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先知》 第一章 一场古怪的笔试 （本卷所有试题皆为简答题，只需写明答案即可，请在60分钟内完成作答） q1：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q2：人类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q3:造成不同大陆上不同民族发展速度不同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q4：罗马为何灭亡？ ……………… q100：回形针为什么能够弯曲？ 李俞拿到试卷后大致扫了下上面的问题就愣住了，之后他将卷子重新翻到第一面，又认真核对了一下试卷的抬头。 确认这的确是这家名为第三纪咨询有限公司的笔试题，眉头就皱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李俞都在忙着跳槽的事情，各种查公司投简历，也找了些朋友帮忙内推，两个半月下来面试和笔试加起来已经参加过二十多轮了。 一般来说大多数公司的笔试就是性格测试，专业知识考核再加点行测之类的东西。 李俞见过最莫名其妙的笔试题是问他假如钢铁侠和布鲁斯韦恩开战，那么将对第二天a股走势带来何种影响……这题已经很扯了，但硬要说的话也算是在考核求职者的逻辑思考（胡说八道）和应变能力。 而眼前这张试卷就只能用离谱来形容了。 李俞完全不明白做管理咨询为什么还要知道罗马是怎么灭亡的，难不成公司觉得未来客户里还会有君士坦丁十一世这种东罗末代君主？更别说这一百道题不但涉及到历史，还涵盖了哲学、社会学、材料学等等五花八门的学科。 李俞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诸如“同属副热带高压带，为什么东亚降雨量远高于北非和西亚”这样的地理气候学问题。 一度让他怀疑这公司压根儿就没想好好招人，只是喊几个应聘者来给自己枯燥的职场生活找点乐子。 实际上和他一起来应聘的一个应届大学生在看过题后已经扔下了手里的卷子，随后又将手中的中性笔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桌上，以示不满。 接着背起自己的单肩包，二话不说便扬长而去了。 被作为临时考场的3号会议室里还剩下包括李俞在内的四个应聘者。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应该也是刚出校园没多久，看面相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 根据李俞这三年多来的职场经验，这样的女生多半脾气很好，听话服从领导，做事也很细心，缺点就是服从性太好，推一步走一步，自主能动性比较差。 另外就是不懂拒绝，不太会保护自己，很容易被上司pua。 若是再摊上一个心思不正的男领导，多半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过这跟李俞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职场生存法则之一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说学校是座象牙塔，那社会就是一片森林。 每只小动物都在其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有人是猎食者，有人是猎物，共同构建起一整套阶级分明，秩序森然的食物链。 短发女生倒是没有和之前的男生一样拍案而起，但是望着试卷上那一道比一道古怪的试题，估计也在这一刻深刻感受到了出题者满满的恶意，眼眶不由微微泛红，紧咬着嘴唇才没当场哭出来。 片刻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就算努力去写也答不出几道，最后也选择了放弃。 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默默离开。 这下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一个四十上下目光精明，一看就是老油条的小胡子男人，一个三十岁出头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神色疲倦，明显睡眠不足的女人，再加上李俞。 另外两人在看到试卷上的题目后第一反应和李俞差不多，都是一怔。 不过随后小胡子男人眼珠一转，主动开口道，“这卷子有点奇怪啊。” 李俞没接他的茬，已经拿起笔开始埋头答题了。 六十分钟，一百道题，时间还是挺紧的。 他不是不知道这次笔试的内容很扯淡，但是没办法，对面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个月一万七的基础工资，绩效奖金随项目另算，虽然不清楚奖金的部分有几成可能兑现，毕竟现在越来越多的公司招聘的时候都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玩文字游戏。 但即便只是那一万七的基础薪水也已经足够诱人了，更别说第三纪还会给每个员工足额缴纳五险一金，光这一点就能秒杀市面上至少八成私企。 另外来之前李俞也做了不少功课，在天眼查和脉脉上都搜过这家公司，除了脉脉上的消息不多外，别的方面看不出什么问题。 硬要说的话就是太干净了点，19年7月成立，到现在也有快三年的时间了，天眼查上居然一条法律诉讼信息也没有。 守法的……不像是家公司。 除此之外作为一家咨询公司第三纪居然也不怎么打广告。不过李俞还是在官网上翻到了一些他们之前的case，顺藤摸瓜又找到了几家第三纪服务过的企业或机构。 随后在那些企业和机构的官网上也同样搜到了它们和第三纪合作的新闻通稿。 总之，经过初步的调查李俞判断这家公司开出的薪资待遇还是比较可信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笔试的原因。 哪怕因为疫情影响，第三纪还坚持选择线下笔试这本身是件挺奇怪的事情。 但应聘过的公司多了，连工资发一半扣一半攒着年底一起发，还美其名曰为员工着想，避免员工没钱过新年的老板李俞都遇到过，眼下这点要求自然也不算什么。 至于卷子上那些五花八门天马行空的试题，李俞并不是什么跨学科复合型人才，肯定也没法全答出来，实际上这上面涉及到的知识点太多了，而且很杂，李俞估计也没人能都做出来。 于是他就先挑会的写，剩下的能蒙就蒙，不能蒙的就空着。 这是李俞从小到大成百上千场考试锻炼出的应试习惯，差不多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了。 第一题李俞想了想，选了蛋。 原因很简单，鸡是恐龙进化来的，而已知的所有恐龙都是卵生的，所以蛋出现的时间必然在鸡前面。 第二题李俞先写下了工具，犹豫了大概两秒钟后又划掉，改写了语言。 第三题李俞写了环境。 第四题李俞不会，写了“内忧外患”这个万能答案，企图浑水摸鱼。 第五题………… 眼见李俞没有搭理自己小胡子男人也不生气，继续侃侃而谈，“你们发现没有，这卷子上的问题和我们应聘的职位关联性不大，而且刚才带我们来会议室的hr并没有要我们分开坐，也没说答题的时候不许交谈。” “你的意思是……”另一边那个睡眠有些不足的女人也在为试卷上的问题头疼，听到小胡子的话颇为意动。 “没错，这次的笔试明面上是在考我们天文地理，人文政治，但实际上是想测试我们的合作能力。”小胡子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这张卷子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就像平日大部分工作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很多公司在招人的时候都非常看重应聘者的团队属性。 “所以我提议咱们三个组成一个临时小组，每个人都挑自己擅长的题答，之后再把答案汇总到一起，齐心协力共同完成这场考核。” 睡眠不足的女人被小胡子给说动了，但是见一旁的李俞还是没什么反应，她又迟疑了起来，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可是……我们答案一样的话，会不会被算作弊？” “不要紧，”小胡子笑道，“我们可以跟hr大方说明这卷子是我们群策群力一起答的，要挂大家一起挂。” 顿了顿他又问，“这次的招聘信息你们是从哪儿看到的，我是在boss直聘收到的邀请。” “我也是，”睡眠不足的女人感觉找到了组织，“这么主动，薪资待遇又这么好，我当时还怀疑是骗子来着。” “对，那条招聘信息应该是群发的，而我们的笔试时间被安排在十天后，我估计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参加过笔试了，可到现在招聘还在继续，这就说明他们还没招到特别合适的人选，很可能就是因为前面的应聘者全是单打独斗。” 睡眠不足的女人已经完全被小胡子给说服了，转头对李俞道，“他说的挺有道理，这卷子咱们还是一起做吧。” 李俞依旧没抬头，边写边道，“第三纪这次只招一个人。” 小胡子闻言抢答，“过了笔试，我们三人在面试的时候公平竞争就好了。” “对对，公平竞争。”睡眠不足的女人也附和道。 李俞听到这句话手中的笔终于停下了，抬头看了眼小胡子，又看了眼那个睡眠不足的女人，对后者道，“放弃自己的优势用自己的弱项和人家的强项硬碰，这算哪门子公平？” 眼见睡眠不足的女人还在犹豫，李俞叹了口气，“你的孩子多大了？平时谁在带？” 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俞相信对方只要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应该都能听懂了。 隐性职场歧视无处不在，真要到了面试轮，如果没有极其出色的笔试成绩支撑，她一个哺乳期妈妈肯定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被李俞这么一提醒，那个睡眠不足的女人猛然惊醒，之后再不提什么团队合作的事情了，低头开始努力答题。 第二章 穿行在钢铁森林的夜班公交 李俞是请假出来参与第三纪的线下笔试的，答完题后他又搭地铁回公司，继续写方案。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将做好的三版方案用集团邮箱发送给直属上司，同时又按规定抄送给了部门大领导。 五分钟后收到上司的回复，问他能不能再赶两版出来，明天中午前交上来，给客户更多选择空间。 李俞检查了下日程，发现明天上午要开部门例会，例会至少会花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之后他最多只有两个小时可以拿来继续做方案，而且他的工作总结和下一个周期的工作计划都还没写。 于是他先抽了二十分钟完成这部分工作，之后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坐下，开始继续写新方案。 当他又做完一版方案，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22点59分了。 大概半个小时前李俞的直属上司刚刚离开办公室，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 于是李俞也关上电脑，背起背包，准备下班。 他在考勤机前打卡的时候，部门还有一半人没走，ips屏散发出的蓝光倒映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呆滞。 与此同时，对面一条马路之隔的另一栋写字楼里大多数楼层也都还亮着灯。 李俞所在的公司在a座第六层和第七层，李俞看了眼电梯，四台有三台已经停了，还有一台这会儿在二十六楼，他不想再等，就直接从一旁的安全通道下楼。 结果下到第四层的时候听到一阵隐隐的啜泣声。 李俞没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只大概判断出声音是从一二层的平台传来的。 听嗓音是个女生。正在跟家里打电话，边打边哭。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毕业来这儿三个月，加起来只有七天没加过班……每天至少工作十二个小时，什么活都丢给我干，领导给我打的分还是小组最低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我，就跟训条狗一样。妈，我真的好累啊……” 李俞不想对方难堪，默默退出楼道，又换了另外一条安全通道。 这一次再没遇到其他什么人。 李俞顺利下了楼，走出大门，斜穿过写字楼前的小广场，右转上了人行横道，走了没几步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这附近一片区域基本都是写字楼，最不缺的就是上晚班的人。 于是嗅到商机的流动小摊贩们就都骑着三轮车，拉着煤气罐儿，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每到晚上九点后，马路边就全是各种小吃摊，米线、卷饼、炸鸡排……什么都有。 这会儿城管大都也休息了，他们不用再东躲夕藏，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李俞下午五点把早上剩的半袋面包当晚饭给吃了，正好这会儿肚子又有点饿了，于是就花了八块钱买了盒素炒面。 扫码付款后，他拎着热腾腾的炒面继续向前走。 李俞上班的地方在北四环边上，而租的房子却在东五环外。 这中间还是有点距离的，平日搭地铁通勤时间在一小时二十分钟，尤其早高峰还要再提前十分钟出门才不会迟到。 之所以住的这么远，一来是因为东边的房租便宜，二来还是为了房租能便宜点，李俞当时租房一口气签了两年的合同。 本来之前他工作的那地方骑车三十分钟就能到，但是一年前他跳槽到现在这家公司，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更长。 好在也没长到不能接受。 毕业后工作的久了，李俞发现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少。 走到公交站的时候，那里已经站着六七道身影了，和李俞一样，都是在附近写字楼里上班的人。有男有女。 凭心而论在这片cbd上班的白领们颜值普遍还是挺在线的。 尤其女人们，很多都有健身，体态保持的很好，化妆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就算在拥挤的地铁上依旧可以稳稳描眉，不管森系、日系还是韩系风格穿搭都能轻松驾驭，平日走在大街上，总能吸引不少目光。 然而现在站台上的四个男人，却没有一个东张西望，只是低头，自顾自的玩着手机。 有人在跟女友发信息，有人在看小说刷论坛，还有在看vtuber直播的。他们背后的长方体灯箱上，交替滚动着地产和医美整形医院的广告。 十分钟后，夜6路公交车进站。 李俞和其他几人依次刷卡上车，找到空位各自坐下。 很多人可能会想当然的觉得深夜时穿行在城市中的公交车会很空，但事实并非如此。 夜班公交上的乘客很复杂，除了像李俞他们这样加班到很晚的打工者外，还有拎着小车的代驾和随身带着睡袋准备抢鞋抢包抢房的黄牛们，穿着清凉去夜店蹦迪喝酒的年轻人，又或是满脸愁容，带孩子来大城市求医的外地人…… 冬天的时候，偶尔还会有拾荒的流浪者上车取暖，他们大都挤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从始发站就上车，一直坐到终点站才下车，坐完一整圈，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左右。 这也是他们在这座城市中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取暖方式。 李俞定好闹铃，戴上耳机，把背包抱进怀里，之后将脑袋靠在一旁的车窗上，没一会儿就在颠簸中闭上了眼睛，进入浅睡。 夜6路在钢筋水泥搭建起的钢铁之森中不紧不慢的行驶着。 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轨迹，就像李俞以及大部分寄宿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一样。 李俞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总是有种被什么给困住的感觉。 最初他以为是因为上一份工作太枯燥的缘故，然而等他换到现在的公司，之前那种被困住的感觉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交流欲与好奇心的消退。 李俞并不是那种特别健谈的人，但上学时也绝对不像现在这么沉默寡言，甚至在大学还加入过辩论社，赢下了好几场比赛。 不过在步入职场后李俞就变得一天比一天话少了。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在微信群，或者私下什么地方说过的哪句话，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化作射向你的暗箭。 也不知道那些表面上一腔正义，跟大家一起控诉公司不合理制度的同事，背地里是不是某位领导的眼线。 谨言慎行，多看少说是李俞学到的第一条职场生存守则。 至于好奇心，李俞也是下午去参加了第三纪那场古怪的笔试后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好好读过一本书了。 曾经的他对于历史地理，哲学自然科学这些东西都颇感兴趣，私下还找过不少书籍和纪录片，兴致勃勃的看到深夜，然而工作后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在职场上能给他带来的帮助有限。 在这座城市里，大家关心的永远都是kpi，屏幕上的那些表格与数字，怎么让老板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怎么升职加薪，越来越少人会去关心那些无法带来收益的东西。 但是你也不能怪现代人太蒙昧无趣，因为大多数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力气了。 那些专家学者们总是一天到晚在网络上奋声疾呼，说短视频、快餐文学和垃圾手游正在毁掉一代人。 然而他们却又有意无意的忽视掉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当你连续加班好几周，精疲力竭，头昏脑胀的回到家中，你那已经不堪重负的大脑是想要接受诗歌，艺术巨作的洗礼，还是更愿意随便找点黑丝，来盘王者爽上一下？ 实际上就连单机游戏，李俞都已经很久没碰过了，虽然遇上打折季，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屯点今年的大作。 可那些游戏在下载安装完成后就躺进硬盘里，静静吃灰了。 就连看电影，李俞都开始二倍速快进。 他当然也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可是又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想在这座城市里定居就要买房，而想要买房就要努力工作，不管跳槽到哪家公司，加班几乎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等你加班加到一身职业病，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赚的这点钱跟高昂的房价比起来，只是杯水车薪。 李俞也想过回老家，然而他在三线小城几乎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那里的工资更低，私营企业的老板更不当人，唯一靠谱的选择就是考公。 而不幸的是其他人同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考公的难度一年比一年大。 有些城市街道办和协警都是研究生起步了。 况且即便抛开难度不论，小地方更重人情而非规则，进入公职系统后还要面临铺天盖地的公文与无休无止的思想建设…… 当然即便如此，考公对于包括李俞在内绝大多数漂泊在一线的年轻人来说，依旧是条很不错的出路。 只是李俞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回到家乡后如果那种被困住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呢，到时候他还能退到哪里去？ 工作的时间越久，李俞就越是能深刻感觉到社会就像是某种巨大复杂的机器，而个体则是机器上的螺丝与零件。 没有人在乎一颗螺丝原本想成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只是被粗暴的塞进并不适合自己的螺口中，然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投入到生产与再生产的无尽循环中。 直到被打磨的血肉模糊，彻底被嵌在那处缺口里，再也无法动弹。 第三章 散伙饭 手机的铃声将李俞从半梦半醒中唤醒，提醒他就快要到站了。 李俞摘下耳机，提前起身，走到中门的位置站好。 夜班车因为发车间隔比较长，错过一班要等很久，所以司机师傅们控制时间的技术也都一个比一个炉火纯青，各站间停靠误差基本不会超过一分半钟。 随着“车辆进站，请坐稳扶好……开门请当心，请带好行李物品……”的女性播报声再次响起，夜6路停在了孤零零的公交站台前。 李俞下车，径直向前走过两个路口，接着又穿过一座天桥与一排刷着“致敬最美奋斗者”宣传语的低矮围墙，回到了租住的小区。 这个名叫金和花园的小区属于回迁房，楼龄比较新，花园电梯一应俱全，离地铁口也不远，故而吸引了不少租客。 李俞跟人一起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两居，大概七十平左右，李俞在主卧，次卧是一个叫做王国伟的程序员在住。 李俞在0点39分到家，屋内漆黑一片。 这倒不是因为王国伟已经睡了，实际上那家伙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仗着年轻经常十一二点下班，打游戏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再顶着对儿熊猫眼早起去上班。 不过今晚他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李俞扫了眼鞋架就知道今晚他又是两人中最先到家的那个。 打开客厅的吊灯，换上拖鞋，将背包随手扔在咸鱼淘到的二手宜家沙发上，李俞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一次性筷子，开始一个人吃起那份已经凉掉的炒面。 而他才刚吃了两口面前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李俞扫了眼屏幕，发现是部门大领导在工作群里@他，说给他之前交上去的那三版方案提了修改意见。 李俞回复了一个收到。 等吃完炒面又打开了电脑，从云盘上将之前做好的ppt下载下来，花了二十分钟完成修改，之后再次发送了工作邮件。 这一次部门大领导那边没有再回应，估计是已经睡着了。 李俞关掉电脑，简单洗漱了下，也躺在床上。 明明身体和大脑都已经很疲惫了，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没有睡意。 又躺了会儿，李俞打开手机，找了个讲解欧洲历史的播客当催眠读物，听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接到第三纪的面试电话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李俞甚至都把这事儿给忘掉了。 虽然这段时间经济形势不太好，但他的职场履历很漂亮，哪怕毕业院校不是985和211，只是普通一本，还是陆续拿到了好几家公司的offer。 原公司这边也提起了离职，目前已经进入到交接程序。 这也是他入职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不用每天无偿加班到深夜，也不用再处理复杂的职场关系，为客户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买单。 李俞现在就是按时打卡上下班，不迟到早退，也不多在办公室待一分钟，配合人事的所有合理要求，将手头上的工作移交给接任者。 尽管部门加班严重，可李俞听说公司为了控制成本，不打算在他离职后再招新人，只是将他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平摊到其他同事身上。 这消息传出来后一时间哀鸿遍野，不过这跟李俞已经没有关系了。 因为李俞平时工作效率不错，经常加班也没什么怨言，部门几个领导对他普遍都很满意，听说他要离职还动了挽留的心思。 找他谈过几轮话，除此之外也的确下了血本，升职加薪都掏了出来，还夹杂着诸如“公司之前是在培养考察他，接下来会有大用”之类半真半假的大饼，奈何同李俞手头上几个offer比还是有点差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俞去意已决。 意识到这一点后公司也就不再勉强，由大领导出面，在旁边的俏江南请全部门的人一起吃了顿送别宴。 席间宾主尽欢，大领导也一改往日在公司中说一不二咄咄逼人的霸道作风，变得春风和煦起来，还以茶代酒跟李俞碰了一杯，说辛苦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付出，也提起了前段时间半夜让李俞改方案的事情，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李俞则表示理解，说到底小到普通职员，大到大领导这样的公司管理层，每个人的肩头都有kpi的压力。 抛去一部分人品确实有问题的，大部分人在职场上还是能做到对事不对人的。 哪怕最后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江湖路远，未来也未必就没有再会之日。 不过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李俞就能认同这种风气行为。 吃过饭后李俞找行政归还了工牌，还有属于公司的其他办公用品，注销了oa和公司邮箱，退出工作群，拿到了一张加盖公章的离职证明。 而这也意味着他终于走完了全套的离职流程。 李俞和几个相熟的同事再次告别，最后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工位，背起背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司大门。 大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李俞在原地站了大概半分钟，还有点不太习惯没有deadline的日子。 就好像有人将他头顶上方那个一直在计时的小沙漏给拿走了。 李俞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下午两点半，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辞职后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之前疯狂加班的时候他总希望可以有个假期喘口气，可等假期真的来了，他又茫然起来，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是找个地方喝上一杯？还是窝在家里一口气追完一整部剧？玩玩硬盘里存了很久的游戏，又或者找座小山爬一爬…… 然而不管何种放松方式，本质上都是搭建避风港，通过酒精、艺术创造、美景，让人暂时逃离现实世界的烦恼。 然而李俞发现这一招对他已经越来越不管用了，因为他的心底很清楚，任何欢愉都只是暂时的。 除非有黑客帝国中那样的红药丸，否则等到休假结束，终究还是要回归到现实中来。 一想到这一点，李俞甚至很难再像过去一样沉浸其中。 恰好这时候他又收到了第三纪给他发来的短信，提醒他不要忘记明天上午预约的面试。 李俞找不到放松的方法，索性就把剩下的时间都拿来准备接下来那场面试了。 第四章 面试 面试的地点就在上次答题的那间会议室里。不过这一次，只有李俞一人，小胡子男人和睡眠不足的女人都不在了。 趁着面试官还没进屋，李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 虽说以貌取人不可取，但在职场中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第一轮面试也就算了，一般由hr出面，而第二轮的面试官很可能就是你以后的直属领导了，如果对方对你的印象不好，那你大概率就会被淘汰。 哪怕公司这会儿正缺人缺的厉害，把你给招进去了，日后的晋升和考评也会受影响。 当然印象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扭转的，但最省事儿的做法还是从一开始就建立起良好的形象。 李俞确认领带的位置没歪，衬衫塞进了裤腰，拉链也没开后，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小口。 只是润润嗓子，为了防止接下来面试中想去厕所，李俞并没有多喝。 昨天回家后，李俞又搜集了一些和第三纪有关的消息，结果越看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这家公司成立将近三年，规模几乎没有变化。 之前也曾招聘过几轮，但是每次的人数都很少，一个两个的样子，经济形势大好的时候没有扩张，第三纪也没有任何动静。 实际上，翻遍脉脉后李俞发现第三纪下面一条和裁员有关的消息也没有。 普遍的回答都是公司福利待遇好，没有加班，日常工作有趣不枯燥。 也不知道是公关部太厉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除此之外，上次来面试的时候李俞就注意到了前台背后那面墙上有一只电子钟。 和常见的用来看时间的电子钟不同，那台电子钟上显示的居然是倒计时…… 李俞没有再多想下去，因为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卡其色亚麻衫，九分阔腿裤，复古乐福鞋和李俞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她将一只文件夹和一罐mini装的零度可乐随手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随后伸出右手，“久等了，人事部徐梦园。” 李俞起身和对面礼貌握手，随后徐梦园拉开方桌边一把椅子，和李俞先后落座。 “首先，恭喜你通过了我司的笔试。” “谢谢。” “一百道题你一共做出了七十五道，其中答案正确的有三十二道。” “呃……” “哦，别误会，我是在夸奖你，这个成绩很不错，因为里面有大概四十道题我们也不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有人说科学和神学最大的不同就是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 “…………” 李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大概过了有一分多钟还是李俞主动开口，“要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不用。”徐梦园笑道，“不要小瞧我们人事部的工作，关于你的必要资料，公司已经都搜集的差不多了。” “背景调查？那不应该是定下候选人后才开始做的吗？”李俞扬了扬眉毛，有些疑惑道。 “这个嘛……我们公司和别的公司在流程方面的确有点不太一样。”徐梦园微笑，同时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将手中的中性笔在会议桌上磕了下，弹出笔头。 接着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李俞先生……公司对你的笔试成绩和基本情况都很满意，但我这边还有几个补充问题想要再确认下，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李俞点了点头。 “请问你有宗教信仰吗？” “什么？” “你是基督徒、犹太教徒、佛教徒，道教徒，或者有什么先祖崇拜……” “没有，我是唯物主义者。” “很好，”徐梦园在纸上勾勾画画，“别误会，第三纪尊重每位员工的信仰自由，但是如果你有信仰的话，的确有可能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工作，公司必须对这方面情况进行综合评估，不过你没有信仰的话这个环节就可以跳过去了，也给我省了不少事儿。” 徐梦园说完不等李俞再开口就又接着道，“第二个问题，你对神明有多少了解？” “抱歉，这跟我应聘的职位有什么关系吗？”李俞皱眉，“你们在招聘信息上写的岗位是初级分析师，主要负责信息收集与分析，向客户提供战略规划、组织结构调整等方面的解决方案……” “没错，这些都是你的工作，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对于神明的认知与理解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你的工作进展。”徐梦园冲李俞笑了笑。 “我还是不太理解，我们是在为梵蒂冈那位教宗服务吗？” “当然不是，然而前人的经历能在你陷入困难时为你提供宝贵的经验，你在你的简历上写你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很好，这也是公司最看重的特质。” 见李俞默然不语，徐梦园主动缓和气氛，“这样吧，问题可以一会儿再问，我先给你说下入职后你能享受到的基本薪酬待遇吧。” “麻烦了。”李俞道。 “公司对你的职级划分是p1，每个刚进公司的新人不管过去的履历有多漂亮，都要从最基础的一级做起。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后续会根据你的业绩予以调整。 “我们的晋升体系非常透明，就跟你玩游戏一样，有一个经验条，经验条满了，你就可以升到下一个级别，全程没有任何人为的干预，你也不用去讨好任何人。” “好的。”李俞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 “你现在的级别固定工资税前是1w7，13薪，五险一金齐全，全是最高那档，至于奖金则视项目的收益而定，别担心，只要你不是一直在划水摸鱼，这部分收入是会在基础工资之上的。 “除此之外，公司严格遵守劳动法，每年都会有体检和年假，节日还会有礼品发放，年假十天起步，每干一年多加两天。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们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不管哪个部门都没有加班，一天也没有，所以如果你有非常紧急的工作，最好是在上班时间就做完。” “不能带回家吗？” “嗯……恐怕不行，”徐梦园保持微笑，“还有，公司给予每个员工最大的自主权，你不需要定期提交工作计划工作总结，也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工作进度，实际上只要你不违反公司的基本规章，想做什么都可以，公司也鼓励员工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 李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第三纪给出的这些待遇每一条单列出来都只是打工者应该享有的权益，但是当它们都合在一起的时候，听起来就有些魔幻了。 如果不是徐梦园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严肃，语气也很真诚，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李俞肯定会认为这是什么大型社会实验，或者一场整蛊恶搞电视真人秀。 摄影机说不定就藏在什么他看不到的地方，而演播厅里的明星嘉宾们这会儿则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他的举止神态。 徐梦园对于李俞的反应并不意外，给了后者一些消化的时间，这才又继续道，“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之前说得那些条件都可以写进合同里。” “为什么？”李俞反问，“贵司的股东们对于利润率难道没有要求吗？” “当然有要求，我们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天生就是为了追逐利润而存在的。但我们的业务比较特别，董事会相信优秀的工作环境和合理的收入分配，将有助于提升员工的积极性，为公司创造更高的回报。”徐梦园耐心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劳动力供给过剩，大的经济环境也不好，明明可以以更低的价格招到人，为什么要多花这笔冤枉钱？” 李俞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公司会发这种善心。 “因为我们所需要的人才很特殊，而对于特殊人才，我们总是会予以最大限度的尊重。”徐梦园道，“李俞先生，人事部将你列入观察名单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我知道，你们对我做了背景调查。” “不不，我们观察你的时间远比这还要早，不管你相信与否，你在一个多月前所收到的招聘信息并不是随机发送的。”徐梦园意味深长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俞皱眉。 第五章 神明与弦论 徐梦园一直在勾勾画画的那只手停了下来，“我很乐意现在就解释给你听，但只是口头上说说的话，你估计也很难相信，所以……我的建议是等你入职，完成第一天的工作后，如果还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到人事部来找我。” “我要做什么工作？” “就像招聘信息上写的，主要就是‘信息收集与分析，向客户提供战略规划、组织结构调整方案’之类的事情……” “合法吗？” “当然，第三纪是一家完全守法经营的股份制公司，我们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因此我们也强烈建议我们的员工在日常生活中，遵守相关的法律法规与公序良俗。” 徐梦园说完看向李俞，温声道，“你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的话那我们就继续面试了。” 李俞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很好，回到之前的问题，你对神明有多少了解？” “我读过尼尔盖曼版的《北欧众神》，房龙的《圣经的故事》，袁珂的《中国神异故事》，爱手艺的《克苏鲁神话》，如果这也算的话，呃，一部分《山海经》，还在b站上零零碎碎看过一些道教和佛教的讲座。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流行影视和文学作品了，锤哥的雷神系列什么的。” 李俞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相关的知识一边道。 “哦，你提到了漫威，那你怎么看待被漫威带火的多重宇宙假说或者类似的概念。”徐梦园的问题开始越来越不着边际。 “我对弦论了解不多，但是一个不具有可证伪性的理论，总觉得……跟科学还有点距离。”李俞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多重宇宙的概念的确对艺术创作产生了不少影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位面这种说法就是参考的多重宇宙论，最早应该是源自一本名为《异域风景》的dnd设定集。 “那本书将位面分为主位面、外层、内层位面，过渡位面和半位面，被后来的网文小说广泛借鉴。” 徐梦园不置可否，但她似乎对李俞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太好了，你果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我这边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她一边转动手中的中性笔一边道，就在李俞以为她又会抛出什么天马行空的奇思异想时，没想到徐梦园却道。 “你能适应高强度的出差吗？因为你要应聘的岗位，出差会非常频繁。” 难得碰上一个正常问题，李俞微松了口气，而且这问题他之前就有准备过，回答也是毫不费力。 “我听说了管理咨询行业出差很多，几乎每天都在路上，我对此有心理准备，我今年才25，暂时还没有成家的计划，出差对我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那太可惜了。”徐梦园不知在指什么。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和中性笔，再次对李俞伸出手来，“恭喜，你被聘用了。” “嗯？” “欢迎加入第三纪的大家庭，李俞先生，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入职，我们手头上有个新项目，现在真的很缺人手。” “等下，你才问了我几个问题吧，而且除了最后一个外大部分都跟工作无关，另外你说你是人事部的人，在招聘的时候难道不需要经过部门主管，还有大领导的同意就能最终拍板吗？”李俞愈发不解。 “我之前就有说过我们的流程和其他公司不太一样，我们只有一轮笔试和一轮面试，不过我相信我们已经收集到了做出决定所需的全部信息。至于主管…… “你所在的部门每位员工都直接对董事会负责，并没有直属上司，而那些董事们平时都很忙，他们通常都不在公司。” 徐梦园一如既往的耐心解答着李俞提出的各种问题。 不过李俞听完后疑惑却更深了，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刚刚被hr小姐放下的文件夹，发现里面夹着的居然只是一张白纸。 不，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因为经过徐梦园先前的努力，那张白纸上现在多出了一只手持吹风机的小猪佩奇。 李俞不动声色，同徐梦园再次握手后道，“我需要点时间考虑下，明天再给贵司答复可以吗？” “考虑什么，别家的机会吗？星火传媒，领越和万唯科技，最多再加个心动佳缘……这是你手头上最好的四个offer了吧，它们能开出的薪酬待遇，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我们。” “至少它们不会在背景调查的时候侵犯我的隐私。”既然徐梦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俞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沉声道。 虽然之前他没能在网上找到任何关于这家公司的负面信息，然而从那场有些乱来的笔试，到现在这场更加脱离常识的面试，再配合第三纪开出的丰厚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薪酬待遇。 越是往后深入李俞心中的警惕感就越是强烈。 考虑什么的只是托词，李俞实际上已经不打算再跟这家充满古怪的公司有任何联系了，更别说徐梦园连他有几份offer都查清了，这显然已经脱离了背景调查的范畴。 而徐梦园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李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到李俞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会议室的大门，她才又悠悠开口道。 “你真的还想要回到之前那种生活中去吗？” 李俞脚步微顿。 “很久了吧……那种被困住的感觉，虽然身体还活着，能正常吃饭生活，在社会规则下继续保持运转，表现的和身旁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内心深处却已经渐渐死掉了，变得麻木与空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你难道就不打算再挣扎一下吗？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新型传销公司吗，到处去寻找陷入困境的目标，再利用他们迫切想要改变人生的念头，榨干他们钱包里最后一分钱？这就是你们的惯用手段吧。”李俞道，“不过这招对我没什么用处。” “再赌一把吧。”徐梦园这一次没有再正面回答李俞的问题，而是诚恳道。 “不只是我们需要你，你也同样需要我们，如果就这么走掉的话，的确可以把风险降到最小，但是不管之后你选择去哪家公司上班，都只是重复之前的人生罢了。” “这就是打工，大家都一样。怎么，把劳动力卖给你们难不成还能得到人生的意义？” “人生的意义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要靠自己寻找的。幸运的是对你而言，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徐梦园轻声呢喃道，“如果吞下红药丸，你将留在奇境，我会让你看看兔子洞究竟有多深。” “《黑客帝国》，墨菲斯。”李俞扬了扬眉毛。 “那部电影我超级喜欢。怎么样，你准备好一探兔子洞了吗，李俞先生？”徐梦园意味深长道。 第六章 先来一罐零度可乐 “第一天工作就要出差？”李俞皱眉。 “没错，不过只是先去见见客户，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别担心，你还是能在五点前准时下班的。” “这么快，出差地点就在邻市吗？” 徐梦园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刚刚给一个朋友留了言，约定好了暗号，如果我超过两天没有联系他，或者联系他时说错了暗号，他都会替我报警。”李俞提醒道。 “很合理。”徐梦园点头，从一旁的饮水机下取了一只纸杯，随后打开面前那罐mini装可乐。 倒了大概三分之一到纸杯里，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杯底展示给李俞看，又将剩下大半罐推到李俞的身前。 李俞伸手接住了那半罐可乐，却没喝，“我还不渴，谢谢。” “这不是用来给你解渴的，而是帮你缓解旅行压力的，尽管没有经过严谨的科学论证，但是根据先行者们的反馈，可乐的确有助于缓解降临时前庭系统与视觉系统的失调。” 徐梦园依旧在说着一些李俞很难理解的话。 不过眼见李俞没什么反应，徐梦园也不勉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吧，我先带你去你的工位看看。” 李俞跟着徐梦园穿过长长的走廊。 不得不说，第三纪的室内装修风格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以白色为主基调，搭配大理石地板与流线吊顶，无论墙壁还是地板都光洁如镜，墙壁上还嵌有灯条，一路延伸向前，散发着纯净的光，打造出一种兼具科技感与神圣感的独特氛围。 不过李俞注意到走廊两侧的屋门都是关着的，门上除了编号外一无所有，外人很难判断出里面都是什么部门，而且每扇门都有独立的密码锁。 算上笔试那次，这已经是李俞第二次来第三纪了，然而除了带他进入会议室的前台小姐姐和徐梦园外，李俞也再没见过其他第三纪的员工。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和徐梦园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最终徐梦园停在了走廊尽头一个编号为8的房间前，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没有着急开门，转头问李俞，“你有手表吗？” “没有，我一般用手机看时间。” “手机的待机时间可能不够，你需要一块儿手表，先用我的吧，等你出差回来我让装备部给你送块儿新的过来，免费的，算是你的入职福利。” 徐梦园说完，不等李俞回答，已经摘下了自己左手上带着的那只天梭机械表，亲手戴在了李俞的手腕上，针扣刚刚好能够穿过表带上最后一只孔洞。 之后她又通过指纹解锁了8号房的门锁，推开屋门，对李俞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俞走进屋内，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面积在三十平左右的小房间，和外面一样的纯白色装修风格，除了正中一把椅子外，整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李俞正想问徐梦园这是怎么回事儿，却听到身后传来哒的一声轻响，那是房门关闭的声音。 ——爱丽丝进入兔子洞。 徐梦园带上房门后将这句话发送到工作群中。 很快就有一个叫做今晚吃鸡的id回复道，“收到，已经检测到干涉发生，气泡开始交汇。” 被莫名关进八号房间的李俞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报警，但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被周遭的变化所吸引，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李俞发现原本光洁的墙壁上居然开始生长出绿色的藤蔓与枝叶来。 很快，那些藤蔓和枝叶就变得越来越密集。 最初的时候李俞还以为这是某种3d成像技术，就像他在那些科技馆里看到的一样，但是当地面也开始生长出青草来，脚下的触感却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什么视觉把戏。 再然后屋子正中央那把椅子的下半部分也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一扇椅背，突兀的漂浮在空中。 李俞的手掌可以轻松穿过消失的部分。 见鬼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李俞心头巨震。 他没有再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在手机上输入了110，可就在李俞按下呼叫键的那一霎那，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涌向他的大脑。 头顶的led灯在疯狂闪烁着，李俞整个人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台满功率运转的滚筒洗衣机里，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强忍着不适拨出了电话。 手机屏幕停顿了有大概半秒钟，这半秒对于李俞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随后下方弹出了一个白色弹框——无法访问移动网络\知道了。 除此之外李俞还注意到手机左上角原本满格的5g信号变成了无服务。 屏蔽器？ 不，不对！李俞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间编号8的房间，站在一座小庭院中。 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些藤蔓与树影，此刻全都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化作庭院的一部分，而在他正前方的石凳上则坐着一个一脸呆滞的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稚气未脱，穿着可以一直垂到脚踝的宽大衬衫，肩膀上则披着一件红色斗篷，右肩的位置绣着一只灰色兔子，活脱脱一副中世纪打扮。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头顶上那对儿毛茸茸的长耳朵，也就是俗称的……兔耳。 cosy？ 李俞的目光继续下移，越过兔耳少女的发髻，鼻尖与欣长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她的胸前，微微一怔。 少女神色微愠，正想说什么，没想到下一刻李俞却先一步张嘴，吐了出来。 ？？？！ 徐梦园之前跟他说降临会引发前庭系统与视觉系统的失调，并不是随口胡扯，虽然现在李俞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但是胃里还在翻江倒海。 刚刚一个没忍住，就这么吐到了脚边的草丛里。 李俞足足吐了有半分钟才好受了一些，随后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找点东西来擦嘴。 李俞记得很清楚，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放了一小包卫生纸在右裤兜，然而现在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他又摸了摸左边，一直放在里面的钱包也不见了。 就在李俞准备直接上手的时候，一块儿手帕递到了他的面前。 第七章 异邦人（感谢堑旒渊童靴的盟主） “谢了。”李俞接过手帕，对兔耳少女点头道谢。 后者虽然主动递上手帕，脸上的警惕之色却并没有消失，“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穿着一身奇装异服，还操着一口奇怪的异邦语言？更奇怪的是我竟然还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俞没有马上回答兔耳少女的问题，在擦完嘴后先抬头看了眼头顶上那轮新月，又看了眼手上那块儿机械表和手中的手机。 无一例外，上面的时间全都显示的是上午的十点零五分，距离他结束面试只过了区区五分钟。 李俞反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还有你胸前那个小玩意儿……是谁给你的？” 少女犹豫了下，大概是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秘密，于是便回答道，“我是来自绿野的伊蕾娅，血眼鲁斯的次女，这里是岩雪城，库仑侯爵的府邸。” 她说完顿了顿，见李俞没有任何反应，难以置信道，“我的天，你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库伦侯爵是谁？” “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异邦人。”李俞道，实际上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充满了震惊。 因为眼前这一切显然并不是什么恶作剧，也已经不是现有科学理论能够解释的了。 他几乎是从那间只有一把椅子的八号房瞬移到了这座庭院中，再联系之前徐梦园跟他聊过的多重宇宙，弦论之类的东西。 尽管依旧感到匪夷所思，但是李俞也不得不开始接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位面的可能。 现在他心中的疑惑一点也不比对面那位兔子小姐少，然而李俞毕竟是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人，已经被电影、小说、游戏狂轰乱炸了二十多年，又在职场上修行了三年多，调整能力显然不是什么绿野的伊蕾娅能比的。 所以在吐过之后李俞的神色基本上就已经恢复正常。 ——慌乱是最大的敌人。 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后李俞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可能的先多搜集一点信息，因为不管他接下来打算采取什么行动，信息都是必不可少的。 “那你在岩雪城里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偷偷闯进库伦侯爵的府邸，异邦人。”伊蕾娅警告道，“更何况你还是个人类。” “人类怎么了，你们正在和人类打仗吗？”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海峡另一面的人，也不会对帝国的基本情况一无所知吧。”伊蕾娅望向李俞的目光愈发狐疑。 而后者只是平静的回望着她。 “一直都是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你好歹也回答下我啊。”兔子小姐不满的嘟囔着。 李俞还是保持着沉默。 不是他不想开口，主要是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且这里的文明程度显然没有他所生活的那个位面高，他担心哪句话没说对，就给自己带来什么杀身之祸。 半晌后还是伊蕾娅妥协了，“算了，这些东西都是常识，你在路边随便拉个人都能告诉你，红狮帝国是由半兽人，人类和侏儒一同建立的国家，是布拉提斯大陆上的最强帝国。 “帝国的开国皇帝怒狮亚历山德罗起兵的时候，曾在落满红叶的风铃湖湖畔，以先祖与诸神之名立誓，事成后会给予所有追随者，无论半兽人，人类还是侏儒平等的待遇，一视同仁，史称三族之盟，但是……” “怒狮后来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李俞挑了挑眉毛。 伊蕾娅叹了口气，“那到没有，亚历山德罗大帝在位时一直信守与另外两族的神圣之誓，然而待他死后，情况逐渐起了变化，相比人类和侏儒，半兽人在力量，耐力，敏捷方面有不小的优势，一般来说，经过相同训练的半兽人战士可以打四个人类士兵或者至少七个侏儒。 “在统一战争中，半兽人的英雄们就曾大放异彩，之后大帝论功行赏，他们中很多人也都裂土封爵，人类和侏儒的先祖中虽然也有一些佼佼者，但是数量远不及半兽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了，只有区区数十年，其中最长寿的个体也就能勉强活过百年，而半兽人不出意外的话则普遍在二百岁以上，个别家族甚至能活到四百岁。 “这也意味着他们一生之中有更多的时间去四处征战，扩大自己的领地，积累荣誉，久而久之帝国上层中人类与侏儒贵族的数量就越来越少了，直到六百年后的今天，狮心堡已经被十二个半兽人家族牢牢把控。 “人类和侏儒则大都沦为平民，一些小贵族也选择依附于半兽人大贵族，成为他们的封臣。 “在失去了亚历山德罗大帝的压制后，帝国的贵族圈子里对于人类和侏儒的歧视就变得越来越普遍，像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类，贸然闯入侯爵府，若是被卫兵撞到，甚至都不用羁押审讯，就可以当场处死。” 李俞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什么伊蕾娅身为一个半兽人，言语间却隐隐有偏向人类之意，似乎对这样的现状颇为不满。 “异邦人，你想在红狮帝国境内旅行最好还是先了解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把小命给送掉了。”兔子小姐警告道，“趁着现在还没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发现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我该从哪里离开？”李俞问道。 ？？？ “你从哪里进来的就从哪里离开呗。”伊蕾娅一副这是你的事情，你问我干嘛的样子。 “我也想原路返回，但是我来时走的路比较特殊……你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就像……就像是魔法师开了传送一样。”李俞不知道该怎么跟兔子小姐解释多重宇宙和弦论，只能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比喻。 结果后者看起来却更加茫然了，“魔法师，什么是魔法师？传送又是什么？” “哦，所以这个位面有半兽人，有侏儒，却没有魔法和魔法师，那精灵呢？地精呢？” 兔子小姐正要回答，那对儿长长的耳朵忽然一动，脸色亦跟着发生了变化，“不好，有人过来了，你快藏起来，被发现就糟了。” 李俞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庭院里的树木稀稀拉拉的，而且大都是那种比较矮小的树种，最高的就是一棵桂树，显然也不可能藏的下一个成年人。 唯一看起来能躲一躲的就是身旁的花圃，然而李俞刚伸出一条腿又缩了回来。 伊蕾娅看起来比他还着急，催促道，“你怎么还傻站着？快钻进去啊。” “那些是蔷薇，有刺的。”李俞回答道。 这时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就连他都能听到，而且对面应该也察觉到了李俞和伊蕾娅的交谈声，步伐明显加快了。 现在再藏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当卫队长莱文走进庭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伊蕾娅和一个陌生的人类男性站在一起。 第八章 你的工作是什么？ 莱文一看到李俞目光顿时变得锐利了起来，一只手也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侯爵府！” 李俞沉默不语。 卫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握剑的手掌紧绷，掌背上青筋隐现，如果不是顾及一旁伊蕾娅的安危，他说不定就要直接拔剑砍人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兔子小姐忽然开口道，“莱文队长，这是我的顾问……唔，梅林。” “人类顾问？”莱文眼中的杀意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古怪之色。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提醒道，“伊蕾娅小姐，这里是侯爵府，不是阿里亚斯家的茶杯堡，就算您的人入内也要提前通报，更何况现在已经很晚了。” “对不起，莱文队长，”伊蕾娅连忙鞠躬道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卫队长神色稍霁，又看了眼李俞，终于松开了按剑的手，语气也放缓了许多，转头对兔子小姐道。 “我为令尊的遭遇深感遗憾，伊蕾娅小姐，虽然我和鲁斯爵士相交不深，仅在侯爵长女的婚宴上还有冬猎日与令尊有过数面之缘，但是对其高洁的品行早有耳闻，侯爵大人也不止一次曾向我们夸奖令尊之忠义与勇敢，失去他，对于我们所有人都是莫大的损失。” 听到莱文的话伊蕾娅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眼眶也跟着一起泛红。 卫队长叹了口气，“明天就是选举日了吧，希望您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绿野的下一任继任者，也希望您的顾问能够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您提供足够明智的建议。 伊蕾娅冲卫队长颔首，“多谢您的关心，不过我这段时间可没有懈怠，已经取得了大多数族人的支持，只等明早表决过后就可以向侯爵大人宣誓效忠了。” “但愿如此吧。” 卫队长冲伊蕾娅微微躬身，转身告辞。 庭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兔子小姐和李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李俞开口道，“给我讲讲你们明天的选举吧。” “喂喂喂，你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这里。”伊蕾娅不满道，“我可是刚刚救下了你的性命，你连句谢谢都不愿意跟我说吗，这也太没礼貌了吧，还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不是管我叫梅林吗，我看这名字就挺好的，我以后就叫这个了。”李俞道。 “…………” “至于道谢，我现在就在做。”李俞接着道。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没听到那两个字，我们阿里亚斯家族的听力可是很好的，只要你开口，不管说再小声我都能听得到。”伊蕾娅边说边得意的摇了摇头上那对儿毛茸茸的长耳朵。 “只言片语并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谢意，所以我选择以实际行动来代替。”李俞道。 “你想干什么？” 兔子小姐的疑心病还挺重的，闻言非但没感到高兴，反而再次警觉了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已。” “你的工作，那是什么？” “给我的客户提供各种咨询建议。”李俞严格按照招聘简章上的工作内容来回答。 “别傻了，我刚才的说辞只是为了救下你，你并不真的是我的顾问，”伊蕾娅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再说，我也不需要一个对帝国一无所知，连王朝开国皇帝都不知道是谁的异邦人给我提供建议，这传出去也太丢阿里亚斯家族的脸了，不利于我今后治理领地。” “我的确得花点时间来了解这个新世界，但是职场或者说在人际方面，其实不管哪个世界基本都是相通的，比如说刚刚那位卫队长就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提醒了你，明天的选举可能有变。” “有吗？”伊蕾娅将信将疑，她又回忆了下莱文先前的话，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而李俞则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对付疑心病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千方百计跟他解释，一字一句逐条分析，痛陈利弊，这样只会让他愈发怀疑你是别有居心。 不如就这么轻描淡写提上一嘴，把话说一半儿反而会勾起他的疑心病，之后他就会开动脑筋，顺藤摸瓜，把剩下的部分自己补充完整。 这么做可谓省时省力，事半功倍。 果然就见少女接下来脸色数变，不但嘴里嘟嘟囔囔，而且还掰着指头，开始算起自己的支持者来。 她足足算了好几遍，才长舒了口气，“差点被你给骗了，你完全就是在危言耸听，明天侯爵大人只是公证人，一共有七人有投票权，都是我们家的人。 “我是被我的曾祖母拉扯大的，她一直很疼我，肯定会无条件支持我。艾丽萨姑妈和我母亲情同姐妹，也一定会坚定的站在我这边。 “而且她还答应我帮我说服跟她素来亲近的小叔托雷斯，托雷斯这会儿还在王都第二骑士团训练，没法抽身赶回来，但是会写信，行使他的投票权。 “这么一来我就有三票在手了，而卢西奥姨夫一直都不喜欢我的继母瓦内莎，必然也不会投给我那位弟弟，另外昨天下午我又说服了安东尼奥叔父也支持我，七票里我拿到了五票，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好不好。” “听起来你的赢面是很大。”李俞承认，“不过那位名叫莱文的卫队长也不会无的放矢，他既是卫队长，负责守卫侯爵府，想来消息也必然灵通，这几日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虽然准备充分，但你的对手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在你行动的时候他没准儿也在四处奔走，你怎么确定之前被你争取到的人不会再被他所拉拢？” “因为那些人都曾以诸神和先祖的名义对我起誓。”兔子小姐不假思索道，一副拜托，这种事情我还需要人教的表情。 见李俞一脸诧异，她又叹了口气，用一种关爱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某人。 “我不知道你的故乡那边是什么样子的，反正在布拉提斯大陆，千百年以来以诸神和先祖之名定下的誓言都一直神圣不可动摇，违背誓言者会失去所有荣誉，受到世人的唾弃与不齿。尤其对于贵族而言，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李俞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既然你已经胜券在握，那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发呆？” “…………” 兔子小姐无言以对。 她总不能说我们疑心病重症患者就是这样吧。 “现在距离天亮应该还有点时间吧，与其在这里枯坐，不如再去找找投票人，最后确认一遍他们的选择，以防明日出现什么纰漏，你自己也能心安一点。”李俞提议道。 第九章 西装不能乱 “阿里亚斯家族决定继承人的家族会议，我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个外人一起出席？” 伊蕾娅一直睡到第二日上午，顶着两只熊猫眼开门，还没听门外的李俞说完，就露出了抗拒之色，一边打哈欠一边道。 “因为我是你的顾问。” “…………” “这是你亲口跟那个叫莱文的卫队长说的，既然要做戏，最好就做完全套。”李俞整理了一下西装和领带，不慌不忙道。 在他不算漫长的职场生涯中，见过不当人的甲方和从来没准备当人的领导与同事实在太多了，兔子小姐这一点点小叛逆实在不算什么。 如果连这都搞不定，他早就被先前几份工作给逼疯了。 顿了顿，李俞又补充道，“你不带我也行，但是要记得把这次选举公开，我会自己过去旁听的，并在必要的时候给你提供帮助。” “为什么，”兔子小姐下意识的反驳道，同时完全无视了李俞所谓的“帮忙”。 对于这次选举，她已经做足了准备，而且打心底也不觉得李俞这个来历可疑的异邦人能帮上什么忙，后者可是凭着她的庇护才避免了掉脑袋的悲惨境遇。 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这是我们阿里亚斯家族的家族事务，本来闹到侯爵大人这里就已经够丢脸了，能私下解决还是私下解决吧，再说我也不喜欢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露面，怪紧张的。” “你都是要做领主的人了，最好早点习惯这种事情。”李俞道，“而且一旦在继承人的事情上有分歧，无论最后的赢家是谁，日后必然都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公开选举过程虽然也没法完全根除那些流言，但至少你那一版的故事会有更多支持者，也更有利于你日后的统治。” “是事实，不是故事。”伊蕾娅纠正道。 不过随后兔子小姐望向李俞的目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是又重新认识了李俞一次，一边上下打量后者，一边啧啧称奇道，“你明明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居然也能提出像样的建议来。” 李俞无所谓伊蕾娅的措辞，只是又提醒了她一次，“记得公开选举过程。” “知道啦知道啦，等下吃正餐的时候我就会提这事儿的。”兔子小姐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所谓正餐，就是午饭，也是一天里的第一餐。 在布拉提斯大陆是没有早饭这么一说的，大部分人一天中都只吃两顿饭，从事重体力工作的底层劳动者则会在早上再啃点冷面包垫肚子。 另外平民和贵族用餐时是分开坐的。 李俞不知道伊蕾娅他们那边吃得怎么样，反正他这桌上的食物看起来还不错。 主食是刚出炉的白面包，热气腾腾，底部略有些焦糊。配菜有炖猪肉，煎鲑鱼，香肠还有盆外表看上去黑不溜秋略显可疑的布丁，饮料是无限量供应的蜂蜜酒。 这几道菜是一起被端上桌的，而李俞很快就遇到了他的第一个麻烦——侯爵府虽然提供食物，却不提供餐具。 这里几乎人人都带着短刀，从刀柄到刀尖一共大概有九寸长，有的刀柄上还雕着花纹和家族纹章，这就是他们用来吃饭的家伙。 这样的短刀切面包和肉都很轻松，外出的时候还能用来防身。 李俞没有刀，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直接上手。 好在很快就有人为他解了围，一个人类侍女捧着一把刀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的漂亮小刀向他走了过来。 “伊蕾娅小姐托我转告您——只是借你先用用，要还的，呵呵，千万别弄丢了，不然把你卖了都不够赔。” 不知道是不是兔子小姐的叮嘱，侍女的传话原汁原味儿，一点儿不带打折。 李俞接过红宝石小刀，冲侍女礼貌道谢，走到放着食物的木桌前切了大概三分之一段白面包，又插了两块儿表皮煎出油脂的鲑鱼肉和一杯蜂蜜酒，在一旁的长凳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至于炖猪肉和香肠，李俞不知道这里的公猪有没有被阉过，不是很敢赌，另外那盆黑布丁因为成分不明也被李俞略过了。 万幸的是煎鲑鱼味道还不错，这些鲑鱼都是百分百野生的，肉质鲜美，放在李俞那个世界，一条售价估计都要破千，在日料店里简单加工一下估计得再乘个二，包括李俞在内的大部分普通工薪阶层吃一顿还是挺肉疼的。 当然，硬要挑出个美中不足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比如佐料放得比较少，除了盐巴外只有一点点象征性的胡椒碎。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鲑鱼本身的鲜味。 然而李俞注意到这里大部分人对这些鲑鱼肉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热情，看来平日里他们应该都没少吃。 白面包的味道也不错，虽然小麦的品种也和李俞熟悉的不太一样，麸质含量低了很多，面粉磨的不够细，吃起来口感差别挺明显的，但现代人平时精米白面都快吃烦了，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青睐类似简单加工的粗粮。 相比之下蜂蜜酒就要逊色不少了，酒精含量不高，估计不超过5度，而且最主要的是太甜了。 说起来也挺神奇的，截止到目前李俞在这个位面所见到的大部分东西，竟然都是他能叫出名的。 就算没在日常生活中亲眼看到过，至少在电视，互联网上也有所了解，除了那些还保留着一部分野兽特征的半兽人外。 而且这里也没有魔法，因为停留的时间尚短，李俞暂时还不清楚这片名为布拉提斯的大陆上是否还生活有更为奇特的生物。 或许是由于那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李俞吃饭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始终空着，没有其他人坐下。 哪怕另外几张桌子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库伦侯爵的直系亲属并不多，除了妻子外，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然而侯爵府内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却有快一百人了。 这其中包括了卫兵、侍女、厨子、马夫、三个孩子的文学、剑术、礼仪老师，还有管家、账房等等，再加上阿里亚斯家族带来的一大票随行人员，都凑到一起还是挺热闹的。 而这也愈发映衬出李俞这边的冷清，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个角落里的怪人，目光复杂。 不过当事人却似乎并未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尴尬，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自在的神色，只是安静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李俞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一手握刀，另一边直接下手的粗暴进食方式，而且他还得防备着油污蹭到自己的西装上。 毕竟西装不能手洗，脏了的话得拿到干洗店，如果他往后的余生还能再见到干洗店的话。 而要是回不去，这套衣服差不多就是他现在身上最宝贵的财产了，更要好好保管，成色好的话拿去换钱也能多换点。 总之李俞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吃完了这顿异世界的第一餐，放下红宝石小刀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等到伊蕾娅那边也结束了午宴，侯爵府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绿野继承权的归属裁定。 由于血眼鲁斯意外辞世，阿里亚斯家族失去了他们的家主，鲁斯的两位子嗣次女伊蕾娅，和幼子布兰科都声称自己拥有家族封地绿野的继承权。 双方各自的支持者吵做一团，谁也没法说服谁。 而早在红狮帝国的第一任皇帝亚历山德罗起兵之前，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便已经宣誓世世代代效忠于菲格罗拉家族，因此这场继承人之争最终闹到了库伦侯爵这里来。 后者秉承着对于阿里亚斯家族的尊重，也没有轻下裁定，而是提意通过选举来决出最终人选，库伦侯爵本人只充当公证人，保证这次选举的公平与公正。 至于拥有投票权的七人，则都是阿里亚斯家族中的长辈，要么在家族中素有威望要么是实权派。 这七名投票人也获得了两位候选人的认可。因为不管未来谁成为绿野的主人，想要统治好这片土地，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第十章 家族选举 库伦侯爵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宴会厅中。 仆人和侍女们已经撤去了餐桌和上面的碗碟，并在西面的石墙上悬挂上了绣着菲格罗拉家族纹章的紫色旗帜。 库伦侯爵坐在面向大门的主坐上，他的左手侧是岩雪城的财政官，来自坎波斯家族的金手指罗梅罗。 罗梅罗爵士是正餐结束后才到侯爵府的，原本是来找库伦侯爵处理一些岩雪城的政务，结果应伊蕾娅之请，留下一起充当这场选举的见证人。 而库伦侯爵的右手边是一个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年轻人，他拥有一对儿像女人一样漂亮的丹凤眼，嘴角边总是挂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浅笑，似是嘲讽，又似乎纯粹只是出自自然天性。 总之他这副笑容给人一种有些欠打，可真要动起手来，打人者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的微妙感觉。 当然，他身上最为瞩目的地方还是那头红色短发，如火焰一般炽热明亮，短发下两只小圆耳朵若隐若现。 而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上流淌着维斯帕西安家族的血液，是伟大的开拓者，征服者，帝国第一任皇帝怒狮亚历山德罗的后裔。 这位皇室成员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岩雪城侯爵府上做客，听说有热闹可看，不用人邀请，自己就兴致勃勃的跑来了。 而大厅中央的八人，则全都来自阿里亚斯家族，包括今天的两位主角，和拥有投票权的六位核心成员。 这些人除了兔子小姐外李俞一个都没见过，周围也没有人愿意跟他搭话，更别说像游戏里的npc一样不厌其烦的向玩家重复登场角色与任务背景了。 李俞只能靠自己去猜，他先是从座次上辨认出库伦侯爵来。 后者是个身形消瘦，面色严肃的矮个子男人，头顶长着一对儿短三角耳朵，耳尖上有一小撮从毛，瞳仁儿是琥珀色的。 李俞第一眼看到菲格罗拉家族的纹章时，以为那上面绣的是一只猫，直到见到库伦侯爵本人，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猫，而是猞猁。 虽然猞猁在外观上看起来和猫很像，但是体型要大的多，在自然界中已经可以算是中型猎手了，甚至可以捕猎幼鹿。 眼见人已经到的差不多，库伦侯爵冲一旁自己的总管点了点头。 后者敲响了一口小钟，伴随着三声悠长的钟声，原本喧闹的宴会厅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两鬓斑白看上去老态龙钟，可腰板却依旧挺的笔直的侯爵府老总管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应阿里亚斯家族之请求，今日侯爵大人将在此主持绿野新领主选举一事，本次选举秉承公平，公正之原则，并邀请里奥爵士、罗梅罗爵士及在场诸君一同担任公证人。 “一旦结果出炉，且无确切证据证明一方舞弊，则双方候选人皆应接受此结果，并将其视为最终唯一之结果，日后不得再有异议。” 老总管说完看向伊蕾娅与布兰科这对儿姐弟，见双方都点头表示赞同，这才微微躬身，又退到一边去。 接着伊蕾娅的姑妈率先开口，她向上首三人行了一礼，“尊敬的侯爵大人，里奥爵士，罗梅罗爵士，我是来自绿野的艾丽萨，谨代表阿里亚斯家族向你们致以敬意。 “在选举开始之前，我必须先向侯爵大人道谢，感谢这几日来您在府邸内的热情款待，并于繁忙的政务中抽出时间来聆听我们的请求，帮助我们处理阿里亚斯家族的家族事务，您的仁慈与慷慨，整片西境无人不知。 “无论绿野的下一任主人是谁，必将继续信守家族先祖许下的神圣誓言，效忠于您，成为您手中的利刃与盾牌。” 库伦侯爵闻言微微颔首，“阿里亚斯家族的忠诚经过时间的检验，早在九百年前你们的先祖就曾追随我的先祖四处征战，直至今日阿里亚斯家族的后人依旧在为我，为菲格罗拉家族而战，帮助我守护帝国西境。 “你们的忠诚就是我最大的财富，我亦视你们如家人，失去鲁斯令我悲痛万分，夙夜难眠，身为他的封君我理当协助他的后人为他妥善处理后事，此乃分内之举，尔等毋庸言谢。” 艾丽萨再次行礼，之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阿里亚斯家族诸人。 “在开始选举之前，我要再次提醒诸位，伊蕾娅小姐是我哥哥的次女，鲁斯与第一任妻子约兰达尚存于世的唯一子嗣。 “约兰达在产下伊蕾娅后的第六年不幸染病离世，而鲁斯与约兰达两人一向恩爱，他在亡妻墓前立誓，未来会让他们的孩子来继承自己的封地，此事绿野人尽皆知，诸位中有不少人那天也都在场，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其实不认为绿野的继承权归属还有任何的疑问。” 她的话音未落，一旁就响起了一声轻笑。 “那时候鲁斯与约兰达的长子拉蒙尚在，这份约定中的继承人指的应该是拉蒙，而不是伊蕾娅。” 说话的同样是个女人，穿着一件敞口立领绿色长裙，那条裙子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胸前那一大片白膩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头顶也长着一对儿长耳，不过是灰色的，而且并没有竖起来，而是向两边垂下。 单以相貌而论，她是毫无疑问的美人。 除了嘴唇略薄让她稍显刻薄外，几乎挑不出什么其他毛病，而且看起来比伊蕾娅也没大上多少，不过考虑到半兽人相较人类那堪称漫长的寿命，李俞也不好贸然猜测她的年龄。 她应该就是兔子小姐提到过的继母瓦内莎了。 顿了顿，垂耳美妇又接着道，“实际上在拉蒙染疫夭折后，鲁斯就再没有在提过当年的约定，而且就在去年还将伊蕾娅送去银月女神的神庙，这样的安排有何用意，相信在坐的各位心中都很清楚，更别说她还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我们又不是那些威尔德人，帝国的律法同样承认女人的继承权。”艾丽萨反驳道。 “没错，但是按照布拉提斯大陆一贯以来的传统，女子的继承顺位将排在所有男性直系继承者之后，而恰好今天就有一位鲁斯的直系男性继承者在场，所以我就直说了吧……绿野的下一位主人应该是我的儿子布兰科。” 选举甫一开始便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儿，两边的支持者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李俞看了眼伊蕾娅，兔子小姐目前尚算镇定，中间几次想开口但都忍住了，这策略无疑是正确的。 伊蕾娅本身并无雄辩之才，真要加入辩论，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被对手抓住言语间的破绽，迎头痛击，反倒不如由支持者帮她发声，她还能保持风度和优雅。 至少看上去挺唬人的。 不过两只绷得紧紧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理，对比家族里的那些长辈，她还是太嫩了点。 好在她的对手比她还不如，布兰科完全就是个孩子，身高才勉强到母亲的腰部，一只手还偷偷揪着母亲的裙摆，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中的紧张。 第十一章 没有奇迹了 “……布兰科年龄尚幼，根本无力统治绿野。”伊蕾娅的姨夫卢西奥，一个身材虚胖的男人，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道。 “这不是问题，如果布兰科最终继承他父亲的封地，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会在一旁辅佐他，直到他成年。”瓦内莎挺胸道，“当然，到时候肯定也离不开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 “或者我们也可以直接选择一位成熟的领主。”艾丽萨道。 “布兰科也许不够成熟，但是伊蕾娅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全身上下会增长的大概就只有年龄了，而且，”一个同样拥有灰色垂耳的鹰钩鼻男人顿了顿，“大家伙别忘了，她的母亲可是……” “注意你的言辞，迪亚斯，”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开口打断了鹰钩鼻男人的话，她在之前双方的辩论中还没有开过口，然而一旦张嘴，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伊蕾娅拥有长耳红瞳，这就意味着她是一个阿里亚斯，并且拥有继承权，另外你之前的言语太过粗鲁，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了。” “我的错。”名叫迪亚斯的男子耸肩道歉，爽快认怂。 老妇人又看了眼另外几人，沉声道，“我看大家的意见都表达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开始投票吧，咱们已经耽误了三位大人和诸位朋友不少时间了，是时候把阿里亚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给定下来了。” 听到她的话先前退到一边的那个老总管又站了出来，宣布道。 “下面进行绿野继承人的选举，希望诸位都能以你们的家族为重，经过深思熟虑，谨慎行使手中的选举权，一旦表态，将不得再反悔。” 他停顿了有十多秒，朗声道，“首先，请支持布兰科的人举起你们的左手。” 老总管的话音刚落，伊蕾娅的继母瓦内莎和她的弟弟那个名叫迪亚斯的男子就迫不及待的双双抬手。 他们两人一个是布兰科的母亲，一个是布兰科的舅舅，毫无疑问是会站在自己的血亲这边的。 伊蕾娅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眼见再没人附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是那抹喜色并没有能停留太久很快就又化作了愕然。 因为她看到自己身前不远处，又有一人举起手来。 “安东尼奥叔父，你……”兔子小姐因为太过震惊，直接蹦了起来，然而不等她说完，就被老总管给打断了。 后者神色严肃的望着她，“请注意您自己的仪态并保持安静，伊蕾娅小姐，现在是投票环节，候选人无权发言，您要是对结果有异议，可以等投票结束后再提，否则我就要取消您的候选人资格了。” 兔子小姐蹦起来的时候有多快缩回去就有多快，并且乖乖闭上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再喘。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不要紧，就算安东尼奥言而无信，背弃荣誉突然反水，布兰科在七票里也不过只拿到了三票，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轮到伊蕾娅的投票环节时她同样取得了三票，这三票分别来自她的曾祖母奥娜，姑妈艾丽萨，还有姨夫卢西奥。 这样一来双方就战成了三比三平。 这时候艾丽萨从怀中摸出来一封信，将那封信郑重交给了老总管，后者仔细检查了封口的火漆，确认完好无损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动手拆开。 他的双目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接着抬眼看了眼伊蕾娅，“看来托雷斯大人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兔子小姐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简直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已经在心中暗下决定，等自己当上领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什么由头把自己那个鬼话连篇的叔父给踢出家族的权利中心。 后者昨晚才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今天一定会选她，没想到半天都不到就食言了，阿里亚斯家族要都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实现复兴。 幸亏支持她的人足够多，否则这一次她就要被坑死了。 “布兰科，托雷斯大人的选择是布兰科。”老总管终于揭晓了最后的悬念。 伊蕾娅听到头两个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等着接受祝贺，但是很快她就脸色大变，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惊呼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托雷斯叔叔不可能不选我的！艾丽莎姑妈，你跟我说托雷斯叔叔会站在我身边的，这封信是不是被什么人中途给偷偷换掉了？” 艾丽萨的神色也很凝重，她从老总管手里接过信纸，从头看到尾，表情却愈发苦涩，艰难道，“这上面的确是托雷斯的笔迹，而且没有涂改的痕迹。” “不，不会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是真的！我们得中断选举，派人去王都，找到托雷斯叔叔问清楚这事儿。” 兔子小姐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都被人给抽走了一般，一边叨念着一边整个人就这么瘫倒了下去。 要不是一旁的艾丽萨眼疾手快，她估计就这么直接摔到地上了。 那可就丢大人了，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总管望向少女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不过他在侯爵府担任总管已经快两百年了，先后服务过菲格罗拉家三位侯爵，帮忙处理的类似事情多了去了。 每一场选举，有赢家当然就一定会有输家。 所以同情归同情他还是公事公办，开口询问道，“伊蕾娅小姐，您说选举过程中有问题，可有证据？” “我…………”伊蕾娅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 证据她肯定是没有的，毕竟大厅里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整个选举的过程全程公开透明。 她只是没法接受自己已经输掉了这场继承人之争，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输在哪里了。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还请您尊重最终的投票结果。”老总管提醒道，“为了您的家族和您自己着想，从今往后最好都不要再有类似的言论了。” 这时候的大厅内已经有人开始向布兰科道喜了，而这位新鲜出炉的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也显得颇为兴奋，将母亲之前的叮嘱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嚷嚷着。 “既然我当上家主了，那我能下令处死伊蕾娅姐姐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布兰科，不管再怎么说伊蕾娅都是你的姐姐，你的亲人，你不能伤害她。”瓦内莎爱怜的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小脑袋。 后者闻言有些遗憾，而瓦内莎则又转头看向了伊蕾娅。 她的脸上露出来胜利者的微笑，“你刚刚就这么站在那儿，一直没有说话，我还以为你成长了，伊蕾娅，结果你还是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一旦事情的发展和你希望的不同，你就会开始大哭大闹，看来这些年鲁斯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兔子小姐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努力想要保持最后的体面，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流露自己软弱的一面，然而泪水却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伊蕾娅甚至无法听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 她希望有个人可以将她从这场可怕的噩梦中唤醒，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还有挽回补救的余地。 但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告诉她已经结束了。 没有奇迹了。 那些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准备，连续十几日的虔诚祷告，到头来都没法帮到她，有那么一霎那，伊蕾娅对诸神的信仰亦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神国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究竟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聆听我的祷告，如果有听到的话，又为什么会无动于衷？ 少女心想着，满是失望。 拜托了，不管是谁，回应一下我吧，只要一下就好，我以后一定加倍的回报他，给他盖大大的神庙，无条件的信仰他~ 少女在心中无力的祷告着，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挥手，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再然后她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有的。” “什么？” “我们有证据的。”李俞开口道。 第十二章 最干净的靴子 老总管循声望向大厅另一头。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庞，穿着一身颇为怪异的黑服，胸前还扎着一条蓝色缎带，上面绣着意义不明的斜纹。 他这一生一直在为西格罗斯家族服务，阅人无数，不只是帝国内的，还有那些精灵和矮人邻居，甚至海峡另一面的异邦来客他也接待过不少。 那些人来自不同的国家与城邦，有着各自的传统与礼仪，衣着打扮也是千变万化，但因为千年以前便已互相通商的缘故，再另类的装扮终究也都有迹可循。 唯独眼前这人，老总管一点也看不透。 对方那身黑衣的裁剪风格与所用的料子，他压根儿闻所未闻，也无法将之纳入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化潮流中去。 这套装扮毫无疑问和布拉提斯大陆现有的贵族着装礼节颇多冲突，然而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没法将之归为蛮夷之列。 实际上那奇怪的短衣与自然下垂的裤腿，还有就这么露在靴子外的裤脚，单拎任何一点出来都很容易就会被人耻笑，然而搭配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庄严肃穆。 而那条如长舌般敛于胸前的天蓝花纹缎带，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般的作用，让那个突然插嘴阿里亚斯家族选举的怪人气质更上一层楼。 除此之外，老总管尤其注意到了那人脚上的靴子。 和他上下身的穿着一样，那双靴子也很不合常理，不只是材料和样式，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它整体的整洁程度。 除了接近鞋底的两侧有零星的泥点外，那双靴子的表面光洁如镜，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反观宴会厅内的众人，哪怕尊贵如菲格罗拉家族的家主，还有拥有王室血脉的里奥爵士，他们的靴子都是灰不溜秋的，上面沾满了尘土污渍，甚至还有狗屎。 没有人比老总管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来是对方所选用的皮料材质了得，二来打理和保养这样的一双靴子，怕是得需要一个专门的仆人才能完成，红狮帝国在立国之初皇帝亚历山德罗便以身作则，在贵族中大力倡导节俭的美德。 所以就算皇室也不会这么铺张，也许海峡另一面那些富得流油的自由城帮中，会有钱多的没处花的富商搞出这样的排场来，但是意义何在呢？ 靴子就是用来穿的，只要外出在随处都是污水、烂泥坑的城市中随便走上一圈，再干净的鞋面很快就会变脏的。 虽然不解但是这并不妨碍老总管认定眼前之人出身不凡，这一点从后者那没有一丝茧子的手掌和干净的没有任何泥土的指甲缝中也再次得到了印证。 所以老总管的语气还是很客气的，“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扰乱阿里亚斯家族的选举？” “梅林。”李俞报上姓名，“我是伊蕾娅小姐的顾问。” “顾问？”伊蕾娅的继母愣了下，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哦，早上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伊蕾娅那孩子病急乱投医，找了个人类做顾问，就是你吗？” 她这话一出口，大厅内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兔子小姐的小脸也腾地一下胀红了，她慌慌张张的向李俞打着手势，示意后者不要再说了。 但是李俞却直接无视了她的那些小动作。 一旁的迪亚斯更是直接发出了讥笑声，“人类顾问，他们连百岁都活不到，能给所效忠的领主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进化的赢家从来都不是那些个体最长寿的种族，”李俞淡淡道，“否则统治世界的就是王八了。” “…………” 迪亚斯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而里奥爵士则唯恐天下不乱般带头鼓起掌来，“说得好！”接着他又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李俞来，“你看起来不像是帝国人，是从海峡另一面乘船穿越风暴来到布拉提斯的吗？” “恐怕还要再远一些。” “哇，听起来你经历了一段艰辛漫长的旅程，那你沿途一定看到和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或许可以在城里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大人……”老总管不得不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某位皇室成员的闲扯。 “哦，当然，在这之前还是先把阿里亚斯家族的事情给办了吧。” 眼见里奥似乎对这位黑服怪人颇感兴趣，倒是没有人再拿后者的人类身份来说事儿了。 瓦内莎和迪亚斯全都闭上了嘴巴。 老总管则继续道，“你说你有证据证明这次选举中存在明显的不公，有鉴于你并非布拉提斯人，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在红狮帝国诽谤贵族可是很严重的罪行，一旦被坐实，是要公开向被诽谤者道歉乞求原谅，并受鞭刑的，所以……你依旧要坚持你的看法吗。” 李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听说这片大陆上的贵族都格外重视荣誉，这是真的吗？” “没错，荣誉即吾命，实际上如果要在这两者中做一个选择，就算重复上一万次，我也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看起来懒洋洋，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的里奥居然是第一个开口的，而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抢答道。 而宴会厅内的其他贵族虽然没发声，但也都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有意思，可是据我所见却并非如此。” “此言何解？”库伦侯爵神色严肃。 李俞却不再说话。 片刻后，宴会厅中响起了伊蕾娅的声音，“叔叔，您说明天的选举您会支持我，这是真的吗？” 兔子小姐听到这句话就跟被人泼了盆冰水一样一个激灵，因为刚刚她并没有开口，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为什么和她说话时一模一样，这真是邪了门儿了！ 而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被惊到了。 然而不等他们消化掉这神奇一幕给他们所带来的震撼，更重磅的就来了！ 这一次响起的是安东尼奥的声音，“当然，你就算不来找我我也会选你的，我亲爱的侄女，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父亲鲁斯关系紧密，从小便形影不离，他当上绿野的领主后也很倚重我，将领地的税收和家族的财政都交给我来管理。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在想什么了，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他属意的人选其实一直都是你，而非布兰科。” “真的吗？安东尼奥叔叔。”伊蕾娅似乎都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父亲他将我送去了银月女神的神庙。” “哈哈哈，我自己也有女儿，所以格外能体会这种事情，做女儿的很容易误解父亲。鲁斯将你送去银月女神的神庙，并不是让你留在那里成为祭司，而是希望你能跟银月教会打好关系，将来统治绿野时这将会成为你的助力。” “原来如此。”伊蕾娅恍然大悟。 安东尼奥又惊又怒，因为这正是昨晚发生在他跟伊蕾娅之间的一段对话。 这段对话的地点就在他的房间里，对话的内容非常私密，而他很肯定除了自己和那个傻侄女儿外，当时房间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实际上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吃准了伊蕾娅根本没法证明这些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然而现在他发现大厅内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但风暴才刚刚到来，两人后面的对话更加劲爆。 伊蕾娅道，“叔叔您能以诸神和先祖之名起誓吗？别误会，我并不是不信任您，只是今晚我不知为何一直心神不宁，试遍了各种方法，可始终难以入眠，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您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帮我？ 安东尼奥迟疑了片刻，最后慨然道，“没问题，我愿意以圣山上的诸神和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之名起誓，会在明天的选举会议上将我手中的一票投给我亲爱的侄女，阿里亚斯家族未来的家主伊蕾娅，怎么样，我这么说你的紧张有没有缓解一些？” “我觉得好多了，真的，真的太感谢您了，叔叔。” “哈哈哈，那就好，快去睡觉吧，明天你就要成为阿里亚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了，这可是你人生的大日子。” ………… “不，不要听，不要听，这是假的！是戏法！对的，一定是海峡另一面的某种邪恶戏法，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个卑鄙的异邦人以某种方法伪造了我和我侄女儿的声音！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昨晚他根本不在我的房间里，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能留下声音的手段!” 安东尼奥咆哮道，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接连发出怒吼。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听出了他言语中暗藏的惊惧与慌乱。 此时的他显然有些色厉内荏。 而击溃他的依旧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不要听，不要听，这是假的！是戏法！对的，一定是海峡另一面的某种邪恶戏法，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个卑鄙的异邦人以某种方法伪造了我的声音！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昨晚他根本不在我的房间里，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能留下声音的手段!” 安东尼奥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反复回荡在宴会厅中，和之前一字不差！ 冥冥之中，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幽灵，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可怜鬼的每一句话。 安东尼奥甚至都不敢再出言狡辩，这个男人已经被吓傻了，生怕自己一发声，就又来个买一送一。 “很遗憾，在我的家乡的确有这种手段。”李俞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插在口袋里的右手。 “刚刚我放出的是安东尼奥与伊蕾娅昨晚会面时的一段交谈，这段交谈被我给清晰无误的记录了下来，若诸君依旧愿意遵循布拉提斯大陆的光荣传统，将誓言视作自己的生命，那么安东尼奥那一票应当归属于伊蕾娅。” 第十三章 帝国人的守信精神 “你们怎么看？”库伦侯爵微微侧身，望向身旁的两人。 他的眉头皱起，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金手指罗梅罗率先开口，直言道，“安东尼奥背信弃义，违背了自己亲口许下的神圣誓言，他的行为毫无荣耀可言，是贵族之耻，必将永世为人所唾弃，但是……” 罗梅罗顿了顿，接着道，“这位……来自异邦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显然呼唤了一位异神在我等面前降下神迹。 “然而他只是证明了安东尼奥言而无信，却无法证明选举过程中本身存在有任何不公正的地方。 “在先前的投票中，安东尼奥的的确确是选择了布兰科，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正是基于这一基本事实我依旧倾向于维持原有结果。” 他的话让布兰科的支持者们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们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很快就又有不同声音出现了。 “恕我无法苟同，誓言就是誓言，”里奥眨着他那对儿漂亮的丹凤眼，“尤其是以先祖和诸神之名义定下的誓约，永远不该被违背。如果立誓者不愿遵守，那帝国就用律法和刀剑来保证他会遵守。” 尽管金手指的那番言论更加理智客观，然而大厅内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里奥的说辞，原因很简单，因为后者听起来更痛快，也更能体现帝国人的守信精神。 除此之外，原本大部分人对于今天阿里亚斯家族的公开选举只是抱着来看热闹的态度，无论伊蕾娅还是布兰科谁当选和他们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们也不在乎谁最终结果是什么。 可是现在安东尼奥凭借着那副无耻嘴脸，成功的以一己之力抹黑了布兰科一方，于是更多人开始倾向伊蕾娅，这个被邪恶叔父欺骗的可怜姑娘。 而兔子小姐这会儿也像刚吞下两斤士力架般重新恢复能量，瞬间腰不酸腿不痛，人也不偏瘫了。 不但从艾丽萨姑妈的怀中站了起来，而且还激动的攥起了小拳头，望向李俞的目光中充满了兴奋与喜悦！头上那对儿长耳朵更是以超过五赫兹的频率快速抖动了起来。 李俞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通常意味着伊蕾娅有被爽到。 没有什么比绝境逢生的滋味更美妙了！ 虽然严格来说兔子小姐现在还没有真正完成翻盘，但考虑到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经被宣判了死刑，整个人失魂落魄，比在太阳下放了一个月的卷心菜还要蔫儿。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讨厌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除了饱含热泪外什么也做不了，你说此时此刻少女正身处神国也不为过。 库伦侯爵先是听取了左右两人的看法，随后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既没有采取金手指的建议也不打算按照里奥所说的来做，而是选择了第三种处理办法。 “安东尼奥背弃了本应遵守的神圣誓言，这是可耻的，不可原谅的，有鉴于此我也有理由相信让他再参与甚至决定阿里亚斯家族下一任家主的选择是不合理且不负责任的，所以我决定剥夺安东尼奥的选举权，他之前的投票也应当作废。” 此言一出阿里亚斯家族的人俱是面面相觑。 瓦内莎等人神色复杂，到手的鸭子居然飞了！原本已经赢下的选举没想到还能生出变故，被那个来自异邦身着异服的家伙凭借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打掉了安东尼奥手中的投票权。 现在伊蕾娅和布兰科又回到了同一起点，双方的得票3比3战平，这场选举的结果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一想到这里这位垂耳美妇就恨的牙痒痒，望向李俞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凌厉，甚至包含了威胁的意味，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一丝庆幸。 平局总比输掉选举强，至少最坏情况没有发生，安东尼奥那一票没有跑到伊蕾娅那里去，那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至于接下来和继女的第二次交锋，瓦内莎反倒并不太担心。 伊蕾娅就是个草包，这一点除了她自己以外整个阿里亚斯家族上下无人不知。 安东尼奥的那些鬼话也就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什么把伊蕾娅送到神庙是为了联合银月教会，为她将来统治绿野铺路。 只要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这么离谱的说法。 实际上身为贵族本就不该毫无保留的相信其他人，哪怕那人是你的血亲抑或挚友，类似的谎言与背叛的戏码在大陆上的各个角落里每天都在上演，一点也不新鲜。 别看现在宴会厅内的众人在对待安东尼奥违誓这件事情上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喊打喊杀，可他们中很多人比安东尼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区别无非是一个被抓了现行，一个没有罢了。 而安东尼奥之所以会马失前蹄，也不是因为伊蕾娅有多厉害。 瓦内莎对自己这个继女很了解，伊蕾娅既没有那种绝境翻盘的胆识与谋略，也没有那种扭转乾坤的能力，就连逢场作戏都作不明白。 看她刚刚那样子是真的软了，肉眼可见的被沮丧和绝望给击溃，甚至差点没当场哭出来，显然并不是演出来的，最后能绝处逢生全靠那个来路不明的人类顾问。 然而那家伙可以救她一次，却不可能每次都能救下她来。 而且那黑服怪人终究来自遥远异邦，对于阿里亚斯家族了解有限，而这恰恰才是决定选举结果的关键，现在那人的牌已经打的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这边反击了！ 瓦内莎依旧信心满满，誓要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绿野之主的宝座。 “侯爵大人处事公正，所虑周全，是我等所不及。”金手指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最好，“不过这样一来，双方现在就平票了。” “并不是平票。” 库伦侯爵原本想说可以让阿里亚斯家族再推举一名投票人来，顶替掉安东尼奥的位置，没想到那个自称梅林的人类就先一步开口了。 “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并不是平票。”李俞道。 不知为何，瓦内莎的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个异邦人的声音了。 “三比三不是平票是什么？”迪亚斯忍不住开口道。 “因为有位很重要的人，他的投票从一开始就没算上。” “你个外人知道什么，除了远在王都的托雷斯，阿里亚斯家族的重要成员今天都来到了岩雪城，在这座宴会厅中。”迪亚斯嘲讽道。 但是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姐姐的脸色忽然变了。 ”血眼鲁斯。”李俞不紧不慢的吐出了一个名字来，“作为绿野的上一任主人，对于自己的继承人没有一点发言权，这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第十四章 幸运护符 “鲁斯已经死了。”罗梅罗提醒李俞，“否则我们也没必要举行选举，靠投票来选出绿野的下一任主人了。” “鲁斯的确已经死了，这令人遗憾，但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在临死之前已经有了属意的继承人。” “这太荒谬了！”瓦内莎脸若冰霜，“没有人知道鲁斯活着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尤其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他还正值壮年，根本没想到不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至于安东尼奥之前那番说辞，你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个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那些花言巧语都是为了哄骗伊蕾娅，让伊蕾娅相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才说的，根本不能做数的。” 垂耳美妇现在也是豁出去了，完全不考虑盟友的死活。 没办法，昨晚的密谈一旦被爆出来，安东尼奥就注定要身败名裂了，这会儿他已经凉透了。虽然人还在大厅里，可是大家都当这人已经死了。 而活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死人给拖累的。 所以哪怕现在安东尼奥脸色惨白，双目空洞，呆跪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瓦内莎也还是得再踩上一脚。 然而李俞却摇头道，“我的依据并不是安东尼奥昨晚那番话。” “嗯？” “人们谈起鲁斯，总是会赞扬他的忠诚……我想这份忠诚并不只属于他的君主，也应当属于他的妻子与家人。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果他还活着，想必也一定会遵守对亡妻的诺言吧。” 布兰科的支持者们都听傻了。 这……这也行的吗？ 拉死人出来投票也就算了，现在那个可恶的异邦人是还打算欺负鲁斯没法还嘴吗？ 瓦内莎急道，“我说了，那时候鲁斯和约兰达的长子拉蒙还活着，但那孩子后来感染了一场可怕的疫病，领地的草药师们还有银月教会的祭司都尽力了，然而他还是没能撑下去。” 垂耳美妇的语速很快，带着明显的焦躁。 反观李俞的神色则几乎没有变化，“但是那誓言依旧有效，因为鲁斯和约兰达的次女还在世，现在到了要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 瓦内莎就像被人给突然扼住了咽喉，这次轮到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俞将鲁斯的荣誉与伊蕾娅当选绑定在一起，这一手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抛出这一议题时所选择的时机！ 正好是阿里亚斯家族的重要成员安东尼奥违背誓言，身败名裂的时候，安东尼奥的这一可耻行为不但断送了自己身为贵族的所有荣誉，而且连带着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身后整个家族的名声。 鲁斯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否真的想让自己这个女儿来接替他成为绿野的下一任主人，这件事情已经不再重要。 实际上就算鲁斯现在死而复生，站在这里，他除了承认李俞说得对外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阿里亚斯家族，再负担不起另一次背誓所带来的打击了。 这甚至都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瓦内莎的心中现在就剩下一个念头——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伊蕾娅那个草包从哪儿找来一个这么厉害的顾问？ 冷静的头脑，缜密的分析加上无与伦比的辩才，这三者合在一起所造就出的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要说绿野了，就算放在西境，甚至跟王都那些大贵族身边的顶尖谋士相比，这个穿着黑色异服的异邦人怕是也能不落下风，更不要说他还有那些让人闻所未闻的神奇手段。 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 实际上不只是身处局中的垂耳美妇，旁观的库伦侯爵等人望向李俞的目光也带着一丝异样。 不过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李俞的声音并未停下，“如今诸位都已经行使过自己的投票权了，并未能让两位候选人分出胜负，与其费尽心思想去哪里再凑一个足够分量的投票人，不如尊重一下鲁斯爵士本人的意见。 “毕竟刚才有位阿里亚斯家族的朋友也说过，除了远在王都的托雷斯，阿里亚斯家族的重要成员今天都来到了岩雪城，就在这座宴会厅中。” 迪亚斯听到这话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口嗨也能被那家伙给抓住，并在这要命的时候化作一记重拳，又打回到所有布兰科的支持者的脸上来。 那混蛋的记忆力未免也有点太好了吧！ 李俞没理会气急败坏的迪亚斯，继续道，“考虑到鲁斯爵士长久以来对阿里亚斯家族的无私付出与卓越贡献，即便他现在已经身故，他的遗愿也理当被耐心倾听。 “伊蕾娅小姐从来不奢望诸位可以依照其父亲的遗命行事，只是想要要回原本就属于父亲的那一份投票权，仅此而已。” 李俞说完最后一个字，宴会厅中一片安静。 伊蕾娅望向主座上那道身影，神色忐忑的等待着最终判决，少女紧张的两只耳朵都快打起架来了。 而库伦侯爵这一次并没有让宴会厅内的众人等太久，很快便正色道，“伊蕾娅小姐的请求合情合理，阿里亚斯家族的最后一张选票，理应属于已故的鲁斯爵士，而依照他的心愿这张选票将会投给他与约兰达唯一的子嗣——也就是伊蕾娅小姐。 “最终投票，布兰科三票，伊蕾娅四票。伊蕾娅胜出，她将接替她的父亲，成为绿野的下一任领主。” 库伦侯爵亲自宣布了选举结果，随后又放缓了语调，柔声道，“恭喜你，伊蕾娅。” 随着最终结果被宣布，阿里亚斯家族这场一波三折的选举终于也尘埃落定了。 然而目睹这场选举的一众宾客，却早已忘掉了两位当事人。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黑服怪人身上。 因为眼前这个异邦人以一己之力，成功让一场原本乏善可陈的贵族选举变成了所有人都永世难忘的精彩演出。 哪怕再挑剔的看客，此时都忍不住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大呼过瘾。 无论是李俞先前所施展出的神奇手段，可以记录并重复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后来那场以一敌众，条理清晰，丝丝入扣的精彩辩论，随便拿出哪一个都能让人津津乐道很久。 他就仿佛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刺客，在选举开始的时候，安静的潜伏在人群中。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手，寻找破绽，直到机会来临，突然暴起发难，将手中的漂亮宝石匕首准确无误的捅进了目标的心脏！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没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冷血又优雅，让人充满了无穷回味。 兔子小姐这会儿则已经完全呆住了，早在今日之前，你要问她阿里亚斯家族的未来家主会是谁，她一定会信心满满的告诉你是她。 没错，直到选举开始前伊蕾娅一直都觉得自己赢定了，飞龙都骑脸了，这还怎么输？ 最终的结果也证明她是对的，只是这中间的过程和她先前所设想的却是完全不同。 恍惚间兔子小姐又想起了昨晚，某个起名很随便的家伙，喊她再找支持者确认一遍投票情况。 除了跟她询问了一下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对于异教徒的态度和嘱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以先祖和诸神之名起誓外。 最后那人还将一块儿样子古怪沉甸甸的长方形小镜子塞进了她的手袋中。 当时她问那人这是什么时，后者跟她解释说，“这是我家乡的一种幸运护符，放进去后不要拿出来，也别随便乱碰它，否则可能就不灵验了。” 第十五章 一场没有悬念的选举 “我赢了？我是绿野的下一任领主了？！” 伊蕾娅大张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也不能怪兔子小姐太没出息，主要是从大悲到大喜实在都来得太快了点。 就在刚刚那一小会儿时间里，伊蕾娅的心情就跟坐上过山车一样。 先是胜券在握志得意满，接着却莫名其妙的开始向下俯冲，一头扎进了绝望的深谷中，眼看着就要车毁人亡一眨眼又掉了头，直冲云霄而去。 搞得少女现在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一口气儿硬是没能喘平了，直到看到库伦侯爵再次点头，肯定道，“是的，没错。” 她才彻底感觉自己被一团巨大的幸福感给击中了！ 要不是不久之前老总管才刚警告过她，她这会儿八成又要蹦起来了，不过即便兔子小姐最后管住了自己的双脚，依旧难掩激动之色。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从鼻腔里不断翕出热气来。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去，向库伦侯爵宣誓效忠，之后又和自己的支持者们热烈拥抱，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那个最应该感谢的人。 伊蕾娅一路小跑向李俞，不过跑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新身份，放慢了脚步，拿出了一些阿里亚斯家族家主的矜持来。 “不错，你做的很不错，唔……就和我之前交代的一样。” 兔子小姐大声道，似乎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同时还给李俞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要后者帮忙配合一下，等会儿到没人的地方什么都好说。 李俞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保护自己的耳膜。 正要开口，却见伊蕾娅又对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兔子小姐的目光越过李俞的肩膀，落到了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咧嘴，冲布兰卡露出一抹森然笑容。 “小子，你之前说什么，继承绿野后打算处死我？呵呵，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已经哭着从这里跑出去了，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亲爱的弟弟，因为三头巨狼就要来了！” 布兰卡自从输掉选举后就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躲在母亲的身后，只敢露半个脑袋出来，听到姐姐的话后，小脸更是一片惨白。 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而附近有眼尖的人还注意到他的裤腿湿了一小片。 兔子小姐则跟过年多吃了二两肉一样心满意足的又转回头来，对李俞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 “这算什么？”李俞皱眉。 “让我想想……哦，不如就管它叫天降正义吧，你听到他之前是怎么说我的了，怎么，只许他骑到我的头上来耀武扬威，我就不能吓唬一下他吗？” “你不应该当着一位母亲的面威胁她的儿子。”李俞提醒道。 “好吧，我承认我刚刚做的有点过火……但我都已经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了，瓦内莎就算对我不爽，也拿我没什么办法了，哈哈哈哈哈。”伊蕾娅越说越开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她还沉浸在赢下选举的兴奋中，但之后却听李俞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乐观。” “为什么？”兔子小姐一愣，经历过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后少女已经不敢再小瞧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异邦人了。 这家伙明明什么都不懂，连一些布拉提斯大路上最基础的常识都要人教，但是他给出的建议偏偏又都很有用。 一说一个准，那张嘴简直比神庙里最会预言的老祭司还灵验。 而且刚刚也是他，把阿里亚斯家族最能言善辩的瓦内莎给驳的哑口无言，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不利局面。 伊蕾娅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昨晚没有遇到这个古怪的异邦人，现在的处境会是何等的艰难。 所以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跟李俞只是逢场作戏，下意识的将后者视作自己真正的顾问了。 李俞看了眼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就回我的房间吧，”兔子小姐提议道，“你先过去，等我应付了这边的人就去找你。” 李俞点头。 大概半个小时后，少女和李俞在她住的那间客房里再次碰头。 伊蕾娅关上房门，先给自己倒了杯蜂蜜酒润了润嗓子，随后才好奇道，“发生了什么？干嘛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你在岩雪城有多少武装力量？”李俞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 “呃……家族这次过来了大概三名骑士，他们有七名扈从，再加上十二名战士，六个弓手，另外我继母那边好像还雇了一队佣兵。”伊蕾娅回忆了下答道，“真要是遇到危险，一些随从和仆人也可以参战……” 李俞打断了她的话，“我问的不是阿里亚斯家族，而是你自己的。” “家族的武装和我自己的有什么区别吗？你难道忘了我现在已经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了，家族的战士都要向我效忠，而且你清点武装是要做什么？岩雪城由库伦侯爵亲自坐镇，治安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少女越来越困惑了。 “有人不甘心失败的万一。”李俞也不再隐瞒。 “你在暗示我的继母瓦内莎可能对我动手？！”伊蕾娅瞪大了眼睛，“这……她有时候是挺疯狂的，我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尤其为了她那个儿子她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但是你确定她会疯狂到这种程度吗？” 兔子小姐深表怀疑，“就算她今天受的刺激很大，精神上出了问题，除了我那个舅舅迪亚斯，家族里还有谁会愿意陪她一起发疯？我已经赢下了选举，库伦侯爵，罗梅罗爵士，里昂爵士他们都在场，还有超过一百多双眼睛可以作证。 “如今我接替父亲成为绿野之主，此事已成定局，现在再站在布兰卡那边……嗯，不觉得有点太迟了，风险也太大了点吗？”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现在才支持你弟弟的？”李俞反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支持我弟弟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赢了，他们得重新选边站了。”兔子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蜂蜜酒喝多了，整个人也有点飘飘然。 “这当然重要。你对其他人的疑心太重，对于家人和朋友又过于信任了。” 伊蕾娅不服气，“我承认……之前我是有点小看了你，我向你道歉，这次我能赢下选举多亏了你，等回到绿野我也会尽可能的回报你。哦，还有我叔父安东尼奥的事情。 “我的确也没想到他会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尤其考虑到我的父亲曾经还和他那么亲密。他的背叛更加让人震惊与心痛，但这只是个例，他没法代表家族的其他人。” “是吗，那你那个在王都骑士团的小叔又是怎么回事儿？” “呃…………托雷斯叔叔在信里支持我弟弟是有点奇怪，他明明跟我姑妈艾丽萨的关系更好的。” 被李俞一提醒，兔子小姐终于也又想起这件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来。 她当时就觉得难以置信，一度怀疑那封信是不是被调包了，因为凭借和艾丽萨的亲近关系，托雷斯完全没理由选择布兰科而不是她。 只是后来这事儿被那场来之不易的漂亮胜利给掩盖了，另外伊蕾娅的潜意识里也有些不愿意接受某个可怕的猜想。 犹豫了许久少女才吞吞吐吐道，“你觉得我姑妈艾丽萨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直到选举开始前都没有人跟我搭话。”李俞继续道。 “关于这点我倒是有想说的，这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是因为你是个异邦人，而且还穿的很奇怪？”少女委婉的提醒道。 “我是你的顾问，”李俞淡淡道，“你的继母知道我的存在。” “唔，莱文队长昨晚在庭院碰到了你，而且他后来还让侍女给你安排了住处，在贵族的府邸中消息总是传的很快的，所以……”兔子小姐摊了摊手，“我继母早上听说了你也不奇怪。” “你说的没错，同理也适用于阿里亚斯家族的那些随从和战士们，他们中应该有不少人也知道了我的身份，然而整整一个上午没有一个人来找过我。” 李俞顺着伊蕾娅的话道，“别说主动跟我示好了，哪怕只是私下偷偷来跟我打个招呼的人我都没见到。对于一群将荣耀与生死都系于下任家主之手的人们来说，过早的下重注到一方既无必要也不明智，更别说孤注一掷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李俞看着兔子小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虽然选举还没开始，但是你们家族内的大部分人显然都已经知道你输定了！” 第十六章 第二条路 少女呆坐在床边，还在努力消化着刚刚李俞的那番话。 那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哪怕是在选举中途她的票数被布兰卡给超过时，少女也都坚信着家族里大多数人是支持她的。 只是因为叔父安东尼奥背信弃义才导致她险些输掉选举。 然而李俞现在却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选举的结果一早就失去了悬念，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信心满满的准备迎接早已注定的失败。 一想到这里，伊蕾娅便心生寒意。 就好像被人把脑袋给按进了凛冬刺骨的冰水中，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没法脱身。 兔子小姐的酒意瞬间就清醒了不少，“可那些支持我的人呢，他们也早早的就知道我要输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投票给我而不是布兰科？这说不通啊。” “我才来没多久，对这个世界和你的家族都不够了解，有些事情没法贸然下结论。” 李俞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说你姑妈和你小叔的关系最好，你小叔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 话说到这里兔子小姐已经明白了，耷拉着两只耳朵，无精打采的盯着窗外的小树。 就跟上了煤山的崇祯帝似的，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李俞也没再开口说话。 屋内陷入到了一片死一样的安静中，只有花瓶里插着的一束鸢尾花在随风轻摆。 过了半晌，李俞注意到伊蕾娅的肩膀在耸动，兔子小姐应该是在背着他偷偷啜泣。 李俞见状将昨晚少女借给他擦嘴的手帕又还了回去，”睡前我请侍女帮忙洗过了。” 伊蕾娅接过手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还能相信谁？我的姨夫吗，还是曾祖母奥娜？” “目前局势尚不明了，我建议你最好谁也不要信。”李俞道。 “那我接下来只能等着我的继母对我下手了吗？我是跟着姑妈他们一起来岩雪城的，但是最近两年我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多鳞城最大的神庙里侍奉银月女神，和那些随行的骑士、战士们的关系肯定没有姑妈他们亲近。唔……或许我可以去城里雇佣一些佣兵。” “他们可信吗？”李俞扬了扬眉毛。 “不可信，那些家伙只认钱，没有丝毫荣誉感，他们可以为了钱保护我，当然也可以为了更多的钱背叛我。”兔子小姐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泄气儿了。 “要不我还是去向库伦侯爵寻求庇护吧……不，这也不行，刚赢下选举就找封君求救，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只会显得我这个新领主软弱无能，也会让库轮侯爵怀疑我是否有统治绿野的能力。” “你还可以立刻召集你的族人，当众宣布放弃家主的位置，这样至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李俞提议道。 “想都别想！”伊蕾娅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从床边猛地跳了起来，”我才不会向那个女人屈服！绿野是我父亲和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将它拱手送人！” 少女脸上的泪迹未干，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李俞对兔子小姐的回答并不意外，“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你是被家族内的核心成员公开选举出来的，不管他们私下怎么想，上百人见证了整个选举过程，库伦侯爵接受了你的效忠，大义与名分是你最强大的武器。 “你可以用它们来召集起一批忠于你的人，彻底掌控绿野，到时候无论是你的继母还是别的什么心怀不满的人，除了乖乖向你低头外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前提是你要先得能回到绿野，另外你在绿野有什么能信得过的人吗？就是那种不管别人开出的加码有多高，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你身边的人。” “阿尔弗雷德。”少女吐出来一个名字，“他曾是我母亲的守护骑士，从小看着我的母亲长大，我母亲死后他又宣誓效忠于我的哥哥拉蒙，但是很不幸，没过几年拉蒙也死了，再然后阿尔弗雷德就成了我的守护骑士。” “一些蠢货说他效忠过三任主人，其中两任都死了，他会带来厄运什么的，但是阿尔弗雷德是我见过最忠诚的人，将那两起不幸遭遇归咎到他的头上未免有失公正。 “在我父母都相继离我而去后，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近的人了。阿尔弗雷德本来是要陪我一起来岩雪城的，但是他的孙女儿前些日子就要临盆了，我就让他留在了绿野，照看家人。” “很好，你可以写信给他，要他带人用最快的速度控制城堡，并且在里面坚守直到你回去，在这之前不要放任何一人入内，如果有人质疑他的行为，你可以让他告诉那些人，这是阿里亚斯家族新任家主的命令。” “没问题，我现在就写。”伊蕾娅总算振作起一些精神，抓起桌上的羽毛笔。 李俞则继续道，“既然找不到可靠的护卫那干脆就别要护卫了，等你把信寄出去后我们也立刻启程，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离开岩雪城。” ………… 侯爵府，另一间客房内。 瓦内莎伸手，叫来了一个自己的仆人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伊蕾娅还有她的那个人类顾问了，他们两个现在在干什么？” “我这就去查，夫人。”仆人鞠躬离开。 片刻后又一路小跑了回来，“我找人打听过了，伊蕾娅小姐说她既然已经当上了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得给自己再添几件新衣服，所以就去市集找裁缝了。” “瞧她那点出息，呵呵，”瓦内莎冷笑，“稍稍尝到点甜头就开始得意忘形，阿里亚斯家族的未来怎么能够交到这种人的手上。” 她一边说这一边挥了挥手，不过很快就又改了主意，叫住了那个准备离开的仆人，“那个叫梅林的人类顾问呢，他这会儿又在做什么？” “他和伊蕾娅一起去了市集。” 垂耳美妇神色一动，“之前选举的时候伊蕾娅全靠那家伙帮她说话，怎么，她现在去买衣服也要征求顾问的意见吗？” “您这么说倒是让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就在他们出门前，伊蕾娅小姐好像找维戈总管借了一只黑色信鸽。” “不好，他们这是要跑！”瓦内莎闻言神色大变。 仆人不解。 瓦内莎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妥，于是换了种方式道，“看来阿里亚斯家族的这位新家主，是要撇下我们先赶回她的领地了！去找法贾队长来见我。 ”另外告诉其他人，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要动身回家了，算了……法贾我自己去找，你只要集合剩下的人就好。” 就在垂耳美妇去酒馆寻找她的佣兵队长时，伊蕾娅已经和李俞溜出了岩雪城的大门。 两人跟在一只侏儒戏班后，低着头，尽可能保持低调。 考虑到李俞那身“怪异”的穿着太过瞩目，在这之前他们也的确去了一趟市集，买了一件斗篷。 现在那件斗篷就披在李俞的身上，遮住了下面那身雅戈尔西装。 而在出了城后，为了防止被身后有可能出现的追兵追到，两人放弃了更好走也更安全的大路。 选择穿过田埂，涉过溪流，一头扎进密林之中。 兔子小姐在经过一片满是石子的河滩地时不小心磕到了膝盖，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继续向前走，直到看见李俞那条不知什么材质的漂亮西裤也被沿途的灌木给勾出了一道口子，她的心理才稍微平衡了一点。 不过又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明明我才是这次选举的赢家，为什么现在却要夹着尾巴仓皇出逃？” “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是赢家。”李俞回答道。 第十七章 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 眼看着日暮西斜，天色渐暗，伊蕾娅只觉得又累又饿，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 她找了块儿石头，也不顾上面的苔藓和泥土，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下去，之后对李俞道，“差不多了，我们已经走了挺远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俞其实也挺累了，作为一个城市白领他平时的运动就不算多，再加上之前所在的几个公司又一直加班，也就靠年轻还能撑得住，但是身体比刚毕业那会儿已经差的远了，就更别说刚入学的时候了。 走了一下午，还是野路，他也明显感觉到了疲惫，本来打算再走几里就休息的，但是既然兔子小姐已经在这儿扎了根，李俞也就顺势停了下来。 他在附近收集了一些相对干燥的细树枝，堆在地上，随后又从行李里翻出了一片首尾相衔内部中空的金属片，和一块儿边缘锋利的小石块儿。 这两样东西也是他在市集买到的，当然还是由伊蕾娅付的钱，前者名为火镰，后者则是燧石。 将这两样东西撞击，就能生出火来，至少那些历史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过李俞试着打了几下，虽然有零星的火星迸射出来，但是落在那些树枝上很快就熄灭了。 李俞就这么折腾了五分钟，手腕都酸了，火也没生起来。 等他再抬起头来，发现伊蕾娅正神色古怪的望着他。 “有事？” “你说你是异邦人，一路跋涉来到布拉提斯大陆，然后你不知道生火还需要火绒来引燃？” “我从没说过我是一路跋涉到布拉提斯大陆的。”李俞闻言丢下了手中的火镰跟燧石，也找了块儿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另外，之前在市集上你为什么没提醒我？” “呃……自从中午你在侯爵府上大显身手，以一己之力改写了选举结果，让我成为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整个过程你一直都运筹帷幄，表现的就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样，我怎么会知道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我还以为你身上带着火绒，所以没买呢。”兔子小姐很是无辜。 “我的家乡现在已经很久不用这种方式生火了，”李俞道，“我的记忆出现疏漏也很正常。” “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少女好奇道，“我甚至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是什么，梅林只是我随口瞎说的，结果就这么喊了你一路，怪奇怪的。” 李俞则指了指伊蕾娅的胸口，“你也还没跟我说你那条项链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吗？”少女将项链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捧在手上，神色也黯淡来下来，“这是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我的礼物。 他说这是他小时候在河边玩耍时捡到的，哦对了，他和妈妈也是在那里遇到的，他还说这里面寄宿着一个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魂。” “嗯？” “你不是帝国人，所以没有听说过那些流传在各大家族中的古老传说，据说我们的祖先并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变成了古老的灵魂，一直在庇护着我们，必要的时候他们还会以家族纹章上的动物的样子出现，帮助我们度过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家族都有类似的规矩，除非到了危及生命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子孙后代不得以任何理由杀害，食用纹章上的动物，通常情况下这一规矩还会主动延伸到整片领地。” “也就是说你们阿里亚斯家族从来不吃兔肉，然后整个帝国境内都不能杀掉狮子？” “除非危机到你的性命，是这样的。”兔子小姐点头，旋即又叹了口气，“可惜没过多久项链里的古老之灵就彻底陷入了沉睡，除了我父亲外也没有人唤醒过它。” “能给我看看吗？”李俞道。 这一次伊蕾娅没有再拒绝，将这条珍贵的项链交到了李俞的手上，同时道，“我请教过好几位工匠，他们都说从来没在布拉提斯大陆上见过类似的材料，尤其是中间那三个小圆点，触感很是奇特。 “我觉得它们或许是唤醒里面寄宿的那个古老之灵的关键，如果我能解开这其中的奥秘的话，说不定就能带领阿里亚斯家族开创一番伟业……” 少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然而李俞却打断了她的美梦。 “没电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脖子上带的这个电子宠物蛋应该是没电了。所以才开不了机，另外你父亲还在那个河滩边捡到了别的什么东西吗？” 李俞将那只宠物蛋还给了伊蕾娅。 “没有了，就只有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曾经见过它？在你的家乡吗？”兔子小姐神色激动，为苦苦追寻多年的难题就要找到答案而兴奋。 “嗯，我们那儿这东西一度还挺多的，可惜现在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李俞说完，发现少女望向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不过兔子小姐还没说什么，肚子先发出了一阵咕咕咕的叫声来。 李俞从行囊里翻出了点肉干和面包，因为没能生着火，两人只能就这么凉着胡乱啃了点，勉强填饱肚子，又喝了几口溪水。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月亮还算明亮，兔子小姐借助头顶的月色，在林间找了片相对平整的地方，然后将其中更平整的部分留给了自己，稍微没那么平整的地方则分给了李俞。 之后还偷偷瞟了眼李俞，担心被某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结果却发现李俞一反常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向自己右手手腕上那个圆圆的小东西。 路上的时候伊蕾娅也偷看过几眼，那是一块儿有刻度的金属盘，上面还有三根长短不一的小针，会以不同的速度在那只金属盘上自己移动，很是神奇，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不过眼见李俞没注意到自己睡觉的地方比他好，这还是让兔子小姐有点小开心，虽然这鬼地方是露天的，没有床，没有被子，蚊子还特别多，身为贵族的伊蕾娅之前还从来没在条件这么糟糕的环境里过过夜。 可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她待会儿能躺下的地方还是比李俞那块儿稍稍平整那么一丢丢的。 少女正这么安慰着自己，就看见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李俞，忽然毫无征兆的凭空消失不见了。 就像昨晚后者来时一样。 ？？？！ 第一章 苏醒 “欢迎回来。” 8号房的房门再次打开，李俞看到徐梦园从外面走了进来，“第一次出差的感觉怎么样？”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我给送到另一个位面去？！” “这个么……我是人事部的，对于具体技术方面的知识也很难解释的清，不过我已经猜到了你会这么问，所以提前帮你找了个能解释清楚的人。”徐梦园微笑道，“正好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谁？” “赫菲斯托斯。哦……别误会，这只是个花名，阿里巴巴带起来的坏风气，他并不真的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火与工匠之神，只是坚持让其他人这么叫他，和你我一样他也是第三纪的员工，在装备部负责研发工作。” “研发，你们这儿还有研发岗？” “没错，收集到资源后总是需要开发利用的嘛。” 李俞没有再问资源是什么，怎么开发利用，反正等见到赫菲斯托斯这些问题可以攒着一起问。 所以他只是对徐梦园道，“带我去找他吧。” 然而徐梦园闻言脚下却没动。 “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第三纪没有加班，现在已经五点了，我们都该下班了，明早九点再见吧，到时我带你去见赫菲斯托斯。”徐梦园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李俞又给叫住了。 “等下，其他问题也就算了，有件事情你必须马上回答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李俞沉声道。 “你不是戴着我借你的手表吗，答案难道还不够清晰？如果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话等离开后找其他人问一问，或者连上网应该就可以最终确定了吧。” 徐梦园道，“哦对了，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请务必对其他人保密，你也知道的，我们的业务比较特殊，不是很方便公之于众。回去后记得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我们明天再见。” ………… 李俞走出写字楼后先在附近的便利店借了根充电线，给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等了有大概半分钟，李俞按住开机键，又过去数秒，huawei的字样从屏幕上依次亮起，接着是harmonyos。 再然后就是输入密码的界面了，不过李俞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屏幕上方的时间和日期给吸引了。 5月19日星期三。17点15分。 这个日期依旧是他前来第三纪参与面试的那一天，尽管他的的确确在另一个世界里度过了几乎一整天。 然而之前徐梦园借给他的手表上，时针却只转了七圈多一点。 如果说那只手表还能被第三纪给做了什么手脚，那么手机上所显示的时间则是和网络实时同步的。 一旦联网就会自动更新，几乎不可能做假。 李俞随后又点开了相册，然而不管是他之前在那个世界里拍的照片还是帮兔子小姐录的那几段录音全都找不到了。 李俞拔掉充电线，向帮忙的店员道谢，拿了一罐乌龙茶结账，之后又扫码了一个收银台旁边的共享充电宝。 穿过自动门离开的时候，李俞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西裤上那道被灌木划开的口子还在，但是皮鞋上的泥点却也已经消失不见。 ………… 走出便利店后李俞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乘地铁来到城南的一座小公园里。 挑了把没人的长椅坐下，一边看着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遛娃跳舞，下棋唱京剧，一边默默喝完了手里那罐乌龙茶。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这些随处可见的日常景象，有朝一日也会被赋予某种意义。 徐梦园没有撒谎，一旦进入兔子洞他的整个人生也会随之改变。 在之前那短短的七个多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几乎颠覆了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全部认知。 只要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座府邸，那些高大的石墙与以木楔固定的立柱，外墙上涂抹的白色石灰用指肚轻轻一刮就能蹭下不少。 披着斗篷，带着长剑短刀的战士与仆从们在宽大的厅堂中一同宴饮，席间还有人弹起由龟壳制成的莱雅琴，歌唱着怒狮亚力山罗德征服布拉提斯时他麾下那些勇士们所留下的传奇史诗。 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因为李俞就身处其间。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原本已经快要死掉的心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就像是幼儿刚刚离开母亲的身体，睁开眼睛，第一次打量眼前这个崭新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动人。 那些在你长大成人后乏味琐碎的日常此刻也都熠熠生辉，就仿佛一座座闪着金光的宝库，等待着你去亲手开启。 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探索欲所发出的召唤。 哪怕来自陌生环境下的死亡威胁亦无法令它动摇，实际上正是那份无处不在的危机感加速了李俞身体内某些东西的苏醒，让他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你最近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一个声音从李俞的身后响起，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有备无患而已。” 李俞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雪纺衫，a字裙，牵着一只金毛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她有着模特般的标准身材和一张不输明星的漂亮脸蛋，配上一头但棕色的自然卷，哪怕放在那些美女如云的艺术院校里，依旧无法被人忽视。 “我们有很久没见了吧。” “嗯，差不多有一年多。” “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a字裙女人在李俞身边坐下。 “还不错，我最近在忙着换工作的事情。” “是吗，什么工作？” “咨询类的，你呢？” “咨询，嗯……感觉还挺适合你的，毕竟之前公司里就属你做事情最有计划，也最认真。”a字裙女人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的话就还跟我妈住在一起喽。” “阿姨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除了上下楼，和下雨的时候膝盖会疼，别的都还好。” “这样吗。” “嗯，我妈前段时间还问起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来我家吃饭。”a字裙女人说完将手中用黑色垃圾袋包裹的东西递给了李俞。 “喏，你要的……用的时候开关推到底，按红色的按钮就可以了。” “谢谢。”李俞接过垃圾袋，“我这两天先应下急，很快就会还你。” “不用，你拿着吧，我现在也已经用不上它了，对了，我这儿还有那个卖家的微信，也一起发给你吧，他那儿还有不少类似的东西，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他，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逞强了。” “嗯。”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甜筒在催我了。”a字裙女人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金毛。 “你多保重。”李俞道。 “你也是。” a字裙女人从座椅上站起，牵着大狗沿着碎石小路向前走去，走出大概两百米后，一人一狗又停了下来。 看样子是遇见了什么熟人，寒暄过后，a字裙女人又转身朝着李俞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随后才继续向前，和那只金毛一起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第二章 Reborn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徐梦园问站在门前的李俞。 “五分钟前。” “看来你已经开始融入第三纪的企业文化中来了，不过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 徐梦园微微一笑，在8点57分刷开了大门上的电子锁，“前台行政一般最后一分钟才会到，至于其他的人只要在9点20前赶到都不算迟到，我为了你特意早来了点，进来吧，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俞跟着徐梦园走进她的办公室——一间编号2的房间里。 和之前那间编号8的房间不同，这里是典型的办公室布局，有办公桌办公椅，电脑、打印机、文件柜什么的，一切看起来都和普通的公司部门没有任何区别。 嗯，还是有点区别的，李俞注意到徐梦园坐的那把人体工学椅是赫曼米勒的。 这样一把椅子的网络售价在一到两万，就算集采，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即便那些一线互联网大厂也很少有能狠的下心给员工配这种椅子的。 徐梦园把自己的单肩包挂在墙上的洞洞板上，又把楼下早餐店买到的豆腐脑和油条放到自己的工位。 随后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文件夹，递给李俞。 “根据你之前的要求等你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后我们再来聊合同的事情，怎么样，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李俞接过合同，也找了把办公椅坐下，先快速扫了一遍里面的大概内容，之后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细读了两遍。 确认其中没有任何文字陷阱，也没有什么恶心人的竞业协议，这才放下合同，又抬头道，“你们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昨天回去后我会报警吗？” “招人嘛，不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的。”徐梦园揭开豆腐脑上的纸盖，“你既然先迈出了第一步，我们当然也要回馈一下你的信任。” “你所谓的回馈信任，指的是趁我不背把我关进8号房里去吗？”李俞问道。 “我也不想那么做的。只是万事开头难，我一早就告诉过你，不让你亲眼去看一看那个世界，有些东西就算我说破嘴皮你也不会相信的。” 徐梦园一手抓着油条，一手用朔料小勺舀起一勺豆腐脑，放在嘴边吹了吹。 “况且就算你对这份工作不感冒，而且也不想跟我们和平分手，我们也还有公关部专门处理这样的事情。” “怎么处理，杀了我吗？” 徐梦园摇头，“我们是正规公司，不做违法的事情。” “可如果昨天我死在那个世界里……” “你不会死在那里的，”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唔……准确的说你还是会死在那里的，但是不要紧，你还会回来的，一块儿也不少，因为你的神格序列可是那个传说中的【reborn】，和基督教里那位最出名的先知一般无二。” 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和李俞的年龄差不多的混血帅哥，栗色头发，穿着一件极限竞速地平线4的周边t恤，下身则配了条大花沙滩裤。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上班的，更像是去海边度假的花花公子。 一进门就对李俞伸出手，热情道，“赫菲斯托斯，装备部，我的头发不是染的，因为我妈妈是斯拉夫人，哦，还有特别强调一下，我不是gay。” “李俞。”李俞和赫菲斯托斯握手，“你刚才提到那个什么【reborn】……” “哦哦，你的神格序列，最早出现在《马太福音》里，《马可福音》第十六章第九节也有提及，还有《彼得前书》……但和其他的神格序列不同，【reborn】实在是太太太稀有了。 “自那人之后再没有人拥有过它，以至于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它是否真实存在，直到你的出现，才终结了这个持续千年的争论。” 混血帅哥望向李俞的眼神无比炽热，就如同盯着刚从卡池里抽出的泛着金光的限定角色一样。 “谢谢你提前告诉我你不是gay，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 “简单来说，你拥有可以无限重生的特殊能力。”一旁的徐梦园咬着油条道。 “位面旅行已经够离奇了，你们现在又要试图告诉我《圣经》上的故事也是真的吗？”李俞皱眉。 “一部分是这样的没错，”赫菲斯托斯点头，“虽然在叙事角度上可能有点出入。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印证了超过六十多种神格序列的存在，它们分布在北欧神话，凯尔特人神话，印度神话中……《圣经》中最多，毕竟它成书的时间离我们最近，更容易考证。 “这些神格序列都是很久以前那些来自另一个宇宙的客人们馈赠给我们的宝贵财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遗产公司才得以成立，踏足这片之前从未有人染指过的蓝海，就像是漂洋过海来到新大陆的五月花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去掠夺另一个宇宙的黄金、物产和能源吗？”李俞问道。 “不不不，那样就太野蛮了，新大陆和五月花只是种比喻，我们和那些贪婪冷酷的欧洲殖民者不同。而且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没法从那个世界带走一草一木。实际上我们只能从那里取走一样东西——那就是信仰。” “信仰，那不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吗？” “信仰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是一种非常昂贵与特殊的资源，可以不受位面的限制，在不同的宇宙中自由流动。”徐梦园已经吃完了手上的油条，擦了擦手道。 “公司自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信仰的开采与利用，我们的所有工作都是围绕这两项目的展开的。” “我来总结一下，”李俞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刚刚暗示了人类历史上很多神话传说都是真的，而且是由其他位面的来客留下的，为的就是在地球上开采信仰这种特殊的资源。 “然后第三纪现在通过某种手段继承了他们留下的技术，也跑到其他位面去收集信仰……那道教呢，也源自别的宇宙吗？” “不，张道陵是自己人。”赫菲斯托斯一脸崇拜，“他是我的偶像，完全的自学成才，利用信仰的手段虽然粗暴原始，可直到今天依旧对我们的研究很有启发。” 第三章 跨位面旅行的基本理论原理 “根据现有科技发展水平和相关政策法规的限制，我们很难再在地球上大规模开采信仰了，既然下沉的道路已经被堵死，那么公司就只剩下出海这一种选择了。” 徐梦园道，“接下来就先让赫菲斯托斯来为你介绍下和跨位面旅行有关的基础理论知识吧。” “乐意效劳。”混血帅哥也找了把椅子坐下，搓手道，“我们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唔……你听说过弦论吧，哥们儿。” “听过一些。” “很好，那我就尽量长话短说，根据苏联物理学家亚历山大·维连金和安德烈·林德所提出的永恒暴胀理论，我们所生活的宇宙就像是一个气泡，由量子涨落所引发。 “而类似的气泡有无穷多个。不断产生，又不断消亡，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为了帮助你更好的理解这一理论，你可以想象一瓶可口可乐被疯狂摇晃，其中一个气泡就是我们所在的宇宙，而其他的气泡就是别的宇宙。” “在大部分时候，我们的宇宙都很稳定，也很孤独，自顾自的生长膨胀着，但也有一些时候我们会撞上别的气泡，我们这些研究者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干涉。 “通常情况下，干涉都是无声无息的，身处两个宇宙的绝大多数生物根本感受不到干涉的发生，既不知道它是何时开始的，也不知道它何时结束。干涉对于宇宙几乎没有影响。 “直到第三纪的创立者解开了那些古老神话背后隐藏的秘密，发现我们可以利用干涉前往另一个宇宙，这一技术如今也被称之为降临。” “在早期的时候降临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大概就相当于你把脑袋伸进一口满是鳄鱼的鳄鱼池里。因为卡拉比-丘流形不同，不同宇宙的物理规则很可能相差非常巨大。 “去到一个不同卡拉比-丘流形的宇宙，基本上就和自杀没有两样。好在气泡足够多，后来的研究者经过一次次试错，在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后逐渐研究出了寻找到相同卡拉比-丘流形宇宙的办法。 ”再然后筛选条件被进一步缩小，最终我们挑选出了和我们的世界相差不多的新世界。” “相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李俞问道。 “量化一下大概就是偏差值在5%以内的世界，有那些我们所熟悉的气候，地理环境、动植物……最重要的是经典物理学完全适用。”赫菲斯托斯道，“我们称这些世界为净土。” “不过光是找到合适的位面，掌握降临的技术还不够，”徐梦园插嘴道，”这就好像你定下了目的地，准备好可供航行的船只，但是最终你还需要一个人来驾驶它。 “——船长，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没错，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拥有跨越宇宙，从一个宇宙降临到另一个宇宙的能力。”赫菲斯托斯继续道，“我做梦都想去另一个宇宙看看，哪怕代价是下一秒就死在那里我也不会后悔，可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那种机会了。” 混血帅哥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惋惜的样子，“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注定只能自己依靠贫瘠的想象力和你们的描述去感受它的瑰丽，祈祷能在梦中与它相会。” “那地方确实挺漂亮的，”李俞道，“有点像是中世纪的欧洲，再加进一点奇幻元素，当地最强大的帝国是由半兽人、人类和侏儒一起建立的，不过没有魔法和魔法师。” “半兽人？像是《指环王》里那种还是……” “有兽耳那种，外观和人类差别不太大。” “damn！！！”赫菲斯托斯罕见的爆出了粗口，“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无法拒绝的就是furry！现在一个满是furry的世界就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法看上哪怕一眼，这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你的性癖我们可以稍后再来讨论。”徐梦园看了眼时间，“下次降临就快可以开始了，你最好先捡重点来说。” “好吧。”混血帅哥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冲动，“接下来我来给你介绍下和降临有关的几条准则，但是我相信有些你已经注意到了。” “首先，你可以把这个世界的东西带过去。” “但是仅限于我的身体能接触到的？”李俞道。 “bingo！哇哦，哥们儿你的观察力真不错，”赫菲斯托斯赞道，“而且就现阶段来说，你能带去的东西加在一起不能超过五公斤重。不能是活物，没煮熟的种子也不行。” 混血帅哥的话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李俞第一次降临，手机，手表和身上的衣服都在，唯独口袋里的钱包和纸巾不见了。 好在后两样东西他回来的时候还在房间里。 “那病菌呢，”李俞又问道，“我身上携带的细菌和病毒总不可能也跟着一起消失吧，它们会对那里造成什么影响？”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之前在很多论坛上都看到过类似的讨论，我觉得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高估那些现代病菌的威力了，尽管很多人喜欢拿美洲大陆的印第安人来举例子。 “但是这些人忽视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欧洲殖民者带去的天花，本身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传染病，同理还有流感病毒，黑死病、以及现在正在肆虐的冠状病毒，我们的老朋友艾滋等等…… “可如果是一个健康的人，本身所携带的病菌，对一个相似的新环境所能产生的影响就很有限了。事实上早在地理大发现前，就曾有欧亚人到达过美洲，他们带去的病菌也没有毁掉那里。” 眼见李俞没有其他疑问了，赫菲斯托斯便又接着往下说道。 “第二，你不能从那个世界里带任何东西回来，不论实物还是照片影像，而且每次你能在那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现实时间七个半小时。 “当然，你肯定也意识到了，时间在不同宇宙的流速是不同的。我们的七个半小时，并不等于那边的七个半小时……” “三比一。”李俞道。 “什么？” “两边的时间流速对比差不多是三比一，我第一次降临，在那边度过了快一天的时间。” “你去到了一个多时间的宇宙？这很好，意味着你有更多的时间来行动。虽然至今还没有足够充分的研究能证明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的手表手机依旧会显示现实世界的时间，利用好这一点，你就能掌握回归的时机。” “回归是自然发生的，还是……”李俞又问道。 “自然发生的，对于那个宇宙而言你就像是一个客人，一旦过了会客时间，你就会被主人从家里给请出来了。” 第四章 重返布拉提斯 “我在那个世界里遇到了一个少女，她的脖子上带着一只电子宠物蛋，就是九十年代那会儿流行的那种。”李俞描述道，”她是怎么搞到那玩意儿的，有人在我之前去过那个世界吗？” “哦，你注意到了，那是锚点，是上一次干涉发生时公司专门丢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和那个宇宙建立起联系，这样你才能顺利降临到那里，现阶段你每次降临都会出现在锚点附近，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和那东西的主人搞好关系。 “另外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不……你是第一个踏足那片土地的地球人，是名副其实的哥伦布，她从头到脚，每一片肌肤都完全属于你。”赫菲斯托斯说完还吹了个口哨。 “所以那个电子宠物蛋的主人并不是我的甲方？” “不，她除了碰巧捡到我们丢过去的锚点外，和那个位面的其他智慧生物并没有任何区别。”徐梦园答道，“你的甲方是你的信徒和所有潜在的信徒人选。 “想要在那边开采信仰，你首先需要建立一个宗教。它应当是全新，非已有的，叫什么名字，崇拜什么神明，遵守什么戒律都由你来决定，打算怎么发展也是你说了算。 “公司只在乎最终结果，也就是能收集到多少信仰。这些信仰一部分归你自己所有，可以由你来自由支配，算做是公司对你的追加投资。 “另一部分则由公司强制收缴，当然我们也会将这部分信仰折算成相应的绩效奖金，对你进行额外补偿。” “日后你赚到信仰了可以来装备部消费，我们这边可是有不少好东西。”赫菲斯托斯已经开始推销起自己那些作品来了。 为了显得更有说服力他还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防水盒，“对了，听说你没有手表，这是装备部送你的入职礼。” 李俞接过那个小盒，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只帆布表带的黑色腕表。 “宝珀五十噚系列的50543640o52b，我个人最喜欢的型号，红金表壳，表壳直径43mm，厚13.3mm，采用6654.p.4机芯，因为本身是一款潜水表，所以具有优秀的防水性能，你可以直接带着它跳河潜水，不用担心它会发生故障。 “夜光表针则能保证你在黑暗的环境下也能轻松看清时间，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它本身的美丽，它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没有男人能抵御得了它的诱惑。另外装备部对它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将它的全历-月相功能改造成了更加实用的信仰计数功能。” “信仰计数？” ”没错，它将会成为你的最佳帮手，你每收获到一份信仰，都会在上方日历的位置得到显示，让你可以实时查看到自己的工作进度。 “上限是999999，超过这个数额后，下方原月相的位置就会升起一颗星星，之后上方的计数也会重置，怎么样，很直观吧。” 赫菲斯托斯笑容灿烂，直到徐梦园的声音再次响起，“财务部要我提醒你，你们装备部这个月的预算已经超支了，如果你们继续坚持用奢侈品制作神刻装备，那么超支的部分未来会直接从你们的薪水里面扣除。” 赫菲斯托斯一怔，刚想要反悔，把这表再改回去卖掉。李俞却是已经将它带在了手腕上。 “多谢了，这件礼物很漂亮。” “呃，不……不客气。”赫菲斯托斯苦笑道。 李俞戴着新表在合同上的乙方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我还没法完全相信你们所说的这一切，但是这份工作听起来的确挺有意思的，我愿意试一试。” 徐梦园看起来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接过合同。 “我说过我很早就在观察你了，你一直都是我最青睐的候选人，拥有冷静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力与出色的分析才能，但更重要的是你的骨子里流淌着冒险者的血液。 “就像历史上那些最出色的航海家，顶尖的赌徒与极限运动者……然而你一直以来都在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放任自己被那些机械乏味的工作吞没，不断杀死，这也是为什么你总是会感觉被困住的原因。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从生活的囚笼中解放你，为你提供远航前的所有准备，助你扬帆出海。” “我入职的时候差不多每一任领导都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欢迎加入第三纪，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那条你一直在追寻的道路。” 徐梦园再次同李俞握手，随后又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准备出发了。” 李俞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整理了一下领带，起身向着8号房走去。 赫菲斯托斯则将屁股下的座椅又滑到了门外的走廊上，冲李俞的背影喊道，“你身上的神格序列已经通过第一次降临被激活，不过我个人建议，除非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轻易去死。 “因为能复活归能复活，但你死前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可是一点也不会少。这一点你之前那位已经证明过了，相信你也一定不会想要经历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的。” “了解。” ………… 有了之前的经验李俞在第二次降临前先喝下了半罐零度可乐。 虽然干涉发生时他依旧能感觉到明显的头晕目眩，但是这种症状比头一次的时候缓解了不少。 至少李俞没再当场吐出来，不过他还是稍稍用了点时间，让眼睛适应了下光线的变化。 和上次一样他抵达布拉提斯的时间是在夜晚，不过比第一次降临提前了现实时间大概半个小时，换算到这个宇宙也就是一个半小时。 李俞注意到自己还在野外，另外面前有片篝火，他正打算扭头再看向别处，一把匕首却是已经提前一步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说，你到底是谁的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李俞耳边响起。 不过这一次其中的戒备之意却还要远超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你消失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 “我可以解释。”李俞平静道。 “是吗，那你最好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 少女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地方电视台民生栏目里那些带着记者和摄像大哥将另一半捉奸在床的苦主们。 她说完后还将一样东西抛在了李俞的面前。 那是一枚金色的胸针，胸针的一端被打造成了狮子头的形状，看上去威风凛凛。 第五章 倾听是一种美德 “这是里奥爵士送我的。”李俞没有隐瞒。 那个狮子头实在太明显了，整个布拉提斯大陆只有一个家族会以此作为自己的家族纹章。 这枚胸针原本被他揣在西裤口袋里，那时的李俞还不知道自己没法把这个位面的东西带回去，应该是在他消失的时候掉在了地上，被眼尖的兔子小姐给看到了。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他的人？！”少女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帮你赢下阿里亚斯家族的继承人之争，当时里奥爵士也在场，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起了招揽我的心思，这枚胸针是他让仆人转交给我的，就在你忙着应付其他贵族的时候。 “实际上不只是他，金手指罗梅罗，甚至你继母也先后派人来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兴趣为他们效力，让我意外的反倒是库伦侯爵，或许因为他是你的封君的缘故，他倒是没好意思下手挖你的墙角。” “什么，还不止一个？！”尹蕾亚声音又提高了八分。 兔子小姐越听越生气，耳朵都快气歪了，“你是我的顾问，如果不是想抛下我去投靠别人，为什么不在一早就和我坦白这些事情呢？”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顾问了？”李俞扬了扬眉毛。 “你…………” 少女小姐傻眼了。 她这才想起来李俞这个顾问的身份是她随口胡诌的，当时说完还有点小后悔，担心这事儿传出去会被人笑话，一度还曾表现的有些抗拒。 直到后来李俞奇迹般的帮她逆风翻盘，又贴心的提醒她她这个屁股都还没坐热的家主之位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牢固，尹蕾亚才彻底真香了，彻底接受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便宜顾问，并且还将李俞视为自己的肱骨之臣。 这也是为什么少女在发现某人”出轨“后这么气愤的原因，明明李俞是她先捡到的！ 但兔子小姐没想到另一边却又不认了。 这就好像一个渣男追了你很久，用尽各种手段对你献殷勤，终于叩开了你的心扉，然而就在你闭着眼睛准备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那人却忽然一提裤子，飘然而去。 “可是……可是，我救过你一命。”兔子小姐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明显也有点底气不足。 “所以我也尽我所能帮你赢下了选举，这样咱们两个就扯平了。”李俞道。 “只是这样吗？你站在我这边就是因为我救过你……”尹蕾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莫名有点小委屈。 再然后她就听那人说，”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兔子小姐心中那团小火苗又腾的一下窜了起来，期盼道，“还有什么？” “那会儿我刚到这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需要个人为我提供庇护，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又是贵族。 “对我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而这也意味着我要向你证明我的价值。”李俞如实道。 “哦。” 尹蕾亚轻哼一声，收回抵在李俞腰上的小刀，面无表情的走到火堆前，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李俞才看清少女现在的样子，随后亦是一愣。 和上次见面不同，如今的兔子小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非但身上的红色斗篷不见了，那件可以一直垂到脚踝的宽大亚麻衬衫也变的破破烂烂。 虽然还不至于春光乍现，但有些地方也能瞧见肉了。 看得出兔子小姐先前做家里蹲和在神庙学习的时候伙食都很不错，尽管一些该长肉的地方没长，但也有一些不该长肉的地方有了准备长肉的势头。 除此之外她脚上的靴子少了一只，膝盖上有两小块儿已经凝结的血痂，原本干净的手掌和脸蛋上如今也满是泥污，还有被蚊子咬出的红包和她自己挠出的血丝。 或许唯一勉强能称得上安慰的就是她面前那个小火堆了。 不过为了生起它少女显然也吃了不少苦，左手的食指都被烧了个水泡。 总之，李俞不在的这两天兔子小姐看上去是没少吃苦头。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李俞问道。 尹蕾亚不说话，挪了挪屁股，背对着某人。 “我这次来带了驱蚊药，你先涂点吧。”李俞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六神驱蚊花露水递了过去。 然而少女还是一动不动，就跟化身成一尊石凋一样。 好几只大花蚊子停在她的耳朵和手臂上大快朵颐她也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酸熘熘的道，“你已经利用完我了，也引起了那些大人物的注意，为什么不去投奔他们？还回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李俞闻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尹蕾亚身边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先前你问我为什么站在你这边的时候，我大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说点你喜欢听的话，把这事儿就这么给揭过去，最终的结果也能皆大欢喜。”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兔子小姐闷声道。 “因为我始终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领导者，能分得清恭维与谏言。” “你是在暗示现在的我不够成熟吗？”兔子小姐的耳朵很好，立刻就听出了某人的弦外之音。 “没错，你的身上是有不少缺点，多疑，小心眼，盲目自信，又爱意气用事，喜怒形于色，还没有什么城府。”李俞直言道。 “你！” 尹蕾亚气的牙痒痒，正打算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闹起来岂不是正好印证了这家伙的说法。 于是只能将怒火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差点没给憋出内伤来。 “但是同样你也有很多优点，”李俞顿了顿继续道，“善良，愿意对其他人伸出援手，哪怕是之前与你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另外你还很会听取他人的意见。我给你的建议你大部分都很好的照做了。 “不要小瞧了这一点，我之前服务过不少客户，越是身居高位有能力的人往往也越是自负，很容易一意孤行，一条路走到黑。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去和那些懂得倾听的人合作，哪怕他们的实力没有那么出色。更别说你还能够为他人着想。 “你注意到我没有携带短刀，于是那天吃饭的时候就把你自己的刀借给了我……这些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 “而这才是我最终下定决心找你合作的真正原因。” 第六章 神名 “呵，谁稀罕跟你合作。”兔子小姐小声嘀咕着。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听到李俞的夸奖后紧绷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也不再继续挪屁股了。 李俞趁热打铁，“我想要和你建立更加长期稳定的关系。” 少女晃了晃头上那对儿长耳朵，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是刚刚还在生气，这会儿也不好立马就答应下来，于是轻咳了一声道。 “唔，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正式接纳你成为我的顾问的，当然，你也得好好表现。” 说完不等李俞回答，她忽然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再抬手的时候掌心一片殷红。 “你刚刚说你有可以驱散蚊子的药剂，快！快给我来点！这几天我就快被这些讨厌的家伙给吸干了！” 李俞闻言将手中的六神花露水对准伊蕾娅，喷了几下，基本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喷上了。 兔子小姐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之后耳边的嗡嗡声真的少了很多，那些带着翅膀的恼人小东西也不再靠近她了。 “嚯，这也太灵了吧！” 少女啧啧称奇，随后又翕动了两下鼻翼，露出一抹陶醉之色。 “这么香，这是你家乡产的香水吗？还能驱蚊，一定很昂贵吧。” “14块3一瓶，你要买的多了还能更便宜。”李俞道。 “什么是‘块’，还有之前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正打算告诉你，”李俞神色严肃，“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这片大陆上的人，咱俩第一次见面那晚你就跟我说过了。” 兔子小姐这会儿还在狂吸花露水，因为那是真的很香，比她之前用过的任何一款香水都要好闻，甚至还要超过南方那些高档货，也没太在意李俞的话。 直到后者又解释道，“我所说的世界并不只是指布拉提斯大陆，也包括海峡外的那些大小国度与城邦。”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伊蕾娅感觉自己的地理知识不够用了。 实际上自打出生起，她大部分时光都是在绿野度过的，直到后来被父亲送去多鳞城的神庙侍奉银月女神，她才算出了趟远门，但是活动范围也依旧在西境之内。 少女连王都都没去过，对于外面的世界只有一些道听途说来的模糊概念。 至于更远的地方，她更是连想象都没法想象。 “我注意到在你们的诗歌中曾提到过诸神居住在他们位于圣山上的金色神国中。” “呃……你难不成想说你就来自那里？”伊蕾娅一副你快别逗我了的样子，“你能说出五个以上布拉提斯大陆的神明的名字吗？” “我和他们不熟，”李俞道，“不过我的确来自类似的地方。” “吹牛也要有个限度，你说你的家乡在一座神国里？！”兔子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眼见李俞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她渐渐的也有点笑不出来了。 尤其联想到之前李俞所展现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手段，他那能记录声音的能力，再加上这份神出鬼没，伊蕾娅终于也开始郑重思考起某种可能来了。 “你是神？”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名先知。” “什么是先知？” “就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我的神和你们所崇拜的神不太一样，并不会轻易离开他的神国。” “那他如何回应自己的信众？” “靠他在人间的代言人。” “哈，”兔子小姐越听越狐疑，“也就是说这边全由你说了算，你的神叫什么名字？” “星期六。”李俞道，“在我的家乡，所有人都爱戴它，期盼着它的到来，又为它的离开而伤怀。” “星期六？没听说过。” “很正常，我们都是新来的。” “红狮帝国向来很包容与开明，虽然不怎么欢迎倒也不排斥异邦神明，但是不得不说，你们来晚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信仰着圣山上的诸神，我们都很虔诚。” “那么那些神明会回应你们的虔诚吗？” “呃…………偶尔吧，毕竟他们平时都挺忙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要保证日生日落，草木可以发芽，种子能从土地里生长出来，船只可以穿过暴风雨什么的，偶尔还会因为嫉妒互相干架。” 伊蕾娅想到了先前的时候不管自己怎么祷告，都得不到银月女神回应的糟糕经历，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动摇。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有原因的。”李俞继续道。 “是吗？那是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伊蕾娅某人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估计不小，而她自己现在虽然赢下了选举，却还有一堆让人头疼的事情没有着落，不是很想再去蹚另一滩浑水。 于是便抢先一步道，“我只是个乡下小领主，阿里亚斯家族也不是什么帝国豪门，所以我恐怕帮不上你和你背后那位存在什么忙。” “有些东西从废墟上建起反而更加牢固。”李俞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要是不想跟我合作也没关系，我不会强人所难，而且暂时也不会离开你。” “为什么？” 李俞指了指兔子小姐脖子上的项链，“因为是它指引我来到这里的。” “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伊蕾娅呆住了，虽然李俞先前也曾说自己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兔子小姐对此始终将信将疑。 “你背后的神明和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有关系？这怎么可能，你完完全全就是个人类啊，身上一点也没有阿里亚斯家族的血脉。” “我们对于这件东西的认知可能存在有一定的偏差……” 李俞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兔子小姐给打断了，“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你想要什么证明？” “你声称你的到来是因为父亲留给我的这串项链，那你一定有办法将里面栖息的古老之灵给唤醒了！” 伊蕾娅此刻的样子就宛若抛出了哥德巴赫猜想的哥德巴赫一般。 毕竟古老之灵本身就只是贵族家族中口口相传的传说，而这串项链落入阿里亚斯家族之手这么久，也就只有她父亲血眼鲁斯宣称自己曾见过里面的古老之灵，而且就连鲁斯本人也再没法将它给唤醒。 兔子小姐想用这种方式委婉的劝说这位自称异神的先知打消在布拉提斯大陆传教的念头。 可没想到李俞却点头，轻松道，“可以啊，等我下次把电池带来吧。” ？？？！ 第七章 比慢了快一点点 “你真的有办法把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给唤醒？”兔子小姐惊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对我来说这就是顺手的事情。不过跟你期望中的或许不太一样，那里面的东西很难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只要能亲眼看到古老之灵，这对于一位阿里亚斯来说，本来就是无上的荣誉了。”伊蕾娅肃容道。 “那行吧。” 李俞顿了顿又问道，“我们还有多远能到你的封地绿野？”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不知为何兔子小姐的小脸却是一红，支支吾吾道，“快……就快了。” “就快了是多长时间？我没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所以你要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回到绿野，得告诉我确切的日期，我好安排行程。” “唔，快了就是快了……比慢了快一点点。”少女涨红了脸，努力了半天才硬挤出了一个五环比四环多一环的答案来。 李俞旋即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我说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伊蕾娅还没回答，她的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 看着伊蕾娅在一边狂啃他带来的压缩饼干，李俞甚至怀疑自己再晚来一点，这位新鲜出炉的绿野之主就真的能如愿以偿见到自己家族的古老之灵了。 “这是什么……味道还不错。呃，呃呃呃呃……” 前半句是兔子小姐对于21世纪军工产品的赞扬，后半句是她吃得太急，中途还说话，噎着了。 李俞不得不使出在公众号上学到的海姆立克急救法，让兔子小姐身体前倾，分开双腿，右手握拳放在她肚脐上方两横指处，连续快速向后上方按压。 最终成功催少女吐出了那口差点要了她老命的压缩饼干。 “太……太干了，有没有稀的？” “自己找点溪水喝吧，我这儿又不是24小时便利店什么都有。”李俞道。 “什么是24小时便利店？”兔子小姐虚心求教。 “就是一间小屋，里面装满了吃的跟喝的，不管什么时候去它都开着门，想吃什么随便拿，这种小屋在我的家乡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少女大感震撼。 李俞说的东西有点像是大地与谷物之神尤利乌斯的那件神器——丰收罐子，据说那个小陶罐里装满了金灿灿的谷物，怎么取都取不完，可以供神国内所有神明跟英灵肆意享用。 不过丰收罐子只提供粮食，不提供喝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一个，也不可能到处都是。 这么一看，这个星期六和它的神国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兔子小姐就赶紧把它赶出了自己的脑袋。 她可是银月女神的信徒，又在神庙待了那么久，每天都沐浴在银月女神的神恩下，最是虔诚不过，怎么可能被异教徒区区几句话就给蛊惑了呢。 忘掉。必须马上忘掉！ 李俞不知道伊蕾娅这会儿在想什么，他只是有些奇怪。 “你多久没吃饭了？带的干粮呢，我记得咱俩离开岩雪城的时候在市集上采购了肉干和面包……而且这几天我又不在，你一个人把那么多东西都吃完了吗？” 和花露水不同，那一小袋压缩饼干只是李俞带着以防万一的。 在意识到自己出差的地方条件比较艰苦后，李俞回去也做了些准备，去超市采购了点物资，今早一并带到了公司。 不过因为重量限制，他最后没能全都带过来，只能从中挑了一些，压缩饼干的优先度属于比较靠后的，没想到却是一来就用上了。 而一说起这个来，伊蕾娅的眼眶就又红了。 李俞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兔子小姐这边也过得挺充实的。 失去了顾问又被蚊子骚扰了一整夜，同时不管怎么翻身都感觉地上不平整的少女，在第二日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依旧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向着自己的领地进发。 她走在清晨的森林中，脚下是松软的泥土与踩上去会簌簌作响的落叶，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她的发梢与肩膀上，温度刚刚好。 再加上路边那些不知名的带着露水的野花，与回荡在林间的清脆鸟鸣，伊蕾娅忽然觉得这趟旅程好像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然而很快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少女在路过一片泥潭边的时候遇到了一头暴脾气的野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撵着一口气跑出好几里。 她的衣服就是在逃命时被路边的灌木给勾破的，那只靴子也是那时候弄丢的。 最终走投无路的伊蕾娅还被逼着爬上了一棵小树，然而那只野猪依旧在树下迟迟不肯离开，还不时用自己壮硕的身体去摩擦树干。 兔子小姐一边死死抱着树枝，一边大呼救命。 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没想到下一刻奇迹却出现了。 一位在附近狩猎的女猎人听到了她的呼喊声，赶过来杀掉了野猪，救下了就快要力竭的伊蕾娅。 当得知少女是孤身一人时，那位女猎人还主动提出愿意陪她一段路。 兔子小姐欣然应允，而有了熟悉这片森林的本地人当向导，一直到日落伊蕾娅都再没遇到过其他危险。 等到夜色降临，那个女猎人甚至还找到了个没有野兽栖息的小岩洞，作为两人睡觉的地方，另外还将身上携带的火绒也慷慨的分了少女一半。 “怪不得你能生火了，那她现在人呢？”李俞问道。 “别提了！”少女咬牙，“她虽然送了我火绒，但是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发现身上所有钱还有行李全都没了，那可恶的小偷甚至连我身上盖着的披风都偷走了，要不是我把匕首一直贴身收着，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现在我就倾家荡产了。” “…………” “不管怎么说她至少没取你的性命，只是谋财，而且之前也确实救过你，走前还把生火的东西也给你留下了，你也没亏。”李俞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兔子小姐耷拉着两只耳朵，“但是她想要钱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嘛，我又不会不给她，她要是愿意送我回绿野，能得到的不比抢我多得多？唉，妈妈说的没错……外面果然全是坏人。” 兔子小姐话音刚落，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从中就传来一阵莎莎之声。 随后一只大黑狗的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 第八章 黑美人 那是一只敖犬，通体漆黑，只有胸前的位置有一撮白毛。 它的体型异常壮硕，能顶的上差不多两头野狼，拥有宽大的头骨，粗壮的骨骼，和凸起的发达肌肉，样子有些像是现代的卡斯罗。 属于标准的大型猛犬。 那只黑狗一露头就把兔子小姐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抽出了腰间的红宝石小刀。 不过那把不到一尺长的小刀显然并不能带给她太多安全感，于是少女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俞。 冲后者拼命使着眼色，那意思你不是先知吗，快叫你们老大星期六出手啊，降下来个神迹什么的赶跑这只狗。 然而李俞却恍若未见，半晌后只是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盖在少女的肩膀上。 他注意到那条黑狗颈部处有一圈毛发脱落的比其他地方要多，这一般是由佩戴项圈所引起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只有主人的猎犬。 不过这对两人来说并不一定是什么好消息。 又过了片刻，兔子小姐听到一个声音从灌木后的树林中响起。 “黑美人，回来！” 那只敖犬闻言立刻丢下火堆边的两人，扭头又跑进了灌木中。 等它再回来的时候，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两位晚上好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多鳞城。” 兔子小姐没忘记自己为什么匆匆逃离岩雪城，再加上之前那个女猎人刚刚才给她上过一课，她现在对于在野外遇到的陌生人都格外的警惕。 胡乱报了个地名就想把眼前这人给打发走，没想到后者却惊喜道，“多鳞城？我正好也打算去多鳞城，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吧，多个人也能多份安全嘛。” 说完不等伊蕾娅和李俞回答，他已经走到了火堆前，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后又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了下面那张脸。 少女在看到那张脸后先是一呆，接着就下意识的往李俞的方向靠了靠。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不过我不是坏人，我的这半张脸是被熊啃坏的，那畜牲趁我在溪边取水的时候从后面袭击了我，把我按在地上，一口咬在我的右脸上，我一半的脸颊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关键时候是黑美人救了我，它奋不顾身的扑向那只大熊，通过不停大吠，还有不断的撕咬袭扰吸引了那畜牲的注意力，为我赢得了逃脱的机会。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只要有我半脸裘德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到我的乖狗狗。” 说完裘德就从自己的行囊里摸出了一块儿不知用什么动物的肉做成的肉干，抛给了一边的黑美人。 后者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一口便将肉干给吞下。 裘德伸手一边抚摸着猎犬的脑袋，一边又抬头望向李俞和伊蕾娅。 “我因为这副尊容不管走到哪里，再怎么小心，也总是会惹上麻烦，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孤身一人，走野路去多鳞城。 “二位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岭呢？”不过不等对面开口他就再次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的，只是这几日一直在与野兽蝇虫作伴，难得遇到几个可以交谈的对象，就又管不住这张嘴了。” 伊蕾娅和李俞对视了一眼，随后开口道，“呃……我们惹上了一些麻烦，之前庄稼的收成不好，我们就去找领主借了一笔钱应急，没想到来年田里又遭了灾，我们还不上钱，又不想卖身为奴，就只能逃去多鳞城投奔一个远房亲戚。” “是吗？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半脸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少女，不过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用篝火煮了点豆子，就着面包填饱肚子，然后早早的便合身躺下了。 而他的那只大黑狗也安静的趴在他的身旁。 没过多久裘德就鼾声震天，兔子小姐则又鬼鬼祟祟的摸到李俞身边，压低声音道，“喂，你说他会不会是我继母找来的杀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怎么办，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把他给打晕吗？”少女一直在偷瞄那只大黑狗，“嗯……得先想个办法把他和他的狗给分开。”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李俞道，“你之前编的谎话那么烂，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咱俩这穿着，还有肤色举止不会是农民。 “而他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有问题，这里又是野外，很难再撞上别的什么人，他还敢这么放心的睡去。要么没有真正睡着，要么就是睡着了但是完全不担心我们会对他下手，这两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他不好对付。” “那就这么放着不管吗，万一晚上我们睡着以后，他……”兔子小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色也愈发紧张了，“你注意到他的右腰没，就在他那斗篷下面，凸出来一小块儿。 “刚刚他蹲在那儿逗他那条狗的时候，我看到了，那里藏着一把手斧！丢了钱和行李也就算了，我可不想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也不见了。” “知道了，”李俞道，“你可以放心休息，我会帮你守夜的。” 他昨晚在出租屋自己的床上睡的不错，这会儿刚开始上班精神状态正好，没什么睡意，再加上之前那几份工作加班属于常态，李俞对熬夜也很有心得了。 警戒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蕾娅看了看李俞的胳膊跟腿，又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半脸，还有他那头健壮的猎犬，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不过最后还是抓着身上的西装，在李俞身边躺下了。 兔子小姐嘴里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向银月女神祷告，那模样活像是期末考试前一周，宿舍走廊里挑灯夜战的一众莘莘学子们，充满了求生欲。 反观李俞只是坐在火堆边，一言不发。 伊蕾娅也不知道这个自称先知的家伙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见李俞还是像往日一样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她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向银月女神祷告完后她又握住胸前的项链，默默呼唤着先祖之名，祈求得到庇护，然而遗憾的是寄身其中的古老之灵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她应该再试试那个什么星期六？毕竟保命要紧，就算银月女神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罪她吧，少女就这么在胡思乱想中闭上了眼睛。 虽然还是很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搬家，然而这几天伊蕾娅过得一点也不轻松，精神刚松懈一点，疲倦感就一阵接一阵的涌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 是马蹄！有骑手正在向这里接近！！！ 第九章 起错的绰号 伊蕾娅一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从地上坐起，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还能做什么。 那伙人来的很快，而且明摆着就是冲她来的，一路没有任何停歇，也没在中途改变过方向。 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少女的视野里！ 冲在最前面的骑手是个有着棕色圆耳朵和长鼻子的胖男人，他的脖子微微前伸，一直在风中嗅探着什么。 直到见到伊蕾娅，那双小眼睛猛地一亮！ 随后吹了声口哨，却并没有立刻放缓马速，而是纵马径直从李俞和伊蕾娅的身前跃过，之后又掉头折返回来，和其余六名同伴，将篝火前的三人围在中间。 “伊蕾娅·阿里亚斯？”圆耳胖男人下马，对少女扬首道，随后又看向李俞，“既然伊蕾娅小姐在这儿，那陪在她身边的一定就是最近在岩雪城贵族圈子里鼎鼎大名的梅林顾问了。” “不，我不是，我不认识什么伊蕾娅，你们找错人了！”兔子小姐矢口否认。 圆耳胖男人咧嘴一笑，“没用的，我蜜熊的鼻子最灵不过，只要被我闻过的人，一准儿错不了的。” “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可能闻过我？”伊蕾娅不解。 蜜熊笑而不语，一直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而另外六人也有样学样，各自抽出武器，其中一人还伸腿踢了地上的半脸一脚，“喂，别装睡了，不想死的话就快滚到一边去！” 眼见自己的主人被踢那只大黑狗目露凶光，俯下身子，做出要扑咬的姿态来。 而之前的踢人者见状也扬起了手中的钉头锤，准备送这只忠犬去冥河。 蜜熊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节外生枝，正想喝止那名同伴，没想到下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也不知道缩在地上那家伙从哪里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战斧，一言不发就砍在了踢人者刚刚踢人的那只腿上。 后者发出一声惨叫，整只右脚竟然就这么被齐齐削断了！ 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那人更是痛的在地上不断打滚儿！ 蜜熊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那对儿小眼睛中闪过一抹危险之色。 “我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儿原来还藏着个狠茬子。” 半脸没回答，只是伸手，拭去了战斧上的血迹，之后慢慢抬起头来。 待到蜜熊等人看清那张脸后都是一愣。 “妈的，哪儿来的丑八怪！”一人喝骂道。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斧！ 半脸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挥出了手中的战斧，这一斧来的又快又疾，喝骂之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将手中的盾牌举起来，那斧头就已经劈到他鼻尖前了。 多亏了他周围的同伴反应够快，及时拉了他一把，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一命，没让他步了先前那个倒霉鬼的后尘。 而其他人这时候也都意识到眼前这个丑男人是个高手，一个个如临大敌。 半脸一击不中也没再追击，就这么握着他的那柄战斧，站在火堆前，直直盯着蜜熊等人。 “我这人很讨厌别人叫我丑八怪，更讨厌有人伤害我的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要说我最讨厌的，果然还是熊。” “你疯了吗，这里哪有熊？！”有人忍不住道。 “蜜熊也是熊啊。”半脸叹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出门在外，一定不要起错绰号。” 蜜熊闻言冷笑，“很好，我也很久没碰上自己赶着来送死的家伙了，等下我会亲手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我的酒壶……哦等等，我改主意了，你那张脸实在太他妈的丑了，只能拿来做夜壶了。” 说完他也拔出来腰间那把手半剑，除了两侧那锋利的剑刃与中间的血槽外，那把剑的剑柄末端还有一枚带着尖刺的配重球，让它的造型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蜜熊对身旁两人道，“这人就交给我了，你们去对付伊蕾娅和她的那个人类顾问。” 那两人听到这话也都暗松了口气，他们可没有蜜熊那样的速度与力气，对半脸还是挺忌惮的。 能不用对上这个疯子当然还是不用对上的好。 至于伊蕾娅和李俞，则压根儿没被他们放在心上。 一个贵族小姐加上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异邦人类，这样的组合战斗力可想而知，大概还比不上那些在村口徘徊的大鹅。 眼见两人走向少女和她的顾问，半脸亦是爱莫能助。 虽然他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对这伙人的实力还是有清楚的认知的。 尤其是领头那个叫蜜熊的圆耳胖子，从他握剑的姿势就能看出此人身经百战，绝非庸手，再加上半兽人天生的强健体魄，显然是个颇为难缠的对手。 即便半脸依旧有信心能胜过蜜熊，但也没法很快就拿下后者，更别说蜜熊身边还有另外三人在虎视眈眈。 就算加上黑美人半脸依旧处在下风，就更别说对伊蕾娅和李俞伸出援手了。 兔子小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身子跟筛子一样抖的厉害。 她想要挺身迎敌，然而却不是对面的对手，想逃跑，两条腿又跑不过四条腿。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就在伊蕾娅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该御敌之策时，她身旁的李俞忽然站起身道，“我投降。” ？？？！ 少女难以置信的望向自己的顾问，似乎无法相信某人会在这种时候弃她而去。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李俞已经低头走向对面那两人。 而那两人借助火光也看的很清楚，眼前这个异邦人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能够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因此他们的神色也都很放松。 其中一人还笑道，“不愧是最出色的谋士，果然识时务！” 李俞就像是没听到他话中的讥讽之意，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 直到来到那人身前大概两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差不多已经快要能引起对面的警觉了，李俞也停下了脚步，一只手忽然伸向后腰，从皮带里抽出了一只黑漆漆的扁平小盒。 那只小盒的长度非常短，和一只手掌差不多，宽度更是只有不到四指，顶端有两个金属凸起，但是和普通武器上的尖刺不同，那两片金属凸起也是扁平的，并没有什么锋利的边缘。 以至于两人在看到那只黑色小盒的第一眼都没把它往武器上联想，甚至还以为这是李俞为投诚准备的礼物。 第十章 异世界网瘾治疗 李俞的手中握着电子防暴器，这东西是他昨天下班后特意找一个前同事借来的。 类似的防身用品早些年的时候在淘宝一度铺天盖地，不过后来国家出手，规范了这一市场，再想买到就不太容易了。 如果不是来到这个没有摄像头，律法也时灵时不灵的地方，李俞也不会想起这东西。 对于只有一晚准备时间的普通人来说，电子防暴器应该也是他们有可能得到的最强也是最方便携带的武器了。 而且李俞借到的这个还是外贸款，电流更强，输出电压在25-30kv。 李俞出手的时候原本瞄准的是目标的颈部，然而他面前那人毕竟是见过血的战士，对危险的感知很是敏锐，见机不妙也回过神来，一缩脖子就让过了自己的要害。 李俞知道机不可失，他现在面对的可是持械凶徒，而且还专门练过砍人的技术。 一旦他一击不中，后续对面的反击肯定会来的非常猛烈，不是他这个来自文明世界的办公室白领能招架的。 更别说那家伙身旁不远处还站着个同伴，所以李俞的第一击必须不能打出miss来！ 眼见颈部已经够不到了李俞也不强求，只是将电子防暴器继续向前推去。 民用型的电击器威力比警用稍差一些，而且别看峰值电压高，动辄数万伏，然而每次电击持续的时间极短，通常情况下还是以自保为主，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李俞的第一落点选的是颈部的原因，那里离大脑很近，如果能电到是有很大概率可以直接把人给电昏厥过去的。 但是现在对手躲过了要害部位，李俞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手中的电子防暴器捅进了那人的领口中，最终抵在了他的锁骨上。 那人一开始被李俞偷袭也有些慌乱，然而想起李俞手上拿的是什么后他又放下心来。 甚至没再继续后退，转而主动用胸膛接下了李俞这绵软无力的一击。 同时口中还在叫嚣着，“再使点劲儿啊，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娘儿们呢！” 李俞应他的要求按下了红色开关。 下一秒之前的铁血硬汉就痛苦的哀嚎了出来，他感觉就像是被数百只细小的钢针刺入皮下，此前从未体验过的强烈疼痛感让他忙不迭的向后缩去。 身体上的伤害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未知所带来的恐惧。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被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盒子轻轻碰了一下，就会变得如此痛苦，那里面是藏着毒蛇吗，自己现在是已经身中剧毒了吗？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心再战，只想找个地方检视伤口。 然而李俞好不容易抢到先手，又怎么可能只a一下就走。 他一路追着那个刚刚才以身试电的家伙，也不管是什么位置了，就把电子防暴器疯狂往对方身上招呼。 只把后者电的哭爹喊娘，满地打滚儿。 李俞也终于寻到了个机会，对着那个倒霉鬼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世界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 不只是兔子小姐，包括正在对峙准备动手的半脸还有蜜熊等人这会儿也都看傻了。 他们经历过的战斗有不少，遇到的对手也五花八门儿，但是无一例外，这场面却都是第一次见。 无论是那个异邦人手中的武器，还是他那打法都太邪门儿了！ 一点章法也没有，完全就是想到哪儿打到哪儿，偏偏他只要把那个黑色小盒一凑上去，对面就是一阵鬼叫，哭爹喊娘的也要往后逃，一点想反抗的念头也没有。 尤其蜜熊一伙人，他们跟被电那人很熟悉，知道那家伙虽然剑术一般，但战斗起来却一点不孬，经常冲在最前面，胆子还挺大的。 怎么这次表现的这么丢人，明明身上一道伤口也没有，就连衣服都没破，却只是一味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这会儿更是连动都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蜜熊冲不远处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瘦高个本来是和被电击的倒霉鬼一起来对付李俞跟伊蕾娅的，原本以为被分到最轻松的活儿，结果转眼同伴就被放倒了。 还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中间有几次他其实就想上去帮忙来着，然而因为看不透李俞的手段，心里始终毛毛的，就这么一迟疑，同伴已经没有了。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依旧弄不明白李俞是怎么赢下之前那场战斗的，可他已经看出来不能被那个小黑盒给碰到。 瘦高个感觉自己寻找到了取胜之匙，遂将佩剑高举过头顶，踩着灵活的步伐，小心翼翼的向李俞逼近。 李俞又用电子防暴器在之前那个倒霉鬼的后脑勺上补了两刀，力求不让这家伙在半路醒转过来。 之后重新直起身子，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自己的第二个对手。 有了前车之鉴瘦高个这次格外的谨慎，不时变幻脚步和身形，以求起到迷惑李俞的目的，让后者摸不准他将会从何处发起攻击。 直到两人的距离拉的足够进了，瘦高个也酝酿的差不多，准备出手了。 再然后……一道明亮的白光就从李俞的掌心射出，直接晃瞎了他的眼睛！ 而先前一直静立不动的李俞这时候也终于动了起来，借助电子防暴器强光档位的致盲效果，顺利避开瘦高个的胡乱劈砍，绕到了他的身后。 自此第二场战斗也失去了悬念。 李俞如法炮制，将瘦高个电的鬼哭狼嚎，抱头求饶。 不过安全起见，李俞最后还是把他也给放倒了。 蜜熊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而且目睹了两场战斗，他终于看清了那个黑色小盒前端一闪而过的弧光是什么。 那似乎是……雷电？ 可雷电不是雷霆与云雨之神的专属武器吗？为什么会落到了这个异邦人手中，而且他既然掌握了雷霆之力，又怎么可能还会召唤光明？ 神王第欧根尼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蜜熊越想越害怕，他已经后悔从法贾那里接了这个差事了。 第十一章 妈妈在哪儿（ 感谢星辰依然在上铁甲童靴的盟主） 蜜熊本以为自己这次只是稍稍插手下贵族继承人间的普通权利斗争。 虽说这种事情在佣兵中向来是大忌，然而看在法贾和他的交情，再加上对方开出的那份颇有诚意的价码，偶尔做一做也不是不行，大不了以后都不去绿野就是了。 但是令蜜熊没想到是，自从他们一行人追上伊蕾娅，噩梦就开始了。 先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丑脸男人突然暴起，一斧头砍断了一个人的右脚，从那家伙出手的速度和力道来看显然是个隐藏的高手。 蜜熊不得不亲自下场，小心应付，然而这边还没打起来，另一边他派去对付伊蕾娅和李俞的人又出了状况。 法贾是在那场选举结束后的第二日才找到他的。 那时候蜜熊刚帮一个小磨坊主找到了他跟人私奔的妻子，从城外回来。而侯爵府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城里传开了，由于其中的戏剧性不只是贵族，平民们也都津津乐道。 蜜熊自然也听说了那个名叫梅林的顾问，如何通过记录和放出声音的神奇手段，揭露了背誓老贵族那双面嘴脸的精彩故事。 不过那时的他只是把这事儿当个乐子听，也没太细想，哪怕金手指罗梅罗当时就曾将李俞所施展出的手段认作是异神的神迹。 但是异神嘛，在布拉提斯大陆上通常都不怎么好使。 蜜熊觉得玩弄玩弄声音应该就是李俞的极限了，这招对那些整日将荣誉挂在嘴边，实则一个比一个阴险的虚伪贵族或许有用，但是对他们这些只认剑和钱的粗鲁汉子就屁都不是了。 然而现在蜜熊发现自己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那个身着异服的古怪异邦人哪里只是会玩弄声音啊，就连天空中的雷电还有那将世界从黑暗中唤醒的光明，也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具罢了。 蜜熊感觉自己被卷入进了一场可怕的大阴谋里。 而且这阴谋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有关，这种事情哪里是他这个区区凡人能掺和的？ 这念头刚一从脑袋里冒出，蜜熊便萌生了退意。 可是不等他跟对面开口言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丑脸男人却突然动手了！ 那混蛋发难的时机选的很好，正好是蜜熊等人被李俞操纵雷电与光明的手段所震慑，心生惧意之际。 而且他很狡猾的避开了蜜熊这个最强的对手，先捡软柿子捏，一斧头砍下了一个手持重剑的佣兵的脑袋，然后毫不犹豫的掷出手中的战斧。 那柄战斧在空中不断旋转着！越飞越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最终落在之前最先开口喊出丑八怪的那个佣兵脸上，后者举盾的速度依旧慢了半拍，然而这一次没有同伴再能救下他了。 他的脑袋直接被这一斧头给劈开！双眼中写满了恐惧。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等蜜熊意识到大事不妙，已经来不及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一人都被跟半脸心有灵犀的黑美人给扑倒在地。 于是他们一行七人，只剩下两个还能战斗。 蜜熊心中又惊又怒，不过同伴的鲜血与哀嚎也刺激到了他，让这位狡猾老练的佣兵暂时忘却了那些令人不安的猜测。 他重新举起手中的手半剑，向着半脸冲去！ 两人很快便战在了一起，生死关头蜜熊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将自己身为半兽人的力量与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 那柄手半剑被他舞成一团青辉，狠狠砍向对手。 半脸则刚刚失去了自己最趁手的兵器，这会儿只能从地上随便寻了把重剑御敌。 但是他显然并不怎么适应这把双手重剑，重量还在其次，武器长度的变化需要他重新掌握距离的控制和步伐的移动。 这也让他一度看起来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不过他最终还是接下了蜜熊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并且顺势将剑尖对准蜜熊的胸膛，驱剑前刺！ 然而蜜熊的左脚很快便向后撤去，同时轻轻晃动身体，避过半脸的戳刺，接着又猛地发力，将半脸的重剑推开，露出胸前的破绽来！ 蜜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正准备再接再厉，为死去的同伴复仇，眼前突然就白茫茫一片了。 蜜熊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照亮万物的光明有朝一日同样也会吞噬一切！ 虽然身经百战的战士本能依旧驱使他劈出了接下来的一剑，可惜他所面对的对手亦非常人，战场嗅觉不在他之下。 蜜熊一剑落空，接着脖子就是一凉。 他的脑袋也从肩膀上滚落到了地上。 “多谢援手。”裘德将还在淌着血的双手巨剑插在脚边的泥土中，一边喘着气一边冲李俞道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李俞答道。 这时黑美人也已经咬断了地上那家伙的喉咙，至于佣兵小队剩下的最后一人，则早早的就被吓破了胆子。 蜜熊还在跟半脸拼命的时候他便已经趁机溜掉了。 李俞也没去追，一来有危险，二来李俞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神职者，不是狂战士。 智慧、知识与现代科技才是他的真正依仗。 即便拥有【reborn】的神格序列，暴力在他的备选方案中也永远排在最后一位。 然而一旁的伊蕾娅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兔子小姐刚刚目睹了某人手持神器，大杀四方的战斗英姿，召唤雷电与光明狠狠鞭笞敌人。 哪怕对手已经投降，跪地痛哭求饶，那个自称先知的可怕男人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怜悯。 他的眼神冷酷，面容刚毅，手中的雷霆不停落下，直到那个可怜虫再没有任何生息。 仿佛唯有如此，方能彻底净化身下那邪恶的灵魂。 这也太……让人瞧着害怕了。 想到这里少女甚至还偷偷往一旁挪了挪，跟李俞稍稍拉开点距离，但是很快她就又看到了另一侧的半脸。 后者一只脚踩在一具尸体上，伸手，从那个倒霉鬼的脑袋里拔出来自己先前丢出去的战斧。 又在那具尸体身上蹭了蹭，蹭掉斧面上的血迹。 注意到伊蕾娅正看向他，还向少女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兔子小姐亦报以微笑，再然后就转动僵硬的脖颈，紧紧抱起自己，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了起来。 妈妈呀，你在哪里，快来救救你可怜的小女儿吧……外面的世界也太凶残了！ 第十二章 你是神吗？ 动手的时候因为肾上腺素一直在分泌，李俞的注意力始终保持在一种高度集中的状态里，脑海中也没有太多想法。 不过等到战斗结束，望着一地的尸体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李俞的胃部也隐隐泛起一股不适感。 这跟看电影和小说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荧幕上不管肢体再怎么乱飞，血浆再如何喷涌，你的心中始终清楚那都是假的，只是导演运用道具与拍摄手法营造出的一场视觉盛宴。 但是李俞刚刚可是亲眼看到人头滚落，听到那些人死前的哀嚎，嗅到风中飘来的血锈味，这些感官跟心理上的刺激综合在一起，所造成的冲击也格外强烈。 想到这里李俞又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半脸。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难怪先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上麻烦。 而后者这会儿同样也在打量着李俞，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你是神吗？” “不，我只是个先知，我的神名叫星期六，我是它在人间的代言人。” “没听说过，不过你的神比圣山上那些屁用没有的架子货强的多，它还收信徒吗？”半脸问道。 兔子小姐听到有人对自己信仰的诸神语出不敬，有意想争辩几句，但是一想眼前这俩人她一个也打不过就又闭上了嘴巴。假装没有听见。 ”怎么，你也想信仰星期六吗？”李俞问道。 “我信仰星期六的话，它也能赐给我驾驭雷霆与光明的力量吗？” 半脸狡黠一笑，蹲下开始翻捡那些被他杀掉的人的尸体，从中寻找出值钱的东西，一点也不在乎那些腥臭之味。 “这取决于你有多虔诚。” “好啊，那先算我一个吧。”裘德痛快道。 李俞扫了眼手腕上的五十噚，发现日历的位置依旧是零，和先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口头上的承诺没有任何价值。 这就好像大多数人进庙拜佛，并不是真的信佛，只是事到临头去抱一下佛脚，纯是为了那点有可能会有的好处。 不过李俞也不着急，传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这边现在也是百废待兴，刚搓出来一个神名，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真要是有人铁了心想入教，进来后就会发现这里除了一个空壳子外什么也没有。 反倒不如先就这么保持点距离和神秘感。 半脸从三具尸体上搜刮到两枚金科恩，十六枚银科恩，一副成色还不错的链甲，还看中了一人脚上的靴子。 随后他就当着李俞跟伊蕾娅的面，像玩rpg游戏一样给自己更新了下身上的装备。 不过带给他最大惊喜的还是蜜熊。 他从后者身上摸到了足足十二枚金科恩，七枚银科恩，一串珍珠项链跟一条袜裤，可谓大丰收。 而在看到那条袜裤时少女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这不是我前些日子丢掉的那只吗？” 半脸很是爽快的将那条袜裤还给了伊蕾娅，同时还道，“我之前也听说过蜜熊的名字，他是波莱斯瓦夫家族的人，因为犯了事情被赶出家族，之后就跑到西境成为了一名佣兵。 “波莱斯瓦夫家族的人鼻子一向很灵，蜜熊因为擅长追踪，在附近一带也小有名气。看来你们是被人给盯上了。阿里亚斯家族的伊蕾娅小姐。” 兔子小姐脸上一红，她也没想到自己刚撒的，还热乎着的谎这么快就被人给戳破了。 “唔，我们正在被人追杀，之前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出来了。”半脸道，又把蜜熊随身带着的那把手半剑也给捡了起来，捅进那个断脚的可怜鬼的胸口，结束了他的性命。 “我一旦出手，就尽量不留活口，免得日后他们又或者他们的亲人朋友再来找我的麻烦。”裘德解释道。 “可……可以理解。”伊蕾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日没有分别，然而她的上下牙齿却一直在打架。 半脸今晚不知是不是杀人杀上瘾了，又指了指被李俞放倒的那两人，“需要我代劳吗，放心，我这人最讲规矩，人是你干掉的，我不会动他们身上的东西的。” “谢谢，但是不必了。”李俞道，“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他们。” 半脸耸了耸肩，“这些人都只是拿钱办事的小角色，你问不出什么来的，不过你说了算，我就把他们留给你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最好换块儿地方休息，这里的血腥味太浓，没准儿会把附近的野兽引来。” 伊蕾娅巴不得能离开这个到处都是鲜血与尸首的可怕地方，闻言立刻附和道，“对对，别待在这儿了。” 蜜熊一伙人除了给李俞等人送钱送装备外，还额外附送了七匹马。 可惜遗憾的是兔子小姐不会骑马，李俞一个普通现代人，也玩不起马术这种新世纪的贵族运动。 所以最后还是只能靠裘德把战利品跟俘虏都搬到马背上去，再由裘德牵着两匹马，步行离开。 裘德问少女，“你们还要去多鳞城吗？” 伊蕾娅尴尬一笑，坦白道，“我们准备回绿野。” “不错，家族永远是一个人最坚实的后盾。” “可惜这次不是了。”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那片杀戮之地，兔子小姐心中的害怕感减轻了一些，脑袋终于也重新开动了起来。 她今天虽然侥幸逃过了一次追杀，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安全了。 相反，她的对手很可能因为计划败露而变得愈加疯狂。 而她身边可用的人手又太少，只有个李俞，这家伙厉害是挺厉害的，能文能武，还能操控雷电与光明之力，但是奈何神出鬼没，三天里有两天都不在，留她一个人在荒野挣扎，属实难顶。 跟李俞一比，裘德这个布拉提斯本地人就显得靠谱的多了。 武艺高超不说，还能牵马，认路扛行李，堪称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也不会乱跑，唯一的麻烦就是下手狠了点。 一想到半脸刚刚杀人时那干净利落的手法和蛮不在乎的态度，兔子小姐就是一个哆嗦。 尤其李俞再一走，她就只能跟裘德作伴了。 万一这个杀人狂半路凶性大发，忽然回头一斧子剁了她，她去哪儿说理去？ 但是少女也知道这是个人才，而且关键还是她现在的处境让她并没有太多选择的空间。 伊蕾娅一时难以抉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征求下顾问的意见。 她偷偷拽了拽李俞的衣角，示意后者放慢一些脚步。 第十三章 我在 （感谢幸福Dé承诺童靴的盟主） “你想招揽裘德？嗯，他的武艺是挺不错的，脑袋也很灵光，还有条出色的猎犬。”李俞道，“的确是你现在急需的人材。”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又怕他不听我的话，”伊蕾娅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又看了眼前面那道身影。 “他跟我家族里那些骑士不一样，我……感觉那些誓言跟荣誉什么的根本约束不了他，而且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总是毛毛的，你也看到了，他刚刚砍人时候可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是半路上他看我不顺眼……”兔子小姐说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嗯，有实力的人总是难免桀骜，这样的人一般都很难心甘情愿听命于人，你身上也没什么王霸之气能让人倒头就拜，所以收服什么的暂时就别想了……” 李俞顿了顿，“不过合作倒是可以谈一谈。” “合作？”少女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直接问就行了，”李俞说完冲前面的裘德道，“朋友你去多鳞城是有什么急事吗，有没有兴趣中途找点事情做？” “绿野和多鳞城可不在一个方向上，”半脸摸着下巴，“我去多鳞城是因为在那里有个情人，她给我写信说她很怀念我们曾经那段热情如火甜蜜似胶的日子。 “她的男人不像我这般英武过人，充满男子气概。所以她只能独守空闺，以泪洗面，在心中热烈期盼着我的到来，迫不及待的想与我重温旧情。” “你还识字，能读信？”伊蕾娅惊讶道。 “不，我不是贵族，只是农民的儿子，我不认字，那封信是她画给我的。” “什么画能包含这么丰富的意义？” “我的老二，别说，她画的还挺像的。”半脸嘿嘿一笑，“不过……你们要是愿意多付我点金狮，我觉得她也不是不能再等等。” “把我安全护送到绿野，进入城堡后我愿意付给你二十枚金科恩。”少女道。 “三十枚，二十枚是雇佣我的价钱，还有十枚付给黑美人，它很能干，不比我差的。”裘德讨价还价。 “二十一，十枚给你，十一枚给你的狗。” “…………” “二十四枚金狮，这是我的底线，而且你要先付我一半。”裘德神色严肃。 “二十二，我不久前刚遇到了小偷，现在身上没钱，你得把我送回家，我才能把你应得的报酬付给你。我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可以用阿里亚斯家族的荣誉向你保证，你不用担心拿不到你的钱。” 半脸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二十二就二十二，多亏了你们今晚我刚大赚了一笔，这次就当是友情价了。” 说完他又看向少女，眼神里满是敬佩，由衷道，“你杀价真厉害。” 伊蕾娅则感觉身子一软，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哪儿来的勇气，敢跟面前这个杀人如麻的狠人锋相对。 明明心里头怂的要死，然而一旦事涉金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那一刻的她就如同手握黄金戟的战神一般，无所畏惧。 就连李俞都对她另眼相看，显然也没想到兔子小姐还有这份才能。 这家伙……到底是兔子还是貔貅呢。 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的少女就又开始提心吊胆了，偷偷问自己的顾问，“你说他……他会不会因为我少付了两枚金科恩就砍了我？” “那你就给他补上呗。” 兔子小姐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半晌后艰难吐出两个字，“不行。” ………… ”好大一笔钱呢，得卖不少胡萝卜。”少女心疼。 “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李俞道，“这样吧，你们两个可以定个誓约。” “呃，我不觉得他像是个会遵守誓言的人。” “可以再请神明来做个见证。” “你听到他之前是怎么称呼圣山上的诸神的，我也不觉得他会把神明的见证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星期六。”李俞道。 “星期六，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的，我的神会回应你们。” “怎么回应？”伊蕾娅满头雾水，“是通过摇晃树枝让叶子落下或者令火焰幻化不同形态这样的手段……” “不是，”李俞打断了少女的话，“就是亲自开口回答，我是先知，可以随时和它联络。” ？？？！ 兔子小姐的小嘴完全变成了o型的。 她跟李俞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多一点，但是见识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十几年的总和！ 记录声音，操纵雷霆与光明的手段已经够离奇了，跟神明直接对话什么的，这简直就是神话传说。 伊蕾娅在神庙侍奉过银月女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神语者有多稀有了。 而且那些神语者只有让自己进入到半梦半醒，灵魂神游的状态才能听到那些神明的低声呓语，神明也根本不会搭理他们想说什么，那根本称不上交流，只是单方面的接收神谕。 “你真的有把握能做到吗？”兔子小姐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俞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电量——85%，他才刚来布拉提斯没多久，电量还很充足，于是点头道，“没问题。”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找了片干燥平坦的小坡，做为新的过夜的地方。 半晌后，半脸和伊蕾娅站在一棵杉树下，看李俞用小刀在树干上歪歪斜斜的刻出沙滩，棕榈树，躺椅与遮阳伞。 兔子小姐问，“哪个是星期六？” “都不是。”李俞道，“这只是个和它沟通的仪式。” “哦，这就像我们的祭司通过祭祀取悦诸神一样。”少女感觉自己懂了。 “差不多吧。” 又等了一会儿，半脸有些不耐烦了，问李俞道，“还没好吗？” “就快了。” 李俞画完最后一笔，将小刀还给伊蕾娅，随后道，“滴一滴你们的血在这棵杉树上。” “这真的有用吗？”裘德表示怀疑，不过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还是用战斧划破了手掌，将鲜血涂在冷杉满是沟壑的老树皮上。 另一边的伊蕾娅见状也一狠心，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随着他们相继完成了自己的步骤，李俞也开口呼唤道，”吾主星期六。” 半晌后一个温文尔雅，清朗紧劲的陌生声音自林间悠悠响起。 “我在。” 第十四章 皆大欢喜 “请您见证眼前此二人缔结神圣誓约。”李俞用尽可能庄严的口吻道。 而那个陌生声音也继续回答他，“网络不太好，请检查下网络连接吧。” 李俞的身子微微一僵，转过头，对一脸震惊的尹蕾亚和裘德沉声道，“可以了，星期六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你们现在能够立下对彼此的誓言了，这份誓言将会得到星期六的保护。” 兔子小姐率先反应过来，肃容道，“我，尹蕾亚·阿里亚斯，血眼鲁斯子女，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在此立誓，若半脸裘德可以将我安全护送入城堡，我将支付其二十二枚金科恩的报酬。” 裘德犹豫了下也将右手置于胸口处，”我，裘德·威尔逊，在此立誓，将会护送尹蕾亚小姐安全抵达绿野，其所居住的城堡内。” 说完后迎接他的是一阵闪光，以及卡察之声。 裘德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一只手迅速按在战斧上，不过后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李俞将镜头转向尹蕾亚，也给她照了张像。 然后对两人道，“你们的画像我会带回神国中，违背誓言者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星期六所降下的神罚。” 尹蕾亚凑上来，“画像？哪里有画像，一眨眼就能画好的吗？” 李俞将她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令兔子小姐大呼神奇。 “这……这就是我吗？也太清楚了吧，呃，我的脸怎么那么脏，鼻子上的包包什么时候被咬的？我不是涂了香水了吗。” 半脸闻言也忍不住伸过头来，看到自己的照片后他怔住了，良久没有说话，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张残缺的右脸。 “现在，我真的相信你是那位星期六的先知了。” 裘德收起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李俞正色道，“对了，刚刚星期六大人究竟说了什么？” 李俞自带的翻译功能只有他自己可以使用，作用是将他言语中所包含的意义自动投射进目标的脑袋里，并不包括手机上的智慧助手。 不过他还是按照裘德的要求重复了之前智慧助手那两句回答。 半脸和尹蕾亚都还记得那个陌生声音所发出的一连串音阶。 尽管他们并不理解那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如今和李俞的声音一比较，果然丝毫不差。 而且这一次他们终于听懂了那两句话。或者，至少是前一句。 ——我在。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给他们的心灵所带来的震撼，无与伦比。 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头一次如此明确且清晰的回应它的信众，没有任何含湖与臆想。 至于后面那句“网络不太好，请检查下网络连接吧。”裘德和尹蕾亚就听不太懂了，哪怕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是一头雾水。 于是他们虚心请教一旁的李俞。 然而后者只是跟他们澹澹道，“未来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的。” 实际上李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背也一阵发凉，他提前检查了智慧语音是在开启状态，却忘了在没网的环境下，智慧语音的很多功能都会受到限制。 差一点点就被他给玩儿脱了。 好在他之前的工作中类似的事情不在少数，尤其接手前任留下的项目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忙着到处救火，堵窟窿。 所以意识到出现意外后李俞也没有慌张，硬是凭借沉稳的表现给圆了回来。 本来关于星期六的所有解释权就都掌握在他这个先知的手上，只要他表现的足够镇定，就没有人能够质疑他。 总之，这件事情就这么圆满收场了。 经过李俞的一番操作，裘德受到了压根儿不会有的约束，尹蕾亚也得到了完全不存在的保护，而当事人李俞距离收获两个信徒也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三方可谓皆大欢喜。 尤其兔子小姐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从紧张的情绪里放松了下来，看自己这个新护卫也是越来越顺眼了。 她问半脸，“你武艺那么高，也会缺钱吗？” 裘德笑了笑，“我这张脸想讨女人的欢心，可不得多下点本钱吗？” “你之前住在哪里？” “我没有住处，一直跟我的狗四海为家。”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什么地方安定下来？” 半脸看了眼尹蕾亚，“你想招募我为你效力？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这人最讨厌约束，对荣誉什么的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吗。”少女略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了裘德的加入，尹蕾亚的归乡之旅才算步入正轨。 之前少女和李俞分开后没多久就迷了路，一直在树林里转圈圈，两天时间过去，非但没能靠近自己的封地，反而离得还远了点。 如今半脸在前面带路，就再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了。 裘德没有说谎，他的野外生活经验非常丰富，生火做饭打猎样样精通，还能在暴雨到来之前先一步找到避雨的地方。 尹蕾亚甚至怀疑这家伙待在野外的时间，比他在城里的都多。 那些对很多人来说都意味着危险的树林与沼泽，对他而言就跟自家卧房一般，可以随意进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步伐加快了，之后几天也再没有遇到什么追兵。 眼看着距离绿野越来越近了，兔子小姐既兴奋又忐忑。 大概在二十天前，她从那里启程，踏上前往岩雪城之路，还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无助少女，如今再回来已经是这片土地的新主人了。 当然，前提是她首先要摆平那些反对者，包括家族内的。 一想到这里尹蕾亚的心也沉了下去，距离她寄出那封信已经过去足足五天了，她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有没有收到她的信。 也不知道老骑士是不是真的按她所说控制了城堡。 如果她回去后面对的是一座大门紧闭，对她充满恶意的茶杯堡，她又该怎么办？ 是掉头再去找库伦侯爵为她做主吗，还是想办法秘密拉拢出一只忠于她的武装力量，从继母手中夺回自己的家园？ 兔子小姐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少的可怜，她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也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 她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裘德，这位农民之子显然也无法为她提供什么太有价值的建议。 这一刻的尹蕾亚无比怀念自己那位人类顾问。 要是那家伙在这里就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他肯定都会有对策的。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吧。 不知为什么，兔子小姐的脑袋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好消息是算一算时间，那家伙应该也快回来了。 第十五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裘德熟练的从一棵桢楠树上滑了下来，抖了抖斗篷上的木屑和树叶后开口道。 “呃……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那个守护骑士已经帮你夺下了你的城堡。” “真的吗？”伊蕾娅闻言大喜，就要动身回家，却又被裘德给叫住了，“你不再听听坏消息吗？” “坏消息是什么？” “他跟你的城堡都被人给包围了。”半脸道，“城外现在大概有二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大部分是步兵，也有一小部分弓手，还有大概十七八名骑手吧，倒是暂时没有发现攻城器械。” 兔子小姐整个人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敌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有看清他们旗帜上的图案吗，是哪一家的？” “看清了，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兔子旗。”裘德道。 “我的继母，”伊蕾娅难以置信，“她疯了吗？居然私自调兵，围困家族的城堡。” “她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凭咱们两个人，一条狗想要对抗城外那三百来号人，肯定是疯了。” 半脸在查探过敌情后也打起了退堂鼓，“我已经把你给送到家了，麻烦你把报酬付给我吧，后面的事情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怎么会没有关系，咱们之前的约定是你把我给送进城堡里，我现在连城堡的大门儿都没看见呢。” 兔子小姐提醒道，“我们的誓约可是受到星期六的保护的，而且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身上没钱，我的钱全在城堡里，你也不想白跑一趟的吧。” “我也可以把你交给你的继母，相信她一定乐意替你这个女儿清偿欠我的债务。”裘德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裘德岔开话题，“梅林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已经离开两天了，天就快要黑了，到时候他怕是不容易在树林里找到我们。” “放心，他有星期六的指引，不管我们藏到哪里他都能轻松找到我们的。” “你不是银月女神的信徒吗，为什么对星期六比对你自己的神还有信心？” 听到裘德的话伊蕾娅也是一愣，半晌后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不是对星期六有信心，我是对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有信心，梅林说过，是古老之灵指引他来到我身边的。” ”我也经常跟女人说是爱情让我们相遇，但实际上是她们那引人瞩目的胸部。”裘德耸了耸肩。 “你不是说你已经相信星期六的存在了吗？” “我的确说过这话，那晚之前我根本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住在城堡里，被仆人环绕的贵族少爷小姐们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在我这种四处流浪讨生活的粗人眼里它就是坨狗屎，好人，坏人，信徒，无信者我都见过，也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当我的斧头落下的时候，不管你信仰的是尤利乌斯、琵西雅，还是第欧根尼，相信我，他们都救不了你。 “若是诸神真的存在，又怎么会允许像我这样的恶棍到处胡作非为，神庙里的每个祭司都声称他们的神明强大无比，但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曾有幸亲眼目睹神迹。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只相信那些金灿灿的，会在你的钱袋子里叮当作响的小东西的原因，至少它们很纯粹，不会撒谎。 ”当然，梅林和他的星期六是不同的，你亲眼看到他的那些能耐，听到那个遥远未知的存在如何回应他，那家伙是有真东西的。” 半脸话锋一转，“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应该小心提防他。” “为什么？” “一个人接近另一个人总是有原因的，我接近你是为了钱，梅林接近你自然也有他的目的。”裘德让黑美人在四周警戒，自己则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因为担心被外面的士兵给发现，两人今晚没有生火。 随着夕阳沉入山谷，裘德的脸庞也渐渐隐没在黑暗中，不过他的声音还在。 “一位此前从未踏足过布拉提斯大陆的异邦神明，跟你们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扯上关系，嗯……你难道就从来没觉得这二者被联系在一起有点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星期六和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之灵根本没有关系，梅林这么说只是想要让我相信他？”伊蕾娅心中一动。 “我可没有这么说，”半脸脱下自己的新靴子，清理着里面的石子和土砾，“我只是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尽可能的把眼睛放亮，毕竟这可是个疯狂又危险的世界。” 兔子小姐又回忆了下自己跟李俞之前的那些对话，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粗鲁无谋，好勇斗狠，除了钱外六亲不认的莽夫，没想到你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聪明的多。 “你说的不错，先祖之灵的事情是我先告诉他的，那时候梅林他好像表现的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我们第二次再见，他就改口说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之灵指引他和我相遇了。” 裘德嘿嘿一笑，“只靠斧子我可活不到今天。” 伊蕾娅则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自己胸前戴着的项链，那里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少女心想着，家族现在可是到了危急之秋了，眼瞅着奸人就要篡位，怎么老祖宗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呢。 也不想办法帮帮自己这个正牌继任者。 搞得兔子小姐现在也有些气馁，甚至在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难不成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们也更青睐布兰科，而不是她。 裘德从马背上的行李中取了一些食物，同伊蕾娅和黑美人分吃了，之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少女一边担忧着被围的城堡一边想着裘德之前那番话，也失去了再开口的兴趣，就这么呆坐在一截木桩上。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到了吗？” 第十六章 加油鼓劲儿 裘德一脸惊诧的睁开眼睛。 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李俞的突然消失了，不过那时候他正在睡觉，早上醒来后才发现李俞不见了。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在树下假寐恢复精神，依旧对周围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可是李俞到来前他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不只是他，裘德看向不远处的黑美人，发现后者的脸上同样也满是疑惑之色。 这只大黑狗一直在附近警戒，可也没弄明白李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哦，我们已经到了，前面就是我家的茶杯堡。” 伊蕾娅这时候也回过神来，随口道。 “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城堡被包围了，”半脸道，“对面大概有三百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我们不是对手。” “你继母的人？”李俞看向兔子小姐。 后者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家门口，但看起来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有干劲儿了，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显得无精打采的。 “是啊。”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什么？”少女心不在焉。 “计划，你准备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李俞又重复了一遍。 “哦哦，我还没有计划。”兔子小姐低下头去，有些惭愧，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我父亲送我去神庙，我在那边也遇到不少别的贵族家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他们跟我不一样，很多都是主动去那里的，用他们的话说，继承不了家族领地，又不想被家族拿来联姻的话，成为祭司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不但地位高，受人尊重，往后余生都衣食无忧，而且家里也会格外重视你，哪怕成为领主也是要和神庙打交道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教会的帮助，这时候在神庙的族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俞皱眉。 伊蕾娅吞吞吐吐，“唔，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父亲他真的更属意我的弟弟……想让布兰科接替他成为绿野的领主，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站在我这边。”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早在岩雪城的时候我就问过你，要不要放弃，那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因为……因为我那会儿完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没想到这些。”兔子小姐沮丧道，“而且现在也不晚啊，我还可以当众宣布放弃继承权，回神庙去。” 她抱着耳朵，“其实我都知道的，知道大家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很多人都觉得我只是个草包，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像我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成为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只会把整个家族都带进深渊吧，到时候我就是阿里亚斯家族的罪人了。” 兔子小姐神色痛苦。 李俞已经看明白了，这是项目刚开始就遇到阻碍，项目组里有人产生了畏难情绪，想要放弃。 这时候批评非但不会起到任何积极作用，反而会让组员更没有信心，做事也更加畏手畏脚，最终成为恶性循环。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以鼓励为主，先帮组员打消疑虑，重拾自信，这样项目才能继续往下推进。 李俞指了指少女胸前的项链，“把那个给我。” “嗯？” “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这次来会帮你唤醒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之灵。” ！！！ 兔子小姐惊了，经过裘德的提醒，她已经意识到李俞和阿里亚斯家族的联系并没有某人宣称的那么紧密。 这应该只是这个自称先知的男人为了接近她，取得她信任的一种手段。 伊蕾娅觉得如果自己是李俞的话，应该尽可能的把唤醒古老之灵的事情往后拖。 她完全没想到李俞居然会自己主动提出来。 难道这家伙真的有办法能做到？！ 可这怎么可能，他分明没有长耳红瞳，只是个人类啊。 虽然内心依旧无法相信，但兔子小姐还是按李俞所说摘下了脖子上那串一直被她奉若珍宝的项链，递了过去。 没办法，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做到了太多旁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许这一次，他依旧可以创造奇迹。 少女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心脏又开始嘭嘭直跳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而一旁的半脸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想要一起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 李俞没有废话，接过那个电子宠物蛋看了一眼。 他上次回去后也查了下，这应该不是万代正版的拓麻歌子，只是后续出的山寨仿款，不过不要紧，大致的构造都差不多。 李俞用螺丝刀卸掉了后盖上方的那枚螺丝，轻松取下塑料挡板，露出了下面的电池仓。 接着将其中的旧纽扣电池取出，更换上这次带来的新电池，随后盖回挡板，拧紧螺丝，完成了维修。 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了十几秒钟。 再然后李俞将手中的电子宠物蛋重新转回正面。 他的运气不错，哪怕按照布拉提斯大陆这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这只电子宠物蛋中的元器件也并未完全老化。 换过电池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坟头，上面还插着一支十字架。 显然它的上一任主人并不懂该如何去饲养它。 李俞在地上找了根细树枝，长戳后面的复位键。 数秒后伴随着滴的一声响，坟头与十字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跳动的宠物蛋。 趁着宠物蛋孵化的间隙，李俞完成了日期的设置。接着就是起名，因为只能用英文，李俞就随手选了个a，是阿里亚斯这个姓氏的首字母。 又等了会儿，那枚蛋便破壳了，从里面钻出来一个长的有点抽象的小圈圈，在屏幕上挪来挪去。 李俞将手中的电子宠物蛋还给兔子小姐，同时指导了一下她喂食，看病，训练，和增加欢乐度的方法。 然后对一脸呆滞的后者道，“照顾好你们家的这个……呃，先祖之灵，很快它就会变成你所熟悉的样子。” 第十七章 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 少女望着屏幕上那个一扭一扭的小圈圈，先是呆了呆，紧接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捧着项链的双手也在不住颤抖。 她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她已经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了，接替父亲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生活在这里的领民往后都要依靠她来保护。 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先哭鼻子。 然而下一刻她的鼻头却还是忍不住一酸，眼泪很没出息的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打在电子宠物蛋的屏幕上。 伊蕾娅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又慌慌张张将项链移开，用袖口小心翼翼擦拭掉上面的眼泪。 最后将它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中的迷茫已经全都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之色。 “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已经做出了裁决，绿野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它从我的手中抢走！” 兔子小姐的声音庄重威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少女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接着又接连失去了哥哥和父亲，她曾经以为家族里的那些亲人会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弃她而去。 在这种时候她会产生自我怀疑，开始动摇，继而自暴自弃一点也不奇怪。 直到李俞使出撒手锏。 “唤醒”了项链中沉睡的古老之灵。 顿时在伊蕾娅脆弱的小心脏中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这比从库伦侯爵口中听到自己已经成为绿野之主更令少女感到振奋，因为这意味着她的继承权得到了阿里亚斯家族先祖的肯定。 与之相比来自继母和其他族人的反对都无关紧要了，这份重量级的支持直接一扫她心中的阴霾，给予她无穷的力量。 兔子小姐整个人就像是被重新上满发条的铁皮青蛙一样，又蹦跶了起来。 一旁观摩全程的裘德亦是啧啧称奇，而且他还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唤醒古老之灵的那一连串步骤，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最关键的那种圆圆扁扁的神石他不知道该上哪儿找。 裘德猜测那可能才是整个仪式的关键，价值连城。 不过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李俞将从项链里取出的那枚老旧神石居然就这么随手一抛，仍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裘德借口要解手，凑到了那边去，接着就是蹲下身子和黑美人一通好找。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只有头顶零星的星光，裘德又不能点火，一人一狗就这么黑灯瞎火的瞎鸡儿乱摸。 虽然最后成功摸到了，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兔子小姐看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好在少女很是善解人意，并没有再提及这件令人难堪的事情。 人嘛，多少都会有些怪癖，尤其像裘德这样，总是一个人在野外游荡，常年见不到其他人，精神上出现一些状况，发展出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特殊嗜好也在情理之中。 善良的兔子小姐已经在心里帮裘德找好了借口。 很快，她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下的局势上来，思索了片刻，对自己的护卫跟顾问道，“我需要想办法尽快进入到城堡中去，和阿尔弗雷德还有他的人会合。” “你不担心被一起围在里面吗？”半脸问道。 少女摇头，“城堡里储存有足够的粮食，能让里面的人吃上大半年的，瓦内莎也没胆子围困我们这么久，实际上每多拖上一天，形势就对她越不利，我毕竟是被大家公开投票选出来的绿野名正言顺的主人。 “反倒是她现在师出无名，能调动的了那些士兵无非也就是靠着自己前领主夫人的身份，趁着我当选家主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回来打个时间差。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选举那天那么多人在场，库伦侯爵，罗梅罗、里昂大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真相早晚会大白。” “不过这一点城堡里的人并不清楚，只要我继母不傻，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颠倒黑白，将我寄信回来要阿尔弗雷德夺取茶杯堡污蔑成我不甘失败，垂死挣扎之举。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稳住城堡中那些人的人心。” 手握项链的伊蕾娅，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 如果现在是在玩游戏，她头上应该正顶着个“受到先祖赐福，智商+100%”的强力buff。 但是很快，裘德就又给她泼了盆冷水，“你要怎么回去？你继母可是在大门那儿设了重兵的，嗯，不过你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人，应该还知道一些密道后门什么的吧。” “我是知道，可是没什么用，因为我继母也知道，肯定会格外留意那些地方。”少女也蹙起了眉头。 之后她就听一直没开口的李俞道，“你们讨论了这么半天，我还没看到城堡长什么样子呢，先去看一眼再做决定也不迟。” 裘德看向自己的雇主，见后者点了点头，他也痛快道，“那我来带路吧。” 三人压低身子，放轻脚步，悄悄穿过树林边缘，随着眼前豁然开朗，李俞也终于见到了兔子小姐一路上心心念的茶杯堡。 出乎他的预料，阿里亚斯家族的这座城堡修的还挺好看的。 作为主体的石堡呈倒扣的茶杯状，矗立在一座小山丘上，拥有良好的视野，同时陡峭的山坡会让一切进攻者必须付出额外的艰辛抵达那里，限制他们的进攻路线，从而也使得这座堡垒变得更加易守难攻。 石堡外是巨大的白色石墙，那些石墙的高度目测已经达到了五米，而且看起来非常坚固，每隔一段距离还建有侧翼塔。 侧翼塔向外突出，使得驻守其上的弓兵能够从侧面发起进攻，同时配合城墙上和附近侧翼塔上的友军，形成三面包夹之势。 这样一座堡垒，在冷兵器时代无疑能够为身处其中的人提供相当程度的安全感。 李俞之前在照片和电影里也见过不少中世纪城堡，但是看到茶杯堡的第一眼还是忍不住为它的美丽所惊叹。 尤其当这座古老城堡沐浴在星辉之下时，伴随着一阵晚风，李俞也仿佛身处童话之境中。 第十八章 无计可施 “任何想要拿下这座城堡的人，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半脸如此评价道，说完他又把脑袋转向伊蕾娅，“你那个守护骑士意外的挺能干的嘛。” “妈妈说过阿尔弗雷德虽然很少开口，惜字如金，但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他就是骑士精神的完美化身。”兔子小姐骄傲道。 “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子，你说的我都有点想见见他了。”裘德整理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但前提是你继母愿意放我们进去。” 裘德倒也不是故意在打击士气。 主要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绕过外面的士兵偷偷溜进城堡的方法。 瓦内莎大概集结了不到三百人的武装，其中大部分还是民兵，这么点人想要围困一座城堡，其实是有点不太够看的。 不过瓦内莎的优势在于她在茶杯堡内生活多年，对于这座城堡的构造足够了解，只要派人把大门一堵，密道一守，基本就能断绝里面的人和外面的联系。 而等到入夜后瓦内莎将手头上的人手分作两队，一队值守上半夜，一队等到下半夜来接班，一切也都井井有条。 然而这位垂耳美妇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 实际上这两天她越来越焦躁了，伊蕾娅虽然依旧没有现身，但是法贾那边却是也没有任何消息再传来。 瓦内莎并不知道蜜熊那队人有没有得手，那些家伙在拿了她的钱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法贾一再向她保证，波莱斯瓦夫家族的这个年轻人在追踪上的造诣已经出神入化，哪怕人死了，只要没化成灰他都能从地里给刨出来。 然而越是如此，蜜熊迟迟未能现身就越是让她感到不安。 再加上城堡也落在了那个名叫阿尔弗雷德的家伙手中，瓦内莎心里就更烦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被人嘲笑戏称做送终骑士的老头儿居然这么狠。 收到伊蕾娅的信后他只带了三个人就把茶杯堡给拿下了。 据说这家伙假装去城堡里送酒，骗过了门口的守卫，然后直接挟持了总管福斯托的老妻跟两个儿子。 逼迫福斯托将城堡里负责防卫的巴勃罗骑士骗到一间空屋子里，他们在那里埋伏偷袭了巴勃罗，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后者给打晕捆了起来。 之后如法炮制，将城堡里可能存在的反抗力量一点点蚕食干净，最终顺利接管了那里。 瓦内莎是从一个侥幸从城堡里逃出来的马夫嘴里听说这事儿的，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因为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无比坚固的茶杯堡，在历史上曾数十次抵御强敌的侵袭，并在最终帮助阿里亚斯家族击退来犯之敌，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年过百半的人类糟老头子，带着小猫三两只给轻松拿下了。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简直就是阿里亚斯家族之耻。 然而这还不算完，得到消息的瓦内莎将阿尔弗雷德斥为逆贼，并利用自己的威望在领地内迅速号召起一只兵马，围了茶杯堡三日，然后发现…………抢不回来。 瓦内莎原本以为自己有大义名分，城堡内又有不少她身边的老人，到时候大兵压境，振臂一呼，都不用动手，里面的人就该把阿尔弗雷德给绑了，打开城门迎接她。 可是没想到阿尔弗雷德对此早有防备，老骑士提前将城堡里的人分成两类。 有亲人在身边和没亲人在身边的，后面那部分人被他直接关了起来，一股脑丢进地牢里，而前面那些人，阿尔弗雷德从中挑选出青壮，派上城墙守城。 又将他们的亲人单独看守，然后告诉那些守城的人，一旦城破就先杀他们的亲人。 有这么一柄利刃悬在脑门儿上，再加上阿尔弗雷德将伊蕾娅的亲笔信也拿出来，让总管福斯托亲自验看，并当众诵读。 大家伙也就稀里糊涂的上了老骑士的贼船，帮忙守城了。 于是瓦内莎又一次傻眼了，她拉人说穿了还是想要通过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真要攻起城来她哪儿懂啊。 而且她没提前准备攻城器械，人也不太够。 尝试着打了下，结果死了两个民兵，还有四人负伤，在前排督战的哈维尔骑士因为站的太近，还险些被躲在箭缝后射冷箭的阿尔弗雷德给偷袭个正着。 好在他那身板甲发挥了作用，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箭。 不然哈维尔骑士怕是就要成为这场攻城战中第一个丧命的贵族了。 眼见强攻不成，瓦内莎就只好让人先围着茶杯堡了。 可是时间并不站在她这一边，尽管瓦内莎三令五申，严禁下面的人将那日选举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泄露出去，但是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其中还有不少是阿里亚斯家族的随行人员，这些人跟着瓦内莎一起回到绿野，难免有管不住嘴的，无视瓦内莎的禁令把这事儿偷偷告诉好友。 然后他的好友又告诉自己的好友，好友的好友又告诉好友的好友的好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瓦内莎的大军里就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听过这事儿了。 当着垂耳美妇的面这些人表现的还算比较克制，但是私下里各种各样的议论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 人心浮动。 瓦内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太阳升起后就要发动总攻，哪怕不计伤亡也要重新夺回茶杯堡，因为她已经没法再拖下去了。 而另一边兔子小姐一行三人还在努力寻找摸进城堡的方法。 可惜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机会。 直到李俞指着一段高耸的城墙问伊蕾娅，“如果有人从这儿放个篮子下来，我们坐在里面，他们是不是就能把我们给拉上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我们怎么联系上城堡里面的人，让他们在这里放篮子下来？” 半脸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虽然城外那些士兵都把注意力放在城门和密道上，并不怎么重视城墙，但你也看到了，还是有小队在附近巡逻。 “我们要在被他们发现前抵达城下，再登上城墙，这中间的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伊蕾娅也觉得李俞的想法不太实际。 然而后者却道，”如果我有办法跟城里的守军取得联系呢？” 第十九章 绿野首飞 伴随着螺旋桨的快速旋转，无人机自草地上缓缓升起，一直飞到大约十米的高空中，停在那里。 李俞手握遥控器，轻推摇杆，测试了一下飞行器的升降与水平位移功能是否正常。 无人机与遥控器之间的信号传输功能并不依赖互联网，是通过自身天线实现的，在城市之中由于大量的电磁干扰与环境遮挡，有效传输距离也会大幅缩短。 以李俞手中的djimini3pro为例，在标准下官方给出的强干扰飞行距离大概在1.5到3公里左右。 而在远郊与海边，这一距离被提升到7至12公里。 至于绿野，这里没有wifi、蓝牙亦或是其他信号与无人机争夺带宽，可谓完美的飞行环境。 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失去了gps的辅助，无人机很难实现精准悬停，规划航线等功能也无法使用，大大增加了炸机风险。 不过李俞现在也没得选，他关闭了无人机的避障功能，操作无人机又上升了一百米，确保它不会被下面的人轻易发现，之后便控制着它向城堡飞去。 夜晚，不时吹来的惬意晚风令无人机在空中摇晃漂移，每到这种时候，李俞也要通过打杆来修正无人机的移动方向。 好在即便由于四周的黑暗环境导致视觉系统很难定位，又失去了gps，飞行器依旧会提供基础的姿态模式，帮助稳定身形，大大减少了坠机的风险。 最终，李俞控制着无人机有惊无险的越过了茶杯堡的高墙，并没有惊动城外的军队，城堡里的人也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一无所知。 就算有人无意中仰起头来，大概也只会觉得那只是从高空中掠过的一只怪鸟。 李俞通过摄像头传回来的实时图像依次查看城墙上的守兵。 兔子小姐也在他的身边，负责从中辨认阿尔弗雷德。 随着李俞调整无人机上配备的变焦摄像头，一张张人脸就这么被拉近放大，看的一旁的尹蕾亚连连发出惊呼。 不过兔子小姐这会儿也已经有点麻了。 李俞今晚先是帮她唤醒了项链中沉睡的古老之灵，又召唤来金属神鸟，飞天遁地，还借助神鸟之眼，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少女几乎无时无刻不处在震惊之中，就算这会儿李俞忽然大喝一声俺老孙去也，然后脚踩祥云，一个跟头翻出十万八千里，估计兔子小姐也不会感到太意外。 顶多就是在下面高呼，大圣，快快收了神通吧！ 而不远处的半脸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无人机起飞的时候，裘德整个人彷佛也跟着一起灵魂出窍。 他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空中那个小黑点，一动不动。 宛若头一次见到挖掘机作业的人类幼崽，根本无法移开目光，口中还在不住都囔着，“那里面一定有灵魂！对，一定有灵魂！！！”之类的胡话。 李俞控制着无人机在城堡上空转了一圈，然而并没有能找到老骑士的踪影。 尹蕾亚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带路进入石堡内部，但是李俞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进入石堡后，由于那些厚重石墙的阻隔，信号肯定会变差，炸机的风险也会提高，另外在逼仄狭小的空间中，如果遭遇什么意外无人机也很难躲避。 所以最终李俞选择推动摇杆，命令无人机在一个士兵面前下降。 差不多降到二十米的高度时，四对儿螺旋桨所发出的噪音便将那个在打盹儿的士兵给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再然后就是一呆。 为了能让他更好的看清飞行器的样子，李俞又控制无人机下降了一些高度。 结果那家伙鬼叫一声，把手里的长矛和盾牌就这么往地上随手一扔，果断提前下班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李俞没办法，只能又让飞行器找到了城墙上的另一个士兵。 这人的胆子大了不少，还抽出武器不断挥舞着，似乎试图吓走天上那个没有翅膀却能飞行的小东西。 李俞也被迫欣赏了好一会儿他的战技。 好在当意识到自己的攻击距离大抵是够不到无人机时，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喊来一个同伴去通知石堡里的人。 就当李俞刚刚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支箭失，直冲空中的无人机而去！ 猝不及防下，李俞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操作，最终是恰好刮过的一阵晚风救了他，无人机被这阵晚风吹的漂移出一小段距离。 却是在无意间避开了这要命的一箭。 李俞没有犹豫，立刻拉升无人机的高度，并且在空中不断进行无规律的移动，于是接下来的几支箭都没能再给无人机带来什么威胁。 又等了会儿，一个全身披甲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头从城堡里出来，登上了石墙。 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天空中那东西。 而李俞同样也在透过无人机的摄像头观察着他。 来者身材高大，体型健硕，眼神坚毅，脸上虽有皱纹却并不显衰老，满头银发被他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盔甲也擦拭的很干净。 但和很多大贵族用来衬托自己英武之姿的华丽样子货不同，那身盔甲显然有一定年头了，细看的话有不少地方都坑坑洼洼，为它的主人忠实记录着之前那一场场的恶战，右臂上的兔子纹章则昭示了他为之效忠的家族。 他的手中也握着一把紫杉木长弓，长度接近两米。 从身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支战箭，老骑士弯弓搭箭，狭长的匕首状箭头，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不过最终他并没有射出这一箭。 将手中的长弓再次放下后，他还向周围的弓手们打着手势，要他们也放下自己的武器。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最终都依命行事。 李俞也转头望向尹蕾亚，少女对他点了点头，“那人就是阿尔弗雷德，我的守护骑士。” 李俞闻言便控制djimini3pro，携带着下方悬挂的红宝石与尹蕾亚的亲笔信向下落去。 第二十章 三眼神鸟 李俞之前问尹蕾亚她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后者抽出了腰间的小刀，说这把刀是妈妈留给她的遗物，阿尔弗雷德只要看见一定能认出来。 然而李俞随后试了下，发现djimini3pro带不起这么重的东西。 这只小无人机本身只有249g，加上电池也就不到360g，折叠起来后可以轻松放进口袋中，这也是李俞为什么会选择它的原因。 不过在李俞原本的计划中只是想拿它来侦查城堡附近的情况，弄清楚究竟是谁在掌控茶杯堡，避免自投罗网的，没想到如今却变作了运输用途。 最终还是由半脸动手，把那颗镶在刀柄的红宝石给挖了出来，再配上尹蕾亚的手书（以木炭做笔，写在一小块儿布条上） 才算是将消息给成功传递了出去，和对面约定好接头的地点跟方式。 看到老骑士轻轻颔首，完成任务的无人机再次升空，平安归来，而尹蕾亚三人则回到树林中，进行最后的休整与准备。 李俞走到那匹驮着两名俘虏的马前，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呼吸，还有一人则依旧昏迷不醒。 看样子是因为他先前为了求稳，电击了太多次要害，才造成如今这一死一深度昏迷的惨烈局面。 李俞对昏迷那人也不报什么希望了，距离那晚的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天，以布拉提斯大陆的医疗条件，这人大概率也没什么可能再醒过来了。 将收好的无人机放回口袋里，李俞闭上眼睛，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随后又走回到兔子小姐跟半脸身旁。 两人这时也整理好各自要带的东西，将干粮、锅碗瓢勺什么的累赘全都丢在了一边，只带上必要的贵重物品。 正准备出发，却又突然被少女叫停了。 “等下！先祖之灵肚子饿了，我先侍奉下它。” “…………” 半脸跟李俞就这么站在一边，看兔子小姐单膝跪地，双手合十，十指紧扣，在心中完成了虔诚祷告，接着又怀着恭敬的心情点击电子宠物蛋上的按钮喂食。 等她做完这一切三人一狗才再次上路，趁着夜色向山坡上那座城堡摸去。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半脸已经基本弄清楚了那些士兵的巡逻路线，还有他们的视野盲区。 再加上又有黑美人相助，三人俯低身子，时停时行，成功避开了沿途所有敌兵，最终顺利抵达墙下。 而城墙上的阿尔弗雷德一直在关注着尹蕾亚等人的行动，见他们靠近也依照约定，将用绳子系好的篮子降了下来。 不过由于篮子本身大小有限，承重能力也值得商榷，安全起见，每次只能乘坐一人。 兔子小姐是第一个坐上去的，待她坐稳身子后，阿尔弗雷德便立刻命人拉动绳索，将这位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给拉了上来。 然后上面的人又把空篮子放下，但是刚降到地上，便有一人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阿尔弗雷德身边，对老骑士道，“不好了，夫人的人正在向这边赶来！” “巡逻队？”阿尔弗雷德问道。 “不是，是另外一队人，都是骑手，估计是注意到了城墙上的动静，派人过来查看。” 下面的裘德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因为负责放风的黑美人突然跑了回来。 这也意味着有敌人在靠近，这可比他预期中来的要快的多！ 换句话说，他和李俞两人很可能只有一个能安全进入城堡中。 剩下一人即便坐进篮子里，也有很大概率会在半路被发现，成为下面人的活靶子。 半脸勐地转头，看向李俞，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他的一只手也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战斧上。 虽然很抱歉，但是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可不是展现美德的时候。 哪怕裘德内心深处对于李俞一直很是忌惮，他完全看不透这个身着异服自称先知的家伙，并且还曾有幸亲眼见证过对方多次施展那些神乎其神的手段。 如非万不得已，裘德一点也不想与李俞为敌。 但是很可惜，现在形势已到千钧一发之际，任何一丝迟疑都有可能害他送命。 李俞同样也在看着裘德，不过神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开口道，”你先走。” 裘德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闻言冲李俞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欠你一次。” 说完他就抱起自己的大黑狗，坐进了篮子里。 发现危险临近后上面的人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拉动绳索。 而坐在篮子里的半脸则注意到李俞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那只神鸟来，将后者的四肢伸展开。 也没放在地上，就这么直接托在手掌中。 下一刻那只一动不动的神鸟又再次活了过来，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发出嗡嗡嗡嗡的声响。 李俞控制着djimini3pro飞出，这一次他没有让无人机再升上百米高空。 而是保持在离地三米左右的高度，向前飞去，尽可能的制造出动静来。 他的这一策略很快便起到了效果，那些骑手的目光瞬间就被这架飞行器给吸引了。 他们活到这么大，从未见到过如此奇怪的生物，它明明没有翅膀，却可以飞翔，而且速度还不慢。 两只眼睛长在肩膀上，而在它们的下方还生有第三只眼。那只眼睛能够前后左右灵活转动，看上去无比诡异。 诸神在上啊，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一刻他们全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只是傻傻望着空中那道影子。 而那道影子也在凝望着他们，围着他们不断打转，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 骑手们见状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停下马来，抽出自己的武器，也做好了对敌的准备。 只是刚等他们摆好架势，那东西又忽然向上升起，接着便越飞越高，直到化作一个小黑点，投入进城堡之中。 留下骑手们面面相觑，还沉浸在先前的震惊中，久久难以自拔。 而等他们重新上马，绕到另一面石墙下，那里却是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被夜风吹过的青草，发出莎莎声响。 第二十一章 回家 瓦内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她便命人生火做饭，为攻打茶杯堡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而垂耳美妇自己则在帐篷里帮刚睡醒的儿子穿衣服。 自从输掉选举后布兰卡的精神状况便令人担忧，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不敢与人对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往母亲的怀里钻，让瓦内莎也很是心疼。 垂耳美妇先是为儿子脱下睡衣，换上马裤和一件宽大的长衬衣，接着又给布兰卡的两只小腿上依次套上袜裤，将马裤塞进袜裤中，同时将袜裤上的带子系在裤腰上。 之后再在外面套上一件长袍，以一条带有金属兔子装饰的腰带固定，披上罩袍跟斗篷。 瓦内莎一边为儿子别上金胸针，一边安慰道，“别担心，布兰卡，今天我们肯定能回到城堡去，到时候你就是绿野的主人了，就像你父亲一样。” “可，可是，我姐姐尹蕾亚她……”小男孩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哆嗦起来，“她已经被库伦侯爵任命为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了，我们难道要违抗侯爵的命令吗？” “侯爵的话当然要听，阿里亚斯家族世代效忠于菲格罗拉家族，到了你这一代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英明如侯爵也是有可能被奸人蒙蔽的，这时候做臣子的便要直言劝谏，甚至主动出手，及时拨乱反正。” 布兰卡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将憋在心底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妈妈，我不想做领主了。” “为什么？”瓦内莎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目光也冷了下来，“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你曾祖母，哈维尔骑士，还是……” “没有人，”布兰卡咬牙道，“是我自己想说的，妈妈，你就不能收手吗？只要姐姐她还愿意让我们住在城堡里，我们一家人回到过去那种生活，难道不好吗，你也不是对姐姐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吧，之前还跟我说姐姐没有妈妈了要我别总惹她生气。” “傻孩子，又在说蠢话了。”垂耳美妇将靴子穿在儿子脚上，退后两步，端详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后才又仰起脸来，澹澹道，“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可能再停下了。你在未来会成为一个好领主的，布兰卡。”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这时帐外传来了一个低沉浑厚的男性声音，“夫人，能谈一谈吗？” “我这就出来，哈维尔骑士。” 瓦内莎说完，又对布兰卡道，“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们就能回家了。” 刚走出帐篷，垂耳美妇就看到了自己的军事顾问在那儿来回踱步，把门前那块儿草地都快给踩秃噜皮了。 而瓦内莎才刚一露面，他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夫人，我听说您……” 垂耳美妇冲他打了个手势，两人又走出二十米远，才重新站定。 “我听说您让人绑了送终骑士的妻子，儿子，孙女儿，孙女婿，还把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带了过来。”身材略有些富态的骑士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听说您打算用他们威胁阿尔弗雷德，他如果不愿意打开城门，您就会下令砍掉那些人的脑袋。” “我也说过这话。” “您是认真的？”哈维尔骑士神色严肃。 “当然。”瓦内莎道，“不要因为我只是个妇人，就质疑我的决心。” “我没有质疑您的决心，只是觉得此举或许有些欠妥。” “哪里欠妥了，阿尔弗雷德那个逆贼能做，我就不能做了吗？别忘了是他先起的头，用亲人做人质，威胁城堡里那些人帮他守城。”垂耳美妇冷冷道。 “阿尔弗雷德的举动的确有失骑士的荣誉，”哈维尔思索着措辞，“但是至少就目前城中传出的消息来看，他并没有真的杀害任何一人，哪怕是一直没有屈服的巴勃罗骑士，也只是被他给关押了起来，一日两餐都没有少。” “你想说什么？”瓦内莎直视着自己的军事顾问。 后者的汗冒得也更厉害了，但还是道，“我想说以您的身份坚持这么做的话未免……有些不大好看，尤其里面还有未满月的婴儿，现在下面的人已经有不少在议论了。” “你以为我喜欢这么做？如果你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早点帮我拿下前面那座城堡，这一切自然就都不会发生。”垂耳美妇打断了骑士的话。 “既然你的法子行不通，那现在就只能换我办法来解决了，至于那些流言蜚语，等我们拿下茶杯堡，我会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是尊重的。” 哈维尔骑士叹了口气，他知道劝说已经无用，瓦内莎是铁了心要在今天攻下城堡了，为此不惜背上恶名。 其实他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两人先前少有来往，就在三天前，阿尔弗雷德还射了他一箭。 但是一码归一码，如今眼看着阿尔弗雷德的家人就要遭难，同为阿里亚斯家族的骑士，哈维尔也不免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来。 而待他返回军中，另外几名骑士也凑了过来，纷纷向他询问此行的结果。 哈维尔摇了摇头，对自己的那些同僚道，“夫人心意已决，大家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劝阿尔弗雷德打开城门吧。” “阿尔弗雷德如果会开门就不是阿尔弗雷德了。”一个绰号紫雀花的骑士道，“那老家伙的脾气很倔，而且只认死理。他是尹蕾亚的守护骑士，只会听那个小姑娘的话。” “哪怕他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 “就算你们把他家屠到只剩他一个人，他也不会开门的。”紫雀花道。 “天哪！”另一个绰号金蛇的骑士道，“我们难道就这么坐看悲剧发生吗？” “没办法，谁让阿尔弗雷德先发了疯，攻占了属于阿里亚斯家族的茶杯堡呢，瓦内莎夫人将他斥做逆贼，即便砍了他所有亲族也没有什么问题。”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从瓦内莎夫人的立场出发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如果你们愿意换个角度来看……他只是奉绿野真正的主人之命，提前一步控制了城堡。” “我还以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取得共识了，尹蕾亚并不适合掌管这片土地，鲁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她给送去了神庙。”又一位骑士开口道。 “但是现在看来，她的那位继母也没好到哪儿去。”紫雀花道，“我不知道诸位怎么想，但是恕我直言，愚蠢和疯狂，我宁愿选择前者。” “疯狂而且绝望。”金蛇补充道，“她看出来自己正在输掉这场战争，所以才会选择孤注一掷。” 第二十二章 伪逆 “诸位，诸位……”眼见讨论变得越来越没边儿了，哈维尔骑士不得不开口打断，“现在再想换地方下注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尤其是那些跟我一起去了岩雪城的人，我们都以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选举，所以在这之前根本没有人向伊蕾娅示好，她若是当上领主，一定会记着这件事情的。” “那又怎样？我们主动认错就行了。”紫雀花道，“我们需要她，她也同样需要我们，就算伊蕾娅小姐正在气头上，意识不到这一点，她身边那位异邦顾问也会提醒她的。而且我觉得咱们也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 “伊蕾娅小姐逆转了那场几乎必败的选举，又敏锐的察觉到潜在的危险，提前离开了岩雪城，还让阿尔弗雷德成功占据茶杯堡，每一步都很精彩，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评估她。” “这不是她那个顾问的功劳吗？”有人道。 “知人善用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还有人叹道，“早知如此，我们就该跟特里尼达一样假装生病，避免蹚进这滩浑水里。” 哈维尔生气了，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我让你们想想怎么救下阿尔弗雷德的家人，不是让你们商量怎么投敌！你们既然已经响应瓦内莎夫人的号召加入军中，就该把心思放在怎么打胜仗上。 “阿尔弗雷德只带了三个人就拿下了茶杯堡，咱们快三百号人，在这儿围了三天多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就别怪瓦内莎夫人会生气，动用非常手段了。” 哈维尔骑士的目光扫过一众同僚，在紫雀花和金蛇两人脸上停的格外久，看的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半晌后才冷哼一声。 “你们之中有人想另觅新主我也不拦着，但是你们最好先考虑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的新主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这话一出口，紫雀花和金蛇也沉默了。 的确，想要倒戈向伊蕾娅的人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不知道伊蕾娅究竟在哪里，是死是活。 少女一早就带着自己的顾问离开了岩雪城，然而如今已经过去快八天的时间了，他们却是依旧不见踪影，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在场的都是贵族，自然也清楚贵族家族中继承人之争的残酷性。 依照瓦内莎做事情的决绝跟她骨子里那股子疯劲儿，真要是对自己这个继女下了狠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实际上回来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名叫法贾的佣兵就不见了踪影。 想到这里也没人再吵着要弃暗投明了，各自散去，埋头准备起一会儿的攻城战来。 区区三百人想要打下一座坚城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阿尔弗雷德手上能用来守城的人更少，满打满算应该也就二十出头。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瓦内莎的内应，就是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目睹自己的亲人被戮，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这一点不得不防。 吃过战前的加餐，在清晨的薄雾中一众骑士完成了手下的布阵。 说是布阵，其实就是把人在平原上摊开，这三百人中大部分是民兵，受过的训练有限，也摆不出什么复杂的阵法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往前冲就是了。 仅有的一点骑兵则单独编队，放置在城门附近警戒，防止阿尔弗雷德突然带人从城门杀出。 至于弓手，就跟在步兵后面，等着冲墙上的敌兵放箭。 虽说从下往上没有从上往下射容易，而且也不容易射到垛口和箭缝后的人，但是瓦内莎这边胜在人多，只要能压制住对面的攻击，步兵就可以通过梯子爬上城墙，从而成功夺取城堡。 当然这样肯定会有伤亡，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很快，阿尔弗雷德的妻子，儿子，孙女儿，孙女婿就都被人给押到了城下，而阿尔弗雷德的孙女儿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那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哭的很响亮，军中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来。 哈维尔骑士穿着他那身厚重的板甲，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骑马来到了城门前。 放开嗓子冲里面喊道，“逆贼阿尔弗雷德，我把你的亲人给带过来了，你难道不想见见他们吗？” 城上并没有任何回答，实际上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看不到。 哈维尔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感来。 不过他还是将这股不好的预感给强压了下去，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说下去，“夫人跟少主仁慈，只要你现在开门投降，他们非但能够保证你家人的安全，而且就连你的谋逆之罪，也可以念在你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多年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哈维尔说完等了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半分回应。 于是骑士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又提高了几分音量，“阿尔弗雷德，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的妻子，儿女，尤其是那个刚出生的重外孙，你也不想看到他们……” 哈维尔的话还没说完，一直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了。 把骑士给吓了一跳，他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紫雀花的说法，那就是威胁对阿尔弗雷德没有用，这场流血还有之后的攻城战都难以避免。 他之所以还要在城前走上一遭，无非是聊尽人事罢了，压根儿就没想到城门会打开。 不过哈维尔也不担心阿尔弗雷德突然冲出来抢人。 别看负责押送阿尔弗雷德亲人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但却个个都是精锐，缠住老骑士和他那二十多人完全没有问题，随后一旁的骑兵也会冲过来助阵。 到时候阿尔弗雷德就会知道什么是大势已去。 然而哈维尔定睛再看，却发现城门后并没有埋伏什么兵马，只有阿尔弗雷德孤身一人。 老骑士也骑在马上，不过并没有披甲，也没有持任何武器。 就这么慢慢悠悠的从城里走了出来。 哈维尔根本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这么蠢，虽说这次劫城的有四人，但是谁都知道阿尔弗雷德是主谋，只要把他给拿下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茶杯堡也会物归原主。 想到这里哈维尔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就想下令拿人。 可再然后他的目光就移向了老骑士的手上。 只见阿尔弗雷德的双手捧着一只木盘，木盘上还铺着一张丝绸绒布。 在那绒布上着躺着一只蛋状物品。 哈维尔之前经常跟在鲁斯身边，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鲁斯的项链，传说其中栖息着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那个古老之灵陷入了沉睡。 除了鲁斯本人之外，再无人有幸见到过，而这串项链后来也被鲁斯送给了伊蕾娅。 此事在绿野也差不多已经家喻户晓。 见到这串项链，哈维尔心中那股不妙感就更胜了。 他想先让人将阿尔弗雷德给擒下，但是没想到后者却率先开口，老骑士根本没有理会哈维尔，也没看向自己被俘的亲人。 只是将双手举高，高声道，“七日之前，岩雪城，在库伦侯爵，罗梅罗爵士、里昂爵士，还有在场一百多人的见证下，伊蕾娅小姐被选为绿野之主。此事岩雪城如今已然是人尽皆知。”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惊慌失措的哈维尔，“尔等亲眼目睹这一切，却强行颠倒黑白，聚集兵马，攻打茶杯堡，究竟是和居心？” 老骑士字字诛心，不等哈维尔回答，又接着道，“此倒行逆施之举，触怒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项链中的古老之灵已然苏醒，赐福与伊蕾娅小姐，昭示其为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余者皆为伪逆！” ”这……这这不可能，太荒谬了！”哈维尔的腔调都变得尖锐了，“古老之灵只是个传说，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不信的话你就自己去看吧，不只是你，所有心存疑惑之人都可以上前一观。” 一个声音自墙头传来。 哈维尔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清晨的薄雾也正好在这时候散去。 晨曦落在茶杯堡高耸的城墙上，一道身影在晨光中也显得格外威严。 那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血眼鲁斯子女，伊蕾娅·阿里亚斯。 在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个手握战斧的高大男人，他有着一张可怕的丑脸，还冲哈维尔咧嘴一笑。 而在伊蕾娅的左手边，则静静立着一个身着怪异黑服的异邦人类。 他手持一只方形小盒，而在他的身后，一只没有翅膀的白色怪鸟，正发出嗡嗡怪叫，缓缓升起。 经历过昨晚那次追击的骑手们瞬间就认出了那东西来，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三眼怪鸟！” 第一章 来之不易的胜利 金蛇与紫雀花对视了一眼，率先越众而出，拍马来到城下。 两人原本以为这只是伊蕾娅用来给自己壮声势的手段，顶多就是在项链上画了点什么，然后宣称自己已经得到先祖的认可。 这一手玩的很是漂亮，本来伊蕾娅突然现身后胜利的天平就开始向她倾斜，这时候再放上一枚筹码，哪怕只是徒有其表，小小的一枚，也会加速这个过程。 现在戏台已经搭好，就差有人上去演出了。 两人出发之前便在心里打定主意，等下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一口咬定那就是古老之灵，帮伊蕾娅把事儿给钉死了，也算是他们的投名状。 然而当金蛇和紫雀花凑到那枚电子宠物蛋前后却都难掩面上的震惊之色。 这……这古老之灵的苏醒居然是真的？！ 虽然两人之前都没真的见到过项链里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是却能一眼看出眼前那个一扭一扭的小东西是“活物”，绝非有人伪造。 诸神在上！那流传了数千年的传说难道真的应验在了阿里亚斯家族这位年轻后人身上？！ 金蛇和紫雀花再看向城头的伊蕾娅神色也变了，已经带上恭敬之色，片刻后双双单膝跪地。 而他们的举动也让大军一片哗然，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哈维尔这个军事顾问根本约束不住，任凭他喊破了嗓子除了他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外，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 没过一会儿人群已经将大门前堵的严严实实，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古老之灵的真容。 甚至就连哈维尔自己都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他是一开始的时候离阿尔弗雷德最近的人，所以一早便看到了项链中的那个东西，有那么一霎那他感觉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就好像被人用铁锤狠狠锤中胸口，呆立在原地，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一股寒意沿着脊柱一路冲上头顶！ 哈维尔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莫非伊蕾娅真的是天命所归？所以才会受到先祖的眷顾。 不过出于对瓦内莎与布兰卡的忠诚，他并没有像金蛇与紫雀花一样俯首称臣，还想再抵抗一下。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不再奢望能拿下茶杯堡了，哈维尔知道大势已去，他只想稍稍为自己还有自己身后之人争取一些谈判的筹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老骑士被俘的家人身上。 哈维尔抽出腰间的佩剑，就要策马奔向那里，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小婴儿的时候，却是又迟疑了一下。 身为骑士的荣誉让他下意识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羞耻，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他也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人群为了围观古老之灵已经涌了上来，将哈维尔和他的马堵的动弹不得，当他们看清项链中那神奇的小东西，又联想起之前军中暗传的那些流言，便也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匍匐在地，以示臣服。 一场大战还未开始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李俞见大局已定，也收回了空中负责撑场子的无人机，后者的电量只剩下不到10%，不充电基本没法再用了。 不过它也已经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李俞折叠收回到口袋中。 一旁的兔子小姐还沉浸在激动的心情中，望着城下黑压压一大片士兵，听他们一起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点做领主的感觉。 尤其考虑到她这一路走来，颇多不易，几经波澜，一度还曾命悬一线，然而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也就显得愈发甘甜。 只可惜好景不长，半脸的一句话打破了这副美好的画面，“你继母好像带着你那个弟弟跑了。” “啊？”伊蕾娅闻言一惊，将目光从城下那群人身上移开，向后望去，果然看到三名骑手护送着瓦内莎还有布兰卡逃向了远处的树林中。 少女下意识的喊了句，“快追！” 然而身旁两人都没有反应，李俞不动是因为这不属于他的业务范围，而裘德不动则是因为他的合约已经到期了。 “我已经把你给护送进了城堡里，麻烦先把之前的报酬付给我吧。”半脸将战斧重新别在斗篷下面，搓着黑美人的脑袋道。 兔子小姐轻叹了一口气，她刚刚其实也就是随口瞎喊上一嗓子。 瓦内莎跟布兰卡已经逃出了相当一段距离，身旁还有忠心耿耿的护卫，而现在城门又被人堵的水泄不通。 就算半脸愿意帮她去追人，八成也追不上了。 好在这事儿也无伤大雅，经此一役，绿野上下应该已经没有人再会质疑她这个领主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瓦内莎识趣的话就该带着他那个小儿子远走他乡，能跑多远跑多远，要是不识趣，哼哼。 少女收回了思绪，冲裘德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去取钱。” 三人从城墙上下来，来到关押着总管福斯托的房间外。 福斯托也是半兽人，不过并不属于阿里亚斯家族，他头上的两只耳朵是灰褐色的，小且短，下巴上的胡子却很长。 他今年已经有一百九十六岁的高龄了，服务过阿里亚斯家族三任家主。 就算说他是一位阿里亚斯也并无不可，实际上包括伊蕾娅在内城堡里每个人都把他当做家族内的一份子。 但是现在福斯托的神色却显得很不好，整个人比之前的时候更加苍老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在一旁照顾着他。 福斯托在看到伊蕾娅后依旧起身行了礼，只是脸上面无表情，搞得兔子小姐心中一阵忐忑。 老人问，“让阿尔弗雷德奇袭茶杯堡的主意是谁出的？” “我……我自己想出来的。”少女挺胸道。 然而茶杯堡的总管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半脸，因为这家伙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可是不等他发问，另一边的李俞就抢先一步开口了，“是我。” 福斯托皱眉上下打量着李俞，“我活这么久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装扮的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来到布拉提斯？” “为了给这里带来信仰。” “可是这里已经有信仰了。”老人疑惑。 “你们的神没法帮你们解决麻烦，我的可以。”李俞平静道。 “它怎么做到这一点？” “靠我。” “这个我倒是能作证。”一旁的半脸插嘴道。 第二章 回报 福斯托深深看了李俞一眼，随后对伊蕾娅道，“看来小姐您的身边已经有了足以信赖之士，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福斯托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兔子小姐闻言一愣。 “我已经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一百六十余年，如今年岁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恳请伊蕾娅小姐可以准许我告老还乡。” 老人顿了顿，又接着道，“当年您的曾祖父曾在一场大战中救下了我的性命，我也立下誓言，将尽我所能报答他的这份恩情。待到那场可怕的大战结束，我便离开家乡，一路追随他来到这片土地，为他和他的家族效力，直至今日。 “作为这座城堡的总管，这一百多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服务与阿里亚斯家族的历任家主，我想这应该已经足以让我还清在您曾祖父那里欠下的那笔债了。 “算一算我家乡的三色堇差不多也快要开花了，我想趁着还能走得动，带家人回去看一看。” “什么，你打算离开我，在我正需要你的时候？”伊蕾娅一脸的难以置信，“福斯托总管，你难道也觉得我弟弟比我更适合成为绿野的领主吗？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瓦内莎已经兵败了，她带着布兰卡逃走了，身边只剩下两三个心腹，他们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家族先祖的眷顾，就是父亲给我的那条项链，我将里面的古老之灵给唤醒了，不信我可以拿来给你看……” 老人打断了少女的话，“我要离开和瓦内莎夫人以及布兰卡少爷并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伊蕾娅不解，“从我出生起福斯托你就在这座城堡里了，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处理那么多事情？” “我可以多留一个月，以便您能为这座城堡选出新的总管。”福斯托道。 “可是我不想要新的总管，我只想要你！”兔子小姐的眼眶红了，“如果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替他向你道歉。” “阿尔弗雷德骑士只是做了他那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并不怨恨他，小姐。” 老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李俞跟半脸。 “能让我们私下说两句话吗？” “当然。”裘德耸了耸肩，率先走出房门，李俞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伊蕾娅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双眼红肿，看样子是刚哭过一场，鼻子还一吸一吸的。 她随手带上房门，之后径直走到李俞身前，开口道，“之前进门的时候你问过我有没有属意的新总管人选，那时候你就知道福斯托要离开了是吗？” 李俞点了点头，“你或许不愿认同这种说法，但是茶杯堡的确是在他的手上被弄丢的，他为了妻子和儿子的安危屈服于入侵者。 “这点虽然是人之常情，可大义与亲情，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这也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更要命的是还有阿尔弗雷德骑士今早的行为与他做对比。背负着这样的污点，他已经不适合再担任茶杯堡的总管一职了。 “否则将来这座城堡再次遭遇强敌突袭，下面的人一想到总管之前的‘投敌’之举，上行下效，人人皆生出自保之心，不愿再卖力御敌，那再坚固的城墙也保护不了这里。 “福斯托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一见到你就跟你提出告老还乡的愿望来，这样最好，如果他不提，那我也会帮他提的。” 伊蕾娅直勾勾的盯着李俞，足足有半晌，才有些疲倦道，“你是对的，福斯托他的确没法再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了，但是我也不希望他离开绿野。” 兔子小姐解释道，“我之前从来没当过领主，连一个小村子都没管过，虽说赢了我继母，可我脑袋现在还有点懵懵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而福斯托正好相反，他辅佐过阿里亚斯家族的三任家主，经验丰富，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听起来他才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而你只是他手上的傀儡。”半脸总结道。 “不，不是这样的。”伊蕾娅摇头，“我想留下他当我的另一位顾问，给我提供建议，就像你一样，但是最终是否采纳那些建议当然还是我说了算。” 少女的最后半句话是对李俞说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从她口中说出却莫名的有些心虚。 在红狮帝国中稍微有点实力的家族都会招募顾问，而且一些大家族一般也不会只有一位顾问，这只是她的正当权利。 兔子小姐这么安慰着自己，结果就听李俞道，“我不是你的顾问。” “不要这么小气嘛。”少女道，“到时候我肯定还是听你的比较多。” “我不是你的顾问。”李俞重复道，稍稍加重了一些语气。 “呃…………”兔子小姐有点慌了神，如同外遇被抓的新妻，结结巴巴道，“那我……我不找别的顾问了还不行吗？” “这跟你找不找别的顾问没有关系。”李俞道，“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当你的顾问只是权宜之计，顺着你之前的话演戏给其他人看而已。” “可是你后来，后来还说过要跟我建立更加长期和稳定的关系啊。”少女急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没错，但是我说的不是当你的顾问。” 伊蕾娅又回忆了下，李俞那时候好像是没说过要给她做顾问来着，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李俞是要继续留在她身边，给她出谋划策。 “那你想做什么，贵族吗？唔，我倒是可以册封你为我的骑士，对了，还可以分给你土地，你帮我成为绿野的领主，我本来就打算回报你的。” “土地我日后倒是的确有可能会用到，但是骑士的头衔就不必了。”李俞道，“你要是真的想回报我，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 “什么事情？” “允许我在你的领地上组建教团。” 第三章 西境往事 “组……组建教团？”兔子小姐有些傻眼，“可，可是我是银月女神的信徒啊，而且西境大部分人也都和我一样信仰银月女神，你跟你的星期六在这儿恐怕很难招到信徒。”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李俞道，“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我一些必要的配合就可以了。” “…………” 少女神色纠结，陷入到天人交战中。 她倒也不是在吓唬李俞，西境对于银月女神的信仰由来已久，甚至还要早于帝国的建立，在怒狮亚力山罗德率兵征服这里之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大都就已经是银月女神的信徒了。 据说那场史称血龙哀嚎的大战一度进行的非常惨烈，参战的双方死伤无数，最终亚力山罗德一方能够取胜，除了因为菲格罗拉家族当时的家主“雪爪”菲利普伯爵率兵千里驰援外，也与银月教会的倒戈不无关系。 后者通过在信徒中散播恩里克斯家族在统治西境时犯下的种种恶行，导致恩里克斯家族很快就失去了民心，之后无论是征兵还是收集粮草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军队的士气也一降再降。 菲利普伯爵赶到后当机立断，只休整了半日便又领兵直扑恩里克斯家族的老巢龙焰城，双方在城下血战了足足七天，菲利普伯爵才打破城门，夺下龙焰城。 之后伯爵下令，将城中恩里克斯家族的族人不分老幼男女尽数枭首，消息传到前线，恩里克斯家族的家主若昂直接崩溃了，麾下的大军也被亚力山罗德趁机击败。 统治西境上千年的恩里克斯家族就此灰飞烟灭。 不过对于这场大战最终的胜利者而言，威胁也并未完全消失。 恩里克斯家族在此地经营多年，追随者甚众，明里暗里的盟友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若昂兵败，这些人中有不少都选择暂时潜伏下来，表面上宣誓愿为帝国效忠，但暗地里却在等待西境真王的归来。 另一方面恩里克斯家族虽然遭遇灭顶之灾，可血脉也并未完全断绝，这些残存的余孽们纷纷举起反旗，聚拢残兵，四处袭扰劫掠。 再加上地方贵族领主的纵容，他们对此种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故意泄露前来平叛的帝国部队的行踪给那些“强盗”。 导致当时的西境一片狼藉，平民百姓人人自危，几乎无法从事生产，而很快出现的饥荒又进一步加剧了这里的动荡。 为了彻底平定西境，瓦解恩里克斯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影响，剿灭散落在各地大大小小的“西境之王”，亚力山罗德改封在血龙哀嚎中大放异彩的菲利普为侯爵。 并命其与其背后的菲格罗拉家族世代永镇西境，为帝国守疆。 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也是在那时追随菲利普侯爵一同来到这里，成为绿野的主人的。 据说不管是菲利普侯爵也好，还是阿里亚斯家族的那位先祖，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并不是信仰银月女神的。 他们都是凛冬之神索洛娜的信徒，然而因为银月女神琵西雅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影响力，他们最终也都入乡随俗，改信了银月女神。 银月教会对这样的结果无疑很是满意，投桃报李，在此后的数百年间也一直大力支持菲格罗拉家族及其封臣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 所以对伊蕾娅这样的贵族领主而言，信什么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灵魂该属于谁的问题，它更是一个严肃复杂的政治问题。 兔子小姐在原地愁眉苦脸了很长时间，之后又看向李俞，可怜巴巴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暂时没法同意你的要求，你从今往后是不是也都不会再给我任何建议了？” “那倒不至于，”李俞道，“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绿野，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来问我的。” 少女闻言长松了口气，“那……那我再想想吧。” “嗯，可以啊。” 谈项目就是这样，永远不要指望第一版方案就能被客户采纳，然后光速打钱，这种神仙甲方几年也未必能撞上一个。 大部分还是像兔子小姐这样的，犹犹豫豫，货比三家，迟迟没法拿定主意。 不过反正现在也没人跟李俞竞价，他完全没必要着急。只要能搞清楚少女的核心诉求，拿下这一单就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之前李俞也没理由中断双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良好沟通渠道。 说到底他并不在乎被伊蕾娅白嫖。 好的生意从来都不只是看一方赚了多少，而应该是双方各取所需，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基于共同的利益自然而然就会倾向于相互靠近。 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往往已经没法再分开了，这份关系也就变得牢不可破。 兔子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听了李俞的回答后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嘴角总是忍不住向上扬，就连掏钱都变得爽快了起来。 她让福斯托去库房取了一袋金币交给半脸，后者打开数了数，发现其中居然有二十三枚，比约定的多了一枚。 “哟，看不出来，你这个抠门儿兔子居然也有大方的时候。”半脸感慨道，“看我一路这么辛苦，还多给我加了一金狮的赏钱。” “那不是赏钱，是你新工作的薪水。”少女道，“我想再雇你段时间，放心，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我身边站着。” 半脸闻言冷笑，“一枚金狮就想买我做你的护卫？你在做梦吗。” “不是护卫，”伊蕾娅耐心解释道，“我说了，就是站着不动，装装样子，吓唬吓唬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你知道的，我刚当上领主，年纪又轻，没准儿有人会想从我这儿占便宜，到时候你往那儿一杵，摆着你现在对我摆的这种臭脸，他们就不敢放肆了。” “…………” “七天一枚金柯恩，每过七天就再加一枚，都是现付，还管吃住，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这个薪水很优渥了，也不用打打杀杀，没有危险，错过了你今后再想找这么轻松的赚钱机会可就找不到了。” 这次轮到裘德神色纠结了，半晌后他骂道，“妈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每次都能正好砍在我的底线上！” 第四章 伊蕾娅的新工作 一直为阿里亚斯家族担任总管，协助领主处理领地各项事务的福斯托在伊蕾娅刚入主茶杯堡的时候便曾委婉的提醒过少女，她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过得非常充实。 伊蕾娅对此亦有心理准备，有古老之灵的庇佑，又刚刚战胜强敌，少女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早就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然而当她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试着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受人爱戴的优秀领主时才体会到其中的艰辛，没过多久整个人就快崩溃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我记得父亲他之前也没这么忙吧，还能经常出门打猎，陪我和哥哥一起游戏。” “鲁斯爵士接任领主的时候跟伊蕾娅小姐您接任领主的时候情况不太一样，”福斯托道，“您实际上是自己把茶杯堡给打下来的，所以……” “…………” “总之，我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把您要处理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划分，有一些是您现在就要定下的，越快越好，还有一些则可以稍微往后拖一拖。” “有哪些事情我可以拖一拖？”少女问道。 “哦，比如您的舅舅迪亚斯，您的继母还有弟弟今早走的很仓促，没来得及带上他，紫雀花骑士在酒馆里找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他，将他绑到了城堡来，等候您的处置。” “这件事情可以往后拖？” “反正迪亚斯大人也需要点时间醒酒，所以我觉得您不妨明天再来审问他。” “那就放到明天吧，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他。”伊蕾娅头疼，“说说我今天必须做的事情吧。” “首先是您的安全问题，这是重中之重。原先负责守卫城堡的巴勃罗骑士，被您的守护骑士阿尔弗雷德给放倒并囚禁了起来，一同被囚禁的还有他的侍从和手下那些战士，现在城堡掌握在阿尔弗雷德手中，然而阿尔弗雷德骑士却并没有足够的人手看守它。” “把巴勃罗和他的人放出来，让他们继续守卫城堡不就行了。”伊蕾娅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巴勃罗骑士是被阿尔弗雷德骑士……通过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击败的，他们两人之间现在有些私人恩怨，巴勃罗骑士拒绝和阿尔弗雷德骑士共事。 ”而且茶杯堡失陷，巴勃罗骑士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他整个人也有些心灰意冷，只希望您能放他回家，打理他自己的庄园。” “呃……阿尔弗雷德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阿尔弗雷德骑士建议您将巴勃罗骑士和他的人再关上一段时间，看看他们有没有怀恨在心。” “这……”伊蕾娅左右为难，下意识的就想向李俞求助，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刚拒绝过李俞，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再说这是她成为绿野领主的第一天，她还是希望能稍稍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的，让身边的人对她另眼相看的，所以少女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也先放放，说下一件吧。” “我刚刚接到消息，您的曾祖母还有姑妈一行人正在返回绿野的途中，大概将会在今晚抵达，不知您打算怎么迎接他们？” 兔子小姐神色复杂，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家族里究竟有多少人是支持她，又有多少人是支持她的弟弟布兰卡的。 尤其根据李俞的说法，她的这些亲人中有很多在一早就知道了选举的结果，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 不知道瓦内莎派人想要除掉她的事情这些人是不是也知道呢？他们一直拖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给瓦内莎留出充足的动手时间？ 一想到这里伊蕾娅的心里就更难受了，只想对福斯托道，这些人一个也别放进来。 老管家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提醒道，“他们毕竟是您的亲人，失去他们的支持，您很难统治这片土地。” 兔子小姐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许久才道，“下一件事。” “下一件事情和这件事情其实也有些联系，就是您打算如何处理围困茶杯堡的那只部队。” “？？？” “以哈维尔骑士为首的六位骑士响应您继母瓦内莎的号召，私自集结起近三百人的部队围困攻打您的城堡，眼见战事不利，还绑架了阿尔弗雷德骑士的亲人，不知您准备如何处置他们？”福斯托换了一种说法。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建议您不要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 “什么意思？” “像是金蛇骑士和紫雀花骑士，他们虽然响应了您继母的号召，但是显然更希望为您效力，只是那时候您一直迟迟未能现身，绿野上下到处都在流传您已经身故的消息，就连茶杯堡内也人心浮动。 “而当您在城上露面后，他们又是最先向您投诚的人。之后还帮您积极抓捕瓦内莎夫人的同党，我觉得您不应将他们与一直顽抗到最后的哈维尔骑士视为同类。” “有道理。”兔子小姐点头，“我应该嘉奖他们。” “但也不宜太过。”福斯托提醒道，“当时他们毕竟仍在您继母的军中，此举未免有背主之嫌，有违骑士精神。” “…………” 少女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福斯托，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这么复杂，就没有那种对错很分明，好人与坏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我也可以简单的惩恶扬善的事情吗？” “我恐怕对于领主来说这样的事情很少。”老管家答道，“您父亲其实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年轻的时候也以为练好武艺就能打倒所有敌人，然而当了一段时间的领主后，发现平衡与妥协比刀剑更有用。 “平衡与妥协？这听起来像是那种老人们会挂在嘴边的话。” “这个嘛，老人们之所以能活成老人总是有一些原因的。” 福斯托将话题转移回来，“我之所以跟您说这两件事情有联系，是因为它们本质上都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手。 “人手？” “没错，您想要统治绿野就需要人手，如果您不愿信任您的亲族，那就不能重罚这些参与围城的骑士，否则您就无人可用了。” “谁说的，我还可以从平民中招募愿意效忠我的人。”伊蕾娅道。 “您确定吗？他们不识字，大多数人也不会骑马。” “…………” 兔子小姐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痛了，就快裂开了，“还有什么噩耗，你趁着现在一起告诉我吧。” 伊蕾娅说完后看老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是吧，真的还有？” “最近一段时间家族的开支很大，库房里剩下的钱不多了，哪怕不举办任何宴会，没有其他大额开销，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们就没钱了。另外，领地最西边的特里尼达骑士已经几次来报，说沼泽里那些蜥蜴人有异动，他担心那些家伙又会跑出来，四处劫掠。还有您父亲……” 伊蕾娅没听完就已经两眼一黑，瘫倒在椅子上了。 第五章 符号的力量 当伊蕾娅在为新工作焦头烂额的时候，另一边的李俞也跟着侍女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按照侍女的说法，这是城堡内最舒适宽敞的一间客房，和主人的卧室一样位于最上层，一应家具摆设也都用的最高规格。 包括羽毛床垫，全套的胡桃木桌椅，上面还雕刻有阿里亚斯家族的兔子花纹，银制的蜡烛灯台，甚至就连夜壶都精雕细琢……看得出在布置上的确下了一番功夫，可惜就舒适度而言，还不如一百多块钱一晚的快捷酒店。 而且由于房间朝向城堡外侧，墙壁上只有一扇狭长的小窗，导致即便白天屋内的采光也很一般。 更不要说纯石制建筑那特有的阴冷感，夏秋的时候还好说，到了春冬季，这间屋子住起来肯定就更不舒服了。 李俞一直不是很理解，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为什么总能很快的就适应环境，投入到他们的王图霸业中，一点也不留恋之前的生活。 按理说现代人一天不碰手机，就该产生明显的戒断反应才对。 好在他并不用一直在这里常住，出差的话，也就没必要太讲究了。 李俞将无人机上的电池取下来，之后将无人机跟打火机，螺丝刀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放进床边的那口大铁箱中，再锁上锁。 这些东西都是他这几天上班的时候陆续带来的。 由于重量限制，每次出发前李俞都要好好思考这次要拿什么东西，而且除了像是电子防暴器这样需要重新充电的，还有手机这种平时还要用的，他一般带过来也就不再带回去了，免得还要占下一次的重量配额。 五公斤听起来不少，可这个数字是包括他的衣服、鞋子在内的。 当然，李俞也可以选择一些重量更轻的衣物，这样他就能携带更多的补给和装备。 但是李俞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诱人的念头。 因为据他所知，全世界几乎所有宗教都会有着装方面的要求，这并不是偶然。 就像布鲁斯韦恩身价上百亿，他可以买下哥谭市所有的服装工厂，每天给自己换一个新造型，但是当他决定切换到蝙蝠侠这一角色的时候，他永远只会身着黑色战甲，头戴黑色面罩，身披黑色披风，驾驶着他的黑色蝙蝠车。 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别的颜色和风格。只是唯有如此，当蝙蝠灯出现在哥谭上空的时候，城里的那些罪犯恶人们才会感到恐惧。 这就是符号的力量。 而从广告学的角度来说，统一着装也有助于信息的传播。 李俞第一次在侯爵府上现身的时候便是穿着面试时的那套西装，并且给包括库伦侯爵在内的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岩雪城中的居民若是谈起他的事迹，谈起他所施展的神奇手段必然会说那个身着黑色异服的异邦人。 没错，这个世界没有相片，没有互联网，人们在描述他人的时候只能抓住一些主要特征。 换句话说，李俞要是换一身衣服，那些人就认不出他来了。 于是李俞索性也就一直以西装示人，反正上班穿正装也是很多公司的要求。 将箱子锁好后李俞又找到那个名叫克拉拉的侍女，让后者带他在城堡里转一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克拉拉一开始其实也挺紧张的，因为福斯托总管跟她交代的时候，说这位梅林虽然不是贵族，却是阿里亚斯家族的贵客，如今茶杯堡的主人——伊蕾娅小姐的心腹。 他的所有要求都要尽量满足，满足不了的就立刻报上来，由福斯托这边想办法。 克拉拉见李俞是异邦人，生怕后者提出那种非常古怪的要求来。 城堡里最年长的马瑞娜嬷嬷曾跟她讲过一位矮人王子来茶杯堡做客的故事，据说那位王子刚一进屋就吵着要侍女陪他睡觉，而且还一口气要了七个。 他还会把自己下面的毛发给割下来，夹在面包里就着果酱一起吞下去，还强迫身边的女人和他一起吃，因为这是矮人族表达爱意的方式。 因此克拉拉很担心李俞也是这样的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李俞只在房间里待了一小会儿，而且没让其他人进去，之后便又喊来克拉拉带他在城堡中闲逛。 这位身着怪异黑服的异邦人每碰到一个正在干活的人，都会停下脚步，问对方在干什么，怎么做，有什么成果。 而被询问者的回答越详细他就越满意。 克拉拉一路带着他参观了厨房，马厩、面包炉、作坊和商店，接着两人又走出了城堡，走到附近的农田边。 李俞和那些农民跟农妇聊了很多，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依旧只是在扮演一个倾听者，只是不时提问，聊天的内容也不止局限于耕种和收获。 实际上李俞的问题涉及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且很多在克拉拉看来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有很多是布拉提斯大陆上几乎无人不知的常识，让一旁的克拉拉昏昏欲睡，但李俞依旧听的津津有味。 两人最后还在一户农户家中一起吃了晚饭，尽管那家的女主人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还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吃的熏肉，然而那一餐饭依旧显得很是简陋。 克拉拉有些担心李俞吃得不高兴，而后者的确吃得也不多，只是稍微尝了几口，就不再动手了。 不过最后李俞还是感谢了这家人的款待，而且叮嘱克拉拉等下要人把饭钱送过来。 这一天下来克拉拉也算和李俞混熟了，说话也没有先前那么拘谨，出门后对李俞道，“您看，我一早就跟您说了吧，外面没有什么好吃的。” “不要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李俞道，“至于晚饭，我回去再吃也行。” 克拉拉自然而然的以为李俞所谓的回去，指的是回到城堡，恰好这时候太阳也下山了，两人便开始往回走。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才刚走到城堡大门前就被一人给拦下了。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用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俞。 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梅林？” 第六章 不做文盲 拦路者在打量李俞的时候，李俞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个子很高，目测差不多快到两米了，然而身形却很消瘦，看起来只有六七十公斤的样子。 头上长着一对儿鹿角，角上有不少枝杈，向两侧散开。 他的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只是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望向李俞的双眼满是敌意。 “安东老师。”克拉拉见势不妙，赶紧跳到两人中间，试图缓和气氛，“您也出来散步吗？” 然而那个名叫安东的男人却并没有理会她，依旧死死盯着李俞。 “你拿的是什么书？” 李俞指着安东怀里那本大书问道。 “什……什么？”安东一愣，似乎没想到李俞的关注点会在这里，不过片刻后他还是答道，“这是《蒙学集》，由教会的阿戈利基大祭司编纂，专门教导幼童学习布拉提斯大陆上的通用语。” 谈到教会和阿戈利基大祭司安东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骄傲了起来。 “所以你是银月教会派来阿里亚斯家族负责教授通用语的老师？”李俞恍然。 “我同时也在这片土地上播撒银月女神的光辉，”安东补充道，“防止这里的人民被像你这样的异教徒所欺骗。” “我欺骗了谁？” “伊……呃，”安东差点脱口而出伊蕾娅，好在及时收住了嘴。 兔子小姐可是根正苗红的银月女神信徒，无比虔诚，之前还去神庙进修过，虽然不知道怎么就跟这个异教徒凑到一起，但也还远没到被开除教籍的程度。 再说伊蕾娅现在已经是绿野之主了，银月教会对于这些贵族家族的态度一直都是以拉拢为主。 真要是因为他一句话，把伊蕾娅给惹毛了，跑去信了眼前这人和这人背后那个什么星期六，那他可就捅出大篓子来了。 而如果不提伊蕾娅，安东又的确说不出第二个被李俞蛊惑的人来。 毕竟李俞才刚进城堡没多久，总不能说他骗了那个只剩下一半脸的丑男人吧，先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那家伙可压根儿就不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人，安东也管不着人家信什么。 蒙学老师最后也只能冷哼一声，“你现在没骗人不代表之后也不会骗人，总之，只要你在茶杯堡一天，我就会盯紧你的，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露出马脚来。” “好啊，那你来教我通用语吧。”李俞道。 ？？？ 安东一脸的莫名其妙。 李俞解释道，“你不是想盯紧我等我露出马脚吗，还有比待在我身边更好的方法吗？” “那我又为什么要教你通用语？”安东反问道。 “为了和我近距离接触，观察我的弱点，你也得稍稍付出一点代价吧。” “…………” 虽然安东不喜欢眼前这个身着黑色异服的异邦人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话很有道理。 他完全没法反驳。 沉默了片刻后安东又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不是可以说通用语也能听懂我们的话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没法识字。”李俞有些无奈道。 他自带的翻译功能仅限于语言，并不能为他翻译文字，所以李俞在这片大陆上严格来说现在还属于文盲。 这事儿可大可小。 毕竟红狮帝国的识字率也就那样，平民几乎全都是睁眼瞎，就算贵族里也有些觉得识字太累，选择躺平的。 但作为一个现代人，李俞是很清楚文字的重要性的。 考虑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识字也很有必要被提上日程。 安东思索着，似乎在努力权衡其中的利弊，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抬起头来。 “呵呵，看来你对你身后的神明很有信心。” “是啊，因为我足够虔诚嘛。” 安东闻言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暗讽我因为不够虔诚才不敢跟你在一起吗，好，那我就来教你通用语，顺便撕破你拙劣的伪装！我会让伊蕾娅小姐，还有城堡里的每个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那就一言为定了。”李俞道。 安东也不客气，指着李俞当场便喝道，”你现在就跟我来！我先教你常用词。” 他昂首挺胸，那神态跟语气不像在教人识字，反倒像是在发起决斗邀请。 李俞则点头，“有劳了。” 克拉拉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呆立在原地。 一时竟不知道这场争论到底是谁赢了，安东老师看起来干劲儿满满，而梅林似乎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但要说谁是最大的赢家，那还得是小侍女自己。 识字这种事情……应该挺费时间的吧，而福斯托交代给她今天的工作，就是服侍好梅林，也就是说接下来她都可以摸鱼了。 克拉拉想到这里神色不由一喜，蹦蹦跳跳找人玩游戏去了。 ………… 李俞回到八号房的时候，脸上少有的也带着一抹疲倦之色。 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高三，在玩儿命学习英语，而安东则在扮演着他那个说话像机关枪一样的英语老师，不顾全班同学的哀求，屡屡拖堂又布置下一大堆作业。 不过李俞的收获也挺大，学了不少单词，都是常用的。 李俞打算待会儿在地铁上把它们都用笔记下来，以防后面给忘掉了。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徐梦园也站在走廊上，准备下班，手里还提着两杯柠檬茶。 徐梦园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喏，请你的，这段时间你快忙坏了吧，正好这两天好好休息下，恢复精神。” “嗯？” “今天周五。”见李俞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徐梦园又提醒到，“明后两天放假。” “哦。” 李俞虽然以星期六作为神名，但是他自己实际上已经很久没正常过过星期六了，就连星期日也经常加班，以至于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甚至临走之前都没通知兔子小姐。 “我明天能来加会儿班吗？”李俞问道。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徐梦园很干脆的道，“而且降临所使用的仪器设备也需要保养和维护，我们周一再见吧。” “嗯，周一见。” －－－－－－题外话－－－－－－ 感谢托米是chief、hcen976431等童靴的打赏~又到了万恶的周一吗。 第七章 多管闲事 李俞走出地铁站，跟一个在街边遛娃的大妈打听了下，很快就在小区附近找到了一家菜市场。 在里面买了条鲈鱼，一斤二两，由老板现杀，清理干净，之后又买了两斤牛腩两斤肉馅，还有蔬菜与配料。 从菜市场出来后李俞还拐去一旁的小超市，买了包筷子，一袋米还有一桶花生油，本来还想再买点杂粮熬粥，但是实在拿不动了。 最后李俞就这么拎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小区走去。 在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李俞注意到门外的三个少年，其中一个穿着市二十七中的校服，被另外两个围在墙边。 那两人的年龄比那个高中生应该也大不了太多，都是十几岁出头的样子，留着寸头的少年用一根手指戳中那高中生的脑袋，“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多偷点，你他妈就偷二十块，又想挨打是吗？！” 那高中生低着头，“我妈已经发现家里钱少了，我怕她怀疑到我，现在不敢拿太多。” “那你就不怕我们打你吗？”另外一个穿着黄色championt恤的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外壳上印着鬼头的小盒，对着上面的透明小口狠吸了一口。接着便从鼻腔中喷出两道白色烟雾乱来，正好喷在那个高中生的脸上。 随后他右手握拳，在那个高中生的小腹上比划着。 ”再给我点时间吧。”后者哀求。 “我们已经给你宽限过两天了，你总是这样让我们也很难办啊。”寸头少年道，“啊……真是的，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怂，大起胆子来啊，把钱都偷出来，你妈发现又怎么了，你是他儿子，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我……”高中生畏畏缩缩。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有什么事情吗？” 两个少年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着西装皮鞋，提着好几大袋东西的上班族站在他们的身后。 “别多管闲事。”寸头少年警告道。 穿黄色championt恤的少年则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电子烟，抬眼好奇的打量着李俞，“你也在这边住吗，在哪个小区？之前没有看到过呢。” “我原先下班比较晚。” “哈哈哈哈，”穿黄色championt恤的少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哇，是社畜啊，真可怜呢，早出晚归，被公司和老板耍的团团转，低声下气的对客户陪着笑脸，天天担心自己的社保断缴，房贷逾期，老婆又买了贵的要死的化妆品，孩子该怎么去到好的学校。” “这种人生……听着就蛋疼的要死。”寸头少年接话道。 “别这么说嘛，要不是因为这些外地人源源不断的涌进这座城市里来，你家那两套房租给谁啊。”穿黄色championt恤的少年道，随后又凑到李俞的耳边，“喂，你每天上班那么忙，也不想再惹上新的麻烦吧。我们可是闲的很，有大把的时间能拿来找乐子。” 李俞没理会他的话，只是冲那个高中生又问了一遍，“你有事儿吗？” “怎么可能有事儿，我们可是好兄弟，”寸头少年把高中生的脖子夹在自己的胳膊下，“对不对？” 后者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来，点头道，“对对对，我们都是朋友来着，在这儿闹着玩。” “满意了？” 李俞闻言没再说什么，拎着刚买的菜和米继续往小区走去。 身后穿黄色championt恤的少年也在接着吞云吐雾。 “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就别再惦记着怎么救别人了。” ………… 李俞走到单元楼的防盗门前，正打算将那袋米放下腾出手来开门，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刷开了门禁，又为他推开门。 “谢谢。”李俞道。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赶上放学的时候，来人同样也是一个学生，身穿校服，但是看她的个子和身型应该才上初中。 相貌不怎么起眼，头发乱糟糟的，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 或许是因为正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她没有接李俞的话，只是跟着李俞一起默默走进楼洞里，来到电梯前，又赶在李俞之前按了向上的按键。 双方这会儿站的很靠近，楼道里又相对安静，李俞很容易就听到她耳机中传出的重金属摇滚乐的杂音。 在这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而电梯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在七楼迟迟不再动弹。 女初中生忽然摘下了头上的耳机，“干嘛管不相干的闲事。” “嗯？” “刚在在网吧门外，我看见了，你想救王嘉琦来着。” “王嘉琦？哦，是那个男生的名字吧，只是恰好看见了，问一嘴。”李俞道。 “扮演就是救世主的滋味一定很好吧，可惜因为你多这两句嘴，又要害他再多挨一顿打。”女初中生冷冷道。 “你和那个叫王嘉琦的男生很熟吗？” “不算熟，只是因为他妈妈和我妈妈是牌友，多少了解一点，”女初中生道，“他爸爸几年前被人开车给撞死了，肇事的司机家里也很穷，所以最后也没拿到多少钱，之后他妈妈就崩溃了。 ”开始沉迷打牌，没日没夜的打，根本不管王嘉琦，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学校的家长会也不去参加，平日里要么让王嘉琦自己叫外卖，要么就让他去吃对街那家牛肉拉面。 “那些小混混的鼻子很灵的，他们能嗅出来哪些人是他们能欺负的，哪些不能碰，像王嘉琦这样没人管的孩子，他们最喜欢了。 “没去找过警察吗？” “这种程度的骚扰警察大部分都是口头教育，就算真的被抓进去，没满十八岁也关不了多久。”女初中生道，“等他们出来了，报复会变得更猛烈。” 伴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终于下到了一楼。 女初中生也闭上了嘴巴，重新戴起耳机。 等里面的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美团外卖小哥全都走出电梯门，李俞才跟那个女初中走了进去。 女初中生按下14，然后问李俞，“几楼？” “13。” 随着两扇大门缓缓闭合，电梯开始再次向上攀升。 女初中生再次摘下耳机，“大叔，上班能自己挣钱后，是不是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了？” “难说。” 第八章 烟火气 李俞在b站搜索清蒸鲈鱼，最多收藏，随后点击排在第一位的厨师长教你“清蒸鲈鱼”。 他之前其实有学过做菜，不仅限于番茄炒蛋，水煮挂面这种，一般的家常菜他基本都能烧，拿手菜是糖醋排骨。 可惜后来上班后工作太忙李俞就再没空做饭了，厨艺也荒废了很多。 李俞一边用手机播放视频，一边将筷子桶里太久没用，已经发霉的竹筷子给扔掉。 然后开始清洗灶台，刀具和案板。 距离这个小厨房上次开火，大约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周六，有几个朋友来找李俞，带了从超市买的蔬菜和肉，大家一起下厨做饭，然后又玩了狼人杀。 从那以后，李俞就没再动过锅铲。 至于王国伟，这家伙平时为了图省事儿更是连泡面都不买袋装的，据他自己所说，从他出生到现在一顿饭也没做过，厨房对他来说就是个烧开水和放冰箱的地方。 因为太久没人碰，很多地方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油污。李俞花了小半个小时才清理干净，不过却并没有怎么感觉到疲惫。 他一边放着音乐一边干活，电水壶的壶口处升腾起袅袅白烟，在不足五无平的小厨房内晕染开，也让李俞久违的感受到了一抹生活的气息。 而等将牛腩炖上，鲈鱼也上锅，暂时没有开蒸，李俞又用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茶叶泡了壶茶，脱下围裙，坐在沙发上。 他也没开电视，就这么抬头，捧着茶杯，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会儿又去卧室取了本书。 大概五十分钟后，门外响起了开门声，王国伟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你被新公司开除了吗？居然这么早下班。” 不等李俞开口回答，他又道，“饭呢，快，快端上来！为了吃你这顿饭，我今天可是冒着被主管骂的风险提前开溜的，而且从下午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就快饿死了。” “马上。”李俞道，“你先喝杯茶吧。牛腩应该炖的差不多了，鱼的话蒸七分钟就能好，我再炒个青菜，最多十分钟就能吃上饭了。” “好好好。”王国伟大喜，“我在门口就闻到肉味儿了，快馋坏了。” 十分钟后，李俞将菜都端上桌，而王国伟也早早的就盛好了两碗饭，握着筷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李俞刚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的夹起了一块儿牛腩，塞进嘴里，也不怕烫，一边吃一边献上最高赞誉，“我靠！” 接着又夹了一筷子鲈鱼，“我靠，这个也好吃，鲜！” “有这么夸张？你又不是没吃过肉。” “外面做的死命放油盐的和家里的那能一样吗？”王国伟道，“我都多久没吃过这种家常菜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几天是怎么了，每天下班都这么早。” “早吗，我就是到点下班。” “到点下班就是问题所在啊，”王国伟一边扒饭一边道，“是你们公司要倒闭了，还是行业不景气？” “公司的经营应该还挺平稳的。” “真的假的，你是去了外企吗？听说外企那边普遍不怎么加班，但是赚的也会少一些。” 王国伟又吃了几块儿牛腩，忽然停下筷子，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赚的少一点也挺好的。”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哪家给钱多就去哪家做，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吗。” “那会儿刚出学校不久，还年轻嘛，觉得自己的身体扛得住，但是前段时间体检，有些指标已经不是太好了，我血脂偏高，偶尔还会心悸……而且我们组里还有个加班加到心脏骤停的，比我大不了几岁，平时看着也好好的，我们还一起联机打过怪猎，虽然后来救回来了，但是不少人都被吓到了。” “你也打算跳槽吗？” “有这个想法……但是又舍不得现在的薪水。”王国伟坦言道，“而且我们这行想找个不加班的工作可不容易，我打算再攒点钱，不行就听我爸妈的话，回家考公去。” “也不错。”李俞顿了顿，“对了，我记得之前你办过一张健身卡，就是刚搬来的时候，只去过两次那家，那里怎么样？” “怎么，你也打算健身？”王国伟有些诧异，“我劝你别办，这玩意儿一般上班族办纯是给健身房送钱。你想你每天上班都够辛苦了，哪里还有力气再迈进健身房的大门，不只是我，我们组里几个办卡的就没一个坚持下来的。” “我现在五点下班，还有双休。” “…………” “当我没说，那家健身房还不错，刚开没多久，器械都很新，看样子暂时不会跑路，另外几个女教练也很好看。” “我会在网上找视频跟着学，只是用下那里的器械。” “可我的教练说第一次练还是找个人带带比较好，不然很容易受伤。” “你的那个美女教练有跟你提过她的国职证书吗，或者nsca，ace证书？” “呃……好像没说过。” “那就和跟着视频练没有区别。”李俞下结论。 王国伟愣了愣，随后道，“我觉得你这种以证取人的行为不是很好，也许她实力很强，但是不屑于去考呢。” “又不是多难的事情，最不好拿的ace证书通过率也有七成，既然做了这行，哪怕只是为了镀金，资格证书多少还是要拿一个的。”李俞道。 “好吧，等等……你又不是这一行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因为我会用互联网啊，现在是信息时代，不管干什么事情，提前查一查总是没有坏处的。” 李俞说完站起身来，有叮嘱道，“打游戏前记得把碗刷了，桌子给擦干净。” “你要出门？现在？去哪里？”王国伟问道。 “饭后散散步，顺便去你说的那家健身房看一眼。” “啊……不要再说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嫉妒了，我之前天天搬砖那么辛苦都没觉得坚持不下去，就是因为李哥你比我加班还晚啊，只要一想到这里，我熬夜敲代码感觉都充满了干劲儿，吃饭也能多吃两碗。” “那你最好早点习惯，因为我以后都打算在家做饭了。”李俞道，”你也好好在公司吃外卖敲代码吧。” 第九章 人生的惊鸿一瞥 唐天是个公众号作者，嗯，也就是俗称的那种灵活就业人员。 他运营着一个七千多粉丝的公众号，平日里主要是发点情感婚姻类的小文章，教人怎么恋爱，怎么识别另一半有没有偷吃。 虽然他自己从来没结过婚，也没谈过恋爱。 好在他的文章不收费，也不接任何商业推广，所以关注他的读者一路看下来最多也就是收获一个不健康的爱情观。 但用唐天自己的话说爱情本来就是盲目非理性的，自然也就没有所谓健康的爱情观。 退一步来说，就算有，这个世界上不健康的东西多了，烟啊酒啊，举报游戏的家长什么的，大家不都活的好好的，多一个他的情感公众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或许会觉得奇怪，一个只有七千人关注，还有超过一大半人都只是随手点一下，之后就完全忘记这事儿，随手丢进角落发霉的小公众号是怎么养活唐天的。 答案很简单，他有个好爹。 唐爹去世前给唐天留了套三室一厅的地铁房外加两套临街的小门面，保证这个独子日后有瓦遮头，不至于饿死。 唐天的肉身有了着落，自然就寻思着去探求一下精神的彼岸了，于是便走上了创作的道路。 而身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唐天也一直在严格要求自己，不断精进。 除了每周一三五各推一篇文章外（因为公众号推的太频繁容易掉粉），周六日唐天还会去图书馆给自己充电。 看书之余，唐天也很喜欢看人。 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年龄穿着与正在借阅的书籍，就可以判断出那人的职业，或是正在为之努力的目标。 比如唐天右手侧那张桌子上，正抱着本李永乐数学奋笔疾书的眼镜女生，一看就是在准备考研的。 再比如眼镜女生身后的两个高中生，一男一女，面前摊着各自的作业，然而进展缓慢，很长时间都还停留在那一页。 两人的身子离得很近，不时会发生一些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显然，这是借着学习的名头来这里享受青春爱情的。 还有戴着老花镜、口罩在翻看《古代汉语词典》的老人，偶尔轻咳两声，大概率是哪所学校的退休语文老师。 穿着廉价衬衫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他的身前摆着一本《公民法律文书与诉讼指南》，这预示着他最近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只能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 碎花短裙的年轻女人，嗯，腿真白，唐天忍不住多看了两秒，然后才将目光转到她的手边，她是带着电脑一起来的，正在敲简历，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在求职的。 唐天正沉浸在对他人人生惊鸿一瞥的奇异快感中，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足足七八本书向他走来。 来人的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比唐天稍小一些，穿着一件优衣库的纯色短袖，外面套了件匡威的运动外套，以应对图书馆开的太足的冷气。 这打扮很像附近大学的研究生，但是唐天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来者的眉宇间并没有那种学生特有的青涩。 看来已经上班了呢，来这里学习是打算准备职称或是相关资格证书的考试吗？ 唐天的眼神下移，落在那人抱着的那叠书上。 《摩西与一神教》、《基督教要义》、《古以色列道德律》、《印度婆罗门教哲学与佛教哲学比较研究》、《凯尔特神话》、《图解佛教生死书：破解生命轮回的真相》、《道教文化十五讲》。 唐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是搁这儿叠buff呢，信仰这种东西就跟灵根一样，也能多修的吗？ 这也让唐天瞬间对眼前这人来了兴趣。 既然是已经工作的人了，那应该也就不是相关领域的研究者为了写论文收集资料了，这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借这么多神话宗教类的书籍，总不会是…… 唐天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心下一凛，为了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唐天觉得有必要对此人进行一番重点观察。 而恰好他这张桌子上还有空位，于是那人自己送上门来，在唐天对面坐了下来，翻开最上面那本佛洛依德的《摩西与一神教》读了起来。 唐天看的很清楚，那人是真的在读这些对旁人来说很枯燥乏味的神学著作，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在旁人面前装逼。 他还随身带了本笔记本，黑皮的，有时候读到某段话，或是由此联想到什么还会动笔记下来。 可以说是非常认真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让唐天感到担忧，他这一上午心神不宁的，手里的《何以笙箫默》也看不下去了。 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被唐天找到了个李俞起身去上厕所的机会。 他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伸手抓起了被李俞扣在桌上的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先看了眼上面的标题——创世神话如何写。 唐天一目十行，飞快向下掠去，果然后面的内容都是围绕这一主题的总结，于是他又翻到第二部分。 ——教义教规的创作。 这一部分讲的主要是倡导什么，日常生活中的禁忌等等，大部分看着还挺正面的，尤其教规的部分，明显有参考摩西十诫的形式，也搞了十条出来。 就是第十条看着有点奇怪。 星期六乃休憩与娱乐之神，前五日尔等当尽力劳作，到了第六与第七日，若无万分危急之事，便需放下手中的锄犁、刀剑与针线，无论种族、贵族、平民、仆婢、异乡之旅人，诸生平等，皆无需工作，可尽情休息与宴饮。 穷苦无食者可自教会领取圣餐，孑然无所居者亦可入教堂休憩。 医师、守夜者、海员等少数特殊职业，违戒后应及时弥补。 此乃乃吾主星期六之基本戒律，各国君王领主亦不可打破，公然破戒者，天下信徒应共伐之。 唐天还在错愕中，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看完了吗？” 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手里的笔记本也掉在了桌上。 第十章 开局目标 唐天转过身去，发现笔记本的主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脸瞬间就胀红了，变成和猪肝一样的颜色，唐天这辈子没有感受过比这更让人尴尬的时刻了。 他偷看人家的东西，然后被抓了个正着，现在只想挖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由于场面过于窒息，唐天的大脑都产生了空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怎么这么快？”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两嘴巴。 这不是更坐实了自己早有预谋偷看笔记的吗？ “这一上午你一直都在偷窥我，看你这么好奇，我总要给你个机会吧。”李俞道。 唐天讪笑，“我……我这人从小就好看热闹，见你拿这么多没什么人看的书，就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为了写作。” “嗯？”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吗，我正在写小说，异世界类的。” “啊，难怪里面有提到贵族平民什么的，但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为一个异世界的教会编这么多东西，完全是从零做起啊，不会觉得辛苦吗？” “细节是一切的基础。”李俞道，“细节越多，构建出的世界才会越真实。托尔金当初为了写《魔戒》可是自己创了一套精灵语出来。乔治·马丁创作《冰与火之歌》，一开始也是跟着灵感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但是几章后发现这么下去不行，又拐回头去开始做各家族的历史与人物关系表，维斯特洛的地图。” “哦，这样吗……是我孤陋寡闻了，对不起。”唐天将掉在桌上的黑色笔记本又捡了起来，双手交还给李俞。 “等您的大作问世，我一定认真拜读。” ………… 经历了这件社死事情后，唐天自然也没好意思再继续留在图书馆了，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再来打扰过李俞。 李俞不止看了那几本神学方面的书，而且还翻阅了一些农业，社科方面的科普读物。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对那些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知识重新燃起了兴趣。 整整一天他都泡在图书馆里，只有中午去天桥对面吃了顿快餐，而晚上李俞则照例回家自己做了晚饭，王国伟在公司加班，没再跑回来蹭饭。 周日上午，李俞没去图书馆继续学习，而是到新办了会员卡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下。 健身属于需要长期坚持才能见到成效的事情，而且过程比较艰辛，还得配合饮食。 好在李俞也没指望能练成那种浑身肌肉的健美先生，虽然私下在自学泰拳，但也不奢望能成为什么格斗高手。 在布拉提斯大陆，半兽人在力量敏捷方面拥有天然的优势，除非训练量有着明显差距，否则人类很难打的过半兽人。 而且很多贵族骑士，除了吃饭酗酒睡女人外，天天都在苦练武艺，琢磨着怎么杀人，李俞也没兴趣和这些人一较高下。 他锻炼，主要还是为了强身健体，至少不让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另外再赶路的时候也不至于累的那么快。 李俞本来还想再学学骑马的，但查了下马术班的学费就放弃了，决定在另一边学，等他回到绿野，随便拉个骑士侍从应该就能白嫖到骑乘技能了。 下午李俞又在淘宝、拼多多激情下单，买了堆家居用品，还打开之前epic打骨折时候买的《荒野大镖客》，玩了一会儿。 结果刚打了两分钟，还在播剧情的时候李俞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随后他调出菜单栏，选择关闭字幕，又看了一遍过场动画，接着操纵亚瑟找到雪地中那间木屋，和里面的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枪战。 待他将后面的剧情也一起看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听懂游戏中的英语了。 当里面的角色人物开口说话，那些台词会自动翻译成汉语出现在李俞的脑海里。 李俞上学那会儿英语不能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太好，裸考六级只是线上飘过，这种程度的英语水平显然还不足以支撑他无翻译畅玩3a大作。 尤其等李俞再将英文字幕调出，把音量调到最小，那种丝滑没有任何阻碍的接收体验就消失了。 李俞需要从自己的词汇库中搜索相关单词，再将之对应到相应的含义上，还有些词是他不认识的。 实际上不只是游戏，李俞之后又用电影，还有b站、油管上的视频分别做了测试，结果也都一样。 不只是英语，法语、日语、拉丁语、西班牙语、芬兰语……甚至就连一些非常小众，稀少到整个世界只有几个人掌握的外语，比如源自秘鲁的陶什罗语，李俞都能一听就懂。 然而一旦涉及到文字，李俞就还是该怎么瞎就怎么瞎了。 他在布拉提斯大陆上所拥有的那种神奇的翻译能力，似乎被他给带回到了本身所在的宇宙中。 或许是因为最近几天里发生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即便发现自己忽然成为语言专家，也没让李俞太过激动，不能自已。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既然他的翻译能力可以在本宇宙生效，那他身上的那个什么神格序列【reborn】难不成也………… 可惜这事儿没法随便实验，李俞的第一反应是联系徐梦园或者赫菲斯托斯，但是接着又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他俩的联系方式。 说起来第三纪的员工手册中好像也有提及，下班后员工之间就不许再联络。 好在今天已经周日了，等周一上班，应该就可以咨询这事儿了。 于是李俞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利用edge浏览器自带的朗读功能在外网一阵冲浪。 甚至还赶在汉化组翻译前，直接追了几部本季的热门新番，一直到十点才心满意足的关上电脑，躺在床上。 李俞摸出之前带去图书馆的那本黑皮笔记本，再次翻开。 之前在玩文明类游戏的时候，李俞总是会在每一局游戏开始前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比如这次要走文化胜利路线，或者核平几个ai，也可能是用秦始皇把长城修满国境线，以及尽可能多的抢奇迹之类的个人癖好。 而现在，一个建立新秩序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他的面前，李俞按照惯例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他到底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早在他脱口而出星期六的时候，这个问题实际上便已经有了答案。 不同于大多数穿越者完完全全功力化的心态，他并不希望在布拉提斯重新演绎一遍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那和他现在所熟悉的这个宇宙并不会有太大差别。 相比之下，李俞更希望在效率与公平之间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通过另一个文明所积累的知识与技术，弥补追求公平所付出的代价。 有些事情如果单纯的科技发展无法做到，那就用科技加信仰再去尝试一次吧。 第十一章 特殊含义 周一一早，李俞便来到了公司。 而不出意外，徐梦园和赫菲斯托斯这时候都还没到。 好在李俞的指纹已经录入进了第三纪的门禁系统里，让他不至于只能站在门外干等。 李俞刷开玻璃大门，走进空无一人的接待区。 通过语音先打开了廊灯，让一整条走廊都变得明亮了起来，之后左转，来到茶水间，往全自动咖啡机里添加了一些咖啡豆，又打开冰箱，取了盒牛奶加在牛奶杯里，在菜单上选择拿铁。 等到制作完成，李俞端起纸杯，又从架子上拿了一小瓶常温的mini可乐，随手塞进西装口袋里。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重新回到接待区。 李俞的目光再次被墙上的那台电子钟所吸引。 他第一次来参加笔试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上面的倒计时，如今那里醒目依旧。 尤其是在空寂无人的时候，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也格外的显眼。 “你每天都来的这么早，是想拿最佳出勤奖吗？” 李俞的身后传来徐梦园的声音。 hr小姐今天穿了件v领衬衫，配上一条西裤，手里则改拎着一盒生煎。 “公司还有出勤奖？”李俞问道。 “就是因为没有我才会好奇啊。” “哦，我今天来的早，主要是想问点事情。” “什么事情？” 李俞指着墙上的电子钟，“这上面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徐梦园道，“只是董事会里有些董事的奇怪小癖好，觉得用倒计时做装饰很酷。” “这样吗。” “你就是为了这点事情早来的？ “不是，倒计时只是忽然想到的，我其实是想问神格序列对本宇宙的影响。” 徐梦园闻言扬了扬眉毛，“你死过了？” “没有。”李俞喝完手里的拿铁，“我只是昨天玩游戏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自己成了语言大师。” “啊哈……你的零号序列生效了。” 赫菲斯托斯打折哈欠，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李俞讶然，”我冲咖啡那会儿吗？” “不是，我昨晚就来了。”赫菲斯托斯看到了徐梦园手里的生煎，咽了口口水，“能分我几个吗？” “不是说公司禁止员工加班吗，他为什么可以？”李俞指着赫菲斯托斯问道。 “他不是加班，只是溜过来打游戏而已。”徐梦园淡淡道。 “嘿嘿嘿嘿，这边的网速比较快，电费和冷气也不要钱。” “…………” “所以我自带的翻译功能也是一种神格序列吗？”李俞消化了一下赫菲斯托斯之前的话后，又问道，“神格序列还能有多个的？” “可以的。”赫菲斯托斯点头，“像你们这样的跨位面旅行者身上一般有两个神格，零号序列也就是你所谓的翻译功能是所有人都有的，方便你们和土著沟通。而一号序列则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每个人都不同。 “通过降临，你身上原本处于沉睡的神格现在都被激活了，无论是在另一个宇宙还是我们所在的宇宙都会持续生效，而日后你收集的信仰足够多了，还能尝试激活更多的序列。但所有序列中，最珍贵稀有的永远都是第一序列。”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吗？” “探索也是一种乐趣的来源嘛。”赫菲斯托斯道，“标准的流程的确能够提升行业的生产效率，但是也会扼杀从业者的创造性。而我们这一行，创造性尤其重要。 “董事会需要的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是富有个人魅力，手段灵活，能够利用有限资源应对各种复杂环境的领袖。公司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帮他们释放潜力。” “是吗，那你们打算怎么释放我的潜力？”李俞问道。 “什么也不做。” “嗯？” “我们什么也不做。”徐梦园道，“这就是董事会最终的讨论结果，你拥有【reborn】这一极其稀有的神格序列，也就意味着相较于其他人，你拥有无限试错的可能。” 赫菲斯托斯也道，“失败对你来说并不是结束，只是又一个新的开始而已，而每次失败都会让你成长，变得更加强大，就像魂系游戏里的主角一样，没有比这更好的老师了。” “这么做也许前期的收益会稍差一些，但是越往后回报就会越可观。” “我尽力吧。”李俞道。 说完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宝珀五十噚，向着八号房走去。 ………… 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过后，李俞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卧室中。 看家具和摆设与他原先放东西的那间房很像，但面积要稍大一些，而且窗户也大了很多，窗前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宽大过膝的睡衣，刚刚脱下一只袜裤，露出下面那条笔直紧致，充满弹性的小腿。 而另一只裤袜也被她给褪去了一半。 这时候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对儿长耳朵警觉的抖动了两下，抬起头来。 下一刻尖叫声就响彻了整座城堡！ 不但惊动了门口的卫兵，就连在楼下喝酒的裘德还有他的那条大黑狗都听到了。 后者就要往楼上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结果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主人依旧在桌边淡定的喝酒。 “你去凑什么热闹，人家只付了咱们摆花架子的钱，又没付保护她的钱。”半脸冷笑道。 黑狗汪汪了两声，似在辩解，裘德脸色微变，“你说那只抠门兔子要是死了，咱俩当花花架子的工作就没有了吗？嗯，好像也有点道理。” 半脸摸着下巴，“那就上去稍微去看一眼吧。” 裘德到的算是比较晚的，最先来的阿尔弗雷德等人已经被伊蕾娅给打发走了。 兔子小姐说自己刚刚是做了噩梦，梦到继母又带兵打了回来，裘德探头往她的房间里打量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异样，正打算离开。 却见大黑狗忽然启动，从少女身边跃过，钻进了房间里，像一阵风一样一路狂奔，最后停在衣柜前，冲里面叫了两声。 “黑美人，回来。”裘德在后面喊道，说完又看向伊蕾娅。 少女的脸胀的通红，根本不敢抬头，双手死死攥着肩头刚披上的头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这些贵族，都挺会玩儿的啊。”裘德感慨，不过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也没给兔子小姐解释的机会，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带着大黑狗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第十二章 重度成瘾 等到裘德离开后伊蕾娅连忙关上房门，又走到衣柜前，伸手将柜门打开，嘴里还不住嘟囔着。 “完了完了，我的名誉要保不住了，裘德那家伙以己度人，肯定觉得我藏了个情人！他的嘴巴又大，搞不好明天整个城堡就都知道了！” 李俞从柜子里走出来，整理了下西装，“我告诉过你的，第三晚要做好准备，我会从神国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提到这个兔子小姐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好两天的，你这都消失多久了！八天！足足八天啊！！！ “一句话不说就走，中间连个消息都不传回来。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抛下我，不会再回来了！” 少女越说越委屈，就这么瞪着某人，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起来，胸脯也跟着一起剧烈起伏。 ”抱歉，我走前忘说了。” 这的确是李俞的问题，中途想回来加下班也被徐梦园给否决了，所以他现在认错也很干脆。 只是兔子小姐这次看来的确有受到不小的刺激，迟迟没有原谅李俞。 并且再次祭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假装李俞不存在，一个人坐在床上cos起雕像来。 为了弥补亏欠李俞主动开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领主做的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俞说完这句话后发现少女的身子颤了颤，随后就含糊道，“唔，就那样。” “就那样是什么意思，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有点问题，不过不是太严重，有福斯托帮忙我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兔子小姐不耐烦道。 李俞正打算再问下去，却见兔子小姐忽然竖起了一根手指，“等下，先别说话，祖先大人在呼唤我，到了要锻炼的时候了。” 说完伊蕾娅就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开始操纵里面的电子宠物认认真真玩起了跳格子的小游戏来。 李俞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儿，毕竟伊蕾娅把电子宠物当做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好好伺候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等兔子小姐一把接着一把玩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小游戏，依旧没有任何打算停下的迹象时，李俞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眼见伊蕾娅结束了一局小游戏，李俞见缝插针道，“项链能借我看看吗？” “不行，这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无上至宝，除了我这个家主外没人能碰！” 伊蕾娅将电子宠物蛋贴在胸口，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 她这个借口找的其实挺烂的，因为如果不是李俞接手换了电池，她根本就见不到里面的古老之灵。 之所以这么说大概还是担心李俞会从电子宠物蛋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李俞见状也没有强求，只是叮嘱少女晚上早点休息，便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李俞去找了城堡的总管福斯托。 福斯托不等眼前的异邦人说明来意便长叹了一口气，“伊蕾娅小姐大概是三天前变成这样的。”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当然，实际上我、艾丽莎夫人、安东还有不少人之前都劝过伊蕾娅小姐，然而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把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给搬出来，说这是古老之灵赐予她的神圣使命。 “这份使命是如此的崇高与迫切，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时间再来处理领地中的各项俗务，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对那个伟大存在的侍奉中。” “她的这种‘侍奉’每天大概会持续多长时间？”李俞问道。 “无时无刻，除了吃饭与睡觉还有一些必要的日常活动，伊蕾娅小姐几乎一直捧着项链。” “重度成瘾吗。” “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顿了顿李俞又问道，“为什么是三天前？” 福斯托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我其实能理解伊蕾娅小姐为什么这么想要从先祖那里求得帮助，因为自从她当上领主，日子就一直很不好过。 “她面临的是比她的父亲以及祖父当年更棘手的局面，几乎没有一件顺心事，身边也找不到什么可用的帮手，她缺乏经验，又不知道该信任谁，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而且……” 福斯托顿了顿，望向李俞，“那个她最能依靠的人也抛下了她，我觉得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比之前所有事情加在一起都要大，她只能一遍遍的向先祖虔诚祷告，希望那个人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来，然而那人却一直不肯再次现身，最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就能说的通了。”李俞点头，“现在领地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老实说，如今绿野上下到处都是一团糟，但要说最严重的还是财务上的麻烦，我们就快没钱了，但是距离下一批萝卜收获还有段时间，如果这个月再没有足够的进项的话，我们怕是就要举债了。”老总管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伊蕾娅处理这事儿。” “恕我直言，如果是三天之前，您回来的话应该还是可以说服伊蕾娅小姐重新振作起来的，但是现在……恐怕就要困难的多了，我们尝试了几乎所有办法，都没法将伊蕾娅小姐的注意力从那串项链上转移开来。 “我甚至考虑过找人偷出项链，不过却遭到了阿尔弗雷德骑士的强烈反对，他还把这事儿告诉了伊蕾娅小姐，导致伊蕾娅小姐把项链看的更紧了，而且从此拒绝再跟我说话。” “这听起来就像是伊蕾娅会做出的事情。”李俞道。 “您真的有办法能劝说伊蕾娅小姐走出她的房间，履行作为领主的职责吗？”老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但又带着一丝丝期盼。 就像是网瘾治疗中心外翘首以盼的学生家长们。 “嗯，侍奉先祖之灵只是她逃避现实的手段而已。”李俞道，“这种时候堵不如疏，关键还是要让她能体会到当领主的乐趣，她才会乖乖回来，而想做到这一点，就要稍微借助一下她的天性了。” “天性，伊蕾娅小姐的天性是什么？”福斯托有些茫然。 而李俞也没有再做解释，只是道，“见到伊蕾娅的时候跟她认个错吧，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偷项链都有点太过分了，尤其在这种时候，伊蕾娅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第十三章 黑色黄金 李俞回到兔子小姐的屋外，伸手敲了敲房门。 第一次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李俞又敲了两下，半晌后少女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我正在侍奉阿里亚斯家族的古老之灵，没空见人，有急事就去找福斯托或者阿尔弗雷德吧。” “是我。”李俞答道。 房门另一边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现在再装没人不觉得有点晚了吗？”李俞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我不是为了项链来的。” 又过了会儿，伊蕾娅终于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门，从门后探出脑袋，一脸警惕道，“真不是为了项链？” “嗯，真不是，我可以保证。” 兔子小姐认真思考了下，除了和项链有关的事情外，有什么是自己能做到但是福斯托和阿尔弗雷德做不到的。 最后答案是——没有。 于是她冲李俞眨了眨眼睛，“再见。” 就要把房门再给关上，但是李俞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动作停住了。 “我帮了你那么多次，第一次找你帮忙你连听都不想听就要直接拒绝吗？” 兔子小姐这人纵有千般不是，但有一点还是挺不错的，那就是挺恩怨分明。 之前赢下选举后干的第一件事是先找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后者给吓尿裤子，当场报了对方扬言要砍了她的仇。起点爽文都没这么快的。 而她能有今天，和李俞一直以来的无私支持是分不开的。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少女听到这话立刻就不好意思再赶人了，不但把李俞客客气气给让进屋里，还让侍女去拿了葡萄酒来。 伊蕾娅暂时放下手中的电子宠物蛋，望着对面椅子上的李俞，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十指交叉紧扣，不时又分开。 “那个，我的确是很……很感谢你没错啦，但是在我的领地上组建教团什么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也得考虑领民们，尤其是哪些银月女神的信徒们的感受。” “我也不是为这事儿来的。”李俞道，“实际上我最近有点缺钱花，所以从家乡那边带了些土特产过来，想找个地方卖掉。” 兔子小姐闻言略松了口气，“土特产吗，这个简单，城堡里就有商店，你可以直接卖给老板，直接报我的名字，让他给你个好价钱。” “我之前去问过了，老板说量太多了，他收不了。” “你带了多少来？”伊蕾娅闻言一怔，“之前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多少行礼啊。” “我这次来带了差不多两磅吧。” “两磅？那也不多啊，两磅什么？” 李俞没有回答，直接抛出了一个小袋子。 兔子小姐还有些疑惑，等她看清桌上的东西后神色不由大变，脱口而出道，“黑色黄金，这是……黑色黄金？！天哪，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这儿还有三袋，加在一起一共两磅多一点。”李俞将另外三袋也一并取出，把它们都堆在桌上。 兔子小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瞳孔放大，鼻翼翕动，从里面不断喷出热气来。 就仿佛一头闯进宝库中的恶龙。 ——假如你能穿越回古代，有什么现代很常见，但带过去又很值钱的东西？ 类似的问题总是时不时的会在各大论坛上出现，如同幽灵一般，消散不去。其他比较热门的还有给诸葛亮十只霸王龙能否北伐成功，泰森和银背猩猩正面单挑谁能笑到最后…… 总之，沙雕网友们在找乐子上向来不遗余力，令人敬服。 回到第一个问题上，假如你能回到古代，带什么东西最值钱？ 虽然古代一词范围太过笼统，出题人也没提及穿越的具体地点，显然并不够严谨，但是在下面的回答中有一个答案的出现频率始终很高。 那就是胡椒。 无论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在吃上的追求都是永恒不变的。 而提到吃，就无法绕过香料。 尤其越是久远的年代，烹饪方式就越是单一，想要获得良好的口感，全靠香料来提味。 之前在侯爵府上的时候，李俞就注意到了鲑鱼上的胡椒碎少的可怜。 只有象征性的一点点，甚至不细吃都尝不出味道来。 当然，这也和他们的身份有关，伊蕾娅他们那一桌都是大贵族，胡椒应该还是管够的，但不管怎么说，堂堂侯爵府招待客人的时候都在精打细算，可见胡椒的珍贵。 黑色黄金之称，当之无愧。 在李俞所处的宇宙中，中世纪欧洲的胡椒之所以这么稀少，是因为大部分香料的产地都在东方，运输距离上万里，中间的贸易链复杂。 最终胡椒到达欧洲本土后价格自然也就高昂的离谱。 而李俞在跟城堡内的商店老板聊过天后发现这个位面的情况也差不多，掌握香料的是象人。 他们居住在东面的翡翠海上，那里散落着成千上万的小岛。象人们在小岛上建立庄园，种植各种香料，再通过娜迦的海上商队运往世界各地。 前往布拉提斯最近的航路是直接穿过中间的风暴海。 那鬼地方有着娜迦都不愿面对的极端天气，暴风雨是家常便饭，还有高达数十米的恐怖巨浪，一个不小心就是沉船人亡。 而即便侥幸度过风暴海，后面也还有别的麻烦在等着你。 总之，每只带着香料成功抵达港口的货船这一路上都经历过千难万险，靠岸后卖的贵一点布拉提斯大陆上的这些贵族们也不好说什么。 “这可能值不少钱呢！”伊蕾娅拿起一包胡椒放在手上，把脸凑上去仔细观察着，“嚯，个头不小啊，每颗都挺饱满的，色泽也很漂亮，而且最关键的是一点没有受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兔子小姐一连说了三遍不可思议，表达自己心中的惊讶之情！ 明明还没喝酒，但是少女的一张小脸却是已经泛起潮红来，双眼迷蒙，徜徉在美好幻想中，喃喃道，“这可是绝对的上等货，没有贵族能够拒绝，完全可以一粒一粒卖的。”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起了什么，耳朵忽然耷拉了下来，眼里的光也消失了，重新回到了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第十四章 好东西太多了 “你到附近的城镇随便找个市集，只要一摆出来，马上就会有商人来找你问价了，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去那些大商会，他们财力雄厚，肯定能吃得下这么多货的。” 兔子小姐恋恋不舍的将手上那袋胡椒又放回到桌子上。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答：有一大堆黄金放在你面前，却不属于你。 伊蕾娅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痛，实在是太痛了！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果然只有会跳格子的老祖宗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温度。 少女这么想着，一只手已经又摸向了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不过之后就听李俞又道，“距离绿野最近的城镇是哪里？” “黑石城，坐马车的话一来一回只要不到一天。”兔子小姐道，“你可以去找福斯托，让他找人送你过去。” “一天太费时间了。”李俞道，“我没那么多功夫花在路上。” 少女已经握住了电子宠物蛋，却又似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来。 “而且我刚到这片大陆没多久，人生地不熟，也不认识黑石城里的商人，他们肯定会跟我压价的。” “你可以多找几家问问。” “要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呢？” “唔，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兔子小姐仿佛嗅到了金币的甜美味道，只是跟李俞关系太近，有些事情反而不大好意思开口，但是去够项链的手已经又缩了回来。 “还有最大的问题，按你所说这批胡椒价值不菲，我在卖出它们后怎么保住得到的财富以及我自己的安全？” 少女咽了口口水，顺着李俞的话说了下去，“你可以去雇佣佣兵，但是这么大一笔钱，那些佣兵也靠不住啊，他们就是一群见钱眼开的饿狼，根本没有任何荣誉感。” 兔子小姐一边假意为李俞感到担心，一边偷偷观察着某人的神色，期待李俞能提出由她派人去完成交易。 结果就听李俞道，“看来我得再找个帮手。” “没错没错。”少女小鸡啄米般不断点着头，眼中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兴奋。 “我觉得裘德就不错，他这人虽然贪钱，但挺讲规矩的，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武艺又好，之前一个人能打四五个人，加上我，就算遇到六七人的小队也不怕。” 李俞注意到有些人的本性曝露的很快，短短一会儿功夫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还是得稍稍提醒她一下，让她收敛一些，免得这家伙等会儿得意忘形，完全屈从于本能，坐地起价。 果然，兔子小姐听后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一样，急道，”裘德他……他怎么能行呢？！” “裘德为什么不行？”李俞反问。 “他……他还在给我做事呢，怎么能再拿别人的钱？”伊蕾娅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借口来。 “这个简单，反正你也没给他发多少钱，大不了就让他辞掉你这边的工作，专心帮我卖胡椒好了。公平起见，我们可以让他自己选。” 兔子小姐傻眼了，给她当花架子怎么可能有比跟李俞做大生意赚的多，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飞走了，少女都快被急哭了。 而李俞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话锋一转，“不过裘德毕竟只是个佣兵，并不擅长做买卖，而且他之前一直在野外待着，和人交流的方式，嗯……比较特别，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另觅他人比较好。” “选我。”伊蕾娅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在黑石城有相熟的商人，可以拿到更能让你满意的价格，而且以阿里亚斯家族在这附近的声望，也没有什么宵小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还能派一位骑士去完成交易，保证能帮你把钱给拿回来，当然，这需要你稍稍让出一些利润，只要一点点就好。” 兔子小姐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神一阵舒畅，就好像胸口上一直压着的那块儿大石头被移开了似的。 “你要分多少？”李俞问道。 “三成！”兔子小姐不假思索，之后似乎担心李俞不满意，她又解释道，“我虽然是领主，但是除了打仗的时候，平时派骑士出去办事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多少要意思一下，当然，这部分倒是不需要太多，大头还是交易税。” “交易税？” “对，黑石城是古斯塔夫家族的领地，在城中的一切交易都要被古斯塔夫家族抽税，尤其是香料这块儿，他们盯得非常紧，天天派执政官在市集上巡视。” “税率是多少？” “两成。”兔子小姐报数的时候眼神闪烁。 李俞立刻就明白了，这孩子肯定有办法偷税。 这里可不是他所在的那个宇宙，只要税务机关想查，基本没有查不出来的税款，况且就算在他的那个宇宙里也依旧有不少人在偷税，就更别说这里了。 中世纪英格兰国王阿瑟尔斯坦为了收税，曾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城镇外购买超过二十便士的货物，甚至连上帝都搬出来了，然而在行政官员目光难及之处，地下经济一直在蓬勃发展。 这里想必也不例外。阿里亚斯家族在西境扎根数百年，要是连偷税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反倒才奇怪了。 但是李俞也没有点破，反正他自己去卖，这笔税款肯定是要交的。 与其付给古斯塔夫家族，不如便宜伊蕾娅，而且这么算下来，他只需要付出一成的收入就能让兔子小姐把从谈判买卖到运输的环节全包圆了。 堪称一站式服务的典范，而且有伊蕾娅这个抠门儿把关，最后的成交价肯定也比他自己去谈要高。 没准儿已经能够弥补分出去的三成，而且背靠阿里亚斯家族，也不会惹上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李俞对这笔交易很是满意，至于兔子小姐就更是美滋滋了，心里乐开了花儿。 还不住追问道，“在你家乡里黑色黄金很多吗？要不你下次再带点。” “再说吧，”李俞道，“我还有其他东西要拿，不过说到卖钱，我这儿倒是还有点别的货物，我有点拿不准它们的价值，你帮我一起看看吧。” “你还带了什么好东西？”少女来了兴趣，“能比的上胡椒吗？” “应该可以吧。” 李俞从口袋里又摸出来一个小袋子，这一次他直接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待看清桌上那些棱角分明，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小玩意儿，伊蕾娅的呼吸瞬间就停止了。 ——人造宝石。和天然宝石的主要化学成分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三氧化二铝，在通过掺入不同的化合物呈现不同的颜色，1688上的批发价根据做工尺寸不同从几毛到几十块钱不等。 李俞买的是10*10mm的，由于十个起拍，他就拍了十个，一共花了一百一十四块四。 第十五章 公主方切割 清晨的阳光穿过城堡的窗户，洒落在胡桃木桌上，又被桌上那些有着美丽色泽的半透明小石子，反射进兔子小姐的眼睛里，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红宝石？！”少女失声道，“一，二，三，四……七，一共有七颗！个头不小，更关键的是大小形状丝居然毫不差，这是哪位珠宝大师的杰作？” 众所周知，宝石的材质非常坚硬，想要加工也很不容易。 兔子小姐自己也有一颗红宝石，就在小刀上，差不多就是完全的原石，没经过任何处理，只是被简单的镶嵌在刀柄上。 在布拉提斯大陆上，矮人们掌握着最先进的宝石加工技艺，他们不但能够打磨改变宝石的形状，而且经他们手的宝石，还能变得更加艳丽与纯净，美轮美奂。 而只有极少数技艺登峰造极的矮人才能拥有珠宝大师的头衔。 他们所制作出的宝石饰品，据说就连众神都会为之吸引，惊叹万分，就更别说布拉提斯大陆上的一众贵族了。 各大家族争相求购收藏珠宝大师们的杰作，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女神之泪战争。 西奥多尔公爵的独生女，金谷地第一美人，人称百灵鸟的多尼娅小姐在年满十六岁时放出话来，说想要矮人珠宝大师弗拉迪斯劳斯离世前最后一件遗作——海洋女神之泪项链。 找到项链的人，可以成为她的丈夫。 此话一出，金谷地的所有单身男性贵族全都激动不已，开始疯狂寻找起海洋女神之泪来。 最先找到这串项链的是一位骑士，他的家境并不算特别富裕，关于他是如何得到这串价值连城的项链，其中有着颇多疑点，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拿到项链后只活了不到一天，海洋女神之泪就又落到了第二位主人手中。 但是那家伙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刚一抓到手便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于是那条项链又被第三人给抢去了…… 海洋女神之泪之后究竟辗转了几人之手，如今已是众说纷纭，有说十几个，也有说二十几个，甚至还有多尼娅小姐的倾慕者宣称有上百名贵族因为这条项链而丧生。 先不说这个数字是否有夸大之嫌，但实际上战争真正爆发是在半个月后，洛林家族最优秀的年轻人夏尔·洛林被刺身亡。 这一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最终引爆了金谷地三大古老家族间持续千年的恩恩怨怨，三大家族纷纷征召封臣，厉兵秣马，杀的血流成河，狗脑子都快给打出来了。 然而讽刺的是最终海洋女神之泪却是落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小贵族手中，而西奥多尔公爵并不嫌弃他的身份，痛快的将自己的独女嫁给了这个幸运儿。 据说两人在第二天便飞速完婚，整件事情透露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等三大家族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女神之泪战争令他们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撼动西奥多尔公爵及其背后的坎贝尔家族，对于金谷地的统治。 扯远了，总之优秀的宝石难得，而能够赋予其升华与新生的珠宝大师更是少之又少，他们所留下的每一件作品都流芳百世。 然而据伊蕾娅所知，再优秀的珠宝大师，也没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 少女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拿起一颗人造红宝石，放在阳光下观察，之后就又被惊到了。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的宝石会有这么多面，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的红宝石还要耀眼纯净？” “这是公主方切割，我的家乡也是最近一个世纪才出现这种切割方式的，它有76个切面，能够更好的反射阳光，所以看起来才会这么闪亮。” 至于纯净，人造的它能不纯净吗？ 后一句话李俞没有说，他拿到厂家寄出的货物后，也稍稍上网做了些功课，问兔子小姐道，“怎么样，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伊蕾娅罕见的陷入到了深思中。 直到李俞又问了一遍，兔子小姐才回过神来，眼神充满了狂热，耳朵也进入到高频抖动状态。 就和她之前在选举中发现自己死里逃生时一样。 “我们要发财了！！！多少钱？这些东西是无价之宝，七枚大小形状完全一样的红宝石，有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就是那个什么公主。” “公主方切割。” “对，公主方切割，阿里亚斯家族虽然没有收藏矮人宝石，但是我敢肯定那些矮人珠宝大师也没有这样高超的技艺。” “这样的绝世珍宝……放在西境卖实在太可惜了，这里大多数贵族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粗鲁又抠门，买东西还喜欢讨价还价。” “…………” “果然要找冤大头……不对，是有品位的收藏家，还是要去王都啊，那里全都是大贵族，王室公爵满地走，一个比一个有钱，据说那里的贵夫人会用牛奶洗澡，把院子里的所有树木都换成纯金的。 ”大清早一打开窗，啊，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放眼望去，全是金灿灿的一片，住在这样的地方一整天心情想必都是愉快的。“ “这是什么皇帝的金扁担文学，你不是没有去过王都吗，不要随便臆想人家的生活。”李俞提醒。 “你也没去过啊，凭什么就说我是臆想的？”兔子小姐理直气壮反驳道，“我才是布拉提斯大陆上的贵族，在贵族的生活方面明显应该更有发言权，我打算让人把这七颗红宝石带到王都去，找家商会合作。 “大肆宣传个七天七夜，让城里所有贵族都知道有这么一件稀世珍品，然后专门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把它们放一起卖它个天价，然后咱俩下半辈子就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有必要搞得这么高调吗？”李俞问道。 “不是我想高调，是你拿出来的东西太高调，这样的珍宝是根本瞒不住的，就算你在西境把它们贱卖掉，最后还是会被人带到王都去，王都的那些大人物也有的是办法查到这些宝石来自阿里亚斯家族，所以这次我要分五成。” 兔子小姐伸出了五根手指。 没想到李俞却把桌上的珠宝又收了起来，跟她道，“那我不卖了。” 第十六章 盟友 “别啊，分成的事情还能再商量。”伊蕾娅吓了一跳，连忙道。 “和分成没关系，太危险了，是我之前思虑不周。”李俞道。 “危险是有一些……这笔钱是能让不少人眼红，所以我才开口要五成的，但是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些大商会，只要付出一些代价就能让他们帮忙把钱运回来，只要回到绿野，就是阿里亚斯家族说了算了。” “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技艺。” “嗯？” “新的，能够超过矮人珠宝大师的宝石加工技艺，这种东西才更让那些大贵族心动吧。” “唔……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哪家要是掌握了这种技术，立刻就能垄断整个珠宝加工市场，不只是布拉提斯，还有那些海外城邦，让那些矮人珠宝工匠全都失去饭碗，而且还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简直就是聚宝盆啊。” “所以这些红宝石不能卖。”李俞道。 兔子小姐神色挣扎，道理她都懂，但是这么一大笔钱，能让她直接脱贫致富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却把握不住，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就不能再商量一下吗？想个什么办法，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把危险降到最小吧。或者我们就按你之前说的，亏一些就亏一些，在西境偷偷卖掉，做的隐蔽一点，我有路子……” “危险再小也是危险，既然能安安稳稳卖胡椒赚钱，为什么还要冒险？”李俞打断了少女的话，让后者无言以对。 其实如果没有红宝石，兔子小姐帮李俞卖胡椒，净赚三成还是美滋滋的。 但是在见到更暴利的红宝石后她的心态就失衡了，看不太上卖胡椒赚的那仨瓜俩枣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就像很多股民炒股，最高点没卖，往后就更不想卖了，哪怕还能赚点，然而总是想着山顶上的风景心有不甘，于是就这么一直守到st。 更何况是伊蕾娅这种要钱不要命的性格。 真要是起了个头，又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孩子没准儿就被逼疯了。 于是李俞又从袋子里取了一颗红宝石，抛给对面的伊蕾娅，“送你的。” 兔子小姐先是一呆，继而便是狂喜，不过没等她说什么就听李俞又补充道，”不能卖，留着当传家宝吧。” “嗯？？？” “只要你能留住这颗红宝石，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再送你一枚，明年的明年也有……你能活多久，我就送你多少颗，要是被我发现有红宝石不见了，就没有了。” ！！！ 兔子小姐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还有，你差不多也该工作了吧，履行一下身为领主的职责，天天窝在屋子里不出门，都快发臭了。” “什么？你说什么，发臭？发什么臭，我才没有发臭！我怎么可能发臭！”伊蕾娅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语无伦次的大声抗议着。 李俞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道，“另外我还打算雇佣点人手。” “你想要谁，我这边也很缺人的，到现在接替福斯托的人选都还没定下来。” “放心，我不要贵族，平民就行，年龄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就十到十四之间吧。先要四个，家里务农，自己也种过地的最好。” “这倒是挺好找的，可是十岁也太小了，能做的事情有限，你雇来有什么用？” “我毕竟三天才过来一次，总要有人帮我在这边做事的。” 兔子小姐犹豫了下，或许是因为白拿了李俞一块儿红宝石有些过意不去，又小声道，“你想把他们变成星期六的信徒吗，只要别做的太过分，大张旗鼓什么的，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李俞又看了眼伊蕾娅，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合作对象。 这个女人，如果有一天为了钱把自己卖给撒旦李俞也不会太过意外的。 等李俞离开，兔子小姐赶忙低下头去，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嘟囔道。 “明明就没有味道，那家伙又在吓唬我。” 不过话虽这么说，伊蕾娅还是又喊侍女准备了木桶和洗澡水，泡了个热水澡，直到把皮肤都搓红了才从木桶里走出来。 而她也感觉一阵神清气爽，终于将这几天疯狂侍奉先祖之灵积攒起的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扫而空。 重新穿好衣服，将那枚价值连城的红宝石死死攥在手中，兔子小姐哼着小曲去找福斯托处理已经积压好几天的政务了。 别说，伊蕾娅忙起来还是挺有效率的，其他事情不知道，反正刚吃过午饭，李俞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手。 一共四个人，三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最大的十三，最小的十岁。 老总管特意来问了李俞女孩儿行不行，得到答复只要肯吃苦都可以，于是举荐了一个朋友家的外甥女儿。 李俞把人召集在一起，主要说了下待遇和薪水的问题，按福斯托所说，其实只要李俞肯管饭，这些孩子的父母就觉得挺高兴的了。 但李俞还是又额外支付了每人每月一银科恩的薪金，同时宣布每隔五天放假两天。 虽然教团还没组建，可是一些基础制度已经可以先推行开来。 四个孩子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俱是惊喜之色，虽然还不知道星期六的神名，但估计已经感受到了星期六的号召了。 福斯托在一旁听着也有些吃惊，工作五天休息两天，而且休息那两天也算成是工作，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迟疑了下，老人还是将李俞拉到了一边，“我知道你是为他们好，看他们太小怕他们累到，但是这么下去他们很可能会变得懒惰，渐渐的就把干五天休两天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正好啊，我希望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把干五天休两天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也这么教育他们的子孙，代代相传，直到它变成这世间的铁律。”李俞道。 福斯托闻言苦笑，“那这世界不是乱了套了，别说世界了，你这么搞，城堡里估计都会有人生出想法来，好在现在只是四个小孩，影响还不是太大。” 李俞笑了笑，也没有和老总管争辩。 这也是他为什么跟伊蕾娅说要找小孩的原因，因为新世界就应该由新人来搭建。 福斯托顿了顿，又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代表阿里亚斯家族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伊蕾娅小姐还不知道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我听很多人说你能施展神迹，刚听到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但是现在我发现你的身上的确有股神奇的力量。 “看得出伊蕾娅小姐也很依赖和信任你，虽然你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对你的这份信任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所有血亲，大概仅次于她的守护骑士阿尔弗雷德，而且阿尔弗雷德也已经老了。” “你想说什么？”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份信任对于阿里亚斯家族究竟是福是祸，我这辈子见过太多人，恕我直言，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真正为伊蕾娅小姐所用的。”老总管目光灼灼。 而对面的李俞神色平静依旧，“我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利用和被利用。我和伊蕾娅小姐更像是盟友，我们会一起携手，迎接新时代的到来的。” 第十七章 文明的基石 为了将那四个年纪尚轻，不懂书写，几乎白纸一样的孩子变成可用的帮手，李俞需要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培养。 首先就是教会他们数字书写与简单的数学计算。 因为数字是文明的重要基石之一，现代所有自然学科几乎都无法离开数字运算，尤其越是往深处研究，读到硕士，博士后，就越是能体会到数学这一研究工具的重要性。 而抛开这些尖端科研领域不说，在日常生活中数字也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没有数字，就没法进行交易，很难表达一把斧子究竟换到了几头羊，就连最基础的统计工作都无法展开。 布拉提斯大陆上的众多文明发展至今，当然也有着他们的数字系统。 就拿当下最为流行的精灵符数来说，李俞从安东那里了解到，这是一种和罗马数字很相似的计数方式。 基本上就是挑出了几个符号，约定它们代表不同的数字，之后通过书写顺序将它们相加或者相减来得到想要表达的数字。 这种计数方式的优点是你只需要学习五六个字符就能把所有数字给写出来，而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它没有位值系统。 在李俞的宇宙，当你写下一个数字，比如219，所有人都知道第二位的1代表的是10，第一位的2代表的其实是200。 然而放在精灵符数或者罗马数字中，并没有位值的概念，他们基本上就是把一串符号堆在那里，而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当你第一眼望去时，其实是看不出那个数字究竟代表的是几。 你需要把里面存在的所有符号，经历一次运算，才能得出准确的数目来。 这无疑非常耗时，还增加了算错的风险。 所以李俞为了日后可以顺利开展统计工作，进行基础运算，就毫不犹豫的引入了阿拉伯数字。 将从0到9十个数字交给了四个孩子。 只是记住十个抽象符号，并没有太多难度，就连四人组中年纪最小的亚伦，也没花多少时间就能流畅书写出李俞随口报出的数字。 但是突破10以后，并且引入加法和减法，就稍微有些挑战了，幸运的是精灵符数虽然麻烦，但同样使用的是十进制，没用计算机一样的二进制，或者更诡异的十二，十五进制。 否则李俞也不知道自己要教多久，才能让这些孩子重新接受十进制。 而等到了简单的乘除法，就更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每个孩子资质上的差距了。 在李俞搬出堪称小学生噩梦的九九乘法表后，老总管介绍来的那个名叫妮可的小姑娘，虽然一直在努力背诵，但是进度明显要落后于另外三人。 她自己显然也很着急，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但越是焦急，她的背诵效率反而越差，背的颠三倒四。 “六七四十八，七七……七七……”妮可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全是浆糊，抓着头发，蹲在地上，小脸上写满了沮丧。 “不用急，今天背不出来，就再多背两天，我下次来再检查你的功课，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差别的。”李俞道。 他不是单纯为了安慰妮可才这么说的，李俞的目标并不是将这四个孩子培养成数学家，只是希望他们能掌握一些小学二三年级的基础运算，现阶段来说就够用了。 资质的好坏，确实没那么重要。 而且李俞过一天，这边过三天，他也没啥等不起的，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看重学习和做事的态度。 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挺满意的，不管是妮可，还是另外三个孩子，都有认真在学。 哪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学到的知识有什么用，但光是每天能吃饱，每隔五天有假放，再加上有银币拿，就已经足够他们努力了。 妮可就像没听到李俞的话一样，还闭着眼睛，在口中不断重复着，“七七，七七……” “七七四十九哦。” 一个声音从妮可的耳畔飘过，李俞转过头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克拉拉。 小侍女这段时间过得还挺开心的，因为福斯托交代给她的工作就是陪着李俞，满足李俞的各种需求。 而李俞的需求就是四处闲逛，找人聊天，问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克拉拉也能跟着这个黑服异邦人一起到城堡外放风，晒晒太阳，闻闻青草香，李俞跟人说话的时候，小侍女就在一边摘点花花草草，编成各种小动物玩。 更别说李俞每次来还要去找安东老师决斗，不，不对，是上课，这时间克拉拉更是能随便摸鱼，所以克拉拉现在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李俞出现。 不过这几天李俞忽然突发奇想，教起了小孩子来，不再往城堡外面跑，小侍女也没法再继续沾花惹草了，而她对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画符也不感兴趣，就在一边站着打哈欠。 李俞也没管她，直到克拉拉脱口而出四十九。 其实小侍女说完就后悔了，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异邦人为什么要教授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显然他这会儿正在干正事儿，克拉拉作为侍女是不该插嘴的。 但是看妮可那副痛苦的表情，克拉拉还是没忍住。 不过她跟李俞也算混熟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倒也没太害怕，只是冲李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李俞则问道，“七八……” “五十六。”小侍女随口道。 “八八呢。” “六十四。” “八九？” “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没仔细听。” “那也不错了，你记性很好嘛。” “嘿嘿嘿，福斯托总管也这么夸过我。”克拉拉挺胸，骄傲道。 “那一起来学习吧。” “诶……这就不用了吧。”小侍女一听学习立刻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偷懒时光就这么泡汤，于是解释道，“我只是个女仆，什么都不懂的……” 不过不等她说完，就被李俞给打断了，“福斯托不是跟你说了我的所有要求你都要满足吗，那我要求你和这些孩子一样，跟我学习数学，这么好的记性白白浪费掉就太可惜了。” “…………” 克拉拉整个人都傻了，呆立在原地，头一次深刻理解到什么叫祸从口出。 “你也别想着之后在我面前办傻，故意不好好学，那我就跟福斯托说让他给我换个侍女，你也不希望这么悠闲的工作没有了吧。” “可是它现在已经不悠闲了啊。”小侍女含泪道。 “我会跟福斯托商量把你给买下来的。”李俞道，“这样以后你就不用再在城堡干活了，专心在我手下做事，和他们一样，干五天休两天，每月两个银科恩，学的好了还有奖学金。” 第十八章 意外的请求 兔子小姐没有说谎，至少在西境阿里亚斯家族还是挺有路子的。 那两磅多的胡椒被她派人拿去黑石城售卖，最后到李俞手里有二百二十九枚金科恩。 李俞把玩着新到手的这袋金币，这些金灿灿的小东西每一枚的重量大概在4到5g之间。 正面是红狮帝国现任皇帝爱德华二世的半身像，后面则是维斯帕西安家族的狮子头，所以也被帝国人称为金狮。 李俞手上的这批金币看起来都挺新的，应该是刚铸造不就，几乎没有什么磨损，尤其当它们都堆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散发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美丽光芒。 这还是扣除了三成给伊蕾娅的佣金后剩下的钱，兔子小姐自己也赚了将近一百枚金科恩，那批胡椒大概是真的被她给按粒卖掉了。 因为品相足够好，一点没受潮，居然卖的比黄金都贵。 可惜这笔钱李俞带不回去，只能在这里花掉，算是在布拉提斯大陆上赚到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暂时不必再为金钱发愁了，而阿里亚斯家族也能撑到下一批胡萝卜收获时。 不过少女显然并不满足，还在不断催促李俞带来更多的胡椒。 李俞被她缠的受不了了，只能跟她约定以后每二十天带两磅胡椒过来，这频率兔子小姐显然并不满意。 但是总比没有强，毕竟胡椒掌握在李俞手中的，她不同意也没办法。 再说每二十天都能白赚一大笔钱，虽然估计再卖不出第一次的天价，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宴会什么的也能继续搞起来。 说起来她当上领主后，按照以往的规矩是应该把能请的贵族都请来，再在附近的城镇找些吟游诗人和侏儒戏班，好好宴饮上三天三夜的。 但是她回来的方式比较……特别，而且之后就被各种糟心事情折磨的意志消沉，投入到了老祖宗温暖的怀抱中，自然也就忘了庆祝的事情。 现在最紧迫的财政危机已经被解决掉了，其他事情虽然棘手，但伊蕾娅也在尽量想办法，眼看领地逐渐稳定下来，少女自然也就在考虑把先前欠下的宴会给补上了。 这倒不是因为伊蕾娅是个坚定的派对党，闲着没事儿总想找点乐子，虽然兔子小姐的确挺喜欢看戏，也喜欢听那些吟游诗人一展歌喉，但这都不是重点。 主要宴会对于贵族而言除了是娱乐外，还具有相当强烈的政治意义。 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电报新闻，少女需要借助一场盛大的宴会向绿野，乃至整个西境宣示她伊蕾娅，已经接替了父亲鲁斯，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如此一来就能在大部分民众心中烙下一个正统继承者的烙印，从今往后若是再有什么人跳出来说绿野应该归他，就会被人视作乱臣贼子。 除此之外，伊蕾娅还要通过宴会拉拢下面的骑士小贵族，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个封君不错，跟着混有前途。 考虑到不久前刚发生过的茶杯堡围城战，这是一个缓和双方之间关系的绝佳机会，还能打消那些骑士们心中的担忧。 同时兔子小姐也需要与周边的邻居们搞好关系，这样日后有什么纷争，大家也能好好商量，能不打打杀杀就不打打杀杀。 最后，一场出色的宴会还能彰显主人家的财力与实力，对那些潜在的敌人起到威慑作用，吸引未来盟友。至于趁着所有贵族都在一起，为子女挑选合适的配偶这种附加作用就不提了。 总之对伊蕾娅而言，这场宴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省掉的。 所以兔子小姐就划拨了六十枚金币给自己的总管，要后者负责筹备筵席。 然而老总管又要拟写宾客名单，又要去找戏班，准备宴会上要用的一应物品和各种食材，还要接着协助伊蕾娅处理领地各种日常事务，考虑到他的高龄，再加上前段时间还被胁迫囚禁，受了不少惊吓，身子就有些支撑不住。 于是便向少女恳求增派人手，然而兔子小姐口头上虽然痛快答应了，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迫不得已下老总管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自救。 再然后在城堡里教克拉拉和四小只学习的李俞，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伊蕾娅从门外的走廊快步走过，把地面踩的咚咚作响，最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中，还将房门给狠狠带上了。 李俞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走廊另一头，看到一道不知该是去是留的尴尬身影。 李俞认出了那人来，冲对方点了点头，那人见状也礼貌还礼，随后似乎是想等李俞先开口，但是没想到里李俞打完招呼后就把头又缩回了房间里去。 那人顿时傻了眼。 她似乎完全没想到，李俞根本有什么凑热闹插手这件事情的想法，就连句礼节性的问候也没有，然而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向着前面那间房走去。 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让那孩子改变主意，那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人了。 艾丽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抬脚走到了李俞的门外。 李俞并没有关门，所以艾丽莎一眼就能看到屋里的景象。 除了李俞外，里面还有五个人，而艾丽莎显然也早就知道了李俞在教授一种新计数方法的事情，因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声道，“我能进来吗？” “可以啊。” 克拉拉在看到来人后立刻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恭敬道，“艾丽莎夫人。”而那四个孩子见状也有样学样都站了起来，靠墙站成了一排，教学就此中断。 “行了，今天数学就先学到这里吧，你们到外面等我，等会儿我们出去，去森林里转一转，开始收集植物。”李俞道。 小侍女闻言将四个孩子带出了屋子，等他们离开，对面那个眉宇间与伊蕾娅依稀有几分神似的妇人露出来一抹苦笑。 “如今这座城堡里，除了福斯托和您以外，怕是没有几个人还愿意跟我说话了。” “我理解夫人你的处境，对此亦深感遗憾，有什么话夫人你大可以和我直说，不用绕圈子，这样能节省你我双方的时间。” “阁下不愧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艾丽娅赞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伊蕾娅那孩子之前在家族里和我的关系最好，但是现在我们两人之间却有着很深的隔阂与误会。” “我希望能解开这份误会，这样我也能继续为她，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分担压在那孩子肩头的那份重担，所以我想请阁下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李俞问道。 “阁下之前在侯爵府上施展过那种神乎其神的手段，我想请阁下再施展一次，记录下我的声音，我愿意以诸神及先祖之名发誓，我的弟弟托雷斯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在信中改投布兰卡的事情，我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艾丽娅诚恳道。 第十九章 盖古大沼泽 李俞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贵妇人。 “那天你也在场吧，违背誓言又被公之于众的话可是会身败名裂的。” “我明白，我看到了发生在安东尼奥身上的事情。”艾丽萨神色严肃，“但正因如此，方能让那孩子重新信任我。” 李俞不置可否，只是问道，“谁让托雷斯改变了主意？” “我不能说。”艾丽莎摇头。 “那我也不能帮你记录誓言。” “我可以付钱给你。” “我不缺钱。” “女人呢？我能帮你找到比克拉拉还漂亮的女仆。” “我找福斯托商量买下克拉拉，并不是因为她长的好看。”李俞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不管有多珍贵，我都可以为你去找！” “我想要的东西你找不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艾丽萨身体前倾，同时压低了一些声音，“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你曾向伊蕾娅索要过在绿野建立教团的权力。” “然后呢？” “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就能收获一个盟友，将来只要你需要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贵妇人道。 李俞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艾丽萨的提议，半晌后才道。 ”利益交换吗？” “没错，这是贵族间的常用手段，不用有任何心理阻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背叛那孩子，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看您的言行举止，您在您的家乡想必也是贵族，一定能够理解的吧。” “我不是贵族，”李俞道，“我拒绝你的合作提议，组建教团的许可我会拿到的，用我自己的方式。” “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我之前是在想别的事情，你今天不该来找我的。”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哪怕您不愿意帮助我，我也不会将您视作敌人。”艾丽萨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道，“不管怎样，谢谢您陪我聊了这么久。” 说完贵妇人站起身来，也不再纠缠，就这么离开了李俞的房间。 而李俞随后稍微收拾了下，也沿着狭窄的螺旋楼梯下到了城堡一楼，对等在门边的小侍女还有四个孩子道，“带齐工具了吗，走吧。” 发展策略类游戏初期最重要的是什么？ 答案是——探图，摸清出生地周围的资源点。 李俞刚到绿野不久，就管福斯托要了绿野的地图。 地图在布拉提斯大陆也属于稀罕货，尤其是那些绘制精细的地图，通常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 各地的领主都会尽量避免这样的地图落到外人手中，如果不是因为伊蕾娅对于李俞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李俞作为一个异邦人想要看到阿里亚斯家族珍藏的地图会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而且拿到地图只是第一步，想看懂地图也是个技术活。 和李俞平日里所熟悉的现代地图不同，布拉提斯大陆上大部分地图采用的是上东下西，左北右南的方位规则，看起来很是别扭。 不过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倒是也很简单，只要把地图逆时针旋转90°就可以了。 这张地图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无疑是最上方银月女神琵西雅的神像，飞翔在夜空中，俯瞰着脚下的大地，四角还绘有不同的月相变化，不过这部分内容李俞只是扫了眼就不再关注了。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领地上，出乎李俞的意料，阿里亚斯家族的地盘还挺大的，按照福斯托的说法，如果单以领土面积计算，阿里亚斯家族在西境所有贵族中大概可以排在第三位。 但是李俞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阿里亚斯家族的领地形状很像是他们一直在种的胡萝卜，头重脚轻，而且异常狭长，这也意味着他们周边的邻居很多。 租过房的人都会清楚，室友是一种多么神奇的生物，上限和下限都非常离谱。 而就算是撞大运遇到那种很好相处的，时间久了距离离得近，还是难免会有摩擦，更不要说同时跟六七个人合租了，平时要处理的麻烦事儿肯定不少。 而且一旦将来燃起战火，阿里亚斯家族所要面临的防御压力，也将是无比惊人的。 除此之外，李俞还注意到位于最西边的大头部分被涂满了绿色，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领土，上面画着蜥蜴头人身的怪物，还用红色小子标注了危险。 “这是什么地方？” “盖古大沼泽，”老总管答道，“一个绿色的死亡国度，绿野之名也由此而来，里面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毒虫与怪物，还有野蛮的蜥蜴人和他们所供奉的邪恶神灵，每到作物即将收获之时那些蜥蜴人就会从他们潮湿腐烂的洞穴里跑出来，劫掠附近的村庄。 “阿里亚斯家族的领主们一直在为这些强盗而头疼，即便今年你可以将来犯的蜥蜴人全都杀死，明天他们也依旧会出现，抢夺田里的作物，掳走女人，杀死沿途碰上的所有村民，就跟老鼠一样，怎么都没法消灭干净。 “曾经也有人实在不堪忍受这些强盗的骚扰，不顾银月教会的谕言与先祖留下的禁令，带兵追进盖古大沼泽，想要将那些混蛋斩草除根，然而他们中大部分人最后都损失惨重，不得不又狼狈逃了回来。” “还有一小部分人呢？”李俞问道。 “永远的留在绿野，成为了它的一部分。”老人简简单单一句话里，却包含着许许多多鲜血与死亡，还有阿里亚斯家族历代统治者的不甘。 “总之，盖古大沼泽非常危险，外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它给吞没，所以我强烈建议您和您的小助手们不要靠近那里，一旦迷失在里面，就算伊蕾娅小姐召集起领地上的所有兵马，也没法把你们救出来。” “我知道了。”李俞点头，“现阶段我只打算在城堡附近进行一些基础的勘探与调查，并不会离开太远。” “那样再好不过。” “对了，这张地图我能抄录一份吗？” “最好不要。”福斯托婉拒道。 “好吧，那我再看看。”李俞也没与老总管争辩，自顾自的又低头看起了手上的地图来。 第二十章 绘画课 离开城堡后李俞先掏出地图，核对了一下接下来要前往的方向。 地图是他自己手绘的，因为老总管不允许李俞抄录，李俞就用手机照了一张，等回房后再在笔记本上照着一点点画了出来。 除了没有银月女神的神像还有没上色外，和原版的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听福斯托说，这张地图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有些地方估计也没有那么准确，但是李俞手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凑合着用了。 也许等什么时候他有空了，可以利用无人机自己绘制一副更精确的地图出来，最近两次过来的时候李俞都选择了携带太阳能充电宝。 这种充电宝就是在普通充电宝上加装了带单晶硅的太阳能面板，直接利用光伏发电，不用接入电路，最适合李俞现在的情况。 这样一来，他也算初步解决了无人机还有其他一些电子设备的充电问题，不用再专门把电池扣下来，带着来回跑了。 而有了充电宝，李俞自然也就又想到了更大号的蓄电池。 不过蓄电池的重量通常都不轻，除去衣服鞋子外，李俞现阶段每次能携带的重量也就在3kg左右。 市面上的大容量蓄电池基本都超过了这个重量，至于小一些的，和充电宝又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将蓄电池拆卸后分批带过来，再进行组装，然而李俞现在的用电量并不算大，对于蓄电池暂时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再加上他的教团也还没拉起来，安全方面只能依靠伊蕾娅，真要是把动静搞得太大，没准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于是李俞就按下了这种念头。 第一次他选择探索的是距离城堡不算太远的那片树林，当初伊蕾娅从岩雪城逃回绿野就曾穿过这里。 不过李俞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当时也没太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如今趁着白天阳光正好的时候再回来，才终于能一睹此地的真容。 林中的树木以杉树为主，它们有着灰褐色的树皮，外皮往往呈长条状裂开，露出里面淡红色的内皮来，树干挺拔而笔直，一路生长向上，树叶则为细长条，向两侧叉开，终年常绿。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这里也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林场，这也意味着附近的平民并不能在此地随意砍伐树木，一旦偷伐被抓，就会面临数额不菲的罚款。 李俞随手在地图上标注下杉树，作为最常见的树种之一杉树的确很适合被砍伐加工成木料用于建筑装饰之中，除此之外树皮中的树脂也能作为粘合剂，冷杉的树叶经过蒸馏还能提取出精油。 如今布拉提斯大陆上所使用的纸张，依旧以莎草纸和羊皮纸为主，这两种纸虽然都可以写字，但是其实都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纸张”，有着各自的缺陷。 如果他日后将造纸术顺利引入布拉提斯大陆，杉树还能充当纸浆原料。 除了杉树外，李俞还在林间找到了蒲公英。 这种小东西以其非同寻常的繁殖能力，很容易就飘的满世界都是，而且一旦被它扎根，就很难再铲除。 对园丁和农民来说，毫无疑问是种祸害。 但是这种菊科植物本身的用处却还挺多的，按照克拉拉的说法，每到蒲公英发芽的时候附近很多农户都会来挖，洗干净带回家当野菜吃，蒲公英所有部位都可以食用，而且种子还可以治病。 肠胃不舒服的人吃点蒲公英种子就能舒服很多，有人磕到碰到胳膊和腿，得了疔疮捣一些蒲公英敷上去也能好的快一些。 而李俞知道不只如此，蒲公英因为具有消炎功能，能治的病还挺多的，另外蒲公英的根也能泡水喝，在没茶可喝的时候，喝点蒲公英水也挺不错的。 林间还有不少蕨菜，没饭吃的时候也有不少村民来挖。 新鲜的蕨菜本身是有毒的，但是只要焯过水，一次不吃太多问题就不大。 小侍女说阿里亚斯家族对待佃农已经算挺不错的了，虽然不许他们随意砍伐树木，在林间打猎，但至少允许他们去挖野菜，打点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偶尔改善下伙食。 有一些非常严苛且贪财的领主不管干什么都要收钱，草地，林地、面包炉的使用费，但是下面的领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按照红狮帝国的律法，土地，及其上的一切动植物都归领主所有。 当然真要是做的太过分了，领地里的自由民就跑完了，只剩下农奴种不过来那么多地，领主也一样会亏损。 李俞不光自己在寻找熟悉的动植物，也给克拉拉和四个孩子每人发了一本晨光笔记本和一只铅笔，要他们把他们认识的动植物都画下来，不认识的也先画下来，尤其记得突出特殊特征，李俞好记下来回去用百度和谷歌搜索。 相比起枯燥的运算还有背诵乘法表，当然还是森林里的远足跟绘画课更让人开心，小侍女也算可以名正言顺的到处摸鱼。 即便李俞设置了半枚银科恩的奖励，但是克拉拉似乎还处在没心没肺的年纪，每天能吃饱饭有地方睡，就不怎么在乎口袋里有多少钱。 而且她爹妈一早就把她给卖了，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也不需要像四小只一样给家里挣钱，因此对李俞开出的奖励兴趣不大。 就在一行六人走走停停，一边调查一边郊游的时候，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却破坏了林间的祥和与宁静。 两位骑手向这边一路疾驰而来，沿途还在不断呼喊着梅林这个名字。 李俞在原地站定，等着两人靠近，而两名骑手看到他后明显也松了口气，其中一位长相俊美的年轻骑手对李俞道，“我是约尔迪，大家一般称呼我为紫雀花骑士，这位是我的扈从卡尔。” “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奉伊蕾娅小姐之命，我们来保护您和您的助手们返回城堡。” “城堡那边发生了什么？”李俞皱眉。 约尔迪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大概……是出现了刺客吧。” 第二十一章 风声鹤唳 李俞将妮可等人先送回家，随后带着克拉拉跟约尔迪一起返回茶杯堡，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紧张感。 守门的卫兵比他离开前多了将近一倍，而且全都穿戴整齐，手持武器，还有人在城下来回走动巡逻。 见到约尔迪跟李俞后也没有立刻放行，而是先询问了他们几个问题，然后有人回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裘德从里面走出来才将他们给带了进去。 李俞问，“怎么没看见阿尔弗雷德？” 原先负责城堡防卫工作的哈维尔骑士撂担子不干回家养老了，于是阿尔弗雷德就暂时承担起了这部分职责，平日里经常能看到老骑士在城墙上四处巡视。 裘德道，“事发后阿尔弗雷德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伊蕾娅身边，之后就寸步不离，保护起那只抠门兔子来。” “福斯托呢？” “福斯托总管嫌疑不小，这会儿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 李俞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商店老板、马厩的马夫，还有之前水井边的一些仆役也都消失不见了。 而这一次不等他发问，裘德便抢答道，“其他人都被集中到城堡二楼的大厅里了，正在一个个排除嫌疑，对了，伊蕾娅也在那里。” 李俞闻言没再多问什么，也上到了二楼。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厅里，这会儿却是已经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充斥着各种汗臭、脚臭，甚至还有马粪的味道。 兔子小姐板着脸，坐在一张长木桌后，身披盔甲，手按长剑的老骑士站在她的身旁，目光炯炯的扫视着面前的人群，他的扈从，一个叫托马斯的男人则立在少女另一侧。 两人将兔子小姐一左一右护卫在中间，另外还有一队卫兵在维持秩序。 实际上不只是城堡里的佣人与杂役以及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此的人，阿里亚斯家族的众人，伊蕾娅的血亲们此刻也都在大厅中。 不过和平民、仆从不同，他们倒是还有椅子可以坐，只是很多人脸上的神色却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伊蕾娅的曾祖母奥纳，脸上更是铁青一片。 少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将他们一起叫到这里，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们，再联系伊蕾娅夺回茶杯堡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少女那晚虽然将他们恭敬的迎回到了城堡中，然后之后却以旅途劳顿为由，强制他们继续休息，等于是变相剥夺了他们手中的权力。 之后不顾投降和背主的污点又火速提拔了金蛇还有紫雀花等一干骑士，填补空缺。 此举令人心寒。 红狮帝国的贵族传统向来都是以家族为重，因为这世上很少有关系会比血缘更加牢固。 在危急关头，你的手下或许会背叛你，你的朋友或许会抛下你，盟友也可能弃你而去，唯有家人才会对你不离不弃，是你永远的依靠。 所以各大家族中的要紧位置向来都是由自家人所把持，伊蕾娅现在的做法对他们来说已经几乎是一种羞辱了。 而如今城堡内出现刺客，少女却是没忘了自己的这些亲人们，把他们也给喊来一起接受调查，这举动势必会让更多人心生不满。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更令他们生气的还在后面。 伊蕾娅在看到李俞后眼睛就是一亮，神色也缓和了很多，好像还松了口气，对李俞招手道，“你回来了？快，这边坐！” 少女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不远处她的姨夫，一个身材有些虚胖，不停擦汗的男人顿时就忍不住了，开口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用接受盘问？” “因为事发的时候梅林不在城堡里啊，姨夫。”兔子小姐解释道。 这理由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然而谁都知道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否则伊蕾娅只要让这个黑服异邦人站在一边，或者继续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就好。 在意识到城堡里可能潜入刺客后，伊蕾娅先是叫来守护骑士保护自己，随后便从城堡外召来了紫雀花骑士，要后者带人去找李俞，交代紫雀花骑士务必要保证李俞的安全。 这待遇她的那些血亲们，没一个能享受到。 除了曾祖母那里少女派人去问了嘴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外，剩下的人就是直接被请到大厅来。 说是请，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伊蕾娅的曾祖母奥娜冷冷道，“我这一下午都在自己的房间，根本没出来过，你又为什么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您，曾祖母，我不是一早就跟您说您只要待在屋子里，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的吗。”少女无辜道，“是您非要过来这边看一看。” “我要是不过来，亲眼看着你，还不知道你会对自己的家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我又不是瓦内莎那个疯子，怎么会伤害自己的族人。”伊蕾娅道，“您完全不必担心，我把大家叫来只是想问几句话。毕竟城堡里潜入刺客，也不是我一个人身处危险中，相信大家和我一样，也都希望能早点抓住刺客吧。” 少女最后那句话有些意味深长。 每一位阿里亚斯家族的成员都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卢西奥胀红了脸，这位一向和气的老好人难得也生出了火气来，提高音量道，“你是在怀疑我们和瓦内莎还有布兰卡是一伙的，故意把刺客放进来？” “我可没这么说。”兔子小姐撇了撇嘴。 她也想起了之前李俞跟她分析过的，家族中不少人在投票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她输定了。 所以这次城堡里出现刺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这票亲人中有人和瓦内莎勾结，意图干掉自己这个正牌领主，把布兰卡再迎回来。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放在明面说，至少证据确凿前是不能这么说的。 因此伊蕾娅否认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又望向了李俞，却听后者道，“你继续吧，我在一边旁听就行。” 第二十二章 神秘刺客 下午发生在城堡里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伊蕾娅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领地的各种政务，下午的时候还接见了特里尼达骑士。 后者从自己的采邑风尘仆仆的赶来，向少女汇报那些蜥蜴人的动向。 按照特里尼达的说法，已经陆续有七八个村民曾在村落附近看到那些家伙的影子了，大部分都是在日落之后，那些丑陋的强盗从沼泽里钻出来，鬼鬼祟祟的在黑暗中徘徊。 好在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任何财物被盗。 但正因为如此，特里尼达反而愈发担忧起来，因为他觉得那些蜥蜴人很可能是探子，负责摸清村落内的布防情况，为后续的劫掠做准备。 唯有如此，方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既没有伤人也没有偷东西。 “我担心接下来他们会有大动作。”骑士道。 “什么时候，有多少人？”少女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会来多少人，那些家伙也害怕会遇到大军，所以每次出动的话可能也就三四十人，分成几股，趁着夜色，冲进村子里烧杀抢掠，而一旦我们点燃烽火，他们就会退走，我估计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吧。” 骑士顿了顿，又接着道，“时间的话我也不太好说，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赶在收获的时候出现，这样还能抢到粮食，那些家伙住在沼泽里，大概还是挺缺食物的，感谢诸神，不然这些强盗就该泛滥了。” “你手头上现在有多少人手？”伊蕾娅又问。 “我，还有我的的两个扈从，一队鲁斯大人派来驻扎在这里的士兵，有七位战士五位弓手，另外还有三十六名民兵，都是村子里的青壮，不过有一半是新人，只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 “大部分人都没有盔甲，以木矛和斧头做武器，老实说对上那些蜥蜴人，基本没有任何胜算。” 少女思索了片刻后道，“那我给你们提供二十副布甲，二十只长矛，十五只圆盾，另外我会再增派十名战士过去驻防。” 特里尼达先是表示了感谢，“您的仁慈与慷慨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有了这些装备我就能将那些民兵给武装起来了，这些日子只要再加紧训练，等到战斗爆发的时候应该就能派上用场了，至于那队战士……” 伊蕾娅知道骑士在担心什么。 增加人手驻防，当然会让他的领地变得更加安全，但是也会增加额外的开销，一般来说这笔钱都是由采邑的主人来支付的。 毕竟向封君请求帮助，封君出兵也就算了，没道理连后勤都要一起包圆了。 但是像他这种采邑不大的小骑士，本身没多少田地，还要一直遭受那些蜥蜴人的骚扰，平日里也真的没攒下多少闲钱。 供一队士兵已经有些吃力了，再加一队，别到时候蜥蜴人没赶跑，自己先给搞破产了。 同样擅长精打细算的兔子小姐当然也清楚对面的忧虑从何而来，放往常少女估计就只出装备不出钱了，甚至装备都不一定给，要知道就在不久前，阿里亚斯家族也在借债边缘徘徊。 伊蕾娅穷的更是连当上领主后举办宴会的钱都凑不出来，不过现在卖胡椒刚赚了一笔，后续每隔二十天还会有新的进项，源源不断落在她的钱袋子里。 再加上茶杯堡之战中特里尼达表现的不错，是少数没有接受瓦内莎征召的骑士，少女最近又在笼络领地上的小贵族们，看他还挺顺眼的，便大手一挥道，“他们在你的采邑上的一应开销都由我包了。” “真的吗，那实在太感谢了！”特里尼达惊喜交加。 他之前是鲁斯的封臣，对于鲁斯的这个女儿自然也不陌生，听过不少有关伊蕾娅的传闻。 有人说这女孩儿跟她那个慷慨豪爽的父亲一点也不像，对于金钱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与常人难以理解的狂热。 特里尼达动身前还在担心，想从伊蕾娅手里要到支援怕是不太容易，没想到却是异乎寻常的顺利，最后的结果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伊蕾娅甚至还亲自带他到库房中去挑选了武器，又将他送出城堡。 但是等少女重新回到那间处理政务的房间中，却在桌子下面捡到了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们会回来的，夺走你的一切。 伊蕾娅看到纸上的那几个字后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缩到了裘德的身后，同时嘴里还叫着，“屋里有刺客！” “嗯？”裘德皱了皱眉，抽出了腰间的战斧。 不过环视了一圈四周，却并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扭头就见少女的身子还在不住颤抖。 若是留下纸条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门口，等她进门的时候给她一刀，她几乎就必死无疑了。 一想到这里伊蕾娅就是一阵后怕，继而心中又涌起了无尽的愤怒。 少女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如果有外人潜入城堡中，在没有里面的人协助的情况下，几乎很难不引人注目的一路潜入到她处理政务的房间中，留下那张充满恐吓意味的纸条，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而且伊蕾娅随后叫来塔楼上的士兵，询问了下，除了特里尼达，和负责运送装备的四个士兵外，这段时间并没有人进出城堡。 也就是说刺客很可能还在城堡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少女当机立断，立刻就叫人封锁了城堡，通知自己的守护骑士，然后想到还在外面的李俞，担心他也遇到什么危险，又召来紫雀花骑士去找人。 以上，就是这次事情的全部始末了。 李俞这才明白，当他见到约尔迪的时候，后者为什么会说大概遇到了刺客。 因为从头到尾压根儿没人见过那位神秘的刺客，但是伊蕾娅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城堡内显然有至少一个内鬼。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那人趁少女离开的间隙去投放了字条，然而却又没有真的动手杀人，反而把自己的存在给曝露了，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第二十三章 审问 伊蕾娅的审问很快就取得了重大进展。 只要可以证明自己在那段时间没有到过那间房间的人，都被要求站在少女的左手侧，由专人核对查验并对他们的证人进行反复问询，两边的证词比对无误，又没有其他人检举揭发，便可以离开大厅了。 而右手边剩下的，则是暂时没法证明自己的人。 主要是两名侍女，一个嬷嬷，还有一位税务官，其中一名侍女明确承认自己曾经进过那间屋子，为伊蕾娅送了一盘刚摘下来的覆盆子。 而那位嬷嬷也说自己有事想求见伊蕾娅，只是敲门后见无人应答便又离开了，并没有进屋。 至于另一个侍女，则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到过那间房子附近，但是却又没法说出自己那段时间在哪里，也没有人在那段时间见过她。 当然更可疑的还是税务官，现在还没到收税的时候，按理说他是不该在今天出现在城堡里的。 税务官的脸色很是难看，尤其是看到阿尔弗雷德目光沉了下来，周围的卫兵也都一副跃跃欲试，随时都要把他给拿下的样子。 他开口，艰难道，“伊蕾娅小姐，可以私下说几句话吗？” “事到临头，你是还想来个鱼死网破吗？”裘德挑眉啧啧道。 “不是不是，主要是有些事，不方面当着这么多人说。”税务官被吓得连连摆手。 “什么事情不方便当面说？”少女面若寒霜，“我继母究竟许诺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诸神在上，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背叛您的事情。”税务官苦苦哀求道，“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您要是实在担心可以让阿尔弗雷德骑士也留下来，以他的身手可以打五个我了，就算我真有什么歹心，有他在场，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根本不相信你。” “我……我可以作证，弗莱迪和我在一起！”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惊讶的发现说话的居然是那个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那段时间在哪里的侍女。 裘德看了看脸色灰败的税务官，又看了看一脸羞涩的侍女，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你们俩难不成……” “没错。”侍女爽快承认道，“事发的时候我们在藏酒的地窖里。” “你说没有人看到你们，怎么证明？” “因为听到了上面卫兵的脚步声我们出来的时候很着急，我的银手镯落在了那里，对了，那手镯也是弗莱迪送给我的。”侍女有问必答。 而名叫弗莱迪的税务官则双目无神，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口中还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事儿要被我的妻子给知道了，她的父亲还有兄弟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裘德对此表示同情，而伊蕾娅则喊了个卫兵去地窖里转了一圈，果然在一只酒桶后面捡到了那只银手镯。 除此之外，那名士兵还在地上发现了一些……激战留下的痕迹，算是彻底洗脱了两人身上的嫌疑。 只是看税务官那副生无可恋的神色，似乎更愿意被当叛徒给抓起来，投进地牢里，也不想这么清清白白的活下去。 伊蕾娅将目光转向剩下的那个侍女还有嬷嬷身上。 尤其是那位嬷嬷，之前在城堡中就一度和瓦内莎走的很近，少女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在着手清理城堡中的不稳定因素了。 不过一时间也不能把所有人全赶走，否则就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处境，只能一批批来，先从嫌疑最大的入手。 而且这些人还大都是城堡里的老人，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了十几年，甚至上百年的，也不能让人家直接就卷铺盖卷滚蛋。 还是要想个合适的借口再发一大笔养老钱，这样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在背后说阿里亚斯家族还有新上任的领主无情。 所以也别怪前段时间伊蕾娅自暴自弃，沉迷于撸电子宠物蛋，要不是李俞给她送钱她连人都开不了，这个领主当的着实没啥滋味。 伊蕾娅正盘算着借助这次事情，再送走一批跟瓦内莎走的近的老人，没想到那个送覆盆子的侍女却是先开口了。 她大概也想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所以就提供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据她所说她在离开屋子的时候曾注意到伊蕾娅的姑妈，艾丽萨正向这边走来，神色看起来有些犹豫和挣扎。 伊蕾娅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震，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贵夫人。 后者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出，嘴唇扯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我的确在你出去的时候进去过那间房间，而且如果我说当时我心乱如麻，并没有注意到地上有没有纸条，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姑妈……”少女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伊蕾娅在把人叫来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家族里有人还和瓦内莎保持着紧密联系，之前远在王都的小叔托雷斯最后关头突然变卦改投布兰卡的事儿少女可是还没忘记呢。 现在有人背叛她她也不会太意外。 但是她还是没法接受那人会是和她关系最好，一直在帮她说话的姑妈艾丽萨。 哪怕在托雷斯的事情上艾丽萨的嫌疑一直最大，回到绿野后伊蕾娅也一直在有意识的疏远艾丽萨。 可是在内心深处，少女还是想要去信任姑妈的。 哪怕她小的时候曾听父亲感慨过，当了领主后会发现身边能信赖的人就会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孤独。 这些天的伊蕾娅也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然而在她的心里，却是装着一份名单。 那是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完全去信任与依靠的人，排在最前面的当然是老骑士阿尔弗雷德，接下来就是李俞，再然后第三个人……少女想把姑妈的名字填上去。 但是现在那个名字又被她亲手给涂抹掉了。 伊蕾娅感觉到一阵心痛，那是被背叛的痛楚，刻骨铭心。 前有叔父安东尼奥，后有姑妈艾丽萨，更别说还有个一心只想要干掉她的继母，少女对于自己的这帮亲人已经彻彻底底失望了。 她扬起脸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重新睁开眼睛，随后便道，“来人，把我的姑妈给带回她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屋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和她接触……” 卫兵们迟疑了下，向着一旁的贵夫人走去。 后者脸色惨白，不过还是自座椅上站了起来，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反而向上首的伊蕾娅又行了一礼。 接着转身，在两名卫兵的簇拥下低头走出了大厅。 李俞注意到紫雀花和金蛇以无比隐蔽的方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宜察觉的喜悦之色。 第二十四章 老规矩 “你是来为我姑妈求情的？” 伊蕾娅望着面前的李俞，蹙眉道。 处理过刺客的事情后，少女的情绪便变得非常低落，并没有因为找到内应而高兴，反而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什么人都不见，连晚饭都没有吃，直到李俞来敲门。 “不算是求情吧，只是觉得放纸条的可能另有其人。”李俞道。 “谁？” “暂时还不清楚。” 伊蕾娅又看了李俞一眼，突然道，“前些日子，我姑妈是不是去找过你？” “嗯，她想让我帮她证明托雷斯的事情跟她无关。”李俞没有隐瞒。 “你答应了她？” “没有。” “为什么？” “我对阿里亚斯家族的内部事务兴趣不大。”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改主意了，是有人又去找了你，给你提供了什么无法拒绝的价码吗？” 兔子小姐因为被亲人连续背刺这会儿已经患上ptsd，瞅谁都有点可疑。 李俞摇头，“你希望我能在必要的时候为你提供建议，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候，无论那张纸条是谁留下的，他或她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为了进一步分化你和阿里亚斯家族的其他成员。” “我当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刺客或者说内应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你也没法否认吧，而现在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人。 “帕兹、塔玛拉嬷嬷，还有我姑妈，”少女掰着手指，“另外不要忘了很重要的一点，无论帕兹也好还是塔玛拉嬷嬷他们都不识字，没法写下字条。” “也许是外面的人把纸条写好，交给他们，再由他们放进那间房间里的。” “的确是存在有这样的可能。”伊蕾娅也承认，“但是你又怎么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对我动手，只要埋伏在房间里，就有很大的机会能成功刺杀我，用他们一条命换我一条命，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吧。 “但如果丢纸条的人是我姑妈，那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她就算再怎么想帮我的继母跟弟弟，也不会牺牲自己的。” “你的分析推理能力有不小的长进，”李俞道，“但我还是不认为你姑妈是你继母和弟弟藏在城堡内的内应。” “理由呢？” “嗯，我又重新看了下那天的投票名单，发现你的姑妈是唯一一个瓦内莎无论如何也很难拉拢到的人。 “就算抛开你们之间的私人情感不谈，仅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你成为绿野的领主所能给她带来的收益远超你的弟弟布兰卡能为她开出的最有诚意的条件，毕竟你的弟弟身边已经有了母亲和舅舅，就算再怎么慷慨能分给她的利益也很有限。 “不像你，父母双亡，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一旦你成为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势必需要依仗她，到时候她就会是整个阿里亚斯家族的二号人物。” “我不知道艾丽萨姑妈她为什么背叛我。”伊蕾娅深吸了一口气后道，“但是当初可是你告诉我的，说家族里这些人都已经提前知道了选举结果，只有我还被瞒在鼓里，如果姑妈真的没有被我继母收买，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艾丽萨想必也有她的苦衷。” “什么苦衷，说到底还不是在为自己打算。”少女冷冷道。 李俞没有反驳，只是道，“我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总之，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很可能找错了人，其实你内心深处也未尝没有怀疑吧，自己一直深信着的人，就这么毫无缘由的背叛了你，你想必也很难接受。” 兔子小姐闻言陷入到沉默中，片刻后长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我到现在还有点精神恍惚，刚刚还想到小时候姑妈带我在城堡附近玩藏宝游戏，我们借助一张残破的旧地图，一起寻找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们留下的宝藏，但实际上那些银币都是她找人事先埋好的。” 少女的眼中闪过缅怀之色，“我才知道做领主这么难，做梦都想回到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去，唉……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话虽这么说，但是伊蕾娅显然也清楚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冰冷的现实世界，“我也想相信姑妈，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果不是艾丽萨姑妈，那张字条是怎么出现在桌子下面的？ “难不成有个能隐身的家伙，在光天化日之下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大摇大摆的走进我处理政务的房间中，放下字条，然后又在一点也没有惊动卫兵的情况下飘然而去，这也太离奇了吧。” “确实。”李俞点头，说完后就发现少女一直在偷偷打量他，于是又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既然觉得我找错了人，那你能帮我真正的内应吗？”兔子小姐眨着眼睛，充满期盼道，“唔，允许你在绿野传教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别的事情都能商量的。这样吧，只要你能帮我解决这次的麻烦我就先送你一片土地，你看怎么样？ “就是我舅舅迪亚斯那块儿，位置还挺不错的，离茶杯堡也不算远，我弟弟不甘失败，妄图篡夺领主之位，他和我继母一样都是主谋，瓦内莎见势不妙就带着布兰卡逃走了，但是迪亚斯却被紫雀花骑士给抓住，现在就关在城堡下面的地牢里。 “他的财产和封地也被一起剥夺了，不过那家伙平日里一在酗酒打猎，都不怎么好好管理自己的封地，搞得上面没剩几户人家，不少田地都荒废了，赚到的一点钱也都被他拿去喝酒了，我派人搜遍了他的住处只找到了不到五枚金科恩，还有不少张欠条。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欠的债我通过变卖他领地上值钱的东西，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当然，剩下的基本上也就是块儿白地了，但是如果你能招募到足够的农民，把那些废弃的田地再开垦出来，应该还是能赚到一些钱的。” 兔子小姐已经帮李俞算好了，“收成好的话，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税收，一年三十枚金科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虽然赶不上卖胡椒赚钱，但重点是只要关起门儿来，你也能稍微搞点异教活动，老规矩，只要不太过火的，我都可以装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还有更小的吗 李俞想了想道，“可以试一试，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少女问道。 “撤掉你姑妈屋外的卫兵，不再限制她的自由，最好再对其他家族成员也适当的释放一些善意。” “这……”伊蕾娅显得有些不太情愿。 她刚刚被自己的亲族伤透了心，没直接掀桌子已经是她涵养好了，现在跟那帮家伙完全形同陌路，一点也不想再给他们好脸色看。 李俞似乎看出少女在想什么，开口道，“你想让我帮你抓人，就要那人再次露面。我和你说过的吧，不管那家伙是谁，他留字条的目的就是为了分化你跟你的亲人，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短时间内很可能不会再有动作。” “除非你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阴谋没什么作用，他才有可能会按捺不住。” “可他要是按捺不住，岂不是意味着我就有可能遇到危险？”兔子小姐脸色一变。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也加强保护，减少一个人独处，不管去哪里最好都多带几个护卫。”李俞顿了顿，又安慰道，“其实他这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对你动手，后续对你动手的几率应该也不会太大。” “几率不大意思也就是说还有几率了。”伊蕾娅闻言有些犹豫，只要和钱无关的时候少女还是挺惜命的。 毕竟她跟某人不一样，只有一条小命，没了就是没了。 但是李俞的下一句话还是说服了她。 “放着不管的话，这个威胁就会一直在，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在你的背后捅上一刀，还不如现在就解决掉。” “你说的对，好吧……那我接下来就稍稍缓和一下跟艾丽萨姑妈他们的关系吧。”兔子小姐最终还是接受了李俞的提议。 接着她又好奇道，”如果一切顺利，最后成功引蛇出洞，你又要怎么抓人，对了，差点忘了，你不是还要回你那个什么神国吗？ “呃……三天里你只有一天在，如果那家伙在另外两天出现我这边的危险岂不是就白冒了？再说就算是你在的那天，你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一直盯着我吧。” “当然不会，我要是盯得太紧，那个内应感觉到危险肯定就不会再现身了。”李俞道，“另外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他选我不在的那两天动手，等我回来后也一样可以找出他来。”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兔子小姐有些不信。 她已经见识过不少李俞的神仙操作，但不管记录重复声音也好，放电也罢，还是跟神明对话，都是这个自称先知的家伙在场的时候才能施展出来的。 要是他人都不在了，怎么还能有办法对付那个同样行踪诡秘，还能“隐身”的内应？ 难不成他真的和神国里那些神明一样，只是坐在自己的神座上，便能看到人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听到信徒们的虔诚祷告？ 少女左看右看，都不觉得某人有这种本事。 李俞当然是没这个本事的，不过他知道有人能做到。 下班后李俞翻出a字裙女人推给他的微信号，备注甜筒的朋友，发送了好友申请。 甜筒是a字裙女人养的那条金毛的名字，她自己也用这名字做微信名。 没过一会儿对面就通过了他的申请，热情道，“老板想买点什么防身？” “监视器有吗？”李俞打字，“小一点的，自带储存卡和电池，不用联网也能工作的那种。” 对面回复了一个稍等，片刻后发送了几张图片过来。 “这种您看行吗？” 李俞扫了眼，这是一款正方形监视器，自带人体检测和热点功能，有网没网都能工作，而且还能通过热点直连手机。 李俞回复，“4cm*4cm太大了，还有更小的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这已经是最小的型号了。” “那我直接上网买就好了，还来找你干嘛。”李俞继续打字。 这一次对面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好一会儿才又发来一句，“兄弟你想干嘛？” “放心，绝对不会拿来做违法的事情。”李俞解释道，“只是想要用来观察下蚂蚁缸里的蚂蚁，越小越好，方便我摆放，哦对了，我晚上也想看，所以最好带红外功能。” 那边足足有十分钟都没有任何回复。 就在李俞考虑要不然就要个方形监视器，然后想办法搞点什么在外面伪装下的时候，对面却是忽然丢来了一串神秘数字。 ”你要的那种东西我这里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手上可能有你想要的设备，这是他的qq号，你上qq直接跟他聊吧。” “谢了。” 李俞不知道对面所谓的我有个朋友是不是真的有个朋友，还是只是想以这样的手段尽可能的规避一些法律风险，就跟他的看蚂蚁之说一样给彼此一个装傻的机会。 反正他之后成功加上了那个qq号，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千块钱的高价买了两个“安防”摄像机。 李俞先付了二百块的定金，本来已经做好被骗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一个小时后真的通过同城快递拿到了货。 李俞回到家后拆开快递，包装盒看起来有点山寨，不过东西到是和图片上没太大的差别，他要的功能全部包括在内，而且摄像头非常小，长宽不到1cm，由一根细长扁平的黑色数据线和后面的机身相连，很适合隐藏。 除此之外卖家还贴心的附赠了两张64g的金士顿sd卡。 监控器能保存多少天的录像一般取决于存储介质的容量，压缩模式，还有摄像机的路数。 像李俞手上这种，64g可以存大概15天的录像，之后会自动覆盖旧档，对他来说完全够用了，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电池，内部电池只能支持六个小时，肯定不行，但是好在还可以外接充电宝，这样就能抗过三天时间了。 李俞打算再带两个充电宝过去，当做轮换，到时候只要把充电宝给藏起来，外面露出去的摄像头，就很难被人给发现了。 只是看样子明天上班地铁应该是坐不成了，只能打车了。 第二十六章 混乱之源 科技没有意识，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 关键在于掌握科技的人准备用它来做什么。 就比如李俞手中的两只微型摄像头，这种小东西最早被发明出来是被用在情报工作中，成为国与国间情报博弈的有力武器，并且随着反侦察手段的完善而不断更新升级。 当年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两个超级政权之间针锋相对，彼此敌视，互相争夺世界霸主的位置，却又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克制，尽量避免大规模战争的爆发。 于是其对抗更多的体现在了外交、新闻媒体、技术与军备竞争、乃至体育等方面，却也在无意间推动了科技的飞速发展。 双方你来我往，疯狂攀科技树的场面非但此前未有，之后估计也很难再见到。 随着1991年华约解散，苏联解体，失去了竞争对手的美国此后也再没登上过月球。 不过双方在冷战期间所留下的宝贵科技财富，直到今天依旧影响深远，并且很多都被投放到民用领域，深刻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好的坏的方面都有。 这些微型摄像头因为体积足够小，可以被轻松隐藏在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插座、镜子，烟雾报警器，甚至口香糖盒内。 现代人外出住酒店，每次都要顶着被偷拍的风险，独居的年轻女性租房时，最好也都多留个心眼。 不过如今这些不用检测设备很难被发现的小摄像头，被李俞用来帮助兔子小姐寻找潜藏在城堡中的内应。 李俞将其中一只监视器装在少女处理政务的那间房间里，用角落里的古董盔甲来掩盖，那只小摄像头就藏在桶盔后。 这种看着像大铁罐一样的头盔只有眼部的位置露出一条细缝来，作为观察孔，另外鼻子下面再开几个小洞呼吸用，剩下的部位全部被铁片覆盖的严严实实。 摄像头藏在里面，不完全走到盔甲前盯着仔细看，几乎是不可能发现。 而且监视器放在这个位置，能把这间房内包括门窗在内的大部分地方都拍摄进去。 而另一个监视器则被李俞放在了伊蕾娅的卧房中。 在衣柜背面固定，考虑到兔子小姐的隐私，摄像头只是对着房门，并没有拍摄房间的其他区域，如果真的有人从窗户外翻进来，这只监视器是拍不到的。 但是李俞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城堡的外墙通常都被设计的很难攀爬，而且一旁的塔楼上还有卫兵。 想从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进伊蕾娅的房间，说完全没有人能做到可能有些不够严谨，但也和特效差不多了。 更别说那人第一次行动还正好卡在少女带特里尼达去库房挑装备的间隙，这人显然对伊蕾娅的行踪了如指掌，李俞还是倾向于他走的是门而不是窗。 不过这时候另一个问题就来了，如果他走的是正门，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他呢？ 难不成城堡里的那些侍女和仆从们在那一刻一起莫名其妙的失明了，还是他们全都说了谎？ 李俞同意帮伊蕾娅抓内应，一方面是因为兔子小姐的底线又后退了一点点，答应把舅舅的土地送给他，并且还允许他在那一小片土地上偷偷传播星期六的信仰。 另一方面，这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神秘内应也的确勾起了李俞的兴趣。 他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俞从伊蕾娅的房间里出来后，一边低头思索一边向楼下走去，在楼梯上却是碰到了了另一个身影。 李俞是从下往上，那人却是自下而上，双方在狭小的楼道内相遇。 看清来者的面容后李俞主动侧身相让，然而那人却没有抬腿继续向上走，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李俞，目光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意。 片刻后她开口道，“你要怎么才肯离开那孩子？” “嗯？”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那人道，“大多数出身卑贱，却隐藏的很好，通过优雅的举止还有无可挑剔的礼仪，又或者像你一样有个异邦人的身份，帮着他们伪装混进上流社会中，寻找物色自己的目标。 “靠着一张巧言善辩的嘴巴讨得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贵族欢心，然后依附在他们身上，获得财富与权势。当然，我也得承认，你的确有些本事，帮助那孩子夺下了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之位。 “而且你最聪明的一点是你并不会像你的那些同类，一朝得势便目中无人，相反，你从不轻易树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居然还能说服那孩子将艾丽萨屋外的卫兵撤走。 “你的口才的确非常了得，但是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收获到阿里亚斯家族的友谊，那未免就太天真了点。” 那人顿了顿，语气也愈发威严，“我已经看穿了你，看穿了你那些装神弄鬼，操纵人心的手段，作为伊蕾娅的长辈，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曾孙女被你给蛊惑的，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在这片土地上胡作非为。 “就算没有你帮忙，那孩子迟早有一天也会醒悟过来，重新回到她的家人身边，因为我们的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这分关系就算这世上最锋利的利刃也无法斩断！”老人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俞点了点头，也不与对方争辩。 结果老人依旧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让步，喝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那个孩子？” 李俞感受到来自对面的巨大敌意，看样子今天他要是不愿给出个答案来，就没法从这里下楼了。 而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也不可能用强。 哪怕伊蕾娅现在和自己这些亲族关系不佳，可是眼前这人终究是她的曾祖母，少女见到了也要以礼相待，就像老人所说，这是无法割舍的血缘联系。 不只是伊蕾娅，若是李俞和眼前这个老妇人起冲突，这座城堡，乃至整片土地上的人也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后者身后。 只要李俞还在绿野一天，被她盯上就很难有好日子过。 奥娜也清楚这一点，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这么直截了当威胁眼前这个异邦人的原因。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李俞闻言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或是担忧之色，他的目光依旧平静，那对儿黑色的瞳孔中亦无半分波澜。 就像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 奥娜第一眼看到这个异邦人的时候，心中就没由来的泛起一股厌恶感。 她讨厌这个异邦人身上那份从容，不管什么时候他看起来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这是习惯了掌控的奥纳所无法容忍的。 跟别说他所拥有的种种能够打破常规的神奇手段，在老人看来更是堪称混乱之源，就差把不可控三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李俞又等了会儿，见奥纳再有其他要说的，才终于开口，“我其实也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奥纳皱眉。 “你口口声声在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伊蕾娅着想，但是为什么当初又偷偷写信给远在王都的托雷斯，强迫他将他的那一票改投给布兰卡？” 明天（周五）12点上架哈，求首订和月票~ 如题，明天这本书就要上架了。 算是个大考吧。 这是我的第五本长篇，加上两个短篇的话就是第七本了，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心态上稍稍平和了一些。 焦虑，但没有那么焦虑。 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这本开头没有那么着急，虽然黄金三章也啪的一下没有了。 拿给编辑蓝光看的时候，他也很好心的提醒了我。 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改，因为前几章里也有我之前在bj和广州生活的影子，我猜应该也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吧。 另外就是星期六的存在总要有个理由，李俞在布拉提斯传播星期六也要有个动机吧。 要是前面的部分做了弱化处理，或者一笔带过总感觉有点师出无名，所以就留下了。 不过这本总体基调肯定还是比较轻松的。 还有，之前就说了这本是种田文，不是无限流哈。 我一直挺喜欢文明类游戏，虽然玩的很菜，打ai还总开挂，又不舍得砍树，满世界找奢侈品，修奇观修到人家大兵压境…… 然后就也一直琢磨着自己写一本。 写完《修真界失恋指南》那本短篇后就开始收集资料了，中途修改了几次，慢慢把大纲，设定给定下来，开始动笔。 目前为之，我自己还算满意吧，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感谢上架前就送了我盟主的堑旒渊、星辰依然在上铁甲、幸福de承诺三位童靴，还有其他打赏的朋友们，看到了不少熟悉的id，这段新的旅程也有不少新的朋友加入。 祝大家开卷愉快。 后面李俞的先知事业基本上也要开始步入正轨了，上架后也需要大家的继续支持，订阅和月票会关系到后面推荐位的安排，就拜托诸位了。 第一章vip章节会在明天中午12点发布，我的码字速度估计只有一章加更了，我还是先保证质量吧。 这本查了挺多资料，不管是现实这边，还是布拉提斯那边，我自己写作的时候多少有点强迫症，当然人力有穷尽，肯定还是难免会有疏漏，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另外我这段时间其实差不多已经马力全开了。（允悲） 不多说了，码字去了哈~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二十七章 让路（求订阅~） “你在胡说什么？”老人脸色骤变，目光中掠过一抹慌乱之色，旋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是艾丽萨跟你说的？” “没有，她来找我只是希望我能为她作证，证明她和托雷斯改主意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当我问她谁是主使时，她又不肯说，嗯……不过不要紧，不肯说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回答。”李俞道。 “我问我自己，城堡里有谁值得她如此维护，又有谁的话是她即便不愿听也不得不听的，之后很容易就想到了你。 “你是阿里亚斯家族还在世的最年长的人，家族里其他年轻人都是你的后辈，伊蕾娅和布兰卡是你的曾孙女和曾孙子，鲁斯、艾丽萨、托雷斯也都是你的直系血亲，你平日里在家族中话并不多，很容易就被人忽视。 “但是当你决定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需要恭敬倾听并尊重你的想法，甚至无条件的服从你。之前在侯爵府，当你说伊蕾娅是一位阿里亚斯的时候，无论是瓦内莎还是迪亚斯，立刻便不敢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做文章。 “我其实应该更早一点想到的，只有伱有能力在选举开始之前便提前一步定下结果，你要求安东尼奥用谎言稳住伊蕾娅，又写信给在王都的小孙子，强迫他在最后关头改选布兰卡。 ”托雷斯与艾丽萨关系亲密，但是他也无法违抗你的命令，你甚至还要求所有人一起演了一出戏，将伊蕾娅瞒在鼓里。” 李俞的回答有条不紊，也让奥娜的心中窜起一股寒意。 当初在侯爵府上，她曾经亲眼目睹李俞以一敌众，最终帮助伊蕾娅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翻盘，当时就对这个破坏她计划的异邦人颇为忌惮。 不过那时的她毕竟只是个旁观者，如今却是终于有幸亲自上阵领略了一把这家伙的可怕。 仅仅只是通过艾丽萨上门时所流露出的为难态度，就能一路顺藤摸瓜，推出她才是幕后的主使者，这家伙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区区平民而已吗？ 奥娜对那些贱民并不陌生，他们为了能填饱肚子，每天起早贪黑的在田地里工作，怎么可能培养的出这么敏锐的观察力与缜密的思维来。 以他们平日里那单纯的人际关系，也根本无法应付贵族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而眼前这个身着黑色异服的异邦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类似的复杂环境中生活了很久，早就已经对这一切见怪不怪，所以才能表现的如此游刃有余。 这一刻的奥娜不知为何竟是又想起了那日的安东尼奥。 当自己的声音突然回荡在侯爵府上空时，他是如此的绝望与惊恐，现在轮到奥娜来体会这种滋味了。 李俞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其实以你在家族中的影响力，大可以直接表态，支持布兰卡上位，伊蕾娅对此即便不满也毫无办法，不过你却选择舍近求远，兜了这么一个大圈，最后把自己真正心仪的候选人也给兜没了，实在是……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换我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我也只能大概猜测一下你当时心里的想法，伊蕾娅是你从小带大的，你知道自己这个曾孙女儿的心眼儿很小，又向来恩怨分明。 “如果你和其他人直接站出来支持布兰卡，她很可能会因此而怨恨你们，于是你就营造出了一副大家其实更愿意和她站在一起的假象，这样即便最后布兰卡当上领主，伊蕾娅也不会对家族有任何怨言。 “于是你也可以按照计划将她继续送回银月教会，若是她在日后能够成长为教会的中坚力量，那么等阿里亚斯家族需要银月教会帮助时，伊蕾娅想必也会心甘情愿为家族付出。” “你什么也不懂！”在经历过最初的骇然后老人终于也稍稍回过一些神来，开口道，“伊蕾娅那孩子的性格根本不适合成为领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 “阿里亚斯家族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需要一位成熟的领袖，替我们寻找盟友，带领我们度过这次危机。” “伊蕾娅适不适合当领主先不论，她的那個弟弟布兰卡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吧。”李俞道。 “我说的不是布兰卡，而是他母亲瓦内莎，不论你怎么看她，有一点都要承认，那就是她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而且也有着不输男人的魄力与出色的交际手段。” 既然双方都把话说开了，奥娜索性也不再隐瞒，“伊蕾娅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当然也很爱那孩子，如果放在平时我也不介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和布兰卡公平竞争，但不是现在，身为阿里亚斯家族的一员，家族的利益永远应该置于个人的喜恶之上。” “为什么不是现在？”李俞问。 老人却没有再回答，反而反问道，“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是我让托雷斯改投的布兰卡，为什么没有告诉伊蕾娅？” “嗯，因为你与瓦内莎的一系列手段，成功激起了伊蕾娅对于家族成员的不信任感，这其实并不利于她在绿野的统治，而她又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我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她。她很可能在一怒之下与自己的亲族完全决裂。” “这不是正好吗，方便你更进一步控制她。” “我没有控制她，伊蕾娅遇到了困难，你们这些人身为她的亲族却不愿意出手相助，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来找我了……所以与其来指责我管的太多，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为她分担一些压力，而不是再死命的给她添乱，将她往我这里继续推。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伊蕾娅现在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家族为重，那差不多也该把屁股从瓦内莎和布兰卡那边移回来了。”李俞提醒道。 “…………” 奥娜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半晌后她的态度终于还是软化了下去，再没有先前那副咄咄逼人之势，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老人一样。 她开口澄清道，“自从瓦内莎逃走后我就没有再和她联系过，字条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孩子现在是在委托你调查这件事吗？若是这样的话，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出那个放字条的人来。” 说完后她的身子晃了晃，竟是主动为李俞让出了一条路来。 第二十八章 第一位信徒 自从那日在楼梯上相遇后，奥娜便似乎与李俞达成了某种默契，再没来找过李俞的麻烦，甚至远远看见了还会颔首。 她的态度转变同样也被城堡中的其他人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些侍女、仆役与卫兵们，这些人中大部分都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了很久。 虽然伊蕾娅已经成为了绿野的新主人，但是他们都清楚如今掌控整个家族的依旧是那位隐藏在幕后的老人。 眼见她都向李俞释放了善意，对于这个随伊蕾娅而来的古怪异邦人他们自然也都愈发恭敬。 尤其随着发生在岩雪城中的事情逐渐传回绿野，关于李俞的种种传言一下子便多了起来。 很多人对于他的那些个神奇手段，还有背后的星期六都感到无比好奇，不过暂时还没有人想要更深一步了解。 李俞来到绿野也有段时间，算是大致摸清了这边的情况。 不得不说银月教会在这片土地上经营的的确很不错，信徒遍布整个西境，上至贵族领主，下到平民百姓，普遍都会信仰银月女神琵西雅。 对于贵族，银月教会采取的是从娃娃抓起的策略，会主动派出像安东这样的老师到西境大小贵族的城堡与府邸中，教授那些贵族的子女小孩识字，而且这样的教授通常都是无偿的，只需要领主负责食宿，因此很少有贵族会拒绝。 而在学习通用语的过程中，来自教会的老师们就会顺便向自己的学生灌输对琵西雅的崇拜，将他们培养成为银月女神的信徒。 一旦其中有人成为领主，未来势必也会在自己的领地上继续推广对银月女神的信仰。 至于那些在继承人之争中败下阵来，或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无望争夺领主之位的年轻人，银月教会同样也敞开了大门欢迎他们，允许他们前往神庙继续学习深造。 其中的佼佼者有机会能够成为祭司，进入教会高层，在布拉提斯大陆上祭司的地位同样非常高贵，而且很受平民的爱戴，同时他们也会成为银月教会与各大家族间的纽带，将双方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而平民方面银月教会也没有落下，会在各地定期举办各种祭祀活动，组织村民和市民将谷物瓜果还有牲畜祭献给女神，换来女神的庇护与赐福。 另外一些心地善良的祭司还会免费为平民看病与接生，遇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教会还会发放食物赈灾。 虽然亦有祭司假借赐福之名玷污少女或少年的丑闻，还有一些商人会交钱把自己的商会挂在银月教会名下，以此来逃避高昂的领地税收……但是总体上，银月教会在贵族和平民中的口碑都还不错。 而且对于女神琵西雅的崇拜在西境已经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了，平均每三个人中就有两个是琵西雅的信徒。 考虑到还有一些无信者与野蛮人的存在，这个普及率可以说非常惊人了。 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祖祖辈辈都在琵西雅的庇护下生活，外来者很难打破这种惯性。 李俞之前一段时间试着在四个孩子还有小侍女面前也有意无意的施展了一些神术，换来了一声声惊叹，然而手表上显示的信仰记数依旧是零。 孩子们都已经对李俞的先知身份深信不疑，但是要他们舍弃琵西雅，投奔星期六，却显然还有些困难。 李俞对此倒是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他的对手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与庞大组织体系，同时盟友遍地的本地宗教。 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孤身一人想要取而代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李俞相信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和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身边的人最终是会成为星期六的信徒的，但是这样的话效率就太低了。 而李俞稍一思索，很快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和琵西雅相比，星期六还是有点太过超前了，他初步编写出的教义放在现代或许能迅速吸纳一大批信徒，搞不好一次能拿下好几栋写字楼。 然而在这个类似中世纪的时代，生产力低的可怕，农民的播种与收获比只有可怜的1:4，也就是说种一斤种子下去，只能收获出四斤的粮食。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大部分平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填饱肚子，不用挨饿，哪里会在乎有没有休假。 就拿李俞身边的四小只来说，他们之所以愿意给李俞当助手，就是冲着包两餐来的，还有每月一枚银币的额外之喜，至于两天的假期则完全是附带的。 甚至回到家后，他们也不会用那两天来休息，而是继续帮父母做农活。 至于那些贵族们，作为被供养者，则恨不得领地上的领民们可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直接长在农田里，就更没理由支持双休制度了。 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后，李俞却并没有任何放弃星期六的念头。 有些东西不从一开始就刻在骨子里，日后就需要用鲜血与生命来换取，还一点也不牢固。 因为人类的贪心是无止境的，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就在脖子上套上一副由信仰打造的枷锁。 不就是生产力吗，李俞手上最不缺的就是提高生产力的方法。 等他从伊蕾娅那里拿到土地，就会着手开始提升田地的产量，用实际行动向周围的人证明信仰星期六的好处。 他不相信那些银月女神的信徒在真金白银面前还会无动于衷。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除了土地外，他还需要人手。 李俞这些日子也抽空去迪亚斯的领地上看了一眼，兔子小姐没有说谎，那里的土地很肥沃，环境也不错。 站在山坡上，还能看到脚下被开垦出的细长条状田地，一条挨着一条，密密麻麻，可惜都被废弃了。 整片领地上只剩下寥寥几户人家，甚至都凑不出一个村落来。 老管家福斯托已经答应帮李俞招募一些自由民来耕种，然而最近两年西境相对太平，并没有什么大灾发生，收成也都不错，因此没有多少农民背井离乡，出来租种土地。 哪怕李俞愿意给出很低的税率，但越是如此那些农民越是担心其中有什么陷阱。 不过就在安装完监控后的第三日，李俞手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五十噚，信仰那一栏，终于由零变成了一。 第二十九章 杉树下的入教仪式 李俞本来以为自己的第一个信徒会是克拉拉。 毕竟热衷摸鱼的小侍女看着就和星期六的相性很接近，她为了自己那两天假期能有保障，最终皈依星期六也在李俞的预料之中。 但是让李俞没想到的是有人居然抢在了她前面。 李俞望着面前的妮可，“你说你想多了解一些和星期六有关的事情？” 妮可点头，没有任何的迟疑，“我也想要信仰它。” “为什么？”李俞问道，“你看起来对假日与娱乐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兴趣。” 他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 李俞先前教授阿拉伯数字和简单运算的时候,妮可是四人中学起来最吃力的，但是等到第二天李俞再过来，检查四人的学习进度，妮可的表现却往往是最好的。 这说明少女在私下里没少用功。 而她虽然是老总管福斯托介绍来的，家境却和另外三人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还要稍差一些。 她的亲生父亲死的很早,之后母亲就又改嫁他人，可惜那人是个懒汉,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好好种田。 为了一家人能生活下去她的母亲不得不求助福斯托，后者为她在城堡里找了份洗衣服的工作，妮可也不得不早早的就出来干活，给村里一户人家帮忙，赚到的钱刚好能勉强填饱肚子。 所以其他人在帮父母做农活的时候，妮可肯定也没法安心学习。 也就是说她完全是用自己休息的时间在追赶，乃至超过其他人的。 这份态度，不能说和星期六毫无关系，只能说是格格不入。 但是李俞并没有拒绝妮可。 没人会不喜欢勤奋的人，李俞选取星期六作为神明来传播信仰，是为了能让这里的人们永远不要忘记发展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而非像他所处的宇宙中,最终完全被效率所绑架。 说到底李俞并不反对努力工作，再先进的技术没人干活也是白搭,但前提是合理的休息时间必须得到保障。 妮可的目光闪动，在来之前她其实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说自己被李俞所施展的种种神奇手段所震撼,从而对那位星期六产生了崇拜与敬畏之情,这听起来合情合理。 然而当她站在李俞的面前，被那双深邃与平静的眼睛所注视，那些提前准备好的话就都没法再说出口了。 最终妮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想要过更好的生活。” 李俞接下来是打算攀一下科技，给自己的信徒们发一波福利的，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他可是还什么都没干，只是带着四个孩子一个小侍女到处闲逛，记录下绿野的各种动植物，那些来自现代文明的技术都还安静的躺在他的脑袋或是笔记本电脑的word文档里。 所以妮可所说的更好的生活显然并不是指这些。 李俞在这副瘦弱单薄的身体中看到了名为野心的东西，在熊熊燃烧。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成为星期六的信徒后，就需要严格遵守戒律了，劳作五天必须休息两天。” “我明白。”妮可毫不犹豫道。 “我知道你心中始终有一种紧迫感，但是闲暇也并不意味着浪费生命，你可以用这些时间去思考观察这个世界，培养你的爱好,探索自己的心灵,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单纯的放松自己。” “总之，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情，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恢复了精神，才能更好的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妮可眨了眨眼，却是有些不太明白，“我可以去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吗？但是……但是吾主星期六对我难道没有安排吗？” “没有。或者说你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它的安排，所以尽管选你想选的路吧，因为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最终都会是它希望你去踏足的道路，也都将会得到它的眷顾。” 李俞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妮可似懂非懂。 之后她就又听李俞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弥漫着薄雾的树林中，李俞选了一棵看起来格外高大粗壮，树龄应该已经上千年的杉树，就像上一次帮兔子小姐和裘德缔结誓言一样。 用小刀在树干上刻出沙滩，棕榈树，躺椅与遮阳伞。 接着他让妮可单膝跪地，掏出手机，在本地曲库里选择了早就已经下载好的《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交响乐版。 随着那熟悉的旋律响起，妮可的身子也猛地一震，小姑娘抬头，茫然的望向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演奏者。 这首曲子就仿佛是自虚空之中传出一般。 有着她从未听过的优美旋律，细腻婉转，又恢弘壮丽。 妮可不懂音乐，但也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被那些跳动的音符所感染，仿佛也能嗅到空气中飘荡来的花香，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 一直到音乐结束，她还没能回过神来。 李俞伸手拉起了她的左手，将一只1688上买来的绿色硅胶手环戴在上面。 然后又对女孩儿道，“赫拉。” “什么？”妮可一愣，终于从那天籁之声的震撼中解脱出来，继而慌张道，“您刚才说什么？我……我没能听清。” “赫拉，”李俞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是你的教名，你可以将这个教名置于本名之前。” “赫拉。”妮可也跟着念道，“赫拉·妮可，我以后就是赫拉·妮可了，星期六的信徒。”女孩儿的声音激动。 妮可的父亲死的早，继父又是个懒鬼，母亲每天起早贪黑，拼命赚钱，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来照顾这个女儿，这就导致妮可从小就很缺乏来自父母的爱。 也让她对那个家并没有多少归属感，直到皈依了星期六，竟然让她拥有了一丝从未体验过的温情。 茫茫人世间，她终于不再是踽踽独行，有了依靠，再看李俞也感受到了隐隐的亲切，不再像之前一样神秘难测了。 于是女孩儿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脱口而出道，“先知大人，我，我能抱下你吗？” 这次轮到李俞有些猝不及防了，居然罕见的也怔了怔，半晌后才道，“行……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赫拉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李俞本能的想躲，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片刻后还伸出手去，摸了摸赫拉有些蓬乱的头发。 第三十章 骑士们的邀请 距离李俞为伊蕾娅安装上那两只微型摄像头已经过去九天时间，换算到兔子小姐所在的宇宙更是将近一个月了。 然而在这一个月里那位神秘刺客却并没有再现身过，他就好像是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李俞也不着急，那家伙既然用尽心机潜伏在城堡中，不可能只放一张字条就没了下文，迟早还会再有动作的。 李俞并不介意和对面比一比耐心，反正他过一天对面要过三天，而且监视器装好后，就是隔段时间换下电池的事情，耗下去也不会浪费他什么时间和精力。 实际上李俞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在举办了第一次入教仪式后，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首先是流程方面，从赫拉的反应上来看入教仪式总体还是比较成功的，不过细节上也还有一些可以优化的空间。 仪式感这种东西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并不是只有你的女朋友才需要的。 强烈的仪式感可以令人铭刻一生，并感受到某种神圣使命感的召唤。 就拿现代社会最常见的婚礼来说，在新人双方交换钻戒说出誓言或是完成对拜的一刻，会令很多人感受到某种连接，毕生难忘。 将来夫妻双方发生口角矛盾，遭遇感情危机时，再次回忆起那些充满仪式感的时刻，甚至有可能挽救一场摇摇欲坠的婚姻。 宗教也是一样的，一场出色的入教仪式将有助于提升信徒的忠诚度与归属感。 所以那些让人眼花缭乱不明觉厉的符号与步骤都是必不可少的。 根据李俞的观察，交响乐版《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效果就不错，当这支曲子响起的时候，赫拉的情绪明显也被调动了起来。 难怪现代导演们拍电影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插段bgm在里面，尤其当剧本和表演质量都跟不上的时候，就只能靠音乐来救场了。 嗯，也许下次的时候可以考虑再带台投影仪过来，把影像的部分也给加上。 李俞掏出笔记本，将这个想法给记录下来。 至于教名和手环的设定，在各大宗教中同样也很常见，比如佛教的法号与佛珠，道家的道号和如意，基督教的教名与十字架。 前者往往意味着一种新生，与过往的自己区别开。而后者则多做为法器，供修行使用，同时也具有象征之意，时常与本教的神话传说联系在一起，被信徒们拿来表明身份。 李俞最终之所以选定硅胶手环作为信众的身份证明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是因为硅胶手环在这个世界里足够独特，拥有明显的辨识度，更关键的是它也足够便宜，1688上九毛钱一个，大规模批发的话价钱估计还能往下谈，将来人多了也不至于发不起。 另外还能通过颜色，赤橙黄绿青，直接区分在教会内的职务级别，就跟装备稀有度一样，看起来非常直观。 赫拉是李俞收到的第一个信徒，肯定是要享受一些优待的，李俞就直接给她原地升了一级。 当然，光有手环也不够，后续还需要他将硅胶手环编入到和星期六有关的神话传说中，赋予它某种神圣的含义。 另外初版的教义也还很单薄，一些比较关键的问题，比如对死亡，对于宇宙这种终极问题的解答，如何将科学更丝滑的融入整套宗教体系中，避免日后布鲁诺的悲剧重演等等，也都亟待解决。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快速招募到第一批信徒帮忙建设领地。 这件事情李俞暂时还没什么头绪，赫拉的情况比较特殊，小姑娘极度想要摆脱现在的悲惨生活，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就想拼命抓住，基本属于是自己白送的。 但其他人，尤其是成年人，就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主意了。 看来还得再想想其他办法。 李俞因为是第一次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也有些不足，只能边干边学，周日的时候他又跑到了图书馆，去查阅相关的资料与文献。 而另一边的伊蕾娅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却是愈发滋润，颇有种否极泰来之感。 兔子小姐经历了被欺骗与狼狈的逃亡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绿野的领主，又靠着李俞每二十天一次的胡椒贸易成功度过了财政危机。 同时在李俞的建议下，她这段时间又着手修补了一些和亲族间的关系，一时间城堡内的氛围也融洽了很多。 除了还有个内应没找到，伊蕾娅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快要圆满了。 这天她正在清点自己这一个月来赚到的小钱钱，新总管亚戈敲响了房门。 兔子小姐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金币，将它们装回到袋子里，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亚戈闻言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他比福斯托要年轻上很多，今年只有不到四十岁，做事习惯雷厉风行，但也有不太重视细节的毛病。 用福斯托的话说，就是有点毛毛糙糙的，但他出身伊蕾娅的母亲约兰达的家族，和兔子小姐的守护骑士很早便认识，在忠诚上无可挑剔。 福斯托退休近在眼前，总管之位不能空缺，少女面试了几位候选人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亚戈。 “有什么事情吗？”兔子小姐刚刚从金钱中汲取到了充足的能量，所以这会儿整个人也显得精神焕发。 “紫雀花、金蛇等几位骑士来信，邀请您前往他们的采邑巡视，距离您成为绿野之主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一个多月了，然而因为一些原因，您迟迟没有举办宴会，宣示您对这片土地的统治。 “不过您的领民们却是早就已经听闻了您的美貌、智慧、勇气与仁慈，无论男女老幼，他们全都在翘首以盼，渴望着能够一睹您的英姿。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您可以答应那几位骑士大人的请求，从城堡中走出去，多在领民面前露露面，这也有助于您收拢民心，一位优秀的领主必然是受到他的领民的爱戴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打赏、订阅和月票，汇报下成绩，这本书24小时首订四千出头，比仙丹低一点，收订比11：1，算是正常发挥吧~大家周末愉快，有月票的童靴可以投下月票哈。 第三十一章 烽火 伊蕾娅也觉得紫雀花和金蛇等人的邀请来的正是时候。 兔子小姐之所以迟迟没有举办宴会，是因为担心潜伏在城堡里的内应到时候跳出来搞破坏。 西境的各大家族在那天应该都会派人前来赴宴，随便弄出点什么幺蛾子，都会变成大新闻。 而少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所以宁愿把宴会的时间往后拖一拖，等李俞帮她找出内应后再举办。 不过城堡里的宴会虽然办不了，去城堡外巡视领地却是没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总是待在房间里处理各种棘手的政务,伊蕾娅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了，但毕竟刚当上领主没多久，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放假。 有时候望着一大桌的政务，伊蕾娅甚至会突发奇想，觉得那个星期六好像也不错，不提李俞那种种神奇手段，单是能保证信仰它的人干五天休两天就挺好的。 然而兔子小姐一想到自己领地上的人都成为星期六的信徒,全都找她这个领主要假期，往后她的收益也要减少将近三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迅速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星期六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少女还有一群忠诚又可靠的骑士们，尤其紫雀花和金蛇两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围城之战那日他们最先投降，之后还抓到了迪亚斯，立下大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当其他骑士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领地的时候，两人却主动留了下来，又是帮忙防御城堡，又是为兔子小姐运送交易胡椒，四处跑腿。 最关键的还都是无偿的，两人在伊蕾娅心中的地位也是节节攀升,如今已经仅次于阿尔弗雷德和李俞了。 而他们这次的提议更是直接击中了少女的心扉,让后者心花怒放,还有比巡视领地更好的偷懒借口吗？ 就像亚戈所说,这举动还能帮助她收拢民心，强化自己在领民心中的正统地位,可谓公私两便。 于是兔子小姐也就不再犹豫，立刻让人准备车马。 阿尔弗雷德听说伊蕾娅打算巡视领地，坚持要一同随行，另外他还带了两队，超过三十人的护卫。 一下就将城堡内的武装力量快给抽干净了。 兔子小姐觉得随行人员有点太多了，一来不利于营造她的亲民形象，二来她也有些担心自己走后茶杯堡会过于空虚。 这座城堡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根基，里面装满了各种战备物资与储粮，还有兔子小姐自己最爱的亮闪闪的金科恩。 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别说是落在敌人的手里，就是有人趁乱点一把火烧了里面的粮食器械，这个冬天就能够伊蕾娅好好喝上一壶了。 所以兔子小姐对自己的守护骑士道，“我有裘德，他一個人能打五个，再加上黑美人，我们带十个护卫就差不多了。 ”别忘了这里可是绿野，阿里亚斯家族的领地，到处都是我们的人,等我们见到采邑上那些骑士，再加上他们的人手，还有谁能威胁到我的安全？” 老骑士不为所动，“危机到来之前，从来不会提前通知，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危机还没出现前就尽量做好充足的准备。” “可城堡也不能不管吧。”少女摊手道。 “我会把我的扈从托马斯留下的，然后再征召五十名民兵，进入城堡，他们野战可能不行，但是守城还是能派上用场的。等我们走后我就让托马斯关上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直到我们回去。” “…………” 伊蕾娅觉得阿尔弗雷德有些小题大做，这就是一次正常的领地巡视，她小时候，父亲经常只带着三五个人就出发了，也没遇到过什么意外。 但是少女也知道老骑士的脾气很倔，认定的事情几乎不会再更改，所以她也就没再说什么，默认了这种处理方式。 因为是去收拢民心，兔子小姐这次出门还带了不少面包，肉肠与蜂蜜酒，准备发放给沿途欢迎的村民。这些东西当然也要有人拿，再加上生火造饭，照料牲口，还有负责起居的随行人员，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最终成功突破了五十大关。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伊蕾娅也有些麻了。 这和她设想中那种轻车简行，边游玩边赶路，可以充分领略风土人情，与当地领民打成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变成了一场秀肌肉的武装游行。 沿途很多百姓远远看见这阵势就被吓跑了，还以为又要打仗，赶紧回到家里关好了门窗。 好在当队伍行进到几位骑士的采邑后，还是遇到了一些提前被组织好的民户们的夹道欢迎，听到了稀稀拉拉的欢呼声。 而当兔子小姐让手下的人把之前准备好的面包，肉肠与酒取出来后，这些稀稀拉拉的欢呼声顿时变得热烈且真诚了起来。 少女也感受到了几分被拥护的虚荣感。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踩在乡间的烂泥路上，在卫兵的簇拥下，环视着自己亲爱的领民们，盘算着自己待会儿该如何酝酿出一场振奋人心的发言，不过这会儿那些人正在忙着争抢面包，也没人顾得上再对他们的领主行礼了。 兔子小姐忙道，“别抢别抢，都有份都有份的。” 她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温柔，笑容也尽可能的和煦，奈何因为太过和煦，根本没人理她，一伙人抢食物抢的不亦乐乎。 最后因为担心引起骚乱，还是阿尔弗雷德带人驱散了那些农奴与自由民，而后续还有两人为了抢半桶蜂蜜酒大打出手，一人的腿被打断了。 好好的欢迎与慰问最后就这么沦为了一场闹剧，让兔子小姐的好心情一下就没有，甚至变得有些沮丧。 不过少女并没有退缩，当阿尔弗雷德问她是否还要继续巡视时，她依旧咬牙点头。 而等到了下一个地方，伊蕾娅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让随行的卫兵负责维持秩序，将出门欢迎的民户分成了好几队，依次排好，而她自己则加入了负责分发面包的人中。 亲手将从城堡带出的面包发放到排队的人手中，这一次再没有出什么岔子，那些领到面包的农民都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老骑士望向少女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抹欣慰之色，心想着，约兰达，你看到了么，那些看轻伊蕾娅的人都是蠢货，你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点没有继承你的聪明才智，哪怕她如今尚显稚嫩，但只要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位出色的领主。 之后几天伊蕾娅一行就这么重复着每到一地接受欢迎，发放食物，再接受更热烈欢迎的循环，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只差最后几个地方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就能完成对整片领地的巡视，返回茶杯堡了。 由于天色已经比较晚了，在紫雀花骑士的盛情邀请下，兔子小姐等人就决定在他的采邑先落脚，为了能让伊蕾娅睡的舒服，紫雀花骑士甚至将自己的住处都给让了出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入夜后不久西面的天空竟是忽然又亮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绝赞演说 约尔迪望向火光传来的方向，脸色微变，“不好，是求救的烽火，看方向应该是在特里尼达骑士的采邑。” “一定是那些该死的蜥蜴人，他们终于按耐不住，发动了袭击。”他的扈从卡尔接道，“不过现在距离作物收获还有一个月，为什么他们这次来的这么早？” “不管什么原因，特里尼达骑士还有他领地上的人民都需要我们。”兔子小姐目光严肃。 紫雀花骑士和自己的扈从对视了一眼，后者点头道，“您说的是，那我带二十个民兵去支援特里尼答骑士吧。” 卡尔说完便开始在村中召集人手，发放武器和装备。 不过因为天色已黑，不少人都睡下了，扈从骑士四处奔走，忙了好一会儿才把队伍给凑齐。 而一听说要去和那些沼泽里冒出来的蜥蜴人战斗，不少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那些强盗的武器装备虽然和他们一样简陋，但是身手却要比他们这些种地为生，只接受过一点点军事训练的庄稼汉强太多。 通常情况下，得三四个民兵才能对付一个蜥蜴人战士，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蜥蜴人现在抢夺的并不是他们的村落，掳掠的也不是他们的妻女，这些民兵作战的积极性自然也就上不来。 少女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这个领主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 她想了想，让人举着火把，走向那队即将出征的民兵。 带队的扈从骑士神色微变，虽然明白伊蕾娅只是想要鼓舞下士气，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这位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在这方面的才能着实有些平庸。 别最后士气没加上，大家伙再挨上一记重击，那这队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带了。 这么想着卡尔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紫雀花骑士，然而后者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只当没看见。 而少女这时则已经走到了那些民兵面前，她望着那一张张惊慌不安的面庞，片刻后伸出了一只手掌。 “我以阿里亚斯家族的荣誉向你们保证，只要能赶跑那些蜥蜴人，这次出征的人，每人可以再领五磅猪肉香肠，五条面包，五杯蜂蜜酒，外加五枚银科恩，等你们凯旋归来之时，我会亲手发给你们的。” 兔子小姐心里紧张的要死，说话时尾音都有些发颤，她没有李俞那种出色的口才，也不像父亲鲁斯可以身先士卒，激励麾下的战士。 思来想去后最终也只能以己度人，借助金钱的力量来给这些要上战场的民兵鼓劲儿了。 而她说完后人群先是沉默了半晌，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比白天时还要热烈，有人还用长矛敲打着手中的木盾。 带队的扈从骑士也暗松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起作用了！虽然和鲁斯大人的做事风格不太一样，但是伊蕾娅小姐这种简单粗暴的激励方式反倒可能更对这些平民的胃口，硬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稍微有点费钱。 肉、面包和酒就不说了，光是一人五枚银科恩，算下来可就是十枚金币了，阿里亚斯家族可是很久没出过这么壕气的家主了。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兔子小姐这会儿也正在肉痛。 话刚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这次可真是大放血了，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来，少女的心都快要碎了，但是没办法，这是她第一次演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搞砸了可就太丢人了。 而且伊蕾娅也是真的担心特里尼达骑士等人的安危，所以最后还是咬牙砸下了这笔钱。 之后民兵队所爆发出的高昂士气，也让兔子小姐有些意外，隐隐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卡尔眼见队伍的战斗热情已经被调动了起来，于是也趁热打铁，连忙带人上路。 然而等他们离开了一段时间后，却是又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闯入了村子里。 来人自称是特里尼达骑士的扈从，说这次从沼泽里跑出来袭击劫掠的蜥蜴人人数超过了六十，而且与以往各自为战，疯抢一通就跑路不同，这次他们似乎还有了组织，进退颇为有据。 特里尼达骑士眼见不敌就将战士与村民全都集中到了村落中央的小城堡里，点燃烽火，又派人出来求援。 而他的身份很快也得到了印证。 紫雀花骑士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特里尼达那边有二十二名战士，与将近四十名民兵，人数和那些蜥蜴人倒是差不多，但是战斗力上却是差远了。 就算再加上卡尔和他带去的那些民兵依旧不怎么够看，而且特里尼达和他的人有城堡可依，实在不敌还能龟缩在石墙后，卡尔他们却是要直面那些蜥蜴人。 如果是正规军只要能抵御住第一波冲击，就可以和特里尼达的人马对那些该死的蜥蜴人形成前后夹击。 然而卡尔带去的那些民兵是没有这种本事的，别看他们的士气现在还行，可只要那些蜥蜴人对他们发起冲击，再杀掉三四个人，整支队伍很快就会崩溃掉，变成待宰的羔羊。 紫雀花骑士立刻叫来人，想让他们追上前去支援的卡尔等人。 然而扈从骑士一行人走了已经有一会儿，约尔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 兔子小姐当机立断，“我们得再做点什么，我答应过那些人，等他们回来还要亲手给他们发放食物与银币！” “约尔迪大人已经派人去叫回那只队伍了。”阿尔弗雷德闻言回答道。 “但是有可能赶不上不是吗？”少女反问。 “是有这种可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骑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约尔迪大人这边看样子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有办法的。约尔迪没人，可我们有啊，多亏了阿尔弗雷德你的坚持，我这次出来带了不少护卫。”伊蕾娅道，“不只是卡尔和他带去的那些民兵，特里尼达骑士和他的人也需要支援，我们得想办法击退那些来犯的蜥蜴人。” “伊蕾娅小姐，恕我直言，我和我带来的这些卫兵只是为了保障您的安全的，其他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怎么会无关？”少女的头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就算你不在乎那些平民的伤亡，约尔迪的采邑与特里尼达的采邑紧挨着，若是那些蜥蜴人抢完特里尼达又击溃了约尔迪的人，他们肯定会冲到这里继续杀戮劫掠的。 “到时候我们就会和那些家伙直接对上，而且失去了所有援手，也就没人再能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第三十三章 诀别 老骑士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索少女的话，片刻后道，“您说的对，我们应该连夜离开这里。” “…………” “抛下约尔迪和特里尼达，还有他们采邑上的所有领民吗？”兔子小姐瞪大了眼睛，“我巡视领地是为了收拢民心，要是敌人还没看见，我就抛下自己的领民先逃了，这算哪门子收拢人心？ ”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阿里亚斯家族的脸面就全都被我给丢光了，我们会被西境的其他家族耻笑上足足数百年的。” “那就在逃走前杀掉所有知情者。”阿尔弗雷德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让一旁的紫雀花骑士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裘德也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愿跟黑美人一起待在野外，也不想跟人类相处的原因，尤其是你们这些贵族，心太黑了。” 好在伊蕾娅并没有采取这个离谱的建议，她只是对自己的守护骑士道，“如果我父亲在这里，他一定会去救援特里尼达和卡尔的。” “鲁斯大人是一位伟大的战士，而您不是，我需要保证您的安全，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够用来援救其他人。” “那就带上我一起去！”兔子小姐咬牙道。 “您说什么？” “我说那就带上我一起去，阿尔弗雷德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骑士，我们这次出门带的也是阿里亚斯家族最精锐的战士，其中有一半是骑兵，身披铠甲，武器精良，我们没道理会害怕那些生活在沼泽里的野蛮蜥蜴人。” 少女顿了顿，有接着道，“我问你，阿尔弗雷德，要是你带队的话，对上六十个蜥蜴人有多少胜算？” “区区六十个蜥蜴人，我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都击退。”老骑士道，“这只卫队里的战士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几乎全是半兽人，武艺出色，只要那些蜥蜴人的数量没过百，我们都能轻松取胜。”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逃？方圆数里内我们是唯一能救援特里尼达的人了。”伊蕾娅道，“我知道阿尔弗雷德你不想我冒一点风险，但是我父亲也曾说过，战斗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他依旧会战斗，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值得我们为之而战。” “所以他被人给杀死了。”老骑士说完也意识到了不妥，于是又补充道，“我并不是在指责鲁斯大人行事鲁莽。” “我知道，但是我们需要去支援特里尼达，还有卡尔他们，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伊蕾娅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守护骑士闻言也不再争辩，点头道，“如果您一定要坚持的话，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很快我们就能出发。”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大话，他这次带来的卫兵全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很快就穿好盔甲，完成了集结，之后一行人又迅速开拔。 紫雀花骑士也一同随行，而且他还又凑了十个民兵。走了大概两里，约尔迪先前派出去报信的那个仆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他赶在卡尔等人到达特里尼达的城堡前截住了他们，现在那些人正在往回退。 队伍又向前行进了不到一里，走在最前面的紫雀花骑士边看到了自己的扈从骑士一行人，双方汇合在一起后，队伍变得庞大了很多，人数上更是已经超过了那些蜥蜴人。 再加上城堡中特里尼达和他的人，伊蕾娅现在已经有信心给那些强盗一个深刻的教训。 眼看着距离烽火燃起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老骑士却是突然勒起了缰绳，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少女问道。 阿尔弗雷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太安静了。” “嗯？” “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若是特里尼达和他的人还在抵抗，应该还有战斗的动静的。”老骑士道，”可是我一点喊杀声也没听到。” 兔子小姐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发现的确如阿尔弗雷德所言，夜风里什么讯息也没有。 她正想开口再说什么，这时候队伍里的马儿忽然开始不安了起来，用蹄子刨着地，不断甩动起尾巴，还从鼻子里喷出热气。 老骑士见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不等他吩咐，阿里亚斯家族的那些卫兵，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蓄势以待。 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所感染，那些民兵们也有样学样，围成一圈，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阿尔弗雷德随后派出两名骑兵，登上前面那座小土丘，探查前方的情况。 结果两人上去后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般，调转马头，往回拼命狂奔，而且边跑还边向其他人打着手势。 然而很快一只利箭便从他们的身后飞了出来，直奔一名骑手的脖子而去！ 危急时刻，他身上披盖的链甲发挥了作用，挡在那只箭矢之前，然而也不知道是他的盔甲质量有问题，还是那一箭的力道实在太恐怖，竟是射入到他的链甲中，而且还刺进了他的颈部！ 那名骑手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接着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不过他的另一个同伴却是幸运的逃过了一劫，躲过了身后嗖嗖飞过的羽箭，就算偶尔有命中的，也被他的链甲给拦了下来，让他得以安然脱身。 “蜥蜴人！好多蜥蜴人！！！”活下来的骑手大喊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有多少？”阿尔弗雷德问道。 那骑手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往身后回望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且此时此刻僵住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实际上包括老骑士在内大多数人都惊呆了，因为他们看到漫山遍野的蜥蜴人，手握着各种简陋的武器，从山坡的另一头冲了下来。 只是粗略估计一下，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六七百人，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而且后面还有蜥蜴人在源源不断的加入，直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根本不是什么强盗，而是一支大军！ 别说他们现在这么点人了，就算把领地上所有部队全部集结起来，怕是也未必是这些蜥蜴人的对手。 更别说对面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阿里亚斯家族……完了！ 这一刻很多人的脑袋里莫名的都闪过这个念头。 紫雀花骑士最先掉头，一语不发，打马狂奔，没一会儿他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有他带头，那些早就被吓破胆的民兵顷刻间便崩溃了，抛下手中的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然而他们没有骑马，怕是很难跑得过那些蜥蜴人，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屠戮的可怕命运。 阿尔弗雷德同样也没理会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民兵，没有任何将他们重新收拢的念头，实际上老骑士这会儿也需要这些人帮忙吸引对面那只蜥蜴大军的注意。 至于他自己则一把抄起了地上还在发呆的兔子小姐。 后者这会儿全身都在颤栗不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恐惧给牢牢攥住了心脏！ 阿尔弗雷德将少女架在马上，然后对身边其他骑兵道，“跟上我，保护伊蕾娅小姐。” 那些没马的人，老骑士就爱莫能助了。 至于抵抗，阿尔弗雷德压根儿没想过这种事情，对面的人太多了，数量是他们的十倍不止，留下来完全是死路一条。 裘德眼中的凶光也在闪烁，眼看着阿尔弗雷德等人从他眼前不断离开，等到了最后一个骑手时黑美人忽然一跃而起，将那人从马上给扑了下来，而裘德直接一斧子砍在那人的脖子上。 接着他又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沾血的斧头，跳上那匹无人战马，跟着阿尔弗雷德等人一同向茶杯堡的方向逃去。 因为这会儿大家伙都在忙着逃命，也没人注意这边的小插曲，就算有人注意到也没空去主持正义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死亡威胁！ 虽然逃到茶杯堡里也未必就能完全安全了，但是至少那座被阿里亚斯家族世代经营的坚固堡垒在这种时候能给他们带来希望与依靠。 一想到这里，众人便都开始拼命抽打坐下的战马。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一旁草丛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根本没有人注意，只有已经呆若木鸡的伊蕾娅似乎想到了什么被自己给遗忘的事情，尖叫了一声，“梅林！是梅林！快停下，救人啊。”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兔子小姐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见没人听她的命令，竟然把心一横，就想直接跳下马去，但是才刚一有动作，就被老骑士的手臂死死给按在了马背上。 “别任性，再乱动的话我就只能将伊蕾娅小姐你给打晕了。”阿尔弗雷德道，老骑士罕见的用了不容商榷的口吻。 伊蕾娅拼命挣扎，可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后那一大群蜥蜴人怪叫着冲向了那片草丛。 少女的一颗心也骤然沉入了谷底。 她从未想到，人生的诀别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题外话－－－－－－ 感谢墨博桑、书友20180819124757899、堑旒渊等童靴的打赏。 第三十四章 坐困危城 兔子小姐的眼泪已经快要流干了，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出门的时候她的队伍里足足有五十七人，而等逃回茶杯堡只剩下区区十四人，外加一条狗。 最关键的是李俞也被她给落在了特里尼达的采邑上，这会儿想必已经是凶多吉少。 伊蕾娅其实一直在算着李俞回来的日子，不过这次正好又赶上双休，李俞离开的时间比以往要长的多，足足有八日，再加上少女忙着巡视领地，半夜又遇到特里尼达点燃烽火求援，她要说服阿尔弗雷德赶紧去救人。 混乱中就把李俞今晚要来的事情给忘掉了。 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一想到这里少女就伤心欲绝，呼吸困难，心跳也快停止了，整个人就这么瘫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就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阿里亚斯的新家主这会儿正因为李俞之死与世界断开连接，好在其他人并没有怎么被这件事情所影响。 实际上除了之前曾将伊蕾娅一路护送回绿野，目睹了李俞神奇出现又消失的裘德，可能在那一刻也察觉到了点什么，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李俞今晚来过。 随着一行人狼狈逃回茶杯堡，没过一会儿就连城堡中的马夫与洗衣妇都知道那些平日龟缩在沼泽地中的蜥蜴人强盗，组成了一支人数可能超过千人的恐怖大军。 已经占领了特里尼达骑士的采邑，并且杀光了上面所有人，正在向着茶杯堡的方向进军。 恐慌瞬间便蔓延开来，有人在角落里哭泣，向银月女神祈祷，有人则在担心家里的亲人，吵着要回家。 对于那些想走的人阿尔弗雷德一个也没有阻拦，因为他也需要这些人将蜥蜴人来袭的消息尽可能的散播出去，这样才能收拢更多村民进入城堡避难。 伊蕾娅一行人是骑马逃回来的，而蜥蜴人则都是步行，再加上那些家伙这一路上估计还要烧杀抢掠，等到茶杯堡下，最快也要到明天黄昏了。 而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小段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差不多一个白天的时间可以用来行动。 当然，阿尔弗雷德收拢民众也不纯粹是为了救人。 守城需要人手，不只是战士，那些村民，尤其是其中的青壮，只要稍加训练就能发挥出不错的作用。 阿里亚斯家族刚刚损失了不少精锐士兵，老骑士也需要有人来补上这部分空缺。 其实说起来他倒是有些庆幸之前伊蕾娅坚持要去支援特里尼达，要是留在紫雀花骑士的采邑，半夜被人给摸上门来，那才真的是要了命了。 如今虽然失去了一些人手，但是却在第一时间亲眼看到了那些漫山遍野的蜥蜴人，否则就算有人跑来报信，城堡内的人对于事情的真实性依旧难免存疑。 毕竟自从阿里亚斯家族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九百多年来蜥蜴人虽然屡次来犯，但最多一次也没超过百人。 一下子冒出来上千人，绝大多数人听到这种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再派出人手去探查，一来一回，那些蜥蜴人估计已经打到城下了。 到时候附近的平民百姓更是没一个能活。 阿尔弗雷德让人在塔楼上点燃烽火，随后来到了城堡二层的大厅。 此时茶杯堡内的重要人物基本都已经到齐了，有人的身上还穿着睡衣，但是现在也没再关注那些贵族礼仪了。 “城堡内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们能挡得住那些蜥蜴人的进攻吗？”艾丽萨问道。 老骑士行了一礼后答道，“茶杯堡内粮草充足，足以支持我们长时间坚守。武器装备也还算富裕，就是箭支有些偏少，前段时间又刚巧消耗了一些，只有不到四千支，但是我已经让人在做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人手，我们现在只剩下二十六名士兵，其中还有一半年龄偏大，好在伊蕾娅小姐离开前还召集了五十名民兵，后续应该也会有民众逃进城堡内，我可以从中再挑选一些来用，主动出击是不大可能了，但守住城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月胡萝卜就能收获了，”有人叹道，“这下全没了……另外以那些蜥蜴人的凶残，所过之处必然也不会留下活口，这下家族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领地就要化作一片白地了。” 他的话也让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伊蕾娅的姨夫卢西奥一边擦汗一边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去关心萝卜还有那些平民的死活，先想想我们该怎么办吧，只靠手头上这点人，根本没法打败那些蜥蜴人抢回我们的土地，就这么坐困孤城迟早也是一死。” “我们需要求援。”阿尔弗雷德也承认。 “我已经放出了去岩雪城报信的信鸽。”新任总管亚戈道，“但是就算库伦侯爵肯出兵救援我们，最快也要十天后了，而且……” “而且现在眼看着就快要到秋收了，他一出兵很可能就要耽误秋收。”已经卸下总管一职，如今在伊蕾娅身边担当顾问的福斯托道，“库伦侯爵应该会来救援我们，只是时间可能要拖到秋收后了。” “太晚了，”卢西奥提高音量，“万一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呢，阿尔弗雷德你也说了，只是初步估计那些蜥蜴人就有上千，要是他们的人数更多呢。两千？五千？我们可就大难临头了。 “我们需要向邻居们借兵，他们和我们离得近，耽误秋收的风险也会小一点，而且那些蜥蜴人见啃不下我们的城堡没准儿就跑到他们的领地上作乱了，就算是为自己着想，他们也应该帮我们。” “周围的人谁不知道盖古大沼泽是什么情况，有谁会相信那里能冒出上千的蜥蜴人来，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伊蕾娅还有阿尔弗雷德骑士亲眼见到那些家伙，你们自己会相信吗？”艾丽萨冷静道。 “我们或许可以向银月教会求救。”又有人提出了一个主意来，“那些可恶的蜥蜴人，信奉他们自己那个无法被杀死的恐怖邪神，而且还曾公然亵渎琵西雅，要是被他们占据这片土地，女神的光辉就没法再播撒到这里了。” －－－－－－题外话－－－－－－ 感谢爪根妹等童靴的打赏~ 第三十五章 堕入歧途的女领主 安东一直以为这次战前会议自己就是来凑个数的，他不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人，也没在城堡内担当什么要职，只是银月教会派来给贵族家的小孩启蒙的老师。 之所以能列席旁听，想必也是阿里亚斯家族看在银月教会的面子上，所以安东也很有自觉性，到现在为止没参与过任何讨论，也没表过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所以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场战前会议的焦点，直到他发现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很多人望向他的眼神里还闪动着期盼之色。 通用语老师不由也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教会也没有军队啊。” “这我们当然知道，但是以银月教会与西境各大家族的关系，若是肯出面，想必是可以说动他们出兵的。”卢西奥充满希冀道。 “这……”安东为难，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只是个老师，在教会内人微言轻，我当然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些蜥蜴人和他们的邪神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残害女神的信徒，玷污女神的光辉，所以我可以写信给教会，但是教会愿不愿意帮忙，或者能帮上多少忙，我也没法保证。” “只要让女神降一道神谕下来不就行了。”有人小声嘀咕道，“都死了这么多信徒了，其中还有贵族……” 安东胀红了脸，但还是努力解释道，“女神自有她的安排，而且她在圣山上也不可能一直注视着地上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心去祷告。” 也就是兔子小姐这会儿下线了，不然肯定就从座椅上跳起来，嚷嚷祷告没用了，因为她之前为了选举的事情祷告过很久，可最后还是险些落败。 要不是遇到李俞和他背后的星期六，这会儿坐在这里头疼的就是布兰卡和他的母亲瓦内莎了。 而在场诸人也都不是傻子，听安东这么说，就知道银月教会那边八成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其实以现在的时间，到是还足够大厅内众人撤离的，可以跑到距离最近的黑石城，然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提这一茬。 在场的大都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成员，或是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多年的老人，都很清楚这座城堡对于阿里亚斯家族意味着什么。 只要它一天还没有陷落，就算整个绿野都化为焦土，这片土地就依旧属于他们，他们这些后人也依然履行着先祖对菲格罗拉家族许下的神圣誓言。 但他们若是弃城而逃，即便那些蜥蜴人最终被赶跑，他们的回归之路怕是也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奥娜还是挑了两个阿里亚斯家族的小孩，送到了黑石城去以防万一。 眼见众人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会议便也到此为止。 随后大家伙就去各忙各的了，收拢难民的收拢难民，送信求援的送信求援，清点物资的清点物资，至于阿尔弗雷德则又登上了城头，巡视起城防来。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晨辉落在城堡上方的兔子旗上，伊蕾娅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经历了半夜逃亡，情感上的剧烈波动，而且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少女看起来也有些虚弱。 但还是在侍女的搀扶下，一起登上了城墙。 有了之前的经验，兔子小姐现在撒起币来也愈发的轻车熟路，大手一挥就给守城的士兵与民壮们加了个金币buff。 至于出血之痛，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要是丢了茶杯堡，别说钱了，死后她都没脸去见阿里亚斯家族的列祖列宗。 说到列祖列宗，少女就想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老祖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近一段时间侍奉里面的古老之灵没有过去那么勤了，惹到祖先生气，所以才降下这样可怕的灾祸来。 但是伊蕾娅转念又一想，就算老祖宗再怎么不满自己这个不肖子孙，也没道理把后人往死里坑的，再说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应该也使唤不动沼泽里那些个蜥蜴人。 这么看来，还是那些蜥蜴人背后的邪神在搞鬼的可能性更大。 怎么办呢，也不知道银月女神有没有注意到这边她的信众急需她的帮助。 兔子小姐觉得应该够呛，不然早些时候自己默许李俞偷偷对四个孩子传教，而且还准备把舅舅的采邑也划给李俞的事情早就被银月女神琵西雅给发现了。 那现在还有谁能救救她，救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呢？ 少女心事重重的从城墙上走下来，来到石堡前的那片空地上，在经过一棵杉树的时候她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随行的侍女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位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抽出了腰间那把红宝石短刀。 迟疑片刻后还是将它划向了面前的杉树。 兔子小姐按照记忆努力在树皮上刻下沙滩，棕榈树，躺椅与遮阳伞。 因为她记得有人曾告诉过她这是沟通某位伟大存在的仪式。 虽然少女甚至都不是它的信徒，那些图案也被她刻的似是而非。 然而待她收回小刀，还是合起双手，在那棵老树下虔诚的祷告了起来。 随行的侍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变，悄悄退后了两步，也不知是想和树上的诡异图案还是和正在堕入异教的女领主拉开一些距离。 好在这时候城堡还在接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难民，到处都在鸡飞狗跳，也没人注意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甚至就连伊蕾娅自己都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在到处碰运气，也不是真的相信星期六的能耐。 毕竟这位李俞口中的伟大存在连他在人间的代言人都没保住，看样子也不太能帮她保住城堡。 一想到李俞，兔子小姐已经哭肿的眼睛又开始疼了起来。 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哭鼻子的样子，连忙低下头去。 在这种时候领主必须要以身作则，不能流露出任何软弱之色，否则下面的人士气就更难维持住了。 这个道理伊蕾娅还是明白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守城的事情有阿尔弗雷德操心，她除了鼓舞下士气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少女就决定投入到安置难民和制作箭矢的工作中去。 时间转眼便来到了黄昏，夕阳西沉，一点点没入地平线。 茶杯堡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要么被接进城堡里，要么就是向着黑石城的方向自己逃难去了。 最后城堡中一共收拢了将近五百人，其中大都是老幼妇孺。 这也不出老骑士的预料，因为那些跑得快的人首选肯定还是黑石城，那里无疑更安全，会躲进城堡的大都是腿脚没那么便利，担心半路被那些蜥蜴人追上给杀死的。 好在这些人也有亲人陪伴，阿尔弗雷德还是从中挑出了一百二十名青壮协助守城。 这样一来，城堡的安全也再次得到了加固。 眼看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老骑士下令收回了所有在外负责警戒的骑兵，并且关上了城门。 城堡内的重要人物这会儿都集中在了城墙上，一个个面色凝重，伸长了脖子望向西面。 很多人脚都快踮抽筋了，也没看到那支传说中的蜥蜴人大军。 其中甚至有人心怀侥幸，猜测那些蜥蜴人会不会洗劫了几块儿骑士采邑后就心满意足，又掉头回沼泽去了。 但是很快，他们的美梦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打破了。 只见一群小黑点，正从太阳落下的地方向这里快速奔来，随着他们越靠越近，城墙上的人们也渐渐能够看清他们的样子。 和记录中一样，他们长着丑陋的脑袋，长长的带着尖牙的嘴巴生长在头顶，每个人无论男女都赤着上半身，手里抓着各种各样的简陋武器。 有些是他们自己做的，有些则是半路上抢到的，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农具。 而在队伍的正中央，四只身材壮硕的蜥蜴人，抬着一张由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拼接在一起做成的座椅。 在那座椅上同样有着一道身影。 第三十六章 开门，我是梅林！【感谢鵺哶的盟主】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骨座上那人所吸引，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这只蜥蜴人大军的首领了，搞不好还是蜥蜴人的王。 如果那些长相丑陋，居住在沼泽地中的凶残强盗们也有王的话。 那家伙和他的子民一样头顶上都长着长长的嘴巴，不过从体型上看却也并没有比周围的蜥蜴人壮硕多少，相反裸露在外的皮肤看起来还有些细皮嫩肉的。 兔子小姐甚至怀疑对面的皮肤比她还好。 这样斯斯文文的王也能统率这么一大群凶残的蜥蜴人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眼看着那群蜥蜴人就要抵达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不分男女老幼，上千人的队伍，全都匍匐下身子，对着骨座上那道身影膜拜了起来。 他们神态虔诚，目光灼热，叩拜时扬起的尘土像是要将天地间最后一丝余晖也遮盖起来一般，更有上了年纪的老蜥蜴人流下了浑浊的泪水来。 而待他们叩拜完毕,就见一只身材最是高大的蜥蜴人越众而出，又有两个年轻蜥蜴人扛着一头肥猪来到他的面前。 那头肥猪似乎也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剧烈挣扎了起来，不断发出惨叫声。 然而大个子蜥蜴人却是不为所动，将手中战斧高高举过头顶，全身肌肉绷紧，伴随着一声大喝。 下一刻那头肥猪的脑袋竟是被这一斧给直接剁了下来！掉落在地上，又咕噜噜滚出了好几圈。 那个大个子蜥蜴人的膂力着实惊人。 其他蜥蜴人们目睹这一幕后纷纷爆发出欢呼声，骨座上那道身影似乎也在微微颔首。 大个子蜥蜴人低头，冲着骨座上那道身影再次叩拜行礼，起身的时候伸手，蘸着猪颈处涌出的鲜血，在自己的胸膛上画下一副诡异的图案。 随后越来越多的蜥蜴人加入其中，在自己的身上画下扭曲的血纹。 一起围着骨座手舞足蹈了起来,他们姿态癫狂，口中还在不断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嘶吼。 这幅诡异的景象让城墙上阿里亚斯家族的诸人看的纷纷起了鸡皮疙瘩。 安东更是连连摇头,“太野蛮了,不愧是邪神的子民,连祭祀都这么粗俗血腥，可惜邪恶是永远无法战胜正义的,女神的光辉必将重新照耀这片土地！” 他说的斩钉截铁，然而身边的应和者却是廖廖无几。 直到今天之前，根本没有人会相信盖古大沼泽里会藏着这么多的蜥蜴人，而且他们之中竟然还有一個王，能够统率全军。 这就让他们更加不好对付了。 更别说这些蜥蜴人背后还藏着一尊邪神。安东光是嘴上喊的起劲儿，银月教会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没提供，接下来这一仗恐怕不会好打。 通用语老师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望向不远处的伊蕾娅，想让少女也说点什么，兔子小姐好歹在神庙进修过一年，对女神的虔诚应该是能超过其他人的。 然而伊蕾娅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这会儿又在发呆，目光发直，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这图案……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那些蜥蜴人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身子来。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夜色即将吞没整片大地。 但他们依旧没有任何要攻城的意思。 老骑士皱眉道，“难不成这些家伙想要半夜和我们打？觉得我们都睡下了，就能偷偷溜进来？” 他正说着就见那些蜥蜴人的队伍忽然又动了起来,向着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道路来。 而道路的另一头，正是那张骨座！ 一直静坐在上面的那道身影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抬脚，走下了自己的王座，孤身一人，向着茶杯堡的方向走来。 什么情况？ 城头上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眼看着那人已经走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身边也没有其他蜥蜴人跟随，难不成是想一个人就把城堡给拿下来？ 这也太疯狂了吧！ 然而城墙上非但没有人觉得可笑，反而都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那上千人的蜥蜴人大军实在太有压迫感了，再加上刚才那一连串的诡异仪式，那些蜥蜴人显然对他们的王非常敬畏与崇拜。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蠢到自己来寻死？ 有人想到了什么，惊恐道，“他们的那个邪神不是号称杀不死吗，难道它把这能力也给了自己的信徒？” “这怎么可能！”很快便又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家族又不是没有杀死过那些蜥蜴人，只要及时将他们的尸体用火烧掉，他们就再没法复活了。” 阿尔弗雷德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他已经从扈从手中接过了自己那把紫杉木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那道不断靠近的身影。 若是能在开战之前变杀掉那些蜥蜴人的王，想必对于那些蜥蜴人的士气也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是不等老骑士出箭，耳边就又想起了伊蕾娅的惊呼，“等等，我想起来那图案是什么了！那是星期六的神纹！！！” “嗯？” “阿尔弗雷德，先不要放箭，让他过来！”少女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梅林也许没有死。” 老骑士并不知道李俞之死和那些蜥蜴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听伊蕾娅这么命令，还是收回了手中的长弓。 而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蜥蜴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前。 接着城上众人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开门，我是梅林！” ？？？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上的人看不太清下面人的样子，但是蜥蜴人头顶上那么大个长嘴巴，大家还是都能看到的。 而且城堡里所有人都知道李俞每次出现，都会穿着他那身不知道什么料子做出来的华丽黑服。 而城下那个蜥蜴人虽然穿的比其他蜥蜴人要好一些，但身上披着的也都是树枝和树皮，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抢来的麻布衣服，胡乱一裹。 安东率先劝阻道，“小心，其中可能有诈。” “有个鬼的诈，这世上除了梅林谁还能一边说着我们不懂的语言，一边又能让我们听懂？”兔子小姐翻了个白眼，“开门，快放人进来！” 第三十七章 这也行？ 在伊蕾娅的强烈要求下守门的卫兵还是打开了城门，放李俞进入茶杯堡。 而李俞在进城后也将头上顶着的那只巨蜥脑袋给摘了下来。 这玩意儿还挺沉的，哪怕做过处理也有差不多快两斤重，一直戴在头上，脖子很容易就被压酸了。 兔子小姐这时候也从城墙上跑了下来，实际上李俞的脸上现在还有不少蜥蜴人帮他绘上去的原始图腾，然而摘下巨蜥脑袋后少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于是兔子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飞奔过来，一把将李俞抱住，嚎啕大哭道，“昨晚你落在那里，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李俞的情绪少见的也经历了波动，那张一直无比平静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昨晚对他来说的确是惊魂一夜。 自从他来到这片名为布拉提斯的大陆上，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身的处境完全失去控制。 虽然从结果来说他并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得到了一大笔前所未有的丰厚报酬。 但是这期间的过程……李俞已经不想再去回想了。 裘德这时候也靠了过来，不过他不像伊蕾娅，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战斧，上上下下将李俞打量了好几遍，还让黑美人上去嗅了嗅。 见黑美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这才又收起手上的斧子，惊奇道，“你是怎么和那些蜥蜴人混在一起的，看样子还成了他们的王，带着他们来打劫阿里亚斯家族。” “我不是他们的王，他们也不是什么蜥蜴人，虽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直这么称呼他们，但事实上这只是他们的一种伪装。”李俞晃了晃背上背着的巨蜥头。 裘德凑过来，这才发现那巨蜥脑袋是像衣服一样被李俞给穿在身上的，不过只有一层外皮是真的，里面则完全被掏空了，又被塞进树枝还有一些小石子给填充成那只巨蜥生前的形状。 “有意思，”裘德啧啧称奇，“阿里亚斯家族和那些蜥蜴人纠缠了几百年时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小秘密吗？” “这些蜥蜴人非常重视同伴，出来打劫的时候除非死绝了，否则同伴死了他们也要把尸体抢回来，扛回沼泽去。”福斯托解释道。 “而且他们很穷，生活在沼泽里，身上完全没有钱财，也就没有人会对他们搜身，再加上他们信奉的邪神有着可以重生的传说，为了防止他们再活过来，尸体我们一般都在第一时间烧掉了。” 艾丽萨则还在震惊中，“你说那些蜥蜴脑袋都是假的，他们是人类，这……这这怎么可能？有关蜥蜴人的记载可是能追溯到上万年前，比红狮帝国中最古老的家族都要悠久，而且他们的存在可是有着不少证据，虽然后来他们都从大陆上消失了。” “蜥蜴人或许真的存在，但生活在盖古大沼泽里的绝对不是他们。”李俞道，“那些人类伪装成蜥蜴人只是为了恐吓其他想要进入沼泽的人，虽然很不幸，但是你们的确被他们骗了好几百年。” “…………” “盖古大沼泽不是片死地吗，里面怎么可能冒出这么多人来？”有人问道。 “对外人来说那里很危险，寸步难行，但是对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里面的他们来说，那地方非但不是死地，物产还挺丰富的。 “当然，他们的族群能繁衍到现在的规模，差不多也到了那片沼泽的承载极限了，以至于他们为了活下去有时候不得不选择杀死一部分老人和有缺陷的孩童。” ”冷酷又凶残的异教徒，”安东感慨道，“这么做与野兽又有什么分别？” “每当你想评价什么人的时候，最好记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你所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沼泽里无法耕种，他们只是做了所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来让族群延续下去。” 安东被李俞驳斥的面红耳赤，偏偏却又没法反驳回去，尤其是李俞前面那句——每当你想评价什么人的时候，最好记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你所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安东并不愿承认，但是这句话的确说明双方处在完全不同的境界上，就像老师在教导学生一样，安东听到这句话后甚至生出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就仿佛在聆听教会里那些大祭司的教导。 但问题李俞是个异教徒啊。 而说起异教徒安东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蜥蜴，呃……生活在沼泽里的家伙会膜拜你，你为了活命也改信了他们的邪神吗？” “没有哦，是他们改信了星期六。”李俞道，“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先前所崇拜的神明只是星期六的一個化身。” “化身，什么是化身？”安东不解。 “嗯，就是另一个名字，另一种形态，但实际上二者是一回事儿。” “这也行？！”通用语老师闻言惊呆了，“伱把那群蜥蜴人给收成了信徒？怎么做到的，就靠着你的一张嘴吗？” 盖古大沼泽里那些个蜥蜴人烧杀抢掠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无论是阿里亚斯家族，还是之前的那些领主，都曾为此颇为头疼。 银月教会自然也考虑过把这麻烦给解决了，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有不少信仰琵西雅的信徒被那些蜥蜴人给残害了，总装没看见也不合适。 由于大沼泽地形复杂，武力已经被证明并不是一种合适的解决问题的手段，于是银月教会便决定从别的方面想想办法。 有人提议干脆将那些蜥蜴人也吸引到女神的怀抱中，大家都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一家人当然就不会再抢一家人了。 他的这个提议很快便得到了绝大多人的赞同，信众嘛，没有人会嫌多，而且这事儿办好了也能让银月教会在西境威望更盛，信徒也愈发虔诚。 于是银月教会便派人前望盖古大沼泽传教。 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去一个没一个，男祭司都惨遭毒手，而女祭司们，有些传言说她们还活着，但是却遭遇了更悲惨的处境，以至教会严禁再提及这段黑暗往事。 在尝试了所有手段都无果后，银月教会将那些蜥蜴人定性为邪神的狂信徒，他们的心智已经彻底被邪神所腐化，沦为邪神的傀儡，无法再回到女神的光辉下。 然而现在他们却被眼前这个自称先知的男人全部收为星期六的信徒。 这件事情带给安东的冲击，远远超过了“蜥蜴人本身不是蜥蜴人”这种物种大发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他一直以来对于世界的认知。 第三十八章 第一滴血 安东怀疑李俞可能掌握有某种控制心神的邪术，否则没法解释他是怎么用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把那些蜥蜴人变成那个什么星期六的信徒的。 至于阿尔弗雷德等人则想的更远一些，担心李俞已经投降了那些蜥蜴人，之前在城外是故意演戏给他们看。 骗他们打开城门，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谋划着怎么帮那些蜥蜴人夺下茶杯堡。 想到这里守护骑士又不动声色的向伊蕾娅的方向移动了几步，一只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但事实上真相却与众人的各种猜测相去甚远。 李俞这次收服蜥蜴人其实什么也没做。 周一的时候他骑着新买的山地车，准时来到公司上班。 之后他就扛着山地车，在写字楼保安和一众办公室白领惊愕的目光中走进了电梯里。 没错，这车他是准备带到布拉提斯那边，当交通工具用的。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李俞已经开始学习骑马了，但是他的骑术只能算一般，而且养马也是件麻烦事情，得需要准备专门的场地，还要有专人照料，每天喂食，定期修剪马掌，生病了还要看病。 李俞现在暂住在茶杯堡，蹭阿里亚斯家族的马骑，倒是挺省事儿，但真要打算自己养，现阶段并不怎么划算，而且他属于三天才骑一次，另外两天还得让人去遛马。 不如骑自行车来的方便。 不过山地车普遍重量都在6kg往上，一次肯定是带不过去的，而且越轻的往往意味着价格也越贵。 李俞也就没有太追求极限，最后选了一辆12kg左右的山地车，打算拆掉后，分四到五次带过去。 这一次去他先带了两个车轮。 结果过去后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手里的车轮也飞出去了一个。 这还是李俞第一次在电子宠物蛋高速移动的时候降临到布拉提斯，身体竟然还带着点惯性，让本来就有些晕眩的他一头栽进草丛。 李俞没有去捡那个摔飞出去的车轮，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喊杀与哀嚎声。 他不知道伊蕾娅这边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在城堡里好好待着，反倒似乎被卷入了一场战争中。 李俞只能勉强从周遭的景象判断出他应该是在野外，至于具体是在哪里他就不清楚了，交战双方是什么人他也一无所知。 由于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李俞没有贸然起身，而是选择半蹲在草丛里，悄悄探出头去。 再然后他就看到三個头顶长着蜥蜴嘴巴，赤着上身的人型生物朝他这边冲了过来，瞧着就像电影里的异形一样。 而且其中一个还注意到了草丛中的李俞。 随后便发出一声怪叫，不等李俞开口，就将手中的木矛向前猛地一探，那动作就跟小学六年级语文教科书上《少年闰土》中那副经典插画一般。 而李俞则自然而然的负责饰演了猹的角色，奈何他却没有猹的灵活，别说反身一扭了，李俞只来得及将手中剩下那只车轮举到胸前。 然而车轮中间的辐条实在太细了，辐条与辐条间的缝隙又大，木矛直接从中穿过，李俞最后挡了个寂寞。 下一刻，他的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李俞从小到大一直属于爸妈和老师口中那种省心孩子，很少打架，受过最严重的伤也就是骨折，来自十二岁时的一起交通意外。 来到布拉提斯大陆后也只是跟蜜熊一伙人动过手，而且是借助现代科技先把对面吓破了胆后再上去补刀。 那甚至都算不上战斗，纯粹就是去痛打落水狗，当然也就没受什么伤。 等伊蕾娅成为绿野之主后，在这片土地上就更是没有人会对他出手了。 所以李俞刚被扎中的时候大脑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接着就被恐惧彻底占据了。 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谈论起死亡的时候总是缺乏足够的畏惧。 因为那时你的身体还处于生长发育的阶段，不管受了什么伤，总是能很快恢复，代谢旺盛，各项机能都很健康。 死亡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很遥远的，只存在于书本或影视游戏中的事情，以至于很多人都误以为自己已经勇敢到足以对抗死亡，坦然接受它的到来。 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真正与死神对视的时候，李俞才发现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那么多人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他一手抓着木矛，拼命的想将它从自己的胸口抽出来，然而剧痛却让他使不上力气。 李俞能感觉到生命在他的身体中快速流失，他想挣扎，想呼喊，但是紧接着，又是一把短刀斩在了他的脖子上！ 持刀的人是个年轻的女性蜥蜴人，看年龄应该也就十岁刚出头，放在李俞的宇宙，这会儿大概还在上初中，力气还不够大，所以这一刀没能砍断李俞的脖子。 但也足以要了李俞的命了。 鲜血从颈动脉喷涌而出，李俞的身体也向斩击的另一侧无力的倾倒过去。 虽然四肢依旧在抽搐，但这只是死后的神经性痉挛反应，李俞本人这会儿的确是凉透了。 女蜥蜴人抽回刀来，只是瞥了眼地上李俞的尸体，就又去寻找别的目标了。 反倒是她身旁一个男性蜥蜴人停下了脚步，将黑色雅戈尔西装从李俞的尸体上扒了下来，想要披在自己的身上。 但没想到另一个蜥蜴人也看上了这件衣裳，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一人扯了一半，胡乱缠在脖子上。 而他们的漂亮妆扮很快又吸引到了周围的其他蜥蜴人。 那些蜥蜴人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开始哄抢李俞身上的衣服。 皮鞋，衬衣，皮带……甚至底裤都被一抢而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被分成了好几份，然而最吸引那些蜥蜴人目光的，无疑还是李俞手腕上那只宝珀五十噚。 未知的材料，精致的做工，不断移动的神秘秒针，还有可以在黑暗中自行发光的夜光时针与分针，都深深的将他们所吸引。 哪怕是一直居住在沼泽中的蜥蜴人，也能看出此物的不凡来。 有些蜥蜴人甚至为了抢夺它而大打出手。 但是最终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蜥蜴人站了出来，将这件美丽的珍宝据为己有。 而其他蜥蜴人在看到腕表落入那个大个蜥蜴人手中后，也都不敢再有什么异议。 第三十九章 索索库斯 李俞看过不少描述死后世界的神话传说。 比如佛教的生死轮回，基督教的天堂地狱，还有埃及神话中那个著名的用天秤称量灵魂的故事。 在故事中人死后会被阿努比斯带走审判，将心脏剖出放置在天秤上，若是它比另一端的羽毛轻，你就可以进入冥王的宫殿，如果比羽毛沉则会被鳄头狮身的怪物阿米特一口吞下肚子去。 不过李俞所经历的死亡和以上这些都不同。 随着女性蜥蜴人那一刀砍下，他的世界也跟着一起暗了下来，就像玩游戏时的死亡黑幕一样。 李俞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心中的恐慌在这一霎那攀升到了顶点。 但是很快他的眼前就又出现了一点亮光。 李俞不知道那点亮光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留在这里除了黑暗外什么也找不到。 于是不需要怎么犹豫，李俞就迈步向着亮光的方向走去。 好在他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到达了那里。 再然后李俞就看到了一座迷宫，以及迷宫里的箱子。 嗯？！ 这是……推箱子小游戏？ 李俞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才把那座迷宫里的箱子给推完，露出了后面的通道来。 反正当他走过那段通道就看到了一团刺眼的白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草丛中。 李俞认出了这正是他刚过来的时候摔进的那片草丛，不过不同的时这会儿他的耳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喊杀声。 李俞下意识的低头，在自己的胸口寻找被木矛捅穿的伤口，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不止没有伤口，也没有衣服。 李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给扒光了，是真的光，浑身上下除了体毛什么也不剩。 西服，袜子，鞋子，还有那只价值十多万的表……全都没了。 李俞从小到大玩了那么多款游戏，杀了那么多boss，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当boss给推了，而且还是大爆，爆的连裤衩都没了，字面上意思那种。 一阵夜风吹过，李俞忍不住一个哆嗦。 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胸口一样上面那道恐怖的刀伤也消失不见了。 李俞知道是他的神格序列【reborn】发挥了作用，让已经死透的他重新活了过来，而且看这样子活的还挺快。 虽然手表没了，李俞不知道自己究竟死掉了多久，但是从天色来看，现在明显还是晚上，而且他也还在布拉提斯，这说明距离他被杀死顶多就过去了几个小时。 要知道上一个拥有这神格的人可是花了足足三天才复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不太擅长玩推箱子。 谨慎起见李俞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依旧选择半蹲，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那些蜥蜴头怪物都不见了，这才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他现在口渴的厉害，身上又什么都没有，就想着先去哪里能找点水喝，顺便也给自己找两件衣服穿。 好歹把小李俞给遮起来。 李俞还记得那些异形怪物是从哪里冲来的，他思索了片刻，决定就到那边去碰碰运气。 这时候的李俞已经猜测出了袭击自己的很可能就是居住在沼泽里的那些蜥蜴人，毕竟他们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这些家伙以劫掠为主，抢完一个地方后应该就不会再在那里继续待下去。 所以看似往他们来的地方去会有危险，但实际上却是要比到其他方向乱转要安全一些的。 而且那里应该会有被他们抢过的村庄，衣服不好说，因为看那些蜥蜴人的样子，都挺缺衣服的，但是水应该能找到，因为他们总不能把井也给抢走了。 打定主意后李俞就向着不远处那個小山坡走去。 沿途他还看到了不少尸体，大部分都是人类，还有个别半兽人，无一例外劝都死状凄惨，而且和他一样也被扒的干干净净，至于那些蜥蜴头怪物的尸体，李俞一具也没见到。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太能打，还是尸体被同伴给收走了。 李俞还是更倾向后者，因为他之前遇到的那个砍头女蜥蜴人，力量也就比一般人类女性大一点，并不算太离谱，明显比不上半兽人，不然那一刀下去，他脑袋应该已经飞出去了。 算了，李俞决定不再去回忆自己的死亡时刻。 那滋味实在太过酸爽。 没走几步李俞的脚掌就被地上的细树枝给划破了，没办法，谁让那些强盗蜥蜴人连只袜子都没留给他。 李俞也只能就这么用受伤的脚继续往前走，好在爬上山坡后他总算是否极泰来，看到了下面那座小村庄。 李俞在坡上多趴了会儿，确认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他先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也不顾是不是会有腹泻的风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灌进肚子里去了，让自己快要冒烟的嗓子好受了一些。 李俞放下桶去，擦了下嘴巴，正思考着去哪儿找双鞋穿。 没曾想身前的屋门这时却是忽然被人给推开了。 李俞看着屋里那个蜥蜴人，屋里的蜥蜴人同样也在惊讶的望着屋外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丝不挂的人类。 而且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两人随后又发现对方还是自己的老相识。 屋内不是别人，正是用小刀砍了李俞脖子的那个蜥蜴人小姑娘。 换句话说，李俞现在和杀掉自己的凶手就这么面对面。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半晌后李俞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向着那蜥蜴人小姑娘冲了过去，倒也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担心村子里不止有这一个蜥蜴人。 要是他转身逃跑，这小姑娘扭头叫人，搞不好他今天就要把二血也给交出去了。 不得不说李俞的判断还是挺准确的，那个蜥蜴人小姑娘一晃神后的确是打算叫人，但被李俞一拳给打在了脸上。 然而李俞低估了对面的抗击打能力，也高估了自己一个都市白领的战斗力。 蜥蜴人小姑娘虽然痛苦但还是叫出了声来。 再然后房间里又冲出了两只蜥蜴人，看年龄也都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是手里都握着利器，张牙舞爪的。 接着隔壁屋子里一个断了手臂的蜥蜴人也挥舞着斧子冲了出来，嘴里还在嗷嗷怪叫着。 李俞跑了两步，就被一个小蜥蜴人扎到了小腿，再然后一只斧头就劈向了他的后脑勺。 李俞的世界也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李俞听到那个之前杀死过他一次的蜥蜴人小姑娘似乎在呼喊着什么，语气激动。 “索索库斯！索索库斯！”她大叫着。 然而这一次李俞的翻译功能没有工作。 不对，这应该是个人名，所以才没有被翻译。 第四十章 倒也不必 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比如工作，比如失恋，又或者情侣之间偷尝禁果，以及……死亡与重生。 再次坠入黑暗中，李俞没有迟疑便向着远处的亮光走去。 接着他就又来到了那座迷宫前。 他还记得上一次推箱子的顺序与路径，然而这一次迷宫里的箱子却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缺了一角的黄色球体，以及一些章鱼状的小怪物，看着还挺萌的。 李俞愣了愣，随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 ——pac-man（吃豆人）。 南梦宫在1980年的时候推出的经典街机小游戏，也是游戏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李俞又看了眼迷宫终点处的那扇铁门，和铁门上方那串数字10000，这意思应该是要他拿到这个分数才能开门。 李俞倒是无所谓，反正玩什么不是玩。 ………… 在尝试了大概十几次后，李俞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顺利通关。 然而当终点那扇铁门打开，他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着急离开。 因为按照之前的经验，他复活的地方应该是尸体的所在地，也就是说这次他应该会在山坡下那个小村庄重生。 如此一来的话李俞就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复活的时候会不会又碰上村里的那些个蜥蜴人？ 赫菲斯托斯的忠告还在他的耳边，【reborn】的确能让他活过来，但是死掉的痛苦可是一点也不会减少。 所以李俞这次特意又多等了一会儿，希望那些蜥蜴人可以将注意力从他的尸体上转移开，而且他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旦复生就迅速离开那个地方。 深吸了几口气后，李俞再次抬腿，走进了迷宫后的通道中，并且又一次看到了那团刺眼的白光。 可还没等他睁开眼，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因为他的耳边尽是那些蜥蜴人的声音，人数有不少，李俞初步估计至少有上百号人，而且那些家伙全都围在他的身边，一起大声高呼，语气一個比一个激动。 他们呼喊的内容李俞也很熟悉，就是先前那个第一次杀掉他的蜥蜴人小姑娘曾喊出过的名字。 “索索库斯！” 李俞还没来得及去研究兔子小姐领地上这群钉子户，并不知道这些家伙的信仰与历史，实际上就算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人对于这些蜥蜴人的了解也很有限。 他们称这些家伙为强盗，知道这些强盗喜欢在作物收获时出来劫掠，崇拜一个杀不死的邪神，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生活在西境的人们大都信仰琵西雅，对于其他异教神明既无了解的兴趣，也无了解的必要，而且按照银月教会的说法，接近污秽的人也很容易被污秽所污染。 但是李俞现在却是很想了解下这位索索库斯，因为他敏锐的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不再被砍的关键。 李俞打算先继续装死，听一听这些蜥蜴人都会说些什么。 他们总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索索库斯下去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家伙边跳边喊，闹哄一阵后声音就逐渐小了下来。 接着一个蜥蜴人的声音响起，“神明大人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先前他的脑袋可是都被劈成两半了！” “在这之前他还被阿尔沃砍断了脖子。”另一个蜥蜴人接道。 他们两人的话也勾起了李俞某些不堪的回忆，以至于差点让他产生了生理反应。 不过很快就又有蜥蜴人疑惑道，“但是索索库斯大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醒来呢？他的胸膛明明已经在起伏了，也有了呼吸。” “一定是我们的呼唤不够虔诚！”有蜥蜴人已经开始了自我反省。 但也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可是索索库斯大人上一次活过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呼唤他的神名啊。” “索索库斯大人重生又怎么可能会依靠我们这些信徒们卑微的呼唤，所以这只是他对我们的考验罢了。” 一个聪明的蜥蜴人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需要举行血祭。”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蜥蜴人的附和。 “血祭，必须举行血祭！只有血祭才能让索索库斯大人满意。” 蜥蜴人们达成了共识。 很快一个威严雄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去把族中的老人和有缺陷的幼儿都带来，让他们抽签，选出这次的祭品，能用他们的鲜血唤醒神明，这是他们的荣耀。”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声音道，“且慢，放在往常用这些残次品血祭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神明大人已经降临，我们需要献上更珍贵的祭品。” “西古德，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我们应该献上英雄之血！”名叫西古德的蜥蜴人答道。 “你是想让我亲自充当祭品吗？”那个威严雄壮的声音冷冷道。 “当然不是，我们需要奥农德大人您的武勇与智慧继续领导我们，与红狮帝国那些邪恶的贵族领主们作战，我说的是您的女儿阿尔沃，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和您相同的血液，而且……” 西古德顿了顿，又接着道，“她弑杀了神明，需要用自己的鲜血来祈求神明的原谅，当然，还有独臂的盖尔，他也会一起成为祭品。” 那个威严雄壮的声音沉默了。 半晌后一个李俞有些耳熟的女声响起，“我愿意，这是我的荣耀，如果这能唤醒索索库斯大人，他一定会带领我族走出困境。” “阿尔沃……我的女儿，英雄之血只是西古德的一面之词，”那个威严雄壮的声音道，“我们不知道它是否会有效。” “它会有效的，一定会有效的，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拯救您，还有所有我心爱的族人。”女孩儿坚定道。 另一边的盖尔也叫道，“杀了我，动手吧，取出我的骨与血，献给索索库斯大人，他会让剩下的人活下去。” 见两人都态度坚定，那个威严雄壮的声音终于也妥协了，他语调低沉，“既然如此，那这次的血祭就由你们充当祭品吧，族群会铭记你们的牺牲与奉献。” 可很快他的话就有被人给打断了。 “等一下，我不需要血祭。” 第四十一章 入乡随俗与随机应变 虽然有仇当场就报了是挺不错的。 但是李俞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一来他终究有些不忍眼睁睁看着两条生命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消逝，而且还是被当成牛羊一样宰杀祭祀，二来李俞也意识到这对他或许是个机会。 他想在绿野传教还缺一个切入点，就像地产公司卖房一样，需要先打造个样板间出来。 然而银月教会已经在这里扎根上千年，无论是在贵族还是平民间都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李俞如果采取常规的手段，想招募到第一批信众并不容易，然而现在他有了另外一种选择。 通过这些蜥蜴人先前的对话，李俞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是这些蜥蜴人之前崇拜一个名叫索索库斯的神明。第二，索索库斯拥有可以复生的能力，而这些蜥蜴人因为目睹了他的复活，于是坚定的将他认作是索索库斯。 既如此，李俞便决定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那个声音威严雄壮名叫奥农德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伙蜥蜴人的首领，李俞决定先卖他份人情，把他的女儿给救下来。 而李俞一开口，那些原本还在吵吵闹闹的蜥蜴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安静只有一瞬，接着他们之中就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欢呼，声音的分贝快赶上万人演唱会的现场了，李俞不得不又经历了一轮索索库斯轰炸。 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李俞快速的扫视了一遍人群，发现这些蜥蜴人的人数远超他的想象，居然有上千人之多，而且或许与沼泽中的恶劣环境有关，其中超过七成都是青壮，剩下一部分大都是幼儿，老人很少。 李俞注意到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蜥蜴人，望向他的目光中不只有惊喜还充满了感激。 猜测他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奥农德，这群蜥蜴人的首领了。 随后李俞双手下压，制止了那些蜥蜴人的欢呼。 “我不是索索库斯。” 随着他吐出这句话来，欢乐的氛围戛然而止，周遭的声音也再次消失不见，安静的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笑容在蜥蜴人们的脸上凝结，渐渐的又变得疑惑，乃至重新凶残起来。 然而这个问题是李俞必须澄清的，否则他后面就都是白忙活，帮索索库斯卖吆喝。 不过李俞既然敢这么说，当然也已经想好了后续该如何回答。 无视周围的敌意，李俞继续道，“我的真正身份是一位先知，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我的神名叫星期六，当然，不同的人对他也有不同的称呼，据我所知你们就管他叫索索库斯，但实际上索索库斯只是星期六的一个化身。” 传教的过程就是这样，充满了随机应变与入乡随俗。 这是李俞这些天翻阅了世界几大宗教的历史后最终得出的结论。 就比如在我国发展势头最猛的佛教，它跟发源地比起来已经完全是两样东西了，说ooc倒也不至于，但是差不多也可以算是同人创作了。 而基督教更是经历数次改良，如今版本万千，其所依据的《新约》亦是在《旧约》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本身就是种续写。 马克思说过，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 宗教当然也不例外，想要保持生命力就需要依照环境做出改变，不断发展完善，放下架子，积极与当地的文化习俗相融合。 抱残守缺者，最终也必然会被时代所淘汰。 这个道理李俞深以为然，所以他并不介意给星期六加上个索索库斯的化身，未来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继续给星期六加其他的化身。神明嘛，本来就化身万千。 多几个身份也很合理。 不过看那些蜥蜴人的样子，显然已经被绕糊涂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族群信仰了上千年的索索库斯怎么就变成星期六的一个化身了。 如果放在平时，想让他们转变观念，接受索索库斯与星期六二位一体，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哪怕目睹了李俞的重生壮举，这种足以动摇信仰的事情也不是李俞几句话就能摆平的。 参考李俞所处宇宙里那些涉及对教义进行重大修改与再解释的教派，分裂与流血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然而现在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刻。 除了上面提到的两点外，李俞通过偷听蜥蜴人们的对话还得到了第三点结论，也是他下定决心搬出二位一体说，试图将这些蜥蜴人从索索库斯的信徒直接转化为星期六的信徒最重要的原因。 李俞并没有给这些蜥蜴人更多思考的时间就接着道，“吾主星期六听到了你们的祷告，所以派我前来拯救你们。”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很多蜥蜴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狡猾的人类刚刚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认为那个什么星期六真的收到了他们对索索库斯的祷告，这似乎也能证明二者的确是一体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和自己的族群终于有救了。 哪怕屠戮了好几个村子，击退了邪恶兔人领主的卫兵，但是没有蜥蜴人天真到会觉得自己已经赢下了这一仗。 就算接下来他们能抢下茶杯堡，杀光阿里亚斯家族所有人，也不可能真的占据这片肥沃的土地，因为西境的其他大贵族根本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旦库伦侯爵忙完秋收决定发兵，以蜥蜴人这一千出头的可怜族群人数，没有任何一丝可能能顶得住各大家族的精锐之师。 在那些装备精良的半兽人战士面前，他们和刚刚被他们杀的抱头鼠窜的民兵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更要命的是他们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再退回沼泽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就是整个种族最至暗的时刻，看不到丝毫的生机，直到这个男人出现，对他们说他有办法拯救他们。 蜥蜴人们忽然觉得，索索库斯也可以是星期六了。 不，不对，应该是索索库斯必须是星期六了！ 第四十二章 沼泽怪物 “你说那些蜥蜴人其实是星期六的信徒？也就是说……是星期六让他们来抢我的？” 兔子小姐被自己的这个推论给惊呆了。 有种刚看完一集柯南，“凶手竟在我们中”的错愕感。 她没想到霍霍了阿里亚斯家族几百年的幕后黑手就这么被自己给揪出来了。 但是她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你不是说我们家族的古老之灵也跟星期六有关系吗？一个神明怎么可能既保护我们又劫掠我们。” “那些蜥蜴人信奉的索索库斯，也就是星期六的化身并没有让他们到处劫掠，是他们自己需要铁器、女人还有食物才从沼泽出来的。” 李俞解释道，“我问过他们的首领，他说他们的祖先一开始的时候是想和当地的领主开展贸易，以物易物的，而那个领主也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翻了脸，不但不断提高货物的价格，而且要求他们像领地上的其他领民一样定期交税。 “最离谱的时候一只火镰一天涨了六次价，他们不愿意接受越来越苛刻的条件，和负责贸易的官员起了冲突，然后那个领主就下令杀死了所有在场的蜥蜴人。 ”作为报复，蜥蜴人们也烧毁了一座村庄，结果那个领主又假借谈判之名将他们的首领骗出沼泽，用乱箭给射死，一来二去，双方的仇恨也越结越深。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具体的真相是什么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反正从那以后他们再缺什么就是直接去抢了，因为他们的祖先告诫他们不要相信沼泽外的人，尤其是那些贪婪的贵族。” 李俞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他们很聪明，每次劫掠只会出动很少一部分族人，基本不会过百，因为他们很清楚，这种小打小闹一般都是由当地领主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一旦曝露出族群的真实数量，很可能引来的就是大军的围剿了。” 伊蕾娅的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他们这是把阿里亚斯家族当肥羊了吗，闲着没事儿就来薅一下？那为什么这次又一下子出动了上千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就算打下茶杯堡，他们也不可能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吗？库伦侯爵，还有西境的其他贵族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们当然知道逃出来九死一生，但是留在沼泽里也是死路一条。”说到这里李俞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少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挥了挥手，让身边无关人等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心腹，然后才问道，“沼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里来了一头龙。”李俞道。 “什么，你说来了什么？”伊蕾娅自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听到李俞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龙。”李俞又重复了一遍，“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根据那些蜥蜴人的说法，那只怪物和被他们一直在狩猎的巨蜥很像，但是体型要大的多，它的背部生有两翼，全身披覆着黑色鳞片，几乎刀枪不入，而且可以从口中喷出可怕的烈焰。 “它的食量很大，应该正处于生长期，当那些蜥蜴人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捕鱼，那时的它还只有母羊大小，但是却一口吞下了一头体型和他差不多大的大鱼，让它的整个腹部都膨胀了起来。 “蜥蜴人趁着它无法起飞，对它发起了一些试探性的攻击，然而无论是木矛还是铁剑都无法刺破它身上的鳞片，被逼急了后它就张嘴，喷出一道火焰，灼伤了两个蜥蜴人，再然后就趁乱逃掉了。 ”等到一个月后那些蜥蜴人再见到它，它已经长的和成年公牛一样大了，拥有强健的尾巴，可以一尾巴扫断一棵小树，它的爪子锋利如刀，能轻松将所有猎物开膛破肚，更别说那毁灭一切的熊熊大火了。 “那头龙是回来报仇的，它趁蜥蜴人不备连杀了七人后振翅飞走了，但是没过多久它就又再次回来。 “这一次它是来狩猎的。沼泽内大部分食物都被那些蜥蜴人给采集走了，随着那头龙越长越大，对于食物的需求也与日俱增，捕获不到足够的猎物后，它就开始捕猎那些蜥蜴人。 “双方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数十场战斗，最终蜥蜴人一方损失惨重，无论陷阱还是利刃都很难伤到那头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头龙的体型越长越大，等他们决定离开沼泽的时候，那怪物已经长的比一般的村舍还要大了。 “而且它现在也不再肆意杀戮，每隔十天半个月才会去一趟那些蜥蜴人的住处，吞六七个蜥蜴人下肚后就会马上离开，分明已经是像人类一样，把那些蜥蜴人给当牲畜圈养了。 “恐惧在蜥蜴人间迅速蔓延，再在那里留下去，他们迟早都会沦为那头龙的盘中之食，最终那些蜥蜴人下定决定，离开生活了上千年的家园。” 这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兔子小姐又一次麻了。 她一手扶墙，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倦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先消化一下。” 不只是她，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和伊蕾娅的反应都差不多。 半晌后福斯托先回过神来，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是龙？那种恐怖的怪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从布拉提斯大陆上彻底绝迹了，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没人再见到过龙的踪迹了。 “它们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这……这会不会是那些蜥蜴人的谎话？” “不像是，如果没有龙，他们也没必要冒着被大军歼灭的危险离开自己的家园。”裘德摸着下巴道。 “也许沼泽里发生了一些别的什么变故，导致那些蜥蜴人的食物或是水源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让他们不得不离开，然后他们就又编了关于龙的谎话出来。” 新总管亚戈的话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比起相信自己生活的领地上忽然多出一头恐怖的怪物，还是这样的解释更能让人安心。 而李俞也没一口否认，反而点头道，“你们的怀疑也有道理，这样吧，你们可以选出几个能够信任的人，我会让那些蜥蜴人带着他们进入沼泽寻找那头龙。” 第四十三章 各执己见 一听说要进入沼泽，所有人都沉默了。 毕竟那地方就算没有龙也很危险，更别说身边还跟着热情好客的蜥蜴人“向导”，鬼知道那些向导会不会带着带着路，忽然扭头给他们一刀子，然后跑出来说他们被龙给吃了。 丢掉小命也就算了，还死的毫无价值。 最后还是阿尔弗雷德开口道，“此事事关所有人的安危，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不过派多少人去，派谁去，需要另行商议后才能做出决定。” 伊蕾娅点头，“嗯，那头龙要是真有那些蜥蜴人说的那么可怕，那进入沼泽的人也要多做些准备。” 随着少女说出这句话，关于龙的讨论暂时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那些蜥蜴人把那头黑龙描述的非常凶残可怕，但是现阶段后者的活动范围毕竟还停留在盖古大沼泽内，远不如现在城外那一千来号蜥蜴人的威胁来的紧迫。 而李俞这次进城，打算和兔子小姐商量的也不是如何处理那头龙的问题。 眼见没人再说话，李俞又开口道，“那些蜥蜴人之前之所以到处劫掠，主要是为了维系族群的存续，在沼泽中他们无法获取到足够的食物与工具，产妇分娩的环境也很恶劣，导致母子双方的夭折率都很高，必须不断补充新鲜血液。 “但是如果有人能给他们一片土地，让他们安定下来，他们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在上面耕作生产，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 伊蕾娅还没说什么，周围的其他人就已经在纷纷表示反对了。 ”不可能！强盗永远是强盗，就算扛起锄犁也依旧是强盗，风调雨顺时或许还好，然而一旦当他们日后遇到困难，最先想到的一定还是去偷去抢！” 也有人道，“那些蜥蜴人几乎每年都会从沼泽里跑出来骚扰袭击附近的村落，他们的手上占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若是我们真的接纳了他们，领地上的其他领民会怎么想？ “更别说阿里亚斯家族的祖先中也有人曾命丧他们之手，这九百多年来，我们双方之间早就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 老骑士也道，“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这次，光是我收到的消息，那些蜥蜴人就已经屠戮了至少六座村庄，另外还有十六位阿里亚斯家族最精锐的战士，也为了保护伊蕾娅小姐撤离战死当场，民兵死的就更多了。” “特里尼达骑士是最先发现那些蜥蜴人的，他在第一时间召集人手进行了抵抗，而且还点燃了烽火，结果全家老小都被那些蜥蜴人给杀死了，现在再来谈和平，会不会晚了点？” 兔子小姐是最后开口的，而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这片土地是我的先祖留下的，我不会将它割让给任何人，尤其是敌人。 “那些蜥蜴人，现在的确占据了上风，他们可以肆意屠戮我的领民，我的骑士、战士，但是休想让我屈服，就算他们攻下茶杯堡，杀光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折断城堡上方悬挂的兔子旗，但只要阿里亚斯家族还有一个后人在，他迟早会夺回这片土地，重建我们的家族。” “我了解你的立场，也没有打算劝你割让土地。”李俞道，“我和那些蜥蜴人沟通过，他们并不否认自己所犯下的种种暴行，尤其是对此地平民的屠戮，他们也很愿意赔偿你的损失。” “他们想怎么赔？”少女皱眉。 “一命抵一命，嗯，更准确的说是三命抵一命。他们这次从沼泽中冲出来，杀了差不多将近三百人，而他们自己还剩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现在都愿意成为你的领民，为你劳作，源源不断的缴纳税赋。” “你还可以从他们中挑选战士，补充进你的部队中，他们虽然比不上那些半兽人老兵，但是比一般的民兵可是能打的多，而且他们的数量足够多，这些蜥蜴人几乎全民皆兵，男女老少都可以上战场。” “可是我要那么多战士干嘛？”伊蕾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人命哪有可能被这么简单的计算。 说什么一命抵三命，然而那些被蜥蜴人给杀死的人是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其中有些人伊蕾娅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甚至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了。 但如今他们却已经都不在了，伊蕾娅很难接受杀死他们的凶手成为自己的领民，在自己的眼皮下耕作、休憩，成家生子。 哪怕这些人都老实交税，为她提供更多收入。 兔子小姐的确爱财不假，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想收进袋子里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答应他。” “曾祖母……”少女愕然，“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答应他，梅林说的没错，这次的蜥蜴人偷袭令家族损失惨重，没个十几年怕是很难恢复元气，但是现在这些蜥蜴人既然愿意效忠我们，不但能够弥补这次的损失，而且还能让家族变得更加强大。”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的奥娜忽然道。 “这么做太危险了！”阿尔弗雷德当场表示反对，“即便不考虑感情因素，那些蜥蜴人的人数也太多，已经超过了我们能吸纳的极限，一旦他们生出异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福斯托并不想当面顶撞这位阿里亚斯家族的最长者，但是考虑到自己顾问的身份，他也还是委婉道。 “的确，一千人有点太多了，而且梅林先前也说，这些蜥蜴人不分男女老幼，全民皆兵，而家族刚刚又损失了不少精锐战士，此消彼长之下……” 然而老人却并没有退让，“再危险也得做，除了杀死特里尼达骑士的凶手，我们可以把其他人全留下。” 亚戈也有些忍不住了，“这么做的话领地里的那些骑士，还有其他平民一定会有怨言的。” “非常时刻就必须要行非常之举。”奥娜断然道。 “风暴就要来临，现在不是考虑家里住的是不是舒适的时候。” “风暴，您指的是沼泽里那头龙吗？”伊蕾娅道，“可是那头龙是否真的存在还没有得到验证。” “我说的不只是那头龙。”老人摇头道，却没有再多做解释，不过之后她的语气也放缓了一些，“总之，我的意见是留下这些蜥蜴人。” 少女默然不语。 这时李俞又在天平上多加了一道砝码，“如果你愿意接纳这些蜥蜴人，我也答应你在三天内抓到藏在城堡里的内应。” 第四十四章 星期六乃开明之神 茶杯堡内的重要人物们都在接纳蜥蜴人的事情上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除了奥娜外，没有人想在日后和这些蜥蜴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就连伊蕾娅的姑妈艾丽萨这一次都再没跟自己的祖母保持一致，像阿尔弗雷德一样明确表示了反对，她建议少女继续向库伦侯爵寻求帮助，解决这次危机。 不过最终的决定权依旧掌握在绿野这位年轻的领主手中。 兔子小姐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有些人都怀疑她是不是又走神了，直到过了很久后少女才重新开口道。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蜥蜴人了，每次见到他们，我都会想起那些因他们而死的村民跟战士。” 李俞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找其他的地方安置他们，不过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伊蕾娅给打断了，“你不用再去找其他地方了，特里尼达骑士的采邑在我的领地最西面，距离盖古大沼泽最近，那里如今已经化作一片焦土 “为了嘉奖他的忠诚与英勇，我会努力寻找他的后人，并将我舅舅迪亚斯的那片更肥沃，距离茶杯堡更近的采邑补偿给他。” 少女顿了顿，又继续道，“紫雀花骑士约尔迪的采邑与特里尼达骑士的采邑相邻。嗯，约尔迪倒是没什么事儿，还活得好好的，不过之前我们遇敌约尔迪丢下我这个领主，临阵脱逃，打破了自己许下的骑士誓言。 “按照布拉提斯大陆的古老传统与红狮帝国的律法，我将剥夺他的骑士头衔与采邑。而他的采邑还有之前特里尼达的采邑，这两块儿地方我会将之合并，一起赐给你，并准许你在其上建立教团！” 少女说到这里顿了顿，“至于是否招募那些蜥蜴人作为采邑上的教民，将由你自己来决定，只要你别让他们离开那片土地，骚扰其他地方正常生活的平民，也别出现在我眼前就可以了。” “不行！！！”少女的话音刚一落下，安东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反对道。 通用语老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没有任何发言表态，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主要是再不说话，他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异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来了，这让他回去后怎么向教会交代。 “有什么不行？”兔子小姐反问道。 ”这是对女神的不敬！”安东神色严肃。 “梅林帮我当上了领主，从我继母派来的杀手手中救下了我，我早就想要报答他了，如今他又劝阻下那些蜥蜴人，不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屠戮无辜，解了茶杯堡之围。 “包括安东老师你在内，我们这次如果能活下来，都要感谢他……所以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通用语老师被说的满脸通红，他当然能听出少女不止是在说这段时间李俞怎么帮助她渡过难关，同时也是在暗讽银月教会那边毫无作为。 偏偏安东又很难反驳，下午的时候教会的回信他也收到了。 结果自是不出意外，教会只安慰他们说女神会庇护他们，要他们继续坚守与祈祷，至于各大贵族那边，教会表示可以出面劝说，但也暗示想要那些家族出兵，阿里亚斯家族必须支付一定的报酬。 这其实也是红狮帝国贵族们之间的传统，求助的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白了银月教会从中起的还是牵线搭桥的作用。 不过安东也清楚，这不是银月教会不想出力，或是放弃了这片土地上的信众，关键还是教会本身并没有军队，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联合大小贵族来影响西境的政治局势。 这种方式带来的结果就是银月教会在贵族中颇受欢迎，不管是本地贵族，还是外来贵族很容易就能接受银月教会，哪怕一开始信仰的是别的神明，几代人之后整个家族就都会转变为琵西雅的信徒。 无论银月教会再如何发展壮大，也不会引起贵族们的担忧。 但这么做的缺点也很明显，比如像现在这种时候，银月教会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 当然以教会在西境数千年的经营，肯定也有一些间接掌握军队的手段，只是他们显然不会在援助阿里亚斯家族这种事情上曝光自己的底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让整个银月教会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为什么李俞一个人就能给解决了，这才是最令安东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让伊蕾娅收回许诺。 安东支支吾吾道，“感谢自然是要感谢的……您将土地赐给他，甚至将他封为骑士我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但是组建教团……这，这也太过了。”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尤其是阿里亚斯家族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合着阿里亚斯家族自己出地出钱可以，银月教会是一点亏也不能吃。 安东毕竟只是個通用语老师，自己也不是贵族出身，没意识到刚刚说错了话，还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继续劝阻道，“您如果真的想报答他，也可以多给他一点钱嘛。” 伊蕾娅被他说的也有点烦了，“我又没说准许他在整个绿野传教，就西边那么小一片地方，银月教会要是不同意也可以派人去传教啊，只要让那些蜥蜴人都改信琵西雅，梅林他的教团不就建不起来了吗，这点小事也要来找我？” 兔子小姐的脾气向来是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冤伸冤，谁也不惯着。 大概是没说过瘾，之后她又补充道，“之前那些蜥蜴人在我的领地上作乱，到处杀人放火，屠戮平民，还把茶杯堡也给围了起来，银月教会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们爱莫能助。 “那现在西边那块儿地上的人信什么是你们教会与教会间的事情，我也管不着，反正我又没禁止银月教会在那片土地上传教，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把人抢过去。” 一旁的李俞也适时道，“星期六是很开明的神明，他的教团属地自然也很欢迎异教的朋友们前来参观交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所有来访者的人身安全。” 安东闻言彻底傻眼了。 第四十五章 条件 得到伊蕾娅的许诺后，李俞又和她进一步商讨了其中的一些细节。 达成共识后李俞在第一时间走出城堡，又回到了那些蜥蜴人当中。 虽然他才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然而城外那些蜥蜴人早就已经望眼欲穿了，见他出来后顿时一窝蜂的围了上来，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李俞见状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阿里亚斯家族的领民了，伊蕾娅将临近沼泽的两片土地划给了教团，并准许星期六的信徒在上面定居。” 闻言蜥蜴人们的脸上俱都露出激动之色来。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才住在沼泽里的，根据奥农德的说法，最早一批进入盖古大沼泽并决定生活在其中的人，究竟来自何处已经无人可知了。 有说他们是不堪忍受领主横征暴敛的农民，也有说是被围剿走投无路的山贼，还有说是被仇家追杀的贵族…… 总之不管什么身份，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沼泽外活不下去了，不得不闯进沼泽求一条生路。 然而这条生路的代价也很高昂，最早一批进去的人大部分没过多久就死掉了，而对于剩下那一小部分人，噩梦才刚开始。 “这片沼泽对于外来者充满了恶意，无处不在的毒虫毒物，食物、洁净水源与其他必要生存工具的极度匮乏，各种看不见摸不着，被蜥蜴人们称之为诅咒的恐怖疾病，更别说那些危险的猎食者。 在这样一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他们会崇拜那个无法被杀死的索索库斯，就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了。 哪怕后续他们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将那里改造的稍稍舒适了一些，居住起来肯定也没有外面的土地好。 一些年轻的蜥蜴人已经开始模仿李俞的咬字，星期六星期六的叫了起来，现在他们已经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自称先知的家伙真的是星期六，或者说索索库斯派来拯救他们的了。 不过在这其中奥农德却是依旧保持着冷静。 待到欢闹声稍小一些奥农德问道，“条件是什么？我们每年要交给那个兔人多少税赋，族里的战士是不是要被她驱使，去与她的敌人拼命，女人和孩子呢，都要成为她的奴隶嘛？” 李俞又看了奥农德一眼，发现这个高大强壮的蜥蜴人居然有着与外表并不相符的细致与谨慎，难怪能够被这些蜥蜴人选做首领。 “伊蕾娅是你们的领主，她有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后不要再那个兔人，那个兔人的喊她了，你们能有地方定居，除了星期六派我来拯救你们外，和她的宽容与仁慈也分不开的。 “就在不久前你们刚杀了不少她的领民和战士，她能放下仇恨接纳你们，你们多少也要给她一些尊敬吧。” 顿了顿李俞又接着道，“条件当然也有，首先，最基础的一条，你们今后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填饱肚子了，不能再伤害领地上的其他人了。” “那领地之外的人呢？”有蜥蜴人发出了灵魂之问。 “…………” “伊蕾娅领地外的也不行。”李俞道，“西境的所有土地都是有主的，你们出去劫掠了别人，那些人的领主就会跑来质问伊蕾娅，搞不好还会引发战争，不要给她惹麻烦。” “那要是其他人跑来惹我们呢？”又有蜥蜴人问道。 “把人扣下等我回来处理。”李俞干脆道，“暂时先这样，后续我会设立裁判所，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 “你们记住下面这条原则就行，人家对你们客气，你们也要对人家客气，人家如果对你们不客气，先讲道理，对面要是不听反而动手就把人扣了，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不要搞出人命来。” 既然生活在红狮帝国境内，那么帝国律法肯定还是要遵守的。 不过《帝国法典》太厚了，李俞都还没顾上翻，就更别说拿给这些蜥蜴人看了，好在现阶段李俞也不打算让这些蜥蜴人和外界有太多的交流。 依照他和伊蕾娅的约定，这些蜥蜴人是不能离开教团属地的，而附近的民众们对于蜥蜴人的态度普遍是畏惧加仇恨，没事儿肯定也不会往这群瘟神身边靠。 兔子小姐的领地又很贫瘠，除了胡萝卜和其他一些自给自足的粮食作物外什么也没有，平日里也就很少有外人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来。 李俞完全可以先普及戒律，再推行法律。 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再没有人提问后，李俞就继续往下说去，“至于赋税，由于这片土地是教团所属，伊蕾娅小姐几乎不会对这里直接征收农税，也不会加派徭役，但是作为回报，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必须响应她的征召，为阿里亚斯家族而战。” 蜥蜴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来，他们似乎没想到那个兔人领主会这么慷慨。 但这其实算是红狮帝国不成文的规定了，一般大贵族们封出去的土地，就不会再对这片土地上的平民收税，相当于将经营权彻底下放给小领主们，以此换来他们的效忠。 小领主们是赔是赚都和他们没有关系，而一旦将来要打仗，小领主就必须自备武器干粮，出兵随行。 阿里亚斯家族自己就是这样，他们的先祖宣誓效忠菲格罗拉家族，以此换来了绿野。 当然，大领主们之后也会以一些名头向小领主收取一定的税费。 个别非常缺钱的，也不排除会搞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名目来从小领主身上薅羊毛，甚至把小领主薅破产的，只是一旦这么做，名声自然而然也会变得很糟糕，严重的还可能引发叛乱。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基本上也没有家族会这么干。 说完赋税和兵役，李俞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还有，阿里亚斯家族坚持要求你们交出杀害特里尼达骑士一家的凶手。” 李俞本以为最后这个要求是最困难的，但是没想到蜥蜴人们反而很快就接受了，其中有三人主动站了起来。 神色间虽有些许不舍，但是并没有任何挣扎。 这反而让李俞的心情愈发复杂，因为他意识到这是蜥蜴人们长期生活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所养成的族群意识。 为了族群的存续，任何个体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第一章 故友重逢【感谢鵺哶的第二个盟主大赏】 17:00，李俞准时回到八号房间中。 他的全身上下，除了那块儿被他重新要回来的手表外什么也没剩下。 倒不是那些蜥蜴人不愿意把衣服还给李俞，实在是那些衣物已经被他们给霍霍的不成样子了，李俞的莫代尔底裤，都被他们撕掉当成手帕用。 李俞也就放弃了再去追回的打算。 好在有西裤被划破的前车之鉴，李俞提前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衣服，被他放置在房间的角落里。 李俞走过去，打开那只背包，里面有一套崭新的西服、衬衣跟皮鞋。 不过李俞也没想到这一次自己会光的这么彻底，没有准备内衣，只能真空一次了。 结果他才刚取出裤子，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打开了。 徐梦园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光着屁股的李俞。 她大概盯了有足足两秒钟，才将目光给移开，“对不起，下次再进来我会先敲门的，不过你在那边……进行娱乐活动，放松身心的时候，最好也注意一下时间。” “我没有在那边进行娱乐活动。”李俞穿上裤子，“我刚去不久衣服就被抢走了，还死了两次。” “是吗？那别忘了申请死亡抚恤。” “…………” “我开玩笑的，虽然公司的确有死亡抚恤，但你应该是领不到了。”徐梦园重新转过头来，李俞已经将衬衫给披上了，正在系扣子。 hr小姐接着道，“距离你入职已经过去快四周了，感觉怎么样，能习惯这份新工作吗，在工作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李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有话就直说吧，现在不是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吗？我等下还有约会，你应该也不想加班吧。” 徐梦园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又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已经完全融入到公司的文化中来了，好吧，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下你的。 “明天就是公司从那边收获信仰的日子了，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收获信仰会对信徒产生什么影响吗？”李俞问道。 “没有影响，实际上信徒们什么都感受不到，普通人无法使用信仰，信仰对他们来说就跟喝完可乐后的那只空易拉罐一样，而且人体中所能储存的信仰是有上限的，超过了上限就会白白浪费掉。” 徐梦园解释道，“公司会在每月月中集中收获一次信仰，其中九成会直接存入公司账户内，这部分也会折算成这个月的奖金补偿给你。 “初期的话有新人激励，一份信仰可以折算成十元，剩下的一成是你自己的，可以由你自由支配。 “赫菲斯托斯那家伙没有说谎，他那里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应该有一些是你会感兴趣的，就是价格不便宜，他把研发费用也一起摊在里面，将来你攒够信仰可以去他那里看一看。 ”对了，现在你手上有多少份信仰了？”hr小姐指了指李俞手腕上的宝珀五十噚，好奇道。 “三千二百四十六。”李俞报出了一个数字。 赫拉是李俞在布拉提斯大陆上招募到的第一个信徒，当时他的腕表上显示的数字是一，李俞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每一个信徒会对应一份信仰。 但在说服那群蜥蜴人改信星期六后，李俞却发现五十噚上信仰计数栏的数字疯狂飙涨到了三千二百多。 蜥蜴人肯定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他们整个族群加起来也就才一千出头，但是他们对于索索库斯的信仰足够狂热。 毕竟这些家伙可是会搞活人祭祀的，而且用的还是自己人。 当这些信仰被转化到星期六身上时，一份顶普通人三份倒也还挺合理的。 依照hr小姐给出的分成兑换标准，李俞大概计算了一下，这也意味着他这个月光是奖金就可以拿到将近三万块。 对于入职还不到一个月的新人，可以说是非常丰厚了。 而且信仰这个月收获完了，下个月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就还会有，等于说他往后的奖金只会比这个数字更高，而不会更低。 前提是那个新人激励还在。 徐梦园闻言又是一怔，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还不到一个月就有这么多吗？” “拿命换的。” “哈……这倒也是。”徐梦园点头，“董事会对这个月的收益应该会感到满意的，你也辛苦了，你刚才说下班后还有约会，好好放松一下吧。” “我会的，明天见。” “明天见。” 同hr小姐告别后李俞先回了趟家，换了身更休闲的衣服，之后搭4号线回到了毕业三年的母校外。 半晚六七点正是校门前最热闹的时候，能看到不少男女学生进进出出，还有快递小哥将一盒盒快递摆在路边，等人来取。 不过李俞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进去。 毕业后这地方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哪怕里面的建筑景致依旧熟悉，但是当年那些曾和他一起生活学习过的人如今却都已经各奔天涯。 说到底，大多数人会怀念的是人而非物。 而李俞今晚约的就是一个当年的老朋友，他曾经对床的舍友，徐明。 毕业三年，宿舍里的四人，只剩他们两人还在这座城市里了，而且也都有了新的交际圈，平时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偶尔会联络，但一年大概也就能见上三两次。 一个月前，徐明就说想吃学校旁边那家烧烤，两人就约在这里见面，不过后来徐明又被别的事情耽搁了，就一直拖到今天，两人总算是吃上了这顿烧烤。 徐明看样子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还穿着衬衫和皮鞋，他在一家医疗企业做文案，因为是外企，基本没有什么加班，没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每天六点就可以下班了。 徐明之前还练过田径，然而和毕业时相比，如今已经胖了一圈了。 过来的时候，后背都被汗水给浸湿了，于是伸手解开了胸前两粒扣子。 李俞则已经提前找好了一张桌子，徐明扫过健康码后先叫了杯冰可乐，然后就提笔在菜单上一通画，勾了宿舍四人之前来吃的时候经常点的几道菜。 －－－－－－题外话－－－－－－ do太猛了…… 第二章 烧烤摊与闲谈 “听说你换了新工作？”徐明把手机放在桌上，边喝可乐边道。 “咨询类的，大概就是听别人跟我说他们遇到的麻烦，然后帮他们解决掉麻烦。”李俞道。 “《银魂》里的万事屋？” “有点像吧。”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嘛，”徐明道，“那将来我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你解决了，还能照顾下你的生意。” “你最好别抱太大的期望。” “为什么？” “因为人终究不是神，就算再怎么努力，有些困难也是没法解决的。”李俞道。 “这话听起来这么丧气，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徐明有些讶然，“怎么，新工作不顺利吗？” “倒也不是，”李俞顿了顿，“不过确实有件事情困扰到了我。” 老板娘这时候将两人点的凉菜给端了上来，一盘凉拌苦菊，一盘麻酱拌面筋。 徐明从筷子桶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一双递给李俞，一双自己掰开，蹭了蹭上面的木刺，“说来听听。” “嗯，你还记得之前辩论社的一个辩题吗？就是那个无意识的恶究竟是不是恶。” “有点印象了，”徐明先吃了口面筋，随后又招呼道，“你也别光说话，快吃啊，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没变……说来也奇怪，别的地方的麻酱和辣油都没有他家的香。” 接着徐明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啊，说到辩论社，真怀念上学的时候，每年都会有不少漂亮的小师妹入社，那个混蛋社长，仗着手里那点权利每年都换女友。听说那家伙现在在做猎头，估计又有不少女性求职者要遭殃了吧。” “章社长吗？” “对啊，之前在国贸我还碰到了他。跑题了，不说那家伙，无意识的恶究竟是不是恶，这个辩题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当时我们不是辩赢了吗。 “恶行就是恶行，跟主观的意识无关，雏鸟刚出生的时候会把其他同伴推出窝去摔死，它或许意识不到自己在作恶，只是出于能够得到更多食物的生存本能。 “但它的行为的确对其他雏鸟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所以这就是一种恶……我记得那时的你好像是怎么说的吧。” “嗯。”李俞也喝了口橙汁，“假如有一伙人干了坏事，但是是出于生存的目的，然后他们找到你，愿意付一大笔报酬给你，希望你能救救他们，而你正好有能力拯救他们，也很需要那笔报酬，伱会怎么做？” “违法吗？” “什么？” “我说救他们违法吗？” “这……倒是不违法。”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救啊。”徐明毫不犹豫道。 “他们是恶人，按照我们先前的讨论。” “是啊，那又怎么样，他们是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说过的，报酬很丰厚，而你又恰好需要那份报酬，话说这真的不违法吗？听你的描述，那伙人怎么都像是犯下了大事儿的，你小心一点，赚钱归赚钱，别把自己给搞进去了。”徐明劝道。 “他们犯下的事情是挺大挺严重的，但也确实不违反咱们国家的法律。”李俞道。 “这样啊。”徐明想了想，“是我就救了。” “我还以为你会从道德的角度出发劝我放弃那笔报酬……” “道德有屁用啊，能让你吃饱饭吗？当然，我也不是说人就不需要道德了，没有道德，这个世界就变成血淋淋的原始丛林了，没人会喜欢生活在这样的鬼地方，但是……李俞，你知道你一直以来的问题在哪里吗？” “什么？” “你给自己的道德底线设立的太高了，你有能力，思维清晰，做事有条理，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人，你工作也足够努力，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三年来总是没法升职吗？” “因为我总是遇到一些破事？” “那是你自找的。” “我现在已经尽量不多管闲事了。” “不去管别人的闲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还要学会放过你自己，当事情找上你，或者你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你也得适当降低一些自己的道德标准。” “这有点困难，因为我现在做的本身就是一份充满道德感的工作。”李俞道。 “这不要紧，双标是人类的本能。”徐明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教育吗？当时你说过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什么话？” “你说我们的教育系统会倾向于奖励那些遵守制度和规章的优等生，但是等我们进入社会后，却往往会发现最终的赢家是那些不守常规，不走寻常路的人。” “呃，学校或者老师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降低学生的管理成本，为了实现这個目的他们会想尽办法不断强化学生的服从性，毕竟读书时候的评判维度很单一，就是成绩。”李俞道。 老板娘这时候已经将烤好的鱿鱼、虾、肉串都装在铁盘里端了出来，闻起来肉香扑鼻。 徐明先挑了串烤的冒油的鸡翅，边吃边道，“但是社会是不同的，除非你能力强到周围的人离开你没法活，否则会做人很重要。而如果你的道德底线过高，可能就连正常工作都没法进行下去。” 李俞拿起一串鱿鱼须，“倒也没夸张到那种程度，其实我选的也是救人，只是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 有些事情李俞不方便说出来，其实真正触动到他的是离开茶杯堡前兔子小姐跟他说的那句话。 少女当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蜥蜴人，之所以同意它们在我的领地上定居下来不是因为我相信他们会遵守与我的约定，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这句话让李俞多少有些在意。 徐明还在絮絮叨叨，“真是的，你也工作三年多了，见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不比我少才对啊，亏我还在担心你什么时候黑化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在为这种事情纠结吗。 “你倒是学学章社长啊，我上次见他，那家伙可威风了，好像又升职了，再不济也多看看起点啊，你不知道最近都在流行杀伐果断的主角吗，所谓报仇不隔章，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这样大家才爱看嘛。” “知道了，好好吃你的烤串吧。”李俞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第三章 藏在城堡中的内应 意外收获到一千多名信徒，又从伊蕾娅那里得到了一片土地，李俞的工作一下就饱和了起来。 那片临近沼泽的土地经过蜥蜴人之前的一番烧杀抢掠，如今差不多已沦为了一片废墟，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李俞临走前交代那些蜥蜴人，要他们先用这两天时间将上面清理一下，拆掉被毁坏的建筑，收集地上的尸体，由兔子小姐派人接收。 伊蕾娅送给李俞的那片土地是由特里尼达骑士与紫雀花骑士的采邑合并而来，而这两片采邑上原本生活了大约一两百户农户。 如今这些人大部分都死在了蜥蜴人们的手上，剩下一小部分幸运儿，勉强活了下来，但是他们肯定是不愿再和这些杀害他们亲人邻里的恐怖凶手生活在一起了，纷纷提桶跑路。 然而空出的房子依旧不够这么多蜥蜴人住，再加上还有部分房屋毁于战火，于是李俞又委托茶杯堡的新总管亚戈帮忙购入了一百顶帐篷和五百张毯子，一共花费了一百一十二枚金币。 算是暂时解决了蜥蜴人们的居住问题，至于食物，他们这次抢到的外加从沼泽里带出来的，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李俞就没管。 在着手建设领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就是帮伊蕾娅找出潜伏在城堡里的内应。 李俞上次离开的时候许诺会在三天之内处理掉这件事情。 而算上他离开后的两日，实际上也就是说李俞今天就要把人给找出来。 这消息很快便在城堡里传开了，也让城堡内的氛围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 很多人见到李俞都下意识的躲着走，上到贵族下到仆役，都害怕和内应沾上什么关系。 而李俞一大早先去拜访了茶杯堡的前总管，如今成为伊蕾娅顾问的福斯托。 两人在福斯托的卧房里大概聊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伊蕾娅处理政务的那间房除了伊蕾娅自己外，就属福斯托去的最多。 事发当天，福斯托也是最先被怀疑并被软禁的，因为他要趁伊蕾娅不备在里面丢纸条非常容易。 就在大家觉得这位茶杯堡的前总管要完蛋的时候，李俞却是又从福斯托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福斯托则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两人的神色看起来都很平静。 之后李俞竟然转去找了兔子小姐的曾祖母，阿里亚斯家族中辈分最高的奥娜。 然而奥娜不同于福斯托，后者不管再怎么重要，在城堡中的权力再怎么大，终究都是在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 而奥娜却是家族一员，而且还是所有人的长辈，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之一，就算是如今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伊蕾娅见到自己的曾祖母也得恭恭敬敬。 很多人都觉得李俞这次估计要踢到铁板了，以老夫人的脾气，李俞很可能会吃上一个闭门羹。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奥娜很爽快的接见了李俞，两人聊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李俞再次告辞离开。 接着他又去见了艾丽萨…………一上午时间，李俞基本就是四处拜访，找人谈话。 可是事发后类似的问询已经经历过很多轮了。除了奥娜外，城堡内几乎所有人都被盘问过，依旧没有能找出那个内应来。 于是有些人不由也开始怀疑起，这个身着黑服的异邦人究竟能否完成他自己的许诺了。 而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李俞对裘德秘密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在吃完饭后避开其他人的注意，悄悄摸进了李俞的房间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管主人同不同意，裘德就在李俞的床上一屁股坐下，伸手抓了抓下面的羽毛床垫，啧啧道，“贵族的东西就是好，比我屋子里那张羊皮毯子舒服多了，等回头了我也买一套爽一爽。” 顿了顿他又看向李俞，“先说好，咱俩熟归熟，但是规矩不能坏，你找我办事也得付钱。” 李俞点了点头，“我已经找到了内应，需要你帮我抓到他。” “城堡里这么多人能用，为什么偏偏来找我？”裘德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 “因为那人的身份比较特殊。” “特殊，有多特殊？” “内应是阿尔弗雷德骑士的扈从托马斯。”李俞也没有隐瞒。 裘德一怔，“这……这怎么可能，他当初可是跟阿尔弗雷德一起夺取了茶杯堡，如果他是内应的话，当时只要趁阿尔弗雷德休息的时候把城门打开，现在坐在这座城堡里的就是那只抠门兔子的继母了。” “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的，是你的神明，那个什么星期六告诉你的吗？”裘德好奇道。 李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如果我用正常手段去抓托马斯的话，阿尔弗雷德肯定会阻挠，所以我打算先拿下他，问清他为什么要做内奸，这样即便阿尔弗雷德事后知道，赶过来也无话可说，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裘德的眼珠骨碌碌一转，似乎是在思索其中的利弊得失，半晌后他重又开口道。 “托马斯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实武艺不俗，阿尔弗雷德是他的老师，给他打的剑术基础很牢固。” “所以我才找你。” ”而且阿尔弗雷德现在负责城堡的日常安全，城堡里的卫兵都归他调遣，一旦我对托马斯动手被阿尔弗雷德给发现，那他估计会调动整个城堡的人来对付我。” “你害怕了？” “不，我的意思是得加钱。”裘德咧嘴道。 “你想要多少？” “唔，考虑到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我要十五枚金币不过分吧。” “我给你二十枚金币，其中一半现在就能提前付给你，最迟日落之前你也要把人带给我，我会再付你另外一半。” “成交！”裘德竖起一根大拇指，“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和爽快的人打交道，你出钱，我出力，保准能让你满意。” 李俞取出装金币的袋子，从中数了十枚金科恩交给裘德，后者接过钱，顿时喜笑颜开，尤其听到那些金灿灿的小东西落进钱袋时发出的美妙声响，一张丑脸更是乐开了花。 再抬头看向李俞，却见后者已经在书桌前坐下了，摆弄起一件奇怪的小东西来。 李俞冲裘德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房间。 第四章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裘德没有说谎，收了钱后他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 很快就盯上了托马斯，奈何后者一下午都在城墙上巡视，身边最少都跟着三四个人。 裘德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眼看着就快到黄昏了，不由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新总管亚戈从黑石城采购的一批葡萄酒被送到了，托马斯检查过后，让其他人继续守城，自己带着另外一个卫兵，将那些葡萄酒给送到酒窖去。 裘德见状顿时也兴奋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等到托马斯和那名卫兵将车上最后一桶酒也搬进了酒窖，裘德上去将马车移开，确保等下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才一头钻进酒窖里。 因为是在地下，酒窖里的光线很昏暗。 然而裘德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那个卫兵还有托马斯。 因为两人正在讨论晚上值守的事情。 裘德循着声音摸了过去，同时一只手也握住了腰间的战斧。 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如同一只猫儿一般，悄无声息的行走在黑暗中。 可没想到托马斯的听觉也格外敏锐，在他靠近到大概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道，“谁？” 裘德闻言也没有再隐藏身形，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从一座酒架后闪出身来。 “是我，受梅林雇佣来抓内应。” “内应？谁是内应。”托马斯皱眉。 “当然是你啊。”裘德咧嘴道。 “我不是什么内应，你找错人了。”托马斯神色平静道。 而他身旁那个卫兵也道，“对啊，托马斯大人怎么可能是内应，事发那天他在城墙上都没有离开过。” 裘德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这不是我说的，是梅林说的。” “那就带我去见梅林，我会跟他把事情解释清楚。” “好啊，我正好也是这个打算。”裘德做了个请的手势。 托马斯身边的卫兵忿忿道，“托马斯大人别跟他走，那个梅林是异教徒，一看就没安好心，摆明了是想陷害您，我们还是先去找阿尔弗雷德大人，让他来给您做主吧。” “不妨事的，伊蕾娅小姐很信任梅林先知，我也相信伊蕾娅小姐的判断。”托马斯道，“我先去见梅林，不行的话你再去找阿尔弗雷德大人也不迟。” 卫兵还想再劝，但是这时候托马斯已经向着酒窖的入口处走去。 裘德耸了耸肩，眼见托马斯经过自己的身边，他也转身，似乎是打算跟上。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异变突生！ 趁着转身的一霎那，裘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腰间的战斧，向着托马斯的后脑勺猛地劈了下去！ 这一斧头又快又狠，最关键的是动手前还没有任何征兆。 毕竟托马斯已经同意跟裘德去见李俞，而且也叮嘱了一旁的卫兵不要去找阿尔弗雷德，然而裘德还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奔着托马斯的要害去，摆明了是要砍死后者。 然而托马斯就像提前预知到了裘德的动作一样，向前一扑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裘德发出一声轻咦。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托马斯会趁机逃出酒窖，但是没想到扈从骑士起身后只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摆好了架势，静静的望着他。 “怎么，露馅后想要杀人灭口吗？”裘德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提着斧头再次压上。 托马斯冲不远处那个想要过来帮忙的卫兵道，“站着别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他便提着长剑迎了上去。 两人大概交手了有十几招。 基本都是裘德在进攻，托马斯防守。 场面上托马斯几乎是在被裘德压着打，战斧所过之处，无论是酒架还是酒桶，统统都被砸烂掉了。 红色的酒浆从木桶中倾洒出来，流的满地都是，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又过了十招，托马斯被压制的更厉害了，险象环生，他主动收剑后跃，对裘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而裘德却是脚步不停，显然是想要一鼓作气，彻底结果了眼前这个对手的性命。 但托马斯见他逼近，脸上竟然依旧没有任何慌乱之色，只是对不远处的卫兵道，“把灯点上。” “看清了你只会死的更快。”裘德狞笑，眼中凶光大胜。 托马斯也不争辩，直到那卫兵依言点灯，照亮了整座酒窖。 裘德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隐藏在角落中的弩手，一共四人，泛着寒光的铁箭头，齐齐指向他的身体。 但是真正让裘德感到惊慌的还是李俞的声音，从地窖的入口处传来。 “怎么样？” 这个怎么样显然不是在问裘德，托马斯肃容道，“这种力量和速度，不可能是人类。” “也就是说他是半兽人喽。” 说话间李俞、伊蕾娅还有阿尔弗雷德一同从上面走了下来，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外四名弩手。 被八只弩一起指着裘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他问人群中的李俞，“这算什么意思？” 李俞没有理会裘德的问话，转头对伊蕾娅道，“你要的内应。” 兔子小姐看着裘德，神色复杂。 “就因为我是半兽人，所以你就觉得我是内应？这是什么道理，这个城堡里的半兽人又不止我一个。”裘德高声道。 “是吗，那你能告诉我们你来自哪个家族吗？”李俞问道。 裘德默然，不过很快他就又冷笑道，“你们觉得我是西境其他家族的人，派来安插进阿里亚斯家，可你看我身上有他们的特征吗？” “你来自哪个家族？”李俞将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的家族根本不值一提，说了你们也不知道，我的家族早就消亡了，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 “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左臂。”李俞道。 这一次裘德是真的惊了，他没想到自己隐藏的这么好，自以为无人会知的秘密，居然也能被李俞给翻出来。 他死死盯着李俞，那眼神就仿佛要择人而噬一样。 然而面对八把手弩，他最终也只能乖乖将衣袖给拉了起来，露出来一层皮质护套。 接着裘德又摘下了那只皮护臂，露出了下面那只覆满鳞片的手臂。 －－－－－－题外话－－－－－－ 感谢岭南逍遥生、茶客行等童靴的大赏~ 第五章 猜测与推论 第一眼看到裘德手臂上的鳞片时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毕竟当年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直到李俞开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恩里克斯。” 很多人的脸色方才大变，这个曾经统治西境上千年的强大家族，给帝国的开国皇帝亚力山罗德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甚至在对垒中一度占据了上风。 最终随着时任菲格罗拉家族家主的“雪爪”菲利普伯爵千里驰援，在那场被后世誉为血龙哀嚎的大战中灰飞烟灭。 据说菲利普伯爵在攻破恩里克斯家族的老巢龙焰城后当即便下令，将城中恩里克斯家族的族人不分老幼男女尽数枭首。 这一噩耗传到前线后恩里克斯家族的家主若昂悲痛欲绝，再不复往日的沉着冷静，没过多久便兵败身亡。 自此恩里克斯家族的血脉几乎损失殆尽。 少数侥幸活下来的家族子弟只能落草为寇，而在菲格罗拉家族开始统治西境后，又与其下一众封臣数百年如一日的追剿恩里克斯家族的余孽。 为了彻底断绝后患，菲格罗拉家族干脆明码标价，给每一颗来自恩里克斯家族的脑袋都开价百金，而且特意言明了只要尸体，不要活人。 这一悬赏直接将恩里克斯家族的后人变成了一只只长脚的钱袋子，让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提心吊胆，找不到安身之所，也没有了能信赖的盟友，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很快曾经的西境之主，恩里克斯家族的族人们要么被杀，要么就是历尽千辛逃离了西境，并且再不回来。 到如今已经有差不多三四百年的时间，这片土地上都再没出现过恩里克斯家族的血脉了。 伊蕾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难怪你一直生活在野外，也不怎么和别人接触，原来并不是因为脸上的伤，而是因为你的身份。” 裘德淡淡道，“雪爪和他的那些封臣们都挺狠的，不但自己动手屠杀我的族人，而且还让后人们也接着杀，都杀了九百多年了也没停手。那道悬赏到现在都还在生效，我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当然也要谨慎一点。” 裘德说完又看向李俞，“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李俞道，“我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把你往恩里克斯家族上想，只是单纯的怀疑你是内应而已。” “你怎么知道字条是我放的？”裘德扬了扬眉毛。 “有人曾经说过当你把所有错误答案都排除后，剩下的那个不管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的确，你很小心，自从放完字条后一直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都老老实实的，再没有任何动作。” “是因为你。”裘德也没隐瞒，“别人或许不清楚你的能耐，但是我曾亲眼目睹你和你背后那无上的存在对话，见你召唤出可以飞翔的铁鸟，能够操纵雷电与光明，我根本不知道也猜不出你会用什么神奇的手段来对付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嗯，这一招确实很有用。”李俞也承认，“我做好了准备，只要你再出手，肯定是逃不掉的。” “可我既然没有再动手，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裘德百思不得其解。 “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回看录像，就是你们留下的动作和影像，从中我没能找到任何可疑的人，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李俞道，“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伊蕾娅每次接见下面的骑士或是官员的时候，你都会在场。” “这是伊蕾娅和我的约定。”裘德道，“她花钱雇佣我给她呃……摆架子，帮她震慑那些看她年轻，就心生怠慢不好好做事的臣子，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又回忆起了另一件事，字条出现之前伊蕾娅是在接见特里尼达骑士吧，当时特立尼达骑士风尘仆仆的从自己的采邑赶过来，向伊蕾娅汇报那些蜥蜴人的动向，所以那时候你也在场吧。” 李俞并没有给裘德回答的时间，就又接着道，“事发后伊蕾娅非常生气，把整个城堡里的人都集中起来，挨个排查，看谁曾在她离开后进到过那间房间里去，不过最终除了艾丽萨外，基本上其他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 “那你不应该怀疑艾丽萨吗？”裘德淡淡道。 “我怀疑过，毕竟她真的在伊蕾娅离开后进入过房间，但是她的动机我实在找不到。”李俞道。 “于是我让伊蕾娅撤掉了派去监视艾丽萨的卫兵，想让真正的内应着急，不过你又一直很能沉得住气，那段时间里城堡甚至传出一些很离谱的传言来。 “说放纸条的人可以飞檐走壁，要么就是个没人能看见的幽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没人看到他进入跟离开房间。” “我当然是不相信这种传言的，所以我需要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当我再次回顾整件事情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之前被我给忽略掉的细节。 “当时那张字条是在桌下被发现的，这很不合理，当你想要恐吓一个人的时候，当然要把能吓到她的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最好一眼就能被她给看到，才能给她带来最大的恐惧。 ”那张字条之所以在桌下，而不是在桌上，很可能是因为写字条的人没有能力把它留在桌上。再联系字条出现不久前，伊蕾娅才接见过特里尼达骑士，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字条会不会是在会见结束后被偷偷丢在地上的？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压根儿没有人看到那个内应进出房间，因为他一早就跟着伊蕾娅一起离开了。” 裘德这一次沉默了格外久，之后才又开口道。 “你就是从那时开始怀疑我的吗？” “注意，准确的说是注意到了你，其实那时候我先怀疑的是特里尼达骑士，你确实伪装的很好，一个因为意外毁容，性格孤僻，只认钱财的流浪战士，自称农民的儿子，没人知道你其实会识字。 “和你相比，显然受过教育的特里尼达骑士更可疑一些。”李俞道，“尤其我后来问过福斯托，那些蜥蜴人来的比往年要早，于是我也愈发怀疑这只是特里尼达骑士编造出来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进城堡放字条，在这里引起猜疑与混乱。” 第六章 陷阱 “特里尼达骑士之前并未响应伊蕾娅的继母瓦内莎的号召，参与到对茶杯堡的围困中来，但这也不能完全洗脱他身上的嫌疑。” 李俞继续道，“我一度怀疑这是他和瓦内莎联手演的一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以备万一，如果瓦内莎没能拿下茶杯堡，那么特里尼达就可以赢取伊蕾娅的信任，作为瓦内莎的内应潜伏在伊蕾娅的身边。 “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当特里尼达离开城堡后，内应就再没出现过……但是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那些蜥蜴人的异动是真的，特里尼达骑士之前来到城堡也的确是为了求援，而不是别的什么事情。 “也是在那晚之后，我才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到你的身上来，而一旦接受了你是内应的假设，我又从你的身上找到更多的疑点。 “首先我们相遇的时间很巧，恰好是瓦内莎雇佣的那队佣兵找到伊蕾娅和我之前。而当时我们正身处荒野，照理说遇到其他人的概率很小，更别说还是像你这样的高手了。 “而且我再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在我解决了两人后，蜜熊看起来应该是有动了和我们和谈的念头，但是你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悍然出手直接杀了他手下的人，继而也彻底激怒了蜜熊，最终你又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人也全给杀掉了。 “当然考虑到当时的局势，我也可以称赞你敏锐的把握了取胜之机，出手果决，但是后来我留下的那两个准备问话的活口，一直到我们抵达绿野的时候都再没醒来过…… “我那会儿就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我自己下手太重。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做的手脚吧，也是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开始着手挑拨阿里亚斯家族的内乱了。”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裘德道。 “没错，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的手头上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我需要做点什么逼你露出马脚来，所以上一次离开前，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伊蕾娅立下保证，说三日之内我会找到内应。” “当时听到你的话，我的确也紧张了起来。”裘德道。 “但是还不够。”李俞道，“我回来后看了这两天的录像，你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出人意料的沉着。” “要是没有这份沉着，拥有恩里克斯家族血脉的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裘德咧嘴。 “于是我决定再推你一把，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你使眼色，让你来我的房间。” 后面的事情裘德也很清楚了，他顺着李俞的话道，“你骗我说你已经找到了内应，那人是阿尔弗雷德骑士的扈从托马斯，一个非常让人意外的名字。”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为什么不找别人，而要来找你。你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想必已经欣喜若狂了。” “我们很快谈好了价钱，我要十五枚金币，你很大方的提到了二十枚，而且还愿意提前预付一半，早知道这笔钱是用来买我的命的，我就应该再多要一点的。” 裘德自嘲的一笑，“我的这颗脑袋怎么说也能换一百枚金币，十枚卖给你实在太亏了，是我做过最亏的一笔买卖。” “说来你可能不信，”李俞道，“我其实希望刚刚在酒窖里你可以不对托马斯出手的。” “怎么可能？你专门布置的陷阱，不就在等我往里跳的吗，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一口咬定托马斯是内应，但只要我在抓捕他的时候不小心‘失手’，砍死了他，就把这件事情彻底给坐实了。 “而且事后阿尔弗雷德如果找我算账，我还能把你供出来，把他的愤怒转移到你这个主使者的身上去，这么好的彻底洗脱嫌疑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裘德随后又感慨道，“我听说了你在岩雪城做的那些事情，这一路上也见识过你的种种手段，所以一直在尽可能避免跟你发生冲突，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想了想他又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抓到我的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看破我的身份的？” “因为沼泽里那头龙。”李俞也没有隐瞒，“我向福斯托还有奥娜询问了一些和龙有关的事情，他们跟我说曾经有一个家族和龙的关系密切，甚至传言中他们的崛起就是因为一头龙的帮助。 “而当那个家族在西境站稳脚跟后，为了纪念那头龙，还特意将自己的家族城堡命名为龙焰堡，随着那个家族的势力不断壮大，龙焰堡也变成了龙焰城，再然后他们就成为了整片西境的主人。” 李俞看向裘德，“你之所以想尽办法混进茶杯堡，在阿里亚斯家族中制造混乱，也是为了保护那头龙吧，不想让阿里亚斯家族分出精力来对付它。” “唉，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看不出我也是被人给陷害的呢？”裘德叹了口气。 “你说你不是内应？”伊蕾娅问道，“有人陷害你，是谁？” “我的确是内应，我承认我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抱有目的，你继母的人是我杀的，那张字条也是我放的，但是……沼泽里那玩意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东西的存在，不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让自己牵扯进这种狗屁事情里。”裘德道，“我发誓。” “你接近我不是为了给你的家族复仇吗？或者等那头龙长大，驯化它好让它帮你重新夺回西境。”兔子小姐用充满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半脸男人。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总自以为聪明的觉得我会很在意我自己的狗屁身份？恩里克斯家族灭亡了已经九百多年了，我对九百年前的事情根本就不关心。 “从我出生那天起，这被诅咒的血脉除了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让我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外，什么好处都没给我。 “至于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大笔我没法拒绝的钱，要我想办法潜伏在你的身边，给阿里亚斯家族找点麻烦，我答应了，就是怎么简单。” “什么人找到你？” “他给了你多少钱？” 李俞和伊蕾娅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 “找到我的是个中间人，他的绰号叫灰天鹅，我和那家伙也只打过几次交道，不过那家伙的信誉还不错，他付给了我一百六十枚金币，另外还跟我许诺，如果我能让阿里亚斯家族乱起来，他会再付给我三百枚金币，这是个我没法拒绝的数字。”裘德道。 第七章 李俞的目标 困扰了伊蕾娅许久，一度让兔子小姐吃不香睡不着的神秘内应终于被抓到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究竟是什么人花重金雇佣裘德来搅乱阿里亚斯家族，他的目的是什么？和沼泽里那头龙有什么关系，唔，如果那真的是一头龙的话。 不过李俞已经完成了自己之前许下的承诺，接下来他的主要注意力将会放在传教还有属地建设上去，这些事情就留给少女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但是李俞依旧给伊蕾娅提供了一些建议，关于前几个问题，除了派人去调查那个绰号灰天鹅的中间人外，李俞还建议伊蕾娅去征求一下她的曾祖母的意见。 老人显然知道一些其他人并不知道的秘密，否则不会不顾众人的反对，劝伊蕾娅不计前嫌的收留下那些蜥蜴人，但是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她又不愿意将自己的担心言明。 李俞作为外人，很难完全取得奥娜的信任，然而伊蕾娅身为阿里亚斯家族如今的家主，奥娜的后人，还是有机会和自己的曾祖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的。 另外就是那头龙的事情。 李俞希望伊蕾娅可以尽快敲定寻龙小队的人选，因为按照那些蜥蜴人的说法，那头龙的成长速度很快，放着不管的话，也不知道那东西最后会长到什么程度。 兔子小姐点了点头，她的神色有些低落。 显然裘德的叛变对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虽然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却是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 而且这段时间裘德应她的要求在她身边当花架子，两人平日里没少斗嘴，但也生出了友谊来。 至少伊蕾娅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她虽然嘴上没说，可对裘德很信任，甚至超过了城堡里不少老人。 结果裘德却利用这份信任，背着她在阿里亚斯家族中到处搞风搞雨。 这又勾起了伊蕾娅一些不好的回忆来。 少女想起了选举时自己那个当众毁誓，被李俞抓了个现行的叔父安东尼奥，还有遭遇蜥蜴人大军后二话不说直接丢下她这个封君，跑的飞快地紫雀花骑士。 由于后者这段时间的殷勤表现，伊蕾娅甚至动了让对方接替回老家的哈维尔骑士，负责茶杯堡安全的念头来。 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 从酒窖出来后伊蕾娅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俞，问道，“你也会离开我吗？”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也有人找到你，给你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我吗？” 兔子小姐说完不等李俞回答便又道，“算了，忘了吧，这只是个傻问题，我又在犯蠢了，哪有人会在背叛前就承认自己会背叛的。 “再说，一个人背叛或许是他的问题，但这么多人都接二连三的背叛我，肯定是我这个领主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错，”李俞道，“那些嘲笑和苛责你的人，如果把他们放在你的位置上，他们也未必就能有你做得好。” 李俞这句话倒也不单是为了安慰伊蕾娅，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伊蕾娅当然算不上什么千古明君，也没什么文韬武略，但是她本来就是地方边境上的一个小领主。 而且之前在家族中也不是被作为继承人而培养的，但即便如此，李俞觉得她成为领主后头一两个月的表现，也在平均水准线以上了。 李俞对布拉提斯大陆上的一众贵族不是太熟悉，不过只要回顾下另一个宇宙的人类文明，除了那些天生异相，拥有不世之姿的开国之主，剩下大部分君王大都也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而且平平无奇的还算是好的了，还有些放着皇帝不做却沉迷木工的，面对饥荒能问出何不食肉糜的，炼丹修仙最后把自己送走的，满腹雄心，励精图治却把自己治到煤山歪脖子树上去的。 再看欧洲这边同样也不遑多让，男宠治国，把妻子都逼反的爱德华二世，热衷角斗，最后被角斗士勒死在浴场的康茂德，发出晋惠帝同款暴论——人民没有面包吃为什么不吃蛋糕的玛丽皇后…… 类似的君王贵族实在太多了，就更不要说在各地胡作非为的小领主们了。 和他们相比伊蕾娅绝对可以算是优等生了，至少兔子小姐在态度上没什么问题，哪怕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幼稚，感情用事，但是是实实在在想做个好领主的。 之所以混到现在这步田地和她自己的关系并不大，主要是赶上了一个地狱开局。 一位长者曾经说过，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在风口的时候就算是一头猪也可以飞起来，而身处谷底的时候不管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是死法不一样而已。 顿了顿后，李俞又接着道，“的确，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只要有人开价超过他心中的数字会被收买，但是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要价没人能付得起。” “唔，你的要价有多少，”兔子小姐好奇道，“五千，还是一万枚金币？总不会是十万吧……也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去收买一个人吧。” “我要这片大陆上每个人都来信仰星期六。”李俞答道。 “…………”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宏伟的目标，只是这种事情听起来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强大如银月教会也只局限在西境而已，而且他们花了上千年时间才做到这一步。 “你和你的星期六是很厉害，但是……”兔子小姐担心打击到某人的自尊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结果李俞却道，“我会做到的，会一点点证明给那些不相信的人看，所以你也不要气馁，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目标。 “往后遇到什么困难，就想一想我，既然这么异想天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都有傻子在做，那你也没理由退缩了吧。” “嗯，听你这么说，我的心里的确好受了很多。”少女晃了晃耳朵，末了又补充道，“你才不是傻子，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而且也不嫌我笨，还总是在一旁鼓励我。” 兔子小姐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嗯，我以后也得和你适当保持点距离，不能再事事都去依靠你了，不然再这么下去，我感觉要不了多久我也会成为星期六的信徒的，那样的话女神她会生气的。”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的。”李俞道。 “期待，期待什么？哦，你说成为星期六的信徒吗，不不不不，这可不行。”少女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可是在神庙学习过的，我的信仰很虔诚，就像磐石一样，是无法被动摇的。” 第八章 蜥蜴人们的新居 委托福斯托帮忙购入大量帐篷与毯子只是李俞做的第一件事，先保证那些蜥蜴人能拥有最基本的住所。 布拉提斯大陆上，一座典型的农舍一般是以木头来充当基本框架，框架间由堆叠成网状的树枝来填充，再在外表覆盖上一层粘土密封，屋顶则多以秸秆或芦苇铺盖。 大部分农舍只有一间房，全家不管几口人都住在一起，甚至家禽和家畜也会进屋，包括但不限于鸡、鸭、鹅、猪和牛，这些牲畜在寒冷的冬日里可以为生活在屋里的人们提供一丝温暖，但也会带来蚊蝇与恼人的气味。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平民身上总是臭烘烘的缘故。 少数比较富裕的自耕农会有两到三间房，可以分出卧室与棚厩，甚至还有一间可以专门用来存放食物的储藏室。 但是这同时也可能会让他们被一些路过的土匪和盗贼给盯上。 虽然农户们几乎都是自己来生火做饭，然而屋内却没有烟囱。 他们所使用的炉子并非封闭式的，做饭的时候屋子往往全是烟气，看着就跟桑拿房一样，李俞第一次在农舍里吃饭就被呛的一直咳嗽。 不过这些烟气最终会通过屋顶的天窗向外散去。 至于家具，就更是少的可怜了，只有桌椅和木箱，一些人家甚至没有床，只能一起挤在一张草甸上。 即便如此住在房屋里肯定还是要比住在帐篷里舒服的，更别说还是六七个人挤在一张薄薄的帐篷里。 夏天的时候还好说，等到了冬天，很可能就会因为保暖不足而冻死人了。 也就是蜥蜴人们之前的生存条件实在太过恶劣，不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居住环境闹起来了。 实际上李俞不在的这五天里，蜥蜴人们在清理完领地上的尸体和废墟后，有等不及的已经开始着手建造新房了，用的还是他们祖传的老手艺。 李俞这个先知刚一回去，立刻就被热情的蜥蜴人们拉去参观他们的劳动成果。 他就这么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一棵大树下，仰起脖子，望向头顶那座树屋。 树屋完全由树枝搭建而成，地板和墙壁则由树皮填充，屋顶上还搭了层茅草，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避雨作用。 最关键的是那座树屋离地大概有十几米高，蜥蜴人们找了根小树干，砍掉多余的树枝，在上面开凿出凹槽做梯子，一众蜥蜴人们就这么踩着凹槽，在树上兴高采烈的爬上爬下。 至于李俞，则婉拒了屋主人上去坐一坐的邀请。 死，并不可怕，万一摔骨折了才是真的麻烦，李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想一直打着绷带。 另外李俞还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之前多虑了，这些蜥蜴人应该挺难被冻死的，住这种木屋都能活下来，睡帐篷应该也完全没问题。 但李俞也不打算让这些蜥蜴人就这么一直住在帐篷里，或者放任他们到处建这样看起来就有很多安全隐患，上下也不怎么方便的小树屋。 这是他招募到的第一批信徒，也是李俞打算拿来给其他人打样，建设模范村落的。 要是别的潜在客户跑来参观，看到星期六的信徒们都还睡在树上，估计立刻就会熄了入教的念头，有多远逃多远了。 就算是传销拉新人的时候也还给吃顿好的，营造一下成功氛围，不可能一上来就是十几人的大通铺，馒头加白菜伺候。 所以造房就被李俞列在待办事项表中了，而且还是很前列的位置。 而说起造房来，现代人最熟悉的当然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了。 钢筋混凝土，顾名思义就是钢筋加上混凝土。 1867年一位巴黎园艺家发现通过往混凝土里添加钢圈可以解决混凝土“脆性断裂”的问题，从而使得钢筋混凝土立刻变成了全世界最受欢迎的组合材料（虽然当时园艺家本人并不知道什么是脆性断裂，也不理解其中的原理，但好用就足够了）。 钢筋混凝土结构能一直流行到现在无疑有着非常多的优点，防风，防水，防火，防虫而且成本足够低廉。 其中混凝土虽然在布拉提斯大陆上依旧默默无闻，但是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要将一些老陶器压碎后掺进砂浆（熟石灰加粘土）中，就能生产出水泥来了，再加点石子和沙砾水泥就变成了混凝土。 李俞所在的宇宙，早在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开始使用水泥和混凝土作为建筑材料了，不过由于上面提到的脆性断裂的问题，混凝土一般只能用来做地基和柱子或是穹顶，而不能当做横梁、悬垂面等需要承受弯曲应力的结构体。 而且随着罗马帝国灭亡，这项技术也跟着一起失传了，直到一千多年后，才被人再次发现并记录下来。 相比之下钢材的冶炼就麻烦的多了，布拉提斯大陆上倒是有钢，但主要被用来锻造武器和盔甲，而且一套盔甲或者钢制武器往往价格不菲。 稍微穷一点的骑士可能都配不齐，不然之前伊蕾娅支援特里尼达采邑上的民兵也不会只提供布甲与长矛了。 成本这么高，肯定不能拿来盖房子。 而要是自己炼，李俞也查阅了一些资料，比较现实的大概就是贝塞麦转炉炼钢法了。 这种炼钢技术在十九世纪被一个叫做贝塞麦的工程师所发明，但原理其实并不复杂，以布拉提斯大陆的现有技术条件，已经可以搞个原始版本出来了。 不过李俞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无比诱人的念头。 钢他肯定是要炼的，但不是现在。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这些蜥蜴人的衣、食和住。 其中衣也可以往后推一推，先采购现成的来应付，剩下食和住是最紧迫的事情。 现炼钢材太费时间了，就算现在开始做，等冬天来了蜥蜴人们也未必能住进钢筋水泥房里。 再三权衡后，李俞还是为即将建造的这批新房选择了砖木结构。 －－－－－－题外话－－－－－－ 抱歉，这章晚了哈，一直在弄资料，大家早点睡哈。 第九章 红砖 和锻造钢铁相比烧砖的技术就要简单的多了，基本属于有手就行的那种。 一般点出制陶科技的文明也都会顺带学会烧砖，更进一步的还能解锁釉或是玻璃的制作。 和很多人印象中可能不同，玻璃的历史非常悠久。 不算闪电击打在沙漠上，融化掉沙子所产生出的自然玻璃柱（也叫硅管石或者闪电熔岩，这种玻璃因为杂质太多看上去黑不溜秋的，就像焦炭一样，除了能拿来耍酷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人类最早生产人造玻璃的历史大概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古埃及和古希腊，当然，最终将玻璃玩儿出花的还是罗马。 罗马人通过在金属上镀上一层透明玻璃从而发明出玻璃镜子，除此之外还掌握有吹制、吹模、切割、雕刻、缠丝等更加复杂玻璃工艺，甚至能够制作出精致的薄壁玻璃器皿（就是里面的气泡有点多）。 不过等到罗马灭亡后，他们的玻璃工艺就逐渐失传来，中世纪的欧洲甚至一度只剩下彩色玻璃的镶嵌工艺。 与之相对，同时期的东方帝国在材料技术上的发展领先了世界差不多一千年，然而或许是因为对瓷器的狂热偏爱，使得玻璃技术在中国迟迟无法被点亮。 直到十九世纪前，东方人的日常生活中几乎无法见到玻璃的影子，以至于错过了望远镜和显微镜的发明。 而在布拉提斯大陆这边，情况则要稍微复杂一点，据说制作玻璃的秘密被牢牢掌握在精灵的手中。 精灵们宣称这项技艺是森林与生命母神给精灵一族的馈赠，他们可以借助这种透明轻薄的材料制作出各种美轮美奂的器皿。 甚至有传言说，在森林的深处藏着一座完全由玻璃打造而成的透明宫殿。 李俞个人对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因为玻璃的抗冲击性太差了，建个阳光房都不安全，就更别说一整座宫殿了。 但是由此也能看出，那些精灵们所掌握的玻璃工艺应该不会太差，说不定和古罗马人相当。 扯远了，说回烧砖来。 红狮帝国虽然弄不清精灵们生产玻璃的秘密，但是砖头总还是能烧的，然而李俞打听后得知，只有南部沿海少部分区域才有零星的砖窑存在。 说到底砖房这种东西，帝国的贵族们看不上，他们往往更青睐防御性更强，外观更加恢弘的石堡，哪怕一座石堡的建造成本远在砖房之上，光是石料的开采，加工，以及运输就会耗费掉巨量的金币。 而平民们能看上却又住不起。 即便烧砖的成本并不高，原料粘土也遍地都是，很容易获取。 对于大部分贵族来说，无论是自由民还是农奴都只是纯粹的生产工具，只要保证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不让他们被饿死或者冻死就可以了，所以领地的税收往往被定的很高。 再加上各种徭役，比如每人每年需要为领主耕种一定土地，建造或修葺城堡，兵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像是面包炉与水井的使用费，公猪的配种费用，婚丧事的特别金等等。 最后能落在农户手中的钱就更少了。 除此之外战乱还有匪盗横行也是一个不能被忽视的因素，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砖房若是被人一把火给烧掉，或是给推倒，损失可就更大了。 反倒是不如普通的长屋重建起来更加方便。 如此一来砖房在红狮帝国中自然就很难被推广开了，实际上李俞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所在的那个宇宙直到十二世纪，砖瓦房也才开始渐渐在欧洲多起来。 李俞当然是没兴趣等那么久的。 现阶段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成本对他来说还太高，李俞不得不放弃，但是造几座砖窑他还是完全负担的起的。 而且兔子小姐的家族封地偏僻是偏僻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平日里战火就不容易烧到这里来。 毕竟打仗总得有个理由吧，绿野平平无奇，根本不值得什么人出动大军，就算打赢了，也只能抢点萝卜回去。 管这叫凯旋，自己怕是都会先脸红。 以往这片土地上最大的麻烦就是那些生活在沼泽中的蜥蜴人强盗，而现在这些蜥蜴人已经被李俞招安，他们不去抢别人就算好的，周围也没人敢惹他们。 这么来看，重建的成本也就不太需要被考虑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李俞没法直接在西境这边招募到现成的砖瓦匠。 而南边又太远，就算那些匠人愿意过来给他建砖窑，最快也得两个月才能到，这还得是李俞开出他们无法拒绝的高价的情况下，他们才愿意背井离乡，一路跋涉到阿里亚斯家族的领地上来。 李俞虽然有钱，但是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不愿这么挥霍，而且也不想等那么久，索性就自己动手造砖窑了。 和游戏中鼠标一点，就能轻松解锁科技不同。 现实中想要发明一项技术，哪怕只是一项已有的技术，并且将之发展到可以投入使用的程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李俞对此已有一定的心里准备，定下建造计划后他就拿出了自己写论文的精神头来，开始到网上收集文献资料，学习总结技术要点，还去图书馆借阅了几本相关方面的书籍。 等到实际动手的时候，李俞又从1688上采购了一些工具设备，包括但不限于可以测量砖窑温度的温度表，制砖的标准化模具等等。 他甚至想办法通过拆卸分批携带的方式，将一辆手动小型制砖机给带到了布拉提斯去，从而大大提升了制砖的速度。 不过即便如此，烧出李俞勉强满意的砖头也是现实时间三周后的事情了，换算到布拉提斯大陆更是足足过去了两个月。 不过看着烧至出的那一整排大小形状完全一致，方方正正的红砖，李俞还是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就是扩展砖窑的规模了，李俞打算将砖产量逐步提升到日产五万块，这差不多就能满足接下来的建筑需要了。 －－－－－－题外话－－－－－－ 最近要查的资料比较多，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会往后拖一些，不过还是会保证一天两更，大家晚上早点休息，不行就第二天早起再看吧， 第十章 大师之作 西境虽然找不到砖窑和砖匠，好在木匠还是有不少的。 基本上每个村子里都有会做木工活的人，然而伊蕾娅的领地上，普通民众们对于蜥蜴人的观感很差。 他们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或朋友死在蜥蜴人的手上，自己对于这些生活在沼泽中的强盗也是又恨又怕。 哪怕李俞已经要求蜥蜴人们摘掉那个可以穿戴在身上的巨蜥脑袋，使得他们在外观上和普通人类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一听说要去蜥蜴人生活的土地上干活，即便李俞愿意开出双倍的酬劳，依旧无人愿意响应。 最终李俞只能从隔壁的黑石城找来五位木匠，加上他们带来的助手一共十二人。 经过一番测试后李俞留下了其中两名手艺好又足够老实的木匠，还有他们带来的三名助手，剩下的人则给了笔辛苦费，又让伊蕾娅派人把他们给送回去了。 李俞是希望那两名木匠，还有他们的助手可以长久留下来的。 无论什么时候人才都是最稀缺的，尤其是拥有专业技能的人才。 蜥蜴人们看着人均木工大师，搭起树屋来，全民参与，热火朝天，谁都能上去搭把手，但走的是狂野路线，作品出来后突出一个放浪形骸，另外除了树屋和一些他们常用的木质工具外就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距离李俞的要求还有不少差距。 相比之下那两个木匠就要靠谱的多了，其中一人是人类，四十岁出头，因为父亲就是木匠，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也练就了一身好手艺。 而另外一人则是半兽人，今年刚好一百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干起活来一人能顶两个。 两人都参与过城堡的建造，主要负责搭建外围的脚手架，各种临时的工棚木架，能够支撑拱券的券架，其中那名人类还主持过桥梁的修造，至于各类家具的打造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他们随身携带的工具也很齐全，锤、斧、锯还有凿子都包的好好的。 李俞还是老方法，用钱砸。 开出来他们平时收入两倍的价格，而且每做五天还能休息两天，换取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永久定居下来。 两人明显都有些意动。 其中那个绰号九指的半兽人木匠很快答应了下来，剩下的中年人，则显得有些犹豫。 黑石城和绿野离得并不远，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尽管那个名叫梅林的人一再向他保证蜥蜴人的危机已经得到了妥善解决。 往后都不会再有人从沼泽里冲出来，在这附近烧杀抢掠了，但是事关自己，还有自己那些亲人的安危，由不得他大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让他在意，那就是这片土地上没有银月女神的信徒，生活的全都是异教徒，他们信仰一个名为星期六的陌生神明。 这让中年木匠很是不安。 李俞可以理解这种不安，于是上淘宝花了五十五块前买了个木刨子，送给中年木匠当做乔迁之礼。 后者很快就被这种能够轻松令木料表面变得平整的小工具给深深震撼了，为之着迷不已，不分昼夜的把它抱在怀里，到哪儿都想刨一下。 最终他也同意留了下来。 加上两人带来的三名助手领地上就有了五名木匠，李俞又分出五十名蜥蜴人给他们打下手，组成了五只木工小队。 而在另一边，李俞联系的设计师也把做完的设计图发了过来。 他做设计师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接过这么奇怪的单子。 客户一上来就言明要砖木结构，不要用现在最常见的钢筋混凝土做建材，这也就算了，毕竟这年头，纯木的屋子都有人在盖，砖木虽然越来越少，但也不算多离谱。 可后面的要求就让他虎躯一震了，对面居然不要他设计电气和自来水，也不需要厕所跟浴室，但是厨房需要一个烟囱，同时烟道还要和卧房的睡炕相连。 看的设计师直呼梦回童年，心想自己莫不是碰到了老乡，这设计不就他老家的东北大炕吗？ 言辞间不由也热情了起来，同时出于职业素养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老板，那你这厕所打算咋整啊？” 李俞回复道，“我准备在外面盖个公厕，嗯，就是可以十几户人共用一个那种。” 设计师再次梦回童年，顿时秒懂，“旱厕！那老板也别找别人了，旱厕的设计图我直接送你一份好了，这东西遍地都是，就当交个朋友，不过你水电真的都不要吗？” 旱厕，火炕，这些东西哪怕是现在的农村都还算比较常见的，然而这年头没通水电的地方就不多了，尤其是电，很多深山沟沟里都拉进去电线了。 李俞也不解释，只是继续打字，“不用，你先把设计图做出来发给我吧，如果没问题的话，后续建公共澡堂我还会再找你的。” 虽然心中依旧有不少疑惑，但设计师还是在两天后把第一版设计方案发给了李俞，李俞看完后提出了几处修改意见。 设计师按照要求再改过后，李俞这次隔了一天，又向他提出了几个问题，不过这次不是修改意见了，大部分都是和具体施工有关的，有些还很幼稚。 设计师耐着性子回答了，李俞终于表示了满意。 于是不久后设计师就将完整的设计方案打包发了过来，包括占地尺寸，建筑面积，造价估算，施工参数还有各种建筑图和结构图与给排水图。 李俞也很爽快的付了尾款。 总的来说这是一次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设计师虽然觉得对面客户的要求有点奇怪，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这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这只是今后两人漫长合作的开始，往后对方要他帮忙设计的东西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离谱。 而他自觉平庸无奇的设计作品很快也会风靡整片布拉提斯大陆，被无数石匠和木匠顶礼膜拜，乃至引领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艺术潮流。 当然，这些就是后话了。 第十一章 农业革命 李俞一边张罗盖房的事情，一边也没忘记解决吃饭的问题。 蜥蜴人们从沼泽里带出来的食物主要是一些肉干跟野菜，再加上他们洗劫了几个村落后抢到的存粮和一些家禽。 这些食物大概能让他们支撑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还能再久一点，但李俞还是又掏钱从黑石城采购了一批粮食，以小麦和黑麦为主，再加上菜豆和豌豆还有洋葱，这也是红狮帝国普通民众的餐桌上最常见到的几种食物。 另外，原先这两片土地上是有着不少农田的，算一算时间也快到了可以收获的季节了。 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已经被蜥蜴人们给糟蹋了，但是也有一部分还能抢救下，除了绿野的特产胡萝卜外，还有大麦跟小麦，也都快成熟了。 李俞当然不想浪费。 之前一段时间他和伊蕾娅一起合伙卖胡椒赚了不少钱，然而现在不过短短数日这笔钱已经被他花掉大半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前期的一小部分投资。 李俞跟随兔子小姐来到她的领地后，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务正业，每天就是带着小侍女克拉拉还有几个没长大的孩子在绿野到处东晃西晃。 但也正是这段实地调研的宝贵经历，让他对这片土地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其中，农业尤其是李俞考察的重点。 粮食生产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如果你玩过饥荒类游戏，那么就该清楚在游戏的前期，你的大部分时间都会花在收集食物喂饱自己这件听上去很简单的事情上。 事实上超量生产正是创造文明的基本条件之一。 如果你能让土地生产出更多的食物，那么就能把更多的人手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从事其他的工作。 布拉提斯大陆上的农业水平如此落后，种收比达到逆天的1:4实际上是各种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 抛开地理气候还有开局作物本身的物种差异（比如亚洲的水稻天生就比欧洲的小麦高产的多）这种暂时难以改变的因素不谈。 首先在工具上就存在有很大的问题。 李俞看过绿野的农夫们所使用的犁，那依旧是类似古罗马人采用的刮犁。 这种犁是木质的，头上有刀片和铁桦，可以由人畜拖曳，然而却只能犁到表层土壤，无法真正翻转土地，疏松土质，也无法清除掉位于更下层的杂草的根系。 这样等撒下种子后，杂草就会开始和种子争夺土地里的养分。 而且哪怕是这样的刮犁保有量也少的可怜，经常一个村子里只有一两具，归领主所有，远远无法满足一村人的耕种需要。 李俞对症下药，打算引入铧式犁，这种犁在中国其实出现的很早，但是几千年后才传入欧洲，直到现在依旧在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使用，当然很多已经被挂在拖拉机后了。 它的结构并不复杂，包括铧、分土片，犁架，外加一个可以调节高度的小轮子。 其中橡胶轮子可以用木轮代替，铧和分土片最好用铁的，没有的话，甚至也可以用木头，毕竟春秋战国的时候很多铧式犁就是纯木的，无非就是效果差一些。 如果把犁头换成凿子，还能给因为耕作太勤的硬土层通气。 另外播种机李俞也准备来一个，这东西的原理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可以手推的独轮小车，加一个能够转动的木挡板和漏斗，只要把种子从上面加进去，就能均匀洒在土地上，比用手一点点去播种也能提升不少效率。 还有镰刀，布拉提斯大陆上所使用的短柄镰刀只能割下一半的秸秆，而若是能加长刀柄，就能砍下更多秸秆，秸秆可以做饲料，拿来喂养牲畜………… 以上这些工具李俞都可以轻松在淘宝上寻找到合适的型号。 拿来作为原型，再招募到铁匠配合领地上的木匠，只要多尝试几次，应该就能实现量产了，后续如果李俞在淘宝上发现其他有用且以如今布拉提斯的技术手段可以复刻的农具，也会一起搬过来。 而除了生产工具的落后外，肥力的匮乏也是一大因素。 布拉提斯大陆如今大部分地区所采用的依旧是二圃制，也就是把田地分成两块儿，每年只种一半，让另一半土地休息，等到了来年，再进行交替，之前耕种的土地空下，在另一块儿空地上耕作，如此循环往复。 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土地可以得到休息，能够回复肥力。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田地只有一半的利用率，每年都有一半是空着的。 只有少数土地非常肥沃的区域才会实行三圃制。 这和二圃制很像，不过是把土地分成三份，每份土地有一年闲置，剩下两年可以耕种。 只要简单计算一下就能看出三圃制相较于二圃制效率有了很大的提升，土地利用率从50%提升到了66.7%，每块儿土地差不多可以多收三成粮食。 可惜并非所有地方都是沃土。 以兔子小姐所在的绿野为例就只能采取两田轮作的模式，强行改成三圃制，或许头两年可以得到丰收，但是往后收成就会越来越差，直至完全无法耕种。 银月教会宣称这是女神教导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可太过贪心。 而李俞则知道，这是土地里的氮被耗光了。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每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都能轻松说出答案，那就是——豆子。 更准确的说是豆类植物的根系中所寄生的根瘤菌，这种特殊的细菌可以把空气中的氮送回到土壤里。 利用这个特点，不但能将原先只能实行二圃制的土地升级到三圃制，而且还能再进一步，开发出四田轮作模式。 而且这个四田不是每种三年休息一年，而是四年全部种满作物，通过隔年栽种不同豆类作物的方法将土地的利用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这对李俞来说是必须的手段，因为相比起他得到的土地，蜥蜴人的数量明显要更多，比之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户多了快两倍。 想要实现自给自足，就必须把每一片土地都好好利用起来。 第十二章 宴会邀请 除了种植豆类外，李俞先前让设计师设计的旱厕也能派上用场了。 这些旱厕不但可以避免蜥蜴人们在教会属地上随地大小便，保持整洁的卫生环境，而且还能将粪便与尿液收集起来，以供农业生产的使用。 在布拉提斯大陆，农民同样也会对土地施肥。 他们所使用的肥料主要是牲畜的粪便，此外还有石灰与河泥，而沿海地区的农民还会将海草也洒进田里。 不过相较于广阔的土地，他们所能收集到的肥料就显得有些有限了。 一般这些肥料都被他们丢进冬季作物的农田中，因为这些冬季作物往往长的更好，更能卖上价钱，至于夏季的庄稼，一般就随它们去了。 而且这些农民利用肥料的手段也很原始，基本就是将收集到的牲畜粪便直接倾堆在田地上，这么做往往肥料没法被土地彻底吸收，同时还很容易吸引来地下的害虫。 至于人类自己的粪便，一般被教会视作污秽之物，是不允许施加在农田里的，理由是会污染作物。 李俞和他背后的星期六当然是不认这一套的，所以人类的粪便他肯定也要利用。 不只是教会属地上的，李俞打算亲自去和附近其他几个村落谈，要那里的村民将他们的粪便也留下，到时候他可以派人定期前去收购。 只要花一点小钱，应该就能得到不少粪肥。 而这些粪肥李俞也不打算直接加到田里去，而是准备先拿来堆肥。 所谓堆肥，就是把收集到的粪便尿液和秸秆、杂草、落叶、塘泥混合在一起，之后通过微生物的作用，将其中各种复杂的有机态养分，转化成可溶性养分和腐殖质，而且发酵时的高温还能杀死其中的草籽、病菌和害虫。 拿来作为基肥不但可以改良土壤，改善土壤利用率，而且还能大幅减少减轻土传病害。 堆肥的方法成百上千，北方堆肥一般在堆肥舍中，往肥堆上盖破布破席或者塑料布，没有肥舍的话露天也不是不行，只是日晒雨淋难免会导致肥力减少。 而南方则多挖土坑沤肥，将尿粪，绿肥、杂草、秆茎和塘泥一同置入坑内并加水发酵。 这两种堆肥方式究竟哪种更好李俞也拿不准，干脆就都试试，反正就是搭棚挖坑的事情。 以上这些都是用了以后可以立马见效的增产或是提升效率的手段。 除此之外还有件短期可能无法见效，但是长期坚持下去收益会越来越大，也很容易被人给忽略的事情，那就是——育种。 和动物一样，自然界中的植物也是在不断进化的，虽然它们的进化过程往往并不怎么引人瞩目。 然而同一种植物，相隔数千年往往会相差甚远。 比如九千年的玉米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大，一只玉米上仅仅有不到十粒玉米粒，你要是想靠这种玉米填饱肚子，那恐怕得来上上千根儿了。 更离谱的还有西瓜，五千年前的西瓜长度只有5mm，拥有核桃一样坚硬的外壳，而在这外壳下则充满了脂肪与淀粉，想从里面嗦出甜味儿来可不容易。 布拉提斯大陆上的大部分植物虽然都是李俞所熟悉的，然而和现代社会中也还有不少差距。 小麦、燕麦、黑麦，阿里亚斯家族一直在大量种植的胡萝卜，在产量和味道上都跟李俞常吃的差远了。 可惜他没法把另一个宇宙的种子给带过来，否则随便种一种，这个宇宙的原生作物就都没活路了。 不过李俞也不用像他所处原宇宙一样等上上千年。 既然初中生物课上已经学到过遗传学的知识了，那只要通过定向选择，就能人工干预，大大加快这一过程了。 其中最出名的例子当属杂交水稻了。 被誉为杂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院士所研发出的第三代杂交水稻“叁优一号”，早稻和晚稻的平均亩产加在一起甚至已经突破了1500公斤，堪称生物奇迹！ 以世界上7%的耕地养活了22%的人口，而他做到这一点不过用了几十年的时间。 可惜布拉提斯大路上没有水稻，而且想找到雄性不育系也没那么容易，李俞没法直接抄作业。 但育种的事情他一直很重视。 实际上李俞刚到绿野不久已经在着手做这件事情了，他委托兔子小姐帮他找来了四个少年和少女。 当时给出的筛选条件里就有家中最好务农一条。 之后李俞又把阿拉伯数字也教给了他们，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日后进行统计研究。 而就在不久前，李俞已经把第一个任务交给他们了，要他们在收获的时候在田地里挑选出那些产量最高，品相最好，又或是可以抗虫害，能够在恶劣环境下生长的特色作物。 收集它们种子，记录下它们的特点。 李俞则会在教会的属地上专门开辟几片试验田来种植这些特色作物，从它们的后代中继续筛选出具有其他优秀特点的植株，不断培育下去，并在合适的时候将之推广。 这个过程有点像是刷词条，想要刷出红色词条来需要耐心，以及一点运气。 不过一旦随到好词条，比如耐寒、耐旱、耐盐碱，并且成功保留下来，那么绝对能赚翻了。 ………… 由李俞所发起的这场农业革命，势必将会深刻影响到布拉提斯大陆上的文明进程。 然而就像所有伟大变革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人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大人物们的身上，停留在他们或腐朽或无聊的日常生活上，那些贵族们的爱恨情仇，一举一动都能引来不少话题。 而要说最近整个西境谁是风云人物，那还得是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伊蕾娅。 位于穷乡僻壤的阿里亚斯家族行事向来低调，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或是做过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丰功伟绩了。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却是一反常态，先是因为选家主的事情闹到了库伦侯爵那里去，接着又主动公开了选举过程，而且一波三折，还有神秘异邦人登场，施展神迹，可谓赚足了眼球。 据说两位候选人回到领地后还打了一仗，眼见胜负已定，大家都以为好戏就要收场了，谁也没想到刚上位不久的伊蕾娅又整出了一波高潮。 阿里亚斯的这位家主连夜向库伦侯爵，还有西境其他的贵族求援，宣称自己遭遇了蜥蜴人的大规模袭击，恳求他们出兵帮忙解救领地上的无辜领民还有被围困在茶杯堡中的一众族人。 可还没等各家族搞清楚具体情况，仅仅过了一天，伊蕾娅又撤回了求援请求，表示危机已经被解决。 收到信的时候不少家族的家主都变成了问号脸，搞不清写信的人到底想干嘛，而等又过去了半个月，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继承领地后还没举办宴会。 于是又写信给西境一众贵族，邀请他们来自己的领地做客。 第十三章 价值百金的货物 随着蜥蜴人们退回到沼泽边，在李俞的带领下开始伐木烧砖大搞生产，绿野终于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在蜥蜴人们退走后的第二天茶杯堡也打开了城门，将在城堡内避难的农户陆续放了出来。 虽然阿尔弗雷德竭力反对，可兔子小姐依旧坚持跟在那些难民的身后，她想要亲眼看一看各地的损失。 其中靠近城堡的村落受损普遍较轻一些，这是因为那时候李俞已经再次苏醒，并且得到了蜥蜴人们的拥戴。 有他的约束，蜥蜴人们的劫掠和破坏行为收敛了很多。 当然，蜥蜴人作为生活在沼泽中的强盗，每年都会定期出来白嫖周围的村落，指望他们的行军纪律有多严明显然也不现实。 即便在李俞的反复强调下不再像蝗虫一样一窝蜂的冲到绿野各处烧杀掳掠，但沿途碰到什么好东西也还是会顺手揣进怀里。 由于生存环境的特殊性，蜥蜴人们对于盐和铁器有种近乎狂热的喜爱，所过之处这两样东西基本上是一点也没剩。 眼看着就快到收获的季节了，伊蕾娅也不能让那些农民就这么赤手空拳下地干活，于是就让身后跟着的福斯托把这事儿给记下来，打算回去后找亚戈专门划拨一笔低息贷款出来，供这些人购买农具。 而这些农户的遭遇还算好的，相比之下距离茶杯堡更远，而又和沼泽离得近的地方才是重灾区。 兔子小姐来到那里，举目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狼藉，这一路已经陆续有三个骑士跑来跟她哭诉自己的采邑和上面的民户怎么被那些蜥蜴人给无情蹂躏了。 要是放在过去阿里亚斯家族也不怎么富裕的时候，伊蕾娅大概只能口头安慰他们几句，要他们再努力坚持坚持。 毕竟她自己也有好几个庄子受损很严重，但是现在有卖胡椒赚到的钱在手，少女还是咬牙又挤了一笔钱出来，给那几个骑士做重建贷款。 利息同样压的很低，每年只有不到一成，要求他们在十年内还清，这待遇可以说非常优渥了，比黑石城里那些黑心商会不知道良心了多少。 一下子撒了这么多钱出去，搞不好连下次和下下次卖胡椒的钱也要一并拿出来填窟窿，少女只觉得身体一阵空虚，神色不由也萎靡了起来。 不过还是强打精神，把另外几处受损的地方也看了，而这一圈下来她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段时间她基本上等于白干了。 不但白干了，还得倒贴。 那些蜥蜴人除了直接的破坏外还糟蹋了不少庄稼，势必会让今夏的收成相比往年大减，兔子小姐这波属实是亏麻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回到城堡去就捂紧自己的钱袋子，号召大家节衣缩食，接下来这半年谁管她要钱她也不给。 而接下来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只是才过了不到五天，福斯托就又找到了她，提醒道，“小姐，您的宴会是不是该办了？” “宴会，什么宴会？”少女已经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闻言茫然道。 “距离您接替您的父亲成为绿野的新领主，已经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可您还没有邀请其他贵族来分享这份喜悦，一同庆祝这神圣而庄严的时刻。” “你要我现在举办宴会？”伊蕾娅皱眉，“可是眼下那些蜥蜴人才退去不久……恐怕不是合适的时机吧。” “我跟您的看法恰恰相反，如今整个绿野都弥漫着一股低落不安的情绪，恰恰需要一些欢乐与喜庆的氛围来让人们忘掉之前的痛苦，重新振作起来。” 福斯托顿了顿，又接着道，“按照惯例您在成为领主的当天就应该举行宴会的，然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宴会的时间只能向后推迟，结果又赶上城堡里出现内应。 “现在既然内应已经被抓到了，那您也没有理由把举办宴会的事情继续拖下去了，否则不单是您，阿里亚斯家族的声望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可是我们刚花出去那么多钱……账上应该没剩多少了吧。” 一听说又要花钱，兔子小姐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福斯托这段时间一直在少女身边当顾问，已经摸清了这位阿里亚斯家族新家主的行事风格，闻言也不废话直接道。 “不用再额外花钱了，您之前拨给过我六十枚金币，用这笔钱就可以。” “对哦，我差点忘了，那这笔钱你花出去多少了？” “七成，但是剩下的实际上也不能动，因为有一部分货物我只是定下了，还没有付钱，另外还得预备一些给戏班和吟游诗人的赏钱。” 福斯托知道兔子小姐在想什么，连忙补充道。 “这样啊。”少女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您支给我的这笔钱本身也不是特别多，而这次宴会又事关重大，将决定西境各大家族对您的第一印象，希望您能够重视起来。” 老顾问神色严肃，“我需要保证阿里亚斯家族最基本的体面，因此很难再继续缩减了。而且您如果实在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件货物给卖了？” “哪件货物？” “就是地牢里那件，那东西可是值一百枚金币呢。”福斯托提醒道。 伊蕾娅闻言陷入了沉默中。 福斯托劝道，“我不知道您在犹豫什么，按理说抓到那人后，就应该当场将他的脑袋给砍下来送去岩雪城的。而您却只是让人把他给关了起来。 “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您依旧没有下令处决他，如果这件事情被库伦侯爵知道了，恐怕会给您惹来新的麻烦。”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觉得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距离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九百多年，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还记得恩里克斯家族了。 “为了九百多年前的事情就毫不犹豫的杀掉一个人，会不会太过严酷了。”少女道。 “或许吧，但是现在统治西境的是菲格罗拉家族。”老顾问道，“而阿里亚斯家族的历任家主都宣誓效忠菲格罗拉家族，您也不例外。” “我知道我知道，我最终会处死他的，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毕竟我和他……曾经是朋友。”伊蕾娅挥了挥手，神色疲倦道。 第十四章 贺礼与来客 得到伊蕾娅的首肯后福斯托就把其他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宴会的筹备工作中去。 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了一百六十多年，前茶杯堡的总管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早已得心应手，再加上之前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工作。 很快就将举办宴会的日子给定了下来，接着又派人向西境各大家族送出了邀请信。 阿里亚斯家族在西境虽然称不上强大，他们的封地看着挺大，然而上面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沼泽，而且那片沼泽里还居住着一伙非常让人头疼的强盗，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劫掠一番。 同时其他地方的土地也不怎么肥沃，整个家族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居然是胡萝卜这种平民最常吃的食物，因此背地里有不少贵族都嘲笑他们是土包子。 但不管再怎么说，他们终究也是西境的一方势力。 而且由于阿里亚斯家族一直是菲格罗拉家族的坚定追随者，当年雪爪菲利普千里驰援亚力山罗德一世的时候，阿里亚斯家族的祖先也在大军中。 双方的这份关系使得直到现在库伦侯爵依旧会对阿里亚斯家族另眼相看，这份待遇可是那些见势不妙投降菲利普的西境贵族的后人们永远无法享受到的，不管这九百多年来他们表现的再如何乖巧。 因此就算是给库伦侯爵面子，也没有西境家族会公然拒绝阿里亚斯家族新任家主的宴会邀请。 即便家主本人没有亲至，一般也会派出直系亲属代替自己前往，而且也都携带了贺礼。 伊蕾娅在看到那些贺礼后，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因为裘德和蜥蜴人染上的抑郁好像也好了不少。 同时又忍不住后悔，嗯，早知道宴会还能赚钱，她应该早点举办的才是，最好一年举办个三五次。 实际上也的确有领主为了敛财这么做过，不过主要是通过不停娶老婆，办婚礼薅自己封臣的羊毛，毕竟其他家族也不是傻子，搞个一次两次大家也就随便送点什么不值钱的东西糊弄过去了。 但就算是封臣，薅的太过分了也会把人给逼反的。 所以这念头就是在伊蕾娅的脑袋里转了一圈，就被她抛在一边了，再然后伊蕾娅又看到了李俞送来的贺礼。 礼单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旺仔雪饼+仙贝一袋，新奥尔良烤肉酱四包，老干妈两瓶，长城葡萄酒两瓶。 字她每个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除了最后的葡萄酒，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少女有心想去找李俞问一问，然而后者昨晚刚到，就马不停蹄的跑去那伙蜥蜴人那里去了，说是约好了今天要继续向蜥蜴人宣讲教义。 伊蕾娅也只能将那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暂时放到了一边。 今天她的事情也有不少，迎宾虽然有福斯托和亚戈负责，但是如果遇到和阿里亚斯家族关系亲近的家族派来的人或是一些真正的大人物，兔子小姐就要亲自出马了。 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是来自巴托里家族的斐迪南男爵，他和伊蕾娅一样，都是父母很早便过世了，不过斐迪南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所以很顺利的就成为了巴托里家族的家主。 他的耳朵很小，几乎被黑色的短发给掩盖了起来，眼睛也不大，眼距略宽，鼻子下面长着淡淡的绒毛，平日里总是喜欢抿着嘴巴，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在拿架子。 不过伊蕾娅却知道这并不是年轻的男爵有意为之，实际上早在十多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那时的斐迪南跟着他的父亲一起来茶杯堡做客，从头到尾就摆着差不多的表情，嗯，就和他的父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直到伊蕾娅往他喝水的杯子里偷偷加了几滴鱼胆汁，才终于确认这家伙还有别的表情。 不过从那以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了。 如今再遇到，兔子小姐不由感到一丝亲切。 九百年前，阿里亚斯家族的先祖曾经帮过巴托里家族的先祖一个大忙，从那以后两个家族便世代交好，向来同进同退，算是铁杆盟友。 另一边，年轻的男爵同样也在打量着伊蕾娅，片刻后居然主动开口道，“很好，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兔子小姐想说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才是一点没变，结果就听斐迪南又接道，“还和小时候一样幼稚。” ？？？！ “求援的事情也是能拿来闹着玩的吗？接到你的求救信后我就在第一时间召集了封臣和人马启程上路，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家里又有人追上我说收到了你的第二封信，信上说你已经没事儿了。”年轻的男爵板着脸道。 好吧，原来是这事儿，少女还真的有点理亏，于是选择忍了。 然而斐迪南不说话还好，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往我的杯子里放鱼胆汁也就算了，求救信还是不要乱写的好，不然等将来真遇到什么事情就麻烦了。” “呵呵，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小时候的事情。”伊蕾娅闻言冷笑。 斐迪南摇头，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往城堡里走去了。 他迈着大步，走路时带起的阵风让身上的披风也被吹了起来，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绣着一只大大的水獭图案。 那是巴托里家族的家族纹章。 送走了斐迪南后不久兔子小姐又遇到了一位大人物，这次是真的大人物，西境仅次于菲格罗拉家族的第二大家族伊曼纽尔家族的代表。 来者是伊曼纽尔家族现任家主最小的女儿安吉拉。 伊曼纽尔是西境土生土长的贵族家族，早在恩里克斯家族还在统治西境的时候，就已经是西境的大贵族了。 在开战不久又主动投靠了红狮帝国，所以战争结束后他们的投资也得到了回报，基本保住了自己的领地和领地上几乎全部的生意。 这些年伊曼纽尔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使得他们成为了西境最富有的家族，手上握有两座城镇，其中稍小一些的黑石城就在兔子小姐的隔壁。 想到日后大家还要继续做生意，伊蕾娅也很热情，远远看到安吉拉的马车就迎了上去，然而后者下车后却故意无视了身前的兔子小姐。 用一只手掩着自己的口鼻问身边的两个侍女，“哪里来的一股怪味，你们有没有闻道？” 第十五章 要比一比吗？ “什么怪味？”兔子小姐翕动了两下鼻子，然而空气中除了青草与一点泥土的腥气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味道。 安吉拉的两个侍女随后也纷纷表示没有嗅到怪味。 可安吉拉却依旧掩着口鼻，同时后退了半步和伊蕾娅拉开距离，这才将手放下，满意道，“现在好多了，原来是有些人身上的穷酸味儿。” 兔子小姐闻言不由大怒，不顾一旁福斯托劝阻的眼神，收起了脸上堆出的笑容，冷笑道，“穷酸怎么着也比臭味强吧。” 安吉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有没钱的人才会嫌钱臭。” “我说的不是钱，等下进我的城堡里记住憋住千万别放屁……不然我怕大家到时候都被臭晕过去。” 这次轮到安吉拉脸色大变了。 伊曼纽尔家族家族纹章上的动物是黄鼬，众所周知，黄鼬在遇到危险时，是会通过放屁来自保的。 而且它们的屁奇臭无比，往往能把敌人臭的晕头转向，严重的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就有人说伊曼纽尔家族的人放屁也很臭。 但这种事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摆明了就是对伊曼纽尔家族的污蔑。 然而类似的恶毒谣言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却是非常惊人的。 尤其对于安吉拉这种伊曼纽尔家族的年轻女性成员来说，最恨的事情就是听到这种流言。 上次有个侍女在给安吉拉收拾床铺的时候不过多打了两个喷嚏就被她给抓到了，之后安吉拉找了个由头，狠狠训斥了侍女一番，没过几天又把人调去了洗衣房。 结果眼前这只乡下土兔子不但提起了这个伊曼纽尔家族的禁忌，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提的，顿时就让安吉拉破大防了，指着伊蕾娅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你！你放屁！！！” “没错，我是会放屁。”兔子小姐坦然承认，接着又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向某个贵族少女的屁股，“怎么，你难道不放吗，是因为不敢吗……也是，你的屁那么臭，要是放出来会让整个伊曼纽尔家族都蒙羞的吧。” 安吉拉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已经完全昏了头，开始胡言乱语，居然脱口而出，“我当然也会放屁了！我的屁比你的屁香的多！” 她的这番豪迈宣言，直听的附近不少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安吉拉说完后立刻也意识到了不妥。 中计了！不知不觉就被眼前这只乡下土兔子给带偏了，身为古老高贵的伊曼纽尔家族的一员，还是未婚女性，理应时刻保持优雅才对，怎么能说出这种粗鄙不堪的话来。 冷静下来，必须马上冷静下来，结束这个无聊又粗俗的话题，安吉拉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对面那家伙貌似也还没有嫁人，这么说下去对两人的名声都没有好处。 安吉拉正这么想着，就见伊蕾娅一插腰，神气道，“要比一比吗？不过咱俩互相闻的话最后肯定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所以还是得找个公证人。我想想…… “嗯，不如就找巴托里家族的斐迪南爵士吧，他可是出了名的诚实守信，一定可以做出最公正的裁决。” “…………” 安吉拉意识到自己可能高估了某些人的底线，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含糊道。 “谁不知道巴托里家族和阿里亚斯家族世代交好，去找斐迪南，他肯定向着你。” 接着不给兔子小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就又提高了音量抱怨道。 “啊，我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了，脚踝都酸了，这就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待客之道吗？这么长时间都不让客人进城堡去。” “你又不是没长腿，不会自己走进去吗？”伊蕾娅则回到。 安吉拉暗自捏紧拳头，指甲盖儿都快刺进肉里了。 她从小到大受的气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多，感觉再待会儿自己就快被气炸了，差点就要扭头重新回到马车上。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黑着脸对身旁的两个侍女道，“听到没有？你们是没脚吗，还不快走！” 两个侍女不敢违抗安吉拉的命令，连忙迈开脚步。 一边的亚戈见状不敢怠慢，也赶紧走了过来在前面带路，引着伊曼纽尔家族一行人向城堡内走去。 待到他们走远，福斯托这才叹了口气道，“小姐，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份儿上吗？” “你也看到了，是她挑衅在前，先起的这个头。” “的确如此，但是您为什么不能稍稍忍让一下呢？”老顾问道，“黑石城就在绿野旁边，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从那里采购各种物资，若是因为这种小事导致双方交恶，那将来我们再想买什么东西就得跑到更远的地方了，不但花的时间更长，而且还要付出更多的运输费用。” “你觉得我从一开始就让步的话，她就会放过我吗？”少女反问道。 福斯托闻言一怔，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没错，已经被发现了呢，我们偷卖胡椒的事情。”兔子小姐望着安吉拉离去的背影，也收起来先前的轻佻之色，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黑石城是伊曼纽尔家族的，不管我们做的再怎么小心，只要他们想查，肯定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况且我们卖的胡椒品相那么好，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买的起，而整个西境最富的就是伊曼纽尔家族，说不定这些胡椒大部分都是被伊曼纽尔家族给买走的，他们肯定会好奇这些胡椒是从哪儿来的，然后一查就查到了我的身上来。“ “他们是想要追回我们欠下的税款吗？” “恐怕没这么简单，几百枚金币对我们来说很多，然而伊曼纽尔家族未必会看在眼里。”谈起钱来，少女的头脑立刻变得无比冷静。 “安吉拉那家伙被我那么嘲讽都没被气走，呵呵，肯定有所图谋。福斯托，派人盯紧伊曼纽尔家族的人，看看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小动作。” 第十六章 梅林和他的双休教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之前在外面结下的仇，进入城堡后安吉拉就开启了大家来找茬模式。 开始到处指指点点，疯狂挑刺。 一会儿嫌弃椅子坐起来不舒服，一会儿又说屋子里的陈设太土，已经过时了。 另外眼看着宾客就要到齐了，安吉拉脸上的幸灾乐祸之色就更浓了，实际上不只是她，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次各大家族派来参加宴会的大都是年轻人。 除了和阿里亚斯家族世代交好的巴托里家族还有两三个小家族是家主本人亲至之外，剩下的清一色全是代表，而且以家族中的后辈居多，还美其名曰年轻人之间好交流。 兔子小姐的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 虽说大部分来客并不像安吉拉那么难伺候，至少表面上都挺客气的，而且带来的贺礼也颇为丰厚，但伊蕾娅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 相比之下伊曼纽尔家族的现任家主迪奥多西，他的长子结婚的时候，据说西境超过一半家族的家主都亲自前去祝贺，伊蕾娅的父亲鲁斯也赶了过去，还备了一份重礼。 但是没办法，谁让伊曼纽尔家族足够强盛与富有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兔子小姐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振兴家族说起来容易，哪有那么容易做到的。 你在努力的时候周围的竞争对手们也不会闲着，而且人家比你更能低的下身段，更不要脸。 能原地踏步已经不容易了，搞不好本就垫底的还有继续后退的空间。 不过另一边的安吉拉也没能爽太久就是了，最后到的是库伦侯爵的长子戴维，看得出菲格罗拉家族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阿里亚斯家族。 库伦侯爵本人虽然没来，但是代表他的戴维，一直被视为菲格罗拉家族下一任家主的接班人。 库伦侯爵也一直有意识的在培养自己的继承人，已经把家族里不少事务都交给这个儿子来打理。 戴维实际上已经是菲格罗拉家族的二号人物了，他每天要忙的事情有很多，但依旧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赶来参加阿里亚斯家族新家主所举办的宴会，足见菲格罗拉家族对这场宴会的重视程度。 而且他这次不是自己来的，居然还带了个伴儿，那人也是兔子小姐的老熟人了。 ——拥有王室血脉的里奥爵士。 里奥是现任皇帝爱德华二世的弟弟蒂莫西的第三子，地位尊贵，他在大概三个月前忽然从王都跑到了西境来。 除了库伦侯爵外也没人知道他来这里想干什么。 反正他来了西境后就在库伦侯爵的府邸住下了，对于闻讯前来拜访的贵族一概不见，反倒时不时的自己一个人在岩雪城的大街小巷到处晃悠，主动和城中的佣兵、商贾，还有戏班、伎女攀谈。 通过请那些人喝酒，从他们那里换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和各种旅行见闻。 总之，就是除了正事儿什么都干。 之前阿里亚斯家族推举家主他也在场看热闹，还曾仗义执言，帮了兔子小姐一把，这次伊蕾娅举办宴会，谁也没想到居然又把里奥给吸引来了。 有些人，比如伊曼纽尔家族的小姐安吉拉，甚至已经在怀疑，皇帝的侄子是不是爱上了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了？ 但是没道理啊，这只兔子又土嘴又欠，胸前也没什么本钱，至于背后的阿里亚斯家族在西境或许有点名声，然而放在王都属于名副其实的乡巴佬，压根儿没人听说过，也不可能为里奥提供任何帮助。 里奥若是一定要在西境给自己物色个老婆也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嘛，想到这里安吉拉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 论相貌她自信不输给任何人，论穿着举止她更是不知道比阿里亚斯家族的那个土包子家主强了多少倍，更别说在她背后的可是伊曼纽尔家族。 他父亲随便从指缝漏点钱出来，都够那只穷酸兔子蹲在地上抠好久的了。 而且安吉拉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如果能嫁进王室，她就能离开贫瘠野蛮的西部，跟着里奥一起回王都去。 住进漂亮的宫殿里，和真正的贵妇小姐们交朋友，尽情享受狮心堡的热闹繁华与其他女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安吉拉梦寐以求的。 伊曼纽尔家族的小姐望向里奥的目光也变得灼热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上前搭话，笑容要多甜美有多甜美，然而里奥只瞥了她一眼，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而且更让安吉拉气的牙痒痒的是里奥兜了一圈儿居然又凑到了那只土兔子的身边。 “伊蕾娅小姐，恭喜你成为了绿野的领主。” “这多亏了里奥爵士您当时出手相助。”伊蕾娅道谢道。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说出了当时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而已。” 里奥摆了摆手，也没再废话，直奔主题道，“怎么没看到你那个人类顾问？就是穿着黑色衣服的那个异邦人，我说好了要请他喝酒的，结果那天你们却不告而别了。” “因为突然想起了家里有些急事要处理。”少女道，“就没来得及道别，而且梅林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顾问了。” “他走了？”里奥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来。 “没有，他还在绿野，只是在忙着教团那边的事情。”兔子小姐解释道。 “教团？”里奥来了兴致，“什么教团……梅林难道是带着他的教团一起来到布拉提斯大陆的吗？” “唔……差不多吧。”伊蕾娅含糊道。 蜥蜴人的身份不太好解释，这些沼泽里的强盗们跟阿里亚斯家族作对几百年了，而且不久前才把她一路撵回茶杯堡，之后伊蕾娅还忙不迭的向西境的其他家族求援。 这事说起来多少有些丢脸，兔子小姐也不想多谈。 里奥的兴致却更浓了，“他的教团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双休教吧，信仰一个名叫星期六的异邦神明。” “有意思，有意思。”里奥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连说了两个有意思，之后又问道，“我该去哪儿找到梅林和他的双休教？ “我其实对双休教也不太了解，梅林等会儿应该就过来了，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伊蕾娅推说道。 第十七章 从绿野到平顶山 最近一周多来，大概是李俞入职新公司后最忙的一段时间。 一方面他需要为教团属地的发展做一份规划出来，而这部分工作其实很早就已经展开了。 无论是之前为了开地图到处闲逛，收集绿野的各种动植物和矿产信息，还有同茶杯堡附近形形色色的人攀谈闲聊，了解布拉提斯上的风土人情以及生产力水平，其实都是为此在做调研。 这也是李俞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 只有先将问题给调查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而不是一上来就闷头做事，看似也很努力，可结果往往事倍功半。 正是因为有先前打下的这份良好基础，哪怕遇上蜥蜴人从沼泽向外迁徙导致他白捡了上千信徒这样的突发事件，也没有让李俞手忙脚乱，很快就修改制定出新的方案来。 让这些蜥蜴人在新的土地上迅速安定下来，并投入到生产中去。 在这其中蜥蜴人的首领奥农德的配合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李俞自己的先知身份，让蜥蜴人们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蜥蜴人们崇拜星期六的方式还是之前崇拜索索库斯的那套东西，只是换了个名字，并被李俞禁止了其中一些格外野蛮血腥的仪式而已。 如果李俞不打算继续发展新信徒，只是想守着这群蜥蜴人过日子，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蜥蜴人们还是挺实在的，该给的信仰一点没少给。 但李俞显然并不会满足于就这么偏安一隅，他的目标是让整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来信仰星期六。 因此他必须创立一种更加广泛和先进的宗教。 这部分工作他准备的时间就更早了，从入职后就一直在积极的查阅相关方面的资料，并结合布拉提斯大陆上的实际情况不断增补修改，如今基本框架终于也搭建完成了。 关于宗教的定义，实际上相关学界直到现在也没有能达成一个广泛的认知。 在下定义的时候由于每个人的侧重点不同，往往会过于强调其在某一方面上的特征。 不过世界上的大部分宗教都是由四种因素共同构成的。 首先是观念与思想，也就是宗教的自我阐述与之所延伸出的一套独有的世界观，这是整个宗教系统的基石，核心所在。 也是李俞投入了最多静力的部分。 优秀的宗教观应当是可以自圆其说的，一套理论只有尽量减少自相矛盾的地方，才会显得足够可信。 然而遗憾的是任何世界观，哪怕是唯物主义的世界观都必然有其历史局限性，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必然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这就导致原有的世界观会出现裂痕，而裂痕多了甚至有可能会彻底崩坏。 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除了理论体系本身的底子要够好之外，就得靠后世的信徒们不断往上面打补丁了。 这就好像你在手机上随便挑一款应用，想要良好运行都需要程序人员不断更新维护。 宗教亦是如此，有时候bug大到热更新解决不了，还得版本迭代重下安装包。 不过相比起本宇宙中的那些先驱，李俞的优势在于他对世界的认识本身就超过了同时代的人上千年。 这也保证了他所编写的代码在此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都可以跑得很欢畅，不会出现什么恶性bug。 而且李俞所创造的世界观里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很大一部分内容都是真实的，只是经历了一些必要的艺术加工。 他放弃了传统宗教中越来越难以维系的神创论的部分，改讲了一个经典日式rpg游戏式的救世故事。 其中李俞并没有试图淡化自己还有星期六外来者的身份，反而进一步强化并利用了这一点。 在他初版故事的描述中，星期六是一个生活在距离布拉提斯大陆遥远神国中的异邦神明，在它的神国中，每个人都过着富足幸福，并且能得到充分休息与娱乐的美好生活。 然而心怀悲悯的星期六却注意到在它的神国之外的大地上，有一群人们正生活在苦难之中，于是心怀悲悯的星期六就派遣自己的先知降临到这里来解救他们。 带领他们一同建立一个陆上神国。 李俞讲到这里，有蜥蜴人信徒举手道，“什么是陆上神国？” “问的好。”李俞打开投影仪。 不远处的白色幕布上开始播放起平顶山的城市宣传片来。 宣传片不长，只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蜥蜴人们也听不懂里面到底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瞪圆了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幕布上那些不断变化的画面。 之所以没放上海的城市宣传片，主要是因为李俞担心一下子就整太高端的，蜥蜴人们消化不了，完全搞不懂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反倒不如普通城市的效果好。 反正不管上海，还是平顶山，哪怕是经济已经不太行的鹤岗，都足以满足蜥蜴人们对于神国的想象了。 不，应该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看着宣传片里的高楼大厦，整齐的马路，还有马路上川流不息的小铁盒子，蜥蜴人们的脸上齐齐写满了李安导演的名言。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而从上往下的航拍视角也让他们纷纷发出惊呼，就更不用说看着就很神奇的延时摄影了，把有些蜥蜴人当场就给看跪了。 再加上宣传片里一众出镜人员全员都有的幸福笑容，更是让人由衷的相信，生活在里面的人是真的过得很开心。 一部宣传片放完所有蜥蜴人的情绪都沸腾了，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有蜥蜴人开口，用颤抖激动的声音道，“这，这就是吾主星期六和先知您所生活的神国吗，我……我们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当然。”李俞的口吻很是肯定。 “我说了吧，星期六派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建立陆上神国，不过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需要你们，还有未来其他信徒的帮助，大家一起努力。 “凡是愿意加入到这项伟大事业中的人，不分性别、种族，也不论之前彼此之间是否有仇怨，都是我们的家人与战友，大家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第十八章 烤天鹅与麻雀派 单纯的双休可能在布拉提斯大陆并没有太多市场，就像当初的基督教也并不是靠着礼拜日席卷天下一样。 然而将之升华到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后就是人类最朴素的本能了。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有着怎么样的肤色与身份，操着何种语言，只要还活着，就没人不希望自己能活的更好的。 基督教提出的死后去往天堂，又或者佛教所谓的依靠修行跳出轮回（然而就算高僧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大部分信众还是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信我活的好的许诺。 就像你的老板拍着肩膀跟你说，小王好好干，现在996苦一点，可只要坚持下去，日后一定能升职加薪！ 虽说画饼这种行为并不值得鼓励与提倡，但是在本身资源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有饼总是会比没饼好挨一些。 尤其考虑到当时那些教会所处的时代生产力普遍比较低下，大家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还要遭遇个天灾人祸什么的。 对于底层民众而言虽说信不信上帝和佛陀活的都是这么惨，但信了好歹有个盼头不是。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太清醒了意识到自己正在受锤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李俞和他的双休教不同。 他们本身就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所以完全不用玩儿虚的，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信徒宣布，信我这辈子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就行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等到第一批红砖房盖好，种下的粮食丰收，每一个蜥蜴人都能切身体会到崇拜星期六的好处，心中的信仰自然也会越发坚定。 这也是构成宗教的第二点必要因素——宗教的感情与体验。 一个能够不断发展壮大的宗教一定可以让信仰者激发出强烈的宗教感情，形成某种观念形态。 这也是为什么李俞要将建立陆上神国作为双休教的第一使命的缘故。 首先，这当然是出于传教的需要，李俞需要蜥蜴人们在过上美好生活后走出去，主动宣传信仰星期六的好处，变成虫群自来水。 其次，李俞也需要通过赋予信徒们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将所有不同种族，不同地方的人紧密团结起来。 就像当年某位已经不在的老大哥一样。 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因为布拉提斯大路上种族繁杂，人类，半兽人，侏儒、矮人、精灵………彼此之间关系复杂，更不要说不同社会阶层，不同地域长久以来所存在的各种各样的矛盾。 即便只是将目光放在绿野，蜥蜴人和普通民众之间亦是水火不容。 双休教日后若是想要发展壮大，没有一个宏伟且能被各方广泛接受的目标，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求同存异，那么也很难真的凝聚起来，用有足够的组织力。 除此之外，宗教的外在因素还有行为与活动。 比如双休教特有的一周双休，比如李俞之前当着兔子小姐还有裘德的面沟通星期六，又或是他为赫拉举办过的入教仪式，还有他现在为蜥蜴人播放的“神国”宣传片都在此范畴内。 另外李俞还打算安排几种双休教特有的休闲娱乐活动，以及引入正念冥想作为教团的精神修行（放松）方式，增强仪式与神秘感，不过这些不用太着急，可以日后慢慢来。 最后，还有教团的组织和制度。 暂时来说星期六的教团就只有李俞一个光杆先知，之前带四个学生的时候还好说，现在随着蜥蜴人的加入，李俞就有点开始顾不过来了。 光是教团属地上的各种生产建设进度每次来都够他忙的，更不用说还要在蜥蜴人中宣讲教义，进行思想建设。 可是没办法，这些事情都是目前除了他以外没人能干的了的。 李俞就算立马现搭一个班子出来也没用，所以他暂时也就先这么凑合着了。 而且信众中识字率太低也是个问题，包括他这个先知在内，全是文盲。 有些蜥蜴人本身可能是生活在绿野的农妇，之前的时候被劫掠进沼泽，她们倒是还会说通用语，而更多的男性蜥蜴人则干脆只会讲蜥蜴人之间的土话。 和外人的交流基本全靠刀斧。 所以教育问题虽然没有迫在眉睫，但也要提上日程了。 李俞把之前他不在的两日积攒下的事情都给处理掉，又安排了接下来的生产计划，然后还为蜥蜴人们讲解了教义。 这才骑着马往茶杯堡赶去。 李俞本来还说打算以后都骑自行车来着，顺便锻炼下身体，结果刚来第一天，车轱辘就被蜥蜴人们给捡走了。 虽然后来又还了回来，但是一个车胎爆了，还有一个轱辘被砸变形，应该是被上一个主人拿着当盾牌使，挡什么重兵器了。 然后轱辘没保住，人也没了，李俞想追究都没人可追究。 再加上他得到的土地，从靠近茶杯堡的地方被移到了最西边的沼泽边，距离变远了很多，再蹬自行车李俞估计自己啥也别干了，光是蹬个来回就能下班儿了。 于是干脆连后面的部件也没再带过来，重新配了俩轱辘，就扔在原宇宙骑了。 现在依旧是靠马匹往来通行。 骑了段时间也基本适应了，除了有点颠屁股，磨大腿内侧外别的倒是都还好。 不过等他赶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守门的卫兵现在对李俞都很熟悉了，见他进入城堡没有人阻拦。 李俞一口气骑到石堡前的空地上，这里也挺热闹的，摆着好几张长桌，用来招待那些贵族们的随行人员，还有人在弹琴唱歌。 李俞下马，之后立刻就有仆人上前接过马缰，李俞道了声谢，径直穿过人群，向二楼走去。 结果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女声在喋喋不休，“这些菜都太普通了，上次我叔叔举办宴会，有一道菜是用海狸的尾巴烧的，据说用了一百只海狸的尾巴才做成…… ”哦对了，还有我姐姐，她出嫁那天，有一道菜是烤天鹅，而且那天鹅还能张嘴喷出火焰来，可好看了。” 接着她又望向身边显得有些昏昏欲睡的王室成员，甜甜道，“里奥爵士，我听说王都有道麻雀派很有名，切开了派后里面还藏着活的麻雀，会一起飞出来，满屋都是，叽叽喳喳的，这是真的吗？” 第十九章 咔滋咔滋 “麻雀派？嗯，的确是有这道菜。”里奥道，“上次有只麻雀飞出来后还拉在了皇帝陛下的酒杯里。” 安吉拉发出一声惊呼，继而又同情道，“那陛下他有没有生气，惩罚那个厨子？” “没有，陛下那时候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了，没有注意到酒杯里的异样，不过倒是有几个大臣们注意到了，但是没人敢开口，因为当国王痛饮美酒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给打断，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里奥道。 “所以我的叔叔他举起那杯加了料的葡萄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就这么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还道，我好像吃到葡萄籽了。” 安吉拉被这件皇家逸事逗得咯咯直笑，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王都就是好，每天都有这么多新鲜的事情，不像我们西境，永远都是这么沉闷无聊。就算是去参加宴会，也都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 兔子小姐听到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就想要发作。 不过见不远处的福斯托拼命对她使眼色，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会儿不比在城堡外的时候，身边基本都是两家自己的人，有什么矛盾冲突也就是阿里亚斯家族跟伊曼纽尔家族的事情。 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是真的和安吉拉吵起来，事情很可能就会被闹大，而且她作为主人一方，不管发生什么，当面骂起客人都不好看。 传出去后很可能会给阿里亚斯家族招来恶名，以后再举办什么宴会，来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兔子小姐只能装作没听到安吉拉的冷嘲热讽，闷闷不乐的吃着自己面前那盘胡萝卜炖羊肉。 然而里奥闻言却道，“恕我无法苟同，我倒觉得西境比王都有趣多了。” “是吗，哪里有趣了，我怎么不知道？”安吉拉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自己一个马屁还能拍到马腿上。 里奥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巴后道，“就拿我不久前遇到的一件事情来说吧，有人居然有办法能够记录下别人的声音，然后还能将记录下的声音重新给放出来……这种事情王都就根本没有人能做到。” “您说的应该是阿里亚斯家族选举家主那日出现的那个身着黑服的异邦人吧。”有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点头道，“那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挺让人惊讶的。” “太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谣传，不过说起来那天里奥爵士您也在场吧。”另一人也道。 “不是谣传啊，当时不只是我，有上百人在呢，”里奥道，“我们都听到了阿里亚斯家族那个……是叫安东尼奥的家伙吧，他说过的话被不停重复，但是他那会儿根本没有开口。” 席间响起一小片哗然之声。 “居然是真的！” “没错，既然里奥爵士亲自作证，足见却有其事。” “那倒真的可以算是一桩奇事了，可惜那时我不在那里，否则就能亲眼见证这神奇的一幕了。” 贵族们纷纷附和，还有人惋惜道。 “不要紧，因为你们今晚就能见到正主了。”里奥举起酒杯。 他刚刚看到李俞从门外走进来，然而并没有坐下，听到他们的讨论后就又出去了。 好在过了不久就又回来了，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里奥挠头，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摆脱身边这些贵族，凑过去和那个神秘的黑服异邦人搭话，却又见到几个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刻着精美花纹的银盘。 那些侍从径直走到一众宾客的身边，将银盘放下，接着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待看到盘子里的东西后，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怔。 或许是因为被里奥当面驳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安吉拉就决定在某只土兔子身上加倍找回来。 这会儿正在继续抱怨宴会上的菜色太普通，羊肉炖的味道太淡，而且肉汤也被萝卜破坏了云云。 不过这些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总重复也显得小肚鸡肠，现在正缺新素材，眼看着又有菜被端上来，心中不由一喜，然而很快她就皱起眉头来。 她没想到这位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还真给她整出了点从没见过的新玩意儿来。 确切的说盘子里有两样东西，一个圆圆扁扁的，一个呈长条状，外表上都有着一层透明的表皮。 看不出是用什么食材做成的。 沉默了半晌后有人伸手，直接抓起其中圆圆扁扁的那个，放在嘴边试着舔了下，但很快就又放下了，并且如实道，“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安吉拉皱着的眉头顿时也松开了不少，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优越感，笑道，“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吧，明明没有能力烧出新菜色，却偏偏还要学别的有钱人装模作样，只会更加贻笑大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咔滋一声脆响，之后就见长桌另一端一个身着怪异服饰的男人，正在大口大口嚼着盘子里那片圆圆的东西。 而他的口中也在持续不断的发出着那种咔滋咔滋的脆响。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人的脸上并没露出什么夸张的神色来，只是默默咀嚼着盘里的东西，然而那咔滋咔滋声就仿佛有某种魔力一样，挑动着在坐众人的味蕾。 让很多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但要说行动最快的还是里奥，自从李俞出现后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这个黑服异邦人的一举一动给吸引走了，这会儿模仿着李俞的动作，撕开了雪饼上的塑料包装，一口咬下，发出了同款的咔滋声。 接着便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 而有了正确示范，其余人也都纷纷动手拆开圆饼上的透明薄膜，品尝起里面装的膨化食品来。 一时之间宴会厅中咔滋咔滋之声一片。 还有人举一反三，吃起了雪饼旁边的仙贝，继而又发出惊呼，“这个味道不一样，但是也好吃！” “可我还是更喜欢圆形的那种！” “不，条形的最好吃！” 众人争执不休，而安吉拉望着自己盘子里那份雪饼和仙贝，神色却是越来越焦躁了。 第二十章 库里瓦拉饼 安吉拉最终还是架不住好奇，也伸手撕开了一包雪饼。 一口下去，齿间就响起了咔滋一声！ 安吉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了下去，目光严肃，宛如要上战场的勇士。 她现在正在努力寻找着这种小圆饼的缺点，好在接下来继续拿来嘲讽伊蕾娅，为自己扳回一城。 可惜的是吃完第一只雪饼后她没能想出来，于是又拿起了第二片。 嗯，看样子还需要一些灵感。安吉拉将那片雪饼也放进嘴里，仔细咀嚼，感觉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是又还不够！ 既然已经吃了雪饼，那没道理不再去尝尝旁边的仙贝。 于是安吉拉又拿起了另一种条形饼。 哦嚯……这味道果然不一样！刚才那个是甜口的，这个是咸口。 伊曼纽尔家族身为西境首富，他们的餐桌上当然不会缺少各种香辛料，然而即便心中不甘安吉拉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在阿里亚斯家族的宴会上所尝到的这种小圆饼和小长饼的味道是她从来没吃过的。 很特别。而且一点也看不出是怎么做出来的。 尤其是那种脆度，一口咬下去，会在嘴里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不由自主的就想继续吃下去。 一块儿接着一块儿，完全停不下来。 但是伊曼纽尔家族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认输，安吉拉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美食多了去了，早就把嘴巴给养叼了。 经过一番悉心品尝后，她还是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突破口，自信开口道，“哼，不过如此嘛！” 安吉拉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吸引到了大厅内众人的目光。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大家伙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安吉拉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脸上粘上了什么东西，不过当她低头后却是很快找到了答案。 原来刚才的品鉴过程花的时间有点长，她已经把盘子里的那袋雪饼跟仙贝都吃完了，不止如此，她还利用伊曼纽尔家族在西境的影响力，成功从几个小家族那边又要来了额外的三份。 这会儿也都吃完了。 安吉拉老脸不由一红，她想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而且不远处某只穷酸兔子虽然没有出言嘲讽，却一直在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安吉拉索性假装失忆，不知道自己刚刚一口气造完好几包雪饼跟仙贝，清了清嗓子道，“这东西我知道，叫做库里瓦拉饼，嗯，在海峡另一面一个叫卡……卡兹尼拉的国家中，在那里这种饼很常见，当地人每天都吃。 “卡兹尼拉的商队和我们家做生意的时候带了半船，送给我们家做礼物，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赞道，“多谢安吉拉小姐为我们解惑，安吉拉小姐果然见多识广。” 也有人道，”不愧是伊曼纽尔家族，生意都做到海峡另一面去了，而且贸易对象还是鲜有人知的小国。” 甚至就连之前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里奥都来了兴趣，对安吉拉另眼相看，“卡兹尼拉？安吉拉小姐对于这个国家了解的多吗？” 安吉拉只觉受宠若惊，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道，“多的多的，我对卡兹尼拉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是的确比其他人更了解那个地方，里奥爵士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来问我。” “你是比其他人都了解那地方，因为那地方压根儿就是你编出来的。”兔子小姐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道，“这东西分明叫旺旺雪饼跟旺旺仙贝，是梅林从他的家乡带来的。” 安吉拉也是寸步不让，“什么旺旺雪饼仙贝的，这就是库里瓦拉饼，就算梅林的家乡有这种东西，也是从卡兹尼拉那边流传过去的！” 她这么一口咬死仙贝和雪饼发源于卡兹尼拉，伊蕾娅明知她在撒谎，一时半会儿却也还真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证据。 和红狮帝国进行贸易的海外城邦跟国家有很多，就连负责港口税收的官员也没法一个不漏的数清。 伊蕾娅自然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说卡兹尼拉不存在。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安吉拉才敢这么大胆的信口开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 而且她的话还没说完，“库里瓦拉饼的味道虽然还不错，但是为了方便运输，都是彻底晒干后才装船的，肯定会损失一部分口感，而且吃多了喉咙还会觉得干。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库里瓦拉饼是卡兹尼拉人做出来的，这种现成的海外特产，在宴会中拿来做点缀还行，但是要是当主菜就太敷衍了，难道说阿里亚斯家族的厨子实在太差了吗，根本做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菜肴来？” 伊蕾娅被气的乳腺都快增生了，这只死黄鼠狼刚刚可一点没少吃，结果反口就又贬低起仙贝跟雪饼来，之后话风一转又阴阳起阿里亚斯家族请不起好厨子，实在太可恶了！ 当然安吉拉先前那一通乱说也不是没有人产生怀疑，只是面对西境首富的伊曼纽尔家族，跟靠卖胡萝卜度日的阿里亚斯家族，该信谁，这本来就是一道政治题。 兔子小姐又望向李俞，希望他这时候有什么办法能戳破安吉拉的谎言。 然而李俞依旧一言不发，就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争吵一样。 而很快又有侍从从外面端了新的菜进来，不过这一次的菜就很普通了。 甚至太普通了一点，就连伊蕾娅的面子上都有点挂不住，竟然是烤鸡，看的一众贵族都兴致缺缺。 眼见侍从在切肉，却连尝都不想尝一口。 安吉拉见状更是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来，“不是吧，我才刚说完厨子不行的事情，你就连烤鸡都端上来凑数了吗，阿里亚斯家族就这么糊弄我们吗？” 然而随着侍从们将肉切好，一股奇异的肉香却开始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嗯？！ 里奥眯起了眼睛，他又做了一群贵族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伸手捏起一片肉放在嘴里。 接着嘴角边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来，张嘴问道，“这种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不好，有毒！ 其他贵族见里奥都发出了惊叹，也对眼前这道平平无奇的烤鸡重新生出了一丝兴趣，纷纷动手品尝起来。 结果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吃过之后立刻也都赞不绝口。 就像扬州炒饭并不源自扬州，兰州拉面出自青海化隆，位于遥远异国的新奥尔良人，其实也不知道火遍东方的新奥尔良到底是一种什么味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在烧烤市场上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这种通过多种香辛料混合而成的调味料突出一个重口，一口下去，甜味、辣味、洋葱、大蒜、孜然、胡椒一起在舌尖打架。 尤其若是第一次吃得话，往往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不要说还是在调料一直非常匮乏的布拉提斯了，更是鹤立鸡群。 就算是之前一直在王都居住的里奥，也没品尝过如此丰富的滋味。 短短一会儿功夫半只烤鸡就下了肚，再然后之前上菜的那些侍者又进来了，可这次他们却没有再端上其他菜式，而是给每位宾客发了个小碟子。 碟子里有一小片红彤彤油亮亮的东西。 有先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不等里奥先尝试，已经有忍不住好奇的人，用手指蘸了点放进嘴里，不过下一瞬他便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不好，有毒！” 其他人也被吓到了，忙不迭的丢下手中的食物，还有人将碟子一把扫到了地上去。 可是一阵鸡飞狗跳后再看先前大叫有毒那人，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依旧活蹦乱跳的。 那人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劝道，“这东西真的不能吃，我就舔了下，舌头上就一阵火辣辣的，到现在都没消退，搞不好是种慢性毒药，也可能我吃下的量不多，所以才没事儿。” 布拉提斯大陆上没有辣椒，也没有相关的贸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品尝过辣椒的味道。 虽然之前奥尔良烤肉酱里也有点辣椒粉，然而量不算多，大部分人都还能接受。 但换成辣椒酱后，就有人受不了了。 不过那人的话才说完没多久，坐在主座上的伊蕾娅就开口澄清道，“这东西叫老干妈，是一种调味品，并不是单独吃的，要用肉类或者面包去蘸，但是口味确实比较……唔，刺激， “我可以保证里面是没有毒的，舌头感到麻或者火烧都是正常的，大家可以自己选择吃或不吃。” 兔子小姐说完后还亲自示范，用鸡肉蘸了蘸老干妈，放进嘴里。 结果自己也是一哆嗦，差点没把鸡肉给吐出来，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保持微笑，吃完了那块儿烤鸡肉。 别说，这玩意儿辣归辣，但是还挺香的。 伊蕾娅吃完，又忙吃了半片面包缓解了一下嘴里的味道，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拿了块儿鸡肉去蘸。 而且这一次她学聪明了，没有把鸡肉整个泡在里面，而是先蘸了一个角，再吃就没有之前那么烧嘴了，同时也更容易品出其中的滋味。 在坐的一众贵族除了里奥跟戴维外，虽然都出身西境各大家族，且是家中的核心成员，但都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身份不凡，但也没有不凡到会被谋杀的程度。 眼见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亲自表率，毒药一说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就连安吉拉都没有拿这事儿做文章。 毕竟阿里亚斯家族和大部分家族都无冤无仇的，也没道理下死手把来参加宴会的人都给一锅端了，真要做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可是要面对西境所有家族的怒火，到时候不但伊蕾娅这个家主，整个家族怕是都要搭进去。 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一场虚惊后，大厅内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之前的融洽氛围。 甚至有胆大的也开始学着伊蕾娅，用肉或面包蘸起老干妈来，不过随之而来的评价却是两极分化。 有人逐渐喜欢上这份香辣滋味，也有人受不了超规格的辣度。 不过反正也是自选，不喜欢不蘸就是了，可以继续吃新奥尔良烤鸡，也算是皆大欢喜，而且这种又辣又香的调料的出现，也给宴会增加了话题度。 很多人回去后还对这份味道念念不忘，可惜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就算找遍整个帝国都找不到类似的东西，倒是为阿里亚斯家族又平添了几分声望。 里奥也尝了几口辣酱，不过他自己对这种味道并不是太感冒，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情，伊蕾娅一开始面对碟子里的辣酱明显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一旁的侍者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她才站出来主动讲解示范的。 换而言之，这东西很可能和之前的仙贝雪饼一样，并不是阿里亚斯家族的，而是出自那个名为梅林的黑服异邦人之手。 不只是这些，还有大受欢迎的新奥尔良烤鸡，虽然是现烤的，可能烤出这种与众不同的味道来，显然也不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厨子能做到的。 这些日子，里奥闲着没事儿也了解了一下伊蕾娅和阿里亚斯家族。 结果发现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边陲小领主，和她同样普普通通的家族，并没有太多出奇的地方。 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屡出风头，八成全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异邦人。 这让里奥对李俞的兴趣不由更浓了，他没想到自己这趟西境之行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另一边的兔子小姐表面还在保持着贵族的矜持，但心底实际上已经快把嘴都笑歪了。 李俞一来，她胸中积累的郁气便一扫而空。 虽然伊蕾娅并不知道什么是爽文情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沉浸其中，看着一直跟她不对付的安吉拉一边嘴硬一边被打脸，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神清气爽的啦！ 兔子小姐就仿佛干了一罐蜜水下肚，从头甜到了脚，那滋味可比新奥尔良烤鸡配老干妈还要令人上瘾。 反观安吉拉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抑郁了，脸色阴沉的快能滴出水来，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狼狈的一天，被某只乡下兔子骑脸输出，好不容易才靠着胡诌勉强消弥了仙贝和雪饼的影响，转头就又被烤鸡辣酱给击倒在地。 －－－－－－题外话－－－－－－ 辣椒差不多是十五世纪末才传入欧洲的。而且大规模流行也比较靠后的事情了，当时有些人坚持认为辣椒有毒。 第二十二章 落跑的大小姐 尽管不情愿，但在尝过面前的新奥尔良烤鸡后安吉拉也不得不承认，这道菜的确很好吃。 不仅如此，随后端上来的那碟辣椒酱她其实也挺喜欢的，已经吃掉半碟了，那股又痛又爽奇异的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但越是好吃，她心里就越是生气。 因为这些都是那只乡下死兔子的。 从小到大，安吉拉所拥有的东西一直都是同龄人中最好的。 伊曼纽尔家族是西境首富，她的父亲又是伊曼纽尔家族的家主，在吃穿用度上无限宠溺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安吉拉现在骄纵蛮横的性格，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拥有的东西比她好。 而就在不久前黑石城中忽然出现一批成色好的惊人的胡椒粒。 这些胡椒粒立刻引起了伊曼纽尔家族的注意，经过一番调查后顺利找到了背后的卖家——绿野的阿里亚斯家族。 而伊曼纽尔家族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里亚斯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但在西境无疑也是一方势力，上头还有菲格罗拉家族保着，伊曼纽尔家族犯不着为了点胡椒就跟阿里亚斯家族翻脸。 虽然那些胡椒一度被炒到了天价，但是数量毕竟有限，而且伊蕾娅被李俞限制着，二十天才卖一次，这也给伊曼纽尔家族一种判断，那就是伊蕾娅手头上的存货也不多。 至于偷税，其实很多贵族都会在私下偷偷干，通过中间商，即便查出货源来自哪家也很难找到确切的证据。 而且伊曼纽尔家族也不愿为了这种事情和其他贵族撕破脸，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像往常一样，伊曼纽尔家族的家主迪奥多西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扔到一边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自己的女儿却没忘。 是的，伊蕾娅猜对了，但又没完全猜对。 这次的事情的确和她先前卖出去的胡椒有关，但与其说伊曼纽尔家族在针对她，倒不如说完全是安吉拉自作主张。 这位伊曼纽尔家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主动要求代表父亲来赴宴，就是想要找出那批胡椒真正的源头，之后绕过阿里亚斯家族直接跟对面达成长期贸易关系。 只是在城堡外和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经过一番亲切交流后，安吉拉已经把自己原本的目的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她现在就是见不得某只死兔子一丁点好。 更别说那家伙还一直在她面前嘚瑟。 故意捏着一块儿鸡肉在她的脸前不断晃悠，吃完还指了指安吉拉的盘子，笑眯眯的问道，“够吃吗，不够还有哦，别逞强……过了今晚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安吉拉的火气顿时也蹭的一下窜了上来，她把盘子往前猛地一推，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烤鸡不过是庶民的食物罢了，做的再好吃也上不了台面！” 她已经彻底被气昏了头，和之前不同这次的话赌气的成分明显更重，听起来已经跟耍赖没有什么两样了。 但是对面的伊蕾娅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看到那笑容安吉拉莫明的就开始心慌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 兔子小姐已经打了个响指，“很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不然这场宴会岂不是没法尽兴。” 说完不用任何人提醒，她就接着道，“来人，把阿里亚斯家族珍藏的长城葡萄酒拿上来，给这个乡巴佬开开眼。” 这送上门的脸，怎么能不打？！ 很快侍者便将那两瓶葡萄酒给端了上来。 光是那精致的玻璃酒瓶，还有酒瓶上贴着的标签纸就让一众贵族看的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不过李俞这次也稍微有些疏漏，光记得给兔子小姐带红酒了，却忘了再送她一个开瓶器。 导致侍者在那儿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瓶子里的酒给倒出来，最后还是新总管亚戈灵机一动，抽出腰间的小刀，一刀砍掉了上面的瓶口。 而他不知道他这一刀同样也砍在了伊蕾娅的心头上。 这瓶子这么好看，兔子小姐本来还想等喝完酒捡了空瓶子去卖钱呢，怎么着不得卖上个上百金币，现在好了，一刀下去，最少没了一半的钱。 向来勤俭持家的伊蕾娅顿觉一阵肉痛，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出蛮不在乎的样子，挥了挥手，让侍者赶紧倒酒。 同时瞪了亚戈一眼，可惜后者上任时间太短，没能领会其中的精神，手起刀落，把另一瓶红酒也给咔嚓了，最后位到场的贵族都分了一小杯干红。 而有了之前几次惊喜，这次众人已经不敢再小觑阿里亚斯家族的藏货了。 先是看了眼杯子里的红酒，很快就被那美丽的色泽吸引了目光。 布拉提斯大陆上的贵族们家家都喝葡萄酒，在南方更是遍地酒庄，酿出的葡萄甚至在海外都颇为有名，因此在坐诸人喝过的好酒也有不少了。 但却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么纯净的酒浆，里面一丝杂质都没有，而且色泽鲜红却又不浑浊，就像红丝绸一样。 太美了！很多人甚至不舍得去喝。 有人将酒杯放到鼻子下面，只轻嗅了一口，立刻就为里面的浓郁果香给陶醉了。 天哪，这真的是葡萄酒能拥有的气味吗？ 要知道在布拉提斯大陆上就算酿制再好的葡萄酒，也很难完全消除其中的酸涩气味，甚至不得不再添加一些香料来掩盖酸味，哪有这样的香醇味道。 稍微晃一晃杯子，里面那股香气便从杯中飘溢了出来。 至于味道……有点奇怪，初喝的时候，几乎察觉不到什么甜味，甚至还有点微苦，可却又有种莫名的清怡爽口之感，喝起来非常柔顺，余味悠长，且富有层次感，是毫无疑问的佳酿！ 安吉拉的脸色已经像白纸一样苍白了，她知道自己又输了，而且一连三次主动挑衅，都被打脸，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厅里那些在卖力表演的侏儒一样，存在的意义就是供人取笑。 伊曼纽尔家族的大小姐现在只要听到周围一丁点的笑声，或者窃窃私语，都觉得对方是在奚落她，整个人坐立不安，最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竟然捂着脸从宴会厅中落荒而逃。 －－－－－－题外话－－－－－－ 之前坚挺了七年的群炸了，新群821175456，有想和其他书友闲聊的可以加群，不过还是老规矩，群里不能聊政治，也不能开车~嗯，还有和谐发言，不要吵架。网上吵架没有啥意义，你不可能说服任何人的。 第二十三章 难得的机会 伊蕾娅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举办宴会居然这么成功。 不但在与某只臭屁黄鼠狼的交锋大获全胜，直接把后者气炸了，哭唧唧的跑出茶杯堡，而且其余宾客显然也对这场宴会有着极高的评价。 他们回去后肯定会将宴会上发生的一起与自己的朋友，家人分享。 无论是仙贝雪饼、还是新奥尔良烤鸡与老干妈，还有最后上来的那两瓶长城葡萄酒，势必都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被西境的贵族们所津津乐道。 此后阿里亚斯家族再举办宴会，就不用发愁没什么客人了，相反，闻讯而来的车马说不定会将城堡的大门都给堵的水泄不通。 一想到这一幕，兔子小姐的嘴都要笑歪了。 阿里亚斯家族这是要在自己的手上崛起吗？少女已经开始畅享后面的剧情了，她苦心经营，励精图治，换来领地的蓬勃发展，庄稼年年丰收，胡萝卜越卖越好，领地上的民众全都安居乐业。 最后干脆带领阿里亚斯家族一举超越伊曼纽尔家族，成为西境最富有的贵族。 兔子小姐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整个人就这么徜徉在玫瑰色的幻想中，直到宴会结束。 宾客们相继散去，但也有一些人选择留下来，在茶杯堡过夜，在这其中就有里奥。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里奥终于寻到了机会，叫住原本打算回房的李俞。 “这次我可不能让你再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来自王室的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他标志性的浅笑来。 “您找我有事？” 里奥并没有立即回答李俞的问题，转而道，“我今晚喝了不少酒，现在需要稍微清醒一下，不如我们一起去城头上吹吹风吧。” 李俞看了眼手表，见还有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宴会厅，一路登上城墙，在上面转了小半圈，随后里奥不想走了，找了一处垛口，靠在上面，挥了挥手，让自己的护卫退到一边。 这才又开口道，“你知道阿里亚斯家族当初修筑这座城堡是为了提防谁吗？” “沼泽里的蜥蜴人，还有盘踞在森林中的恩里克斯家族的余孽。”李俞道，他这段时间也补习了不少西境各大家族的历史。 里奥闻言发出一声轻笑，“的确，他们对外一直是这么说的，甚至阿里亚斯家族的后人自己也相信了这种说法，但是在最初的时候，这座城堡其实是用来监视隔壁的黑石城的。” “嗯？” “伊曼纽尔家族虽然一早就向帝国投诚，而且在接下来的血龙哀嚎之战中也出力甚多，甚至连家族直系血脉都损失了好几位，然而雪爪菲利普始终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们。 “背叛这种污点，可没有那么容易洗掉，一旦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哪怕只有一次，就要一辈子背负这样的恶名，不仅如此，你的子孙后代同样也无法逃脱。 “总之，菲利普将绿野赐给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封臣，要后者在这片土地上修筑城堡，若是黑石城里的人有什么异动，茶杯堡这边很快也能得到消息，召集起人马来。 “伊曼纽尔家族的人这时候就要掂量一下了，阿里亚斯家族的军队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除非他们能先啃下身后茶杯堡。 “否则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大军一走，自己的老家黑石城就会有被抄的风险，而菲利普可是在龙焰城屠杀过恩里克斯家族的狠人，黑石城要是落在他的手上，呵呵。” 里奥说到这里看了眼李俞，接着忽然一拍脑袋，”嗨，你看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聊起了政治来，明明我来西境只是想要放松一下的，接下来还是换你来说吧，跟我讲讲星期六还有它的双休教。” “怎么，里奥爵士也想要改换信仰？”李俞扬眉。 来自王室的年轻人狡猾一笑，“这就要看你和你的星期六有多少能耐了，除了记录和重复声音外，你还有其他什么手段吗，给我演示演示吧。” 李俞摇头，“我的手段并不是拿来表演的。” “那先给我讲解讲解你们的教义，或者介绍下教团的情况下吧，你们现在有多少人，招募到了多少信徒？”里奥好奇道。 “双休教旨在令每一位信仰星期六的信徒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目前教团的人不多，除了我以外，还有我的五位助手，至于信众……目前有大概一千多人吧。” “一千人？”里奥的眼睛亮了起来，“就这么短短两个月吗，你已经招募到一千多信徒？” “没错。” “你的演说一定很有感召力。”里奥道，“不过这也不让人意外，毕竟在岩雪城的时候，你就靠着出色的口才为伊蕾娅小姐扭转了不利局面，甚至以一己之力决定了阿里亚斯家族新家主的人选，恕我直言，你继续留在西境有些屈才了。” 李俞默然不语。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回王都，将你介绍给王都的那些大贵族，以你的能力，一定很快就能成为他们的座上宾，到时候只要随便得到一两位大人物的青睐，你的双休教就能迅速在帝国扎根壮大。 “哦，你不是帝国人，可能不太清楚，王都那边的情况和西境不一样，并没有像银月教会这样一家独大的教派，信仰什么神明的都有，所以你和你背后的星期六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如果你能见到皇帝陛下，没准儿还能让他也皈依星期六。” “您是在招揽我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可能我上次的时候没说清，我只是个到处闲逛，顺便找点乐子的纨绔子弟。“里奥笑道，“我的身边没有顾问，也不会招揽任何人。谁让我自己整日都无事可做，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但我喜欢和不同的人交朋友，听他们讲奇奇怪怪的故事，当然，如果他们需要帮助，而又恰好是我力所能及之内的，我也不介意伸出援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并不会要求你给我什么回报。” 里奥的语气充满了真诚。 第二十四章 石阶上的对峙 兔子小姐正想到自己成为西境首富后拿金币砸某只臭屁黄鼠狼的脑袋，后者抱着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越想越乐不可支。 不过吃水不忘挖井人，伊蕾娅随后很快就又记起自己这次之所以能逆境翻盘，完成打脸，最终一出胸中的恶气，靠的还是李俞的帮助。 那家伙……是真的有点厉害啊。 虽然这一点已经是被反复证明过的，但是每一次李俞出手，还是会让伊蕾娅惊叹不已。 她就好像是捡到哆啦a梦的野比大雄，看着李俞从他的次元口袋里不停掏出神奇道具，助她化险为夷。 那种感觉……就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那人一样。 少女原本还说今后都要努力独立，学会自己应对问题，逐渐摆脱对李俞的依赖。 可到头来每次出现什么危机，还是李俞出马帮她给解决掉的，兔子小姐反而愈发离不开李俞了。 她有时候甚至生出来这么躺着也不错的可怕念头来，反正有什么事情都有李俞在前面顶着。 或者更进一步，干脆放弃对琵西雅的信仰，转投入星期六的怀抱中去，这样她的背后就有两尊大靠山了。 不过随着蜥蜴人加入双休教，伊蕾娅也打消了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没办法，绿野的民众对于那些蜥蜴人的印象实在太差了。 双方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既然蜥蜴人先一步信了星期六，那连带着绿野的其他人对于星期六也变得仇视了起来。 尤其在知道索索库斯是星期六的化身后，众人对于星期六就更加恐惧与厌恶了。 而这算是李俞二位一体说所带来的弊病。 他通过把星期六和索索库斯绑定，一下白嫖了一千多个狂信徒，但相应的，索索库斯和它的信徒们先前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也被星期六一并继承了过去。 只能说这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有得必定有失，好在李俞相信美好生活的感召力，最终还是会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放下仇恨，一同加入到建立陆上神国的伟大事业中来。 伊蕾娅还在感慨李俞就是好呢，结果一扭头发现正主不见了。 虽然彼此都已经很熟悉了，李俞也不知道帮了她多少回，但少女依旧觉得还是有必要亲口向李俞再道谢一次。 因为要不是李俞，没准儿捂着脸跑出宴会厅的就是她了。 唔……光口头上的感谢好像还有点不够，但是伊蕾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李俞什么了，要钱她没有，到现在她都还在靠着李俞的胡椒续命，要人绿野刚被蜥蜴人糟蹋过，现在人口也很是不足。 兔子小姐这些日子都在想办法，到处拉人，可是收效甚微，而且就算她愿意给李俞人，也没有人愿意和那些蜥蜴人生活在一起。 至于土地她已经给过了……贵族的身份李俞又不要。 伊蕾娅挠了挠头，算了，不想了，等见到李俞直接问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向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问道，“梅林呢，你刚刚有看到他去哪儿了吗？” 侍者点了点头，“梅林跟里奥爵士不久前一起出去了。” 兔子小姐刚听这话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很快她就从中嗅出了什么来。 李俞第一次消失，眼尖的少女就在地上捡到了一枚金胸针，那枚胸针的另一端是个威风凛凛的狮子头。 而众所周知，狮子头正是王室的标志。 事后李俞也承认里奥曾派人招揽过他，现在两人又一起离开，由不得伊蕾娅不多想。 她这一想不要紧，很快就又回忆起吃饭之前里奥还来找过她，跟她打听李俞跟双休教的事情，之后在席间又频频向李俞所在的方向望去。 这举动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更可气的是里奥一点也没遮掩，等于是在当着她的面挖她的墙角，不，不对，这哪是墙角，分明就是在挖她的擎天柱！ 一想到这里，伊蕾娅顿时也慌了神了。 阿里亚斯家族显然比不上堂堂帝国王室，她虽然是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可要论影响力，也比不上里奥这个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王室成员。 换句话说她能给李俞提供的条件，里奥必然也同样可以提供，而且只会更高。 而里奥能给李俞的价钱，却是她根本付不起的。 兔子小姐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农夫家生出的傻小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玩伴被贵族家的大少爷给看中了。 她除了在一旁心如刀绞，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挽回这场必败之局。 不过不管结果怎么样，她得先找到李俞。 兔子小姐不再犹豫，扔下手中的酒杯，拔腿就像外面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向旁边的路人打听李俞和里奥的所在。 得知两人上了城墙伊蕾娅更是马不停蹄，直向城下杀去。 结果她才刚踏上石阶，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从上面走了下来。 兔子小姐抬头，发现来人是里奥。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少女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就这么站在那里，寸步不让。 里奥倒依旧是先前那副带着浅笑的模样。 伊蕾娅之前就觉得这家伙的笑容有点让人不舒服，现在再看更让人火大了。 然而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兔子小姐也没有放出什么狠话来。 最后还是里奥先开口，“多谢伊蕾娅小姐的款待，今晚的宴会非常有意思，我本来是想要留下过夜的，但是没想到事情已经提前办完了，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来自王室的年轻人也不等少女让开，轻轻一跃，直接从石阶上面跳了下来，他的身形矫捷，就如同一只狸猫一样。 接着又微微一笑，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兔子小姐咬着嘴唇，没有再看向里奥离开的方向，快步向城墙上奔去。 然而上去后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李俞的身影。 伊蕾娅的心中又开始慌乱了起来，脑海里生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想着李俞是不是已经提前一步上了里奥的马车，一会儿又在想着李俞是不是不想和她再见面，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即将到来的离别。 兔子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心里就是觉得特别委屈，直到她的身后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你要是被气到的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二十五章 韦廷家族 “我才没被气到呢！”伊蕾娅听到李俞的声音，先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为了自己绿野之主的尊严又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我只是上来吹吹风，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俞也没戳破兔子小姐的谎话，闻言答道，“里奥爵士快要回王都了，于是就来问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一起回去，他说双休教和星期六在王都会有更好的发展。” “啊！又来？！一次也就算了，那家伙竟然还从岩雪城一路追到绿野！！！” 少女好不容易才营造出的沉稳人设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便宣告破灭，一脸愤然道，“亏我之前还觉得他的人不错，简直就是瞎了眼了！” 不过说着说着她就蔫儿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唔……但是他说的倒也不错，我也曾听人提起过，王都那边乱糟糟的，信什么神明的都有，你和星期六要是真的过去的话，或许也更容易一展身手吧。” “我拒绝了他。”李俞干脆道。 兔子小姐心头一跳，再次抬起头来，望向对面那人，不知为何，竟觉得那人的眼睛今夜格外明亮。 亮的她都有些心慌了。 这真不是她多想，除了某个理由外，她实在想不出李俞为什么会拒绝里奥开出的优渥条件，拒绝让双休教更快的发展，选择继续留在西境，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究竟在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以前就一点没有发现呢？还有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回答？要继续装傻吗，还是跟李俞坦白，自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坦白以后呢…… 正当伊蕾娅心乱如麻的时候就见李俞指着她的胸口道，“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不能和你离得太远，哦，更准确的说是不能和你脖子上的项链离的太远。” “………………” 去王都对李俞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除非伊蕾娅跟着一起移动，否则他最远也就能到黑石城，连西境都出不了。 第一个月的工资入账后，李俞也去赫菲斯托斯的装备部转了一圈，而且临走的时候还在赫菲斯托斯的推荐下下载了一款名叫锻造屋的手机软件。 是装备部专门开发出的购物app。 李俞大致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商品，发现东西还挺多的，功能也是五花八门，只是价格普遍都很离谱。 李俞一圈看下来，找到了几样对自己最近工作能起到帮助，而定价也相对便宜的商品。 其中就有坐标编辑器，这东西只能在降临时使用，可以自主修改降临地点。 听起来很厉害，但是点开商品简介下面的折叠部分，还有一小行备注，编辑距离只能在锚点方圆十公里内，而且实际使用中会有一定偏差。 建议使用者避开悬崖、桥梁、火山口等地方，也不要指望可以用这件装备精准出现在女澡堂里看个爽。 不然误传进隔壁男澡堂被逼捡肥皂还算好的，直接送到锅炉里才是真的螺旋升天。 虽然有缺陷，但李俞还是想要一个。 倒不只是为了每次从茶杯堡去双休教的属地能少走二十里路，最关键的还是能以防万一。 他传送的秘密并没有瞒着伊蕾娅，因为这种事情也瞒不住。 次数多了兔子小姐就算再迟钝也能发现李俞每次来都会出现在项链附近，遮遮掩掩反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挑明了。 李俞想要坐标编辑器也不是为了防备伊蕾娅，兔子小姐在别的方面虽然稀松平常，但在道德水准上还是能遥遥领先这片大陆上的大部分人的。 然而先前城堡内出现内应的事情却给李俞提了个醒，伊蕾娅身边的其他人未必会有那么可靠。 因此他需要为自己的降临再加一道保险，另外他每天上班的时间恰好都是布拉提斯的深夜，总是忽然出现在兔子小姐的闺房里也不太合适。 实际上先前他歇双休，再回去就曾出现过类似的尴尬局面。 不过哪怕是有精准度方面的问题，坐标编辑器售价也不便宜，需要688点信仰，按双休教现在的信仰产出，差不多得三个月才能买到。 而且即便有了坐标编辑器，李俞也一样去不了王都，除非他直接抢了项链跑路。 但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玩游戏，可以随便杀人放火劫财越货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另外在王都，他失去项链的风险只会更大。 要怪也只能怪电子宠物蛋在这个世界太特别了。 李俞随后又对一脸呆滞的少女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里奥也听说了前段时间蜥蜴人在你的领地上烧杀抢掠，屠戮了不少平民，导致现在绿野人手不足。 “而库伦侯爵的手上正好有一批流民。里奥说如果你愿意接受那批流民的话，他可以让库伦侯爵把人送过来。” “这是真的吗？”伊蕾娅精神一振。 她最近可是没少为去哪儿拉人而头疼，说实话，布拉提斯大陆上的土地其实并不怎么稀缺。 尤其是在西境，基本上叫的出名字的贵族家族，每家都拥有大量的土地。 只是因为人手有限，并不能全部开垦出来。 因此人口可以说才是西境真正宝贵的资源。 衡量一个贵族家族的实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领地上的人口数量，有人口就意味着有产出，有军队。 然而在最初的兴奋过后，兔子小姐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因为没有贵族会嫌自己领地上的人多，哪怕是西境第一家族菲格罗拉。 ”那些人有什么问题吗？”少女问道。 李俞点了点头，“他们都是韦廷家族的人。” “韦廷家族？”兔子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螃蟹角的韦廷家族？他们不是在五年前因为叛乱被抓了吗……等等，所以他们现在这是被皇帝陛下给流放到西境的？难怪库伦侯爵不想接手。” 兔子小姐脸色数变，这可是一桩麻烦事。 韦廷家族不是一般的帝国贵族，他们底蕴深厚，历史悠久，出事前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大族，而且和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家族历史上曾出过五位皇后，家族的男性也有不少迎娶过公主的。 这也是为什么叛乱失败后，除了几个主谋掉了脑袋外，其余剩下的人只是被关了起来，并且迟迟未被审判。 不过看来远在王都的那位皇帝，终于还是做出了最终的判罚。 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不要 曾经的韦廷家族，可是能和西境之主菲格罗拉家族齐名的庞然大物，同菲格罗拉家族一同被列入狮心堡十二大贵族之列。 可谓是站在权力的巅峰，然而他们依旧不满足，还想要的更多，居然窥视起维斯帕西安家族的那顶兽王冠来。 韦廷家族花了很长时间谋划准备，暗中召集一批死士，又买通了爱德华二世身边的人，想要发动宫廷政变，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没想到事发前一天却走漏了风声。 家族留在王都的人被御林军给一网打尽。 消息传回螃蟹脚，韦廷家族的家主希尔达仓促起兵，用了短短十日时间就召集起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然而这只大军的人员构成却非常复杂，除了韦廷家族自己的人外还有应召而来的一部分封臣，数十只佣兵团，奴隶军，甚至还有海贼加入其中。 就连很多韦廷家族的封臣都不看好这只乱七八糟的军队，不愿意与那些佣兵海贼并肩作战。 迫不得已下希尔达不得不兵分两路，将封臣与家族自己的部队交给了自己的长子先上路，自己则留下继续整顿剩下的人。 结果希尔达这边还没把队伍整好，另一边已经传来了长子兵败被俘的消息。 前后才过去区区五天，希尔达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发了点钱将剩下的人都遣散走了，主动开城投降。 算上希尔达四处拉人的时间，这场叛乱前后加起来也只持续了短短十五日，看着更像是一场闹剧，然而后果却很严重。 皇帝陛下震怒，除了已经嫁入王室以及其他家族的女性，韦廷家族的家族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就连一些旁支也没能幸免。 不过爱德华二世在砍掉希尔达还有涉事的其他四十多人的脑袋后，怒火大概也消了不少，再加上期间很多人都来求情，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没有再继续杀人，但也没说剩下的人要怎么办，就这么扔在地牢里关了整整五年。 直到最近地牢不太够用了，皇帝陛下才又想起了韦廷家族的这些余孽，下令剥夺他们的所有贵族头衔和财产，流放到西境去自生自灭。 据说被抓入大牢的韦廷家族的族人超过上千人，不得不分开关押，不但王都的地牢被塞满，就连附近几座城市新抓的犯人都没地方关了，甚至不得不再建新的地牢。 而这些人中最后活下来并且成功到达西境的，只有不到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多人也成了烫手的山芋。 毕竟韦廷家族当年卷入的可是叛乱，这种事情向来最为王室所忌惮，哪怕主谋都已经伏诛，剩下的人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脱罪。 谁要是留这么一批逆党在自己的地盘上，保不准就会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而且西境的一众贵族们也拿不准究竟该怎么对待这些韦廷家族的余孽。 对方毕竟曾是帝国的顶尖豪门，而且哪怕到了现在，不少贵族，包括王室在内也都还和韦廷家族沾亲带故，这也是爱德华二世没有下死手，斩草除根的原因。 可要让这些家伙过得太好，谁知道皇帝是不是又会不高兴。 于是怎么安置这些人就成为一个难题。 伊蕾娅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夏季庄稼已经到了要收获的时候。 这也就算了，蜥蜴人们先前杀了不少人，也毁了不少庄稼地，所以现在领地上的人手也还够收割庄稼的。可是等再过一个多月，就该着手耕种冬季田了。 那些空着的地九月份如果若是没能种下小麦和黑麦，那来年六月肯定又要减产了，这可都是钱啊。 自从得到那批流民的消息后，兔子小姐纠结了好几天，也跟福斯托等人商量了很多次。 最终得出结论，如果不要这些韦廷家族的人，那么想要靠正常的手段招揽到自由民，最乐观的估计，到九月份顶多也就能招到几十人，远远补不上之前的损失。 于是少女最终拍板，“要，为什么不要？皇帝陛下既然敢把人送来，我们有什么不敢收的。” “可这些人当年犯下的是谋逆之罪，若是他们日后有什么异动……”有人担忧。 伊蕾娅则道，“咱们打不过一千多个蜥蜴人，难道还打不过一百多个细皮嫩肉的贵族吗？！有人敢闹事儿，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说到贵族我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新总管维戈道，“这些韦廷家族的人会种地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很快又是兔子小姐开口，恶狠狠道，“学啊，不会种难道还不会学吗，双休教那群蜥蜴人也不会种地，梅林专门请了几个老农去教他们，韦廷家族这些人不会种，我也能找人教他们，直接跟他们说种不好地就要饿肚子，我看谁不好好种？” 阿里亚斯家族的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话这么说没错，只是听到耳朵里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当年不可一世的韦廷家族，被誉为帝国十二大贵族之一，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到绿野讨生活，还要给名不见经传的阿里亚斯家族种地。 种不好还得饿肚子，这实在是……放到五年前，当笑话讲估计都没人信。 “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伊蕾娅又补充道，“只要下了地，干上一段时间，每天都累得要死，自然没有时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至于担心陛下那边会因此对我们印象不好，就更是没有必要了，陛下对咱们阿里亚斯家族根本没有印象，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是库伦侯爵先顶着。” 少女的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在坐的所有人。 确实，以阿里亚斯家族在帝国的声望，反倒并不太需要顾忌政治上的影响。 一个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顾忌？ 大家现在想的都是在绿野安心过日子，也没想着往王都发展，为什么要瞻前顾后，把人接过来种地就行了。 第二十七章 等一等 从六月末到七月中的这段时间里，整片西境都忙碌了起来。 凡是有村落农庄的地方，放眼望去，几乎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农民们挥舞着手中的短镰刀，在田地里挥汗如雨。 阿里亚斯家族先前栽种下的胡萝卜如今同样也迎来了收获。 明明田里的萝卜长势都还不错，然而今年的产量相比往年却是有不小的下滑。 而且这个缺口还不是一时的，而是会一直持续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补上。 伊蕾娅在家族的几个田庄里巡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直到听到有人来报，说巴勃罗骑士回来了，少女的神色才稍稍舒展了一些，随后她便坐马车在第一时间赶了回去。 自从被阿尔弗雷德只带三个人就拿下了茶杯堡，原本负责守卫城堡的巴勃罗骑士自觉无颜再继续干下去，再加上与阿尔弗雷德的私人恩怨，索性便回去专心经营自家的庄园。 然而伊蕾娅这个新家主手头上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不久前又经历了紫雀花骑士的临阵脱逃，导致少女如今对于那些和紫雀花一起投靠过来的人普遍不太信任。 于是考虑再三，就又把巴勃罗这种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多年的老人给重新请出来做事了。 兔子小姐给巴勃罗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带人前往岩雪城，从库伦侯爵手中接收被流放到西境的韦廷家族的人。 巴勃罗大概二十天前出发，中间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任务，将人给带回了绿野。 哪怕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可巴勃罗依旧不愿进茶杯堡内休息，喝一两杯葡萄酒放松下，而是就这么在城外硬等着，和城墙上的阿尔弗雷德玩儿起了干瞪眼。 直看的周围的人都为两人捏了把汗，生怕他们忽然打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伊蕾娅的马车就出现在了山坡下，巴勃罗也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自己的死敌，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主动迎了上去。 “伊蕾娅小姐，人我已经给您带回来了。” “辛苦你了，巴勃罗。” 兔子小姐的目光越过骑士的肩膀，好奇的打量着他身后的人。 那些人的长相粗看之下和巴托里家族很像，都是小小的眼睛，几乎不怎么看得到的耳朵，所不同的是他们的毛发大都是黄褐色的。 韦廷家族家族纹章上的动物是海狮，他们的族人也继承了一部分海狮的特征，还是挺好辨认的。 阿里亚斯家族和韦廷家族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中间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伊蕾娅之前其实也没见过韦廷家族的人。 但是眼前这群人，除了基本的体貌特征外，实在很难让人将他们和曾经的帝国豪门联系在一起。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似乎很久都没怎么见到过阳光了，身形上普遍比正常人瘦了一大圈，有些人的胳膊和腿就像麻杆一样，可肚子偏偏又不小，看着很是诡异。 不过最让人难忘的还是他们脸上的麻木表情，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就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对外界的刺激已经失去了反应。 伊蕾娅在来时的路上，还在想着要怎么给这些人立立规矩。 毕竟对方的家族可是曾经位于帝国权利层最上方的顶尖豪门，相比之下，阿里亚斯家族只是遥远边陲的一个小贵族。 双方身份上的差距比螃蟹脚的外的那片海湾还大，韦廷家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受她摆布。 而少女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么一批在政治上颇为敏感的流民在绿野定居，图的是他们的劳动力，是他们能种地，而不是为了给自己再找一群贵族老爷。 这一点在一开始就要明确清楚了，往后双方才能相安无事，不再互相添堵。 所以这些人还没来的时候，伊蕾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表现的强硬一点，若是有不开眼的刺头敢顶撞她，正好拿来杀鸡儆猴，就罚他每年多交两成租，外加多负一个月的徭役。 总之，一定要把自己说一不二的威严形象给建立起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真的见到韦廷家族的人后，兔子小姐只觉得这些人看着都好可怜，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不由令她新生同情。 明明先前那场叛乱只是希尔达和少数家族内核心成员谋划参与的，结果很多不在王都也不在螃蟹脚的旁支血脉也被一并抓了起来。 扔进地牢里，一关就是五年。 很多人就这么死在了地牢里，而侥幸活下来的人也都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再加上不久前裘德的身份曝露，哪怕九百多年过去，恩里克斯家族的后裔平时在西境依旧要躲躲藏藏，尽量避开城镇，一人一狗在荒野里四处游荡，居无定所。 年轻的绿野之主再一次感受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 先前招募到人手种地的喜悦也消散了很多，叹了口气，对福斯托道，“把他们带到附近的庄子里先安置起来吧，最近粮食也收获了，多给他们分点面包和胡萝卜，学习耕种的事情可以再等两天。” 福斯托点了点头，“是，小姐。” 伊蕾娅说完正打算回到城堡中，然而人群中却是忽然冲出了一人来，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来，口中还喊着，“等一等，等一等！” “什么人？！胆敢袭击伊蕾娅小姐！”一旁的巴勃罗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拦在了兔子小姐身前，同时神色不善的打量着来者。 然而那人并没有被骑士手中晃动的长剑所吓到，依旧再向前靠近，同时一脸希冀的望向骑士身后的少女，“您，您就是此地的领主吧！请您救救我的妹妹！！！” 伊蕾娅拍了拍巴勃罗的后背，示意骑士不用紧张，随后又望向面前那个年轻人，“你妹妹怎么了？” “大概两天前，我妹妹忽然开始上吐下泻，吃不下任何东西，还发了高烧，到后来几乎没法走路，我和另外几个人轮流背着她好不容易撑到了这里，但是她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好转，必须马上医治。” 第二十八章 船匠 年轻人神色激动，“简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答应了母亲会照顾好她，只要您能救活我的妹妹，那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对了，我叫菲兹威廉，我会造船！不只是商船，还有战舰！ “猎犬号，逆戟鲸号，还有韦廷家族有史以来最大的战舰海王号都是我负责建造的，虽然后面那条没能建完，就……就发生了那件事情，我们都被抓了起来。 “但是只要您去螃蟹角随便找个人问一问谁是最好的船匠，他们都会告诉您我的名字，日后不管您需要什么船，我都能为您打造。” “可我要船干嘛？这里是西境，我们距离最近的海港也有七八百里远呢。” 兔子小姐的一句话把菲兹威廉也给说傻眼了。 韦廷家族的人从小就生长在海边，海洋为他们带来了财富，养育了他们，使他们壮大，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离开大海，一身所学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愣了半晌后菲兹威廉才结结巴巴道，“那……那您需要我做什么，才肯救我的妹妹？” 伊蕾娅摇了摇头，“我会让领地上的草药师来救治你妹妹的。至于你……我也没什么要求，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把之前的事情都给忘掉吧，在这片土地上好好耕作生活。”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又望向其他韦廷家族的人，提高了几分音量。 “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愿意努力耕种，按时缴纳税赋，别的我不敢说，至少能保证你们不会再饿肚子，也没有狱卒再来欺负你们，你们能在这片土地上重获宁静，这是我，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绿野的主人给你们的承诺。” 伊蕾娅说完，当即便让菲兹威廉将她的妹妹背进了城堡里，之后又找来了阿里亚斯家族的草药师，为简进行治疗。 然而喝下那些草药后，头一天简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转，开始能吃下一点东西，可到了第二日一早，她就又开始上吐下泻，而且比之前还要严重，大便中都是粘液和脓血。 兔子小姐当机立断，从黑石城中又找来了银月教会的祭司。 那是一位年龄已经超过二百岁的老祭祀，在附近一带颇有名望，治疗过不少疑难杂症。 她的医术得到了贵族与平民们的一致认可，就连黑石城的主人伊曼纽尔家族都对她非常尊敬。 安东更是在得到消息后一早便等在了城堡外。 然而老祭司在检查过简的情况，又看过那些草药师开出的药方后，神色却显得很是凝重，这也让原本就在提心吊胆菲兹威廉更加慌张了。 他不顾卫兵的阻拦，冲到这位西境颇负盛名的老祭司身前，问道，“我妹妹她怎么样了，您一定可以治好她的吧！” 老祭祀没有回答菲兹威廉的问题，反问道，“你妹妹她之前有没有食用过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或水？” 菲兹威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悲愤之色，“在岩雪城的时候，看守我们的卫兵，想对我妹妹动手动脚，我妹妹拼命挣扎让他没有得逞，结果他就报复我们，把给我们的面包扔到地上，用脚踩过再拿给我们。” “一连两天，我们实在太饿了，迫不得已下只能捡起地上的面包，尽量挑两头不太脏的地方吃，不过那差不多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吃完面包后我妹妹也没像现在这么难受啊。” 老祭司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猜测，我行医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和你妹妹一样腹泻，发热的病人，我询问过他们或是他们的亲友。 “很多人在这之前都曾吃过被污染的食物。” 老祭司说完又对一旁的伊蕾娅道，“您就是这座城堡的新主人吧，能私下聊一聊吗？” “你们要聊什么，我也要听！”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菲兹威廉的神色再次激动了起来。 但是兔子小姐没理会他，直接让卫兵把他拖到了一边去。 菲兹威廉一路发出哀嚎，他虽然也是半兽人，可之前并没有修习过武艺，而且在大牢里被关了这么多年，身子早就虚弱的不成样子了。 虽然奋力挣扎，可根本无法从卫兵的手中挣脱。 待周围只剩下伊蕾娅和自己两人后，老祭司才重又开口道，“那孩子没救了。以我的经验，一般病人开始便血，呼吸困难，也就意味着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伊蕾娅依稀还能听到菲兹威廉的哭声和呼喊声，心下亦满是不忍。 这对儿兄妹的遭遇令人同情，父母亲朋几乎都死光了，一路互相鼓励扶持，好不容易捱到了西境，眼看着就能安定下来，没想到却又要天人永隔。 “泰莎祭司，您的医术比我领地上那些草药师都要厉害，您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比如更好的药方什么的……” “您领地上那些草药师用的药方就是我当年写下的，治疗病症比较轻的病人是有些效果，但是她显然不在此列。”泰莎祭司道。 “那赐福呢，我们还能请银月女神为简赐福。” “女神只给贵族赐福。”泰莎祭司提醒道，“虽然我也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韦廷家族的人已经不是贵族了，况且就算他们还是贵族也来不及，赐福仪式需要的准备很繁琐，而且只有大祭司才能主持，那孩子撑不到那时候的。” 兔子小姐闻言再叹了口气。 泰莎祭司又交代道，“这种病很容易传播开，先前照顾那孩子的侍女，还有曾经接触过她的人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们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没什么问题了再接回来。” “好。我很快就让人去做。” 伊蕾娅点头答应下来，说完后发现泰莎祭司依旧在看着她，“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您的领地上最近多出了一群异教徒来。”老祭司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 少女闻言一怔，“额，您说那些蜥蜴人吗，他们本来就是异教徒，而且祖祖辈辈都住在我的领地上，这也不算是最近才多出来的吧。” 第二十九章 警醒 “但是那些蜥蜴人现在已经从沼泽里出来了，您还赐给了他们一块儿土地，让他们在上面繁衍生息。”泰莎祭司肃容道。 “没错，在这之前他们击败了我的卫队，到处屠戮我的领民，甚至一路打到茶杯堡前，而死在他们手上的领民都是琵西雅的信徒，我要是不找一片地方让他们好好待着，还会有更多女神的信徒遭殃。”兔子小姐辩解道。 “实际上在这之前，我曾向教会还有西境的其他贵族们求援，然而愿意伸出援手者寥寥无几。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老祭司摇头，“政治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我也能理解您的难处……只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些蜥蜴人原本崇拜的是一个名为索索库斯的邪神，可他们如今所信仰的却是那个被称为星期六的异邦神明。” “唔，也不算是吧……索索库斯本来就是星期六的一个化身。” 泰莎祭司闻言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微微不悦之色。 “这种谎话或许可以哄骗那些一辈子生活在沼泽里野蛮愚昧的蜥蜴人，可您既然身为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这片领地的主人，肯定不会是蠢人，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还是说您觉得我会和那些蜥蜴人一样愚蠢？” 少女被说的有些尴尬，而且不等她开口，老祭司就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我听说您还给了那个名叫梅林的异邦人在绿野组建教团的权力。” “不是绿野，准确的说只是绿野西边的一小片土地。况且那些蜥蜴人信仰星期六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我给梅林组建教团的权力，也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约束那些蜥蜴人。”兔子小姐耐心解释道。 然而老祭司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可您还是女神的信徒吧。” “既然身为女神的信徒，怎么能让其他异教徒在您的领地上建立他们的教团，祭祀崇拜他们的神明？！” 兔子小姐挠头，她倒不是害怕泰莎祭司。 虽然后者因为多年救死扶伤，在西境，尤其黑石城一带有着很高的声望。 但就像老祭司自己所说，她不怎么关心政治，今天来兴师问罪，多半也不是出于银月教会的授意，纯粹只是因为自己看不下去某人最近的所作所为。 觉得绿野的这位新领主很可能走上了歧路，需要有人站出来及时批评纠正一下。 伊蕾娅心虚则是因为被泰莎祭司给说了个正着。 少女也发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确实越来越不虔诚了，不只是允许李俞建立教团，又或者一早就暗许李俞在小范围内传教的事情。 关键是她埋怨女神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女神生出不信任之感，觉得女神没什么用。 这在遇到李俞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在神庙学习的时候她对女神可是满心敬畏与无条件的爱戴的。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她就已经腐化堕落到这种程度，前段时间甚至都在认真考虑起转投星期六的得与失来了。 若是放任不管，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真的要彻底失去女神的眷顾了。 泰莎祭司的劝诫犹如一盆冰水，让兔子小姐一个激灵的同时也心生警醒。 少女感激道，“我明白了，您说的对，这段时间我的确做的不好，难怪领地上总是出现各种灾祸，这想必也是女神给我的警示，我这就去把女神的圣诗集再好好抄录背诵几遍。” 老祭司对于年轻领主的态度很是满意，语气和神态都放缓了不少，“亡羊补牢，犹未晚已。您能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不容易。 “特别对于像你这样年纪的年轻人来说，自省是一种优秀且难得的品质。伊蕾娅，只要你能保持对女神的虔诚，克制自己的欲望，体恤你的领民，展现仁慈与宽容，你的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领主的。” “谢谢您的教诲。”兔子小姐被夸的美滋滋的，两只耳朵都抖动了起来。 送走泰莎祭司后，伊蕾娅就像她所承诺的那样，来到了阿里亚斯家族存书的房间里，从架子上抽出了自从回到绿野后还一次都没翻开过的圣诗集。 拍掉上面的灰尘。 又找来纸跟笔，认真抄录起里面的赞美诗来。 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日落时分少女就这么趴在桌上，抄的手腕都疼了，但是一张小脸上反而神采奕奕。 感觉之前那种浮躁焦虑的感觉都消失了，灵魂也好像重新沉淀了下来。 稍稍松了口气，又揉了揉手腕，伊蕾娅趁着休息的时候吃掉了侍女端进来的晚餐。 应她的要求今天的晚餐被做的很简单，就是白面包加上一块儿腌肉，和新收上来的胡萝卜一起炖了炖。 兔子小姐决定以身作则，在领地倡导节俭之风，这样等到了灾年，就能拿出更多存粮来接济那些吃不饱饭的贫民了。 她还打算再写一封信给银月教会，请他们再派些人手来她的领地上播撒女神的光辉，缓解消弥蜥蜴人们先前的劫掠给普通民众所带来的伤痛与恐慌。 还有那些韦廷家族的余孽，不只是简，伊蕾娅注意到很多人的健康状况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只是暂时还没危及到生命，可也不能放着不管。 无论怎样，他们从今往后都是绿野的领民了，兔子小姐也打算让领地的草药师给他们检查治疗一下………… 伊蕾娅就这么度过了充实忙碌的一天。 等到了半夜李俞像以往一样，如约而至，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前，而少女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还主动冲李俞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李俞则提着一袋钢卷尺，水平仪，还有不锈钢抹子问伊蕾娅道，“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兔子小姐放下手中的圣诗集，轻轻摇头，“没有呢，最近都没有什事情，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有事情就去求你帮忙，我也得学会自己面对困难。” “嗯。你要没事的话我就去蜥蜴人那边了。” 第三十章 何为虔诚 李俞走后伊蕾娅又读了一会儿圣诗集，就上床睡觉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什么人在喊叫，还伴随着哭声。 兔子小姐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噩梦，然而从床上睁开眼睛后，那喊叫声却并没有消失。 少女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披了件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就看到夜色中有道人影正被卫兵给架到石堡前的那片空地上。 伊蕾娅借助月光依稀辨认出那道人影正是上午那个自称船匠的菲兹威廉。 于是她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时睡意全无，快步向楼下跑去，来到了安置简的那间屋外。 正好撞到了一个侍女从里面出来，那侍女的手里捧着一只空碗，那只碗中还残存有一些药渣。 兔子小姐问道，“她怎么样了？” 侍女低头走路，没想到屋外会多出一个人来，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碗差点摔在地上，而等看清来人的样子，她又被吓了第二次。 ”伊……伊蕾娅小姐。”侍女结结巴巴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好好照顾那孩子，但是她……她病得实在太重了。 “刚刚又开始腹痛，皮肤上还出现斑块，她的哥哥就又吵着要我们叫草药师来。” “你去找草药师了吗？”伊蕾娅问道。 “去了，您说过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要尽量满足，我去把维克草药师从床上喊了起来，但是维克草药师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把之前开给她的药又煮了一碗，可简喝下去后就开始呕吐，几乎全吐出来了。” “那你们有按我说的为她祈祷吗？”伊蕾娅又一脸严肃道，“如今只有琵西雅女神才能拯救那孩子了。” “我是这么做的，但是……那孩子和她的哥哥，他们是海神克劳狄斯的信徒，他们只愿意向克劳狄斯祈祷。”侍女迟疑了下还是道。 兔子小姐揉着太阳穴，头痛道，“怎么又多出一群异教徒来，海神克劳狄斯，呃……你没有告诉他们这里是西境吗，离大海遥远的很，克劳狄斯可管不到这里来。” “我这就去跟他们讲。” “算了，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照顾那孩子吧，我去跟她的哥哥谈一谈。” 伊蕾娅说完不等侍女回答就向石堡外走去。 菲兹威廉这时的呼喊声已经变得很小了，因为他被卫兵捆在马厩外，嘴巴里还被塞上了一块儿破麻布，只能发出粗重的鼻息声。 兔子小姐走到他的身前，对他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大吵大闹的，你之前好歹也是贵族，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吧。” 菲兹威廉盯着伊蕾娅，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兔子小姐接着道，“如果你能保证不再乱喊乱叫，我就让卫兵拿掉你嘴巴里的麻布，让你可以说话，到时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同意的话就眨眨眼睛吧。” 船匠闻言眨了眨眼睛。 少女也按照彼此的约定，让菲兹威廉重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而后者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求求您，救救我的妹妹吧！” “今天一天我为你们兄妹两人做的事情，你也都看在眼里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救治你妹妹了，还去黑石城请来了银月教会的祭司，换了其他领主没有人会为领地上的平民做到这种程度。 伊蕾娅深吸一口气道，“我也不骗你，最近一段时间，我的领地里已经死了不少人，这其中甚至包括我的亲人还有卫兵，他们都没能享受到你妹妹……这么好的医治条件。 “我也不指望你们多感激我，但是好歹不要再添乱了吧，我告诉你要向银月女神祷告，可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呢，还惦记着自己家族信奉的那个什么克劳狄斯，如果它真的能庇护你们的话，你们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我的领地上来？” 菲兹威廉双目通红，喘着粗道，“伊蕾娅小姐，我很感激您为我妹妹做的一切，我们也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克劳狄斯的确是家族千百年来一直所信仰的神明，但是在发生那件事情后，我们早就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虔诚了。” 少女皱眉，“那你们为什么……” “但是银月女神拯救不了我妹妹不是吗？”船匠死死盯着伊蕾娅的眼睛，就像是要将少女整个人都看穿一样。 “那个银月教会的老祭司，之前要求背着我和您私下单独交谈，她是不是觉得我妹妹已经没救了？” 伊蕾娅闻言一怔，她虽然没有回答，可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菲兹威廉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看，不是我非要抱着我们的神明不松手，而是因为除了它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拯救我妹妹了。 “别说曾经抛弃家族的克劳狄斯，就算是那些邪神，恶神，只要能让我的妹妹活下去，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信仰它，甚至为它献上我的生命。” 船匠的话让少女不由也有些动容，继而又生出了一丝迷茫来。 信徒们对于神明的崇敬难道不应该是无条件的吗？ 不管在任何教派中，虔诚都是一直被反复提及的重要品德。 可是少女扪心自问，如果将她放在和菲兹威廉同样的处境下，她的选择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实际上就在那些蜥蜴人即将包围茶杯堡的时候，兔子小姐自己也曾偷偷的向星期六祈祷过，虽然那树上的图案后来又被她给划掉了。 相比之下裘德则更为干脆，这位恩里克斯家族的后裔直接将布拉提斯大陆上的所有神明都斥为骗子与小丑，不过却唯独对一位神明心怀忌惮与敬畏。 因为那位神明拥有着他曾亲眼目睹过的神奇伟力。 而那些伟力与神迹伊蕾娅同样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多到她已经麻木习惯了，以致渐渐视若无睹。 伊蕾娅忽然明白了这段时间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浮躁与焦虑。 并非因为对女神不够虔诚，恰恰相反，她正是因为与琵西雅的联系，所以总是想下意识的忽略身边的另一股力量，那股真实且强大的力量。 她害怕那股力量会让她继续动摇，做出在政治上并不明智的决定来。 但是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这份恐惧，而替其他人也做出选择来，尤其是生命攸关的选择。 又沉默了一会儿，少女再次开口道，“或许，你的妹妹还有救。” 然而菲兹威廉这会儿反倒忽然泄了气，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您不用骗我了，我知道银月女神就是西境最强大的神明，如果连她都束手无策，那我妹妹她……” “不。琵西雅并不是西境最强大的神明。”伊蕾娅打断了船匠。 而她的这句话一说出口，让菲兹威廉都愕然了。 韦廷家族的年轻人，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有信徒亲口承认自己所崇拜的神明并不是最强的。 少女却没给他继续质疑的机会，顺着先前的话说道，“你们的运气不错，那位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如今也在绿野，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他，你也赶紧回去照顾你的妹妹吧，一定要让你的妹妹撑到那人赶回来。” 第三十一章 全科医生诊疗与处方手册 菲兹威廉其实并不怎么相信那位年轻女领主的话，他如今虽然已经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可并不像普通平民那般蒙昧无知。 对于位于西境的银月教会亦有一定了解。 知道这个古老教会最初的时候便是靠着一手出色的医术在这片土地上迅速崛起，吸引到大批的信徒，继而击败一众竞争对手，发展到如今一家独大的程度。 所以在治病救人方面，船匠很难想象西境还会有教派能够超过银月教会。 但是他眼下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这里不是螃蟹角，他背后那个曾经无比强大，看似永远不会衰落的家族如今已经轰然倒塌。 除了不断向伊蕾娅哀求外，菲兹威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拯救妹妹。 而且那位女领主的确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展现出远超一般贵族的仁慈，动用了几乎所有可以动用的手段。 只是他的妹妹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难不成诸神真的如此残忍，连他在这世间最后一位亲人也要一并夺去？ 想到这五年来所经历的种种遭遇船匠的心中不由也窜起了一股怒火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明明他只是家族的旁支，从小就跟着父亲学造船，长大后也只是埋头继续造船，从来没有离开过螃蟹角，也没有去过王都，更没有参与过那场所谓的“叛乱”。 可最后他的一家人都没能幸免，父亲被皇帝陛下下令枭首，母亲、叔叔，哥哥还有两个弟弟都死在地牢里。 好不容易捱到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又被流放到西境，妹妹眼看着也活不下去了。 菲兹威廉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这一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弱小与无力。 该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重新获得力量呢？该怎么做才能保护那些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 船匠一遍遍的质问着自己，直到身旁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哥，我好难受啊。” 菲兹威廉才又被惊醒，他快步来到床边，单膝跪倒在地，伸手握住妹妹的一只手，柔声道，“再坚持一下，简，很快你就能得救了。” “可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活着好累啊。”女孩儿喃喃道，她的声音很微弱，船匠不得不将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高烧女孩儿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顿了顿又道，“哥，我想回家了，你答应过我等海王号下水，就带我去看巨鲸的。” “会的，你会看到巨鲸的，简。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家，我发誓。”年轻的船匠早已泪流满面。 ………… 当第一缕晨光重新照耀在山丘上，后半夜都没怎么合眼的兔子小姐终于看到从远方而来的三骑。 伊蕾娅让人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城堡的大门，随后自己也从楼上跑了下来。 等兔子小姐来到石堡前的空地上，李俞跟之前被她派出去送信的两名卫兵正好通过城门。 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就算李俞今天才刚开始上班，也被累的够呛，黑色的西服上沾上了不少尘土，领带也被风给吹歪了。 伊蕾娅一脸愧疚的迎了上去，根本不敢去看某人的眼睛，小声道，“对不起，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 李俞翻身下马，摆了摆手，“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病人在哪儿呢？” 兔子小姐闻言连忙在前面带路，把李俞带到了简的房间。 女孩儿的情况很不好，心率加快，眼窝下陷，持续的高烧已经让她出现了意识障碍，然而守在一旁的菲兹威廉除了不断祷告外，什么也做不了。 李俞在门外掏出口罩和橡胶手套戴上。 在不清楚简到底得了什么病，传染性怎么样的时候，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的，随后李俞又从一起回来的卫兵手上接过了自己的小药箱与一本《全科医生诊疗与处方手册》。 这些东西都是他之前给那些蜥蜴人看病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 蜥蜴人们普遍寿命超不过五十岁，除了因为一直居住在沼泽里，食物短缺，且时不时就会搞点血祭出来外，自身罹患的各种疾病没人医治也是一大原因。 如今他们已经成为星期六的信徒，李俞当然也不能放任他们再搞什么自然淘汰了，而且这也是一个巩固信仰的好机会。 于是李俞就采购了一批常用药，顺便兼职了一下大夫的角色，开始在布拉提斯大陆上无证行医。 不过他属于半路出家，手边的医疗器械也有限，什么血常规、心电图、x光都不要想了，看病主要是靠望和闻，切也省了。 总之就是大概了解一下病症，然后翻书去找，找到对症开药。 李俞自己初步估计误诊率应该超过了五成，好在他还有抗生素这个大杀器，凡是因为细菌感染所导致的疾病多少都会有些效果，所以最后的治愈率还是挺可观的。 蜥蜴人们现在对于李俞这位先知已经彻底死心塌地了。 而且李俞通过这段时间的瞎几把乱治，多少也积累了一些不怎么可靠的行医经验。 进来见到简正在高烧，先给女孩儿服用了一片布洛芬。 接着根据女孩儿的临床表现和过往经历判断她应该是得了痢疾。 根据《全科医生诊疗与处方手册》上的描述，这是一种由志贺菌引起的肠道疾病。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由金黄色葡萄球菌或者其他细菌引起的别的肠道疾病。 而这就是为什么拉肚子去医院的时候要做血常规和大便常规检测的原因。 至于李俞，因为没有条件就省去了这一步，直接快进到了抗生素联合疗法。通过氟呱酸、庆大霉素、黄连素和复方新诺明多管齐下。 这样不管什么细菌，基本都能起到一些作用。 另外李俞还注意到简有些脱水，于是又让侍女准备了一些淡盐水，喂女孩儿喝下。 这一番动作折腾下来，李俞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 剩下的就看简自己的造化了。 第三十二章 聪敏、昏庸与善良 第一眼看到李俞的时候，菲兹威廉对于这个身着黑色异服，只有一对儿眼睛露在外面的人类充满了警惕。 眼前这人实在太过年轻了，在经验上和泰莎这样行医多年的老祭司根本没法比，而且随后船匠开口询问李俞治愈过多少人的时候，后者的回答也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三四十个人吧。” 那人是这样回答的。 菲兹威廉虽然失望但还是又问道，“那你有把握能治好我妹妹吗？” “没有。” 船匠看向一旁的兔子小姐。 不过不等他开口李俞就又道，“这种时候就别再挑三拣四了，你们之前不是已经请银月教会的祭司看过了吗？她治好这孩子了吗……嗯，还是说除了我以外你还能找到其他可以治好你妹妹的人，我也可以马上离开。” “不，不要！请您务必出手救救我的妹妹！”菲兹威廉咬牙，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李俞的身前，“对不起，我不该质疑您还有您身后的神明。”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要是没能治好你妹妹的话，你八成还会觉得我是伊蕾娅找来装神弄鬼的人，专门欺骗你，让你觉得她已经尽力了，没准儿还会因此忌恨上我们。” 船匠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尴尬。 “不要紧，不管在哪里医患关系向来都是如此。”李俞神色不变，“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让开吧，我要开始救人了。” 菲兹威廉闻言默默退到了一边。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确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黑服怪人身上，也因为李俞所散发出的镇定气质感染到了他，令他已经死寂的内心又生出一丝期盼来。 但真正让船匠感到震惊的还是简在吞服了一片白色小圆片后，过了一段时间，体温真的奇迹般的开始回落，也恢复了一些神智。 菲兹威廉抱着虚弱的妹妹，不由喜极而泣。 然而一旁的李俞却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大概到下午她很可能还会发热，到时候再给她吃一片这种药。以后也是这样……一天不要超过四片，总之，把她的体温先给控制下来。” 接着李俞又观察了半天简。 女孩儿的运气不错，并没有出现过敏反应，虽然还是很难受，不时发出呻吟，但是身体的体征慢慢稳定了下来。 不过病情想要好转，一般要到两天后了。 李俞将几种抗生素跟退烧药都留够了三天的用量，接着将每次服药的剂量跟用药时间一并告诉了船匠。 叮嘱他一定要让简按时吃药，哪怕她已经不再腹泻。 急性痢疾的治疗一般要7到10天，严重的还要延长治疗时间。 而且如果没治彻底，很可能会变成慢性痢疾，到时候想再治愈就更麻烦了，得好几个疗程。 说完用药的事情，李俞又找来照顾简的侍女，要后者清理简的排泄与呕吐物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将那些东西与生活用水混在一起，掩住口鼻，也不要用手触碰。 另外准备餐饭的时候应以流食为主，且餐具专人专用。 痢疾是有传染性的，虽然并不算太高。 可要是不注意的话，也是会扩散开的，李俞可不想下次来的时候看到一城堡的人都在上吐下泻。 想了想，李俞又把自己的第一个信徒赫拉给叫了过来。 分给她了一些抗生素和布洛芬，要她保管好。 李俞毕竟三天里只有一天会在布拉提斯大陆，所以他也得为自己不在的时候做点准备，其他人也就算了，尤其要保住某只兔子的小命。 免得好不容易才挑出来的合作伙伴培养到一半没有了。 李俞并没有自己立国的打算，因为君权都是一时的，相比之下还是神权更加持久，而且治理一个国家平时有太多琐事要处理，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李俞的目的还是传教，收集信仰。后者也是他唯一能从这片大陆上带走的东西。 除了第一片土地因为要打样必须得他自己来以外，后面他也不想再这么事必躬亲，顶多就是把握下大的方向。 在李俞的未来规划中，伊蕾娅是必不可少的。 他所选择的道路并不需要一位强君，相反，强君的存在对于神权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李俞也不想要一个昏君来祸害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苦难的环境反倒可能会加速信仰的传播。 但这样的手段违背了他建立双休教的初衷，所以李俞最终选择的是一位善良的君主。 她或许会动摇，会软弱，容易被其他人的意见所左右，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听得进去劝诫，会不断自我反省，在做出错误的抉择后会因为心底的善良，及时回头。 就比如现在，伊蕾娅就一直跟在李俞的身后，看着他救治简，给他打下手。 那模样就像是期中考考了全班倒数第一，回来帮妈妈积极做家务的小学生一样。 李俞交代完侍女后，摘掉了手上的橡胶手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过他还没跟身后的伊蕾娅说什么，就又听到咚的一声响。 却是一旁的船匠再次跪下了。 而且这一次他跪的是真心实意的。 菲兹威廉没想到让绿野一众草药师都束手无策，甚至被银月教会的祭司认定没救了的绝症，被眼前这位身着黑色衣服的年轻先知，随便问了几句话，翻了几页书，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瓶子，就轻松控制住了。 同时他听李俞的意思，后续的治疗也并不麻烦，简有很大的可能痊愈。 这无异于一场神迹！ 而李俞在船匠的眼中也已经与神明无异了。 他激动道，“请，请告诉我您的神名！只要我的妹妹能活下去，从今往后我都将追随您的脚步，成为您的信徒，至死不渝！！！” “我不是神明，我只是一位先知，我的神它名叫星期六，至于你想要成为星期六的信徒……”李俞顿了顿，看向伊蕾娅。 少女这时也在为这对兄妹高兴，见李俞忽然望向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他说要成为星期六的信徒，你看我干嘛？” “我没有在教团属地之外的传教权，你忘了吗？”李俞淡淡道。 “唔……虽然是在教团属地之外，但是他的妹妹是你救活过来的，既然他已经决定非星期六不信，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拦着他啊。” 兔子小姐脱口而出，然而说完后她又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题外话－－－－－－ 感谢席娜的内裤等童靴的打赏~还有月票吗。 第三十三章 漏洞 伊蕾娅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虽然没有给李俞在绿野的传教权，但是也不制止领地上的民众自发信仰星期六，这就导致出现了一个漏洞。 李俞平日里完全可以一嘴不提星期六，却通过在她的领地上不断展示神迹，把人给吸引到双休教的教团属地上去，在那里完成后续所有的传教工作，这样就不违背两人先前的约定了。 就比如现在的菲兹威廉，对星期六根本一无所知，然而因为李俞拯救了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做到了别的教会跟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已经铁了心要皈依双休教了。 这问题放在以前倒也不算特别严重，毕竟大部分绿野的民众和蜥蜴人有血仇，连带着对星期六也非常警惕。 可现在她的领地上不是来了批新人吗？ 韦廷家族的人原本信仰海神克劳狄斯，然而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后，他们如今对于克劳狄斯的虔诚还剩多少显然值得商榷。 若是没有李俞和他的双休教，这些韦廷家族的人多半会跟其他外来户一样，逐渐被这片土地所同化，最终全都改信琵西雅。 然而现在，他们却有了另一种选择。 兔子小姐已经提前嗅到了一丝暴雨将至的气息。 以银月教会的行事作风，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派人前来向这些初入西境的新民传教，到时候怕不是就要跟李俞的双休教短兵相接了。 而双方神斗法，不管最终谁输谁赢她这个被夹在中间的领主反正是铁定都要倒霉的。 少女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昨天的时候她才刚被泰莎祭司一通批评，虽然老祭司言明她只是从个人的角度对伊蕾娅进行规劝，但这未尝不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银月教会的态度。 否则专心治病救人侍奉女神的泰莎祭司，怎么会这么快就听说了李俞跟那些蜥蜴人的事情？ 兔子小姐也是之后才逐渐琢磨过味儿来，这应该是银月教会对她的一次隐晦警告。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为这事儿头痛，就又听到另一个噩耗。 李俞扶起船匠，要后者先回去照顾妹妹，等妹妹病好后，再去西面冒着黑烟的地方找他，随后就又扭头望向少女，正色道。 “对了，我这次回去还遇到了一件事情，按照原先定下的计划，寻龙小队在三天之前就应该离开沼泽出来休整，补充食物和物资的，我让蜥蜴人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出来。” 对于沼泽里可能存在的龙李俞一直很重视。 不仅仅是因为在那些蜥蜴人的描述中，那头龙既强大又狡猾，逼的一众蜥蜴人不得不冒着被西境的贵族大军全歼的危险离开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家园。 也因为龙对于李俞来说也是一种新奇且未知的生物。 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牢牢掌控住局面，所依仗的除了一颗冷静的大脑外，还有就是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 这让他有着一种类似先知先觉的能力。 然而面对一种地球上并未存在过的全新物种，李俞的这项能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那头龙现在成长到何种程度了？它的智慧水平究竟有多高？ 是否拥有语言？如果有语言的话，那李俞利用自身携带的翻译功能能不能和它进行交涉，甚至更进一步，对它进行招揽？ 如果无法交涉，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它驱赶或杀死了，在那些坚硬的鳞片下是否存在有什么致命的弱点？ ………… 李俞有太多问题与疑惑，但是在回答这些问题与疑惑之前，首先需要找到那头龙，最好能摸清它的巢穴在哪里。 沼泽内的复杂环境并不适合无人机实行侦查作业，这也是为什么李俞一直在催促伊蕾娅组建寻龙小队的原因。 而兔子小姐本人对于这件事情也很重视，只花了五天时间就把最终人选给定了下来。 包括被紫雀花牵连迫切想要证明自身忠诚的金蛇骑士，阿尔弗雷德的一名子侄，曾经跟随阿尔弗雷德一起参与过两个月前的夺城战。 巴勃罗的一位扈从骑士，六个为阿里亚斯家族效力超过二十年身经百战的半兽人老兵，其中还有两人是可以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队伍里甚至还有一名阿里亚斯家族的成员，虽然来自于旁支，再加上蜥蜴人这边出的两个向导，一共十二人，清一色全是体格健壮，武艺出色的战士，阵容不可谓不豪华。 还有精良的装备，与熟悉沼泽的土著带路，出发前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但是在沼泽里转了有将近二十日，却是连那头龙的影子都没见到。 如果不是还发现了一些疑似那头龙所留下的脚印、粪便与活动的痕迹，金蛇骑士等人怕是已经在怀疑这是蜥蜴人们为了博取同情所编出的谎话了。 可仅仅只是这一点收获显然也无法让他们回去交差。 于是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补给后寻龙小队很快就开启了第二次探索，这一次他们准备将搜索范围划出区域来，一片区域一片区域慢慢搜查。 而第一片区域并不算大，原本预计有个十一二日就能搜完的，到时候寻龙小队会再次返回距离沼泽最近的双休教的属地，在那里休息几天。 可是眼下距离他们第二次进入沼泽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兔子小姐迟疑了一下，“他们会不会因为什么突然情况耽搁了？” 李俞点头，“的确，沼泽里有不少意外，而且他们如果真的找到什么重大线索，说不定会改变计划，继续追踪下去，反正他们带的食物应该还剩下一些，而且有两个蜥蜴人向导在，他们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食物，那就再等等吧。” 而这一等，就又过去了十天。 简的身体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先前的各种病症全都消失不见了，不但已经可以下床行走，而且胃口也慢慢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只是关于寻龙小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题外话－－－－－－ 抱歉，这章晚了，昨天晚上失眠了，没睡好。 第三十四章 团结就是力量 因为没有有效的检测手段，保险起见李俞让简又吃了四天的抗生素。 到第十四日，女孩儿已经彻底恢复如初了，甚至开始和城堡里的嬷嬷学起了纺织来。 除了想要挣钱帮哥哥分担一部分经济压力外，还说要在将来给她的救命恩人李俞亲手缝制一件披风表达感谢。 菲兹威廉则亲眼目睹了妹妹从濒死到逐渐康复的奇迹，后者那张干瘦的小脸上重新绽放出的笑容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欣慰。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和李俞的约定。 在第十五日清晨，只身一人向着西面走去。经过一天的跋涉，来到了李俞所说的冒着黑烟的地方。 和船匠想象中的不同，这里没有用巨石垒成的恢弘神殿，或是青铜打造的高大神像，也没有身着彩袍，举止优雅的神职者。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座面包状的奇怪建筑，先前他所看到的烟雾就是从这些奇怪建筑中飘出来的，仔细看的话还能从下方的小洞后瞧见燃烧跳动着的火焰。 而一些光着膀子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的家伙则会每隔一段时间往那些小洞里面加点树枝或是被晒干的秸秆，以保证火势。 烧窑属于比较熬人的活，一旦开烧，就得一口气烧个三四天。 中间火不能停，于是李俞就将负责烧砖的蜥蜴人编成了好几班，让他们可以定时轮换，避免一组人干的太久。 就在船匠一脸呆滞的打量面前的砖窑时，一些蜥蜴人也注意到了他。 在双休教的属地上外人可是非常稀罕的物种。 除了先前身负任务的寻龙小队外，一般生活在绿野的普通民众对于这些从沼泽中走出来的强盗邻居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基本蜥蜴人们的视野范围内都不会出现什么活人，嗯，家畜家禽也看不见。 先前有个村民家养的鹅跑到了这边来，那村民干脆就不要了。 因此菲兹威廉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蜥蜴人们的注意。 不过当蜥蜴人们发现他的半兽人特征后，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了起来。 布拉提斯大陆上的贵族领主们大部分都是半兽人，而他们的先辈们可是没少吃这些半兽人的苦。 不少蜥蜴人的亲人朋友也都死在了那些邪恶领主和他们的半兽人战士的剑下。 如果不是李俞一再强调不让他们和领地外的人起冲突，他们肯定得挑个什么黄道吉日摸黑跑出去，给附近的半兽人一点教训。 嗯，虽然手是动不成了，但是吓唬吓唬眼前这家伙，给他一点教训似乎也不错。 这么想着，一些蜥蜴人已经开始向菲兹威廉的身前靠近。 船匠当然也能察觉到四周的敌意，但他并不是西境本地人，也不了解蜥蜴人和绿野贵族们的恩恩怨怨。 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被这里的人给敌视了。 但是菲兹威廉的反应很快，主动开口，高声解释道，“我叫菲兹威廉，来这里是为了感谢梅林先知救活我妹妹，同时我也想要加入双休教。” 然而他说完后却发现眼前那伙人恍若未闻，依旧在向他不断逼近。 直到一旁运送燃料的某个家伙忽然扔掉了手中的秸秆，跑了过来，给同伴们叽哩哇啦一通翻译，船匠这才恍然，原来这些人压根儿没听懂他刚刚在说什么。 这时的菲兹威廉也不指望能跟蜥蜴人们顺利交流了，他只想赶紧找到李俞。 然而随后一只脏兮兮的手就搂住了他的肩膀。 先前对他虎视眈眈的那些家伙，此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热情好客来起来，一个个看着都像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还有人在听说他赶了一天路后，跑回住处拿来了面包跟水，让船匠先垫垫肚子。 蜥蜴人们最近这些日子没少看城市宣传片，听李俞讲星期六的教义，如今已经将建立陆上神国作为了毕生的使命与追求。 他们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住进那些钢筋水泥所打造的森林中去，坐着那些可以日行千里的小铁盒，喝着名叫奶茶的饮料，在被称作便利店的神奇小屋里吃上一只双汇火腿肠。 每个人都期待着这样的日子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到来。 然而只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想做到这一点虽然不是不可能，却也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 别说他们了，就连他们的儿子，孙子，孙子的孙子都未必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于是蜥蜴人们问李俞这个先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这个过程？ 李俞就用烧砖来举例，一个蜥蜴人能烧的砖是有限的，光是制胚，十天半个月也干不完，更别说后续还要入窑，烧窑，出窑。 但是一群蜥蜴人组织在一起，通过合理的分工协作就能大大缩短烧砖所需要的时间。 而建造陆上神国也是一样的，需要大家放下过去的成见，停止仇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个例子足够直观与生动，蜥蜴人们显然也记住了李俞的回答。 而所谓可以团结的力量当然指的就是同样信仰星期六，或是准备信仰星期六的人了。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你信星期六，那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种朴素的理论也在菲兹威廉的身上得到了实践。 蜥蜴人们将受宠若惊，又一脸茫然的船匠团团围住，由于大部分人语言不通，只能通过拍肩膀，或是伸出大拇指这种动作来表达善意。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将自己这段时间搞到的好东西拿出来跟菲兹威廉分享，包括但不限于食物，水果以及之前从李俞那里抢来的底裤碎片。 李俞从来没指望蜥蜴人能帮他传教，至少在短期内他都没有这种疯狂的计划，于是也就没教过蜥蜴人们该如何拉拢新同伴。 所以眼下的行为纯粹是蜥蜴人们自发的，从场面上来看很是原始与简陋。 但也正因如此反倒显得格外真诚，尤其对于菲兹威廉这样人生经历过重大打击，不得不离开家乡，辗转千里，一路上又受尽白眼与嫌弃的人而言，更是尤为珍贵。 让他有了一种重新被接纳与包容的感觉，就像再次被亲人环绕一般，险些又掉下眼泪来。 第三十五章 小侍女的第一课 菲兹威廉随后又被热情的蜥蜴人们给邀请进了村子里去，而他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船匠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生产建设。 除了那些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条状田中挥舞着镰刀收割庄稼的身影外，菲兹威廉还看到劈成一段段的木料，从沼泽所在的方向被拉回来，拉到一间间草棚下堆放好。 一群群看着像是木匠的人则在草棚中挑挑拣拣，选到自己心仪的木料后，便在一旁当场加工起来。 螃蟹角位于帝国东面，那里几乎没有什么砖窑，所以菲兹威廉也认不出那些冒着烟气的面包状建筑是什么，只能勉强猜测出蜥蜴人们应该是在烧制什么东西。 但他自己就是船匠，对于木工活儿就很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菲兹威廉站在草棚边看了会儿，很快便发现了不同。 在螃蟹角木匠们多采用直角木尺与圆规进行加工前的测量。 尤其是直角尺，好用是好用，但是因为长度有限，如果要量的东西比较长，就得分段去测了或者先截出一根同等长度的绳子来。 但是在这里，人们所使用的测量工具除了以上两种外还有种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圆饼，能够从里面抽出带有刻度的薄铁片。 那些薄铁片可以被拉出很长的距离，做出标记后一松指头，就又能咻的一下弹回去，很是方便。 看的船匠大呼神奇，心想这小东西若是拿来造船，尤其是大船，想必也一定非常好用，不过很快菲兹威廉就又回过神来。 自己现在已经被流放到西境了，哪还有什么船可造的。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有些无稽的想法抛出脑袋，接着往下看去。 在结束测量后木匠们便开始切削了，所用的工具就是传统的斧跟楔子，若是加工厚木板则会用双人竖拉大锯。 这点与螃蟹角的木匠们并无二致，然而随后的修整过程中，这里的木匠又使用了一种菲兹威廉从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长方形的工具，侧面有两个短把，能够用手握住推动，很快被推过的木板表面就变得平整了起来。 而在别的地方，这部分工作是由凿子与斧子一同完成的，效率显然没有这么高，而且对于木匠的技艺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 另外菲兹威廉还在村落里看到了不少已经搭好的木架子，样式尺寸都是标准化的，整整齐齐的立在那里，应该是打算建成房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始用泥土糊墙。 直到船匠在村子另一头看到了几间正在建造中的砖房，才得到了答案，而且之后他还被请进了一座已经盖好的砖房里参观。 那是村落中盖起的第一座砖房，灰瓦红墙，两室一厅，还附带一个厨房，屋顶上竖着一只烟囱，烟道和卧房的睡炕相通。 砖房本身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大概六十平左右，只比布拉提斯大陆上最常见的茅屋大一半。 然而所有房间都被砖墙给分隔开来，形成了独立的空间，除此之外地面也铺上了地砖，不再是原本的泥土地。 这样即便下雨天踩上去也很干爽，而且还能防止毒虫从地下钻出，另外房顶上所覆盖的瓦片防水性也比茅草不知好到了哪里去，哪怕遇上暴雨也几乎不会有雨滴落在屋里，同时还大大降低了失火的危险。 菲兹威廉为了照顾生病的妹妹，在抵达绿野后便一直留在茶杯堡里，还没有被分配到农庄去，不过和他一起被送来的家族的其他人，却是已经陆续来到了他们的新家。 等到简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船匠也去离得最近的几家参观过。 对于住惯了城镇与城堡的贵族们来说，他们在绿野的居所可能也就比阴暗的地牢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有了阳光和一些自由。 然而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别的地方跟地牢也差不太多了。 同样没有床铺和家具，脏乱的环境，四处漏风的墙壁与门窗，屋里还有牲畜留下的浓郁臭味，怎么也清洗不干净。 一旦下雨就得用木桶接着水，有人实在受不了睡觉的地方也在漏雨，找到了农庄的管事请求帮助，得到的回复是自己去修。 这倒不是管事在故意欺负这些新来的人，因为这些房子在租给农户后，的确是由农户自己来维护的。 只是韦廷家族的这些贵族们大都并不会修葺屋顶，有人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结果还摔断了腿，于是其他人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继续这么凑合住着。 相比之下，在沼泽边的这座村落中，人们正在搭建的砖房简直可以称得上豪华了。 就算和菲兹威廉原先的住处相比也差不太多。 而且除了供人居住的屋子外，每间房还配备了一个小院，里面有猪圈和牲畜棚，这样人畜也实现了分离，屋里几乎没有什么气味。 看的菲兹威廉羡慕不已。 绿野的第一座砖房，自然而然的被蜥蜴人们让给了李俞这位先知来居住。 不过李俞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布拉提斯，所以这座房子实际上的主人是小侍女克拉拉。 她如今也已经加入了双休教，李俞赐给她的教名是玛丽，不求她有朝一日也能发现钋和镭，只希望她不要浪费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至少学习和做事的时候可以认真一些。 然而就目前来看，李俞的这份希望是落空了。 见到菲兹威廉后，小侍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笑眯眯的拉开身后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小方盒，对船匠道。 “先知大人现在不在，他得等到今晚后半夜的时候才会回来。” 菲兹威廉点了点头，“没事，我可以等，这里很有意思，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还想再多在外面转转。” “转转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克拉拉神色严肃道，“你说你想加入双休教，那你知道双休教最重要的一条教义是什么吗？” 船匠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恭声道，“还请您赐教。” “享受生活。每一位信仰星期六的信徒都应该深刻认识并理解休憩与娱乐的重要性，来我现在就教你。” 克拉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纸牌盒。 第三十六章 海洋之火与海王戟 眼看着桌上的纸牌已经越摆越长，船匠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他从自己的牌堆中抓起下一张牌，翻开一看是张黑桃4，接着又看向桌上那条由纸牌连成的长龙，并没有在里面看到另一张4，不由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的将自己的手里的牌放在了最后。 小侍女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轮到我了！” 说完她也抓起来一张牌，梅花7，同样是桌上唯一一张7。 菲兹威廉顿时又激动了起来，待小侍女将7放下，他就要再次抽牌。 如今桌上已经放了十一张牌，他的下一张牌，再没有重复的概率已经很小很小了，所以剩下的就是能吃掉几张牌的问题了。 然而不等船匠大杀四方，克拉拉扭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忽然将桌上的扑克一把抓起，收回到了牌盒里。 同时叫道，“不玩了不玩了，先知大人他快回来了！等下记得别跟他说我和你玩儿牌了。” 船匠神色有些茫然，眼睁睁看着克拉拉将自己的牌给收去，迟疑了下又诚恳求教道。 “您之前不是说信仰星期六的信徒都应该深刻认识并理解休憩与娱乐的重要性，所以玩牌也是修行吗？” “那是别人，至于我……这周的假期早就已经透支了。”克拉拉吐了吐舌头，满是遗憾道，“我要被抓住肯定又要挨骂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 “呃……好，好的。” 等闹铃上的分针又走了大概十五个格子，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小侍女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屋门，一脸热情的迎了出去。 菲兹威廉连忙也放下手中的水杯，跟着克拉拉一起出了门。 屋外夜色正浓，满天的星星都在眨着眼睛。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马上翻身下来，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小侍女，接着看了眼菲兹威廉，不等船匠开口便先道，“你陪她玩儿牌了？” “没有，怎么会，不可能的！”克拉拉先是大吃一惊，随后便是一套否定三连。 “那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李俞反问道。 “…………” 小侍女哑然，船匠也对她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三千个常用字，做到可以熟练读写的程度。”李俞也不再给克拉拉继续辩解的机会，直接宣布了对她的处罚办法。 “三千个常用字？只用两个月？”小侍女发出一声哀嚎，“这也太难了吧！而且我每周不还要休息两天的吗，这可是写在戒律里的，难道您身为先知要公然打破戒律吗？！” “戒律当然是要遵守的，两月三千字对于别人或许挺难的，不过你的记性那么好，只要肯上点心，还是能做到的，也不会耽误你休息。”李俞淡淡道。 说完不再理会如丧考妣的克拉拉，转头又对菲兹威廉道，“你是菲兹威廉？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和您之前预言的一样，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船匠恭敬道，“我妹妹能活下来，全靠您跟星期六大人的仁慈，所以我也想要加入双休教！ “唔，不过我是韦廷家族的人，之前我的家族被卷入一场叛乱中，现在我们都是帝国的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无论身份，性别与种族，双休教的大门对所有人都是敞开的，我会在每个星期五的下午于此地传教，讲解双休教的教义，并举办相应的活动。到时候你可以过来参加。” 眼见菲兹威廉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李俞补充道。 “双休教采用一套新历法，将七天算作一周，从周一到周日，具体的时间稍后我会让玛丽告诉你。” “好，好的。” “我听伊蕾娅说你之前是一名船匠，还造过战船？”顿了顿，李俞又问道。 菲兹威廉苦笑，“是，被抓前我正在帮家族打造帝国最大的战舰，海王号，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造完，而且来到西境后，远离大海，我的这门手艺也没了用武之地。” 李俞闻言不置可否，“你造的战船上一般都有什么武器？” 谈到自己的老本行菲兹威廉也来了精神，“韦廷家族的战舰上一般都配有撞角，撞角位于船首水线下，用青铜包裹，只要用撞角撞击敌舰的侧翼，一般就能造成巨大杀伤。 “如果撞断龙骨，则能直接击沉敌舰。除此之外，如果船上的战士足够精锐，我们还会配备啄木鸟吊桥。 “唔，就是在吊桥的前段加装一只鸟嘴一样的尖头，只要刺入敌舰，那么船上的士卒就可以沿着吊桥杀过去。 “不过啄木鸟吊桥也有缺点，就是太重了，而且会影响船身的稳定性，如果遇到大的风浪，很容易翻船。 ”除此之外，韦廷家还会在船上安放一些投石机，然而单纯的石块儿威力有限，因此韦廷家族还发明了海洋之火。” “海洋之火？” “没错，那是一种在海面依旧可以燃烧的恐怖火焰，被击中后几乎无法扑灭，可以一直燃烧很长时间。是家族纵横四海的两大武器之一。” 说到这里菲兹威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惋惜之色，“可惜，海洋之火的配方向来只掌握在家族内最核心的几个成员手中，而现在那些人都死了，海洋之火也彻底失传了。” 李俞估计船匠所说的海洋之火，大概是类似于希腊火之类的液态燃烧剂，当年的罗马人的确曾靠这玩意儿威震天下。 主要成分可能是石油和硫什么的，以后有机会他倒是也可以试着配下。 李俞又问道，“那另一件武器呢？” “海王戟！是一种巨弩，这个我倒是会造。”菲兹威廉道，“海王号上配置的海王戟是最大的，可以轻易射穿敢于接近的小号战舰！” “哦，那你现在能造吗？”李俞闻言神色一动。 “可以，只要给我足够的人手和材料。”菲兹威廉干脆道。 “稍后我就会和伊蕾娅去谈，你不用种地了，就留在这里给我打造海王戟吧，先造三台出来，我有用。”李俞也回答道。 第三十七章 送死的任务 在和寻龙小队失去联系的这些日子里李俞也没有干等着，陆续派出了一些蜥蜴人进入沼泽，只是始终没有找到金蛇骑士等人的下落。 直到三天前，才有蜥蜴人靠着对铁器的敏锐直觉，在一片烂泥中挖出了一柄双手剑。 而他找到剑的地方已经离寻龙小队活动的区域有相当远的距离了。 李俞让人将那只佩剑送回到茶杯堡，经过辨认后确认这是扈从骑士胡安的武器。 这柄剑虽然不是什么大师之作，可也出自矮人工匠之手，质量上乘。 是胡安从父亲那里继承到的，然而如今剑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豁口。 显然这把剑在离开他的主人前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同时它的出现也让先前不少人的担忧变成了现实——那只阵容豪华装备精良的寻龙小队大概率已经遭遇了不测。 而且还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以至于如今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俞虽然依旧想试试看能否和那头明显拥有智慧的龙进行交涉，但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开始着手为双方日后可能爆发的冲突做准备。 因为即便李俞或绿野的其他人不去招惹那头龙，也不代表那头龙就会一直老实待在沼泽里。 按照蜥蜴人们先前的说法，沼泽内的产出是有限的，那头龙的食量又一直在暴增。 而蜥蜴人们在撤离前又将能收集到的食物全都打包带走了。 一旦那头龙没东西可吃，肯定会出来找吃的。 毕竟蜥蜴人已经被它给列在食谱上了。 所以当得知菲兹威廉会造巨弩后，李俞当即便决定为他调配资源和人手造弩，哪怕会因此耽误一部分建设进度。 另一边的伊蕾娅在收到消息后脸色亦是一片铁青。 尽管蜥蜴人们先前已经将沼泽里的那头怪物描述的很是可怕了，否则他们一千多号人也不会被逼的逃离了生活上千年的家园。 然而相比起帝国人蜥蜴人们在技艺水平上落后的不是一星半点，整个族群都找不到几件像样的铁器，手中最好的武器实际上也就是从普通民户手中掠夺来的锄头与镰刀。 至于盔甲，更是一个族群都凑不出几套来。 同时由于他们是人类，个体的实力也不如半兽人战士，之所以能劫掠周边的村落这么久，一是因为对手更菜，那些农民和民兵的战斗力比他们还不如。 二来还是因为他们来去匆匆，背后又有沼泽依靠，见势不妙就可以钻进沼泽去，大军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然而寻龙小队除了两个蜥蜴人向导外，都是武装到牙齿的半兽人，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由贵族带队。 在伊蕾娅最初的预想中，这十二人即便不是那头龙的对手，至少还是可以维持个平局的。 就算再退一步，没有平局，总还是能有几个人可以逃回来送信的，而不是像这样一整队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沼泽中。 为此兔子小姐又召集了城堡内的重要人物，想要商量出后续的对策来。 由于寻龙小队中有巴勃罗的扈从骑士，他也参与了这次会议，自从被阿尔弗雷德偷袭丢掉茶杯堡后，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共处在同一片屋檐下。 摩擦肯定是难免的，巴勃罗主张再派遣人手，继续搜寻那头龙的下落，寻找机会为之前的人报仇。 而阿尔弗雷德则不同意再派人送死。 由于沼泽内的特殊环境，大军无法在那里发挥作用，这一点已经被阿里亚斯家族的无数先辈们证实过了。 哪怕有蜥蜴人带路，深入其中的部队也没法展开阵型，反而会过早的曝露自身的行踪。 再加上那头龙先前所展示出的机动性，简直无异于送货上门。 所以如果要派人的话还是只能派遣精锐小队。 然而阿里亚斯家族底蕴有限，只是身处帝国边陲一个名声不显的小家族，先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内乱和一次蜥蜴人暴乱，本身就伤过元气。 哪怕后来顶着政治风险接受了韦廷家族的流民，但是也只是弥补了一些人口上的不足，可是战士，尤其是经过专业训练，且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士，一旦损失了就很难恢复。 而且即便伊蕾娅还能再挤出人手来，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她是否还要再派人去送死。 毕竟第一只寻龙小队的下场可是就在眼前，没有人可以保证派出去第二队人就能完成任务。 实际上现在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比打仗还要高。 “我们可以提高悬赏！”伊蕾娅的姨夫卢西奥一边擦汗一边道，“如果担心家族的卫兵再出现伤亡，还可以去黑石城里找些佣兵。” “然后那些佣兵会拿着高昂的报酬，在沼泽边转圈的。”福斯托道。 “我们可以和他们约定找到龙再付钱。”伊蕾娅道。 “那些家伙可精明着呢，除非我们真的能够证明沼泽内有龙，否则他们不会签这种有明显漏洞的契约。” “我可以来带队！”巴勃罗旧事重提，“但是我不会跟一群佣兵一起行动，我可不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那些视财如命的家伙，我需要战士，真正的战士！” “就算你想去送死，家族里也没有那么多战士可以陪你去死了。”守护骑士淡淡道。 “你就是个懦夫，阿尔弗雷德，死的人里也有你的侄子托尔吧。”巴勃罗怒喝道。 “他出发前就知道会有危险的，但是出于对荣誉的渴望，依旧选择加入了那只队伍，他是个勇敢的小伙子，可我不会为了他感情用事，派手下更多的人去送死。” “所以你是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等那头龙长到没人能对付的了，然后一口龙焰烧死我们所有人。” “除了那些蜥蜴人外，还没有人亲眼见过那头龙。”阿尔弗雷德平静道。 ”你是在暗示说那头龙不存在吗，阿尔弗雷德大人？”总管维戈扬了扬眉毛。 “不，我想说也许那头龙不喜欢被人打扰，只想安安静静待在沼泽里。” “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伊蕾娅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吵，“派人的事情让我再想想，总之，先把抚恤金发放给那些人的家属吧。呃，维戈，你记得多给一点，按照标准的两倍，不，三倍发吧。” 第三十八章 新的人选 兔子小姐考虑了整整五天，结果依旧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顶多就是把佣兵跟自家的卫兵混编成一队，这样可以减少一些人员上的伤亡，但要是这么做指挥调派上又会出现问题。 那些佣兵可不是傻子，见势不妙肯定拔腿就跑，而且为了活命也不介意把同伴都给卖掉。 所以巴勃罗宁愿自己一个人深入沼泽，也不愿跟那些佣兵一起。 伊蕾娅好说歹说才把脾气火爆的骑士给暂时稳住了，没让他单枪匹马去送死。 但是巴勃罗要求的人手伊蕾娅却是根本凑不出来。 有了之前那只小队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愿意加入队伍的卫兵寥寥无几，而且大部分都上了年纪，有人甚至腿脚都不利索了，让兔子小姐怀疑对方根本就是冲着那笔抚恤金去的。 这样的人肯定不能要，伊蕾娅是派人去找龙，不是怕那头龙饿着，派人去给它加餐。 于是少女最终还是决定按老规矩办，遇事不决问李俞。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兔子小姐道，“我这边已经挑不出什么人手了，你那边怎么样，那些蜥蜴人，唔……他们还愿意继续深入那片沼泽吗？” “蜥蜴人对那头龙非常畏惧，但他们向来以族群为重，如果有必要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李俞顿了顿。 “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加入了双休教，吾主星期六重视每一位信徒的性命，之前为了救人，尤其队伍里还有他们的两名族人，我可以派他们冒险再进入沼泽搜查。 “可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证据，能证明之前的小队已经遭遇了不测，我也没有理由再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回去面对曾经的梦魇了。” “这样吗？”兔子小姐难掩失望之色，“但如果蜥蜴人那边不愿意再出人的话，我这边就算最后凑够了人，没有向导，队伍也很难在沼泽里生存，更别说去找那头龙了。” “谁说没有向导了？” “嗯？” “我听说两天后你就要处决杀死特里尼达骑士一家人的凶手了。”李俞忽然道。 “你想要为他们求情？”伊蕾娅皱眉，“特里尼达骑士对于家族一直中心耿耿，然而他们一家人却惨遭蜥蜴人屠戮，之前我已经退了一步了，只让那些蜥蜴人交出杀人凶手来。 “如果连这三个人我都放掉的话，会寒了手下那些封臣的心的。” “我没有让你把人放掉，我只是提议让他们在死前再发挥一下余热。”李俞道，“正好你的第二只小队需要向导，而他们可以成为向导，与其让他们就这么白白掉了脑袋，死在刽子手的斧头下，还不如让他们死在那只龙的手上。” “可如果他们没死成呢？”少女反问道。 “那就说明他们找到了那头龙，这份功劳应该能让你重新思考对他们的判决了吧。” “所以你还是在为他们求情喽？” 李俞没有否认，“从第一只队伍的结果来看寻龙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就当是把他们的罪孽交给命运来审判吧……至于带队的人，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个选。” “哦，什么人？” “他同样也在你的地牢里，而且时日无多。”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把裘德也一起放了吧？”兔子小姐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来。 不等李俞回答她就又摇头道，“不行，蜥蜴人也就算了，裘德绝对不能放，他是恩里克斯家族的余孽，九百多年前的悬赏今天依旧有效，我必须把他的脑袋交给库伦侯爵，实际上我已经做出了决定，等处决掉那三个蜥蜴人后就对他动手。” “那你还能找到其他人愿意带队去找那头龙吗？” “唔……巴勃罗骑士说他可以去。” “你跟我都知道巴勃罗的真正目的是去找那头龙复仇，你要放他去只会让他白白送掉性命。” 少女无言以对，她知道李俞说的都是实话。 可问题裘德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和他相比韦廷家族那些人根本不算什么。 见少女犹豫李俞也没有催促。 ………… 两天后有卫兵来到地牢中，将那三个蜥蜴人给带走了。 裘德见状吹了个口哨，也不管那些蜥蜴人能不能听得懂，开口冲他们道，“要告别了吗？我会怀念你们的，你们都是挺不错的室友，对吧，黑美人。” 裘德说完最后一句话看向一旁忠心耿耿的大黑狗。 被关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伊蕾娅在伙食上并没太亏待这一人一狗，然而或许是太久没见阳光的的缘故，黑美人依旧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别担心，我猜很快就能轮到咱们两个了。”裘德边说边伸手，抚摸了一下大黑狗的脑袋。 结果他话音刚落，之前离开的两个卫兵又去而复返。 打开了他的牢门，从里面的裘德冷冷道，“出来！” 裘德这一次脸色终于变了，虽然从身份败露被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能多活这两个月都是运气，然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今天不是只处决那些蜥蜴人吗，我跟他们也不是一边儿的啊。” “少废话，让你出来就出来。”卫兵沉着脸道，“不要逼我们动手！” 裘德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手弩，又看了眼脚边蓄势待发的黑美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就算他和黑美人能解决掉眼前这两人，他们也没法从城堡里逃出去的。 裘德叹了口气，乖乖离开了关着他的那间牢房，喃喃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见别人倒霉的时候，最好也别太高兴了。” 然而出乎裘德的意料，他并没有被带到城堡外行刑，反倒是来到了二楼的大厅。 之前被带走的那三个蜥蜴人也在那里。 而大厅里的另一头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正正襟危坐，另外李俞也在，就在她的左手侧。 裘德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可能出现了一丝转机。 于是他看向上首的兔子小姐，咧嘴道，“好久不见，你们这是想我了吗？” 兔子小姐跟裘德打交道那么久，知道满嘴骚话是这家伙隐藏内心真实想法，和人讨价还价的惯用手段。 不过这一次少女没打算再和他磨嘴皮子，直截了当道，“我有一桩交易想和你谈，同意的话我会告诉你交易的内容，不同意的话我就让卫兵带你去行刑了。” 第三十九章 圣器 “这还真是一次公平的交易呢，”裘德道，“你了解我的，像这么公平的交易我没理由不答应。” “很好。”伊蕾娅点头，说出了交易的内容，“我需要你帮我找龙。” “找什么？”裘德闻言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龙……沼泽里那头龙，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 “就这样吗，我找到那头龙后你就放了我？”裘德问道。 “我不会放了你，因为你的身份，我必须砍了你的脑袋。”兔子小姐严肃道。 “哈……那请问我忙活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死前去看一眼龙吗？”裘德冷笑，“那你还不如现在就砍了我呢。” “我会让人处死你，这一点不会改变，但是你难道就这么甘心被我杀掉吗？” “什么意思？”裘德被绕晕了。 “意思就是你不会跑吗？” “看你说的，要能跑我不早就……等等，”裘德摸着下巴，逐渐琢磨出点儿味儿来了。 眼前这只抠门兔子似乎是在暗示如果他能找到龙，就会想办法在行刑前搞出点“意外”来让他逃掉。 这让恩里克斯家族的余孽不由颇为心动。 只要能重新回复自由，不管是被放走，还是自己“逃掉”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 裘德又抬头，望向伊蕾娅，“我需要一个保证！” “你是被关了太久，脑子也傻掉了吗，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保证，你愿意相信就相信，不愿意相信就算了。”伊蕾娅不耐烦道。 裘德在心里飞速盘算着少女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从他和对方之前几次交易来看，这只兔子抠门归抠门还是挺有信誉的，并不像一般的贵族那么无耻。 于是裘德又问，“不过是找龙而已，你为什么不直接派自己的人去？” 伊蕾娅闻言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片刻后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派？” “他们没能找到？” “他们没能回来。一支十二人的小队，由一名骑士带队，还有一名扈从骑士，加上家族的精锐战士，每个人都装备上了最好的盔甲与武器，结果全军覆没。” “难怪这差事最后会落到我的头上来。”裘德说完，又看了眼身旁那三名蜥蜴人，“而且看样子你们连向导都帮我找好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现在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和寻龙有关，不太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还需要人手。”裘德也不客气。 “呃……战士的话，现在只能勉强挑出三四个身手还不错的。” 裘德打断了兔子小姐的话，“我不要阿里亚斯家族的战士，我也指挥不动那些大爷，佣兵，给我找点佣兵就可以了。” “你确定？”伊蕾娅皱眉，“你说你指挥不动阿里亚斯家族的战士，那那些只认钱的佣兵他们就会听你的命令了吗？ “而且大部分佣兵的装备和实力都不如阿里亚斯家族的战士，真的厉害的人要价又往往高的离谱，我虽然答应帮你找人，可也得考虑成本。” “不用去找那些厉害的家伙，随便帮我找点普通佣兵凑合下就行了，至于指挥，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会听我的。” 这次轮到兔子小姐不懂了，“那你要那些佣兵有什么用？” 裘德咧嘴，“真要遇到什么危险，我想保住性命可就全靠那些家伙了，我跑不过那头龙难道还跑不过他们吗？至于同伴，我有黑美人就足够了。” “……………” “我还有一个问题，”裘德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要怎么证明我找到了那头龙呢？你们应该不会相信我的一家之言吧。”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李俞这时开口道，“我可以借你一件圣器。” “圣器？” “没错，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能将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也给如实记录下来，所以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那头龙，圣器会为你作证的。”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如果换了其他人这么说恩里克斯家族的余孽大概只会嗤之以鼻，然而李俞这么说，却是由不得裘德不信。 毕竟当初送伊蕾娅回绿野那一路上，裘德曾亲眼目睹星期六的种种神迹，而且先前在岩雪城李俞貌似就施展过类似的可以记录声音的手段。 如今可以记录影像也不奇怪，说起来他的内应身份败露好像也和李俞掌握的记录影像的手段有关。 “可我不是星期六的信徒，也能使用圣器吗？”裘德随后问道。 “可以的。”李俞道，“到时候我会为解开圣物的封印，不管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只是所能使用的时间很有限，没有神力灌注其中，圣物很快就会失去效果，所以在遇到那头龙之前，你最好不要随便开启圣器。” “明白了。”裘德点头，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兔子小姐，“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那我也会尽快为你召集齐人手的，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最多十天时间，你们就可以前往沼泽了。” “不要和那些家伙说我们是去找龙，就说沼泽里出现怪物，这样酬金还能往下再压一压，另外也别提之前那只小队的遭遇。”裘德又提醒道。 少女震惊，每次当她觉得已经挖掘到眼前这人的下限时，对方就会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倒也不只是因为钱的事情。”裘德解释道，“要是一早就知道这次的目标是龙，我担心到时候一看见龙所有人就都一哄而散了，这样我也记录不了多久的影像。你们应该是想要对付那头龙吧，在这之前要尽可能的收集情报。” 伊蕾娅被说中了心事，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我招募一些有劣迹和恶行的佣兵……” “没问题，反正都是拿来当诱饵的，我不在乎是好人还是坏人。”裘德笑道。 “你这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道德感吗？” “道德感？我从一出生起，身边不管是坏人还是所谓的好人，都想要我的脑袋，所以在我看来，他们也都一个样。也许普通人的世界里有黑有白，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鲜血的颜色。” 裘德嗤之以鼻，“我不需要什么狗屁道德，那玩意儿纯粹是负担，只会害人送命，我有手里的斧子跟黑美人就够了。 第四十章 赞美吾主 伊蕾娅的动作很利索，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把人给凑齐了。 而且这一次队伍的人数暴涨到十八人。 然而茶杯堡内对于这只2.0版的寻龙小队，普遍持一种悲观态度。 因为之前那只装备精良，由骑士与精锐战士组成的寻龙小队最后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次再出发的队伍，虽然多了一半人手，可却是由佣兵与囚犯所组成，说是乌合之众都有点高看他们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各怀鬼胎。 为首那人还是前不久被伊蕾娅从外面带回来，一度信任有加，天天带在身边最终却被证明是内应的家伙。 这样的人按理说根本不值得信任，于是这些日子陆续有不少人找到兔子小姐，希望能劝说她改变主意。 而少女的回答也很简单，不喜欢这些人，可以，那就推荐一队能够代替他们进入沼泽找龙的人出来。 于是那些人全都闭上了嘴巴。 最后大部分人也想明白了，这种明显是去送死的差事还是交给那些佣兵跟囚犯吧，他们如果死在那片沼泽里，也算为西境的治安做出了一份自己的贡献。 总之，2.0版的寻龙小队就这样在一片看衰声中踏上了征途。 他们的第一站是双休教的属地，李俞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在见到裘德后，李俞就将在pdd上买的运动摄像机递了过去。 李俞本来看上了goprohero10，不但体型小巧，性能出色，能拍摄2300万分辨率，5.3k60赫兹的高清影像，而且防水防震，支持十米以内的水下拍摄。不少户外主播也在用。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要三千块钱，大疆的action2也是同理，比hero10便宜一些，但也要两千出头，然而李俞现在每月的报销额度只有一万五。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裘德这一趟危险性很高，很大概率有去无回，为了避免肉包子打狗，最后李俞就花了几百块在pdd上买了个二线小牌子的运动摄像机。 大概牌盒大小，可以通过背带戴在胸前，4k画质，商家同样宣称有防抖防水等功能。 李俞教裘德怎么开机、录像和关机，然后跟他说里面的神力大概可以持续两个小时，实际上也就是这台运动摄像机的电量能支撑的时间。 为此李俞还跟裘德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小时，让他亲身感受了一下一分钟有多长，然后告诉他六十个一分钟就是一个小时。 交代完这一切后，李俞又让蜥蜴人们帮2.0版的寻龙小队补充了食物和物资。 这样等明日一早他们就能上路了。 就在李俞准备离开的时候裘德却是又叫住了他，“我还有个请求，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入你的双休教？” “嗯？”李俞停下脚步，“你不是个无信者吗，只愿意相信自己的斧子还有狗。”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这不是快要去找龙了吗？听你们的描述，那头龙还挺凶残的。”裘德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我带的诱饵够不够它吃的。” “…………” “而且我注意到你刚才还私下给了那三个蜥蜴人一些好东西，那些是能够对付那头龙的圣器吗？如果我现在加入双休教的话，是不是我也能有一份儿？” “我给他们的不是武器，只是拿来防身的小玩意儿。”李俞道。 “那我更需要了！我又不是去屠龙的，只要能保住性命完成差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裘德一拍大腿，神色期待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吾主星期六的信徒呢？” 李俞看了眼手表上的信仰计数栏，虽然那里的数字跳动了一下，但应该还是蜥蜴人们贡献的，之前公司收取过一次信仰，随后他手表上的数字就归零了，过了段时间又开始慢慢恢复。 估计和裘德的关系不大。 或许是因为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实在太过黑暗，导致裘德的三观跟普通人完全不同，这家伙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凡事只看利益。 这样的人很难被理想感召，李俞怀疑他也不会全身心的信仰某个未知的伟大存在，看这家伙的样子更像是打着信仰星期六的幌子来捡便宜的。 但做生意嘛，来者都是客。 既然打算做大，那不管是付钱爽快的豪客，还是喜欢挑挑拣拣只看不买的潜在客人，都没有往外赶的理由。 李俞道，“你想加入双休教需要先接受考验。” “什么考验？”裘德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双休教是个大家庭，只要加入了双休教的人不管种族，性别，身份大家都是家人和战友，你不能把自己的家人和战友拿来当诱饵。” 裘德秒懂，“你想让我保护那三个蜥蜴人？” “没错。” 裘德摸着下巴，作势在思考，但是实际上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先答应下来，但他可不会傻乎乎的真给自己多背上三个累赘，到时候看情况，能帮就帮一把，要是真的危险，就按原计划把那三个蜥蜴人也送去喂龙，给自己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这也很符合裘德一贯的行事作风，如果那三个蜥蜴人侥幸活下来，他还能再在双休教这边刷一波好感度，可谓两全其美。 于是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他就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勉强道，“行吧，我尽量，但是我手头上没有合适的装备，也不太好保护人啊。” 李俞也没再废话，回屋拿了两只可乐罐抛给裘德。 “装好，平时的时候记得远离火源，等需要的时候就用火把上面的那一小节绳子点着，扔出去，就能为你们赢得一些逃跑的时间。” 可乐罐本身当然是没这种作用的，但是包括李俞之前给三名蜥蜴人的六只可乐罐在内，都是被改装过的。 只要倒掉里面的可乐，在其中塞满乒乓球的碎屑，再加入一定量的火药，留出引信（可以从烟花里取出），最后用热熔胶枪密封好瓶口，保证密封性，只留下一个小排气孔，就可以制作出一颗简易燃烧弹来了，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烟雾。 这种方法是李俞从b站上学到的，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而裘德接过那两只可乐罐，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喜色，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然后道，“赞美吾主！” 至少这一次他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题外话－－－－－－ 谢谢席娜的内裤、李零度的水、timusw的戏言跟班等童靴的打赏。最后大家不要自己做烟雾弹，非常危险，而且那玩儿密封不好会直接喷火~ 第四十一章 绿野的新来客 就在裘德带领着一帮七拼八凑来的佣兵踏入沼泽，开启他们的寻龙之旅时，一辆自多鳞城方向而来的马车也缓缓驶入了茶杯堡的大门。 最终停在石堡前的空地上。 马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了一个女子来。 她个子小小的，脑袋大概只能到兔子小姐的前胸，有着一头亮棕色的短发，从那头短发中探出了一对儿尖尖的三角耳朵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她有点紧张，那对儿耳朵还在微微抖动。 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密友，这份紧张感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向那人走去，一道人影却是忽然自人群中窜出，一路跑到了她的面前。 嘴里还激动的大叫着，“阿黛尔祭司！阿黛尔祭司，您终于来了！愿女神的光辉与您同在！” “唔……”阿黛尔被吓了一跳，因为来人的身材很高大，差不多快是她的两倍高了，头上还长着一对儿有着很多枝杈的大角。 瞧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她这次动身前还被老师叮嘱过，说是绿野这边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异教徒，那家伙自称先知，蛊惑了沼泽里那些蜥蜴人强盗信仰一个名为星期六的神明，还让蜥蜴人们大肆屠戮女神的信徒。 可以说是穷凶极恶了，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但阿黛尔又转念一想，不对哦，这人刚刚好像提到了女神，他到底是哪边的人来着？ 好在不用年轻的女祭司继续纠结下去，来者就主动介绍了自己，“阿黛尔祭司，我是安东，教会派来教授阿里亚斯家族的年轻人学习通用语的老师。” 为了方便和女祭司交流，安东还主动单膝跪地。 可即便如此，阿黛尔还是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向通用语老师的眼睛。 后者随后又压低声音道，“关于绿野这边的事情，之前也是我汇报给教会的，嗯，我为阿里亚斯家族服务了很多年了，在这边也稍微能说上一些话，您之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不用啊，我直接和伊蕾娅讲就好。”阿黛尔道。 “伊蕾娅小姐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而且她和那个什么梅林走的也很近……”安东还在小声提醒道。 然而另一边的兔子小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自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少女，嘴里还不住的啧啧称奇。 阿黛尔的穿着和布拉提斯大陆上的贵族与平民都不同，只见她身着一件短袖白色长衣，袖口绣着蓝边，衣摆一直垂到脚面，腰部上则束以皮带，而长衣外还批有一块儿紫色方巾，在方巾最显眼的位置绣着一轮银月。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成为了祭司！” “在神庙里我的学习一直最好，对女神也最虔诚，能当上祭司并不奇怪呀，反倒是你， 竟然能当上阿里亚斯家族的家主，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才是真的让人没想到吧。”年轻的女祭司柔声道。 两位昔日的好友对视了一眼，之后忍不住齐齐笑出了声来。 伊蕾娅不顾安东惊诧的目光，伸手将阿黛尔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又揉搓起女祭司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来。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既然来了绿野，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片土地上要是有谁欺负了你，尽管跟我说！”兔子小姐豪迈道。 “松手，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现在不是在神庙学习的时候了，你是领主我是祭司，不能再这么打打闹闹，让人家看笑话。”阿黛尔羞红了脸，努力想要挣脱。 但她的力气没有密友大，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又被按住一通猛搓。 好在伊蕾娅还是知道轻重的，也没搓太长时间，过了把手瘾就把女祭司给放开了，但随后又偷偷将一只魔爪伸向了女祭司的屁股，却被后者提前察觉，机敏的闪开。 兔子小姐也不觉得遗憾，只要这家伙待在绿野，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吗？ 伊蕾娅大手一挥，“走，我先带你参观下我的城堡和领地。” 阿黛尔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久别重逢的两人就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样。 尤其伊蕾娅，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在神庙中每天吃饭，学习，祷告的简单生活中去，暂时忘记掉了这段时间的那些个烦心事儿，尤其是沼泽里那头龙。 整整一下午，一直到日落，两人就是到处走走看看，还在青草地上一起吃了提前准备好的面包与烤鸡肉。 而等到了晚上兔子小姐躺在床上，却没合眼，直到后半夜，又鬼鬼祟祟的从自己的房间里溜了出来，一路潜入到阿黛尔的房中。 脸带痴笑，直奔床上那道身影而去，然后就……就扑了个空。 床上哪有什么人影，分明只有一张毯子，下面塞了些稻草。 “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女祭司的声音自伊蕾娅的身后传来，语气中多少带着点无奈。 而兔子小姐还撅着屁股，保持着她那个飞扑出去的姿势，嘿嘿道，“小阿黛尔，你逃得过今晚，难道还逃得过明晚吗，还有后晚，大后晚……除非你不睡觉，否则总有一天我会睡到你的，哼哼，本领主还没尝过女祭司的滋味呢。” “别闹了，伊蕾娅。”女祭司被某恶霸领主的虎狼之词说的面红耳赤，不过这一次她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走到床边，对趴在床上的伊蕾娅轻声道，“我原谅你了。” “什么？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原谅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来绿野我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这个小祭司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敢诬蔑本领主。”兔子小姐脸色一僵，随后辩解道。 “咱们一起在神庙生活了一年，每天朝夕相处，你想瞒过我可不容易。每次做了什么亏心事，你的耳朵摆动的就会比平时要多。另外我来绿野大半天了，你到现在都还没问过我是来做什么的。” 第四十二章 收手吧，小仓鼠 “你还能是来做什么的？”伊蕾娅撇了撇嘴，翻了个身道，“不就是为了韦廷家族那些人呗，银月教会想让他们放弃对海神克劳狄斯的信仰，改信琵西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韦廷家族那些人教会是想要吸纳的，但是除了这件明面上的事情外，我其实还肩负着一件更秘密的差事。” “什么差事？”兔子小姐竖起了耳朵，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吃瓜党。 “尽量收集和那个名叫梅林的先知有关的情报，弄清楚蜥蜴人为什么会改信星期六。”阿黛尔肃容道。 接着她又看向伊蕾娅。 “我听说那位梅林先前曾经做过你的顾问，他最早露面也是在侯爵府上，参与了阿里亚斯家族的选举，伊蕾娅你对他应该很了解吧。” 兔子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含含糊糊道，“那家伙一天到晚都神神秘秘的，我对他了解的其实也不算多。” “这样吗，”女祭司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随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看来我还是要去双休教的属地上亲眼看一看。” 伊蕾娅被吓到了，“你疯了吗？！那地方全都是蜥蜴人，那些强盗杀人不眨眼，而且银月教会之前不是曾经派人试着接触过那些蜥蜴人吗，他们什么下场你难道忘了吗？” 阿黛尔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解，“可是他们不是已经从沼泽出来，不再做强盗了吗，而且你下午的时候还跟我说，他们在你的斥责下幡然醒悟，为过去的种种恶行感到羞愧。 “并且宣誓向你效忠愿意放下手中的刀剑，安心耕种，你看他们实在可怜，又无家可归，还划拨了一片土地给梅林，专门用来安置那些蜥蜴人。” 这次轮到兔子小姐傻眼了。 她就是在朋友面前随便口嗨两句，塑造一下自己的英明形象，这只傻仓鼠怎么还当真了呢？ 她要真能管住那些蜥蜴人，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统统扔到领地最西面，眼不见心不烦呢。 伊蕾娅神色纠结，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跟女祭司坦白，总不能真就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 兔子小姐正想开口，却又看到了月光下阿黛尔那偷偷上扬的嘴角。 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次被耍了，看来女祭司对于那边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而这也就意味着这只死仓鼠从一早就知道她在吹牛，却没戳破她。 想明白这一点后伊蕾娅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我好心劝你别去送死，你既然不想听，那就随你去吧。” 阿黛尔闻言也坐在床边，伸手挠了挠兔子小姐的耳朵，后者本来还板着脸，结果被痒的又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年轻的女祭司则在一旁保证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你啦。教会一直有在关注梅林和他的双休教，尤其在他获得教团属地后，那地方虽然以蜥蜴人为主，但也不禁止外人进入，所以消息多少还能得到一点。 “至少到目前为止，那里没有发生过什么恶性事件，实际上据我所知那里连斗殴都没几起，对待外面来的人也还算客气，看来那位梅林先知的确很有手段，将那些蜥蜴人约束的很好，所以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以为我说的送死，指的是被那些蜥蜴人杀死吗？”伊蕾娅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发出一声叹息。 “小仓鼠，说真的，别去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还记得我们在神庙学习的时候老师曾说过真正的强大不是武力上的强大，也不是智力上的优越，而是这里，”阿黛尔也收起了脸上的玩闹之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肃然道，”是内心的强大。” “那我建议你用武力解决他，因为这是你唯一有可能赢过梅林他的方式。”兔子小姐重新转回身子，望着自己的好友，苦口婆心道，”收手吧，趁一切还来得及，嗯，你就跟教会说你太年轻，没有经验，感觉无从入手，让教会换个人来。” “那你觉得教会里谁能对付梅林？” “对付个屁，我的意思是让教会换个人过来送死。”伊蕾娅道，“阿黛尔，不管你先前听到过多少传闻，不管那些传闻有多离谱，我可以跟你保证，真相只会比传言来的更加离谱。” 然而伊蕾娅说完后却发现女祭司只是怔怔的看着她，“所以那是……真的吗？” “真啊，当然真啊，梅林，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原名到底叫什么，那家伙真的是从另一个神国来的！” “不，我说的是那个叫安东的通用语老师，曾写信给教会说你对女神的信仰，可能发生了动摇，这是真的吗？”女祭司语气低落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又扯到我对女神的信仰上来了？！”伊蕾娅快被这只蠢仓鼠给气晕了。 这个傻女人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 “算我求你了，回教会去吧，这事儿真不是你能掺合的。”兔子小姐已经近乎是在哀求了。 然而阿黛尔的态度却是无比坚定，“不，我不会走的。”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握住了密友的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拯救你的灵魂，让它重新回到女神的光辉下。” 伊蕾娅闻言终于哭了，不是感动的，是被有些人蠢哭的。 “呜呜呜呜，之前还有些人说我傻，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你啊。” “不要紧的。”女祭司温柔道，“老师说过，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正需要一些傻子，我愿意去做那个傻子。” “老师也是个傻子。” “不许对老师不敬哦。” “算了，随你去吧，我管不了你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阿里亚斯家族的新家主这会儿也累了，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就这么躺在床上。 阿黛尔犹豫了下，也在伊蕾娅的身边躺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手，一起望着头顶的屋顶。 半晌后女祭司再次开口，“当领主……有意思吗？” “有意思，因为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傻子。” “你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呀？”阿黛尔细声细气道。 兔子小姐就听不得这个，一听心就软了，气也消了一大半，问道，“没有，你呢……当祭司有意思吗？” “嗯。因为可以帮到别人。” “是吗，你开心就好。” “本来我们约好要一起做祭司的，但是现在你当上领主了，不能做祭司了，不过没关系，你的那份我会帮你一起做好的。” “傻子。” 阿黛尔这一次没有回答，因为棕发少女已经靠在伊蕾娅的身边睡着了。 第四十三章 女祭司来访 没过多久，生活在绿野的人们就都知道银月教会派来了一位女祭司。 她的个子不高，说话轻声细语的，而且还有点害羞，胆子也很小，很容易被吓到，可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无一不被她的善良与温柔所打动。 附近的村民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她，她也会耐心倾听每一个人的诉求。 这一点同样是绿野新来客的韦廷家族的众人感受的最为真切。 当了解到他们所住的长屋很多在漏雨后，阿黛尔就组织附近的村民无偿为他们修葺了屋顶。 虽然还是没有完全解决漏雨的问题，但是至少屋里不会再出现瀑布了。 年轻的女祭司还去林间采摘了一些野花，让韦廷家族的众人放在屋子里，这样就能抵消掉一些难闻的臭气。 阿黛尔甚至自掏腰包，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送给那些贫穷的村民，再加上某位霸道领主的暗中相助，没过多久女祭司的名声就在绿野彻底传开了。 以至于都开始有些传言说她其实是琵西雅在人间的化身了。 不过和那些愚昧的平民不同，韦廷家族毕竟曾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更是亲手扶持起了风暴教会，对于教会中的弯弯绕绕比普通人了解的要多。 心底清楚这是教会在招揽和巩固信徒时的惯用手段。 只是看穿归看穿，大部分人也并不会因此感到抗拒或反感。 毕竟阿黛尔带来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而他们已经失去了贵族的身份，背井离乡，从螃蟹角被放逐到千里之外的绿野。 如今海神克劳狄斯已经无法再眷顾他们了，他们也确实需要再找个新的依靠了。 在西境，好像也没有除银月女神之外的选择了。 因此双方现在可以说是你情我愿，一直在眉来眼去。 韦廷家族的幸存者们之所以还没答应女祭司立刻成为琵西雅的信徒，只是想再稍稍矜持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然而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只差临门一脚之际，韦廷家族那边的态度却是在一夜间又变得暧昧了起来。 阿黛尔敏锐的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找到农庄里的其他农户，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那个名叫简的小女孩儿昨天下午回到了农庄中。 阿黛尔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知道那孩子先前曾患过一场恶疾，一度性命垂危，当时泰莎祭司也曾来看过她。 泰莎祭司医术高超，在银月教会中都是出了名的，经过一番诊治后却得出结论，这孩子无药可医。 简的哥哥不愿接受这份残酷的真相，恳求伊蕾娅再想想办法，于是伊蕾娅找来了梅林，而梅林一出手，很快就让简的病情奇迹般的稳定了下来，又过了十多日，简就彻底痊愈了。 这件事情如今已经在茶杯堡内传开了，应该并不是被编造出来的，伊蕾娅这位领主当时也在场，可以作证。 在这之后哥哥菲兹威廉很快就皈依了双休教，而没过多久他把妹妹也接去了双休教的属地一起生活。 阿黛尔深吸一口气，望向西面，所以那家伙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出手了吗？ 正好她来绿野也有段时日了，也是时候该去会一会那位神秘的梅林先知了。 女祭司打定主意后没有声张，只给伊蕾娅留了张字条，便坐着马车向双休教的属地赶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蜥蜴人们的村落外。 说一点不害怕那是假的，虽然阿黛尔得到的情报，蜥蜴人们现在已经安分了许多，然而这些生活在沼泽中的强盗过往的种种暴行实在是太多了。 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否则银月教会也不会放弃将他们吸纳为信徒的想法。 所以越是临近终点，阿黛尔的心就跳的越快。 然而等她真的见到那群蜥蜴人后，却意外的发现，对方的态度好像还挺……唔，和善的。 经过李俞这段时间的布道，蜥蜴人们对于建立陆上神国的理想愈发坚定，也懂得了拉人头的重要性。 再加上不久前刚有过菲兹威廉兄妹皈依的成功案例，所以他们现在对于外来者的态度有了极大的的转变。 天天有人蹲在砖窑上，物色新目标。 奈何双休教的位置实在太偏僻了，再加上蜥蜴人们之前的凶名过剩，导方圆数里内都没有什么人敢接近。 现在难得又碰上个新人，蜥蜴人们自然也格外的热情。 哪怕阿黛尔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银月教会的祭司，来找梅林，他们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一边点头，一边就把她往村落里迎。 搞的女祭司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这次可是来者不善，没想到星期六的信徒们在得知她的身份后依旧愿意以礼相待，甚至热情更胜。 这样的胸襟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这就是女祭司多想了，大部分蜥蜴人都不会通用语，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听懂最后的梅林两个字。 还以为阿黛尔是梅林的什么朋友，或者是有感于梅林的大名，特意跑来加入双休教的人。 好在走了一段路后阿黛尔也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 因为她试探着问了一些问题后，这些蜥蜴人依旧只是一脸微笑的对她连连点头，根本不会回答。 阿黛尔才意识到，这些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并没有太大区别的蜥蜴人，没法和她交流。 她就这么被那些蜥蜴人一路簇拥着，带到了一间漂亮的小红房子前。 看那些蜥蜴人的神色，女祭司猜出这应该就是那位先知的住所了。 于是她也连忙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建筑来。 红墙青瓦，屋顶还有一块儿突出出去的砖围，作用不明。 精致归精致，可是却不够恢宏，另外也缺乏一些神圣感，和银月教会的那些由石头垒成的古老神庙根本没法比。 但是阿黛尔并没有因此而小看住在里面的人。 因为她知道早在两个月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白地，如今却是一片欣欣向荣，显然和那位先知的手段是分不开的。 年轻的女祭司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方巾，将教会的那轮银月标志调整到最显眼的位置，上前朗声道。 “银月教会，阿黛尔祭司前来拜访梅林先知。” 结果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阿黛尔不知道这是不是梅林给她的一个下马威，但是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她并没有退缩，依旧坚定的站在门外。 很多人因为她个子小，说话又温柔而忽视了她实际上有着一颗与外表毫不相符的强大内心。 阿黛尔并不担心梅林就这么把她晾在这里，因为对方把她晾得越久，失礼的只会是屋子的主人。 所以她非但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挺起了胸膛，昂首而立。 半晌后屋里终于传出来一个声音，“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哦，你说你是银月教会的人？来的正好，快快快进来，我还有好多字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