杀,不惧与任何人为敌,更不贪生怕死。 但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白菁菁,甚至害怕这样的白菁菁。 最重要的是,白菁菁正在对吴良做的心肺复苏术,就算换上他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他只是担心白菁菁的体力承受不住…… “白姑娘请便……” 典韦终是避开了白菁菁的目光,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 瓬人军众人亦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除了吴良之外,他们还从未见过任何人能够令典韦做出这样的妥协与让步,白菁菁算是第二个,不愧是吴将军相中的女人。 但此刻,他们却无心理会这些。 不少瓬人军兵士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他们攥紧了拳头,在心中虔诚的为吴良祷告祈福。 “轰隆隆——!” 地下传来的声响与震动愈演愈烈。 众人却是熟视无睹,充耳不闻。 对于瓬人军骨干与兵士们而言,吴良便是他们的天,区区地震而已,如何能与天塌了相提并论? …… 一刻之后。 吴良依旧没有转醒,白菁菁执着的施救也依旧在继续。 而在这个过程中,瓬人军所处的环境也在随着大地的震动逐渐发生着改变,最明显也最直观的变化便是,山陵之下的河流水平面已经上升了许多。 如今他们拖上岸边的小船已经泡在了水中,这种小船可没有船锚,此刻正随着河水的流动慢慢的漂离岸边。 “典校尉,你看,河里的水位正在逐渐上升,我们的船……”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小心翼翼的向如今职位最高的典韦报告。 “杨万里,你带些人去将小船拖回来,若是公子醒来,还要使用这些小船渡河。” 典韦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看了一眼也并未太过在意,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杨万里下达了命令。 “诺。” 杨万里多看了吴良一眼,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应了一声准备下去拖船。 “这……” 然而看到这一幕,于吉那张老脸却是再一次皱成了苦瓜,连忙对典韦说道,“典力士,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何出此言?” 典韦神色有些不悦,皱起眉头问道。 此情此景之下,典韦的心情可想而知,若是于吉敢在这时候毫无根据的危言耸听,那绝对是在自讨苦吃。 “不知是不是老朽眼花看错了。” 于吉这样的人精自然知道不该这时候来触典韦的眉头,但仍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为何老朽看着不像是河里的水位上升了,而是咱们所在的这座山陵下降了?老朽依稀记得,方才咱们站在此处可以与对岸的古长城平视,可如今却已经需要仰视……” “?!” 听到这话,典韦顿时面露惊疑之色,连忙望向对面的古长城。 于吉说的不错! 不是下面的水位上升了,而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陵下降了,并且已经下降了不少。 这一瞬间,典韦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该不会……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典韦昨日可是跟随吴良亲眼见证了冥泽那沧海桑田的过程,他很清楚这座山陵是怎么自湖底升起来的,自然也能够想象的到若是这座山陵重新沉下去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轰隆隆——” 又是一阵更加巨大的声响与震动,山陵脚下的河水都跟着翻起了剧烈的波浪。 “唉——扶好!都互相扶持住,莫要摔了!” 正在带领兵士下山的杨万里等人立刻被震得东倒西歪,一边连忙拽住一名险些滚落下去的兵士,一边大声喊道。 有了于吉的提醒。 典韦这次终于看了个清楚,的确不是下面的河水水位正在上升,而是这座山陵正在不断的下沉。 仅这一次震动,典韦便发现他们脚下的山陵大约又下降了一丈左右。 他们站立不稳并不仅仅是因为剧烈的震动,还有那一直被他们忽略掉的失重,难怪刚才震动的感觉总带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不好!” 典韦心知不能再耽误下去,终是上前拦住了白菁菁,而后一边将吴良抱起,一边郑重说道,“白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先将公子带离,否则非但救不了公子,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湖底!” 说着话,典韦又冲前面正在下山的杨万里喊道:“杨万里,动作再快一点,务必先拖一条船回来将公子送去对岸!” “轰隆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更加强烈的震动。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重,这一次,这座山陵竟又猛地向下沉了许多。 甚至就连无孔不入的河水都有些赶不上山陵下降的速度,与河岸之间出现了明显的断层,而后才疯狂的倦了上来! “哗——” 河水冲击着山陵,瞬间淹没了山陵最下面的两层洞穴。 更多的人承受不知这样的冲击摔倒在地,就连典韦都已无法正常站立。 而下面的那几艘小船,却是已经越飘越远了…… 第四百零九章 王者归来?(4100) 此刻杨万里才刚刚带人到了山腰上。 眼看几艘小木船越飘越远,他哪里还敢怠慢,连忙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在身后的兵士中询问:“你们之中有谁会水?” “属下会!” “还有我!” “我!” 瓬人军兵士中当即有三个人跑到前面来,自告奋勇道。 “好!” 杨万里点了点头,安排道,“稍后便由尔等三人捆上绳索下水寻船,上了船之后再由岸上的人将尔等与船只一同拖回来,先将公子送去对岸再说!” “诺!” 三名兵士齐声应道。 “……” 典韦在山上看着,动了动嘴唇原本还想对杨万里做出一些提醒,但见杨万里如此安排,他最终也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 片刻之后。 山体又明显下沉了几丈,杨万里等人也终于到了河边。 那三名兵士已经提前在腰间绑好了绳索,二话不说便一个猛子栽入了河水之中,奋力向渐渐远去的几条小船游去。 “……” 望着三人洑水的背影,众人眼中皆是充满了期望与鼓励。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三人便已经游出了好几丈远,看起来他们的水性还算是不错。 虽然目前距离那几艘小船仍有十来丈的距离,但若是能够保持这样的游速,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寻回那三艘小船。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人又快速向前游动了大约三四丈远的样子。 眼看着只需要再坚持一下,便能够顺利抵达那几艘缓慢飘逸的小船。 就在这时候。 “啊——唔!” 其中一名正在游动的兵士不知为何忽然变的慌乱了起来,两只手臂瞬间没了此前游动的节奏,毫无章法的在水中扑腾了起来。 尤其是他那叫声,听起来亦是明显有被呛了水的迹象。 “怎么?” 众人心中一紧。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名兵士已经极为快速的沉了下去,仅仅是一晃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而捆在他身上的绳索,亦是很快便被拉紧,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拖走一般。 “将此人拉回来,快!” 杨万里立刻对旁边控制绳索的兵士喊道。 这些兵士亦是不敢怠慢,几人连忙配合着将绳索回收。 看他们的样子,回收绳索的过程似是十分吃力,不过好在还能够拉得动。 与此同时。 “啊啊——我……唔!” “拉……拉我……唔!” 另外两名下水的兵士不知为何竟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们亦是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甚至连话都没有办法说完整,便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东西干扰一般,挣扎着扑腾着手臂,而后便快速的沉入了水中。 “快拖!把人全拖回来!” 见此状况,杨万里只得又赶忙命人将那两人也拖回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上亦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河里面还藏有其他的可怕事物不成? 若是如此,水不能下,船也没了,他们又当如何这条横在面前的河流?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这座山陵四面环水,俨然便是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 而这座山陵也还在不断的下沉,以目前山陵下沉的速度,恐怕用不了太久他们便会完全被河水吞没……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吉那张老脸已经皱成了苦瓜,拍着大腿一脸绝望的喃喃道,“偏偏公子此刻还昏死了过去,若是公子尚在的话,定有办法带领咱们逃出生天,这是天要亡我啊。” “老先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咱们这些人中就属你活的最够本了……” 诸葛亮扶住于吉劝道。 “吴有才……” 白菁菁却是对眼前的情况漠不关心,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吴良身上,一刻都不曾移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唉,果然如此。” 只有典韦似是早有预料的叹道。 毕竟此前只有他见证了冥泽的沧海桑田,现场也只有他听当地的土著阿旺说过,冥泽中的水似乎具有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只要是不慎游到深处的人都会落得一个有去无回的下场,如今一看果然不是危言耸听。 只是不知方才那三名下水的兵士提前栓了绳索,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将他们救回来。 不过此刻,典韦关心的并不仅仅是那三名兵士的情况。 他更关心的其实是吴良的情况,他只知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定要将吴良安全的送去对岸,这是他不容推卸的职责,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可是,要如何才能安全渡河呢? 游是肯定的游不过去的,小船也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必须要寻找能够浮在水面的东西,可这山陵自上而下皆是光洁溜溜的景象,连棵树木都找不到,如何能够找到小船的替代品? 有了! 想到这里,典韦忽然灵光一现! 那些人像棺材! 那些人像棺材皆是木质,只要将棺盖打开,再将里面的尸首清理出去,不就是一条现成的木船么?! 而且身后的洞穴中不知有多少人像棺材,便是瓬人军人手一口都绰绰有余! “白姑娘,于吉,诸葛亮,你们三人先替我照料公子!” 如此想着,典韦当即将怀中的典韦放下来交给了白菁菁三人,而后又对瓬人军兵士挥了下手,大声喝道,“闲着的人跟我走,将洞穴里面的棺材搬出来当做船只使用,强行渡河!” “啪!” 于吉顿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脸惊喜的道,“这么好的办法老朽怎么没想到,老朽真是个猪脑子!” “啪!” 诸葛亮亦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脸郁闷的道,“我平日里总是自诩才智过人,这办法该由我想出来的才是啊,我怎地就没想到呢,怎地就可以没想到呢,正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仍需多看多学多思啊!” “诺!” 众兵士心中则顿时又燃起了希望,连忙应了一声分出一部分人跟随典韦前去抬棺。 …… 待典韦等人抬回来几口人像棺材时。 此前沉入河中的三名兵士亦是已经被救出了水,三人此刻虽然都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吐水,脸色亦是很不好看,但好在身上绑了绳索,杨万里等人的施救有比较及时,因此溺水的时间并不长,性命总算无忧。 据一个状态略好一些的兵士描述,这河中的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好一些,但越往中间游水下的暗流就越发可怕。 他们起初虽还能够与暗流抗衡,但游到中间的时候便立刻身不由己了。 以至于身子同时承受着好几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道撕扯,莫说是继续在水中游动,便是手脚都已经不受控制,想要继续洑在水面亦是做不到,接着一股古怪的巨大力道便将他们强行向深处吸去。 若非杨万里等人拽住绳索将他们自乱流中强拉出来,此刻恐怕早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说话的过程中。 众人已经又被迫向山陵上方撤退了大约五六丈的样子。 山陵还在不断的下沉,河水也在不断的向山上蔓延。 这种情况之下,既然这三名兵士并未殒命,众人自然也不需要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功夫,连忙一拥而上将典韦率人抬回来的棺材掀开棺盖推入河中准备渡河。 吴良自然是第一批乘客。 随行的还有白菁菁、于吉、诸葛亮和典韦。 典韦与诸葛亮负责划船,白菁菁、于吉则负责照看吴良。 待吴良所在的这口棺材成功离岸之后。 其余兵士亦是四五人一口棺材,将劈碎的棺盖当做船桨使用,很快便进入了河中。 杨万里倒颇有那么些领导觉悟与牺牲精神,他在指挥兵士有条不紊的上了棺材之后,才跳上了最后一口离岸的棺材。 这种人像棺材虽然不是很长,但却足够宽敞,四五个人蹲在里面依旧有不少富余的空间。 并且这种棺材使用的木料比较厚实,浮力还算比较充足,想来渡河应该不成问题。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 棺材到底不是船只,四四方方的底部将会承受更多的阻力,行进的速度自然要比船只慢上不少。 另外。 这样的造型也使得方向不是太好控制,而且不是特别稳当。 不过这种情况下,能够活着到达对岸就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还有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如此之下。 众人已经全部离岸,正乘坐棺材慢慢的向河对岸移动。 此刻随着山陵的下沉,河水的蔓延,面前这条河明显已经比之前宽阔了许多。 因此大约耗费了一刻钟的功夫,瓬人军众人才终于渡过了大约一半的距离,到达了河水中心的位置。 不过就算如此,众人亦是心中大定。 已经渡过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远么? 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 只是…… 众人稳下心绪来的同时,又不自觉的看向了吴良所在的那口棺材,心中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吴良现在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与脉搏,但却始终没有转醒过来。 他们大部分人还都不知道吴良究竟在洞穴之中遭遇了什么,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他们只希望吴良不要有任何闪失,于公于私都不希望,因为这年头他们断然不可能再遇上一个像吴良这般善待他们的将军。 就在这时。 “不好,咱们忘了一个人!” 杨万里却是望向身后那座正在不断下沉的山陵,忽然惊叫了一声。 “?!” 众人连忙回头,却见山腰上正有一道身影正在游荡。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瓬人军此次出征特意带在队伍中的方琼,为了好生看管这个女人,瓬人军自然也是将她带了过去。 结果方才纷乱之际,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于是便被杨万里抛在了脑后。 “这要怎么办?难道专程回去接她一趟?” “恐怕不妥,咱们谁也不知道这座山陵究竟会发生什么,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疯女人以身犯险吧?” “这疯女人真是个累赘……” “……”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没有人将方琼当做瓬人军的人,加之又对她此前的所作所为有些了解,因此大部分兵士都倾向于将她放弃。 “立刻调头,回去接人!” 杨万里却是立刻对自己所在的那口棺材中的几名兵士喝道。 “杨都伯,这么做值得么?不过是个坏事做尽的疯女人而已,死不足惜……” 一名兵士有些不解的问道。 “少废话,给我调头!” 杨万里忽然厉声喝道,“这女人该不该死需由公子说了算,她是公子特意带出来的,其中定是有我们猜不透的深意,倘若公子稍候醒来寻她,我们又当如何向公子交代?在洞穴中我没能维护公子周全,难道现在还要我为了苟且偷生便违抗公子的托负么?调头!” “诺……” 见杨万里如此说,同棺的兵士们自然不敢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摇动着船桨重新向山陵划去。 “……” 听到动静,典韦等人回头看见杨万里的举动,又低头看了一眼依旧双目紧闭的吴良,终是叹了口气没有出言劝阻,只是默默的划动着船桨,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先将吴良送抵对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上了对面的古长城才算将吴良送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声响与震动骤然传来,那座山陵竟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了大约四五丈。 山陵上的方琼哪里还能站稳,瞬间跌倒在地向山下滚落。 紧接着。 “哗——!” 忽然出现的巨大断层使得河水再一次疯狂的向山陵方向倒灌。 随着河水掀起的巨浪,原本就不怎么平稳的棺材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 见此状况,典韦连忙疯狂的摇动船桨试图维持平衡,可惜水浪实在是太大,随着其他的棺材顷刻间被掀翻,他们所在的这口棺材亦是一个倾斜,直接倒扣了过去。 完了! 全完了! 众人落入水中,立刻便体会到了水面之下那人力无法抗衡的乱流的可怕之处,没有办法挣扎,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他们便不受控制的快速向下沉去。 也是这时。 “!” 哪怕落入水中也依旧被白菁菁紧紧抱在怀中的吴良,口鼻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大串气泡,紧接着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四百一十章 公子,你成仙了?!(4200) 常在河边走,果然终归还是会有这么一天么? 落入水中,所有人都在本能的挣扎,可这根本无济于事,水下的乱流牵扯着众人不受控制的向下沉去。 没有人呼救,并非不想呼救,而是嘴巴才刚一张开,立刻便会被汹涌的河水灌满。 更何况它们已经全部落水,还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呼救又有谁能够对他们施以援手呢? 绝望。 灌入每个人口中鼻中的不只有河水,还有深深的绝望。 谁都不曾想过,自己的性命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渐渐的,已经有人放弃了挣扎,任由河水灌入口鼻之中,这样或许还能够死的痛快一些,反正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不过,此刻却没有人后悔追随吴良。 因为自打吴良接管了瓬人军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过上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安逸生活,不愁吃不愁喝不需提着脑袋上战场拼杀。 甚至,吴良带领瓬人军进驻雍丘,并在雍丘开始施行屯田制之后,有些兵士还在征召而来的难民之中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寡妇与孤女,过上了有家有室的美满生活,这在吴良出现之前,绝对是他们哪怕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生活。 瓬人军是一个极小的圈子,总共就那么两百来个人。 越是这样的小圈子,人们便越容易受到领导者的影响,越容易同心同德。 从吴良正式接手到现在,瓬人军还从未进行过人员扩充,因此目前瓬人军中的兵士全都是原班人马,虽然每次吴良出征带的兵士都不多,但在轮换的过程中所有的兵士都曾有跟随吴良出生入死的经历。 因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十分了解吴良的行事风格。 在这人命如草的乱世之中,他们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比吴良更值得尊敬与爱戴的将军,他珍惜他们的生命甚至胜过他们自己,每每遭遇险境,吴良都会将他们安顿在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自己以身犯险。 也是因此,自打梁孝王墓之后,瓬人军便再没有过任何减员。 不是这个世界有多美好,也不是他们去的地方有多美好,而是一直以来,吴良都将他们保护的很好。 所以。 他们绝望,却并不悔恨。 如果没有吴良的出现,他们或许早已没了性命,就像当初在梁孝王墓中莫名死去的那些兵士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而之后的每一天,以及那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都是吴良赐予他们的。 他们已经大赚特赚。 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感激,如果非说有什么悔恨的话,那便是恨吴良为什么没有早些出现,这样他们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能多过上一阵子如今的美好生活。 …… 典韦还在奋力的挣扎,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恼与自责。 他不怕死,只恨自己未能维护吴良周全。 士为知己者死。 吴良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吴良献出生命,可这次却不一样,他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若是吴良也死在这个地方,那便是他最大的失职。 就算到了下面吴良能够原谅他,他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奋力的挣扎,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吴良的踪影,尚有一口气在他便不会放弃,他一定要将吴良送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死不瞑目。 可是,此刻河水太过浑浊。 睁开眼睛典韦只能看到一片混沌,而在暗流涌动的水下,他亦是空有一身力气却无用武之地。 公子,韦渎职了! 哪怕到了下面,韦亦无颜见你…… …… 唉,跟随公子盗了这些古墓,终于悟得人生真谛。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身已死,生平积攒的那些个黄金珠宝却未用完,带又带不走,埋入墓中还要被贼人惦记,反倒更加无法安生,免不了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结果。 我又何尝不是呢? 好不容易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门厉害的缩骨功,结果到死也没好好用上一次,就钻了一堵破墙…… 我究竟招谁惹谁了? 难道就不能给个机会也教我在公子面前好好露一回脸么? 这下倒好。 到死恐怕公子也还是将我当做亲信中最无关紧要的人,连那个成天只会一惊一乍、扰乱军心的老童子都比不上。 亏心啊! 失败啊! 杨万里挣扎着,却是在不停的捶胸顿足。 …… 看来这次老夫大限已至喽。 求道之路果然尽是坎坷,老夫果然没那种命啊…… 不过临终之际,能遇上这么一个有趣的年轻人,去了这么做有趣的地方,做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老夫这辈子倒也算是值了。 于吉渐渐释然。 …… 不公平,我还是个孩子啊! 诸葛亮则最为不甘,有才哥哥骗人,他曾说过我拥有封侯拜相的天赋与才华,可我这天赋与才华还不曾挥洒啊…… 有才哥哥,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 你倒是支棱起来啊! 我还指着你带我封侯拜相呢,昏儿妹妹还在襄阳家中等待我前去迎娶于她呢,我若是死了,昏儿妹妹岂不是就要守寡了么? …… 白菁菁依旧保持着落水时的样子。 她紧紧的将吴良抱在怀中,从头到尾都不曾挣扎一下,即使沉入水中,那张俏脸亦是十分平静。 你这恶人…… 早知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前些日子便该兑现了承诺才是,如此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不过如此也好。 今日你与我同穴而死,也省的你再去勾搭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了……只是不知那元在乐安国的闻人昭是否有了你的孽种,若是有了也是好事,起码你还不算绝了后,只是怕要苦了闻人昭,只能一人将你那孽种拉扯大了。 如今这世道,他们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也不知你这处处留种的恶人是否提前为他们做了安排,平日里你办事颇为细致,或许已经背着我有所安排,最好如此。 不过这次她可比不上我了。 毕竟我能与你一同赴死,她却只会用身子讨好于你,孰胜孰负自然不需多言。 哼! 现在你总该知道谁是真心待你了吧? 只可惜,你死了以后,府上那些乖巧顺从、视你如父的姑娘们恐怕又要颠沛流离了,只恨这吃人的世道…… 作为一名“随珠人”,白菁菁此刻竟是丝毫没有想起“随侯珠”的事来,而在此之后,“随侯珠”恐怕也要永远留在这无人知晓的水底了。 这要是叫她爹知道,恐怕当场便要将她从白家族谱中除名…… 而正当白菁菁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 ?! 动了! 白菁菁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吴良挣扎了一下! “你……唔!” 白菁菁尚有一丝意识,惊喜之余竟想说话,可惜才刚一张开嘴巴,河水便已经灌满了她的口腔,更有不少灌入气管之内。 白菁菁被呛的咳嗽起来,这一咳更多的河水涌入气管。 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的意识便已经模糊起来,本就浑浊的视线亦是开始变暗,变黑。 惊喜? 残存的意识令白菁菁更加绝望,她心中已经明白,现在醒来,其实还不如不醒。 若是不醒,便可毫无知觉的死去。 而现在,吴良便要承受本可以避免的痛苦与恐惧,然后再悄然死去。 这是好事么? 显然不是。 好在,当你死去的时候,亦可知道我始终拥抱着你,知道我们相拥在一起死去,黄泉路上有我相伴…… 结果。 ?! 白菁菁意识即将涣散之际,却明显感觉到吴良竟挣扎着将她给推了开来,甚至双手胡乱扑腾的时候还无意识的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吴……唔!” 白菁菁感到出离的愤怒,拼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与吴良理论。 可惜她根本说不出话来,此刻河水已经灌满了她的口腔,不要说说话,便是稍微提了一下气视线便立刻陷入了黑暗,意识也瞬间消失…… …… 浪花滔滔的河面上。 除了那几口倒扣着越飘越远的人像棺材,早已无法看到任何人影。 仿佛瓬人军从未来过一般,没有在此处留下任何痕迹,就算阿旺与喀布尔再来寻找,恐怕也只会以为他们已经办完了事悄然离开了。 就在这时。 “哗——” 河面忽然翻起了比前所未有的巨大水浪。 水浪足有十几米高,却并非是因为山陵下沉出现断层所致,而是自河水中间凭空出现,仿佛整条河被拦腰截断了一般,分作两条巨大的水浪分别向上游和下游奔涌。 并且这凭空出现的水浪并未越来越弱,反倒涌起的越来越强越来越高,延绵不绝。 与此同时。 河面也随之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只见一条宽约三四丈、横跨整条河流的凹面逐渐显现出来,并且这凹面还在随着水浪的奔涌越来越深,越来越宽。 这画面就像是一把巨大且无形的天刀从天而降,强行将整条河流截断一般。 抽刀断水水更流的说法,在此刻似乎已经完全行不通…… …… 如此也就大概几个呼吸的功夫。 河水竟已彻底断流! 仿佛两道无形的墙强行将这条大河一分为二,上游与下游的水不再流通,中间露出了一道足足有十丈宽的空缺。 而在这一截空缺中,同样深约十来丈的河床已经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河床上则是横七竖八、或仰或伏的瓬人军兵士。 有的人已经呛水昏死了过去,有的人则还未昏迷,此刻正在痛苦的咳嗽与呕吐。 “咳咳咳……” “呕——哇!”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都是一脸的惊诧,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惊奇而又不安的四下查看身边的奇景。 然后。 他们便在这副奇景中看到了一个站立的身影。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前一直昏迷不醒的吴良。 此刻吴良不但好端端的站立着,怀中还横抱着刚刚呛昏过去的白菁菁,而白菁菁白皙洁净的俏脸之上不知为何竟还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咳咳!” 白菁菁忽然咳嗽了起来,口中涌出一口脏水。 她与众人一样,溺水的时间都不长,昏死过去的时间亦是极为短暂,如今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不需施展任何急救措施便可自动转醒。 与此同时。 更多昏死过去的人开始咳嗽,鼻腔与口中也都涌出水来。 “清醒的人速速将昏死过去的人扶起来,像我一样助其将腹中的脏水吐出来!” 说着话,吴良已经单膝跪了下来,而后将白菁菁的腹部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令其头部自然下垂,而后不住的按压白菁菁的背部。 这是最基础的“吐水急救法”,能够助短暂溺水的人充分吐出口腔内、呼吸道内以及胃内的水。 “呕——!” 只按了两下,白菁菁便又吐出了大量的河水。 方才她在水下连续开了两次口,着实喝下了不少的河水,这水若是不能尽快吐出来,少不了还要难受好一阵子。 然而。 “这……” 听了吴良的话,尚且清醒的瓬人军兵士们却是一脸的古怪与狐疑。 他们不能不怀疑自己在做梦,又或是已经死了,此刻正身处不可以常理解释的冥府之中,因为人世间断然不可能出现眼前这教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河水断流?! 就算是神话故事里恐怕也不敢这么去写吧? “你们发什么痴?还不照办!” 吴良板起脸来斥道。 “哎呦!疼疼疼!老童子,活着的时候你便常与老子作对,老子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死了你他娘还敢掐老子,找死啊!” 不远处却立刻传来杨万里的痛叫。 “真的!你还知道疼,这是真的!我们没有死,我们也不是在做梦!” 于吉却是已经激动的呼喊了起来。 别看他年纪最大身子最弱,这次却像是小强一样非但没有昏死过去,甚至连水都呛几口,这或许与他落水之后直接选择躺平的心态有关,在水中遇险就是这样,越是紧张越是挣扎就越容易呛水,死得也就越快。 喊着喊着,于吉猛地又沉静了下来。 而后指了指河水断流的奇观,一脸狐疑与惊诧的望着吴良,颇为郑重的开口问道:“公子,这……该不会与你有关吧?” “嗯。” 吴良微微颔首,他暂时虽然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何道理,但却十分确定眼前这一幕的确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 “啊!公子你已经得道成仙了?!” 于吉立刻又是一声惊叫,一双老眼瞪出来,膝盖也不自觉的开始弯曲,竟是一副准备给他下跪的姿态。 “成个屁仙。” 吴良心里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哭笑不得的摆手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大伙先救人,尽快将所有人安然带离此处再理会其他!”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可与大禹比肩?(4200) “……” 吴良的说法显然不能令于吉信服,这老童子依旧一脸狐疑的望着吴良。 “……” 诸多瓬人军兵士亦是如此想法。 信你个鬼啊! 这使河水断流的逆天本事除了神仙的仙术,又有谁能够做出来,真当我们是好糊弄的么? 厉害了,公子得道成仙了!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们作为公子麾下的兵士,定然也会有不少好处的吧? 不过见吴良如此说,他们亦是不敢怠慢,连忙开始依照吴良的方法对呛昏过去的同伴进行施救。 杨万里艰难的扶起了陷入昏迷的典韦。 而于吉则跑去扶起了仰面躺在地上不停吐水的诸葛亮。 这两个家伙,一个方才不停的挣扎,只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的“失职”;另外一个则心中极为不甘,还想着自己那远在襄阳的未婚妻。 以至于落水之后一刻都没消停,因此呛水的情况肯定要比其他人严重一些。 好在时间都不是很长,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片刻之后。 “咳咳咳——呕!” 又吐出一口脏水,白菁菁率先恢复了神智,见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腿上,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昏死过去怎么都无法唤醒的吴良,顿时目露惊疑之色。 “吴有才?” 白菁菁艰难的抬起手来,试图触摸吴良的脸庞。 “我在。” 吴良则主动将脸凑了上去。 当他自水中醒过来的时候,便被白菁菁紧紧的抱在怀中,哪怕明知陷入了死境依旧不曾放手,这份情谊吴良自然要领。 在这陌生的乱世之中,又有几个人能与他如此生死与共呢? 结果。 “啪!” 白菁菁挥手便给了吴良一巴掌。 “?!” 众人听到动静,皆是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 “菁菁,你做甚么!” 吴良捂住脸不解的问道。 “疼么?” 白菁菁冷声问道。 “废话,我打你一巴掌你疼不疼?” 吴良气道。 “疼就对了,疼就证明我还没死,你也好端端的活着。” 白菁菁眸子中划过一抹惊喜之色,却又指了指自己脸上那个红彤彤的巴掌印,颇为不满的斥道,“不过你别以为我便会忘记你在水下对我做了什么,若非你这一巴掌,我还不会呛水,我若是真死了,那便是你害的,你认不认账?” “……” 吴良当然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虽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在挣扎之中扫了白菁菁一下,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白菁菁居然还能想起这事来,甚至有仇当场就报。 “认账认账,算咱们扯平可以吧?” 吴良连连陪着笑点头道。 “那不行!” 白菁菁却又板起脸来,斜睨着他嗔道,“方才你昏死过去时我始终对你不离不弃,如今我呛了水浑身酥软无力,你亦要有所表示,如此才能算扯平。” “呃,所以我……” 吴良正在想白菁菁究竟想要他怎么做。 却见白菁菁已经当着众人的面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他了的脖颈,俏脸亦是顺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而后埋下头轻声吟道,“你一步一步将我横抱出去,我便不再与你计较此事。” “……” 看到这一幕,不少才刚刚缓过劲来的瓬人军兵士立刻又感觉到一阵胸闷,别过脸去不停的拍打自己胸口,仿佛肚子里还有许多脏水没有吐出来,不吐不快。 结果。 “不行,此事不能如此轻易扯平。” 吴良却又故意说道,见白菁菁抬头诧异的望向了他,才又骚骚一笑道,“你此前的承诺还未兑现,别以为我忘了,我记性可好着呢。” “你这坏人……” 白菁菁瞬间羞红了脸,将头埋进吴良怀中再不肯出来。 而另外一边。 “杨万里,你没吃饭么?” 典韦亦是刚刚转醒,看到这一幕便知吴良并无大碍,心中大定的同时,忽然对正在拍打他背部的杨万里问道。 “啊?清早吃过了啊。” 杨万里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答道。 “吃过了你怎么还像个娘们似的,你倒是用点力气啊,难道你想叫我吐不出腹中脏水死在这里,好继承了我的校尉之职不成?” 典韦没好气的斥道。 “呃……” 杨万里不由的一愣,毕竟典韦平时可是很少会这种骚话,换了谁也会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杨万里负责瓬人军的情报工作,临场应变能力倒也不差,愣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而后两只手握在一起高高抬起,将手肘对准了典韦后背,笑道,“明白明白,典校尉你请好,啊打——!” …… 片刻之后。 瓬人军兵士终于全数穿过河道上了岸,并且相互搀扶着回到了位于古长城上面的简易驻地。 没有一人失踪,没有一人伤亡,就连此前被遗忘在山陵上的方琼已经亦是被接了过来,这姑娘从头到尾都没下水,此刻身上的衣物都没有沾染丝毫水迹。 这结果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此刻驻地内已经升起了几缕青烟。 兵士们正围在篝火边上晾烤着自己的衣物,顺便烤烤火,再烧些热水暖暖身子。 这亦是吴良的要求,溺水之后必须尽快取暖,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季亦是如此,否则很容易感染上风寒之类的疾病,这在这个时代亦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疾病,万万不可大意。 而白菁菁与方琼则被单独安置在了一个帐篷之内,里面同样烧起了一个小炭炉供二人使用。 吴良亦是坐在篝火旁边,像众人一样,身上的衣物扒了个精光。 一起出征了那么多次,这还是瓬人军众人头一回坦诚相见,不分官职,不分长短,不分粗细,一视同仁,共襄“长城论剑”盛事。 可惜此刻吴良却无心与众人比个高下。 他正赤着身子叉着腰,大大方方的鸟朝太阳,也鸟朝那座已经完全沉入水底的山陵,鸟朝恢复了原状的冥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在思索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枚莫名其妙进入了他体内的扶桑树结出的神秘果实,当果实的浆液将他的脑袋包裹起来,涌入他的七窍之中的时候,他自是十分慌乱。 因为那时的他早已无法呼吸,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被动的接受。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清楚那枚果实的浆液进入他的体内,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对于他这么一个向来行事谨慎、甚至有些多疑的人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可惜他却没有选择的机会。 不过不得不承认。 那果实的浆液味道倒还不错,略微有那么点酸,还略微有那么点甜,水分也很足,至少口中的感觉就像是在被灌入一杯果汁。 只是这果汁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味道,与吴良品尝过的任何果实都有所不同。 除此之外。 那果实的浆液竟还带有一丝温度,要比他的体温略高一些,不过还远远达不到烫的程度,这同样不是寻常的果酱具备的特点。 然后。 吴良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落入了冰凉的河水,白菁菁正死死的将他抱在怀中。 他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水中,随后立刻便呛了水,没有办法呼吸,他立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像正常的溺水者一样开始奋力挣扎。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水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牵引着他的身体,越是挣扎他便下沉的越快,河水还在不断涌入口中,他的肺仿佛快要炸开。 就在这时。 吴良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涌出了一股从未体会过的神秘力量,这力量不是来自身体的某一处,而是源自身体的每一处,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除此之外。 他又十分明确,他能够感觉到这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对身周的河水发挥作用,又或者说是他体内的这股神秘力量与他的意识正结合在一起操控着身周的河水。 这绝对不是错觉! 因为河水的确实在遵照他的意念快速分开。 甚至。 部分河水还能够遵照他的意念不停的变幻形状,时而变成一个方块,时而变成了圆球,时而变成一个三角体,时而变成白菁菁的面孔…… 也是因此。 当于吉询问“河水断流”的奇观是否与他有关时,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因为这正是他之所为,不管是那股神秘力量还是意念,都来源于他。 但要说他是否成了神仙…… 答案自然又是否定的。 因为他能够呛水,若是再晚一会他也会被呛的昏死过去,直至淹死在河中……神仙应该没有这么容易死吧? 何况,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存在任何的变化。 力量、精神、体魄、反应等各方各面都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就连白菁菁打来的那寻常的一巴掌,他亦是没有办法躲开,而且能够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他现在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据吴良所知,无论是天朝的神话、古籍,以及民间传说中的神仙,断然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算哪门子成仙? 但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他确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而他利用这股神秘力量做出来的事情,亦是与后世人们常常讨论的“异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又令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他认为。 那枚果实与他获得的“异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果实…… 异能…… 吴良不由想起了一部后世看过的动漫,那里面便有一种人类食用之后便能获得异能的神秘果实,不过那到底是幻想出来的动漫,并没有太多的可参考性……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你的衣物已经烤好了,先穿上吧,莫要着了凉。” 杨万里来到吴良身后,将干燥的衣物承了上来。 “嗯……” 吴良回过神来,转身却看到杨万里的右眼略微有些青肿,脑门上还有一处红肿起来的包,心中自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这伤来的确实很古怪。 吴良隐约记得此前在河道中的时候,杨万里脸上还没有这些伤痕,之后上了岸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 杨万里则弱弱的看了不远处的典韦一眼,换来典韦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终是连忙不着痕迹的摇头说道,“公子莫念,属下方才上山时不慎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以后小心一些。” 吴良亦是看向典韦,见典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后一边穿上衣物一边对二人说道,“你们再随我去湖边一趟,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诺。” 二人连忙应道。 …… 三人再次下山来到冥泽边上。 此刻的冥泽已经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吴良面色郑重的面对湖面站立,而后颇有仪式感的抬起手来,气沉丹田,嘿——发功! “……” 看着吴良认真严肃的模样,典韦与杨万里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壮观的景象出现,再一次亲眼见证奇迹。 结果。 湖面却是毫无反应,波澜不惊。 “这……” 吴良亦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清楚此前“河水断流”的奇观正是他之所为,也确定那奇观与扶桑树的果实和他的意念有关,可那本事究竟是怎么使出来的,他也没办法说上来。 难道那其实是一种潜能,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才能够发挥作用不成? “嘿!” 吴良心有不甘,再次琢磨着之前的感觉进行尝试。 这一次似乎是找到了感觉的样子。 体内确实能够感觉到有一些蠢蠢欲动的神秘力量,但却又并未完全运动起来,因此湖面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 “公子?” 身后传来于吉的声音,老童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顺便还带上了同样好奇的诸葛亮。 见吴良回过头来,于吉果断送上了一记提前想好的彩虹屁:“公子,老朽方才仔细想过,纵观古今能够令河水断流的人,除了你,恐怕也就只有那治水的大禹了!” 大禹? 听于吉说起这个名字,吴良却是猛然间又想到了什么! 三过家门而不入,治理滔天洪水拯救苍生,铸造九鼎划分九州……这便是传说中的大禹,夏朝的第一位天子,可与伏羲、黄帝比肩的上古帝王。 据他所知,大禹好像就是古羌人。 那么。 古羌人。 戈基人。 羌戈大战。 扶桑树果实。 控水能力。 治水…… 吴良很快便总结出了一些看似独立的关键词,然后再将这些关键词放到一起,尝试着推演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相对合理的联系。 然后。 吴良竟推演出了一个极为顺畅的故事!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大胆的推测(4000) 山陵中的那些尸首可以证明戈基人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说,羌人神话传说中的《羌戈大战》可能也真实发生过,只是因为羌人一直没有自己民族的文字,因此没有像那些正史一样颇为详尽的记录下来,并在羌人世代口口相传的过程中逐渐演变成了无法考证的神话传说。 而根据《羌戈大战》的内容所示,戈基人正是被古羌人所灭。 并且其中还有一段这样的歌谣: “戈人有流散, 逃亡山洞间; 羌兵四山细巡逻, 搜了岩洞又搜山。” 这段歌谣中的描述,很容易便能够令吴良脑中生出具体的画面,而这脑补出来的画面,亦是与那座再次沉入湖底的山陵中的情况有着许多重合之处。 戈基人灭绝时最终的归宿,便是山洞。 而这座山陵中正是存放了装有戈基人尸首的木棺。 古羌人并未因为戈基人躲入山洞便放过他们,“羌兵四山细巡逻,搜了岩洞又搜山”,这种情况下亦是极有可能找到了这座山陵,因此才将戈基人彻底灭绝。 那么。 古羌人便极有可能见到过藏于山陵内部的那棵“扶桑树”,甚至极有可能像吴良一样接触过“扶桑树”结出的神秘果实。 当然,肯定不是吴良碰到的这一枚果实。 这枚果实在被他摘下之后之后便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扶桑树”即是一棵活着的青铜树,那么它便有可能像正常的树木一样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结出果实,只不过具体能够结出几枚果实,又或是多少年才能够结一次果实,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天朝古代的神话以及各类古籍中,几千年开一次花,几千年结一次果的神树不胜枚举,只是后世的人从未见过,也从未发现任何与之有关的化石与遗迹罢了。 不过若是顺着这个方向去设想的话…… 古羌人灭了戈基人,搜遍了戈基人躲藏的岩洞与山陵,便极有可能见过“扶桑树”与“扶桑树”的果实。 而大禹偏偏便是古羌人。 由此可以推断,大禹有可能直接参与或领导了围剿戈基人的行动,当然,也有可能与羌戈大战根本就不处于一个年代。 但不可否认的是,古羌人当时极有可能在搜捕戈基人的时候发现了“扶桑树”,因此不管大禹是否与羌戈大战有关,作为一个古羌人,并且还是一个出生豪门的古羌人,他都具备获悉“扶桑树”相关信息的途径与机会。 另外。 说起这使“河水断流”的本事。 据吴良所知,大禹的父亲“鲧(gun三声)”便曾奉尧帝之命治理洪水,可惜“鲧”用尽了手段依旧没能消除洪水祸患,反倒使得洪灾愈发严重。 《山海经》中亦有关于“鲧”的记载,原文是:“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于羽郊。” 说的是“鲧”窃取了天帝的宝物“息壤”,使用“息壤”来治理洪水,就在快要成功的关键时刻,天帝发现了鲧的所作所为,于是大为震怒,派了著名的刽子手火神祝融下界将鲧杀死在羽山,又收回了息壤,终于使鲧的治水失败了。 总之,不管是在神话还是史料之中,“鲧”的治水大业无疑是失败了。 而在“鲧”死后,大禹便继承了父亲的官职,继续处置治水之事。 于是在经过“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努力之后,大禹终于将洪水引入海洋,消除了中原洪水泛滥的灾祸,成就一番佳话的同时,得到了天下诸侯百姓的共同拥戴,当时的舜帝更是将帝位禅让给了大禹,最终成了与伏羲、黄帝比肩的贤圣帝王。 而关于大禹治水的成功,吴良原本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只是现在自己忽然获得了这么一个堪称逆天的奇特能力,接着于吉又很合事宜的提起大禹,才令他猛然间产生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猜疑。 毕竟非要去扯的话,总归还是能够将“扶桑树”的果实与大禹牵扯到一起。 并且。 大禹的父亲“鲧”倾尽一生都没有治好的洪水,甚至神话传说中尚要用上天帝的宝物才能治理的洪水,大禹却能够办成,这其中除了个人的天赋与努力之外,恐怕也未必没有便没有其他的外力辅佐…… 毕竟世间的许多事情,都并非是仅靠天赋与努力便能够成功的。 不过,这些到底还是吴良的猜测。 其实说成是“臆想”也不为过。 因为他暂时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支持自己的这番猜测。 而在沉入湖底的这座山陵之中,他也并未发现任何能够称之为文字的相关记载,甚至连一副像样的壁画与雕刻都不曾见过,唯一还算有点内容的东西,便只有此前在湖边看到的那块被如今居住在附近的月氏人刻上了“男人去左,女人去右,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字样的巨石…… 等一下! 吴良忽然又产生了一种猜测。 那巨石上那副刻出了疑似山陵地貌的图案,可能也并非出自戈基人之手! 天底下所有的种族都一样,都习惯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呈现在陵墓之中,而那座山陵显然便是戈基人的一座大型公墓,如果他们是一个钟爱并且擅长石刻的种族的话,便一定会在洞穴之中留下大量的石刻画。 然而并没有。 也就是说,戈基人对这种石刻画并不感兴趣。 那么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在山陵之外的巨石上刻下这个图案。 如此去想的话。 那副刻在巨石上的图案便极有可能不是戈基人所谓,而是发现并到达过这座山陵的人所刻,至于目的嘛。 可能是一个标记,就像采参的山民找到人参之后,如果当时不适合采摘,便会使用红绳将其绑起来做下标记一样,不过这种做法还有另外一种比较玄乎的说法,说是人参娃娃会逃跑,这么绑住就跑不掉了。 当然,也可能是一种提示。 为的是方便其后人前来寻找这座山陵时,即可令后人对这座山陵提前有个了解,又可当作地标进行辨别…… …… 如此想着的同时,吴良仍在不断尝试自己的“异能”。 结果一连试了许多次,这“异能”却就像他此前一直用来敷衍旁人的“起乩之术”一样,无论他如何施为,都没有办法顺利施展出来,时灵时不灵? 莫说是再一次令“河水断流”,便是连一小团水都没有办法操控起来。 可在这个过程中,吴良又是真真切切的能够感受到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神秘力量,使得他实在没有办法否认这种“异能”的真实存在。 “许是还没有找到正确的使用方法?又许是这‘异能’还有冷却时间?再许是这就是一种潜能,只有我的情绪与境遇达到条件时才能发挥出来?” 吴良最终只能不甘心的放弃,心中仍在思索着这“异能”究竟该如何使用。 不过他倒也并未过于执着。 又尝试了几次依旧不见动静之后,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略微思琢了一下之后,吴良回头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劳烦你骑马回去一趟,叫阿旺再为你找两根象牙与一根榆木棍,就说冥泽已经恢复了原状,我暂时无法确定冥泽之中是否还有‘蜮’在作乱,为了永绝后患,仍需再制作一件法器加以验证。”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跑去照办。 “有才哥哥,你是想再探一次那‘扶桑树’吧?” 诸葛亮已经察觉到了吴良的意图,其余众人亦是如此,只是没有诸葛亮嘴快。 “不错。” 吴良大方的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们对‘扶桑树’的了解还太少,有必要采集一些样本以供继续研究,而对于戈基人的棺木与那些洞穴,我们亦是没有来得及事无巨细的查验,恐怕错过一些关键的信息,若能再进一次自然最好,当然,此举对那些月氏人也有益处,若是没有办法确定冥泽中已经没有了‘蜮’,他们可能永远都不敢再靠近冥泽,只能被迫选择迁移。” “公子说的是,此乃一举两得之选。” 于吉深以为是的点头应和道。 “咱们也先上去歇息一会吧,养足了精神再说,待杨万里将象牙与榆木带回来,大伙恐怕又要跟随我冒一次险。” 吴良笑了笑,说道。 于是在吴良的带领下,众人又一道返回了古长城之上。 而就在吴良等人转身不久之后。 “咕咚!” 伴随着一声轻响,湖面竟有一小团水缓缓的升了起来,起初乃是一个标准的球体,接着又快速转化成了方块,然后是三角体、圆锥体…… 最后“砰”的一声化作了一片水雾,洋洋散散的落在了湖面上。 只可惜这一幕,吴良等人并未亲眼看到…… …… 一个时辰后。 阿旺与喀布尔一同跟随杨万里来见吴良,当然,也带上了吴良需要的材料。 这两个人并非是想再见一次“沧海桑田”的奇观,更主要是想亲眼见证冥泽里面的“蜮”是否死绝。 除此之外。 阿旺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见到吴良便颇为激动的道:“公子,昨夜我身上的狐惑病已经得到了缓解,今早起来时,害疮的地方居然已经结了痂,这可能预示着我的狐惑病将要不医而愈了?” 说着话的同时,阿旺又主动将自己的下唇揪开展示给吴良观看。 吴良早已确定阿旺的病症正是“蜮”之所为,亦是知道这种病症并没有传染性,因此也是丝毫不怕,凑近了一些仔细查看。 口腔中的溃烂虽然结不了痂,但那些疮口明显已经开始紧缩,并且上面还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组织。 这正是口疮正在愈合的表现。 所以…… 这是不是表示冥泽中的“蜮”已经被彻底消灭,而随着“蜮”的消失,因其引起的狐惑病便会开始自愈? 那么,专门用来对付“蜮”的象牙法器还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么?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笑呵呵的对阿旺说道:“暂时还不好说,不过你的病症确实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这是好事。” “全拜公子所赐,若我能在这次劫难中活下来,公子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旺连忙拜道。 “举手之劳罢了,阿旺叔不必客气。” 吴良谦逊的摆了摆手,接着便直奔主题道,“事不宜迟,为了确保冥泽中的‘蜮’已经彻底消失,不会再危及你与族人们的安危,我看还是尽快再制作一件法器加以验证为妙。” “公子说的是。” 阿旺连连点头,回身又对喀布尔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象牙与榆木交给公子?真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 “我不过是在等你们把话说完嘛……” 喀布尔有些不服的争辩了一句,连忙将东西奉上。 片刻之后。 一件全新的象牙法器已经制作完成,吴良像之前一样来到冥泽边上,在几乎相同的位置将法器丢入湖水之中。 象牙法器亦是像之前一样飘向了远处,然后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接着众人也并未在湖边久留,很快便又回到了比较安全的古长城之上歇息,只留下几个兵士自上而下监视着湖面的变化。 因为如果一切都像之前一样的话,湖面发生变化应该在象牙沉入水底的半个时辰之后,并且应该是“蜮”先翻了个漂浮上来,然后才会不断出现巨大的气泡,大地也才会开始震动,逐步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 结果。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瓬人军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湖面却是依旧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没有出现“蜮”的尸体,没有出现巨大的气泡,大地亦是毫无动静。 “这……” 吴良心中越来越失望,却不知这是为何。 “公子,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于吉皱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老朽曾听过一种说法,但凡有灵宝出现的地方,附近便一定会生出守护灵宝的毒物,那湖中的‘蜮’或许便是因此而生,如今灵宝已经为你所得,‘蜮’与那些异象自然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待有朝一日灵宝再次长成时,一切才会再次出现。”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白龙堆(4000) 这说法可不是只有于吉一人听过。 吴良也听说过,后世民间更是流传着许多与此有关的传闻,以至于一些影视作品与文学创作中也常被引用。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仔细那么一琢磨。 嗬! 这说法貌似有些道理啊。 “扶桑树”结出果实的时候,便会生出“蜮”来守护。 而使用“壶涿氏”的办法驱除“蜮”的同时,山陵才会因为连锁反应自冥泽湖底升起,此时这座藏于湖底的戈基人公墓与“扶桑树”才会重见天日。 而一旦“扶桑树”的果实被采摘,山陵便又会沉入湖底,此时湖中已经没有了“蜮”,因此“壶涿氏”的办法便不能够发挥作用,山陵亦不会再次升起。 若是如此。 那么想要再见到这座山陵,恐怕便只有等待“扶桑树”下一次结出果实,又或是使用后世那些高端精密的潜水设备才行。 其实就算是拥有那样的潜水设备,恐怕也未必就有用。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冥泽的湖水之中可能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山陵之下则还有一个似乎能够扰人心智的无底大洞,这些事物还真就未必是人工制造的潜水设备能够抗衡的。 现在吴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到了后世的时候,疏勒河虽然还源远流长,但这冥泽早已不复存在。 至于往后的一千八百年之间,冥泽究竟经历了什么。 冥泽之下的那座山陵又经历了什么,后世是否还有机会再找到这棵“扶桑树”,这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 在之前那番暂时没有办法证实的推测的基础上,吴良又做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假设: “假设大禹治水真是与获得了‘扶桑树’果实的‘异能’有关。” “大禹虽然生卒不详,但他建立的夏朝却有一个大概的年限,大约是在公约前2070年—1600年之间,由此依旧可以大概推测出大禹所处的时间区间。” “这个时间区间距离我如今所在的东汉末年,时间间隔大约是在2200年—1800年之间。” “那么再大胆假设一下,假如‘扶桑树’上一次结出的果实就是为大禹所得,那么以此可以推断,‘扶桑树’结出一次果实所需的时间便应该是2200年—1800年。” “而东汉末年距离吴良穿越前所生活的21世纪,相距已经到达了1800多年……” “这……” 想到这里,吴良心中微惊,“如果按照我这个假设推演,后世可能已经快到了‘扶桑树’结出果实的时候,而在我穿越之前,新闻中便已经出现了天朝干旱的西北地区降雨莫名增多的报道,甚至一些北美国家的新闻媒体与邪恶势力,还将北美洲忽然大旱暴热的原因无脑推到了天朝雨水增多的现象之上,而国内的一些媒体,则将这种情况称为天朝国运正在回归的征兆。” “所以……” “在西北地区降雨莫名增多的情况下,这一地区的气候与环境是否会发生变化?” “而历史上曾经颇为繁盛,却莫名消失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的鄯善国,是否会重新变成一个丰饶富有的风水宝地?” “这是否意味着冥泽会再次生成?” “从而为‘扶桑树’的开花果实提供有利条件,直到结出果实,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不过后世显然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取得‘扶桑树’的果实,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卫星的监视之下,绝对不可能瞒天过海,更不要说如此强烈而又震撼的‘沧海桑田’现象,所以个人想要得此机缘而不被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就算真如同他所推测的这样,果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普通百姓亦是不可能知道的,此事绝对会是最高等级的绝密资料……” “……” 片刻之后,吴良终于意识到自己想的貌似有些多也有些远,于是回过神来对于吉点了点头,说道:“老先生说得倒不无道理,如此看来冥泽中应该已经没有了‘蜮’,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次出现,阿旺叔与他的族人们亦可以继续在此安居乐业,倒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吴良并不打算在阿旺与喀布尔面前多提“扶桑树”果实的事情,更不会在他们面前尝试使用“异能”,免得惹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确定象牙法器已经无法再令那座山陵升起来之后,他自然也只能被迫打消了继续探索的念头。 所以。 也是时候离开此地继续向鄯善国进发了,或许可以等返程路过时再来查探一番,现在实在没必要在这里消耗太多的时间与精力。 “公子说的是,这次多亏了公子仗义出手,否则我与族人们恐怕从此便不得安生了。” 阿旺颇为感激的对吴良施了一礼,郑重说道,“公子定是天神派来解救我们的使者,恳请公子在我们这里多住几日,给我与族人们一个好生表达感激之情的机会。” “不必客气。” 吴良笑了笑,婉言道,“我等此行尚有要务在身,实在不便在路上耽搁太久,若阿旺叔真有心感谢我们,便请为我们补给一些干粮与净水吧,不胜感激。” “这是自然,听喀布尔说公子此行乃是要前往鄯善国,鄯善国与此处相距尚有千余里,出了阳关更是要穿越那片常有鬼怪出没的‘白龙堆’,此行定然十分艰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因此我与族人们已经提前为公子准备了一些补给,愿天神保佑公子此行一帆风顺。” 说到此处,阿旺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已经盘出了包浆的不知用什么动物的骨头穿制而成的项链,双手捧着送到吴良面前,“公子,这条珠链我戴了几十年从不离身,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在此处行医多年,倒也结识了不少常在这条路上走动的行商与壮士,他们见了此物便能认的出来,定会为公子提供一些便利。” “另外。” “还有一个跟随我学医数年的弟子如今就住在鄯善城内,此人唤作阿普丘,听说他在那里过得不错,就连王族亦是时常寻他治病养生,公子到了鄯善城可以去找他,阿普丘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见到这条珠链一定会像我一样尊敬公子,尽心尽力款待公子。” “使不得使不得!” 吴良立刻像往常一样将那串珠链捏在了手中,嘴上却是还在不停的谦让,“这珠链即是阿旺叔的随身之物,那便是无价之宝,我又怎能夺人所爱?松手吧阿旺叔,我已经拿稳了,摔不了。” “……” 阿旺顿时愣住,对吴良已是另眼相看。 他行医多年虽然确实见了许多南来北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像吴良风格这么独特的人却是绝无仅有,教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阿旺叔如此坚持,我实在却之不恭,便只好厚颜将此物收下了。” 将珠链从阿旺手中取过来好生收起来,吴良却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水囊递了过去,笑呵呵的说道,“我既然收了阿旺叔的礼物,自然也应该有所回礼,这才叫做礼尚往来嘛,阿旺叔请看,这水囊中所盛乃是我亲手炼制的烧酒,这酒不但能够饮用,若是有人受了伤,每日用这酒擦拭伤口还有防止化脓溃烂的功用,请阿旺叔笑纳。” “这、这、这如何使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阿旺闻言一双眼睛已是直勾勾的盯着吴良手中的水囊,一刻都无法移开,甚至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作为一名医者,阿旺就算没有后世那先进的医学知识,却也很是清楚这年头伤口发生化脓溃烂将可能引发什么样的眼中后果,因此自然也明白这种烧酒的珍贵之处,在某些情况之下,这无疑就是能够救命的神丹妙药。 而对于吴良的话,阿旺在见证过这一系列玄之又玄的事情之后,自是深信不疑。 可惜他就没有吴良的脸皮了。 虽然心中恨不得立刻将那水囊接过来,但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像吴良一样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强行将东西“抢夺”过来,他到底还是个要脸的人。 “不要就算了。” 吴良见阿旺这副模样,当即又作势要将水囊收回。 “要要要!我要!” 阿旺面色一急,连忙一把抓住了水囊,腆着脸嘿嘿笑道,“公子也可以松手了,我已经拿稳了……” …… 重新回到阿旺的园子。 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阿旺承诺的补给品亦是全部到位,顺便还额外附送了吴良三头骆驼用于运送物资。 因为据阿旺说,通过“白龙堆”的时候,骆驼要比马匹更加好用。 这点吴良倒是颇为认同,因为他知道“白龙堆”究竟是什么地方。 世人只知大唐高僧玄奘前往西域求取佛经的故事,这故事后来还被写成了小说,成了后世人尽皆知的十大名著。 但却有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比玄奘更早的两百多年前,还有一位叫做“法显”的东晋高僧亦是从长安出发,沿古丝绸之路途径西域至天竺寻求戒律,期间游历30余国,收集了大批梵文经典,前后共历时14年之久。 而这位叫做“法显”的高僧,对天朝的历史、文化同样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贡献绝对不在“玄奘”之下。 而在法显的游记《佛国记》中,便有着对“白龙堆”颇为生动的详细记载: “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 “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便已将“白龙堆”的景象与可怕之处描绘的淋漓尽致,称之为“生命禁区”亦不为过。 实际上。 “白龙堆”乃是第四纪湖积层抬升形成的砾质土丘地貌,由于水蚀和风蚀的作用逐渐形成了长条状的土丘群。由于这些土丘主要由砂砾、石膏泥和盐碱构成,颜色呈灰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似鳞甲一般反射点点银光,故被古人形象的称为白龙,“白龙堆”亦是由此得名。 而据吴良所知。 就算在21世纪的后世,“白龙堆”也依旧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无人区,更是传出了许多恐怖传闻的罗布泊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吴良探访传说中的“楼兰古国”的脚步。 那些行商亦是通过“白龙堆”前往鄯善国经商,他们走得,准备更加充足装备更加精良的瓬人军为何走不得? …… 十日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顺利出了阳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走在植被渐渐稀少的戈壁之上,望着一马平川的天际线,吴良竟生出了些许诗意,不自觉的吟出声来。 “有才哥哥真是好文采啊,虽不能饮酒助兴,略微有些不应景,但若是能吃上一杯冰沙降温解渴亦是极好的。” 诸葛亮顺势在一旁拍了个马匹,然后才一脸期待的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展现了出来。 “诸葛贤弟,如果哥哥我没记错的话,半个时辰前你才刚吃过吧,冰沙虽好可不能贪杯呦,否则拉起肚子来可没人给你擦屁股。” 吴良斜睨道。 “菁菁姐姐,你猜出了阳关以后,有才哥哥最思念的故人会是谁呢?” 诸葛亮好的不学,坏的却是一学就会,见吴良不给他做冰沙,一扭头便要跑去找白菁菁告状,因为他早已发现,在这群人中吴良唯一会迁就的就是白菁菁,甚至有时还会处于劣势。 “嘿,臭小子,还反了你了!” 吴良可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对典韦喝道,“典韦,将这小子给我抓回来,在马车顶上捆成一个大字,今天不把他晒出两斤油来我跟他姓!” “诺!” 典韦什么身手,一挥手便已像是抓小鸡仔似的将诸葛亮提溜了起来,扯出一根绳索二话不说便向马车走去。 与此同时。 白菁菁已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正面色凝重的走向吴良。 不过她开口却并未追究“故人”的问题,而是正色说道:“吴有才,自打出了阳关之后,方琼的表现便极不正常,你快来看看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万万去不得!(4100) “极……不正常?” 蹙眉咀嚼着白菁菁的措辞,吴良心中亦是十分好奇,随即便带着白菁菁快步走向商队后面的马车查看情况。 此刻于吉也已经自马车中出来,见到吴良便立刻迎上来皱着一张老脸说道:“公子,自打出了阳关之后,那女子便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变得更加疯癫了。” “唰唰……唰唰……” 于吉说话的同时,吴良已经听到了马车之内传出来的声响。 这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在摩擦,接连不断又富有节奏,同时还能够听到方琼偶尔发出的喘息声。 “她现在在做什么?” 吴良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探头向里面望去。 只见此刻方琼正躬着身子跪在马车之中,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显然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麻布不停用力的擦拭着马车中的边边角角。 这月份此地天气十分炎热。 尽管马车能够抵挡一些阳光,却也无法隔绝外界的炎热。 再加上方琼此刻正在十分卖力的擦拭马车,汗水非但已经将她身上的衣物打湿了一半,就连发丝亦是已经变成了一缕一缕,汗水正顺着垂下来的发丝不断滴落。 “唰唰……唰唰……” 她手中的麻布亦是已经被打湿,旁边还放着一个开了口的水囊。 这种水囊瓬人军人手一个,每次出征都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并且应吴良的要求,水囊上面还刻有每一个人的名字,命令禁止交叉使用,为的便是防止万一有人感染了传染性疾病时,尽量避免交叉感染的情况。 方琼也是一个人,因此这次出来吴良也给她配备了一个,不管方琼自己能不能喝水,给她喂水时亦要分开使用。 这块麻布显然不是被汗水打湿的,而是用水囊中的清水浸湿的。 她是在极认真,也极卖力的擦拭马车。 吴良觉得,与其说她现在正在发疯,倒不如说她正在拼命的工作…… “?!”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方琼亦是有了一些反应。 只见她仿佛受惊了一般,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猛掣了一下,却又连头都不敢抬起,反倒更加拼命更加快速的擦拭着马车,一边擦拭还一边极为紧张的向吴良连连解释:“主人,奴婢没敢偷懒,奴婢正在干活哩,你看奴婢已经将这里擦得很干净了,奴婢还会擦得更加干净,奴婢没有偷懒,请不要责罚奴婢……” “……” 果然如吴良所想,她此刻就是在工作。 只是方琼说话的语调亦是十分古怪,虽然语速很快听起有些惊慌,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笑意,仿佛正在咧嘴笑着与吴良说话。 笑意是完全可以通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听出来的,并且能够清晰的传达给听者。 后世的电话客服便有这样的培训要求,哪怕隔着一条电话线压根不需要面对客户,依旧被要求满面笑容的接听电话。 所以,方琼这是…… “方琼,抬起头来。” 吴良尽量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 “主人……” 闻言方琼身子又是微微一颤,而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的确是在笑。 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不多刚好露出八颗牙齿,如今她脸上与头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就算形象上脏一些乱一些,看起来亦是比出发前明媚了许多,毕竟底子摆在那里。 但这笑容……却又给人一种十分虚假的感觉。 尽管已经极力去隐藏,但她眸子里面的畏惧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除此之外。 她的眼神之中还有明显讨好的味道,就像一只正在摇尾乞怜的小狗。 也仅仅只是抬起了那么一下子,方琼便又立刻将脑袋低了下来,接着比之前更加卖力的工作起来,将马车擦得“唰唰”作响,一边擦一边又不停的祈求:“主人恕罪,奴婢不敢偷懒,奴婢会好好干活,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 看到方琼此刻的模样,吴良已经明白了什么。 看来故地重游还是有用的,这姑娘定是已经想起了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鄯善国的经历。 不过看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幸福的经历,而是一些足以在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姑娘心中留下终生阴影的悲惨经历。 “公子,以老朽所见,还是再将她捆起来制住,免得她做出一些危害咱们的事情。” 于吉却在一旁小声问道。 很显然,老童子依旧不怎么信任方琼,甚至对她此刻的表现持怀疑态度,没准儿便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试图迷惑众人,然后再伺机而动。 毕竟到了这个地方,便等于到了方琼最为熟悉的地方,这是她的主场。 倘若是她真是在装疯卖傻,其实还有什么想法,便有了顺势而为的余地,实在不得不防。 “可以。” 吴良亦是微微颔首,冲典韦与杨万里努了努嘴。 “诺!” 二人领命取来绳索上前绑人。 “主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两人靠近过来,方琼已是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不停求饶,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但即使此刻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眸子之中那畏惧与讨好的复杂神色亦是更加强烈,可她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却并未消失。 非但如此,她竟还在尽力将嘴咧的更开,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更加拼命的磕着头向众人告饶:“主人,奴婢没有在哭,只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请主人不要再打奴婢,奴婢再也不会哭了,请主人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这……” 面对这一幕,杨万里已是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吴良。 而典韦却依旧面无表情,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已将方琼的手脚绑了起来,只是这次并未将她的手反绑在背后,而是绑在了身前,这样的姿势自然要略微舒适一些。 “老先生,诸葛贤弟。” 吴良则又对常坐马车的两人说道,“你们二人轮流看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最好与她多说说话,若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内容,随时记录下来报告于我。” “知道了。” 于吉与诸葛亮亦是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车。 而白菁菁则跟着吴良来到队伍前面,这才压低了声音微微蹙眉道:“吴有才,我看方琼倒不太像是在演戏,她或许是因为旧地重游受到了刺激,因此激发出了年幼被人奴役时的心智与状态……我爹多年前便曾遇上过一个相似的病患,那女子很小的时候被歹人强行占有,后来的许多年都极为正常,直到后来成婚洞房时才忽然发了失心疯,非但再也认不得自己心宜的夫君,就连爹娘与亲人也尽数忘了个一干二净,自那之后便终日关在房内,只要有男子进入定会惊恐的大喊大叫,若有男子靠近更是不知疼痛的以头撞墙寻死,我爹看过之后说这是心病,非人力能够医治,后来那女子终于趁人不注意时跑出去投井而死,我觉得吧,方琼此刻的情况或许便与那女子如出一辙。” “我也这么觉得。” 吴良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命人将她绑上,并非完全是在防备于她,亦是在保护于她,免得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此刻她也算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越靠近鄯善城便越有可能会想起更多的事情,这对我们或许会有所帮助……菁菁,你与她同为女子,或许你是最有可能与她亲近、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的人,所以你最近多费些心吧。” “她都这副模样了,你竟还一心只想着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白菁菁听罢鄙夷的看向吴良。 “有何不可?若非她可能还有这些用处,早在陈留时她便已经该死了。” 吴良则理所当然的道,“我知道许多几乎没有痛苦的死法,不管她这次是否对我有所帮助,事后我都可以给她一个痛快。” “你真是个绝情的人!” 白菁菁有些不忿的道,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喃喃吟道,“不过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这世道太苦了……” “算不算解脱我不知道,不过倒确实觉得有那么点可惜……” 吴良亦是点了点头,颇为惋惜的道。 “可惜什么?” 白菁菁抬眼问道。 “呃……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吴良含糊其辞。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倒是不挑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么下去你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子的肚皮上!” 白菁菁虚着眼睛连敲打带诅咒的嗔道。 “菁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吴良当即板起脸来,正色说道,“这方面我向来是很有原则的,你以为谁都能轻易得到我的身体么?就算有时候实在身不由己,侥幸得到了我的身体,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 一连四日在渺无人烟的白龙堆中行进。 不只是瓬人军兵士,就连吴良等人亦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或许是中原战乱影响了贸易,或许是这个季节尤为炎热,古丝绸之路已经进入了的淡季,又或许是他们走岔了道,总之这几天下来,他们竟连一个活人都不曾见过。 不过就算走岔了道,也并不代表走错了路。 因为吴良给于吉改良过的罗盘上有指北针,就算因为风沙侵袭遮盖道路使得他们偏离了行商经常走的商道,只要受到没有受到强力磁场干扰,他们行进的方向基本上都不会出错。 至于方琼。 这几日吴良也并未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她现在还是老样子,终日惶恐不安,脸上却始终挂着那虚假的笑容,甚至连睡觉都不敢放松嘴角…… 至于那神秘的“控水术”。 吴良自然又在私底下又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尝试,虽然依旧没有太大的突破,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无所获。 他已经可以在小解的时候使用意念控制令自己尿出分叉了。 绝对不是那种纵欲过度导致前列腺出问题之后出现的尿尿分叉,并且也不是分为两股,他已经可以将其分成三股落在不同的位置,只是相距不能太远,最终还得落在自己脚边罢了。 居然用“异能”来干这种事情,还乐此不疲。 可见这几日的旅程是有多么的乏味与枯燥。 当然,主要也是吴良不敢用瓬人军携带的清水进行尝试,至少在走出白龙堆到达鄯善城之前不敢,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清水便是生命,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再至于《佛国记》中记载的“恶鬼”与“热风”。 瓬人军暂时倒还没有遇上。 吴良自然也不想遇上,尽管他其实对这种东西还是有那么些好奇心的,但“遇者则死,无一全者”的事物,就算与灵异诡事无关,也定是人力极难对抗的天灾,还是顺顺利利的抵达鄯善城比较重要。 “咯嘚哒!咯嘚哒!” 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 乃是率人跑去前面探路的杨万里回来了。 这一次他去探路的时间明显比平时短了一些,很有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特意回来禀报。 果然。 “公子,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个小湖,湖边还有好几个人和一头骆驼!” 策马来到吴良前面,杨万里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急切的对吴良报道,“不过那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骆驼也是一样,为免惹下事端我没有轻易靠近,只留下两个兄弟在远处监视。” “一动不动?” 吴良心中亦是疑惑起来,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 这日头可不适合搞什么行为艺术,况且在荒无人烟的白龙堆中,搞行为艺术也得有人看才行,此事恐怕有蹊跷。 如此想着,吴良又问:“那湖泊距离此处多远?” “大约三里。” “几个人?” “四个。” “人倒是不多,可以去看看。” 吴良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 “不能去!万万去不得!” 刚好来到吴良身边的马车中忽然传出一声方琼那破了音的尖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四百一十五章 湖畔恶鬼(4100) “?!” 听到方琼忽然发出的尖叫,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目露惊疑之色面面相觑。 吴良则是直接来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向里面望去。 只见此刻马车中的于吉、诸葛亮与白菁菁三人亦是一脸的惊疑,而被捆住了手脚的方琼则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十分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又多了一抹畏惧之色,仿佛刚刚受到了惊吓一般。 “怎么回事?” 吴良看向于吉、诸葛亮与白菁菁三人,开口问道。 “不知道。” 白菁菁很是直白的回答了吴良的问题,接着说道,“这一路上她除了总是这副古怪的笑容之外,偶尔还会像之前一样将我们当做主人战战兢兢的告饶,其他的时候都十分安静,只是紧张的用余光来瞟我们,发出如此惊叫还是头一回,方才我们也并未刺激于她,甚至都不曾与她说话。” 于吉亦是皱着老脸补充道:“白姑娘说的不错,不过方才公子与杨万里说话的声音我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必方琼应该也听到了,只是不知她忽然惊叫是否与此有关。”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眉头渐渐蹙起。 方才他与杨万里的对话言简意赅,很容易便能够听明白具体的情况。 而也正是在他决定要前去那个小湖进行查看的时候,方琼才忽然发出了这么一声吓人一跳的惊叫。 所以,如果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分析此事。 方琼的这声惊叫八成便与刚刚发现的这个小湖,以及吴良做出的决定有关。 但此刻的方琼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至少精神上大概率已经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自然仍需进行更多的考量,如此才能够搞清楚方琼忽然惊叫的真正原因。 “方琼,抬头看着我。” 如此想着,吴良看向了正埋着头瑟瑟发抖的方琼。 “!” 听到吴良的声音,方琼的身子顿时巨颤了一下,一边下意识的向角落里缩动,一边却还是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虚假而又讨好的笑脸,连连告饶道,“主人恕罪,奴婢会好好听主人的话,奴婢会好好干活,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既然如此,我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我这次便不责罚于你,你可明白?” 吴良突发奇想忽然换了一种方式,代入“主人”的身份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 此前吴良已经尝试过使用正常的方式与方琼交流,可惜基本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换来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饶,听得吴良耳朵都快长出茧子了。 而就在刚才这一瞬间,吴良猛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与她交流的方式不对,因此才没有任何效果。 据他所知,后世的医生在治疗或缓解一些精神类疾病患者的时候,亦是会采用配合患者的交流方式。 否则患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无法自拔。 而医生又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与之交流的话。 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段,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与鸡同鸭讲没有任何区别,两者自然也没有办法达成有效的交流。 他虽对这方面的问题没有什么研究。 但却也不妨试上一试,全当做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结果。 “主人问什么奴婢都绝不敢隐瞒,一定好生回答主人的问题,只求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方琼立刻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吃米,脸上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更盛了几分,但眸子之中却明显多出了一丝与之前不太一样的神采。 这神采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又像是一个饥饿的孩童得到了一颗糖果,其中隐隐透出一丝希望的味道。 竟然有用! 总算说出点不一样的话了…… 吴良心中格外的惊喜。 就连众人脸上亦是露出意外之色,这些天下来方琼还是头一回与人接上了话,而且明显实在同一个频道。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惊喜之余,吴良却依旧保持着自己“主人”的身份,继续板起脸来居高临下的道,“我来问你,你方才为何失声惊叫,可是与我将要去查探的湖泊有关?” “回主人的话,正是如此,是奴婢惊扰到了主人吧,奴婢知错了,请主人莫要责罚奴婢……” 方琼连忙又紧张告饶起来,不过终归还是在正面回答吴良的问题。 “你且说出其中缘由,倘若令我满意的话,我便饶了你这一回。” 吴良又道。 “主人恕罪,奴婢这便如实道来……” 方琼身子微微颤抖,努力向前倾斜了一些,却依旧保持着笑容眼中却浮现出浓重的恐惧之色,战战兢兢的说道,“不瞒主人,奴婢曾经到过这个地方,那湖中的水能够杀人于无形,那湖边的人亦早已不是人,而是夺人性命的恶鬼,方才奴婢听闻主人要去湖边查探,因此才心生惧意不由惊叫出来,请主人莫要怪罪,奴婢说的解释实话,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哦?” 一听这话,吴良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瓬人军众人亦是紧张起来,互相靠近了一些侧耳倾听。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良又问:“你倒说说那湖水如何杀人于无形,那湖边的恶鬼又如何夺人性命?我自有定夺。” “回主人的话,奴婢曾见有人进入湖中取水,可进入不久便似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再动,有人跑进去救人,亦是走不了多远便全部被定在湖中,不久便连呼救也不能了,就如此立在了里面。” 方琼眼中的恐惧之色更盛,声音颤抖的答道,“几日之后,这些被定住的人,有些倾倒在了湖中不见了踪迹,有些却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一步步走上岸来,而后便在岸边静静的站立,等待有旁人经过时便又会活过来,试图将人拖入湖中淹没……主人,这皆是奴婢亲眼所见,若非奴婢小心翼翼,恐怕也早已被拖入了湖中,成了那怪湖中的一员冤魂。” “……” 听了这番话,吴良不由更加惊疑,甚至在酷暑中都依旧感受到了一丝自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的凉意。 能够将活人定住的怪湖…… 能够复活走上岸来,并将人拖入湖中的“恶鬼”…… 这两种东西显然都不是能够用常理来做出解释的事物,怎么想都已经与“邪物”划上了等号,叫人不寒而栗。 “这……公子啊。” 于吉已经不自觉的凑到了吴良身边,皱着那张老脸苦口婆心的劝道,“依老朽所见,前面这湖恐怕不简单呐,咱们即是奔鄯善城而来,便应直达目标,实在不宜节外生枝,请公子三思而后行。” “老童子,怎么每次第一个打退堂鼓的都是你?你好歹也活了近百年,怎地越活反倒越回去了,我真是瞧不上你。” 不待吴良说话,于吉的老对头杨万里便已经一脸鄙夷的嘲讽起来。 “你懂什么,老夫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难道都要像你这般逞匹夫之勇便能成事么?” 于吉则毫不示弱的反击道,“你瞧不上老夫,老夫还瞧不上你哩,老夫能活这么大年纪便是因为足够谨慎,因此老夫如此向公子谏言,亦是希望公子长命百岁,哪像你只知道怂恿公子进入险境,出了事却又只会抹眼泪,有个屁用!” “嘿,我这暴脾气,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 “你过来啊,老夫就在此处,你碰老夫一下试试!” “你有能耐别躲公子身后!” “你过来啊!” “……” “够了!” 吴良终于出言喝住了两人,这两个家伙自打发生了“人工呼吸”事件之后,便转化成了相爱相杀互不顺眼的关系,互相贬低争吵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这两个家伙又能不顾自身安危向对方伸出援手,似乎又不仅仅只是互不顺眼那么简单。 因此吴良平时也并不在意两人的争吵,甚至有时还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战,反正绝对不可能真动起手来。 这次也是一样,吴良虽喝住了两人,但却并未因此事呵斥两人。 而是直接跳过两人再次看向方琼,蹙起眉头沉吟着说道:“你的回答我很满意,我决定赏赐于你。” “主人?” 方琼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却依旧保持着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连连躬身说道,“奴婢不敢奢求主人赏赐,只求主人莫要责罚奴婢便已满足。”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若答的好,我必重重有赏。” 吴良自顾自的又道。 “多谢主人,奴婢定当好生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琼继续躬身,感恩戴德的谢道。 “好,你听着。” 吴良微微颔首,开口问道,“你既来过此处,那么可曾离开鄯善国时去过城外的大漠,并在大漠中见过一些神秘的木桩圆阵?” “木桩圆阵……” 方琼闻言似在细细回忆,但回忆了一阵子之后,却是立刻又诚惶诚恐的告饶起来,“主人恕罪,奴婢自打成了主人的奴仆之后,每日兢兢业业为主人干活,从未离开过鄯善国半步,更是从未去过城外的大漠,若奴婢偷懒出城,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不在,亦是避不过主人的耳目,主人又怎会不知,请主人明鉴!” “……” 听到这番话,吴良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方琼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似乎只恢复了当初在鄯善国为奴阶段的记忆。 否则在她之前的描述中,她已经在遭受主人施暴时使用柴刀划开了主人的喉咙,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的那个主人九成九怕是活不成了。 而在那之后,她虽经历了许多,但却已经不再为奴,就算后来沦落到了陈留的品香阁,亦是在一番运作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品香阁真正的主人…… 所以。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吴良想了想又问:“方琼,你如今年方几何?” “回主人的话,奴婢今年年方双六……” 方琼陪着笑容小心翼翼的答道。 果然! 现在的方琼拥有的是十二岁时的记忆,她现在亦是只将自己当做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在这段记忆中,她还不曾划破主人的喉咙逃走,因此也还没有去过鄯善国之外的大漠,更是没有见过那些“太阳墓”。 “你答得不错,既然如此,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再缚你,你若乖乖听话,我亦不再责罚于你,听明白了么?” 吴良终于不再追问,点头说道。 “多谢主人,奴婢一定乖乖听话,一定尽力为主人干活,多谢主人,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方琼立刻感恩戴德的冲吴良磕起头来,额头撞在马车的地板上梆梆作响,她竟丝毫不觉得疼痛,脸上那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依旧。 “……” 吴良冲典韦微微颔首。 典韦随即会意上前割开了方琼手脚上的绳索,这个过程中方琼也并未挣扎,相反经过此事之后,或许是得到了吴良这个“主人”不再责罚的承诺,她亦是不像之前那样立刻缩回角落里瑟瑟发抖,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与胆怯,只是松了绑之后便立刻又从身上撤下一块抹布,擦拭起了马车。 将方琼现在的表现看在眼中。 吴良忽然在想,如果他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免除方琼的奴籍,方琼或许也会信以为真,从而进入更好的状态。 不过思琢过后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这么做。 因为他还需要方琼以奴隶的身份回忆起更多的事情,或许进入鄯善国之后故地重游,她便会再受到一些刺激,从而想起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他以这个“主人”的身份,也更容易对其进行询问。 如果这样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信息,那时他再考虑使用其他的方式亦是不迟。 “杨万里,前面带路吧。” 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吴良回头对杨万里说道。 就目前得到的信息而言,前面那个小湖确实存在许多诡异的地方,可能存在着未知的凶险,但越是如此,吴良反倒越发好奇,越想前去查探一番。 好奇心虽会害死猫。 但对于一个考古工作者而言,好奇心才是最核心的行动动力,吴良从不回避,亦不会强行按捺。 第四百一十六章 纳特龙湖(4000) 有了方琼的预警,瓬人军众人心中自是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不过大伙也都已经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倒还不至于被直接吓退,最多只是办起事来多了一些谨慎。 更何况还有吴良。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已经安然渡过了许多次险境,最起码目前为止还未曾出现过人员伤亡,这自然也令众人对吴良有着十足的信心。 如此不多时。 吴良等人便已经找到了此前被杨万里留下负责监视的两名瓬人军兵士。 “什么情况?” 来到两名兵士身边,吴良一边向低洼处的那个小湖望去,一边对两名兵士问道。 “回禀公子,自杨都伯离开之后,我二人一直在监视湖畔那四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但那四个人却始终未曾动过一下,属下怀疑他们可能并非活人,说不定是一些故意立在此处吓唬人的雕像。” 一名兵士连忙说道。 另外一名兵士则紧接着补充道:“那头立于湖水中的骆驼亦是未曾动过,人一动不动还有可能是故意为之,但这种畜生可不懂什么故意不故意,没有理由能够按捺得住,至少属下还从未听过、更未听过有谁家的畜牲能如此老实。” 这倒是句实话,莫说是普通的骆驼。 便是曹老板此前赏给吴良的绝影,那可是极通灵性的宝马,依旧没有办法服从这种一动不动装死的命令,天性使得它总会不自觉的晃晃脑袋,蹬蹬马腿,又或是打个响鼻,反正永远都不可能闲的下来。 “嗯……” 听了两名兵士的报告,吴良微微颔首。 此刻他已经看清楚了下面的情况,这个小湖的面积大概也就相当于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确实如同杨万里与这两名兵士所说,下面正有四个人保持着不同的姿势站在湖边,身子则都是背对着湖泊,似乎正在向远离湖泊的方形行走。 而在他们身后的湖中,大概距离岸边两三米的距离,则是一头背上扛着两个大木箱的骆驼。 骆驼保持着低头饮水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以这头骆驼当做参照物的话,可以看出那个位置的水应该不深,恐怕连半米都还不到,因为这头骆驼的膝关节都没有被湖水淹住。 除此之外。 这个小湖本身亦是极有特色。 与普通的湖不同,这个小湖的湖水并非比较常见的绿色、蓝色亦或是其他较深的颜色,而是一种十分扎眼的深红色,乍一看过去竟与血浆十分相似,无形中为其渲染出了一丝血腥恐怖的氛围。 “公子,这湖泊的颜色令人心神不宁,恐怕不详啊。” 于吉还在一旁皱着老脸向吴良谏言,试图阻止吴良继续冒险。 “那头骆驼看起来应该是在饮水,而后便不明不白的定在了里面。” 吴良却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看到一个颜色如此古怪的湖泊之后,还敢赶着骆驼前去饮用湖中的水源?” “正常人自是不会,就算真是对这湖泊心生好奇,也只会过去查看一番,断然不会轻易触碰湖中的水源,更不要说将其饮用,当人亦不会教自己的牲口饮用,除非……” 于吉虽不太明白吴良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但仍是十分认真的答道,“除非是已经几日未曾进水,彻底陷入了绝境的人,到了那时莫说是这古怪的湖水,便是自己的尿也不得不强忍着喝下去,喝,还有可能活下去,不喝,则必死无疑,正是两害相争取其轻之理。” “你说的不错。” 吴良微微颔首,“这白龙堆已是一片深受盐碱侵蚀之地,此处干旱缺水没有植被,若是在白龙堆中断了水,便无异于断了生命之源,到时候早已身不由己,便是见了这样的湖泊亦是不得不冒险饮用。” “所以我猜测,这四个人与那头骆驼,可能便是一些个遇了难的行商。” “至于他们被定在此处的缘故,恐怕也与这湖中的水源不无关系……” 其实在看到这个血红色的湖泊之后,再结合它能够将人与动物“定住”的现象,吴良便猛然想起了一个后世了解过的与之有许多相似之处的神奇湖泊。 那湖泊便隐藏着一个致命的能力。 它可以使任何碰触到湖水的动物化为石头,因此被后世科学家称为“石化湖”。 这个可怕的湖泊,叫做“纳特龙湖”,位于非洲东部,赤道以南。 “纳特龙湖”沿岸便常常伫立着一尊尊异常生动的动物“雕像”,有水鸟,有老鼠,有蝙蝠,有鬣狗,偶尔真是还会出现一些大型食肉动物与人类的“雕像”。 这种诡异的“石化”现象无疑给“纳特龙湖”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 后来通过科学家们对“纳特龙湖”的深入研究,终于发现了这些“雕像”形成的秘密,元凶正是“纳特龙湖”中那如血浆一般的深红色湖水。 因为富含高浓度的天然盐类矿物,“纳特龙湖”中的湖水呈现出极强的碱性,并且“纳特龙湖”还是吉尼斯纪录中碱性最高的湖泊。 这样的强碱对于绝大多数动物而言都是致命的。 动物们一旦进入了湖水,身体便会立刻受到强碱的侵蚀,从而出现难以想象的“钙化”现象,而“钙化”现象也会使得动物在死亡的时候依旧能够保持最后的姿势,变成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而面前这个小湖边上的四个人与湖中的那头骆驼这么长时间保持静止,便很符合“雕像”的特征。 再加上白龙堆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盐碱地。 此处最不缺的便是与“纳特龙湖”相似的高浓度天然盐类矿物,自然也就为形成这样一片强碱性小湖提供了便利条件,从逻辑上来讲是行得通的。 不过。 这并不是湖中的湖水呈现出深红色的原因。 真正令湖水呈现深红色的,其实是一种能够在这种强碱盐湖中生存的“极端嗜盐古菌”,这种神奇的古菌对盐有着特殊的适应性和需要性,而当它们大量聚集的时候,湖水便会呈现出血浆一般的深红色。 所以。 面前的这个小湖符合完全具备强碱性湖泊的条件,湖畔与湖中出现了“雕像”,并且还呈现出“极端嗜盐古菌”聚集时才会呈现的特殊颜色。 各方各面都与“纳特龙湖”的特征极为类似…… 吴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破解了这个神秘小湖的秘密,只是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瑕疵。 恶鬼! 按照吴良的分析,这岸上的四个人与湖中的那头骆驼无疑都已经“钙化”成了“雕像”,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已经没有了生命,变成了一具“钙化”的尸体。 可按照方琼的说法。 当有人经过的时候,这些“雕像”却还能活过来,并且试图将活人拖入小湖之中。 并且方琼声称这是她亲眼所见,甚至还差点因此成了湖中的一员冤魂…… 这就很玄乎了。 以方琼目前的状态,吴良觉得她说谎的可能性不大。 并且他也想不出来方琼说这种谎言的目的,就算自己对此信以为真,似乎也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慢着! 倘若方琼就是在装疯卖傻,那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方说:那湖中可能藏有方琼试图隐藏的秘密,所以她想用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前去查看? “……” 想到这里,吴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专心擦拭马车的方琼。 此刻方琼依旧是一脸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并没有向他这边偷看的迹象,也并没有其他的异常表现。 在她的身上,吴良暂时看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于是。 “典韦,杨万里,挑选五个身手最好的兄弟带上家伙随我下去查探一番!” 吴良回身对典韦与杨万里喝道,“菁菁,你也一起来。” 事实证明,白菁菁那过人的听力很有用处,尤其是当他们探索未知地点的时候,总是能够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 至于于吉与诸葛亮这一老一少,这种打头阵的体力活还是算了。 待初步查探确认安全过后,再让他们两个下来亦是不迟。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来到湖畔边上。 此刻吴良终于看清了那四个人身上的所有细节。 他很确定,这四个人就是人,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些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亦能够看到他们头顶上已经硬化的一根一根的发丝,甚至就连手背上略微鼓起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只是与活人不同的是,他们身上所有的地方此刻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看起来就好像在外表镀上了一层极为浅薄的水泥一般。 这颜色使得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刻出来的石像。 但据吴良所知,这个时代的石像根本就达不到这种水平,甚至就连后世的雕刻工艺,依旧很难制作出逼真到这种程度的石像。 除此之外。 这四个人的身体上都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细小孔洞,孔洞小一些且密集一些地方看起来与海绵类似,而孔洞大一些且松散一些的地方看起来则与莲蓬或蜂巢类似。 这应该是“钙化”之后,再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从而出现的侵蚀现象。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 这种“钙化”之后的尸首应该保存不了太长时间,最终会在大自然的侵蚀之下分崩离析,化作一小堆盐碱化的砂砾,成为白龙堆的一部分。 所以…… “难道方琼果真是装疯卖傻,她在对我说谎,不希望前来查探这个湖泊?” 吴良蹙起了眉头。 通过这四个人身上的细节,吴良已经认定他们不可能再“活”过来。 因为透过一些大一点的孔洞,吴良亦是能够看到孔洞内部的部分情况,孔洞里面同样呈现出严重的“钙化”现象。 即是说,这四个人从里到外应该都已经变成了又硬又脆的钙化物质。 再加上身体上还分布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孔洞,使其早已没有足够的强度,吴良甚至怀疑只要对其微微用力一捏,就能像捏土旮旯一样将其捏碎。 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活”过来,就算真活过来,哪怕只是轻轻动上一下,恐怕也会立刻断胳膊断腿,而后栽倒在地摔成一地的粉末。 不过心中虽有如此判断,他亦是始终与这四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彻底搞清楚情况之前并未轻易进行触碰。 至于方琼。 他也暂时搁置在了一边,方才带人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特意嘱咐过于吉、诸葛亮与剩下的兵士好生看管,倒并不怕她趁机跑掉。 如此细细观察过这四个人之后。 吴良又命随行的两名兵士时刻留意着他们,防止他们来个防不胜防的突然袭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几米之外的湖泊边上。 湖泊边缘陆地与湖水交接的地方,可以看到凝结出来一层一层的带有杂质的类白色晶体。 这再一次证明了吴良之前的猜测。 这应该就是一个富含高浓度天然盐类矿物的“纳特龙湖”,而这些带有杂质的类白色晶体,应该就是湖水蒸发的过程中透析出来的矿物盐。 这种盐通常都是有毒的,有的甚至是剧毒,直接食用可能殒命。 因此吴良并不打算尝试,只是用匕首从上面挖出了几小块,用一块麻布好生包裹起来以便之后验证。 接着他又看向了湖水。 此处湖边是一片宽阔的浅滩,站在高处的时候看过来,整个小湖便是一片深红,但站在这个距离再看这片浅滩,吴良却又发现这里的水竟十分清澈透亮,可以一眼看到大约一尺来深的水底。 只有远处更深的地方才能看到那片深红。 如果不是这四具站立的尸首与那湖边凝结出来的类白色晶体,吴良真会以为这个小湖是白龙堆中一处难得的生命水源。 就在这时。 “吴有才,有动静!” 白菁菁却忽然面色一紧,一双眸子警惕的望向那头距离他们不远的立于浅滩之中的骆驼! 第四百一十七章 九窍玉(4200) 听到白菁菁的预警,吴良等人亦是心中一紧,连忙望向了那头骆驼。 “……” 众人已经屏住了呼吸,静静聆听着白菁菁所说的动静。 可惜他们并没有白菁菁的听力,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吴良倒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只见以那头骆驼的四条腿为中心,湖水正在不断向外扩散着一圈一圈极其细微的波纹。 只是那附近的湖水也只有一尺来深,看起来同样的清澈透亮,因此若是不静下心来仔细去看的话,很容易便会将这个细节忽略。 而这个细节则可以证明一件事情——这头骆驼在动! 只是动的幅度极其微小,甚至连最轻微的颤抖都算不上,因此仅凭人类的肉眼根本就没有办法从它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是一种极其细小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裂开……” 白菁菁也知道吴良等人可能听不到她所能够听到的动静,于是还特意将这声音进行了一番比较具体的描述,尽可能的协助吴良对现在的情况做出判断。 “小心防范!” 吴良微微颔首,对众人说道,“后面那四个人的尸首亦需好生防范,不得有任何疏忽,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 “诺!” 众人连忙应道。 一时间气氛已是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将工兵铲拿在手中,随身携带的“战国连发弩”也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一般。 众人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谁也不曾轻举妄动,连呼吸都尽量放缓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白龙堆中特有的阵阵风声。 高处诸葛亮看到下面的情况,心中不由的担心起来,拉住身边的于吉颇为紧张的问道:“老先生,有才哥哥他们怎么忽然一动也不动了,该不会是这个小湖真有什么古怪,他们似那疯姐姐说的那般中了邪被定住了吧?” “这……” 于吉亦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一张老脸早已皱成了苦瓜,嘴上不由的发起了牢骚,“老夫方才便劝公子莫要节外生枝,怎奈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不肯听老夫多言,唉,如今就剩我一个老朽与你一个稚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公子他们若是真中了邪可该如何是好啊……” “老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 诸葛亮却并未因为于吉的话失了方寸,想了想又反驳道,“除了咱们两个,这里还有十几个甘愿跟随有才哥哥出生入死的兵士,倘若有才哥哥真中了邪,凭我的头脑与老先生的见识,再加上这些兵士的力量,倒也并非什么都做不成,只是现在咱们还没有办法确定有才哥哥那边究竟什么情况,若是自作主张只怕乱了有才哥哥的计划,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于吉活了这么大年纪,世间能够令他羞愧难当的事已是少之又少,因此被诸葛亮反驳了一番心中亦是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只见他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一双老眼忽然亮了一下,凝神说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有个办法可以验证公子等人现在的处境,同时也不至于乱了公子的计划。” “哦?老先生快说来听听!” 诸葛亮连忙凑过来巴巴的问道。 “简单。” 于吉回身来到一名瓬人军兵士身边,伸手说道,“这位兄弟,劳烦将你的连发弩借老夫一用。” 于吉是吴良十分倚重的骨干成员,瓬人军兵士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而从那兵士手中接过“战国连发弩”,于吉再望向湖边的吴良等人时,便已将“战国连发弩”对准了脚边的砂砾地面,接着轻轻扣动机括。 “啪!” 两只铁箭应声射出,插入了地中。 下一秒。 “?!” 之前还保持着静止状态的白菁菁则立刻回过了头,一脸疑惑的望向于吉与诸葛亮等人所在的高地。 “白姑娘回头了,公子也回了一下头,如此看来应该不是中了邪,而是公子可能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正在带领他们小心查探。” 看到白菁菁与吴良的反应,于吉连忙笑着冲白菁菁摆了摆手,表示这边相安无事,同时心中亦是放心了不少,笑呵呵的对诸葛亮说道。 “菁菁姐姐的听力真是一绝,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诸葛亮亦是由衷的叹了一句。 于吉眼见诸葛亮没有夸赞自己机智,反倒夸赞起了白菁菁的过人听力,心中自是有那么点小郁闷,当即口沫横飞的自夸了起来:“老夫的堪舆之术亦是一绝,你只是来的晚了些,不曾见过堪舆之术的绝妙之处,想当初公子前往扬州豫章的海昏侯墓时,若是没有老夫的堪舆之术……” …… “上面怎么了?” 吴良察觉到白菁菁忽然回头,亦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于吉正在笑呵呵的摆手,心中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 “有人不知为何使用连发弩射了一箭。” 白菁菁正色说道,“不过于吉冲我们摆手,应该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暂时不必在意。” “估计是看我们半天没有动静,担心我们出了什么岔子,又不敢惊扰我们,因此才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试探。” 结合白菁菁的描述,再看到于吉手中的连发弩,吴良已经有所猜测。 “嗯。” 白菁菁点头表示认同。 “那细微的声音还有么?” 吴良又问。 “从未断过,而且越来越频繁,不可放松警惕。” 白菁菁答道。 “嗯。” 吴良微微颔首,那头骆驼四条腿周围的细小波纹也从未停止过,看样子它的身体极有可能正在发生着某种未知的变化。 就在这时。 “喀嚓!” 一声吴良等人亦能够听清楚的响动骤然响起。 而这声音的来源同样是那头骆驼。 并且吴良等人还清晰的看到,那头骆驼的脑袋随之略微向右侧偏移了一下,而伴随着这下偏移,骆驼脖颈的位置竟有一些细小的渣滓掉落下来,这些渣滓落在清澈透亮的水面之上,自是十分的显眼。 “这是?!” 吴良目光一缩,扣住金刚伞机括的同时,继续细细观察那头骆驼。 只见骆驼那钙化成了水泥灰色的脖颈处,表面竟然出现了数道细小的裂痕,而透过这些细小的裂痕,则可以隐约看到一丝似乎正在缓缓向外渗出的殷红…… 这殷红,是血? 如果是血的话,那么这头骆驼便极有可能是活着的,因为无论是钙化还是死亡,骆驼的血液都将会很快凝固,并且很难继续保持这样的颜色。 如果不是血…… 那可就不太好说了,至少现在吴良还没有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紧接着。 “喀嚓!喀嚓!喀嚓!……” 更多的众人都可以听到的响动传来,更多的渣滓落入湖水中,裂缝也随之越来越多,而那头骆驼的脑袋亦是在不断的偏移,似乎是想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与此同时。 它腿上的关节部位亦是开始出现裂痕,同时也在发生着极为缓慢的弯曲。 它似乎…… 真如方琼所说的那般,复活过来了! 只是这具已经严重钙化的身体束缚了它的行动,在这之前,它必须先挣脱这一层坚甲一般的束缚,才能够恢复自由。 若它还活着,这无疑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即使挣脱恐怕亦只有死路一条,这可绝对不仅仅只扒了一层皮那么简单。 而若它已经死去…… 那又是什么在控制着它的身体,让它重新“活”过来的呢? “公子……” 众人已是一脸惊疑的看向吴良。 “稳住!” 吴良轻声喝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头骆驼,哪怕是“死而复生”的骆驼,只要他们足够小心,并且没有什么神秘力量对他们造成影响的话,想来应该还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而按照方琼此前的描述,这里的东西除了复活过来将人拖入湖中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无解的神秘力量。 所以,吴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试图搞明白骆驼“复活”的真相。 …… 终于。 那头骆驼将头转了过来。 此刻的它外表已经多了许多裂缝,看起来就像一尊破碎之后又重新粘合起来的陶器。 而那层钙化的表皮下面,殷红色的物质却并未如吴良所想的那般真的渗出来,此刻看起来像是某种凝胶状的固态物质。 除此之外,它的眼睛也同样受到了严重的钙化。 已经没有了活着的生物该有的灵动,甚至没有了一丝水润,眼珠子上面蒙着的是一层钙化的灰白色硬壳,看起来就像得了白内障一般。 转过头来的同时,那头骆驼四条腿上的几处关节亦是已经挣开了那层钙化层的束缚。 它缓缓的转过身来,正面朝向吴良等人。 这是一头十分健壮的骆驼,本身就给人不小的压迫感,此刻浑身还布满了那由一层水泥灰色的钙化层组成的“盔甲”,更是显得颇具战斗力。 “大伙听着。” 吴良感受到一丝威胁,目不斜视的说道,“若这畜生袭击我们,不必留手,格杀勿论!” 完整的骆驼与分隔成块的骆驼,对于吴良来说同样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因为无论怎样吴良最终都一定会将它切片,好生看看它的内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又是什么东西在支持着这副模样的它还能够“活”过来。 “诺!” 典韦早已将两柄手戟握在了手中。 其他人亦是一手持有工兵铲,一手握着“战国连发弩”,随时准备迎战。 话音未落。 “pia!” 骆驼那宽大的脚掌自水中抬起,再落下时击打水面发出了菲lv宾国家跳水队跳水时才能搞出来的巨大声响。 它终于还是将吴良等人当做目标,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最开始的时候,似乎还在适应这副已经僵硬的身体,因此每一步走的都比较缓慢,并且看起来摇摇晃晃极不协调。 但走了两三步之后,似乎便已经完全适应。 接着速度猛然提了起来,踩着巨大的水花向吴亮等人猛冲过来。 “宰了它!” 吴良不愿在一头牲口身上冒险,当即一声令下。 “啪!啪!啪!……” “战国连发弩”机簧跳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杨万里与五名兵士直接拿出了清空箭匣的气势,且战且退的同时,无数小铁箭形成了一片不算密集的箭雨,向那头骆驼身上猛射。 “咔!咔!咔!……” 然而成效并不怎么大。 小铁箭射在骆驼的那层钙化表皮之上,要么因为角度问题直接被弹飞,要么射了进去,但却仅仅只是没入大约一寸的深度,这样的深度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及皮糙肉厚的骆驼的要害,莫说是这样一头“不死骆驼”,便是普通的骆驼恐怕亦是没有大碍。 还有几只小铁箭刚好射入了钙化表皮上裂开的缝隙,甚至射进了骆驼的腿关节。 虽然比其他的小铁箭深了不少,但这却同样并未起到阻止骆驼行动的作用…… 这头骆驼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依旧一往无前的向吴良等人冲来。 就在这时。 “嗡!嗡!” 两个力道十足的破空声响起。 只见典韦且战且退的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骆驼身侧。 接着他猛然矮下身子,一子一母两柄手戟亦是压的很低,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骆驼身下的几条腿。 什么是战斗经验,这就是战斗经验! 战场上对付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兵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断马腿。 而面对这头浑身布满钙化铠甲的骆驼,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不管它有多么的凶悍,只要断了腿,它便是在有力气也无法使出。 “唰!唰!” 伴随着两声响动,四条骆驼腿便有三条应声而断。 “夸嚓!” 骆驼脚下一空,庞大的身子便已重重的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 它背上驼着的那两个大木头箱子亦是重重的甩落在地,瞬间碎成了一地的木渣,里面的东西随之散落了一地。 玉器?! 吴良不由睁大了眼睛,不过他惊疑的并不是玉器的数量,而是这些玉器的造型,那似乎都是“九窍玉”! 这种玉器吴良已经见了不少,许多瓬人军兵士也都并不陌生。 正所谓“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 “九窍玉”正是用来封闭墓中死者九窍的玉器,这种玉器个头通常都不太大,造型则是大同小异,不过使用的玉料却都一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极品。 另外。 吴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些“九窍玉”皆是随尸首下过葬的玉器。 玉器上面那种多年与尸首亲密接触才会渗入并化开的红色或黄色的痕迹,吴良亦是再熟悉不过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长平侯!(4000) 吴良虽然对此感到迷惑,但此刻显然不是优先关注这个的时候。 那头骆驼重重栽倒在地的同时,身上那层钙化盔甲自是已经出现了更多的裂痕,甚至有些地方的钙化盔甲更是出现了成片脱落的情况,将里面那殷红色的神秘物质暴露了出来。 这种物质的形态看起来像是凝胶,非但感觉上有些q弹,并且还十分通透,竟与后世常见的果冻十分类似。 而透过这种几乎完全代替了骆驼血肉的殷红色凝胶,竟能够清晰的看到骆驼体内那尚且完整的骨骼。 “这是……” 吴良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但却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生物,听都不曾听过。 与此同时。 “嘿——” 典韦已经跃至骆驼身边,手中铁戟高高举起,只听“唰”的一声。 那骆驼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修长的脖颈便已断作了两截,头颅与身子彻底分家,只是却并未像正常的斩首一般鲜血四溅。 “不愧是典力士,出手便是杀招!” 见此情景,杨万里由衷的赞了一句,立刻又带领其他几名兵士围拢上来,试图对这头已经断了头的骆驼进行补刀。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动物。 若是寻常的动物,斩下头颅自是可以宣告死亡,而面对这样一头古怪的骆驼,只有将其大卸八块众人才会觉得安心…… 然而就在这时候。 “退!” 吴良却又忽然对众人喝了一声。 “公子,这玩意儿非比寻常,说不定还没有死透,万万不可大意啊。” 众人连忙停下脚步退了回来,杨万里则来到吴良身边,神色郑重的劝道。 他自然不是想违抗吴良的命令,而是在提醒吴良多加小心。 因为吴良一直以来便对这些古怪的东西颇感兴趣,如今不教他们将这头骆驼大卸八块,无疑夜是准备对其进行研究,而这在杨万里看来,尤其是此时此刻情况尚不明朗,无疑是一种比较冒险的行为。 “我像是那种不惜命的人么?” 吴良却是咧嘴笑了起来,开口反问道。 杨万里在提醒他,他又何尝不是在为这些家伙着想,才教他们先退回来莫要轻举妄动? 如今这头骆驼只剩下了一条腿,头颅也已经被斩了下来,说是被他们削成了“棍”亦不为过,就算果真没有死透对他们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物理层面的威胁。 因此吴良将他们叫回来并非出于这方面的担心。 也并不是为了尽可能的将这头骆驼完整的保存下来以供自己研究。 他主要是担心骆驼腹腔内部存有不明不白的物质,诸如有害的气体、有害的液体、甚至是一些未知的致命细菌,倘若这些家伙冲上去一顿乱砍,很有可能便会因此死的不明不白,不得不防。 “公子自然不是,是属下多虑了。” 杨万里亦是放下心来,嘿嘿笑着说道。 “都戴上防毒面具,先将它晾一会吧,你们保持距离好生观察它的变化,待我查看过这些玉器之后再来细细查它亦是不迟。” 吴良又沉吟着说道。 如今这头骆驼已经被斩首,倘若它是活着的,按照常理来讲不久之后便会死透。 而倘若它早已死去,是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影响下行动,那么晾上一段时间,那种力量想来可能也会减弱一些,并且就算它的腹腔之内存在有害的液体、气体或是细菌,亦是能够消散一些,危险系数自然也会随之降低。 “诺!” 众人立刻依照吴良的命令施为,很快便又重新戒备了起来。 而吴良则也是已经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来到那两个破损严重的大木箱子与那一堆玉器旁边细细查看。 通过地上散落的木片与木屑,吴良发现这两个大木箱子的年份似乎并不太久。 此前他已经见过了不少历经千年、甚至是数千年的棺木,无论是藏于陵墓之中的还是置于户外风吹雨淋都见过,那些上了年份的木头应该是什么状态,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这两个大木箱子上的木头,显然与那些棺材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木头上面并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腐朽现象,只是至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变得又干又脆,因此才变得不太结实。 也就是说。 这四个人与这头骆驼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并不会太长,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吴良虽然没有办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但根据大木箱子呈现出来的状态,依旧能够笃定绝对不会是十几年,或是更长的时间。 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吴良再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玉器。 这些玉器大部分都是用在死人身上的“九窍玉”,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这么多用过的“九窍玉”堆积在一起,吴良只是靠近了一些,便已经透过防毒面具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腐臭气味,这是他同样十分熟悉的味道。 错不了! 无论是玉石上面渗透进去的红色、黄色的痕迹,还是这股特殊的腐臭味道,都让他更加确定,这些正是那种被尸体腐烂时流出的尸水长久浸泡过的“九窍玉”。 在后世,关于这种“九窍玉”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死玉”。 那些渗入其中的或黄或红的痕迹,便被称为“死气”,而渗入了“死气”的玉石,便已不再是美好高尚的东西,而是会给人们带来灾祸的不祥之物,人们将其长久带在身边,绝对百害而无一利,甚至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前吴良还用这种说法忽悠过曹禀,将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其实他对这种说法也持保留意见。 因为后世的考古工作者经常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并且还会将其视为至宝仔细清理过后好生保存起来,还有一部分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的专家,每天都在与这样的东西打交道。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他从未正式从事过考古工作,也从与真正的一线考古工作者进行过接触,又或是一些比较特殊的考古事件本就不会公开吧,总之他还从未听说与这种说法相关的真实事件。 暂且不论这些。 吴良现在主要在想的是这些“九窍玉”究竟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他只是粗略的查看了一下,便可目测出这些“九窍玉”的数量至少有几百枚之多,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他们这样的专业盗墓团队,将目前所有盗过的墓全部加起来恐怕找不出这么多“九窍玉”。 而眼前却有这么多“九窍玉”,并且还是从死人身上扣下来的“九窍玉”聚在一起,这显然非同小可。 而据他所知。 “九窍玉”最盛行的地方便是天朝古代。 这是天朝特有的对玉石近乎迷信的崇拜,人们认为玉能使活人平安,使死人永远不朽,也是因此,汉朝的丧葬习俗中才会出现“金缕玉衣”那样的奇物。 这种由来已久的玉石文化,亦是对后世造成了十分深远的影响,好的玉石制品依旧是一种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而一旦出了天朝,也可以说是出了东亚地区,人们对玉石热爱便要打折扣了。 当然。 文物又是另外一回事,那玩意儿与玉石无关,珍贵的是年代与文化,还有稀缺程度。 所以。 吴良怀疑这些“九窍玉”正是从中原地区运送至此处的,至于目的嘛,当然是贸易。 虽然玉石文化是天朝的专属,但天朝从古到今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极为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对周边国家的文化辐射程度,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尤其是在这条古丝绸之路上。 天朝的许多产物都是商人们争抢的硬通货,比如丝绸,比如陶瓷,这些东西深受中亚与欧洲贵族的喜爱与追捧,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亚与欧洲的贵族都以家中有一块丝绸制品或是一件陶瓷器具为荣,要将一个在天朝已经十分常见的瓷盘或丝绸制品裱起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以此来彰显家庭的富足。 因此行商们只要能够讲这些东西运送过去,便完全不需要担心销路与利润。 而玉器作为在天朝比较贵重的物品,就算没有对中亚与欧洲造成什么影响,在古丝绸之路上、尤其是靠近天朝的这一段亦是具备一定的价值,甚至能够当做货币与来自天朝的行商做生意。 所以玉石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令吴良感到奇怪。 至少在天朝,从死人身上抠出来的“九窍玉”肯定是没有市场的。 这时候人们对“文物”并不怎么追捧,再加上如今的人们普遍信奉鬼神,对这种怎么想都不吉利的东西更是避之不及,非但基本没有什么市场价值可言,还非常容易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因为能够使用“九窍玉”下葬的墓主无疑都是地位崇高的王侯将相。 也就是说这些“九窍玉”绝大多数应该都是从王侯将相的墓中扒出来的,这就等于掘了统治阶级的祖坟,统治阶级若是对此无动于衷,难道就不怕自己死后也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么? 也是因此,盗墓在这个时代可是重罪,只要被抓住便难逃极刑。 相比较而言,后世的法律对盗墓贼已经十分仁慈了。 令真正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玉石都从死人身上扣出来的“九窍玉”,而且还是如此庞大的数量,这究竟是什么人又从哪里搞来的,这放在任何时候恐怕都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说不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啊…… “这……” 吴良忽然想到,或许也正是因此,这些“九窍玉”才会运到这个地方来。 因为这玩意儿在中原是没有市场的,同时还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可若是运到丝绸之路上,便有机会利用信息差,将其卖给一些个从别处远道而来、对玉石虽有一知半解、但却并不了解“九窍玉”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商队。 但这依旧不能解开吴良心中的一个疑惑,他非常想搞清楚这个比他厉害许多的“同行”究竟是什么人。 带着这样的疑惑,用“金刚伞”拨弄着堆成一滩的“九窍玉”,希望能够从这里面找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这或许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线索。 很快,他便在里面拨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脂白色玉板。 玉料可能是和田白玉中十分名贵的羊脂白玉。 吴良虽对玉石有些了解,但其实也仅仅只是入门的水平,并不像那些专家那么深入。 反正据他所知,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名贵白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羊脂白玉,这种白玉产量稀少价值很高,只有真正的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使用。 这块脂白色的玉板宽约有三寸,长度的话……倒有点不太好说了。 目前来看这块玉板大概有个一尺来长,但它的一端有着十分明显的断裂痕迹,也就是说现在吴良见到的这块玉板并不完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这块玉板绝对不是“九窍玉”。 因为人体的任何一窍都绝对用不上这样的玉板,并且这块玉板晶莹洁白细腻滋润,通体没有发现任何杂质,更是没有似那些“九窍玉”上渗入的那些或红或黄的痕迹。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吴良轻手轻脚将这块玉板自那一堆“九窍玉”中扒拉了出来,低下身子靠近了仔细查看。 这玉板的一面没有任何刻痕,并且打磨的极为光滑,甚至能够反射出吴良的脸庞,感觉就是蚂蚁爬到上面都有可能劈叉。 而在玉板的另外一面,吴良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只见这面玉板边缘的位置,刻有几个不太明显的篆体小字,这几个小字似乎是:“长平侯卫……” 下面应该还有字,只可惜玉板便是在此处发生了断裂。 “长平侯卫……长平侯卫……长平侯……” 吴良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据他所知,纵观历史上的历朝历代,似乎只有一人被封过“长平侯”,而此人正是姓“卫”! 第四百一十九章 活着的液体!(4200) 卫青! 此人正是西汉最著名的将领之一——卫青,卫仲卿! 汉武帝茂陵中最大的一座重臣陪葬墓,便是卫青的陵墓。 后世这座陵墓的遗址前面立有一块石碑,石碑上便书有“汉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卫公青墓”十四个大字。 不过据吴良所知,这块石碑其实是清朝时立下的,立碑者乃是《资治通鉴》的作者毕沅。 而在这之前,卫青的陵墓,以及整个汉武帝茂陵都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早已十不存一。 如此一直到新天朝成立之后,茂陵正式被定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仅剩下的遗址与少量文物才被修复并保存了下来。 所以。 这块破损的玉板难道是西汉名将卫青的遗物? 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吴良凝视着那块玉板,脑中迅速搜罗着相似造型的玉器。 据他所知,天朝的绝大多数玉器都属于装饰品,哪怕酒具亦是如此,上面或多或少都要刻上一些装饰性的花纹使其看起来更加美观更加名贵,就算没有装饰性花纹,亦要琢磨成为某一种造型,比如玉镯之类,极少有这种平滑方正的玉板造型,更是极少有人在玉器上刻下自己的名号,这在古代非但会影响玉器的美观,还会直接影响到玉器的价值。 在这个认知基础上,再结合卫青的身份…… “难不成是笏板?” 吴良很快便联想到了一样东西。 所谓“笏板”,乃是天朝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时携带的工具。 这种东西早在先秦时期便已经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以前,那时候还没有便与书写的纸张,因此文武大臣在朝见君王的时候,便要随身携带一块板子,不但可以将君王的旨意记录下来,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 也就是说,“笏板”的功用等同于后世的笔记本。 正所谓“笏,忽也,备忽忘也”,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而最开始出现的“笏板”,其实都是竹木材质的,那时的“笏板”是真的为记录事物而存在,乃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工具。 但随着社会发展,越来越多,越来越便捷的记录工具出现。 “笏板”便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功用,只是这种宫廷礼仪依旧流传了下来,逐渐变成了一种代表地位与官职的礼节性物品。 于是“笏板”的材质也在发生着变化。 玉器、象牙之类名贵的材料都成了制作“笏板”的材料,而历朝历代也对“笏板”的使用进行了相应的规定,比如几品以上官职才能使用什么材质的“笏板”,不同品阶的官职使用的“笏板”应该是怎样的规格,等等等等。 如此一直到了清朝,“笏板”才不再出现在朝堂之上。 原因是满族人喜欢骑马,最开始的时候文武官员都是骑马上朝,连轿子都很少坐,如此双手既要拿鞭子又要牵缰绳,实在空不出手来拿“笏板”,于是就弃之不用了。 而以卫青当时到达的官职官阶。 放在后世最起码也是部长级的官员,甚至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为过,使用名贵的玉质笏板自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所以这难道就是卫青使用过的笏板?” 吴良继续使用“金刚伞”在那一堆“九窍玉”中划拉,希望能够找到这块玉板缺失的部分,如此拼凑起来便能够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因为据他所知,汉朝的《礼记》中曾记载过当时的“笏板”规格:“笏长2尺6寸,中宽3寸。” 汉朝的尺寸要比后世短上一些。 不过这并不影响吴良做出判断,他找到的这块玉板宽正是3寸左右,只是因为已经发生了断裂,导致没有办法衡量具体的长度。 可惜。 吴良几乎翻遍了每一块“九窍玉”,确保自己不曾有任何疏漏,却依旧没有发现缺失部分的玉板。 吴良自是有些失望。 倘若能够找到缺失的部分,吴良一定会好生收起,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将其粘合起来珍藏,在他眼中,这玩意儿哪怕发生了破损,价值也绝对超过了那些没有文字的精美玉器。 失望之余,吴良又开始推演这块玉板与那些“九窍玉”的来源。 传说可能是卸岭力士传人的吕布?! 他此前便推断这些玉石制品应该是来自中原的陵墓之中,而如今在这堆玉石之中又发现了疑似卫青使用过的“笏板”,那么…… 吴良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卫青墓所在的汉武帝茂陵。 几年前董卓权倾朝野,各州郡共同推举袁绍为盟主组成联军出兵讨伐,董卓受形势所迫只得西迁长安,而在离开洛阳之前,董卓还特意派吕布盗掘了东汉皇陵群以及汉武帝茂陵,将墓中黄金珍宝洗劫一空。 汉武帝茂陵既然毁于吕布之手,那么建于茂陵之内的卫青墓自然亦是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 吴良顿时觉得心中的许多疑惑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若非是进行了大规模的盗墓活动,并且针对的还都是那些王公贵族的陵寝,怎么可能搜罗出来如此惊人数量的“九窍玉”? 而距离如今最近的载入史册的大型盗墓活动,似乎便只有这一次。 当然。 墓中盗出来的那些真正之前的黄金珠宝,自然全都要归董卓所有,彼时吕布还是董卓的义子与下属,想来并不敢私吞,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私吞。 而剩下的一些不太吉利的边角料,诸如这些从死人身上扣出来的“九窍玉”,再比如那块已经破损断裂的玉板,董卓是肯定不会要的,倒是有可能赏赐给吕布与下面的人。 那么这些东西又要如何处理呢? 如今这世道,天朝的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如何能够消费得起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奢侈品,何况他们的社会地位亦是没有资格享用玉器。 而天朝的士族对玉器又十分了解,更加不会对从死人身上扣下来的“九窍玉”感兴趣。 所以这玩意儿就只能运送到西域,去忽悠一下对玉器只有一知半解的外地商人还差不多,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说不定这样转上一圈,经过一定的改造之后又会换成另外一种形态回到中原,摇身一变就成了抢手的稀罕东西,就像后世许多国产的东西去国外转上一圈,反倒就可以变成进口货物高价销售是一个道理。 吴良倒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那块疑似卫青用过的“笏板”的玉板。 按照这样的推测,这块玉板极有可能便是在吕布率众盗墓的时候发生了破损,于是便成了不入眼的边角料,扔在这一堆“九窍玉”中运到了这里。 如此一来,找不到缺失的部分亦是合情合理。 没准儿缺失的部分已经碎成了很小的碎片,基本没有了价值,自然也就没人再感兴趣,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作为东汉末年盗墓界的后起之秀,吴良对吕布这位办过大事的“前辈”可不仅仅是早有耳闻,其实还有不少比较复杂的念头。 他一直想与吕布接触一下,最好能够进行一番友好和善的交流。 如此他便能够从吕布口中听到一些感兴趣的见闻。 比如吕布对盗墓有着什么样的看法与见解,又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盗墓技巧; 再比如吕布当初在盗取东汉皇陵与茂陵的时候,是否见识过一些不为后世人所知的奇珍异宝与惊天秘密; 再比如吕布是否还盗过其他的陵墓,有没有发现什么比较重要的历史文献,这些历史文献又是否被保存了下来; 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吴良最感兴趣的东西,他屡次冒险盗墓就是在不断的寻找与见证这些不为人知的事物。 另外。 吴良可以很肯定的说,吕布绝对不仅仅只是在董卓的命令下盗取了东汉皇陵与茂陵。 他亦是那种生命不息,盗墓不止的人。 遥想去年吴良前往冀州盗取广川王刘去墓的时候,不就巧遇了奉吕布之命前来盗墓的部将郝萌么? 而现在他的手下杨万里,不也正是吕布麾下四处探访古墓消息的寻墓人么? 可惜此前杨万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跟随吕布的时间也并不长,没有办法接触到吕布最核心的秘密,甚至连与吕布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否则吴良亦是可以通过杨万里增进一些对吕布的了解。 不过这些事情却能够证明,在董卓归西之后,吕布除了胸怀争霸天下的野心,盗墓之事也并未放下,依旧还在不断的寻访古墓。 只是吴良也不确定,吕布盗墓究竟是像曹老板一样只为了筹集军饷,还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除此之外。 吴良对吕布又有些敬畏,并不愿在吕布生龙活虎的时候与他直接接触。 一来是因为吕布的勇武威名在外,年纪轻轻便被世人称为“飞将”,更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说,吴良自觉正面迎战自己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加上典韦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想冒险; 二来则是因为吕布的品性,此人绝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并且有点反复无常,不可以常理处之。 毕竟他连续杀了两个义父不说,后来与刘皇叔合作的时候,亦是为了一丝利益便隔三差五的背后捅刀子,甚至抓过好几次刘皇叔的妻妾儿女,以至于最后当吕布被曹老板擒获时,那时吕布本有降意,曹老板也有收心,刘皇叔却在一旁使劲攒捯,最终使得吕布这一代名将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可悲下场。 综上两点。 便使得性子本就十分谨慎、甚至多疑不亚于曹老板的吴良不愿轻易与其直接接触,武力超群又不讲武德的人,真心不好相与,还是莫要自误了。 吴良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曹老板。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发展的话,吕布终归只要被曹老板擒获的,到了那时吴良再劝曹老板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再与其接触亦是不迟。 怕只怕随着吴良的到来,历史已经悄然发生了许多改变,他也不能确定到底还有没有这一天。 正当吴良如此分析的时候。 “公子,你快看!” 典韦忽然指着那头骆驼喝道。 吴良站起身来看去。 只见那头骆驼仅剩的躯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而随着躯干的不断干瘪,里面正有一些殷红色的粘稠液体自它那脖颈上的巨大伤口汩汩而出。 “这是……” 吴良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是血液的话,早在头颅被斩下的那一刻就应该流出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吴良估计自己查看“九窍玉”的过程至少有十几分钟,这时候血液才流淌出来,延迟未免也太高了些。 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骆驼那滚落在地的头颅中,也同样有殷红色的粘稠液体正在流出。 而更神奇的是,这种粘稠液体流淌到极为干燥的盐碱沙地上,却并未立刻渗入其中,竟像是纯净的水银一般在地上滑动,甚至连一丝尘土都不曾沾染…… “先莫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吴良轻声喝道。 他觉得这种粘稠液体很不简单,可能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与变化,现在恐怕还不是打断它的时候。 果然!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下,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自骆驼躯干与头颅中分别流出的粘稠液体便在不断的滑动中汇聚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 骆驼的躯干与头颅亦是已经不再流出液体。 时至此刻,这些粘稠液体已经汇聚成了大约一平方米的不规则形状的一滩,接着这滩液体也并未滑向吴良等人,而是不紧不慢的向不远处的小湖移动。 “吴有才,我怎么感觉它是活的……” 白菁菁忍不住说道,“另外,我隐约听到湖中正在传出无法言状的声音……确切地说,我甚至根本就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声音传来,只是直觉上觉得里面有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诱发我的耳朵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微震动。”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将其拦下,不能教它回到湖中,否则我们恐怕便也没办法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吴良蹙眉说道。 “我来试试!” 典韦闻言已是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柄手戟“噌”的一声插在了那滩液体正前面的地面上。 结果那滩液体碰到手戟,竟自动出现了分流,而后毫无阻碍的继续向小湖流动。 “这……公子。” 典韦无奈的看向吴良。 这玩意儿似水一般根本没有稳固的形态,再大的力气亦无用武之地,要如何阻拦? 第四百二十章 控水术加强!(4000) 看到这一幕,吴良也已经意识到普通的物理方法应该很难阻止这滩液体“逃走”。 最有效的方式可能便是将其装入一个完全密封的容器当中,毕竟液体除了没有固定的形态之外,还有一个无孔不入的特性,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缝隙,它便能够来去自如。 但问题是,就算有这样一个容器,又要如何将其装入呢? 吴良亦是犯了难。 这种液体有没有毒性暂时还不知道,但从那头骆驼的惨状来看,它显然是一种极为致命的东西,甚至可能具有寄生性,轻易触碰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另外。 白菁菁说湖中似乎正在传出一种不可言状的声音,这可能也与这种液体有所关联,或许正是这人耳无法听到的声音在引导着液体返回湖中,也就是说,这个古怪的小湖之中可能还存在着更可怕的东西…… 吴良想到了那四个人的尸首。 他们与那头骆驼一样出现了钙化现象,很有可能便是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不同的是他们应该是在彻底钙化之前便回到了岸上,而那头骆驼则留在了湖中,所以结果才略有不同。 那四个人身上有不少海绵或蜂窝一般大小不一的孔洞,透过孔洞向里面去看,他们的体内似乎并没有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甚至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 而这头骆驼身上看起来并无孔洞…… 如此对比之下,吴良有理由怀疑这殷红色的粘稠液体可能才是“复活”过来的关键所在。 而那些孔洞。 极有可能便是这种粘稠液体出入时留下的痕迹…… 只是目前吴良还不确定那四个人与那头骆驼到底是不是同一伙人,又是否是同一时间遭遇了钙化现象。 如果不是同一伙人的话。 那么那头骆驼便应该是后来者,因为还不到离开的时候,所以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还留在它的体内,它的身上才没有出现那些孔洞。 但如果是同一伙人的话。 那么便可以推测出这种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的部分习性,比如:因为某种力量或是限制,导致它不能或不愿离开这个古怪的小湖,所以这种液体才没有出现在岸边的四个人体内,而是出现在了立于湖中的骆驼体内…… 这可能也正是此刻这滩液体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汇聚在一起向小湖滑动的原因。 只是现在吴良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滩液体如今看起来似是具有生命一般,那么方才那头骆驼的一系列行动又是否与之有关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 吴良觉得稍后很有必要对那头骆驼进行解剖,重点需要查看骆驼的体内是否还保留着完整的大脑组织与肌肉组织。 他虽对生物学的了解流于表面,但也知道指挥动物动作的是大脑组织,而将动作付诸实施的则是肌肉组织。 至于其他的神经啊、血液啊……等等之类的组织系统应该也与行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这对于吴良这个生物学的门外汉来说,实在是有些超纲,他能够意识到到查看那头骆驼的大脑组织与肌肉组织,在门外汉中已经算是很有想法的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咚咚咚!” 吴良已经快速拍响了随身携带的神秘小鼓。 这神秘小鼓一来能够对邪物造成一定的震慑效果,二来如果湖中真有什么不可言状的声音在引导着这滩液体的话,鼓声亦是可以对其产生一定的干扰作用。 自是有必要进行一番尝试。 “~~~~~~” 随着鼓声响起,众人看到那滩液体明显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只见原本汇聚成一滩的看起来极为平滑的粘稠液体,此刻上面竟出现了一连串颤抖的波纹,就好像正在跟随鼓声共振一般。 “公子,好像有用啊!”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颇为惊喜的叫道。 然而吴良却并未因此高兴起来。 因为他发现那滩液体虽然出现了波纹,但滑动的速度却并未减缓,甚至隐约有了一丝加速的趋势。 此处距离小湖本来就只有几米远。 如今那滩液体已经走完了一半,就算以目前的滑动速度,最多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够返回湖中。 到时无论是那滩液体与湖水融为一体,还是仍旧聚集着快速向湖心跑去,吴良等人连湖水都不能轻易触碰,自是只能望而兴叹。 “咚咚咚……咚咚咚……” 吴良此刻也没有其他行之有效的办法,只得更加频繁的拍动神秘小鼓。 根据刚才的情况分析,神秘小鼓对邪物的震慑效果,可能已经“惊”到了这滩液体,所以才令其有了加速的趋势,吴良心中有此猜测,但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利用可能有些效果的“共振”现象,或许“共振”足够频繁便能够将其定在原地。 这也是无奈之举…… 结果。 果然没什么用。 “~~~~~~” 那滩液体虽然出现了更明显也更频繁的波纹,但同时滑动的速度亦是明显快了不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湖边。 “吴有才,它要跑了,现在怎么办?” 白菁菁显然也对这滩液体颇为好奇,并不想放它轻易离去,因此忍不住焦急的问道。 “我知道!” 吴良何尝不是,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他心里可比白菁菁焦急多了,若是可以的话,他早就已经冲上去将其按住了…… 就在这时。 吴良脑子忽然一热,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猛地自体内涌现,顷刻间便遍布全身! “这是?!” 吴良心头一震。 这是此前在冥泽脱困时出现过的感觉,也就是当他展现出那惊为天人的“控水”能力时的感觉。 难道“控水”能力能够对这滩液体发挥作用不成? 在这之前,吴良根本就没有将这滩液体当做“水”来看待,因此完全没有想过这茬。 更何况,他的“控水”能力除了之前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发挥出了使得河水断流的惊人效果之外,之后便再也没有办法随心而动发挥奇效,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能够将自己尿出来的尿分成三股,还只能尿在脚边…… 这种效果的能力,显然是远远不够用的。 但现在。 吴良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种力量比玩尿时强了不少…… “给我定!” 眼见那滩液体马上便要进入湖水,吴良已经来不及多想,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在心中默喝一声,强烈的意念随之散发出去。 “!” 这一瞬间。 那滩液体竟像是撞上了空气墙一般,在距离湖水不足两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有用!” 吴良心中大喜。 此刻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滩液体已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就像是连接在他身体上的一部分一般,捏圆拍扁全都随他心意。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 之前控制尿液分成三股的时候,从未出现类似的感觉,而当初令河水断流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且那时心中只想着如何在绝境中求生,也是不记得当时是否出现了类似的感觉。 “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众人亦是面露惊疑之色,他们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吴良只是动用了意念,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 那滩液体仍有挣脱控制的想法,一时间表面泛起的波纹更加剧烈,形状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看起来像极了后世游戏中虚构出来一种叫做“史莱姆”的粘液怪物。 可惜无论它如何挣扎,却始终被定在距离湖水仅有两寸的位置,无法逾越一丝一毫。 “起!” 吴良再次催动意念。 “!” 那滩液体立刻不再挣扎。 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仅仅只是片刻之后,便已经缩成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约铅球大小的球体,并且仿佛摆脱了重力一般,慢慢抬升到了距离地面1米左右的半空。 “来!” 吴良继续下令。 液体凝结而成的球体又开始慢慢向吴良这边漂浮过来…… “公子小心!” 典韦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道这液体意欲对吴良不利,立刻架起手戟挡在吴良面前小心戒备。 “典韦兄弟,无妨。” 吴良却面色轻松的摇起了头。 “无妨?”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看向吴良,脸上的惊疑之色更盛。 “吴有才,这……难道是你在操控?” 白菁菁反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我从那扶桑树果实中得到的神秘力量,此前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发挥出来,却似乎对这种东西具有奇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 众人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令河水断流的本事便已经足够惊人了,虽然在脱险之后吴良一直没能再将其发挥出来,但这本事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或早或晚反正都是他的没跑,好饭不怕晚。 偏偏这本事居然还能够控制这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神秘液体…… 这不是等同于又将他的那门本事进行了一次加强么? 至于究竟加强了多少,那就得看这神秘液体究竟有可怕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众人自然而然的认为,这神秘液体能够进入人与动物体内,能够将人与动物化作石雕,还能够接管人与动物已经石化的躯体,使其变成一个身披重甲悍不畏死的傀儡…… 而若是吴良能够操控这样的神秘液体,岂不是便能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而。 吴良却是清楚这神秘液体恐怕未必便有众人所想的那么厉害。 结合“纳特龙湖”的钙化现象原理,吴良认为这四个人与那头骆驼遭遇的钙化现象,可能与这种神秘液体并无关系,真正令他们变成那副模样的应该是水中的高浓度盐碱矿物。 而进入人与动物体内,并接管人与动物的躯体,则还需要进一步加以验证,才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现在吴良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这种神秘液体具有一定程度的意识,只是这种意识究竟是个体的独立意识,还是类似于蚂蚁蜜蜂那样群体意识,暂时还不太好说。 吴良其实比较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对白菁菁的听力极有信心,白菁菁刚才说湖中正在传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声音,那便一定不会听错。 事实上据吴良所知,这个世界中确实存在许多人耳可以听到的频段之外的声音。 人耳听不到,并不代表这种声音便不存在,事实上这样的声音对于某些特定的生物而言极为重要,就像海豚与蝙蝠的超声波,这是他们捕食与行动必不可少的工具,生死攸关。 因此,类似的声音自然也能够称为某种特殊族群传递信息的工具……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在探明了这种神秘液体的具体习性之后,这玩意儿确实可以为他所用,因为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种神秘液体与他的“控水”能力莫名的亲和。 这当然可以算作对“控水术”的加强,只是到底加强了多少,尚且有待进一步研究…… “典韦,将你那个大水囊里面的水倒掉,我要将这东西装起来慢慢研究。” 吴良回头又对典韦说道。 典韦体型异常魁梧,不但吃的多,喝的也同样不少,因此他随身携带的水囊也是加大号的,一个最起码等于吴良等人的两个。 用那样的水囊来盛放这总体积大概也就1.5升的神秘液体,自是绰绰有余。 “咕咚……咕咚……” 典韦拔开水囊的塞子,却并未依照吴良的命令将里面的清水倒掉,而是仰起头对着水囊一顿猛灌,三下五除二便将满满一水囊的清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而后好爽的擦了把嘴,才将水囊递了过来。 “你拿好喽,待那神秘液体尽数进入水囊,便立刻将水囊塞住。” 说着话,那团神秘液体便已经飘向了典韦。 接着很快分出一缕接连不断的顺着口子向水囊中流动。 与此同时。 众人谁都不曾注意到,小湖中心不知何时有一个未知的东西露出了头,一圈圈涟漪正自那个小头向四处扩散……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另一个方琼!(4000) 吴良这边正在将殷红色的神秘液体导入水囊的同时。 站在高处等待的诸葛亮却是居高临下发现了湖中的异样,连忙将于吉叫过来说道:“老先生,你看那湖的中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有东西?” 于吉闻言亦是连忙向湖中望去。 不得不说,于吉一大把年纪,眼力却还未出现明显的退化,一看之下便也发现了异样,一张老脸瞬间皱了起来,有些惊疑的道:“的确有个东西,可老夫记得此前湖中并无杂物,这东西又是自哪里来的?” “好像是才从湖底浮上来的。” 诸葛亮说道。 “嘶……这就怪了啊。” 于吉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这东西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公子斩杀了那头骆驼之后便浮了上来,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站在这个位置,于吉与诸葛亮只能看到吴良等人将骆驼斩杀的大动作,却还并不知道那滩神秘液体的事情。 就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 湖中的那个东西又略微上浮了一些,这次终于不是只露出一个小角,站在于吉与诸葛亮的位置自上而下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老先生你快看,那东西的轮廓像不像一个人?” 诸葛亮心明眼亮,看到这一幕小脸之上亦是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你这么一说……的确极像!” 于吉却已经不是担忧,而是分外紧张,接着自是不敢有一刻耽搁,也不再考虑是否会干扰到吴良,立刻扯着嗓子向山下喊了起来,“公子,湖里有情况!” …… “湖里浮起来一个人形的东西?” 吴良才刚刚将那滩殷红色的神秘液体引入水囊,便立刻收到了于吉的预警,连忙转身向湖中望去。 只可惜从他的角度向湖中张望,只能看到一圈圈自湖心扩散过来的微弱涟漪,以及露出水面的极其有限的部分。 湖心的确有东西扶了起来。 但现在他还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无法确定那东西是否如同于吉所说,乃是一个人形。 最重要的是。 这个小湖中的湖水肯定有问题,他们根本不可能轻易下水。 不过这倒难不倒吴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便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劳烦你将我举高一些。”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将吴良抱了起来,而后轻轻向上一举便已将他举过头顶,双手抓着他的脚踝使其稳稳的立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此刻吴良再向湖中张望,总算略微看出了一些眉目。 那湖心浮起的东西的确很像是个人。 最起码湖面之下的那个轮廓很像,而且从比较纤细苗条的身体来看,如果是个人的话,八成应该是个女子。 再多的情况,暂时就看不出来了。 除非吴良能够将这东西自湖中打捞上来,再近距率进行查看。 但问题是这湖中的水不能轻易触碰,这种可能含有高盐碱矿物的湖水,人体哪怕只是少量触碰,就算不会全身钙化,恐怕亦会出现严重的溃烂,若是直接跳入水中进行打捞,那八成就得像那四个人与那头骆驼一样化作“石像”。 更何况。 湖水里面可能还有刚刚被他装起来的神秘液体,以及与那神秘液体有所关联的未知存在,就算吴良现在真有船只可以划过去,也不愿轻易进行尝试。 或许…… 可以用自己的“控水术”试上一试? 若是湖中还存在着刚刚被他装起来的神秘液体的话,“控水术”与其十分亲和,说不定便能够为他所用。 甚至。 说不定他能够再来一次超常发挥,直接将这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分开! “嗯——”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神秘力量,同时将自己的意念释放了出去,同时鼻腔中发出轻微的哼声,一看就在屏息努劲。 一秒。 两秒。 三秒…… 吴良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但是面前的小湖却是波澜不惊,也并没有神秘液体被自己控制住了的感觉,这能力似乎再一次失效了。 四秒。 五秒。 六秒…… 吴良并不愿轻易放弃,仍旧在屏息努劲。 而且比之前更加用力,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控水术”的正确用法,没有办法随时将其调动出来。 不过吴良并不气馁,任何事情从接触到掌握都需要一个过程,熟能生巧嘛。 当他真正熟练掌握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人。 七秒。 八秒。 九秒…… “噗——卟——” 下面典韦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 白菁菁先是疑惑的看了过来,而后便一脸嫌弃的掩住琼鼻背过了身,肩膀却一抽一抽的耸动起来,她好像在偷笑。 “……” 杨万里与五名瓬人军兵士亦是看过来,接着立刻又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的纯真表情。 “呃……那啥。” 吴良亦是瞬间破功,一脸尴尬的看向身下的典韦,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连连说道,“典韦兄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憋气憋过了头。” “无妨。” 典韦则只是简短而迅速的说了两个字,接着便立刻又将嘴巴闭上,屏住呼吸尽可能不再吸气。 真他娘的臭啊…… 吴良心中那个郁闷,偏偏这个屁还特别的臭,就连他自己都有点闻下不去。 社死啊! 堂堂吴将军的屁怎么能这么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吴将军最近吃的不是瓬人军携带的干粮,而是屎呢。 完了完了,我在菁菁眼中肯定也不完美了,以后在与菁菁享受闺中之乐的时候,恐怕亦是会有一些隔阂了。 “要不咱们先换个上风的地方?” 吴良想了想,果断提议。 “……” 典韦二话不说,顶着吴良便沿着湖畔一口气跑到了十几米外,然后才终于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那叫一个畅快。 “吴有才,你究竟看得怎么样了?” 白菁菁有些看不下去,跟过来同情的看了典韦一眼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见有人岔开话题,吴良自是求之不得,立刻正色说道:“湖心确实有一个人形的东西,体型上来看可能是个女子,其他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菁菁又问。 “我想将其打捞上来查看一番,可是暂时还没想到行之有效的办法……” 吴良话说到一半,眼睛刚好瞟过自己的手臂,接着眼前便是一亮,一拍脑门一脸的惊喜自言自语起来,“有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工具么?瞧我这脑子!” 飞虎爪! 这玩意儿做出来之后,除了在瓬人军驻地的时候尝试过几次,接着便再也没有使用过。 他这飞虎爪所用的绳索,正是从白菁菁那里得来的“蚕神宝丝”,不但轻柔纤细,同时还刀枪不入异常牢固。 如今这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最宽的地方也就只有百米左右。 而“蚕神宝丝”足足有六十多米的长度,要抓住湖心的东西绝对够用,并且这距离也完全在飞虎爪的射程范围之内。 惊喜之余,吴良立刻对身下的典韦嘱咐道:“典韦兄弟,稳住不要动,我要射那东西!” “诺!” 典韦应了一声,身型立刻稳如泰山。 吴良则将左臂抬了起来,眯起一只眼睛用特意交代百里香、孙业等人在飞虎爪上面设置的“望山”进行瞄准。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没有“盲射”的本事,自然不会为难自己。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飞虎爪张开的同时应声射了出去。 线轴在飞虎爪的牵动下飞快转动。 “喀嚓!” 飞虎爪精准的命中目标,接着爪上的机关便被触动,立刻合了起来将目标牢牢抓住。 “完美!”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扣下飞虎爪上的回收机括。 线轴随即反方向转动起来。 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缓慢,大概每秒钟能够回收半米左右的距离。 毕竟这玩意儿制作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安全翻越某些无法通过的险峻地形,而不是像武侠片或是某巨人中的战斗道具,回收速度实在没有那么快。 况且吴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就经受不起太快的回收速度。 否则一不小心撞个墙碰隔壁什么的,那就不是翻越险峻地形的工具了,而是给力的自杀器具,瓬人军给他收尸说不定都得从墙上扣下来。 “不愧是公子,一射一个准儿,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了罢!” 众人见状亦是十分喜悦,杨万里顺势献上一记不怎么高明的马屁。 “不要高兴的太早,更不要掉以轻心。” 吴良却是正色提醒道,“这玩意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是否暗藏凶险,你们需小心防范。” “诺!” 众人闻言连忙摆好了架势,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越拖越近的东西。 …… 不久之后。 那东西终于被拖到了岸边。 吴良及时关闭机括,使得线轴不再转动回收。 如此自己虽与那东西之间连着“蚕神宝丝”,但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时,他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能够与其周旋。 只因飞虎爪上只有一个抓取的机关,想要飞虎爪放开目标,便需要靠近手动才能完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根本就不可能搞出后世的“遥控”技术,能够在爪子上设置出一个触碰抓取的机关已经实属不易。 如此向后退着,众人合力将那东西拖上了岸。 而后小心防范着靠近一些进行查看。 这确实是一个人。 也确实如同吴良此前判断的一样,乃是一名女子。 并且这名女子与岸边的那四个人一样,同样出现了钙化现象,已经变成了水泥灰色的僵硬石像。 唯一不同的是。 这名女子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那些海绵或是莲蓬一般的孔洞。 这就与那头骆驼有些想死了,似乎被该化了之后只要好留在湖中,便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公子……” 众人保持在四五米之外探着脖子观察这名女子,见其半天都没有任何变化,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吴良的命令。 “其他人靠后,典韦、杨万里在我左右两侧掠阵,菁菁跟在我身后预警,我们再稍微靠近一些查看。” 吴良沉声喝道。 “诺!” 众人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而后在吴良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极为谨慎的向这名女子靠近。 “金刚伞”则被吴良交到了杨万里手中,若有任何突发情况,都可以及时开伞进行防护。 而典韦则肩负着杀敌的众人,吴良已经给了他授权,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像对待那头骆驼一样斩杀这名女子。 好在。 在众人逐步靠近的过程中,这名女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如今大约来到两米左右的距离时。 “公子,这女子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眼熟……” 典韦忽然蹙眉说道。 “眼熟?” 众人都没有典韦的个头高,而这女子的头又远离众人朝向小湖的方向,因此典韦最先看到了这名女子的脸,吴良等人却还没有看到。 众人心中疑惑。 然后便立刻又听到典韦恍然大悟道:“韦想起来了!难怪韦觉得这女子的面容十分眼熟,她竟与那随我们同行的章台女子极为相像,简直便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方琼?” 吴良自然清楚典韦指的是谁。 听了这话,他心中自是更加惊疑,不自觉的向前连跨了两大步,总算也看清了面前这名女子的面容。 不能说是极为相像,只能说是一般无二! 并且不只是容貌,身高、肥瘦、三围,甚至右眼眼角的那颗泪痣……总之,除了头发长度略有不同之外,剩下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他将方琼留在了上面,还教于吉、诸葛亮与诸多兵士好好看管,他真得怀疑方琼是不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因此变成了这副模样。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二十二章 谁是阿苏拉?(4000) “这……” 众人亦是面露惊疑之色。 世上竟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 甚至这都已经不能用“相像”二字来形容,就算是双胞胎,就算容貌五官皆可以一般无二,但人身上的痣却是完全随机出现的,连那颗泪痣都长在同样的位置,这怎么去看都实在有些离谱。 “吴有才,要不要教于吉他们瞧瞧方琼还在不在上面,莫不是他们玩忽职守,不慎教方琼走脱了?” 白菁菁一对柳眉蹙起,忍不住对吴良说道。 “应该不会。” 吴良摇了摇头说道,“于吉虽然平时怯懦了些,但办事还是十分牢靠的,倒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诸葛亮虽然年纪小些,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糊弄过去的;还有我们随行的那些兵士,长久以来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倒还不至于连个弱女子都看不住……此处暂时看起来还算平静,要不干脆叫他们一起下来吧,我们也好拿本人做个比对。” 其实听白菁菁这么一说,吴良心中亦是有了一些动摇,怀疑方琼是不是真的走脱了,主要是面前的这个女子与方琼实在太像了,叫人没办法不动摇。 不久之后。 于吉与诸葛亮带着剩下的瓬人军兵士来到吴良等人面前。 方琼还好端端的跟在他们后面,并未走脱。 “公子,这些人可都经过了查探,确定不会再活过来吧?” 于吉小心翼翼的躲着此前那四个站立在湖边上的男子石像,依旧有些忌惮的问道。 “放心吧老先生,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肯定不会先砸到你。” 吴良调侃了他一句,一双眼睛却早已瞟到了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方琼身上,这姑娘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奴隶的状态,并且将吴良当做了主人。 实话实说。 倘若方琼果真走脱,这虽然不是吴良希望看到的事情,但却也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底,或许他们捞上来的女子就是方琼。 而如今方琼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反倒令吴良心中有些没底,亦是使得这件事情多了一丝古怪与诡异。 尤其如今近距离拿方琼与那湖中捞出的女子进行比对。 吴良已是更加确定,两者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相像”,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好吗! “……” 典韦、杨万里、白菁菁与方才一起下来的5名兵士亦是面色古怪的打量着方琼,越看眼中的惊疑之色便越发的强盛。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方琼,你过来一下。” 吴良冲方琼招了招手。 “主、主人,有何吩咐……” 方琼连忙低着头跑过来,身子躬的低低的极为卑微的应道。 “你可曾有一个孪生姐妹?” 吴良开口问道。 “回主人的话,奴婢曾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与一个妹妹,却不曾有孪生姐妹……奴婢的这些兄弟姐妹,当年已经与母亲一同被歹人杀害,如今只剩奴婢一人……” 方琼依旧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确定没有?” 吴良微微蹙眉。 “绝对没有!” 听得吴良的语气略微中了一丢丢,方琼便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语速极快的连连说道,“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事实,若是有半句谎言,便教奴婢不得好死,请主人明察!” “起来吧。” 吴良点了点头,又不置可否的道,“你先去看看那个刚被我们打捞上来的女子,看过之后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落下。 白菁菁已是很有默契的走上前来,扶起方琼带她前去查看那个女子尸首。 “公子,那湖心的东西果真是一个人,还是一名女子?” 于吉闻言又皱起脸来,有些不安的问道。 “有才哥哥,那打捞上来的女子怕是有什么问题吧,而且我猜应该与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诸葛亮亦是凑了上来,一边根据方才的所见所听说出自己的猜测,一边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愧是诸葛贤弟,心思果然十分活络。” 吴良点了点头,颇为赞赏的对诸葛亮说道,“你们若是想看,也跟随菁菁一同过去查看便是,看过之后顺便与我谈谈你们的看法。” “……” 一听这话,于吉与诸葛亮自是更加奇怪,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诸葛亮便已快步跟了上去,于吉略微犹豫了一下,亦是连忙跟上。 …… “呀——!” 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瞬间,方琼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面色剧变,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惊叫的同时,竟猛地转身不顾一切的向远处疯狂逃去。 “站住!” “莫跑!” 瓬人军兵士早已得到了吴良的授意,立刻上前加以拦截。 结果没想到此刻的方琼竟比想象中疯狂的多,几个兵士一次抓住了她都被她强行挣脱,最后只得好几个人一同动手,才终于将她按倒在地。 就算如此,方琼依旧在拼了命的挣扎,两条腿疯狂的踢踹,两只手疯狂的挠抓,甚至连神色都比此前狰狞了许多。 直到众人七手八脚再次将她的手脚捆上。 她虽再也无法逃跑,但却仍在如同蚯蚓一般扭动着身子,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盛,看起来也更加狰狞。 “这……公子,这女子怎会与方琼如此相像,老朽虽活了近百年,但此等怪事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于吉亦是面露惊疑之色,慌慌张张的退了回来。 很显然,那女子的模样同样吓到了他,只不过没有方琼那般严重罢了。 “难怪有才哥哥要问她是否有孪生姐妹……” 诸葛亮亦是蹙眉回到了吴良身边,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颇为老成的神色,这孩子虽有幼稚的一面,但办起正事来的时候,亦有成熟的一面,“若非孪生姐妹,只怕寻遍天下也几乎不可能找出如此相像的人来,就算孪生姐妹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此相像,另外……有才哥哥,我看方琼的表现,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之前并未对你说出实情,恐怕仍需好生审问才行。” 话音刚落。 “阿苏拉!” 方琼忽然又使劲全身力气大嚎了一声。 “阿……苏拉?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魔。” 吴良却是立刻做出了解释。 这个词还是方琼之前教给他的,那时他给方琼详细讲解了“生孩子”这套刑罚的过程,方琼便给了他一个“阿苏拉”的评价,将他称作“魔”。 “魔?” 众人更加疑惑,惊疑的看向湖边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她已经遭受严重的钙化成了石像,脸上的表情也并无痛苦与狰狞之色,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至少从这恬静的形象上来看,要将其与“魔”联系在一起并不容易。 反倒是现在的方琼,看起来更加狰狞,更像是“魔”。 不过这从侧面也反应出来,方琼此前定是见过这名女子,并且两者应该还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解除,因此方琼此刻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方琼,看着我。” 带着心中的疑惑,吴良再次来到方琼身旁,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又称之为阿苏拉,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莫要自讨苦吃。” “主、主人,奴婢愿为你当牛做马,奴婢愿为你奉献一切,只求主人带奴婢离开这里!” 方琼却已是又露出了那副虚假而又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却又多了一抹恐惧,被捆住了手脚,伏在地上艰难的挪动着身子,苦苦向吴良哀求起来,“主人,奴婢恳求你,奴婢不想死,只要主人将奴婢带离此处,奴婢可以为主人做任何事情……求你了主人……求求你……” “我可以带你走,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 吴良顺着方琼的话继续说道,“否则,我同样可以将你留在此处,教你与这名女子和这个湖泊相伴至死。” “主人恕罪!主人恕罪!” 这话立刻吓到了方琼,只见她面如土色,连忙又向吴良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声音颤抖的道,“她是阿苏拉,奴婢和她只有一个能活,若是奴婢死了,她便会活过来,她会骗过所有人,继承奴婢的生命与一切,主人也会被她骗过……主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速速带奴婢离开此处,求你了主人……” “你死了,她就会活过来?” 听了方琼的话,吴良却是更加一头雾水,不自觉的扭头看了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尸首一眼。 他想不明白方琼所谓的“活过来”究竟是怎么个“活”过来法儿。 若是像此前那头骆驼一半“活”过来,那显然是不可能骗过任何人的,因为那一层严重钙化的外面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了。 而如果去除那层钙化外表之后,应该也会像那头骆驼表皮下面的部分,彻底变成一具殷红色的“血尸”。 除非。 她的“活过来”与那骆驼截然不同,在她活过来之后,表皮同样能够逐渐恢复过来,最终重新变回正常的人类皮肤…… 但这若是不从玄幻的角度去想,便根本不可能实现。 至少据吴良所知,人体的任何组织只要发生坏死,便已经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坏死部分的所有血管、神经、肌肉……等等一切组织都进入了死亡状态,就算是后世比较发达的医疗水平,也只能进行截肢手术来保全患者生命。 而这严重钙化的表皮,显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石头,让石头重新化作血肉,按照常理来讲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喂!你倒是说的再清楚一些啊!” 诸葛亮则是越发的好奇,忍不住上前连珠炮一般的追问,“为什么你死了她便会活过来,总归得有个原因的吧?你与她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秘密?你若不说清楚,我们如何能够相信你说的话?再者说来,若你死了她便会活过来,我们是不是同样可以理解为,你活着正是因为她死了,若是如此,我们又应当如何分辨你与她究竟谁才是阿苏拉?谁才是真正的活人?万一你才是阿苏拉哩?你说啊!” “这……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听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众人顿时对诸葛亮刮目相看。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却的确十分活络,就算他们这些个成人亦是没有办法考虑的如此全面。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谁才是真正的阿苏拉? 这事还真没办法说不清楚。 就像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蛋一般,经过诸葛亮的这番推演与质问,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有方琼这个当事人才能够说得清楚的哲学问题。 “诸葛贤弟,你最近真是进步神速啊,距离封侯拜相无疑又近了一步。” 吴良颇为欣慰的对诸葛亮笑道,这才该是传说中的诸葛村夫的样子,“八阵图”只能算是身外之物,头脑才应该是诸葛村夫的本体。 “全仗有才哥哥带我长见识,若有一日我果真封侯拜相,有才哥哥便是我的引路人。” 诸葛亮当即拱手谦虚笑道,却又难掩眼中的那一丝臭屁。 这孩子跟了吴良之后长进最快的还不是智商,而是此前那狗都嫌弃的情商,现在他已经能够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俨然已经成了瓬人军中的团宠,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 “说吧,将这些问题一一解释清楚,莫要试图隐瞒什么,否则休怪我无情……” 吴良沉下脸来,再次看向方琼,开口逼问。 但话还没有说完,吴良便又已经自方琼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只见此刻方琼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得僵硬,就那么木木的望着不远处的那名女子的尸首。 与此同时。 她的眼角与鼻孔却是出现了一抹红色。 那显然是血。 鲜血正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与鼻孔中渗出,很快便汇集起来,顺着她的脸颊与白皙的下巴无声滑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方琼不是人(4100)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下意识的向后退却了几步。 一个活人眼睛与鼻腔忽然同时流出血来,这种情况无论是放在古代还是后世,对于人们来说无疑都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难免产生一些恐怖的想象与担忧。 更何况,方琼此前还说了一番古怪的话语。 这就更容易令他们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担心殃及自身安危。 典韦与杨万里则是立刻架起兵器将吴良护了起来,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吴有才,怎么办?” 见此刻吴良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白菁菁既有些担忧又有些焦急的问道。 “莫急。” 吴良则相当冷静的道。 他还在快速分析眼前的情况。 结合方琼此前说过的那番话与现在的表现,吴良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方琼此刻出现的情况与那被他打捞上来的女子尸首关系密切。 尽管,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尚且无法判断,甚至连做出推测的方向亦是十分模糊。 但他有理由怀疑。 此刻方琼眼睛与鼻腔之中流出来的血液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再结合此前骆驼“复活”过来的情景,吴良甚至怀疑方琼此刻流出来的血液根本不是血液,而与那骆驼体内流出的殷红色粘稠液体一样的东西……尽管这些血液看起来明显没有那种殷红色的液体粘稠,若将前者定义为稀饭的话,后者无疑便是稠粥。 但吴良并未受此影响。 因为那头骆驼与这具女子尸首目前显然是同一种状态,倘若要“复活”过来,情况也应该有相似之处,那殷红色的液体或许才是关键所在,只要关键的成分对了,到底是稀是稠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并且这种推断也与方琼刚才那“你死我活”的说法比较吻合。 液体自方琼体内流出,方琼亡。 接着再进入那具女子尸首,女子活。 只是吴良还是想不明白。 就算他的这番推测是完全正确的,那么方琼与这具女子尸首又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方琼见到这具女子尸首之后,便会流出血来,便断言死的一定要是她,而不是这具已经死去的女子尸首? 如此想起来,方琼身上的问题无疑就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琢磨了…… 不过此刻吴良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根据自己的这番推测,吴良立刻又开始尝试调动体内的神秘力量,试图使用“控水术”控制方琼眼睛与鼻腔中流出的“血液”,如果这“血液”与此前被他顺利导入水囊肿的殷红色粘稠液体乃是同一种东西的话,应该便能够被他操控。 毕竟,他的“控水术”与那粘稠液体极为亲和,这种感觉旁人虽然感觉不到,但却无法将他瞒过。 结果。 “?” 感觉截然不同,他根本就无法与方琼的“血液”建立联系。 而不同的是,哪怕隔着严密的水囊,他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与那些粘稠液体产生了某种联系。 “难道我的推测不对,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吴良立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如果方琼的“血液”并非那具女子尸首“复活”的关键,与那些粘稠液体也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的话,那么…… 这些“血液”不断流出来,难道单纯只是为了终结方琼的生命? 也就是说。 方琼此前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却并未说谎。 她的生命才是那具女子尸首“复活”的关键所在,她死了,那具女子尸首便会复活过来? “这……” 吴良凝神望着方琼,这很不科学,但却令吴良很感兴趣。 如此想着。 吴良已经快步走上前去,拿出一个小杯从方琼的下巴上接取了一些正在不断滑落的“血液”,而后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你们几个速速将她带离此处,回到刚才驻足的高地即可,杨万里,你跟着一起去观察方琼的变化,无论情况是发生好转还是恶化都及时汇报,菁菁,你随时接听杨万里的消息,一字不差的传达于我。” “诺!” 杨万里不敢怠慢,立刻叫人将仿佛已经失去神智的方琼抬上一辆马车,而后便连推带赶驾着马车向此前驻足过的高地奔去。 其实那处距离这个小湖并不算远,若是除去山体斜坡只算直线距离的话,也就大约三四百米的样子。 不过彼时在那里的时候,方琼便出现没有任何异常。 也只是下来之后见到那具女子尸首,她才忽然受到了刺激,开始出现一系列的变化。 所以吴良觉得,这样的距离应该是够了。 如果这样都没有办法阻止方琼莫名流血而亡,那便可能是这次“见面”已经激活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无论他再做什么,方琼都已是必死无疑的宿命。 见杨万里等人渐渐远去。 吴良也并未空闲下来,他还要继续在那具女子尸首身上做一些事情,不管是验证或是排除自己的推测,都是收获。 说话之间,吴良已经在典韦的陪同下来到那具女子尸首近前。 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扣在女尸身上的飞虎爪取下,接着吴良便将自方琼身上接取的少量“血液”倒在了女尸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的嘴唇上面。 如此定会有一些“血液”通过嘴巴慢慢进入那具女尸的身体,说不定便会因此出现一些变化。 红色的“血液”立刻将那具女尸的嘴唇染红,使水泥灰色的她看起来多了一丝生气,宛如点睛之笔。 做完了这些。 吴良又带着典韦退了回来静观其变。 结果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吴良并未等来那具女尸发生任何异变,反倒等来了半山腰上的杨万里传来的消息——方琼的出血状况已经自动停止。 并且此刻方琼虽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呼吸与脉搏也十分正常,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再看那具女尸。 吴良倒在她嘴唇上面的“血液”,定是有一部分已经渗入了她的口中,至于是否进入身体还不好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方琼的“血液”并未像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一般活过来,也并未发生任何主动形式的流动。 也就是说,这“血液”与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并且应该也并不是“复活”那具女尸的关键因素。 “……” 吴良的眉头微微蹙起,仍旧在凝神思索。 如果方琼的血液无法令女尸“复活”过来,那么令骆驼“复活”过来的粘稠液体呢,毕竟她与那头骆驼应该是相同的状态…… “典韦,将你的水囊打开。” 吴良忽然回头对典韦说道。 “诺!” 典韦立刻照办。 眨眼之间。 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便已经在吴良的引导下自水囊中流动了出来,而后不紧不慢的向那具女尸飘去。 待那团液体来到那具女尸脸上的时候,吴良忽然解除了对它的控制。 那团液体立刻在重力的影响下洒落在了那具女尸的脸上。 但奇怪的是,它却并未如同吴良预想的那般想办法进入那具女尸的尸体,反倒在接触到女尸的瞬间,便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浮现出剧烈的波纹,而后快速自那具女尸身上“逃”了下来,顷刻间汇聚成一滩,接着头也不回的向小湖滑去。 这神秘液体竟对那具女尸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似乎还有那么点害怕的意味?! “这……” 看到这一幕,吴良心中自是更加疑惑。 这种神秘液体能够在骆驼体内寄居下来,并且骆驼此前的举动也极有可能与其有着直接的关系,为何面对那具女尸却是这样一个反应? 不过通过这两次尝试,吴良也并非毫无收获。 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 这具女尸就算真如方琼所说的那般能够“复活”,也断然不是因为接触到了方琼的“血液”,更不是因为这些神秘的粘稠液体。 再结合此前方琼身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唯一还没有经过验证的,便只有方琼的生命了。 不过现在吴良并没有验证此事的打算,否则他便不会教杨万里先将方琼带离此处了。 此举除了因为方琼可能还有一些用处之外,还因为吴良暂时还没搞清楚这具女尸若是果真“复活”过来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 更是因为吴良心中那一道决不容逾越的底线。 他虽然早已决定在完成了楼兰古国之旅之后给方琼一个痛快,但却依旧不会用方琼的生命去做这个实验,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尽管方才他用方琼的血液与那神秘的粘稠液体便有可能令那具女尸“复活”过来,从而使得方琼如她自己此前所说的那般悄然死去。 但两者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并不能混为一谈。 至少对吴良来说,这完全是两码事。 “起!” 眼见那滩粘稠液体已经又滑到了湖边,吴良立刻施展“控水术”再次将其制住,而后在典韦的配合下将其重新引入水囊之中。 做完了这些。 吴良驻足环顾小湖四周,若有所思。 进了白龙堆便早已经是罗布泊的地界。 如今他既没有完全解开这个小湖的秘密,亦没有搞清楚那滩殷红色的粘稠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个基础上,还又多了与方琼有关的未解之谜。 这对吴良来说,无疑是以此失败的探秘。 偏偏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再也无法想到更好的办法可以继续探索。 因此此刻他恐怕已经不能选择留在此处继续探索真相了。 罗布泊是什么地方,吴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清楚,在这里多待一天便会多一重风险,这风险来自各方各面,环境、气候、食物、水源、体力……所有的东西都随时可能变成一道索命符,将瓬人军永远留在此处。 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对每一个追随他的人负责的抉择。 所以,他决定带领众人离开此处,继续向鄯善国前进。 而关于这个小湖,关于粘稠液体,关于方琼与那具女尸的秘密,吴良只能寄希望于方琼,待她醒过来之后再继续审问,如此或许才是解开这些秘密的唯一途径,至少目前应是如此。 “典韦,叫人腾出一辆马车,将这具女尸严密包裹起来与我们始终保持百丈距离随行,期间命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发现任何情况立刻前来报我。” 吴良沉吟了片刻,回头对典韦说道,“还有,不要叫方琼知道我们带上了这具女尸,更不要被她看见,免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百丈,便是三百多米。 这距离对于方琼来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距离。 …… 半个多月后。 瓬人军终于顺利走出了白龙堆,进入了鄯善国治下的绿洲。 此时吴良等人的身体与精神都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若是再多一些时日,哪怕没有遇到白龙堆中那令行商闻风丧胆的流沙龙卷,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在这期间,方琼始终没有醒来。 吴良每天都会叫人查探她的呼吸与脉搏,一直都十分正常,可不知为何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哪怕用上了“回魂香”亦是无济于事。 更最神奇的是。 这么长的时间,除了白菁菁每天给她强行喂入一些清水之外,方琼几乎一粒米都未曾入肚,食物每次怎么喂进去的便怎么留在口中,最后为了防止将她噎死,吴良只得命人再将食物从她口中扒出来。 这基本排除了方琼是在装昏的可能。 因为据吴良所知,正常人这么长时间不进食,哪怕有水喝基本上也要饿死了,就算生命力极强的少数人勉强还剩了一口气,也一定会饿的脱了相,瘦个几十斤完全不在话下。 但方琼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一般。 呼吸与脉搏极为正常不说,身体亦是毫无变化,仿佛一切都被冻结在了她昏迷过去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 这也证实了吴良在见到那具女尸之后做出的推测。 方琼绝对不是普通人! 如果不是掌握了古代天朝传说中的一些能人异士才会的“辟谷术”,她的身体便绝对存在一些异于常人的特质! 甚至…… 她究竟是不是狭义上的“人”,可能都需从长计议! 第四百二十四章 雍仲本教(4000) 越是如此,吴良越发觉得方琼身上还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并且随着他到达传说中的楼兰古国——这个方琼口述中曾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可能还会遇上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这次探访传说中的太阳墓,亦是与方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才是最重要的突破口与线索。 所以。 吴良希望方琼醒的越早越好,如此至少有机会提前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亦可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报——” 跑去前面探路的杨万里赶了回来,一路骑着马奔到吴良面前,翻身下马报道,“公子,前方再走二十里便已是鄯善国的王都扦泥城,这城规模不小,城内防备亦是比较松散,来往行人只需在城门下简单记录一番便可进入。” “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进入扦泥城。” 吴良微微颔首,根据方琼此前的口述,她当年便是在扦泥城生活,这本就是一处非去不可的地方,“另外,你再带人提前进入城内打探一个叫做阿普丘的人,此人应该不会很难找,或许能够为了我们提供一些食宿方面的便利。”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从怀中取出一串盘出了包浆的骨珠链子递给了杨万里,这便是阿旺此前送给他的信物。 而这个阿普丘,则是阿旺此前对吴良提到过的那个学徒。 依照阿旺的说法,就连扦泥城内的王族也要时常找阿普丘看病养生,那么这个阿普丘定是混的相当不错,最起码得是个御医级别的人物。 如此级别的人物,安排吴良等人的食宿自然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傍上这么一个略有些分量的人物,瓬人军在鄯善国也算是上面有人了,打探起消息、办起事来自然也可以顺利一些。 “诺!” 杨万里好生将骨珠链子装好,接着便又马不停蹄的带人折返了回去。 见他渐渐远去,吴良又回身来到躺着方琼的马车旁边。 此刻方琼依旧没有转醒,却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虚弱的迹象,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十分恬静。 “此前进入白龙堆的时候,她便出现了不小的变化,此番进入扦泥城,更是故地重游,她或许便有可能立刻苏醒过来。” 白菁菁立在一旁轻声说道。 “但愿如此吧。” 吴良亦是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方琼这一次的情况与此前又有许多不同之处,未必便与此前进入白龙堆的时候一样。 而若是方琼始终无法如愿苏醒的话。 他或许便会向这个叫做“阿普丘”的人求助,他既然能够成为鄯善国王族的“御医”,想必定是有一些真才实学,没准儿能够诊断出一些他们无法看出的东西。 …… 大约半个时辰后。 吴良等人终于抵达了一座颇为雄伟的土城。 这座土城可要比他们此前路过的已经毁去了大半的郿坞像样多了,尽管一眼望过去皆是灰蒙蒙的土色,但从那厚重的土城墙上,至少还看不出任何的破败迹象。 据后世考古研究。 这种城墙主要是由夯土与土坯建成,夯土层内夹杂着用来增加强度的红柳条,而上面的土坯则是使用了特殊的方法进行加固,虽然肯定没有中原的砖石城墙结实,但用来抵御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军队,依旧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至少这附近多是一些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有了这道城墙,他们的骑兵便不可能长驱直入。 待吴良等人来到城下时。 提前入城查探的杨万里等人已经在城门口等待,杨万里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寻常汉服却在肩膀上披了一块褐色毯子的中年男子。 而在那中年男子身后,则跟着三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年轻人。 三个年轻人亦是一身汉人百姓平时所穿的布衣,身上倒并没有披什么毯子,因此除了发型与略有些西域风格的五官之外,看起来与普通的汉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情况吴良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当年汉武帝刘彻征讨匈奴的时候,鄯善国夹在中间左右逢源,附近小国亦是纷纷效仿,最终惹得汉武帝大军压境,最终使得这一众小国都成了大汉的属国,并在此处建立了“西域都护府”,置使者校尉统一管理,派出军民前来屯兵驻扎,那时起鄯善国与西域的一众小国便已经开始接受汉化。 因此这些地方的人穿汉服说汉语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公子。” 见到吴良等人,杨万里立刻跑上前来迎接,同时将跟他一同走上前来的那名中年男子进行了一番介绍,“这位便是阿普丘,他在听说了我的来意,又见到阿旺的那串骨珠链子之后,便执意与我一同出城来迎接公子。” 话未说话,那中年男子已经主动对吴良行了一个抚胸礼:“拜见阁下,阿旺叔乃是我们族内最德高望重的尊者,亦是对我影响深重的引路人,阁下既能得到阿旺叔的骨珠链子,便说明阿旺叔对阁下的品行与身份极为尊崇,我又怎敢怠慢阁下。” “言重了,我也不过是路过时顺手帮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实在不足挂齿。” 吴良颇为谦虚的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还了一礼说道,“我们或许要在扦泥城少住一些时日,期间还需阿普丘先生多多担待,不打扰吧?” “阁下无需多虑,我方才已经命人为阁下腾出了一个院子,阁下等人想在扦泥城住多久便住多久,衣食住行皆由我来负责。” 阿普丘则颇为实诚的说道,“这还是阿旺叔头一回嘱托于我,我自当竭尽全力完成他的嘱托,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办的妥妥当当,便是抚了阿旺叔的脸面,今后我哪里还有颜面再去见他,只怕见了面阿旺叔也不会认我了。” “那就有劳阿普丘先生了,叨扰之处请多包涵。” 吴良拱手笑道。 “请!” 阿普丘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已命人在家中备下一些酒食,先带阁下前去安顿好了住处,再为阁下接风洗尘不迟。” …… 扦泥城的城墙上共有两个并列的城门。 两个城门都有五六米来宽,左边的乃是官道,右边的则是平民与牲畜的通道。 在阿普丘的带领下,吴良等人走的便是左边的官道,官道旁边的守城兵士非但没有阻拦,还颇为恭敬对他们低下头行了一个抚胸礼……由此可见阿普丘在扦泥城的身份地位,最起码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这样的大腿,吴良自是很喜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略粗一些。 如此进到城内,吴良很快便被这里超越中原许多大城的繁盛景象给震撼了一把。 街道两边处处都是商铺与地摊,贩卖的东西亦是五花八门,小到来自不同地方的生活用品与农具,大到骆驼、牦牛、马匹这样的大型牲口,可谓是一应俱全,甚至吴良还看到了被绳子捆成一串的肤色与五官各不相同的奴隶。 既然肮脏的奴隶交易都可以拿到明面上进行,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不太友善的画面。 但这并不影响扦泥城的繁盛景象。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地步,但仍旧已经远远超出了吴良的想象。 因为吴良此前对扦泥城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东汉年检成书的《汉书·西域记》中的记载:“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扦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一万四千一百。” 五百七十户。 共计一万四千一百口人。 这数量在西域小国的城镇中虽然已经可以算是一座大城,但与中原相比还是远远不够看的,哪怕与战乱中的中原城镇亦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如今扦泥城的情景,显然已经与《汉书》中的记载相差甚远。 “阿普丘先生,你在扦泥城生活了多少年?” 吴良一边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东张西望,一边开口向陪在的阿普丘询问。 “大约……快十五年了吧,当年我辞别阿旺叔前来此处时只有一十九岁,如今却已过了而立之年。” 阿普丘回忆了一下,正色答道。 “这十五年间,扦泥城便一直如此繁盛么?” 吴良接着问道。 《汉书》成书距离现在也就百十来年,并且当时对户数与人口数已经精确到了十位,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短短的百十来年,便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后世新天朝不就只用了几十年便完成了经济腾飞的世界奇迹,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迈着大步奔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么? 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便是因为几乎不可能被复制与重现。 所以这种程度的巨变,真心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百十来年,生产力与科技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巨大的突破,并且还是在这么一个被沙漠与盐碱砂地环伺的不毛之地。 “这倒不是。” 阿普丘摇头说道,“其实扦泥城变成这副模样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一切还要拜大汉所赐,大汉起了兵事以后,西域都护府变得名存实亡,西域各国纷纷宣布独立,鄯善国亦是借机脱离了掌控,后来又有一些自大汉逃难而来的商贾在此处定居,并且随行带来了许多紧俏货物,扦泥城的物资一下多了起来,西方的行商得知之后也纷纷赶来做买卖,于是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 吴良听罢恍然大悟,与如今战乱不断的大汉相比,这远离战火的鄯善国,倒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世外桃源。 见吴良似乎对扦泥城极感兴趣。 阿普丘也主动承担起了导游的职责,一路上只要路过扦泥城内有些代表性的风情与建筑,便会颇为热情与他绘声绘色的讲解一番。 吴良自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阿普丘所讲最多的便是扦泥城内的寺庙。 鄯善国作为一个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种族的组成十分复杂,因此宗教信仰亦是无法完全统一。 光是走了不到一里来远的路,他们便已经路过了好几处寺庙,大大小小的都有,甚至同一个宗教还存在着不同的分支与团体,不可谓不乱。 不过阿普丘主要介绍的也只有两个规模最大的宗教。 一个是小乘佛教,一个则是拜火教。 小乘佛教便是印度佛教的一个重要分支,这是最早进入天朝的佛教分支,而后来法显与玄奘前往西域取经求法,取的则是大乘佛教。 其实吴良对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并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 他只知道两者在宗教学说体系上最大的区别便是:小乘佛教以佛陀为导师而不是神,着重伦理教诲,不拜偶像;而大乘佛教以佛为神并有不同的化身和无边的法力,宣扬神异,造出各种偶像加以崇拜。 前世后世,吴良都是个不信教的人,不过非要从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中做出选择的话,个人而言他更喜欢小乘佛教。 而如今小乘佛教便被鄯善国王室定为了国教。 因此扦泥城内规模最大数量最大的便是佛教的寺庙,而阿普丘也是小乘佛教的忠实信徒。 规模次之的则是拜火教。 据吴良所知,拜火教也叫作琐罗亚斯德教,乃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 这个宗教起源于中亚地区,在基督教与***教诞生之前,一直都是中西亚最具影响力的宗教,无人能出其右。 甚至。 这里还有一座雍仲本教的小型寺庙。 这雍仲本教可就厉害了,虽然这个宗教没有佛教与拜火教传播范围广,但古代藏族同胞原创的宗教,乃是久远古老的藏族同胞文化的源头。 即是到了后世,雍仲本教也依旧涉及藏族同胞生活与文化的方方面面,造就了当地别具一格的文化与风情。 也就是说。 早在这个时候,藏族同胞便已经到达了鄯善国,成了古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而在这些个鄯善国存在的宗教中,最令吴良有认同与归属感的,无疑便是这个雍仲本教。 第四百二十五章 魔女!(4000) 等在扦泥城内安顿下来,一定得找个机会来一趟雍仲本教的寺庙,若是能够与庙中的大师好好交流一番,在了解过雍仲本教如今的现状与文化之后,将其中一些重要的东西记录成文献流传至后世,这对吴良来说亦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带领瓬人军众人前往阿普丘安排的住处,教大伙好好的吃喝一顿,再舒舒服服的休息上两天,尽快洗去身体与精神上的疲乏才是正事。 这一路有多不容易,只有真正徒步穿越过白龙堆的人才能够体会。 吴良真担心手下这些一直生活在中原的兵士们因为无法适应此地恶劣的环境,不慎患上西北地区流行的热窝子病,这种病病如其名,一个患病便能染一窝子,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便极有可能将他们一锅端掉。 好在目前为止瓬人军中还并未出现类似的病症。 如今到了扦泥城,环境自是要比白龙堆好了不少,吴良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说话之间。 在阿普丘的带领下,吴良等人已经来到了位于城北的一处院落。 阿普丘是个颇为靠谱的人,此前通过杨万里了解到瓬人军此行的人数之后,便特意挑选了一处规模比较可观的院落作为安顿给他们的住处。 这处院落的院墙如同扦泥城的城墙一样,同样使用夹了红柳枝的夯土层与土坯修建而成。 院子里面没有四合院的复杂结构,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 “口”字的北面、西面、东面都是同样使用土坯修建而成的房屋。 这些房屋的屋顶皆为平顶。 里面使用粗壮一些的红柳木比较细密的排列起来构建出屋顶的结构,再在这些红柳木的上面对此土坯,并用泥浆将土坯之间的缝隙填补起来,如此便算完工。 这样的屋顶修建方式,中原几乎是见不到的。 因为根本就不防水,一旦下起雨来,屋顶的积水无法快速排除,土坯还会不断的吸收水分变得极其沉重,很容易就会塌陷下去。 但在扦泥城中却是极为普遍,也最为实用。 因为此地一年四季几乎见不到雨,基本不需要考虑防水与排水的问题,反倒最需要防范的便是大风与高温、严寒。 大风自是很难将如此厚实的屋顶掀飞,就算有些地方受到了风沙的侵蚀,带上点泥浆上去便能够轻而易举的修复。 同时这种厚实的屋顶也能够起到隔热、保温的作用。 众所周知,泥土的导热性其实是比较差的,这样的屋顶就算被灼热的日头晒上一整天,也不会有太多的热量传到进入房屋。 而当热量好不容易快要将整个屋顶晒热的时候,不好意思,太阳也要下山了。 冬天亦是如此,室内的温度也同样不会快速流失。 除此之外。 屋内的结构亦是很有特点。 与中原不同,这里的房屋并非直接修建在地面上,而是先向下挖出了一米多的深度,然后才在这一米多深的坑洞上修建房屋。 也就是说。 这里的房屋乃是一半建在地下,一半建在地上,进屋就得下几个台阶。 如此留在地面上的房屋结构就少了很多,这种结构同样能够抵抗风沙的侵蚀,毕竟承受风力的部分变小了许多。 同时,这种建筑方式也同样具有冬暖夏凉的特点。 这充分体现出了当地居民对抗风沙、酷暑与严寒的独特智慧。 …… 当吴良等人来到这处院落的时候,阿普丘的仆人已经将这里收拾完毕。 简单的带着吴良参观了一下之后,阿普丘又颇为热心的教仆人们帮助瓬人军搬运马车上的物资,好生将他们安顿下来。 吴良亦是没有拒绝阿普丘的好意。 他携带的那些物资没有违禁品与危险品,就算有,这时候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自然不需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那具此前在神秘小湖中发现的女尸。 亦是早就被吴良使用麻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外面还补充了一些防止磕碰的木条木板,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那是一具尸体,况且瓬人军这么多人,也不会教阿普丘的仆人接触到那具女尸。 至于昏迷不醒的方琼。 吴良则并没有避开阿普丘的意思。 按照方琼此前的说法,她在扦泥城做奴隶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错手杀死主人亦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便是事主一家,恐怕也已经将方琼的模样忘得差不多了,外人又怎会记得逃走后便再未回来过的她? 另外,阿普丘也断然不可能是事主。 方才过来的路上,吴良已经在言谈之间了解过了阿普丘家中的情况,他家中从来没有买过奴隶,那些仆人也都是花钱雇佣而来,并且当年他乃是孤身一人来到扦泥城,如今的一切皆是白手起家,标标准准的富一代,若是他家有主人被奴隶错手杀死,那死的人便只能是他自己…… 所以。 吴良非但没有避开阿普丘的意思,还有心请阿普丘帮忙查看一下方琼的情况。 术业有专攻,阿普丘好歹也是一名医师,并且能够得到鄯善国王族的青睐,必定是有一些真才实学,或许他便能够从方琼身上看出一些吴良等人看不出的东西来,从而给吴良提供一些启示。 如此当瓬人军兵士将方琼放在一块木板上,当着阿普丘的面从马车里面抬出来时。 阿普丘果然立刻蹙起了眉头,回头对吴良说道:“这……莫不是阁下的队伍中有人在途中不慎受了伤害,又或是染上了恶疾?” “说起此事,我正想请教阿普丘先生。” 吴良顺势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此人并未受了伤害,亦未有明显染上了某种恶疾的症状,只是不知为何便莫名昏死了过去,我等使尽手段依旧无法将其唤醒,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妙法可以帮我们唤醒此人。” “原来如此。” 阿普丘的眉头蹙得更紧,眼中明显出现了一抹好奇之色,“不过有些恶疾便是不会出现表象,亦或是症状不在外表,而在五脏六腑之间,这是天底下最难医治的病症,若阁下允许,不如先教我查看一番?” “怎会不允,先生快请!” 吴良求之不得,立刻命瓬人军兵士将方琼抬进一间屋子,而后带着阿普丘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如此待兵士们小心将方琼平放在榻上之后。 阿普丘已是自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慢慢的来到方琼旁边,但却并未立即与其近距离接触,而是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探着脖子向方琼脸上望去。 这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节,都充分体现出了阿普丘的专业水平。 捂住口鼻便等于戴上了口罩。 在确认病症之前保持距离,便是尽可能避免某些传染性疾病的传播,对病患负责,对自己也负责。 这个时代懂得注意这些细节的医师,无一不是临床经验极其丰富的医师,仅是这么几个举动便已经令吴良对阿普丘刮目相看。 但下一秒。 “唉?!” 阿普丘却是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更是不自觉的向后连退了三步,骤然惨白的脸上亦是挂满了惊骇之色,甚至就连瞳孔都在不停的微微缩动。 “阿普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吴良亦是心中惊疑,连忙将阿普丘扶住。 阿普丘的表现大大出乎了吴良的预料,且不说他几乎不可能与方琼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曾经与方琼有些关系,并且一眼就认出了方琼,也断然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毕竟当年方琼只不过是一个奴隶。 就算错手杀了主人,也依旧只是一个没什么威慑力的弱女子。 但阿普丘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为可怕、最为骇人的恶鬼一般,这怎么看都极不寻常。 “呃……阁、阁下。” 听到吴良的声音,阿普丘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回过头来时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咽了口口水答非所问的问道,“阁下,问句不该问的话,这女子为何会出现在阁下的商队中,阁下与她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的扯谎道,“前些日子我的商队途径凉州,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为了穿越白龙堆顺利抵达扦泥城,于是便想到雇佣一名经验丰富的人作为向导为我们引路,结果那时刚巧便遇上了这个女子,她声称对白龙堆与鄯善国极为熟悉,只需提供食宿便可为我所用,于是经过简单的询问,我便叫她进入商队同行,谁成想才走到半路她竟莫名昏死了过去,险些害我们迷失在白龙堆中,这人虽昏死了过去,我却不能将她丢在白龙堆中不管不顾,于是便一路带到了此处……阿普丘先生,看你的样子,这女子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魔女!” 听了吴良的话,阿普丘看起来虽略微安心了一些,但表情却依旧十分古怪,“阁下有所不知,她是十年前震惊整个扦泥城的魔女!” “震惊整个扦泥城的魔女?” 吴良愣住。 难道方琼此前对他说的那些有关鄯善国的经历亦全是谎言? 毕竟如果只是一个奴隶失手杀了主人并逃走的事情,这虽然依旧会在扦泥城内传播,但应该还不足以“震惊整个扦泥城”。 另外……魔女? 从阿普丘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倒并未令吴良感到意外。 后世皆认为“魔女”一词乃是欧洲中世纪宗教中的特有产物,用它来特指那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女性,并将她们当做异端审判。 但实际上,早在这时候传入此地的佛教中,便已经有了“魔女”的详细注解。 佛教中将“魔”分为三种,分别是:上品魔王、中品魔民与下品魔女。 魔女在魔中的地位最低。 她们维持魔力的方式便是吸食男人的精气神,因此时常以人类女性的模样出现诱惑男子使他们堕落并致其死亡,乃是一种既邪恶又淫荡的魔物。 所以。 方琼究竟还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能在扦泥城留下如此“威名”? “正是!” 阿普丘郑重点头,但又看了昏迷中的方琼一眼之后,却立刻有些忌惮的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一般神秘兮兮的捏着嗓子说道,“她叫做方琼,曾是一个奴隶,一日夜里她忽然将主人割喉杀死之后逃之夭夭,当时全城都在搜捕她却寻不到踪迹,本来此事便要不了了之了,结果她却不知为何又在消失了大约十天之后再次回到了城内。” “守城官兵抓住了她,经过苦主家眷的指认,杀害主人的罪责无可辩驳,于是她最终被王族判了绞首之刑,当众吊死在了城外的刑场,随后经过我验尸确认死亡之后,尸首便被草草埋在了距离扦泥城不远的黄沙中。”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便已经彻底结束了。” “但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短短的三天之后,她竟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了扦泥城内,起初守城官兵还以为她只是一个与方琼长相极像的人,毕竟方琼已经被当着大伙的面吊死了,这些守城官兵中便有不少人直接参与了行刑,都可以证明此事。” “不过守城官兵还是先将她拿了下来,并将此事上报给了王族。” “王族听闻亦是十分惊奇,随即派人前往此前掩埋方琼的地方寻找尸首加以验证,结果风沙之下沙堆早已变了模样,守城官兵并未顺利寻得尸首,因此王族认定这是因为上次行刑出了差池,如此才导致方琼‘死而复生’,最终王族下令再次对方琼行刑。” “而这一次,王族要求在确认方琼已经被吊死之后,必须将她的尸首进行焚烧,一来算是遵循了羌人的丧葬习俗,二来则是为了确保不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结果,又过了三日之后。” “她竟再一次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城内……” 第四百二十六章 骆驼坟(4000) “这件怪事终于引起了城内居民的恐慌,王族亦是大受震动,连忙将金阳寺的普善法师请出来求教此事。” “普善法师乃是城内最德高望重的佛门僧侣,他在见过方琼之后,认为方琼便是传说中的魔女,她屡次三番出现在扦泥城内乃是不祥之兆,扦泥城恐有重大灾祸发生,若要化解灾祸便必须将这魔女杀死并修建佛寺借助浩瀚的佛法大能将其镇压,否则必定祸患不断。” “王族采纳了普善法师的意见,并将此事交由普善法师督办。” “不久之后,方琼再次被下令处死,并在普善法师的监督下将尸首铸入一口铁棺之内,打入了新佛寺的地基之中,随后扦泥城内规模最大的佛寺便开始修建,王族将这座佛寺命名为伏魔寺。” “自那之后,方琼果然没有再复活过来,亦没有再出现在扦泥城内。” “王族与城内居民终于安下心来,而伏魔寺自此也成了扦泥城内最灵验最伟大的佛寺,信奉佛法的人争相前往供奉,香火一日比一日旺盛。”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情虽然随伏魔寺一起仍在为人们津津乐道,但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还能够记得这个魔女的具体容貌,毕竟当时真正近距离与这魔女接触过的人只是少数,亦是很少有人愿意来触魔女的霉头。” “而我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则是因为当年这魔女一共被处死了三次,三次皆是由我亲自进行验尸,她的容貌早已刻进了我的心里,甚至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出现在我的噩梦中,为此我没少前往伏魔寺祭拜祷告,却始终挥之不去。” 说到这里,阿普丘终于喘了口气,又神色紧张的看了方琼一眼之后,又将吴良向远处拉了拉,这才紧蹙眉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如今这魔女重新在扦泥城现身,这必将再次引起王族与城内居民的恐慌,偏偏这魔女还是阁下带回来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就连阁下等人亦要受到不小的牵连啊。” “这……” 瓬人军骨干面面相觑,看向方琼的目光中亦是增添了一抹浓重的惊疑之色。 原本他们便已确定方琼的身上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听了阿普丘的这番话他们才赫然发现,方琼身上的秘密显然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更多,并且更加惊人。 魔女? 难道她真的是魔女,而不是人? “嗯……” 此刻吴良的眉头也已经拧成了疙瘩,鼻腔中发出一声思索状态下的低吟。 三翻四次杀死,又三翻四次“复活”。 甚至尸首还被烧成了灰,被封进了铁棺之内,并用一座佛寺进行镇压。 即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方琼却依旧活的好端端的,只是应该在那之后便去到了中原,所以才没有再回到扦泥城内。 吴良不由想到了那具在白龙堆中发现的与方琼一模一样的女尸。 再结合阿普丘的这番颇为详尽的描述,吴良很快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或许……方琼根本就不是在不断的“复活”! 而是在不断的“再生”! “复活”一词在吴良的认知中,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基于同一个身体上的死而复生的现象。 而“再生”,在病理学词汇的标准注解中,则被定为一个缺失之后无中生有的修复过程。 方琼的尸体曾被焚烧成为灰烬。 被封入铁棺镇压在伏魔寺之下。 并且被白龙堆中那古怪的小湖钙化之后沉入了湖底。 但却总有另外一个方琼好端端的活着,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吃饭、行动,并且具有独立的情绪与思想,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个方琼还继承着前者的大部分记忆…… 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与想象的奇事。 吴良唯一能够想到与之类似的情况,便只有后世时常出现在科幻作品中的“克隆技术”,其实不仅仅是在科幻作品中,后世的许多医学专家也在不断进行着“克隆技术”的研究。 “克隆技术”便属于“再生”技术。 只不过一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后世的“克隆技术”也依旧没有完全成熟,并且实际操作层面还存在着许多争议。 倒是与“克隆技术”相关的影视作品百花齐放。 《逃出克隆岛》、《生化危机》系列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同时作品本身也是在探讨与“克隆技术”相关的道德与技术层面的东西,内容引人深思。 而在方琼这件事上。 目前已知的这些情况便与“克隆技术”有着许多极为类似的地方。 首先,两者应该都有一个本体。 吴良仔细分析过后,决定暂时将本体定义为错手杀死了主人逃走之前的方琼。 因为在那之前的方琼,应该与正常的人类没有明显的区别,至少在她身为奴隶的那些年之间,她的主人及其家属,以及共同工作的奴隶等等……几乎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之处,否则当方琼成为令人们恐慌的魔女之后,哪怕只是后知后觉,也一定会有人爆料出一些她此前表现出来的不太寻常的迹象,然而听阿普丘的描述,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而当明确了这个本体之后,再结合方琼本人此前的叙述,吴良便尝试着描绘出了方琼的行动轨迹与行动的大概时间。 杀死主人逃出扦泥城之后,方琼进入沙漠遭遇黑龙暴,机缘巧合发现了太阳墓。 如此大概十天之后,她从太阳墓返回扦泥城,便已经成了“魔女”……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是吴良此行意欲寻找的太阳墓,而想要揭开方琼身上隐藏的秘密,便必须找到太阳墓; 其次,方琼的“再生”与“克隆技术”一样,本质应该都是“复制”。 不过不同的是,“克隆技术”理论上可以无限复制,而方琼似乎却是有限制的复制。 结合阿普丘的描述与方琼见到那具女尸之后的说辞,吴良有理由认为,方琼就算能够不断的“再生”,依旧要遵循“世上只能有一个活着的方琼”的神秘规则。 因为在扦泥城内,从未有两个活着的方琼同时出现的情况。 而方琼此前见到那具女尸时也曾说过:“奴婢和她只有一个能活,若是奴婢死了,她便会活过来,她会骗过所有人,继承奴婢的生命与一切,主人也会被她骗过……” 当时,吴良等人以为她说的是那具女尸。 但现在,吴良怀疑当时方琼所说的“她”,可能未必便是那具女尸,而是另外一个在她死后才会“再生”出来的方琼。 因为方琼的“再生”显然并非借尸还魂。 否则当年扦泥城内焚毁的方琼尸首当如何解释?被伏魔寺镇压至今的那具方琼尸首又当如何解释? 再次,“再生”出来的新方琼虽然继承了本体的一切,但同样可以算是做一个全新的独立个体。 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相比,方琼虽与其容貌与身段一般无二。 但从许多细节上依旧能够看出一些独立的痕迹,比如头发的长度与发型,再比如身上的部分伤痕,再比如略显成熟一些的眉眼五官……这些都是尚且活着的方琼乃是一个独立个体的证据。 后世有关“克隆技术”的探讨也曾讨论过相关的问题。 克隆出来的个体,哪怕继承了本体的一切,随着生活阅历的改变,不同克隆体的生理与心理状况依旧会想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逐渐表现出不同的个性差异。 所以…… 吴良思索的内容虽然越来越复杂,但却并未因此乱了思路。 他现在又开始倾向于此前方琼在陈留时候的供述并非编造出来的谎言,也并未对他隐瞒什么事情。 假设他定义的本体是正确的。 而再假设方琼每一次“再生”的地点都是太阳墓,并且都以本体作为原型而非前一个方琼进行“再生”的话,那么这个方琼的记忆便应该是她所供述中的那番经历。 她便是最后一个、同时也是运气最好活得最久的方琼。 她继承了本体的记忆醒来,不记得前面几个方琼进入扦泥城被当做魔女处死的事情,也不记得死在白龙堆的古怪湖泊中的事情,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死去方琼的经历也全都不记得…… 她的运气很好。 从太阳墓所在的沙漠中走出来之后,她没有进入扦泥城,而是进入了白龙堆。 在白龙堆中她可能遭遇了一些险境,也可能到过那个古怪的湖泊,但却死里逃生,最终在最绝望的时候巧遇了那个好心将她带出白龙堆、并一路带去并州生活的匈奴商人,最终又在多次变故之下辗转到了陈留,成了一个章台女子…… 想着这些,吴良忽然觉得许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仍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无法得出合理的解释。 比如:方琼在见到那具女尸之后,眼睛与鼻腔为何会莫名流血不止,并且昏迷不醒至今? 再比如:方琼应该对自己的“再生”有一些认识,否则她又怎会在见到那具女尸后说出那番话来? …… “阿普丘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 回过神来,吴良已是苦起了一张脸,欲哭无泪的对阿普丘说道,“我等实在不知这女子身上竟还藏有如此惊人的秘密,若是早知如此,我便是宁死也不敢请她来做向导,这下可好了,生意还没做成便先惹上了一桩大麻烦。” 吴良断定阿普丘既然肯对他做出这番警示,那么便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将他出卖,只是尚需好生引导一番,免得他好心办了坏事。 “阁下莫慌……” 阿普丘沉吟片刻,捻着下巴说道,“我在王族面前倒还能说上几句话,实在不行我去求见王族,为阁下将此事解释清楚,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这样能行么?” 吴良依旧一脸忧虑的哭丧道,“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会牵扯到许多人许多事,魔女重新出现,定会再次引起王族与城内居民的恐慌,同时还会直接影响到那位普善法师与伏魔寺的权威,甚至可能影响扦泥城的兴衰,此时恐怕绝不是解释清楚便能够了结的,到时我们作为将魔女带回来的罪人,定然要受到迁怒,只怕到底是难辞其咎,说不定还会因此牵连将我们接入城内的阿普丘先生啊!” “这……阁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普丘是个老实人,立刻便被吴良这番说辞吓得失了方寸,亦是十分担忧的问道。 “唉……” 吴良叹了口气,又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片刻,这才一脸无奈的说道,“而今之计,恐怕便只有‘暗度陈仓’最为妥善了。” “怎么个‘暗度陈仓’法?” 阿普丘连忙问道。 “好在此刻城内还没有人见过此女,容我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送出城外,随便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埋了,如此此事便与我们再无半点干系。” 吴良虚着眼睛说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算此女日后再出现在扦泥城,也完全牵扯不到我们,就这么办!” 阿普丘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便请阿普丘先生为我寻来一副扦泥城周边的详尽地图,我需好生规划一番,确保此举万无一失。” 吴良说道。 “正是如此,稍后我便去办。” 阿普丘此刻已是对吴良言听计从。 “另外,我听说扦泥城外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这片沙漠之中时常刮起灭绝万物的黑龙暴,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行商依旧无法安然穿越,阿普丘先生可知这片沙漠位于何处?” 吴良又顺势问道。 这可怕的“黑龙暴”,便是吴良所知的有关太阳墓所在的那片沙漠的唯一线索,在方琼醒过来之前,他只能通过这个线索去判断那片沙漠的位置。 阿普丘顿时面露紧张之色:“阁下说的这片沙漠该不会是‘骆驼坟’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出卖!(4000) “骆驼坟?” 无论是吴良所知的历史文献中,还是后世的地图标注中,都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地名。 “扦泥城正西那片沙漠便叫做骆驼坟,不仅是来往的行商无法穿越那片沙漠,便是健硕耐旱的野骆驼亦是无法在那片沙漠中存活,人们常在那片沙漠边缘发现成片的野骆驼死尸,因此得名。” 阿普丘颇为耐心的为吴良解释道,“阁下所说的黑龙暴,也只有那片沙漠中才有,每逢黑龙暴来袭,立于扦泥城内便可看到那片沙漠中升起的漫天沙尘,仿佛天狗食日一般遮天蔽日,就连扦泥城的日头亦要比平日暗淡许多,老人们说那是困在沙海中的黑色巨龙正在控诉冤屈,因此便有了黑龙暴的说法。”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这黑龙暴出现可有什么规律?” 阿普丘摇头说道:“这……应该没有,有时隔上几天就会来上一次,有时隔上几个月也不见任何动静,扦泥城的居民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反正黑龙暴从未波及到扦泥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只是每次过后每家每户的屋顶与院子里都会留下一层厚厚的沙子,这才是最为扦泥城居民诟病的事情。” “嗯……多谢阿普丘先生为我解惑。” 吴良微微颔首。 此刻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方琼发现的太阳墓就在“骆驼坟”之中,心中已经开始计划进入那片沙漠寻找太阳墓的事情。 依照方琼此前的说法,她是在黑龙暴出现之后才发现了太阳墓,也就是说太阳墓与黑龙暴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线索。 再加上方琼一个弱女子,从扦泥城内逃走徒步进入那片沙漠,在那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中哪怕跑到筋疲力竭生命垂危,恐怕也未必便能够走出多远。 如此分析的话,无疑可以进一步缩小搜寻的范围…… 所以吴良觉得。 想要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最安全也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模拟方琼此前的情况等待一场黑龙暴,在黑龙暴结束之后立刻带人进入沙漠进行搜索,并且暂时将搜索范围定在100里以内,没必要太过深入沙漠冒险。 而现在的问题是,下一场黑龙暴究竟什么时候降临? 如果几天后就有一场,那么便可以尽快开始第一次探索工作,但如果像阿普丘说的那样,几个月也等不来一场,他们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一回事。 “阁下不必客气。” 阿普丘似乎已经就方琼的事情与吴良达成了共识,非但没有再提及此事,脸上的紧张之色亦是消退了不少,笑了笑说道,“阁下先安顿着,那些仆人尽管使唤,我的住所就在隔壁,不如我先回去看看宴席准备的如何,莫要因此怠慢了阁下,待阁下收拾完之后叫那些仆人带阁下过来即可。” “善,有劳阿普丘先生了,我送先生出去。” 吴良点了点头,与阿普丘一道走出土屋,目送他带着此前一同出城迎接他们的三个年轻人出了院子。 也是此时,吴良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安。 方才与阿普丘谈论方琼事宜的时候,除了瓬人军骨干之外,这三个年轻人也在屋内。 说实话。 若是吴良早知道方琼在扦泥城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魔女”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阿普丘也断然不可能见到方琼。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吴良也只能随机应变。 虽然与阿普丘只是短暂的接触,但言谈举止之间他觉得阿普丘这个人还是比较可靠的,最起码还有一个阿旺打底,吴良觉得阿普丘看在阿旺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做出出卖他的事情,那毕竟也算是欺师灭祖的范畴。 但是对于这三个年轻人,吴良就没有太多的信心了。 只可惜当时他被阿普丘所讲的这些事情吸引了注意,并未留意到这三个年轻人。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既然阿普丘当时没有刻意回避这三个年轻人,那么应该亦是对这三个年轻学徒的人品颇为信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最主要的是。 扦泥城就是一座孤城。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处,无论是成员的状态还是物资都急需要好好的修整与补给一番,若是此刻离开扦泥城,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供选择的去处,处境亦是十分危险。 另外。 作为震惊后世的楼兰古城,吴良也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对这座古城进行一番考察,若是此刻因为此事被迫逃离,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进入城内,这一次来的亦是十分亏心,吴良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想着,吴良尽力将自己的担忧抛出脑外,选择继续冒险留在此处。 不过这种事经不起多想,尤其是对于吴良这种谨慎多疑的人来说,一旦心中产生了猜疑,又岂是想不去想便能够不去想的? “杨万里!” 返回院内的途中,吴良忽然将杨万里叫到了一边。 “公子,何事?” 杨万里看出了吴良的不安,连忙压低了声音疑惑问道。 “你即刻带人出去购置一批木炭、火油与个头小一些的小口铜罐、铁罐,如果找不到铜罐、铁罐,陶罐也可以代替,记得罐口一定要小,木炭要全部磨成粉末,我有大用!” 吴良正色说道。 “诺!” 杨万里虽不知吴良究竟要这些寻常的东西有什么大用,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带了几名瓬人军兵士出去照办。 …… 半个多时辰后。 杨万里等人已经找回了吴良所需的木炭粉末、火油与铜罐、铁罐,这种寻常物资在贸易发达的扦泥城内很容易便能够购得。 吴良随后只带了典韦一同进入存放随行物资的屋内。 如此鼓捣了半晌之后,浑身乌漆嘛黑的吴良与典韦从里面出来,又叫人从院内的水井中打了些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这才前往位于隔壁的阿普丘家中赴宴。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扦泥城并不缺水。 虽然此地一年四季都没有什么雨水,但扦泥城紧邻塔里木河的支流孔雀河修建,因此随便从地上打一口井,只需打到三四米的深度,便已经可以享用到孔雀河通过地下渗透而来的甜美淡水,足以满足当地居民的用水需求。 阿普丘亦是十分好客。 非但为吴良等人准备此地特产的哈密瓜,还特意宰杀了两头羊,制成了外焦里嫩烤至金黄的烤全羊。 至于酒水,则是此时中原很少见到的葡萄酒,一开封清香便扑鼻而来,教人迷醉。 这可馋坏了随吴良一同过来的瓬人军骨干,见到这些美食便一个劲儿的咽起了口水,眼睛都有些直了。 “诸位,请尽情享用吧。” 阿普丘命仆人将东西全都上齐了之后,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补充说道,“这些酒食我已命人取了一些送去隔壁,亦是不会怠慢了与阁下同行的人。” “多谢阿普丘先生款待。” 吴良倒并不担心阿普丘做了什么手段,将隔壁的兵士们也给一锅端了。 因为来之前他已经下过命令,命隔壁兵士严阵以待,不但不得轻易食用阿普丘送去的食物,更不得饮用阿普丘送去的酒水,一切待他回去之后再说。 而他与瓬人军骨干,则一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返回,倘若发生延误,瓬人军兵士便会有所行动…… 阿普丘又自怀中摸出一块羊皮,送到吴良面前说道:“还有阁下要的地图,这幅地图不仅绘制了扦泥城周边的情况,整个鄯善国的情况都包含在内,请阁下过目。” “有劳了。” 吴良摊开羊皮粗略的看了一眼。 与他此前了解的差不多,紧邻扦泥城以北的便是自塔里木河中流出的支流孔雀河。 而扦泥城的东南方向,则是与孔雀河想通的极为广阔的罗布泊,不过这时候罗布泊还不叫罗布泊,而是沿用了《山海经》中的名称,叫做“泑泽”。 “泑泽”比吴良想象中的还要大出许多,看地图上的比例,便是几十个扦泥城加在一起亦是有所不及,估摸着最起码得有几千平方公里。 并且与后世的罗布泊不同,此刻的“泑泽”尚是一片汪洋,而非干涸的盐沼。 其实这倒也无可厚非。 据吴良所知,在后世1931年的时候,罗布泊测量出来的水域面积还有1900平方公里。 而到了1941年,人们再次测量罗布泊时,它的面积不减反增,更是达到了后世人无法想象的3006平方公里。 如此一直到了1972年,罗布泊才彻底干涸,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盐沼。 曾经繁盛至极的楼兰古国究竟是如何在唐朝彻底消失的,吴良虽然暂时还没又探明原因。 但后世的罗布泊究竟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彻底干涸的,吴良却是有所了解。 新天朝成立之后,兴起了一股开垦浪潮,无数青年相应号召下组成兵团前往西北开展建设运动,一时间塔里木河沿岸人口激增,扩大后的耕地要用水,开采矿藏需要水,于是人们拼命向塔里木河要水,短短几十年间塔里木河流域便修建起了130多座水库,贪婪的吸吮着这条生命之源。 在这种情况下,塔里木河的流域面积开始快速萎缩,1960年下游便出现了断流,罗布泊快速干涸,到1972年终于彻底消失,变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无人区…… 地图上扦泥城的正西面,则是白天阿普丘与吴良说起过的“骆驼坟”。 地图中显示,扦泥城周边便只有这么一片沙漠。 因此即使不向阿普丘打听,吴良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当年方琼只有可能进入这片沙漠,而她到达过的太阳墓也只有可能在这片沙漠之中。 简单的看过地图之后,吴良将其好生收起。 再抬头看向阿普丘时,脸上已是挂满了笑意,笑呵呵的问道:“阿普丘先生,怎么不见那三个白天随你一同出城的学徒,他们亦是绑了不少忙,我还想着今夜宴席上当面感谢他们呢。” “阁下不必多虑,他们白天是我的学徒,夜里却是旁人的孩子、父亲与夫君,因此已经提前回去陪伴家人了。” 阿普丘笑着说道。 “阿普丘先生为人正直慷慨,想必在收徒的时候亦是十分考究吧?” 吴良又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自然,这三人皆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衣钵传人,家境虽不是太好,但平日里皆是乐善好施的好孩子,医者最看重的便是品行,品行仁善者学医可救死扶伤,品行不端者学医则只会害人害己。” 阿普丘面露骄傲之色,颇为自豪的道,“阿旺叔是这样教我的,我也是如此教他们的。” “阿普丘先生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听了这话,吴良顿时对那三个人心安了不少,拱手拜道。 “阁下谬赞了,我敬阁下一杯。” 阿普丘谦虚笑道,主动端起酒杯劝道。 …… 这一夜。 确认阿普丘提供的酒食没有问题之后,瓬人军众人皆是吃喝了个心满意足。 酒足饭饱之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旅途的倦意很快席卷了他们,除去几个留在外面戒备的兵士,剩下的人刚过了戌正时便已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吴良还在做着美梦,便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清早的,谁啊?” 吴良揉了揉睡肿的眼睛,有些起床气的问道。 “公子,咱们被扦泥城的守卫围了!” 屋外传来典韦少有的焦急声音。 “你说什么?!” 吴良瞬间清醒,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跑去开门。 院子里面,瓬人军众人已经全部聚集起来,个个如临大敌的姿态,而兵士们则死死守在院子门口,僵持着不教院外的人进来半步。 “究竟怎么回事?” 吴良开口问道。 “公子,他们是来捉拿魔女与魔女同党的。” 杨万里咬牙骂道,“我们到底还是被人出卖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毁天灭地的力量?(4000) 想不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吴良本只想静静的来再悄悄的,不带走一片云彩,奈何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偏要照沟渠。 现在且不论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既然扦泥城的守卫前来此处拿人,那么他们便已经惊动了扦泥城的王族,并且王族已经将他们定义为了“魔女同党”,此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他们便将成为整个扦泥城的敌人,少不了发生吴良不愿看到的冲突。 不过此刻吴良倒并未慌乱,而是颇为冷静的对典韦说道:“典韦,速速带人去将我昨日准备好的东西取来,以防万一!” “诺!你们几个,跟我走!” 典韦应了一声,立刻叫声几个人走进存放物资的屋子之内。 片刻之后。 一辆装满了瓶瓶罐罐的马车便被牵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看到马车中的东西皆是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些都是吴良昨日命杨万里外出购置回来的瓶罐。 此刻这些瓶罐的口子上都塞着一块用火油浸过的麻布,空气中散发着火油特有的味道,但却没人知道这些瓶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更没人知道如今他们已经被扦泥城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吴良为何却还惦记着这些瓶瓶罐罐。 难道这些瓶罐还能助他们脱困不成? 与此同时。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如今已是插翅难飞,速速放下兵器开门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待我们攻杀进去可就晚了!” 外面传来一个十分粗犷的声音,虽然说的是也是汉语,但语调中却有一些比较别扭的西域口音。 不待吴良等人做出回复,另外一个熟悉而又焦急的声音便已传来:“将军息怒,看在我曾为尊夫人调养身体的份上,可否容我再对他们劝说一番,万一能够劝得下来,将军也可省下些力气,免得大动干戈。”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式昨夜盛情招待吴良等人的阿普丘。 “哼!” 那粗犷的声音冷哼一声,终是答应了下来,却又像是故意说给吴良等人听的一般提高了调门喝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里面的魔女同党依旧不识抬举,本将便立刻下令破门而入,到时可别怪我手段残忍!” “多谢将军开恩,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他日定有所报。” 阿普丘连连应声。 接着便听他只身来到门边,隔着木门对院内的吴良等人喊道:“吴公子可在里面,此事非同小可,可否请吴公子亲自与我交谈……” “滚开!你这狗杂碎出卖了我家公子,如今却又假惺惺的来我家公子面前装好人,真当我家公子还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么?你这狗杂碎不配与我家公子交谈!” 不待阿普丘说玩,杨万里便已经劈头盖脸的大骂起来,也就是此刻情势不太乐观不能轻易开门,否则杨万里说不定早已冲出去给阿普丘的天灵盖来上一铲子了。 吴良在一旁听着,也并未出言阻止。 其实他倒不介意给阿普丘一个说话的机会,一来或许可以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来也可以听一听阿普丘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杨万里骂了也就骂了,事到如今他也不在意是否得罪阿普丘。 此事就算不是阿普丘直接出卖了他,也定然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因为昨天看到并认出方琼的外人,除了阿普丘,便只有他的三个徒弟,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些人身上。 被杨万里如此臭骂了一顿,阿普丘倒也并未恼羞成怒,语气中反倒带了些歉意颇为内疚的说道:“壮士骂的很对,此事乃是我失察之责,竟没有看清身边藏了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因此才导致你们一行人遭此一劫,事后我定会亲自向你们请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追求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处理此事,请壮士务必通报一声,请公子出来听我一言,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番话也就是说,出卖我们的人并非阿普丘,果真是他那三个昨日令吴良感到一丝不安的学徒? 听到这里,见杨万里又要骂人,吴良终于抬手制止了他,而后将话茬接过来沉声说道:“阿普丘先生,我在听着,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吴公子?太好了!” 听到吴良的声音,阿普丘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吴公子,此事既已发生,而今之计当是如何妥善处理,免得你们因此受到牵连,其实此事的事实十分明了,那魔女虽是你们带回扦泥城,但你们此前也是受到了魔女蒙蔽,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此这罪责并不该降临到你们头上,请吴公子放心,我在王族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稍后我将亲自求见王族将此事陈述清楚,恳请王族免除你们的罪责,不过在这之前,请阁下务必保持克制,万万不可与扦泥城守卫发生冲突,否则若是有所伤亡,此事恐怕就更加无法收拾了。” “你说的有理,只要扦泥城守卫不冲杀进来拿人,我自会保持克制,你若要去向王族陈述此事,便请快去快回,我们在此处等待你的消息。” 吴良沉吟着说道。 这已经是吴良的底线,他并不想与扦泥城守卫发生冲突,当然可以接受阿普丘的提议暂时不轻举妄动,但却绝不能提前向扦泥城守卫缴械投降,更不会在扦泥城守卫冲进来拿人的情况下仍旧选择妥协,否则他们的命运便完全拿捏在了别人的手中,拉长锤扁任人宰割。 结果吴良话音才刚刚落下。 此前那个粗犷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趾高气昂的大声喝道:“废话少说!本将奉王命前来抓人,难道在尔等眼中便如同集市买卖一般还可讨价还价?里面的人听着,本将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主动放下兵器出来投降,本将可暂不伤你们性命,将你们带回交由王族处置,若阿普丘能为你们求下情来,那也是他的本事,与本将无关;要么本将便带人冲杀进去,你们胆敢有丝毫反抗之意,格杀勿论!” “这……” 阿普丘已是一脸的为难。 吴良显然不愿意轻易缴械投降,而那将军却要求吴良等人立刻缴械投降,否则便要下攻杀令。 “将军,我……” 阿普丘试图向那将军求情。 结果才刚开口,那将军便已强硬的打断了他,面露不悦之色道:“阿普丘,本将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莫要得寸进尺!何况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王族的命令是将你也一同拿下,你明白本将的意思吧?” “……明白。” 阿普丘顿时无法再说下去。 显然王族已经掌握了更多的细节,包括阿普丘亲自将吴良等人迎入城内的事情,因此阿普丘也在嫌疑范围之内。 见那将军不可能说动,阿普丘只得又转身对吴良劝道:“吴公子,可否厚颜请你退让一步,阁下恐怕还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夏哈甫将军此行动用了守军五百余众,如今已将这处住所围了个水泄不通……请阁下放心,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阁下能够缴械投降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阿普丘愿以性命担保阁下等人安然无恙,以祁连山天神的名义起誓。” 阿普丘并非是在威胁吴良,而是在向吴良明示现在的处境。 五百余众对战二十余众…… 阿普丘确信吴良不是个傻子,应该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况且就算真是个傻子,也一定清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暂时妥协,而后将此事交给他来游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普丘,你可能还没有完全搞明白现在的情况吧?” 吴良却是发出一声冷笑,“王族既要拿我们,同时又要拿你,除了这摆在明面上的关于魔女的事情,你可想过隐藏其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阿普丘一愣。 “你的徒弟要欺师灭祖,或许是为了取代你在扦泥城的地位,又或许是还有其他的恩怨与目的,总之,出卖我们的人真正想要除掉的人其实是你。” 吴良不紧不慢的说道,“否则,若真是因为魔女的事情,出卖我们的人完全可以隐瞒掉你将我们迎入城内的细节,如此你便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我想任何一个尊师重孝的徒弟都应该会如此选择,但却偏偏没有,所以……我觉得你的徒弟真正要除掉的人其实是你,我们才是因为你而被卷进来的垫背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昨日商议过的‘暗度陈仓’的计划细节定然也已经被王族获悉,尤其是你当时的那些对王族而言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如今王族恐怕已经不再信任于你,因此才会下令将你一同捉拿……你自己现在恐怕都已是自身难保,还如何保我们安然无恙?” “恕我直言,我愿意相信你帮助与维护我们的决心,但有些事情仅靠决心是远远不够的,就算你信奉的祁连山天神有时也有神力保佑不到的地方,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将我们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你和你的祁连山天神,与之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这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 “……” 听了吴良的话,阿普丘已是彻底呆滞,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若非吴良将其中的关节点破,阿普丘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是全然不知自己亦是危险重重。 可是现在…… 阿普丘心中瞬间被绝望填满。 如果吴良说的是真的,他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破局之法,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依旧只有极力请求面见王族,当面向王族言明自己的立场,至于王族信与不信,又或是是否会饶恕他的“异心”罪责,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至于吴良后面所说的那番有关“安身立命之本”的话,阿普丘则是自动选择了忽略……很有气势,非常豪迈,但却没什么用。 就像吴良说的,有些事情仅靠决心是远远不够的,那么气势与豪迈也是一样的道理。 区区二十余人。 面对五百余名训练有素的守军的围剿。 这便如同螳臂当车。 难道螳螂没有力量么? 难道螳螂的力量不是握在自己手中么? 那面对车轮的碾压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 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阿普丘已经不知该如何劝说吴良,或者也可以说他已经不敢再劝说吴良……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将军同样听到了吴良的话,有些嘲弄的大笑了两声,接着语气立刻急转直下,声音低沉的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以你的‘自己手中的力量’顽抗到底了吧?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全军预备……一!” “将军,你可曾见识过毁天灭地的力量?” 院子里却传出吴良答非所问的声音。 弱国无外交,弱者无话语。 吴良并不想惹事,也不想随便伤人,但很些时候,只有你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令人们不得不屈服的力量,才会有人愿意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认真聆听你的声音。 “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将军微微愣了一下,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不受任何干扰的继续竖起第二根手指,“呵呵……二!” “公子……” 瓬人军众人同样不明白吴良那句话的意思,他们已经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工兵铲。 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唬人的,二十多对五百多,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对“以少胜多”的认知,在他们看来,这便是一场必死之战。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是瓬人军,连恶鬼都不怕的瓬人军,又怎能对这些普普通通的活人低头屈服,丢不起那个人! “阿普丘先生,我建议你立刻躲远一些,趴低一些,再捂好双耳……” 当着瓬人军众人的面,吴良一边隔门对阿普丘发出预警,一边自典韦手中接过提前点燃的火把,从马车上拿起了一个铁罐。 第四百二十九章 轰——轰——轰——(4000) “什、什么?” 阿普丘听得满头雾水。 为什么忽然要我躲远一些、趴低一些? 难道……这吴公子竟真的打算以他们那区区二十余人之力抵抗夏哈甫将军的抓捕,教我躲远一些、趴低一些,是不希望将他们的鲜血溅到我身上? 可是为什么还要我捂上双耳? 难道……是不希望我听到他们临终前的惨叫,留下终身无法释怀的噩梦? “吴公子,你可莫要冲动行事,就算你不畏生死,你的身后却还有二十多名追随你的壮士,他们亦有自己的亲人,他们的亲人还在盼望着他们安然归去,你也要为他们仔细斟酌啊!” 想到这些,阿普丘连忙又扯着嗓子苦苦相劝起来,“就算如阁下所说,如今我已是自身难保,但我在扦泥城这些年,曾多次为王族治疗疾病调养身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此事未必便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请阁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将这条路彻底走成绝路啊!” “?” 门外的夏哈甫将军亦是被吴良这番听不懂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不过此刻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夏哈甫一点都不担心吴良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见阿普丘此刻仍死乞白赖的守在院子门口不肯离去,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吴良缴械投降,一边也在用自己的身子阻挡着扦泥城守军发起进攻。 “阿普丘,我已给足了你面子,可惜里面的人冥顽不灵,这就怪不得我了。” 夏哈甫略微有些不耐,摆了下手沉声喝道,“来人,将阿普丘拖到边上,莫要碍我们的事!” 他虽不确定吴良那所谓“毁天灭地的力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却已经明确了吴良负隅顽抗的决心。 既然如此。 他自然也认为没有什么好再与吴良谈的了,直接攻杀进去将人拿下带回去交差便是,至于里面的人是生是死,王族并未强调必须留下活口,他当然也不需有所顾忌。 事实上,如果不是阿普丘此前一直横加阻拦。 他根本就不会与吴良等人僵持到现在,更不会浪费这么多口水…… “夏哈甫将军,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门外很快传来阿普丘急的发狂的喊声,一边向夏哈甫恳求,一边又竭尽全力的向院子里面的吴良等人苦苦相劝,“吴公子,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啊,若是你们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跟阿旺叔交代?吴公子,请你以大局为重,暂时委屈一下,否则可就来不及了!夏哈甫将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 门内的吴良却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毫无疑问,阿普丘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的确当得起阿旺那“好孩子”的评价,即使到了自身难保的情况之下,他也还是在拼尽全力维护着吴良等人,这份情谊可做不得假。 所以,吴良当然领他的情。 此刻听到夏哈甫将军正在命人将阿普丘拖走,吴良的心里也松了口气,如此他便可放开手脚与扦泥城守军放手一搏,而不需担心不小心伤及阿普丘的性命。 阿普丘叫喊与挣扎的声音终于远了一些。 而此时此刻。 吴良也已经命瓬人军兵士人手拿起了一个小罐子,并且点燃了数支火把共同使用…… 然而。 “这……” 瓬人军众人却都是一脸疑惑与不安。 就连他们也完全搞不明白吴良此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场生死大战眼看一触即发,其实他们现在更愿意拿起的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兵器。 “战国连发弩”,“工兵铲”。 这才是能够令他们安心的东西,尤其是“战国连发弩”,这玩意儿的威力他们此前已经有所体会,若是外面的扦泥城守军胆敢冲杀进来,二十多支“战国连发弩”一同发射,定可对他们的先头部队造成一波重创。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战国连发弩”只能起到缓解攻势的效果。 因为就算这二十多支“战国连发弩”箭匣中的所有箭矢加在一起,也还没有他们此刻即将面对的敌人多,况且以“战国连发弩”的强度与准度,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每一支箭射杀一个敌人。 大家都是打过仗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哪怕是乐观估计,将“战国连发弩”清空箭匣,能够射杀几十人便已经了不得了。 接下来,便只能将脑袋别在裤绳上,拎起工兵铲与剩下那些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进行白刃战。 并且。 这还仅仅只是目前所知的敌人。 要知道现在他们可是身处扦泥城腹地,扦泥城内的守军断然不可能只有这五百余人,一旦他们的反抗较为激烈,一定会有更多的援军自四面八方赶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数十倍于己方的事情了…… 所以。 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这次大部分人恐怕都将永远留在扦泥城。 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强行突围,如此若是能够使用“战国连发弩”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对手震慑住,或许还有可能留下那么几个运气极好的幸运儿一口气冲出没来得及关闭的城门,博得一线生机。 现在瓬人军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如果有人能够成功突围的话,他们希望最终活着逃出去的人是吴良,他才是瓬人军的灵魂,只要他还活着,瓬人军便不会散,即使他们死在了这里,他们留在陈留的家眷亦可以得到吴良的照顾,瓬人军内的战友亦会记得他们的姓名。 这样倒也不算死的毫无价值…… 可是现在,吴良却命他们收起了能够令他们在战斗之初占得先机的“战国连发弩”,收起了尚有一搏之力的“工兵铲”,拿起来这表面看起来并无任何杀伤力的小罐子。 他们实在不明白吴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吴良那自信而又淡然的神色,无疑令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将这小罐子口上塞着的那块浸了火油的抹布点燃抛向敌人,然后立即捂住耳朵卧倒,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操作,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打仗,更像是与敌人闹着玩。 终于。 “三!” 外面传来夏哈甫将军那彻底失去了耐心的声音。 他已经给过吴良等人机会,阿普丘也好言相劝了许久,既然吴良等人仍旧一心找死,那便也怪不得他了。 “扦泥城守军听令,攻!但有手持兵器反抗者,格杀勿论!” 夏哈甫将军大手一挥,大声喝道。 “杀!” 外面喊杀声震天。 将这个院落团团围住的扦泥城守军立刻如同潮水一般发起了冲锋。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并不仅仅是在攻打那狭窄的院门,而是自四面八方冲到院墙下面架起人墙向院子里面翻越。 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墙高度仅仅只有两米来高。 这样的院墙哪怕只是防贼都有些不太够看,更不要说这些个训练有素的守军,最多只能短暂拖延他们的攻势。 “公子?” 瓬人军众人的身子全都紧绷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吴良。 “点火!” 吴良已是第一个点燃了手中那个小铁罐上面的浸了火油的麻布,而后隔着院墙轻轻向外一抛,接着顺势捂住耳朵趴在了地上。 “……” 瓬人军众人忍不住想拿起“战国连发弩”迎敌。 但吴良方才特意向他们强调了一遍纪律,使得他们不得不咬牙点燃了手中的小罐子,而后像吴良一样将小罐子自不同的方向抛出了院墙。 但他们却并未像吴良一样直接捂住耳朵趴在地上。 而是在做完了此事之后,立刻将收起来的“战国连发弩”重新取了出来,对准了随时可能有敌人攀爬进来的墙头与随时可能被直接撞烂的院门。 “日你们大父,给老子捂住耳朵趴好,老子还没死呢,说的话已经不顶用了是不是?!” 见这些家伙居然没有严格执行他的命令,吴良当即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火药的威力。 这些罐子里面最小的都装了差不多两公斤他与典韦合理配置出来的黑火药,一旦爆炸开来,无论是响动还是杀伤力都极为惊人。 就像后世的手榴弹一样。 届时除了爆炸本身的冲击力,那些罐子也将会被炸成碎片,那些碎片四处溅射,每一片都是一颗足以洞穿脆弱人体的子弹,并且为了进一步增加威力,罐子还在罐子里面添加了一些小石子,爆炸式溅射出来的东西将会更多更密,有效范围内的人躲都没地方可躲。 另外,那爆炸时发出的响动亦是不容小觑。 他叫瓬人军兵士捂住耳朵,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耳膜,否则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震破耳膜,使得听力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 瓬人军兵士听到吴良的骂声皆是一愣。 长久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吴良现在这副模样,莫说是破口大骂,哪怕平时下个军令都是客客气气的语气,这自是令他们有些不太适应。 但越是不适应,才约法能够引起他们的重视。 “诺!” 哪怕心中还是十分不安与疑惑,他们还是连忙应了一声,依照吴良的意思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将“战国连发弩”放在旁边,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 “什么东西?!” 忽然从院子里面抛出来的罐子亦是吓了扦泥城守军一跳,周围的兵士不自觉的向旁边躲去,不敢轻易靠近。 毕竟这玩意儿上面的麻布正冒着火呢。 原本那些已经准备上墙的兵士亦是连忙退了回来,颇为谨慎的盯着这个冒着火苗的小罐子踌躇不前。 “为何停滞不前?” 夏哈甫将军见状立刻抽出佩刀,走上前来大声询问。 “将军,你看这是里面抛出来的东西……” 兵士们连忙让出一条道来,好叫夏哈甫看清楚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这不就是个寻常的青铜罐子么?塞了一团浸了火油的麻布罢了,何惧之有?!” 夏哈甫也是个勇士,竟直接来到跟前用手中的弯刀扒拉了一下罐子,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即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起来,“混账!区区一个破罐子便将你们吓破了胆,扦泥城守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给我继续冲杀,但再有后退一步者,军法处置!” “诺!” “杀——!” 看到这一幕,扦泥城守军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是被“耍”了,胸中亦是升起一股恼羞之怒,立刻重整旗鼓杀向院落,士气比刚才更盛。 就在这时。 “轰!” 火光冲天,大地震动。 正向院落冲杀的扦泥城守军瞬间被掀飞了一片。 爆炸中心的几名兵士更是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一片血雾与碎肉在黑火药爆炸升起的黑色烟雾中散落下来。 更多的人以爆炸中心为圆心被掀翻在了地上。 运气好的人直接被溅射出来的金属碎片与石子命中了要害,顷刻间一命呜呼。 而运气不好的人,虽被撕开了皮肉,但却仍旧留了一口气在,倒在地上疼的疯狂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看起来毫发无伤的人,耳朵中却已经渗出血来…… “这是……” 爆炸距离夏哈甫不太远,此刻他被震的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耳朵里面亦是在“嘤——嘤——”响个不停,还有那么点痒痒,仿佛几十年未曾动过的老耳屎都被震得有些松动。 下一刻。 “不好!快撤!” 目光落在脚边的那个青铜罐子上面,夏哈甫终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抖了一个激灵便拔腿要跑。 只可惜他才刚抬起一只脚的时候。 “轰!” “轰——轰——轰——……” 冲天的火光一片接着一片,巨大的响动不绝于耳,整个扦泥城仿佛都在震动! 滚滚黑烟升向天空,全城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震慑,或远或近所有目光全部都汇聚向这个院落所在的方向。 “……” 被按在远处的阿普丘瞳孔不停的缩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夏哈甫将军被撕成了碎片,只留下了一地残肢,头盔高高飞起之后落在了距离他不远的地上,现在还在不停的打转。 第四百三十章 和谈的架势?(4000) 毁天灭地的力量…… 阿普丘骤然想起了吴良之前问过夏哈甫将军的问题:“你可曾见过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时夏哈甫将军不屑一顾。 阿普丘心中亦是极为不解,在他的意识当中,毁天灭地的力量莫过于骆驼坟中的黑龙暴,那才是灭绝万物的天灾。 然后。 夏哈甫将军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仍在转动的头盔。 作为一名医师,阿普丘有的时候也会帮助患者与伤者收殓尸首,有些尸首身首异处,又或是肢体断裂,这些他都会帮忙拼凑起来,使得死者以一个全尸的状态下葬。 而现在的夏哈甫将军,恐怕便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再给他一个全尸。 因为不仅仅是夏哈甫,与他一同被撕成碎片的还有许多附近的兵士,所有人的血肉都已经混在了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拣的出来…… 这就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阿普丘内心承受着从未有过的震撼,他从未见过具有如此巨大威力的力量,即使是骆驼坟中的黑龙暴,终归也还会给人留下一个全尸。 而阿普丘更加明白的是。 这力量可不仅仅能够在一瞬之间将人撕成碎片,地上出现的大坑便是证据,它亦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开山破石。 毫不夸张的说。 如果吴良有这个心思,他甚至可以利用这种力量令整个扦泥城化作一片废墟,令整个鄯善国消失于世。 而试图阻止他的人,亦会与鄯善国一同消失。 “嘤——” 阿普丘的耳朵一直在鸣叫,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吴良的建议,没有捂好耳朵。 不过好在夏哈甫将军命人将他拖到了远处,否则他可能也会面临同样的下场,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哈甫将军也算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 与此同时。 此前还在控制着阿普丘的几名扦泥城守军此刻也被彻底炸蒙了,按着阿普丘的手渐渐松开。 “将军……死了?”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尽管夏哈甫将军就在他们眼前被撕成了碎片,他们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更不敢相信亲眼看到的恐怖力量,除了天神与魔王,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掌握的力量,它实在太强大了,没有人能够抗衡! 盔甲? 兵器? 马屁? 战车? 这些他们所知道的战争器械,在这种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这个院子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确定……他们是人? “啊——” “救命!” “我的腿!我的腿!” “我听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救命啊——”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难以自持的恐惧。 只要是尚有一丝活动能力的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向远离这个院子的方向奔跑与爬行,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道令人心惊的血印。 这情景,不是佛法中的炼狱,却胜似炼狱! “夏哈甫将军死了!” 这个消息更是瞬间震慑到了所有人。 夏哈甫将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比任何人清楚。 曾经带领鄯善国五千守军力克龟兹国上万兵马,斩杀三千,俘虏四千全部坑杀,使得龟兹国自此一蹶不振,鄯善国近二十余年无人敢犯,这在鄯善国早已成了一段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而夏哈甫将军自然也是鄯善国内最为王族倚重的传奇人物。 就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用兵如神的将军,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打上便已殒命?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仅存的战意都消失的荡然无存,因为他们面对的可能真的不是人,而是某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的存在…… “救命啊!” “帮帮我,带我离开!” “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黄毛小儿,我不能死啊……” “……” 兵士们的鬼哭狼嚎更加剧烈,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逃离这个小院,甚至有一人腹部受到了重创,肠子流了一地依旧在努力的爬行。 …… 院落之内。 “……” 瓬人军兵士亦是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此刻隔着一道院墙,他们还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但刚才那巨大的震动、响动却是他们能够切身体会的,他们很庆幸刚才听从了吴良的命令,趴下了身子捂住了耳朵。 因为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依旧有些耳鸣,身上落满了震荡起来又落下的灰尘。 除此之外。 他们同样听到了外面那些扦泥城守军的鬼哭狼嚎,那鬼哭狼嚎要比他们此前在战场上清理敌军活口的时候更加惨烈,更加痛苦,令人心悸。 夏哈甫将军死了。 这个消息更是令他们震撼。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在真正的战争中,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哪怕己方的将领早已是威震三军的猛士,除了偶尔上头跑去与敌军将领玩一v一的斗将,剩余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去做这么虎的事情,甚至连尝试都不会。 但现在。 他们见识到了,吴良甚至连门都没开,便已令敌军将领殒命。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方才丢出去的小罐子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地动山摇,平地惊雷,顷刻之间伤敌无数? 他们并不知道“黑火药”的事情。 为了确保“黑火药”的配方泄露出去,配制的过程吴良也只叫了典韦一人参与,绝对万无一失。 “起身,开门!”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吴良已经站起身来,沉声喝道。 “诺!” 众兵士闻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听吴良接着说道,“半数人马手持‘战国连发弩’,行于外围防范敌军的漏网之鱼,剩下的人带上马车行于中央,随时准备点火抛投火器,杨万里,你来安排!” “诺!” 杨万里连忙照办。 一眨眼的功夫,瓬人军便以安排停当,典韦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此前已经被扦泥城守军撞得摇摇欲坠的院门。 “咣当!” 随着院门倒下。 面前的画面再一次深深的震撼到了瓬人军众人。 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除了满地的一些已经烧焦熏黑的不明物质,剩下的便都是残破的人体组织,甚至有的人已经没了半个身子,只是暂时还未咽气,只能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更多的兵士,只要是还能动的,便早已逃离了此处,头都不敢回一下。 “……” 吴良虽然有所预料,但面前的惨烈情景依旧还是震慑到了他。 这便是他不想参与任何战争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圣母,一旦遭遇可能危及他性命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人,并且不择手段,就像这次,他便直接动用了此前一直不愿轻易动用的“黑火药”。 在这样的冷兵器战争时代,“黑火药”无疑便是无敌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冷血的屠夫,只要是有可能的情况下,他便更希望和平的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武力与杀戮。 而这次。 缴械投降显然是不现实的,鉴于“魔女”的影响力,无论是鄯善国的王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再加上汉朝历史上鄯善国本就做过许多次斩杀汉朝使节的事情,因此汉武帝才不得不出兵攻打,将一名王子作为人质带回中原逼其就范。 就算如此,鄯善国还是立刻将另外一名王子送给了匈奴,以这样的方式向匈奴示好。 也就是说。 鄯善国王族本就对汉人没什么好感,如今他们又是重新将“魔女”带回扦泥城的罪魁祸首,只要吴良等人选择了缴械投降,便绝对没有好下场,被一起吊死恐怕都是轻的。 所以。 虽然有些残忍,有些文明压制,有些不讲道理,但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一边是自己与瓬人军众人的性命,一边是扦泥城守军的性命,吴良自然只能选择前者。 说实话,但凡刚才夏哈甫将军能够略微通融一下,这件事情也是有可能避免的。 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典韦。” 吴良冲典韦示意了一下。 “诺!” 典韦立刻会意,大步走上前去,眼睛眨都不眨便将手戟末端的枪头刺入了那个只剩半个身子的扦泥城守军心口。 呻吟声戛然而止。 那守军眼中夹杂着恐惧,盯着吴良等人,死不瞑目。 但这在吴良看来其实是一种解脱,这个时代如此伤势断然不可能救得回来,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令他少承受一些痛苦。 这不是他的错,原本吴良与他并不会有任何交集,错就错在两者的立场不同,就像战争中以命相搏的兵士一般,大家只是阵营不同,其实并无深仇大恨,然而却又不能不杀死眼前的敌人,因为如果不杀死敌人,自己就会被敌人杀死,这是一道单选题。 “吴、吴公子……” 不远处传来阿普丘的声音,他此刻依旧趴在地上,目光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而此前按住他的扦泥城守军,则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阿普丘先生,你没事吧?” 吴良脸上走上前去查看阿普丘的情况。 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阿普丘并未缺胳膊少腿,吴良总算安心下来,看来这个家伙只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因此才没有立刻爬起来。 “多谢阁下挂念……唉,这……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普丘有些语无伦次,望着眼前这一片宛若人间炼狱的画面一个劲的叹气摇头,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要不……趁着王族与守军还未反应过来,阁下还是速速带着魔女出城离开此地吧,我也与阁下一同出城,这扦泥城我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只能携带家眷返回渊泉投奔阿旺叔……” 这事现在确实闹得挺大,非常大,可以说整个鄯善国与吴良一行人如今已经成了水火不容之势,绝对不可能再善了。 此刻阿普丘也不问吴良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主要是不敢乱问。 他现在就只想教吴良等人快走,一来算是遵照阿旺叔的嘱托保全吴良等人,二来则其实也是在维护整个扦泥城,包括王族与百姓。 见识过吴良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完全可以想象: 加入鄯善国王族硬要捉拿吴良等人,而吴良等人又硬要选择负隅顽抗的话,只怕至少也要有半个扦泥城毁于一旦,倒是无数居民将无家可归,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绝对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然而他哪里知道,吴良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扦泥城,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扦泥城毁于一旦。 所以。 他一定会做出对扦泥城损害最小的选择。 而现在,吴良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逃离”扦泥城,因为扦泥城他还来得及仔细研究,需要以扦泥城为补给点进行逐步探查的太阳墓也不曾找到,若是就这么做了,吴良等人这几个月以来跋山涉水的苦可就白吃了。 “阿普丘先生,莫要慌乱,我心中早已有对策。” 吴良用力按住阿普丘的肩膀,令他略微冷静一些,这才用极为自信的语气说道,“阿普丘先生,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鄯善国王族所在的王宫在哪里,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王……宫?” 阿普丘顿时一脸惊疑。 “正是。” 吴良微微颔首。 “阁下……究竟要做什么?” 阿普丘满脸紧张的问道。 “我希望与王族当面商议此事,当然,是尽可能用最和善的方式,若是能够如此化解这场误会,自然是最好的。” 吴良说道。 “这……” 阿普丘顿了顿,苦着一张脸说道,“阁下,你杀了夏哈甫将军,此事断然不可能善了,何况……你们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谈的吧?” 他指的是瓬人军众人手中的“战国连发弩”,还有那些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小罐子,这架势就差问上一句“你这瓜保不保熟”了。 “我自有打算,阿普丘先生,王宫在哪?” 有一种被揭穿的感觉,吴良当即拉下脸来,沉声问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胆魔徒!(4000) “……” 现在的吴良在阿普丘眼中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并且不只是他,瓬人军所有人也不怎么是人。 因此见吴良忽然板下脸来,阿普丘心中不由得一紧,咽了口口水便连忙指向城北一处比其他建筑都高了一截的圆顶建筑老实答道:“在、在那里……那就是扦泥城的王宫,王族就住在那里面,只是阁下尚需注意的是,王宫内外常驻有五百名侍卫禁兵……” 说到这里,阿普丘忽然停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觉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而是觉得五百名侍卫禁兵也没什么好着重来说的。 毕竟吴良刚刚才轻而易举的打退了“鄯善国战神”夏哈甫将军率领的五百余名守军,就连夏哈甫将军本人都只剩下了头盔。 “嗯。”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除了国王之外,王宫内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 听了这话,阿普丘更加心惊,难不成吴良这是打算对王族斩尽杀绝? 这未免也太狠了些吧,若是如此,鄯善国定会大伤元气,群龙无首之下说不定会发生内乱,国将不国。 “诸如王后、王子、亲王、重臣之类,总之能够对鄯善国造成影响的都算……” 说到一半,言见阿普丘已经快要哭出眼泪来,吴良心中一软,拍了拍阿普丘的肩膀笑着说道,“要不算了,你还是随我一同前去亲自指认吧,反正鄯善国王族听信了谗言便要连你一同捉拿,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事后他们恐怕仍要迁怒于你,这扦泥城你今后肯定是没办法待了,倒也不怕得罪了他们,你放心,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便会对你负责到底,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阁下……” 吴良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阿普丘直接就流出了眼泪。 这可不是感动的眼泪,这是敢怒不敢言的眼泪! 他现在的处境当然是吴良害的,真心一点都没冤枉了吴良,结果吴良此刻非但没有想着如何帮他补救,还打算直接拉他入伙,令他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安生日子。 现在的吴良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这个渣男刚刚强迫了他,然后还在将他揽入怀中,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热气,轻轻说道:“要不咱们再来一次吧,反正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次你要好生迎合着我,这样才更舒爽……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都是谁害的啊?! 阿普丘很想这样大声质问吴良,可是看到吴良手中的小罐子,他不敢。 另外,这责任其实也不完全都在吴良身上,他也有责任,若非他当初有眼无珠,招了个居心不良人面兽心的不肖学徒,这件事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如何会闹到如今这一步…… 唉—— 我究竟招谁惹谁了,阿旺叔,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好人有好报么,你是不是也在坑我啊? “不用太感动,这是我应该做的。” 吴良又拍了拍阿普丘的肩膀,而后便带着他跨过一地的碎肉残肢,直奔距离此处并不算远的王宫而去。 …… “有才哥哥。” 途中,诸葛亮皱着一张小脸主动跑到了吴良身边,有些担忧的道,“有才哥哥,你这是打算带我们前去攻打王宫吧?” “可以这么说。” 吴良点了点头。 “还要捉拿鄯善国王族?” 诸葛亮接着又问。 “只有捉了他们,我们才能心无旁骛的继续办我们的事。” 吴良继续点头。 “有才哥哥,恕我直言,此计恐怕尚有不妥之处,需要从长计议啊。” 诸葛亮那张小脸皱着更紧,连忙劝道,“我们这次人手太少,倘若要将王族带在身边做人质,以此来确保我们在此地的行动不受干扰,便必定要分出许多人手看管与照顾王族成员,如此一来,便也等于缚住了我们自己的手脚,未必便能心无旁骛的办我们的事。” “何况王族一旦被我们当做人质带出王宫,便免不了会有野心勃勃的人顺势接管扦泥城,到时那人自是巴不得王族永远都回不来,定会以营救王族的名义对我们赶尽杀绝,顺便再将王族成员灭绝,将谋害王族的罪责推到我们身上,端的是一举两得,反倒是我们为旁人做了嫁衣,不得不防。” “另外,或许我们也可以自己将王族灭绝,取而代之成为鄯善国的王。” “但此举依旧有不妥之处,除去人手不足的问题,还需考虑民心民意的问题,对于扦泥城百姓而言,我们是不受信任的外来人,名不正言不顺,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收拢民心,军心亦是如此,若有人暗地里组织反抗,我们将会被搞得焦头烂额,恐怕终究要被拖死在此处,更不要说心无旁骛的办我们的事。” “所以。” “接下来究竟要如何施为,有才哥哥仍需再想一想,万不可鲁莽行事……” 说到此处,诸葛亮那张小脸已是微微泛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有才哥哥,这不过是我心里产生的一点点不太成熟的想法,自然比不了有才哥哥心思缜密,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请有才哥哥多多指教。” “诸葛贤弟,你最近成长很快啊。” 吴良颇为欣慰的看了诸葛亮一眼。 虽然被吴良巧言骗进了瓬人军,但这孩子天赋所在,依旧在慢慢的向“诸葛村夫”的方向发育,似乎对军政方面的事情极感兴趣,并且能够根据实事作出相应的思考,这是谁都无法阻挡的。 并且。 诸葛亮所说的这番话,也正是吴良此前思考过的问题,不管是将王族捉了带在身边作人质,还是直接将王族斩杀取而代之,其中都存在着太多的变数,而且是超出了他掌控的变数。 所以,吴良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已经想好了其他的对策…… “全仗有才哥哥带我涨了见识,又言传身教令我学到了不少。” 诸葛亮挠着后脑勺谦虚笑道。 “你就没想过,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攻不下王宫又当如何?” 吴良忽然又问。 “这……” 诸葛亮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又十分自信的道,“有才哥哥可不是一般人,有才哥哥既要攻打王宫,哪里会有攻不下来的道理?” “……” 吴良回头看看瓬人军众人。 大家伙的神色亦是极为轻松,完全看不出来一丁点即将打仗的紧张感。 甚至旁边的杨万里竟还能笑得出来,见吴良回过头来,这货立刻掂了掂手中的小罐子,接过话茬献上了一记彩虹屁:“公子确非一般人,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信手拈来,区区一个西域小国的王宫,若敢负隅顽抗便叫他们粉身碎骨,怎会打不下来?” 这些瓬人军的人都已被吴良给“惯”坏了。 长久以来不管去到哪里,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不曾有过败绩,甚至连一个伤亡都不曾去过。 毫不夸张的说。 倘若吴良现在在他们面前跳上一通大神,而后再拿条柳枝随便蘸上一点水在他们身上洒上几下,而后告诉他们已经刀枪不入,他们没准儿便真敢用自己的身子去硬悍敌人的刀枪。 这种状态已经有些盲目,对吴良的盲目信任与崇拜。 好在长久以来,吴良都当得起这份信任与崇拜…… “……” 吴良无语。 他自己都没有这么自信。 毕竟这“黑火药弹”虽然威力巨大,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弱点。 引爆速度较慢不好精准把握,人力投掷距离也比较有限,并且会受到一定的地形限制,倘若王宫是一座易守难攻的碉堡型建筑,不能将其投入其中,便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而对方若是还有大量的弓手驻守,这也会增加投掷的难度,想要攻取王宫少不了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吴良这次选择攻打王宫,其实就是一次豪赌。 他在赌鄯善国王族与那五百名侍卫禁兵因为完全没见过“黑火药弹”,不知面对他们的时候该如何应对自乱了阵脚,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其中。 赌赢了,他便是最大的赢家,通吃一切。 若是赌输了,遭遇到了鄯善国王族与侍卫禁兵的激烈反抗,哪怕有一丝陷入比较持久的拉锯战的可能。 他便会立刻选择放弃,绝不上头。 而后果断带领瓬人军众人借助“黑火药弹”的震慑效果冲出扦泥城,快速前往距离鄯善国不算太远的“小宛国”暂避,在那里完成补给,准备探寻太阳墓的相关事宜。 至于仔细探访扦泥城的事情,只有等待办完了太阳墓的事情,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伪装进入。 不过此时此刻,吴良倒也并未多说什么。 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打击众人的士气,只要关键时刻他们能够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该进便进该退便退,便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而对于瓬人军的执行力,吴良还是比较自信的。 …… 不多时,他们已经毫无阻碍的来到了扦泥城王宫。 王宫正门是一个阶梯型的大土坡,真正的王宫主题起建于大土坡中部,而后以大土坡为地基往上延伸修建起了一座巨大的三层土楼。 土楼的腰线有些高,唯一的通道便是一扇镶有许多青铜铆钉的木头大门,大门的边边角角还被包裹上一层铁皮,看起来还算是比较结实,而在大约三四米的腰线往上的位置,才出现了一些排列整齐的窗口。 这宫前的大土坡…… 这抬高的大腰线…… 这一排排整齐的如同蜂巢一般的窗户…… “这不就是个小型的布达拉宫?” 对此吴良虽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并未大惊小怪。 因为据他所知,后世发现的楼兰古国遗址中,还有一处叫做“米兰古城遗址”的发现。 “米兰古城遗址”在汉书中有所记载,这时候应该叫做“依循城”,乃是西汉年间鄯善国王请求汉王朝前来驻军时修建起来的一座戍边古堡。 而在“米兰古城遗址”中,便有一座与面前的扦泥城王宫十分类似的主体建筑,亦是与布达拉宫极为相像。 此前吴良在扦泥城内见到了古藏文化“雍仲本教”的寺庙。 如今又在这里看到了类似于布达拉宫的王宫,这说明古藏文化对古丝绸之路、至少对鄯善国早已有了一定程度的辐射,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值得记录下来的考古发现。 除此之外。 这也确实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并且,如今应该已经有逃跑的守军回来报了信,此刻王宫之外已经聚集了至少上百名甲胄与兵器更加精良的兵士,保持防御队形严阵以待。 见到吴良等人来到大土坡之下,这些兵士立刻紧张起来,将手中的长枪与长戈齐刷刷的指向了他们。 “典韦,以你的臂力将这玩意儿扔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吧?先给他们放个烟火瞧瞧。” 吴良觉得这些侍卫禁兵应该已经听说了他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因此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回头对典韦说道。 在他看来,这便是一次“军演”。 将自己的武力展示出来,若是能够震慑到这些侍卫禁兵,令他们不战而降,那自然最符合吴良的想法。 “诺!” 典韦也不含糊,立刻从马车上挑了个个头稍大一些的铁罐子,在火把上轻轻一烧便点燃了上面那团浸了火油的麻布。 而后双手抱罐身子猛地旋转了起来,两圈之后,铁罐子突然出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向王宫大门处的侍卫禁兵飞去。 “有了!” 吴良像看篮球一般拍手赞道。 然而就在这时。 围住门口的侍卫禁兵却忽然向两边散开,接着一个身披浅灰色素衣的光头老者不紧不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释迦牟尼佛(小乘佛法的佛号,等同于大乘佛法的阿弥陀佛)——” 老者微微眯着眼睛,先是打了一个佛号,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吴良等人,大声喝道,“大胆魔徒,竟敢扰乱……唉?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四百三十二章 如此轻松?(4000) “吴公子,那人便是伏魔寺的普善法师!” 阿普丘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自诸多侍卫禁兵中缓慢走出的光头老者,连忙对吴良说道。 伏魔寺,便是镇压方琼的那座扦泥城内最大的佛寺。 而普善法师,便是将方琼定性为魔女的扦泥城内最德高望重的佛门僧侣。 原来。 在收到阿普丘的徒弟举报之后,鄯善王极为重视此事,一边派出夏哈甫将军率兵前去捉拿吴良等人,一边还将当年全权督办此事的普善法师请到了王宫。 当年普善大师言辞凿凿,声称将方琼的尸首铸入铁棺,再修建一座佛寺进行镇压便可一劳永逸。 结果如今魔女却又回到了扦泥城。 鄯善王自然要向他讨个说法。 不是魔王便是魔民! 普善大师立刻给吴良等人定了性质,声称他们可能便是佛法中的魔民,因此才会与魔女同流合污,也正是他们复活了魔女,将魔女带回来正是打算完成魔女当年没有完成的使命,为扦泥城带来厄运。 并且信誓旦旦表示,只要等夏哈甫将军将这伙人捉来,他便能够故技重施,使用浩瀚佛法的力量将这些“魔”全部镇压,自此扦泥城百年之内再无祸患。 正说到此处时。 鄯善王与普善法师竟收到了夏哈甫将军与诸多扦泥城守军死于非命的噩耗,而且还是死于某种从未见过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又是怎么回事?” 鄯善王大惊失色,连忙询问普善法师的看法。 “看来贫僧到底还是低估了祂们,祂们之中恐怕已经生出了魔王,这应该便是魔王才能够使用的魔法!” 普善法师心中亦是大惊,却又故作镇定如此说道。 “这……法师的浩瀚佛法可能应对得了这魔王?” 鄯善王忙道,“应该没问题的吧?本王非但将佛法立为国教,更是斥巨资修建大量佛寺,率领万民供奉佛祖,佛祖定会保佑本王与鄯善国臣民吧?况且在佛法中,魔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佛才是造化万物的归宗之法,魔定不能胜佛,本王说的没错吧法师?” “……” 普善法师愣了一下,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正是如此,莫定不能胜佛,佛祖佛祖定会保佑王与鄯善国所有信奉佛法的臣民……” “既然如此,便请法师出手,用那浩瀚佛法的力量将这些‘魔’全部镇压,助扦泥城渡过此劫,此事过后,本王愿奉法师为监国国师,大小事宜法师皆可参与商议,再出资为法师修建金身法相,教鄯善国上下臣民瞻仰祭拜!” 鄯善王当即言辞凿凿的请求道。 如此一来,普善法师直接就被高高的架了起来。 他心中虽然很是忐忑,却也只能被迫应了下来,正在想着如何能够将此事糊弄过去的时候。 结果外面便又传来了消息,吴良等人居然不知死活的向王宫这边杀来。 “法师,本王便在上面观瞻浩瀚佛法的力量,拜托!” 普善法师果断便被送了出来。 于是就出现了方才的一幕,普善法师自王宫里面出来,侍卫禁兵主动为其让出一条通道,他走上前来意欲先声夺人。 然后话才说了一半,便看到一个铁罐子划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朝他面门飞来…… “伏魔寺的普善法师?!” 听了阿普丘的话,吴良心中亦是吓了一跳。 他此前听过阿普丘对于伏魔寺与普善法师的介绍,自然也知道这位普善法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以这么说,在尊崇佛法的鄯善国,普善法师的影响力未必便比刚刚死在他手中的夏哈甫将军低,甚至在诸多居民心中的地位可能尚在夏哈甫将军之上。 然而此刻,那个铁罐子却已是覆水难收。 最重要的是,根据吴良的估计,铁罐子上面那团浸了火油的麻布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装在里面的黑火药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这种情况下。 这位普善法师除非能够瞬间挖出一个深坑钻进去躲藏,否则八成便要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自然是吴良不愿发生的事情。 杀了一个夏哈甫将军,便已经够招人恨的了,若是扦泥城内最德高望重的普善法师也死在他手上,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妥善收场。 反正换做了他,别说是这种被他倚重的人物,便只是一名普通的瓬人军兵士,他也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人报仇雪恨,哪里会去理会什么毁天灭地不毁天灭地的力量,要不你直接将老子灭了,否则老子就算是死亦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偿失,什么叫做惹了不该惹的人!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双标与护短,吴良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普善法师,快趴下!” 吴良连忙冲上面嚎了一嗓子。 虽然普善法师站在他的对立面,并且他此前对方琼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怎么认可,但吴良现在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免得此事向更加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什么?” 普善法师也在下意识的躲避那个迎面飞来的铁罐子。 可惜他的年纪略有些大,腿脚已经不太灵便,再加上那些侍卫禁兵为了给他让路,已经提前让到了一边,此刻连个搀扶他的人都没有。 只听“砰”一声。 因为下意识的退了两步,铁罐子正正砸在了普善法师的胸口,几斤重的铁罐子加上几斤的黑火药,这重量直接便将他砸的仰面倒在了地上,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偏偏普善法师还像是条件发射一般,一双手顺势将那个铁罐子抱在了怀中…… “跑!普善法师,快跑啊!” 吴良捂住耳朵,再次焦急大喊。 然而下一秒。 “轰——!” 火光冲天,整个王宫都在随之震动,无数土块簌簌掉落。 伴随着一团蘑菇般的黑烟升向天空,普善大师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余下一堆溅射开来的残肢碎肉。 并且不只是他,还有二十来名站位略近的侍卫禁兵亦是受到了罐子碎片与罐内石子的殃及,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害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种罐子的杀伤力绝非后世的手榴弹与手雷可比。 毕竟后世的手榴弹与手雷可不会装入好几斤黑火药,爆炸当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啊——!” “我的耳朵!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救命!” 还有不少侍卫禁兵也被震伤了耳朵,捂着流血不止的双耳四处乱撞,瞬间失去了精锐部队该有的样子。 方才就算有夏哈甫将军率领的守军跑回来报信,他们对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甚至心中还有一丝怀疑。 但现在,他们信了。 这的确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人类的力量不值一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甚至,就连身怀浩瀚佛法力量的普善法师,依旧无法抵挡…… “普善法师亡了!” “快逃啊,扦泥城守不住了!” “释迦牟尼佛,我平日里戒定慧,彻悟缘,虽未证得阿罗汉果,但请佛祖看在我虔诚向佛的份上,救我脱离苦海……” “普善法师不是早已证得了阿罗汉果么,怎会肉身毁灭,魔王竟如此强大?” “……” 如果说吴良的铁罐子摧毁了一些侍卫禁兵的肉体,那么普善法师的死亡便是直接摧毁了他们的精神。 此刻他们哪里还有一丝战意,只觉得魔王降世扦泥城已到了末日,他们这些蝼蚁在佛魔的战争之间,要么虔诚的祈祷,要么竭尽全力的逃跑,如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 吴良原本已经做好了一旦这些侍卫禁兵因为普善法师死亡而红了眼找他拼命,便立刻率领瓬人军且战且退离开扦泥城的准备。 结果见到这副情景,他也有些无法确定此刻究竟是当进还是当退。 正在犹豫之际。 “为、为何……如此?” 阿普丘却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吴良。 他也信奉小乘佛法,也将普善法师当做扦泥城内唯一证得了阿罗汉果的大师,这是普善法师此前传递给扦泥城所有信众的信息。 阿罗汉含有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是杀尽烦恼之贼,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是伟大的佛陀得法弟子修证最高的果位。 在小乘佛法的教义中,罗汉者皆已了脱生死,证入涅槃,住世间梵行少欲,戒德清净,随缘教化度众。 因此,普善法师早已应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不死不灭的普善法师,却被吴良秒的只剩下了一堆残肢碎肉。 这个残酷的事实瞬间便击溃了阿普丘的信仰,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却又无法抹除自己的所见所闻。 信仰的瞬间崩塌,令阿普丘陷入了大脑宕机的状态之中,他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身处虚幻还是现实,更不确定吴良究竟是什么身份…… 与此同时。 “咣当——吱嘎!” 伴随着土坡上的王宫传来一阵响动,王宫的大门竟然不攻自开。 接着一个头戴黄金镶玉王冠、身着华丽丝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一众侍卫禁兵与侍女的簇拥之下,挂着一脸紧张的神色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参见……参见……参见阁下,阁下屈尊光临扦泥城,小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请阁下莫要计较,小王愿竭力补偿!” 那中年男子参见了半天,终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只得对吴良躬身施了一个抚胸礼,以阁下相称。 难道称他为“魔王”? 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恐怕会令吴良不满。 紧接着。 只听“当啷”一声。 随着中年男子躬身低头,他头上的王冠竟从头上掉了下来,而后沿着大土坡一路向下滚落,一直滚到吴良面前时,才被典韦抬脚定住。 此刻王冠已经有些变形,毕竟黄金是一种延展性很好的软性金属。 好在上面镶嵌的玉石倒并未因此出现裂痕,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正应了那句后世颇为装x的话:“别低下头,王冠会掉。” “阿普丘先生,此人便是鄯善王?” 吴良看向失神的阿普丘。 “正、正是……” 阿普丘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 原来方才普善法师粉身碎骨的画面,亦是被站在王宫窗口的鄯善王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一刻,他的信仰亦是瞬间崩塌,被吴良这的确足以“毁天灭地”的“魔法”深深震慑,如今连普善法师都死了,世上又有何人能够抵抗吴良这可怕而又神秘的力量? 而作为一个生活在夹缝中的西域小国的国王。 鄯善王更擅长的技能则是能屈能伸。 想当初汉武帝初通西域时,使者往来都经过鄯善国,鄯善王屡次替匈奴当耳目,攻劫西汉使者,后来汉武帝忍无可忍派兵讨伐楼兰,鄯善王便立刻投降,而作为降服的证据鄯善王子被送至汉王朝作人质。 结果令谁也想不到的是,汉军前脚才刚撤,鄯善王便立刻又向匈奴送去一个王子,以此来表明在匈奴、汉之间严守中立的立场。 所以在面对这种关系生死存亡的时刻,历任鄯善王总能立刻做出符合利益的决定。 这便是小国的生存之道,深入骨髓,亘古不变。 “……” 瓬人军兵士面面相觑。 这么轻易就降了,攻打王宫的过程未免也太轻松了些吧? 难道西域小国皆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是,绝不是这样! 是我们的吴将军太过强大,光是这信手拈来的小罐子便足以胜过千军万马,天下又有谁能与他匹敌? 然而与此同时,诸葛亮却又凑到吴良身边,小声提出了异议:“有才哥哥,需谨防他在诈降……” “自然。” 吴良点了点头,而后便对土坡上面的鄯善王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你若真心降我,我便承诺不再伤你一兵一卒,不再毁扦泥城一草一木,不过请你先下来亲自向我递交降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举两得(4100) “这……在这之前,可否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为何前来攻打我国?” 鄯善王面露犹豫之色,并不敢亲自下来递交降书,却又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终是有些不太自然的问道。 “攻打?” 吴良嗤鼻一笑道,“我的王,你不会这么快便忘了此事的起因吧,我不过途径扦泥城打算暂住几日,原本我们本可相安无事,几日之后我们便会自行离开,奈何你听信了谗言派兵捉拿于我,我才不得不露出些真本事以求自保,当然,事已至此,你也可以理解为攻打,只不过我们才是被动反击的一方,所有的责任与后果都应由你方承担。” 这番话虽有些答非所问,而且显得特别的官方,但其实吴良心中也在思考鄯善王问出这个问题的想法。 他大概是在试探吴良的野心…… 吴良无疑是一个鄯善国目前无法抗衡的强者,他降的心安理得,甚至认为这可能是在给鄯善国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未必便是一笔亏本买卖。 而倘若吴良同时还是一个具备足够野心的人,大概率便不会轻易杀他。 因为鄯善国具有特殊的地理位置与战略意义,对于一个野心家而言,降服他绝对要比杀死他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当年的汉武帝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野心家也断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才是鄯善国夹在夹缝中却能够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 反之。 他心中可能便会有一些其他的想法,至少要考虑一下吴良究竟会不会如同光棍一条的莽夫一般,趁他下去递交降书时图一时痛快反将他给一刀宰了。 所以…… 吴良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一举两得的想法。 “阁下说的极是,只怪小王听信了小人谗言,因此才与阁下产生了如此大的误会,打搅了阁下的清静。” 鄯善王立刻接着吴良的话茬施礼说道,而后忽然冲身后的侍卫禁兵喝了一声,“来人,将那进了谗言的小人拿来,此人非但诬陷阿普丘医师,还害的我鄯善国与阿普丘医师远道而来的友人兵戎相见,其心当诛!” “诺!” 身后众人听令应了一声。 不多时便从王宫之内押出一个年轻人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跟随阿普丘一同出城迎接吴良的三名学徒之一,他是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长相看起来虽带了些西域风格,但看起来却给人一种老实忠厚的感觉,只看面容还真看不出他会做出背叛师父的事来。 “陛下饶命啊,小人绝对没有一句虚言,斗胆前来举报亦是为了扦泥城与陛下的基业着想,绝对没有暗藏私心,求陛下饶命啊!” 那学徒此刻自是已经明白大势已去,早已吓得浑身瘫软,刚被侍卫禁兵从王宫里面架着拖来出来便立刻哀嚎着向鄯善王告饶起来,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 怪就怪吴良属实非人。 本来他已计谋得逞胜券在握,谁又能想到那么多扦泥城守军居然会被吴良这区区二十余人打的落花流水,就连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都在瞬息之间死于非命,这他娘的是人办的事么? 是人么?! “哼!” 听到他的哀嚎,鄯善王只是冷哼了一声,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 见鄯善王并不理他,甚至还大有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那学徒心一片绝望,连忙又看向了站在土坡之下吴良身边的阿普丘。 “师父——!” 那学徒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情真意切的叫了一声,接着一边不住向阿普丘磕头,一边又扯着嗓子哭喊道,“师父,徒儿可以解释,徒儿发誓此举绝无半点谋害师父的意思,完全是为了扦泥城数万百姓的福祉不得已而为之啊!师父以前不是常教导徒儿遇事不能贪小利而忘大义么?普善法师曾经说过,那魔女的出现必将为扦泥城带了无妄之灾,因此徒儿虽心知此事对不起师父,但为了大义却又不能不上报陛下,徒儿此举绝没有半点私心,请师父明鉴啊!” “这……” 阿普丘明显是那种耳根子比较软的人,听到这番话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不忍之色。 就连吴良都有些佩服这个学徒的随机应变能力,他这番话说的确实毫无漏洞,甚至还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将了阿普丘一军,就连吴良都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且不论方琼究竟是不是会给扦泥城带来无妄之灾的“魔女”,若他真是为了扦泥城数万百姓的福祉,也完全可以使用其他的方式来做此事,而不是连自己的师父都不打一声招呼,便偷偷跑去向鄯善王告密。 并且能够说出这番如此有水平的话来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想不到其他的方式来解决此事,至少要在举报的同时为阿普丘这个师父开脱罪行断然不在话下。 而不是坐看鄯善王命夏哈甫将军率人前去将阿普丘当做同党一同捉拿…… “阁下,我这徒弟……” 果然动了恻隐之心,阿普丘终是向吴良头来求助的目光。 阿普丘虽然耳根子比较软,但也明白他这学徒此刻的命运并不在鄯善王手中,而是在吴良的一念之间。 “我的王!” 吴良却并不理会于他,反倒抬头看向土坡之上的鄯善王,似笑非笑的道,“我现在倒有些相信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了。” “阁下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鄯善王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连连点头,“正是此人的谗言令小王与阁下产生了误会,小王这便命人将此人斩首为阁下压惊赔罪,来人,斩了!” 一听这话。 那学徒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更加疯狂的向阿普丘求饶,只希望阿普丘心软能够向吴良美言几句,好教吴良开口留他一条狗命。 他也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知道他与吴良并无任何交情,还险些害得他们被鄯善王所抓,吴良大概率不可能对他心慈手软,因此没有勇气与信心直接向吴良告饶。 “吴公子……” 眼见侍卫禁兵已经将那学徒按倒在地,屠刀高高举过头顶,阿普丘心中更加不忍,连忙又想向吴良说情。 “阿普丘先生!” 吴良却是立刻打断了他,正色说道,“背叛就像通奸,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只会变本加厉,绝无浪子回头!” “……” 阿普丘顿时愣住,下意识的咀嚼着吴良的这番话。 “师父——啊……” 那学徒更加焦急的大喊。 但下一秒,只听“唰”的一声,他的声音已是戛然而止,鲜血自碗口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脱离了身体的脑袋顺着大土坡滚落了下来。 “砰!” 快要滚落到吴良身边时,终是被典韦一脚踩住。 “唉……” 事已至此,阿普丘只得发出一声叹息,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心中清楚吴良的那番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不愿再增添新的杀戮罢了。 他的这个学徒也是个苦命人,父亲在其年纪尚小的时候便一命呜呼,母亲一人尝尽人间苦楚将他养大,幸得阿普丘赏识做了学徒才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如今这学徒一死,恐怕便要苦了他那含辛茹苦的母亲,因此阿普丘才会心生不忍。 事实上,就算这个学徒这次能够不死,阿普丘也会与他断绝师徒关系,这样的学徒他也不敢再用。 如今事已至此……罢了罢了,怪只怪他猪油蒙了心,自作孽了。 …… “既然已经化解了一些误会,请恕小王冒昧,再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如此小王才知应该如何书写降书,此事万不可出了差池。” 斩杀了这名学徒,鄯善王自觉已经在一定程度对吴良进行了弥补,却也知道此事还不算完,因此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接着此前的话题继续问道。 当然,在搞清楚吴良是否是个野心家之前,他也依旧不肯轻易下来。 而方才吴良已经大概猜到了鄯善王想法。 自然也已经想通了那个一举两得的完美对策,当即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听说过曹孟德?” 吴良断定鄯善王一定听说过曹老板。 鄯善国本就是大汉西域都护府的属国,就算近些年中原内乱,鄯善国已经趁机独立,作为大汉的邻国也一定密切关注着中原的风吹草动。 毕竟大汉的任何局势变动,都将对这些小邻国带来极为巨大的影响,而只有随时密切把握中原局势,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抉择,鄯善国这样的小国才能在这场巨大的变革之中生存下来,或许还能获得难以想象的红利。 “曹孟德?” 鄯善王闻言神色微妙,颇为震惊的望着吴良,“可是那个力克黄巾军,如今称霸兖州、徐州的曹孟德?难道阁下便是……” 他果然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中原局势了解不少。 “莫要乱猜,曹使君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来此处浪费功夫,我不过是他麾下的一员中郎将罢了。” 吴良摇头说道。 “原来阁下竟是一位将军,难怪竟有如此本事!” 鄯善王咋舌。 “在曹使君麾下的一众将军当中,我不过是本事最不济的人,若是换了其他将军,你这扦泥城只怕早已夷为平地了。” 吴良果断极为谦虚的说道,脸上挂满了又怂又弱的表情。 事实上,曹老板真正的亲信都心知肚明,曹老板目前为止便只封过一员中郎将,那就是他这个“司史中郎将”,就连此前最受曹老板倚重的夏侯惇也依旧还是一员校尉,什么时候升职还是个未知数呢? “……” 鄯善王顿时语塞。 这是真的么?! 是那些中原豪杰的都已经强大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还是只有曹孟德麾下聚集了如此之多的能人异士?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曹老板最近一年的战绩的确令人不得不服。 攻打徐州将陶谦直接赶去了广陵郡,而后遭受张邈联合吕布反叛,如此后院起火的劣势之下,曹老板依旧力挽狂澜,将举世闻名的名将吕布打的落荒而逃,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亦是一点都不夸张。 他就像一匹黑马,经历过这几场战争之后,如今已经成了有资格与诸多豪杰逐鹿中原的一条大腿。 所以…… “现在你该知道如何书写降书了吧?”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降书需用汉书书写,上面还需印上你的王玺,他日曹使君攻下司隶部与凉州,一鼓作气收复西域都护府时,这降书便代表了你的衷心,亦可保鄯善国相安无事。” “小王明白了,请阁下稍等片刻。” 鄯善王回过神来,已经彻底没了其它的想法。 他知道中原除了曹老板之外,还有许多势力尚在曹老板之上,又或是与曹老板旗鼓相当的豪杰,比如袁绍、袁术两兄弟,比如占据长安的董卓旧部李傕、郭汜,比如荆州的刘表与汉中的张鲁,就连马腾、韩遂都可以算上。 但最近除了实力最雄厚的袁绍之外,这两年便很难找到似曹老板这般战绩惊人、发展迅猛的豪杰。 更何况,曹老板麾下还有吴良这等出手便有能力毁掉扦泥城的将军,而且还不止一个。 所以鄯善王忽然觉得,在曹老板身上押注也是一个错的选择…… 如此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鄯善王已经捧着一卷绢帛走下了土坡,这正是他亲笔书写的降书,上面端端正正的还印上了鄯善国王玺。 曹老板无疑是个拥有足够野心的野心家。 而鄯善国对曹老板自然也总会有些用处,因此他也确定吴良并非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莽夫,甚至他觉得吴良心中定是还有自己的想法,断然不会一言不合便将他给一刀宰了。 然而,令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 “嗯……” 看过降书之后,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笑眯眯说道,“我的王,我远道而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东西请你务必笑纳。” 话音未落,鄯善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典韦已经来到他身旁。 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两个装满了黑火药的青铜罐子绑到了鄯善王身上…… “我的王,千万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一不小心便会像普善法师那般粉身碎骨的哦。” 吴良裂开嘴笑着提醒道。 第四百三十四章 带翼天使(4000) “魔、魔王……” 鄯善王才刚相信吴良是曹老板麾下的一员大将,相信他可能、应该、大概是个人,便立刻又否决了这个猜测。 绝对是佛法中的上品魔王。 区区中品魔民与下品魔女,根本不可能似吴良这般邪恶! 而对于这两个青铜小罐子的威力,鄯善王已经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认识,吴良没有欺骗他,这玩意儿顷刻之间便能令他粉身碎骨,此前的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便是前车之鉴。 尤其是普善法师这样的已经证得阿罗汉果的大师,甚至连颗本该存在的舍利子都没有留下…… 此前鄯善王不敢反抗,如今绑上这两个能够毁天灭地的青铜小罐子,鄯善王自是更加无法反抗,就连动作都僵硬了许多,架着两条胳膊尽量避免触碰到青铜小罐子,脸上却还要陪笑对吴良施礼说道:“多谢阁下献礼,只不过这礼物太过贵重,小王实在消受不起啊。” “无妨,陛下若实在不想要,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便是。”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那……” 鄯善王立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吴良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紧接着又笑道:“下一次骆驼峰的黑龙暴来袭,便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在这之前,恐怕还要叨扰陛下一些时日,陛下不会不欢迎吧?” “呵呵,阁下远道而来,小王自要略尽地主之谊,怎敢……怎会不欢迎?” 鄯善王的脸生动的演绎出了什么叫做“被迫营业”的表情,明显口是心非的道。 “既然陛下如此好客,我便做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吧。” 说着话,吴良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鄯善王被迫走在前面。 吴良一行人跟在后面,就这么当着数百侍卫禁兵的面大大方方的进入了王宫之内。 这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的占地面积应该与一个后世的运动场差不多,从外面看起来这座王宫亦是向城内的民居一般使用土坯堆建而成。 但到了里面却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更加坚固的砖石城堡,墙壁皆可看出砖石堆砌的痕迹。 而包裹在城堡之外的那一层土坯,其实不过只是一层厚厚的保温隔热层罢了。 除此之外,王宫的装饰也确实富丽堂皇。 因为这座王宫的腰线很高,因此第一层的层高亦是十分可观,大概有个四五米的样子,而在这很高的砖石墙壁之上,则画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壁画。 壁画的风格亦是十分独特。 有的部分显然是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辐射,不但用上了汉朝颇为流行的云气纹,其中还画一些颇具汉朝宫廷文化特色的龙凤神兽图。 而有些部分,则还是颇具西域特色的相关侍女奏乐、骑射巡礼的纪实性壁画。 还有一部分,绘制的则是宾客宴席图,从壁画中人物的穿着、尤其是人物佩戴的头冠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人有许多都是地道的汉人,并且还是汉朝的官员。 这类壁画应该是为了纪念大汉与鄯善国之间的“友谊”。 毕竟“楼兰国”之所更名为“鄯善国”,正是拜大汉所赐,而扦泥城的建立也与大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历史记载:公元前92年,楼兰王安归即位,杀死汉使,归附匈奴。前77年,汉朝使者傅介子奉汉昭帝刘弗陵之命设计刺杀了楼兰王安归,改立亲汉的其弟尉屠耆为王,改国号为鄯善。 如此深厚的“友谊”,鄯善王自然要有所表示。 最起码汉朝使者与西域都护府的官员前来视察时,总要有个态度才能够说得过去。 而在这些壁画当中,瞬间吸引住无量注意力的,还是位于顶部的那副由9个扇形共同组成的圆图。 这9个扇形总共绘制了9个人物画像,而与普通的人物画像不同的是,这9个人物画像的背部都被画上了一对白色的小翅膀…… “带翼天使图”? 吴良心中惊喜,因为后世也曾发现过“带翼天使图”,不过是在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的“依循城”。 在丧权辱国的晚清时代,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借探险考察之名来到此处行强盗之事,当他在依循城的西大寺回廊遗址内发现“带翼天使图”之后,便立刻将这些属于华夏文明的瑰宝揭了下来,带去了海外。 目前“带翼天使图”就存放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内。 吴良只在一些书籍中看到过“带翼天使图”的照片,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浓眉大眼身形微胖,头顶光秃秃的只有最中间留有一小撮头发,有点类似于契丹人的发型。 后来国内考古工作者在考察罗布泊的时候,倒也发现了一部分“带翼天使图”壁画,可惜这些壁画多多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与侵蚀,完整度没有办法与被斯坦因盗走的那副壁画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斯坦因还使用许多极不光彩的方式,从尼雅、楼兰遗址、敦煌盗走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仅1907年与1914年两次,便从天朝盗运走了一万多件文物,其中便包括莫高窟藏经洞中大量的珍贵古书文献。 并且,因为斯坦因的大肆挖掘与盗取,因此毁掉的文物与遗迹更是罄竹难书。 因此。 尽管斯坦因在西方学术界地位极高,但在吴良眼中,此人首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与侵略者。 这种评价或许不够客观,不符合马克思主义所提倡的辩证的科学态度,亦不符合考古工作者在评价历史人物时应该持有的中立态度,但吴良依旧坚持这种看法,接受反驳绝不改正。 因为考古工作者首先是一个公民,公民便有国界。 扯得又有些远了,吴良长长的出了口气将心中的郁气疏散出去,接着继续仔细观察这9幅“带翼天使图”。 与他在后世看过的“带翼天使图”不同。 这9副“带翼天使图”的形象乃是女性人类的形象…… 其实吴良知道,在西方与中亚出现过的绝大多数宗教神学之中,“天使”其实是没有性别的,祂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体,拥有出众的智力和巨大的力量,可以根据需要幻化称为任何的物质形态。 而在斯坦因在盗取了那幅“带翼天使图”之后,则在自己的作品中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声称:“这真是伟大的发现!世界最早的天使在这里找到了,他们大概在两千年前就飞到天朝来了,米兰古城的壁画是天朝境内保存最古老的壁画之一,这里的‘带翼天使’可以说是古罗马艺术向东方传播的最远点!” 然而据吴良所知,在古罗马曾出现过的宗教之中,“天使”亦是没有性别的。 而楼兰古国壁画中出现的“带翼天使”,则有着极为显著的性别区分,这便已经有些说不太通了。 并且现在女性的“带翼天使”壁画就在眼前,再结合后世发现的男性“带翼天使”壁画,他已经可以算是掌握了部分证据。 除了吴良这么想。 后世天朝的著名学者闫文儒先生也曾公开驳斥过斯坦因的论调,认为他在考古工作中抱有严重的西方人的“傲慢与偏见”,强行将西方的古代神话拉入了天朝的佛学文化与传统文化之中,因此才会给出如此草率且没有足够依据的结论。 此举非但牵强附会,还混淆了许多观念,给楼兰古国的考古工作不良影响。 另外。 吴良此行已经确定,目前楼兰古国的国教正是小乘佛法。 王族与大多数居民都信奉小乘佛法,而信奉小乘佛法的王族,又怎会将其他教派中的东西绘制在王宫之中,还绘制在显然与其他壁画区别对待的王宫顶部呢? 这显然更加解释不通…… “陛下,这些长了翅膀的女子画像好生奇特,莫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如此想着,吴良故意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向鄯善王发问。 “阁下有所不知,此乃楼兰先祖的画像。” 鄯善王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带翼天使”壁画,立刻行了一个抚胸礼,颇为虔诚的说道。 “楼兰先祖?” 吴良一愣,这个说法显然与他此前了解的内容相差甚远。 “正是。” 鄯善王眉头微微蹙起,正色说道,“实不相瞒,距今三百六十多年前,我族先王为躲避战祸率领族人逃到了此处,彼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又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沙暴,沙暴过后族人更是死伤大半,我族先王绝望之际,竟发现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年代久远的残破遗迹面前。先王遂带领剩余的族人进入遗迹之中躲避风沙,怎知进入之后才赫然发现,这片遗迹之中——竟然还有人!” “哎呦!” 鄯善王说到此处猛然提高了调门,气氛拿捏的十分到位,以至于于吉吓得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叫,结果于吉这一声惊叫又将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众人吓了一跳,众人全都一脸嫌弃的看了过来。 “这可不能怪老夫啊……” 于吉面露尴尬之色,随即又不满的对鄯善王埋怨了一句,“你好歹也是一国之王,要说话便说话,一惊一乍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然而吴良却觉得这鄯善王颇对自己胃口。 这讲故事嘛,尤其是听起来要讲的还是一个颇为玄乎的故事,不一惊一乍将气氛调动起来,岂不是就令原本精彩的故事失去了一些味道? “不用理会他,陛下请继续往下说。” 吴良笑呵呵的对有些敢怒不敢言的鄯善王说道,接着又瞟了于吉一眼,好心提醒道,“老先生,你要是再抱住杨万里的胳膊不放,我估摸着他就要动手打你了……” “呃?” 于吉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迎上了杨万里那张既嫌弃又因愤怒而在微微抽搐的臭脸,连忙松开双手跳到了吴良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众人见状笑而不语。 “……” 鄯善王也觉得吴良这些人颇为有趣,此刻却也只能强忍下来继续说道,“遗迹中不止有一个人,看起来至少得有数十上百人,我族先王以为这些都是活人,为了避免发生冲突,只得隔着老远便与他们喊话,然而这些人却不理不睬,甚至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先王心中疑惑,带领族人走近了查看,这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栩栩如生的石像,无论是姿势还是容貌神色看起来都与活人相差无几,因此先王站在远处看过来才会认错。” “族人们亦是大为惊叹,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精湛的雕刻技艺,简直叹为观止。” “见过了这些石像,我族先王推测此处可能是某个强大的族群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于是带领族人们检查了一番之后,总算放下心来,暂时找了一处能够遮挡日头的地方,待避过最热的时候再继续迁徙。” “如此不多时,我族先王与族人们便似是中邪了一般全部昏睡了过去。” “而后先王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一群长着翅膀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来到先王身前摇醒了他,指着遗迹中的石像告诉他这些东西极为凶险,劝他带领族人速速离去,否则将会命丧于此。” “其中一个美丽的女子还为先王指了一个地方,叫他带领族人到了地方以后便向下挖掘,那地方一挖便能够挖出水来,这水可以供应族人们的饮用,可以用来养殖与灌溉,若先王想带领族人们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便可在此处建城定居下来,可保数百年内族运不衰。” “梦至此处,我族先王猛然惊醒过来,虽然心知方才不过是做了个梦,但却已无法直视那些栩栩如生的石像,于是连忙叫醒了族人。” “哪知族人醒来之后亦是一脸恐慌,一问才知,所有人居然都做了这么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我族先王与族人们心中大骇,断定这处遗迹有大问题,自是再也不敢久留,连忙起身准备一同离开。” “就在此时……忽然!” 第四百三十五章 规律?!(4000) “……” 吴良不由想起了刚刚穿越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吓唬住了曹昂与周丰,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回忆啊。 想想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充当马前卒的奴役。 如今还未到一年,他便已经成了曹营之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员中郎将,这身份与地位的转变简直堪比鲤鱼跃龙门。 不过鄯善王的顽皮终是已经引起了瓬人军众人的不满。 虽然并没有人逾越吴良直接呵斥于他,但众人脸上的不满之色却是溢于言表,使得皮过之后还想看看众人作何反应的鄯善王一时感受到明显的寒意。 “咳咳……” 鄯善王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连忙接着话茬继续说道,“……我族先王忽然发现那些石像都在微微颤动,并且不停发出轻微的响动,而伴随着这些颤动与轻微的响动,那些石像上竟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族人们摸不着头脑,我族先王亦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想到梦中那伙长着翅膀的人发出的警告,我族先王自是不敢留在原地一探究竟,连忙率领众人收拾东西离开这处遗迹。” “走出遗迹的时候,我族先王与族人们再回头去看,却见这些石像竟已经活了过来,正在遗迹中不分敌我的打斗,我族先王与族人们暗自庆幸,他们若是再晚走一步,或许便要被牵扯其中,想走都未必走得了了。” “离开此处之后,我族先王与族人们终是根据那名神秘女子在梦中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他们依言向下挖掘,果然只向下挖了大约一丈来深,坑中便已流出清澈的水来,我族先王尝了一口,这水甘甜可口,的确是荒漠中最为难得的生命之源。” “而现在你们看到的扦泥城,便正是建立在这片能够掘出水井的荒漠之上。” 说到这里,鄯善王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吴良脸上露出了疑色,嘴唇也动了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 “陛下,我倒有一事不解。” 吴良见鄯善王很合事宜的停顿下来,亦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直接问道,“你说扦泥城本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可是按照常理来讲,倘若地面一丈深处便有淡水水源,此地便应该不会寸草不生才对吧?而且我看现在的扦泥城内,亦是种植了不少红柳与胡杨,倘若此地此前寸草不生,应该也无法种植红柳与胡杨才对吧?” “正是如此。” 鄯善王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族先王不解的地方,直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彼时梦中那神秘女子的指引得到了应验,我族先王已是不疑有他,当即将族人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留在原地修建房屋准备定居下来,另外一路人马则携带一半的随行物资继续东进,前往传说中的大汉换取族人所需粮食与生活物资。” “另外一路人马历经艰险穿过白龙堆到了凉州,想不到族人们东逃途中携带的象牙、玉石与金器颇受大汉喜爱,而且价值十分不菲,很轻易便换到了一大批粮食、布匹与牲口,甚至还有无与伦比的绸缎。” “除此之外,凉州当地的商人在得知我族的部分情况,知道我们还有一批货物并未全部带来之后,竟还表示愿意派遣工匠携带物资前来为我们修建住所,只要我们肯付出相应的代价……” “族人们才刚经历了战乱,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免得引狼入室。” “所以族人们没有轻易答应,而是私下在凉州雇佣了几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带回来,协助我们的族人修建栖身之地。” “如此待这些族人们回来之后,我族先王听了族人们在凉州的所见所闻,心中自是大喜,他已经看到了其中的机遇,毕竟那些象牙、玉石与金器在西域虽也是珍贵之物,但却无法像在大汉一般换取如此多的物资,如此只需要倒一下手,便能够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 “于是我族先王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一边命族人们在几名工匠的指导下加速修建住所,一边又命部分族人携带从凉州换来的粮食与布匹前往西域,以较低的价格换取象牙、玉石与金器运送回来,再将这些东西带去凉州进行交易,以这样的方式不断积累财富,赚取族人们安居乐业的物资。” “终于,历时几个月后,一座可供族人们居住的小城在这片荒漠中拔地而起。” “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座小城之外的一处低谷忽然出现了一条小河,短短半个月内,小河中的河水竟越来越充盈,很快便形成了一条河面宽达几十丈的大河,这便是现在流经城外的孔雀河。” “而原本这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竟沿着河岸生出了许多葭苇与白草,族人们尝试在河岸与城外种植庄稼与树木,这些庄稼与树木竟也能活过来了,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族运不衰!” “我族先王猛然想起了梦中那背负双翼的女子说过的话,这便是我们的族运,他们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定居,如今不但通过交易获取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就连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都开始变得宜人宜居,这一切都被梦中那背负双翼的女子言中了!” “后来,我族先王又派人前往孔雀河上游与下游进行查探,这才发现原来孔雀河竟是因塔里木河近日河水暴涨才忽然分出来的支流,而在孔雀河下游,河水已经涌入一片巨大的洼地之中,形成了一个颇为可观的咸湖……” “这一切,仿佛都是天神之意,保佑我族长盛不衰!” “而那些给我族托梦的背后生翼之人,自此便被我族先王奉为始祖,根据记忆画作了壁画,世代祭拜感谢,永世不敢忘怀。” “在这之后,随着我族族人行走于大汉与西域经商,越来越多的人亦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加入此列,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带着货物来到我们这里进行交易,随后再带上交易而来的货物返回,我族逐渐有了自保的能力,扦泥城也越修越大,于是终于立国,以当时我族使用的佉卢文‘库罗来那’为名。” “汉人行商来到此处,不太习惯佉卢文的发音,久而久之‘库罗来那’便被汉人简化成了‘楼兰’,就连西域的行商亦是用上了这样的叫法,至于如今为何名为‘鄯善国’,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们身为汉人,应该清楚怎么回事吧……” 话至此处,鄯善王不知为何却又叹了口气,颇为担忧的补充了一句,“可惜近几年来,孔雀河河水流量正在逐年减少,已经有不少地方露出了部分河床,下游那个巨大的咸湖水域亦是有所缩减,不知这是否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咸湖……” 吴良清楚这个咸湖应该就是后世的罗布泊,可是鄯善王却一直将其称之为咸湖,这又是一个令吴良感到疑惑的问题。 因为据吴良所知,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罗布泊一定是存在的,最起码曾经存在过,《山海经》中都有所记载,将其称之为“幼泽”。 可是到了这一代鄯善王,又或者说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后,楼兰国居民却没有沿用《山海经》中的名称。 这在吴良看来,其中必定存在着一些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而且听鄯善王的描述,似乎他的先祖来到此处之后,这个巨大的咸水湖还不存在,城外的孔雀河亦不存在,直到他们建起了扦泥城,孔雀河才终于从塔里木河中分流出现,这个曾经出现在《山海经》中的“幼泽”也才重新出现。 “也就是说,在你们来到此处建城之前,这里根本就没有孔雀河,那个巨大的咸湖也并不存在,是这样么?” 吴良特意确认了一遍。 “我族先王的传记中的确是如此记载,距今不过几百年的功夫,应该不会有错。” 鄯善王点头说道。 “嗯……” 吴良蹙眉沉思。 他想到了后世考古工作者在当地发现的早了“楼兰文明”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后世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楼兰古国”是如何消失的,更加没人能够说清楚“罗布泊文明”又是如何消失的…… 而吴良此行前来寻找的太阳墓,便属于比“楼兰文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 所以。 如果罗布泊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便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那么这会不会与“罗布泊文明”的消失有着直接的关系,也是“楼兰文明”与“罗布泊文明”之间出现断层的主要原因呢? 最重要的是。 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已经知道了“楼兰古国”,也就是面前这个“鄯善国”的结局。 距今大约再过个四百来年的时间,“楼兰古国”也会在没有任何记载的情况下神秘消失,除了后世考古发现的遗迹与文物,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另外。 吴良还注意到了鄯善王描述中的另外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在楼兰先王梦中出现的那个长有翅膀的女子指引他前来此处建城时,说的是:“……可保数百年内族运不衰。” 这话在寻常人耳中或许没什么特别,但在吴良这个提前得到了剧透的人耳中却是极不寻常。 就好像那女子彼时已经洞悉了“楼兰古国”的兴衰大限,因此才会给出这样的预言一般。 那么,她又是如何洞悉这件事情的? “罗布泊文明”的消失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吴良心中越想越是骇然。 这个女子,以及与她一同出现在楼兰先王梦境中的带翼之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何会向楼兰先王托梦,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与力量进行托梦,而这一切又是否与消失的“罗布泊文明”有关? “那么后来,你们的先祖是否返回过那座曾经梦到过带翼之人的遗迹进行查探?” 吴良接着又问。 “这……小王就不知道了。” 鄯善王摇了摇头,说道,“在我族先王的列传之中,除了小王所说这些事情,便再未出现过有关那处遗迹的记载,好像是被我族先王刻意隐藏了,也好像是再也不曾找到,我族后人皆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那么遗迹中的那群活过来的石像呢?是否有更加详尽的细节记载?” “与小王说出来的倒也差不多,不过……” 鄯善王回忆了一下,说道,“其中倒提到了另外一处细节,我族先王率领族人走出遗迹再回头看时,那些石像正在不分敌我的打斗,而在它们打斗的过程中,竟还会似活人受伤时一般流出红色的血来,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 一听这话,吴良不由的与瓬人军骨干交换了一下眼神。 活过来的栩栩如生的石像,石像中还能流出红色的血来…… 他们同一时间想到了此前在那个古怪小湖中见到的那些被石化的人尸与骆驼,还有被他们随军带来的那具被石化了的另外一个方琼。 各方各面的细节都极为相近,两者之前极有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陛下。” 再回过头来,吴良看向鄯善王,立刻行了个礼说道,“可否将先王的列传与鄯善国立国以来的相关记载借我翻阅一番。” “可以倒是可以,这倒没什么打紧……” 鄯善王一边答应着,一边却已是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吴良,“不瞒阁下说,你们给了小王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小王现在倒有点相信阁下不是特意前来攻打鄯善国,而是另有其他目的了。” “我们确实对鄯善国并无恶意。” 吴良点了点头,指了指绑在鄯善王身上的小罐子,笑呵呵的道,“不过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互相信任,陛下应该不介意我将这东西布置在王宫里面吧?” “……” 鄯善王瞬间呆住,张开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到底还是把吴良想的太好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最早的环境保护法(4000) 吴良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黑火药乃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而王宫中照明用的都是油灯,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将整座王宫夷为平地,这自然是吴良不愿看到的事情。 所以,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在鄯善王的身家性命之上,又加码了整座王宫,以及王宫里面所有的人,这样鄯善王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吴良也更加放心,对双方都有好处。 见鄯善王已经说不出话来。 吴良又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果断胡扯道:“既然陛下对我们如此坦诚,我们亦愿与陛下坦诚相待,实不相瞒,我虽是曹使君麾下的一员将军,但却极少参与战事,我真正的职责乃是探寻世间神秘之事,铲除世间邪魔歪道,你也可以将我们唤作‘驱魔人’。” 打一棒槌给一甜枣,恩威并施才是收服人心的最佳手段。 一味施以高压建立起来的关系,有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真心不如明确共同的利益,达成双方认可的共识更加牢靠。 何况鄯善王已经意识到吴良等人来此另有目的,吴良也是顺势而为。 “驱……魔人?” 鄯善王面露疑惑之色,这个称呼还真是别具一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 就连瓬人军众人听到这个新说法亦是一脸惊疑。 此前在襄阳城的时候,吴良便已经将他们的工兵铲说成了“铲尽天下不平事”的“伏魔铲”,如今他们自己在吴良口中又成了“探寻世间神秘之事”的“驱魔人”,这两个称呼任何一个听起来,都是那么的逼格满满,又高又大又上。 厉害了,我的吴将军! 在吴将军这章口就来的本事之中,咱们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牛叉哄哄的“驱魔人”,真不知道吴将军这些清新脱俗的好词都是从哪里寻摸来的……不过我们喜欢。 “正是。” 吴良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其实那方琼并非我们于凉州偶遇,而是被我们于兖州擒获,只不过在来到扦泥城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方琼曾经竟是扦泥城内大名鼎鼎的魔女,只知她的身上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而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探寻这股神秘力量的秘密与源头。” “驱魔拔祟,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我们更专业。” “因此虽然魔女再一次回到了扦泥城,但请陛下放下心来,我们既然一同来了,便一定会圆满解决此事,绝不会令扦泥城受到牵连。” “另外,陛下方才说城外的孔雀河水量正在逐年减少,而孔雀河下游的咸湖水域亦在不断缩小,并且表示出了心中的担忧,恕我直言,此事恐怕与魔女并无干系,毕竟这些年魔女并不在扦泥城内,甚至根本就不在鄯善国境内。” “不过也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愿意无条件配合于我,我等愿无偿为陛下调查此事,解除陛下心中的担忧,确保鄯善国长治久安。”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可不仅仅是鄯善王的担忧,同时也是吴良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可能关乎着楼兰古国神秘消失的真相。 至于是否真的无偿…… 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毕竟“无条件配合”这五个字,其中便有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鄯善王可以因为普善法师的一番话,便斥巨资修建伏魔寺镇压魔女,自然也可以满足吴良的许多合理要求。 “果然!” 鄯善王闻言精神一振,一把抓住吴良的手连连说道,“小王就说阁下不是寻常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地跑来与我鄯善国为难的,小王果然没有猜错!如此一来,我们便等于具有共同的目标,这对鄯善国百利而无一害,小王又怎会不愿配合阁下的调查?” “那就多谢陛下了,我等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吴良拱手笑道。 “……” 瓬人军众人笑而不语。 吴将军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啊,不服真不行…… …… 鄯善王未必便对吴良等人完全信任,就算表示愿意无条件配合,也未必便是真的心甘情愿。 只不过不管是迫于形势,还是权衡利弊,配合吴良的工作都已经成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项,哪怕是装也得装的像一点。 还有,“合作”总要比“胁迫”令人心中舒服一些。 就这样。 瓬人军众人舒舒服服的住进了鄯善国王宫。 瓬人军兵士四人分成一组,屏退了鄯善王身旁的侍卫,十二个时辰轮流守护着鄯善王,唯一能够靠近的便只有服侍鄯善王起居的侍女。 嫔妃什么的自然就不用来侍寝了,在吴良等人离开之前,鄯善王只能被迫禁欲。 旁的不说,光是四个大汉站在旁边看着,他八成就没有办法坚挺起来,也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个精光。 至于这次这场短暂的一面倒的战斗,以及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的殉职。 鄯善王也立刻下了禁言令,任何直到此事的人都被要求三缄其口,最起码不得公开谈论此事,因此就算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也还是被强行压了下来。 而吴良等人,则获得了一块鄯善王亲自赐予的黄金令牌。 理论上讲,拥有了这块金牌,整个鄯善国对于吴良来说便没有禁地,不管是收藏鄯善国古籍与史书的金匮阁,还是王宫内的兵器库,只要见到了这块金牌,便会无条件放行,城门自然也是畅通无阻,不分时辰。 而从礼节层面讲,王后嫔妃与公主们的闺房肯定是不能随便进的,吴良是个自重的人,当然不会胡作非为。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 骆驼坟中的黑龙暴并没有出现。 吴良等人却也没有闲着,他已经与于吉、诸葛亮三人一同翻阅了不少金匮阁中收藏的书籍,其中就包括鄯善王讲述过的先王列传。 这列传中使用的乃是随佛法从“犍陀罗国”流传过来的古文字。 这是一种音节字母形式的文字,其中包含252个不同的符号用来表示各种辅音和元音的组合,虽然吴良前世学的是考古专业,但也并非无所不知,像这种相对比较复杂的“怯卢文”他就没办法看懂。 于吉对这种文字也没什么研究,同样无法完成翻译。 以至于吴良不得不向鄯善王要了一名文官帮忙,才终于读懂了其中的内容。 这先王列传中记载的相关内容,的确与鄯善王此前对他讲述的版本并无太大的差别,只是对楼兰古国的发家历程与扦泥城起初的修建过程记录的更加详细,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古丝绸之路版的富一代发家史。 在这些书籍之中,最令吴良意外的还是一部叫做《伐祟令》的法典。 这部法典虽然字数不多,但却颁布了极为严苛且残酷的环保法令。 规定任何人不得砍伐鄯善国境内的树木,不得破坏鄯善国境内的植被,不得发展畜牧业,所有牲口都只能使用从他国“进口”而来的草料进行喂养,居民生火所需的木料亦是如此,不得随意倾倒生活垃圾,尤其不得将生活垃圾排放进入孔雀河,应统一放置在城内的垃圾点内,由鄯善王设立的垃圾官吏集中进行处置,不得在孔雀河附近进行狩猎,不得在孔雀河内撒网打鱼…… 这些在《伐祟令》中明令禁止的行为,最轻的刑罚都是砍手砍脚,重一些的直接就要拉出去吊死,甚至还会株连家人! 看到这部法典的时候,吴良惊呆了。 据他所知,天朝很早就已经出现了环境保护方面的法令。 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有了“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的严格规定。 春秋时期齐国亦有“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的相关记载。 而在1975年发掘的两座战国到秦朝时期的古墓之中,更是直接发现了一部已经成书的“环境保护法”,名字叫做《田律》。 在《田律》之中,不但有保护植物林木、鸟兽鱼鳖的具体规定,还有让水道不堵塞的严格措施,它不但是我们国家第一部环保法,也是世界第一部完整环保法,意义非常,堪比吴良穿越前天朝正在实施的“青山绿水”计划。 但与《田律》相比。 鄯善国金匮阁中的这部《伐祟令》所制定的法规涉及范围显然更加广泛,几乎已经涉及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且保护的方向也极为明确,全都是在极力维护孔雀河与鄯善国境内的生态平衡,坚定不移的坚持可持续发展道路。 “这……” 吴良心中骇然。 关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后世有一种猜测是楼兰人为了利益过度开垦与砍伐,最终使得当地的水利与植被遭到了严重破坏,最终衰败于干旱、缺水与生态破坏导致。 而面前的这部《伐祟令》,已经足以驳斥这种猜测。 楼兰人不但非常爱护与珍惜楼兰古国的生态环境,甚至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除非……《伐祟令》中的法令根本没有被鄯善王与官员严格执行。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吴良还特意询问了为他翻译怯卢文的文官:“先生,你可知这《伐祟令》乃是何时订立?” “阁下请看,此处进行了记录。” 那文官当着吴良的面将那卷木牍摊开,指着木牍最末尾的一列怯卢文说道,“库罗来那三年,即是我楼兰国立国三年时,由楼兰始王亲自订立。” 也就是说,楼兰古国立国不久之后,这部《伐祟令》便已经订立,几乎与楼兰古国同寿! “那么,如今这《伐祟令》可还具有效力?” 吴良接着又问。 “当然具有效力,便在上月还有一人因私自在孔雀河岸的绿地上放养骆驼被吊死在了城外刑场,如今那人的尸首还被挂在刑场示众,用以警示城内居民与过路的商人,那时我还特意去刑场观看了行刑的过程。” 文官正色说道,“这可是我国最有效力的法令,始王曾经下诏,此乃我族始祖的旨意,就连历任楼兰王都没有权利赦免违反《伐祟令》之人的罪责。” 始祖,说的便是那些曾经出现在先王梦境中的带翼之人。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 若是《伐祟令》自楼兰古国立国时便延续至今,现在吴良越发确定楼兰古国神秘消失并非因为楼兰人破坏生态环境自己作死,肯定有其它方面的原因。 如此一来,楼兰王此前所说的关于孔雀河流量减少,罗布泊湖面缩小的问题,便越发有必要亲自前去查看一番了。 正好吴良也想看看并未枯竭的罗布泊究竟是什么样子。 因为后世早在他出生之前,罗布泊便已经干涸,甚至连张干涸前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基本没什么人能够说得上来有水的罗布泊是什么样子。 “劳烦先生帮我把那些书籍也翻译一下,我要出去一趟,辛苦。” 如此想着,吴良已从怀中摸出一块黄金递到了那名文官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啊这、这、这……这如何使得?阁下乃是陛下的贵客,我怎敢收取陛下的礼物,若是教陛下知道了,定要将我治罪!” 那文官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推辞。 “这是我对先生的一片敬意,就算陛下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先生不必多虑。” 吴良笑道,说着话已经强行将黄金塞入文官手中,而后便带着于吉与诸葛亮走出了金匮阁,回去召集其他的瓬人军骨干。 “恭送阁下!” 望着吴良等人的背景,那文官终于将黄金收入怀中。 如此待吴良等人彻底消失之后,他才拿出一卷新的木牍,用吴良等人看不懂的怯卢文奋笔疾书起来。 片刻之后。 晾干了木牍上的墨迹,文官又将木牍卷了起来,而后快步来到金匮阁之外的侍卫禁兵身边,将那卷木牍交到侍卫禁兵手中低声说道:“这是这些人今日阅读过的书籍名录,还有一些特别的言论与行为记录,送去察木王子那里。” 第四百三十七章 魔怔的二王子(4000) 王宫内。 位于第三层的一间宽大的屋子之中,一个与鄯善王五官有几分相近的年轻人正捧着一卷刚被侍卫禁兵送进来的木牍细细查看。 这年轻人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头发与胡须亦是继承了鄯善王特有的自来卷。 他就是鄯善国的二王子察木,最不受鄯善王待见的王子。 鄯善王一共有六个王子。 大王子“甲斐”擅长骑射,因此拜了刚刚去世的夏哈甫将军为师,学习兵法与武艺,大有成为鄯善国脊梁的趋势,以至于夏哈甫将军刚刚去世,甲斐便已经拿到了扦泥城守军的兵符。 四王子“金全卓”精通佛法,也是拜了刚刚去世的普善法师为师,如今虽然只有一十六岁,却已经能够给信徒讲经释法,在扦泥城内拥有颇为广泛的群众基础,如今普善法师不在了,他大概率将会接管伏魔寺,成为扦泥城内最具影响力的法师。 鄯善王亦是对这两位王子寄予了厚望。 扦泥城的人普遍认为,只要不出意外,下一任鄯善王便会从“甲斐”与“金全卓”两位王子中诞生。 值得一提的是,金全卓的佛门弟子身份并不影响他继承王位。 因为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不同,小乘佛法的弟子允许结婚生子,允许食肉,基本与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差别。 而若是金全卓能够成为下一任鄯善王,以他的身份与影响力,反倒更容易实现鄯善国的政教一体统治,在当今时代采用这样的统治方式,可以实现信仰与法律的双重控制,无疑将令政局更加牢靠。 至于剩下的几位王子,与这二人相比就要平庸了许多,倒没必要一一赘述。 值得一提便只有这位二王子“察木”了。 他是王族中的异类。 他不信奉鄯善国的国教“小乘佛法”,打了鄯善王的脸。 也不信奉鄯善国内还算比较有群众基础的“拜火教”,偏偏要信奉东汉后期才在中原开始盛行与发展的“道教”。 不过察木信奉的“道教”又并非东汉末年张角创立“太平道”与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 他只是借鉴了这两个派别中的一些教义,以老子的道家正统思想《道德经》为核心,再以战国末期诸多派别中最为强盛的“黄老派”为先例,选择性的信奉道教思想在他看来具有非凡意义的内容。 所以察木认为,他信奉的只是最正统最原始的“道教”,而并非什么乱七八糟的派别。 他眼中的“道教”,便不应该有派别之分。 正所谓:“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埶,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 “道”蕴乃万物之情,又是万物之主。 天作之“道”,而人亦不过是“道”中的一环罢了,瓮中之鳖井底之蛙而已,又有何资格对“道”进行区别分类? 因此在他看来,所谓派别也不过只是世间庸人的虚妄之举,只会引天发笑。 若是教吴良知道察木的这番想法,定会立刻想起后世一句与他这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话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意思…… 而察木之所以与“道教”结下不解之缘。 还是要从张角创立的“太平道”说起,当年黄巾军遍布整个中原,以至于来往鄯善国的行商之中也出现了一小部分“太平道”的信徒,这些信徒一边在此经商,一边还不忘传教,甚至打算在扦泥城内修建道观。 鄯善国是个宗教自由的地方,哪怕将小乘佛法定为了国教,亦是从不干涉其他教派的传教事宜。 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刚刚十岁出头的察木接触到了道教。 他见到“太平道”信徒在城内施粥传教,也见到了“太平道”信徒使用“符水”与“咒语”给人治病,甚至还记下了那句朗朗上口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后来,中原便果真乱做了一团,鄯善国轻而易举的完成了独立,脱离了大汉的掌控。 自那时起,察木便对“道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子,他可以向来往于中原的行商提出要求,教他们为他带来与“道教”有关的书籍,了解中原从古至今与“道”有关的知识,研究其中蕴含的真理。 于是久而久之,王族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异类王子: 他的房间里面贴满了花大价钱从中原买来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画着各色各样教人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母后身体有恙,他不立刻教人去寻医师前来医治,而是自己画了一张鬼画符,再烧过之后将符灰混入水中为母后服下,说是可以治病。 结果母后非但没有痊愈,反倒开始上吐下泻。 最后此事被鄯善王得知,教他跪下严厉训斥之时,他口中竟还念念有词,又说可能是自己没有领会真正的道教精髓,又说可能是母后心中无道,因此才会是如此结果。 后来他又发现道家有一种叫做“食气辟谷”的修道理念,正所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为了验证这种修道里面的可行性,察木决定以身试之。 于是他便教侍卫禁兵将他锁在房内,真的开始绝食绝水,只进行自己悟出来的吐纳方式食气。 毕竟道家有一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终极理论,世间万物本是互通互联,气既可生出世间万物,何况人们食用的谷物与肉食,因此食气而活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如此一饿就是三天,察木也算是有决心有毅力的人,已经饿的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依旧不肯开口求助。 最后还是察木的母后发现几日未见儿子,才从侍卫禁兵口中问出了原因,只得命人强行将察木从房内拖了出来,然后又强行喂了一堆食物,等他吃饱了感觉应该撑得住的时候,才安排了一顿“七匹狼”的关爱。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察木却依旧不知悔改,还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悟性”。 自此他更加执着的拜托来自中原的行商为他收集有关“道教”的只言片语,更加执着的追寻着“道”的真理,进行着一切与“道”有关的尝试。 久而久之,他成了鄯善城的异类。 他的母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请普善法师前来说法引导,非但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此子有时竟还用他那套“歪理”将普善法师驳的哑口无言、浑身颤抖。 鄯善王对他失望透顶。 其他的王子也瞧不起他。 甚至就连城内的百姓私底下都会将他当做笑料谈资。 察木却并不在意。 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万物皆应“自然而然”,人亦是如此,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应坦然接受“自然而然”的变化,“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方可见到“道心”。 如此一晃许多年过去。 其他的王子都已结婚生子,在鄯善王的授意之下处置一些政事,唯有察木年近二十却还是光棍一条,终日躲在房内研究那些与“道”有关的书籍,绘制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尝试那些只在书籍中出现了只言片语的道法。 他的母后倒不是没有为他安排过亲事,只是被察木以自己还没有悟出道法中“房中之术”,不能“还精于脑”,不配享“夫妻之欢”的理由给严词拒绝了。 此事之后。 就连他的母后都觉得察木已经“魔怔”,不再要求这个儿子,只求他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即可…… …… 看完了木牍上的内容,察木将木牍重新卷起,放在了壁龛中。 壁龛中已经存放了十多卷相同的木牍,这里面记录的都是吴良等人这半个月以来在金匮阁中翻阅的书籍名录,以及他们的一言一行。 枕着手臂靠在胡床上,察木面露疑惑之色,口中自言自语起来:“奇怪,这些汉人杀死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的神秘力量,多半应是与道法有关,先秦的方术书籍中便曾记录过丹炉崩坏伤人的事件,两者看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他们在金匮阁中待了半个月,翻阅过的书籍并无奇特之处,一言一行亦是看不出任何得道高人的痕迹,是他们滴水不露,还是我猜错了?” “真想把父王身上那两个青铜罐子讨来好好研究一番,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证实这些汉人的‘道友’身份……” “可惜父王肯定不会同意,稍有不慎他便会像夏哈甫将军和普善法师一样死无全尸。” “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 …… 将瓬人军兵士留在王宫之内。 自金匮阁出来之后,吴良只带上了几名骨干骑上快马直奔扦泥城东南方向的罗布泊而去。 现在他手中共有两份地图,一份是即将西出阳关时向当地人购买的一份地图,另外一份则是到了扦泥城之后,拜托阿普丘为他找来的地图,同时也是鄯善国官方认证过的地图。 在这两份地图上,扦泥城的位置完全一致。 但对比之下罗布泊的位置、形状、大小却是略有一些出入,就连扦泥城北面的孔雀河河道走向,亦是有少许的不同之处。 吴良暂时将两份地图的不同之处,定性为误差。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卫星,绘制的地图无论是比例还是地形总会存在一些误差,就连曹军目前使用的军用地图尚且如此。 当然。 相比较而言,吴良更愿意相信鄯善国官方认证过的地图。 毕竟那幅在阳关向当地人购买的地图,究竟是什么人绘制的,使用的方法又是否专业,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只能当做一个参考。 如此大约两个时辰后,吴良等人便已经到了罗布泊湖畔。 说是咸水湖,但其实罗布泊中湖水的盐分含量并不算高,肯定无法与吴良等人在白龙堆中遇到的那个不知名的小湖相提并论。 因为罗布泊并非寸草不生。 此刻湖畔便生长着许多郁郁葱葱芦苇与芨芨草,靠近湖边时还能够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小鱼受到惊扰四散游走,而在湖心,还有一些野鸭子与水鸟正在悠闲的游弋与捕食,一副生机勃勃的好美景象。 吴良走到湖边,伸出一根手指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蘸了一下,而后放入口中品尝。 确实略带了一丁点咸味,但这咸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比海水的咸味还要淡了不少…… 另外。 “鄯善王此前说近几年罗布泊水域面积有所缩减,你们看出水域面积有所缩减的迹象了么?” 吴良回头对几名骨干问道。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他想看看罗布泊水域面积缩减的情况如何,从而验证这是否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息存在直接的关系。 可目前的情况是。 他并未看到一丁点因为水域面积减少而出现的淤泥浅滩,而正常来讲,一个湖泊的水域面积缩减,湖边便一定会出现因为湖面下降而露出的淤泥浅滩。 “罗布泊?”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 这个称呼他们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是后世的说法,只有吴良一个人知道。 “也可以叫做‘幼泽’,反正指的都是这个湖泊。” 吴良并不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失言,笑了笑说道。 “反正老朽是没看出来。” 于吉摇了摇头,接茬说道,“这湖泊可比前些日子险些害咱们葬身湖底的冥泽大多了,若是水域面积有所缩减,定是非同小可,湖畔又怎会是这副情景?” 第四百三十八章 游移的罗布泊?(为盟主“墨染星夜”加更) “便是湖水充盈的湖泊恐怕也未必便有如此光景。” 杨万里亦是立刻将话茬接了过来,指着不远处一小片树干部分已经完全被淹入湖水之中的红柳林说道,“公子你看,红柳乃是耐旱耐盐的树木,若是人工栽种断然不可能种到水中,而若是天然长成,便更加不可能长入水中,如今那片红柳林却被湖水淹没了半截,说这湖泊最近涨了水我倒相信,若说这湖泊缺了水,便无法取信于人了。” 吴良顺着杨万里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知道红柳非但耐旱耐盐,还耐得住水泡,但耐得住水泡是一回事,并不代表红柳便是水生植物,能够直接栽种与生长在湖水中。 于是吴良微微蹙眉道:“杨万里说的不错,红柳没有理由长进湖水里面,这倒不像是这湖泊缺了水,倒像是涨了水,不过这种事情,鄯善王却也没必要对我们编造谎言,我实在想不出这么做对他有什么益处。” “公子说的是,这种小事那鄯善王倒确实没有必要哄骗我们,何况他的小命还捏在公子手中。” 于吉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此说来,若不是那鄯善王的情报出了问题,便可能是这幼泽最近遭遇了特别的情况,比如上游忽然降下暴雨、冰山雪水融化加剧等等,以至于近期注入其中的水量增多,水位便又发生了改变。” 吴良却有微微摇头,凝神分析道:“如此大的湖泊水位升高,那么注入的水量必定十分可观,倘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扦泥城外的孔雀河作为幼泽唯一的上游河流,河水必定也会暴涨,鄯善王不可能毫无察觉吧,毕竟站在扦泥城内的瞭望塔上,便已经可以随时监控孔雀河的情况了。” 这时诸葛亮却是挠着后脑勺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么鄯善王既没有必要对我们编造谎言,幼泽水位升高可能又与上游的孔雀河并无干系,有才哥哥的意思难道是……眼前的情况乃是幼泽本身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面露惊疑之色。 他们不由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刚刚死里逃生的冥泽,那个湖的水位亦是不需要注入水量便能够升高,还能够下降,甚至是直接消失化作河流,而且整个过程能够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完成。 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 需得有人依照壶涿氏驱除蜮的方式投入特制的法器,使得湖底的地貌发生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才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没有人说的清楚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原理,但那就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所以…… 难不成这个幼泽也存在着一些古怪之处? 若是如此,以后再来西域恐怕便要尽量离湖泊远一些了,他们此行总共就经过了三处湖泊:冥泽、白龙堆中的神秘小湖、还有眼前的幼泽。 三个湖泊便都有问题。 这概率未免也太高了些,难不成西域就没有正常的湖泊了么? “我暂时也没有办法下定论,只是猜测而已。” 吴良笑了笑,说道,“不过来都已经来了,咱们便沿着湖畔好好探查一遍,如果的确存在什么问题,咱们自然要调查到底,如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权当做在湖边散了个心。” …… 罗布泊大的惊人。 尽管来之前吴良便已经知道,历史上罗布泊最大的时候,水域面积一度超过了3000平方公里,这样的湖泊对于内陆而言已经堪比一片海,因此古时候罗布泊也曾有过“蒲昌海”、“劳兰海”、“辅日海”一类的称呼。 但只有真正在湖畔策马奔腾的时候,吴良才切身体会到了几千平方公里是一个什么概念。 说实话,他也无法确定现在的罗布泊水域面积究竟是多少平方公里。 他只知道他与瓬人军骨干一路策马赶路,从清晨一直跑到了半下午,才终于达到了罗布泊的另外一端。 据杨万里估计,他们这一趟至少也跑了一百多里地,座下的马匹都已经累的吐起了白沫子,由此可见一斑。 于吉罗盘上的指北针显示,他们已经从罗布泊的正西面,一路跑到了罗布泊的正东面。 而这一边的罗布泊河畔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情景。 呈现在吴良等人面前的,是大片的同样只能以平方公里作为计量单位来通缉淤泥浅滩。 有大片的淤泥已经被彻底晒干,露出了龟裂状的干涸泥壳,而在这些泥壳之上,则还挂着一层黄白色的矿物盐结晶。 原本应该是郁郁葱葱的水草,此刻也早已变成了枯黄的干草,一阵风吹过便发出刺耳的仿佛纸片互相摩擦的声音。 这里也同样有一些红柳树林。 而这些红柳树林亦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非但上面的枝叶少了许多,就连仅存的那些枝叶也是一副软趴趴的蔫样,感觉已是风中残烛,恐怕没有办法坚持太长时间的样子。 “这……” 如果最开始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吴良断然不会怀疑鄯善王的说辞,罗布泊的水域面积的确出现了缩减的情况,并且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不对劲啊,同样一个湖泊,西岸与东岸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区别?” 众人触目惊心的同时,心中立刻又冒出了新的疑惑。 一个湖泊的水位,肯定是一个完整的平面。 没有理由东边的水位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下降,西边的水位却不但不没有下降,看起来还有一些上升的迹象,这怎么去想都十分不合乎常理。 并且不只是他们理解不了,就算是吴良也没有办法用他所知道的知识做出合理的解释。 除非…… 罗布泊下面的地形就是一个装了水的碗。 这个碗如今发生了倾斜,就像一碗水没有端平一般,在水量不变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一边水位抬升,一边水位下降的情况。 但很显然,罗布泊不是碗,而是不会轻易发生变化的地壳。 想要地壳发生类似于碗一般的倾斜,必定会引发极为剧烈的地壳运动,那可不是寻常的小事,那是可怕的地震! 而吴良最近这半个月在王宫的金匮阁中可没有闲着。 他除了看过了扦泥城与楼兰古国的历史,还特意了解了近些年来鄯善国内发生过的重大事件。 因此他可以肯定,近几十年来鄯善国境内并未发生过比较强烈的地震,更不要说近几年。 所以,就算罗布泊正在发生着某些变化。 应该也是潜移默化的变化,鄯善国王族与居民毫无察觉的变化…… 想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想起了楼兰始王传记中的相关记载。 他们曾经到过的那片古城遗迹,以及留在遗迹中的那些栩栩如生的“石像”。 目前楼兰古国还并未神秘消失,楼兰王族与居民还活生生的生活在扦泥城内,所以那片在楼兰古国建立之前便存在的遗迹与遗迹中的那些“石像”大概率属于比楼兰古国更早、甚至早了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 据吴良所知,如果不是遭遇了突发性的巨大灾难。 就像西方那在火山喷发中顷刻间淹没于岩浆与火山灰中的“庞贝古城”一样,活人便绝对不可能被尿给憋死,一旦环境不适宜生存,便会立刻拖家带口进行迁移,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遗迹之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以,那些留在遗迹中的“石像”,很有可能也是遭遇了什么突发性的可怕灾难。 再加上那些“石像”的许多细节又与吴良当初在白龙堆中的神秘小湖中遇到的那几个人与那头骆驼的情况极为相似,这使得吴良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甚至。 吴良已经开始怀疑罗布泊与那个神秘小湖之间是否也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首先,两者都是咸水湖,只是罗布泊显然没有那个神秘小湖中的盐碱矿物浓度高。 不过转念再想,盐碱矿物是可以被稀释的,在孔雀河没有注入罗布泊之前,天知道罗布泊是什么样子,没准儿也是那么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小湖罢了,浓度也是那么惊人,也可以令进入其中的生物快速钙化。 毕竟孔雀河可不是咸水河,可孔雀河的淡水流入罗布泊之后,罗布泊却成了咸水湖,那说明湖中的盐碱矿物正是来自罗布泊本身,并且是几千平方公里的水域都没有办法令其稀释到微不可见程度的盐碱矿物,由此可见一斑; 其次,两者地理位置其实十分接近。 那个神秘小湖所在的白龙堆与罗布泊都在扦泥城的东面,只不过一个在东北,一个在东南。 这么看过来,如果没有孔雀河的注入,这两个地方或许便应该是同样的“白龙堆”雅丹地貌,毕竟后世罗布泊彻底干涸之后,还真就与白龙堆的地貌差不太多; 此时此刻。 吴良忽然又开始怀疑比“楼兰古国”还早了近两千年的“罗布泊文明”是否便是受到了这样的高浓度盐碱湖而神秘消失,如此才出现了后世捉摸不透的文明断层? 理由,还是遗迹中的那些疑似钙化的“石像”。 可惜现在吴良还没有找到那片遗迹,否则他便可以通过遗迹的实际情况与那些“石像”来做出判断。 不过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那片遗迹与方琼口中的太阳墓,都是在沙暴过后出现,并且都在扦泥城西面那片叫做“骆驼坟”的沙漠之中,由此可以判断,两者之间应该也存在着某些必然的联系……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公子,看这幼泽西岸与东岸的差别,老朽倒产生了一个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于吉忽然皱着一张老脸,不怎么自信的说道。 “请老先生畅所欲言。” 吴良回过神来,正色说道。 “老朽觉得这幼泽不像是在缩水,倒有点像是在向西游移,因此才淹没了西面的湖畔,却反将东面的湖滩露了出来。” 于吉捋着胡须慢慢说道。 话音刚落。 杨万里立刻“噗”了一声,一脸讥讽的大笑起来:“噗哈哈哈,我看老童子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这么荒唐的事你也想得出来,还游移,难道这么大的一个湖泊还是活的不成……” “啪!” 吴良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杨万里的肩膀上,目露惊色。 “游移……” 细细咀嚼着于吉的用词,吴良大胆放开自己的思维。 然后。 他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 假如罗布泊的确是在游移,而游移的方向则是西面,那么便终有一日会经过西面的扦泥城,并且可能会一直到达扦泥城西面的那片叫做“骆驼坟”的沙漠。 “骆驼坟”便是方琼去过的太阳墓和楼兰始王去过的神秘遗迹所在。 所以。 扦泥城终有一日会被罗布泊吞没,而疑似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有关的那片太阳墓与神秘遗迹,可能也是曾被罗布泊吞没…… 如此一来,两个文明的消失便有了相同的原因。 而如果给罗布泊从出现到游移,再到完全消失设定一个时间规律的话,那么吴良此前推测出来的罗布泊1500年-2000年一个轮回的规律便也可以得到应证,而两个文明之间出现的神秘断层,便也有了一个解释。 只是这个推测仍存在这许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罗布泊为什么游移,并且还是有规律的游移? 再比如支持罗布泊进行游移的原动力是什么,它最终究竟会到达什么地方? 甚至现在。 就连罗布泊是否确实在进行着游移,也依旧是个未知数。 不过倒是个最容易进行验证的问题,吴良虽然没有相应的测量工具,携带的人手也未必足够进行较远距离的测量,但鄯善王肯定什么都有啊! 吴良只需要回去请鄯善王派人重新测量扦泥城与罗布泊之间的距离,再与几年前的测量数据进行对比,便可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第四百三十九章 另一处太阳墓(4000) 事实上,关于楼兰古城的神秘消失,后世考古界早就存在可能与罗布泊游移有关的猜测。 只不过在相关猜测之中,一些学者基于后世罗布泊一带的地形地貌与地势特征,认为罗布泊是沿南北方向游移,而并非吴良现在大胆设想的东西方向游移。 也就是说。 在后世的罗布泊南北游移推测中,楼兰古城和“罗布泊文明”的神秘消失乃是因为罗布泊离开之后,当地居民面对干旱、缺水与生态恶化的窘境,不得不被迫迁离了这个地方,这地方自然也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而在吴良这个颇为大胆的罗布泊东西游移设想中,楼兰古城与“罗布泊文明”则可能是直接被罗布泊吞没,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发生过比吞没更加可怕的突发性灾难,因此才导致楼兰古国与“罗布泊文明”神秘消失。 很显然,吴良的设想要更加极端、更加惨烈。 但他这种设想也并非没有根据:一者是基于楼兰始王的列传,他在那片遗迹中见到的那群疑似“罗布泊文明”居民的“石像”,这些“石像”的存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二者则是基于罗布泊的现状,至少目前他所见到的情况是,如果罗布泊正在游移,那么便一定是在向西游移,而不是向南或是向北。 如此在罗布泊东侧查探过情况,吴良等人又休整了大约半个时辰,待马匹缓过劲儿来之后,他们立刻又返回了扦泥城。 等到达扦泥城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门已经关闭。 好在吴良手持鄯善王的金牌,才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直奔王宫求见鄯善王。 “重新测量扦泥城与咸湖之间的距离?” 听了吴良的要求,鄯善王却似乎并未当一回事,反倒有些犹豫的道,“上一次绘制地图进行测量距今才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此前鄯善国每过几年便会对国土进行一次测量?” 吴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正是如此,我国境内多是沙漠戈壁,还时常受到风暴侵袭,因此每过几年时间地势地形便会发生变化,一片沙丘移动十几里、甚至几十里都是常有的事,一片戈壁才过几年便化作了沙漠亦是不需大惊小怪。” 鄯善王点了点头,笑道,“也正是因此,我国每过五年便会特意派人测量绘制一份新的地图,提供给来往的行商作为参考,免得他们因地势地形的变化而误入了有去无回的险境,这对我国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太好了,请陛下将往期绘制地图的数据都提供给我,我需要进行一番比对才能得出结论。” 吴良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每五年测量一次的地图,非但能够判断罗布泊是否存在游移的情况,还有可能对鄯善国境内的地形地势以及环境的变化有一个详细的了解,说不定也能够找出一些规律。 “往期的地图都有存档,就存放在金匮阁内,阁下教小王安排的翻译为阁下找出来即可,不需过问小王。” 鄯善王点头说道。 “另外,我坚持此前的请求。” 吴良想了想又道,“陛下只需派些人测量一下罗布泊与扦泥城如今的距离即可,不需大费周章绘制新的地图,想来此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既然是阁下的意思,小王自当照办,三日之后给阁下结果。” 鄯善王满口答应。 “多谢陛下,陛下早些休息,告辞!” 安排完了这件事,吴良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金匮阁。 此刻天色已晚,金匮阁内那名给吴良做翻译的文官已经回去歇息,只留下一个负责整理与看管藏卷的书记小吏。 小吏很快便遵照吴良的要求,将鄯善国往年测量绘制的地图找了出来。 这些地图皆是使用比较珍贵的细羊皮制成,这种细羊皮较为柔软也比较细腻,因此绘制出来的地图更容易展现出微小的细节,保存的年限也相对较久一些。 然而,这种地图的数量却只有二十来卷。 吴良问过书记小吏才知道,原来鄯善国定期测量绘制地图的习惯是一百多年前才开始的,因此金匮阁内也只有一百多年之内的地图存档,每五年一次,如此算起来自然便只有二十来卷,并无任何遗漏。 既然如此,吴良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将这些地图一一摊开,命于吉与诸葛亮和自己一同进行比对。 …… 通过这些地图可以看出。 最近一百多年来,罗布泊确实在发生着游移,游移的方向并非自东而西,而是自东南向西北方向游移。 不过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每幅相邻的地图之间基本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两幅相隔几十年的地图摆在一起进行对比时,才能看出些许的差别。 除此之外,罗布泊的面积与形状也同样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但这变化与游移的幅度也差不多,如此微小的变化甚至可以直接归咎于大自然的自然演变,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相比较而言。 反倒是除去罗布泊之外的一切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 首先是扦泥城北面的那条孔雀河,虽然河水的流向并未发生变化,但河道的走向却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哪怕紧邻的两幅地图之间,亦是能够看出明显的改变,看起来就像一条永远安分不下来的蚯蚓。 其次便是扦泥城西面的那片面积可观的叫做“骆驼坟”的荒漠。 鄯善国的地图中并未记录“骆驼坟”里面的地形情况,只是颇为详细的记录下了这片荒漠的外围轮廓。 这条轮廓线的无疑比孔雀河更加多动多变。 在这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地图之中,它根本就没有一个确定的形状,这倒也算是比较符合沙漠的特质,随风而动嘛。 值得注意的是。 罗布泊虽然发生着游移,但其实游移的幅度并不怎么大。 而“骆驼坟”就截然不同了,它的游移幅度比罗布泊明显了许多,这一百多年下来,已经向外扩张了比较可观的一段距离。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进行分析。 “骆驼坟”显然要比“罗布泊”更早到达扦泥城,甚至可能会早出不少几十甚至是几百年的时间。 所以只通过这些地图进行对比的话。 与其担心“罗布泊”可能对扦泥城造成的威胁,倒不如先担心一下“骆驼坟”,这片荒漠的侵袭才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 “难道我与后世的著名学者们都想多了?” 凝视着面前的地图,吴良陷入了沉思。 或许楼兰古国的神秘消失,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神秘,甚至不带任何的诡异色彩,就只是大自然的物竞天择与生态环境的自然变化所致。 但就算如此,有些事情吴良依旧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楼兰始王见到的那座遗迹,以及在遗迹中那颇为玄妙的所见所闻。 再比如:方琼见到的太阳墓,以及方琼那神秘残忍的“魇昧术”,甚至就连方琼本身便是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吴良甚至都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狭义上的人。 而这一切。 都发生在那片几乎占据了鄯善国三分之一国土面积的“骆驼坟”中,或许只有冒险进入了“骆驼坟”,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所以…… 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调查的重点从“罗布泊”转移到“骆驼坟”,而不是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往罗布泊上扯呢? 不过基于楼兰始王与方琼经历中的共同点。 吴良依旧坚持等待“黑龙暴”出现之后再进入“骆驼坟”的决定。 沙漠是什么地方,吴良清楚的很,哪怕是后世通讯与运输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发达的程度,也依旧不断有人埋骨其中。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吴良会尽量减少进入荒漠的次数,尽可能做到有的放矢,如此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有去无回的可能性。 而在这之前,吴良在鄯善国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并不急于一时。 …… 如此休息了一夜。 吴良又带领瓬人军骨干沿着城北的孔雀河直奔孔雀河上游而去,这次他便是有的放矢。 据他所知,后世1979年几名考古学家便在孔雀河古河道北岸发现了数十座古墓,这些古墓每座都是中间用一圆形木桩围成的死者墓穴,外面用一尺多高的木桩围成7个圆圈,并组成若干条射线,呈太阳放射光芒状,这便是后世举世闻名的太阳墓。 并且在这些太阳墓遗址中,还出土了属于3800多年前的“罗布泊文明”的“楼兰美女”遗体。 相反,在这座现在叫做“骆驼坟”的荒漠中,则并没有相应的发现。 很显然。 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与方琼口中所述的疑似太阳墓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方位,甚至不在一个区域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方琼没有对他说谎的话,这两处太阳墓应该属于两个不同的遗址。 只是一处在后世重见了天日。 而另外一处则还藏在黄沙之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这次除了探查孔雀河的情况,吴良的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尝试寻找后世考古学家发现的那片太阳墓遗址,如此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两者之间的共同点,也算是为进入“骆驼坟”提前做些准备。 结果吴良等人才离开王宫不久,刚刚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便被一个有着明显西域人中特征的自来卷青年拦住了去路。 “阁下看着眼生,恐怕是第一次到扦泥城来吧,那么阁下应该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这样陌生的旅行也会愉快与顺利许多。” 自来卷青年礼貌对吴良施了一个抚胸礼,一脸笑意的自我介绍道,“阁下可以叫我察木,我不但熟悉鄯善国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同时还精通汉语、吐火罗语、怯卢语等多种语言,如果阁下想找一个向导,察木一定是扦泥城内最好的选择,只需要支付一个般摩伽金币作为报酬,察木便可以带阁下去往任何阁下想去的地方。” 般摩伽金币,便是鄯善国通用的法定货币。 这里的商人都非常现实,他们不认大汉的五铢钱,也不认西域各国那些乱七八糟的钱币,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世界货币,这些货币一旦出了各自的国界便很难被承认,完全没有交易的价值。 因此在鄯善国内做生意的商人,通常都会采用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或者就使用鄯善国发行的分量与纯度都很足的般摩伽金币进行交易,毕竟黄金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世界通用的贵金属,要比那些杂七杂八的货币可靠的多。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自来卷青年的演技很差,言行举止之间少了些常年在外讨生活的市井气息,而且要价还贵的离谱儿。 就算吴良到达扦泥城的时间并不算久,也对扦泥城的般摩伽金币有所了解。 这玩意儿是扦泥城内最硬通的活物,一枚便已经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吃上半年的饱饭,平时只有一些商队规模可观的大商人才用得上,而区区一个向导,哪怕再有本事,充其量也就只能用力气换上一些粮食和布匹。 这个自来卷青年开口就敢要金币,一看就是没经受过现实的毒打。 “不需要,谢谢。” 身份未知,行为举止可疑,吴良当然不会随意与其接触,果断拒绝了他继续带领众人向城外走去。 “唉唉唉——阁下别急着走啊,价钱可以商量!” 眼见吴良不搭理他,自来卷青年当即有些急了,连忙又横移了一步试图挡住吴良继续交涉。 “起开!” 典韦可不惯着他,抬起手臂轻轻一推,便将这自来卷青年推的打着趔趄摔向了一边。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摔倒。 因为城门口的守军什长连忙冲上来扶住了他,诚惶诚恐的问道:“察木王子,你没事吧?” 接着那什长立刻又冲吴良等人瞪起眼来,厉声喝道:“拦住他们,大胆狂徒,竟敢对察木王子动手……唉?!” 四百四十章 不能去的地方(4100) 面对直接怼到脸上的金牌。 这守军什长语气为之一滞,想说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鄯善王的御赐金牌在鄯善国内到底代表什么,这守军什长心中自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同时他也立刻明白吴良等人的身份。 最近扦泥城内来了一伙汉人,夏哈甫将军与普善法师皆因他们而死,结果鄯善王非但没有捉拿他们,还对他们礼遇有加,甚至直接请他们住进了王宫,赐予了他们可在鄯善国内任何地方畅通无阻的金牌…… 这些事情鄯善王虽然已经下了禁言令,其中的许多细节并未完全流传至鄯善城内的每一个人耳中,但身为扦泥城守军的基层军官,这什长就算还没有见过吴良等人,肯定也已经听到一些传闻,至少一定收到了不要与手持金牌的人发生任何冲突与矛盾的命令。 所以…… 这守军什长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察木王子一眼,说一千道一万,他刚才可是在为察木王子发声啊。 “……” 却见察木王子亦是一脸愤怒,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这守军什长如何知道,察木王子为了接近吴良等人,耗费了多少脑力才终于想到这么一个自认为毫无破绽的办法。 结果这名守军什长这么一扶一叫,瞬间便将他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遇上这么一个帮倒忙的“猪队友”,他如何能够不愤怒? “我要出城,还有什么问题么?” 眼见这名守军什长见到金牌之后已经表现出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吴良倒也懒得与其计较,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没问题,恭送阁下!” 什长忙不迭行了个抚胸礼飞快的退到了一边,而且像是逃跑一般退出了老远。 相比较而言,他倒并不是在躲避吴良,而是在躲避察木王子,因为吴良看起来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反倒是察木王子,那模样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将他掐死,真是太吓人了。 什长心里还纳闷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是在为察木王子壮势,怎么反倒像是彻底将察木王子给得罪了一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结果那守军什长退开之后。 吴良却又并不着急出城了,而是蹙起眉头看向了还在对那名什长怒目而视的察木王子,上下打量着问道:“察木王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鄯善国的二王子吧?” 他此前虽没有见过这个察木王子。 但在住进王宫之后,还是大概了解了一下比较重要的王室成员的情况,为的便是做到知己知彼,好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瞬间掐住鄯善国王族的命门,因此他对这个名字倒也略有一些印象。 不过这个察木王子,却是被吴良忽略的王室成员之一。 他重点关注对象在最有机会继承王位的大王子“甲斐”与四王子“金全卓”身上。 至于这个“察木王子”,虽然此前阿普丘与鄯善王说起他来的时候都非常含蓄,但吴良还是很敏锐的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孩子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阁下果然有些本事,素昧平生便一眼将我认了出来,佩服佩服!” 眼见已经无法再隐藏身份,察木王子竟施了个汉人惯用的礼数,拱起手来对吴良笑道。 “……” 瓬人军众人愕然。 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要不是那什长一语道破了你的身份,谁他娘的认识你是谁啊,还有些本事,这需要什么本事,真是不知所谓! 结果不待他们多想,吴良已经回过头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对瓬人军众人说道:“听闻此人这里可能有点问题,不必理会。” “哦……” 众人恍然大悟,一脸同情的看向了察木王子,这样去听这番不知所谓的话就合理多了。 接着吴良又快速回过头去,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笑容,笑眯眯的说道:“早听过二王子的鼎鼎大名,可惜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想不到竟在这里见着了……可惜今日不太赶巧,我等正要出城办事,实在脱不开身,不如等哪天得了空,我再亲自上门拜会,告辞。” 说完这番客套话,吴良也不等察木王子答应,扭头便带着瓬人军众人向城门外走去。 跟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真心没什么好交流的,不能打不能骂,一不小心还要被戴上一个欺负残障人士的道德高帽,别被他缠上才是正事。 结果吴良想痛痛快快的走。 察木王子却立刻急了,连忙又快步追了上来,上赶着问道:“唉唉唉,等一下嘛!阁下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方才为何要隐瞒身份接近你们么?” “那么这究竟是为何呢?” 吴良一边相当敷衍的答着话,一边与瓬人军众人加快了脚步。 出了城他们就立刻上马,而后策马奔腾甩掉这个家伙应该不成问题,毕竟这家伙可不像他们一样牵着马,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马匹。 “因为你们来自道法繁盛的大汉,你们还掌握着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另外你们似乎对权势与钱财并不怎么感兴趣,因此我怀疑你们皆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 察木王子一路小跑着紧紧跟在吴良等人身后,言辞凿凿的道,“另外,对于你们掌握的这种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应该也来源于道法吧,我曾在来自中原的方术古籍中看到过丹炉崩坏伤人的事件记载,那便于你们掌握的神秘力量极为相似,所以我应该没有猜错吧,你们一定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吧?” “!?” 听到这里,吴良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察木王子。 火药的发明,的确与天朝方士的炼丹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炼丹术也的确与天朝的道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知道其中原理的人还没有生下来。 而察木王子刚刚说出的这番话,便已经无限接近了火药的真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种想法具备了十分超前的洞察力与想象力。 所以,吴良认为有必要考量一下这个脑袋有问题的察木王子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或许他的脑袋未必便真有问题。 正所谓“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疯子”,或许正是因为此人拥有了远超这个时代的思想与见地,才没有办法得到人们的理解,才会被认为脑袋……有问题。 另外。 他现在还不想令黑火药提前现世,也完全没有将其交给曹老板的想法,因为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哪怕帮助曹老板尽快终结这个乱世,对他的考古工作可能存在一些促进的作用,并且看起来对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亦有好处,他也断然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实这乱世是否能够终结,对于百姓而言,境遇其实并无太大的改变,尤其是在这种还将延续近两千年的封建制度之下,唯一改变的只有统治阶级的姓氏而已。 吴良没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其实他什么都改变不了,能做的只是多给自己留上几手,使自己不会沦为那颗随时可以被曹老板抛弃、相反还可以自己决定下一步该往哪走的棋子,仅此而已。 “怎么样,我是不是猜对了?” 见吴良忽然停下来怔怔的望着自己,察木王子心中不由的有些紧张,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壮着胆子问道。 “所以你接近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吴良跳过察木王子的问题,虚着眼睛不答反问道。 “我对你们的道法极感兴趣,不瞒阁下说,我研究道法已经花费了好几年的功夫,只要是能够找来的道法书籍,我全都一字不落的研读过。” 察木王子似乎是觉得已经与吴良找到了共同语言,连忙颇为诚恳的说道,“尤其是道学中提到过的法术,占卜、堪舆、厌劾、房中、辟谷、符箓、丹药……总之道学中所有的法术,在我眼中都是难以想象的瑰宝,因此只要是与道法有关的东西,我皆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而你们即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我又怎舍得与你们擦肩而过?” “……” 吴良等人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这个察木王子确实对道教了解的不少,否则又怎能一字不错的说出这么多道法的名称来,这对于一个西域小国的王子来说,的确需要费上一些功夫。 另外。 察木王子说他们是修成了道法的方士。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吴良此前便在机缘巧合之下掌握了“厌劾之术”,而于吉更是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掌握了“堪舆之术”,这点瓬人军骨干们皆是心知肚明。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轻易对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疑似脑子有问题的王子坦诚相待,就算被说中了也不会轻易承认。 他只是觉得。 这位察木王子除了略微有点单纯之外,倒也并不像阿普丘与鄯善王描述的那般脑子有什么问题,因为他说话的逻辑还是比较清晰的,只是更像一个狂热的道教爱好者。 “很遗憾,你说的这些我们一样都不会,我们只不过是一伙追求利益的商人罢了。” 吴良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说来,不知二王子研习道教多年,可在道法上可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吴良甚至都懒得与察木王子去扯什么“驱魔人”,这事忽悠过鄯善王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忽悠这个在鄯善国没什么影响力的二王子。 “说来惭愧……” 察木王子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虽研习道教多年,但如今依旧是一知半解,并未悟得什么道法,若非说有什么收获,大概便也只有这顺其自然、不悲不喜的心境了吧。” 我靠! 还说什么都没悟到,这不是已经悟到装x的最高境界了么? 这个x让他装的,那叫一个老气横秋,那叫一个道法自然,就连于吉都不曾装出过一个这么完美的x来好么? “我虽不懂什么道法,但二王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实在令我自愧不如,我想若是假以时日,二王子定会在道教一途中大放异彩。” 听到这里,吴良果断捧了一句,便打算快速终结与他的交谈,继续去办正事。 因为几句话下来他发现这小子的想象力与洞察力其实并没有他刚才意味的那么超前,只是可能受到了道教书籍的影响,染上了无可救药的中二病而已。 中二病也是病,也得治,所以阿普丘与鄯善王对他的评价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 “真的么?你真是这么觉得?” 察木王子顿时来了精神,喜上眉梢道,“你还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这或许便是我们之间的道缘。” “二王子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俗人,本就与道无缘,又怎会与二王子有缘?” 吴良笑了笑,接着便拱手说道,“二王子,我等尚有些要事急需出城办理,恐怕便不能在此处与二王子久叙了,待我们回来之后,我再亲自前去拜会二王子不迟,告辞。” 说完这话,吴良也不等察木王子答应,带上瓬人军众人便继续向城外走去,比刚才的脚步更快。 这次前往孔雀河上游探寻,路程要比罗布泊远。 再加上吴良心中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很有可能要在什么地方多停留几日,因此这次特意带上了安营扎寨的马车与一些可以满足一周使用的补给。 “唉唉,阁下请再等一下!” 结果他们出了城才刚上马,察木王子便再一次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二王子,事不过三,我们出城办事乃是得了鄯善王特许,你若再横加阻拦误了我们的事,休怪我带你前去请鄯善王评理。” 吴良直接祭出对付熊孩子的杀手锏,你要敢再皮可就别怪我去找你家长了! “阁下误会了。” 察木王子显然还是挺怕鄯善王的,听吴良这么说明显紧张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只是看阁下此行所去的方向可能是孔雀河,因此才追过来特意提醒一句,孔雀河北岸有一处地方可万万不能去,若是去了阁下恐怕就回不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诡异的古城(4000) “二王子何出此言?” 察木王子的话再一次引起了吴良的兴趣,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孔雀河北岸。 这正是吴良等人接下来即将前往的地方,倘若察木王子能够提供一些不太一样的消息,吴良自然愿意耐下性子听上一听,至于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他会自己做出判断。 “我也是听城里人说的,几年前那里曾出过一桩怪事。” 察木王子咧嘴笑了笑,似是很满意吴良的表现,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一支自龟兹国而来的商队运送货物经过孔雀河北岸时,不知不觉中竟走入了一座黄沙弥漫的古城,古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进入城内的民居,却能看到接满了清水的水缸、正在燃烧的灶台、灶台上正在蒸煮的食物,甚至还有叠好了被褥的胡床……总之古城内所有的迹象都像是这里刚刚还有人正在生活,就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才忽然消失了一般。” “这支商队常年来往于龟兹国与鄯善国,心里很清楚这座古城绝对不是扦泥城,此前也从未在途中见过这座古城。” “此情此景之下,这支商队的人心中惊慌起来,连忙赶着骆驼试图退出城外,但等他们来到城门口时,才发现此前进来的城门已经不见了,面前只有一堵好几丈高的土城墙,而就算登上城墙,也只能看到城墙之外弥漫着的遮天蔽日的沙暴,看不到任何出路。” “商队的人只得退了回来,一边分头寻找有没有其他的城门,一边等待这遮天蔽日的沙暴散去。” “如此一等就是好几天,他们就这样被沙暴与这座没有城门的古城围困住了。” “他们不敢饮用这座奇怪的古城之中的清水,也不敢食用那些来路不明的食物,就连那些被褥齐全的胡床也不敢触碰,只能依靠自己携带的干粮与淡水在城内支撑了好几天,连眼睛都不敢轻易闭上,只怕稍有松懈便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着干粮与淡水越来越少,他们终于支撑不住了。” “有人提议翻出城墙、穿越城外那遮天蔽日的沙暴去寻找出路,商队首领没有其他的办法,最后只能挑选了两个最有经验的人去做这事。” “结果那两个人出去之后,才到了第二天,城外的沙暴居然停了下来,消失的城门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商队首领赶忙命人赶上骆驼向城外跑去,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结果再回头向那座古城看去时,眼中竟只剩下了一片荒漠,哪里还有那座古城的影子?”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则横卧着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前派出来寻找出路的二人,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随身携带的食物与清水也没有消耗,甚至身上都没有覆盖多少沙尘,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受到了沙暴侵袭的样子。” “但这二人已经彻底断了气。” “他们双目圆睁四肢僵硬,脸上保持着难以言喻的狰狞表情,仿佛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那支商队见状自是更加不敢久留,连忙带着这二人的尸首一路跑来了扦泥城,而这件怪事也随着他们的到来被带到了扦泥城,之后在城内流传了好一阵子,使得许多需要途径那一带的商队为此都更换了路线,尽量避免经过那一带。” 说到这里,察木王子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故事,而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吴良的脸庞,似乎是在借此观察他的反应。 “那二人的尸首你曾亲眼见过?” 吴良本就善于察言观色,自是立刻注意到了察木王子的小动作,因此心中已经略微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在涮自己玩,于是又故意开口追问道。 “倒不曾见过。” 察木王子摇了摇头,接着却又言辞凿凿的道,“那时我年纪尚小,也是通过城内居民的传言听说此事的,不过我可以保证确有其事,不信你去城里打听打听,肯定还有不少人记得此事,也确实有许多商队因此更换了路线。” “好,我相信你……杨万里,去打听打听。” 吴良一边微微颔首,一边果断冲杨万里使了个眼色。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又折返回了城内。 “阁下果然标新立异……” 看到吴良这前后矛盾的举动,察木王子也是惊了个呆。 旁人做事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了吴良这里可好,当面直接就来两套,一点都不带掩饰的,麻烦稍微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好么,我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吧? “二王子谬赞了。” 吴良面不红心不跳,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径直来到察木王子身边,笑呵呵的道,“二王子可知发生此事的具体地点或是区域?若是知道的话,劳烦二王子在地图上为我指出来,不胜感激。” “阁下果然打算前往此地么?” 察木王子顿时来了精神,颇为兴奋的看向吴良,“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阁下不是一般人,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听了这种事定是唯恐避之不及,很少有人会似阁下如此深入详细的继续打听,阁下定是有恃无恐,因此打算亲自前往探查此事吧?” “二王子误会了。” 吴良笑了笑,摇头否定道,“我们此行乃是受了鄯善王委托,探查孔雀河水量减少的原因,若孔雀河北岸有这样一处凶险的地方,我们将会尽量避开以免以身犯险。” “真的么?” 察木王子并不相信吴良的说辞,虚着眼睛斜睨道,“若是如此,请阁下也带上我吧,孔雀河水量减少事关鄯善国国运,身为王子我也应该出一份力,事后若是父王知道了,也会对我倍感宽慰。” “二王子方才也说了,此事并非二王子一人知晓,尤其是时常来往这条路线的行商,恐怕只会比二王子知道的更加详细,因此二王子愿指便指,若是不愿指,我们自会打听清楚,就不麻烦二王子了。” 吴良果断将地图收了起来,不再继续追问。 没有人可以吊他的胃口。 况且杨万里可是打探消息的行家,有他出马定会带回来最详细的情报,事无巨细极少有所遗漏,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说完这话,吴良还真就不再理他,转过身去与于吉、诸葛亮等人闲聊起来,仿佛察木王子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别呀!我指!我指还不行么?算我求你了,带我一个吧,我只是想亲身领略一下阁下的道行,真没别的意思……” 察木王子顿时绷不住了,连忙又腆着脸凑了上来。 …… 不久之后。 杨万里打探消息归来,终是证实了察木王子的这番说辞。 孔雀河北岸的确出过这样一件事情,只不过结局却分成了两种说法,一种就是察木王子的所讲的那种说法。 另外一种,则是那两个离开古城寻找出路的人并未确认死亡,而是自此失去了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此之外,此事居然还有后续。 说是那个商队的人后来又离开了扦泥城,从此便都莫名失踪了,再也没有来扦泥城运送过货物。 有人说,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再一次进入了那座奇怪的古城,从此便再没能出来。 还有人说,其实此前那两个死去的人便是被他们合力害死的,所谓古城不过是他们为了洗清罪责编造的谎言,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被那二人的鬼魂索了命……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在这之后,此前常走那条商道的商队确实都更换了路线,宁愿绕远也不去冒险。 因为这时候的行商本就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职业,尤其是在环境恶劣的古丝绸之路上,能不能活着走完全程很多时候都只能看运气,也是因此,这些商队往往要比普通人更加迷信,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其中又有什么隐情,总归都不愿去沾这个晦气。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后世的许多富豪与明星甚至比现在的人还要迷信,因为他们的成功也有极大的运气成分。 至于地点。 察木王子被迫指出来的区域,与杨万里探回来的消息亦是保持了一致。 就在孔雀河最接近北面的库鲁克山的一个弯道附近,这是孔雀河边上绝无仅有的一片荒漠。 因为这片荒漠并不算太大,只需沿着河道走,哪怕走得慢一些也能够在两天之内完成穿越,再加上有河道作为路标很难迷路,并且完全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再发生这件事情之前,一直是商队比较喜欢的商道之一。 同时这也是吴良认为最有问题的地方。 这片区域临近孔雀河,本该像其他地方一样成为水草丰盛的绿地,却偏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便很值得深入研究了。 至少在考古领域。 倘若某个遗址中存在这么一片别具一格的区域,这区域的下面便有很大的概率埋藏着意想不到的事物,有可能是一座陵墓,也有可能是一座地宫,总之只要挖下去便八成会有大收获。 后世许多经验丰富的盗墓组织,有时也会用类似的方法来判断陵墓的位置。 因此吴良有理由推测。 后世考古界发现的那些位于孔雀河北岸的太阳墓,可能也与这片颇为突兀的荒漠脱不了干系,尽管他并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 而现在唯一令吴良摸不着头脑的,便是那座古怪而又神秘的古城了。 关于这座古城,吴良觉得这座古城可能是幻觉的产物,人在沙漠这种极端的环境中行走,的确是有一定概率产生幻觉的,而在这样的幻觉之中,又融合了鬼打墙、海市蜃楼等等诸如此类的元素,因此才形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故事。 但若是完全用幻觉去解释这件事情,吴良又觉得过于草率,总觉得这样去解释清楚传闻之中的某些细节时略有那么点牵强。 所以对于这个传闻,吴良暂时持保留意见…… “咱们走吧。” 如此想着,吴良终于翻身上了马,对众人挥了挥手便要离去。 “我呢?我呢?还有我啊阁下!” 察木王子等了半天,却见吴良依旧没有一丁点打算带他的意思,当时就急了起来。 “二王子身份尊贵,若是出了闪失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二王子还是请回吧,驾!” 吴良抱歉一笑,双脚微微用力在马肚子一磕,便已率领众人绝尘而去。 …… 三日后。 吴良等人终于进入了这片临近孔雀河却寸草不生的荒漠。 他们走的并不快,一方面是因为队伍中还带了两辆携带补给的马车,没办法撒了欢的赶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吴良沿途还在查探孔雀河的情况,自然也要因此绕些远路耽误些时间。 除此之外,他们后面还跟了一条尾巴。 这条尾巴正是察木王子,这个家伙在被吴良明确拒绝之后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强行跟在了吴良等人后面,死死咬住不放。 不过他倒也不傻。 并非是孤身一人跟来,身旁还带了十来名扦泥城守军,一来这些人可以在途中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二来若是吴良等人完全不理会他,他也有人照应,最起码不至于饿死渴死在路上。 “有才哥哥,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亏此人还是堂堂一国王子哩,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行走在荒漠之中,诸葛亮回头又不小心瞥见了这几天始终与他们相隔一里地的察木王子等人,尤其看到察木王子似乎还在向这边招手,顿时面露厌恶之色,忍不住对吴良发了句牢骚。 “腿长在他身上,只要他不过来烦扰我们,就由他去吧。” 吴良笑了笑,无所谓的道。 “他跟着我们就已经够烦人的了!” 诸葛亮皱起一张小脸,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要不我在此地设下一处‘八阵图’吧,他们要是敢再跟过来便会陷入阵中……唉,他们人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第四百四十二章 平行空间?(4000) 的确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诸葛亮只是在对吴良表达不满的过程中转了一下头,再回过头时视线中便已经没有了察木王子等人的影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所在这片荒漠颇为平坦,连一个大一些的沙丘都找不到,而吴良等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地势又略高一些,因此察木王子等人现在根本就不具备躲藏起来避过吴良等人视线的条件。 “……” 众人亦是一脸的疑惑。 这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个大活人,怎么消失了呢? “走,过去看看。” 吴良立刻做出了决定。 这么做倒不是担心察木王子等人的安危,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敢跟过来,便要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况且就算察木王子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吴良亦是丝毫不怕。 就连鄯善王的小命都捏在他手中,难道还怕事后会因此事受到牵连么? 非但不怕,吴良心中甚至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又不是他将察木王子带出来的,而是察木王子自己主动跟过来的。 他主要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此前察木王子讲述了那么一个颇为诡异的传闻,而那个传闻又与脚下的这片荒漠有关,虽然其中存在着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吴良却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自他穿越之后,可没少见到的不合理的事情。 如此吴良一行人又花费了一刻钟的功夫重新折返回来,来到了察木王子等人刚刚消失不见的地方。 还没刮过大风,此刻柔软平整的荒漠中留下了比较清晰的马蹄印。 察木王子一行总共有十二个人,除了骑乘马匹代步之外,也带了两辆马车,马车中同样携带着一些补给品,否则这些家伙根本就不可能追随吴良等人整整三天。 因为人数不少,地上的马蹄印略显凌乱,不过依旧可以判断的出来,他们并未改变方向去往其他的地方。 尤其是马车留下的车辙。 马车跟在队伍后面,将会留下两条极为清晰且不会受到破坏的平行线,如果存在调头或者改变方向的情况,定是一目了然。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说,察木王子一行人消失之前,还在向着吴良等人的方向行进。 然后。 所有的痕迹便在此前吴良等人看到他们的地方戛然而止了! 地上的马蹄印虽然看起来要比车辙稍乱一些,但与此前留下的印记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之处,也就是说,在察木王子等人莫名消失之前,应该并未发生什么引起他们恐慌的事情,他们也并没有做出过任何明显的反抗或是逃跑之类的举动。 就在这种毫无察觉的情况。 他们仿佛被瞬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这片荒漠之中。 “这……公子,难不成关于那座古城的传闻是真的?” 于吉那张老脸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何以见得?” 吴良心中亦是有所猜测,不过却也想先听听其他人的看法,说不定能够提供新的思路,因为部分细节他还是有些不解。 “无他,老朽也不过是据那关于那座古城的传闻加以猜测。” 于吉又摇了摇头,蹙眉说道,“老朽以为,在那传闻之中,那支商队莫名进入一座古城,而后来走出时古城又莫名消失,如此看来,那古城似乎便是一方与这片荒漠共同存在,却又与这片荒漠隔绝开来的奇异世界。” “因此一旦有人不慎踏入了那座古城,便脱离了这片荒漠。” “而离开那座古城,便又会回到这片荒漠。” “如此那支商队才会经历那么一场玄之又玄的奇遇,至于其中究竟有何道理,老朽一时半刻也无法想通,不过察木王子等人如今在我们眼前莫名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正是与那传闻之中的事情连在了一起,两者之间恐怕着一些必然的联系,公子需得多一些小心,最好莫要轻易靠近此处,否则说不定连我们也会与察木王子等人一样莫名消失,到时还不知能不能走的出来。” 听了这番话,杨万里不屑的撇了撇嘴,习惯性的杠了一句:“老童子,你这说了这么多与没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我都能一口气说出十个版本,能不能说点对公子有用的东西?” 然而此时此刻。 吴良却是已经面露惊疑之色,似是陷入了沉思。 平行空间? 这个时代的老童子应该并不知道“平行空间”的概念,但那句“那古城似乎便是一方与这片荒漠共同存在,却又与这片荒漠隔绝开来的奇异世界”的话,却是已经将“平行世界”的基础概念提了出来。 当然,仅仅只是涉及了“空间”的概念,并未向更深层次的时间、物质、能量等等更多方向进行拓展与延伸。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能够具备这样的认知与猜想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而于吉的这番话,也确实给吴良提供了一个此前从未考虑过的方向。 因为哪怕在后世,“平行空间”也只是一种概念,一种设想,通常只出现在影视作品与文学作品之中,从未有人能够证实“平行空间”的真实存在。 而事实上,这种概念与设想,却并非完全是后世的产物。 早在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便已经提出了“无数世界”的概念。 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又提出了世界多元性的思想。 而到了公元前1世纪,罗马共和国哲学家“卢克莱修”更是在“伊壁鸠鲁”思想的基础上指出,在我们这个“可见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可能还居住着“其他的人类和野兽的种族。” 而在古代天朝,也并非没有类似的概念与设想。 虽是借用了佛教中的说法,但亦有许多天朝古人信奉“大千世界”、“中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说法,认为:“:一千个世界集合为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合为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合为一个大千世界。” 而这些世界,都是共同存在却又隔绝开来的,不同世界的人无法互相感知,无法互相交流,完全不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 并且这样的概念,在后世的仙侠小说中依旧十分繁盛。 所以…… 如果将传闻中的那座古城视作一个小型的“平行世界”,用“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去解释察木王子等人的莫名失踪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其中的不少细节。 但“平行世界”真的存在么? 吴良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基于自己的亲身经历,他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邪物异象的事实,但在得到充分的证据之前,他依旧不太容易接受“平行空间”的存在,因为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可如今察木王子等人在眼前神秘消失的事实,却又令他无法做出解释。 于是。 吴良沉吟过后,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典韦、杨万里,你们与我在附近好生查探一番,注意这地方是否存在流沙、陷坑等不易察觉的险情。” 这亦是有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因素之一,尤其是可怕的流沙。 倘若察木王子一行人不慎进入了流沙区域,确实能够在吴良等人的眼皮子底下神秘消失,并且不留任何痕迹…… 只是如果是遭遇了流沙的话,将察木王子一行人彻底吞没总需要一个过程。 并且这个过程应该没有那么快,察木王子一行人亦是有机会进行呼救,怎么都不应该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总之。 先调查再说吧,现在怎么猜都是纸上谈兵。 …… 而调查的结果却是……没有所谓的流沙,也没有所谓的陷坑。 这附近方圆百米的地方,都是极为普通的荒漠,吴良等人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察木王子一行人,便是在这样一片寻常的荒漠中,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吴良等人眼前。 “公子,是几个大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如此看来,这片荒漠恐怕真如同传闻那般,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啊……” 于吉心中显然又打起了退堂鼓,不过他这次倒没有明说,而是皱着一张老脸在一边对吴良吹起了耳边风。 “假设,我是说假设传闻中的那座古城真实存在。” 吴良却依旧若有所思的道,“我猜测经过此处的人想要进入其中,也可说是似察木王子一行人一般神秘失踪,恐怕也需要一个不为人知的契机,并且进入其中的人,未必便能够似传闻中的商队一样活着出来,否则可能便不会只有那么一个传闻了……” “有才哥哥的意思是,察木王子一行人可能触发了我们没有触发的契机?” 诸葛亮顺着吴良的意思分析道,“所以察木王子一行人在这里神秘消失了,而我们哪怕就站在他们消失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进入那座传闻中的古城,没有办法找到察木王子他们?倒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若是普通的天灾人祸,只要能找到出事地点,便不可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契机?” 白菁菁紧接着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不清楚,不好说。” 吴良三连否定道,“说不定我们错过了这个契机,这座古城便已经关闭,下一次再打开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是否是一样的契机也很难说……” “那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眼巴巴的问道。 “先在此处做下一个标记,杨万里,你即刻返回扦泥城,将我们的所见所闻与察木王子的事情报告给鄯善王,叫他派人前来此处寻找察木王子的踪迹。” 吴良沉吟了片刻,正色说道,“剩下的人与我一同前往孔雀河畔安营,以孔雀河畔为基点探查这片荒漠,尽量不要分开行动。” 吴良此行的目标本就不是那座传闻中的古城,而是后世考古界发现的太阳古墓。 现在出了这档子怪事,不管那座传闻中的古城是否真实存在,吴良的目标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只得将古城与太阳墓放在一起一同探查。 当然,重心依然是太阳墓,而不是这座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古城。 其实吴良本是不希望鄯善王掺和进来的。 不过现在涉及到了察木王子的人身安全,吴良虽然并不怕鄯善王因此与自己反目,却也会尽量避嫌,第一时间通知鄯善王总归是没有错的,何况鄯善王的人在搜寻察木王子的同时,亦是能够协助自己寻找太阳墓,这对他来说也并无坏处。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上马向扦泥城的方向行去。 吴良则命典韦将一柄工兵铲插在了原地,并且还在工兵铲上绑上了一大块随身携带的麻布,使这个标记看起来更加明显。 做完了这些。 吴良看了眼地图,终于带领剩下的人向距离此处最近的孔雀河畔行去。 而就在吴良等人离开不久之后。 察木王子一行人那戛然而止的脚步却又忽然开始向前延伸,车辙亦是紧紧跟随在后面,并且行进的速度很快。 但却只能看到这些痕迹不断向前延伸,不见察木王子一行人的身影。 就好像察木王子一行人隐身了一般。 如此这些痕迹向前延伸了大约百十来米的距离之后,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 “呼——” 一阵并不算大的热风从荒漠中吹过,一层浅薄的黄沙随着热风如同水中微小的波浪一般轻轻翻动。 眨眼之间,这些新出现的脚印与车辙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 此前吴良等人看到的那些脚印与车辙,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清晰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失踪的是谁?!(4000) 与此同时。 “怎会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察木王子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此前诸葛亮发牢骚说狠话准备用“八阵图”来对付他们、却又忽然发现他们眨眼间不见了踪迹的地方。 察木王子与那十来名守军兵士亦是仔细检查过了沙地上的足迹。 亦是发现吴良等人的足迹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察木王子,那伙人……该不会不慎进入那座传闻中的古城了吧?” 什长神色紧张的问道。 其他的兵士心中亦是有些不安,互相之间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只怕他们也会像吴良等人一般神秘消失,更不愿进入那座在扦泥城内流传了许多年的神秘古城,毕竟在传闻之中,那座城怎么听都不像是阳间的玩意儿。 “休要胡说,那伙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据我所知,中原道法中便有一种叫做‘缩地法’的神奇道法,此法能缩地脉,一步跨出千里,或许这便是他们为了甩掉我施展的道法。” 察木王子想象力极为丰富的说道。 “……” 众兵士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察木王子脑子有问题的事情虽作为一桩丑闻一直被王族刻意隐瞒,但扦泥城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只要是常在城内行走的人便多多少少有所耳闻,这些守城兵士自然也不例外。 此前他们与察木王子接触的不多,此事皆是道听途说,倒没什么清晰的认识。 但现在听了察木王子这番话,他们总算有所体会…… “况且……” 察木王子却并未在意兵士们的反应,而是微微蹙着眉头继续说道,“这些人掌握着具有毁天灭地力量的道法,就算真是不慎进入了那座传闻中的古城,这究竟是他们的不幸,还是古城的不幸也还犹未可知。” “察木王子,属下都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粗,你说的这些我们实在听不太懂,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咋办吧?” 什长已经不想再听察木王子继续“扯淡”,但又没有办法明说,只得苦着一张脸打了个哈哈说道。 “先在此处再仔细探查一番,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的蛛丝马迹。” 察木王子想了想,颇为认真的说道,“若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我们便暂时前往附近的孔雀河畔安营,每日前来此处查探,即便那伙人真是进入了传闻中的古城,从里面出来时亦可被我们及时找到。” “这……” 众兵士面露难色。 吴良等人消失的十分诡异,极有可能与那座传闻中的诡异古城有关,他们却一点都不想与那传闻中的诡异古城扯上任何关系,当然更不愿意陪这位脑子有问题的王子在这种地方既受罪又冒险。 好在什长的脑子还算比较活络,听罢眼珠子一转便立刻出言相劝道:“察木王子的计划倒并无不妥之处,可是王子这次出来的比较仓促,因此我们携带的补给物资比较有限,恐怕不能在此处久留啊。” “我们的补给够维持几天?” 察木王子回头问道。 “若要考虑返程消耗的话,现在剩下的补给大概也就还能维持一两天,就这还是得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才够。” 什长连忙说道,“因此为了王子的安危,属下斗胆建议王子先返回扦泥城等待消息,那伙人还有人手与物品留在扦泥城内,倘若他们能够安然归来,自然也一定会回到扦泥城,王子完全可以逸待劳,另外,也恳请王子为属下们的立场着想,这荒漠中的天气本就难以捉摸,倘若留在这里遭遇了意外情况以致王子有所损伤,属下们便是有一百条命也无法向陛下交代啊?” “请察木王子务必以大局为重,三思啊!” 剩下的兵士已是领会到了什长这番话的中心思想,立刻不约而同的向察木王子施礼请愿。 “……” 察木王子显然也是耳根子比较软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领兵经验,见兵士们都是如此反应,他的脸上竟真的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终于。 “你们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咱们就先回去?” 察木王子蹙眉说道。 “请察木王子放心,回去之后属下便派人日日守在城门口,一旦那伙人回到扦泥城,属下可以保证察木王子绝对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那什长心中一喜,连忙拍着胸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察木王子又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吴良等人留在沙地上的戛然而止的足迹,终是无奈的点了下了头。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已经来到孔雀河畔扎好了帐篷。 这片区域的河畔虽然也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但临近水源环境到底还是要略好一些,最起码黄沙吸收了一些水分之后,不那么容易被热风刮起来形成沙尘暴。 并且紧邻孔雀河的河滩,因为受到了河水的浸泡与冲刷,已经形成了与海边的沙滩极为类似的环境,若是穿上泳衣躺在这地方拍个自拍发在朋友圈里,哪怕说自己现在正在海南度假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吴良等人就这样暂时在这地方安顿了下来。 其实这里的环境还是相对比较恶劣的,因为没有任何植被,白天最热的时候他们只能靠在一小片能够勉强遮挡烈日的岩石边上歇息,而沙漠最突出的特色便是昼夜温差大,因此到了晚上他们还得躲在帐篷里面裹的严严实实避寒。 好在此处距离扦泥城也并不算太远。 依照吴良的估计,杨万里返回扦泥城不需要像来时那般走走停停,如果马不停蹄赶路的话,大概两天多的时间便能够一个来回。 两天多的时间,在水源充足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够熬得住的。 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吴良等人自然也没有闲着,每天清晨最凉爽的时间,他们都会重新进入荒漠进行查探,并且每次都要特意经过察木王子一行人消失的地方。 一来是为了确保此前使用工兵铲做下的标记不会受到风沙破坏。 毕竟杨万里回去向鄯善王报告之后,鄯善王派人前来寻找便少不了这处标记,而杨万里回来要与他们汇合,这处标记亦是十分重要的路标; 二来则是碰碰运气。 在那个关于神秘古城的传说中,商队的人被困了几天之后最终还是从古城中走了出来,那么便也不能排除察木王子等人忽然出现的可能性。 然而两天的查探下来。 吴良等人却依旧是毫无收获。 察木王子一行人依旧毫无踪迹,而吴良此行想要寻找的那片被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亦是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但在这个过程中,吴良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两天之内,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的足迹正在因为风沙的侵袭逐渐变浅,已经无限接近于彻底消失。 但他们自己留下足迹,却像是被刻在了松散的沙地之中一般,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看起来始终是刚踩出来的样子。 这件怪事立刻引起了吴良的警惕。 为此他还特意来到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足迹的地方踩了一些印迹,想要看看是不是因为区域的不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过了一夜之后。 察木王子一行人此前留下的足迹又明显变浅了不少,可他留下的印记却没有丝毫变化…… “公子,这会不会是因为察木王子等人果真进入了那个传闻中的神秘古城,若是无法出来的话,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便会逐渐被抹除?”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于吉如是猜测道。 “可老先生有没有想过,沙地中的脚印受到风沙影响逐渐变浅消失才是正常现象,反倒是我们的足迹过了这么久依旧毫无变化,这才是真正的不对劲儿的地方么?” 吴良蹙眉反问道。 “!!!” 吴良的反问瞬间惊醒了于吉。 同时也惊醒了同行的瓬人军骨干。 这才是真正的当局者迷! 这两天他们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察木王子一行人在他们眼前神秘消失,那么不对劲儿的便一定是察木王子等人,而察木王子等人的足迹发生变化,也必定是因此引起,反倒忘记了什么才是正常该有的变化。 现在吴良这么一提,他们才猛然发现,貌似不太对劲的反倒是他们自己的足迹! “公子,你说这究竟是为何?难道我们也中了邪不成?” 于吉已经开始有了不安的情绪,那张老脸早已皱成了苦瓜。 “有才哥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消失的不是察木王子,反倒是我们自己……可是我们也没有见到那座传闻中的神秘古城,更没有被沙暴困住啊?” 诸葛亮亦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民间传闻在传播的过程中总会出现一些偏差,也不可尽信。” 吴良沉吟说道。 “那么……要怎么才能证实究竟是我们自己不对劲,还是察木王子等人不对劲呢?” 白菁菁蹙起柳眉思索着问道。 话音未落,诸葛亮忽然吃痛叫了起来:“啊!疼疼疼,老先生你干嘛掐我?!” “还知道痛,看来我们应该没有被邪祟迷了神智。” 于吉这才松开掐在诸葛亮胳膊上的手,扭头又对吴良说道,“公子,要不将你的‘回魂香’取出来给我们醒醒脑,那东西对勾魂的邪祟应该也有一些作用。” “你来试吧。” 吴良心知“回魂香”就只是“失魂香”的解药,与所谓邪祟并无太大关系,不过依旧还是尝试性的将其丢给了于吉。 于吉立刻将“回魂香”上面的小塞子取下,狠狠的吸了一口。 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 众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现在他们已经陷入了否定与自我否定的意识漩涡之中,搞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片刻之后,吴良沉吟着说道:“如今想要证实我们的处境,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是回一趟扦泥城,倘若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恐怕跑断了腿也未必能够顺利返回,甚至可能连这片荒漠都无法走出,而倘若我们一切正常,那么回到扦泥城自然不在话下。” “公子说的有道理!” 于吉立刻举起双手应和道,“扦泥城内人口众多阳气深重,便是真有邪祟作祟,一旦进了城亦是会被阳气驱逐,断然无法再对我们造成影响,老朽建议立即动身!”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杨万里,此前我派他一人返回扦泥城,如今也不知道他是否顺利到达,若真遭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也无法及时援手。” 吴良略有些忧虑的望向了扦泥城的方向,“另外按照我的预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他便应该已经安然归来才是……你们看那是杨万里么?”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吴良的瞳孔缩动了一下,因为他忽然在远处的荒漠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而随着小黑点的移动,还不断有沙尘扬起。 …… 不久之后。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啦!” 吴良等人迎来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杨万里。 他隔着大老远便在向吴良等人这边喊叫,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烟熏过一般,就连他座下的马匹奔跑的动作亦是十分无力,仿佛随时便会栽倒在地。 “……” 听到杨万里的喊声,众人背心已经升起了一股寒意。 大事不好…… 看来杨万里带回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应该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否则杨万里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寻常的事又怎会令他如此慌乱? 如此待杨万里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抢过于吉的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之后,他才终于勉强缓过这口气来,而后便立刻对吴良拱手说道:“公子,我依照你的意思回到了扦泥城,城内一切事物皆如往常,却似那传闻中的神秘古城一般……空无一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黑龙暴来袭?(4000) “……” 听了杨万里的这番话,众人又皆是心头一颤。 吴良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乱的便是自己,于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要慌张,你先详细说说此行在扦泥城的所见所闻,不要有任何遗漏。” “诺!” 杨万里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日公子我奉公子之命返回扦泥城,一路上皆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等到了扦泥城才发现城门大开,门下却没有一名守军镇守,平日出入城门的百姓与商人亦是未见一个,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些疑惑。” “结果等进了城内,才发现城内亦是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里那些常见的牲口也全然不见踪迹,就似传闻中说的那样,整个扦泥城内只要是能喘气的东西一个都看不到,但其他的东西却又像是刚刚还有活人在城内生活,只是在我进城的那一刻才忽然消失了一般。” “当时我已心生寒意,却仍想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咱们瓬人军的兄弟,于是便壮着胆子一路冲进了王宫。” “王宫之内同样是空无一人,就连留在王宫之内的瓬人军兄弟亦是不知所踪,不过我硬着头皮在里面找了一大圈,没想到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白龙堆中便陷入了昏迷的方琼,她还像是此前那般躺着一动不动,仍然有着微弱的脉搏与呼吸……” “我心知此女身上有大问题,如今扦泥城内所有的活物都已消失,唯有她好端端的留了下来,这便更有问题了。” “因此我也不敢轻易将她带上,而是寻了绳索将她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胡床之上,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向公子报告。” 说到这里,杨万里终于停了下来,面露担忧之色道:“公子,这便是我在扦泥城的所见所闻,请公子定夺。” “如此看来……误入奇异世界的竟果真是我们自己,而并非察木王子那一行人?” 于吉极不情愿的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 众人虽并未接话,但脸上却已是默认的表情。 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虽然与传闻中的情况略有一些区别,但现在不对劲的很显然便是他们自己。 “往好了想,起码我们现在没有像传闻一样,被沙暴困在一座没有城门的古城之中进退不得。” 吴良此刻竟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沉吟着说道,“没有被彻底困住,我们便还有一些运作的余地,另外……此事仍有几处值得深思的地方,比如,这困住我们的奇异世界究竟有多大?在传闻中,那支商队只是被困在了一座古城之内,而我们现在却似乎被困在了一片天地之间,目前可以判断的是,这片天地起码囊括了从我们这里到扦泥城这么一大片区域,这还是现在已知的范围,这范围具体有多大,又是否存在边界,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 听了吴良的话,众人非但没有丝毫得到了安抚的感觉,反倒更加焦虑起来。 诸葛亮皱着鼻子问道:“有才哥哥,且不说这个奇异世界究竟有多大,倘若我们始终没有办法走出去的话,那么对于我的叔父与母亲来说,是不是便是天人两隔,与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吴良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哲学问题,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颇为耐心的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的确可以这么说,一个人是否活着,是由身边的人与事来决定的,倘若没有人能够看到你,你也不能对任何事物造成影响,那么你便是不存在的,自然便不能算活着。” “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顿时哭丧起脸来,极为不甘的喃喃道,“我还不曾实现封侯拜相的抱负,还没有教母亲过上好日子,还不曾医治叔父的隐疾,还不曾迎娶昏儿妹妹……” “啪!” 于吉忽然一巴掌拍在了诸葛亮的脑袋上,板起脸来训斥道,“你这小子怎地还不如老夫?你现在还能喘气,我们也还能看见你,老夫这巴掌还能打疼了你,你说这番话又能叫老夫忍不住想打你,这便说明你还是存在的,你还没死哩,着急哭个什么丧?晦气!” ? 众人颇为意外的看向了于吉。 往常遭遇险境都是这老童子第一个打退堂鼓,第一个哭丧,想不到这次他竟有如此之高的觉悟,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吉也不在意他们,而是立刻又用希冀的目光眼巴巴的望向吴良,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问道:“公子,事到如今你仍然如此镇定,定是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吧?老朽猜的没错吧?绝对没有问题的吧?对吧?” “……” 其实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吴良的掌控,不过他在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道:“理论上来讲,传闻中的那支商队能够走出那座神秘古城,那么只要用对了方法,我们便应该也能走出这方奇异世界。” 但有一个传闻中的细节吴良却故意没有提起。 那支商队从那座神秘古城中走出来,虽然谁也说不清楚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又或是触发了什么玄机,但如果传闻没错的话,他们最终还是付出了两条性命的代价。 吴良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那支商队的走出神秘古城是否与这两条性命有关,但如果真要面临这样的抉择,这绝对成为是他两辈子做过的最难的选择题,没有之一。 吴良不愿再多想这个问题,更不愿面对这样的抉择,因此回答过于吉的问题之后,便又紧接着说道:“现在我们遇到的情况虽与那传闻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亦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因此那传闻对我们恐怕只有一些参考价值,还不足以为我们离开此处提供关键的线索,在我看来,我们现在手中只有一个关键线索,那便是方琼……她是唯一一个这次没有与我们同行,但却与我们一同进入了这方奇异世界的人,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她与这方奇异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能揭开这层关系,我们便有可能摸清这方奇异世界的真相。”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去找方琼……” 白菁菁正色问道。 “不错,越快越好。” 吴良点头说道,“收拾好我们的东西,即刻动身!” …… 历时一天多的时间,吴良等人终于重新回到了扦泥城。 此刻的扦泥城的确已经如杨万里描述的那般,变成了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 吴良等人自是无心欣赏这充满了诡异气氛的景象,入城之后就直奔扦泥城王宫而去,直到看到依旧被杨万里结结实实的绑在胡床之上的方琼,吴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回来之后发现方琼不见了,吴良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安心之余,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杨万里叫了过来问道:“方琼的那尊‘石像’呢,你可曾看过那尊‘石像’还在不在?” “这……末将倒不曾想到此事,末将这就前去查看!” 杨万里愣了一下,连忙转身便要去他们放置物资的地方查看,那尊“石像”此前被吴良使用麻布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后来便一直与物资存放在一起。 “等一下,一起去,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 吴良叫住了杨万里,而后命典韦将方琼从胡床上接下扛在肩上,一行人才一同去查看方琼的“石像”。 在隔壁的一间此前一直由瓬人军兵士亲自看守的库房内。 吴良等人看到了他们此次出征携带的物资,那些物资一样都没有少,全都保持原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 而方琼的“石像”,则横放在地上,被这些物资围拢着遮挡了起来。 看到这些东西,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里的一切究竟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还是与现实世界连通并且真实存在的? 如果是现实世界的投影,那么便可以算作是他们的幻觉,动了自然也无所谓,并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但如果是与现实世界连通并且真实存在的,那么如果他们动了这些东西,甚至哪怕只是打开一扇门,亦是有可能被现实世界的人发现,说不定会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又或是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不过想归想。 这个问题对目前处境的吴良来说根本没有实际意义,过了一下脑子便暂时放到了一边,与瓬人军骨干一同动手将那些物资搬到了一边,将方琼的“石像”从后面移了出来。 而后吴良抽出铜匕首,迅速将外面的那层麻布剖开,第一时间查看这尊“石像”是否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然而并没有。 这尊“石像”打捞上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吴良可以认定方琼与这方奇异世界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因为她是唯一与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活物”。 而这尊“石像”,便要暂时打上一个问号了。 至少目前来看,这尊“石像”不属于“活物”,而更像是与那些物资一样的死物,所以它能够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出现,可能与那些物资是一样的道理。 而吴良要找到它,则主要是因为它与方琼存在着更大的关联,这或许也有可能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线索。 如此顺利找到了方琼与她的“石像”。 吴良接着又与众人补给了一下物资,一并抬到外面装在了马车上面。 说来也是神奇,扦泥城内所有的牲口全都消失不见了,唯有吴良等人这次前往孔雀河骑乘的这些马匹一直都在,好像这些马匹与他们也建立了某种联系,成了名副其实的命运共同体。 “吴有才,你带上方琼与她的‘石像’,又特意在马车上装载了充足的清水与干粮,这是又打算去哪?” 白菁菁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好奇的问道。 “骆驼坟。” 吴良埋头说道。 “骆驼坟?” 众人听完都是一愣,白菁菁接着又问,“你不是说要等到方琼与楼兰始王都是在黑龙暴之后才在骆驼坟中看到了遗迹,所以我们也要等到黑龙暴出现再进入骆驼坟探寻么?” “此前我那么说,是觉得那些遗迹可能与黑龙暴存在某种联系,只有黑龙暴出现才能令它们现出真容,也就是说,那些遗迹可能就是处于某个平时无法到达的神秘空间之内。” 吴良正色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了这么一个奇异世界之中,而与那些遗迹有着密切关系方琼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我便有理由怀疑,我们可能已经到达了那些神秘遗迹所在的神秘空间,倒不妨先进入骆驼坟查探一番,或许能够有所发现,而这或许也正是我们离开这方奇异世界的唯一方式。” “老朽认为公子说的有理。” 于吉点了点头,颇为少见的硬气了一回,“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保不齐一不小心便闯了出去。” 结果白菁菁却又指着扦泥城西面的骆驼坟,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吴有才,我已经听到了愈演愈烈的呼啸风声,这风声正是来自那边。” “啊?” 吴良顿时停下手来,回头向骆驼坟的方向望去。 骆驼坟上方的天空晴空万里,那片碧蓝纯净的像是刚用水洗过一般,哪里有半点风暴即将来袭的迹象? 可白菁菁又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她说那边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呼啸风声,那便一定是有。 所以。 这是黑龙暴即将来袭的征兆么? 就在这时。 “咔嚓!”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吴良等人皆是一惊,又连忙循着声音看去。 却见方琼的“石像”脸上,不知为何竟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嚓!”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下,胸口位置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裂痕。 第四百四十五章 骆驼坟中的石碑(4000) “咔嚓嚓……” 众人皆被这莫名出现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们的注视下,方琼的“石像”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仿佛蜘蛛网一般极短的时间内便已遍布全身。 “速速散开!” 吴良立刻大声喝道。 这一幕与此前在白龙堆那个神秘小湖中“骆驼石像”十分相似,但也有不少的不同之处。 那头“骆驼石像”身上的裂痕主要并且优先出现在各个关节部位,似乎是在为接下的“复活”做准备,类似于进行“热身运动”的感觉。 而方琼“石像”上的裂痕却出现在身体的所以部位,不分关节与躯干,仿佛要彻底摒弃这一层“石壳”,又像是准备破茧而出……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排除方琼“石像”中存在那种不知名的“红色粘液”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自然不宜靠得太近。 与此同时。 吴良也正在尝试调动体内那股能够“控水”的神秘力量,一旦方琼“石像”体内流出“红色黏液”并且出现了失控的情况,他便会立刻将其控制下来,避免影响到瓬人军众人的人身安全。 “……” 众人闻言散开的同时,亦是做好了防范,而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这个裂痕正在快速蔓延的“石像”。 “咔嚓嚓嚓……”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方琼“石像”上的裂痕也越来多,越来越密集,使得其看起来就像一个由无数碎片组合起来的拼图缝合产物。 裂缝之中却并未如吴良所想的那般,渗出不知名的“红色黏液”。 并且这种碎裂仍在愈演愈烈,手掌大小的碎片很快就分裂成了马蹄大小的碎片,而马蹄大小的碎片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分裂,眨眼之间就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就算如此,这些碎片也依旧在不断的分裂。 “这……公子,这尊石像该不会是准备自毁吧?” 于吉面露惊疑之色,下意识的问道。 “菁菁,你能否听出石像内部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动静?” 吴良并未作答,而是看向了听力过人的白菁菁。 “并未听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不过凭我的感觉来判断,它应该是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不断碎裂,并非只是表层。” 白菁菁正色答道。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 吴良有些看不懂了,这显然也与“骆驼石像”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这尊“石像”具体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最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依旧是个未知数。 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尊“石像”身上的时候。 “砰砰砰!” 不远处安置方琼本人的那辆马车竟也忽然传来了动静! 这响动就像是有人正在快速的敲击着马车上的木板,杂乱无章却又令人心悸,毕竟身处如此诡异的死城之中,吴良等人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那尊出现诡异变化的“石像”上,这时候忽然又响起了其他的动静,自是要比平时更容易令人心悸。 !? 心中一颤的同时,众人连忙又循声望去。 “砰砰砰……砰砰砰……” 这响动立刻也变得更加剧烈与密集起来。 只见原本陷入昏迷的方琼此刻腰肢已经如同拱桥一般反挺了起来,脑袋、双臂、双腿则正在如同触电一般的不停颤抖与抽搐,而这越来越剧烈与密集的响动,便是抽搐的过程中身体不断的与马车发生磕碰产生的。 吴良等人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方琼手臂皮下的肌肉,正如同蚯蚓一般剧烈的扭曲与抽动,就像抽筋了一般。 “她这又是怎么了啊?” 于吉那张脸瞬间又皱成了苦瓜。 如果说方琼的“石像”莫名出现裂痕已经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那么现在的方琼如此状态无疑便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与后世某些影视作品中恶灵附体的场面简直一模一样。 “菁菁不是刚说听到了呼啸风声么,黑龙暴可能很快便要出现了,而方琼与这尊‘石像’忽然出现的异象,极有可能与即将来临的黑龙暴有关。” 吴良凝神说道,“也就是说,我们探查的方向应该也是正确的,依照此前的想法继续查下去,应该会有收获。” 说着话,吴良又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来协助我制住方琼,我试试能不能暂时教她平静下来。” 那“石像”的碎裂吴良管不了,也不知应该如何去管。 但方琼的抽搐吴良却还能尝试一下,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若是这种程度的抽搐持续时间太久,亦是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方琼可能现在还有用处,吴良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诺!” 典韦应了一声,随即与吴良一同来到剧烈抽搐的方琼旁边,而后在吴良的示意下用力按住了方琼的肩膀。 吴良则已经将装有“失魂香”的小瓷瓶取了出来,拔下塞子凑到了方琼鼻下。 片刻之后。 “失魂香”起了作用,方琼终于停止了抽搐,只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如同此前一般重新陷入了昏迷。 “呼——” 吴良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此前他便已经拿不准方琼究竟是不是人,就算是人也断然不是正常人,因此并不确定“失魂香”是否能够对她起作用。 现在起了作用,也算是多了一项能够有效控制方琼的方法,这自然是好事。 而另外一边。 “咔嚓嚓嚓……” 那尊“石像”的碎裂却仍在继续。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些表皮可见的碎片已经从指甲盖大小分裂成了米粒大小,使得整个石像已经变成了密集恐惧症患者最没有办法直视的模样。 终于。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之后。 “哗……” 那尊“石像”就这样当着吴良等人的面,如同受到了冲击的沙雕一般瞬间散开,化作了一滩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如同砂砾一般的碎末。 “……” 吴良等人面面相觑。 此前于吉便已经猜测这尊“石像”是不是正在自毁,吴良等人自然也早已有了这个准备,但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它彻底化作碎末,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 “公子,现在怎么办?” 杨万里率先打破了沉默。 “若黑龙暴果真即将来临,咱们现在进入骆驼坟便太过冒险,不若暂时留在城中歇息,待黑龙暴过去之后再深入查探。” 吴良想了想,说道,“鉴于我们现在的处境,再加上方琼与那尊‘石像’出现的情况,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奇异世界,便与太阳墓与那些传闻中遗迹乃是同一个空间。” …… 一个时辰后。 此前万里无云的天空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灰黄之色,就连太阳都已如同被天狗吃掉了一般暗淡无光。 此时就连吴良等人亦是已经可以听到呼啸的风沙之声。 非但如此,他们还能够清晰地看到正在骆驼坟中肆虐的巨大龙卷沙暴,就像一个通天达地的巨大居人,挥舞着拳头要将整个天地撕裂一般。 好在吴良等人所在的扦泥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感受到了比平时要略强一些的风力,闻到了空气中较为明显的沙尘味道。 pm2.5绝对严重超标。 吴良作为对沙尘暴有所了解的穿越者,自是立刻带领众人回到了王宫之内,就算需要登上王宫顶层的瞭望楼观察骆驼坟的情况,也会教众人用一块布蒙上口鼻,或是直接戴上防毒面罩,成天盗墓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别在这种小事上阴沟里翻了船才是。 如此这场可怕的黑龙暴竟肆虐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直到第二天接近晌午的时候,黑龙暴才渐渐散去,留下了一座灰蒙蒙的扦泥城,与尚未散去的漫天沙尘。 “出发!” 吴良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也不带沙尘彻底散去,便与早已做好了准备的众人出了扦泥城,头也不回的向骆驼坟进发。 此时方琼仍然处于昏迷当中。 这已经不是“失魂香”在起作用,“失魂香”的效力通常也就四五个时辰,过了时辰就算不用“回魂香”正常人亦是能够转醒过来。 吴良自然是希望方琼此时能够醒过来的,如此他便有机会从方琼口中多套出一些可能对此次行动有所帮助的信息。 并且他不远万里将方琼带来此处,本就是希望方琼在故地重游的时候受到一些刺激,从而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 结果现在可好。 自打进了白龙堆到现在,她压根就没醒过。 如此心中郁闷着,途中吴良忽然回过头来对躺在马车上昏迷不醒的方琼暴喝了一声:“方琼,莫要再装,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 这一嗓子没能将方琼喊醒,却将瓬人军众人吓了一跳。 众人诧异的望着吴良,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马车上毫无反应的方琼,那叫一个满头问号,表示完全看不明白吴良在干什么? “不必在意,我就是试试,万一她已经醒了却还在装昏,我这一下说不定就诈唬到她了。” 吴良冲众人摆摆手,腆着脸嘿嘿笑道。 “……” 众人更是一脸懵逼,却敢怒不敢言。 “嘁——幼稚不幼稚?” 唯有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颇为直白的做出了一个符合众人心意的评价,而后却又径直来到方琼的马车旁边,伸出拇指猛然掐住了方琼的人中,一边掐一边道,“她若是在装昏,这么一掐就算她忍得住,五官也定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细小的反应,就算不是装昏,如此也有可能令她转醒过来,你又不是没用过这种手段……” 说到这里,白菁菁的语气忽然停滞了一下,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绯红。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与吴良初次坦诚相见时的情景,那时她着了魔脱得一丝不挂,吴良便是使用这种手段将她唤醒过来的。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作为白家派来的随珠人,她肩负着白家的崇高使命,现在却已经可以十分自然的在吴良面前一丝不挂了,非但如此,还掌握了许多叫人面红耳赤的榨汁手段,就连吴良这个教师爷都时常招架不住…… 想着这些,白菁菁的俏脸越发泛红,甚至已经隐隐发烫,连忙甩了甩脑袋跳过这一话题,接着说道:“看来她的确不是在装昏,暂时应该也醒不过来,不用试了。” …… 进入骆驼坟的第一天,吴良等人没有任何收获。 与此前去过的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不同,骆驼坟才是正儿八经的沙漠。 以至于他们的马匹在这里行走时,每一步马蹄都会陷入松软的沙子之中,行走起来十分费力,已经不太适合驮着人继续赶路,所以他们只能被迫下来步行,行进速度自然大打折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马车上套的是骆驼,因此物资倒还不用自己携带。 就这两头骆驼还是他们前几天前往孔雀北岸查探时随行的,若非如此,自打他们“消失”之后,扦泥城内的所有活物都已经消失,他们想换都没得换。 如此到了第二天。 吴良等人一大早起来趁凉赶路,终于在半上午的时候发现了两块斜躺在沙丘中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有一些超出了吴良认知中的天朝古文范畴的奇怪符号。 “老先生,你可识得此文?” 吴良率先请教了于吉。 这种符号可得歪歪扭扭看起来有些像是稚童的笔迹,不过这应该与稚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没有人会将稚童的笔迹刻在石碑上,尤其是两块这么大的石碑,古时有限的生产力绝对不会这样浪费。 另外,这些符号中,还有几个与吴良所知的文字有类似之处的符号。 其中有一个不太规整的“丰”字,除了有些歪之外,三横也完全一样长。 还有两个类似于英文大写字母“z”和“w”的符号。 还有一个左右对调了的小写“k”的符号。 吴良印象中有一种域外的古文字之中似乎是有这样的符号,但又不能完全确定,自然不能轻易下结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方琼的异动(4000) 吴良印象中的域外古文字共有两种。 一种叫做“原始迦南字母”,另外一种则叫做“腓尼基字母”。 “原始迦南字母”比“腓尼基字母”要早一些,与天朝的“甲骨文”乃是同一时代的产物,都属于象形文字的范畴,通常使用一些简单的象形符号来代表一些具体的事物。 比如吴良刚才在石碑中看到的“z”,通常便用来指代“撬”或是“箭”。 而那个左右颠倒的小写“k”,则可以用来指代人的“手掌”…… “腓尼基字母”则是在“原始迦南字母”基础上完善出来的文字,算是“原始迦南字母”的后位替代者。 通过名称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两种域外古文字与天朝的古文字从“甲骨文”时代之后,便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演化路线。 因为它们都被称作“字母”,而不向天朝的古文字一样直接被称作“文字”。 两种截然不同的演化路线,逐渐形成了东西方后世风格迥异的语言与文字体系。 “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成了希伯来字母、阿拉伯字母、希腊字母、拉丁字母,并在演化的过程中不断整合,最终形成了西方的语言与文字体系,后世为人们熟知的英语、德语、法语、俄语、阿拉伯语……这些便都属于这类语言与文字体系。 就连维吾尔语、蒙古语、满语也都属于这个体系。 这个语言文字体系的特点是,这些“字母”通常都需要组合在一起组成词汇使用才能表达相应的具体意思,而“字母”的读音有时也需要结合词汇中的其他“字母”来进行推断,独立出现的时候往往已经不具备具体的含义。 而天朝的古文字则逐渐演化出了不同的笔画,并在象形文字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语言文字体系。 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要表达“人”这个意思。 天朝古文字演化而来的汉语会用一撇一捺来写出这个“人”字。 而“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而来的英语则会用“person”这样的字母组合来进行表达。 法语是“personne”。 俄语则是“чeлoвek”。 如此对比起来便可以明显看出,我们的汉语仍具有一些象形文字的影子,而“原始迦南字母”与“腓尼基字母”演化出来的语言文字体系,已经基本上已经都变成了具有不同特色的字母组合。 当然,这还只是最浅层次的对比。 若是继续往深了进行对比,区别只会更大,令人眼花缭乱,也是因此后世东西方文化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小的差异,令许多翻译工作者都无比头疼的差异。 因此还闹出《水浒传》与《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类似的翻译梗。 遗憾的是。 吴良对域外古文字并没有一个十分深入的了解,根本就没有办法对这两块巨大石碑上的文字进行解读,甚至连猜测其中的内容都有些困难,因此只能看看于吉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恕老朽孤陋寡闻,这种文字老朽也不曾见过,实在无法助公子解读。” 于吉皱着老脸凑近了极为仔细的查看了半天,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在众人面前露上一手,但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那咱们就只好劳烦你二人先将这些文字临摹下来了。” 吴良倒也并没有太过失望,接着又对于吉与诸葛亮说道,“如果咱们能出去的话,扦泥城内距离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与居民,拿来他们瞧瞧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公子(有才哥哥)说的是。” 两人闻言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绢帛,一人一块石碑照着上面刻下的文字认真抄录起来。 等待的过程中,吴良则又来到负责看护方琼的白菁菁身边,笑呵呵的开口问道:“菁菁,方琼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一丁点反应?” “若是有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还用你跑来问我?”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随即虚着一双杏眼道,“你这分明就是在与我没话找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照直了说吧,你心里又在流什么坏水?” “哪有?我难道就不能想点好事?” 吴良嘿嘿笑着否认道,“我呀,就是忽然在想,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假如有一天金盆洗手不再干这一行了,就算没有招来报应,肯定也有人不希望我活着,那么我就必须得找一处远离是非的世外桃源归隐才能保全自己。”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白菁菁眸子中划过一抹异色,嘴上却很不给面子的嘲弄道。 “所以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吴良也不在意,继续笑呵呵的问道。 “这地方?” 白菁菁微微愣住,沉吟了一下才颇为认真的答道,“这地方虽确实是一处远离是非的去处,但是不是世外桃源就不好说了,我总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何况我们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这方奇异世界,这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我指的是西域。” 吴良打断了白菁菁,说道,“对我而言,中原便是是非之地,离了中原便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曾做过什么事情,若有人不希望我活着,亦是鞭长莫及。” “若这么说,这里倒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归隐去处。” 白菁菁点头说道。 “那么,你愿随我一起么?” 吴良忽然又抛出了一个白菁菁还来不及去想的问题。 “?” 白菁菁诧异的看了吴良一眼,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病,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些。 “人嘛,总归是群居动物,总是希望身边有相知之人相伴。” 吴良顺势揽住白菁菁的肩膀,用目光扫了其他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深沉的说道,“我曾起过乩,知道他们都有各自的命数与使命,只是遇上了我才发生了改变,不瞒你说,我也不确定他们的命数与使命会否拨乱反正重回正轨,不过若有一天他们在命运的感召下离我而去,我亦不会埋怨他们……唯有你,是我无法在乩相中看透命数与使命的,或许也唯有你,是能够与我相伴至死的,所以……嘿嘿。” 吴良所谓的“起乩”,自然是他对历史的了解。 典韦、诸葛亮、于吉,他们都是史书上出现过的人物,是吴良使用手段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也变相的改变了部分历史。 而白菁菁,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守墓人后人。 这点确实与典韦等人不太一样。 与典韦等人不太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杨万里。 这个家伙亦是不曾出现在史书当中,吴良虽然也肯定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但具体改变了多少,具体改变了什么,却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 夜深人静的时候,吴良也会害怕,也会感到孤独,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历史车轮中出现的小bug。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便是吴良一直以来都想找一个人倾诉,却又不知该如何倾诉的心生,他只是在借这个机会找一个人说说心里话,也算是一种必要的发泄。 顺便,撩动一下白菁菁的心弦。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在一起越久便越喜欢这个姑娘,也真心希望当自己不得不退隐的时候,年过半百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 “……” 也不知道白菁菁是否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并未像往常一样抗拒吴良当众的亲密举动,如此沉默了一阵子,一抹红霞无声浮上双颊,她低下头用手指套弄着发丝,小声说道,“你虽看不透我,但我却十分清楚我的使命,我既是白家的随珠人,只要随侯珠还在你手里一天,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只能寸步不离,除非我死在了你前头。” “菁菁,谢谢你……” 吴良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就好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根一般。 随侯珠,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抢走! 但下一秒。 吴良心中又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接着立刻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就神经兮兮的立刻这么大一个g啊,这在后世的恐怖片里可是必死的节奏,我究竟在发什么神经?!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 待于吉与诸葛亮誊录好了石碑上的文字之后。 吴良等人继续上路,这次才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的时间,白菁菁跑跑来向吴良报告了一个新的情况:“方琼终于有动静了!” 方琼虽然依旧没有转醒。 但她那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全在不停的转动,而且十分频繁,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做一场无法自主醒来的噩梦一般。 吴良立刻来到方琼身边,尝试使用“回魂香”与“掐人中”的方式将她唤醒。 这方法依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他只得上手扒开了方琼的眼睑。 这是吴良才发现,方琼的瞳孔缩得很小,并且还在不停的颤动,而即使没有了眼睑遮盖,她的眼球也依旧在杂乱无章的转动。 吴良立刻又尝试使用随侯珠的光芒照射方琼的眼球。 这是后世医学检查中常用的手段,虽然吴良不是医学生,不太懂这样能看出什么病理来,但却知道能够通过这样的手段判断方琼是否对光线有所反应。 当随侯珠靠近方琼的眼球时,方琼的瞳孔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 但她的眼球却猛然间停止了转动,似乎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这片光芒。 而吴良又尝试移动随侯珠时,她的眼球也会随着随侯珠的移动慢慢转动,似乎正在追随这片光芒…… “……” 众人不太明白具体这说明了什么,吴良也不太明白。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此刻的方琼并非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刺激,最起码光的刺激对她仍然有效,并且她应该还具备着一些最起码的意识。 就在这时。 “唰!” 方琼的双臂竟如同诈尸一般猛然弹射起来,两只手极为精准的抓住了随侯珠! “!!!” 吴良没料到方琼竟会忽然出现这样的反应,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向后躲时随侯珠都直接脱了手。 而方琼却似铁钳一般牢牢的将随侯珠抓在了手中。 “公子小心!” 典韦与杨万里见状立刻冲上来护住了吴良。 “我没事……” 吴良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方琼的指甲划到了他,好在并未抓破皮,只是留下了几道颇为明显的红印。 而再看方琼那边。 她就那么平躺在马车上,没有吴良扒着眼睑,她的眼睛眼睛闭上,但两条手臂却保持着垂直抬起的姿势,一双手僵硬的抓着随侯珠,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变化。 如此等待了片刻。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为我护法,我去将随侯珠取回来。” 吴良调匀了呼吸,见方琼始终没有新的动作,终是硬着头皮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典韦却挡住了吴良。 “公子,我来也行!” 杨万里亦是自告奋勇道。 “有你们二人护着,没事。” 吴良看了他们一眼,依旧按下典韦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典韦与杨万里见吴良坚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左一右抢先跑到了马车两侧,确保不管方琼再有任何异动,他们都能够第一时间将其制住,令其不能伤害吴良分毫。 如此来到近前。 吴良已经带上了手套,慢慢的将手伸向了随侯珠。 方琼没有任何异动。 吴良终于抓住了随侯珠。 方琼依旧没有任何异动。 但在吴良试图将随侯珠从她的双手之间拿出来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阻力,她在奋力抓住随侯珠,手臂与手上的肌肉都因此微微抖动,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合理的沙漠植物(4000) 费了好大力气,吴良觉得都已经快要将方琼的指头掰断了时,才总算将随侯珠从方琼手中夺出来。 而也就在随侯珠离手的那一刻,方琼那紧绷的双臂便又立刻软了下去,不受控制的落在马车上,恢复了此前昏迷的无意识状态。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呼——” 喘着粗气,吴良重新随侯珠收入囊中,心中却还在思索方琼刚才出现的状态。 就像他此前意识到的一样,方琼刚才的状态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更像是一种人类求生欲趋势下的本能,而不是有意识的举动…… “公子,这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吉很合事宜的过来追问道。 “方才她的眼珠子一直在快速转动,这通常是人在发梦时才会出现的状况。” 吴良沉吟着分析道,“而当我拔开她的眼睑,使用随侯珠照射她的眼睛时,她便忽然有了反应,并且死死抓住随侯珠不肯松手,所以我怀疑,她现在的意识可能正处于某种类似于梦境的状态下,又或者可以说她的意识可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使得她正处于惊恐无助的处境中,而随侯珠光芒刚好能够透过这股神秘力量的禁锢,照射进她困在的那片梦境之中,因此她的身体才在本能的趋势下,死死的抓住了这片光明,试图从那片梦境中挣脱出来。” 吴良这番话中使用的“梦境”一词其实也可以换成“幻境”,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总之吴良现在就是认为,现在方琼醒不过来,并非是肉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意识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禁锢与蒙蔽,才使得她变成了类似于后世的植物人一样的状态。 “……” 众人听过之后却纷纷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吴良这番话的含义。 杨万里则挠了挠后脑勺,陪着笑好奇的说道:“公子,你说的这些东西太深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种大老粗,换个我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 的确,吴良的这种说法对于世界观已经现今许多的后世人来说,自然很容易理解。 可对于瓬人军中的这些东汉土著来说,哪怕吴良已经说的十分直白,也依旧是一次令他们不太容易具体想象的头脑风暴。 “形象点说,就是我怀疑她的三魂七魄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困住了,就像关进了牢房一般,因此她才怎么都醒不过来,而随侯珠的光芒恰恰能够通过她的眼睛照射进那间牢房,她以为这是唯一能够助她逃出牢房的希望之光,因此奋力把握不肯松手。” 吴良尽量用众人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又说了一遍。 “公子这么一说我就听明白了。” 杨万里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们是不是也能用这样的办法将她唤醒过来。” “恐怕不行。” 吴良摇了摇头,道,“三魂七魄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触及的东西,只能寄希望于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松动,又或是方琼自己足够强大挣脱牢笼……不过此刻方琼的眼珠子一直在动,很有可能便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已经出现了松动,又或是方琼的魂魄正在遭受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折磨,这都有可能成为方琼转醒的契机。” “这么说起来……” 听了吴良的话,白菁菁凝神说道,“方琼刚刚才出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正在接近最初导致她发生异变的地方所致?” “也有这种可能,因此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吴良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最初方琼便是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异变,那么她能够出现在我们此前所在的世界当中,那么便说明只要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途径,也同样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此前的世界当中,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啊!公子说的太对了!” 一听这话,于吉立刻便来了精神,连连说道,“方琼能够出去,我们自然也能够出去,哈哈哈,我们果然是命不该绝啊!” “也不知道是谁此前一直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 杨万里嘘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那又不是老夫,明明是诸葛亮,老夫可镇定的很呢。” 于吉果断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锅甩给了诸葛亮。 “我还只是个稚童,遇上这种事稚童感到害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诸葛亮亦是眼观鼻鼻观心,理直气壮的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便轻而易举的将锅推到了一边。 “呦呵!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老实,什么时候竟也学的如此厚颜无耻?” 于吉颇为意外的问道。 “……”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愣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吴良。 “把你们的眼光从本将军身上移开!” 吴良眼睛一瞪,沉声喝道,“谁敢再看着我,回去之后官降三级,罚三月俸禄!还有你,诸葛贤弟,我也很好奇你这厚颜无耻的本事是从谁身上学的,你放心胆大的说,有我在没人敢追究你!” 诸葛亮眼珠子一转,当即正色说道:“瞧有才哥哥这话说的,凭我的过人天赋,难道我就不能自学成才么?” …… 一群无耻之人的欢声笑语中,紧张的气氛竟缓解了许多。 吴良等人继续在骆驼坟中摸索着前进。 虽然暂时还没有太大的收获,但经过那两块石碑之后,再有了方琼后来的异样,吴良觉得他们距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此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之后。 他们竟在这片放眼望去皆是灰黄之色的沙漠中看到了一小片沁人心脾的绿色。 绿洲? 如果是在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中看到一片绿洲,吴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那地方临近水源,有水的地方便有可能形成绿洲。 但这片位于沙漠深处的绿洲…… 难道“骆驼坟”之中也有水源不成,可是鄯善国的地图上并未记录“骆驼坟”中有什么河流经过啊? 地下水的可能性亦是极小。 如果下面真有地下水,这片区域便很难变成浩瀚无际的沙漠,除非像孔雀河北岸的那片荒漠一样,疑似存在着其它不为人知的原因…… “公子,你看……” 看到这片绿洲,众人亦是停下了脚步。 “过去看看,不过要多一些小心,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要太远,若发生什么危险情况及时互相援助。” 吴良正色说道。 此刻站在远处,吴良并没有在这片绿地中看到明显的水域,越是如此,吴良便越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多加防范。 如此来到近前,看清那片绿色的本质之后,吴良心中的惊疑却是不减反增。 众所知周。 因为沙漠的特殊环境,就算存在那么一小片绿洲,生长其中的植物受到环境的影响,亦是有着别具一格的生长形态。 最突出的特点便是沙漠植物叶子通常都不会太大。 这里的植物根本不缺光照,叶子太大的话只会增加植物水分的流失,这绝对不利于植物在沙漠中的生存。 但这一小片绿洲的植物却违背了这个规律。 放眼望去,吴良能看到的便只有这样一种植物,它的叶子呈椭圆形,叶片大概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而连接叶子的根茎,则是类似于爬山虎或是瓜秧类的藤条状,密密麻麻的在沙地上纵横延伸,如此连成了这么一片绿地。 “这……” 吴良虽不是植物学家,对植物也从来没有过深入的研究,但他却十分肯定,这绝对不是一种应该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哪怕沙漠的下面真有水源,也不应该。 而在几百米外这片绿洲靠近中心的位置。 吴良等人看到了一片已经被这种植物包裹起来的略高一些的地方,这些地方大多有着方方正正的形状,有高有低有宽有窄,上面还有一些或方或圆的缺口,看起来似乎便是一片建筑遗迹,只是比正常的建筑低矮了一些。 “你们留在外面不要轻举妄动。” 吴良沉吟了片刻,依旧觉得这片绿地与这些植物很不寻常,于是回过头对众人说道,“典韦与我先进里面探查一番,若没有异常情况你们再跟随进来不迟。” …… 不久之后。 吴良与典韦已经来到了中间那片疑似建筑遗迹的东西前面。 这种奇怪的植物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阻碍,就像普通的植物一样,任由吴良与典韦踩在上面亦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吴良依旧是在戴好了手套的情况下,才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遮住一个“建筑”部分入口的藤蔓状根茎。 “公子,我先进!” 典韦立刻挤了过来,抢先将手戟探了进去。 “谨慎一些。” 吴良也并未逞强,点了点头给典韦让了个位置。 这入口方方正正只是略有些低矮,大概也就只有1.5米高的样子,莫说是典韦,就算吴良也需要猫着腰才能勉强钻进去,好在宽度倒是足够。 说话之间,典韦便已经弯腰钻入其中。 大概几秒钟之后,里面便传来了典韦的声音:“公子,安全!这里面看起来应是一处民居,不过修建方式和使用的物料与扦泥城有着不小的区别,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也比如今古老许多,不像是近几百年所用,恐怕只会更早。” 跟随了吴良这么长时间,典韦亦是有了不小的长进,已经能够对一些古物做出一个简单的描述与评价,只是平时不怎么爱开口说出来罢了。 吴良紧接着钻了进来,环顾这个“建筑”的内部构造。 那些奇怪的植物并未蔓延到建筑内部,因此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竟是一栋使用平整的石头垒出来的石屋,只是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之中,抹上了一些细腻的泥浆加以固定与填补。 而石屋的屋顶,则用了一些粗壮的梁木与略细一些的木条树枝组合搭建而成,接着再在上面盖上一层掺有干草的泥浆进行填补。 正常来讲。 这样的石屋墙壁应该能够保存较长的一段时间,但这样的屋顶,最多有个几十年的时间无人居住与修理便会垮掉,很难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吴良暂时也无法确定这石屋究竟存在了多长的时间,只是那现在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的屋顶,还是颇令吴良感到惊奇。 不过转念再一想。 他所在的这个奇异世界本就不可以常理审视,这个细节自然也可以暂时不去计较。 除此之外。 这栋石屋墙壁上的壁龛中还摆放着一些比较简陋的石器,其中有打磨的相对比较锋利的石刀,几枚细小的石叶子,几颗椭圆形的石核,还有几个疑似箭头或是矛头的尖利石条。 而在另外一个壁龛中,则摆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陶器。 这些陶器大致保持着碗或是罐的形状,不过却并不怎么精细,看着像是手工捏制出来的,另外,陶器的表面和内里也十分粗糙,放在后世应该可以直接当做磨脚石来使用……吴良知道,这种陶器应该是使用加了沙子的泥土烧制而成,毕竟沙漠中想找到细腻的陶土可不容易。 而这样的陶器,与这些石头制成的器具。 如今早就已经不再用了,哪怕扦泥城也找不到,所以典韦说这里的东西比如今古老许多,没有任何问题。 “若从这些石器与陶器来分析,这个建筑应该属于比‘楼兰古城’更早的‘罗布泊文明’……而‘罗布泊文明’与我这次寻找的太阳墓正是属于同一时期。” 吴良心中惊喜。 这足以说明他找到了方向,只要继续在骆驼坟中找下去,太阳墓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而就在吴良仔细查看这些东西的时候。 “公子,我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踩在上面感觉略硬。” 典韦忽然又指着脚下的沙子道。 顺便一提,吴良也是进入了这栋石屋之后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石屋的门太矮,而是日积月累之下沙子已经自外而内灌了进来,将屋内屋外的地面都抬高了不少。 第四百四十八章 遗迹中的连环画(4000) “下面有东西?” 吴良回头看向典韦脚底厚厚的沙子,而后将工兵铲拿在了手中,“你先退后,我挖开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 “诺。” 典韦也并不自告奋勇,只是应了一声便退到了边上小心戒备。 一起发掘了那么多陵墓,他早已对吴良的习惯了如指掌,每当遇上类似的情况,吴良通常都会亲自动手,用他那如同对待情人一般的温柔手段一点一点的进行清理,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那些东西。 对此典韦其实并不是太理解,不过只要是吴良要做的事情,典韦便会无条件配合,从来不问为什么。 吴良先是趴在地上,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刚才典韦所踩的沙地,大概估计了一下硬物的深度。 而后用工兵铲轻轻的将最上面的一层沙子铲了出来,接着又从一个建议的工具包中取出一个用高粱糜子捆扎出来的小扫帚,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的沙子向外扫。 如此大约清理了几分钟的样子,吴良终于在十几公分之下的地下发现了一点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石器,因为只露出了很小的一部分,暂时还没办法判断这石器究竟是什么造型。 而比较奇特的是,此刻这个石器的表面不知为何竟长出了一层白色的绒毛。 这种绒毛大概也就几毫米长,隔着手套轻轻触摸上去,感觉还比较坚硬,吴良的皮质手套从这层绒毛上划过的时候有十分明显的阻尼感。 “公子!” 看到这一幕,典韦立刻紧张了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这种地方只要是生了毛的东西,便都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不必太过担心,这层绒毛可能是盐析现象的产物。” 吴良耐心将自己看出来的情况说了出来,不过说完之后他又觉得典韦应该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又特意解释了一下,“盐析是一种极为普通的自然现象,时间比较久的石器与陶器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现象。” 当年他上学的时候便学过相关陶器与石器文物的处理养护知识,其中有这种盐析现象的相关介绍。 具体的表现与眼前这个石器表面的情况一般无二,而要处理这个问题,则需要对存放环境的温度、湿度进行控制,并且还需要进行一些特殊的脱盐处理。 “公子确定无事便好。” 典韦看样子依旧没有完全明白吴良所说的这些知识,不过见他这么说倒也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吴良则继续清理着掩盖着这个石器的沙子。 这些沙子比较松散,清理起来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 但随着掩盖这个石器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吴良却是越来越心惊了起来。 因为很快他就发现,他正在挖掘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器,而是一个人的脑袋……此刻他已经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这颗脑袋的头发、额头、眼睛与鼻梁! 这颗脑袋上面的细节极为逼真,看起来与此前方琼的那尊“石像”乃是同一种东西,莫说是这个时代的雕刻工艺,便是后世的雕刻工艺恐怕也极难做到这种程度…… “石像……” 吴良已经不想再继续挖下去了。 方琼曾经说过“石像”复活的事情,楼兰始王的列传中亦是提到了“石像”复活的事情,而现在,他又在这种地方挖到了这样的“石像”…… 如果只有一个人说起此事,吴良可以怀疑事情的真伪。 但两个相距几百年的人都说到了此事,其中的细节几乎没有差别,并且吴良还真在这个疑似方琼与楼兰始王都到达过的奇异世界中发现了这样的“石像”,吴良若是再不好好想想,那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暂且放在一边,咱们先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吴良果断站起身来,用工兵铲将这颗脑袋重新掩埋了起来,而后对典韦说道。 “……” 典韦一直在旁边看着,对“石像”的事情亦是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吴良在担心什么,于是也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了身后。 …… 自这间石屋中钻出来,吴良环顾了一周,最终选择了这一片建筑中规模最大也最高的一座房屋探查。 从规模与高度上来看,如果将这片建筑比做一个村庄或部落的话,那些小一些的房屋是民居,那么这座规模最大也最高的房屋便应该是社屋或社庙,通常村庄或是部落举行集会商议事务,又或是举办一些重要的祭奠,便都会在社屋或社庙中举行。 这座房屋同样被那种不知名的古怪植物包裹了起来,它的门却比那些小一些的房屋大得多,就算被沙子淹没了一截,也至少还有两米多高,宽度亦是差不多有两米,并排走下三四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拨开垂在门上的古怪植物,典韦依旧抢先走了进去。 “公子,暂时安全,只是这里的沙子下面,可能埋有更多的石像……” 里面很快传来典韦的声音。 吴良跟进去一看,心中又是一颤。 这个大屋子的底部虽然也已经被沙子掩盖了一截,但与此前那个小屋子不同的是,这里的“石像”却并未完全埋入沙子之中,而是全都露出了胸口往上的部位。 吴良大概扫了一眼,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个“石像”。 这些石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这些“石像”围成了一圈,全都面朝圈内保持着虔诚的姿态,微微的低着头闭着眼睛,双手伏在胸口,看起来很像是正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或祭祀活动。 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直径大约大米的圆形石台。 在这个圆形石台上,吴良看到了一尊真正的石头雕像。 这尊石头雕像的画风明显与吴良此前看到的那些“石像”截然不同,它身上的线条略微有些抽象,雕刻的痕迹亦是略显粗糙,一看就是生产力与工具较为低下的时代制作而成的石雕。 不过从体型上吴良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这石像的原型应该是一名站立的女子。 从这石雕上的粗糙线条可以看出,这女子的头发很长并且卷曲,身材亦是比较丰腴,并且脸圆圆的很显富态,只是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面,不知为何竟又雕刻出了四颗与吸血鬼形象极为类似的尖利而又巨大的虎牙……吴良甚至觉得这样的牙齿已经不能叫做“虎牙”,确切点说应该叫做“獠牙”才对。 “这是个什么造型……” 可能是吴良孤陋寡闻,他在脑子里面翻了一圈,却怎么都想不出有哪个宗教信仰中曾经出现过这种女性形象的神明。 “公子,这石台上面似乎刻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些图案。” 典韦已经从那些“石像”的缝隙之间跨了过去,来到石台旁边仔细检查时,忽然又对吴良说道。 “我瞧瞧?” 吴良只得暂时将目光收了回来,跟随典韦来到石台前面查看。 石台上确实有着十分明显的人为雕刻痕迹,整个石台被分成了六个扇形区域,每隔扇形区域中的图案都不尽相同。 而在这些图案中,可以明显看到一些颇为抽象的人像。 这些人像抽象到了哪一步…… 吴良觉得肯定要比简陋的火柴人要具体了不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通过图案也仅仅只能分辨出这些人像的脑袋、胳膊、腿以及一些简单的动作,连五官都刻的不怎么清晰。 不过吴良依旧对这些图案充满了兴趣。 起码图案要比此前石碑上发现的那些谁也看不懂的古文字更容易传递一些具体的信息。 可惜这分割出来的六幅图案并没有像连环画一般标出次序,吴良无法确定应该从那一幅看起,也不确定应该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看,因此只得随机挑选了一幅开始查看,将每一幅图案中的内容都记下来之后,再尝试拼凑一下,看看这六幅图案究竟是各自独立的,还是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在他看的第一幅图案中: 吴良看到一群人正伸开双臂围拢着一个……那似乎是一颗宝石,又似乎是一个别的什么能够用一个“小点”来代表的东西,这群人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到一条嘴巴向上弯起的笑脸,感觉像是得到了一件至宝一般。 接着吴良按照顺序向右继续看,在第二幅图案中: 吴良看着似乎是有人在挖坑,有人在向坑内浇水,有些类似于耕种的情景,而坑内则长出了条状的……植物?这植物的根茎用一根连续不断的线条来代替,上面长有椭圆形的叶子,就这样弯弯绕绕,填满了图案中所有空白的地方。 “这如果是植物的话,指的该不会就是外面那些古怪的植物吧?” 吴良心中猜测着,接着看向三幅图案,在这幅图案中: 吴良看到有人在砍伐树木,有人在抬木头,还有人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制作某种图案中没有表达出来的东西,而在这些人的旁边,则出现了一个由一个一个圆柱形小点共同组成的太阳图案的东西。 太阳墓?! 吴良特意数了一下,这些小点的外围总共有七圈,而在它的中心,则是十分规则的同心圆,后世发现的太阳墓便是这样的配列方式! 所以,这片古怪的绿地,以及绿地中的建筑和“石像”,应该与他正在寻找的太阳墓关系很大! 这对于吴良来说,自然是个颇为惊喜的发现。 这证明,他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片遗迹的重要性。 直到吴良穿越之前,“太阳墓”依旧是令考古界摸不着头脑的未解之谜。 它是哪个民族哪个部落的墓地? 又为什么要葬在这里? 这群人居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是把太阳当做图腾建造此墓还是有别的意义? 想要解开“太阳墓”的谜题,这片遗迹或许要比“太阳墓”本身更加重要,因为这片遗迹中才是最后可能留下“太阳墓”主人们生前的生活与人文痕迹的地方,而“太阳墓”则只是一座座埋葬死人的陵墓罢了。 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吴良再看向第四幅图案,在这幅图案中: 吴良觉得这副图案描绘的应该是一场战争的场景,不过这却是一场人数悬殊、并且胜负已分的战争。 图案中的人像明显被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前面图案中刻画的圆头人,这些圆头人便是人数居多,并且即将取得胜利的一波人,因为他们全都保持着站姿,脸上的嘴巴还刻出了向上挑起的笑容。 而另外一拨则是方头人,这些方头人人数本就不多,还有许多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甚至有人方头人已经人首分离,并且这些方头人的嘴巴则统一向下撇,看起来像是非常沮丧的样子。 这明显是一副有很大偏向性的作品。 而在第五幅图案中,局势却又出现了巨大的令人不解的逆转: 这同样应该是一副描绘战争场景的图案。 只不过在这副图案中,方头人成了人数明显占据优势的一方,他们全都保持着站姿,脸上的嘴巴刻成了向上挑起的笑脸表情。 而圆头人则有许多人倒在地上,有的人已经人首分离,他们的表情亦是统一向下撇。 除此之外,这幅图中的圆头人背后还画上了一些疑似房屋的方形图案,而在这些方形图案上面,还画上了一些疑似婴儿的小圆头人,小圆头人的嘴巴同样向下撇着,脑袋两侧还刻上了几个小点,疑似正在哭泣…… 第六幅图案中: 一群圆头人整齐的跪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之下,低着头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看起来与这间屋子里的那二十几个“石像”十分相像。 而在这座大山的顶部,则站着一个比圆头人和方头人都要多出许多细节的人像。 这人像刻出了一头很像是爆炸头的头发,刻出了极为明显的性别特征,这个人像百分之百是一名女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沙子下的手!(4000) 这女子…… 吴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与石台上的石头雕像进行对比——很像! 同样是卷曲的大波浪长发,同样有着丰腴的身材,虽然图案中并未明显刻画出脸上的“獠牙”,但通过这石头雕像拜访的位置,还有这二十多个石像与图案中那些圆头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礼数,不难判断出两者应该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图案中这女子的身后还多了一条弯曲的弧线,并且弧线上似乎还特意刻出了一些横纹,看起来很像是一条圆柱形的尾巴…… 等等! 吴良再抬头对比这尊石头雕像时,忽然发现这尊石头雕像上貌似也有一条尾巴。 只不过因为工艺与材料的原因,尾巴很难在这尊石头雕像上独立表现出来,因此只好与她的下身连在了一起,一直到了脚踝的位置才分出一段小小的尾巴,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挺不容易发现。 獠牙…… 尾巴…… 这特立独行的形象令吴良很是惊奇,兽娘这种后世较为特殊的宅文化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出现了么? 显然不是这样,面前的这个兽娘显然是一种信仰,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崇拜。 那么…… 吴良凝神思索,一个无数次出现在天朝古籍与传说中的女性神话形象随之浮现了出来——西王母!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 蓬发! 虎齿! 豹尾! 这三个极其鲜明的特点与这尊石头雕像一一吻合,并且绝无仅有,吴良能够联想到她的身份真心一点都不困难。 有关西王母的记载早在商代的《归藏》与西周的《周易》中便已经出现,这两部古籍中都曾有“西王母拥有一种长生不死的神药”或是“西王母能够赐予人年岁,使人长生”的记载。 《穆天子传》中还曾记载过周穆王屡次率军西征时面见过“西王母”的事迹,并且相关的年份还在后世发现的青铜簋金文上得到了应证,周穆王当时确实对盘踞西北甘陕一带的犬戎部落发动过好几次战争。 也就是说,周穆王见过“西王母”的事情可能并非神话传说,而是史实。 这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商朝与周朝相距成百上千年,商朝便出现了“西王母”的记载,而在周朝周穆王又亲自面见了“西王母”,难道“西王母”果真拥有长生不死的神药,因此才能跨越成百上千年不死? 对此后世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而“西王母”也越来越神话,最终成了道教中至高无上的王母娘娘。 不过还有一些学者结合不同时期史料中的只言片语中作出了另外一种推测,他们认为“西王母”其实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当时西北地区一个强大的母系氏族部落的首领,这个部落强盛了成百上千年,那么“西王母”自然也就存在了成百上千年。 如此一来,商朝便已经有了“西王母”,而周朝的周穆王又亲自面见过“西王母”的情况,不需要神话元素便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吴良前世是比较倾向于这种更加科学、也更加合理的推测。 他不相信所谓“长生不老药”,因为正史中还从未出现过“长生不老”的人,而那些苦苦追寻“长生不老药”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广为人知的始皇嬴政便是一个极为典型的反面例子。 只不过在他穿越之前,学者们并未发现任何能够与“西王母”匹配的古国、古部落或是势力的记载与文物,因此这种推测也并未得到证实。 而到了这一世,在经历了许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之后,遇上什么样的怪事吴良都不会先入为主的轻易下结论,免得因此自误。 但有一点吴良是可以肯定的。 这尊石头雕像原型是“西王母”的可能性极大! 首先是地理位置,此处地处西域,与史书记载中“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很近,甚至有可能很久之前就是“西王母”的地盘,因此这些人信奉或是祭拜“西王母”具有一定的地缘因素; 其次便是造型,这石头雕像的造型虽不能说与记载中的“西王母”完全相同,却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而如果直接将这尊石头雕像当做“西王母”的话…… 吴良又看向了那六副“连环画”,试图解读“连环画”中讲述的故事。 一找他刚才的阅读顺序,联想出来的故事看起来怎么都有那么点古怪与不畅: 一群圆头人得到了一颗“宝石”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后种出了外面那些古怪的植物,接着又建造起了太阳墓,然后就开始与方头人打仗,打着打着,原本人多势众、已胜券在握的圆头人不知为何失去了优势,方头人反败为胜,最后被打败的圆头人就跪在了“西王母”面前,成了“西王母”的信徒或是俘虏? “不合理啊……” 这故事怎么看都很不合理,给吴良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难看出来,那些圆头人才是这些“连环画”的主角,而刻制这些图案的人应该也是圆头人一方。 否则便不应该占据“连环画”的大部分篇幅,每一幅图案中都有他们的身影,而方头人与“西王母”则只出现在一两幅图案之中。 但按照吴良的阅读顺序联想出来的故事。 对于这些“主角”来说明显是一个令人胸闷的悲剧,这样的悲剧对于这些“主角”来说非但没有任何代入感,甚至还是莫大的耻辱……需知可不仅仅是后世网络小说需要代入感,一个民族或部落传承的故事传说也同样需要代入感,就像此前提到过的《羌戈大战》一样,作为羌人的史诗传说,便必须是作为“主角”的羌人获得了胜利,否则便不会有任何市场,不可能流传下来,更不可能刻作石画。 卧薪尝胆么? 就算是卧薪尝胆,最后也得是个反败为胜的结局,而不是反胜为败。 另外。 不要忘记图案中的那颗形似“宝石”的东西,从图画中可以看出那是圆头人视若至宝的东西,可依照吴良现在联想出来的这个故事,那玩意儿根本就没有起任何作用,也并未被方头人夺走,就好像小说中主角得到了一件逆天神器,但知道故事结束主角战死,这件逆天神器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过,这怎么说得过去? 还有圆头人种植出来的那种古怪植物,那玩意儿亦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完全可有可无,刻出来做什么? “太阳墓”也是。 后世考古已经确定“太阳墓”是古墓,而并非其他的什么图腾之类的遗迹,但埋葬死人的墓地不是应该修建在战争之后么? 所以逻辑上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吴良觉得应该是自己方才阅读“连环画”的顺序出了问题…… 好在这些图案就摆在那里,就像给了吴良几个词,要求他组成一句通顺的话一般。 这是后世小学语文课便在学习的课程,甚至应该还要更加简单,因为这些“连环画”肯定是有顺序的,不是从左看起便是从右看起,绝对不会打乱,现在他只需要找到第一幅图案,二年后再判断出正确的顺序即可解读出正确的故事。 如此蹲在石台旁边沉思了片刻。 “会不会是这样?” 吴良看到了一个对圆头人而言乃是大圆满结局,并且那颗形似“宝石”的东西与那些植物都发挥了应有作用的故事。 依旧是从左往右观看,只不过要从方才的倒数第二幅图案看起: 方头人仗着人多势众对圆头人发动了战争,杀死了他们的亲人,侵占了的家园,烧毁了他们的房屋。 残余的圆头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去昆仑山向西王母求助。 于是西王母给了他们一颗奇特的“种子”,而不是吴良此前猜测的宝石。 圆头人将“种子”带回来种出了一种奇特的植物。 而后他们又按照西王母的指示修建了“太阳墓”。 在这种奇特植物与“太阳墓”的“帮助”下,圆头人拥有了足够的人马,最终他们齐心协力将方头人打败,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么看起来,这幅“连环画”就又变成了一个反抗侵略者,最终反败为胜保卫家园的主旋律神话故事。 吴良做了许多次尝试,确定这才是所有的组合之中最合理也最合情的故事,并且图案中所有出现的东西都有了相应的用途。 但这个故事中依旧存在着一些吴良无法解释的bug。 那奇特的植物与“太阳墓”究竟在故事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又或是如何起了作用,才使得圆头人的人马超越了方头人,最终反败为胜? 吴良此前已经看过外面的那些植物,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为圆头人提供食物的农作物。 而“太阳墓”对于背井离乡的圆头来人说,亦是只会耗费他们本就不太充足的劳动力,并不能直接为他们提供什么帮助。 所以要说圆头人依靠这两种事物繁衍生息,历经多年终于人丁繁盛,最终成功完成了复仇大业,这似乎也并不怎么合理…… 另外。 这些“连环画”中似乎并未画出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真正的结局应该是,这些圆头人最终也并未寿终正寝,他们虽然打败了方头人夺回了自己的家园,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全都化作了栩栩如生的石像,永远留在了这片奇异世界的遗址之中。 当然。 这个结局未必便与“连环画”中的内容存在什么直接的联系,只是为吴良这个不明真相的后世过客提供了一种可供猜测的可能性…… …… 如此暗自将“连环画”中的内容记在心里,吴良又在这间社屋中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值得着重注意的东西。 “咱们先出去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吴良最后看了一眼“西王母”雕像,终于对典韦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再深入研究一下那些遍布整个遗迹的古怪植物,他虽然不是专业的植物学者,却也能够通过采样的方式进一步了解这种植物的部分特性,尝试搞清楚这种植物与普通植物之间的区别。 目前还没有找到“太阳墓”,那么同样出现在“连环画”中的植物,变成了眼下最容易触及的突破口。 如此来到屋外。 吴良并未去动攀附在墙壁上的古怪植物,因为这种植物似爬山虎一般,每隔一段距离便会伸出一些触须般的细小根茎,这些根茎已经长入了包裹在墙壁外面的一层干泥之中,硬扯的话很有可能会损坏墙体,没有这个必要。 他将铜匕首取了出来,选择对脚下长在沙地中的植物进行取样。 “嚓!” 铜匕首对着大约一指头粗的植物根茎割下去的时候,吴良并未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就像是在割一颗极为寻常的野草。 不过将其切断之后,铜匕首那的锋刃侧面,却是留下了一抹鲜血一般的红色痕迹。 “这种植物的汁液居然是红色的?” 吴良知道的长有红色汁液的植物并不多,比较常见的是一些植物的果实,比如超市常见的红心火龙果、樱桃、西红柿……等等,但这些汁液通常都存在于果实之中,而并非根茎之中。 吴良看了一眼铜匕首在植物根茎上留下的切口。 确实有红色的汁液正在缓慢渗出,好几秒钟过后终于凝结成了细小的液珠…… 正当吴良专心致志的查看的时候。 “唰!” 脚下松软的沙子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似是长了眼睛一般,一把便抓住了吴良的脚踝! “!!!” 吴良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只觉得一股子寒意瞬间自脚底窜上了天灵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般的弹跳了起来,可这只手却死死的将他扯住,根本跳不起来! 第四百五十章 “飞熊军”!(4000) “公子!” 好在典韦眼疾手快,冲上来便是一戟。 “唰!”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手戟巧妙的避开了吴良的腿脚,狠狠斩入伸出怪手的沙子中。 吴良只觉得右腿一轻,他被抓住的那只脚已经能够离地,只是那只怪手却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脚踝,随着他这么往旁边一跳,便直接从沙子里面带出了被典韦斩断的小半截胳膊。 而也是此时吴良才终于看清,那一小截手臂的表面,与此前看到的那些“石像”竟是一般无二。 “典韦,此地不宜久留,撤!” 吴良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心中仍有足够的理智。 眼见自己已经脱身,又想到此前楼兰始王的列传中所记载的“石像”复活的情节,吴良自是不敢在此处久留,甚至来不及将那截抓在脚踝上的断手,便立刻对典韦喝了一声。 “诺!” 典韦应了一声,立刻跟在了吴良身后,一边为他殿后,一边快步向遗迹之外等待他们的其他瓬人军骨干方向撤离。 然而离去的道路也并不怎么顺利。 仿佛激活了某个开关一般,不少地方的沙地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动静,正在不停的涌动,显然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沙子底下钻出来! 为了防止像刚才一样受到沙子下面的东西突然袭击,吴良不得不屡次被迫绕行。 结果如此左绕右绕,眼看着就快要冲出这片建筑遗迹,能够进入其他的瓬人军骨干视线的时候,吴良与典韦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因为十几个“石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石像”就像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中见到那头骆驼一般,各个关节处已经出现了明显裂痕,并且裂痕中还隐隐透出了一抹深邃的红色。 它们到底还是“活”了过来。 而通过它们脚下沙地中的足迹可以看出,它们是从附近的那些民宅遗迹中走出来的,只是它们并未像楼兰始王列传中记载的那样发生乱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挡住了吴良与典韦的去路,似是想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处。 “沙沙……沙沙……” 身后也传来了动静。 吴良后头看了一眼,只见其他的民居遗迹中也正有“石像”钻出。 而此前他与典韦进入过的那个疑似“社屋”的最大建筑门口,那二十多个男女老幼都有的仿佛正在祭拜的“石像”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外面的沙地上。 吴良很肯定就是它们。 他对其中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老者“石像”印象深刻,而它现在就在这群“石像”当中,绝不会错! “公子,区区十几人怕是还挡不住韦,韦愿带头冲锋,公子紧紧跟随即可!” 典韦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青筋暴起的皮肤隐隐有些充血,目光凛冽战意十足。 “且慢!” 吴良却伸手拦住了典韦,若有所思的问道,“典韦,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活过来的石像与我们当初遇到的那头骆驼‘石像’很像?” 典韦微微一愣,凝神看去,接着点头说道:“的确很像,尤其是碎裂的关节,那里面似乎也流淌着红色的东西,公子的意思是……” “如果是同一种东西的话,或许……”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的神色逐渐冷峻起来,似是正在憋劲聚气。 情况紧急,他已经没有时间与典韦解释太多,况且这还只是一种没有经过验证的设想: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遭遇那头骆驼“石像”时,吴良便已经在想既然他能够操控骆驼“石像”体内流出的红色黏液,那么当那些红色黏液还在骆驼“石像”体内的时候,他是否能够通过操控这些红色黏液,从而见解的对骆驼“石像”进行控制。 可惜当时湖畔的三名男子“石像”体内并无红色黏液,后来打捞上来的方琼“石像”亦是没有。 因此这个设想便一直没有机会进行尝试。 如今这座遗迹中的“石像”看起来与那头骆驼“石像”一般无二,体内好像也有那种不知为何物的红色粘液,倒可以进行一下尝试。 若是可行的话。 吴良便可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个问题,也省得典韦既要冒险又要浪费力气。 一个呼吸的功夫之后。 吴良体内那股自扶桑树果实中获得神秘力量已经有了波动,并且他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古神秘力量与正在向他们围拢过来的“石像”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定!” 吴良心中一喜,立刻颇有仪式感的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口中轻轻喝了一声。 “……” 话音落下,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过来的“石像”立刻停下了脚步。 就连许多正在向沙子外面钻,亦或是已经钻出了一半身子的“石像”亦是同一时间停止了一切动作,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公子,这?” 典韦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一脸震惊的环顾四周。 他不是不知道吴良的“控水能力”能够控制骆驼“石像”体内流出的红色液体的事情,只是就算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幕也依旧令他又惊又奇,也就是他不曾看过后世的异能电影,否则恐怕便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走错了某部电影的制作现场。 “松!” 吴良紧接着又轻喝了一声。 那一小截此刻还死死抓着他脚踝的手臂,竟也像是活了一般立刻松开,轻轻的掉落在了吴良脚旁。 脚略微有些麻……可能是被这只手抓的太紧太久,血液有些不畅。 还略微有那么点疼…… 此刻吴良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与那些“石像”之间极为稳定的联系,即是说那些“石像”如今已经成了他手中的木偶,自然也就不会再对他产生威胁。 吴良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地上,将自己脚上那双曹旎送的牛皮靴子脱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踝。 脚踝上已经留下了一个青紫色的手印,手劲是真的大。 不过好在隔着一层牛皮靴,并未伤到他的皮肤,倒还不用担心感染或是中毒的问题…… 就在这时。 “恭喜公子!” 典韦忽然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刚松了一口气的吴良吓得背过气去。 这可不像典韦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性子,吴良身子一颤回头看去,却见典韦此刻正一脸喜色的拱手向他祝贺:“韦虽然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公子能够轻易操控这些石像,便等于拥有了一支身披石甲、不知疼痛、悍不畏死、没有私心的死士私军,便是董卓曾经那名满天下的‘飞熊军’见了怕是亦要退避三舍!” 典韦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飞熊军”是什么成色? 那是董卓自西凉军中挑选精锐组成的一支私人部队,等同于后世最为精锐的特种部队,如果不是吕布不讲武德杀了董卓,想要正面击溃“飞熊军”,那可正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年曹老板还在董卓手下混日子的时候,便对“飞熊军”十分眼红,后来曹老板势力逐渐壮大,便立刻参照“飞熊军”的建制亲自挑选精锐组建了“虎豹骑”,《魏书》中还特意提到了“虎豹骑”的选人方式:“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 在普通军队中能够担任百人将的骁勇之人,到了“虎豹骑”或是董卓的“飞熊军”中,仅仅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兵士,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这无疑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后来曹老板屡次遇险又死里逃生,“虎豹骑”都功不可没…… 而典韦之所以提到董卓的“飞熊军”,却没有提到曹老板的“虎豹骑”,则是因为这时候曹老板还没有组建令人闻风丧胆的“虎豹骑”,事实上如果不是吴良的出现,曹老板最近应该正处于那种“爹和兖州都没了”的终极逆风局,根本不可能似如今这般意气风发。 “……” 吴良刚解决了这群“石像”的威胁,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结果典韦却率先想到了这一点,这倒教他略微有些意外。 典韦说的不错,这些“石像”拥有正常的活人没有的特质,这些特质恰恰便可以使得它们成为最完美的战争机器,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堪称无敌! 更何况吴良本身就拥有完爆冷兵器的“黑火药”,两者若是搭配起来使用,那便是任何战法与战术都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 但这仍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这些“石像”得能够量产。 否则仅凭这加起来大概也就是百十来个的“石像”,看个家护个院,又或是欺负一下那些士族养的私军应该是够了,若是参与到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规模战争中,依旧只能沦为炮灰。 更何况,它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无敌。 在典韦这样的名将面前,只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拼上性命亦是能够以寡敌众…… “公子莫要小看了这层石甲,韦虽能将其斩断,但却也至少需要使出五成以上的力气,否则便可能无功而返,如此强度的石甲已经堪比重甲,非但足以抵挡箭矢,寻常兵士要伤它怕是亦要拼尽全力!” 典韦以为吴良在怀疑他的判断,又言辞凿凿的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说话的过程中,竟还带了一丝激动的语气。 “典韦兄弟,此事你知我知即可,不宜宣扬……” 吴良却忽然压低了声音,神色郑重的嘱咐道。 这件事万万不可教曹老板知道,最好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此前方琼的“魇昧术”教曹昂知道了,他便立刻动了歪心思,试图将此邪术用到战事之中,好在吴良用极为巧妙的方式进行了化解。 若是这些“石像”再传到曹老板耳中,难保曹老板同样会动歪心思…… 就算没有,这些“石像”也会成为曹老板的肉中刺,以他那多疑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对吴良的“衷心”产生动摇,毕竟这玩意儿的存在可是可以直接威胁到一些事情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韦知罪,请公子恕韦一时激动胡言乱语,今日之后,韦便从未来过此处,更从未见过这些石像。” 典韦连忙低下头拱手说道。 “自家兄弟,何罪之有?” 吴良起身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便不再纠结此事。 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这些“石像”的真正由来…… 此前在白龙堆的神秘小湖看到那些“石像”的时候,他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纳特龙湖”的特殊自然现象。 就算方琼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并且还从湖中打捞出了另外一个方琼的“石像”。 吴良也并未怀疑自己的看法,只将方琼的异常状况归咎于方琼本身。 但眼前这些“石像”的出现与“复活”,终于还是动摇了他的想法……他觉得这已经不能够完全用“特殊的自然现象”进行解释,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直觉上。 吴良觉得这些“石像”可能与这种遍布遗迹的古怪植物有关。 因为“连环画”中出现了这种古怪植物,并且这种植物似乎还是画中的那些圆头人反败为胜的关键要素。 而这些“石像”复活的时机也是巧得很,正是在他“伤害”了这种植物的时候…… 正当吴良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 “咻——呜——咻!” 遗迹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像极了鸟的叫声。 “菁菁的口哨!” 吴良瞬间回过神来,拔腿便向遗迹外跑去,“难道菁菁他们在外面也遭遇了险情?快,随我出去看看!” “诺!” 典韦跑得更快,他对那些挡路的“石像”依旧有些顾忌,要率先探过免得吴良以身犯险。 事实证明。 典韦的顾忌完全是多余的。 如此最多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已经顺利冲到了建筑遗迹之外,虽然并未跑出这片绿地,却已经能够看到白菁菁等人。 此刻白菁菁等人并未在原地等待,而是爬上了百米之外的一个大沙丘。 见到吴良与典韦现身,白菁菁立刻兴奋冲吴良招手喊道:“吴有才,你快来看,你要找的太阳墓就在这下面!”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的区别(4000) “太阳墓?!” 吴良原本还想继续在身后的这片建筑遗迹中寻找有关“太阳墓”的线索,想不到白菁菁等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发现了“太阳墓”的所在。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良精神一振,忙不迭带着典韦赶到了白菁菁等人所在的沙丘,而后放眼向山丘之下望去…… 壮阔! 宏大! 瞠目结舌! 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就算没有游历全球的资本,也可以通过后世先进的通讯技术领略全世界的美妙风景与历史遗迹,因此他并非没有见识,可当他看到沙丘之下的情景时,便立刻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原本吴良以为自己的词汇量储备还算是可以,可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却莫名的有些迟钝,怎么都想不出更多更合适的词汇与句子来形容眼前的画面: 大约十几平方公里的黄土地上,分布着至少上百个规模相同的太阳墓,何其壮观? 没错,正是黄土地,而不是沙漠。 似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这片黄土地笼罩了起来,使得这十几平方公里的低洼地带虽然早已被沙丘包围,但却并未受到沙漠的侵袭。 因此这片黄土地上的太阳墓也并未被沙子掩盖,而是颇为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有才哥哥,是我提议上来看看的,然后就发现了你要找的太阳墓。” 见吴良神色颇为激动,诸葛亮挂着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凑过来邀功。 “这次你立了功。” 吴良先是回过头来满足了他,却又立刻板起脸来泼上了一盆冷水,“不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次就算你戴罪立功,下次要是再有擅作主张的事情发生,该罚还是要罚,听明白了么?”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又破有深意的扫了于吉、杨万里与白菁菁一眼。 于吉立刻领会了吴良这一眼的意思,连忙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解释道:“公子恕罪,老朽方才确有好言相劝,可惜没劝住……” “此事怪我。” 白菁菁则主动将责任揽了过来,歉意说道,“你与典韦进入遗迹有一阵子没有出来,我心中有些担忧,于是便想登高一望,或许能够看到你们,因此没有阻拦。” “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的错!” 杨万里更是直接单膝跪下拱手认罪,“他们三人皆无军职在身,心中对军规军纪并无一个清晰的认知,唯有属下属于明知故犯,请公子降下责罚,末将绝无半句怨言。” 吴良却又忽然咧嘴一笑,打起了哈哈说道:“哈哈,你们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故意出言打击一下诸葛亮,免得他立了功便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他这个年纪最容易不知天高地厚,身为兄长我自然需好生引导,免得他误入歧途。”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非得放到台面上说透,更没必要非得上纲上线。 瓬人军骨干都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都已不是第一天追随吴良,这点默契肯定还是有的。 而吴良很早之前便三申五令“不得擅作主张”的原因,他们亦是想的十分通透,若非此前严格执行这条命令,瓬人军的“零伤亡”记录恐怕早已被打破,就连他们这几个骨干恐怕也不会似如今这般完整。 所以吴良在这种时候忽然泼下这么一盆冷水,他们亦是能够理解,心中非但没有任何怨言,还不自觉的自省了起来。 “有才哥哥,我有那么不成器么?” 诸葛亮撅起嘴了不满的嘟囔道。 “哈哈哈……”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是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吴良顺势跳过这一话题,接着又看了一眼马车上的方琼,开口问道:“这一阵子方琼可曾有什么异样?” “眼睛偶尔还是会动,其他的并无异样。” 白菁菁正色答道。 “嗯。” 吴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一道下去查探一番吧,下去之后各位需得更加谨慎,莫要乱动莫要乱跑,此前我审问方琼时,她曾说在这里遭遇过棺内干尸抓人的诡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棺内干尸抓人的诡事,与方才那片绿地遗迹中的“石像”复活显然是两码事,不可一概而论。 …… 不久之后。 吴良等人自沙丘上下来,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太阳墓。 一座太阳墓的占地面积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两个篮球场,一圈统一使用成年人腰肢粗细的木桩进行排列,呈放射状组成了7个由大变小的同心圆。 吴良先是与众人查看了这些木桩。 木桩的表面已经有了较为严重的干裂与腐蚀,看起来大部分应该都已经变成了朽木,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细节。 于是检查完外围过后,他们终于来了到太阳墓的中心位置。 太阳墓的中心是一个直径大约5米的圆形凹坑。 凹坑的内壁与底部皆是使用岩石垒积而成,并且这种岩石似乎并没有经过精挑细选,大小与形状都毫无规格可依。 吴良仔细查看这些岩石,发现它们非但大小与形状没有精挑细选,就连材质应该也是极为粗糙并且易碎的砂岩,这种砂岩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而在这个凹坑靠近中心的位置。 吴良看到了一些木头、陶器、骨器与石器的碎片,这些碎片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与腐蚀,除了使用后世的科学技术来进行碳测定判断大概的时间之外,大抵已经不具备考古价值,至少对于现在的吴良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在这些碎片的附近,吴良还看到了一小部分干枯的人类遗骸。 可惜这些人类遗骸也已经受到了严重的破坏,除了通过某个部位还能够判断属于人类之外,想要将其拼凑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甚至因为这些人类遗骸太过细碎杂乱,吴良都无法判断它们到底是来自一个人,还是来自不同的人。 除此之外。 吴良并未在这座太阳墓中找到任何疑似文字与符号的痕迹。 这不免令吴良有些失望,如此一来他发现的太阳墓与后世考古发现的太阳墓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科技发达的后世都无法通过这些发现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他就更不可能搞清楚太阳墓出现的意义了…… “如果所有的太阳墓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想要揭开太阳墓的秘密,恐怕还得以方才进入过的那片绿地遗迹为探查重点,起码那片绿地遗迹中还留有一些与其有关的记录。”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暗自想到。 不过他现在还不会选择放弃。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方琼曾经亲口描述过的细节。 当初她见到的太阳墓亦是这样的荒凉景象,不过在这一大片数以百计的太阳墓之中,她找到了一口保存还算完整的船形木棺。 而在那口船形木棺中,则存放着一具裹着兽皮的完整尸首。 那具尸首虽然干瘪,但却并未腐烂,并且手上戴着一枚耀眼的宝石戒指,胸口还摆放着一个刻有不知名文字符号的龟壳…… 而据方琼说,她的“魇昧术”便是来自那枚龟壳。 遗憾的是,方琼没能带走那枚宝石戒指,唯一带出来的龟壳也已经毁了,吴良因此也无法看到那个龟壳上的文字符号,没有机会对其进行解读。 当然,这只是方琼的一面之词。 吴良对宝石戒指与龟壳的事情持保留意见,但对方琼描述太阳墓时的细节却并不怀疑。 因为他很清楚后世发现的太阳墓是什么样子,而方琼如果不是像他一样乃是一名穿越者的话,便一定是亲眼见过,否则仅凭想象是断然不可能雷同到这种程度的。 如此想着,吴良回头对众人说道:“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吧,我们可能需要在此处多留一些时日,对这片太阳墓一一进行查探。” 此处在遍地都是黄沙的“骆驼坟”中,无疑是个不错的暂居地。 没有被沙丘覆盖,说明风沙应该无法侵袭这片黄土地,并且这里地势十分平整,视野自然要好上不少,能够提前发现险情。 至于那片绿地遗迹…… 那里面肯定要比这里更适宜居住,甚至连帐篷都不用搭就有现成的房屋,但鉴于那些令人心悸的“石像”,还有那些直到现在吴良还完全没搞清楚究竟有什么问题的古怪植物,吴良还真不敢带领众人放心胆大的住进去。 “公子,这片太阳墓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查的再多恐怕也很难有所收获,不知你究竟想要找到什么东西?” 于吉有些疑惑的问道。 众人亦是有些不解,他们当初并未参与方琼的审讯,因此对方琼在此处的遭遇并没有一个具体的了解。 “方琼曾经到达过这里,而也是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她才成了扦泥城的‘魔女’……这里或许将涉及到方琼屡次死而复生的秘密。” 吴良正色说道。 “这……”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人受到特定文化的影响,还是相信长生不死那一套的,就像于吉不断追寻道果,其实最终的目标也是长生不死。 而屡次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说法上有些不同罢了。 所以…… “这不就是长生不死么?公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于吉立刻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如今已经年近百岁,自知自己就算再小心、再惜命,距离灯枯油尽的日子也是无限近了,因此他便是瓬人军中对此道最感兴趣的人。 也是因此,他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吴良。 因为在他眼中,吴良便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异士,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求得道果的话,吴良无疑是最有希望的人。 而他跟在吴良身边,亦是有可能从吴良身上得到一些启示,在追寻道果的道路上走上一些捷径…… 说着话,于吉还极为少有的自告奋勇了起来,连连催促道:“还安什么营扎什么寨,为免夜长梦多,老朽以为咱们应该立刻展开探寻工作,一刻都不要耽搁,老朽愿身先士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先生不必心急,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准备停当之后再开始不迟。” 吴良笑着安抚着于吉,还不忘提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另外老先生,其实在我看来,死而复生与长生不死还是有些区别的,而且方琼的死而复生显然也并不符合常理,至少光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方琼便有一具肉身已被焚毁,一具镇压于伏魔寺之下,还有一具则沉于白龙堆的神秘小湖之中,被我们打捞上来之后最近又忽然化作了齑粉,所以……” 说到这里,吴良指了指马车上正处于昏迷之中的方琼,这才看向于吉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这个方琼还是当年杀了主人自扦泥城内逃走的方琼么?如果不是,那么这样的她还能够算作是死而复生么?” “……” 于吉被问的愣住,一双老眼眨呀眨呀,脑袋仿佛都快短路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揭开这个秘密,若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所以老先生还是先放宽了心吧,此地不比其他地方,莫要因为心中的执念一不小心被邪气影响了道心才是。” 吴良拍了拍于吉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于吉沉默了片刻,终于若有所悟的对吴良拱手说道:“公子所言的确有理,得道果而长生才是天道,这死而复生有违天道,极有可能是害人害己的旁门左道……公子的境界确实在老朽之上,多亏公子提点助老朽稳住道心。” “不必多礼。” 吴良点了点头,对众人挥了挥手,“别愣着了,干活吧。” 于是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纷纷上手合力搭建他们的简易行军帐篷。 而与此同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昏迷至今的方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余光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四百五十二章 唯一的船形木棺(4000)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扎好了帐篷。 接着便开始了对太阳墓的查探工作,上百座太阳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主要是每一个墓的面积都不算小,而吴良探查的又十分细致,因此进度自然不会太快。 如此除去吃饭与避开最热时段休息的时间。 堪堪消耗了一整天的功夫,吴良等人才探过了这片太阳墓的大半。 在这之前,虽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但收获亦是十分有限。 不过吴良可以肯定的是,后世考古界得出的有关太阳墓的推论应该不错,这些太阳墓修建的时间应该至少在夏商时期,甚至可能更早一些,处于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的交界点。 因为墓中散落的那些器具大都是一些十分古老的石器、陶器、骨器的碎片,偶尔能够看到那么一两块青铜碎片,亦是极为原始的青铜合金,吴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样的青铜根本就达不到制作工具与器具的强度,撑死了也就能够制作一些小型的装饰品,制作水准的话亦是十分的落后。 这一整天的时间,亦是把瓬人军众人累的够呛。 其实他们也没出什么大力,主要还是精力方面的消耗。 与以往发掘古墓的经历不同,这次太阳墓之旅非但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很长,进入这个奇异世界、甚至已经发现了太阳墓之后,查探的时间亦是长了不少,并且环境也恶劣了许多,这对他们的精神与意志自然也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最主要。 这片太阳墓除了造型上比此前发掘的那些古墓奇特了一些,又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奇异世界之外,目前为止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古墓遗迹,这自然也令瓬人军众人略微有些泄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吴良等人探过大半的太阳墓时,他们终于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太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具伏倒在地的尸首,正位于下一处吴良等人即将查探的太阳墓外围。 尸首的身上并未穿有任何衣物,皮肤已经变成了略有些干枯的黄褐色,皮肤之下的肌肉与组织亦是出现了风干的现象,使得这具尸首看起来又瘦又干,呈现出了皮包骨头的状态,也就只比吴良等人此前见过的那些彻底干掉的干尸略微丰盈了一些。 而从皮肤的完整度来看,这具尸首似乎并未经过正常的腐烂流程,而是在死后直接就开始了脱水与风化…… “公子,这具尸首看起来死亡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 杨万里率先发现了尸首,一边叫吴良与众人过来查看,一边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他所说的“死亡时间不会太长”乃是相对这片太阳墓而言,吴良之前已经说过这片太阳墓的建造时间应该是在距今2000多年甚至更早以前,而此前在这里发现的尸首也都只剩下了连朽木都不如的残肢碎骨,与之相比,这具尸首自然算的上是比较“新鲜”的。 “应该是……” 吴良微微颔首,在典韦与杨万里的护卫下小心来到了这具尸首附近。 这具尸首虽然伏倒在地上,但因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遮挡,而身体上的器官只是干瘪却不曾腐烂,因此很容易便能够判断出性别——这显然是一具女尸。 身高估计在一米四左右,整个背部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因为已经是皮包骨的状态,亦是能够看出骨骼也没有明显的断裂。 吴良仔细的查看了一番,从背部无法看出这具女尸的死因,于是又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二人将她翻过来瞧瞧。” “诺!” 典韦与杨万里应了一声,亦是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使用工兵铲自女尸身下插进去,而后向上撬动小心将其翻转了过来。 女尸的前面同样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只是可能因为这一面受到的日照与热风侵袭较少,保存情况要比背部略好一些,皮下的肌肉与组织也要再略微丰满一些,甚至同样黄褐色皮肤还具有一点轻微的弹性,就像此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见过的那具鞣尸一般。 “公子,这具女尸肯定不属于太阳墓,老朽虽然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时死亡,但她显然与这片太阳墓中的一切事物格格不入,一定是后来才来到此处的。” 于吉上下打量着女尸,捋着胡须正色分析道,“不过老朽最奇怪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脱光了衣裳来到此处,就算我们在此处并未见过一个活人,甚至连只飞鸟都不曾见过,可这沙漠中的日头也不是闹着玩的,老朽前些日子嫌热没裹头巾,头顶就生生晒脱了一层皮,疼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这事瓬人军众人都知道,老童子那地中海发型头顶一根毛都没有,居然还敢学旁人不戴头巾,自然是有他受的。 “且不说这些,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具女尸的面容有些眼熟?” 吴良却又凝神问道。 “眼熟么?”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女尸那黄褐色的有些干瘪的脸庞。 白菁菁微微蹙眉道:“你这么一说,眉眼之间倒的确与方琼有些相似,不过已经变成了这样便不太好说了,在我看来,许多西域的人好像都是这副模样,高鼻梁、眼窝还有些凹深,看起来都差不多。” 脸盲症。 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独有,后世亦是有不少人是一样的感觉。 而且东方人看西方人脸盲,西方人看东方人也同样脸盲,一群人的脸放在一起,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来。 吴良以前也对西方人与西域人脸盲,总觉得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后来nba与维密看得多了,才逐渐得到了缓解。 更何况女尸的脸已经有些干瘪。 五官都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自然又增加了辨认的难度,也不怪众人看不太出来,就连吴良亦是多看了几眼才觉得有些相似。 “不过这具女尸的身高却与方琼十分不符。方琼的身高接近六尺,而这具女尸身高则不到五尺,差别还是挺大的,不过看起来倒是与此前那尊方琼的‘石像’高度十分接近……” 诸葛亮亦是将自己看出的差别说了出来,但说到此处的时候,他便猛然有愣住了,沉思着说道,“有才哥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与那‘石像’同一时期的方琼留下来的,若是这么去想的话,便又变得有可能了。” “正是如此。”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此前我审问方琼时曾听她说过,她十年前离了扦泥城后便去了中原,这与扦泥城的‘魔女’出现的时间相吻合,也就是说此事方琼并未说谎,而她若在此处留下了一些足迹的话,也应该便在十年前,就像那尊‘石像’一般的年龄。” 说这话的时候,吴良不由想到了后世考古学家在孔雀河北岸的太阳墓中发现的那具被命名为“楼兰美女”的女性干尸。 只不过据后世科学测定,那具女性干尸的年龄应该在45岁左右,并且死亡时间距离后世已经超过了4000年,也就是说“楼兰美女”已经是中年妇女,与方琼的尸首应该不会有任何关系。 但在位置大概就处于如今的“骆驼坟”附近的小河墓地。 考古学家还发现了一具被命名为“楼兰公主”的保存完好的年轻女尸。 这具女尸被放置在一个船型的木棺之内,双目紧闭,嘴角微翘,就像是中了魔法刚刚睡去一般……不知道会不会与方琼存在什么关系? 当然。 这只是吴良毫无根据的猜测,做不得数,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突发奇想罢了,并不能当真。 摇了摇头,将这胡乱冒出来的想法甩出脑海,吴良又道:“老先生方才说的亦有些道理,但凡有些常识的人,便不可能在这片沙漠中光着身子行走,这也是不合理的地方,除非这里还来过其他的人,将她身上的衣裳扒了去,又或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她便是不着一丝的到了沙漠之中,来不及准备衣裳,也无处准备衣裳。”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白菁菁又道,“就算来不及准备,身为一名女子,便是平日里也断然不可能不穿衣裳吧,西域女子也是知道廉耻风化的吧?” “我也说不好,所以说是某种特殊原因……” 吴良微微摇头,耸肩说道,“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一个新的发现,暂时别再碰她,大伙再在附近探寻一番,或许能够找到一些与她有关的线索,如此便有机会解开她身上的谜题。” 于是吴良等人开始分头行动。 不过每个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不超过20米的距离,一旦有人遭遇特殊情况,确保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结果才搜寻了两分钟。 前往隔壁那座太阳墓中探查的杨万里便又叫了起来:“公子,这里也有一具女尸……不是,这里竟有好几具女尸,你快来看看!” “好几具女尸?” 众人皆是一愣,连忙汇聚过来跟着吴良一同前去查看。 的确同时杨万里所说,这座太阳墓的木桩之间一下子出现了好几具女尸。 这些女尸保持着不同的姿势,或伏或仰或侧身倒在地上,身上同样没有任何衣物,而尸体的干枯状况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亦是十分相近。 非但如此。 这些女尸的容貌、身高与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也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尤其是摆在一起这么对比观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 众人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这片平平无奇的太阳墓,如今也终于变得诡异了起来…… “各位还记得方琼此前的经历么?” 吴良一边仔细查看着这些女尸,一边凝神说道,“鄯善王曾杀过她三次,一次抛尸,一次焚尸,一次将尸首镇压,而我们在白龙湖的神秘小湖中发现了方琼的‘石像’,但方琼却依旧活的好好的,也就是说方琼应该拥有许多尸体,而眼前这些一般无二的女尸,便与方琼的经历十分相似,就算不属于方琼,应该也是相同经历的人留下来的……我们现在距离真相应该已经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一幕,给了吴良一种正在观看《生化危机》的感觉。 在那部电影中便有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主角千辛万苦逃出了看守她的研究所,来到研究所外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个堆满了她的尸体的大坑…… “……” 众人明白吴良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另外,包括此前发现的那具女尸,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女尸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似乎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吴良接着又道。 “?” 众人闻言连忙再一一看过这些女尸。 吴良说的不错,这些女尸全都与脚下这座太阳墓中的那些木桩组成的射线保持着平行,并且脑袋统一朝向这座太阳墓的圆心! 所以…… 不带众人做出回应,吴良已经抬脚向这座太阳墓的中心地带走去。 典韦自是立刻跟上,众人随后反应过来,亦是簇拥着跟了过来。 如此来到这座太阳墓中心。 众人又在中间那使用砂石铺设垒积起来的圆形大坑中看到了十几具完全相同的女尸,她们同样保持着头朝圆心的放射状体位倒在地上,似乎这里便是她们宁死也要到达的地方。 而在圆心的位置。 众人看到了一口颇为完整的船形木棺,同时也是他们到达这片太阳墓之后看到的第一口保存如此完整的棺木。 甚至这口棺木上面还盖着棺盖。 而在这口棺木旁边。 吴良等人终于看到了一具不太一样的斜靠在旁边的尸首,那是一具裹着兽皮的尸首,干枯程度与那些女尸亦是相差不大。 最大的区别则是,这尸首并非女尸,而显然是一具光头男尸!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具男尸手上戴着的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绿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的照射下甚至有些刺眼…… 吴良清楚的记得,当初审讯方琼的时候,她提到过这枚戒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又一个方琼!(4000) 据方琼此前描述,她无意间发现了太阳墓,打开了一口还算完整的船型木棺。 而在棺材里面,她看到了一具干瘪但却并未腐烂的尸首,尸首的手上戴着一枚耀眼的绿宝石戒指,胸口还放着一块刻有奇怪符号的龟壳。 她收起龟壳还想去取那枚绿宝石戒指的时候,尸首却忽然抓向了她。 她吓得落荒而逃,因此只是得到了后来使得她掌握“魇昧术”的龟壳,却并未拿到那枚绿宝石戒指。 所以…… 这就是方琼此前到达过的那座太阳墓,而这具尸首就是她试图取走却最终失败的那具尸首么? 吴良保持着距离细细打量这具男尸。 从男尸目前的状况来看,死亡与那些不着一丝的女尸差别不大,感觉上很像是在同一时期死亡。 但若是参考方琼此前的描述,这具男尸便不应该与那些女尸一样,因为当初方琼并未在太阳墓中见过现在的那些女尸,也就是说,那些女尸是在方琼离开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而这具男尸如果正是方琼见过的那具男尸的话,便应该比那些女尸的死亡时间早出很多,甚至极有可能与太阳墓同寿。 除非,这具男尸也是后来才来到太阳墓,并且成功取得了那枚绿宝石戒指,还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又或者说,这具男尸与那些女尸便是一伙的。 但这其中依旧存在许多令吴良不解的问题。 比如:为何这具男尸身上穿着兽皮,而那些女尸却一丝不挂? 再比如:那些女尸为何一模一样? 如果只有两具或是三具,吴良还可以理解为双胞胎或三胞胎,但数量如此之多……不是吴良瞧不起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便是在医疗水平已经相当发的的后世,怀了三胞胎以上的女子也基本不可能顺产,否则那便等同于自杀,更不要说这个时代。 何况这么多数量,便已经不是多胞胎不多胞胎的问题了,而是物种的问题,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生育能力。 再加上方琼此前顶上的“魔女”身份,这个问题依旧充满了悬疑色彩,很值得深究下去。 “典韦,杨万里,你二人护着我,我试试能不能将那枚戒指取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 两人闻言立刻伴在吴良左右,典韦更是接过了吴良手中的金刚伞,确保不论出现任何情况,都可第一时间将吴良护在伞后。 吴良慢慢的越过那一片女尸,来到了那具靠在棺材上的男尸身边。 而后又小心翼翼的低下身子,将戴着手套的手伸向了男尸手上的绿宝石戒指。 “……” 众人亦是屏住呼吸,注视着吴良的一举一动。 他们虽然没有详细听过方琼的这段经历,但吴良谨慎的姿态亦是令他们意识到此事可能并不寻常。 终于。 吴良的手触碰到了那枚绿宝石戒指。 同时他下意识的看向那具男尸,而那具男尸则并无任何反应。 “呼——” 吴良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两根手指捏住那枚绿宝石戒指,顺着男尸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向下撸。 男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直到这枚绿宝石戒指彻底脱离了男尸的手指,落入了吴良手中,男尸照样没有如方琼此前描述的那般出现任何一丝异样。 “是方琼此前说了谎?” “还是这具男尸在被方琼动过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具普通的尸首?” 吴良端详着手中的绿宝石戒指,并未从上面看出什么比较独特的地方,比如铭文、符号、标记等等一切与男尸身份或于这片太阳墓有关的细节。 这看起来就是一枚应该很值钱的绿宝石戒指,但对吴良来说却普通的很。 吴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继续查看现场的其他事物。 除了这具男尸与其手上的这枚刺眼的绿宝石戒指,这里最显眼的便是那口船型木棺了…… 吴良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口船型木棺的棺盖上,的确如同方琼此前描述的那般存在三道相对比较新的裂口。 这裂口并不算大,如果凑的足够近应该能够看到一丝丝棺材内部的情况,但也仅仅只是管中窥豹的一丝,想要看到里面的完整情况仍需打开棺盖。 但问题是,这棺盖为什么会是盖着的? 吴良记得很清楚,方琼此前说她在被那具忽然动起来的男尸吓到之后,便惊慌失措的逃离了此处,而后莫名其妙的走出了沙漠。 一个被吓到惊慌失措的人,难道还会很有礼貌的将棺盖给墓主人重新盖上不成? 方琼可没提到这茬。 另外,方琼也不曾说过有将这具男尸从棺木中给扔出来的事情,而此刻这具男尸却掉落在棺木的外面。 所以…… 该不会是方琼离开之后,真有其他的人到达过此处,并且做了一些事情,导致这里的情况与方琼此前的描述有所不同吧? 可若是如此,男尸手上的绿宝石戒指为何没有被取下? 在吴良看来,来者不管是求财,还是求别的东西,应该都没有理由对这么一枚显眼的戒指置之不理吧,反正换作是他,这玩意儿他既然已经摘了下来,那么肯定便是要带走的,哪怕不在乎钱留个纪念也是不错的…… 带着这样的猜测。 吴良继续仔细观察着这口船型木棺,与那枚绿宝石戒指一样,出了造型上略微有些奇特之外,这口棺材看起来同样只是一口普通的木棺。 他并未在棺材的表面发现任何文字或是符号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吴良只得凑近了棺盖上面的几道裂缝。 阳光透过这几道狭小的裂缝照入棺材内部,可以看到的范围极其有限。 不过吴良还是看到了一个疑似是一个人手的东西! “这里面可能还存放着一具尸首!” 吴良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 她现在倒越发相信方琼此前的供述了,因为方琼说过,她正是通过棺盖上的缝隙看到了墓主人手上的绿宝石戒指,因此才鼓足勇气打开了这口棺材。 而现在吴良通过棺盖上缝隙,刚好看到了一个疑似人手的东西,如果里面真有一具尸首的话,这足以证明方琼在这件事没有说谎。 “那……公子,咱们要开棺么?” 棺木里当然会有尸首,众人又不是第一次下墓,自然不会被这么正常的事情吓到,只是不太清楚吴良此话的用意。 若是教于吉知道吴良根据已有的情况判断,现在这口棺材里面就不应该有尸首,这货估计又要习惯性的往后躲了。 “当然,不然咱们干嘛来了?” 吴良点了点头。 这口船型木棺上并没有三长两短的皮带,棺盖上也没有钉下钉子,看起来比棺身大了一圈的棺盖就只是像个顶棚一样简简单单的盖在了上面。 于是典韦与杨万里主动走上前去。 鉴于这口棺材的棺材已经出现了裂痕,并且棺身的表面看起来亦是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朽状况,两人在吴良的指示下轻轻将整个棺盖抬了起来,而后又将其轻轻的移开放在了一边,免得造成进一步的损坏。 而在移开棺盖之后,众人已是不约而同的跟随吴良凑到了棺材边上,伸着脖子想里面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 “方、方琼?!” 于吉率先发出一声惊叫,将身旁的诸葛亮搂入怀中。 这一次谁都不会认错,躺在棺材里面的正是方琼! 与此前看到那些一丝不挂的女尸不同。 此刻棺材里面的这名女子穿着一身破烂的布衣,并且除了脸上与皮肤上看不出一丝血色之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睡去的活人! 而仅仅只是看过她的面孔,众人便立刻能够分辨的出来,这女子一定是方琼! 只不过却是小一号的方琼。 个头要比吴良等人擒获的方琼略微低一些,目测与那些倒在外面的女尸倒差不多。 五官则除了略带着一丝稚气之外,看起来与他们擒获的方琼没有任何分别,几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而与此前已经化作了齑粉的方琼“石像”比较,更是一模一样,就连发型与头发长度都丝毫不差! 所以。 于吉没有看错,这里面躺着的女子就是方琼,绝对错不了! “吴有才,此事变得越来越蹊跷了……” 白菁菁一对柳眉亦是蹙了起来,有些惊疑的对吴良说道。 “嗯……” 吴良的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 的确非常蹊跷。 甚至吴良到了现在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太阳墓还是没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只是遇到了一件又一件不合情理的怪事。 最重要的是。 这些怪事还很难连成一条线,而不似此前盗过的陵墓一般,最起码前往发掘之前便了解过了墓主人的生平,打的是有准备之仗。 白龙堆神秘小湖中的方琼石像…… 扦泥城的魔女…… 遍地疑似方琼尸首的赤身干尸…… 莫名进入的奇异世界…… 那些应该与太阳墓有关的神秘植物…… 传说中的西王母…… 绿地遗迹中“复活”的疑似体内存在着与那头骆驼石像一样的红色黏液的石像…… 遭遇的怪事越多,吴良的思路反倒越发乱了起来。 他现在甚至觉得,太阳墓可能根本就不仅仅是一个“骆驼坟”的事情,而是整个楼兰古国、或者说整个罗布泊的事情,从进入白龙堆开始,他们便已经进入了太阳墓的势力范围,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联系在一起去思考。 可现在让他将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他又没有任何头绪。 就好像的带了一把珠子,却还没有找到能够将这一把珠子串联起来的那条最关键的线,因此永远都无法串出一条完整的手链…… 就在这时。 “哗——呼——” 古怪的声音忽然自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像是风沙正在啸叫。 整个天地都黯淡了下来,吴良连忙等人回头向这片太阳墓之外望去。 却见此时四周的沙漠中已经掀起了比黑龙暴更加狂暴的沙暴,无数巨人一般的龙卷风拔地而起,仿佛牢笼一般将吴良等人与这一大片太阳墓围拢了起来,密不透风! “更厉害的黑龙暴要来了?!” 众人不由的有些慌乱。 这种力量绝非常人力能够抗衡,若是随后向他们袭来,生还的机会绝对比得道成仙还要渺茫…… “莫要慌乱。” 吴良则是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凝神望着自四面八方袭来的沙暴,又看了看脚下这片不曾被黄沙掩盖的黄土地,不太自信的对众人安抚道,“这片太阳墓不曾被黄沙侵袭,即是说这沙暴可能从未到过此处,我们未必便陷入了绝境,静观其变……”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白菁菁问道:“菁菁,此前在扦泥城的时候,你提前一个多时辰便已听到了黑龙暴的动静,这次的沙暴明显比黑龙暴更加猛烈,为何却不曾提前预警?” “这次我什么都不曾听到,如何提前预警?” 白菁菁以为吴良在责备她,琼鼻一皱不悦的说道。 “若是如此……也就是说,这次的沙暴与黑龙暴截然不同,乃是瞬间原地出现?” 吴良面露疑惑之色,“这亦十分不符合常理,正常来说沙暴应是由气流引起,自然界的气流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更不可能似现在这般瞬间达到这种程度,总要有一个过程才是。” “……” 众人听得半懂半不懂,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倘若这沙暴席卷而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可现在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 “还不快毁去那口木棺!” 一个尖利的女声忽然混杂着风声传入了吴良等人的耳朵。 “?!”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 却见冲他们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一直陷入昏迷的方琼,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丢失的部分(4000) 非但如此,方琼还不知用什么方式挣脱了身上的绳索。 要知道吴良这么谨慎的人,在无人看管方琼的情况下,哪怕她处于昏迷状态,为了杜绝这姑娘忽然醒过来搞出一些事端的可能性,亦是一定会命人将其牢牢捆住,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而现在,方琼已经挣脱了身上的绳索,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此前捆绑她的马车边上一脸焦急的对着他们喊话。 “她怎么挣脱了?” 这是吴良的第一个反应。 此时此刻,这显然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却令吴良感到惊讶与后怕。 方琼随随便便就能够挣脱捆绑,那么她便有机会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做出任何举动,更何况此刻他们的营地之中还放着那些装满了黑火药的罐子,那玩意儿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能将瓬人军一锅端掉。 “她什么时候醒的?” 这是吴良的第二个反应。 这关系到方琼对他们有多少了解,了解的越多,她便越容易影响到他们的行动,成为对他们不利的关键因素。 “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吴良最后开始考虑的问题。 因为前两个问题直接关系着方琼此刻喊话的动机,吴良自然是不相信方琼的,因此不论她说什么吴良都必须要思考一下她的动机,免得一不小心上了她的当,做出不太明智的决定,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公子,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教我们速速毁掉那口装有她尸首的木棺?” 众人亦是不太明白方琼这话的意思,更不会轻易照她的意思去做,只得在反应了一下之后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 这正是问题所在。 这口木棺里面装的显然是她的尸首,确切地说,应该是多年前的她的尸首。 如果方琼此前没有编造自己的经历的话,那么更准确的说,很有可能是当年她杀死主人逃出扦泥城误入太阳墓的时候留下的尸首。 但方琼很显然说了谎。 在她的描述中,当年她打开了木棺,拿走了棺内尸首胸口的龟壳,却没能取走尸首手上的绿宝石戒指,更没有挪动棺内的尸首。 但现在,躺在里面的尸首却是她自己。 这显然存在着不小的问题,说不定与方琼成为杀不死的“魔女”有着直接的关系,说不定与这遍地的赤身女尸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那些赤身女尸看起来,虽与现在已经成熟的方琼有些差别,但与躺在棺材里的更加年幼方琼比较起来,却有着更多的相似点,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些赤身女尸就是年幼方琼的尸首,这可能也正涉及到了方琼成为扦泥城“魔女”的秘密。 “为何还不动作,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可怕的沙暴正是因那口木棺而起,倘若不尽快毁去那口木棺,不久之后沙暴便会吞没这里,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见吴良等人并未听从她的话做出行动,反倒全都蹙起眉头用怀疑与疑惑的表情看向她,方琼显得有些焦躁,立刻又大声冲他们喊了起来。 “你先过来把话说清楚,倘若你所言非虚,我们自然会毁去这口木棺。” 吴良沉吟了一下,扯着嗓子对方琼招了招手,做出了回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将方琼再一次控制起来,而后通过审问搞清楚她之前的谎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此才能搞清楚如今躺在折扣棺木中的方琼尸首是怎么一回事,搞清楚这些疑似是她的赤身女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之前,吴良断然不会如方琼所愿轻易毁掉木棺。 因为这口木棺或许才是太阳墓真正的秘密,才是方琼身上那些诡事的秘密所在,一旦毁去他便全面陷入了被动,可能再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 “不行……” 然而听了吴良的话,方琼非但没有过来,反倒颇为忌惮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停的摇头说道,“我不能过去,如果我过去,便会像那些‘我’一样立即死去,下一场噩梦就要降临了……我不过去!” “那些‘我’?” 方琼的很拗口,但吴良还是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含义,立刻又追问道,“如此说来,这些赤身女尸果然都是你的尸首?对也不对?” “确切地说,其实是‘她’的尸首。” 方琼看向了那口木棺,意有所指的道。 “‘她’的尸首?” 吴良一边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一边抬起脚来尝试着向方琼那边走去。 这个说法倒也没有问题,因为那些赤身女尸的特征全都与棺木中的方琼尸首更加接近,与他们擒获的方琼则有着一定的差距。 只是方琼的说法却又自相矛盾。 一会是“像那些‘我’一样立即死去”,这无疑等于已经承认了那些赤身女尸的身份。 可一会又是“‘她’的尸首”,似乎又在那具女尸、以及那些赤身女尸划清界限一般,怎么听都有一种浓浓的精神分裂的味道在里面。 见吴良在向方琼靠近,典韦自然也是立刻跟上。 “你们莫要过来!” 方琼立刻又尖叫着向后退却,眼中尽是不安之色。 她忌惮的可不仅仅是那口木棺与木棺中的女尸,同时还有吴良,自打落入吴良之手,她已经不止一次给了吴良“阿苏拉”的评价。 可见在她眼中,吴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吴良回头冲典韦使了个眼色,教典韦留在原地,自己则主动将身上所有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都解了下来交给典韦,而后举起双手转了个圈向方琼示意了一下,才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说道,“只是这么说话太过费力,我想走近一些与你详细聊聊,你可以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过去,并且到距离你二十丈的地方便会停下来,绝不会再靠近一步。” “……” 方琼警惕的看着他,似是有些犹豫。 “那我就接着问?” 吴良则充分发挥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优良传统,举着双手继续向方琼的方向挪动脚步。 “你问吧。” 方琼依旧很是警惕,不过这次终于没再说什么,似乎默许了吴良这“只蹭一蹭”的行为。 “你此前在陈留对我说的那番经历,是否是在说谎?” 吴良正色问道。 “没有。” 方琼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你说的那些皆是事实,只是刻意隐瞒了当初在这处墓地的部分经历,这不能算是说谎。” “那么你为何要刻意隐瞒这段经历?” 吴良接着问道。 “起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想来将军也不会对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墓地有什么兴趣,因此便没有细说。” 方琼目光真诚的说道,“结果没想到我说过之后,将军反倒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非但打算亲自前往,甚至还要将我也带回来,我自然就更不能说了……结果没想到,将军竟还是找到了这里。” “这又是为何?” 吴良继续凝神问道,“我记得你说你不想给我做向导,是因为鄯善国是你第一次杀人的地方,你不想回到这片伤心之地,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回到这里,我便随时都有可能不再是我了……” 方琼又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接着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当年我的确是在黑龙暴过后莫名来到了此处,见到了这片太阳墓,发现了那口保存还算完整的木棺,看到了那具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尸首,打开了这口木棺。” “但不同的是,那具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尸首并没有醒来试图抓我。” “只是那时似今日这般刮起了漫天的沙暴,我刚在黑龙暴中死里逃生,心知这看起来比黑龙暴更加剧烈的沙暴定是更加厉害,可这地方有无处可躲,心急之下,我便将那具尸首从木棺里面拖了出来,换做自己躺了进去,还将棺盖重新盖好。” “结果我才刚刚将棺盖盖好,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当时我害怕极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被彻彻底底的困在了那口木棺之中,我很饿也很渴,我心里清楚的很,却只能乖乖等死。” “如此不知道强撑了三天,我越来越虚弱,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这里便是我的埋骨之地,我只能告诉自己好在我死的时候,还有这样一口棺材……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结果不知过了多久,我竟又醒了过来。” “我站在一个沙丘上,身上的衣裳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四处张望,发现沙丘下面就是这一大片圆木桩组成的墓地。” “我在这片墓地中看到了这口我躺进去的木棺,还有木棺旁边那具被我拖出来的尸首。” “我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可是我还清晰的记得我将那具尸首拖出来的经过,我也清晰的记得我被困在木棺里面的事情,那种痛苦与煎熬谁也不可能忘记,甚至我还能感觉到,我现在仍有一些东西留在那口木棺里面,那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部分,我必须将那遗失的部分寻回来。” “于是我壮着胆子向那口木棺走去。” “可是当我走进那口木棺所在的这片木桩阵时,我的脚底便会立刻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就好像走在满是尖刺的针板上一般,越靠近那口木棺,这种刺痛的感觉便越发严重,遍布全身……接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 二来则是因为吕布的品性,此人绝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并且有点反复无常,不可以常理处之。 毕竟他连续杀了两个义父不说,后来与刘皇叔合作的时候,亦是为了一丝利益便隔三差五的背后捅刀子,甚至抓过好几次刘皇叔的妻妾儿女,以至于最后当吕布被曹老板擒获时,那时吕布本有降意,曹老板也有收心,刘皇叔却在一旁使劲攒捯,最终使得吕布这一代名将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可悲下场。 综上两点。 便使得性子本就十分谨慎、甚至多疑不亚于曹老板的吴良不愿轻易与其直接接触,武力超群又不讲武德的人,真心不好相与,还是莫要自误了。 吴良现在唯一的指望便是曹老板。 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发展的话,吕布终归只要被曹老板擒获的,到了那时吴良再劝曹老板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再与其接触亦是不迟。 怕只怕随着吴良的到来,历史已经悄然发生了许多改变,他也不能确定到底还有没有这一天。 正当吴良如此分析的时候。 “公子,你快看!” 典韦忽然指着那头骆驼喝道。 吴良站起身来看去。 只见那头骆驼仅剩的躯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而随着躯干的不断干瘪,里面正有一些殷红色的粘稠液体自它那脖颈上的巨大伤口汩汩而出。 “这是……” 吴良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是血液的话,早在头颅被斩下的那一刻就应该流出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吴良估计自己查看“九窍玉”的过程至少有十几分钟,这时候血液才流淌出来,延迟未免也太高了些。 与此同时。 吴良又注意到,骆驼那滚落在地的头颅中,也同样有殷红色的粘稠液体正在流出。 而更神奇的是,这种粘稠液体流淌到极为干燥的盐碱沙地上,却并未立刻渗入其中,竟像是纯净的水银一般在地上滑动,甚至连一丝尘土都不曾沾染…… “先莫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吴良轻声喝道。 他觉得这种粘稠液体很不简单,可能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与变化,现在恐怕还不是打断它的时候。 果然! 在吴良等人的注视下,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自骆驼躯干与头颅中分别流出的粘稠液体便在不断的滑动中汇聚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 骆驼的躯干与头颅亦是已经不再流出液体。 时至此刻,这些粘稠液体已经汇聚成了大约一平方米的不规则形状的一滩,接着这滩液体也并未滑向吴良等人,而是不紧不慢的向不远处的小湖移动。 “吴有才,我怎么感觉它是活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去死吧,阿苏拉!(4000) “也就是说,至少在你将这具男尸自那口木棺中拖出来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以这具男尸为基础复生出来的男子活在世上,他或许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有可能还留在这里只是没有现身。” “并且,你来到这里进入木棺的时间应在十年前,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名男子有可能已经死了,却也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 “照理说,能够不断的死而复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你将他的尸首自棺木中挪了出来,那便是坏了他的好事,只要这名男子还有一口气,他就算没有办法追查到你的行踪,应该也会想办法重新回到这里将自己葬入这口棺木之中,好教自己永远活下去。” “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在你之后的十年之间,此处应该从未有人来过。” “之所以如此,要么是你将那男尸挪出来的那一刻,由其复生出来的男子便已暴毙,又或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再也无法回来;要么便是复生出来的男子从来就没想过回来重新将自己的尸首葬入棺木之中,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可能并非是什么好事,你将他从里面挪出来,反倒令他得到了某种解脱,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重新回去?” 说到这里,吴良凝神看着方琼的眼睛,正色说道,“你方才说你能够感觉到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被困在了这口木棺里面,若是如此,你完全可以教我们将你的尸首移出来,就像你当年对那具男尸所做的事情一样,如此便有可能寻回你遗失的那一部分,但你却只想教我们立刻毁掉这口木棺,反倒对自己的尸首毫不关心……这本身就很不符合常理,我有理由怀疑你在试图迷惑我们,以借助我们的手来达成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目的,是也不是?” 换一种说法。 吴良已经开始怀疑方琼的“死而复生”会不会还伴随着某种教人生不如死的诅咒。 而毁掉那口木棺,便是解除这种诅咒的方式,可惜方琼自己无法走进太阳墓,因此便需要借助他们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毕竟方琼本身便已经很不正常了。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应该早就已经咽气了,根本不可能像方琼一个苏醒过来,更不要说进入白龙堆之后她身上出现的那些异象。 所以吴良亦是有理由怀疑,眼前的方琼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他暂时还无法解释的特殊产物…… 还有那四面八方刮起的雷声大雨点小的沙暴。 这场沙暴看起来虽然比黑龙暴还要恐怖,但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所在的这片太阳墓中,却并未荡起任何沙尘,能见度亦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也正是吴良事到如今非但一点都不慌乱,还有功夫与方琼耐心交谈的原因。 只是还有一件事令吴良想不通透…… 当初在陈留审问方琼的时候,方琼宁死也不愿带他来寻找太阳墓,而如今却又希望他出手毁掉太阳墓中的这口棺木。 这两种行为亦是有些自相矛盾。 如果方琼心中一直存有毁掉这口棺木的念头,那么她便更应该主动带他们来太阳墓才是,而不是在他提出那种要求的时候寻死。 “……” 面对吴良的质问,方琼抿起嘴巴陷入了沉默,似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吴良的问题,又似是正在思索其他的说辞。 与此同时。 太阳墓之外的沙丘上,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可怕沙暴却在迅速减弱。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无数巨人一般的龙卷风便已经偃旗息鼓,漫天的黄沙更是早已消失不见。 然而天色却变得更加阴郁昏暗,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吴良等人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已蒙上了一层黑纱。 “呼——!” 一阵极不寻常的刺骨寒风袭来。 吴良等人不自觉的抱住了胳膊,纷纷打了个寒颤。 在这日间最高温度时常达到六、七十度的荒芜沙漠中,吴良等人为了防止被日光晒伤,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裹得十分严实,但穿的依旧是单薄的衣裳,怎能抵御得住这感觉上已经到了零度以下的刺骨寒风? “噼啪——噼啪——” 沙丘的后面不断传来古怪的声响,谁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然而只是眨眼之间。 他们便看到一片青白之色自沙丘后面蔓延了出来,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领了太阳墓周围的一切,就像此前出现的沙暴一般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那竟是一望无际的寒冰! 寒冰上生出了尖利的冰刺,所有的冰刺都指向了吴良等人,就像一大片锋利的拒马,要阻止他们离开这片太阳墓。 下一秒。 这片青白色的寒冰之上,竟又开出了绚烂的红色花朵,一点一点的扩散晕开。 然而这并不是真的花朵,而是一团团血腥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落上了鲜血一般,叫人心中十分不安。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于吉被冻得瑟瑟发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该不会又是我们一不小心中了邪,因此产生了幻觉吧?” 除了诸葛亮之外,瓬人军骨干都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次在乐安国齐哀公墓遭遇“云阳”的时候,他们便一起中了邪,产生了许多令人胆战心惊的幻觉,差一点走不出来。 而这一次眼前的情景,显然比那时更像是幻觉。 因为此刻出现的一切都极不合理,炎热的沙漠中怎会突然生出寒冰,又怎会蔓延的如此之快,这显然是真实的世界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甚至可能之前那可怕的沙暴,也是幻觉…… 可是这与寒冰一同出现的刺骨的寒风,感觉上却又是真实存在的,甚至年纪稍小的诸葛亮已经吸溜起了鼻涕,而他们呼出的没一口气,亦是瞬间化作了一团团白雾。 “哎呦!” 诸葛亮忽然怪叫了一声,龇牙咧嘴的叫道,“老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掐我,你要真想知道疼不疼,为什么不掐自己?” “你知道疼,看来咱们这次中的邪亦是非同小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吉哭丧着一张老脸自顾自的嘟囔起来。 “……” 典韦、杨万里与白菁菁则是同样有些不安,抱着胳膊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谁也说不上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唯有吴良还在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方琼。 自打被吴良问住了之后。 方琼陷入沉默的同时便低下了脑袋,虽然吴良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通过她那双紧紧攥住的拳头,与微微颤抖的肩膀,吴良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那极为明显的情绪变化。 也是自那时候起。 风云突变,沙暴悄然消失,寒冰迅速出现。 吴良也不确定方琼的情绪变化与这骤然变化的环境有没有关系,只是此刻方琼的表现十分值得推敲,因为她对这一切的变化都熟视无睹,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过一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咔嚓——唰啦啦!” 趁方琼不备,吴良射出了隐藏在手臂上的飞虎爪。 他竟是想借此机会使用飞虎爪将方琼擒获。 这也正是他孤身一人来到距离大约方琼大约二十丈远位置的原因,飞虎爪使用的“蚕神宝丝”便是二十多丈来长,这样的距离发射“飞虎爪”刚好能够将方琼擒获。 其实这玩意儿还是有些杀伤力的,若是刺入了方琼的要害,再加上触发抓取的力道,一不小心便会要了方琼的小命。 但此刻吴良并不在意,反正她早就已经是该死之人,若非为了找到太阳墓,她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最重要的是。 她似乎掌握着太阳墓真正的秘密,甚至可能掌握着能够将他们害死的力量,吴良拎得清轻重,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还小心翼翼? 然而。 “?!” 就在吴良射出飞虎爪的瞬间,方琼猛然将头抬了起来。 吴良看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的阴冷面孔,这张面孔与方琼那原本姣好的面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阿苏拉……你们都是阿苏拉!” 布满血丝的眸子怒视着吴良,方琼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而后动作轻盈的向旁移动了一步,便轻松避开了迎面射来的飞虎爪。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不肯毁掉那口木棺……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方琼的面孔越发狰狞,如同野兽一般喘着粗气,用一种近乎要将声带撕裂的声音大声向吴良发出质问,“你们每一个人都在伤害我,你们每一个人都想叫我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阿苏拉!” 说到这里,方琼的嘴角忽然又向上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狞笑,宛如精神分裂一般换上了轻柔妩媚的声音说道:“但是你看我,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毁灭的只有阿苏拉。” “你不会以为我被扦泥城的人称作‘魔女’,仅仅是因为我复活了三次吧?看来扦泥城的人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的告诉你,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那个被我杀死的主人是阿苏拉,我一共回去了三次,又杀死了阿苏拉的三个女人,七个孩子,还有四个恶奴,他们是阿苏拉的家人与奴仆,阿苏拉的家人与奴仆不配活着,这才是我明知会被吊死也要回到扦泥城的目的!” “还记得那个将我带去并州的匈奴商人么?” “他也是阿苏拉,他将我收做义女养着,不过是想将我献给当地的匈奴人军官,利用我来换取一些好处,所以我也利用了他,到了并州以后,我先是勾引了他的两个儿子,教他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他的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活下来,后来我又哄骗了他的小女儿,将她推入井中淹死,还将此事栽赃给了他的妾室,他又亲手杀了妾室,而此事之后,他的夫人便已经得了失心疯,真是可怜呐。” “不过阿苏拉就该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后来汉人的军队打败了匈奴人,匈奴人都只能落荒而逃,可惜他没能逃出来,我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乱刀之下,这个阿苏拉靠不住了,我就离开并州去了兖州。” “后来在兖州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些阿苏拉不过都是些小角色,我只是略施小计便将他们耍的团团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直到最后因为‘魇昧术’遇上了你,才终于被你擒获。” “你一定以为你很厉害吧?” “我承认,你的确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阿苏拉,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困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方琼脸上的狞笑变得更加扭曲与狰狞,“既然你不肯照我说的办,我也不会强迫你,那么你和你的人便永远留在此处吧,这便是阿苏拉应有的下场,去死吧,阿苏拉!” “……” 听完了这番话,吴良等人已是 话音落下。 “咣!咣!咣!……” 已被寒冰覆盖起来的沙丘之后忽然又传来了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像是 落荒而逃,可惜他没能逃出来,我亲眼看见他死在了乱刀之下,这个阿苏拉靠不住了,我就离开并州去了兖州。” “后来在兖州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些阿苏拉不过都是些小角色,我只是略施小计便将他们耍的团团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直到最后因为‘魇昧术’遇上了你,才终于被你擒获。” “你一定以为你很厉害吧?” “我承认,你的确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阿苏拉,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困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方琼脸上的狞笑变得更加扭曲与狰狞,“既然你不肯照我说的办,我也不会强迫你,那么你和你的人便永远留在此处吧,这便是阿苏拉应有的下场,去死吧,阿苏拉!” “……” 听完了这番话,吴良等人已是 话音落下。 “咣!咣!咣!……” 已被寒冰覆盖起来的沙丘之后忽然又传来了沉闷的响声,一下一下像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物理驱魔(4200) “又是什么东西?” 吴良等人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方琼的骤然转变已是令他们猝不及防。 或者说方琼根本就没有变过,只是用一个几乎没有漏洞的故事骗过了他们所有的人,使得他们先入为主又自以为是的给方琼立下了一个合理的人设,如今这人设忽然被方琼亲口推翻,甚至远远跳出了正常人的范畴,自是教他们始料未及。 望着此刻面容狰狞扭曲的方琼,吴良毛骨悚然。 她能够连续三次返回扦泥城,只为杀光那个主人的家人与奴仆;又可以跟随匈奴商人回到家中,将计就计害得他家破人亡;还可以使用“魇昧术”将人变作牲口,卖出去供人宰杀吃肉……最重要的是,当她说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吴良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哪怕是一丝的怜悯与愧疚,相反还全然都是炫耀与疯狂的语气。 吴良知道“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的道理。 尤其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生存的压力使得善与恶的界限已经十分模糊,因此他从不去做什么烂好人,面对许多不平之事的时候,亦是能够做到视而不见,除非这些事情降临到了自己人身上。 但方琼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超脱了他理解中的恶的范畴,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极为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这在后世是一种对社会危害很大的精神类疾病。 据吴良所知。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诱发期常出现在童年期或青少年时期,与家庭环境和童年经历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 而方琼尚且年幼时便目睹了父母与兄弟姐妹惨死在自己面前,接着又沦为奴隶又受到了长期受到欺压与折磨,甚至险些遭到侵犯……吴良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却能够想象的到,这样的经历会给一个小女孩的心理带来多么深重的影响。 或许这些正是方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诱因。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吴良心中的所有问题:关于太阳墓的问题,关于方琼死而复生的问题,关于方琼指示他们毁掉船形木棺的问题,关于这方奇异世界的问题…… “咣——咣——咣……” 那沉闷的响声越来越大,吴良等人甚至能够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震动。 终于,冰封的沙丘后面露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圆形阴影,宛如一个巨大的头颅。 而随着沉闷的响声继续传来。 沙丘之后又露出了更多的部分,那似是透露下面粗壮的脖子与连在脖子下面的宽大厚实的肩膀,就像是一个巨人一步步自沙丘之后向他们走来…… 此时吴良等人已经看清,最先露出来的部分的确是一个头颅,他们甚至在这个巨大的头颅上面看到了像人一样的五官。 但这颗巨大的头颅却更加令吴良等人毛骨悚然! 因为它竟是由许多具尸体组合而成,这些尸体错综复杂的抱拢在一起,两只眼睛便是两颗面容痛苦扭曲的人头,鼻梁由一个人的隆起的后背组成,耳朵则由几条人腿与手臂组成了镂空的造型! “我的本命神怎么样?” 看到吴良等人惊愕的目光,方琼满足的大笑了起来,就像是正在展示自己的作品一般,颇为自豪的对吴良进行了一番介绍,“他便是用你们这些阿苏拉的尸首组合而成,左眼是被我抹了脖子的主人,右眼是他的夫人,他们一家人的尸首共同组成了我这本命神的头颅,这其实也是有寓意的,因为他们一家是我新生的开始,象征着自那时起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我,从头开始。” “哈哈哈哈,还不错吧?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很快你们也会成为我这本命神的一部分,有了这由阿苏拉的尸首组成的本命神守护着我,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我、欺辱我,真是每时每刻都教人无比安心呢。” 说着话的时候,方琼已经退进了满是锋利冰锥的冰原之中,神奇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冰锥竟像是拥有生命一般,自动缩了回去为她让出了一条平摊的道路,而当她走过之后,那些冰锥有无声的长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完全由尸首组成的巨人亦是已经走上了沙丘,伴在了方琼身侧。 吴良等人仰视着它,它堪堪有三丈之高,目测上面的尸首足足有上百具尸首之多。 按照方琼的说法,这应该全都是被她害死之人的尸首……好他娘的壮观! 但吴良却立刻又察觉到了一个不合理的细节。 方琼绝对不可能将这些尸首收集起来! 如果是扦泥城主人那家人的尸首,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毕竟这片沙漠距离扦泥城并不算太远,就算方琼指示一个弱女子,稍微费些力气亦是有可能将他们的尸首运送进来。 但其他的尸首便几乎没有可能了。 匈奴商人与其家人死在了并州,那么他们的尸首应该也在并州,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方琼根本就不可能将他们的尸首运送到这里。 还有其他的尸首…… 吴良注意到,这个“本命神”肩膀以下部分的尸首,通过露在外面的面孔可以分辨的出来,那些应该都是比较正统的中原人,而方琼在中原的主要活动轨迹便是并州与兖州,即是说这些人可能大部分都是方琼在中原害死的,想要将这些尸首从中原运送过来,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主要,方琼应该不具备这样的时间与精力,除非她还有其他的分身或同伙,并且分身与同伙还掌握着比较特殊的赶尸之法…… 然而这种可能性亦是立刻被吴良排除掉了: 首先,分身应该是没有的。 刚才她自己说过,只有她死掉之后,下一个她才会“生”出来,这件事她应该没有说谎并且现场那些赤身女尸的情况也从侧面证实了她的说法; 其次,也是吴良排除点这种可能性的最重要的一具。 因为他在“本命神”的小腿上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面孔。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吴良等人前往品香阁“钓鱼执法”时打过交道的掌柜,那掌柜正是在方琼的“魇昧术”控制之下自我了断,当然可以算是方琼害死的人。 但吴良可以肯定的是,那掌柜的尸首绝对到不了这里。 在吴良的巧妙运作之下,曹老板、曹昂与程昱都以为那掌柜才是掌握了“魇昧术”的幕后黑手,因此哪怕他已经死了,他的尸首也被程昱好生收了起来,一起送到了曹老板那里。 曹老板与曹昂最后究竟会如何对待他的尸首,吴良虽不曾打听过,但也知道尸首断然不可能落入方琼手中。 因为那时候方琼在他手中,并且看管的非常严密。 因此她有吴良心知肚明的不在场证据,根本就没有接触掌柜尸首的时间与机会,就算真是暗地里还有同伙,她的同伙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毕竟那可是曹老板与曹昂,他们一定会将尸首处置的相当妥当。 所以…… 想到了这些,吴良再看向这个方琼颇为自得的“本命神”,已经暗自开始怀疑起它的虚实来。 随之一同怀疑的,还有这个奇异世界的虚实。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奇异世界并不存在,而是这个奇异世界究竟是基于什么而存在,又是否能够对他们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甚至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吴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快要冻僵了。 也就是说,这个奇异世界应该正在影响着他,还有瓬人军的骨干们。 而那个方琼的“本命神”,则暂时还不好说…… “典韦,随我来!” 吴良忽然回头对典韦轻喝了一声,而后又对杨万里等人快速说道,“你们暂时留在那口木棺旁边策应,时刻注意那口木棺里面的情况,不得离开半步!” 说着话,吴良已经迈开大步向他们搭建的简易营帐奔去。 他需要取得一些没有带在身上的东西,而后伺机对沙丘上忽然生出的寒冰与方琼招来的“本命神”进行一些试探,如此或许才能掌握更多的信息,才有可能找到破局的机会,否则即是方琼什么都不做,意识有可能将他们冻死在此处。 而杨万里等人也必须守好那口木棺,遗迹木棺中的那具方琼尸首,那是这里唯一一个与方琼有关的东西,或许也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呵呵呵呵,还想垂死挣扎么?” 看到吴良等人的举动,方琼却饶有兴致的讪笑了起来,就像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猫,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可能还不了解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玩好了,若教你们死的太过轻松,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本命神,你去会会他们吧。” 话音落下。 “咣——咣——咣……” 那尸首组成的巨人便再次动了起来,迈着大步走下沙丘,径直向吴良这边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吴良与典韦的动作亦是很快,已经提前到达了他们的简易营帐旁边。 吴良并没有去取其他的东西,而是第一时间便教典韦去套一辆马车,因为安营扎寨之后,为了能够使马匹得到良好的休息,保持最佳的体力状态,通常都是要将马匹从马车上卸下来,直到下次上路的时候再将其套上。 而吴良自己则迅速点燃了一支火把,站在马车旁边随时准备上车。 可惜套马车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在马匹并不怎么配合的情况下,现在受到那巨人那沉重的脚步声惊吓,他们随行的马匹便不怎么配合,正在疯狂的跳跃挣扎,即是典韦这样的力士,想要将其套上也并不容易。 “吴有才,那怪物朝你们去了,当心!” 远处的白菁菁忍不住对吴良发出了预警,因为那个巨人此刻已经来到了沙丘下面,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来不及了!” 吴良身临其境,自是对这个巨人的一举一动更加关注。 眼见马匹一点都不配合,典韦凭借一身力气用胳膊夹着一匹马的脖子,都已经快要将那匹马给勒的背过气去了依旧没办法套上车,而那巨人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近前,吴良只得说道:“典韦兄弟,不要套了,先给那怪物来个物理驱魔,或许能够阻止它继续靠近!” “物理驱魔?” 典韦被这个忽然从吴良口中冒出来的新鲜词搞得一脸疑惑。 下一秒。 一个被吴良点燃的青铜罐子已经塞到了典韦手中,爆着粗口喝道:“炸它娘的,不管它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先炸了再说,一个不够,咱们还有一车,你今天只管甩开膀子可劲儿造!” 这正是吴良跑回来取的东西。 不管那巨人是虚是实,黑火药便是他们现在拥有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无论如何都要使出来试试,倘若黑火药都没有办法对付它,那么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战国连发弩”之类的小玩意儿,便更加没有可能与其抗衡。 而若是那样,吴良自然也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他暂时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诺!” 典韦立刻明白了吴良的意思,膀子当即用力一抡,这个好小十斤重的装满了黑火药的青铜罐子便被典韦“嗖”的一声丢了出来,径直飞出几十米外,精准无比的命中了巨人的胸口,没入了尸首的缝隙之中。 “呵呵呵呵,不自量力……” 方琼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却又有恃无恐的笑着,显然她因为此前的昏迷并不知道吴良等人在扦泥城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对她的“本命神”充满了信心,根本没有将这个青铜罐子当一回事。 结果下一秒。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与浓烈的黑烟自那巨人胸口闪现。 巨人竟直接被炸做了两截,胸口以上的部位连通脑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托着一道黑烟飞到了十几米外的冰原之上。 “什么东西?!” 方琼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 “有效,这巨人竟有实质!” 虽然并不能当做参考,但看到这一幕,吴良还是立刻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游戏。 那个游戏里的背景,便是一个基于现实地域与超自然力量生成的奇异平行世界,这个奇异世界被称作表世界与里世界。 而在表世界与里世界中,某些人心中的黑暗因素便可以被实质化,因此心中黑暗因素最强大精神力最强的人甚至有可能成为这个奇异世界的主宰,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心想事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这挨千刀的颠汉(4000) 因为在方琼的“本命神”腿上看到了品香阁掌柜的面孔,吴良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这尊所谓的“本命神”便是方琼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创造出来的精神层面的产物。 只不过又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超自然力量,使得这本该存在于精神层面的东西在这方奇异世界中实现了实质化。 也正是因为它实现了实质化,吴良等人这自真实世界中带进来的黑火药,才能够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像现在这样,一出手便直接将其炸成了两截,若那“本命神”是虚妄的东西,断然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而方琼此刻的表现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黑火药,就算想象都不可能想象的出来,正因如此,当她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失态的表现,所以黑火药一定是吴良等人带进来的,也绝对不是虚妄之物。 这倒令吴良略微安心了一些。 这或许能够说明,这方奇异世界并不是幻境,也并非完全由方琼主导,她也不过是这方奇异世界中的一员而已,虽然与吴良等人相比可能占据了一些主场优势,但也必须得遵循这方奇异世界的特定规则。 就比如,她虽可以通过某种力量创造出这样一尊“本命神”,但却并不能影响吴良带进来的黑火药发挥作用; 又比如,她虽可以使这片沙漠化作险恶的冰原将吴良等人困住,但却仍要小心避开吴良带进来的“飞虎爪”,并且为了防止吴良再次偷袭发难,之后更是直接退入了更加安全距离更远的冰原之中,这说明她也是真实存在的,应该也会受伤,也会被吴良再次擒获,因此不能不避; 再比如,她应该的确不能进入那座埋葬着她的太阳墓范围之内,那些属于她的倒在太阳墓中的尸首便是证据,她是能够不断的死而复生不错,却也在这个地方死了许多次,这同样能够证明吴良的猜想,这方奇异世界的确存在着一些就连她也无法逾越的至高无上的规则…… 除此之外。 还有那片绿地遗迹。 那里面的事物应该也不是幻化出来的产物,尤其不可能是方琼通过神秘力量创造出来的精神层面的产物。 因为那里面的任何事物对于方琼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相反对于吴良而言,虽然有那么一会给他造成了些许的困扰,但在他祭出“控水术”之后,便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了,甚至直到现在,吴良还能感受到与那些“石像”之间的联系…… 吴良此前在齐哀公墓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云阳”制造的幻境,幻境中的处境绝对都是一面倒的,唯一的目的便是摧毁中术者的意志与精神,如此邪祟才可趁虚而入,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反而给中术者提振士气的桥段?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这方奇异世界就是一个幻境。 那这幻境也同样绝对不是由方琼主导与控制的,她最多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vip老玩家,而吴良等人则是新手小白玩家。 既然都只是玩家而已,她便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可能有些难度…… 就在吴良脑子飞速转动分析处境的时候。 方琼已经自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刻那直接被吴良的黑火药炸成了两段的“本命神”也并未因此失去生机。 组成了“本命神”的那些尸首的面容更加扭曲,不停的出刺耳而痛苦的哀嚎。 与此同时,“本命神”的下半身正在向落入冰原中的上半身移动,而上半身亦是用两条胳膊挣扎着向下半身的方向爬行,似乎还想重新组合起来…… “公子,你看这……” 典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显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也不是瓬人军众人想看到的事情。 面对这样一头“毁天灭地的力量”都无法杀死的怪物,便是站着不动叫他们杀也能活活耗死他们,他们也一点胜算都没有…… “……” 吴良并未立刻做出回应,他正在快速收集现场的情况,希望能够找到解决之法。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一个情况:那些直接被黑火药炸成了满地碎肉残肢的尸体组织,却是已经不再动了,看起来应该已经不能再为“本命神”所用,因此遭到了无情抛弃。 而若是如此。 吴良心中在想,如果没有新的尸首补充进来,那么重新组合起来的“本命神”的总体积会不会比之前小上一些……那么这尊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本命神”可能并非无法消灭,只要受到足够多、足够密集的伤害,还是有可能被彻底灭掉的,而并非只是阻止它靠近…… “我的本命神……” 冰原上的方琼却已是跪坐在了地上,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甚至眼睛都已经红了起来,泪光在眼眶中不停的晃动,就好像刚刚有人损坏了她最心爱、最珍惜的艺术品一般。 下一秒。 方琼猛然抬头看向了吴良,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瞳仁急剧收缩,眸子中充满了滔天的怨恨,而那张原本可以称得上好看的脸,此刻亦是扭曲的更加狰狞,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竟敢弄坏我的本命神!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发誓定会狠狠的折磨你,很久很久,你必须以人世间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你会向我求饶,你会后悔对我这‘本命神’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方琼的喉咙里发出正常人很难模仿的低吼,伴随着牙齿磨动的声音,听起来教人头皮发麻。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绝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现在吴良落入她手中,她说不定会在吴良活着的情况下,一口一口咬开他的血肉,当着他的面啃食他的骨头,咔嚓咔嚓,嚼的津津有味…… 疯子! 瓬人军众人目光复杂的望着这样的方琼,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丝丝寒意。 他们已经在墓中见过了许多邪物,但却从未在那些邪物身上有过他们相似的感觉,尽管方琼本身并不没有那些邪物可怕瘆人的外表,但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东西,却比邪物更加令人心悸。 “……” 迎着方琼毒蛇般的目光,吴良则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空档之中。 “本命神”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终于完成了汇合,接着其中的尸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组合,仅仅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与此前的“本命神”相比,现在的“本命神”明显矮了一个脑袋。 当然,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脑袋,而是“本命神”那磨盘大小的脑袋,即是说刚才那一炮,是真真切切的对它造成了伤害,并且应该是不可逆的伤害。 “公子?” 眼见“本命神”已经快要恢复过来,吴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与指示,典韦诧异的看向了吴良。 其他人亦是一脸的诧异,不明白吴良究竟在等什么,难道他竟被方琼震慑住了? 也只这时候,吴良终于有了反应。 “继续炸!” 一个简单的命令过后,吴良已经又点燃了一个青铜罐子,扭头交到了典韦手中。 “嗖——” 典韦二话不说,抬手便大力抛射了出去。 结果还不待这个青铜罐子命中“本命神”,爆炸也还未发生,下一个点燃的青铜罐子便又已经递了过来。 “?” 典韦不由的一愣。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本命神”看起来虽然很是强大,但一个青铜罐子已经足以令其在一小段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完全没有再补上一个的必要吧。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愣而已,典韦还是立刻将青铜罐子接了过来,而后迅速抛向“本命神”。 “轰!” 第一个青铜罐子成功引爆。 这个青铜罐子同样命中了“本命神”胸口。 它正处于恢复之中,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肩膀以上的部位便又与下半身分了家。 而第二个青铜罐子则紧接着命中“本命神”的胯部…… “不要停!今天便教我们看看究竟是她的‘本命神’强大,还是我们更加厉害,给我炸,炸到找不出一截完整的骨头!” 第三个点燃的青铜罐子又递到了典韦手中。 看到“本命神”重新汇合之后比之前低了一个头,吴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黑火药能够真真切切的对它造成伤害,并且还是不可逆的伤害,吴良当然不会再与其客气,定会一鼓作气消灭掉这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而在证实这个猜想之前。 吴良当然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们的黑火药是有限的,就这么一车而已,倘若“本命神”根本就灭不了,自然也就没有浪费的必要,还要留着保持节奏阻止它靠近的太快呢。 “轰!” 又是一声巨响,命中“本命神”胯部的青铜罐子也被引爆。 “本命神”的胯部瞬间分解,两条腿各奔东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第三个青铜罐子也已经命中了“本命神”那早已被炸落在地的脑袋。 在第三个青铜罐子引爆之前,第四、第五个青铜罐子接踵而至,左右手一同抛射,既然还能够保持精准,又命中了“本命神”那两条早已分开的腿…… “……”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心中升起的那丝寒意亦是瞬间烟消云散。 疯子? 方琼虽然是个不可以常理揣度的疯子,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带来不适感,但你以为我们的吴将军便是正常人的么? 吴将军虽然是能屈能伸的性子,但只要是他决定“伸”的时候,从来就不会给敌人留任何活路。 想想当初在乐安国被他大冬天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活活冻死的那伙“阴兵”,再想想来时路上被他下令灭掉那伙马腾麾下的兵士,吴将军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因此这些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就这还是瓬人军众人并不知道他们杀的其实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蜀国五虎将“马超”与“庞德”呢。 毕竟这时候马超与庞德还不怎么有名,就算当时听到了他们的名字,众人也只会将他们当做无名小卒罢了,而吴良当然也不会强行对众人科普发生在未来的“历史”,因此也只能埋没了这二人的威名,怪只怪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 所以…… 这疯子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我们吴将军,那就别怪吴将军耍起横来,非要将你这心疼爱惜的“本命神”来个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轰——轰——轰!” 爆炸一声接着一声,方琼那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本命神”哪怕是一条胳膊、一条腿都不曾被吴良放过,青铜罐子不要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过来,俨然生成了一片生人勿近的轰炸区。 方琼显然没料到吴良竟是这么办事的。 当第一个青铜罐子炸开的时候,她便已经瞪大了眼睛,还来?! 没死过,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方琼瞬间出离的愤怒,吴良这哪里是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而是当做浇在火上的火油,不说还好,一说居然还来劲了,专挑她最心疼、最得意也最珍惜的杰作下手? “住手!” 方琼愤怒的冲吴良咆哮,就连冰原上那刺猬一般的冰锥都随之伸长了一截。 但她的声音完全被黑火药的爆炸声掩盖了起来,偏偏这还不算完,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的青铜罐子扔了过来。 此时方琼才终于意识到,吴良根本就不是想弄坏她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本命神”,而是想要将其彻底灭掉,连点渣渣都没打算给她留下! “住手!我叫你住手啊!快停下!我誓要杀了你这挨千刀的颠汉(古代的疯子)!!!” 方琼下意识的向前跑了两步,希望能够阻止吴良的疯狂举动。 但一阵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令她无法请以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本命神”分崩离析,在火光与黑烟中化作碎肉与黑炭。 急火攻心,她已心疼的哭了,两行血泪自方琼脸庞无声滑落……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4000) “轰——轰——轰!” 典韦真是出了大力,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清空了半马车的黑火药。 吴良也是一点都不心疼,这些黑火药一直到了西域才被他秘密制作出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不希望黑火药在中原出现,哪怕只是出现过一次也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从而提前进入某些大佬的视线之中。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被他当作了最重要的底牌与退路之一,一旦不小心传出去,尤其是传到了曹老板耳中,他若想继续维系目前的安稳生活,便不得不献出去了。 而一旦曹老板得到了黑火药,且不说今后的战事会发生什么样的巨变,也不说曹老板这次会给他什么样的奖赏,吴良最担心的是曹老板心中恐怕又要多出一个需要将他灭口的理由来了…… 之前的“奉旨盗墓”、“飞奴”、“鲁班战车”……等等之类的事物都还好说,虽然能够令曹老板在战争中占得一些优势,但却无法似黑火药这般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碾压一切,况且那些东西就算不小心泄露出去,亦是不会对曹老板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像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盗墓的事情,历史上不是在官渡之战时便被写进了《为袁绍檄豫州》的檄文之中么? 可那又如何? 曹老板非但最终赢得了官渡之战,事后俘获了《为袁绍檄豫州》的作者陈琳,还他担任司空军谋祭酒,专门为曹老板书写檄文。 当然,陈琳很快也是相当懂事的进行了澄清:“大家伙千万别乱想,那檄文中的内容不是事实,而是袁绍逼迫我瞎编出来的,曹老板爱惜人才、深明大义,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嘞?” 就是不知道这个“澄清”,是否是基于某种“交换”。 反正陈琳最终的下场还算不错,一直到了建安二十二年,才不幸染上疾病去世,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而“盗墓”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后世除了这篇檄文之外,也并未发现任何曹老板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专职盗墓的证据,再加上陈琳的及时“澄清”,后世考古界其实也是更加倾向于此事乃是陈琳受了袁绍的授意编撰而来,毕竟当时的背景正是官渡之战发生的时候,袁绍的确有这样的动机与需求。 因此,此前的这些事情对于曹老板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最起码短期之内不会成为要将他灭口的理由。 而黑火药就不一样了。 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无异于后世的“核”,想想后世的鹰国当年为何使尽手段百般阻止“钱院士”回国,甚至不惜指定了一系列的暗杀计划? 现在也是一样的。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曹老板得到了黑火药,就算念及旧情与“女婿”的身份不会将他灭口,从那一天开始也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亲信将他“保护”起来,而他自然也不可能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了,只能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曹老板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待着,而曹老板咽气的时候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一起带走。 盗墓? 考古? 想都不要想! 与黑火药相比,曹老板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虚的,仅凭这玩意儿,天下便已是唾手可得,再叫吴良出去乱跑的话,万一不小心传出去怎么办? 正是因为早已想到了这些。 因此就算这些黑火药在这里没有不完,吴良也绝对不会将其带回中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更不会轻易在中原使用。 既然如此,自然也就完全没有节省使用的必要。 “……” 看着方琼的“本命神”在吴良与典韦的狂轰滥炸之下碎尸万段,瓬人军众人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太过强大,就连邪物亦是毫无抵抗之力。 甚至看到远处跪在地上哭出了血泪的方琼,众人心中竟莫名的有些同情,怪只怪她遇上了吴良,这个时常将“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你们肯定得死我前头”挂在嘴边的男人。 “公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典韦倒是不累,只是略微有些耳鸣。 最主要方琼的“本命神”此刻已经化作遍地的残破遗骸,莫说是那庞大的“本命神”,便是那些组成“本命神”的尸首,此刻亦是很难找出一条完整的大腿或是胳膊。 “虽然距离我的预期还差了一些,不过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吴良微微颔首,终于没有再点燃青铜罐子递给典韦。 轰炸停止下来。 现场也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吴良等人才终于听到了远处方琼不停啜泣的声音,此刻她眼中流出的血泪已经沾染到了衣衫之上,脸颊更是留下了几道红色的泪痕。 但她望向吴良的目光中的怨恨之色,却比此前更加浓烈,倘若目光能够杀人,吴良此刻绝对已经变成了一堆肉粉,哪怕一阵最轻微的风吹过,都能轻易将其吹散…… 可惜,目光并不能杀人。 而除了这片冰原与那个已经被吴良碎尸万段的“本命神”,她似乎也并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不能在这方奇异世界中为所欲为。 “呵呵……” 现场安静下来之后,方琼亦是很快停止了啜泣,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碎了满地的“本命神”之后,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放下手臂时,脸上竟又瞬间变回了此前那幅丧心病狂的狰狞笑容。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与你比肩。” 望着吴良,方琼开口竟忽然夸赞起了他,并且给出了极高的评价,甚至怨恨的眼神中竟明显浮现出了一丝溢于言表的欣赏与贪婪。 “?” 吴良自是有些疑惑,瓬人军众人亦是不太明白方琼此言何意,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 方琼倒也没有卖关子,紧接着便又咧嘴笑道,“你既然能够毁掉我的‘本命神’,那么便说明你比我的‘本命神’更加厉害,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忽然决定不折磨你了,我舍不得在你身上留下一丝伤痕,因为待你死了以后将会成为我的新‘本命神’,一想到似你如此特别的男人成了我的新‘本命神’,我就一点都不心疼旧的了,不但不心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说到这里,方琼脸上的笑容竟多了几分妩媚,眼中的怨恨之色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勾人的爱意? “这妖女……她这话怎么那么像是相中吴有才了?” 白菁菁顿时有些不悦。 “以老夫的经验判断……八九不离十了吧。” 于吉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女子总是会更加容易对强大的男子产生爱意,这是天性使然,所以从古到今才会有那么多英雄美人的故事,只不过这方琼也太容易见异思迁了些,属实不守妇道。” 杨万里屑睨了过来,掏着耳朵问道:“呦?老童子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你懂个屁!老夫虽没吃过猪肉,但还不兴见过猪跑么?” 于吉瞬间破功,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 杨万里刚要继续与于吉拌嘴,却听白菁菁不知为何竟咬起了贝齿,更加不悦的说道:“她就算再不守妇道,难道还有吴有才不守妇道?我真是不明白了,他究竟有什么好,去个地方便有奇奇怪怪的女子投怀送抱,难道这些女子都不长眼睛的么?那乐安国的闻人昭也就算了,这方琼还不知是人是鬼呢,怎地也如此不长眼睛?” “……” 一听这话,杨万里与于吉顿时没了继续拌嘴的念头,面面相觑——这都能吃味? 妇道……这词用在公子这大男人身上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也就算了,要非说“不长眼睛”,貌似白姑娘你也……咳咳,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是枕边人,随时都能吹枕边风,这事谁掺和谁脑子有问题,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菁菁姐姐此言差矣。” 诸葛亮则在沉吟了一下之后,才颇为认真的接过了话茬正色说道。 “小兄弟够勇!” 一听这话,于吉与杨万里默默的在心中给他升起一根大拇指,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比不了,真心比不了,可惜还是少了些社会的毒打。 “?” 白菁菁亦是蹙起一对柳眉扭头看向了诸葛亮。 诸葛亮仗着自己年纪小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接着说道:“我倒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有才哥哥这么厉害,那些女子对他生出爱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的女子越多,便说明有才哥哥越是抢手……” 这已经不是勇了,这是没死过啊! 杨万里与于吉有点忍不住想冲过来捂住诸葛亮的嘴,好歹落个救命恩人的名头。 “哼……” 白菁菁神色亦是有些古怪,看向诸葛亮的目光愈加冰冷。 结果却听诸葛亮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但哪怕那些女子争相投怀送抱,能够被有才哥哥带在身旁一同寻访天下、游历奇境、性命相托的女子,也依旧只有菁菁姐姐一人而已,由此可见,这天底下真正能够走进有才哥哥心里的女子,就只有菁菁姐姐一人,这是那些觊觎有才哥哥的女子踩着泰山也永远够不上的。” “??????” 杨万里与于吉瞬间愣住了,一双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话反转的,简直惊为天人! 这小子哪里是没死过,这小子明明扮猪吃虎,神不知鬼不觉便走出了一条最宽的路……公子究竟给瓬人军招收了一些什么样的怪胎啊,要知道前些日子这小子还是个狗都嫌弃的熊孩子,这才多长时间竟已如此惊人的华丽转变,敢不敢正常一点啊,难道就我们两个还是正常人么? “嘁,谁稀罕!” 白菁菁美眸之中亦是划过一抹极易察觉的欣喜,不过她却依旧板着脸,没好气的啧舌道,“诸葛亮你过来,这件衣裳你先披上,这里这么冷,你小小年纪身子骨弱,鼻涕都冻出来了,莫要冻坏了身子才是……吴有才虽毁掉了那妖女的‘本命神’,但却无法改变这片冰天雪地,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 “不好意思,我承认我的确是个特别的男人,用过的都赞口不绝,可惜却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别痴心妄想了。” 面对方琼的“示好”,吴良颇为谦虚的回应道。 “是么?” 方琼又是妩媚一笑,指了指将这片太阳墓围拢起来的冰原,淡然说道,“待你变成冰雕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显然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要用这片冰原将吴良等人困死在这里。 而且听她的口气,只要她愿意,她想令这片冰原存在多久,便能够存在多久,这也正应了此前那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走不出去。” 当然,这话或许还有其他的意思,或许指的也是这方奇异世界…… 说完这话,方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一条冰锥之上,她如今也只是穿了一身薄衣,但这里的温度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吴良等人都感受到了难以抵御的寒冷,唯有刚才的轰炸才给他们带来了一丝热量,可这一丝热量也是转瞬即逝。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吴良亦是笑了笑,头也不回的对守在木棺旁边的杨万里等人喊了一句,“杨万里,立刻将她的尸首自木棺中拖出来!” 方琼想要他毁掉那口木棺,他自然不会遂了她的愿。 但他却可以对那具尸首做一些事情,就像方琼对那具男尸做的事情一样,这样就算无法令他们脱困,亦是不会做错。 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吴良还在观察着方琼的反应。 而方琼坐在那条冰雕上,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毫无反应,似乎并不担心他这么做。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留了种(4100) 杨万里等人自是会坚决执行吴良的命令。 根本用不着其他人帮忙,仅杨万里一人上前拽住木棺中的方琼尸首,一把便将其从里面拖出来扔在了棺材旁边的地上。 “公子,办完了!” 做了这些,杨万里立刻向吴良报告。 吴良则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方琼。 然而方琼却依旧是毫无反应,还是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那片方琼创造出来的冰原亦是毫无变化…… “这……” 吴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个办法并不能帮助他们脱困,更不能令方琼就范。 不过吴良还在暗自猜测:现在的方琼虽然看起来毫无变化,但应该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死而复生了吧? 他将太阳墓看做了一个能够令人死而复生的法阵。 而方琼的尸首如今已经脱离了法阵,就像那具男尸一样,那么按理说,法阵应该也就没有办法再对她生效,若是现在杀死了方琼,她应该便是真的死了…… 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创造问题的人! 他们虽然很难与这样一片冰原抗衡,但若是能够解决掉方琼,那么由她创造出来的冰原说不定便会自动消失。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 方琼很是狡猾的躲在了完全由她控制冰原之中,吴良等人甚至连靠近都很难做到,就算使用黑火药将冰原上的冰锥炸开,但看起来那些尖利的冰锥亦是能够快速复原,又当如何解决掉她呢? 就在这时。 “?!” 吴良忽然注意到方琼本来就微微勾起的嘴角,此刻正在不断的向上抬升,那张刚刚正常了一些的面容,眨眼间便又变得狰狞了起来。 接着方琼缓缓自冰锥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用一种可以称之为宣判的眼神看着他们,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终于……中计了,你们的死期到了,哈哈哈哈!” 方琼咧开嘴,喉咙里随即发出更加丧心病狂的放肆笑声。 与此同时。 “噼噼——啪啪——” 那片原本只覆盖了太阳墓周边的冰原,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进了这片唯一安全的禁地,逐渐向吴良等人围拢过来。 “公子,此举恐怕解除了这妖女最大的禁制,她的妖法已经可以肆意妄为了!” 看到这一幕,于吉连忙扯着嗓子对吴良喊了起来。 吴良也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此前方琼无法靠近这片太阳墓,恐怕便是因为她的尸首与太阳墓共同形成了一个阵法,而这对她来说亦是一个十分厉害的禁制,如今他们将她的尸首自太阳墓中拖了出来,那么这片太阳墓便不再是她的禁制,她现在已经可以像他们一样自由出入此处,包括她已经掌握的神秘力量,亦是可以延伸进来…… “杨万里,速速再将她的尸首摆放回去!” 吴良来不及多想,立刻又对杨万里等人吼道。 “诺!” 杨万里此刻自然也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便赶忙扛起方琼那具尸首重新放了回去。 而就在方琼的尸首重新进入木棺的那一刻。 正在迅速向吴良等人蔓延而来的冰原与冰原上的冰锥,亦是猛然间停了下来,而后开始缓缓的向后退缩,不久之后便又回到了此前的状态。 “呼——” 吴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瓬人军众人亦是放松下来。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倘若这片冰原蔓延过来,就算没有立刻将他们冻死,那些尖利的冰锥亦是会将他们扎成筛子,他们便真的再也无法离开此地了。 “呵呵呵呵……” 而冰原上的方琼看到这一幕,脸上虽然浮现出了一丝失望之色,但她却也并不恼怒,只是收敛起脸上的狰狞,重新换回了此前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紧不慢的说道,“算你们脑子转的够快,又逃过了一劫,不过我一点都不急,只要我不教冰原散去,你们始终都要死在这里,欣赏你们在我眼前一点一点的咽气,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 她现在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而吴良等人在她眼中则是已经强弩之末的猎物,她正在进行的便是一场类似于非洲原始部落猎人的“死亡追逐”,不再动手,而是极有耐心的跟着猎物,直到将猎物的体力耗尽…… “……” 听了方琼的话,瓬人军众人才刚刚放松了一些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 方琼说的没有错,此刻他们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冰原带来的低温,手脚都已冰凉一片,只是时间还不长因此尚且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若是果真这么耗下去,他们虽然携带了一些火油,随时能够生起火来取暖,但这地方燃料终归是有限的,方琼的确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亦是能够将他们活活冻死。 如今显然已经进入了僵局,而且是对他们极为不利的僵局。 “公子,能否过来商量一下!” 眼见方琼暂时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于吉沉吟了片刻,忽然冲吴良挥起手来。 “等着。” 吴良知道于吉想与他说些不想教方琼听到的话,于是回过头去冲他微微颔首,而后与典韦将还剩下半车的黑火药罐子一同拉了过去。 “你有什么主意。” 来到近前,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老朽以为咱们应当从这太阳墓中思索解除困境的办法。” 于吉皱着那张老脸,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方琼乃是自这太阳墓中生出,因此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妖术,或许咱们也能够利用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吴良此前早已在心中推演过许多种可能破局的办法,因此仅仅听到这里便已经大概猜到了于吉究竟有什么想法。 而其他人则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杨万里更是直接催促道:“老童子,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 “老朽的想法是,倘若咱们有人进入木棺,或许便能够变成与方琼一样的人,得到与方琼相似的妖术,只有如此,或许才有可能与其抗衡,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 于吉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 听了于吉的话,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于吉所说的办法。 而吴良早已推演过这种可能,立刻便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你说的这个法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进入这口木棺的代价是什么?” “这……” 于吉微微愣住。 “首先,进入的人恐怕立刻便会死去。” 吴良接着细细说道,“参考方琼的经历,她是自己一个人逃难来到这里的,也是她自己一个人将那具男尸自木棺中移出来的,那么自然也只能是她自己躺入木棺之中的,然后她就永远留在了这里,即是说,进入木棺的活人虽然能够死而复生,但一刻恐怕也将放弃原有的生命……死而复生获得的生命与十月怀胎自母亲那里得到的生命是不是一回事,这还完全是个未知数,万不可不当回事。” “其次,你们还记不记得,方琼此前说过,她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了木棺之内,因此她才屡次忍受痛苦尝试靠近太阳墓,在这里留下了这么多尸首。” “这话我是信的,这是我认为唯一能够合理解释这种举动的动机。” “因此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若是我们的人进入了木棺,就算最终用这样的法子助我们脱了困,那个人也有可能最终变成方琼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到了那时,我们又当如何面对此人,如何与此人相处?我担心的是,剩下的人恐怕将会面对比生死更加困难的抉择。” “因此,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绝不会冒这个险,也绝不会教你们来冒这个险!” 说到这里,吴良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 众人亦是微微颔首,经过吴良的一同梳理,他们也立刻想通了此举的关节所在,这的确是一个必须好好斟酌的决定。 结果于吉却又颇为郑重的说道:“所以老朽的意思是,不如就让老朽来做此事吧,老朽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说起来恐怕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寻求道果之路看起来更是遥遥无期,若是这木棺真能令老朽似方琼一般不断的死而复生,虽然许是个歪门邪道,但老朽也算是勉强摸着了长生不死的门路,倒也不算亏本,倘若老朽果真似方琼那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竟要与公子和你们为难,想来诸位对付起老夫来应该也要比对付方琼容易一些,到时诸位不必留手便是,老朽绝无怨言。” “老先生此言恐怕仍有偏颇。” 吴良当即又指出了其中的一个更加容易被忽略的问题,“你再看方琼,她虽死而复生了许多次,但其实每一回都是阳寿暴毙而亡,这却并未阻止她像正常人一样逐渐成年……她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老去,谁也不知道当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是否还能够死而复生,若是不能,这便算不得长生不死,对老先生也只有坏处没有丝毫好处。” “况且……” “现在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先生不必如此执着。” 吴良意有所指的道。 “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意外的望向吴良。 难不成他还留了一手不成,我们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吴良卖了个关子说道。 …… “你们正在留遗言么?” 看到吴良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方琼亦是没有一丝顾虑,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开口说道,“我看还是不必了吧,你们统统要留在这里,遗言又要由谁来带出去呢?” “呵呵……” 吴良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并未回应,接着便捂住胳膊打了个颤对众人说道,“嘶——真他娘的冷,都别杵着了,生火造饭吧,这冰天雪地的烤个火、喝热水、吃口热乎饭不知道有多舒服,就算要死,咱们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多晦气。” “……” 众人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全都在想吴良究竟留了怎样的一手。 不过既然吴良提出来了,他们也只得忙活了起来,去旁边的太阳墓中寻找朽木当柴火的寻找柴火,架锅的架锅,拎水的拎水,生火的生火。 片刻之后。 一小堆篝火便已经生了起来,一缕青烟在这片被冰天雪地包围的太阳墓中渺渺而升,吊在篝火上的小铁锅里亦是冒出了热气,散发出阵阵米香。 更有甚者。 典韦等人竟跑回去将营帐也移了过来遮挡寒风,大有一幅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的架势。 真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懂生活…… “哈——爽!” 吴良已经烤了半天火,此刻再喝了一口热粥,顿时浑身通透,那叫一个舒爽。 “啊呀!香!真香!” 杨万里亦是赞口不绝,“我这辈子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粥,就这碗粥喝起来最香,这次要是真死在了这儿,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若是如此,你这辈子也未免太过敷衍了些吧?” 于吉吸溜着热粥,还不忘嘲讽了他一句。 “你懂啥,我这叫活在当下,谁像你这老童子似的,成天就想着你的道果,这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我若是你呀,早就抹脖子上吊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万里反唇相讥道。 “老夫那是不想,哪像你这莽夫,想而不得,只怕是比老夫更加无趣。” 于吉斥道。 “呵呵,今天当着公子的面,我也不怕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呀,嘿嘿。” 杨万里却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一脸痴汉笑道,“这次出征之前,我已经在雍丘勾搭上了一个小寡妇,出征前夜我还特意与她厮守一夜留了些种,若是顺利的话,咱们这次回去你就能看见我的种在小寡妇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我再重申一遍,以后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再说类似的话!” 这种时候乱立什么g,吴良出言制止道,却又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不过你可以呀杨万里,居然闷声办了大事,小寡妇是不是很给劲?菁菁,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有点好奇。” 第四百六十章 断颈(4000) 见如此情形之下,吴良等人居然有声有色的过起了不错的小日子,甚至竟还有心情说笑打闹。 方琼独自一人坐在冰原的冰锥上,原本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很快便再一次狰狞起来,恨不得立刻将吴良等人灭掉。 这群家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么? 恐惧呢? 绝望呢? 惴惴不安呢? 心神不宁呢? 这些正常人在面对死亡,尤其是在等待死亡逐渐降临的时候都会出现的状态,在吴良等人身上却是一丁一点都看不到。 怕死是人的本能,若是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害怕了,那么还有什么会令他们感到害怕? 方琼心中十分不解,她不明白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些人。 同时却又十分嫉妒。 为什么这些人即使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依旧能够表现的如此淡然,依旧能够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依旧能够有说有笑享受生活。 而她却做不到。 当她的家人死后,世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她,爱护过她,遇上的全都是欺骗她、欺辱她、利用她、觊觎她的恶人,若非她在太阳墓中变成了杀不死灭不掉的“魔女”,若非她变成了比恶人更恶的恶鬼,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世上哪怕有一个人,能像吴良等人一样,与她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能够谈笑风生、还能够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还能够关心着她、爱护着她,与她同舟共济,她或许也会停留下来,为那个人做出改变,甚至为那个人放弃一切,只为度过一段有知己陪伴的快乐日子,她也渴望着这些。 然而,并没有…… 现在。 方琼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当着吴良等人的面将他们的火灭掉,将他们的锅砸漏,将他们的嘴缝上,然后再将他们一一分开,每过几个时辰就给不同的人送去从其他人身上取下来的眼睛、耳朵、鼻子、手、脚……一定要是流淌着鲜血的新鲜器官,这样才足够刺激。 这样应该便能够看到她想在吴良等人脸上看到的表情,感受到他们的痛苦与绝望。 想到这些,方琼便兴奋的浑身颤抖。 然后兴奋过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的嫉妒与愤恨。 因为她做不到。 她甚至无法进入太阳墓,现在她的“本命神”也没了,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吴良等人说笑打闹,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方琼终于忍不住对着吴良等人大声说道,“这应该是你们这辈子吃下的最后一顿饭,也是你们最后还能说话的机会,待太阳落山之后,这里的温度将会持续下降,很快所有的木柴都将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你们的篝火用不了多久便再也燃不起来了,而你们也将很快被冻成冰雕,我会一眼不眨的看着你们活活冻死!” 这次她倒没有说谎。 虽然她创造出来的冰原无法直接进入太阳墓,但冰原的温度却早已影响到了太阳墓中的一切,随着温度的持续下降,太阳墓也终将会变成一片根本活不了人的冰雪绝境。 而她也正是想用这番话来提醒吴良等人的处境,好教他们清醒一些,免得他们想不明白自己正在经历什么,还在那里傻乐呵。 碍眼! 气人! 结果呢。 瓬人军众人听到这话的确回头看向了她。 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他们便又回过了头,继续吸溜吸溜的喝起了手中的热粥。 吴良更是自随行的干粮袋里翻出了一小袋干肉脯,一边分发给众人,一边喜滋滋的说道:“听到了吧,咱们恐怕挺不过今天晚上了,那么这些肉脯也就没必要存着了,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些酒,也不用再存着了,肉脯配酒越吃越有,大家伙敞开了肚子吃!” “哈哈哈,难得公子今天这么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公子,我敬你!” “干喝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用五子棋来赌酒吧,赢的人才能喝上一口。” “支持!” “不行,诸葛亮你年纪尚小不能饮酒,此事你便不要参与了,多吃肉脯吧你还是。” “有才哥哥,你是怕赢不了我吧?” “少跟我来这套,你有才哥哥我玩激将法的时候,你他娘的还蹲在田里用自己的尿和泥巴玩呢,说不行就不行!” “哈哈哈哈……” “……” 方琼不提醒他们还好,结果一提醒吴良等人反倒直接开始摆烂,硬生生将最后的断头饭吃出了年夜饭的感觉,那叫一个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颠汉!统统都是颠汉!” 方琼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边告诉自己没有必要与一群将死之人计较,一边背过脸去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反见是见不着了,可吴良等人欢乐的声音却是怎么都隔绝不掉。 因此这心烦意乱的状态亦是怎么都摆脱不了。 方琼甚至在想究竟是谁困住了谁,谁又处于绝境之中,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正在遭受折磨的感觉? 终于。 “够了!!!” 方琼恼了,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爆喝一声。 结果。 “公子,你看她恼了,是不是馋的?” “要不也给她两片肉脯吧,冰天雪地没火烤没饭吃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 “岂止是可怜,我都替她感到难过,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活了这么多年看样子也没个知心的伙伴,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说你们,少说两句吧,能不能稍微有点同情心?人家马上就要冻死咱们了,咱们也好歹给人家一点成就感啊,来来来诸葛亮,你给大伙做个示范,告诉大家怎么才能做出害怕与绝望的样子。” “凭什么是我,不如咱们用五子棋来赌输赢吧,输了的人轮流来做示范?” “好主意!我说诸葛亮啊,你这脑子究竟怎么长的,怎么这么灵光!” “……” 方琼此刻终于觉得自己有病了,若非没病又怎会主动与这伙颠汉说话,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这伙颠汉! 他们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但是恶心人啊!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精母血才能生出这样的颠汉,苍天难道真的已经死了么?是的,苍天早就死了,否则世道又怎会变作这般模样…… 就在这时。 “咔嚓!” 身后传来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压碎了冰原上的坚冰。 方琼下意识的回头。 结果才刚转过头,便看到三道身影正快速向她猛扑了过来。 “?!” 方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之下,她已是条件反射般的向旁边闪去,同时意念微动。 “唰唰唰!” 附近的冰锥瞬间升高了许多,企图借助冰锥将来者扎成筛子,同时形成一道栅栏一般的冰墙将自己保护起来。 刹那间。 冰锥便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这三道身影的身体。 殷红的血液顺着冰锥流淌下来。 但与此同时,其中的一道身影却是不顾一切的伸出右手,死死掐住了仅仅只是慢了一步的方琼的脖颈。 紧接着。 “咔巴巴!” 方琼的脖子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仅是一瞬时间,她的脸色便已是一片惨白,脖子以下的身体随之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瘫软了下去。 “成了!” 吴良似是早有准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太阳墓中心的那口木棺旁边。 发生这一幕的同时。 吴良立刻将手伸进了木棺之中,一把便将棺材里面的方琼尸首拖了出来。 “咔巴巴!” 骨骼碎裂的声音继续,方琼口中瞬间溢出血来。 很显然那只右手仅仅是一次出手便雷利的掐断了方琼的颈椎,但右手的主人却并无停手的意思,他要一举结果方琼的性命,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也是此时。 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瓬人军众人,才终于看清楚,那只右手的皮肤乃是一层裂出了无数细缝的石壳…… 石像! 这忽然出现的三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吴良此前在绿地遗迹中遭遇的那群“石像”。 此前危难之际,吴良尝试使用“控水术”完美的将那些“石像”控制了起来,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脱离了险境。 而在那之后,吴良便一直能够感受到自己与那些“石像”之间的联系。 这正是吴良说他们还并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的原因。 方才被方琼困在太阳墓中,吴良便一直在暗中利用“控水术”来尝试操控这些“石像”,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过程。 因为他虽能够感觉到与这些“石像”之间的联系,但却并不能共享它们的视野,或者说它们那同样被变成了石壳的眼球,本就未必还能够看得见东西,并且同样无法对它们进行定位,因此就算吴良逐渐熟悉了对它们的控制,依旧无法隔着这么一大片沙丘,引导它们精准的来到此处。 这种情况下,吴良只能凭此前的记忆将“石像”兵分夺路,小心翼翼的进行尝试,自然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终于。 当几个“石像”悄无声息的在沙丘顶端冒出头来的时候,吴良知道自己距离达成目标已经很近了。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几个完成了定位的“石像”身上。 而后控制它们重新退下沙丘,小心翼翼的避开方琼的视线像她靠近,准备发动偷袭,争取一击制敌。 而恰恰这时候,方琼正是被他们搞得心烦意乱,注意力十分分散。 就这样。 “石像”总算顺利的来到了方琼身后,原本吴良觉得这样差不多就能够解决掉她了,结果没想到“石像”距离方琼只有一丈来远的时候,终于还是不小心发出声响惊动了她。 吴良此时已经没得选择,只得被迫命“石像”发起舍命一击。 万幸。 其中一尊“石像”不辱使命,他成功的掐住了方琼的脖颈。 吴良并未留手,命“石像”全力以赴。 也是方琼的战斗力与身体强度的确不怎么样,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掐,竟直接就将她的脖颈掐断,瞬间令其失去了行动能力。 吴良也是个狠人。 他绝不会再给方琼任何机会,包括死而复生的机会。 他更清楚的是,人在被掐断脖颈之后,就像被斩首一般,还会有短暂的意识清醒的时刻,所以方琼应该不会立即死去,只要在这之前将方琼的尸首自那木棺中移出来,应该便能够阻止再出现一个新的方琼。 所以,他一边命令“石像”继续发力,一边如此施为以永绝后患…… 此时此刻。 方琼的脑袋已经软软的歪斜下来,七窍都已涌出了鲜血。 “石像”已经将她的脖颈彻底捏碎,放在后世这应该叫做粉碎性骨折,颈髓亦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不可逆的损伤,而此刻那个“石像”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脖颈,损伤仍在进一步加剧,她断然已经活不成了。 但此刻,她那双凸出的被鲜血染红的眸子却看到了吴良,以及被吴良自目光中拖出来的她的尸首。 下一秒。 “噼噼——啪啪!” 冰原上的冰锥瞬间肆意生长,她的尸首离开了木棺便没有了禁制,冰原更是快速的向吴良等人所在的太阳墓蔓延过来。 “公子,怎么办?” 看到这一幕,众人面色一变,连忙问道。 “等!” 吴良立刻又将方琼的尸首抬了起来。 他很清楚,方琼此举要么是临死之前想将他们拉作垫背,要么便是要逼迫他将尸首重新放回木棺,重新获得死而复生的机会。 吴良当然不会给方琼作垫背。 倘若冰原果真蔓延到了他们面前,连浑身覆盖石甲的“石像”都会被扎成筛子,他们自然更不用说,因此不管愿不愿意,他都不得不将方琼的尸首重新放回去,使得冰原无法继续蔓延,哪怕方琼可能会因此再次死而复生。 方琼此举,无疑也是在将他的军。 就连吴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哪怕断了脖子都还能做出如此反应,恐怕未必便比他心眼儿少……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复活墓主人?(4100) “噼噼——啪啪!” 冰原仍在快速蔓延,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占据了这片太阳墓的大部分黄土地,将吴良等人围在了一片大概也就一个篮球场大小的范围之内。 按照冰原目前的蔓延速度,这么小的范围,只需要眨两下眼的功夫便可全部覆盖。 到了那时。 冰原上野蛮伸展的冰锥,将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们的身体。 即使方琼活不成,吴良等人也同样没办法活下来…… “该死!” 吴良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虽然非常不喜欢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被迫重新将方琼的尸首放回木棺之中,以此来阻止冰原继续蔓延。 如此一来,即使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杀死了方琼,方琼恐怕也还能够再次死而复生。 而这些“石像”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 如果这次突袭宣告失败,他便真的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够对付方琼了,到了那时候,可能还真就不得不遂了于吉的愿,同意他躺入木棺一试,看看能否使用魔法来打败魔法了,尽管吴良觉得此举还有很多不妥的地方,可能并不会使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还得搭上于吉的性命。 “噼噼——啪啪!” 眼见冰原已经近在咫尺,瓬人军众人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时候心中依旧毫无波澜。 吴良已经将方琼尸首的半个身体放进了木棺之中。 只需再稍稍用些力气向前一推,便能够令其躺入其中,变回此前令方琼与她的神秘力量无法靠近的样子。 但吴良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再拖延一下。 现在他与方琼就像两辆正在相向对撞的车辆,这已经变成了一场心理与胆识的博弈,结果要么两人一起车毁人亡,要么有人先认怂打了方向,如此双方才能暂时活下来。 只不过现在方琼那辆车的方向盘已经被拆掉,油门也被卡死,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因此认怂的选择权全部落在了吴良身上,压力自然也全部压在了吴良的肩膀上。 十米! 七米! 五米! 三米! 冰原已经近在咫尺,众人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冰原上那些野蛮伸展的冰锥散发出来的尖锐气息。 “……” 众人已经全部退到了棺材旁边,退无可退。 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越是到了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反倒没有人再像之前一样开口向吴良求救。 这是一种一般人难以理解的信任与默契。 他们无条件的相信吴良一定会做出对最有利的抉择,他们无条件的相信吴良一定会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负责,哪怕为此有人可能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他们也还是愿意相信,吴良最终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他一定尽力了…… “操!” 如此近的距离,吴良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强烈的不甘令他懊恼的骂了句脏话。 而后他终于无法再与方琼赌下去,手臂立刻发力意欲将方琼的尸首放回原位。 就在这时。 “噼噼——啪啪……” 冰原猛然停在了距离他们四周不足两米的地方,而冰原上伸展出来的冰锥则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太近了…… 完全可以想象,哪怕是吴良的动作只再慢上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冰锥便有可能已经刺入了众人的身体。 “呼——” 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们无异于在针尖上跳了一回舞,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吴良终于还是将他们拉了下来……众人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头看向吴良。 ? 这时他们才猛然注意到,方琼的尸首还并未被吴良完全放入棺木之中? 也就是说。 这次冰原停止蔓延的原因,与上一次并不一样,这一次可能不是因为这片太阳墓重新产生了对方琼的禁制,而是因为…… 众人又转头看向了远处被“石像”捏断了脖子的方琼。 此刻的方琼脑袋已经完完全全的垂了下来,以一种哪怕是杨万里这种掌握了“缩骨功”的异士都无法做到的方式,脖颈断的十分彻底。 她的七窍仍在向外淌血,因为脑袋完全倒吊在身上,鲜血正顺着头顶向下低落,眼球也是外凸的极其严重,使得她的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彻底……死了么?” 众人心中猜测。 受限于距离的原因,他们无法看到方琼的眼睛是否还有神采,也无法探得她的口鼻之中是否还有呼吸,更加无法试探她的脉搏。 但若是正常人变成这副模样,定是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成了?” 吴良自然也是颇为意外与惊喜。 他都已经差不多将方琼放入了木棺之中,只是心中那强烈的不甘使得他硬着头皮略微拖延了那么一下没有松手,结果却等来了这期盼中的一幕。 不过现在他依旧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眼前这一幕有可能是因为他将方琼的尸首放到这一步,便已经达到了死而复生的条件,因此禁制再次出现所致。 但吴良很快又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片冰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缓慢的退出太阳墓的地界,而是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 现在情况与之前他们将方琼的尸首放回目光之中还是有些差别的。 难道说。 这一次真的成了? 他真的赶在方琼达到死而复生的条件之前,杀死了方琼,令她彻底的死去了? 心中有了如此推测,吴良自然更加不可能将方琼的尸首归于原位,此前与方琼的博弈中他便已经得出了结论,哪怕只是一具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尸首,放入木棺之中之后依旧能够对“复生体”产生禁制,即是说,如果他现在再将方琼的尸首归于原位,依旧会再出现一个“复生体”方琼,并且是继承了全部记忆的“复生体”,虽然能力是否能够继承还不好说,但这样的“复生体”依旧会具有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的强烈意愿。 “公子,咱们这便应该是安全了吧?” 直到此时,于吉才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一半,咽了口口水凑到吴良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是。” 吴良还是不敢把话说死,更不敢掉以轻心。 “啪嗒!” 一滴水自冰锥末端滴落,发出了极为轻微的声音。 白菁菁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回头对吴良说道:“吴有才,这冰原似是正在逐渐消融。” “有才哥哥,你快看,地上已经漫出一滩水来了!” 听了白菁菁的话,诸葛亮亦是指着出现了一片水渍的地面惊喜的说道,“刚才那冰原蔓延过来时,你将这尸首放回去,冰原只是缓缓的退了回去,这一次没有退去却开始融化,这是不是说这妖女的妖法已经消失,这里正在回归正常?” “应该是……” 吴良认为诸葛亮的分析颇有道理,微微颔首的同时,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 他倒并不担心这片冰原彻底融化之后会给他们带来其他的困扰,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干旱已久的沙漠,注入一个湖泊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的沙漠,就这片厚度有限的冰原,哪怕瞬间全部融化,产生的那些水恐怕也很难将这片沙漠浸透,更不要说积下水来,反倒会像水遇到了海绵一般,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也是为何诸葛亮嘴上说着“地上已经漫出一滩水来”,其实也只是在地上看到一滩比其他地方颜色略深一些的水渍而已。 “……” 见吴良点了头,众人的面色也好看了起来,眉眼之间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唯有于吉仍旧皱着一张老脸,有些不甘的问道:“若是如此,方琼便已彻底死去,咱们恐怕便再也无法进一步深入了解这片墓地、这口木棺与这方奇异世界的秘密了吧?除非咱们有人愿意冒险尝试一番……” 很显然,老童子此刻还在心心念念着“长生不死”的事情。 这无疑是他这一生的所见所闻中最接近“长生不死”的一次发现,他之前的表态已经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哪怕吴良已经提醒过他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与代价,他也仍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想法。 许是年龄阶段不同,心境也会有所不同吧。 于吉如今已经年近百岁。 按照这个时代的平均年龄去算,就算抛去战争带来的伤亡与短寿,他也已经活了绝大多数人两辈子的寿命,并且哪怕是放在医疗水平发达许多的后世,这样的年龄也已经接近了人类的寿命天花板。 以至于每多活一天,于吉都会觉得他的阳寿又少了一天,随时都有可能看到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也是因此。 他才比任何人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惜命。 相反吴良等人便没有他这么执着,尤其是听吴良分析这所谓的“死而复生”非但具有许多不确定性,并且可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时,其他人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想法。 “倒也未必。” 面对于吉的问题,吴良却又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放置在目光旁边的那具男尸,“这具男首乃是方琼十年前自这口木棺中拖出来的,那么他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可能比方琼更久,说不定就是这座太阳墓的墓主人,因此要说对太阳墓的了解,他可能知道的更多更全。” 吴良既然推测哪怕是尸首葬入太阳墓的木棺之中依旧能够“死而复生”,那么自然也会认为将这具尸首放入其中,亦是能够令其“死而复生”。 现在的问题是。 他并不确定这具男尸是否也有“复生体”活在世上。 倘若还活着的话,那么他将这具男尸放入其中,便不会有新的“复生体”在附近出现,只会令其重新获得了“死而复生”的能力罢了。 还有,吴良之前还推测太阳墓虽然能够令人“死而复生”,但却不能阻止其逐渐变老寿终正寝,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这具男尸也有可能早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因此应该也不会再出现“复生体”。 毕竟方琼此前将这具尸首自木棺中拖出来,便等于抢了他的机缘,若他还有“复生体”活在世上,并且还想继续“长生不死”的话,便不可能过了十年都不曾回来重新将自己的尸首置入棺中…… 当然,这个推测其实还存在着一些漏洞。 比如此前他看到过方琼放置在棺木中的尸首,那尸首作为“死而复生”的原型,便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大,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长大的只有“复生体”方琼……如果原型不曾发生变化,那么以原型作为基础新生的“复生体”似乎也没有发生变化的理由。 总之。 这座太阳墓还有许多吴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也正是他带领众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的原因,倘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去,那就等于白来了一趟,他只会比于吉更加不甘心,更加寝食难安。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那双老眼之中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他就怕吴良就此打住。 “自然要尝试一番,不过我们也需做好充分的准备,谨防陷入相同的窘境。” 吴良正色说道,“先待这冰原彻底消融,检查过方琼的尸首再做定夺,届时我再命那些‘石像’分散守好这周围的沙丘,倘若将那具男尸置入木棺之后有人‘死而复生’,我们须尽可能的确保第一时间将其控制,并且随时能够将其解决,否则若是那人似方琼一般要将我们害死,又或是拥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术,我们总不至于陷入被动。” “公子说的是,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老朽愿身先士卒。” 于吉连连点头附和。 “另外,此举或许也与我们能否顺利走出这方奇异世界,回到现实世界息息相关……” 吴良接着又道。 现在方琼虽然看起来已经死了,但谁也无法确定他们究竟处于哪个世界,若是无法在此处找到答案,便只有在回到扦泥城之后才能做出判断了。 但在这种地方,来来回回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