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睡协议(斯德哥尔摩)》 旅行(微H) 姜桃不会忘记那天的天色,下午四点左右,天色阴沉,但又不见乌云,或者有下雨的迹象。莫名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当她爬到山腰,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抬起头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若有若无,萦绕在石板路的尽头。如果那会儿她转头下山就好了,但同行的同学们兴致冲冲,一路穿过那团黑气,突然间扒开树丛,视野亮了起来,她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哪有什么黑气,藤蔓遮挡的石门印入眼帘,撩开以后视野开阔,那竟是一间寺庙的后门。 “这里有座庙诶!” 姜桃站直身体,跟随叫喊的同学看过去,他们已经把藤蔓整个掀开,那大概是后院的样子,厢房建有两层,在树和树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扇窗户,面朝姜桃打开。 里面黑漆漆的。 “山上有庙很正常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姜桃拉了拉同学的衣摆,“从庙的后门走,是不是不太好,有什么说法……” 她没想到他们兴致这么好,她话音还没落下,已经有人率先穿过小门,一行人熙攘着前行,讲话声盖过姜桃,她反倒落在了最后。 这山,爬了一早上,旅游淡季,后面不见其他的游人同行,前面的路虽不知通向何方,但好歹有熟人开路,姜桃压下心中的不安,没有犹豫太久,立刻跟了上去,只是她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快。 快得她从后花园转到大院中央,她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几个人分开在走,在她呼叫的时候,声音从四个地方传来,姜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叫了一声朋友的名字。 回答似乎从东边传来,后院那栋,看院子的结构,那是一栋独立的建筑,被前面的庙宇包围起来,后门进来时,看得到一棵巨大的神木。 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陈设的吊诡之处。 只是往前走,走到这栋楼的面前,走上长廊,又喊了一声朋友的名字,没有人应。 其实已经静得有些吓人了,所以她听得很清楚,二楼突然传来门扉扇动的声音,她听错了,以为那是朋友的声音掩在推门声中,回应她的叫唤。 所以她走上了二楼。 沿着楼梯向上走,楼梯口采光不好,光线一点点暗下去,一直到她站上二楼,那种昏暗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好像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一样。她看了一眼天空,下午四点,似乎快进到黄昏,一种染血的夕阳下的灰暗之色,这时那扇门又动了一下。 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拍门,用手掌重重地拍在门框之上,那声响突然把姜桃吓了一跳。 她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叫了朋友的名字,“怎么了?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闷响。 她呆立在原地,不敢前进,但也不敢后退,犹豫过后,又问了一声,“是你吗?” 现在的姜桃再回想起这一瞬间,她多想回到这个瞬间,把自己拉住,尖声告诉自己,不要再往前走了。 她想尖叫。 她想让自己停下来。 不要开门!!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这样一种过于异常的情景之中,那时的她竟然伸出了手。 打开了门。 仿佛宇宙最深的黑,一种引力一样的东西把她拉扯着踉跄,她被圈入那个怀抱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是被人拉进了房间。 不是她的朋友。 这房间里有另一个人。 很快,房门就关掉了,完全的黑暗里,她只凭本能往来时的方向奔去,触摸房门关闭时的残影。可那人更快把她往深处拉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脚离开了地面,被拖到了地上。 他整个压在姜桃身上。 她的腿完全被按在地上,连动都无法动弹,只有手还能挣扎,她推开他,但是他硬得像一块钢板,纹丝不动。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挣扎起了作用,他离开了她的上身,但那只是方便他把手探到他们之间罢了。 他的手落在姜桃胸前,极为粗暴地揉,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单手撕开了她的上衣。 她穿的一身棉质衬衫,常规的学生装,他徒手撕开,也扯出了她扎在裙子里的那一小块,现在它已经完全变成碎布了。 姜桃不是在此刻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强奸的。 早在他的手伸出来,将她禁锢在他怀里,炙热的气息喷洒而来的瞬间,她就已经浑身僵硬了。她所能做的,她所想到的唯一的反应就是挣扎,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攥住了她,她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种非人的东西。 几乎是在凭借一种兽的本能,那人扯下她的裙子,只拉了一下,就在她身上留下一道血一样的痕迹,却因为布料太硬,没能完全扯掉,转而又用撕的,当他用上双手的时候,她那尼龙制的百褶裙竟然瞬间变成细小的碎片,一点点落在她洁白的大腿上。 一种细微的痒。 他用两只手打开了姜桃的双腿。 她害怕极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哭着求救,“不要,求求你!” 但对方掩在黑暗里,没有交流的诉求,只听得到浓重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姜桃的脸上,禁锢她的双腿就像铁钳一样刚硬,难以抵抗,她仰起身的片刻就被他重新压回在地。 强奸(H) 然后他直接插了进来。 她从来没有任何的性经验,只觉得一根粗大的硬棍挤进两腿之间,猛地一撞,撞在她的骨头上,疼得她发颤。紧接着是更深更痛的折磨,好像身体被强行撕开,把她的下体生生撕破一个口子,然后用金属般的发烫的硬棍捅了进来,一开始是挤开,还没没得很深,他就已经开始动了,一抽一插之间,她两次被摩擦,染血的黏膜带出血丝包裹在他的性器上面,又被他红到发黑的龟头挤了进来,挤进更深的地方,往那个小小的口子猛塞,每进一次,都又挤出一块没有被开垦过的崭新蜜道,就又是新一轮连到头皮,发麻发悚的疼痛。 太大了,那是从来没有纳入过什么,原本只是一条窄缝的小穴,骤然间容纳这样庞然的东西,逼近极限地撑开,姜桃觉得好涨,酸涩的感觉溢出,混入摄人的疼痛里面,感官上承受的一切都在黑暗里无限放大,她渐渐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泪水从眼眶溢出,然后是血从黏膜的伤口渗出,后来,随着他规律又持续的动作,交合的地方开始听得到水声,黑暗里高频的拍打终于盖过了她的叫声,姜桃已经完全失去力气。 她太恐惧了,那时候,她只能生生受着这种灭顶的剧痛,把下唇咬得溢出血来,这间黑暗的房间早已充满腥气,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她只觉得身上的男人好恐怖,唯有喘息和肉体的温热提示着人的属性,而那样的巨力,粗暴的动作,机械的重复…… 他突然发出一丝细微的喘息。 姜桃几乎又要哭了,还好,不是什么野兽,或者怪物,那还是人。 她在又一次被撞到下陷的时刻,抬起纤细的左手,横在她和他之间。姜桃触碰到敞开的衣襟,直接摸到他汗涔涔的胸口,用那细微的抵抗之力,逆向轻推了一把。 她已经声嘶力竭,没什么力气,那只是一种条件反射的抵抗。但对方却随之顿了一瞬。 就好像丧失神志的人在某个瞬间的骤然回魂,插在她两腿之间的巨物突然不再动了,卡在最深处,停滞以后那股涩然的涨意顷刻间漫过痛感,姜桃发出一声哑声的闷哼,伴着几近让人昏聩的酸意,她好像在黑暗里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浮光掠影。 一瞬间的晃眼过后,他又抽身动了起来,极深地进入,然后用力地拔出,她还没能很好地纳入他的形状,无数的冲撞依然像之前一样,一再搅动穴间嫩肉,挤开一道长长穴口,带着血,整根地塞进深处。但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他握住了姜桃的手腕,把她横在他们之间的小手提到她头顶,然后微俯下身,再顶胯,突然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喘气。 那股气贴着姜桃的脸颊,她下意识转过头去,于是残留的热气撩到了她的耳垂。 一时间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的。加重了呼吸,尽数化成炙热的气焰,然后动得更快了,他把姜桃顶得屡次震颤,她在木板上起伏,每次剧烈的上伏都被他重重压回地上,握着她的手,抵在肩膀之上,挤压之时,交合的地方还能进得再深一点。 她早已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深的腔隙可以容纳他。是他把那根乌红的硬物强行插进她的身体里面,压碎了她的骨头,在越来越急促的动作里面,猛地把什么灌入了她的身体。 他射了。 会怀孕的……恐惧裹挟着姜桃,男人停下耸动的这几秒,她凭空爆发出一股求生的意志,要从他两腿之间撤离,相连的性器随着她的动作脱出,猩红的肉棒也露出棒身的狰狞青筋,但也只一瞬,就被男人猛地一拽,按住她的两胯用力一撞,重新塞得满当。 她被按得完全无法动弹,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在这沉默的黑暗当中,她的啜泣听得不响,而男人的喘息像泰山压顶一样压迫而来,他射了好久,肉棒抽动,把喷薄的精液满满地射入她的身体里面,以至于塞进性器的穴口外缘溢出了白色的浆液,粘稠的液体堆压,终于凝成一股,渐渐从她的两股缝隙间滑落。 也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松手,把还在痉挛的姜桃放开。 浑身颤抖着,她在眩晕之中终于落到地上,天旋地转。 短暂的平静 同学们发现姜桃不见了,在庙里四处寻找,等他们找到姜桃的时候,姜桃的衣着是完好的。 她从好友的摇晃中醒来,发出一声突兀的尖叫,好友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桃桃,没事吗?” 他们以为姜桃只是做了个噩梦。 “没事的,桃桃,没事的。” “……你怎么会在庙里睡着啊?” 姜桃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讲述自己的经历,痛苦到不愿回想,又难以启齿,一直到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家中,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告知了父母。 回应她的是欲言又止的沉默。 “……” 吃过晚饭,爸妈在姜桃的房门外踱步,压低声音,小声给她的同学挨个打去电话。 事关女儿的声誉,他们问得含糊其辞,实在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妈妈留在家里照顾姜桃,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而爸爸则买了张票,动身去庙里询问情况。 高考毕业的这个暑假,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对姜桃来说,眨了个眼镜,突然就从昨天跳到了十天以后。 心理医生的治疗暂时缓解了她的应激症状,而爸爸那边,他很快回家,从怀里掏出串佛珠给姜桃戴上。 莫名和姜桃妈妈讲起一件事情:他的曾祖父以前是当兵的。 姜桃听到爸爸和妈妈关上房门讨论。 “结婚那年,看完二舅家的,我们绕了一圈走到山上,你还有印象吧?那天我们去了太奶奶家里,你还问过我,为什么太奶奶一个人住,你记得不…… 当年内战,太爷爷是地下党员,身手很好,组织派了好多暗杀的任务,本来手里就有人命,后来有次执行一个任务,激斗引起爆炸,弄了一场大火出来,把整个饭店的平民都活活烧死,太爷爷这才从前线退了下来。他和太奶奶本来住在农场,不知道怎么回事,农场的人经常听到他们家有好几个人说话,最后一开门只有太爷爷一个人。这种传闻越来越多,所以后来太爷爷死了,农场的人都不肯让我们家把坟盖在农场里面,说是不吉利。 太奶奶带着我爷爷到山顶挖了个坟,把房子也迁过去了,农场还是不太满意,他们说太爷爷命里带着煞气,死了也不太安宁。太奶奶跟他们吵,说她命硬,克死老公,一个人住在山顶能镇住太爷爷,农场的这才说算了。 今年太奶奶没了,我们全家都去祭拜,但桃桃要高考没办法…… 你说,这回桃桃去庙里玩,是不是……” 姜桃把自己塞到被子里面。 她盖住耳朵,试图不去听爸爸妈妈讲话,蜷缩着身体,突然又触碰到了伤口,双腿之间一股迟缓的阵痛。 要是真的见鬼就好了,那种恐怖的穿透过去了这么多天,依然有伤口在提醒着她,一切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不是鬼,也不是梦,就是真的。 再过了几天,分数下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旅游时发生的事,她想她肯定高兴坏了,她考得还不错,甚至有去A大的可能。 但她还是选择报考家旁边的B大,如果可以,姜桃甚至以后都不想出市,就这样在B市上完学,找个工作,考个公务员,过一辈子。 但那年有件很巧合的事情。 A大突然扩招了。 扩招的这个系的报考要求,竟然刚好是姜桃高中得过的一个奖。 没有人不想考A大,爸爸妈妈兴高采烈地告诉了姜桃这个好消息,姜桃说:“让我再想想吧……” 爸妈不理解的眼神被她关在了房门外。 姜桃没办法解释这种预感,她没办法不去往最坏的方面想,怎么会突然扩招,怎么就是A市,怎么就是她得过的奖……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志愿系统关闭那天。 爸妈在志愿系统关闭的前半个小时发现了这件事,两个不懂电脑的人佝偻着腰,点着灯捣鼓姜桃的报名系统,改了姜桃的第一志愿。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全家人都很高兴。 除了姜桃。 爸妈喜气洋洋地办了升学宴,几乎给所有他认识的人都打了电话,小学同学都挨个发了邀请函,升学宴办得很热闹,好像一切都走向了正轨,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只有姜桃依然活在恐惧当中。 那种时时刻刻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躲在黑暗当中窥视的感觉,在不久的某天终于应验。 姜桃的宿舍在新楼顶楼,实际报道的新生总数是奇数,她一个人分到一间寝室。 某一天,打开门,那个见过一次再也无法忘记的男人,正坐在房间中央。 找上门 这个预感姜桃很早就有了。 A大扩招,入学以后她被分到新建的寝室楼,学号刚好轮单,顶楼的寝室只住了她一个人,这每一桩,每一件,就好像跟在她身后的影子。她越努力往前跑,身后的影子就跑得越快,总有一天会来到她的眼前。 门锁打开。 房间一片黑暗,那时,她还没看清男人被廊灯照亮的剪影,但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熟悉的,带着檀香的香气。 姜桃接近痉挛地颤抖着。 她没开灯,就这样被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假想过很多次再次见到这人的情景,她想如果她再次遇见这个男人,她一定要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制止他的行为,她要控制住他,把他带到警察局,将他绳之以法,让他坐牢,让他赔钱,让他社会性死亡。 但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亲身来到现场,只能眼睁睁看着门随着刚刚的推力一点一点打开,走廊的灯灌入房间,房间中央的男人被微光照亮,露出一张蹙眉的脸,眉眼锋利,嘴唇也薄,像一把慑人的刀。 “姜小姐。” 姜桃坐到了地上。 瓷砖冰冷,她却没有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在一起,渐渐靠上墙角,才能勉强让自己坐得稍微直一点。 没有使用武器把人制服的事情发生,姜桃明白,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发生了,面对这个男人,她想做的只有…… 逃跑。 然而她完全动不了。 站不起来,坐不起身,只能抱着膝盖,把身体埋在手臂里。 姜桃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她用力咬住舌尖,鲜血流入喉咙的这段时间,她渐渐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没有要做什么。 至少目前没有。 姜桃坐在地上,从下往上去看,男人坐在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手臂搭在书桌,摆弄一个文件,眼神却一直在她的身上。 停顿很久以后才说出第二句话,“我们谈谈。” 姜桃浑身发抖,她想说“滚”,发出来的声音却没有什么力量,只在空中留下两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她努力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试图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的束缚当中抽出,能够做点什么。 她看到自己掏出手机,平静地按下某个数字,电话接通的过程当中,她缓慢地抬头看向房中的男人。 电话里传来声音,“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而男人的表情纹丝不动。 “我被强奸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接线员问,“您现在是否安全?” “我在A大新舍605,你们可以过来一趟吗?” “犯人离开了吗?” “还没有。” “请您保护好自己,我们现在就派人过来,犯人可以听到你的声音吗?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先不要挂断电话,可以给我讲一下现场的情况吗?” 姜桃没有回答,她把电话拿到手上,摊开手朝向前方,对准男人的方向。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敢完全正视男人,声音虽然轻,但是吐字却很清晰,“你现在可以说了。” 男人蹙眉,并未看向她手里的电话,哪怕一眼,声音也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仿佛根本没有听电话里的声音一样。 “那天发生的事可能有点突然,你无法接受是正常的,这是补偿……” 他站了起来。 姜桃手指发抖,警察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你好,你还在吗?” 突然之间电流音消失了。 电话挂断了。 一片寂静当中,男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向前走了叁步,姜桃的心跟着颤了叁次,每一次,她都下意识向后爬一点,最终紧紧靠着墙壁,避无可避。 姜桃看到他递过来的文件。 随风翻动的某一页,一行字印入眼帘,“甲乙双方因性服务一事,现根据法律规定,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达成如下协议,以资共同遵守。” 警察局 那一瞬间,荒诞感压过恐惧,姜桃第一次直视男人的眼睛。 “这是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 姜桃提高音量,声音变得又尖又利,“你觉得还有下一次?”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畅许多,她喊出来了,像再也堵不住的洪水骤然倾泻,“去死吧你个强奸犯!马上警察就来了,你跑不掉了,你有本事别走,你就在这里等着!” 她试图撕碎手里的协议,但是纸张迭在一起很韧,她只是把它撕开,就大力朝男人的脸上扔去。 然而从跪坐的地方往上抛,还没到男人的位置就开始下跌,男人伸出手来,姜桃以为他要动了,声音和动作骤然止住,又一次动弹不得。 但男人只是将双手合十。 指缝插入指缝,然后把手放在大腿上,就这样沉默下去。 姜桃紧紧贴着墙壁,冷汗涔涔。 她又想逃了,转过头看向后方,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宿管阿姨住在一楼,很少会来六楼一趟,回宿舍的人声在楼下汇聚,吵嚷着走动,她想逃到人群当中,躲起来,然后消失在这个男人的眼前。 至少不要再被他这样注视。 沉默的,凝实的,像野兽在暗处盯着猎物一样。 姜桃迟钝地想起刚刚的报警电话。 她强迫自己盯着男人的眼睛,机械地调动身体,再次拨打报警电话。 接线员还是刚才的女士,“你还好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桃问她:“你们出警了吗?” “已经联系了最近的派出所,增援马上就到,请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姜桃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 她用余光盯着男人,男人没有动,就这样等着她打完电话,就算听到警察马上就来也丝毫没有反应,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 姜桃垂下头去看地。 宿舍五楼,女孩子拖曳着脚步,从澡堂走向宿舍,塑料面盆碰撞,交流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变得很混沌,只听到洗衣机隆隆,房门开启又关上,似乎有警笛由远及近而来。 …… 警察真的来了。 “是你报的警吗?” 姜桃立刻站了起来。 骤然起立,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一黑,跌在女警的怀里,他们以为案情发生得紧急,来不及细细检查,把姜桃护在身后,“就是他吗?” 男人也跟着走出房间。 他很高,比在场的所有的警察都要高上一点,走出房的瞬间压迫力惊人,警察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枪,对男人说,“别动”。 他就真的没有再动了。 姜桃站起身,慢慢从骤然起立的昏厥中恢复过来,她看着男人被警察围住的背影远去,终于能吐出一口气来。 …… 笔录现场。 “你说他强奸了你,是我们来之前发生的事吗?” 姜桃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 “七月份,在C市的灵台寺。” “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清……但是我当时回来的时候买了车票,我可以看手机吗?” “可以。” “七月十九。” “那天发生的事情,能再复述一遍吗?” 姜桃语塞了一瞬间。 她抬起头,有些迷茫和痛苦,“我……不想回忆……” “好,这个可以晚点再说,如果你刚刚所说的一切属实,为什么当时不报警,现在报警?” “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姜桃低下头。 “你说他强奸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姜桃握紧拳头,庙里没有监控,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没办法取证,但是…… “他给了我一个协议,可以证明他强奸了我,他刚刚又想强奸我,所以我才报警,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女生寝室,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姜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颠叁倒四的,她的手越握越紧,逼仄的视野范围,突然有人递来一杯水。 女警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慢慢来,这个协议在哪里,可以找到吗?” “在我寝室。” “好,我们派人去拿。” 女警带姜桃走出审讯室。 “很难。” 姜桃抬起头来。 女警面色犹豫地向她解释,“强奸想要立案,必须拿到犯人实施侵犯行为的直接证据,叁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你有留下他的……精液吗?” 姜桃愣了一下,先是重复她说的话,“要留下他的精液……吗?” “是的。” “如果我没有,你们就不能把他抓起来吗?” “如果你没有,就不能以强奸罪论处,但是他私闯女生寝室,我们可以拘留他一段时间,你不要害怕,你还是很安全的。” 姜桃僵硬地看向玻璃门后。 男人坐在末座,依然是蹙眉的表情,周身戾气堆积,比起询问姜桃,整个场面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警察暴喝一声,把枪抽了出来—— “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抓你吗?” 控诉驳回 他在干什么? 姜桃立刻向男人的方向看去。 男人危坐着,眉头皱得更厉害,伸出手抚了抚前额。 场面有些失控,往来的增援推开了审讯室的门,有声音滑进姜桃的耳朵,“既然你承认姜女士所说属实,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手举起来,跟我走。” 他承认了? 姜桃有一瞬间的迷茫。 承认强奸,所以不再需要精液取证,罪名坐实,而他人在警局的严密看管之下,很快就会被合理扣押。 所以自己不用再害怕了? 姜桃握紧拳头,不知道为什么,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整个人都在抖。 男人长久没有起身。 警察举枪不肯放下,手指扣上板机,发出最后的警告—— 突然有电话响了。 前台有人接起电话,对着审讯室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沉警官!找你的!” 姜桃身边的女警快步走向前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折返回来打开审讯室的门,她在持枪的男警员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 男警员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 他把枪收了回去,急于确认地走向前台,过了很久才慢慢走了回来。 一边走,一边整理衣领,最后在审讯室的圆前立定,朝座位上的男人敬了个礼。 “周上校!” 姜桃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男警员敬完礼,向审讯室的其他警察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周上校不是这样的人,肯定别有隐情。” 随后领着几位警察走出房间。 人都出来了,略微数了一下人头,只审讯室里危坐的男人没动,可这会儿,男警员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他不敢催,只是转头往姜桃的方向走去。 姜桃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呆了。 她手里还拿着水杯,因为抖得厉害,有些水痕顺着杯壁流到了手上,男警员在她旁边坐下,“你打报警电话,说是被强奸了,我看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啊?” 姜桃嗫嚅着,下意识看向女警。 然而这时,那个屡次给她提供帮助、给她端上水的女警察,竟然也低下了头。 姜桃心中一凝。 “……这次没有,但是上次有,这一次他闯入我的寝室,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报了警。” “你说他上次强奸了你,你有证据吗?” 姜桃捏着外套的边,“有……” “所以你能证明他有插入性行为,有精液留存?” “你刚刚说,他承认了……” “我可没说!警察局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乱说话,我刚刚告诉你周上校承认了吗?” 姜桃面色惨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进展成这样,“可是……他没有经过允许擅闯女生寝室,你们应该把他拘留……” “以周上校的权限,不存在私闯民宅的说法,这个控诉不成立。如果你坚持要告,那就去军事法庭,普通的警察局受理不了。” “所以你们要把他放了?”姜桃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男警员露出公事公办的表情,声音冷酷而平静:“我们会依法处置。” 姜桃再也控制不住发抖的身体,腾地一下站起来,声音很大也很尖:“如果他再来侵犯我呢?我要怎么办?到时候你们会对今天放了他负责吗?” 很多人都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但姜桃不在乎,她拉下外套的拉链,把外套狠狠脱了下来,一边脱一边朝贴身的单衣里伸手,“你不是要证据,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算吗,手印算吗,你来验指纹,你来验伤,你现在就来——” 一只手压住了姜桃的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像个阴魂不散的厉鬼,闪现到姜桃的旁边,男人伸手阻止姜桃拉开单衣的动作—— “啊!!!!!” 姜桃爆发出一声尖叫。 她无法自控地失声大叫,整个人蜷缩着,却僵硬在原地纹丝不动,男人揉了揉额头跳动的青筋。 “放过我。”姜桃突然抬起头。 男人没有说话。 “我不想再见到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姜桃又说。 男人依然没有说话。 他往后一靠,成堆的文件倾倒,发出细碎的纸声,他靠在办公桌旁边,点了一根烟。 打火机扣合。 姜桃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情绪一下好一下坏,她又开始尖叫,捂着耳朵低下头,然后开始哭,放声大哭的中途,她突然站了起来,把能看到的一切破坏殆尽,砸烂烟灰缸,把文件洒得满地都是,玻璃杯碎裂,她捏着碎掉的玻璃渣子朝男人奔去。 “我要杀了你!” 警察们试图上前阻止。 在所有人有所动作之前,男人已经把手点上她的额头。 快到看不见的动作发生,姜桃的身体瘫软下去,整个人倒在男人的怀里。 警察这时才来到姜桃面前。 男人看向怀里的人,把她手上的碎玻璃拿走。 他再次轻揉眉心,殷红的血迹顺着他挺拔的轮廓缓慢地蜿蜒,某个瞬间,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送她回家。” 安全 姜桃在警车上醒了过来,她把眼睛睁得很大,环视一圈,那个人不在。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副驾没人,女警和姜桃一起坐在后座。 醒来之前,姜桃一直都靠在女警身上,醒来以后,姜桃浑身僵硬地转过头去,场面有点尴尬。 后来警车开到学校附近的商区,不得已和其他车一起堵在路中央,姜桃看着窗外学生模样的少年少女,开口说,“就在附近停。” “我们把你送回学校。” “为什么?”姜桃冷笑,“监视我?为了把我送到宿舍方便他随时出入吗?” 女警说:“不是的,我们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确保我的安全?你听到你自己说的话了吗?确保我的安全,你把强奸犯放走,然后把我送到一个他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是想确保我的安全?” 女警语塞。 姜桃自己打开车门,她从马路中央下来,女警也跟着下车,走在姜桃后面。 她对姜桃说了句话:“周上校的权限很高,他的身份是保密的,我们没有办法调取他的档案,也无权对他执法。” “所以他进出我的房间,我就只能任他进出我的房间,他想要侵犯我,我就只能任他侵犯?”姜桃简直被气笑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女警沉默了一会。 姜桃准备转身走了,女警又往前追了两步,“他的身手很厉害,比普通人要厉害很多,你不要对他使用武器,受伤的是你自己。” 姜桃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就走,警车太明显了,已经有不少人往这里在看,姜桃加快了脚步。 她跑到学校里面,在寝室门口喘气,一面懊悔自己刚刚不应该乱发脾气,一面又觉得委屈,恐怖,心绪不宁,站了一会儿,她听到一楼窗户里传来讨论声。 “刚有警察来我们新舍了诶,你知道抓谁吗?” “有人看到去了顶楼。” “顶楼不是只住了一个人吗,谁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叫什么,但听说是11班的。” “警察找她干嘛?” “会不会是……网贷啊?” “可能是被骗钱了吧。” “那应该是她去警察报案,为什么警察会过来呢,而且据说来的人还不少。” “那就是她是诈骗犯!诶对了,我跟你说我看到一个新闻,有个榜一大哥给女主播打赏了几百万,然后他老婆告了这个主播!” “打赏的钱还能要回去?” “是啊,就像是未成年偷了家里人的钱去上网,爸妈找游戏公司退钱一样……” 姜桃面无表情地走回宿舍。 走到宿舍五楼,同班的同学出来打水,迎面和姜桃撞上,对方的表情很微妙,淡淡打了个招呼,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去,姜桃听到那间女生宿舍传来“什么”“回来了”“在哪在哪”的声音。 很多人出来看她。 她沉默不语地走回房间,讨论声从五楼陆续传来,一直到她走回房间,都没有人上前。 房间里没有人。 她捡起地上的合同,在台灯底下细细地看,合同很详细,姜桃甚至有闲心去数他一次给出的价码,有五个零。 名字…… 身份证号…… 手机号…… 什么都留下了,无所顾忌,无所畏惧,不怕任何人找到他,姜桃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等待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周辞。” 持续有背景音传来,吵吵嚷嚷的,像是某个球赛的现场,一群人正在喝彩。 男人的声音很沉:“你想好了?” 姜桃捏住手机,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她只能一字一顿地说,才能让吐字清楚一点,“我可以拒绝吗?” 男人停顿的几秒钟的时间,背景音响起了某个倒计时,十,九,八,在数到叁的时候,男人开口,“最好不要。” 他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姜桃长长吸了一口气,她说:“在我考虑的这段时间里……” “你是安全的。” 姜桃说:“好。” 挂断电话,姜桃站了起来,开始清理房间。 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还在书包里,她一本一本摆回桌面,接着开始扫地。男人穿着鞋进来,但没给房间留下灰尘,可姜桃还是扫得很仔细。 好像还能闻到那股檀香的味道。 她觉得好累,可是身体却停不下来,强迫症一样擦桌子,拖地,洗抹布,直到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姜桃身上一震,但她知道不可能是那个男人,过去打开房门,外面站了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是五楼的某个同班同学。 身后没有人,只有她一个,姜桃问她,“干嘛?” 她说:“你好,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王尾尾,是你的同班同学。” 姜桃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事?” 她的表情怯生生的,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手捏着衣角,“刚刚警察上了六楼,我想问一下你,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没事。”姜桃听到自己说。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说,“他们找我问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尾尾朝她笑了一下。 姜桃点点头,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坐了下来,终于能够停下强制性的重复清扫。 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姜桃哭得悄无声息。 饭局 无论发生了什么,学总是要上的。 大一第一学期没有专业课,选修课人多,基础课大班两百个人一起上,人更多,姜桃很少碰到同系的同学。 新的综艺出来,话题转向新的流量明星,同学的小八卦就像微博某个热搜一样,很快就被其他的话题掩盖下去。 姜桃在新学校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王尾尾同学原本住在四人间,她们寝室有人生病,一开始请了病假,后来变成休学,寝室就只剩叁个人住。另外两个女生互相认识,二人出入同行,留下尾尾一个人。 尾尾常常去六楼找姜桃。 她很奇怪姜桃为什么不参加社团,“你知道奖学金是靠这个评的吧?活动分40%,成绩60%,你没有活动分的话,天天泡图书馆,成绩再好也拿不到国奖,你知道国奖吧,有叁万块啊!” “……我有点社恐。” 有某一瞬间,不经常,可能偶尔会有一两次,姜桃的脑海会闪过这样一个问题:周辞会把第一次的十万块打给她吗? 姜桃的家境一般,勉强称得上小康,爸妈身体健康,家里老人也没有什么重病急着花钱,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是1500。 上了大学,花钱的地方变得多了起来,学校吃饭再便宜,一个月也要六百块钱,网上所谓的奶茶自由,一杯奶茶20,一个月又要多花600,姜桃想都不敢想。 水电费,洗澡卡,电话费,买课本的钱也算在生活费里面,很多时候她站在食堂窗口,都很想点个12块的牛肉,或者买一杯带冰淇淋的奶茶。 “为什么奶茶这么贵啊?” 尾尾义愤填膺:“对啊!为什么奶茶这么贵!气死啦!” 姜桃看着她笑,问她:“如果你有十万块,你要怎么花?” 尾尾丝毫没有往“姜桃有可能拥有十万块”的方向去想,她想问题很简单,“买衣服,旅游,体检,买好吃的。” “买什么好吃的?” “猪蹄。” 姜桃愣了一下,“买十万块的猪蹄?” 尾尾朝姜桃伸出一根手指,“no!” “不是买十万块的猪蹄,而是想什么时候买猪蹄,就什么时候买猪蹄,想买多少猪蹄,就买多少猪蹄,还有无骨鸡爪……你问这个干嘛?” 姜桃:“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十万块呢,勾起我的畅想,结果啥也没有。”尾尾耷拉的眼角突然间扬起来,她想起一件事,“今晚社团有个饭局,在晨华,五星级酒店诶,免费的,你来不来?想吃啥就能吃啥!” 恰逢下课铃声响起,她们站起身清理书包,为了不影响坐在中间的同学进出,姜桃尽量把速度加快,和尾尾一起走到过道。 “你们社团?” “嗯,学生会。” “学生会团建?还能带外人?” “不是团建,是和公司的人一起吃饭,我是外联部的,你知道外联部吧?” 尾尾看到姜桃摇头,解释道:“你没参加社团,不知道很正常,我给你打个比方哦。假设文艺部他们策划了一个唱歌比赛,想在下个月举行,问题来了,唱歌比赛需要奖品吧?租道具,找排舞,宣传的时候要用横幅,还要给嘉宾老师买水,这些都要钱吧?这个钱哪来呢?就是我们外联部出去找人谈,我们会挨个去找公司,问他们愿不愿意冠名赞助我们这个活动。” “所以你们是广告部。” “所以我们前段时间找到一家公司,他们愿意给我们学生会赞助,今晚吃饭就是谈这个事的。” “那你还带我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想着蹭饭。” “他们已经答应啦,上次因为突发状况没有签合同,这次就是去签个合同,顺便吃个饭的。” 姜桃沉默了一下。 尾尾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还在继续游说,“晨华诶,五星级酒店诶,你想吃啥就吃啥啊,我那天看到你想点牛肉没有点了,食堂的牛肉又少又贵,我听说晨华的厨师是米其林大厨,你吃过米其林餐厅吗?” 姜桃说:“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不知道,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真的太爱瞎想了,忧思过重知道吗,走,吃顿好的,去吧去吧……” “……” 险恶用心 包间里有两个中年男人,互相认识,正在讲话。 学生会的人走在姜桃前面,等姜桃看到包间有两个男人的时候,学生会的人已经坐下了,只剩姜桃一个人站在包间门口。 她想转身离开这里,尾尾先她一步发出声音:“桃桃,坐这里!” 场面有点尴尬。 “这也是尾尾的同学吗?”首座的中年男人这样说道。 蛇虫爬过手臂的感觉让姜桃汗毛倒竖,她看着男人光亮的额头,流下冷汗。 错过了最佳的离场时间,她只好收声,默默坐在尾尾旁边。 余光之中,一行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 那两个男人大腹便便,年龄大概在五十岁上下,穿的是便服。其他除了她和尾尾,还有外联部的两个男孩,他们也都是大一的新生。 可能因为终于要签合同了,两个男孩很开心,率先站起来,带着一丝讨好向老板们敬酒。 “上次真是太对不起了,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们全部改好,重新打印了一份,这里是合同。” 两个男人各喝下一小杯白酒。 男生接着说:“笔我放在这里了,合同……” 对方却没接。 男生的手停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合同被放到桌上,一个中年男人说“不急”,另一个中年男人说:“你们可是A大的高材生,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我们怎么会不放心?来,人都到齐了,先吃饭吧,吃饭。” 很久没人再提合同的事情。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喝酒,姜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还是被人发现,“这个新来的女同学怎么不喝?” “我不会喝。” 中年男人停下了筷子。 “这些话也就在没进入社会的时候能说说”,他说着,伴随一声冷笑,朝另一个男人看去,“你说是吧,老谢。” 被叫做老谢的男人接过话茬,摆出一副亲和的表情,笑呵呵地说:“赵总,这可都是A大的高材生,你说的这些他们怎么会不懂。” 逐一向尾尾和姜桃的方向看去,然后说,“你说是吧,小王,小姜,总要学的。以后上了社会,要喝酒的地方多了,现在学一下,练练酒量,以后还得感谢我们呢。” 姜桃几乎想要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继续摇头,杯盏交错的声音停了。 场面进入冰点之前,尾尾站了起来,她向姓赵的老板鞠躬敬酒:“不好意思,她不是我们外联部的,只是我的朋友……上次赵老板说看我像见到女儿,我也觉得赵老板特别亲切,所以这次吃饭就随意了一些,自作主张带了朋友,我……” 话没说完,猛灌了一口白酒,茶杯叁分之一的量,咕噜咕噜地吞入喉中。 “哈哈,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当你是自家的小孩,这才说话严厉了些,你这样是对的,小王,我很欣赏你,前途无量!” “那合同的事……”尾尾弯下腰,把地上的钢笔捡了起来。 她身体摇晃,显现明显的醉态,却依然把话说完了,“今天是可以签的吧?” 谢老板看了赵总一样,“是的。” 他从尾尾手里接过合同,递给姓赵的老板,而赵老板草草翻阅,签完字,却并没有立刻把合同还给尾尾。 “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尾尾,都答应你了。” “来,喝酒!” 两个男学生喝得多,现在这会儿已经上了脸,他们听到“喝酒”两个字,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碰杯,继续往口里灌。 姜桃夺过尾尾递到嘴边的酒,帮她喝了一杯,白酒很辣,嗓子眼滋滋冒火,她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谢谢老板。” 两个中年大笑开来。 “好,好,一起喝!” 姜桃说:“不喝了,他们醉了,我要把他们送回学校。” 仿佛是印证姜桃说的话一般,尾尾应声而倒,姜桃动作迅速地把尾尾捞到怀里,还是慢了一拍,脑袋撞上了饭桌。 “咚”的一声。 姜桃摸了摸尾尾的额头。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喝醉了,那我让司机过来,把你们送回去。” 姜桃说:“我来叫车就好了。” 姓赵的冷笑:“这两个人也醉了,你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叁个人?” “那两人我不认识。” 姓谢的佯怒:“你们既然过来吃饭,喝醉了还要自己回去,像什么样子!肯定是我送啊!” 姜桃只是说:“我已经叫车了。” 她根本没来得及叫车,但她假装接到了电话,自顾自对着电话说道:“你好,我们现在还在酒店里,你已经到了是吗,稍等一下。” 扛起尾尾就要走。 没有人拦她,她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手机从袖口滑落…… …… 那个酒…… “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崩坏 眼皮很重…… 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办法动弹,姜桃被人抬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睁开眼睛,看到摇摇晃晃的场景变化,从包厢变到电梯,从电梯变到走廊,最后是打开的房门。 她和尾尾被一前一后扔到了床上,抱她的人停了下来,在和另一个人交谈。 “怎么多了一个?” “另一个不肯走。” “那怎么办?” “分你一个,要不?” “……” “长得不错,女大学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可是只开了一间房。” “你再去开间。” “……” 姜桃本来就没喝什么酒,抢过尾尾的酒喝了一半,但大半都被她泼到袖口,摄入的药量不多。 她有意识,能行动,拼命睁开眼睛去看,只见那个姓赵的男人劝说姓谢的男人留下,但姓谢的男人很犹豫。 在两人拉扯的一分钟里,姜桃在看床头柜的工具。 烟灰缸…… 遥控器…… 写意见回执的本子上夹了根笔,是铁杆的。 与此同时,姓谢的男人决定再开一间房,他和赵老板打过招呼后走出房间,房门关上了。 短暂的停顿以后,男人朝床铺走来,他先是解开皮带,脱下了裤子,然后走到尾尾面前,朝尾尾伸出手来。 姜桃憋着一口气,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但很快她发现男人向她的方向走来,她以为自己露馅了。 赵老板绕床一周,走到另一侧的姜桃面前,但他并不是来探查姜桃的药效,而是想脱她的衣服。 姜桃的脑海当中一片混沌。 拉链被拉开的瞬间,姜桃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出手要快。 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让他失去还手的能力,否则死的就是她,否则她会被抢走武器,受制于人,再次回到那天的梦魇当中。 赵老板俯身,想要把姜桃的外套从她身上脱下来,在他贴近姜桃的那一刻—— “啊!!!!!!” 尖叫几乎刺穿耳膜,赵老板捂着眼睛后退,留给姜桃瞬息的停顿。 还不够,姜桃告诉自己,还不够,她需要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她本就受药效影响没什么力气,而男人的力气天然要大于女人,等赵老板反应过来,她将面对更加极端的报复,所以—— 姜桃再次把钢笔戳进男人的身体。 钢笔陷入脖子,姜桃松开手,转身从床头柜拿起烟灰缸,一下,两下,第叁下,赵老板眼睛保持着瞪大的姿势,开始一点点向下倒去,脸上仍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姜桃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握着沾血的烟灰缸,嘴唇颤抖。 赵老板不再动了。 有血顺着他的脖子处的伤口流淌,而身体却一动不动。姜桃终于开始呼吸。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血腥扑面而来,她面色苍白地蹲了下来,发现那具身体依然一动不动。 姜桃把手放在赵老板鼻尖。 没有呼吸。 她看着地上的血,看着仍插着圆珠笔的身体,缓慢而机械地转过头。 床头,尾尾依然陷入昏迷。 如果她现在自首,她会因为过失杀人而坐牢。 如果她现在逃跑,把尾尾留在现场,她的身份还是会暴露,等一下,不对,还有一个问题…… 姓谢的很快会回来,看到赵老板受伤,他会在第一时间制服姜桃,喊来保安和警察。 姜桃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仔细思考,认真权衡利弊,然后再做一个合理的选择,但她却没有在思考,仅凭本能在行动,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谢老板有房间的备用卡,电子锁解开,他说,“啊,怎么不开灯——” 姜桃再次拿烟灰缸砸向男人的脑袋。 瞬间昏迷,姜桃跟着俯下身,鼻尖是有呼吸的。她又多了一会儿可以思考的时间了。 她把男人拖进房间,关上房门,她怕谢老板随时会醒,拿着烟灰缸坐在他头顶。 地上的血流得慢了,渐渐凝聚成一滩,不再向外扩散,姜桃拿着烟灰缸的手越来越抖,擦了好半天才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通话界面,110停了半天,最终逐一删去,姜桃把电话簿从头翻到尾,没有说话。 一个月前的通话记录,一个未知号码间隔在尾尾和爸妈的通话中间,当时她拨出去,通话只持续了一分钟,她一直记得这个号码。 屏幕的光照亮她的脸,电话的“嘟”声消失,转为一阵细微的电流音。 没有人讲话。 那人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他什么也没说,背景音很安静。没人问“你想好没有”,或者叫她“姜小姐,有什么事”。 是姜桃颤抖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她说,“救救我。” 回家 门把转动,从前往后拉开,走廊的光透进房间的瞬间,姜桃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 那个剪影很高很大,脊背宽阔,径直盖过她的头顶,男人在黑暗中蹙眉,朝姜桃伸出一只手来。 姜桃心跳一停,想躲,但男人的动作比她快太多,她还没来得及移开身体就被人拉住了衣摆—— 先前赵老板把她的衣服脱到一半,衬衫松了两颗扣子,下摆卷到胸口,后来她一直盯着谢老板的身体不敢挪开一刻,直到这个时候腰腹还裸露在外。那人用力把衬衫拉平。 然后才是姜桃的身体反射,立刻往后退,紧紧贴上墙面,浑身绷直,此时男人的手已经从她衬衣处收回了。 他按上额间的青筋:“哪个干的?” 直视地上的血迹,用鞋尖抵住赵老板的下巴,似是发现对方已经死了,然后才转过身。他的眼眸漆黑一团,周身戾气乍起,用一只脚重重踩在谢老板身上。 一下,两下,中年男人的身体蜷曲变形,几次陷入到地面。 瘀血从口中喷洒,牙齿落到地上,姜桃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很多想法在她脑海当中快速掠过。 就算周辞身份特殊,有免死金牌,但死了人,总有人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周辞自己可以脱身,姜桃不行,就算姜桃可以,尾尾总免不了波及。 再这样谢老板也会死的—— 姜桃拉住了男人的袖口。 暴起的戾气依然未消,但行动却缓上了半分,他转过头看着姜桃,那一瞬间,眼睛好像倒映着地上的血迹,红得吓人。 姜桃松手,牙齿颤抖,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找我什么事?” 姜桃心跳如鼓,她用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杀了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辞紧锁着眉头。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两个男人身上,姜桃屏住呼吸,视线跟随他移动。 男人说:“还没死,两个都没。” 姜桃睁大眼睛。 “不过快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向电话那头报出房间的门牌,挂断电话。 “等下有人把他们送去医院,之后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他把手伸进衬衫,活动了一下领口,等了一会儿。 “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桃吓了一跳:“还、还没想好……” 男人盯着她的脸。 少女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出,周身颤抖,他看了她大概有半分钟,揉了揉手腕,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姜桃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出来:“你去哪里?” 男人停下脚步,“还有事?” 姜桃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重新把手放回前额,姜桃看到他额前的青筋像活物一样暴起,不由得有些悚然,但她还是小声地,带着试探地问出这句话:“……你能把我和室友送回寝室吗?” “我们今天发生的事情,很难向学校解释……我们……” 男人放下手。 停顿了一会儿,他大步走向窗前,单手就把床上的少女扛在肩头。 等周辞扛着尾尾走出房间,姜桃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 她选择跟上周辞。 走出房间,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用力拉扯衣摆盖住衬衫上的血,走上电梯时,她发现鞋子上还沾了血,此后一直贴着墙缝走路,试图用地上的灰掩盖住血迹。 直到周辞把尾尾抱上车,姜桃跟着坐上后座,她仍然觉得有腥气在车厢之中弥散。 “柜子里有水。” “谢、谢谢……” 姜桃听到他说:“学校那边不用担心。” 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尾尾的睡颜,又看了眼男人的背影,犹豫再叁,她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很多人签了这个合同吗?” 一股视线从后视镜射了过来。 她以为周辞不会回答的,结果他回答了,“不是。” 于是憋着一股气,姜桃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他说:“不知道。” 姜桃沉默了下去。 行车通畅,车牌在门卫处畅行无阻,他们已经进入校区。等到姜桃想好第叁个问题的时候,周辞已经停了车,他打开车门,把尾尾扛了下去。 姜桃只好开始指路,带周辞去到女生寝室的五楼。 尾尾的室友都在,也不知道周辞是怎么向她们解释的,很快就走了出来。 姜桃转身走回宿舍,神情有些恹恹,行至六楼…… 周辞跟了上来。 他跟着姜桃走进房间。 他很高,这样站在姜桃面前,姜桃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模样很奇怪,像是个佛像,又和寻常的佛像不太一样,肢体修长,带着女相。 姜桃观察得很仔细,冷不丁听到周辞说,“去洗澡”,这才抬头看周辞。 靠得近了,姜桃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像是生了什么病似的,泛着淡淡的红。 她心中一跳:“你的眼睛怎么了?” 周辞继续活动手腕。 他解开袖口的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开始脱衬衫,姜桃的反应慢了半拍,被他抓到手腕的时候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很白:“我还在考虑,我没有答应。” 周辞没有松手,提着她两只手向自己的方向靠拢,盯着她的眼睛。 姜桃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连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把我送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直到声音小到没有,她才在停顿后突然拔高了音量:“你说过我是安全的!” 周辞闻言一顿,缓缓松开了手。 他不说话,却自顾自脱下了衬衫,把皮带抽了出来。 浴室 上身裸露出来,后背宽阔,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累累,看起来很有些吓人。 十月凉爽的天气,他的后却背密布着汗珠,怎么看都有些吊诡的感觉。 周辞赤身走向了浴室。 虽然六楼只有一间寝室开放使用,但格局还是和楼下一样,四人间的浴室很小,他一个人站进去,几乎一下就占满整个房间,水汽氤氲着。 姜桃揉了揉被他弄红的手腕,视线却没办法移开,因为他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 他说:“过来。” 姜桃心中一跳,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停在距离周辞半米的地方。 “自己脱还是我来脱?” 姜桃僵住,她说“我没有答应,你不要过来”,却在转身前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臂。 男人直接捏住了姜桃的下巴,水顺着接触的地方灌入姜桃的衣领,冷水冰凉,几乎刺骨,而男人的眼睛却不再发红了。 情绪激动之时,淡淡的红色若隐若现,他粗暴地扯开姜桃的外套,姜桃抵抗得厉害,他就用单手限制她的动作,捏得更紧。 姜桃又想起那个梦魇了,她的抵抗在无法撼动的力量面前完全失效,她心生惧意,僵硬着无法动弹,任凭周辞褪下她的衣服。 沾血的衬衫被随意丢到地上,周辞松开手,放开姜桃被捏红的下巴,说了一声“乖”。 姜桃心尖一颤,随后是突然的一拉,她被周辞按到怀里,分开了双腿。姜桃报着赴死的心闭上了眼睛。 许久过后,男人依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姜桃正疑惑着,听到有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么不愿意吗?”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说:“嗯。” 她以为这样周辞就会放过她,但下一秒,她被按到浴室的墙壁上,男人欺身笼住她的身形,和她紧紧相贴。 坚硬而炙热的性器插入腿缝,姜桃的颤抖渐渐肉眼可见,周辞看到也感受到,却把肉棒插得更深了。 阴阜受到摩擦,快感不是没有,但是姜桃太恐惧,紧紧绷住身体,什么都感受不到。 肉棒在腿缝的挤压之下泌出润液,来回抽插稍显顺畅,渐渐把阴阜染得湿软。 一下一下的撞击当中,缝隙的小口直接打开,肉棒就这样插到了阴阜中间。 姜桃抖得更厉害,她屏住呼吸,想要为接下来的剧痛作出准备,但周辞却没有立刻插到里面。 他身上那股檀香的味道更浓了,气息笼罩,贴近姜桃的耳垂,说话的时候很痒。 “放松点,不进去。” 姜桃咬了咬下唇。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开的喷头,温热的水洒向两人的身体,他把手臂放在姜桃的胸前,阻隔她与冰冷墙壁的相贴,也让她只能贴在他的身上。 头发被淋湿了,后背也是,和他相贴的地方灌入温热的水,在相贴的性器当中凝聚。 肉阜被不同的触感刺激,撞击声变成了明显的“啪”声,震荡作响,听得姜桃耳根泛红。 为什么要突然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啊…… 握住她的乳房一下一下地把玩,指腹粗糙,刮得乳头发硬。 穴口被肉棒反复摩擦,却迟迟不肯进来,挠出一股从骨头发出来的痒。 她这时的颤抖已经和之前的不同,迟疑的,剧烈的,间或打着一个摆子,那是他又一次重重地往深处插,按压在阴蒂之上,撞出剧烈的快感。 竟然比第一次的感觉更加难忍。 她下意识捏着拳头,可男人却一直钳制着她不肯放手,于是她只能抓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用上了力,肌肉隆起,触感很硬,被压出轻轻的凹痕。 姜桃呻吟出声。 她反应过来,咬住了舌尖,努力把眼睛睁开,她尝试让视觉分散感官的冲击,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下体的摩擦之上,可即便是这样,这种痒意还是很难忍。 姜桃只能等待他的大发慈悲。她祈祷着这场荒诞的性事快些结束,但事与愿违,他射得很慢,肉棒高挺,几次在贴近穴口的地方再次涨大,她都以为他要射了,但都没有。 没有射精,他伸手把姜桃抱到怀里,维持了这个动作好一会儿,让姜桃有些迷茫。 她迟疑地转过头看他,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眸,眉头不再蹙起,五官看起来柔和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轻,“换个姿势?” 姜桃只低着头没说话。 只见他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她和自己身上的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姜桃的双腿悬空,只能抱住男人的脖子,嘴唇在他的颈边微颤。 “只有你”(H) 手心的温度来自于男人,他的身体发烫,肌肉结实,摸起来硬硬的。 姜桃的手一开始是环在他脖子上的,后来被他放到床铺,手也跟着向后,紧紧抓住床单。 她的宿舍和其余五层装修一致,但整个六楼只有她一个人住,姜桃怀疑周辞和人打过招呼,弄了张软床。 不是普通的上床下桌,同样的四人寝空间,放有两张床,两张书桌,周辞把她抱到靠窗户那边的床上。 他俯下身来。 姜桃撑着手向后爬去,一边退一边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然而还没爬到床头,她的脚踝就被人抓住,力气极大。 一点点被拖到床尾的过程中,姜桃咬着嘴唇低下头。 布料窸窣,男人坐上床,把姜桃抱到腿上,而她压着那根巨大的肉棒坐下,任润滑液抹到穴口外壁,只觉得又凉又滑。 性器陷入到臀缝浅浅地摆动,相比之前的剧烈摩擦,似乎是因为听到她刚刚说的话,所以给出了缓冲期,好整以暇地把弄着姜桃的乳房,没像之前那样激烈地抽插。 姜桃反而更加羞赧,她觉得这样太显亲密了,直接赤身相对,被陌生的男人玩弄着乳房,粗糙的指腹划过乳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痒。 他甚至把头搁在姜桃的肩头,鼻息扫过耳垂,惩罚式地按住她的乳头,“要问什么?” 姜桃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哼,她讲话的声音变得很酥,“为什么是我?” 意识也混沌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问过这个问题的,补充道:“如果那天是别人闯到庙里,就会是别人吗?” 她侧转过头,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甚至突然有了想要和他对视的欲望。 男人的眼睛褪去血色,黑得像墨一样,姜桃怀疑自己当时眼花了。 他说:“只有你。” “……” 她盖住男人放在她胸前的大手,隔着他的手感受心脏的跳动,而她的心跳得很快。 注视着眼前的人的时候,不安,恐惧,忧虑一齐向她袭来,她看到男人周正的五官,嘴唇很薄,说话的时候莫名带着些危险的感觉,泛着冷意。 “床头柜有一盒避孕套。” 她说完这句话,直觉那股危险的感觉更强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而姜桃则转身跪在床前翻找,她知道周辞会再找上她,如果只能选择一项,她宁愿保证性交的安全,至少不能在现在怀上孩子。 她把避孕套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撕开塑料袋,半透明的胶体溢出一股属于避孕套的气味,周辞仍是没动。 于是姜桃往前爬了两步,蹲在他旁边,研究怎么戴避孕套。 他的性器真的好粗,避孕套往下一卷,整个肉棒都被束缚住,像是穿上了一件不太合身的外套。 姜桃说:“你将就一下。” 姜桃又说:“合约的事情我不同意,如果你想和我做爱,得先征得我的同意,我同意了,才可以,知道吗?” 周辞捏上姜桃的肩膀。 他的力气好大,捏得姜桃有些发疼,姜桃一鼓作气说完了想说的话,等到自说自话完了,才渐渐开始紧张。 说她色厉内荏也好,外强中干也好,事实就是如此:不像面对其他人时还有伺机反杀的决心,只要站在周辞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姜桃的心底就徒生一股无力感,不能动,不能反抗,什么都做不了。 反抗是没有用的,她只能寄飘渺的希望于他对她若有若无的在意,他没有打断她的话,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失控,至少还能够沟通。 但周辞却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把姜桃按倒在床上,姜桃被他捏住肩膀,力道很重,浑身上下失去力气无法动弹,只是僵硬地眨了眨眼睛。 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眸色越来越深,额头贴上她的额头,然后—— 吻上她的嘴唇。 舌尖探入,贴着唇缝把软舌挤进密闭的缝隙,他的吻带着危险和侵略感,吮吸她的嘴唇,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舌尖上搅弄。 手指灵活而又粗糙,嘴唇的舔舐感和乳房的摆弄重迭,姜桃的脑袋里响起一阵沙沙的嗡鸣。 她的手本来抓着床单,随着细密的吻落下,渐渐软了下来。 后来她把手往上,抚上男人的脊背,他的背上很是粗糙,瘢痕的肉芽摸起来硬硬的,他弓起身,姜桃的手也随之往上,他用一只脚分开姜桃的双腿,姜桃的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身体—— 性器插入了进来。 小穴被撑开,艰难地往里挺进,他的腰腹浑然有力,往前一挺,插得更深了。 姜桃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呻吟。 那声呻吟还未完全落下,他钳制姜桃的肩膀不让她随意摆动,挺身插到了最深处。 插满 也不能说完全吻合,突然被那样巨大的性器插入,小穴撑开到极限才能把肉棒纳入,泛着一股酸涩的涨意。 姜桃浑身燥热,开始发汗,一声呻吟落下,又有一声从嗓子里溢出,不由自主地。 她一只手抓住床单,另一只手掐住周辞的腰,侧转过脸,没有说话。 那时候姜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羞耻。 她真的觉得好羞耻,明明刚刚从高中毕业,对性事只有懵懂的认知,男朋友也没有谈过一个,就突然有了这样亲密的行为。 而那个人也不多说话,好像一个沉默的影子,静静笼罩在她的头顶,这种介于梦境和真实之间的感觉,就像一场少女的春梦,难以启齿。 然而小穴被塞满的感觉是真实的,饱满而带着涨意,酸涩感层迭,偏偏那物又动得极慢,一点点从甬道中往后退去。 蜜穴的褶皱堆迭,像是无数小口在不停地吸吮,凭生一种粘稠的阻塞感,就这样一直滞在里面。 越往后退,那种阻滞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脱离穴口的瞬间,姜桃听到小穴闭合的“啵”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被插入了进来。 她紧紧抓住床单,想要给自己找一点依靠的力量,然而就连这男人也不允许。 强横地插入姜桃的指缝当中,限制住她的动作,然后俯下身再次含住嘴唇,把又长又软的舌头塞进她紧闭的口中,就像肉棒插入紧致的小穴,要做到完完全全的占有。 凝实的身影笼罩,姜桃看不清也看不见,只能依靠着感觉,触感放大,肉棒插入到穴口,一股满涨,长舌舔舐舌尖,痒,而两只手被钳制在头顶,从心底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沦陷感。 他的气味很是特别,檀香浓郁,让人全身心沉浸,几乎想要陷入其中,姜桃不自觉就放任自己被快感裹挟,把鼻尖压抑的哼声叫了出来。 “嗯…慢点……好涨……” 呻吟在室内回荡,姜桃被连绵的媚叫拉回神志,竟觉得这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慢慢地,她开始担心她叫得大声,被楼下的同学听到,她压抑着叫声,睁开眼睛,眼前的面孔近乎陌生的脸。 姜桃怕他,很少直视他的眼睛,自然是对他的相貌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此刻她只觉得羞怯而荒诞,思绪回笼,抓着他的脊背,小声说,“轻点……声音……太大了……” 他微哂。 姜桃的脸更红了,那股不甚在意的笑容,仿佛在提醒她,发出叫声的正是她自己。 她恼得不知所措,颠叁倒四地说,“没有下一次了……我是不会签这个合约的……唔……” “你……趁人之危……” “我只是……需要你帮我脱身……” 肉棒拔了出来。 白浆从穴口中流出,小穴翕动,正缓缓恢复成闭拢的形状,周辞把她的双手扣合在头顶,发出一声轻笑,“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一点?” 姜桃面色一变。 她被钳制着双手,无法动弹,强迫分开双腿,不能闭合,肉棒再次插进来的时候,速度快上了很多,骤然的大开大合让姜桃几次陷入床铺当中,但都因为动作受限,只能生生受着插入,往穴里进得更深。 不可以再更多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已经到达承受的极限了…… 再一次进入,姜桃再也无法控制地叫喊出声,她觉得自己进入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中,浑身上下变得又酥又软,完完全全没有力气,好像泡在了水里一样。 只有那个人还在持久地向她身体里挺进,让她和世界有所联系,她颤抖着,不自觉地咬住嘴唇,接近痉挛地反握他的手掌,短暂失去了意识。 一片白光当中,那个人的声音飘渺而持久,她落到地上,任男人把她固定在怀中。 过了好久才发现他竟已不再动了。 她从无意识中恢复过来,看到面前的人影聚拢,无限亲密的结合过后,那张脸也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好像心情大好的样子,不再蹙眉头,五官柔和,看起来其实有些俊美。 他说“还有心思想别的吗?”的时候,甚至让姜桃察觉出一丝些微的笑意。 姜桃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庞,看着男人缓慢起身,感受到拔出的性器不再坚硬,因为射满了精液,变得又湿又软。 周辞随手就把避孕套脱了下来。 转头看向姜桃。 “再来一次。” 占有(H) 姜桃舒展身体,懒洋洋地躺在周辞怀里,乍然听到这句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周辞面对着她,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朝伸出,姜桃的腿被慢慢打开,她才渐渐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缓慢地吐出“不要”两个字,带着少女微哑的鼻音,一股情欲正酣的媚态露出,周辞只轻柔地用指腹摩挲她的胯骨。 腰窝往下,皮肤细腻而敏感,被指腹粗糙的茧反复刮蹭,一下,一下,令刚刚高潮的身体回落,逐渐找回触碰的实感,撩起一股细密的痒。 姜桃莫名打了个摆子。 她缓慢眨了眨眼睛,恍惚间看到男人似乎是笑了,脸上带着一些餍足的倦懒,他的表情柔和,甚至用了些哄骗的语气,说话时很有耐心。 “再来一次,嗯?” 姜桃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到他再次勃起的肉棒之上。 活物一样跳动,白色的浊液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在跳跃的瞬间染到姜桃的小腹,让她觉得有些烫人。 也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容下了这样大的巨物。青筋暴起,红得发黑,让人难以直视,姜桃发现自己的脸又红了。 她支吾着,有点闪躲,羞怯地眨了眨眼睛。 男人的气息再次笼罩在她的周身。 她闻到大量的精液腥气,檀香的味道随之而来,混合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人……有点着迷。 所以她在他俯身亲吻她之前就已经闭好了眼睛。 柔软的唇瓣到来,舌尖轻轻地扫着她的唇缝,却并不着急探入。 只是发出一声带有指向的哼声,“……嗯?” 姜桃抿上他的嘴唇。 她把手放上男人的腰间,犹豫地摊开五指,周辞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的,他看到她的身体倾斜,缓慢将自己送回他的怀抱,眸色渐黯。 仍克制的,轻微的,只是用性器在穴口外围扫动,把嘴唇往侧边去移,在她耳垂上轻啄。 懒懒地问:“想要吗?” 呼吸喷洒上耳垂,贝壳一样小巧的耳朵被从下到上地染红,姜桃又羞又恼,拿手去推他,嘟囔道:“不要了……” 然而男人的胸膛纹丝不动。 不仅没有因为姜桃的轻推而移动,反而越靠越近,大手握住姜桃纤细的手腕,只使了点巧劲,就把她乖乖按回怀里,不能动弹。 然后他低下头来,故意咬住她发红的耳垂,气息凝实洒在耳边,在她开始轻颤的同一时间,又一次把肉棒挺入小穴。 姜桃呼吸一滞。 她坐在他身上,或许因为姿势受限,肉棒不像之前那样进得顺畅,就这样抵在中央。 阻塞感层迭,姜桃被漫溢的酸胀感弄得发抖,呼吸急促,可男人却不着急有什么动作。 只将手指往上,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在姜桃觉得指腹上的老茧过于粗糙,就要把她的脸颊刮得生疼的时候,又恰好移动到嘴唇。 姜桃微微抿唇。 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按上她的胯骨,她不得不在男人身上坐实,将肉棒完全吞入。 就在她发出不能自控的呻吟的瞬间,一根拇指趁机插到了她的口中。 指腹摩挲舌尖,触感陌生而粗糙,她的舌尖被迫缠上男人的手指。 口腔被顺势打开,柔软的粉红露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桃觉得小穴里的性器又涨大了一圈,吞吐变得愈发困难起来。 一开始还是周辞用手带着她起伏,后来她保持张嘴的动作许久,都不见他有其他的反应。 姜桃睁开眼睛,突然间发力咬上他的手指,压在他的身上。 整个身体的重量骤然下压,令肉棒进入到此前还未进入的深度,一阵头皮发麻的眩晕,姜桃想要颤抖,却又觉得尚且可以忍耐,陷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中。 为了再次感受这种感觉,她开始自己掌控节奏,摊开双腿,跪坐在男人身上,来回耸动着腰肢,吞吐着男人的性器。 而周辞就看着她不厌其烦地动着,某个瞬间甚至放开了手,撑在身后,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姜桃的脸。 她的肤色很白,所以红晕就显得异常明显,似乎是陷入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脸上的表情介于痛苦和快乐之间,她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周辞看了好久,几乎是带着欣赏的目光,很久以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他终于将手按上姜桃的屁股,亲自把握节奏,姜桃几乎在瞬间就进入到迷幻的状态当中,呼吸停止,蜷缩起脚趾。 很紧,可能太紧了,某些时刻,即便是周辞的力气也吞吐得阻塞,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她高潮完,浅浅看着她倒回自己的怀里。 少女落入怀中,周辞把手插入她的发梢,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是更加用力的深入,乐此不疲,循环往复,直到完全的占有。 二十万 手机在震。 听声音像是短信,一条发完,间隔很短的时间里又发来一条,提示音迭在一起。 姜桃还没来得及起身,一只大手从她头顶绕过,径直把手机拿了起来。 周辞坐了起来。 兴许是刚睡醒,他的动作很慢,用手肘支撑身体,先是靠在了床板之上,休息片刻,随后他掀开被子,走下床,逐一捡地上的衣服,衬衫的扣子扣到第叁颗的时候,他突然像是反应过来需要对姜桃说点什么一样。 “我有点事要处理。” 姜桃说“嗯”。 她也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在图书馆占好了位置,但今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环视房间,看到昨天扔到地上的外套,上面的血迹早就干了,变成一片暗红。 她也起身,简单穿好睡衣,俯下身把昨天穿过的衣物收检到一起,等她差不多收拾完了,周辞正在扣袖口的最后一颗扣子。 扣珠扣合,男人朝姜桃的方向走去,他把姜桃清好的衣服鞋子拎了起来,甩进了垃圾袋。扔完以后,他把垃圾袋一扎,就这样提到了手上。 他穿的是件黑色的外套,长裤笔直,看起来偏正装,在这样正式的服装之下,手里的垃圾袋显得异常违和,所以姜桃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说:“我走了。” 姜桃:“我的衣服……?” “给你买新的。” 说完转身就走。 姜桃看了看他拎着垃圾袋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房间:衣服扔了,昨晚射满精液的避孕套也扔了,那些让她觉得不安的痕迹同时被抹平,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跟在周辞身后出门,下到五楼,转身去找尾尾。 九点半,尾尾的室友已经走了,房门只有内锁,所以是开着的。 姜桃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上铺的尾尾,她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应该没有醒来。 ……也不知道周辞是怎么把她抱上去的。 “尾尾,尾尾……” “怎么了……”尾尾坐起身来,“我怎么在这里……” 姜桃说:“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来了。” 尾尾呆呆坐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视线对焦,她伸出手触了触姜桃的肩膀:“对不起,我以为就是简单吃个饭,没想到是那样的场面……” 姜桃沉默了一会儿。 尾尾从上铺爬了下来,“你没事吧?” 姜桃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反问她:“头还晕吗?” “有一点。” “你先洗漱。” 姜桃在尾尾的座位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她问尾尾,“合同签下来了吗?” 尾尾转过头,嘴巴里还塞着牙刷:“唔尾尾——” 拔出来又说了一次,“我问问他们。” 姜桃说“不着急”,可尾尾还是立刻返身拿手机,火速翻出社交软件,把聊天记录刷刷往下划,某一瞬间停止了动作:“签了!” “有人给我打电话,等下,我回一下……” 姜桃说:“好。” 电话接通前,尾尾向姜桃解释:“就是昨天饭桌上那个高一点的男的。” 电话接通以后,尾尾快速报了个平安:“没有事,我和我同学都回来了。” 姜桃问她,“今天公司那边说了什么吗?” 尾尾会意,把话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我昨天喝太多了,今天起晚了,公司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好,我知道了!” 尾尾的嘴角上扬起来,她挂断电话,脸上的高兴肉眼可见,她跳起来握姜桃的手:“合同签了,公司早上打来电话,说很快就会汇款。” “走!我给你买无骨鸡爪!” 姜桃抚额:“现在是早上,夜市还没开摊。” 尾尾:“啊,对哦……” 似乎被尾尾的快乐所感染,姜桃的心情也好上很多,她笑了笑,“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猪蹄饭。” 她和尾尾一起走出宿舍。 十月底的气候宜人,不冷也不热,空气也干净,姜桃行走在阳光之下,被晒得眯起眼睛。 手机就是在这个瞬间突然震动的。 姜桃心头一跳,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她以为那是周辞给她发来的短信,会说些像今早一样无关紧要的话,比如“我到了”,比如“你好好休息”。 但短信的内容比她想象当中简单得多。 “您尾号3487卡10月27日10:31完成转入交易,金额为200,000.00。” …… 同一时间,周辞放下手机,轿车在路边渐渐停稳。 他打开车门,熟悉的酒店牌坊印入眼帘。 长腿落地,男人走路的速度很快,穿行过酒店大堂,在尽头处左转,他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 有人站在门口,遮住了门后“闲人免进”的字样,看到周辞来了,那人敬了个礼。 “开门。” 那人得令,低下头刷卡,把门推开。 周辞坐进黑暗的小房间里。 只监视器的冷光亮着,看得到工作人员左右而站,全低着头,呼吸微不可闻。 桌上是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拔出来的针孔摄像机,大大小小,芯片排在另一侧,总共是七个。 周辞拖着下巴,把目光从相机上移开,缓缓看向屏幕。 杀心 设备有些年头了,反应卡顿,把视频拖进窗口以后,要过好半天才能加载出来。 后来黑白的画面终于动了,六个人进入房间落座,摄像头正对上座,一眼就能看到那两个中年男人。 而角落的两个女孩则不显眼许多。 她们背对画面,发言的时间很少,只有一个偶尔站起来,还可以看清楚脸,另一个却是完全的背影。 周辞的目光落在那个背影上面。 看着她专注地吃饭,被人劝酒后摇头,拒绝,再劝,几次下来,中年男人猛地拍响桌面,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呵斥,可她仍是拒绝。 于是中年男人被激怒,在男人即将起身的瞬间,旁边的女孩为她站了起来,女孩连声道歉,举起酒杯往自己口里灌…… 所以姜桃抢过朋友手里的酒,就在此刻喝下了迷药。 周辞拿起桌上的液体成分分析报告,一瞬不瞬。 画面还在继续播放,姜桃指着中年男人,身形摇晃,后来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睛难以睁开,慢慢闭拢了。 中年男人的右手伺机搭上了她的腰肢。 针孔摄像头的内核掷向屏幕,轰隆巨响之下画面消失,破碎的屏幕炸出电流的火光,周辞站起来,没人敢说话。 没有人敢看他,也没有人敢问责被破坏的公物,巨大的低气压弥散,只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是侧着身,他偷偷看了周辞一眼。 他看到周辞把桌上的芯片握在手里,顷刻之间就将合金揉烂变形,四分五裂,一时间心惊不已。 再往上,他看到周辞的眼睛,赤红一片,显出一种非人的悚然。 周辞转身。 少年跟了上去,“您要去哪儿?” 周辞没有回答。 少年稳住身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从怀里掏出手机,按下某个电话,声音很急,却忌惮着周辞,放得很低:“喂,是我,周一,我奶奶在吗?” “好好,不是我奶奶,是净音师太,我找净音师太,她在吗?十万火急,那个人的眼睛又红了!阿蛮尼师,求求你了,帮我找找吧……” 他边走边说,一心二用之间,周辞已经率先坐回了车里。 周一当即立断,跑到马路中央拦截计程车,勒令司机死命追赶。 周辞下车。 周一也让司机停车。 周辞走进一家医院。周一也走进那家医院。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阿蛮尼师应下他去找奶奶,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以及跟在周辞的身后。 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在即将接近周辞的瞬间,又刻意放慢脚步,他想起孩童时和爸爸一起坐直升飞机下落到战场的场景。 那天,他们负责把浑身是血的周辞带回家。 战场中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战友,一个人站在中央,天塌地陷,杀得近乎失智,他凭着直觉避开射来的子弹,劈开机器笨重的盔甲,不到力竭不肯倒下,仿佛要把全身的戾气都散尽才肯罢休,而这戾气无穷无尽。 现在这人正穿着一身西装,迈步走入长廊。 高大,威严,目光泛着血色,已然起了杀心,男人平静地踏步,每一步都像是有声音,踩在人的心上。 周辞坐上电梯。 周辞走进重症监护室。 “喂,下班了,不能探视的——” 他只是看了一眼,值班的护士就被吓得瞬间噤声,周辞畅通无阻地来到监护室当中,用单手打开了合金做的房门。 病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面色惨白,眼窝青黑,身上插满了管子,因为戴着一个吸氧面罩,周一过了一会儿才将他的脸和录像中的样子重迭在一起。 某个瞬间,周一觉得有一道电流划过头顶,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被不好的预感裹挟—— “您、您不可以杀普通人的!” 周辞的手停在中年男人的右手之上。 双手并拢,突然之间分开,就像虎豹撕下猎物的躯干,生生撕下了一截手臂来,断肢处血液喷溅,肉块和筋脉四分五裂,他举起手臂端详,血从空中落到白色的床铺,某个角度像是从他眼睛中流下来一样。 都是那样凝实的血红。 好在,虽然晚,但终是幸赶上了。 电流音汇聚,平静而祥和的声音抚平周一满身的悚然,吹拂他一身淋漓的大汗。 也让周辞转动眼珠,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阿弥陀佛。” “放开我” 那是周辞非常熟悉的感觉,不知名的气焰流窜,如岩浆般腐蚀着百骸,灼痛异常。 更难忍的是那股磅礴的杀意,不知道从何而来,在血肉里震荡共颤,发出不分昼夜的巨响,时刻扰乱人的精神。 这样的剧痛从周辞出生那天起就和他相伴相生了,无法根治,无法解除,只有暂时地缓解。 时逢乱世,他在绝境的战场中只身生还,得到了军衔。他用世俗的权利庇佑周家,而周家的后人安生立命,也帮他正常地行走在世间。 他们给他捏造新的身份,让他以百年未变的容颜重入军籍,在他需要的时刻将他再次投入战场当中。而只有在那里,周辞才不用再压抑自己,缓和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不是没有厌倦这样的人生。 若干年前,他询问彼时已经成为静音师太的周生,被告知古籍中有个阵法兴许能够对他起到作用,可以令他陷入沉睡。 只要不再醒着,便不会再觉得痛苦,周辞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着,终于集齐启阵的宝物,然而阵法未成,正巧那一刻,有人从后院的小门闯入进来。 他早已封锁整个寺庙,就等着这一日施法,却不料有人竟推开了紧锁的后门。 阵法内,纯粹的法力奔涌,而周辞却感受到阵法外的奇特吸引,那种召唤,像是命中注定就等待这一刻似的,让他宁可受到阵法的反噬也要挣脱出来,来到那个人身边。 第一次骤然触碰,雷火乍起,周辞无法控制自己,只想将她纳入身体当中。强行突破反噬后,他心底奔涌着成倍的杀意,只有怀里的温软能够让他平静下来。 此刻周辞也想到了姜桃,他突然安静了一瞬,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周辞想要见她,现在,立刻,他转过身用力洗掉手上的血,看也不再看病房的两人,走出了房间。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动。 屏幕之上画面跳转,看图像的标志像是姜桃的学校,光点移动,是姜桃在学校里行走,周辞知道目的地了。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听到周一在后面喊他,他挑起眼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少年没能跟上车行的速度,就这样落在了人群当中。 他想要立刻见到姜桃。 进入学校以后,他拿出手机,对照着移动的光点,找到了A大的中央操场。 正值傍晚,主席台上拉了个巨大的幕布,放映的是刚刚上映的新片,热闹非常。学生来往,情侣们捧着花束,结伴往升旗台的方向走去,这些都和周辞无关。 他一眼就看到和朋友站在一起的姜桃,她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已经走了好一会儿,运动得有些热,她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手里,里衣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裙,笑起来很乖。 周辞走过去的时候,姜桃也发现他了,少女身体微僵,“找我做什么?” 周辞微怔,他一路走来,只想见她,并没想过这个问题。 姜桃转过身对朋友讲话:“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朋友问姜桃:“这是?” 姜桃回答:“回去跟你讲。” 朋友会意走开了。 周辞等了一会儿,上前握住姜桃的手。 姜桃躲开,周辞比她更快,他紧紧握住少女的手腕。 他看到姜桃的面色有些白,张开颤抖的嘴唇又问了一遍:“你来找我干什么?” 周辞站在姜桃旁边,和她一起站在树下,他们离升旗台有些距离,周遭人不多。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音被这棵树笼罩的阴影所阻隔,让姜桃另一句问话跟在最后,很清晰:“又是上床?” 周辞按上前额暴起的青筋,默认了,他没有反驳。 然而姜桃却莫名睁大眼睛,突然之间语气急促,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感觉:“还真是?又来做爱?您一天几次?你不累,还不让人休息吗?” 周辞眉头微皱。 他没有回答,姜桃就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说:“我不要,我拒绝,你给我的二十万已经够我花十几二十年了,我至少五年不想再见到你。” 周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独来独往,没有任何的朋友,甚少和人沟通,他觉得自己理应说些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把姜桃的手握得更紧了。 姜桃被他捏痛,眼睛泛起了水雾,周辞松开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拉,但姜桃的反应太大了—— “别碰我!别碰我!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放开我!” 周辞不想放开她。 她的眼眶发红,水雾弥散,“你不放开我,因为你知道我没有能力拒绝你,是吗?只要你想,我就一定要乖乖脱掉衣服被你上,然后随叫随到,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对吧?” 周辞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都被杀意所驱使,身体是痛的,他以为抵抗疼痛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 却不知道世间还能有另一种疼痛,可以从心底里长出来。 他听到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束缚,让心生出了几道孔隙,他与常年伴生的戾气便趁机钻进碎痕里冲撞,搅得心底一阵涩然的疼。 “周辞”,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说,“你只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被你碰到会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