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第一娇》 1、剧变! “萌萌,快走!” 巨大而空旷的仓库楼上,蓝萌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靠在掩体后面神色冰冷的银狐,“你先走!” 一边说,手里一边不停地操作着跟前的键盘。 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两个修长纤细的身影正在飞快地向前狂奔。在她们身后,还有一群黑衣人紧追不舍。 前方墙上巨大的投影显示屏上,还有许多红色的点正在朝着两个绿点的方向快速移动。 蓝萌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说,“她们被包围了,前面的路被人为堵死,我帮她们把通道打开!你先走吧。” 银狐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面容精致可爱的少女,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举起了枪将下面想要再次进攻的人打倒,“还要多久?” “两分钟…等等!银狐,小心!”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扑向了正全神贯注盯着楼下的银狐。 蓝萌毫不犹豫地抓起放在桌边的匕首朝着黑影掷了过去,银狐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是几枪。 黑影似乎被阻挡了一下,但很快就再一次扑了过来,显然方才那一刀和几枪都没有对它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蓝萌看了一眼显示屏中还在飞快往前奔走的两个人,一咬牙飞快敲下了几行信息发了出去。然后用力捣毁了眼前的电脑和显示屏,才抓起枪朝着银狐的方向跑了过去。 “飒飒,你怎么样?” 有些阴暗的仓库里,蓝萌担心地看着坐在地上包扎伤口的银狐,眼睛不由得有些泛红了。 银狐低头看了看,“没事,外面那是什么东西?” 她们被包围了,但是包围住他们的却不是人,而是一群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生物。 “没见过,白狐可能知道。” 银狐看着眼前眼睛红彤彤的蓝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抱歉,这次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她查到白狐和血狐可能落入了别人的陷阱找蓝狐一起来帮忙,早就已经离开狐狸窝的蓝狐根本不会陷入现在这样的绝境,“别怕。” 蓝狐吸了吸鼻子,“我不怕,飒飒,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你觉得呢?” 这地方的地形图飞快地在蓝狐脑海里闪过,最后她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外面那些怪物太多了,都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还有刚才那个黑影…如果不是有白狐给她们的玉佩,说不定她们两个就已经死在了那个黑影手里了。 好一会儿,蓝狐才抬起头,“至少,血狐她们两个可以出去吧?我帮她们把后面的通道全部锁住了,只留了她们逃生的通道。” “做得好。”银狐拍拍她的脑袋说道。 外面传来碰碰碰地撞击声,还有咔嚓咔嚓仿佛是什么动物在咀嚼东西的声音。 原本以常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的大门,此时却仿佛偷工减料的劣质产品一样出现了一个个凸印,甚至开始变形。 一声刺耳的声音,大门被抓出了一条裂痕。 蓝狐咬了咬嘴唇,她不想被那些怪物撕裂了。 抬手翻开手腕上的掌上电脑,“这里是个武备库,旁边三个仓库存放了不少弹药。刚刚进来之前,我往仓库里放了三个定时炸弹。另外,我可以远程控制到附近的短程对地导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把这个仓库周围方圆两公里轰得寸草不生!” 银狐看了一眼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白狐她们……” “白狐她们距离这里至少还有十公里,但是我们……”跑不出去了。 银狐唇边勾起一抹冷艳的笑意,“我们本来就跑不出去。” “那咱们炸?”蓝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银狐,“我还没玩过真的导弹呢。” 碰! 大门轰然倒塌,银狐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炸!你快点!” 数不清的奇怪生物从外面涌了进来。仿佛一夜之间十几年的生物学知识都白学了,即便是游荡于网络见多识广的蓝萌也无法分辨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史前生物突然复活了?还是山海经里的怪物都从书里爬出来了? 一边敲击着掌上电脑,蓝狐一边想着。 目光瞥到一条长了两个头的黑色大蟒朝着银狐扑去,“萌萌,快!” 蓝狐眼底冷光一闪:长得这么丑,凭你也想吃飒飒?去死吧!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用力一击,轰隆几声巨响突然响起,整个大地都仿佛震颤了起来。 扑向银狐地大蟒似乎也为这巨大的震动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和天空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啸声响彻了脑海…… ------题外话------ 啦啦啦~开新文啦。亲爱的们你们还在吗?转眼间狐狸窝系列已经来到第四部啦,大概率也是最后一部。感谢亲们的一路陪伴,希望蓝萌萌的故事你们也能喜欢~~爱你们哟~(づ ̄3 ̄)づ╭~。 2、烦死了! “骆君摇,你是不是疯了?!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么?现在又矫情什么?” 男人满是怒火的声音传进蓝萌的耳朵里,竟奇异地让她原本在爆炸中有些混乱模糊的听力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蓝萌一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怒气勃发正满是厌恶地瞪着自己的脸。 这是哪儿?我在做什么? 她不是应该在爆炸中心吗?难道白狐突然发明了传送阵? 蓝萌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一声女子惊骇的声音,“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 蓝萌摇了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知为什么浑身总有一股难言的燥热。 她有些难受地扭过头向门口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容貌婉秀柔弱的美貌少女。 但真正吸引蓝萌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衫,衣衫上还绣着精致素雅的兰花纹。秀发挽髻,发间缀着几支素雅珠花,这分明是个清雅婉约的古装美人儿。 蓝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对了,她和飒飒,好像应该都死了。 被自己埋的炸弹炸了可真疼啊。 所以她现在是…… 再看看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年男人以及她自己,俨然都是一身宽袖长衫的古装。再看看那双一样纤细白皙如玉的手,也真的不是她原本的手。 白狐那神棍没说过,人死了之后真的会穿越啊。 “摇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站在门口的女子显然是被这一幕吓到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做什么了?蓝萌有些不高兴地想着。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 该死的!怎么回事? 她这是…… 就像被下了某种不可说的药了。 站在旁边的青年冷哼了一声,道:“骆君摇,是你自己不知廉耻做出这种事,可怪不得本公子。” 对眼前的情况蓝萌脑海中没有丝毫头绪,不过只看这场景,就她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大抵就是男女幽会或者一方投怀送抱被人撞见了吧? 看跟前这男人的表情,仿佛还是后者。 但是,她目前的情况…… 蓝萌悄悄掐了自己一把,转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见她转身要走,房间里的青年和门口的女子都是一怔。 蓝萌并不想回答,那青年见她不理会脸色越发难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蓝萌道。 青年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想勾引本公子么?本公子成全你!骆君摇,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犯贱!” 说罢就将人往怀里一拉,竟丝毫不顾及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低头就想要去亲吻蓝萌。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唔!” 蓝萌从小就讨人喜欢,长大了之后更是狐狸窝的团宠,哪里被人这样冒犯过? 不等那人的嘴凑到自己跟前,她已经一把抓住青年的衣襟,左膝用力往上一抬一顶,青年就闷哼一声痛得弯下了腰。 “方才是什么声音?出什么事了么?” 蓝萌眼珠子一转,毫不犹豫地抓住跟前的青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青年刚刚被突袭正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此时再突然被一阵拳头乱雨一般砸下来哪里招架得住,只能抱着脑袋躲闪。 “这……这是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人们到了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情形目瞪口呆。 一对衣衫凌乱的男女自然是十分惹人遐想。 但,如果那姑娘正在暴打那男人,而那男人正抱着脑袋躲呢? 难不成…是这男子想要轻薄姑娘未遂? 但很快人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等!这是玄昱公子?!” 这两三年骆家二姑娘疯狂追求玄昱公子的事迹整个上雍皇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骆二姑娘性格骄纵跋扈,诗书不通,琴棋不会,整日想方设法追着玄昱公子跑。 整个皇城里若有哪家闺秀与玄昱公子走得近了些,哪怕只是宴会上偶遇说句话,都能被她当成情敌针对。 以至于堂堂皇城七秀之首,已经二十岁了竟没有姑娘敢于靠近,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样的骆君摇,说她被玄昱公子轻薄,倒不如说她轻薄玄昱公子未遂恼羞成怒可能性更大一些。 “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青衣少女也没想到骆君摇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去拉蓝萌,“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听到声音过来,就看到……摇摇!摇摇快住手,别打了!” “真是玄昱公子?”有人震惊。 骆君摇怎么会打玄昱公子?还打得这么狠? 谢承佑勉强直起了腰来,脸色难看地道:“骆家的丫头说骆二公子邀本公子来此相谈。” 众人瞬间悟了。 邀人的是骆二公子,出现在这里的却是骆二姑娘,难不成…骆二姑娘是想要对玄昱公子霸王硬上弓?! 难道是骆二姑娘想要投怀送抱,玄昱公子不肯,于是骆二姑娘愤而出手伤人? 蓝萌自然也感觉到了众人看她的目光的变化,只是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丝毫原主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浑身上下的燥热让她根本无力思考太多。 青衣女子关切地望着蓝萌道:“摇摇,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就算你喜欢玄昱公子…也不能、也不能……” 蓝萌没好气地道:“谁喜欢他了?”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小白脸,长得是有几分颜色,但是一上手她就知道这是个弱鸡。 连她都打不过,有什么用? “你…你说什么?”青衣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谢承佑盯着蓝萌,冷笑一声道:“骆君摇,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骆家这样的教养本公子真是见识了,我摄政王府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女人。就算你再怎么枉费心机,自甘下贱,也休想踏入摄政王府一步!” “神经病。”蓝萌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谢承佑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再次伸手一把抓住蓝萌,“骆君摇,我在跟你说话!你……” “烦死了!找打是不是?” “啪!” 快要炸掉的蓝萌终于爆发了,一把拍开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然后反手一个耳光就甩向了玄昱公子脸上。 只是她实在比那玄昱公子矮了一截,半个手掌只堪堪扫过了对方的下巴。 门口却响起一片惊呼声,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正怒瞪着一双杏眼,仿佛整个人都要喷出火来的少女。 ------题外话------ 啦啦啦,求收藏求关注啦~ 男主还没出场,贴个小剧场赚点存在感。 潇某站记者凤某专访本文男女主 凤某:请两位简单介绍下你自己 女主:我!骆.大盛皇城第一女纨绔,骆氏人形鉴渣机,安澜书院首席扛把子,贵女圈韭菜收割机,非著名爽文大手子,我爹的萌萌哒乖女儿.君摇。 男主:大盛摄政王,镇国大将军,大盛第二名将。 凤某:(好奇)男主竟然不是第一?!第一是谁? 男主:……我未来岳父。 凤某:……(竖大拇指)王爷真.大盛好女婿! …… 3、人渣! 骆、骆家二小姐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玄昱公子?!刚才不是她们的幻觉? 这两年整个上雍皇城谁不知道,骆家二小姐对玄昱公子情有独钟,无论玄昱公子如何对她不假辞色她都依然孜孜不倦地追在人家身后? 简直成了整个皇城最大的笑话,要不是她爹是骆云,只怕如今皇城里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今天就更了不得了,驻守边关的骆大将军回京述职,骆家举办宴会为大将军接风洗尘。没想到骆二姑娘竟然连自家设宴都不忘纠缠,当真是连骆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现在竟然还出手伤人,当众暴打玄昱公子! 这是仗着她爹回来了,想要以势压人? 可人家玄昱公子也不是普通人啊。 “骆、君、摇!”玄昱公子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好痛!”蓝萌轻呼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的右手,还放到唇边吹了吹,“脸皮好厚啊。走开,弱鸡!” “……”弱鸡是什么鸡? 站在一边的青衣少女也吓了一跳,“摇摇,你怎么能动手打玄昱公子?!” 蓝萌理直气壮地道,“我头疼!要回去休息了,谁让他叨叨个不停!” 诚然蓝萌大多数时候是个小可爱,但也得分时候。 作为一个被宠惯了的团宠,脾气总不会特别好的,她没变成熊孩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谢承佑这辈子都没被人抽过耳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门口众人打探看戏的目光让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蓝萌那一耳光正抽中了他脸上一般。 “骆、君、摇!”谢承佑低吼一声,“骆家养出你这种自甘下贱的女儿,真是给骆大将军蒙羞!今天我就替骆大将军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抬手就一耳光朝着骆君摇甩了过来。 谢承佑素以温文尔雅著称上雍,即便这两年骆君摇如何纠缠也不见他失态。如今竟然不顾体面要对个姑娘家动手了,可见真的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骆君摇哪里能让人打自己,原本还有几分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无比。 身体一侧避开了谢承佑挥过来的耳光,下一刻拳头就已经怼到了他跟前。 玄昱公子躲避不及正中鼻子,剧烈的疼痛和酸爽感伴随着蠕动的液体滑落了下来。 突遭重击玄昱公子当即痛得捂住了鼻子,但下一刻对面那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女就扑了过来,直接将人扑倒在了地上。 “!!!”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骆二小姐比从前更加生猛了! 竟然当众把玄昱公子扑倒在地上,这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然而,只见那娇小的身影扑到玄昱公子身上,毫不客气地挥起拳头就是一阵暴风骤雨地乱砸。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打女孩子的人渣!打死你!” “玄昱公子?!”旁边的少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叫道,“摇摇,你干什么?!快住手!你们快…快来拉开她呀!玄昱公子?!” 门口的人也回过神来,顾不得看戏连忙进来了两个身体强壮些的妇人,七手八脚将坐在玄昱公子身上的蓝萌拉开。 蓝萌还不解气,被拉起来之后还不忘拿脚使劲踩了地上的青年几脚。 “人渣!弱鸡!丑八怪!” “……” 玄昱公子终于被人扶着站起身来,原本还风度翩翩的青年看起来却着实狼狈得有些可怜。 他眼神冰冷阴沉地盯着被两个妇人拉着的蓝萌,咬牙道,“好!这就是骆大将军家的家教?本公子真是见识了!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骆大将军,骆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骆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用不着玄昱公子操心!” 玄昱公子声音刚落,一个洪亮的男声就在众人身后响起。 闻声,门口的几个女眷脸色都不由一变,还拉着蓝萌的两个妇人也连忙松了手。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原本挤在门口的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来。 男人身形高大魁梧,相貌虽不算俊美却也是相貌堂堂,更兼那一身武将多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他一出现就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男人快步踏入房间,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才走到蓝萌跟前。 低头看了看蓝萌,心疼地将人搂进了怀里,“摇摇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爹说。别怕,爹爹在这。” “……”骆大将军有眼疾否?这分明是你女儿欺负别人啊。 蓝萌本来还想挣扎,一瞬间却觉得这个厚实的怀抱很是舒服并不感到排斥。 男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她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于是便继续缩在了对方怀里没有动。 定国大将军骆云看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了一小团的女儿,更加心疼了,“谁欺负摇摇了?跟爹说,爹替你出气。” 话虽然这么说,目光却已经落在了对面狼狈的青年身上,显然是认定了他欺负自己的闺女。 原来是这个身体的爹爹啊,蓝萌觉得有些抱歉,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穿越了还是一场梦。 “爹爹,他欺负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你坏话!还要打我,我才还手的。”蓝萌强掩下心虚,带着哭音大声告状。 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先让自己占在舆论的上方再说。 骆云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落回模样狼狈的玄昱公子身上,“玄昱公子,今天的事本将军会亲自向谢衍讨教。” 说完一把抱起蓝萌就要走,谢承佑心中却是暗惊,连忙道:“大将军留步。” 骆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谢承佑沉声道,“并非谢某无礼,骆二姑娘故意让人引谢某来此,还……” 骆云冷笑道:“还怎么?摇摇说了是你先动手的。连个姑娘都打不过,玄昱公子还想要本将军赔偿你不成?” “你!”谢承佑脸色铁青,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几个脚印,咬牙道,“骆将军德高望重,就算是护短也当讲些道理吧?” 骆云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淡淡道:“这件事,本将军自会查清楚始末,在此之前,还请诸位……” 众人都有些讪讪,口中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这是自然,大将军尽管放心。” “正是,姑娘家名声贵重,我等自不会多言。” 话是这么说,几位女眷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骆云未免也太宠爱这个女儿了一些。好端端的把人打成这样,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再看看玄昱公子鼻青脸肿的模样都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翩翩贵公子,竟被糟蹋成这副模样了。 ------题外话------ (~ ̄▽ ̄)~早上好,以后依然是每天早上十点更新哈~~么么哒~ 蓝萌萌:萌萌是个柔弱可爱的女孩纸。 谢承佑:……你敢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吗? 蓝萌萌:渣男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4、药 骆云朝众人点了下头,最后才看向谢承佑冷声道:“想要跟本将军讲道理,玄昱公子恐怕没有这个资格。等谢衍回京,本将军会亲自上门讨教!” 说完骆云不再理会其他人,抱着蓝萌转身就走。 “请玄昱公子出去!” 看到他的背影远去,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道,“这骆将军这也太溺爱骆二姑娘啊。” “毕竟是骆将军唯一的女儿,能不溺爱么?” “哪里就一位了?骆府不是有三位姑娘么?” 有人偷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神色有些落寞的青衣少女,偷偷拉了拉身边的人低声道,“你刚来京城不熟,那骆家大姑娘是骆夫人与前夫所生的,这位…乃是骆将军的妹妹的女儿,骆家的表姑娘,正经的骆姑娘就二姑娘一位。” “骆将军这样宠女儿,将来也不知是祸是福。” “可不是么,这骆家二姑娘自己不顾名声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自家姐妹。” “这骆大姑娘和沈姑娘真是可怜……” 没戏看了人自然就散了,谢承佑低头看着身边失魂落魄的少女柔声安慰道,“令湘,别理那些人的话。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姑娘,跟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骆老夫人是你外祖母,你也是骆家的姑娘。” 骆君摇那种骄纵蛮横的女人根本就不配。 沈令湘勉强笑了笑,“不用安慰我,我毕竟…舅舅疼爱摇摇也是应该的。” 谢承佑怜惜地望着她,“委屈你了。” “玄昱公子伤得如何?没想到摇摇竟然会突然伤人。” “没关系,我一个大男人挨几下又能如何?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谢承佑眼神有些阴沉地道。 “我很好,被人说几句算得了什么?”沈令湘轻声道,美丽的眼眸中闪动着泪光。 玄昱公子低头看过去,心中不由一动,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玄昱公子,将军命我等送您出府。”两个家将模样的男子走过来,打破了房间里那一丝暧昧旖旎的气息。 语气虽然恭敬,但神态却透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善。 玄昱公子脸色又是一沉,沉声道:“知道了,本公子自己走!” “请。” “摇摇,有没有吓到?爹让人去找大夫了。谢玄昱那小子若是伤到了你,爹一定让他好看!” 骆云抱着女儿回到骆家二姑娘居住的暖心苑,堂堂定国大将军此时却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了怀中的人一般。 蓝萌难受极了,若不是被训练出的超越常人的意志,在外面她就要崩溃了。 一进门蓝萌就推开了骆云,任由自己跌落到地上。 “摇摇?” “爹爹,我难受……”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火在烧,蓝萌只能勉强维持着清醒。 骆云纵横半生,从一介草民成为如今的定国公、定国大将军自然是见多识广,见她这模样立刻变了脸色。 “摇摇,你别怕,爹爹马上叫人来!”说罢一把将女儿抱起放到床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片刻后,几个丫头匆匆端着水进来。 蓝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放进了微凉的水中,一个轻柔的少女声音在耳边道:“姑娘,别怕,很快就好了。” 蓝萌缓缓点了点头,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门外,骆夫人苏氏匆匆赶来,看向站在门外脸色阴沉的骆云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骆云不言,苏氏微微蹙眉。 今天府中客人众多,她一直在前厅招呼女眷。直到丫头来禀告说二姑娘出事了,这才将外面的事交给长女匆匆赶来。 见骆云不想说话,苏氏也不多问,便陪他等着。 不多时,府中的府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老大夫曾经是跟随了骆云十多年的军医,后来受了伤年纪也大了这才来了骆家充当府中专用的大夫。 无论是骆云还是苏氏,对他都信任有加。 “沈老,摇摇怎么样了?”骆云焦急地上前问道。 老大夫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吃了药休息一阵子就好。只是……” 老大夫花白的眉头紧皱,“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会中了这种药?” 这里可是骆家,定国大将军、定国公府。这种下三滥的药竟然出现在府中,而且还用在了骆家二姑娘身上,未免荒谬。 骆云脸色阴沉,老大夫也不多问,只是摆摆手道:“罢了,将军的身份,连带着二姑娘也……以后还是小心一些。” 骆云点头,“有劳沈老了,这…不会影响摇摇的身体吧?” 老大夫道:“这药不烈,对身体影响不大。回头我开一些调理的药,让姑娘服用一段时间就是了。” “多谢沈老。”骆云这才松了口气。 送走了老大夫,苏氏脸色也难看起来。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是骆家的当家主母,在她管辖的府中竟然出了这种事…… 骆云叹了口气,道:“进去说。” 两人进了花厅,骆云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苏氏说了一遍。 苏氏闻言大怒,手掌在桌面上一拍,冷声道:“混账!来人!将二姑娘身边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闻声出现在门口的人应了声是,飞快消失在了门口。 片刻后,两个穿着水色衣衫的少女和一个中年妇人被押了上来。 见到骆云和苏氏的脸色,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脚下一软立刻跪倒在地上。 苏氏摆摆手示意押她们进来的人退下,只留下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女管事。 看了骆云一眼,苏氏低头看着地上的三个人道:“说罢,姑娘出事儿,你们在哪儿?本夫人治你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不冤枉吧?” 三人连连摇头喊冤。 苏氏冷笑道:“你们整日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出事你们不在身旁,还敢说冤枉?”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抬起头来,道:“夫人明鉴,非是奴婢们疏忽大意,实在是姑娘…姑娘不让我们在跟前侍候啊。” 苏氏道:“你们两个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一个是姑娘的奶娘,你说姑娘不让你们侍候,那平时谁侍候姑娘?让你们白拿银子么?” 那妇人连忙道:“夫人,兰音没说谎,姑娘一向都只要南玉几个在跟前伺候的。南玉是老夫人去年赐给姑娘的人,咱们也……” 苏氏脸色有些难看,“为何不早说?” 三人都不敢说话,她们三个除了夏李氏是二姑娘的奶娘还有几分尊重,兰音兰珍两个丫头都是夫人选的人。 谁人不知,夫人选的人在姑娘身边根本待不久。 不仅待不久,而且结果都不怎么好。 她们想要留在姑娘院子里,除了闭嘴什么都不说,还能如何? 就是这样,南玉那些人还百般防着她们,只当她们是夫人放在姑娘院子里的眼线呢。 苏氏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倒是无话可说了。 她早知道自己选的人在骆君摇院子里是什么结果,时间久了也就不想费心了。 她操心的越多,别人就越防着她。害人累己,何必呢? 兰音和兰珍来暖心苑也不过才三个月,见没有被赶走,她也就没有过问了。 当时只想着这两三个月相安无事,等骆云回来她的责任也就算是了了。 谁知道,这两个丫头甚至连奶娘都被人架空了,感情人家是将人留着糊弄她呢。 一时间,苏氏当真是寒心了。 5、继母 对骆君摇这个继女,苏氏不敢说自己做得如何尽善尽美,却也自问是尽心尽力了。然而,骆君摇越长大越喜欢跟她对着干。 原本就不是亲生的,不亲近她也认了,但她自问从没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她却将她当成仇人一般防着。 “将军,这事儿你来处理吧。”苏氏淡淡道。 骆云自然看出了苏氏的心灰意冷,他知道这不能怪苏氏,这些年苏氏对摇摇不可谓不尽心。 他常年不在身边,苏氏又不是亲娘,摇摇心中只怕也时常感到不安。 又有人时常在摇摇身边挑拨离间,摇摇越长大跟苏氏的关系就越恶劣。 算起来,倒是骆家有些对不住苏氏。 苏氏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在京城里若说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二嫁,九成都是因为摇摇。早年战乱民生凋敝,朝廷提倡女子再嫁,因二嫁也算不上什么坏名声。 常有人暗中议论,骆家二姑娘那般厌恶自己的继母,必然是继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苏氏将自己的女儿教的才貌双全,继女却不学无术,难保不是想要将这个继女给养废了。 就连骆云在边关都隐约听过这些流言蜚语,苏氏在京城又怎么会不知道? 最初骆云也不是没怀疑过,然而查到的结果却只会令他难堪。 摇摇两岁就丧母,小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若是天天有人在耳边说继母各种不好,小孩子哪里能没有影响? 如果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己仅剩的亲人和长辈,小孩子又哪里那么容易分辨出是非对错来? 骆云不能怪女儿,也不能怪苏氏,他只能怪自己。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子,让女儿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是他没能陪伴女儿成长,将她抛在皇城一年也见不上一次。 “夫人,摇摇年纪小不懂事。我对家中的事也一无所知,此事只怕还是要辛苦你。”骆云轻声道。 苏氏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撂挑子,当年骆云愿意娶她进门本就是为了女儿。骆君摇成了如今的模样,算来她也没做好当年的承诺。 揉了揉眉心,苏氏沉声道:“将南玉带过来,暖心苑一干人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门!” “是,夫人。” 片刻后,两个粗壮的仆妇拉着一个水色衣衫的丫头走了过来。 那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夫人明鉴,是二姑娘让奴婢去传的话,奴婢绝不敢自作主张败坏姑娘的名声啊。” “住嘴!”苏氏冷声道。 打量了那丫头一番才道:“你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姑娘是怎么中了药的?” 南玉有些惊慌,“药?什么药?奴婢…奴婢不知啊。” “不知?”苏氏冷笑,“姑娘身边平时是你在侍候,话也是你去传的。除了姑娘只有你知道那地方,既然不是你…难不成是姑娘自己还是谢承佑从府外将药带进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南玉移开了眼睛,垂眸道。 苏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本夫人看你是不打不老实!” 苏氏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虽已年近四十却依然不掩娟秀容颜。 只看容貌仿佛并不十分出色,但她一冷下脸来却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无怪乎她能以再嫁之身,在未给骆云生育过一儿半女的情况下稳坐上雍皇城第一等贵妇的位置。 “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留下一口气就成了。” “是,夫人。” 苏氏身边的女管事和骆君摇的奶娘立刻朝南玉走去,南玉脸色煞白挣扎着想逃避。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比得上两个三四十岁妇人的力道? 苏氏打理骆家十几年,在下人中颇有威严。 南玉连声喊冤,却见座上无论骆云还是苏氏都不为所动。眼看就要被拽出去了,她只得尖叫道,“夫人饶命!我说!我说!” 她知道,苏氏不是吓唬她的。 就算苏氏对旁人心慈手软也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因为苏氏跟老夫人和沈夫人从来就不对付,而她是老夫人赐给姑娘的人,她娘还是沈夫人的心腹。 骆云淡淡道:“说罢,若有只言片语的隐瞒,你就不用活了。” 南玉打了个寒颤,将军比夫人…还要可怕。 南玉此时心中后悔不已,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桩事儿? “将军夫人明鉴,姑娘…姑娘听说穆王府在准备为玄昱公子议亲,这两日家里管得严姑娘出不去,就想趁着今天…让奴婢请了玄昱公子去迎风阁商议此事。姑娘说…只要穆王府派人来提亲,她定会设法让将军答应……到时候、到时候,她便能与玄昱公子长相厮守了。”南玉颤声道。 骆云脸色一沉,苏氏问道:“那药是怎么回事?想清楚再说,姑娘醒来所说若与你有出入……” 南玉咬了咬唇角,低声道:“姑娘只说请玄昱公子商议,没…没有提过什么药。” “这么说……是谢承佑干的?那就难怪君摇打他了,打得好!咱们骆家的姑娘,底线分寸还是明白的。”骆云冷声道,站起身来道:“方才不该放那混账走!我这就去将他抓回来!” “不……”南玉想说什么,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开口,连忙咬住了嘴唇。 苏氏一把抓住骆云,锐利的目光落到南玉身上,“你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南玉有些慌乱,“奴婢想…玄昱公子一向对姑娘不假辞色,或许是旁人……” 苏氏冷笑道:“既然不假辞色,他为何听了你的传话便去见君摇?谢承佑说是二公子请他,这话是你传的,还是姑娘让你传的?” 南玉下意识想开口,却在对上苏氏目光的时候住了嘴,良久才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想…若说是姑娘,玄昱公子或许不肯去。所以才……” 苏氏侧首对身边的女管事道:“把这丫头带下去好好问问,没有我和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她。然后你亲自去查查,近几日有谁买过那药。沈老说那药不是寻常流通的,用的人不多,应当不难查。” 旁边骆云道:“府上的人不方便查这个,我让人去查。” 骆云手握三十万玄甲军,自然有着特殊的消息渠道。 苏氏点点头,“也好,那就劳烦将军了。” 言罢目光幽冷地扫过地上的南玉,“别让我查到此事与你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否则…你一家人都别想活了。” 南玉打了个寒颤,惶恐地低下了头去。 等南玉等人出去,苏氏才对骆云道:“将军,此事不可声张。” 骆云皱眉,冷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氏道:“事情到底是如何还未可知,要教训那谢承佑有的是办法。但是…绝不能让君摇和那药还有那些事扯上关系。君摇这次应对的极好,我们就咬定了,是谢承佑对大将军出言不逊,君摇才动手的。” 经她一提醒,骆云也回过神来了,“夫人说得对。” 谢承佑可以回头再收拾,但女儿的名声却是顶顶重要的。 坏名声和坏名声是不一样的,脾气骄纵暴躁或者痴恋谢承佑是一回事,但若是沾上那些事儿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题外话------ 今天摇摇在睡觉~~ 6、父女 蓝萌泡了一通冷水澡,又被灌了一大碗药之后,那种难耐的燥热感终于渐渐散去了。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精致的刺绣花纹心中暗恨道:“别让本姑娘知道是谁干的,早晚弄死你!” “摇摇,没事了吧?” 骆云走进来看着正盯着床顶发呆的女儿,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问道。 蓝萌摇摇头,小声道:“没事了,谢谢爹爹。” 她还有些心虚,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若是被认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n种坊间流传的穿越后生存指南。 失忆?受到打击性情大变?还是硬混过去? 可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她要怎么混过去啊? 见她蔫哒哒的模样,骆云越发心疼哪里还记得别的?。 “摇摇别怕,有爹在,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 蓝萌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眼前这是一个很爱也很紧张女儿的父亲,但是…他的女儿却已经不见了,她不是他的女儿。 同时又有些心酸,她爹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过话。 不是她爹不疼她,而是忙,忙得连见面都是奢侈。 从蓝萌有记忆开始,她爸妈就日常泡在实验室里,就连她爷爷奶奶伯父姑姑堂哥堂姐都在为国效忠,蓝萌从小是被保姆带大的。 虽然不缺吃穿,家人也都很关心疼爱她。但对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来说,一年见不到父母两次,再深切的关爱也很难体会。 蓝萌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并没有变得独立坚韧。 长大后虽然因为信息技术方面的特殊才能进入了国安部门,却反倒是狐狸窝五个女孩子中最娇气,最爱撒娇的一个。 说到底,就是缺爱。 她撒娇是因为想要人关注,想要人抱抱疼疼,谢安澜曾经就调侃过她有肌肤饥渴症。 在尚且不懂事的童年,她甚至在生日的时候暗暗许愿父母的实验室研究所全部都倒闭就好了,这样爸爸妈妈就可以永远陪着她了。 突然想起来,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蓝萌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知不知道她死掉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摇摇……”看着这样的女儿,骆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并没有多少跟女儿相处的经验,妻子生下女儿的时候他就已经驻守边关。女儿两岁的时候妻子过世,他原本将两儿一女都接到了边关,但边关环境恶劣小女儿娇嫩得根本无法承受。 才不过几天,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就病得奄奄一息了。 骆云无奈只得将女儿送回京城教养。 所幸继妻苏氏是已故妻子的表妹,因为丈夫战死沙场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在知道他有意找一个继室照顾女儿之后,主动上门表示愿意做女儿的继母。 老母年迈又与已故妻子不和对孙女也十分冷淡,骆云再三考量还是同意了苏氏的提议,娶了苏氏进门为继室。 只是女儿渐渐长大,和苏氏的关系却并不太好,倒是跟寡居在府中的妹妹骆氏和外甥女关系亲近。 骆老夫人跟他原配妻子关系恶劣,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孙女。 反倒是苏氏进门之后,因为厌恶苏氏对孙女才多了两分亲近,但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实在难说。 女儿越长大就越是敌视继母和继姐,当初希望能由继妻教养女儿的愿望可算是落空了。 对此骆云也并不能责怪继妻,作为一个继母苏氏很是尽职尽责。 虽然摇摇不肯听她教诲,但她掌管着府中中馈,一应吃穿用度上绝没有人敢亏待摇摇半点,也算是让骆云略感安慰了。 女儿不仅跟继母关系不好跟父兄更加疏远。 骆云自知一年陪着女儿的时间也不过几天,有时候甚至两三年见不上面。疏离才是正常的,哪里舍得责怪女儿? 如今边关太平,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可以独挡一面了,骆云这次回京就打算多待一段时间。 也是盘算着女儿年纪不小了,打算为她相看一个好人家。 他虽然相信苏氏的为人,但女儿家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还是要亲自看看才能放心的。 虽然骆云才回来两天,但骆君摇心悦摄政王府大公子谢承佑的事情骆云也是知道的。 骆云原本还想着若是女儿实在喜欢,就算他不想掺和那些事情也还是愿意与摄政王府结亲的。谁曾想还不等他仔细打听,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骆云知道这谢承佑绝不是摇摇的良配,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同意这门婚事了。 谢玄昱看不上他女儿,他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真把自己当成摄政王府的大公子了? 西贝货罢了! 至于传闻中女儿骄纵跋扈这些小事情骆云并不在意,父兄常年不在家,纵然苏氏对摇摇再好也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骄纵跋扈总比软弱怯懦被人欺负好。 “摇摇,你听爹爹说,那谢玄昱不是好人,咱不要他成吗?回头爹爹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边说着骆云一边将自己麾下的年轻将领扒拉了一遍。 本事高,武功好,身体好,人品好,还要长得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在他手下他就能盯着,将来也有他儿子盯着,不让人欺负他的宝贝女儿。 骆君摇不敢说话,只是靠在骆云怀里重重地点头。 谢玄昱是谁?那不重要。 见女儿这么轻易答应,骆云也是一愣。 他还以为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女儿接受呢,毕竟这少女心事他这种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总是搞不太明白。 听说这小丫头已经追着谢承佑两年多了,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难道是今天的事儿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肯放弃就好! 骆云立刻道,“乖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爹给你找来。咱们找个比谢承佑长得还俊的!” “嗯。”蓝萌点点头,“…爹,我、我有点困了。” 骆云立刻道,“是刚刚吓到了?那爹不打扰你了,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嗯,爹爹慢走。”蓝萌松了口气,连忙道。 骆云看着她拉起被子连脑袋一起罩住,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一些掖好才起身离开。 至于今天的事,还是等摇摇睡醒了再问吧。 ------题外话------ (~ ̄▽ ̄)~新文已经签约成功啦,感谢亲爱的们支持。发个小红包~爱你们~~新文求关注呀~~ 7、痴傻 骆云出了门,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高大青年正站在门外等着他。 青年长得高大俊朗,英气勃勃。 “爹,摇摇没事吧?” 骆云摇摇头,“没事,睡着了。怎么不进去?” 青年道:“摇摇不喜欢我,看到我说不定还要生气。” 骆云道:“刚才我看摇摇…好像乖了许多,可别是吓坏了吧?” 青年挑眉,心中暗道:就算被吓到也应该是鼻青脸肿的谢承佑被吓到了吧?不过想起妹妹刚刚遭了一劫,青年心情也阴郁起来了。 “爹,摇摇真不要那谢承佑了?” 骆云轻哼了一声道,“那种小白脸哪儿配得上我骆云的女儿?仲诚,让你去查的事情……” 对于谢承佑被自己女儿打了的事情,骆云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歉意,有的只是满满的嫌弃。 连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还敢号称什么文武双全? 别不是旁人给谢衍面子,吹出来的京城第一公子吧? 还有今天的事,若是让他查明跟谢承佑有关,就算是穆王府和摄政王府也救不了他! 青年正是骆云的次子,骆谨行,字仲诚。 骆谨行正色道:“爹,你放心。最多两天一定会有结果。” “很好。”骆云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谁敢算计我骆云的女儿!” 骆云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信任的,就算她再顽劣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是!”骆谨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敢算计摇摇,这些人是真当摇摇没有父亲兄长不成? 蓝萌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少女名叫骆君摇。 她是大盛朝定国大将军骆云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她年幼丧母,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无法照顾她,便迎娶了骆夫人的表妹丧夫的苏氏为继妻照顾女儿。 骆家父子常年在边关,继母确实对她很好,只比她大一岁多的继姐也很疼她。 只是她渐渐长大,总是听祖母和姑姑说继母不好,占了自己亲娘的位置,处处向着自己亲生女儿等等。 时间久了骆君摇渐渐便和继母继姐生出了嫌隙,转而与祖母姑姑表姐亲近起来。 她并不太记得,自己还极小的时候继母是如何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抱着她,祖母又是如何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她十三岁的时候出城游玩遇到了坏人,被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谢承佑救了。就此一见钟情,从此原本顺畅无忧的人生被划上了终点。 她努力追求讨好谢承佑,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上前搭讪,为谢承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开心不已。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谢承佑多看一眼她就费尽心思弄来送给他,哪怕是父亲派人从边关送回来的珍稀宝贝。 外人只说骆君摇不知廉耻,追着一个对自己无动于衷的男人不放。 但她们并不知道,谢承佑私底下对她也并不是那么冷漠的。 偶尔他也会送她小礼物,会对她诉说他的苦衷。 说他虽然是摄政王府大公子,但谁都知道摄政王谢衍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原本只是穆王府庶长子谢衡之子,谢衍是他亲叔叔。只是因为谢衍二十多岁了却还无妻无子,又常年征战在外祖父担忧他在战场上若有意外身后无人,这才将他过继给了谢衍。 他说虽然人们明面上敬他是摄政王府大公子,暗地里却都嘲笑他要称呼一个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父王。 他说他想要自己建功立业,让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不能喜欢她,他不能让人以为他贪恋定国大将军的权势。 骆君摇很伤心,但是表姐却一直安慰她。 表姐说男人都是爱面子的,谢承佑想要入朝为官名声就更重要了。等到他觉得自己有资格配得上骆大将军的女儿了,一切自然就好了。 为了这一天,她需要耐心一些,可以暗中帮助他更快的成功。 表姐在她写不出来信的时候帮她写,帮她出谋划策,帮她挑选玄昱公子会喜欢的礼物。在她伤心时细心安慰她,开导她。 比起处处教训她这不行那不许的继姐,骆君摇觉得果然表姐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直到两天前父亲回来,她正苦恼着要不要告诉父亲自己的心思,然而表姐却告诉她一个消息。 穆王府开始准备为谢承佑挑选妻子人选了,穆王府大少夫人已经选好了几个中意的,只等摄政王回京过目之后就从中挑选一个为谢承佑定亲。 她立刻就慌了,连忙拉着表姐求她想办法。 表姐也很是苦恼,只说玄昱公子如今既无功绩又无官职在身,舅舅和摄政王素来还不对付,恐怕就算提了也不会同意的。 若是有什么办法让舅舅不得不同意就好了。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决定先见谢承佑一面,两人也好一起商量这件事。 只是父亲刚刚回来家里看得严,这两日她根本没有机会出门,只能趁着今天让人找谢承佑过来。 她想告诉谢承佑请他家上门来提亲,只要确定了此事,她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说动爹爹答应的。 但是她不明白…他应邀来了迎风阁,却又为什么突然变脸? 往日里总是谦谦君子的男人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他想要轻薄她,她不肯他就满脸轻蔑地说她故作矜持,说她不知羞耻,说她下贱。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骆君摇,你既然这么贱,这么想要嫁给我,那本公子就成全你,干脆做戏做全套又如何?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求来的,你这样,除了我还有谁肯要你?” “骆云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真是一世英名丧尽啊。” 她想,或许她真的很不知廉耻,很下贱吧? 她曾经眼巴巴地捧着自己熬了好几个夜做的荷包去送给他,却被他不屑一顾,被他的朋友们嘲笑丑得连乞丐都不会要。 她曾经在雪地里苦等着谢承佑赴约,最后等到自己着凉发烧晕倒,谢承佑却一直没有出现。 但只要他让人送来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他被人绊住了不是故意失约的,她就开心了。 她曾经因为谢承佑说喜欢一副古画,费尽了心思想方设法去跟人高价买了过来,却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 她曾经绣了写着他名字的手帕送给他,却被他丢给身边的小厮拿去当抹布,传扬的整个皇城都知道,人人都嘲笑骆家二姑娘是个花痴。 虽然被人耻笑,但当时的骆君摇并不觉得十分难过。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他贪慕骆大将军的权势。 她是定国大将军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高祖太宁皇帝亲封的世袭定国公,掌握着大盛两大精锐之一的玄甲军以及三分之一的兵马。 若不是小皇帝年纪小,她就算想做皇后都可以。 表姐说,谢承佑只是太骄傲了,不愿意让人低看了。 骆君摇并不介意,她想表姐说得对,谢承佑有他的骄傲,那她就将自己放低一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委曲求全。 但那一刻谢承佑满怀恶意的眼神却让她突然变得清醒无比,仿佛是这几年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真的厌恶他,看不起她。 她所以为他的骄傲导致的反复多变,不过是他在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施舍给她几分暖意,大多数时候都不屑一顾罢了。 那一刻,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她,她无力地将自己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8、君摇 笨笨的小姑娘,好惨哦。 蓝萌在心中想着。 可是,然后呢? 真正的骆君摇去哪儿了? 一个苍白的少女出现在她跟前,少女长了一张和梦中骆君摇一模一样的面容却苍白得和那鲜活骄纵的少女几乎不像是一个人。 “你…你是骆君摇?”蓝萌问道。 梦里还带换装的?难道这是鬼魂的统一制服吗? 少女点了点头,对她道,“你也是骆君摇。” “我才不是。”蓝萌道,“我是蓝萌!蓝天的蓝,萌萌哒…呃,萌芽的萌。” 骆君摇道,“以后你就是了。” 蓝萌皱眉,有些疑惑,“你…你不想回去吗?” 骆君摇眼神黯淡地摇摇头。 “为什么?谁年轻时候不遇到几个人渣,这点小事你就要放弃人生,放弃你的家人吗?” 骆君摇微笑着摇头,蓝萌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白衣飘飘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像她看到的骆君摇。 “你真的要把身体让给我吗?你不怕我做坏事吗?”蓝萌问道。 骆君摇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做坏事的。” 周围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蓝萌在空荡荡的地上坐下,单手托腮望着骆君摇,“你难道不想你爹爹吗?你爹爹很疼你呀。” 骆君摇摇头:“我很笨,很傻,一点都不配当定国大将军的女儿吧?” 蓝萌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你有点…呃,倒也不至于吧。再说了,爹爹就是爹爹,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好了啊。”她也没有像爸爸妈妈一样变成厉害的科研人员啊。 骆君摇笑容有些苦涩,“我爹爹是个大英雄,可我…只会让他丢脸。” 蓝萌道:“我明白,谁年轻时候不遇到几个渣男呢?小姐姐,只要振作起来你还是整个皇城最酷的崽。别忘了,你可是骆大将军的女儿呀。” 骆君摇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做个好女儿的。萌萌,以后拜托你了。” “啊?”你可真容易相信别人啊。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骆君摇笑道:“你看到了我的记忆,我当然也看到了你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骆君摇走到蓝萌跟前,蹲下摊开双臂搂住了蓝萌,“以后你就是骆君摇了啊,拜托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相信谢承佑!” 蓝萌伸出手刚要回抱她,眼前的女子却已经消失无踪,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包裹住了一般。 “小姐姐?小姐姐……” 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蓝萌……骆君摇猛地睁开了眼睛。 “摇摇在叫明湘还是令湘?怎么又变成小姐姐了?”轻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蓝萌有些怔怔地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蓝衣青年。 “啊?” 青年有些无奈,“还没睡醒?刚刚不是在叫姐姐吗?要见令湘表妹?我让人去请她过来。” 蓝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小声叫道,“大哥。” 面对原主的父兄,她总是难免觉得有几分心虚的。不过此时却又莫名多了几分亲近感,不似先前面对骆云时全然是害怕被揭穿的心虚和歉疚。 “乖。”青年大手按了下骆君摇的头顶,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受了惊吓,吃了药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蓝萌心想:我都死过一回了,惊吓确实是挺大的。 现在,我就是骆君摇了。 她发现,要接受这个身份并不困难,就像是接受眼前的青年是她的大哥一样。 以后我就是骆君摇了,她心中默默对自己道。 “大哥,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骆君摇小声问道。 骆谨言道:“你都睡了半天了,这会儿已经亥时三刻,父亲母亲已经在送客了。” 骆君摇已经搞清楚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这是原本的骆君摇所为,但现在却是她的事了。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骆君摇低头,小声道。 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丢脸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整个骆家。 骆谨言沉默了一下,方才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没事,有哥哥和爹在,别怕。” 原本骆谨言心中也不是丝毫没有火气,但骆谨言还是想亲口问问妹妹。 “摇摇,你老实跟大哥说,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骆谨言正色问道。 做亲人的,哪怕明知道自己人也有错,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将错处都推给别人。 骆君摇低头思索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大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表姐跟我说谢承佑家里要为他选亲了,但是爹爹…爹爹不喜欢摄政王府的人,肯定看不中他。所以我才……” 骆君摇仔仔细细地将自己记忆中的事情跟眼前的人说了一遍。 骆谨言温润的面上闪过一抹厉色,“你说是谢承佑想要轻薄你,你才动手打他的?” 骆君摇点点头,她当时其实只能算是自我保护。 她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时的情形还有谢承佑那个态度,不管事情如何开始的先打了把责任推给他再说! 就算推不掉,打人总比跟人苟合要强吧? 况且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说谢承佑冤枉也未必。 骆谨言神色阴沉,“是令湘给你出的主意?她也知道这件事?” 骆君摇摇头,“表姐只说如果能让爹爹不得不答应就好了,是我自己……想出这样的主意的。我想…如果穆王府上门提亲,我非要嫁给他,爹爹总会答应的。” 骆谨言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别说,以他爹对摇摇的疼爱和愧疚,是绝拗不过她的。 骆谨言垂眸,若有所思,“你和谢承佑约在迎风阁的事情除了南玉还有谁知道?” 骆君摇道:“我只跟表姐说过。” 骆谨言闻言气得连连冷笑,“好!好得很!” 骆谨言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毁了摇摇! 谢玄昱他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龙子凤孙就没人敢动他了么? 那么,沈令湘在这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她第一个发现并引了其他人过去的。 但她若也是参与者,只要时间再晚一些,摇摇身上中了毒未必能抵挡得住,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骆谨言阴沉着脸,这其中的蹊跷,还要再查! ------题外话------ (~ ̄▽ ̄)~求关注~求收藏哦~ 9、兄姐 骆谨言还想要再问什么,一个穿着浅紫衣衫的少女提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君摇醒了?” 骆君摇越过骆谨言朝她看过去,那女子长了一张清雅明丽的容颜,跟楚楚可人的沈令湘不同,她眉眼疏朗秀丽,举手投足间是落落大气。 这是她的继姐,骆家大小姐骆明湘。 “大姐姐。”骆君摇轻声叫道,“大姐姐是给我送饭来的吗?辛苦大姐姐了。” 不仅是骆明湘就是坐在旁边觉得妹妹醒来之后就大为不同的骆谨言也是一愣。 骆明湘都有些记不得上一次骆君摇叫自己姐姐是什么时候了,更不用说这样脆生生软糯糯的叫大姐姐了。 还是骆君摇七八岁之前的事情吧? 骆君摇七岁的时候被老太太强行带到跟前去教养,时间久了,就跟她们渐渐疏远了。 “大姐姐?” “嗯?”骆明湘回过神来,就看到骆君摇正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大姐姐,我饿了。” 骆明湘也顾不得多想,算算她确实有快一天没有进食了。 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盅精心熬制的粥和几碟小菜两块松软的点心,一边道:“起来吃吧,天色不早了,少吃点,省得晚上难受睡不着。” 骆君摇欢呼一声,连忙爬下床来凑到桌边吃东西。 她是真的饿了,总感觉自己仿佛很久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般。 旁边骆明湘和骆谨言看着坐在桌边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抬头对视了一眼。 这是睡一觉起来就变了个人了? 还是打击果然可以使人成长? “大公子,大姑娘,二姑娘,表姑娘来看二姑娘了。”门外,丫头恭敬地禀告。 不等骆明湘开口,骆谨言就淡淡道:“告诉表妹,二姑娘身体不适要休息了,让她改天再来看。” “是。”丫头应声下去了。 骆明湘有些诧异地看了骆谨言一眼,见骆谨言剑眉微蹙似有不悦也没有多问。 再看看骆君摇,只见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点心,仿佛没听见丫头的话。 察觉骆明湘的目光,骆君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大姐姐,你要吃吗?” 骆明湘抽了抽嘴角,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哦,好的。” “……” 见状骆谨言若有所思道:“摇摇,你身边的南玉还有南竹几个这几天侍候不了你了,明天请母亲另外给你添几个人。可好?” 骆君摇顿了一下,很快就点头道:“好呀。” 这两个人是最熟悉她的,虽然她有着傻乎乎的骆君摇的记忆,也难保不会被人看出来什么。 另外,骆君摇没看出来,可不代表她也看不明白。 那两个丫头的主子到底是谁,可还不好说呢。 她可不是傻乎乎的骆君摇了。 骆谨言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乖。” 骆君摇刚吃完饭,已经送走了宾客的骆云和苏氏就过来了。 骆云细声安抚了女儿一番,看着她重新睡下四人才转身出门,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再提过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骆君摇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无论是从记忆中看到的还是现实中,骆家人真的都对骆君摇很好。不过她其实也有些理解原主的,就如同她自己,她当然也知道爸爸妈妈很爱她,但这些理智上知道的爱并不能替代小孩子渴望亲人的陪伴。 长大了尚且好些,在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会在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大哭大闹,会在他们一去一年半载才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怄气。 只是她生活的环境好很多,身边的人都会对她做正向引导。 而原主就差多了,对她好的继母继姐不是亲生的,唯一亲生的祖母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姑姑和表姐看似对她很好,然而说话做事无不是别有用心挑拨离间。 虽然原主傻乎乎的,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坏。 她爱极了谢承佑,用尽全力杜绝女子靠近他,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但她最多也只是挤兑阻拦那些姑娘靠近谢承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们,更没有使过什么阴暗的手段陷害谁。 她讨厌继姐和继母,也只是对她们不太客气,偶尔被忽悠着帮着姑姑表姐跟她们作对,主观上却也从没想过要怎么伤害她们。 或许也正是因此,今天大姐姐还依然愿意心平气和地来给她送饭听她讲话吧。 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骆君摇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再看到那傻乎乎的小姑娘,一定要告诉她…… 她的家人都很爱她,并没有责怪她。 骆家的书房里,骆云和苏氏各据一方坐着,骆谨言骆谨行两兄弟并肩站在一边。 骆云将手中一页纸重重地拍在桌上,咬牙道:“谨行,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显然是对次子的成果很不满意。 骆谨行脸色也有些难看,“爹,人已经暗中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对方一口咬定了是自己买来助兴的,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骆云冷笑,“这话你信么?” 骆谨行当然不信,“孩儿会继续审讯!” 骆谨言微微蹙眉问道:“那个叫南玉的丫头还有今天下午接近过迎风阁的人呢?” 骆谨行道:“全部抓了,还在审。那个叫南玉的一直在外面放风,没进去过。不过那药是香料制成的,必须控制时间。所以摇摇必然是在迎风阁中了药的,但我们没找到迎风阁里有香料的痕迹。无论是香炉还是香囊都没有。” 骆谨言思索着,“显然是有人趁乱处理了,香炉太显眼了,应该是香囊或者类似小而且不起眼的东西。” 骆云皱眉道:“我带走摇摇的时候便让人将其他人遣走封锁了迎风阁。我若没记错,其他人都在门外,只有两个妇人进去了,她们应当没有这个时间。” 骆谨言道:“还有一个人。”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骆云道:“你是说,令湘?” 骆谨言沉着脸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骆云道:“摇摇要在迎风阁见谢承佑的事情,令湘也知道。”而且很可能还是她暗中挑唆的。 骆谨行倒是一愣,有些不信,“大哥,令湘跟摇摇关系好,应当不会吧?” 骆谨言沉声道:“就是关系好,所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若是关系不好,难道摇摇还会将自己的事情到处乱说? 骆谨行脸色顿时一沉,他对这个表妹印象不坏,但对方若果真算计摇摇,就别怪他不客气! 坐在旁边的苏氏蹙眉道:“若是香料,为何玄昱公子没有中毒的迹象?难不成那药只对女子有效?” 众人都是一怔,骆谨言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冷声道:“谢承佑提前服用了克制药性的药,此事果真与他有关?!” 书房里一片安静,一个小小的王府公子,竟然能够将手伸到骆家来? 骆谨言剑眉紧锁,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谢承佑若真的想要与骆家结亲,只需要按照摇摇所说让穆王府来提亲即可。退一步说,只需让人看到他与摇摇在一起举止亲密即可。 反倒是下药的事,不仅多此一举,而且…一旦暴露便会引得父亲勃然大怒。 对谢承佑来说,反倒是可能弄巧成拙,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承佑这人心高气傲,他笃定了摇摇对他一片痴心,下药的可能本身也不大。 而且,从将谢承佑赶走之后,他就都让人暗中盯着。 谢承佑的表现,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摇摇被下了药。 难不成这人心机深沉至此,知道他们会被派人盯梢才故作姿态的? 10、算计! “夫人,你怎么看?”骆云看向苏氏问道。苏氏揉了揉眉心,沉声道:“除非有人亲眼看到,否则…现在想要再找证据,恐怕难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真是沈令湘,恐怕也早将那东西毁尸灭迹了。 “我现在去问她!”骆谨行道。 苏氏看了继子一眼,“既然已经晚了,你现在去问又有何用?徒然打草惊蛇罢了。” 骆谨行皱眉,苏氏道:“所幸,摇摇今天那一通打,打得好。” 就这一点,不管继女是真的急中生智还是一时气昏头了,苏氏都想要夸她。 骆家二姑娘将人打了,不算什么大事。 但若是骆家二姑娘被人看到在迎风阁里和男人纠缠不清,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她听人说了,那谢承佑被打得鼻青脸肿。 打得越狠,越跟那种事情关系远。 哪怕是有人传说骆二姑娘求爱被拒暴怒打人,都比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好上百倍。 以骆君摇的名声,求爱被拒打人,也不算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 “且不管沈令湘是不是跟此事有关,今天的事…谢承佑才是罪魁祸首!”骆谨言沉声道。 苏氏道:“此事不可声张。” “难道这个亏咱们就这么吃了?”骆谨行有些不甘道。 苏氏看了他一眼,“我只说,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就算真想要找谢承佑麻烦,也要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姑娘家的名声容不得半点疏忽。 骆谨行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意味。 不能放到台面上来,但台面下收拾人的法子还是不少的。 深夜,谢承佑脸色阴郁地踏入了穆王府前院的书房大门。 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但谢承佑心中的怒气和羞愤却还未散去。 玄昱公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打了不说,还被人直接赶出了大门! 若这是别人,谢承佑绝不会让对方好过。但对方是骆云,他却无能为力了。 如今皇帝年幼太后垂帘,朝中权力实际上掌握在几位辅政大臣手中,而兵权却掌握在骆云和摄政王谢衍手中。 骆云早年追随高祖太宁帝平定天下,手握大盛精锐之一的玄甲军和大盛三分之一的兵马。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王府公子,就算是当朝丞相以及摄政王本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而骆君摇,是骆云唯一的女儿! 谢承佑走进穆王府的书房,书房里有两个人正在等着他。 穆王今年已经五十九岁,跟征伐一生的兄长太宁帝不同,他是个从未上过战场在锦绣堆里活了一辈子的人。 虽然已经年近花甲,看上去却像是不惑之年,头上虽然已经有了银丝,一眼看去却依然有几分雍容和英俊。 坐在他下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虽然也上了年纪,但男人依然相貌英俊,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做派。 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油滑和狡诈,生生破坏了原本姣好的面相。 “祖父,父…大伯。”谢承佑恭敬地躬身行礼。 那中年男人正是穆王府的庶长子,谢承佑的亲生父亲,谢衡。 只是他跟穆王坐在一起,两人看上去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 “傍晚便让人去叫你,怎么现在才来?”穆王看着长孙蹙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谢承佑自然不敢说自己气闷喝醉了酒,这会儿才刚醒过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孙儿知错。” 穆王打量着跟前的长孙,微微眯眼道:“今天下午,怎么回事?” 谢承佑瞬间想起了下午受到的屈辱,顿时涨红了脸。 谢承佑有些不忿地道:“那骆云一介武夫,仗着手握兵权就……若不是当年运气好跟了高祖皇帝,他算什么东西!” 穆王神色平静并未因为他这番话而动容,淡淡问道:“你跟骆家那丫头,如何了?” 谢承佑神色有些厌烦,“祖父,那骆君摇性格刁蛮跋扈,愚钝不堪。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摄政王世子妃?” 原本他还想着看在骆云的面子上娶了她算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那你觉得谁配?”穆王微微眯眼,道:“姓沈那丫头?” 提起沈令湘谢承佑眼神一柔,迟疑了一下道:“令湘也是骆家的人。” 穆王冷笑了一声:“也是骆家人?你问问看,骆云认不认她是骆家的女儿?就连她那个娘,都跟骆家没有血缘关系,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糊弄谁呢?” “可是……”谢承佑尤有不甘。 穆王道:“你说骆家那丫头不配做摄政王府世子妃,没有她,你能不能当得成这个世子都不好说!”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有些慵懒地坐在一边的谢衡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谢承佑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穆王看了一眼孙儿,嗤笑道:“过继已经四年了,知非却始终不肯上书册立世子。你以为他很喜欢你?” 谢衡有些不满,“爹,谢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没有儿子,凭什么不立玄昱为世子?也不怕哪天……”死在战场上没人送终! 穆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谢衡和谢承佑却有些着急了。 “祖父。”谢承佑忍不住叫道。 穆王睁开眼淡淡道:“急什么?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叫他一声父王,只要他一天没有妻儿,你就一天是楚王府的唯一继承人。” 谢承佑皱眉道:“这跟骆家又有什么关系?” 穆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长孙一眼,“你这几年真是被外面那些人奉承傻了?人家叫你一声摄政王府大公子,你就真当自己是摄政王府的主子了?我让你娶骆云的女儿做正妻,你不乐意。你以为骆云就能看得上你?若不是从骆家那丫头入手,骆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有骆云这样的老丈人你什么事情做不了?谢衍马上就要回京了,当初是我压着他将你过继过去的,你以为他不敢动你?” 谢承佑脸色一变,想起他那位已经好几年不见的“父王”只觉得心头寒意顿生。 谢承佑其实没有跟谢衍相处过多少时间,但自从五年前谢衍回京勤王那次过后,每次见到谢衍他都有一种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的感觉。 身为最受穆王宠爱的长孙,虽然他父亲是庶出,但他也是实打实的贵公子。 彼时才十五岁的谢承佑从不知道有人能如此凶残恐怖,谢衍提着造反的成王鲁王的脑袋,生生逼死邕王的情形让谢承佑足足做了半年的噩梦。 当然也不只是谢承佑害怕,五年前那一场叛乱,提着叛王的人头踏血而来的谢衍是京城不少人心里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恐怖阴影。 也因此奠定了谢衍“冷面修罗”的称号。 “祖父,他…不会……”谢承佑迟疑着,有些说不出口。 穆王道:“他可以不在乎你是不是他的亲侄子,但他不能不在乎骆云的女婿。” 说到此处穆王眼神突然一厉,冷声道:“玄昱,你到底是要那个姓沈的孤女还是要唾手可得的权势?” 谢承佑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缓缓低下头了,“祖父,我明白了。” 穆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总算还没昏了头。骆家这件事,你让祖父很失望。原本我看那丫头一心痴迷于你也就没说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如今骆云回来了,你若依然对骆家丫头还是从前的态度,骆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接近那丫头的。” 穆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承佑,“以骆云的权势地位,他的女儿绝不会嫁给普通人。你好好想想,若是你哪个堂兄弟娶了那丫头……你以为这几年没人想要接近那丫头吗?” 谢承佑正色道:“祖父,孙儿明白了。以骆君摇如今的名声,那些人也该死心了。” 穆王道:“那可不好说,骆云手里的玄甲军值得让他们忍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玄昱,你今天的事情做得太让我失望了。” 当时那种情况,谢承佑只要顺水推舟将责任承担下来,哪怕说自己对骆君摇一时情动冒犯了姑娘家,再被骆家父子打一顿全了骆家的名誉,这门婚事也能十拿九稳了。 穆王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谢承佑,他不是不知道长孙心里在想什么。 但有时候自作聪明太过了,还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一个人将好处占尽的事? 想拿捏骆家也得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孙儿知错。” “知错就好,至于姓沈那丫头,你若当真喜欢将来等骆家丫头过门了,或纳入后宅或养在外面都可以。”穆王道。 谢承佑点头,“是,祖父。其实…令湘自己也明白这些,她一直都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 穆王轻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她还懂点事儿,你以为我能容她?原本让你再磨磨骆家那丫头的性子也没什么,可惜边关战事结束得太快了,骆云和谢衍先后回京,以后行事小心一些。” “是。”谢承佑应道:“祖父,那今天骆家的事……” 穆王道:“你明天先亲自上门去给骆云赔个礼吧,不要虚言推诿,就说是你一时动情险些唐突了骆二姑娘,那姑娘被吓到了才打你的。你把这事儿担下来,对你没坏处。回头让…你二婶和你娘去探探骆家的口风,若是合适便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谢承佑只觉得一阵恶心,但也知道祖父是为了自己好,只得点头应是,“祖父放心,孙儿明白了。” ------题外话------ 今天这章是不是比较肥美? 11、让他滚! 清晨,骆家几位主子少见的一起在暖心苑用了早膳。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寄居骆府的沈夫人和沈令湘母女俩。 睡了一觉起来,骆君摇看着也精神了许多,对此骆云很是欣慰不停地给女儿夹菜。 苏氏出身名门,一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却也暗暗打量着眼前看起来乖巧听话的继女。 似乎一夜之间,原本骆君摇身上的那种暴躁骄横以及对父兄的疏离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小女儿的乖巧软糯,倒是让苏氏想起了十岁以前的骆君摇。 察觉到苏氏打量自己的眼神,骆君摇抬起头来朝她眨了下眼睛,“母亲想吃这个么?” 说着便将自己跟前的一碟精美小菜推向了苏氏那边。 “……”众人面面相觑。 骆君摇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做错什么了吗? 坐在她旁边的骆明湘微笑道:“娘是看摇摇今早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骆君摇点头笑道:“谢谢母亲关心,我睡得还不错。”虽然换了个世界,但是暖心苑里高床软枕,她确实睡得很不错。 苏氏微微点了下头,“那就好,这两天还是要多休息,不可乱跑。” 若是从前的骆君摇听到这话大约就要不高兴了,现在的骆君摇却高兴地点头道:“我知道的。” 即便有了原主的记忆,一时也难以融汇贯通,她当然不想乱跑。 众人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是真的变了啊。 骆谨行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摇摇,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骆君摇摇摇头,“没有呀,二哥为什么这么问?” 骆谨行干笑了一声,摸摸鼻子道:“没有,二哥不是担心你么?没事就好。” 骆云父子回来第三天,一家人总算是第一次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刚用过早膳,门外管家进来禀告,“将军,夫人,玄昱公子求见。说是为昨天的事情来向将军和夫人请罪,也想向二姑娘致歉。” 骆云心情顿时恶劣起来,冷哼一声道:“让他滚!” “……”管家为难地看向苏氏,总不能真的让人家滚吧? 苏氏道:“去告诉玄昱公子,大将军和我都有要事无暇见客,请他回去吧。” 管家又看向骆云,骆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管家出去,骆君摇想起自己记忆中看到的事情,眼睛一转道:“爹爹,母亲,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两人答应,就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唉…”骆云没来得及叫住女儿,有些无奈,“这孩子……”该不会又去找谢承佑了吧? 旁边骆明湘站起身来笑道:“我去看看。” “去吧。”苏氏点点头。 骆谨言和骆谨行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们也去。” 于是三人便也跟着出门,追着骆君摇去了。 苏氏挥退了旁边侍候的丫头们,花厅里就只剩下两人了。 苏氏这才望着骆云轻声道:“君摇的事情,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骆云一愣,“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氏摇摇头,“昨天下午的事咱们虽然叮嘱了不会传到外面去,但难保别人不会暗地里议论。另外,玄昱公子既然这个时候上门道歉,穆王府有什么想法,将军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 被人打了一顿赶出门还亲自上门致歉,这两年玄昱公子姿态何时这么低过? 骆云轻哼了一声,“谢玄昱已经是摄政王府的人了,穆王府倒是管得宽。” 苏氏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过继又如何?穆王也是他的祖父,穆王府那位大公子也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苏氏抬眼看着骆云,眉宇间有几分担忧,“将军莫怪我多想,说实话我是不看好那谢玄昱的。” 只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甚至骆云说了都不算。 苏氏心里清楚,如果骆君摇认准了谢承佑,骆大将军是拗不过女儿的。 骆云正色道:“我也看不中那个谢承佑,什么第一公子?皇城七秀之首?都已经及冠之年了,还一事无成,脾气倒是大得很。再说了…不管那药的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他对摇摇无礼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苏氏沉默,心道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在这京城的权贵公子中,谢承佑无论相貌才学家世自然也都算是一等一的,不然他也轮不上什么皇城七秀之名。 但骆云也确实有资格看不上他,骆大将军出身贫寒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二十出头就当了将军。 这么再一看已经二十岁却连个进士都还没有考中的谢承佑,可不就是不行么? 只能说是时势造英雄,骆云身在乱世只要有本事再加上三分运气,建功立业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上雍皇城的公子们却不一样,自前朝起就已经完全取消了恩荫制度。 无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宰相公子,朝廷对他们唯一的恩典就是一二品大员的嫡长子可免试进入国子监就读。但若是想要入朝为官,要么参加科举,要么自己去参军,上战场立战功。 哪怕是皇亲国戚,没有本事就只能干领每年应有的俸禄,朝堂的事半点也插不上手。 亲王世子若不科举或参军,就只能等着父亲死了继承自己父王的爵位,且还是降等继承。 这也是同样身为皇亲国戚,穆王和摄政王甚至还是亲生父子,穆王只是穆王,而谢衍本身却还有镇国大将军、楚王、监国摄政王等身份的原因。 谢承佑如今就是国子监学生的一员,只不过三年前他因病没有参加会试,再一次会试却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穆王府这个态度,若回头穆王府的女眷上门,我便回绝她们了?”苏氏问道:“君摇那里……” 他们都知道谢承佑在作践骆君摇,但是她自己不这么想,那就谁也没办法。 她这个继母更是不能说,她越反对骆君摇就越是要跟她对着干。 骆云也有些踌躇,“昨儿摇摇还打了谢承佑那小子一顿,看着像是想明白了。伯言和明湘也都说摇摇对谢承佑的态度看着有些变了,要不回头再问问她?” 苏氏点头道:“那好,穆王府和摄政王府的事情本就复杂,莫说谢承佑那般待君摇,即便他真心诚意的,真让君摇嫁过去也不大放心。” 苏氏没直说,自己那继女的脑子恐怕斗不过穆王府那些牛鬼蛇神。 骆云轻哼一声,“我绝不会让摇摇嫁去给谢衍当儿媳妇!她若非得要谢承佑,那就让他入赘吧。” 苏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将军还要注意一下穆王府和谢承佑,莫要让他们在外面败坏君摇的名声。” 之前君摇做的事情太糟心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把柄在人家手里。现在谢承佑和穆王府改变态度想要娶君摇进门,未必不会用那些手段。 骆云道:“夫人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谁敢欺负我骆云的女儿!” 骆云也知道女儿现在名声不好,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忍责怪女儿。 但是……罪魁祸首他还是可以收拾一顿的! 玄昱公子是吧?尽管给本将军等着! 12、小垃圾! 谢承佑听到骆家管家的回话,脸色瞬间变得僵硬无比。“既然大将军和夫人无暇,不知君摇姑娘在不在?在下想亲自向她致歉。”谢承佑忍下了一口气,声音温润地道。 管家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前的玄昱公子一眼,他这般回话就代表了骆家拒绝的态度,出身皇族的玄昱公子怎么会不懂? 如今这是…… “玄昱公子见谅,我们二姑娘昨日受了惊吓,也无法见客。” 说这话时管家忍不住瞥了一眼谢承佑那虽然用脂粉遮掩,却依然还能看见青紫的脸,一时竟有些心虚。 于是说完这话,管家立刻退回了门里,吩咐左右将门给合上了。 只留下谢承佑带着侍从站在骆府大门口,气得脸色铁青。 骆府大门里,骆君摇站在一边的墙角下看着管家吩咐左右将门关上,这才抬头看了看足有一人多高的墙壁。 很快看好了借力点,干脆利落地几下攀上了墙头。 坐在墙头上,果然看到谢承佑正站在大门口脸色阴沉地盯着骆府那“定国公府”的匾额。 虽然皇城里所有人都习惯称呼骆云为骆大将军,但骆家的府邸却实打实的是公爵规制的。 只是定国大将军这个名声过于显赫,甚至遮蔽了定国公这个爵位的光芒。 想起梦中看到的谢承佑对原主做的那些事,骆君摇只觉得昨天那一顿打实在是太轻了。 是得有多恶心的男人,才能一边想要利用人家小姑娘,一边还要故作清高在外面败坏人家的名声? 这货是无师自通了pua大法是吧? 那就让我正义的蓝萌萌来告诉你,对抗pua最快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伸手摸出一把外形精致漂亮的弹弓,骆君摇熟练地拉开弹弓将方向对准了还站在大门口的谢承佑。 “嗖!” 刚刚抬腿准备下台阶的谢承佑只听到风声破空,然后腿弯一阵剧痛,脸色顿时一变就朝旁边栽倒过去。 幸好他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让他没直接在骆家大门口五体投地。 谢承佑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铜珠弹丸,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脸色变了又变,谢承佑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侍从的手站起身来,朝四周看看扬声道:“君摇,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吧。” 骆君摇撇了撇嘴,她这个角度只要往后靠一些,谢承佑根本看不到她。 想诈她?门儿都没有! 再次拉开弹弓,骆君摇身体飞快地向外面一倾。 “嗖!” “公子小心!” 谢承佑捂住了肩膀,神情痛苦。 同时,他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接着是第三第四颗,那弹丸显然是认准了谢承佑。 哪怕侍从与他贴身而立想要替他挡,最后弹丸还是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谢承佑。 “公子,咱们先走吧!” 谢承佑扫视了一眼四周,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开始有了行人。 谢承佑自然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四下看看没发现骆君摇的踪迹,这才咬牙道:“走!” 看着谢承佑主仆狼狈地上了马车离开,骆君摇坐在墙头上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来。 “骗女孩子的小垃圾,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骆君摇轻声哼哼着道。 “摇摇这身手不错啊。”另一边,骆谨言三人看着这一幕,骆谨行忍不住赞道。 骆谨言也道:“准头也不错,看来武道院还是教了一些东西的。”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位关注点偏了的兄长,“这么看,君摇应当是真的放下那位玄昱公子了吧?” 就那个准头,说还喜欢她都不信。 骆谨行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这是好事儿啊!” “大哥二哥,大姐姐,你们在干嘛呢?”骆君摇清脆的声音带着欢快,如出谷黄莺般。 骆谨行倒是吓了一跳,“摇摇,你怎么过来的?” 骆君摇无辜地指了指自己过来的路,“我从那里过来的啊,是二哥你说的太投入了,都没看到我。” 骆谨行再看骆谨言和骆明湘,见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显然他们早看到了只是没告诉他。 只得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是二哥不好,没看到摇摇。” 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在干嘛呢?” 骆谨言笑容温文尔雅,全然不像是一个从小在战场上打滚的将领,“大哥担心摇摇,过来看看。怎么?摇摇不想让大哥看么?” “当然没有。”骆君摇大方地道,“大哥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不会再做傻事让你们担心了。” 见她这模样,骆谨言想起她昨天经历的事情,心中不由一软。 “摇摇长大了,别怕,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爹和大哥在。” “还有二哥!”骆谨行道。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还有大姐姐!” 骆明湘一怔,也不由浅浅微笑起来。 骆君摇蹦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大姐姐,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玩儿吗?” 骆明湘摇头道:“今天我要回书院办一些事情,正好顺道去武道院帮你请假。摇摇今天就好好待在家里,等我下午回来再去找你玩儿。” “……”骆君摇挽着骆明湘的手突然僵硬了。 请假…… 她忘了…… 骆君摇,还要上学! 而现在,她就是骆君摇! 所以,她还是个可怜的学生狗! 不,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还要上学? 虽然她上学用的时间比正常人短不少,但她真的接受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完整教育,她不是九漏鱼啊为什么还要上学?! “摇摇?” “呃…没,没事。”骆君摇道:“大姐姐帮我请几天假啊?” 骆明湘道:“大夫说你昨天受了惊吓,父亲想让你多休息几日,就先五天吧。” 其实按这丫头在书院那个做派和成绩,请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管。 反正去不去都一样。 “五天啊。”骆君摇点头,“不错,五天很好。” 安澜书院是吧? 记忆中…好像是前朝有个叫谢安澜的王妃创办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真…让人不爽的熟悉啊。 ------题外话------ 蓝萌萌:我早就毕业了?为什么还要学习?!谢安澜害我!! 某轻:干一行爱一行,大盛.名门淑女培训班vs大盛.未来女强人预备班,欢迎你。 蓝萌萌:……我要当院长!! ps: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么么哒~ 13、求情? 被骆家拒之门外的谢承佑脸色阴郁,忍着身上新添的几处伤,踏入了穆王府的大门。 “父王,这骆云也太张狂了!”听了谢承佑的禀告,身为亲生父亲的谢衡忍不住为儿子抱不平。 穆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说他刚刚大胜蕲族人回朝,正是气势高涨的时候。就算只看他过往跟着高祖的功绩和手里的兵权,他也有资格张狂。” 谢衡不由一窒,忍不住一阵胸闷。 骆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乡巴佬出身的莽夫罢了。只是碰巧跟了高祖皇帝才一路成为如今的定国大将军,世袭定国公。 而他呢? 明明是高祖皇帝的亲侄子,先帝的堂兄,堂堂穆亲王府长子,到如今却只能在朝中做着一个可有可无的正五品闲差事。 快四十的人了,连个正经的爵位都没有,走出去也只能被别人叫一声穆王府大公子。 他儿子还被人称为摄政王府大公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堂兄弟。 谢衡道:“玄昱也不是非得娶骆家的丫头,儿子觉得…阮相家的姑娘,还有苏太傅家的姑娘也都不错。” 穆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儿子一眼,“玄昱若是能坐稳摄政王世子的位置,娶阮家和苏家的姑娘自然是对的。但是现在…你以为知非真的会让他顺利册封?别说老二,就是宫里那老女人也不会轻易同意。” 穆王说的老女人是太皇太后周氏,私底下,穆王对自己的皇嫂毫无恭敬之意。 “什么阮家苏家,在摄政之权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有骆云手里的玄甲军,才是真的。” 穆王眯眼道:“玄甲军对骆云忠心耿耿,就算是谢衍轻易也不敢动。有他支持,玄昱就算真的做不成楚王世子,也不要紧。” 但如果谢承佑没有过继给谢衍,身为穆王庶子的儿子,压根就没有资格跟骆家提婚事。 这两年所有人都觉得骆君摇行事荒谬,那是因为摄政王府大公子配得上骆云的女儿。 但如果骆君摇追的是穆王庶子的儿子,那谢承佑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谢衡吸了口气,很快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只要能将骆家以及玄甲军和谢承佑捆绑在一起,谢承佑自己就能自成一股势力。 再加上他摄政王长子的名头,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未来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穆王继续道:“玄昱是一定要娶骆家那丫头做嫡妻的,不过…朝中也不能忽略了。你让你媳妇先替玄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嫡女不成,庶女总还是可以的。” 正妻不成,侧室总是可以的。 “是,父王。”谢衡恭敬地应道。 “知非这几天也该回来了,你们注意一些。至于骆家那边,玄昱你知道该怎么办?还有骆夫人那里,也要想想办法。”穆王叮嘱道。 提起自己的嫡次子,穆王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父子之情,淡漠地仿佛是在说陌生人。 “是,父王。” “是,祖父。” “摇摇。” 骆明湘出门去书院了,骆谨言兄弟俩也有事出门,骆君摇只得自己回暖心苑。 却不想骆云和苏氏竟还没离开,正坐在花厅里等着她。 “摇摇刚刚出去做什么了?”骆云有几分小心地问道。 说完还仔细看了看女儿的神色,仿佛生怕她生气。 骆君摇很大方地扬了扬手里的弹弓,道:“去给谢承佑送了几颗弹丸。” 闻言苏氏和骆云都是一愣,很快骆云反应过来不由仰头大笑起来。 “好!干得好!” “爹爹,摄政王府不会找我麻烦吧?”骆君摇问道。 骆云混不在意,“能有什么麻烦?谢衍压根不在上雍,就算在也不会替谢承佑出头的。至于穆王府……” 穆王府只得到骆云一声略带嘲讽的呵笑。 见骆君摇如此态度,苏氏和骆云对视了一眼,神色也都更加松缓了几分。 骆云和苏氏都不是闲人,陪着骆君摇说了一会儿话确定她真的没事便都离开了。 离开前苏氏还仔细跟骆君摇解释了她身边丫头南玉的去向,毕竟南玉是被她让人带走关起来的。 骆君摇也只是应了声知道了,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吵闹。 见状苏氏暗暗松了口气,心道难不成经过昨天的事这孩子真的懂事了? 目送两人离开,骆君摇也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接受了她目前的身份,但真的要面对亲人,特别是明显非常疼爱骆君摇的骆云,心里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只是骆云夫妇俩才刚走,外面小丫头就来禀告,“沈夫人来探望姑娘了。” 沈夫人,是沈令湘的母亲,骆云寡居在家中的妹妹骆氏。 骆君摇慢悠悠地坐下来,想了想才道:“跟姑母说,我不大舒服,请她改天再来吧。” 小丫头以为骆君摇真的不舒服,立刻应声去了。 旁边的兰音却很是诧异,自家姑娘对骆氏母女俩有多信任和喜爱她是看在眼里的。 平时别说没事,就算真的病了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或者应该说,如果真的身体不适她反而更想见骆氏。 毕竟姑娘跟夫人不亲近,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吵闹如今也不在家里,在姑娘眼中沈夫人跟亲娘恐怕也没什么差别了。 骆君摇自然察觉到了兰音的目光,却没有理会靠在椅子里想着事情。 原主傻乎乎的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她却看得清楚。 小时候骆君摇跟苏氏母女关系并不差,毕竟她是苏氏带大的。 变化在骆君摇快七岁那年骆氏带着沈令湘回来之后,若不是骆氏经常在骆君摇耳边灌输一些奇怪的话,只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令湘帮着谢承佑坑她,骆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了,骆氏将自己的女儿教导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京城第一才女,却对骆君摇放任自流。 天天说什么“摇摇是骆家唯一的姑娘,谁敢嫌弃你?”,“学琴手指头多疼,姑姑看了心疼”,“骆家姑娘哪儿用得着精通女红,那还要丫头做什么?”,“能读书认字就够了,又不用考科举,念那么多书做什么?”。 就这样,原主还当姑姑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吃苦。 骆君摇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真是个傻姑娘啊。 苏氏让她不要乱跑,骆君摇也就真的乖乖窝在自己的暖心苑里不急着出门了,将昨天刚刚得到的原主记忆慢慢消化掉才是正事。 “姑娘,吃点水果吧,刚刚送来的新鲜着呢。”兰珍端着一盘水灵灵的鲜果走了过来,站在骆君摇身边小声道。 原本还缩在躺椅里闭目养神的骆君摇倏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很不错,大姐姐还有大哥二哥有吗?” 兰珍笑道:“姑娘放心,咱们府上不缺这些。” 骆君摇点点头,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天然无公害的水果,味道果然棒棒哒。 见姑娘喜欢,兰珍笑着将果盘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来禀告,“姑娘,南玉的娘来了。” 骆君摇有些困惑地偏着头看向兰珍,兰珍连忙道:“姑娘忘啦,南玉她娘是沈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也在玉砌院那边做管事呢,是沈夫人身边得用的人。” 骆君摇点点头又歪回了躺椅里,“她来干嘛?” 小丫头自然也不知道,“只说要见姑娘。” 骆君摇本想说不见,想了想昨天的事又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个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微胖的妇人跟着丫头走了进来。 才刚看到骆君摇,那妇人就嚎啕一声扑了过来。 “二姑娘,救命啊!” 骆君摇一个挺身直接蹿出了躺椅,蹿出去之前还顺手抱走了小几上的果盘。 “……”那妇人扑了个空,跪在躺椅边上呆呆地望着骆君摇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骆君摇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心中暗道:吓死萌萌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就一脚踹过去了。 “二…二姑娘?”中年妇人便是骆君摇身边原本那叫南玉的丫头的亲娘。 骆君摇抱着果盘道:“有话好好说,别嚎。” 南玉娘也顾不得骆君摇这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抹着眼泪道:“二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家玉儿啊。她一向乖巧听话,侍候姑娘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夫人二话不说就抓了她关起来,听说还挨了板子。您若是不救她,她恐怕就没命了啊。” 骆君摇回忆了一下南玉,认为此人跟兢兢业业这四个字有些差距。 “这事儿母亲跟我说过了。”骆君摇道,“母亲说这丫头不老实,要让人教教她规矩。你放心,她是祖母给我的人,只是略加教训就会放回来的。” “可是、可是……”南玉娘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姑娘,夫人一定是有误会,求您一定要跟夫人解释解释啊。我们家那丫头再老实不过了。” “再老实不过了?”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那模样看着十分可爱,但看在南玉娘眼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害怕。 “是,是啊。” 骆君摇道:“可是,我怎么记得她时常自作主张阳奉阴违呢?既然你说她是个老实的,那便是听了别人的命令。” 骆君摇站在一边微微垂眸,跪在地上的南玉娘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力,就仿佛跪在大将军跟前一般。 “是谁呢?是姑姑,还是表姐?正好,我要去问问姑姑,她指使我的丫头想做什么?” 南玉娘大惊,“二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夫人最疼姑娘了啊。” 骆君摇道:“那就是你的意思?你随我去见母亲,就说那丫头的规矩都是你教的,你替她承担罪责,好么?” 南玉娘自然不敢,无话可说就只能跪在地上苦求骆君摇,只盼着骆君摇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心软。 骆君摇面上带笑,眼中神色却淡漠。 你们算计骆君摇的时候,可没有心软啊。 ------题外话------ 又是一大章~~(* ̄3)(e ̄*)~~求关注,求收藏,求票票~~(* ̄3)(e ̄*) 14、打都打了 “摇摇这是在做什么呢?”骆谨行从外面慢悠悠地晃进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问道。“二哥!”骆君摇抱着果盘跑到骆谨行跟前,“二哥,吃吗?” 骆谨行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冰雪可爱的妹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果盘里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点点头笑道:“嗯,很甜,很好吃。” 骆君摇笑道:“我也觉得很好吃。” “摇摇喜欢什么尽管吃,没有了就告诉二哥,二哥去给你买。” “谢谢二哥,二哥你真好。” “乖。”骆谨行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心中十分愉快。 小妹妹果然是软萌又可爱啊,前几日那般生疏肯定是因为他们刚刚回来不熟悉的原因。 “这是怎么了?”骆谨行拉着骆君摇到一边坐下,才看着依然跪着的南玉娘问道。 骆君摇凑到骆谨行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骆谨行闻言若有所思,“你是那个叫南玉的丫头的娘?” 骆谨言骆谨行兄弟多年不在皇城,骆家的下人对他们其实都不太熟悉。 南玉娘也只见过骆谨行两次,只记得这位二公子看起来脾气似乎不似大公子好。 一时有些踌躇,“是,二公子,奴婢是南玉的亲娘。” 骆谨行冷声道:“你对夫人的处置有什么不满?” 南玉娘心中一惊,顿时趴得更低了,“奴婢…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你来这里纠缠摇摇做什么?”骆谨行不耐烦地道,“摇摇待那丫头亲厚,那丫头还敢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着实罪该万死。本公子看,恐怕是家里教得不好。” “二公子明鉴!”南玉娘连连喊冤,骆谨行却没耐心听她说话,“闭嘴!这几年父亲和我们不在家,才养得你们这群刁奴连夫人都敢不放在眼里。摇摇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再有人敢在她面前作怪,本公子便将你们一家子都打断腿发卖了!” 南玉娘吓得脸色苍白,趴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往日里对她们十分亲近纵容的骆君摇如今又翻脸无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让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老太太不在皇城,二公子若真要发落她们,就算是沈夫人也无可奈何。 这一刻,南玉娘仿佛才突然明白了,骆君摇和骆谨行才是骆家真正的主人。 骆氏和沈令湘就算再风光,说到底也还是寄人篱下而已。 “拉出去。”骆谨行厌烦地道。 “是。”南玉娘很快就被人拽着拖了出去。 骆谨行见骆君摇还伸着脖子看,伸手捂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小脸转了过来。 “二哥。”骆君摇抬手扒他的手。 骆谨行顺势放下,叮嘱道:“摇摇乖,别听这刁奴狡辩,那南玉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不能放。” 骆君摇点头,“我听大哥二哥的。” “摇摇真乖。”骆谨行在心中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这满京城谁家的妹妹有他家摇摇这么漂亮可爱? 傍晚骆明湘和沈令湘从书院回来,双双来暖心苑探望骆君摇。 这两人年纪只相差两个月,骆明湘相貌明丽端庄,有大家闺秀之风。沈令湘柔弱婉约,如弱柳扶风,有几分楚楚可人之感。 而且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湘字,当年骆氏带着沈令湘回来的时候,还因为这事儿闹过一些不愉快。 骆老夫人甚至想让骆明湘将名字给改了,当时苏氏险些被气笑了。 姑娘家名字撞了一个字算什么大事? 那人家家里姑娘多的都不活了? 就算女儿跟沈令湘不同姓不是姐妹,但沈令湘算哪个牌面的人?难道还要自己女儿避讳不成? 这事最后自然没成,因此骆老夫人又将这个本就看不顺眼的儿媳妇记恨了一层。 骆明湘和沈令湘踏入暖心苑时骆君摇正坐在小花园里的桌边摆弄着桌上一大堆东西。 淡淡的夕阳洒在小姑娘的身上脸上,那精致漂亮的小脸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骆君摇的生母当年便是名动皇城的大美人儿,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只是骆君摇一心痴恋谢承佑,就拼了命将自己往温婉文秀的路子上打扮。但她年纪尚小,比起同龄的姑娘发育还要略晚一些,只会让人觉得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般不伦不类。 人们的注意力都去关注骆君摇又为玄昱公子做了什么傻事,骆二姑娘怎么骄横跋扈上了,却没多少人在意骆二姑娘的容貌如何。 骆君摇长得其实极其精致美丽,那秀眉,那星眸,那琼鼻樱唇,每一处仿佛都是最精细的雕琢过一般。 组合在一起,更是让人觉得舒心。 哪怕她此时脂粉不施,钗环皆无,只是穿着一身鹅黄衣衫,发丝用几根碧绿发带系着,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清丽绝俗,娇美无匹。 她听到声音抬头对她们一笑,骆明湘只觉眼前少女笑靥生花,宛如天上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大姐姐,表姐,你们回来啦?” 沈令湘快步走过去,含笑道:“摇摇怎么坐在院子里?小心着凉。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说着便伸手要去摸骆君摇的额头,动作亲昵自然,显然两人平时关系确实十分亲密。 骆君摇微微往后一仰,沈令湘的手落了个空。 “摇摇?”沈令湘一愣。 骆君摇朝她笑道:“表姐,我在生气呢。” “……”沈令湘心中暗道,你三天两头生气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看着骆君摇满脸笑容的说自己在生气的模样,沈令湘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觉得眼前的骆君摇有些奇怪。 “摇摇在生什么气啊?谁惹摇摇了?”虽然心中不悦,沈令湘却还是温柔地笑道。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发簪道:“表姐你不知道吗?” 沈令湘道:“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摇摇,对不起。我昨天是听到迎风阁里有动静,担心出什么事才过去的。谁知道…对了,昨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动手打了玄昱公子?” 这个问题她其实昨天就想问了,可惜昨天舅舅很快就抱着骆君摇走了,之后她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骆君摇。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道:“你当时不是也在么?” 沈令湘皱眉道,“可是,玄昱公子怎么会……”她当然知道谢承佑绝不可能是因为对骆云言语不敬才被打的。 “哦…那你就当我看他不顺眼呗,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15、添妆? 看他不顺眼?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沈令湘忍不住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旁边的骆明湘有些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骆君摇扭头热情地拉她坐下,“大姐姐,快坐呀。大姐姐,你看这些……你喜不喜欢?” 骆明湘有些不解,跟前桌上放着两个盒子,盒子里尽是些珠宝首饰,甚至还有一些零散的宝石珍珠。 “这是在做什么?” 骆君摇道:“大姐姐不是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吗?我在选给大姐姐添妆的东西呀。大姐姐快看看,你喜欢什么?” 骆明湘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倒不是她有多稀罕这些东西,而是这几年这个继妹连一个素银簪子都没有送给她过。 被晾在旁边的沈令湘眼底幽暗,闪过一丝嫉恨。 骆家三个姑娘,骆明湘有亲娘疼,沈令湘有亲娘和外祖母疼,算起来似乎骆君摇是最不被关心的一个。 但骆君摇是骆云唯一的女儿,他还有两个亲哥哥,没有人真的敢忽略她。 因为愧疚,骆云和骆谨言兄弟各种东西不要钱一般的往回送。 虽然也会带上骆明湘和沈令湘的一份儿,但又怎么能跟亲妹妹比? 偏偏苏氏盯得紧,她从骆君摇这里拿一些小玩意儿苏氏不会管,但她若是拿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出两天就能传遍整个京城的贵女圈。 只要她戴着出门,就有人问“听说这是骆将军特意从边关送回来给骆二姑娘的?骆二姑娘竟送给了你?你们表姐妹关系很好嘛”。 她若要营造一直是她在委曲求全迁就骆君摇这个骄纵大小姐的模样,要维护她京城第一才女的清高风范,自然不能动骆君摇的东西。 也是因此,沈令湘恨死了苏氏。 那老女人自己把持着骆家也就罢了,还喜欢多管闲事,也不见骆君摇领她的情! “摇摇对明湘表姐真好。”沈令湘幽幽道。 骆君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是我大姐姐啊。大姐姐,快说啊,你喜欢什么?都喜欢的话,全部送给你也可以,我还有。” “……”你以前怎么不记得她是你大姐姐? 骆明湘回过神来,微笑道:“不用,这些你自己好好留着,我娘给我准备了不少嫁妆呢。” 骆君摇找出一支明珠簪比划了两下,最后插在了骆明湘的发间。 “添妆怎么可以不用?而且这些大姐姐用起来更合适,我还要很久才能用呢。” 这倒是真话,骆君摇和骆明湘虽然只相差一岁半,但骆明湘看上去已经是个端庄婉约的妙龄女子了。 骆君摇比她矮了一截不说,眉眼也还没有完全长开。精致可爱有余,属于女子的明艳妩媚却尚且不足,过于隆重的首饰用起来便有些累赘。 骆明湘笑道:“真的送我?” “当然啦。” 骆君摇认真地道,“二哥说,姑娘家嫁妆多一些才不会被欺负。这些都送给大姐姐,以后如果姐夫敢欺负你,我和大哥二哥还一起去帮你揍他!” 骆明湘看着眼前挥舞着小拳头的小仙女忍不住失笑,想起昨天匆匆一眼看到谢承佑鼻青脸肿的模样,她倒是真的相信骆君摇能替她揍人。 骆明湘也不再推辞,笑道:“我那里有一串明珠手串还有一匹湘绫,回头让人送来给你。” 骆君摇虽然不知道骆明湘说的湘绫是什么样,但那串明珠手串却是有记忆的。 珍珠这东西价格很难说,有直接用来碾成粉末做珍珠粉的,也有一颗就价值连城的。 骆明湘那串就是后者,那还是苏氏当年的陪嫁,苏氏自觉年纪大了不适合戴就送给了女儿。 骆君摇一直想要,只是她跟骆明湘关系不好,也就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 “谢谢大姐姐。”骆君摇笑道。 沈令湘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对姐妹亲密的模样,心中却是翻涌不定。 骆君摇怎么突然就对骆明湘这么好了?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还是骆云父子三个对骆君摇说了什么? 不知怎么的,沈令湘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渐渐开始脱离了控制。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令湘匆匆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骆君摇在心中轻轻哼了哼。 昨天的事,若说跟沈令湘无关她才不会相信。 不过,骆君摇实在是有点好奇,她这位好表姐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骆明湘没有理会沈令湘的离去,她跟沈令湘关系一直十分寡淡。 “摇摇,今天我去武道院,章先生十分不悦。你今年已经缺了不少课了,你当真打定了主意要去玲珑院?” 骆明湘想起正事,原本舒展的眉宇又微微蹙起了。 现在的安澜书院只分为武道院和玲珑院,骆君摇就是武道院的。 但自从她喜欢上谢承佑,就千方百计想要转到玲珑院去。然而骆君摇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玲珑院的院长和先生一直都不同意,她自己武道院的课也给耽误了。 再这么下去,骆明湘担心她真的要被退学了。 自大盛建立,安澜书院还没有过学生被强制退学的先例。 如今的安澜书院与前朝不同,几乎是专属于贵族少女的学院了。 想要从这里毕业有两个途径,一是成婚或者年满十八无劣迹者,自然毕业。二是若想提前毕业,可以提前申请考核,考核通过即可。 不过一般人都会在婚期将近的几个月才申请考核,毕竟学无止境,而这个年岁的姑娘们一般都在书院待着,你提前毕业了又能做什么呢? 书院对这些姑娘来说不仅是学习的地方,更是经营人脉的地方。 况且安澜书院的课程十分轻松,完全不会影响姑娘们自家的事情。 骆君摇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不想去玲珑院。” 骆明湘虽然不知道骆君摇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叮嘱道:“那过几天去了书院之后,去找章先生道个歉,跟她说你以后会好好学习,知道吗?” 骆君摇想了想武道院的课程,信心十足地道:“大姐姐你放心,我这么可爱,章先生一定会原谅我哒。” “……”骆明湘无语,你可真有信心。 “我以后不在书院了,你自己要乖乖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大姐姐要准备结婚了,要在家里待嫁嘛。” 下个月就是婚期,这个月骆明湘才申请考核离开书院,恐怕还是有担心骆君摇在学校惹事的原因在里面。 “……” 这小丫头好像变可爱了,好像又没有。 16、跟踪! 之后两天骆君摇都在努力熟悉这个新的环境,她记忆超群,将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几乎没花费多少力气,只除了做了两晚上的噩梦。 第三天她就大摇大摆地踏出了骆府,准备去看看这古代的皇城是何等繁华壮丽。 原本的骆君摇就是个闲不住的,她要出去自然也不会有人拦着他。 上雍是两朝皇都,宏伟壮丽自然不在话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骆君摇饶有兴致地在街上闲逛,恍惚有几分在现代逛影视城的感觉。 这可比影视城真实多了,骆君摇心中想着。 将上雍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已经过了午时了,骆君摇揉揉有点咕咕叫的肚子,走进了记忆中整个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坐在酒楼二楼的窗边,骆君摇悠然地吃着东西。 目光不经意地往下眺望,突然骆君摇目光一凝,定定地落在了街边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那马车外表看上去倒没什么奇特之处,但骆君摇却认得,那是谢承佑的马车。 骆君摇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谢承佑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以他爱面子的性格是绝不会去国子监读书的。 那么他这会儿不在楚王府或者穆王府躲着,跑出来做什么呢? 难道又想去骆家道歉?那也不是去骆府的方向啊。 这两天谢承佑跟定点打卡一般,每天一大早上门求见然后被拒。 骆君摇怀疑他是想趁着脸上的伤还没好卖惨,可惜骆家上下无一不是铁石心肠,并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被打了还要道歉这件事,谢承佑心里如何憋屈,就不关她的事了。 所以说,有个好爹的好处啊。 如果是骆云没回来之前,谢承佑怎么可能两次三番的上门赔礼道歉? 谦谦君子宁折不弯? 要么是太脆了折得太快,要么是压力还不够强! “小二,结账!”骆君摇眼睛一转,站起身来道。 片刻后,骆君摇从酒楼出来跟上了那辆正往城外方向而去的马车。 一想起谢承佑那个pua小姑娘的人渣,她就手痒。 马车在城里走不快,出了城就开始加速了。 谢承佑坐在马车里,脸上的青紫痕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即便如此,谢承佑的脸色却依然不好看。 这几天,他心情就没有一刻好过。 他那位“父王”即将回京的压力和骆家的事情,都让他烦躁不已。 接二连三去骆家吃闭门羹,谢承佑已经可以想象他的那些朋友同窗心里在怎么嘲笑他了。 当初对人家姑娘不屑一顾,怎么人家爹回来了就巴巴地上门去了? “骆君摇!”谢承佑忍不住咬牙切齿。 那个蠢货不是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吗?她竟然敢给他这样的难堪,是笃定了骆云回来他就奈何不得她了?! 他好不容易强忍着厌恶想要给她个机会,她竟敢……不识抬举的贱人! “公子,到了。” 马车慢慢停住,谢承佑从马车里出来对车夫道,“将车赶远一些,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是。”下车之后谢承佑便转身往路边的树林走去,这条小路僻静无人,他也不怕人瞧见。 车夫目送他离开,才调转马头将马车赶到另一边去。 缓缓在小路上行走的马车底下突然滚出来一个人影,那娇小的身影灵活地滚到了路边。直到马车走远了一些才抬起头来,被灰尘呛得闷咳了几声。 骆君摇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有些好奇,“谢承佑来这里干嘛?跟人幽会?” “……”突然有一种抓奸的兴奋感。 另一边,谢承佑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前方的树林里早有一个纤细身影在等着他了。 “承佑,你来了。”女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着谢承佑心疼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承佑面部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柔声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摇摇下手怎么这么重!”女子幽幽道。 骆君摇坐在树上,透过树枝往外望去,并不怎么意外的发现谢承佑的幽会对象正是此时应该在书院上课的沈令湘。 她偏着头盘算了一下,心中失笑。 可真是个好地方,这儿不正好是安澜书院后山的山脚下么? 这会儿正是书院午休的时候,打点好了或者有人掩护想要偷跑出来倒也不是件难事。 显然这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在这里幽会了。 这沈令湘跟谢承佑是这种关系,平时却丝毫没有表现还拼命说谢承佑的好话,将骆君摇往谢承佑的身边推。 可真是好表姐啊。 “令湘,那日你为什么会来得那么早?”树林里响起了谢承佑的声音。 沈令湘低声道:“我听见里面动静有些大…以为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她声音一变,多了几分幽怨,“怎么?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对不起摇摇的事?” 谢承佑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连忙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也没有这些麻烦了。” 若是事成之后令湘再出现撞破此事,到时候骆云不想认也不行,更可以彻底毁了骆君摇的名声。 可惜…… 他也知道怪不得令湘,他根本没想到骆君摇会那般激烈的反抗。 只是事情失去控制以及这几日积蓄的怒火终究让他有些沉不住气。 沈令湘委屈地呜呜哭泣着,谢承佑连忙柔声安慰。 那两人已经搂在了一处,谢承佑声音里有几分歉疚,“令湘,对不住。我祖父一定要让我娶骆君摇那个蠢货,你……” 沈令湘表情微僵了一下,但她靠在谢承佑怀中,谢承佑并没有看到这一瞬间的变化。 “我知道。”沈令湘声音低落,“我只是个丧父的孤女,如何怕配得上摄政王府大公子?” “令湘,我……” 沈令湘抬手掩住谢承佑的唇,轻声道:“我都明白,一切只怪我命苦罢了。” 谢承佑心疼不已,“令湘,等我。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妻子的。” 沈令湘眼中闪烁着泪光,抬起头来微微点头道:“我相信你,我…我一定等你。” 骆君摇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你侬我侬的肉麻着,忍不住想伸手搓搓自己手臂上有几斤鸡皮疙瘩。 想娶本姑娘?你在想屁吃! ------题外话------ 谢承佑:你再来晚一些,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骆君摇:是的,你就死了。(* ̄︶ ̄) 17、贱! “令湘,过几天长陵长公主要为安阳郡主办接风宴,到时候你帮我将骆君摇约出来可好?” 骆君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杈上听着那两人你侬我侬,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立刻竖起了耳朵来了精神。 原本靠在谢承佑怀中满脸柔情蜜意的沈令湘身体也有瞬间的僵硬,她抬起头来有些为难地道:“摇摇好像对我有了什么误会,这几日对我一直不冷不淡的,倒是和骆明湘走得近。恐怕到时候……” 谢承佑见她推脱,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一向对你信任有加又没什么脑子,就算是因为什么生气了,你多哄哄她便是。” 沈令湘有些委屈,骆君摇那样骄纵的人要怎么哄? 说到底还不是要她卑躬屈膝地赔小心,哄着骆君摇? 这些年为了哄骆君摇,她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多吗? “令湘?”不见沈令湘回答,谢承佑低下头去看她,“怎么了?你不愿意?” 沈令湘连忙摇头,凄声道:“怎么会?你明明知道,为了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的?你这是怀疑我么?我……” 谢承佑看着她微红的双眸,不由满心愧疚,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许下了无数承诺。 “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谢承佑低声道,“是我无能,若非我出身低微怎么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前几天的事,骆大将军对我敌意甚深,这个时候绝不能和骆君摇反目成仇。” 沈令湘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便是。承佑,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才是最优秀的男人!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的。” 谢承佑感动极了,“令湘,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我们才是一路人。” 沈令湘靠在谢承佑怀中,微微垂眸神色温柔。 她们确实是一路人。 以她的身份和名声,想要在皇城中找一个好人家不难。 但想要嫁入位高权重的人家做当家主母却是难如登天。 算起来,她比生母二嫁的骆明湘还要不如。骆明湘虽然幼年丧父,但她的生父生前也是个二品将军,苏氏出身侯门家世清贵,又是骆大将军的继女。 所以骆明湘能够被淳安伯府求娶,而她的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虽然对外说她是骆云的外甥女,但她的母亲骆氏其实是骆家老夫人早年收养的,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父亲生前只是个五品小官,还因为渎职被流放病死在了边关。细究起来,沈令湘其实是犯官之女。 即便有骆云这样一层关系,京城里真正的权贵也绝不会愿意为嫡长子选这样一个妻子。而能够接受她这样身份的人家,沈令湘却又看不上。 莫说是普通人家,便是骆明湘的未来夫家淳安伯府,沈令湘也是看不上她。 她想要成为整个皇城人人羡慕仰望的存在,她希望终有一日自己能将骆君摇光明正大地踩在脚底。 这才不负她这些年,委屈齐全地陪在骆君摇身边所受的委屈! 而她也如愿遇到了谢承佑。 谢承佑出身皇族,穆王长孙,摄政王长子,这样的身份本该是她无论如何也攀不上的。 但谢承佑又是穆王的庶长子所生,被摄政王过继过去的,身份其实颇为尴尬。 她知道谢承佑有野心,这也正是她所看中的,甚至她还在其中添过几把火。 她知道,只要自己牢牢掌握住谢承佑的心,现在所有的委屈都会有所回报的。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人终于腻味完了。 骆君摇翻着白眼等谢承佑送走了沈令湘,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可以两天不用吃饭了。 目送沈令湘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谢承佑这才转身往树林外不远处的小路边走去。 他刚往外走了十来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等他回头去看,突然感到脑后被重物一击,剧痛伴随着黑暗袭来,整个人瞬间到了下去。 骆君摇心满意足地围着地上的谢承佑转了一圈,又抬脚踢了踢,见他毫无动静这才笑道:“垃圾,就你这样的小弱鸡还敢算计本姑娘!”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着,“现在你落到我手里,本姑娘该怎么对付你呢?” “……”地上的谢承佑一无所知。 骆君摇仿佛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 俯身去拽谢承佑的衣襟,拽着他往前拖了两步发现有点重又停了下来。 她毕竟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想要一下子拖动一个至少一米八的青年人还是有些难度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拖不动啊,那就不好意思啦。” 骆君摇笑眯眯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看着地上的人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从哪儿开始呢?就从这儿吧。” 撕拉—— “哎哟,白长这么高个儿了,竟然是个白斩鸡。一块腹肌都没有!” 撕拉—— “咦,腰上竟然还有一颗朱砂痣?” “裤子……呃,裤子就算了吧,看到脏东西怎么办?” 刷刷刷! 树林边寂静无人,布料撕裂的声音连连响起还带着少女嫌弃的点评。 可惜周遭无人,只有林中的鸟儿们目睹了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最后,再刻个字吧?”骆君摇认真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喃喃道。 然后拿着手中的匕首比划了半晌,选定了某人胸口中央的大片空白位置。 刀尖刺下的瞬间,昏迷的人不由吃痛地皱起了眉头,眼皮也开始颤动着仿佛快要醒来的模样。 骆君摇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下,连眼皮都没来得及睁开的人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乖乖地,别碍事,很快就好了。” 片刻后,骆君摇随手将刀尖上的血迹在谢承佑破碎的衣服上抹干净,起身钻进了树林深处。 树林边的一颗大树下,只躺着一个衣衫破碎成片,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俨然是惨遭蹂躏的青年男人。 男人平坦白皙的胸膛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贱! ------题外话------ ┗|`o′|┛嗷~~明天男主出场了哦~~不来一波撒花吗???ヽ(°▽°)ノ? 18、谢衍?! 做完坏事心情大畅,骆君摇愉快地将谢承佑暂时抛在了脑后,迈着轻快的脚步往树林深处走去。从外边小路走容易撞到去而复返的车夫,还是绕绕路比较保险一些。 骆君摇愉快地在穿过整片树林沿着山脚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方向感极好,只要沿着这山脚线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到安澜书院通往城门口的大道上。 说不定还能顺便搭个便车什么的。 “这林子深处怎么连个鸟儿都没有?”骆君摇有些疑惑地低喃道。 刚才在外面可是还时不时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啊。 突然骆君摇脚下一顿,鼻翼轻轻动了动,“有血腥味。” 她刚刚没沾上血啊。 四下看了看,骆君摇低下了头。 就在她脚尖前方不到一寸的地方,枯叶上有两滴尚未干涸的暗红。 骆君摇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飞快地捡起枯叶然后闪到了一棵树后面。 伸手摸了摸那枯叶,鼻子微微动了下。 血迹? 而且不是鸟兽的血迹,是人血! 原本还有几分懒散娇俏的少女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而锐利,她顺着刚才那地方一路往前看去,只看到了一地凌乱的足迹。 再往前十几步,转过山坳果然看到两具躺倒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穿着灰色的衣衫,一个被一刀封喉,一个心口多了一个血洞。 可见下手的人十分干脆利落。 穿越还没两天呢,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骆君摇抱着胳膊思索着:当成没看见呢,还是当成没看见呢? 远处隐隐传来金属击打的声音,骆君摇知道那必是有人在打斗。 “我不是多管闲事,我就是随便看一眼……” 骆君摇在心中喃喃道,身体已经飞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而去了。 树林深处,茂密的阔叶树荫遮蔽了本就暗淡的光线,让这一方天地显得有些阴暗幽冷。 两个灰衣男子正站在山坡下,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跟前距离他们不过几步远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衣衫,在幽暗的光线下越发衬得他整个人高大挺拔。 他站在一颗树下,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那显得尤为深邃俊挺的轮廓。 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剑锋清寒,有血水正顺着剑锋无声滴落在地上的腐叶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衣着跟那两个灰衣男子并无二致。 “谢衍,你不必虚张声势!” 终于,一个灰衣男子扯着有些发紧的嗓音道:“这一路你被袭击九次,身上至少有十三处伤,你早就无力再战了!” 被叫做谢衍的男人抬眼,眸中寒意湛然。 他沉声道:“你试试。” 对面的人并没有轻举妄动,显然…他们并不敢试。 此处距离皇城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是他们仅剩的机会。 一旦让谢衍踏入皇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此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而他们身后倒下的那些人,都是之前“试试”的结果。 但是同样,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消耗在这里。 这地方距离皇城太近了,随时有可能被发现。 两个灰衣男人对视了一眼,似在交换意见。 最终,两人依然决定只能破釜沉舟一试。 他们没有退路,杀不了谢衍回去他们也得死! 同时紧了紧手中的武器,两人眼底闪过狠意。 骆君摇趴在山坡上一处下凹的灌木丛后面,听到谢衍两个字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衍这个名字,即便是曾经的骆君摇不学无识也依然还是如雷贯耳的。 因为他是当今的摄政王,楚王殿下。 同时,还是谢承佑的“父亲”。 身为谢承佑的忠实“舔狗”,她怎么能不知道谢承佑的父王叫什么名字呢? 眼看着那两人眼中凶光毕现,骆君摇在心中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万一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在那两人同时举刀的时候,骆君摇拉开了随身带出来的弹弓。 “嗖!” 骆君摇虽然没有奢侈到用金丸的地步,但这铜弹丸也是骆家为二姑娘特制的。 之前打谢承佑她还手下留情了,否则谢承佑绝不可能自己走着离开,而是被人抬着走的。 “什么人?!” 这声音自然引起了下面的人注意,其中一人举刀去挡。 骆君摇在打出一颗弹丸的同时就已经就地一滚翻到了旁边,再一次拉开了弹弓。 同时,站在树下一直没有动作的谢衍突然抬手。 幽暗的空间里寒光乍现,带出一道暗红的血影。 瞬间斩杀一人,谢衍没有片刻停留挥剑向另外一人。 那人再也顾不得躲在暗处的骆君摇,连忙回身挥刀砍向谢衍。 下一刻,腿弯一阵剧痛。 一颗弹丸打中了他的左腿,剧烈的疼痛让他左腿一弯,控制不住地向下跪去。 谢衍一剑砍在了他的刀锋上,那把刀立刻缺了个口子。 灰衣男人只觉虎口剧痛,瞬间血流如注。 谢衍轻哼一声,长剑斜扫过去。 灰衣男人避过了再次袭来的弹丸,下一刻他握刀的手被长剑连同小臂一起砍断了。 灰衣人惨叫一声,狼狈地手脚并用往后退,想要避开谢衍的长剑。 谢衍并没有斩草除根,依然提着剑站在树下,只是微微侧身目光看向了身侧山坡上的灌木丛。 灰衣人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任务失败后将会面临的惩罚,见谢衍没有继续动手根本不敢多想,踉跄地站起身来连丢在一边的刀和断臂都顾不得,转身就往后奔逃而去。 谢衍目光依然落在灌木丛上,手中长剑往前一掷,长剑脱手而出钉在了那逃走的灰衣人背心。 “……” 骆君摇透过灌木丛望着那双深沉冷峻的眼眸,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巨型猛兽盯上了一般,一时竟然有些不敢动弹。 他受了重伤,我悄悄走掉他追不上我。 那两个灰衣人高度紧张所以没看出来,骆君摇作为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谢衍站在树下不动不是他轻视对手或者想要装逼,而是他身受重伤必须靠着身后的树支撑,否则根本就站不住。 **叔叔说:做好事不留名。 诗仙太白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骆君摇悄悄往后缩了缩,退到下面的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地方。 正要转身溜走只听下面扑通一声,她再回头看原本还站着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 ------题外话------ 啦啦啦~这回写摇摇救美~男~~ 谢衍:姑娘,救命之恩,本王…… 摇摇:当以身相许? 谢衍:…… 19、真.第一美男? 骆君摇满脸纠结地站在血腥气弥漫的树林里,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若不是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是她不想着人好,而是靠近了才知道这人的伤到底有多重。 所以说,黑衣服真是个好物。 就算受了伤流了血,敌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来你到底伤得有多重。 男人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虽然骆君摇认为以一个“父王”的身份来说有点过于年轻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谢承佑并不是他亲生的,也就不用在意了。 骆君摇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过的美男子更是不计其数,但饶是如此也还是忍不住看得愣住了。 骆君摇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 鬓若刀裁,眉似墨染,鼻梁高挺,轮廓却比寻常男子显得更加深邃,犹如最厉害的神工巧匠亲手雕琢一般。 世人爱以美玉比喻美男子,骆君摇却觉得玉过于温润不足以形容他摄人心魄的灼灼光华。 只是闭着眼睛尚且如此,若是睁开眼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绝色美貌? “这样的美男子,死了就可惜了啊。”骆君摇喃喃道:“谢承佑那个什么皇城第一美男子果然是个水货,上雍这些人的审美怕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凑近了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地上的人一时半刻确实死不了,骆君摇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摄政王么?怎么一个护卫都没有,伤得这么重?” 骆君摇一边唠叨着一边思索到底是把人丢在这里去求援,还是带着人一起走。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拖着走也不现实啊。 就算她能拖得动,这拖出去人也死透了吧? 放在这里的话…会不会还有杀手回来或者被野兽给叼走了? 这么好看的人,万一真的死了多可惜啊。 真是愁死人了。 思索了一下,骆君摇伸出手在昏迷的男人身上的穴位捏了几下,原本昏睡中的人微微蹙眉显然是要醒了。 骆君摇连忙收手,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无辜无害的模样。 片刻后,那浓密的睫毛微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骆君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寒潭般深邃的凤眸,那眼眸冷如寒霜,深不见底。 只望了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不敢违逆的敬畏。 然而这样一双眼眸,配上这样过于俊美的容颜,越发显得这人如冰川山巅,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 即便是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却依然让看他的人觉得自己才是渺小的那一个。 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那个,你没事吧?” 然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己说了句废话,伤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呃…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走?或者你自己在这待着,我帮你去叫人。我没有伤药,没办法帮你。” 谢衍神色平静地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心情却并不像脸上的神色一样平静。 他也没想到,躲在山坡上的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 骆君摇被那双寒眸盯得有些冷,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必,很快会有人过来,姑娘可以先走。”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你确定是你的人先来,而不是那些杀手先来?” 谢衍道:“不会。” 骆君摇思考了一下他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这才点点头,有些迟疑道:“那……我走?” “多谢相助,有事可到楚王府找我。”谢衍看着站起身来的小姑娘道:“姑娘有侠义之心,不过凡事还当三思而后行。” 骆君摇摆摆手笑道:“等我三思完,你都凉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不救你。我也是看准了才出手的嘛,如果人多我当然就自己跑了。” “……”谢衍面对如此诚实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骆君摇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要表示告辞,突然眼眸一凛低头对躺在地上的人道:“有人来了,来救你的还是来杀你的?” 谢衍沉吟了片刻,道:“自己人。”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走啦,祝你好运。”说罢挥挥手就要转身离开。 “……”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完全想不到救了当朝摄政王意味着什么。 于是就连扶他一把都省了,将他就这样丢在血泊里。 可惜骆君摇才刚走出去没几步,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七八把明晃晃的刀尖齐刷刷地指向骆君摇,骆君摇有些幽怨叹了口气,回头问道:“这些真的是来救你的?” 她不会一不小心把命搭在这里吧? 这要是死了,墓志铭上会不会写死于多管闲事? “不得无礼。”一个清润笑声从树林里传来,片刻后一个眉目清朗温润的白衣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围着骆君摇的几个人看了看骆君摇身后地上躺着的人,再看了看那白衣青年,缓缓收回了刀。 那青年含笑朝骆君摇点了点头,才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谢衍。 “王爷,你还能喘气吧?” 谢衍睁开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见状青年不由松了口气,展眉笑道:“不错,命挺硬的,刚在外面看到那么多死人,我都差点以为我来晚了。” “扶我起来。”谢衍现在并不想听人废话,淡淡道。 青年混不在意,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伤得挺重啊。” 若不是他架着,谢衍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稳。 “死不了。”谢衍道。 “这位姑娘?”确定谢衍暂时死不了,青年看向骆君摇的眼中立刻闪动着八卦的光芒。‘ 骆君摇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连忙笑道:“我是路人甲,路过的,我可以走了吧?” 青年笑道:“路姑娘,虽然你长得很可爱,但是你还不能走哦。” “……”神特么的路姑娘!还有你这话前后句有关系吗? 青年打量了骆君摇几眼,突然道:“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骆君摇坚定地,“没,没见过。” “卫长亭,闭嘴。”青年还想说什么,被他扶着的谢衍开口道。 叫卫长亭的青年轻啧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骆君摇一圈,果然不再说话了。 ------题外话------ 摄政王殿下出场就是战损版呀~~ 蓝萌萌:上雍人眼睛都瞎了,谢承佑那家伙分明是个水货!! 20、暴露! 骆君摇眼神游移地想要开溜,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刚刚在人家“儿子”的身上刻了个字。“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不着急,姑娘刚刚有没有吓着?我们送姑娘回家吧?” “不用,不用。”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我爹要是看到你们送我回去,会生气的。他生气的时候,可凶了。” 骆君摇其实也没有多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大家都在上雍还是这样的身份,早晚都会撞见的。 但是她刚刚做了坏事,直觉就想先隐藏自己。 至少先回去问问爹爹,这位摄政王是不是真的不会替谢承佑出头再说吧? 卫长亭自然看出了她的心虚,只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 他并没有想过是骆君摇救了谢衍,只当这姑娘是意外闯到这里的。 只是有些诧异,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这里离城里不近,让人将你送到城门口。”谢衍开口道。 骆君摇看看周围的人,不答应看起来很难脱身,只得点了点头。 谢衍看向其中一人道,“这位姑娘救了本王,不可失礼。” 那人应声而出,拱手道:“是,王爷。姑娘,请。” 骆君摇看向谢衍,挥挥手道:“那我走了,保重。” 然后转身快步往树林外面而去,那速度看起来仿佛背后有什么猛兽追着她跑一般。 目送骆君摇的身影远去,卫长亭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去,侧首对谢衍道:“真的就这么放她走?” “你想做什么?”谢衍问道。 “你刚说她救了你?不是开玩笑的?” 谢衍看着他没有说话,卫长亭露出深思的表情,“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而且,她知道你的身份,我刚刚叫你王爷她一点儿也没惊讶,也不害怕。” 谢衍道:“方才刺客叫破了我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这小姑娘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无害。 “你没听到重点,我是说她不怕你。”卫长亭道。 这世上,不怕谢衍的人可不多。 “你觉得,骆云的女儿会怕我?” “她是骆云的女儿?!”卫长亭的声音骤地拔高,引得谢衍也皱起了眉头。 太吵了。 卫长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降低了调门,“你怎么知道她是骆云的女儿?” 谢衍淡淡道:“她手里那把匕首,是骆家的东西。” 卫长亭干笑,他虽然看到那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倒是没注意到那么多细节。 于是只得转移话题,“骆云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安澜书院吧?难道是逃学?”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让人查查这附近,今天下午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卫长亭耸耸肩道:“行吧,我让人去查。你赶紧回去,别一会儿真爬不起来了。” 谢衍道:“我还撑得住。” 撑得住个屁!现在不是本公子在撑吗? “这些……到底是谁的人,你心里有数么?”卫长亭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道。 谢衍不答,卫长亭没好气地道:“得,我不问。不过王爷你这次着实是有些托大了,这伤受得也不冤枉。你堂堂摄政王,就算京城催得再急,摆齐了仪驾护卫回来,谁敢说什么?” 谢衍微闭着眼沉声道:“太皇太后重病,我去了一趟并州请薛神医。他年迈无法疾行,侍卫都留给他了。” “一个大夫而已,何至于要那么多……”话说到一半卫长亭又停住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上雍皇城,希望谢衍死的人有很多,但希望太皇太后早点死的人也不少。 谢衍虽然是穆王府嫡次子,父母俱在,但实际上他是被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养大的。 太皇太后病了,谢衍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管不顾。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边关的战事才刚结束,你正要回京太皇太后就病了,说不是有人预谋谁信?” 皇城里只怕有不少人并不希望谢衍回来吧。 谢衍虽然是摄政王,但这几年都领兵在外,朝堂上的事情根本无暇兼顾。 如今皇帝年幼,摄政王还朝摄政,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眼。 “回去再说。”谢衍道。 骆君摇并不知道一把随手从二哥那里摸来的匕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路走出树林,直到看到通往安澜书院的大道才停了下来。 刚刚的镇定从容仿佛一瞬间消散无踪,也不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小姑娘嗷地一声抱住了路边的大树。 “哇哦,才刚过来就这么刺激!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不过…这个摄政王好帅啊。刚才竟然忘了多摸两下……” 当然,以上疯狂的表现声音都只在心里,所以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只看到她抱着路边的大树疯狂输出表情。 “……”这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骆君摇很快想起了自己身边还有人,连忙放开了大树轻咳一声做无事状。 “咳咳,我们走吧。”微笑,乖巧,可爱。 侍卫严肃地道:“姑娘请。” 侍卫认真执行摄政王的命令,一路将骆君摇送到了城门附近才停下了脚步,“姑娘,属下就送到此处。” 骆君摇挥挥手笑道:“好啊,小哥哥辛苦你了。” “……”侍卫看着眼前长得过于精致漂亮,也过于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有些艰难地道:“姑娘慢走。” “嗯嗯。” 骆君摇再次挥挥手,愉快地朝着城门走去。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以及认识了当朝摄政王而受到影响。 侍卫看着夕阳下少女轻松愉悦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姑娘的心怕不是一般的大。 21、勇于认错 “爹爹,大哥。”骆君摇推门进来,看到骆谨言在书房里也不意外,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 骆谨言笑容温雅得不像是个十几岁就上战场的武将,“摇摇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去哪儿了?” 骆君摇笑道:“出去逛了逛,很开心。” 很开心? 骆谨言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摇摇开心,恐怕有的人要不太开心了。 骆云也笑道:“开心就好,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开心重要。摇摇这会儿来找爹,是有什么事?”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才道:“爹,摄政王是不是要回来了?” 骆云只当她担心谢衍回来给谢承佑撑腰,笑道:“这些事情摇摇不用担心,就算谢衍回来了,也未必会站在谢承佑那一边。” 骆云话锋一转,“再说了,便是他真的要替他那便宜儿子撑腰,咱们骆家也不怕。” 看来谢衍跟他那便宜儿子关系不好?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看看站在一边的骆谨言小声道:“爹爹,我不是想说这个。” 然后飞快地将在树林里救了谢衍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可没有多少替谢衍遮掩行踪的想法,毕竟对她来说谢衍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也远没有骆云和骆家重要啊。 不等她的话说完,骆云和骆谨言就已经变了脸色。 骆云猛地站起身来,骆谨言先一步上前拉过了骆君摇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有没有受伤?” 对上两人担心的眼眸,骆君摇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的。 “当然没有,受伤了我怎么还会站在这里跟爹和大哥说话。我也是看准了机会才出手的,我又不傻。如果对方人多势众,我肯定自己跑啦。”骆君摇笑道。 骆谨言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你根本就不该去凑这个热闹!还有!你又不带人自己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骆君摇朝他做了个鬼脸,娇声道:“大哥,我知道错啦。” 骆谨言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我发誓。”骆君摇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骆谨言冷笑,“把你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 骆君摇悻悻然,“那不成投降了?” 骆谨言只能无奈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啊。” 骆君摇郁闷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型揉乱了! 骆云看着他们兄妹说笑,见骆君摇确实没事也松了口气。口中却还是叮嘱道:“你大哥说得没错,以后遇到这种事,赶紧自己跑得远远的。” 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赞道:“不愧是我骆云的女儿,果然胆识不凡。” “爹!”骆谨言不赞同地道,爹这样说话不是鼓励小丫头去冒险么? 骆君摇立刻抛弃了大哥凑到骆云身边,略带得意地道:“那当然,虎父无犬女嘛。” “……”看着眼前立刻就要陷入互吹的父女俩,骆谨言无语。 一番笑闹,书房里的气氛倒是显得温馨轻松许多,仿佛这些年父女兄妹之间的生疏都在这笑闹关心中散去了。 “爹,怎么会有人在京城附近刺杀摄政王呢?”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云轻哼了一声,淡淡道:“谢衍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想要他命的人更多,刺杀有什么奇怪的?” 骆君摇皱眉道:“那摄政王府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怎么没人刺杀谢承佑呢?” 那些刺客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恩怨分明,谢承佑那种渣渣早死早超生。 骆云道:“摄政王府就是摄政王,摄政王一人就是整个摄政王府。只要摄政王本人死了,摄政王府就不复存在了。谢承佑…不过是个尚未掌权的公子哥儿罢了。” 骆谨言也笑道:“况且,虽然想要摄政王命的人很多,但也没有多少人敢将之摆到台面上来。这次之所以那般疯狂,恐怕是想在摄政王踏入上雍之前解决掉他。” 不过是放手一搏罢了,可惜显然是失败了。 “摇摇,这件事不可对外人提起。”骆谨言正色叮嘱道。 骆君摇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当时摄政王府来了好多人,都看到我了。其中有个笑眯眯的白衣人…看着不像好人。” 骆谨言道:“这倒不用担心,你说那人应该是陵川侯府世子卫长亭,他母亲是太皇太后最小的妹妹,要叫太皇太后一声姨母。人品也还过得去。”应该不算是坏人。 “哦。”骆君摇乖乖地点头。 骆谨言斜睨着她,“你还有什么没说?” 骆君摇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没有了!” 骆谨言轻哼一声,“你是想要我亲自去查吗?” 旁边骆云本想提醒儿子不要对妹妹太凶了,但看女儿这心虚的小模样,再想起这小丫头的胆大妄为,当即闭了嘴。 小孩子还是要有个怕的人才行,他是管不住女儿了,那就只能指望长子了。 骆君摇有些迟疑起来,她往谢承佑身上刻字只是一时兴起。 虽然她自己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却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会怎么想。 虽然才刚认识没几天,但她还是不希望他们讨厌自己的。 骆谨言有些无奈,摸摸她的发梢轻声道:“你说吧,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哥都不会生气的。” 骆君摇小声道:“我…看到谢承佑跟令湘表姐……然后,我就把他打晕了……” “就这样?”骆谨言有些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大事值得她这么紧张? 前几天她还当众将人打得鼻青脸肿,也没见这小丫头心虚啊。 骆君摇的声音更小了,“我还在他胸口刻了个字。” 至于是什么字就不用追究了吧? 谢承佑虽然是个渣滓,但渣滓也是有隐私权的。 “你在他胸口刻了个字?”骆谨言忍不住道,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骆君摇!你扒了他的衣服?!” “嗯啦。”骆君摇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 骆谨言和骆云对视了一眼,这姑娘不得了了,得好好教,狠狠地教! 22、亲疏 “沈姑娘,请留步。”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随后响起了沈令湘的声音,“我有些事情想跟舅舅说。” 书房里,原本正在训人的骆云和骆谨言脸色都是一变。 原本骆云对这个外甥女并没有太大的好恶,就算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不管怎么说这些年确实都是她在陪着摇摇。 哪怕因为前两天的事他们对沈令湘有所怀疑,在没有查证之前他也并不想对她如何。 但方才听了女儿的话,骆云对这个外甥女的印象却已经跌落谷底了。 她喜欢谢承佑没什么,但她明明已经跟谢承佑纠缠在一起了,却还将摇摇往谢承佑身边推。 跟谢承佑一起算计摇摇!是可忍孰不可忍! 骆云脸色阴沉,忍不住一掌拍在了跟前的桌面上。 “舅舅,令湘求见。”门外沈令湘也听到了这声音,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着道。 骆谨言看向自己父亲,微微摇头,“爹,先看看再说。” 他不相信只是沈令湘,或者只是沈令湘和谢承佑两个人,就敢这么胆大妄为的算计骆家。 寻常权贵公子若是得到了摇摇的喜欢,只怕恨不得将她供起来赶紧太太平平娶进门。 谢承佑倒是风格清奇非要不走寻常路,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吧! 骆云轻哼了一声,冷声道:“进来。” 旁边被爹爹和大哥念叨得满头包的骆君摇暗暗松了口气。 沈令湘推门进来,看到骆君摇正亲昵地挤在骆云身边坐着,骆云丝毫不以为忤神色温柔慈爱地看着女儿。 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摇摇也在啊。舅舅,大哥,这是我娘亲手熬的汤,我才刚到家娘就让我趁热送过来呢。我娘说,舅舅从前最喜欢这汤了。” 骆云点了下头却并没有答话,坐在一边的骆谨言开口道:“令湘表妹,汤先放一放,你刚才说有事找爹?什么事?” 沈令湘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骆君摇才轻声道:“是,有些事,是关于摇摇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令湘表姐,跟我有关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说,难不成是想跟我爹爹告状?” 沈令湘连忙道:“当然不是,是好事呢。” 骆君摇挑眉笑吟吟地看着她,沈令湘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这两天这个丫头确实变了很多,她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沈令湘道:“摇摇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转到玲珑院么?今天院长跟我说她同意了,我想着这事儿应该先跟舅舅说一声,正打算一会儿就去暖心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 “摇摇想去玲珑院?”骆谨言蹙眉。 他是隐约听说过的,自家妹妹的功课好像不太好? 骆君摇靠着骆云的肩膀道:“没有呀,我挺喜欢武道院的。况且我都这么大了,转什么院呢。” 沈令湘不由愣住。 这两年骆君摇使了劲儿的想要转到玲珑院,都被院长给拒绝了。 她还以为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定会高兴才是,没想到她竟然矢口否认? “摇摇,你这是怎么了?这两年你不是一直都在为了转院努力吗?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 骆君摇撇嘴道:“玲珑院门槛太高了,我还是觉得武道院挺好的,不想转了。” “可是……” “没有可是。”骆君摇坚定地道:“我上个月的申请被驳回了,还没有递过新的申请呢,你们院长干嘛要突然答应我?” “…这,或许院长有其他考量吧?”沈令湘垂眸道。 骆君摇微笑道:“那令湘表姐替我谢谢陈院长吧,我不想转了。” “可是……”沈令湘还想再劝。 骆谨言突然开口道:“好了,令湘。既然摇摇不愿意就算了,我也觉得武道院不错。” “大表哥。”沈令湘蹙眉,不赞同地道,“武道院如今早就已经没落了,统共也没有几个学生。摇摇在里面连个朋友都交不到,如何能跟玲珑院相比?” 骆谨言并不在意,“摇摇喜欢就好了,我看摇摇的天赋也不在那些琴棋书画之上,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有爹和我们做兄长的在,摇摇不会没有朋友。” “……”后台硬了不起吗? 沈令湘还想再说什么,骆谨言话锋一转突然道:“令湘,我听说…你跟谢承佑走得很近?” 闻言沈令湘只觉心头一跳,连忙道:“大表哥只怕是误会了,我跟…玄昱公子不是很熟。只是…这两年摇摇跟玄昱公子交往的多,我也就跟着熟悉了几分,也就能说上几句话。” “是么?”骆谨言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沈令湘心中狂跳不止,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自然,大表哥不信的话,尽可以问摇摇。” 骆君摇打量着沈令湘好一会儿,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吧。” 沈令湘暗暗松了口气,骆谨言轻笑了一声道:“我倒不是想说别的,只是谢承佑人品不好,以后咱们家的人都离他远一些。知道了么?” “这……”沈令湘看向骆君摇,希望她能开口反对。 却见骆君摇乖巧地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 “令湘?” “是,我知道了,大表哥。” 骆谨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沈令湘道:“对了,这两天都没来得及问你,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迎风阁门口的?” 沈令湘轻声道:“我之前跟舅母说过的,当时我…担心摇摇出事,就想过去看看。没想到才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很大的响动,所以才……” 骆君摇笑道:“令湘表姐是看到谢承佑想欺负我,被吓到了才叫出声的吧?” 对上她那双笑吟吟地眼眸,沈令湘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往日里她总觉得骆君摇蠢,但此时对上那双笑眼,不知怎的却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骆谨言蹙眉道:“此事确是摇摇行事不妥怪不得你,只是你以后行事也要沉稳一些。幸好当时没出什么事,否则引了那么多人过去,摇摇的名声如何是好?” 骆君摇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舅舅和大哥一句严厉的话都没有。而她只是一件小事,即便她百般解释大哥还是要敲打她一番。 妹妹和表妹,女儿和外甥女果然差别这么大么? “是,大哥,令湘知道错了。” 沈令湘红着眼睛低声道,抬头看向骆君摇,“摇摇,你这两天对我这般冷淡,也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都怪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着沈令湘,又看看骆谨言道:“大哥说得对,这次的事都是我没有认清楚谢承佑的真面目,不怪表姐。” “那…咱们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表姐当然还是我表姐啊。”重归于好?想什么呢少女,我又不是傻乎乎的原主。 沈令湘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冷淡,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神色黯然地告退离开了。 在骆云和骆谨言跟前,她并不敢多动心眼,有些话还是得私下跟骆君摇说才行。 看着她出去,骆谨言语重心长地对妹妹道,“以后长点心,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以后就别再被骗了。等将她身后的人和事都查清楚了,她以后就再也烦不着你了。” 骆君摇无奈道:“大哥,在你眼里我这么笨么?” “你以为呢?”骆谨言似笑非笑地道。 “……”好吧,原本她可能是有点笨。 23、父子! 境园在摄政王府的主轴线上,也是整个王府最大的园子。 但有别于王府别的地方,这里显得更加幽静。 一踏入静园,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一般,外面的繁华喧嚣与它毫无干系,安静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亲王的院落。 谢承佑并不喜欢来境园,更不喜欢见谢衍,哪怕这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大公子。”站在门口的叠影见到谢承佑,微微欠身道。 谢承佑眼神微暗,低声道:“叠影,父王现在有空见我么?” 叠影看看脸色有些苍白,行动间明显僵硬的谢承佑,回道:“王爷和卫世子在里面说话,大公子请稍等,容属下通报。” “自然。”谢承佑笑道,心中却十分不悦。 他下午在城外被人偷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成了一条条的碎片,胸口还被人刻了个血淋淋的大字。 想起车夫看到自己时的模样,谢承佑就想杀人! 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回到府中才刚上完药还来不及休息,下人就来禀告说谢衍回来了,而且好像还受了重伤。 谢承佑根本不敢耽搁,只能强撑着身上的疼痛过来给他的这位“父王”请安。 卫世子…卫长亭,陵川侯府世子,又是一个让他厌恶的角色。 卫长亭只比谢承佑大四岁,但不同于谢承佑这样一直留在皇城的标准勋贵子弟套路。卫长亭十六岁就偷跑上了战场,还曾经当过先帝的御前侍卫。 如果说谢衍是整个皇城的人都只能仰望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反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那卫长亭就是所有勋贵之家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家中长辈每每要教育子弟,总是免不了要说一句卫世子如何如何。 偏偏,卫长亭和谢衍的关系也很不错,几乎可以说是谢衍的心腹。 卫长亭刚刚入伍的时候,正是谢衍在战场上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卫长亭自然而然成了谢衍的死忠。 片刻后,叠影走出来道:“大公子,王爷有请。” “父王。”踏入房间,一股极淡的血腥味隐约窜入谢承佑的鼻息,让他不由微微蹙眉。 陈设古朴得有些沉闷的房间里,谢衍靠着床头慵懒地倚坐着。 谢承佑印象中的谢衍总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气势慑人的。 此时谢衍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微敞的领口还隐约可以看到沁血的纱布。他右膝曲起,单手扶在膝上,眼眸淡淡地看着他,仿佛是一头吃饱喝足正在慵懒休息的猛兽。 但,那种高高在上仿佛睥睨世人的气势却依然没有变。 谢承佑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了头去。 卫长亭一身白衣悠然地坐在一边,看到谢承佑进来也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慢悠悠地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 他原本也不必对谢承佑客气,他是陵川侯世子,谢承佑只是摄政王府没有爵位封号的公子。 他是镇国军麾下专属于摄政王亲军最年轻的主将之一,妥妥的正三品云麾将军,而谢承佑却只是个国子监学生。 良久,才听到谢衍淡淡道:“听说你跟骆家二姑娘动手了?” 谢承佑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父王明鉴,是那骆君摇……” 那日骆家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毕竟无论是骆家的姑娘打了谢承佑,还是谢承佑冒犯了骆君摇,看到的人也只能自己私下嘀咕几句。 无论骆家还是摄政王府都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谢衍并不想听他辩解,扫了一眼依然还有些青紫未消的脸,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去向骆大将军赔礼致歉。” 那小姑娘,下手倒是够狠。 谢承佑在骆家碰过几次钉子了,当下有些不甘道:“父王!那天明明是骆君摇……她一向跋扈,我……儿臣去了骆家,但是……” 谢衍轻哼了一声,谢承佑立刻噤声,有些忐忑地抬眼看了谢衍一眼。 男人一身玄色单衣,眉飞入鬓,俊美的面容上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温度。 只是那一双恍若寒星的眼眸看着谢承佑,就直让人冷到了心底。 都说谢承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但如果有人仔细看眼前的男人的话就会发现,跟他比起来无论容貌还是气度谢承佑都还差得远。 可惜,这世上敢抬头仔细观察谢衍的相貌,特别是与那双眼眸对视的人着实不多。 就更不用说,品评他的相貌了。 谢衍本身性格并不暴戾,更不嗜杀,甚至连大发雷霆都极其罕见,但所有人就是忍不住怕他。 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声,并不是靠两代帝王的宠信,而是这十几年来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说一句他杀过的人比许多人一辈子见过的人还多也绝不为过。 “骆大将军追随高祖皇帝打江山,定天下,二十年如一日驻守边关骨肉分离。你,身为谢氏子孙,公然在他府中对他的千金动手。跟本王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谢衍淡淡道。 “父王,我……”谢承佑连忙道:“我是有不对,但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她为什么动手?” “……”谢承佑哑口无言。 只听谢衍继续道,“你不仅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还打输了。谢承佑,你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坐在旁边的卫世子忍不住闷笑出声。 谢承佑额边隐隐有些冒汗,“我…玄昱知错了。请父王恕罪。” 谢衍道:“明天去向骆将军赔礼道歉。” “父王,我……” 骆君摇那个蠢货,过不了几天自己就会再贴过来,到时候谁道歉还不一定呢,他何必自降身份? 再说了,骆云现在恐怕已经对他有了成见,他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 只要骆家还要骆君摇的名声,他不信他们敢将事情的真相宣扬出去。 “退下。”谢衍并不想再听他说话,淡淡将人遣退。 谢承佑虽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言,“是,玄昱告退。” 看着谢承佑出去,卫长亭才晃悠了两下扇子道:“王爷觉得他会听你的话么?我看咱们这位大公子心高气傲,恐怕……” 跟旁人比起来,卫长亭没那么怕谢衍。 不仅是因为他跟了谢衍近十年,更是因为他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勉强也能叫谢衍一声表哥。 谢衍道:“会阳奉阴违?不……他若是有脑子,明日定会去登门赔礼。” “也是,骆云的玄甲军谁不想要?”卫长亭点头道,“他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岳父撑腰,恐怕你会有点麻烦。” 谢衍不以为意:“骆云未必能看得上他。” 想借人家的势,还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 真是跟他那亲爹一样的……让人厌烦。 卫长亭想想谢承佑的姿态,也不由想到了隔壁穆王府那位已经年过四十还一事无成的大少爷。很难不表示赞同,“确实。” 那位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高傲姿态,这位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将人家骆家二姑娘贬得一文不值,也算是个人才。 谢玄昱真的对骆君摇不屑一顾吗?只怕未必。 骆君摇这两年送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给他,这位玄昱公子收起来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手软过。 在整个中原,收了人家姑娘的贵重礼物代表着什么,谢承佑真的不懂吗? 只可惜那骆家二姑娘…卫长亭在心中摇摇头。 多可爱一姑娘,怎么就偏偏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呢? 24、天煞凶星 “你刚要回来就搞出这么一桩事,你说…穆王府那老家伙不会是故意想要让你跟骆云过不去吧?” 谢承佑名义上是谢衍的儿子,他得罪了骆云当然就等于是谢衍得罪了骆云。 谢衍淡淡道:“不会,他恐怕巴不得在我回来之前,帮着把骆家姑娘娶进门。” 卫长亭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也对。” 绑定骆云这个岳父,可比给谢衍找麻烦强多了。 卫长亭忍不住拿起放在一边桌上厚厚的卷宗哗啦哗啦乱翻,一边啧啧道:“我方才看那骆家姑娘长得一副机灵样儿,这么就傻成这样?” 简直就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也是那姑娘过于傻白甜了,以至于皇城里这些人竟然都没看出来谢承佑故意吊着人家姑娘。 “不过这姑娘也够心狠的,竟然能把谢承佑打成那样。我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小子了。” 谢衍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你闲着没事了么? 卫长亭耸耸肩,仿佛心有不甘,“我说,你就真打算这么下去?最后让谢衡那一家子白占便宜?” 谢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卫长亭没好气地道:“摄政王殿下,大将军,劳烦你想想以后成么?别忘了,你背后还有四十万镇国军啊。你这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以后让他们怎么办?” 谢衍道:“我暂时死不了,以后自会做好安排。” 卫长亭轻哼了一声:“那行,我就直说吧。顾珏几个要我带话给你,镇国军认的主子只有你一个,他们绝不会认谢玄昱那小子的。” 谢衍冷肃的面容缓和了几分,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让他们放心。” 卫长亭赶紧打铁趁热:“所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娶一位王妃,生几个继承人,也好断了那些人的念头。你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姑娘?要不要让我娘去帮你说亲?” 谢衍脸色一冷,方才那一点暖意也瞬间消失无踪。 卫长亭早有预料也不气馁,苦口婆心地劝道:“考虑一下,这京城里还是有许多好姑娘的。” 谢衍道:“那就让卫夫人赶紧替你选一个。” 卫长亭有些挫败地垮下了肩头,为自己第一百零一次劝说失败而沮丧不已。 谢衍出身尊贵,位高权重,而立之年正当年富力强,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真的没有人要。 事实上谢衍虽然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十几年来可说是杀人如麻,但他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容颜,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 这些年倾慕他的女子,上到名门贵女下到青楼名妓,从大盛女子到域外胡姬数不胜数。 但,谢衍也确实已经年过而立却依然后宅空虚,身边从无女子作伴。 如此,各种传闻便都出来了。 有说,谢衍杀戮太甚,是天煞凶星,注定一辈子孤家寡人的。 有说,谢衍在战场上伤了身体,早就已经不能人道,自然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 还有说,谢衍原本有心上人,可惜心上人红颜早逝,谢衍因此断情绝爱立誓终身不娶的。 熟悉谢衍的人当然都知道,这些都是扯淡。 但这世上,真正熟悉谢衍的人也寥寥可数,所以终究还是谣言横行反倒淹没了最简单的真相。 在卫长亭看来,谢衍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娶妻纳妾,纯粹就是因为他不想。 不过卫长亭觉得,他也能理解谢衍。 如果他有谢衍那样糟心的一对父母,他这辈子也对成婚生子没什么想法了。 卫长亭只沮丧了片刻,很快又兴高采烈起来了,“对了!那小姑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我看她也不像外人说得那么糟糕,胆子还挺大的。与其便宜了谢承佑那小子,还不如……是吧?” 谢衍抬手揉了揉眉心,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卫长亭,提醒道,“那是骆云的女儿。” “……”房间里有点安静,卫长亭看天看地看空气。 “啊,对哦。不愧是定国大将军的千金,真将门虎女啊。哈哈。”卫长亭干巴巴地笑道。 这要是让骆云知道他想让谢衍吃他们家那颗嫩苗,骆家那三父子还不冲到陵川侯府弄死他啊。 “王爷,属下求见。”门外传来侍卫求见的声音。 “进来。”卫长亭扬声道。 很快一个黑衣侍卫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王爷,下午城外的消息送来了。” 说到此,青年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说。” 青年道:“今天下午,大公子去过那片树林附近。” 卫长亭眉头一凝,“他去做什么?” 难不成是跟骆家那小姑娘见面?用得着专程跑那么远吗? 青年道:“似乎是去见什么人,不过…大公子回城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人用刀割成了碎片,似乎受了点伤。另外…他胸口被人用刀刻了个字。” “什么字?” “贱。” “什么?”卫长亭惊诧地道。 青年沉声道:“贱。贝、戋。” “……” 见跟前两位一时无声,青年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可要再查大公子去见的人?” 谢衍淡淡道:“不必,你退下吧。” “是。” 卫长亭蹙眉,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不让查了?” 谢衍道:“浪费时间,你若一定想查,不如直接去问那小丫头。” 卫长亭眼睛一转,“对啊,我看谢承佑八成就是去见那姑娘了。啧啧,若是那姑娘痴心不改,骆云那个女儿奴恐怕拗不过女儿啊。谢衍,骆云要是成了你的亲家……” 谢衍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忍无可忍,“卫长亭,你智将的名声是跟人买来的?” “……”几个意思?怎么还带质疑本公子的智慧了? “王爷,穆王妃请王爷过去说话。”叠影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禀告道。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冷肃起来,卫长亭冷声道:“王爷受伤了!” 叠影低头,他何尝不知道王爷受伤了? 但那位…实在是,如果他压下消息不禀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衍道:“知道了。” 叠影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穆王妃说,让王爷现在就过去。” 闻言卫长亭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翩翩公子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谢衍却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 虽然身上带着重伤,但他的背影却依然沉稳如山。 卫长亭想拦却到底还是没有动,忍不住踢了踢叠影,小声道:“你不会说王爷有事啊?” 叠影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觉得有用吗?那是王爷的亲娘。” 卫长亭瞬间无话,好半晌才跟着苦笑道:“你说得对,回头那女人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来呢。” 言语中对那位穆王妃没有丝毫的尊重,无论是从尊卑还是长幼的角度。 “那女人怎么还不死呢。”卫长亭低声喃喃道。 叠影摇摇头没有理会卫长亭的期盼,快步出门追谢衍去了。 ------题外话------ 有的亲觉谢衍和皇室关系有点乱,得关于大盛朝皇室以及人物关系放在这里一下哈。 大盛朝 高祖太宁帝(谢衍伯父),开国皇帝,在位18年。皇后周氏(周太皇太后) 永泰帝(谢衍堂兄),在位6年。皇后朱氏(朱太后) 致和帝(现任皇帝,谢衍堂侄),继位五年,目前7岁。 so,男主是高祖的侄子,先皇的堂弟,现任小皇帝的皇叔。(づ ̄3 ̄)づ~ 25、教导 “摇摇。” 骆君摇从骆云的书房里出来,果然看到沈令湘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慢悠悠地走过去,“令湘表姐,有什么事吗?” 沈令湘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却见骆君摇一脸悠闲地站在旁边,似乎丝毫不好奇她想要说什么。 沈令湘脸色变了变,望着骆君摇神色有些黯然,“摇摇,你这两天……” 骆君摇抬眼看她,“令湘表姐,这两天怎么了?” 沈令湘道:“你好像…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骆君摇坦然笑道:“人心险恶,我长大了嘛。” 沈令湘有些焦急地伸手去抓骆君摇的手,骆君摇往后一步正好错开了她的手。 沈令湘抓了个空,一时有些怔怔地望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 “摇摇,你…你是不是在怪表姐?”沈令湘眼神忧伤地望着她。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发间小小的珍珠步摇在耳边微微轻颤。 “怪?表姐做错了什么事情吗?”骆君摇问道。 沈令湘强笑,“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摇摇这几天跟我疏远了很多,也不爱去玉砌院了。我娘今天还说,都好几天没有见到摇摇了呢。” 骆君摇面带疑惑地道:“是这样吗?那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太闲了吧?爹爹说我们都长大了,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令湘表姐,大姐姐马上都要出阁了,令湘表姐也快了。我若是整天缠着令湘表姐,会耽误表姐的。” “怎么会?我……” “而且,我也有很多事情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长大了早晚会分开的,还是早点习惯吧。”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沈令湘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看出来了骆君摇是真的和她疏远了。 但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前两天那件事?她自问当时并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骆君摇有那个脑子怀疑到她吗? 还是说,真的如她所说……是舅舅吩咐她的? 想起骆云和骆谨言对自己明显可见的冷淡审视目光,沈令湘心中一时有些沉重。 “不管怎么说,在我心中摇摇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沈令湘心中有些慌乱,却还是一脸情真意切地对骆君摇道。 骆君摇回想了一下下午她看到的那一幕,在心中嫌弃地撇了撇嘴。 当你的妹妹可真倒霉呢。 沈令湘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必须弄清楚骆云和骆谨言到底只是单纯的怀疑防备她还是真的有什么证据。 突然她脚步一顿,想起已经被关起来两三天的南玉。 难道是南玉说了什么? 沈令湘很快又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可能…南玉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就算真的受不住想要开口也说不出什么。 这次确实是她们失策了,没想到骆云父子三个竟然能对骆君摇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若是早知道骆君摇这么易变,那天她就不该…… 沈令湘闭了闭眼睛,虽然只要想到谢承佑跟骆君摇纠缠她心中的妒恨就翻腾不休,但此时她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后悔了。 若不能控制住骆君摇,他们这两年的忍耐和算计岂不都白费了?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膳骆君摇和骆明湘一起跟着苏氏打理起骆明湘的嫁妆。 主要是苏氏和骆明湘在忙,骆君摇就在一边凑热闹。 这些事情本都是身为当家主母必然要掌握的,苏氏也有意教导两个女儿,一边做事一边还不忘认真讲解传授一些当家理事的经验。 这世道,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 但并不是说女子只需要养在深闺相夫教子就足够了,特别是她们这样的人家。 男人或在官场战场上博取前程和整个家族的荣耀,家中上下每年的收入支出,人情往来,子女教养婚事,乃至整个上百人的府邸,全部都要由当家主母来打点。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大家族对宗妇的选择也至关重要。 在这方面,骆君摇和沈令湘其实都是不如骆明湘的。 骆君摇是自身不成器,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担得起大家主母的身份。 沈令湘是身份不行,骆家如今虽然显贵,但骆老夫人本身是农妇出身。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掌家理事的都是两个儿媳妇。 骆氏的丈夫临死前也才是个五品小官,沈令湘跟苏氏关系又不好并没有养在苏氏跟前,谁会教她这些? 纵然她有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琴棋书画又不能当饭吃。 相比之下,骆明湘除了只是骆云的继女,几乎没什么缺点。 就算她生父早逝,但人家生前也是个将军,否则怎么娶得了出身侯门的苏氏? 从前的骆君摇不爱听这些,如今骆君摇虽然也没什么热爱,不过听一听还是挺有意思的。 别看后宅妇人困于内宅之中,但是能撑起偌大一个家族将之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有许多学问在里面的。 “你们两个都要记着,嫁妆单子一定要自己收好。” 苏氏亲自将嫁妆单子抄录好,才对两人道:“嫁妆单子一共三份,一份留在家里,一份要给夫家过目之后得你们自己收着,还有一份送去官府存档。出了阁就是别人家的人,便是父母兄弟也不能时时看着你们,嫁妆便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 骆君摇趴在桌上,有些好奇地问道:“母亲,那女子若是家里穷没有嫁妆怎么办?” 苏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管家底如何总还是要为姑娘准备一份好看的嫁妆的,只是内里厚重有差别罢了。况且两家结亲都是要相看的,若女方果然十分困窘男方还依然下聘,再计较嫁妆多寡岂非荒谬?” “若果真有心疼女儿的父母,多半也不会将姑娘强行嫁进高门大户。高门大户里无论门风如何,人多口杂没有足够的依仗难免要受些委屈的。至于真正的寻常百姓家,大家也都差不多,心疼姑娘的父母给姑娘置办两件首饰,几两压箱底的银子傍身也就罢了。” 骆君摇和骆明湘都认真听着,苏氏看着有些好笑,抬手点了点骆君摇的眉心道:“这些话你们听听就罢了,横竖也用不着你们操心嫁妆的事儿。” 骆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少了嫁妆。 骆君摇捂着额头道:“可是…万一别人看中了我的嫁妆才娶我的怎么办?” 骆明湘失笑,伸手刮了一下骆君摇的脸颊,“好不知羞的小姑娘。” 骆君摇捧着脸蛋说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苏氏也摇摇头道:“所以我才跟你们说,嫁妆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有德行的人家都不会动儿媳妇的嫁妆。不管是自己花还是传给孩子,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虽说最后也还是给了夫家,但若因此能让你们在夫家一辈子安乐和顺的生活,便是做父母的心愿了。不过,也不可过于吝啬,视财如命。若夫家果真遇到了难解的艰难困境,也不可死守着金银冷眼旁观,这个分寸却得你们自己拿捏好。” 两人齐声表示明白,苏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正说话时,门外下人匆匆来禀告,“禀夫人,摄政王府左长史与大公子求见。” 26、上门赔罪 “谢承佑?他怎么又来了?”骆君摇有些意外。 骆明湘笑道:“玄昱公子这两天不是都来么?”不管怎么说,道歉的姿态倒是做得十足。 骆明湘估计,若是骆家再将他晾上几天别人就不会想谢玄昱怎么得罪了骆家,而是要说骆家仗着骆云的功劳看不起人了。 骆君摇耸耸肩,心中暗道:我这不是以为他昨天应该受了很大的心理打击么?看来这皇城七秀之首的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 苏氏道:“昨儿摄政王不是回来了么?今天是王府长史陪着一起来的,想必是摄政王的意思。” 某种程度上说,王府长史的名号其实比谢承佑这个王府大公子好使。 只是之前两天谢承佑连连碰壁摄政王府也没人出面,显然这些人是只忠于摄政王的。 “摄政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走吧,去瞧瞧。”苏氏起身对两人道。 骆君摇想起昨天那位俊美无匹气势逼人的摄政王殿下,也来了几分兴趣,拉着骆明湘一起跟着苏氏出门去了。 “下官摄政王府左长史朱思明,见过大将军,夫人。见过宣威将军,定安县主。” 中年男子恭敬地朝大厅里的四人一一行礼,最后还朝着骆明湘微微拱手一揖,算是也见了礼。 王府左长史是正经的五品官衔,骆明湘连忙也站起来福身还礼。 除了骆明湘以外,骆谨言是定国公世子,跟随骆云常年驻守边关,正式的军中职位是宣威将军,正四品。 骆君摇更是因为骆云的功劳,被破格封为定安县主。这是郡王嫡女才能有的封号,正二品。 而苏氏,自然是随丈夫的品级,无论是超品定国公夫人还是正一品的定国大将军夫人,都是王府长史必须俯首行礼的。 骆云并未客气,淡淡道:“朱长史不必多礼,摄政王才回京就命人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朱思明却十分客气,半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摄政王府的人而自傲。 “大将军客气了,王爷听说大公子无礼开罪了大将军和定安县主,特令下官与大公子亲自上门致歉,还请大将军和县主海涵。”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摄政王府左长史,总觉得那位摄政王不像是能说话这么客气委婉的人。 “哦,摄政王刚刚回京就要忙着为贵公子善后,真是辛苦了。” 骆云嗤笑一声,语气仿佛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这么看来,王爷的伤势应当不重了?” 朱思明神色微变,淡笑道:“多谢大将军惦记,王爷只是一些皮外伤,并不要紧。” 骆云点了点头,眼神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按照摇摇的说法,谢衍可不仅仅是皮外伤啊。 骆云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淡然道:“骆家门第低微,骆某也是一介武夫草莽出身,不敢当摄政王府的赔礼。” 朱思明恭敬地道:“大将军是国之柱石,功勋彪炳谁敢轻看?我家王爷常年驻守边关,对大公子难免疏于管教,这才冒犯了大将军和二姑娘,自当向大将军赔礼。至于大公子…大将军想要如何教训,王爷绝无二话。” 旁边谢承佑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若不是今天有朱思明陪同,他恐怕跟之前一样连门都进不了。 骆家这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谢衍面子。 “先前是晚辈一时糊涂,冒犯了骆二姑娘,还请大将军恕罪。大将军若有惩戒,晚辈绝无二话。” 谢承佑只觉心中十分憋屈,明明是他被骆君摇打了一顿,结果却是他再三上门赔罪,如今皇城里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嘲笑他呢。 骆云笑了笑,“玄昱公子言重了。” 谢承佑心中隐隐有些焦躁,本以为这骆云只是个莽夫,但对方这迟迟不接招的模样却让他感到事情恐怕并不会如自己所料发展。 骆云这个态度,他还如何能顺利娶骆君摇过门? 无奈谢承佑只能将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骆君摇,却见她正悠闲地坐在一边,扭过头跟骆明湘交头接耳地低语着什么。 精致的小脸上笑容灿烂,显然是心情颇为不错。 “君…二姑娘。” 骆君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二姑娘是在叫自己,“有事?” 谢承佑柔声道:“先前是我不对,二姑娘愿意原谅我么?” 旁边骆云眼神一沉,看向谢承佑的目光里已经带了几分煞气。 姓谢的竟敢当着他的面勾引他的女儿! 摇摇好不容易才醒悟过来,若是再被骗了怎么办?! 骆君摇笑眯眯地打量着谢承佑道:“我听爹爹的,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骆云原本还杀气腾腾的阎王脸立刻笑开了花儿。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谢承佑,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为了掩盖脸上的伤痕,谢承佑也不知道往脸上涂了几层粉,也是很不容易了。 “虽然那天你说我爹爹的坏话,但是我也打了你。倒也不算吃亏,只要我爹爹说不怪你,那我就不怪你啦。”骆君摇娇声道。 那天迎风阁发生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都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 哪怕真的将责任都扣到谢承佑身上,在这个时代骆君摇的名声也算是全毁了。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骆家自然是不会做的。 要教训谢承佑多得是法子和机会,犯不着拿自家的宝玉去碰石头。 “……”谢承佑想说,我什么时候说你爹坏话了? 但是一抬头对上骆云满是冷意的眼眸,谢承佑硬生生打了个激灵,狠狠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他拱手朝着骆云深深地一揖,道:“是晚辈口无遮拦,还请大将军责罚。” 骆云望着谢承佑打量了半晌,方才嗤笑了一声,对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朱思明道:“看在摄政王的面上,此事作罢。” 朱思明也松了口气,拱手一揖恭敬地道:“多谢大将军宽宏大量,此事毕竟是大公子的错,王爷自会有所惩戒,还请大将军放心。” 骆云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很好,摄政王还朝,以后正有空闲可以好好教导贵府的大公子。” 朱思明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嘲弄,却不敢多说什么。 挥挥手几个王府仆从装束的男子抬了几个箱子过来放下,然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朱思明道:“这是我们王爷给骆二姑娘赔礼的,还望大将军和姑娘笑纳。” 骆云挑了挑眉,朱思明已经亲自将一个精致的长条木盒捧到了跟前。 骆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转手递给了坐在自己下首的骆君摇,道:“礼物骆家收了,此事……骆家不会再找摄政王府麻烦。” 朱思明含笑拱手道:“多谢大将军。” 朱思明当然听出了骆云话里的漏洞,不找摄政王府麻烦不代表不找别人麻烦。 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27、二十板子! 等到朱思明带着人出去,骆谨言方才挑眉道:“这王府长史礼数倒是不错。” 就是那谢玄昱着实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骆云嗤笑道:“摄政王府不管远近亲疏都是谢衍的人,你以为这些人会管谢玄昱?” 骆谨言点点头,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摄政王确实是看这个便宜儿子不顺眼。” 别说是谢衍,就算没有之前的事情骆谨言也看谢承佑不顺眼。 他是武将,谢衍也算是武将,骆谨言对战功彪炳的谢衍自然是有些好感甚至是敬意的。 谢承佑一个谢衍庶兄的儿子,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建功立业,只在皇城里盯着自己亲叔叔的爵位,还一副清高的姿态。 什么东西?! 骆云对谢承佑不感兴趣,扭头朝骆君摇笑道:“摇摇,瞧瞧谢衍让人送了什么。” 骆君摇早就好奇手里的盒子了,听了骆云的话这才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 那匕首看起来十分轻便小巧,刀鞘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整体是银灰色,上面雕琢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几颗浅蓝的宝石。 看上去高贵又雅致,还带着几分冷兵器的冷冽锐利。 “西北柔然部的镇族之宝……幽月刺。” 骆云笑道:“你爹我想了多少法子都没弄到,谢衍这次倒还算大方。” 幽月刺是柔然部采了冰川寒铁,以特殊的工艺制造而成适合女子使用的武器。 虽然名为刺,但其实是一把匕首。 其身轻薄小巧,刀身近乎半透明泛着月白之色,第一眼看上去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把琉璃制成的装饰品。 但实际上这刀极其锋利,说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也毫不为过。 这种冶炼方式是北方柔然部独有,早已经失传了,因此这把刀自然也就成为了柔然部的宝贝。 早年间,这把幽月刺是柔然王后的象征。 前朝东陵末年,柔然式微遭受北方部落侵袭,不得已将这幽月刺进献给了东陵皇室。 这武器曾经一度被太皇太后周氏使用,只是不知怎么竟没有给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长陵长公主,反倒是赐给了谢衍。 骆云一直想给宝贝女儿找一件合适的防身武器,选来选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骆君摇也觉得这把刀十分漂亮,拿在手里熟练地挽了个刀花,“很不错,这把刀叫幽月吗?真好听。” 骆云一看笑得更高兴了,“不愧是我骆云的女儿,跟这幽月刺果然是绝配!” “爹爹,这真的给我用?可是…这不是那个柔然部的镇族之宝吗?” 骆云道:“这是谢衍给你的赔礼,不给你还能给别人?” 他们当然清楚替谢承佑赔礼道歉是不足以让谢衍送出这样的重礼的。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就只有他们父女三个知道了。 他们也没有指望骆君摇的身份能瞒得住谢衍。 “小心点,别把自己弄伤了。”骆云叮嘱道,“来看看还有什么?” 除了这由朱思明亲自送上的幽月刺,剩下的放在地上的三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首饰珠宝。 还有一箱御造进贡,专供宫中高品级女眷和公主使用的名贵料子。 骆家倒也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也算是谢衍的诚意。 骆云看了看略感满意,“不错,都是御造的好东西,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暖心苑,自己收着吧。” 骆君摇看着满满一箱子漂亮的首饰眼睛也不由闪闪亮。 “爹爹,我可以送给大姐姐和母亲吗?” 骆云大笑道:“既然是给瑶瑶的,如何处置自然是你自己说了算了。” “嗯。”骆君摇愉快地点头,拉拉骆明湘的衣袖道:“大姐姐,我们待会儿一起选。” 骆云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多了几分欣慰。 摇摇当真是长大懂事了。 另一边,谢承佑跟着朱思明走出骆府脸色就沉了下来。 骆云的态度让他十分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在心中暗恨。 若是那天成事了,骆云现在还敢摆这样的脸色给他看么? 怕不是只能求着他赶紧娶了骆君摇! 还有骆君摇的态度,他以为那日骆君摇打了他只是情绪失控的意外,但是现在…… 令湘说得对,骆君摇果然有些不听话了。 “朱长史,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谢承佑停下脚步,对走在一边的朱思明道。 朱思明微微一笑,恭敬地道:“大公子还是跟下官回府比较好。” 谢承佑神色冷峻,不耐烦地道:“怎么?本公子去哪儿还要听朱大人的?” 朱思明道:“那倒不是,只是王爷有令,大公子行事莽撞,有失礼数。罚大公子杖责二十,禁足半月。” “什么?!”谢承佑震惊。 朱思明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承佑,“大公子,王爷是您的父亲,您犯了错,王爷若是不罚,何以服众?又如何向骆大将军交代?难不成,大公子以为下官方才在骆将军跟前是开玩笑的么?” 若不是担心谢承佑受了伤没法来骆家,昨天晚上他就该挨板子了。 难不成他以为,摄政王的儿子是那么好当的? “可是…我、我没有……”谢承佑有些慌了。 朱思明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道:“这话公子最好咽到肚子里去,那日您想做什么,您以为骆家不知道?以为王爷也猜不到么?” “我…我没有……”谢承佑脸色有些发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很快又放松了。 他们没有证据,那些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插手过,他只是照着那人的吩咐去做而已。 无论是骆家还是谢衍,都不可能找到跟他有关的证据。 朱思明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公子,你还年轻。证据……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 说完,又后退了两步才接着道,“回不回去,公子自己考虑吧。” 看着朱思明转身上车,谢承佑眼神阴郁狠狠地咬着牙。 半晌才转身,一挥袖钻进了另一路马车里。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好看的! 28、安澜书院! 谢承佑回家挨了二十板子被关了禁闭的事情骆家自然很快就知道了,虽然对谢承佑竟敢算计自家闺女十分震怒,但目前骆家却是不便再对他出手了。 倒不是忌惮谢承佑的身份,而是不能再将那日的事情牵扯出来了。 谢承佑因为对大将军出言不逊惹怒了骆家二姑娘,因此才被打了一顿的消息传播出去,骆君摇殴打谢承佑这件事也就算是过了。 至少明面上这件事盖棺定论,以后就不能再拿出来说了。 因为这事儿,骆君摇的名声反倒是比从前好了一些。 虽然追着个男人跑不成体统吧,却能因为对方对自己父亲无礼而出手毫不留情。 说明这姑娘虽然有些事情拎不清楚,但至少是个孝顺姑娘啊。 转天便到了骆君摇需要去上学的日子了,一大早骆君摇爬起来坐上马车往安澜书院去了。 站在大门口,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安澜书院大门。 看看门口那石碑上写着什么“敬慎、贞静,屈从、歉忍”云云,只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心来。 这是哪个傻子写的? 再看看大门口那安澜书院的匾额,对谢安澜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可怜谢安澜那好色如命的家伙,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要跟三从四德终日为伴。 “骆君摇。”正要进门,后面一个人赶了上来。 骆君摇回头看她,偏着头思索了一下,“红袖姐姐。” 她记得这个姑娘,她是弘毅将军的女儿叫沈红袖,跟她一样都是武道院的。 不过因为骆君摇心向玲珑院,跟自己同院们关系都不太好。 沈红袖一愣,忍不住道,“你突然这么叫我,我有点不习惯了。”平时骆君摇见到她都是沈红袖沈红袖的叫。 看了看她身边,有些奇怪,“你今天竟然没有跟沈令湘一起来吗?” “啊…我干嘛要跟她一起来?” 沈红袖挑眉,“你们这是……闹翻了?” 骆君摇想了想,“还好吧,我跟她又不一起上课,我也想交几个朋友呀。” 沈红袖点点头,“那倒是,你是应该多交几个朋友。”朋友多了说不定就不那么脑残,天天盯着个男人献殷勤了。 不过这次骆君摇把谢承佑打了一顿,倒是让沈红袖有些刮目相看。 骆君摇眼巴巴地望着她,“那我们算朋友吗?” “你要跟我交朋友?”沈红袖睁大了眼睛。 “不可以吗?”骆君摇有些失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萌萌牌大眼睛还是很好用的,沈红袖哽了一下,道:“我可不是玲珑院的。” “那又怎么样?”骆君摇不解地问道。 沈红袖道,“你不是一心想去玲珑院吗?”说起这个沈红袖就有些不爽。 就算她们武道院现在势微,骆君摇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还是很讨人厌的。 这两年骆君摇为了转院,对玲珑院的师生百般讨好,却不知道人家只将她当成个笑话在看,连带着她们武道院也被玲珑院的人笑话。 骆君摇挥挥手,“武道院挺好的,我干嘛要去学怎么讨好别人啊。” 玲珑院教的那些什么琴棋书画女红女德,有几个是真心喜爱的?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更讨人喜欢更容易嫁个好人家吗? “那是,你不用学就无师自通了。可惜,没啥用。”沈红袖毫不客气地道。 “……”你礼貌吗? 骆君摇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 沈红袖朝她翻了个白眼,“走不走?要迟到了。” “走!”骆君摇大方地选择原谅她,跟着沈红袖身边高高兴兴地走了。 “……”好像更傻了,不过倒是没那么讨厌了。 武道院的课堂里,看到骆君摇和沈红袖一起走进来,原本就没几个人的课堂瞬间变得寂寂无声。 武道院的学生极少,加上骆君摇一共也不过才六个人,比起玲珑院足足上百人的规模简直少得可怜。 于是书院也摒弃了原本的分级模式,直接将仅剩的六个小姑娘都放在了一起。 年龄分别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不等,人数少先生也不担心教不过来。 “大家早安啊。”骆君摇友好地打招呼,换来的是众人一脸见鬼的表情。 骆君摇只得无奈地摸摸鼻子,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时隔多年重返课堂,还是有点新鲜感的。 坐在骆君摇旁边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骆君摇记得她是武卫军副统领徐立韧将军的小女儿,名叫徐惠。 小姑娘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呆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一脸小心翼翼仿佛骆君摇随时会跳起来暴打她的表情。 骆君摇回想起从前的记忆,有些无奈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别怕啊,我不会欺负你的。”骆君摇笑容真诚地道。 “……”小姑娘更害怕了,忍不住抖了抖像是快要哭了。 已经坐下的沈红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小姑娘旁边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惠惠别怕,她不会欺负你了。不然,你去我那里坐好不好?” 徐惠小姑娘看了一眼沈红袖的座位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了。 摇摇头小声道:“谢谢红袖姐姐,我…我就坐这里好了。” 爹爹说,不能为了自己就害了别人。 骆君摇觉得有点委屈,她这么可爱小姑娘怎么不相信她呢? 沈红袖也有点无奈,看向骆君摇,“骆君摇,咱们换换吧?” “好的呀。”骆君摇点点头,虽然她很想跟小萝莉玩儿,但把人家小姑娘吓晕了可不行。 既然占了骆君摇的身体,对方留下的坑她也得填啊。 想了想,骆君摇掏出一块糖放到徐惠面前,“先前是姐姐不对,别怕啊,以后姐姐再也不欺负你了,请你吃糖。” 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教室里依然一片宁静。 仿佛有什么东西封印了所有人的嘴巴,大家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骆君摇利落地收拾东西跟沈红袖换了座位。 一个姑娘朝沈红袖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沈红袖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就在众人盯着骆君摇神色变幻不定地时候,沈令湘从外面走了进来。 29、老师威武! “摇摇,你今早怎么不等我呀?”沈令湘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骆君摇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补眠,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因为我今天想一个人走呀,令湘姐姐也有马车,为什么一定要我一起走?” 因为跟你一起走才能显得你更加骄纵跋扈啊。 沈令湘柔声道,“咱们一起不是热闹些吗?院长答应你去玲珑院了,快跟我去见院长吧。” 骆君摇撇撇嘴道,“令湘表姐,你忘了吗?我先前都跟你说了,我不想去玲珑院了。我都这么大了,还转什么院啊。” “摇摇……”沈令湘有些尴尬,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么?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赌气。不要因为一时心情任性,好不好?”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来正色道:“我发誓,我真的、真的不想去玲珑院。还有,表姐你误会了,我心情好着呢。” 听说谢承佑被打的趴在床上起不来了,她心情怎么会不好? 长得帅的都是大好人,那位摄政王殿下更是了。 沈令湘皱眉,不赞同地道:“摇摇,你不要任性。哪怕能进玲珑院念一年书,也好过……” “也好过什么?”一个有些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令湘神色微变,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令湘姐姐,我刚才就想跟你说,先生来了呢。”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英气勃勃的中年女子,此时她正有些神色不善地注视着沈令湘。 无论武道院再如何落魄,只要还没正式裁撤就依然是安澜书院的一部分。 武道院的老师自然不会高兴听到别人贬低自己的学院。 中年女子扫了沈令湘一眼,冷笑道:“玲珑院的才女倒是有闲情逸致得很,你是想说,哪怕能进玲珑院念一年也比在武道院蹉跎强?” 沈令湘羞红了脸,连忙向中年女子赔了礼,讪讪地退了出去。 武道院人丁稀少,就连老师也少了许多。 如今整个武道院只有三位老师,分别教授学生诗书、骑射和武功。 不过鉴于一共只有六个学生,在老师的人均占有量上倒是高于玲珑院了。 这位老师姓章名竟羽,今年三十五岁,是已故延陵侯之女。 延陵侯跟随高祖平天下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个女儿,曾被太皇太后留在身边照料过两年。 章竟羽十八岁时被赐婚给恭顺侯嫡长子为妻,赐号平宁县主。然而不到两年恭顺侯嫡长子病逝,章竟羽从此寡居。 彼时大盛初立国高祖尚在,民风对女子也算宽容。 几年后恭顺侯次子继承了爵位,章竟羽便搬出了恭顺侯府,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成了安澜书院的骑射老师。 她是名将之后,自身骑射也不弱,一晃十多年她便成了武道院的院长。 也是因为她太皇太后养女的身份,武道院虽然没落到底没有被彻底废弃。 沈令湘被灰溜溜地赶走,骆君摇甚是高兴。 只是她高兴了上面的章竟羽却不怎么高兴,“你笑什么?” 骆君摇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感觉到这位老师也不太喜欢她。 “老师威武!”骆君摇狗腿地笑道。 “……”章竟羽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底下笑得阳光灿烂的小姑娘。 好半晌才有些无奈地移开了眼,挥挥手对众人道:“今天练习射箭,都去校场吧。” “是,老师!”众人欢呼,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往校场上去。 校场在武道院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上,要过去就得走出武道院绕过武道院和玲珑院之间的花园过去。 在花园连接校场的路口竖立着一块石碑,骆君摇望着那石碑上已经有些斑驳的字迹一时有些出神。 谢安澜,嘉州人士,xx年被册封为睿王妃,后创立安澜书院供女子学习。 之后便是谢安澜的一些事迹,诸如曾被前代睿王东方明烈收为弟子,与胤安勇士比武夺得胜利,随丈夫经略边关,亲赴战场,执掌流云会等等,总之是功绩相当宏伟。 骆君摇盯着那石碑,抬手摸摸下巴,“人生赢家,经典女强文套路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不对…澜澜那么懒,会搞这么多事情吗?” 骆君摇并不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穿越时空的天命之女,既然她能,青狐和飒飒当然也可以。 只是…好吧,谢安澜貌似跑到几百年前去了,那…飒飒会不会跟她在一个时空? 毕竟她们是一起的嘛。 骆君摇突然心跳地飞快,有些按耐不住恨不得立刻去查查这个谢安澜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谢安澜。 虽然她心里已经肯定,这货十成十就是谢安澜! “查查查!对了,书院里应该会有记载历史的典籍。” 骆君摇立刻想到了验证信息的最佳渠道,还有什么地方的信息会比谢安澜自己创建的地方更全? 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书院里是有一座藏书楼的,里面应该会有记载着往事的古籍或者野史。 不过鉴于古代王朝一直有毁掉前朝一些东西的传统,希望真的还有原本古籍存在吧。 “你对着石碑嘀嘀咕咕什么呢?”沈红袖从后面跟上来,看着她对着石碑嘀嘀咕咕有些奇怪地问道。 骆君摇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啊,我在看碑文。” 沈红袖不信:“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几年了你还没看够?” 骆君摇正色道,“我在温习先贤的光荣事迹,以便找到正确的人生方向。” 沈红袖被她的大言不惭弄得有些无语,“你的人生方向就是倒追谢承佑?” 骆君摇郁闷,“我才没有!” 这话显然毫无说服力,沈红袖只给了她两声毫无诚意的“呵呵。” “……”想想“自己”从前那些丰功伟绩,骆君摇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眼珠子都左右转转,飞快地转移话题,“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我们快去上课,别让老师等急了!” 沈红袖笑道,“你若不堵在这里,我们早就过去了。” 骆君摇看看旁边宽阔的路面,笑道:“我知道红袖姐姐是想提醒我不要迟到,那咱们一起过去吧。” “……”跟沈红袖站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都忍不住交换了几个眼神。 虽然她们确实是想提醒骆君摇,不过更多的是怕她又逃课。 这骆君摇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沈红袖瞥了她一眼,“你认真的?”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努力睁大自己漂亮的大眼睛意图让沈红袖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沈红袖看了小伙伴们一眼,见大家都没有意见这才点头道:“那就走吧。” “耶!”骆君摇大喜,“谢谢红袖姐姐!红袖姐姐你真好!” 她就说嘛,没有人能不喜欢萌萌! “……” ------题外话------ (~ ̄▽ ̄)~亲爱的们,求关注,求收藏,求评价呀~看我看我看我~~~ 30、荣光黯淡 骆君摇是个十分自来熟的人,虽然原主因为常年逃课跟同学并不相熟,但在去校场的路上骆君摇就已经跟大家拉近关系了。 能在安澜书院求学的自然都不是寻常人家,除了沈红袖,另外三个姑娘分别是平江伯家的三姑娘宋琝,兵部侍郎家的大姑娘赵思思还有顺安郡主的独女梁疏风。 这三位跟沈红袖一样,家里多多少少也都是跟军中沾边,否则只怕也不会同意女儿进武道院学习。 “骆二姑娘,你真的不想去玲珑院了啊?”宋琝看着骆君摇问道。 骆君摇点头,“当然呀,敏敏你叫我摇摇就好啦,二姑娘多生疏啊。” 到底同窗几年,骆君摇还记得关系好的人都叫宋琝为敏敏,虽然以前的她从来不叫就是了。 宋琝叹了口气道,“咱们武院就这几个人了,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转去玲珑院也没什么。” 赵思思也忍不住道,“是啊,我娘总是让我转去玲珑班,说…说我上武道院,以后……” 其他人都很能明白,沈红袖道,“说你以后不好找人家。” 赵思思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沮丧,“是啊,可是…我是真心喜欢练武的,我家里也没有人从军,不来武道院根本就没人肯教我。” 骆君摇有些不解,“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喜欢女孩子练武?武道院能传承这么多年总是有好处的吧?难道就因为太后不喜欢?” 沈红袖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没人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不可对太后娘娘不敬。” 骆君摇耸耸肩表示知道了,倒是梁疏风道:“其实武道院在各院中一直都不算强势,毕竟…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还是少数。不过现在这么没落,太后不喜自然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很多人家都觉得女孩子习武没用。本朝没有女官也没有女将,就连捕快仵作太医这些都不要女子了。连普通民女都不能从事这些,我们这些官家贵女自然就更不能了。咱们还算好的了,经纶院、商院还有医学院可是当初直接就被裁掉了。” “为什么呀?”骆君摇问道 梁疏风对她的不学无术毫不意外,无奈地解释道:“早年战乱人口少了许多,朝廷自然希望女子安安分分在家生孩子。原本以为只是权宜之计,谁知道先皇继位之后,连女子单独立女户都不许了。前朝时安澜书院也招平民学生的,你看书院这么大,还有那么多的空房子。据说安澜书院最强盛的时候,同时在院的学生足足有两千人之多。而且当时整个中原,也不只安澜书院这一个女子书院。如今却…若不是如此,咱们武道院人也不会这么少啊。” 骆君摇忍不住敲了敲脑壳,头痛,痛心疾首啊。 这是女性生存环境的退步!社会的退步! 原本她看记忆中骆君摇追着个男人跑了两年都没被人浸猪笼,还以为这个时代对女子十分宽容呢。 现在看来比起她前世某些王朝确实算得上宽容,并没到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男女之防也不算严苛。 但很显然,上位的统治者在极力压制女子的生存空间。 再过个二三十年或一两代人,这些女子或许会完全忘记前朝曾经有女子也能建功立业,甚至会认为这样的行为和想法是大逆不道的。 要做到这些,第一步就是让安澜书院这个曾经培养了无数东陵女子的地方荣光黯淡。 或许并没有人特意制定出完整的计划打压针对,但只要上位者的态度转变,在依然是男权社会的现在,就已经足够对根基未稳的女性造成毁灭性打击了。 骆君摇对这样的发展并不意外。 如果生产力已经达到一定的标准,想要提升女子的地位就是顺应时代潮流,需要解放的其实是人心和思想。但在生产力水平依然相对低下的古代,就是逆水行舟,原本就要做好一个不小心就被激流冲回去的准备。 即便是在东陵朝,女子地位也只是相对提升。对于绝大部分底层无法读书也无法独立生存的女性来说,其实也只是略好了一些。 但骆君摇依然很是惋惜,为谢安澜以及她之后一代代女性的努力付诸流水。 骆君摇握着拳头,坚定地道:“这样不行,我们一定要把武道院发扬光大!” “……”众人无语,纷纷对眼前的美少女投以看神经病的眼神。 前几天还百般嫌弃,今天就要发扬光大,你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武道院一共只有六个学生,虽然六人年龄和入学时间其实相差了一些,但课却还是一起上的。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射箭,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弓箭,年纪最小的徐惠用的就明显是专门为她定制的小弓。 章竟羽让大家各自练习,自己则走到一边手把手教导才入学不到半年,没怎么上过骑射课的徐惠。 练习射箭其实是个比较枯燥的事情,要不停地开弓射箭。 若不是真的极其喜爱,一开始或许会觉得有趣,时间长了难免觉得无聊。 骆君摇许久没有玩过这个,有些跃跃欲试。 拿起自己专属的弓试了试,发现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就能拉开,显然这确实是特意为姑娘们定制的弓。 这玩意儿在战场上…约等于是个玩具。 举起弓,搭箭,扣弦,慢慢拉开…… “哚!”一声轻响,羽箭不偏不倚正中不远处的红心。 “……”校场上突然有些莫名的安静,众人纷纷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枪法虽然不如银狐好,但这么轻的弓,距离也还不到十五米啊。放眼睛面前都射不中她就不该死在战场上,而是训练期间就直接被淘汰了。 诚然在单兵实力方面,蓝狐是个全方面拖后腿的,但能被选进去也代表了她至少在各方面都是达标的。 只是比起她的战友们来说优秀得不那么突出而已,毕竟她是后勤人员嘛。 半晌,才听到沈红袖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吗?” 所以,骆二姑娘能把玄昱公子打得鼻青脸肿,不是因为谢玄昱谦让,也不是因为骆君摇运气好出其不备,而是她真的就这么彪悍? 见几个姑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骆君摇心中暗爽,面上却一派乖巧,“怎么了吗?我做错了吗?” “没没没!”不等其他人说话,赵思思就连忙道:“你好厉害啊!摇摇,骆大将军有没有教你武功呀,听说你打玄昱公子的时候特别勇猛,能不能教教我呀。” “教…教过吧?好呀。”骆云确实派人教了她武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得不咋地。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有她皇城第一酷崽蓝…骆君摇么! “摇摇你真好!以后谁敢说你坏话,我帮你揍她!”赵思思欢呼。 她痴迷习武,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但她父亲虽然是兵部侍郎,听着跟军队有关系实际上是个文官。家里压根没有能教她武功的人,能上武道院已经是她拼了命争取来的了。 骆君摇欢快地点头,“好呀,好呀。” “再射一次。”原本在教徐惠的章竟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骆君摇眼神有些复杂。 骆君摇乖巧地点头,从旁边的箭筒里拿起了一支羽箭重新开弓。 射! 又是一声轻“哚”,羽箭稳稳地钉在了前一支箭的旁边。 章竟羽看着骆君摇沉默不语,骆君摇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老…老师?” 章竟羽问道:“进步很大,这几天有人指点你?” 她还记得上一次的射箭课就在几天前,骆君摇那完美避开了所有靶子的箭法。 只是几天就能有这样的进步,也足以说明骆君摇天赋出众。 骆君摇摇摇头,“没有。” 章竟羽微微眯眼,“这么说…你先前都是故意的?” 骆君摇顿觉头皮一麻,连连摇头,“没有!老师…我、我……我就是突然开窍了!” “呵呵。”章竟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号称突然开窍的学生。 骆君摇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那个…老师,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嘛,所以这几天就在家里偷偷努力想要惊艳所有人,好让大家原谅我之前的任性。” 章竟羽挑眉道:“是这样么?” 骆君摇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我真的…特别特别努力!” 章竟羽自然看得出来她没说实话,倒也无意非得要追根究底,点头道:“行,那我就等着看你打算怎么惊艳所有人,明天的骑术课还有之后每月的诗文考试不要让我失望啊。” 武道院也不是真的要把学生都培养成武夫,文化课的比例并不少。 “啊?” “啊什么?”章竟羽盯着她,“回答老师的话用啊的么?” “啊…是,老师!”骆君摇的心中在默默哭泣,她最讨厌考试了。 章竟羽看看她蔫哒哒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一走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摇摇,你教教我们呗。” “摇摇,你真的不去玲珑院了?” “摇摇,你教我射箭,我帮你补习诗文课啊。”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骆君摇原本的“情敌”也多是玲珑院的才女,跟武道院的姑娘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冲突。 这会儿见识了骆君摇的本事,小姑娘们立刻就围上来向骆君摇请教了。 这一场课上得活力十足。 ------题外话------ (づ ̄3 ̄)づ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哦~~爱你们~ 31、找茬来了 因为要在书院待一整天,午膳便都是在书院里吃的。 安澜书院占地很大,如今又只有玲珑院和武道院地方自然敞阔。 于是用膳和中午休息的地点就被定在了玲珑院和武道院中间的粟玉堂。 据说这在前朝原本是经纶院,曾经出过好几位名留青史的女官和女诗人画家,如今却变成了食堂着实是让人有些唏嘘。 “令湘,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玲珑院的几个姑娘坐在一起用午膳,坐在沈令湘旁边的姑娘看了看沈令湘低声问道。 今天一上午沈令湘都有些神思不属,早上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些泛红,显然是哭过了。 “是不是那个骆君摇又欺负你了?”坐在沈令湘对面的红衣少女问道。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语气中还隐含着几分恼恨。 闻言众人也都恍然大悟,“骆君摇也太过分了。”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大将军的女儿。如今骆大将军回来了,以后骆君摇恐怕要更得意了。”有人小声道。 沈令湘勉力笑了笑,低声道:“摇摇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昨晚没睡好。” 众人有些同情地看着沈令湘,第一才女又如何,寄人篱下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啊。 就在众人同情沈令湘的时候,武道院的姑娘们这才姗姗来迟。 上午的射箭课骆君摇过得十分愉快,不仅让武道院的几个姑娘们重新接受了她,还让原本对她有些惧怕的徐惠小姑娘朝她露出了第一个笑脸。 武道院的姑娘们见骆君摇果真一改之前的做派,不再故意逃课或者捣乱。还热心参与课堂,加上见识过她的箭术,便也试着渐渐放弃之前的芥蒂。 若不是真心喜欢她们也不会顶着别人的嘲笑坚持进武道院,原本就没有几个人更不能再自己内讧了。 骆君摇若是不再让武道院丢脸,她们也还是愿意接受她的。 “呀,我们来晚了。”一走进饭堂就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玲珑院的学生,骆君摇瞬间想起了当年抢食堂的恐怖经历。 沈红袖被她担忧的模样逗笑了,“怕什么?难道书院还能少了咱们饭菜?” 徐惠小声道:“摇摇姐姐,我带了点心可以给你吃。” 骆君摇瞬间被小姑娘萌到了:“惠惠真好啊,我也带了点心,咱们下午一起吃。” 徐惠眼睛一亮,有些害羞地点头,“好。” 骆君摇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惠这小姑娘年纪小不说,性格还特别软萌害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武道院来。 “骆君摇!”一声娇喝从一侧传来,骆君摇侧首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红云气咻咻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骆君摇,你做的好事!” 骆君摇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一截,不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当然,事实上骆二姑娘前世今生原本也很少有机会俯视别人。 除非踩在别的东西上。 “你谁?”被人俯视的骆君摇不爽地偏着头打量眼前有点眼熟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被她气得俏脸涨红,指着她半晌没说出来。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侧身问身边的沈红袖,“红袖姐姐,我跟她有仇?” 沈红袖无语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这是谢沅,怀淑县主,玄昱公子的亲妹妹。”沈红袖低声道。 谢沅显然也认为骆君摇是故意的,毕竟之前骆君摇为了谢承佑可没少巴结她,现在装不认识谁信呢? 轻哼了一声,谢沅道:“骆君摇,别以为有骆大将军撑腰你就可以狐假虎威了。你欺负令湘,还害得我大哥挨打,最好赶紧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骆君摇精致漂亮的小脸满是同情:“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说什么?!”谢沅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骆君摇会如此大胆。 “你大哥挨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娘。”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了,打他的人是摄政王,你不服去找摄政王啊。” “骆君摇,你放肆!” 骆君摇朝她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你管我放四还是放五放六,让开,你挡着我们吃饭的路了。” 谢沅脸色阴沉,“骆君摇,你别想让我哥再理你!” 骆君摇笑嘻嘻地道:“好呀,谢玄昱再理我就是我儿子!略略略……” “你、你……” “摇摇。”见谢沅被气得浑身发抖,沈令湘连忙过来劝道:“摇摇,别这样。” 骆君摇有些烦沈令湘,避开了她想要拉自己的手。 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她一向都不喜欢这种绵里藏刀的人。 沈令湘神色有些黯然:“摇摇,你还在生气么?” “我生什么气?”骆君摇笑眯眯地道。 沈令湘眼神微僵,缓缓低下了头一副受尽了委屈地模样,“没…没有。” 骆君摇道:“令湘表姐不要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骆家怎么委屈你了呢。当然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也可以搬出去住,不勉强的。” “摇摇?!”沈令湘吓了一跳,不明白骆君摇怎么突然就变脸说出这种话来了。 就算是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那也该是生承佑的气啊? 再说,以骆君摇的脾气如果真的知道了什么,又怎么会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只怕早就不管不顾地打过来了。 难道…是苏氏母女俩在骆君摇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骆君摇!”被忽视在一旁的谢沅忍不住又跳了出来,“你又想欺负令湘!” 骆君摇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谁有空欺负她?你们烦不烦?麻烦让让我们要去吃饭了,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 “你骂我是狗?!”谢沅气红了脸,咬牙道:“骆君摇,我要你好看!” 说罢上前两步就冲上来扬起手想要打骆君摇。 “小心!”站在旁边的宋琝伸手就要去拉骆君摇,却见骆君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伸出一只脚踢了出去。 谢沅手才挥到半空中,只觉得小腿一痛,顿时站立不稳朝着旁边倒了过去。 “哎哟,小心!” “啊!” 谢沅朝着旁边倒去,不偏不斜正好倒在了沈令湘身上。 沈令湘身形纤细如柳,那里能挡得住比她高还比她壮实的谢沅,两人一前一后跌倒在地上摔作了一团。 32、要债 “……”粟玉堂里一片宁静。 骆君摇淡定地拍了拍自己有些凌乱的裙摆,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就这点身手还想打我?小辣鸡。” “骆、君、摇!”谢沅气得俏脸涨红,浑身发抖,“骆君摇,你给我等着!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她撑起胳膊想要起身,手却一下子撑在了被她压在身下的沈令湘胸口。沈令湘被压得险些背过气去,忍不住痛吟了一声。 旁边的姑娘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扶起来。 骆君摇神色悠然丝毫不将谢沅的威胁放在眼里,“我等着。对了,表姐。你总是问我有没有生气,那我正式回答你一下好了,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的。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令湘强笑道:“摇摇想要我做什么呢?” 骆君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沈令湘心中却不由一跳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骆君摇缓缓道:“这两年我卖了好多宝贝给谢承佑,可他一直都拖着不给钱,麻烦表姐帮我要回来吧。表姐这么疼摇摇,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沈令湘脸上的笑容彻底冻住了,旁边的姑娘们也都呆住了。 好一会儿沈令湘才道:“这……” 骆君摇抢在她前面道:“我有欠条的哟,表姐不会是想说没有这事儿吧?” 骆君摇在心中狂笑,有欠条绝不是因为原主有脑子,而是谢承佑那个垃圾想要立清高人设。 每次拿了她的东西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还非要打欠条给她。 对原主来说,哪怕从来没想过真的要收账,但因为这欠条是谢承佑亲手写的,也依然每一张都保存得妥妥帖帖。 沈令湘脸色苍白,“不、不是,我是想说…这种事情让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可是,当初明明是你提议的啊。你还经常跟我说,玄昱公子人品贵重,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原本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我也没这么着急的。可是他竟敢对我爹爹出言不逊!!” 粟玉堂里坐着用膳的姑娘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不等沈令湘回答,谢沅先忍不住了,怒道:“你胡说!我大哥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你送的那些破烂东西,我哥早就丢了,想要你自己去京郊的焚埋厂找吧。” “都丢了啊,那可就麻烦了。” 骆君摇掰着手指算着:“我爹爹让人从西域带回来给我的白玉九转玲珑球,金嵌六彩青雀杯还有我大哥送给我的三彩翡翠娃娃和二哥今年年初才让人送回来给我的金丝花篮。玄昱公子好大的手笔呀,竟然都买去填焚埋厂了吗?” 沈令湘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骆君摇,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的嘴给堵起来。 整个粟玉堂里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一个声音弱弱地道:“那个…九转玲珑球,好像是去年玄昱公子送给长昭长公主家小郡主的及笄礼吧?” 那是一个羊脂白玉做成的九层鬼工球,每一层雕刻的图案都各不相同却极尽精美绝伦,京城的贵女们都好一阵羡慕呢。 之后京城贵女中还曾经刮起过一股喜好鬼工球的风潮,只是最后谁也没能寻到比那更精美的了。 “还有六彩青雀杯…好像年初成国公寿辰的时候收到的礼物里就有这个。”成国公对这个礼物十分喜爱,还专门跟人提起过说是摄政王府大公子送的。 他们都以为那是从摄政王府府库里拿出来的呢。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不远处一桌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容貌妍秀温婉,只是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玄昱公子确实送了祖父一套六彩青雀杯。” 她是成国公的嫡孙女,自然知道祖父对那套金杯十分喜爱,就连她们这些孙儿孙女也只能看一看。 气氛一时尴尬。 谢承佑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在场自然也有不少暗中倾慕于他的姑娘。 只是这会儿却没有人替他说话了,她们并不认为以骆君摇对谢承佑的痴迷能做出诬陷他的事情,也就是说骆君摇说的八成是真的。 这两年谢承佑表面上对骆君摇不假辞色,暗地里却收了人家那么多昂贵的宝物。 平心而论,就算是她们自己只怕也要误会了。 骆君摇说是谢承佑问她买的,但大家谁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京城那么多的商铺,你怎么就买到骆家二姑娘手里去了?而且还都不给钱? 若是谢承佑光明正大地收也就罢了,现在这算什么? 这一刻,姑娘们的芳心和谢承佑的人设一起碎了一地。 “你胡说!”谢沅忍不住厉声叫道,眼底却显露出了几分慌乱。 她原本只是想找骆君摇出气,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骆君摇对京城许多闺秀都怀有戒备十分不客气,但因为她的身份却对她格外容让。 她哪里能想到,骆君摇竟然不管不顾地败坏谢承佑的名声。 骆君摇疑惑地看着她:“我哪里胡说了?” 谢沅想也不想冲口而出,“那些明明都是你求我哥收下……” “阿沅!”沈令湘想要打断谢沅的话,却已经来不及了。 谢沅也发现了自己的冲动,一张俏脸瞬间煞白。 沈令湘只觉得心跳如擂鼓,看向骆君摇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探究:“摇摇,你说这些话太让人误会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这有什么可误会的?”骆君摇混不在意地道,“谢承佑拿了我的东西,我有欠条为证,表姐帮我将东西要回来或者把钱拿回来就是了。他如果不还,我就去京畿衙门告他!” “摇摇……”沈令湘这一刻有些怨恨起谢沅了,若不是她拦着骆君摇哪有这么多事? 骆君摇笑容甜甜地看着她,“表姐,你最疼我了,该不会不愿意吧?” 沈令湘脸色苍白,紧紧抓着谢沅的手腕,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她们现在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说一千道一万,骆君摇手里有欠条就将事情钉死了。 沈令湘心中暗恨:她当初就说,那些欠条早晚是个祸害! 33、吃软饭? 没有了碍事的人,几个姑娘直奔不远处的空桌。 安澜书院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贵女学堂,虽然不能让丫鬟跟着进来侍候,但打饭这些事情却用不着姑娘们亲自动手。 她们过去坐下立刻就有粟玉堂的女仆送上饭菜来,六菜一汤,伙食十分不错。 骆君摇早就饿了,看到饭菜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发现粟玉堂里的气氛有多么古怪。 沈红袖微微挑眉,拿手肘碰了碰骆君摇,“你真的还给玄昱公子送过那么多宝贝?我以为你只会送垃圾。” 这两年骆君摇确实没少送玄昱公子东西,什么亲自绣的荷包,亲手写的诗词,亲自做的糕点什么的。 京城的人们之所以同情玄昱公子,就是因为骆君摇送的这些玩意儿着实是太上不得台面。 骆君摇那绣工,写的那诗还有那厨艺,确定跟谢承佑没仇吗? 当然也有一些玉佩,折扇,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但大都被玄昱公子退了回去。 顶着四周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骆君摇慢条斯理地咽了饭菜,才认真地强调道:“是卖。” 沈红袖和宋琝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梁疏风忍不住道:“你可真出手阔绰。” 真的、很、阔绰! 哪怕她们都生在权贵之家,但骆君摇送出去的随便一样东西她们若是敢胡乱送人,恐怕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骆君摇这还是全部送给了同一个人。 赵思思眼巴巴地望着骆君摇:“摇摇,你别喜欢谢承佑了,你来喜欢我好不好?我比他好养。”谁随便送一样那样的宝贝给她,她都能把人供起来了啊。 骆君摇坚定地摇头:“不要,我是个性向正常的美少女,还不想弯。”要弯她早就弯了。 沈红袖吐槽:“可惜,眼光不怎么样。” 骆君摇做羞愧状:“我下次会努力睁大眼睛的。” 看着她的模样,几个姑娘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梁疏风放下筷子,撑着下巴望着骆君摇,“所以,你真的打算放弃谢承佑了?” 骆君摇一边吃饭一边认真点头,“我最近看到一个真正的美男子,眼光突然得到了升华,觉得谢承佑长得也就那样,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多来追求。” 赵思思表示赞同,“你那么多宝贝换成黄金,都够塑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美男子了。” 骆君摇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从前自己的挥霍无度表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宝贝不好看吗?小钱钱它不香吗? 她都听到了自己小金库哭泣的声音。 宋琝揉了揉眉心,“思思,你有没有注意到重点?” “什么是重点?”赵思思疑惑。 宝贝和黄金难道不是重点吗? 沈红袖道:“美男子啊。你又看上谁了?” 骆君摇郁闷,“什么叫又?好像人家多花心似的。” “所以你说的美男子是谁?”沈红袖并不被她带偏,锲而不舍地问道。 骆君摇道:“谢衍。” “谢衍是……咳咳!”梁疏风被呛得狂咳不止,连忙侧身将自己背对着众人。 其他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赵思思的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 沈红袖指着她手指也颤抖个不停,“你…你疯了?” 那可是摄政王啊,是可以随便肖想的吗? 骆君摇无语,没好气地道:“你们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肮脏啊,我只是说摄政王好看,又没有说别的。”拜托,她只见过谢衍一次好吗? 而且那树林里光线还挺一般的,虽然人家长得确实是挺好看的。 嗯,战损妆也是很诱人的。 看着她托着下巴一脸荡漾的小模样,沈红袖恨不得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跟前的菜盘里。 还说她们思想肮脏,这货现在是在想什么? “我是说真的,别去招惹摄政王殿下。”沈红袖压低了声音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就连跟谢衍有点亲戚关系的梁疏风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楚王叔可吓人了。” 吓人吗?还好吧。 “听到没有!” “听到啦,红袖姐姐。” “……” 午间休息的时候骆君摇抽空跑到了书院藏书馆,从里面翻到了关于谢安澜的记载。 以一目十行的优秀阅读速度快速浏览了这些书一遍,骆君摇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谢安澜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安澜了。 不仅如此,骆君摇还从藏书馆最不起眼的地方翻出了一本用密码写成的旧书。 藏书馆里有不少外族文字的书籍,但骆君摇还是一眼就挑中了这一本。除了是因为谢安澜留下的印记,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用骆君摇最熟悉的专用密码写成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们自己人,是绝对不可能有人解出来的。 不得不庆幸,大盛建立的过程中京城并没有遭遇过战火。安澜书院也还是原本的安澜书院,因此这些典籍才能保存完好。 只是因为皇城范围的扩大,看起来安澜书院距离城里又更近了许多。 骆君摇轻易地将书从藏书馆借了出来,图书馆的看守人表示这书是放在废书区的,里面都是一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异族文字或不适合让人阅读的废书,不还也可以。 下午放了学,骆君摇兴高采烈地跟众人告别,飞快地登上了来接自己的马车。 还不等她高兴,就发现沈令湘已经先一步坐在了她的马车里。 “你怎么在这里?”骆君摇皱眉。 沈令湘并不理会她明显的不高兴,道:“我的车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麻烦摇摇带我一程好吗?” 骆君摇并不买账,“你可以跟别人一起走啊。” 沈令湘有些无奈,幽幽道:“我跟阿沅又不顺路,摇摇,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往昔的情分?” 骆君摇摸了摸自己刚得到的书,在沈令湘对面坐了下来,“你好烦,要坐车就闭嘴。” 沈令湘被噎了一下,“摇摇,你今天这样是不对的。玄昱公子已经被弄得很难堪了,你今天这样……” 骆君摇眼睛一转:“那表姐觉得我该怎样做?” 沈令湘柔声道:“那些东西的事情不要再说了,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一气之下胡言乱语的。那些东西…玄昱公子已经付过你钱了。” “可是,玄昱公子没给我钱啊。”骆君摇不高兴地道:“一个铜板也没有!” 沈令湘眼神柔和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傻摇摇,钱重要还是玄昱公子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啊。 “你看前几天你打了他,他还主动上门来赔礼道歉,可见对你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这次虽然是你的错,但如果你主动帮玄昱公子解了围,他一定会谅解你的。到时候舅舅再跟摄政王府提起你们的婚事,玄昱公子想必也不会反对。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就算玄昱公子愿意了,你觉得老穆王和摄政王殿下会高兴吗?”沈令湘温柔劝道,仿佛一个真心为妹妹担心的好姐姐。 骆君摇望着沈令湘不语,沈令湘轻声道:“摇摇,你说表姐说得对不对?只要嫁给玄昱公子,你就是摄政王世子妃了。以后还会成为楚王妃,整个京城的贵女们都只会羡慕你。” 现在小皇帝年纪尚小,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楚王妃确实是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女子了。 骆君摇嗤笑一声,在沈令湘不解的目光中道:“我想当楚王妃干嘛要舍近求远,直接嫁给谢衍不就完了?” “表姐,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还想让我爹主动去跟摄政王府提婚事?谁说我要嫁给谢玄昱了?他一定会谅解我?他有什么资格谅解我?凭他穷得只能吃软饭吗?” 就算是吃软饭,摄政王看起来也比谢承佑有本钱啊。 虽然只是短短一会儿相处的事情,但从对方的出手还有那一身血腥和肃杀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何等强悍的男人。 比谢承佑那个小白脸强多了。 “摇摇?!”沈令湘惊骇地望着眼前明媚的少女,“你在说什么?!你、你……”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 34、穷! “砰!” 马车在夕阳下渐渐远去,路上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路边一颗大树却突然抖动起来。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了下来砸到了地上面。 那人也不在意摔在地上痛不痛,更不在意地上的灰尘沾染了自己素白的衣裳,只是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骆大将军的闺女果然名不虚传!虎父无犬女啊!” “世子。”路边树林里漫步走出来一个灰衣青年,有些无奈地看着躺在地上笑得直发抖的人。 若是让边关的将士们知道自己的主将竟然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会不会集体哗变? 地上的人笑声一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扑扑身上的灰尘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清俊公子。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骆君摇有过一面之缘的卫长亭。 “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赶紧告诉谢衍啊。”卫长亭摸着下巴喃喃道。 站在他身侧的青年沉默不语,他刚才在树林里并没有听到什么,一出来就看到自家世子躺在地上发疯。 摄政王府,谢衍脸色苍白的坐在床头冷眼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卫长亭。 “我让你出城办事,你就是这么办的?”谢衍淡淡道。 卫长亭摊在椅子里,笑道:“大军至少还有几天才能到,现在能有多大的事儿?王爷,我说真的,骆家那小姑娘挺有趣的。” 谢衍道:“你还知道那是个小姑娘,小孩子一时气话也值当你专门拿来说?卫长亭,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卫长亭忍不住望天长叹,宛如一个担忧儿子没人要的老父亲,“我这是为了谁啊。” “闭嘴吧。”谢衍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话若是传到骆云耳朵里……” 卫长亭顿时僵住了笑容,想到爱女如命的骆大将军只得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就随口说说。” 谢衍懒得理他,姑娘家的事情也是可以随便说的? 不过…骆家那小姑娘…… “你既然这么想,如何安置俘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正好我这几日不便出门,让他们别来烦我。”谢衍道。 卫长亭一想到那些繁琐的事情,瞬间有一种头皮要炸了的感觉。 “别啊,这可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哪里是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能处置的?再说了…这丞相,宁王还有太傅大人,哪一位是我能应付的?” 谢衍对他的叫嚷不予理会,闭上双眸靠着床头养神,淡然道:“自己想办法。” “……” 今天在书院搞了谢承佑一波,又拿到了跟谢安澜有关的书籍骆君摇的心情非常之好,进门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走路带蹦的。 骆谨行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骆君摇这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摇摇今儿心情不错?” “二哥!”骆君摇甜甜地叫道。 骆谨行顿时高兴起来,“下学了?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他们刚回来头两天摇摇总是阴沉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爱理他。 骆谨行就比骆君摇大四岁,当年妹妹被送回京城的时候他也才六七岁,这么多年聚少离多对这个妹妹却是真心疼爱的。 妹妹不肯亲近他,骆谨行还暗暗伤心了好久。 骆君摇点头道:“今天在书院很开心。” “开心就好。”骆谨行笑道:“二哥这几天在军营没回来,摇摇想二哥了没有?” “想!” “摇摇真乖。”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骆谨言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看骆君摇道:“听说你今儿在书院又跟人闹了?” 骆君摇不满地道:“大哥,我才刚回来你怎么就知道了?你该不会在书院里安插了眼线吧?” 骆谨言走过来撸了一把她的脑袋,“胡说什么,不过你们那书院确实该管了管。姑娘们在饭堂吵一架,还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回城里了。” 骆谨言是没见过安澜书院鼎盛时候的模样,但是对现在的安澜书院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京城的贵女都上安澜书院,他觉得妹妹根本没必要去,还不如自己在家请人教导。 骆君摇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骆谨言,“那大哥你看谢玄昱会还我钱吗?” 骆谨言笑道:“除非他不想在京城混了。”欠钱不还,谢承佑和摄政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摇摇今天这事儿办得不错。”选在那种地方将这事儿广而告之,小姑娘还挺聪明的。 骆君摇满意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 有些担忧地蹙起了眉头,“谢玄昱那么穷,摄政王会替他还吗?” 这倒不是骆君摇编排别人,谢玄昱手里确实不宽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办法坑骆君摇手里的宝贝,毕竟这多少还是有些风险的。 按理说皇室近亲都是荣华富贵不缺的,奈何谢承佑的祖父穆王虽然是高祖的同胞弟弟,却是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富贵公子哥儿。 跟他南征北战的兄长侄子甚至儿子不同,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上雍皇城。大盛立国之后,穆王也只得了个亲王的封号和皇帝赏赐的一些东西。 而谢承佑的亲生父亲又只是穆王府的庶长子,穆王府世子之位另有其人。 高祖太宁帝平定天下,其妻周氏辅佐丈夫居功甚伟。加上高祖本身也是嫡出,幼年时也曾经受过父亲妾室和庶子的气,因此对嫡庶之分十分看重。 太宁帝登基后便立下了明文规矩:妾室不可扶正,庶子不可袭爵。哪怕嫡妻没有儿子,也只能从宗室中过继同样是嫡出之子袭爵,而不可将庶子养在嫡妻名下。 如此一来,就彻底断绝了妾室和庶子继承家业的期望。 不仅是爵位,就连家族财产也是如此。 女眷的遗产自然归自己的儿女所有,父亲的遗产却是嫡子共分六成,嫡长子另多得一成,承重孙独得一成,剩下两成由所有子嗣均分。 如此一来,谢承佑的生父身为穆王长子,在穆王死后不仅继承不了爵位,就连财产能分到的连一成都不到。 如今穆王虽然还在世,但有穆王世子和谢衍这两个嫡子在,想补贴他多少也不太可能。 况且谢衡自己也不止谢承佑这一个儿子,最后落到谢承佑手里还能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谢承佑只是一个悠然自在胸无大志的公子哥儿,问题倒也不大。但谢承佑本身也自视甚高野心勃勃,想要笼络人脉,人情交往那都是要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 于是这主意可不就是打到骆君摇身上来了么? 其实,严格说来谢承佑甚至是没有资格过继给谢衍的。 虽然他也是嫡子,但当初若不是老穆王坚持,谢衍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事儿宗室根本不会同意。 骆君摇倒是有些好奇,算计她最开始到底是谢承佑自己的主意还是沈令湘的主意? 骆君摇总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有这么大胆子的人。 骆谨言愣了愣,显然是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思索了片刻才道:“难说。不过不用担心,他自己会想到办法的。他若是不肯还,咱们去问摄政王要。” “二哥帮你去要!”骆谨行立刻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谢谢大哥,谢谢二哥,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要回来哒。你们还是忙正事要紧,这点小事就别操心啦。” 骆谨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妹妹,点点头道:“需要帮忙尽管说。” “嗯嗯,我先回去了。大哥回见,二哥回见。” 看着小姑娘蹦跶着跑远了,骆谨行摸摸下巴看向自家大哥,“我们家小摇摇还是挺聪明的嘛。” 骆谨言看了弟弟一眼,“比你聪明。” “……” ------题外话------ 骆谨言:他若不肯还,咱们找摄政王要去。 摄政王殿下: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送礼可以。 骆谨行: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 摄政王殿下:…什么礼,都可以。 么么哒~(* ̄3)(e ̄*) 35、古籍旧事 “大表哥,二表哥。”被骆君摇抛在后面的沈令湘带着自己的丫头缓步走了进来,站到两人跟前轻声见礼。 骆谨行皱了皱眉头,他年轻气盛不善于掩饰情绪。 知道沈令湘与谢承佑的关系之后,再看这个表妹就不怎么高兴了。 骆谨言倒是神色如常,微微点了下头道:“表妹回来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令湘想说些什么,但看跟前两个青年的态度就明白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兴趣听,只得委屈地咽下了想说的话,朝两人微微一福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目送沈令湘的背影消失,骆谨言才微微沉下了脸,淡淡道:“祖母快回来了,等祖母回来尽快将她嫁出去。” 骆谨行这两天都在城外军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 骆谨言冷声道:“南玉死了。” “谁死了?”骆谨行一愣,很快又想起来,“摇摇那个丫头?” 骆谨言道:“不仅南玉死了,那个买药的人也死了。” 骆谨行皱眉道:“在咱们府中,有人看守着还能让人死了?” 骆谨言淡淡道:“不奇怪,这些年父亲一直不在家,有祖母在夫人控制不了整个骆府。” 苏氏毕竟是再嫁又没有儿子旁身,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因为骆老夫人根本不会管家以及骆云的支持。 就跟当年他们的母亲还在时一样,无论骆老夫人怎么抱怨儿媳妇不好,骆云都从来不松口将管家的权力交给老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骆老夫人毕竟是骆云的亲娘,许多地方她要插手苏氏也不能拒绝。她自己又是个糊涂人,这些年这府中不知道被人掺进了多少沙子。 “不用担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夫人将府中上下好好梳理一遍。”骆谨言道。 闻言骆谨行眉梢一跳,“大哥,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骆谨言并不理会他,转身往里走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那个南玉没什么用了,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既然有人杀她,幕后就肯定还有人。” 骆谨行连忙跟上去,“谢承佑?” 骆谨言摇头,“恐怕不是,以摇摇之前对谢承佑的痴迷,我很怀疑谢承佑会想到下药这件事。” 虽然摇摇清醒了他很高兴,但骆谨言这几天也调查过,这两年摇摇对谢承佑用痴迷两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只因为,谢承佑两年前无意中救了她一回。 骆谨言在心中轻哼一声,最好别让他查到这件事也有问题! 骆谨行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骆家掌握着大盛三分之一的兵权,如今皇帝年幼,朝中局势微妙,因此骆家所处的位置也就更加微妙起来。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暗中盯着骆家,这件事看似针对摇摇,实际上恐怕还是因为父亲。 就连那谢承佑,若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份,他恐怕也不会跑来算计摇摇。 骆君摇回到暖心苑遣退了丫头,便坐在书房里开始翻阅起从藏书阁里拿出来的古籍。 小心翼翼地将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的书放在桌上打开,骆君摇抽出一支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虽然这薄薄的一本书上写了不少字符,但翻译出来内容其实并不多。 楚凌,原国安南方局特勤处“狐穴”队长,代号血狐。天启朝永嘉帝次女,永嘉之乱后滞留上京数年,后南渡还朝。累封神佑公主,镇国神佑长公主,谥封靖国长公主。组建信州靖北军,与驸马君无欢辅佐承平帝还都上京后飘然出海。 谢安澜,原国安南方局特勤处“狐穴”行动队员,代号青狐。出身东陵国嘉州境内,后随夫前往都城上雍。东陵睿王东方明烈亲传弟子,曾亲上战场抗击胤安入侵,执掌流云商会,创立安澜女子书院。夫陆离,睿王府安德郡主东方明绯之子,后继承睿王爵位。 先是前后两位女子的简略介绍,再往后却是谢安澜亲笔写的一封信。 等到骆君摇翻译完整本册子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跟前的烛火她的眼睛早就已经酸涩泛红。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两行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谢安澜的信不长,或许她也想到了有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这封信,也有可能这封信需要几百年后才会被人看见。 信上写了她在东陵朝的一些经历以及她如何找到楚凌留下的踪迹,并她和陆离出海找到了楚凌曾经隐居的神佑岛以及大致方位。 再往后便是她们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其实这些骆君摇知道的比谢安澜多一些,因为谢安澜是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睡死”了的,而她们却都多少经历了后面的事情。 她和飒飒为了掩护血狐和白狐先一步死了,但血狐却反而穿越到了比她们更早的时代,可见先来后到在这方面是行不通的。 骆君摇心中隐约有了预感,她恐怕也见不到飒飒了。 至于穿越这件事…她一直知道白狐是个神棍,倒是没想到这个神棍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她们将白狐一个人留在了原本的世界,她一个人吃得消吗?或者…她自己也穿了? 那她们原本的世界要怎么办?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神棍总比她们这些只会物理攻击的人懂得多一些吧? 骆君摇自我安慰地想着。 手指摩挲着被特殊处理过却依然已经泛黄的书,骆君摇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她能不能找个神棍再给她送回去? 这一夜,骆君摇翻来覆去一直到二更天才睡着,第二天被兰音从床上拉起来便是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她年纪还小,虽然熬了夜黑眼圈倒是不严重,稍稍修饰一下也不影响美貌,只是这红眼睛却是掩盖不了的。 “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过来陪她一起吃早膳的骆明湘吓了一跳。 骆君摇连忙揉了揉眼睛道:“没事,昨晚看书不小心忘了时间,眼睛有点酸。”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指挥丫头将早膳放在桌上道:“收拾好了就过来吃早膳吧,都是你爱吃的。” 骆君摇揉了下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立刻跟了过去。 骆明湘也坐下来看着她捧着碗吃得香:“真的没事儿?不是偷偷哭了吧?” 这种事情骆君摇也不是没干过,多半是在谢承佑那里受了委屈的时候。 骆君摇有些无奈,“大姐姐,我真的没事就是看书看迷了,以后不会了。你别告诉爹和大哥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骆明湘只得点头应了,点了点骆君摇的眉心道:“果然是懂事了,知道不让长辈担心了。” 骆君摇笑容乖巧。 36、钱! 一边吃早膳,骆明湘一边叮嘱道:“你这几天在书院千万小心一些,没事少去玲珑院,也少跟那些人接触。” “为什么?”骆君摇道。 骆明湘无奈道:“你给了玄昱公子那么大的难堪,以为没人想找你麻烦么?”上雍皇城里痴迷谢承佑的可不在少数,只是人家不会像骆君摇那样傻乎乎的罢了。 骆君摇浑不在意,“已经找过了啊,她们又不是我的对手。” 骆明湘闻言不由放下了手中筷子,神色严肃,“有人找你麻烦?是…谢沅?”骆明湘这些天忙着婚事,并不知道昨天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骆君摇点点头,“是啊,我顺便就让人知道谢玄昱坑了我多少宝贝啦,说不定昨晚他们都没有睡好呢。” 骆明湘失笑道:“促狭鬼,你这次可把那位玄昱公子整得不轻。”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希望他能坚强点,后面还有麻烦呢。希望穆王府和摄政王府能大方一点,不然他麻烦大了。” “怎么?”骆明湘不解。 骆君摇道:“他买了我几件宝贝,我昨晚算了算,至少……要一万两吧?” “银子?” “黄金。” “……”那好像麻烦是不小。 谢承佑不只是觉得麻烦,他简直快要疯了! 被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谢承佑在床上趴了好几天哪儿也去不了。 如今谢衍回来了,就连他身边的人行事都更加拘束了。因此直到早上他才收到沈令湘派人送去的信,才知道昨天安澜书院发生了什么的。 自从谢衍回来,谢沅再也不敢跑到摄政王府来了,就算她来了恐怕也不敢告诉谢承佑出了什么事。 看了信谢承佑脸色就没有好过,侍候在一边的侍从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主子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谢承佑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骆、君、摇!” 谢承佑感到无比烦躁,似乎从那天在骆府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诸事不顺了。 谢承佑自然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骆君摇这个原本被他视为棋子的人失控了。 因为骆云的归来,骆君摇变得不好控制了。 如果是之前,就算发生了那天的事情,骆君摇也绝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更不用说…… 想起已经被他送出去拉拢人脉的东西,他俊美的脸上额边青筋暴跳。 谢承佑垂下眼眸,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祖父说得没错,骆君摇这颗棋子绝对不能丢。 上雍名门贵女确实不在少数,但像骆君摇这样背景得天独厚的却少之又少。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向骆君摇献殷勤,只是骆君摇的心思一直都只在自己身上,不用自己动手就让那些觊觎者都铩羽而归了。 后来骆君摇的名声变差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慢慢死心了。 毕竟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有助力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可能在背地里向着别的男人给自己捅刀子,随时可能让自己丢脸的内应。 让骆君摇痴恋玄昱公子的名声响彻皇城,未尝不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只要没人敢娶骆君摇,她自然也就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之前对付骆君摇那一套不能再用了,大不了…只是要委屈令湘了。 不过令湘一向深明大义,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公子。”侍从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谢承佑心情不悦,冷声道:“还有什么事?” 侍从恭敬地将小盒子送到谢承佑跟前,低声道:“这是沈姑娘让人带来给公子的。” 谢承佑皱了皱眉,挥手让侍从退下然后才慢慢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谢承佑愣了一下。 小盒子里装着薄薄的几张票据和几件首饰,展开看了看,一张二百两的金票还有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那几件首饰虽然小巧精致却也明显价值不菲。 谢承佑瞬间明白了沈令湘的意思,脸上闪过几分动容。 令湘从小寄居沈家,自己平素过得也颇为节俭。 但那骆君摇一向蛮横,今天她又在安澜书院当着那许多贵女的面说了那些话,谢沅那个蠢货竟然还当众认了,毫无表示肯定是不行的。 令湘是知道自己手里不宽裕,这才悄悄将自己的私房钱送来了。 谢承佑轻抚着桌上的小盒子,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骆君摇!等本公子掌控了摄政王府…早晚要你好看! “公子,朱长史来了。”门外,侍从恭声禀告道。 谢承佑心中一凛,他这几天都没出门,今早才刚收到外面传来的信朱思明就上门了? 连忙将信函放进盒子里,合上盒子,一边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朱思明走了进来。 看着端坐在书桌后面的谢承佑笑道:“大公子安好,看来大公子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承佑就觉得后背又开始火辣辣地痛了。 “朱长史特意过来,有什么事?”谢承佑直截了当地问道。 朱思明道:“下官只是奉王爷之命来传个话。” 谢承佑正色道:“父王有什么话要朱长史传达?” 朱思明扯了扯嘴角,“王爷说,如果公子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需要王府出面的话……” 后面的话音拖得老长,谢承佑只觉得眉心一跳,不等他说话便决然道:“请父王放心,些许小事我自己会处理。” 朱思明点点头,“王爷素来节俭,镇国军也是消耗良多。大公子能让王爷省心,那自然是极好的。下官告退。” 看着朱思明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谢承佑脸色铁青。 谢衍让朱思明一大早过来,说了这一通话,不就是在警告他,别想从王府拿钱还给骆家么? 想到此处谢承佑心中又是一阵怨恨。 节俭? 即便太祖没有建立大盛,谢家也是实打实的权贵名门。谢衍更是出身皇室,从小被高祖和太皇太后养在宫中。 虽然早早就跟随高祖和先帝征战沙场,但少年时期在皇城里也是个金贵无比的皇室贵公子。 可以说除了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就没有比他更金贵的了,就连其他皇子也比不上他。 谢衍他知道节俭两个字怎么写吗? 摄政王府富可敌国,但是他这个王府唯一的公子每月能动用的钱却和穆王府的公子哥儿们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谢衍这般吝啬,他又何必自降格局去诓骆君摇的钱? 谢衍这里指望不上,穆王府想要拿出这么多钱给他恐怕也难。 谢承佑垂眸沉思,久久不语。 转过两天便是长陵大长公主府的宴会了,正好这日安澜书院也放假,这样的场合正是名门贵女们竞相争艳的好时候。 长陵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同胞妹妹,也是当今太皇太后唯一还在世的孩子。 虽然爵位是大长公主,但她今年其实才三十四岁,只因高祖和先皇早逝,她便是如今小皇帝的嫡亲姑母。 长陵大长公主与驸马成婚多年育有一子一女,多年来夫妻俩一直鹣鲽情深。 如果有人问谁是整个皇城最幸福的女子,那绝大多数人都会说长陵公主。 身为太皇太后唯一活着的女儿,又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长陵公主自然是备受恩宠的。 驸马秦迁是高祖太宁十三年的探花,相貌俊雅学富五车。最重要的是,驸马对公主痴心一片,夫妻俩成婚十余年两人连拌嘴都没有过。 高祖当年平天下时公主年纪尚小跟着太皇太后吃了些苦,身体有些不好。 成婚第三年才诞下一女被先帝册封为安阳郡主,之后都未曾有孕驸马也毫无怨言。直到四年前,公主三十岁的时候才再度生下了一位小公子从此儿女双全。 这样的人生便是太皇太后和当今朱太后,只怕也没有这般圆满,如何让人不羡慕? 长陵公主生活圆满,性格也不骄纵,在京城里的人缘自然极好。 这其中自然免不了有人因为她的身份而捧着她,但长陵公主的风评也确实是皇室最好的。因此无论她什么时候举办宴会,京城的权贵们也都趋之若鹜。 这次大长公主府办宴会,便是为了给刚刚回京的安阳小郡主接风洗尘。 安阳郡主今年十四岁,因从小身体虚弱被养在了太皇太后母家的一处禅院里。因那禅院的主持是一位医术极高擅长调养的高僧,而且那边的气候环境也更适合安阳郡主一些。 如今安阳公主年满十四身体已经康复了许多,大长公主这才将人接回来,办这个宴会自然也是要让女儿结识京城的贵女们。 前几天骆家的宴会长陵公主因为亲自出门去接女儿回家没有参加,公主府却也特意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这次公主府举办宴会,苏氏自然也要带着骆家姑娘一起去。 ------题外话------ 啦啦啦~知道大家很想看到摄政王殿下~很快又要见了哟~ 萌萌:我只想平平常常的看个美男。(# ̄~ ̄#)请不要安排奇怪的场景,谢谢。 凤某:嘿嘿… 走过路过的盆友,留下你们的小花花和小票票~~ 37、闺蜜(一更) “摇摇,安阳郡主过些日子也会去安澜书院,你要乖一些不要吓着安阳郡主。”坐在马车里,骆明湘轻声叮嘱道。 骆君摇很是郁闷:“大姐姐,我像是会欺负人的人么?而且,安阳郡主肯定是去玲珑院,我也吓不着她啊。” 骆明湘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笑道:“嗯,你这几天就很乖。” 之前徐家那小姑娘看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会不会吓到安阳郡主还真不好说。 骆夫人闻言也接口道:“长公主说安阳郡主从小身体弱,不想拘着她。因此,她要去的不是玲珑院而是武道院。” “啊?”骆君摇有些惊讶,没想到长陵公主竟然会将女儿送进日落西山的武道院。 不过她们武道院的章先生跟长陵公主关系好像也不错,倒也不难理解。 骆君摇认真点点头道:“母亲,大姐姐,你们放心吧,我真的不会欺负人的,我会好好跟大家相处的。” 武道院的小姐姐们都那么可爱,她怎么会欺负她们呢? 沈令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神色有些落寞。 自从骆君摇跟骆明湘关系变好了,她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府中变得有些孤单起来了。 本来骆家只有三个姑娘,如果两个关系好的话必然会有一个落单。 从前那个人是骆明湘,现在却变成了她沈令湘。 沈令湘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一起亲亲密密说小话的两人,微微侧首却撞上了苏氏打探的目光,立刻又垂下了眼眸。 苏氏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令湘,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一贯是不太喜欢这个骆家的表姑娘的,除了当年刚进门的时候因为两个姑娘的名字撞了字有些微的不愉快,最重要的是越长大她越觉得这姑娘的心机深沉。 早些年只是喜欢挑拨摇摇和湘儿的关系,苏氏还能只当是姑娘家的小心机。 但两三年骆夫人却觉得这姑娘越发有些让人看不明白,也越发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按了按眼角,苏氏在心中盘算着,回头就跟将军说说,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将人嫁出去也放心一些吧。 “摇摇,这边!” 公主府后面偌大的花园里,繁花似锦,彩蝶翩飞。 穿着各色华服的少女们三五成群在花园里徜徉,清脆的笑容远远地传来,让人由衷感觉到愉快轻松。 这是只有这些还尚在闺中的少女们才会独有的天真无忧,一旦成婚之后原本再怎么活泼天真的少女也会被迫变得端庄稳重起来。 刚走进花园骆君摇就看到了不远处正站在假山上朝她挥手的梁疏风,她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箭袖衫裙,显得娇俏可人。 她旁边还站着同样在向她招手的赵思思和宋琝。 “大姐姐,我们过去!”骆君摇朝她们挥挥手回头对骆明湘道。 骆明湘笑道:“你先过去吧,我去那边打个招呼。”看到妹妹跟同窗相处得好,骆明湘也很是欣慰。 骆君摇看了一眼骆明湘指的地方,立刻笑容狡黠地点头:“大姐姐不用管我,玩的开心啊。”那边的女眷中恰好就有骆明湘未婚夫家淳安伯府的女眷。 骆明湘有些无奈地叮嘱道:“不可淘气。” “是,遵命!”骆君摇乖乖应道。 她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吗? 骆明湘这才满意,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有些歪的发簪笑道:“去吧。” 看着骆君摇飞奔而去的背影,骆明湘忍不住微笑起来。 “大表姐跟摇摇的关系好了许多啊。”被忽略在一边的沈令湘突然道。 骆明湘瞥了她一眼,道:“是啊,倒是表妹这两天没怎么跟摇摇说过话。” 沈令湘轻声笑道:“大表姐,摇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的关系用不着外人来评说。这几天摇摇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等她气消了你再看她到底喜欢谁吧。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吧?” 骆明湘神色微沉没有说话,早些年偶尔摇摇跟沈令湘怄气确实会跑来跟她示好,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沈令湘似乎抓住了她的痛处,低声道:“你真的觉得…摇摇会喜欢你们母女俩吗?你娘可是抢了她母亲的位置呢,如果没有你她就是舅舅唯一的女儿。” 骆明湘轻哼了一声,抬眸扫了她一眼:“你从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小心你京城第一才女的画皮。怎么了?摇摇才冷落了你几天,就按耐不住了。这是被什么刺痛了吧?” 沈令湘笑容僵住,定定地看着骆明湘从她身边走过去。 盯着骆明湘的背影,好一会儿沈令湘才嗤笑了一声:“骆明湘,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同样是个丧父的孤女,不过是仗着自己母亲不要脸面硬贴上了骆家罢了! 沈令湘最厌恶的就是骆明湘每每在外面摆出骆家嫡长女的姿态,仿佛她真的是骆家人一般。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题外话------ 为了加快进度~今天二更~ 我真是个勤劳的好孩纸,美滋滋~~ 38、谁是小强?(二更) 安澜书院的贵女们确实是泾渭分明,玲珑院和武道院的学生虽然算不上敌对,但也确实处不来。骆君摇跑到假山底下的时候就看到这边果然只有梁疏风几个,玲珑院那些贵女们看着爬到假山顶上的几个姑娘脸上都明显充满了不赞同。 “怎么就你们三个,红袖姐姐她们呢?”骆君摇站在底下抬头问道。 “红袖身体不适,今天来不了了。”宋琝道:“惠惠还小,徐将军不放心,所以她也没来。” 见骆君摇露出不解的神色,旁边梁疏风补充道:“徐夫人两年前过世了,徐将军没有再娶,徐公子也还没有娶妻。不过听说徐公子已经定亲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惠惠就有嫂子了,到时候就有人带她出来了。” 骆君摇点点头:“这样啊,回头我问问惠惠下次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来。” 梁疏风道:“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在京城家中没有女眷管事终究还是不太方便。快上来啊。” 骆君摇看看四周没发现上去的路,干脆抓着假山凸出来的地方,脚下和手上稍微使力,三两下就从地上爬到了假山顶上,看得坐在上面的三个姑娘目瞪口呆。 就连不远处在花园中嬉戏的姑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厉害啊。”梁疏风赞道:“看来你在书院还是藏拙了。” 骆君摇笑着抱拳道:“承认,承让!” 骆君摇对现在的身体很满意,原本的骆君摇练武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基础是有的,身体素质比京城里一般的大家闺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至于让骆君摇因为技巧有余却因体能不足柔韧性不好而出什么洋相。 “安阳郡主要去咱们武道院进学,你听说了没有?” 几个姑娘玩闹了一阵才在假山上坐了下来,宋琝看向骆君摇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听说了,你们见过安阳郡主吗?” 宋琝和赵思思一起摇头,梁疏风道:“我见过一次,不过已经是好久以前了。她比我小两岁,但是看起来好小的一只,特别白,特别瘦。我们都不太敢跟她一起玩儿,后来长公主就将她送走了。都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 梁疏风的母亲是顺安郡主,同为皇室中人自然是见过安阳郡主的。 赵思思有些担心:“啊,这样去武道院真的没问题吗?” 梁疏风倒是不怎么担心:“长公主可疼她了,既然肯送她过去肯定没事。而且,听说安阳郡主已经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四人互相看看,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希望是个好相处的姑娘,毕竟那可是大长公主的爱女,若是不好相处还挺麻烦的。 “咦,你们看那边!”聊得开心的赵思思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语气激动地道。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扭头,便看到不远处花园一角小楼上有些熟悉的人影。 “谢承佑?”骆君摇一眼就认出了谢承佑那一脸倒霉样的脸,“他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被禁足了吗?” 梁疏风笑道:“长公主宴请的人里面还有不少京城的名门公子青年俊杰啊,摄政王肯定也要给长公主一点面子的。”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说这才几天啊,挨了二十大板居然又能到处蹦跶了,真像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是谁?”梁疏风不解问道。 骆君摇道:“蟑螂啊。” 梁疏风无语,她现在是真的相信骆君摇不喜欢谢承佑了。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小楼上的人影,笑道:“他既然没有禁足了,我是不是可以去收账了?” 宋琝有些无奈地道:“今天是长公主的宴会,你还是消停一点吧。” 赵思思也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摇摇,你现在过去他说不定以为你还对他一往情深呢。” 骆君摇自信满满地道:“那倒不会,他敢那么误会我就一脚把他踢下楼,帮他清醒一下。” “……”看来她们好像没什么担心的了。 “还是算了,在别人家闹事不好。”骆君摇双手托着下巴,有些遗憾地道。 她答应了大姐姐不惹事呢。 “……”你还知道在别人家惹事不好啊? 另一边,谢承佑正跟一群京城的公子哥儿们坐在一起说话。 这几天他脸上的伤倒是好了,可惜身上又添了新伤。 所幸摄政王府打板子不是打屁股而是打背上的,不然今天他大概真的出不来了。 谢承佑挨打的事情,上雍皇城里的公子哥儿们自然都是听说过的。 虽然大家都是体面人,谁都不会故意去揭他伤疤,但大家的视线却似有若无地往他背上瞄。于是谢承佑只能坐得更挺直一些,脸色渐渐也有些僵硬了。 他原本可以不来的,但谢承佑自尊心极强,与其在家中猜测别人如何在背后议论他,还不如亲自过来。 更何况,长陵长公主的宴会,他也并不想缺席。 “咦,玄昱,那边是不是骆二姑娘?”原本正靠着栏杆喝酒的青年突然笑道。 闻言其他人也纷纷涌过来,朝着青年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看之下顿时都乐了,可不就是那位名动上雍的骆二姑娘么?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实…骆二姑娘还挺好看的。” 可不是。 今天阳光明媚,阳光下几个少女正悠闲地坐在假山上说笑。 骆二姑娘长得精致美丽,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未脱的可爱,脸上没有往日或暴躁骄横或卑微的神色,简直就像是天上无忧无虑的小仙女。 几个姑娘不知说起了什么,高兴之余靠在一处嬉笑玩闹,发间的明珠步摇在阳光下摇曳生光。 谢承佑眼神有些阴沉,他这些日子连番受伤过得十分不顺心,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悠闲自在,让他怎能不怒? “玄昱公子,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有人提议道。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虽然骆家和穆王府按下了消息,但谢承佑在骆家被打得鼻青脸肿赶出门去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只是当时在场的人不敢得罪骆家和穆王府,含糊的只说是谢承佑和骆君摇起了冲突罢了。 谢承佑抿了抿唇没说话,他现在是不想见到骆君摇的。但他心中也明白,他必须去见骆君摇。 今天之所以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来这里,除了长公主的宴会不好缺席,来见骆君摇也是重要的目的之一。 谢承佑站起身来,朝着楼下走去。 几个公子哥儿相互对视了几眼,“咱们也去看看?” “同去,同去。” 于是,几个好热闹想看好戏的也跟着谢承佑下楼去了,留下来的则是对此不以为然也不感兴趣的人。 谢承佑一贯以皇城七秀之首自居,这次连番被骆家扫了面子,为他不平的人不少,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同样也不少。 39、安阳郡主 “我还以为长公主只请了女眷,怎么还有这么多公子啊?”假山上,几个姑娘正坐着聊天。 宋琝道:“安阳郡主今年十四岁了,又常年不在上雍,长公主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让她见见皇城里的公子们啊。” 相亲啊? 骆君摇有些诧异,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虽然说现在名门贵女们都渐渐开始被约束起来了,但也还不至于真正到盲婚哑嫁的程度。 每年上雍还是有不少宴会就是专门为了这些未婚男女们准备的。 大家相互看看,大庭广众之下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的。 “安阳郡主才刚回来,长公主就想要替她安排婚事了?”赵思思道。 梁疏风道:“又不是马上就要成亲,订婚之后等个一两年也不是没有的。你们别只说安阳郡主,赵夫人和宋夫人难道没这个意思?” 虽然武道院的小姑娘都相对活泼一些,但说到自己的婚事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羞涩。 赵思思和宋琝都扑过去想要掐梁疏风,骆君摇捧着下巴道:“疏风为什么只说敏敏和思思?你自己呢?” 闻言,宋琝也立刻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不知道,咱们疏风早就定了娃娃亲啦,当然不用着急了。” “娃娃亲?” 赵思思趴在梁疏风肩头道:“可不是,咱们疏风刚出生就定了宣威将军的小儿子。” 梁疏风翻了白眼道:“别提他,本姑娘就算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他的!” 见骆君摇还有些好奇,梁疏风连忙转移话题:“摇摇,你真的不喜欢玄昱公子了?” 骆君摇说得很是坦然:“不喜欢了啊,怎么了?”见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骆君摇问道。 赵思思偏着脑袋打量着她:“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骆君摇豪迈地一挥手:“先前我眼神不好,你们别嫌弃我呀。现在我好了,还是整个上雍皇城最靓的崽!” 喜欢玄昱公子倒也算不上眼神不好,不过… 想想谢承佑私底下那些事,显然也算不上眼神好。 还是想开了的骆君摇比较可爱,确实是上雍皇城最可爱的崽! “呃……”宋琝指了指她背后:“玄昱公子好像过来了。” “喂,你们在上面做什么?”假山下一个声音传来,四人齐齐低头看下去,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正站在假山下插着腰仰头往上望。 “安阳郡主?”梁疏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那少女穿着一件绯红衣衫,梳着两个简单的小髻,发间点缀着一条宝石璎珞,虽然稚气未脱却更显出几分骄气。 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要不过分总归都是可爱的。 只是…不是说安阳郡主身体不好吗?这姑娘看着比她们都健康好吧? 少女疑惑地打量了梁疏风几眼,梁疏风笑道:“我母亲是顺安郡主。” “你是梁家表姐。”少女立刻道。 梁疏风和安阳郡主,按血缘确实是表姐妹的关系。 梁疏风点头笑道:“正是,你看起来好了许多,欢迎你回上雍。” 少女点点头,目光很快落到了骆君摇身上:“你是骆君摇?你下来。” 骆君摇秀眉微挑,听出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于是笑眯眯地道:“我为什么要下来?” 安阳郡主道:“听说你是定国大将军的女儿,我要和你比武。” “……”人在假山坐,祸从天上来啊。 她要是打了长公主的宝贝女儿,还能好好走出公主府吗? “我不打。”骆君摇干脆地拒绝。 “你不敢?”安阳郡主道。 骆君摇道:“打赢了又没好处,打输了还丢脸,我不打。” 安阳郡主顿时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道:“你怎么如此胆小!真是给骆大将军丢脸!” 骆君摇趴在假山上往下看,笑眯眯地望着安阳郡主,一副“我就是不打,你奈我何”的模样。 安阳郡主咬牙,恼怒地道:“你不打,我偏要你打!” 说着在腰上一扯,一条红色的鞭子就朝着假山上挥了过来。 假山上四个姑娘都正俯身看着下面,一条鞭子突然挥过来最靠边的赵思思吓了一跳,身形一晃不由惊叫一声朝着一边栽了下去。 “思思,小心!”骆君摇反应快,连忙伸手抓住她将人拉了回来。 “咱们下去。”宋琝道。 这假山并不高,那安阳郡主拿着长鞭乱挥,确实可以打到她们。 这也说明了安阳郡主确实有两手,至少宋琝自问从下往上挥鞭子是打不到人的。 四人一起从另一侧专门供人攀爬的小道下去。 安阳郡主见上面四人没影了,也立刻转了半圈过来正好将她们堵在了假山下。 这边发生这样的事情,离得近的姑娘们便都忍不住围了过来。 见人多了,安阳郡主越发不肯罢休。 拿着鞭子指向骆君摇道:“骆君摇,你到底打不打?” 骆君摇也很理直气壮:”不打,我比你大,打赢了别人也说我欺负小孩子。”打输了就真把老爹的脸丢光了,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除非这姑娘是女武神转世。 安阳郡主轻哼一声,“我看你打不打!”举起鞭子就朝着骆君摇四人挥了过来。 “啊呀,小心!”周围惊呼声四起。 “散开!”骆君摇道。 四人都还算身形灵活,立刻往四周散开。 安阳郡主很快便发现其中最弱的是赵思思,于是鞭子就追着她挥动。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伤人,鞭子总是从赵思思身边掠过,但谁又敢保证她能每一次都控制得那么准? 一个不小心若是挨了一鞭子只怕要痛上许久,赵思思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骆君摇皱了皱眉,转身扑向赵思思同时伸手抓住了安阳郡主挥过来的鞭子。 两人一人抓着那红色长鞭的一头,安阳郡主也不生气,略带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打不打?” 骆君摇头一次知道原来熊孩子如此招人嫌,因为在此之前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原本的骆君摇,都是扮演熊孩子的那一方。 “打伤了算谁的?上门做客总不好打伤主人吧。”骆君摇扯着那红通通的不知用什么制成的长鞭问道。 安阳郡主眼珠子一转:“原来你是怕我母亲怪罪你呀,不用担心,只要你能赢我保证母亲绝不会怪你。” 骆君摇道:“不信,谁不知道大长公主爱女如命,我打伤了你她怎么可能不生气?除非……” “除非什么?” 骆君摇道:“除非你请长公主写个切结书给我。” 安阳郡主轻哼:“你倒是自信。” 骆君摇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当然,你也说了我可是骆大将军的女儿。” “好,你等着!” ------题外话------ 唉,等待摄政王出场的一天…… 毕竟不是写男女主段子,剧情还是要走的哈。(づ ̄3 ̄)づ ps: 推荐好友佳若飞雪新文《穿越后,我天天想和离》 陈星言一朝穿越,竟是一个险些落入青楼的可怜人。 书香门第的庶出小姐,一朝被人所害,只得自尽以保全名节。 好巧不巧地,被一头笨拙又憨实的大熊给捡回了家,自此,陈星言有家了。 从末世穿越而来的陈星言,凭借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快就和大熊一起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只是,好日子总是要有一些坎坷的。 大熊亲奶奶算计她,大熊的亲姑姑也想卖了她,大熊的亲叔叔竟然还想侮辱她…… 丫丫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哈喽凯蒂吗? 整治完了这头,没想到原主的娘家人闻声而来,妄图再坑她一回? 啧,陈星言冷笑,嫡姐不是想要嫁给高门公子吗?姑奶奶撮合你们! 只是不要嫌弃人家是个天阉就行! 嫡母想要把她的这些好处全夺了去? 成呀,姑奶奶敢给,你敢要吗? 吓不死你丫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陈星言热闹离奇又幸福快乐的一生,从此与一个叫大熊的男人绑定了! 40、体面人? “阿凝!你在干什么?”谢承佑的声音响起,安阳郡主回头就看到谢承佑带着几个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她常年不在京城跟谢承佑并不熟,因此也不给他面子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用力扯回自己被骆君摇拽着的鞭子轻哼道:“你等着!” 便转身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骆君摇轻松地拍拍手上的灰尘:“小丫头片子,真好忽悠。” “……”梁疏风惊愕地看着骆君摇,刚刚看她一脸郑重的模样她都以为她是认真的了,“你骗她的?” “当然啊,好好的打什么架?我可是体面人。”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君摇,阿凝被长陵姑姑惯坏了,你没事吧?”谢承佑走过来,看着骆君摇轻声问道。 骆君摇挑了挑眉头,一脸看病人的表情看着谢承佑。 旁边梁疏风几个也都神色古怪,从前谢承佑对骆君摇是个什么态度她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当然玄昱公子还要维持自己皇室贵公子的体面,不至于对骆君摇恶语相向。但每次无不端着一张清高的俊脸,偶尔不得不说话也是一声不冷不热的骆二姑娘,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客气? 宋琝秀眉微挑,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原本对玄昱公子仅剩的几分好感也瞬间零落成泥,滤镜碎了一地。 就算是号称皇城第一公子,也免不了屈从于骆大将军的权势啊。她还以为玄昱公子对骆君摇那么不客气,是视权势如粪土呢。 “君摇?”见骆君摇不答话,谢承佑微微蹙眉。 若是往常见到自己主动搭话,骆君摇早就摇着尾巴凑上来了。 看来骆云回来之后,骆君摇确实是不太好控制了。 骆君摇疑惑地打量着谢承佑:“谢承佑,你没病吧?” 谢承佑面容微僵,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那天的事情是我的错,希望君摇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骆君摇挥挥手道:“我收了摄政王府的赔礼,那天的事情一笔勾销。就是……” “就是什么?”谢承佑露出个风度翩翩的笑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就是…你欠我的帐咱们能找个时间结一下吗?” “……”谢承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骆君摇见状立刻也不高兴了,“不行?” 谢承佑强笑道:“这个…君摇,今天是长陵姑姑的宴会,这些事咱们回头再说。” 听说拿不到钱,骆君摇瞬间就对他没兴趣了,拉着赵思思和宋琝朝一边看热闹的梁疏风使眼色就要走。 “走走走,找个地方躲起来,今天得躲着那小丫头一点。” 梁疏风问道:“万一她真的找长公主写了切结书呢?” 骆君摇道:“且不说长公主愿不愿意让她跟我打架,万一长公主真的写了,那就打一顿啊。小孩子太熊,多半是打得少了。” “……”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体面人。 “君摇。”谢承佑见骆君摇将自己当透明一般径自拉着几个姑娘要走,眼神微沉拦住了去路。 骆君摇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沉,谢承佑开口道:“君摇,我们私下谈谈,好吗?” 跟着谢承佑一起来的几个公子哥儿也跟着起哄,这时节男女之防还远没到说句话都不行的地步,但主动说要私下谈话意味着什么大家也都是明白的。 玄昱公子这是要向骆家二姑娘妥协了? 倒也没有人因此而嘲笑谢承佑,毕竟骆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得上的,更不用说骆二姑娘还是公认的对谢承佑一往情深。 不过之前谢承佑高冷得很,如今却这么快妥协,难免有点不太好看。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故作姿态呢? “不谈。”骆君摇断然拒绝。 谢承佑眼神有些无奈,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君摇……” “……”骆君摇只觉得自己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谢承佑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干嘛一脸肉麻兮兮的看着她? “君摇,别赌气。咱们谈谈。”谢承佑轻声道。 骆君摇飞快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展颜一笑:“你要谈啊?那好啊,谈吧。” “摇摇!”宋琝连忙拉了拉骆君摇的衣袖。 骆君摇笑道:“没事,敏敏你们先去玩吧,我跟玄昱公子,谈、谈。” 宋琝和梁疏风对视了一眼,宋琝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别又被忽悠傻了。 宋琝自觉刚看穿了谢承佑的真面目,十分不放心。 谢承佑这会儿突然跟骆君摇示好,绝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了。 骆君摇点头:“放心!” 见骆君摇松口,谢承佑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要娶骆君摇为妻,他自然也不介意再放低一些姿态。 “君摇,咱们去那边谈?”谢承佑指了指花园尽头的竹林,微笑道。 骆君摇同样笑得天真又可爱:“好啊。” 另一头的水榭边,沈令湘站在骆明湘身边微笑道:“大表姐,你看。” 骆明湘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骆君摇和谢承佑并肩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沉。 沈令湘悠悠笑道:“我就说,以摇摇对玄昱公子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呢?” 骆明湘垂眸不语,沈令湘叹息道:“大表姐现在明白了吧?摇摇跟你虽然都姓骆,却到底不是同一个骆。摇摇一时心血来潮对你好几天,你就当真了么?” 骆明湘猛地抬起头来,冷眼看着略带挑衅的沈令湘:“谢玄昱向摇摇献殷勤,你就这么高兴?那有一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什么?”沈令湘一怔。 骆明湘道:“只要摇摇想要,就算是玄昱公子她也一样能得到。而且…还是玄昱公子亲自送上门来讨好她。你说,之前玄昱公子那样的做派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徒惹笑谈罢了。” “……”沈令湘暗恨咬牙,若不是在外面恐怕要恨得将嘴唇咬出血来。 这一切…不就是因为骆君摇有个好爹么?! ------题外话------ 好久没通宵了,早上四点半才睡,九点爬起来整个人好像都空掉了~~ 再去补个觉~ 大家要保持健康作息,早睡早起身体好哟~~么么哒 41、可怕的王叔 “娘亲,娘亲!” 公主府一座宁静的小院里,安阳郡主小脸红扑扑的,气息微喘地跑了进去,显然之前已经跑过不少路了。 “娘亲,我……”刚踏入房间,安阳郡主的话才出口就瞬间断了。 她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口,刚刚还红扑扑的小脸瞬间煞白,身形僵硬仿佛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长陵公主正在和人喝茶说话。 虽然已经三十有四,但常年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仿佛才二十六七的模样。眉眼娟秀美丽,肤色白皙如玉,整个人仿佛都蕴含着一种柔和优雅的光芒。 看到女儿这模样公主也不意外,含笑朝她招招手:“怎么莽莽撞撞的?还不过来跟你舅舅行礼?” 安阳郡主依然僵硬着四肢,同手同脚地走到母亲身边。 仿佛有了一点安全感,才有勇气重新看向坐在一边的男子,小声道:“安阳见过……舅、舅舅。” 半点也没有先前的张扬,仿佛一只沮丧的小鹌鹑。 实在不能怪安阳郡主胆小。 两年前长陵公主去探望安阳郡主,母女俩出游的时候遇到了土匪,一行人差一点就遭了殃。恰巧遇到了有急事从边关只带了十数轻骑快马回京的谢衍,这才免遭劫难。 按理安阳郡主应该对谢衍感激依赖的,然而谢衍对未成年少女的心理保护着实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安阳郡主那时候才不过刚刚十岁出头,眼睁睁看着谢衍手刃了十几名土匪,那架势比砍瓜切菜还利落。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着实不能体会这种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到处飞的暴力美学,当场就吓昏了过去。 再加上一些本就流传甚广的传闻,之后看到谢衍就跟兔子遇到老虎似的抖个不停。若不是两人实在是极少见面,安阳郡主怀疑自己会被吓死。 呜呜…好想哭,她为什么要来找母亲。 谢衍放下茶杯,淡淡瞥了安阳郡主一眼,微微点下了头。 安阳郡主这才松了口气,凑到母亲身边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长公主当然看出来女儿惧怕谢衍,很有些无奈。 轻轻拍拍女儿的后背,笑道:“不在外面玩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安阳.小鹌鹑.郡主怯生生不敢言。 “没……”正要溜之大吉,却见谢衍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安阳郡主一个激灵连忙掏出自己已经写好的切结书捧到母亲跟前。 长公主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切安阳郡主自愿与定国大将军之女比武,擂台之上输赢死伤自负,长陵大长公主事后绝不寻骆家麻烦……凝儿!” 长公主无奈,她这个宝贝女儿从小体弱,这两年终于好了又学了些功夫,总想跟人切磋。 没想到刚回来就找上了骆家的姑娘,可真是…… 正想教训女儿几句,不想安阳郡主已经快速低头:“娘亲,女儿知道错了。” 这么快就认错? 再看一眼坐在旁边沉默着的谢衍,长公主揉了揉眉心道:“知非,别吓唬凝儿。” 这世上不怕谢衍的人不多,但长公主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可惜她女儿在这方面不太像他。 谢衍不语,他倒真没有吓人的意思,只是这小丫头看到他就吓得发抖他也没办法。 于是他站起身来道:“本王先走了。” 长公主看安阳郡主实在吓得不轻,只得道:“你伤还没好,明月阁一直给你留着,你先去那边歇一会儿。刚刚你说的事,咱们晚点再聊。” 谢衍微微蹙眉显然并不想久留,长公主佯怒道:“我这里难道就不算你家?来回折腾什么?赶紧去歇着,回头陪大姐吃顿饭也不成?” 谢衍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长公主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娘亲……”谢衍一走,安阳郡主就直接软倒在了长公主怀里了:“舅舅…好吓人啊。” 长公主摸摸女儿的小脸:“傻姑娘,你舅舅救过你啊,他不会伤害你的。” 安阳郡主哆嗦着道:“我…我知道。”她知道摄政王舅舅是好人。 但是,知道没用啊。 说话间那日的情形忍不住又在脑海里浮现,安阳郡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长陵公主轻声道:“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你舅舅……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骆君摇跟着谢承佑走进花园尽头的竹林便站住了脚步,这片竹林不算大,走了百十步就能影影绰绰看到竹林另一头的房舍。 骆君摇道:“你想谈什么,说吧。” 谢承佑见她离自己远远的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轻笑道:“君摇,先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骆君摇嫌弃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黏黏糊糊行吗?” 谢承佑叹了口气:“之前是我太着急了,我实在有些担心骆大将军会反对,所以才想……我当时态度和语气不太好,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骆君摇偏过头,有些不爽地发现自己矮了一大截只能仰着头看谢承佑:“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承佑沉默了片刻道:“君摇,之前我对你太冷淡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因为骆将军才和你……” 骆君摇好奇地道:“难道你现在找我道歉,不是因为我爹?” 谢承佑哽了一下,暗暗吸了口气继续道:“君摇,我承认我之前有些好面子,我毕竟是个男人。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父王亲生的,我亲生父亲只是穆王府的庶子。这几年一直有人暗中说我、说我是觊觎父王的王位才过继到摄政王府的。但是…这些都是祖父的决定,别说是我,就算是父王不也没办法反对么?如果可以…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我如今别人看着风光,但父王常年不在京城,穆王府那边的兄弟们也不当我是亲兄弟了。” 谢承佑说得情真意切,骆君摇听得津津有味。 见谢承佑说着说着停下了,还兴致勃勃地追问道:“然后呢?” “……”谢承佑无语。 骆君摇有些不开心地瞥他:怎么又不说了? 谢承佑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眼含柔波:“君摇,之前都是我不对,不该为了名声故意冷淡你。明天我就去骆家,向骆大将军磕头请罪,求他将你许配给我,好不好?” “……”你在想屁吃! ------题外话------ 啦啦,知道大家很关系上架~这个月赶不上啦,下个月初上架,具体时间应该是五六吧~么么哒。以及,今天二更,让摇摇和王爷见见~ ps: 摄政王他虽然有点冷,但他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他心理不变态也不阴暗,没有血海深仇要报,他是个好人。冷漠看起来可怕真的只是因为战场上待久了杀人太多以及肩负的太多了。就是…累到不想做表情。 42、尴尬的再遇(二更) 见骆君摇不答,谢承佑以为她动了心,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 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握骆君摇的手:“摇摇,你说好不好?” 手还没碰到骆君摇的手背,就见那纤细如玉的小手突然从他眼前一滑而走。 下一刻,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了他腕间的穴位。 谢承佑只觉一阵剧痛钻心,然后被人一脚踹中了左肋,直接栽倒了下去。 “君……”谢承佑嘴里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骆君摇已经追上来俯身一拳揍到了他脸上。 “君摇?!”谢承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现在的骆君摇一言不合就动手。一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地上的人身上踹去。 “好你个头啊!都跟你说了别烦本姑娘偏要往前凑!你丑到我了知不知道?!” “摇……” “要什么要!上次没打够这次本姑娘保证满足你!踹死你!踩死你!骗女孩子的人渣!” 谢承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姑娘,又不敢大叫引来别人注意,只能狼狈地抱着脑袋尽量躲避骆君摇的施暴。 心中却早已经恨不得将骆君摇扒皮抽骨。 等到骆君摇终于出够了气,这才拍拍手轻哼了一声道:“听好了,赶紧把欠我的钱通通还回来,不然……”在谢承佑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骆君摇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齿:“还打你哦。” “……” 活动了一番手脚,看着谢承佑深一脚浅一脚狼狈地走出竹林,骆君摇只觉神清气爽。 拍掉裙摆上不知怎么沾上的竹叶,骆君摇提起裙摆愉快地朝竹林尽头走去。 她可不想出去又遇到神经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宴会快开始了再去。 萌萌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嗯?这是…明月阁?” 骆君摇站在竹林边打量着跟前不远处的二层小楼,四周静悄悄地,小楼后面还有几处错落有致的院子,看上去很是雅致。 骆君摇越过月洞门,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里有人吗?” 无人应答。 这小楼附近静悄悄,四周连个仆从丫头都没有看到。 这明月阁是一座二层用作休息的小阁,面积并不大。 楼下只有一个大厅,大厅里陈设古朴优雅却没什么人气,显然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 骆君摇四下看看,然后沿着楼梯向二楼爬去。 可惜今天的明月阁好像不太安静,骆君摇刚爬上二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出于某种可称之为直觉的东西,骆君摇飞快推开了二楼最里间的门闪身进去。 下面来的明显是一对男女,万一人家也想上二楼约会,看到她岂不尴尬死? 她还是从这房间的窗户跳出去比较好。 骆君摇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 进入房间随手关上门,一转身骆君摇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刚一抬头,就望进了一双幽寒的眼眸。 一瞬间骆君摇觉得自己仿佛是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寒潭一般,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直冲头顶。 骆君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门外传来的声音却将她惊醒了过来。 谢、谢…谢衍?他怎么会在这里? “迁郎,这里会不会有人?”女子怯生生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是男人的声音:“放心,这里平时除了打扫连下人都不许过来,这会儿宴会快开始了现在就更没人会来了。” “……”不,这里有人,还不止一个。 骆君摇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骆君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量着不远处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长清瘦,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显然是重伤未愈。虽然独自一人坐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松懈一般。 那日在昏暗的树林里,骆君摇只觉得这人长得极其俊美,即便躺在血泊中也依然气势慑人。 但直到此刻骆君摇才真正感觉到为什么这人明明没有什么恶行,整个上雍皇城的人却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再次对上他那一双寒眸,一种彻骨冰寒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带着万丈血腥。 杀人如麻! 骆君摇心中不由跳出一个词来,这个人一定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的人。 骆君摇也亲手杀过人,也见过战功彪炳的老将军,见过国外杀人如麻的军阀或毒枭。甚至骆云身为定国大将军,身上也带了不少身为武将的煞气。 但她没见过比他更可怕的人,他并没有刻意释放自己的煞气,眼底彻骨的冰寒也只是那一瞬间,在看清楚是骆君摇后就散去了许多。 此时看着贸然闯入的骆君摇,眼底甚至都没有一丝怒意。 剩下的只是淡漠孤寂与荒凉。 骆君摇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就是一座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之后的战场。 虽然心理活动无数,其实也不过是片刻之间。 旁边房间的门被推开,门外那对男女已经进去并关上了门。 骆君摇在心里松了口气,手脚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口盘算着是推开门离开还是越过眼前的男人从窗口下去。 突然,旁边房间传来一声暧昧的轻吟。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麻木地望着跟前的男人。 男人显然也是一怔,抬眼正好与骆君摇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气氛越发凝滞,而旁边的声音却越来越销魂起来。 “迁郎…迁郎……”女子声音轻颤地呼唤着情郎的名字。 “琴娘。好些日子不见,我可想死你了。”男人喘着气道。 “我也想迁哥,你回来几日也不肯来看我,我还当你嫌我了。” “怎么会?”男人道:“都是那女人管得紧,琴娘…你放心,我定不负你。总有一天,我要休了那女人。” 叫琴娘的女子感动不已:“迁郎,迁郎…” 旁边的声音越发暧昧起来,坐在那的黑衣男子神色虽然未变,但骆君摇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眼底的幽冷寒意。 千、谦、迁、骞…… 骆君摇眼神逐渐虚空。 卧槽! 长陵长公主的驸马,不就叫秦、迁么?! 谢衍是太皇太后养大的,长陵公主就是他的姐姐。 难怪这么生气! 43、野鸳鸯 对面并不知道旁边的房间里坐着两位看客,自顾自地享受着这偷来的欢愉。 骆君摇僵硬地扭头看向连接隔壁的墙壁,又硬生生扭回来看向眼前的男人。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脚步僵硬地走到一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还不知道要怎么了结,一直站着多累啊。 谢衍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跟前还多了一个小姑娘。 虽然,这小姑娘也挺彪悍的。 谢衍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精致娇俏的蓝衣少女,自然也将对方从头到尾的神色变化都收在了眼底。 对方竟然没有夺门而出而是坐了下来,甚至还托起下巴一副准备听戏的模样。 谢衍眉梢微动了一下。 过了最初被这男人吓到的片刻光景,骆君摇心中的八卦之魂终于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第一次听真人现场版啊,好赤鸡! 就是…跟一个美男子一起听,略微有点尴尬。 骆君摇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端庄一些的坐姿。 力图不要让眼前这位摄政王殿下误会她是个喜欢听人墙角的女流氓。 幸而旁边的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急着直奔主题,渐渐平息冲动女子轻声道:“迁郎,听说安阳郡主要去安澜书院进学?” 秦迁的声音里有些厌烦:“谢贤语说要让她去武道院,身为女子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女子低声道:“郡主身份尊贵,想必也无人敢嫌弃。” 秦迁沉默了一下,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用不了两年…咱们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我受点委屈算什么,迁郎这些年委曲求全才是辛苦了。”女子道。 秦迁笑道:“还是琴娘知我心,谢贤语那女人哪有你半分温柔?你放心,总有一天…咱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女子有些怀疑:“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大长公主……” 男人轻哼一声:“大长公主又如何?那女人仗着自己是公主专横跋扈,总有一天……” 说话间两人又开始勾勾缠缠,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吐,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火热暧昧起来。 骆君摇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秀眉,婚内出轨,给大长公主戴绿帽子,胆识不错啊。 如果突然发现隔壁有人,这两个人……这位秦驸马会不会直接吓萎了? 看看那面无表情的摄政王,骆君摇有些恹恹地压下了蠢蠢欲动罪恶——划掉,正义之手。 眼看对面热情又要重燃,而且有越烧越烈之势,骆君摇有些尴尬地看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听别人墙角不尴尬,但是……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美男子一起听墙角,就、挺尴尬啊。 谢衍面无表情地看了骆君摇一眼,慢慢站起身来。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望着跟前的男人,发现他比自己认为的还要高许多,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淡淡的自卑来。 谢衍并未注意到少女多变的心理活动,漫步朝着门口走去。 唉?! 看到男人伸手要去开门,骆君摇嗖地一声扑了过去,想也不想就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谢衍侧首低头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少女,目光慢慢落到那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细玉手上。 骆君摇指了指旁边,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可是长陵公主驸马,若是闹出的动静太大,难堪的是毫无准备的长陵大长公主。 骆君摇当然也恨不得直接将渣男小三光着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但是在这之前是不是先通知长陵公主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谢衍慢慢扯回了自己的衣袖,然后伸手打开了门。 骆君摇无奈地耸了耸肩,抬手揉揉自己的脸颊也连忙跟了出去。 “碰!” 骆君摇才刚踏出房间,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同时响起的男女惊呼声。 谢衍站在房门口,神色漠然地越过被一脚踢开的房门看着里面衣衫不整的一对狗男女。 “王、王……王爷?!” 刚刚还你侬我侬的一双野鸳鸯还搂在一起,女人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那男人却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脚下一软就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因他顺着身后的桌子滑下来,扑在他怀里的女人也跟着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地上摔成一团的男女,那男人显然是认识谢衍的。 此时他哪里还有方才的风流快活,趴在地上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谢衍瞥了躲在自己身后却伸着脖子往前看骆君摇一眼,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王爷,出什么事了?”一个清朗男声从楼梯口传来,卫长亭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的叠影。 “骆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卫长亭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着骆君摇笑问道。 笑面虎! 骆君摇想了想,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笑眯眯的表情。 她长得精致娇俏,看起来自然比他更加无害。 “你怎么知道我是骆二姑娘?你见过我?” 卫长亭笑道:“这上雍皇城,谁不认识骆二姑娘?” 骆君摇道:“是么?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姑娘愿意告诉我吗?” 骆君摇朝他招招手:“你自己过来看啊。” 卫长亭狐疑地打量了骆君摇一眼,发现这小姑娘笑眼弯弯的模样十分乖巧无害,半点也不像是皇城传闻中那个骄横跋扈的骆家二姑娘。 卫长亭慢悠悠地走过去,骆君摇朝他露齿一笑,闪到一边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嗯?”卫长亭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僵硬。 谢衍站在门口正侧首冷眼看着他,地上那两人狼狈地趴跪着。衣衫依然凌乱不堪,在谢衍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连整理衣服都不敢。 卫长亭呆滞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原本从容自若的神色。 “王爷,这是…哟,这不是长公主驸马秦大人嘛?”卫长亭笑道。 “去请长公主过来。”谢衍回头道。 地上那对野鸳鸯终于回过神来了,驸马秦迁大骇,惊恐之下竟一时忘记了对眼前男人的恐惧:“不要!” 叠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王爷,王爷,不要…这、这都是误会!”秦迁慌乱地辩解着道。 “噗嗤。”骆君摇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少女,骆君摇连忙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望着众人。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骆君摇道。 被骆君摇打断了情绪积累,秦驸马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等叠影转身下楼他才反应过来,再次委顿在地大汗如雨下。 44、是真爱? “王爷,不如先换个地儿再说吧?” 卫长亭一看就知道刚才这对男女在这里面搞了什么事情,心知以谢衍的龟毛绝不会过去碰那些桌椅,便开口道。 谢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 卫长亭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怪他啊。 诚然确实是他把叠影拐走了一会儿,但在长公主府谢衍能有什么事?谁知道才一会儿功夫就会遇到这种事? 谁又知道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急切,连这明月阁里有没有人都不管就搞起来了? 不过话说这骆二姑娘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神色惶恐的野鸳鸯,卫长亭笑容可掬地微微欠身道:“两位,请吧?” 哪怕心中再不愿,秦迁和那叫琴娘的女子也只能跟着起身去了隔壁。 骆君摇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儿转身准备开溜,不想才刚踏出一步就被人叫住了:“骆二姑娘,这就要走了?” 骆君摇干笑道:“我母亲和大姐姐该担心我了。” 卫长亭笑道:“二姑娘就不想知道…会怎么样吗?” 是挺想的,不过…… “很快就会知道了啊。” 卫长亭道:“王爷不爱说话,在下又晚来了一步。等一下说不定需要二姑娘帮忙向长公主解释一下事情的原委。” 骆君摇有些无语,就那两个人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人解释吗? 再说了,谢衍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 虽然这么想着,骆君摇还是跟着卫长亭重新回到了隔壁房间。 驸马秦迁是高祖太宁末年的探花,相貌自然是十分不俗,看上去三十出头长得一副俊雅斯文模样。 只是此时他衣衫凌乱,原本挽发的玉冠也不知所踪,腰间的玉带还胡乱的挂着,他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整理仪容。 只是他越是想要赶紧整理好就越是慌乱,颤抖着手好几次都没能将那玉腰带重新扣好。 “秦大人。”似乎实在有些不忍心,卫长亭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跟前还坐着一位大佬。 秦迁原本抖个不停的手立刻一顿,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一边的谢衍强行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王、王爷……” 谢衍显然并不想理会他,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骆君摇和卫长亭,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坐。”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卫长亭立刻笑道:“二姑娘别客气,随便坐,咱们王爷跟你父亲是熟人。” 骆君摇想起父亲提起谢衍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陌生,但关系也确实不咋地。 况且…她几天前还打了人家的儿子。 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的谢衍,这么一个好看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叉烧儿子呢?真是暴殄天物啊。 啊,不对!她刚刚在竹林里又揍了他的便宜儿子一顿! 想到这个,骆君摇顿时心虚起来。 谢衍对上小姑娘变幻不定的眼神,不由微微蹙眉。 现在的小姑娘心思都这么活泛吗?这是又在想什么东西? “知非,出什么事了?”长公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今天刚到长公主府的时候母亲带着她们去给长公主见过礼,这个声音骆君摇自然也不陌生。 话音未落长公主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原本面带微笑的端丽女子,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淡去了。 长公主名唤谢贤语,是一个端丽明朗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出头还有了两个孩子,眉宇间却依然带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和朝气。 此时她含笑的唇角下压,一双明眸也变得冷淡了起来,一瞬间竟然和谢衍有几分相像。 “知非,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平静地问道。 不等谢衍说话,秦迁已经叫着长公主的名字扑了过去:“贤语,你听我解释!这…这都是误会!” 长公主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扯着自己衣摆的男人,再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簌簌发抖的女人,慢慢伸手将自己衣摆扯了回来:“误会?那你解释吧。” “我……”秦迁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三个外人,低声道:“贤语,这事…咱们私底下再说可好,现在王爷还在……” 长公主冷声道:“就在这里说,我这公主府没什么不可对人说的,我谢贤语也不怕丢脸!” 秦迁顿时语塞,被摄政王当场撞见他哪里又能有什么解释? 不过是想要私底下向长公主求饶,将这件事掩盖过去罢了。 只要长公主自己不追究,谢衍身为外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但现在这情形,显然是容不得他敷衍了。 就在秦迁犹豫着的时候,跪在一边的琴娘突然向前膝行几步跪倒了长公主面前:“求公主恕罪,都是我、是我勾引驸马的!一切与驸马无关,都是我的错,公主要怪就怪我吧!” 骆君摇这才看清楚,那叫琴娘的女子相貌清秀,但年纪却显然不小了。 比起长公主的雍容矜贵,着实算得上是平平无奇了。骆君摇有些不解,这驸马就算是婚内出轨,怎么会出轨一个这样的女子? 难不成……是真爱? 秦迁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感动。 长公主低头看向那女子,微微蹙眉道:“琴娘?” 女子状似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停地往地上磕头:“公主饶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廉耻勾引驸马,求公主不要怪罪……” 长公主看了一眼站在那边一言不发的驸马,闭了闭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够了!住口!”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衍这才开口,看着长公主道:“你想怎么做?” “公主……”秦迁眼中满是祈求地望着长公主:“贤语……”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对谢衍道:“知非,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母后。” 谢衍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眸却更冷了几分。 目光慢慢从秦迁身上扫过,然后才看向长公主道:“为了他,值么?” 长公主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旁边的卫长亭挑了挑剑眉,开口道:“公主放心,王爷和我们都不是多嘴的人。” 长公主跟卫长亭显然也是相熟的,微微扯了下唇角苦笑道:“还要让你们替我遮掩这丑事,麻烦你们了。” 卫长亭摇头不语,其实他多少也有点内疚。 若不是他先前将叠影拉走,估计这会儿也没这事了。 “骆二姑娘,让你见笑了。”长公主看着骆君摇轻声道。 骆君摇连连摇头,小声道:“长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谢你。”长公主并没有因为骆君摇看到了自己的私事而恼羞成怒,依然轻声细语地道。 谢衍站起身来沉声道:“此事你自行处理,但是……” 他冷冷地扫了秦迁一眼:“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处理不了,我就替你处置了。” 最后一句话也是对长公主说的,从头到尾谢衍都没有跟秦迁说过一句话。 长公主苦笑道:“我知道,我才是姐姐,你瞎操什么心?” 确实,按年纪长公主年长谢衍四岁,是谢衍的堂姐。 谢衍先一步往外走去,在骆君摇跟前停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谢衍这是示意她一起走。 连忙点点头乖乖跟在谢衍身后往外走去。 卫长亭啧了一声,朝长公主拱手作揖告辞,才一摇手中折扇跟了出去。 45、引狼入室? 房间里只剩下长陵公主夫妻俩和那个叫琴娘的女人了。 长陵公主坐在方才谢衍坐的位置,低头看着跟前的一对男女,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贤语……”秦迁想要伸手去拉她,却在对上长陵公主的眼神时又垂下了手。 琴娘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望着长陵公主,眼中也满是哀求。 长陵公主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眸时眼中只有淡淡的嘲讽。 “驸马,这些年本宫可有对不住的地方?” 秦迁神色微变,两人成婚十多年,除了刚成婚那几日两人还不熟悉,长陵公主从未称呼过他驸马。都是叫他的字或者相公,更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本宫。 忍下心中的不安,秦迁强笑道:“怎么会?贤语你……” 不等他说完,长陵公主已经转向了琴娘,“三年前老太太过世的时候托我好好照顾你,说你丈夫早逝,婆家对你不好无处可去,这些年一直是你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让我给你一个养老的容身之所。这几年,我亏待你了?” 琴娘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公主对我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耐不住寂寞引诱表哥,求公主责罚。” “多久了?”长陵公主问道。 秦迁道:“就这一……”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长陵公主眼底的冷冽和嘲讽。 只得改口,低声道:“四、四年。” “砰!” 长陵公主纤细的素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四年?!好、好得很!原来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四年前秦家老太爷过世,她便让秦迁将年迈的寡母接到了公主府照料,当时跟着一起来的便还有这个叫月琴的表妹。 她是秦老太太妹妹的女儿,几年前死了丈夫,娘家没人夫家又对她不好,秦老太太便将她接到自己身边。那些年也一直都是她在二老跟前尽孝,她自然也感激她。 又过了一年,老太太临死前还十分不放心特意嘱托了她一回。 她本想给她找个人家,但琴娘坚称自己要给亡夫守节不愿再嫁,她自然也不勉强。不过是多一张嘴罢了,大长公主府又不是养不起。 她却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守节的! 长陵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不等她开口秦迁连忙道:“贤语,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吧。就算…就算不看我,你想想凝儿,想想康儿!凝儿过两年就该说人家了,我……” 长陵公主冷笑道:“凝儿是我的女儿,谁敢笑她?”至于儿子,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她并不担心什么。 “秦迁,我方才让知非先走你以为我是想忍下这口气么?”长陵公主道:“我只是不想让知非管你这些腌臜事!” 秦迁苍白着脸色道:“难道你连太皇太后也不在意么?” 长陵公主脸色一沉,秦迁连忙道:“贤语,母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还要她为了咱们晚辈的事情操心劳神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长陵公主沉默不语。 太医说…母后的病,最多还能有半年时间。 半年…… 谢衍三人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什么大动静。看来至少长陵公主的情绪还稳得住,没有失控。 卫长亭轻叹了口气道:“都说驸马对长公主一往情深,现在看来也不见得。” 谢衍冷冷地看着他,卫长亭摸了摸鼻子道:“王爷,这也不能怪我啊。况且,长公主早点知道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强吧?二姑娘,你说对吧?” 骆二姑娘没说对不对,她从下楼就开始皱着眉头,这会儿走出明月阁来一双秀眉皱得都要打结了。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骆君摇扭头又转身跑进了明月阁里,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梯的声音。 卫长亭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谢衍:“她干什么去了?” 谢衍平静地道:“你可以跟上去看看。” 确实可以,但没必要。 骆君摇很快就下来了,跑出明月阁的时候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了,显然刚刚的烦心事已经解决了。 看到他们还站在楼外骆君摇有些惊讶:“你们还没走呀?” 卫长亭微笑道:“我们等骆二姑娘啊。”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麻烦王爷了,还有呃…这位公子……” 这是谁来着?大哥说过,卫…卫什么? 卫长亭也不生气,笑道:“在下卫长亭,陵川侯府世子。” “卫世子好,我要走了,大姐姐和母亲肯定在找我了,两位再会?” 见骆君摇要走,卫长亭连忙拦住她:“等等,二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又上去干嘛了呢?” 骆君摇道:“我跟长公主说了两句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卫长亭好奇道。 “……”骆君摇很是无语地看着他:“卫世子,悄悄话…就是小小声说,不可以给别人听到的话。” “呃……”卫长亭也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好奇。 正想着想办法从小姑娘嘴里套出话来,旁边的谢衍却道:“走吧。” 见他举步往外走去,卫长亭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二姑娘,再会啊。”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转身往跟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卫长亭回头看到骆君摇的身影灵巧地消失在竹林深处,饶有兴致地道:“这个骆二姑娘跟传说中还是很不一样的,王爷,你说是不是?” 谢衍不答,卫长亭也自得其乐:“话说,她为什么会在明月阁里?” 谢衍依旧懒得理会他。 “不是我说,你那便宜儿子可配不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骆大将军的女婿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谢衍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得过骆家两兄弟?” “……”不,他虽然是一军主将,但实际上是半个文人,他连最斯文的骆谨言都打不过。 “你打得过骆云?”谢衍继续给予痴心妄想的某人暴击。 “……”卫长亭疯狂摇头。 谢衍最后也摇了摇头:“你连那小丫头都打不过。” “这不可能!!”卫长亭断然否认,诚然他的武功不算高,但说他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是不是太过分了? 卫世子恼羞成怒:“我知道了,谢衍你是不是自己看上那丫头了,故意想要打击我?” 谢衍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个神经病:“那还是个孩子。” 十六岁的少女,神特么的孩子! 这大盛皇城难道还有超过双十的未婚少女吗? 谢衍,你丫这么多年不成婚,该不会是对已婚妇女感兴趣吧? ------题外话------ 上雍十大未解之谜一:摄政王殿下为何年过而立依然未婚? 群众一:天生孤煞,克妻? 群众二:伤了根本,不行? 群众三:性向不同,断袖? 卫世子:都不对!明明是好人妻!王爷对小丫头片子不感兴趣! 楚王殿下:想死? 摇摇: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捏? 楚王殿下:因为还没遇到你。 摇摇:~(@^_^@)~ 46、宫中来使 “摇摇,你去哪儿了?!” 看到骆君摇回来,骆明湘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骆君摇当然不能把长公主的家事告诉别人,只是摇摇头低声道:“大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就跟谢承佑谈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了会儿懒。” 骆明湘担心地道:“真没事?玄昱公子那里……” 骆君摇笑眼弯弯:“真的没事,我就跟他聊了聊还钱的事儿。放心,我们没打架。” 谢承佑只是单方面挨打,他如果不要脸的话当然也可以去告状。 骆明湘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玄昱公子跟你不合适,以后离他远一些。” 骆君摇立刻笑弯了眼睛:“嗯嗯,我知道。” 骆君摇看到这样关心自己的漂亮大姐姐,就忍不住想窝在对方怀里蹭蹭。 骆明湘理了理她有点乱的发丝:“好了,别撒娇,我们去找娘吧,令湘已经过去了。” “好啊。”骆君摇点头,其实她觉得今天的宴会应该没那么快开始。 “大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爹爹有了别的女人,会怎么样?”她原本其实想问,如果未来姐夫…但是想想大姐姐马上就要成婚了,这样问好像不大吉利,只得委屈自家老爹了。 骆明湘有些意外:“怎么问这个?也不会怎么样啊。就这一两年你也要出阁了,大哥二哥也要成家了。就算父亲看上什么人,也没什么啊。” “可是母亲呢?”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一怔,很快又微笑道:“母亲…应该也没什么想法吧?就算真有什么人,也不会影响母亲的。” 对于这一点,骆明湘对骆云这个继父还是有信心的。比起那些飞黄腾达后就想方设法换妻子的男人,骆大将军还是相当靠谱的。 自己母亲和继父是怎么回事骆君摇不一定清楚,但骆明湘是知道的。 她不是不希望自己母亲下半辈子能过得幸福,也曾劝过母亲。但自从亲生父亲阵亡之后母亲早就没有了别的心思,对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也很是满足。 骆君摇小声道:“那…如果父亲瞒着母亲偷偷有了别人呢?” 骆君摇知道这个时代的世家女子是不太在意丈夫纳妾的,但过了明路纳妾和偷偷养的还是不同的,后者是打了当家主母的脸。 骆明湘平静地打量着小妹妹,半晌才抬手往她头上呼了一巴掌:“这种事情,不如咱们回去问问父亲?” 骆君摇连忙捂着脑袋疯狂摇头。 她可不想试试老爹会不会揍她。 宴会并没有因为长公主的婚姻生变而推迟,她们回到骆夫人身边不久,长公主就牵着安阳郡主的手盛装出现在了宴会厅里。 驸马也跟着长公主一起出席了宴会,席间长公主依旧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若不是骆君摇当时就在场,几乎要以为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骆君摇不知道长公主会怎么处置驸马和那个叫琴娘的女子,不过她将自己听到的事情都转告了长公主,要怎么做就只有长公主自己能决定了。 似乎察觉了骆君摇看向自己的目光,长公主朝骆君摇看了过来,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骆君摇愣了愣,眨了下眼睛也朝着长公主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启禀公主,宫里来人了。”宴会正在进行中,门外大长公主府的管事突然匆匆进来道。 长陵公主一怔,很快便笑道:“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快将人请进来。” 在座众人也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只当是公主府办宴会,太皇太后派人送来了赏赐给女儿和外孙女做脸面。 管家却并没有应声而去,反倒是快步上前走到了长陵公主身边,躬身在长陵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骆君摇随着苏氏坐在靠前的位置,清楚地看到了长陵公主一瞬间苍白的脸色,甚至比之前在明月阁里还要难看。 太皇太后出事了? 长陵公主猛地站起身来,身子却不由得晃了晃。 坐在她旁边的秦迁连忙伸手扶住她,长陵公主冷着脸挥开了他的手。 秦迁脸色微沉,很快却又恢复如常。 温声道:“贤语,怎么了?” 长陵公主垂眸敛去了眼底的神色,很快又抬起头来对在座众人道:“宫中召见,本宫先行失陪,还请诸位见谅。” 看那管事和长陵公主的神色,众人也猜到恐怕是宫中太皇太后出了什么事。 再联想到最近盛传的太皇太后重病的消息,纷纷表示宫中召见要紧,请大长公主先行。 同时也不由在心中琢磨,莫不是太皇太后快要不行了? 否则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会这个时候召长陵公主入宫啊。 长陵公主匆匆离开,宴会便也没什么意思了。 今天的宴会主要宴请的本就是各家女眷,青年才俊只是少数,大都还跟皇室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各家家主根本就没有邀请。 如今女主人都走了宴会自然也就早早散了。 再说若真是太皇太后病重了,她们还在这里吃吃喝喝也不大合适。 从公主府回来的路上,沈令湘时不时就要看骆君摇几眼,似乎有什么想问却又欲言又止。 骆君摇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往骆明湘身边缩了缩。 骆明湘抬头看向沈令湘,微笑道:“表妹有什么话要说?” 沈令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方才在花园里看到摇摇和玄昱公子去竹林那边了……”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之后谢承佑就消失了,就连长公主的宴会都没有出席。 要知道谢承佑平时是很重视皇城里这些权贵间人情往来的事情的。 更不用说长陵公主还是太皇太后唯一的爱女,摄政王的堂姐,无论如何也怠慢不得。 骆君摇松了口气:“你想问这个啊?那就直接问啊,表姐一直瞅着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吓得我头皮发麻。” 苏氏闻言也看向沈令湘,只是并没有说话。 沈令湘笑容有些僵硬,“摇摇真爱开玩笑。” 骆君摇浑不在意地耸耸肩道:“我是跟谢承佑说了一会儿话,说完就散了啊。” “散了?”沈令湘声音有些奇怪,仿佛不能理解这两个简单的字一般。 骆君摇道:“是啊,散了。” “你们…说什么了?”沈令湘觉得那种已经有点熟悉的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骆君摇说自己头皮发麻,她现在才是真的有点头皮发麻。 她有些不想听骆君摇说话,但有的事情又不得不问。 骆君摇道:“我跟他说快点钱还我,不然我还揍他!他可能是害怕就跑了吧?表姐,他不会想要赖账吧?” 说到这里,骆君摇漂亮的小脸纠结起来了,“一万两黄金呢,好多钱啊。” 沈令湘强笑道:“摇摇说得对,这么多钱或许一时……” “要是当初送给朝廷赈灾,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说不定会封我个郡主玩玩呢。就算不要…也够去花楼赎好多漂亮小姐姐了啊。”骆君摇喃喃道。 “……” 47、太皇太后 “君摇。”苏氏有些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大姑娘家的,说什么花楼不花楼的?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骆君摇捂着自己的额头道:“母亲,我是做好人好事啊。” 她又不会对漂亮小姐姐怎么样! “总之!你不准去!”苏氏道:“若是让我听说你去了那种地方,我便告诉大将军,让他将你关在府里哪儿都去不了。” “哦。”骆君摇只得恹恹地点头答应了。 苏氏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也不小了,这次你爹回来就是想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你还整天这么闹腾,可怎么好?” 骆君摇道:“大哥和二哥都一把年纪了,他们比较急,我还能再等等。” “他们是男子,能一样么?” 骆君摇道:“男子怎么了?年纪大了还不是老菜帮子,再大几年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去招惹年轻姑娘?那叫什么来着……老牛吃嫩草!” 啊,其实也不是所有年纪大的人都是老菜帮子,比如那位摄政王殿下就特别好看。 就是……太冷了,靠太近了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再想到今天还跟人家一块儿听了半场小电影,还是…有点尴尬。 “噗嗤!” “啪!” 骆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她的头顶上,瞬间把她脑袋里那点浮想联翩拍没了。 “胡扯什么!那是你兄长!”苏氏觉得当真有些愧对大将军和自己已故的表姐,她真的把这孩子养废了。 什么都敢说! “那…一树梨花压海棠?” 眼看着苏氏的手又举起来了,骆君摇连忙一头扎进了骆明湘怀里,“大姐姐救命!母亲要打我!” 骆明湘抱着骆君摇自己也笑得肚子疼,抹了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对苏氏道:“娘,摇摇开玩笑的。就是咱们私下说说,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苏氏道:“私下也不许乱说。” 谁知道会不会私底下说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在外面秃噜嘴了? 这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出来,骆家二小姐的名声真的别要了。 沈令湘坐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不想苏氏教训完了骆君摇又自己将话题扯回来了:“玄昱公子那边钱的事儿你以后就别再提了。” 见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苏氏道:“这事儿我和大将军会解决的,你放心,保管没几天那些钱就给你送回来。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你也得给他点时间去筹钱不是?以后自己长点心,别什么东西都往外送。” 想起骆君摇被诓走的那些东西,苏氏就心疼。 那哪里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啊?折算成那些银子都是骆家吃亏了。 只是自家姑娘傻,吃亏也没法子,好在现在总算是回过劲儿来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母亲,会不会太麻烦你和爹了?” 苏氏笑道:“有什么麻烦的?让大将军给摄政王府递个帖子的事儿。”骆大将军亲自出面要账,谢承佑还敢不还不成? “母亲真好。” 骆君摇抱着苏氏的胳膊笑道。 再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垂着头也难掩脸色灰败的沈令湘,骆君摇笑得更开心了。 那些东西可都是通过沈令湘被诓骗出去的,原主就算再傻苏氏也教过权贵间的行事准则,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还是知道的。 诚然原主是个小傻蛋,但你尽逮着一个傻蛋薅羊毛是不是太过分了? 现在好了吧?小傻蛋给你们薅没了。 新版狐狸牌骆家二姑娘,是个没有感情的催账机器呢。 宫中 长陵公主匆匆赶到太皇太后所住的宁寿宫,谢衍已经站在寝殿外等着了。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还坐着年方七岁的小皇帝谢骋和朱太后。 朱太后比长陵公主小两岁,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依然明艳美丽。 她此时脸色也有些苍白,将儿子抱在怀里安静地坐在一边。 看到长陵公主快步踏入殿中,才朝她点点头有些歉意道:“贤语,知道你今天家中宴客,这个时候叫你进宫来,实在是……” 长陵公主打断了她的话,“皇嫂这是什么话,什么事情也没有母后重要。母后怎么样了?” 朱太后不答,长陵公主不由更加急躁起来,转身就想要往寝殿里冲。 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长陵公主回头看向谢衍。 谢衍沉声道:“别担心,没事。” “真没事?”长陵公主颤声道。 谢衍坚定地道,“没事,别怕。” 长陵公主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险些往地上坐去。谢衍一把扶住她,让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 长陵公主靠在椅子里,轻咬着唇角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寝殿入口的位置。 那里面,御医正在为太皇太后诊治。 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几个御医终于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只是几个人神色都有些凝重,显然情况依然不甚乐观。 “母后怎么样了?” “陛下,太后娘娘,王爷,公主。”众太医连忙见礼。 长陵公主凝眉道:“母后怎么样了?” 为首的太医院院使轻叹了口气,躬身道:“太皇太后暂时无事。” “暂时?” 院使低头道:“太皇太后年轻时受过重伤,当时虽然救回来了,到底是伤了根本。如今……臣等无能,请公主恕罪。” 长陵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母后年轻时受伤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本就十分凶险,大夫曾说若不好好调养会影响寿数。 母后能活到现在,也是这么多年精细调养的结果。无论是父皇皇兄还是知非,得了什么珍贵滋补调理的宝贝也都往母后跟前送。 自从父皇驾崩之后,母后的身体就一直不算好。六年前皇兄又走了,当时母后就险些没挺过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时候,长陵公主还是心口梗痛得说不出话来。 “知非……”朱太后牵着小皇帝,神色也是惶惶然。 谢衍看向院使沉声道:“尽力稳住太皇太后的病情,再过两天薛百川就能到京城。” 虽然是御医久居京城,但神医薛百川的名字他们却还是知道的。 院使连忙道:“王爷放心,太皇太后这不是急症,这次救回来了,只要不出意外…拖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谢衍点了下头,“下去吧。” 众人松了口气,连忙告退。 太皇太后跟前的内侍从寝殿内走了出来,看了大殿中众人一眼,才走到跟前来道:“太皇太后说她没事,请陛下太后王爷和公主不要担心,都回去歇着吧。” 长陵公主道:“我进去看看母后。” 内侍也不好拦她,只道:“太皇太后睡了,公主小声一些。” 谢衍伸手扶着长陵公主,低声道:“伯母不会有事,别担心。” 长陵公主连连点头,“是,母后不会有事的。” ------题外话------ 好冷好冷{{{(>_<)}}}~~ 48、蕲族质子? 男子不得在宫中留宿,谢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王爷。”刚走进王府,左长史朱思明就迎了上来。 “何事?”谢衍脚下一顿,朱思明是王府长史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跟王府总管不同,他并不住在王府,没有大事自然也不会这么晚来见他。 朱思明道:“下午大公子从公主府回来,受了伤。” 谢衍抬手捏了捏眉心,继续往境园走去,“这个本王知道,不必理会他。” 朱思明有些惊讶,他没打听到大长公主府今天下午出过什么事,大公子却又一瘸一拐地从公主府回来,难道是王爷打的? 那他确实不该过问,毕竟老子打儿子,什么时候外人都是管不着的。 “还有事?”谢衍回头看到朱思明还站在那里出神,开口问道。 朱思明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蕲族使者今天又来求见王爷。” “不见。”谢衍留下两个字,漫步朝着王府深处走去。 走了两步,谢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朱思明连忙躬身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谢衍淡淡道:“听说谢承佑欠了骆家一笔钱?” 朱思明一怔,道:“是有这事儿。”正要解释谢承佑为什么欠下这笔钱,然而谢衍并没有这个细听的兴趣。 只听谢衍冷声道:“告诉谢承佑,本王不想看到骆家人找上门来。” “是,王爷。”朱思明表示明白了。 公主府的宴会过后果然传出了太皇太后重病的消息,不过这种事情最多是宗室贵妇轮流入宫侍疾,对骆君摇这样未出阁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影响。 过了两天安阳郡主秦凝果然也去了安澜书院,成为武道院第七名学生,倒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秦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在武道院最多忧虑的还是太皇太后的身体。 不过既然长陵公主让她来上学而不是每日跟着自己入宫侍疾,想必太皇太后的病情也并没有外传的那般严重。 骆君摇倒是有些明白长陵公主的顾虑,只是不知道那叫琴娘的女人怎么样了。若只处置了那女子,骆君摇虽然能理解公主的行为,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儿。 难道即便是堂堂公主,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依然只能冲着女人使劲儿? “骆君摇!骆君摇!” 骆君摇正坐在书院的藏书阁里发呆,秦凝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骆君摇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头将目光落回了手里的书上,一边问道:“有事?” 秦凝有些不满,“你怎么每天都躲在这里看书?没听说你这么喜欢学习啊,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骆君摇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要到月考了。” 安澜书院每月都会有一次文科月考,无论是玲珑院还是武道院都得考。 这也是骆君摇最头疼的地方,原本的骆君摇基础不好,于是连带着她的基础比原主还不好。 幸好现在安澜书院的课程已经调整过很多了,功课其实并不重。 而在应试教育下长大的骆君摇最擅长总结归纳划重点,她记性特别好,拿了大姐姐从前的功课笔记,临时抱抱佛脚还是有用的。 秦凝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又不是很难。” “……” 对上骆君摇幽怨地眼神,秦凝也想起来传闻中骆君摇那稀烂的学业,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帮你补补课?只要你陪我打一架就行了。” 骆君摇摇头,“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真的可以吗?”秦凝不是很放心。 她十三岁早就学会的东西,骆君摇十六岁了还没学会,感觉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真、的!”被鄙视了的骆君摇咬牙道。 秦凝耸耸肩点头道:“行吧,你说可以就可以。今天下学了我们要去南城看花灯,你去不去?” 骆君摇有点想拒绝,大姐姐再过半个月就要出阁了,最近府里忙着呢。 她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是可以回去陪着大姐姐,帮她一起整理嫁妆什么的。 见骆君摇要拒绝,秦凝连忙道:“自从我来了,每次约你去玩你都拒绝,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倒是没有,主要是秦凝也没来几天啊,这不是最近忙嘛。 秦凝道:“去嘛,去嘛。听说玲珑院的人也去,万一遇上了咱们势单力薄的……” “……”万一遇上了,就算多我一个也没用啊。再说了,大家只是不太对付,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想了想,骆君摇有些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大家都要去看花灯?” 骆君摇对花灯的兴趣比较一般,毕竟什么灯光秀她没见过?就算是花灯,前世见过的也不在少数。 秦凝以为她有兴趣了,笑道:“你连这都不知道,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啊。灯会连续三天呢,今天是第一天。” “中秋?”骆君摇眼睛一亮,“明天放假?” 秦凝无语,你到底是爱学习还是不爱学习啊?一说到放假眼睛就放光。 安澜书院的课业其实真的很轻松,逢一二三,六七八上学,四五,九十放假,再加上一些节日,即便如徐惠和秦凝这样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完全不会觉得辛苦。 “休息五天,二十一上课。”秦凝道。 “那我去!”骆君摇果断的收起了手里的书。 一边在心中鄙视书院误人子弟,一边赞扬放假真好啊。 下午一放学,武道院几个姑娘就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奔上自家马车匆匆回家了。 去看花灯之前,她们还得回家换一身衣裳装扮一番才行。 骆君摇坐在马车里悠闲地抱着个零食匣子吃小零嘴儿。 自从公主府的宴会过后,不知怎么的沈令湘也不爱往她跟前凑了。骆君摇也不在意,不忘她跟前凑才好呢,她一点儿也不想跟沈令湘来往。 倒是她那好姑母,三不五时就往暖心苑送点汤啊点心啊什么的。她倒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那满眼慈爱怜惜的模样总是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马车进了城速度就慢了很多,外面也热闹了起来。 骆君摇刚放下手中的零食匣子,外面突然传来车夫一声惊呼以及急促呵斥马儿停下的声音。 马车急停,骆君摇身子微微往前一倾,所幸她反应快一手按住了跟前的小桌面,“仁叔,怎么了?” 外面车夫道:“突然有个人闯出来,姑娘没事吧?” 骆君摇道,“我没事,没撞着人吧?”说话间,骆君摇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马车跟前的地面上跌倒了一个人。 车夫连忙道:“没,姑娘,马儿没有碰到他,他是自己摔出来的。” 他话音才刚落,路边就有人笑道:“是骆家二姑娘?这车夫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摔出去的,跟车夫无关。” 骆君摇朝那说话的人看去,看到了几个衣着装饰不凡的年轻人。这几人站在一起,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那跌倒在地上的人。 骆君摇看看那几人,有些眼熟但是记不太清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了。 那跌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慢慢爬了起来,路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一把。 “惊扰姑娘了,实在对不住。”他走到车窗边,朝着骆君摇郑重地拱手道。 那几个看好戏的公子哥儿哄笑道:“姬容王子,这位可是骆大将军的爱女,你想求人帮忙倒不如求求她啊。” 王子? 骆君摇好奇地看向那站在路边的白衣少年,那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容貌也十分俊秀,一眼看过去竟有几分难辨雌雄的脆弱感。 大盛没有王子这个称谓,不过这少年看起来除了肤色比一般大盛男子更加白皙,也不太像是外族人。 但骆君摇也还记得,姬姓好像是蕲族王室的姓氏,这少年难道就是蕲族送到大盛的质子? 叫姬容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又朝着骆君摇拱手一揖,才后退了两步。 骆君摇道:“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姬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骆君摇,骆君摇朝他笑了笑便放下了车窗帘子,“仁叔,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重新缓缓向前驶去。 路边还隐约传来那几个纨绔公子哥儿的调笑声,骆君摇微微蹙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49、南市灯会 “大姐姐!大姐姐!” 骆家大姑娘的掬兰院里,正在绣盖头的骆明湘听到少女欢快的笑声,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浅笑。 抬起头来看到正进门的少女笑道:“刚下学怎么就过来了?” 骆君摇扑倒她跟前,“大姐姐,今天南城有花灯,一起去么?” 骆明湘摇摇头道:“我不能去,摇摇自己去吧。” “为什么啊?我特意回来叫大姐姐一起去呢。”骆君摇有些失望。 旁边丫头翠雀掩唇笑道:“二姑娘,咱们姑娘要出阁了,不能出门呢。” “就是因为大姐姐要出阁了,所以才要趁着没出阁之前出去玩儿啊。” 翠雀摇头道:“那可不成,规矩便是这样的,姑娘家出阁之前得在家里待着。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对大姑娘不好。” 骆君摇有些郁闷,看看笑容温柔的骆明湘,“那好吧,大姐姐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骆明湘伸手帮理了理衣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缺,今晚外面人多,去看花灯的时候小心一些。虽然是皇城天子脚下,但入了夜街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别到处乱跑。” 骆君摇连连点头,“大姐姐放心吧,坏人遇到我算他倒霉。” 骆明湘无奈,轻轻拍拍她的手臂问道:“零钱够不够?要不要从我这儿拿一点?” 骆君摇连忙拒绝,“够了,够了,大姐姐你放心。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一定带最好看的花灯给大姐姐。” 说完骆君摇便转身急匆匆地跑了,骆明湘叫了她两声也没叫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了针线来。 旁边的翠雀忍不住道:“大姑娘,二姑娘先前那么对您,您怎么还对她这么好啊?” 骆明湘摇摇头,轻声道:“摇摇先前是有些不懂事,不过她心是好的。” 翠雀有些怀疑,真的吗? 虽然这些天二姑娘是变得懂事可爱了许多,对夫人和大姑娘也十分尊重,但之前…… 骆明湘道:“这几年她性子是有些急躁,但是…你看她真的伤害过我和母亲吗?” 翠雀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二姑娘只是讨厌夫人和大姑娘,有时候在人前说话也十分不客气让夫人和大姑娘没面子。但若说真的用什么阴谋诡计的事情算计人,却是没有的。 骆明湘一边做着女红,一边道:“她当初那般讨厌我和娘,也没有伤害过我们,可见心性是好的。如今懂事了,就更好了。我马上就要嫁了,摇摇若是能好好的,父亲和两位兄长也能多念娘两分情面。” 闻言翠雀也沉默了,大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但夫人却还要继续留在骆家的。 虽然说夫人自己带着嫁妆出去也能过得下去,但这个世道女子总归是艰难的,更不用说是身怀巨资的寡妇了。 若是可以,大姑娘自然还是希望夫人能留在骆家,下半辈子安乐无忧的。 “二姑娘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翠雀喃喃道。 骆明湘笑道:“确实,摇摇现在越来越可爱了。” 城南是整个上雍皇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这里有相邻的几条街市组成了整个上雍最热闹繁华的商业中心。 因在上雍的东南方,皇城百姓们俗称为南市。 大盛是没有宵禁制度的,因此商业和夜市都十分繁荣。 而与靠近西城门的西市不同,南市在内城与外城接壤的地方,一向都是京城达官权贵和普罗大众们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所在。 “好漂亮啊。” 跟兰音兰珍一起在街头下了马车,骆君摇也不由为这里的繁华惊叹。 此时天色尚未暗下来,但街道两旁已经挂上了五颜六色制作精巧的花灯。 街道上人们来往穿梭,街边上小摊贩们高声叫卖着,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发色不同的外族人,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淡淡的酒香和糕点的馨甜。 因中秋快到了,隐约还有桂花的暗香浮动。 人们的脸上是或平静或悠然开怀的模样,这是太平日久的人们才会有的自在安然。 “等天黑下来了,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那才漂亮呢。”兰音笑道。 骆君摇原本对花灯没什么兴趣,只是应了秦凝几个的约才来的,此时看到这些倒是也隐隐有了些期待。 “咱们去找阿凝她们吧,快走,咱们要迟到了。”下学之前她们约好了先各自回去换衣服,然后在南市的品逸居见。 兰珍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姑娘们更衣装扮挺费时间呢,肯定不会迟到的。” 骆君摇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在说我不修边幅?” “奴婢可不敢,奴婢是说姑娘天生丽质。” 骆君摇立刻笑弯了眼,眸中星光璀璨,“真会说话,今天买了什么回头姑娘给你们报账。” 兰珍和兰音闻言大喜,“多谢姑娘。” 其实她们倒不是故意奉承姑娘,她们家姑娘确实是天生丽质。 只是从前人们最先被她的骄纵跋扈的行状吸引,或者嘲笑她东施效颦,明明是个不通才艺的庸才偏要学人家清幽雅致的才女装扮,哪里还能注意到她的美貌。 今晚姑娘只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衫,发间用暗金色织金发带系着,精致美丽的小脸素净的脂粉不施,倒是一派清水出芙蓉的纯澈轻灵之感。 只是兰珍的估计到底出了点差错,武道院的姑娘们装扮起来并没有那么费时间,她们赶到品逸居外面的时候正好看到沈红袖等人。 沈红袖等人就在距离品逸居不过几丈远的地方被人拦住了,拦路的是几个明显穿着外族服饰的青年。 外地人,难怪敢当街拦人呢。 估计谁也没想到天子脚下花灯夜市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沈红袖等人身边都只带了几个丫头。 这会儿突然被几个外族青年堵着,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为首那青年穿着草原民族的特色服饰,脖子上挂着一个狼牙做成的项链。相貌倒是还算俊朗,只是肤色比大盛人深了许多,更比不上上雍这样的水泽之乡的人细腻,看上去多了几分粗狂豪迈。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青年也都是差不多的装扮,但其中却有两个大盛人。 那两个大盛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打扮显然也是权贵之家的公子哥儿模样。只是他们却并没有帮沈红袖几个姑娘解围,反倒是笑吟吟地站在一边附和那几个外族青年。 骆君摇皱眉,问道:“那两个人…好像是宁王府的?” 兰音仔细看了看,道:“那是宁王世子的二公子谢承礼和阮相家的小公子阮福。” 身份不凡啊,难怪连安阳郡主都不放在眼里。 这两位的亲爹,可都是当朝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呢。 不过在骆君摇看来也就仅此而已,毕竟宁王府孙辈最出色的是谢承昭,而阮家下一代的当家人是阮相的嫡长子阮月楼。 这两个,就真是纨绔公子罢了。 50、高虞王子? 沈红袖几个也是今天运气不济,都快要走到品逸居门口了却突然杀出来几个人拦路。 为首那外族青年不知怎么一眼看中了五人中看起来最纤细秀雅的赵思思,也不顾大盛人的礼仪规矩,直接就上前拦住了去路。 “这位姑娘,我是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在下心悦姑娘,姑娘愿意做我的夫人么?” 他中原官话说得极好,只是说出的内容让人无语。 赵思思更是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这个陌生的外族王子的眼了。 秦凝身份高,年纪小,脾气也不太好。 当下往赵思思跟前一挡,道:“你这高虞人懂不懂规矩?哪里有当街向人家姑娘求亲的?还是王子呢。”虽然对方是王子,但秦凝并不害怕。 跟大盛的辽阔国土比起来,高虞不过是东北边上的弹丸之地。 说是一国,只怕还没有大盛一个上等州大。 不想那高虞王子脾气也不小,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睨了秦凝一眼便道:“小姑娘,我是在跟这位姑娘说话,大盛的姑娘都这般无礼么?请你让开,本王子对没长大的小豆芽不感兴趣。” 闻言,秦凝顿时就炸了。 她从小体弱多病,虽然现在身体好了,但年幼时的状况到底影响了身体,她比同龄人显得要矮一些。 而且替她治疗的大师也说了,她以后也会比寻常女子矮一些。 长不高可以说是秦凝的炸点了,谁提炸谁! “你说什么?!你这个……”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红袖和宋琝一左一右拽了回来。 年纪最小的徐惠惠也连忙揪着她的衣摆,不让她往前冲。 宋琝低声道:“别闹,这次高虞人是来跟我们结盟的,闹大了对思思不好。” 秦凝这才恨恨地瞪了贺若丘提一眼,赵思思也赶紧开口道:“摇摇说不定已经在等我们了,咱们快走吧。” “多谢二王子抬爱,小女配不上您。我们还有事,告辞。” 几人拉着秦凝就要走,却再次被人挡住了去路。 “阿凝表妹,二王子好好的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宁王府谢承礼笑眯眯地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打量了一眼被众人挡在身后的赵思思笑道:“这位…好像是…兵部赵侍郎的千金吧?二王子看上她了?这好办,我宁王府愿意替二王子当个媒人。” 赵思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贺若丘提看向谢承礼,“你认识?” 谢承礼笑道:“自然,既然二王子有意,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也免得到时候二王子跟赵姑娘彼此生疏?” 闻言贺若丘提自然是同意,几个姑娘却都变了脸色。 秦凝怒道:“谢承礼,你好不要脸!思思才不会跟你们走!” 谢承礼却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打量着秦凝道:“阿凝表妹,高虞这次是来与我们结盟的。你要知道,结盟…最适合的方式,就是和亲。二王子能看上赵姑娘,那是再好没有了。想必赵侍郎也愿意为了大盛贡献出一个女儿,想必…赵姑娘也愿意为大盛而奉献自己吧?” 几个姑娘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吓了一跳。 赵思思更是吓得瞬间红了眼睛,如果真的……就算她爹爹不愿意,又能如何? 兵部侍郎,在这上雍皇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高官。 梁疏风沉声道:“朝廷要如何咱们说了也不算,但是现在…谢二公子,请你让开!否则,我便一状告到皇太后跟前,说你当着外族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 秦凝也反应过来,立刻道:“没错!我明天就进宫见皇舅母!” “表妹,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如今正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体操心劳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谢承礼悠悠然道,“我也是为了赵姑娘好,二王子既然看中了她,早晚都是要嫁的。与其现在矫情,还不如为以后想想。” 贺若丘提也道:“明天我便向你们的皇帝提亲,大盛的官员们一定会答应的。赵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高虞虽不及上雍繁华,却也是个好地方。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成为我最宠爱的夫人。” “……”赵思思俏脸惨白,抿了抿唇道:“国家大事我一介小女子插不上话,贺若王子不必跟我说。若…朝廷指明了要我和亲,小女不会逃避。但是现在…请您离开。” 逃避两个字让贺若丘提微微皱眉,他大盛官话说得好,自然也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赵姑娘不喜欢我?” 赵思思坚定地道:“我跟二王子素未平生,二王子既然来了上雍,就请遵守大盛的规矩。请让开。 “有趣。”贺若丘提并不动怒,反倒笑道:“听说中原女子十分柔弱,胆小如鼠。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如此。” 不只是赵思思,眼前这几个姑娘胆子都挺大的。 跟前两日他遇见那些看到他的模样打扮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姑娘完全不同。 几个姑娘听了他的话,眼中都有怒焰燃烧。 她们大盛女子才不是胆小如鼠! “在下想请各位姑娘喝杯茶。” “我们有事!”秦凝没好气地道。 “知道,几位姑娘要去找人。想必也是位姑娘?不如请她一起过来?”贺若丘提道。 站在旁边的阮福立刻道:“几位姑娘找的是骆家二姑娘?去,看看骆二姑娘在不在品逸居。” 不等旁边的人应声,骆君摇的声音就在众人身后响起,“本姑娘在这里!” 众人回头,就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边,璀璨的花灯照耀下,一身鹅黄衣衫的少女正站在街边目光不善地瞪着他们。 身边来往的行人和身后流光溢彩的街道仿佛都成了她的背影,那样一双带着怒火生机勃勃的眼眸比最明亮的花灯还要耀眼。 “摇摇!” “骆君摇?”谢承礼和阮福也是一愣,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姑娘。 不是他们眼拙,实在是这姑娘看起来跟往日追在谢承佑屁股后面那个相差太多了。 不等他们反应,那贺若丘提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骆君摇跟前,“这位姑娘,在下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做我的夫人?” “!!!”众人震惊无语,就连谢承礼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什么王子莫不是个憨批吧?都告诉他这姑娘姓骆了啊。 让骆云的女儿嫁给你当夫人?就算骆云自己愿意,朝廷也不会答应啊。 还有…你刚刚还在向赵姑娘求婚呢! ------题外话------ 哈哈,这货不算坏蛋,他是个憨比。以及,他不是故意羞辱思思和摇摇,他在认真地求婚。噗…… ps:2021的最后一天啦,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哟。(^u^)ノ~yo感谢大家又一年的陪伴,希望2022亲爱的们都快快乐乐,幸福安康~~(づ ̄3 ̄)づ 以及,上架时间定在1月5号啦,努力存稿中~~ 51、还钱! “做你的夫人?”骆君摇好奇地看着跟前的贺若丘提。 贺若丘提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可以让你…让你做我的第二夫人。”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了,“第一夫人是指思思吗?” 贺若丘提似乎这才想起了刚刚还被他热烈求婚过的赵思思,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道:“她可以当我的第四夫人。” “……” 旁边众人:你刚刚说的最宠爱呢?怎么转眼就变成第四了? 宋琝快步走到骆君摇身边,靠在她身旁低声耳语道:“小心点,高虞王室可以娶六个正妻。”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都六个了,哪里还正?”摆成六边形吗? 见她们耳语,贺若丘提忍不住上前了两步,“你们在说什么?在说我吗?” 骆君摇笑道:“我们在说,当我们骆家的女婿你够不够资格。” 贺若丘提傲然道:“我当然够资格,我是高虞最厉害的勇士,十六岁就能独自狩猎一匹狼。你看,这就是我猎的第一匹狼的牙做的,你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 宋琝道:“我怎么记得高虞最厉害的人叫贺若穆提?” 贺若丘提表情一滞,狠狠地瞪了宋琝一眼。他不喜欢这个女人,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当我们骆家的女婿,勇不勇敢不重要,反正都没有我爹和我哥哥勇敢。” 贺若丘提一呆,“那…什么才重要的?” 骆君摇笑容甜美:“乖,听话,我说往东不能向西,我说吃饭不能喝水,我喜欢甜的你就不能喜欢辣的。最重要的是,我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我要留在上雍你就一辈子不能回高虞。你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贺若丘提被眼前这个长得精致可爱,笑得也甜美可爱,说出来的话却凶残无比的姑娘吓到了。 不是说大盛女子温柔贤淑吗?他们高虞女子都没有这么凶残的! 我特么是来结盟联姻的,不是来入赘的。 他们高虞人最看不起入赘的男人了! “骆二姑娘……”谢承礼皱眉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看着他,“宁王府二公子,你也想劝我和亲吗?” “……”他哪里敢?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走过去拉住赵思思,对还在发呆的贺若丘提笑道:“贺若王子,考虑清楚了来定国大将军府找我啊。对了,想入赘我们骆家,还得先打赢我爹和我哥哥。” “我……”贺若丘提才说了一个字,一边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君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回头,看到谢承佑和几个人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看到谢承佑骆君摇眼睛顿时一亮,放开了赵思思朝谢承佑冲了过去。 “君摇?”谢承佑见骆君摇朝自己冲过来,眼底不由掠过一丝得意。 他就知道,骆君摇依然还是爱着她的。先前不过是仗着骆云想要拿乔罢了,这种小手段虽然讨厌,但他还可忍耐。 跟着谢承佑的人也挑了挑眉,互相使了几个眼色。 “看来骆君摇还是痴迷谢承佑的啊,前些日子只是耍脾气罢了。” “你!”骆君摇一把抓住谢承佑,“你终于出来了!” 谢承佑这些日子一边养伤一边关禁闭,连国子监都不去了,骆君摇根本抓不到人。 谢承佑笑容温文,“君摇,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姑娘家还是要……” “还钱!”骆君摇道。 “……”周围瞬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喧闹声似乎也跟着远去了。 谢承佑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显得有些僵硬可笑。 “君、君摇?”谢承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眼睛明亮如火地盯着自己的少女,一瞬间觉得那眼眸里倒影的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骆君摇道:“我爹说,摄政王说你已经加冠是大人了,他不会给你还账的。所以,还钱!别以为你不出门我就找不到你,那只是因为本姑娘要读书没空而已。我正打算明天放假就去摄政王府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 谢承礼站在一边看热闹,有些幸灾乐祸地模样,“哦,承佑还欠了骆二姑娘的银子啊?” 他当然早就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会儿不过是故意膈应谢承佑罢了。 骆君摇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期待,“二公子要替他还吗?” 谢承礼立刻摸摸鼻子表示拒绝,“楚王叔都说了承佑是个大人,这种小事自然是自己解决,我怎么好意思多管闲事呢。”一万两黄金啊,别说他没有,就算有自己花不香吗? 这两年谢承佑靠着从骆君摇手里拿的宝贝拉拢人心,出尽风头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今天? 谢承佑心情阴郁,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 只得轻咳了一声道:“君摇,咱们一群人堵在街边影响别人,不如找个宽敞一些的地方再聊吧?” 确实,这南市的街道再宽敞,他们这十几个人挤在街边也还是挺显眼的。 骆君摇道:“我们约了要去看花灯,没空聊天。我猜你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银子,明天我去摄政王府找你。这里大家就散了吧。” 说完就转身要走根本不给谢承佑说话的机会,旁边的贺若丘提想要开口,骆君摇扭头对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小牙。 然后抬起手在颈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贺若丘提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姑娘手拉手混进人群中渐渐走远了。 “……” “礼公子,那位姑娘是谁?”贺若丘提问道。 谢承礼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地道:“她不是说了让你去定国大将军府找她吗?” “定国大将军?”贺若丘提终于反应过来了,道:“她是骆云的女儿?可是……”可是他们打听到的消息,骆云的女儿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谢承礼拍拍他的肩膀道:“贺若兄,这一位还是算了。骆云是不会答应让他女儿嫁到高虞去的,但是骆云绝对敢打死你的。” 其实朝廷上那些官员只怕也不放心让骆云唯一的女儿嫁到外邦去。 可以说,满上雍的贵女,哪怕是公主郡主都可以去和亲,唯独骆云的女儿不可能。 如今这个时候,没人想挑战和考验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对朝廷的忠诚度。 “这位是高虞二王子?”谢承佑自然也听到了这话,眼眸微沉。 贺若丘提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敌意,“你也喜欢那位骆姑娘?你是谁?” 谢承礼道:“这位是摄政王府的大公子。” “摄政王…你是谢衍的儿子?!这不可能?谢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不是弟弟?”贺若丘提震惊地道。 谢承佑脸色顿时黑了,冷声道:“在下谢承佑。” 贺若丘提神色依然有些古怪,显然还在思考到底是谢衍驻颜有术还是天赋异禀。 ------题外话------ 新的一年到啦~~祝亲爱的们2022一切顺利,天天开心哦~~(* ̄3)(e ̄*)以及,元旦假期快乐~ 52、捞过界! 摆脱了烦人的人,几个姑娘愉快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梭玩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街道两旁悬挂的各式花灯都亮了起来,整个南市都被笼罩在五光十色的灯火之中。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晚,这里恐怕是整个皇城最明亮的地方了。 “思思,别多想。”见赵思思还有些神思不属,宋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两国结盟的事情也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那个二王子说话未必管用。” 骆君摇也点头道:“是啊,别担心。这次结盟是咱们大盛占上方吧?就算和亲也不是高虞人想如何就如何的。” 赵思思一怔,看着眼前几人关心的模样,也不由微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如果真的不可避免,我不会害怕的。咱们不是出来玩儿的么?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快去那边看看,那边好漂亮!” “那是打铁花,我在外面见过,咱们过去瞧瞧!”秦凝也笑道。 “快走!” 打铁花是一门少见的焰火技艺,要将铁熔烧成铁汁,几个打花艺人穿梭其中,铁汁飞溅如瀑,光彩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每一次光华流动,周围围观的人们就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 胆子小的姑娘们更是捂住心口,生怕那炙热的铁汁落到艺人身上。 敞阔的台子周围,火树银花光华耀目,四周喝彩声四起。 骆君摇也跟着鼓掌喝彩,看到一个少年端着托盘过来讨赏,便也跟着给了一颗小碎银子。 骆君摇正要回头跟身边的徐惠说话,却觉得身边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她反手就朝旁边抓去。 就在这时徐惠被人拽了个趔趄,眼看徐惠额头要磕到跟前的是石台边缘,骆君摇只得伸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再低头一看,她腰间挂着的玉佩不见了。 这可是大哥送给她的礼物!! 骆君摇目光飞快朝着后面人群中看去,看到一个人匆匆逃离的背影。 “呀,我的荷包不见了。”徐惠道。 显然对方是个老手,一次偷了俩。 骆君摇暗暗磨牙,伸手将徐惠推到沈红袖身边,“你们自己玩,我去去就回来!”说完便转身朝着那小偷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 “君摇?!你去哪儿!”沈红袖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别追!” 骆君摇已经身形灵巧地钻入了人潮中,只来得及朝后面挥了挥手转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虽然只看到了那小偷半个背影,但骆君摇的记忆力却是惊人得好。而且浏览搜索的速度极快。她可以在片刻间从数百几乎完全相同的图片中找出唯一一张有些微不同的,也可以在数百张图片中毫无障碍地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这项技能用来搜寻追踪也是极其有效的。 “你给我站住!” 那小偷也没想到自己才跑出没多远就被人追上来了,吓得头也不回溜得更快了。 街上人头攒动,两人还是逆着人流而行,骆君摇虽然身形娇小伶俐,但是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也颇为艰难。 那小偷显然对附近颇为熟悉,看准了一条小巷便挤出人群冲了进去。 骆君摇瞅准了人略少一点的地方,一个纵身也跃了出去追进了小巷里。 比起亮如白昼的大街,小巷子里就显得阴暗了许多。 那小偷对附近的路十分熟悉,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的打转,骆君摇一时也追不上他。 骆君摇心中气闷,但其实那小偷也万分郁闷。 这小姑娘也太能跑了,明明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追着他不放也就罢了,他竟然还甩不掉她! 小偷捏了捏心中的玉佩和荷包,干脆心一横停了下来。 “臭丫头,不想要命了!”小偷瞪着靠近的骆君摇,凶神恶煞地道。 骆君摇偏着头,就着微弱的光打量那小偷。 是个三十出头,身形矮小消瘦的中年男子。 “你胆子可真不小。”骆君摇道。 小偷略有些得意地道:“今晚这么多人,你以为那些废物巡街御史能抓得住我?小丫头,我劝你识相一点,这东西,就当是孝敬你爷爷我了。” 骆君摇悠悠道:“你弄错了,我是说…偷东西偷到本姑娘身上,你胆子不小。” 小偷嘿嘿冷笑两声,“看你的模样想必是哪家的官家小姐,你说…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家的人敢不敢声张?仗着有几分身手,就真当自己是女侠了?正好老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俏的妞儿,今天也算是能一饱艳福了。” 骆君摇微微眯眼,往后退了一步。 那小偷以为她怕了,越发得意起来。 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笑道:“这玉佩看起来很值钱啊,情郎送的?” “嘿嘿,只要你乖乖的,老子留你一命。想必你自己也不敢到处乱说,老子只是贱命一条什么都不怕,不知道你怕不怕啊?” 骆君摇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个暴力的人,但是这上雍欠揍的人实在太多了。” “了”字尚在嘴边,骆君摇已经欺身上前,凌空一个飞踢将那小偷踹飞出去撞到了小巷的墙壁上。 那小偷猛然遭袭,跌落到地上痛得一时爬不起来。 骆君摇一向懂得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丝毫没有停留不等他爬起来就上前去又是几脚下去,踹得那人嗷嗷直叫。 “偷东西就好好偷东西,怎么还劫起色来了?”骆君摇一边踢一边道,“捞过界是要倒大霉的知不知道?” “臭丫头!你不想活了!你…哎哟,疼!”小偷原本还想吓唬骆君摇,可惜他不知道眼前这姑娘就从不怕人吓唬。他越说,骆君摇踹得越狠。 “你说什么?让你骂我!”骆君摇又是几脚下去,“没本事还敢学人劫色!” 那小偷绝没想到自己偷个东西竟然也能遇到个硬茬子,当即抱着脑袋认怂。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这就将东西还给您!” 骆君摇又多踢了两脚才罢手,朝他伸出手,“拿来。” 53、黄雀在后 小偷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偷走的玉佩和荷包,骆君摇正要伸手去接,却见那小偷将荷包往她身上一丢,拽着玉佩爬起来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骆君摇将荷包接在手里,轻叹了一声。 “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欺负善良人会遭报应的。” 破空声在幽暗的夜色中响起,已经跑到巷子拐弯处的小偷惨叫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一只手把玩着弹弓,一边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去。 就着巷角昏暗的灯光低头看了一眼,“哎呀,腿好像断了,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要跑的。” “……”小偷欲哭无泪。 “姑…姑娘饶命!” 骆君摇笑容甜美无害,“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最多把你送去官府领赏,不知道你值几两银子?来,告诉我…是谁让你偷我玉佩的?” “我、我就是看…看姑娘的玉佩很值钱的样子,所以才……”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的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我……”小偷惊慌地四下张望,显然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可以逃走的机会。 巷尾的一个院门突然打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小偷见状大喜,连忙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几人似乎并不惊讶,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骆君摇盯着那几人微微皱眉,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入了拐角的后面。然后再回头才看到,巷子的另一头也有人走了过来。 哦豁,好像被人堵了啊。 骆君摇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些人,眼睛一转突然又站了出来,“几位大哥,他是个小偷,快把他抓起来!” 小偷停止了呼叫,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骆君摇。 这么偏僻幽暗的巷子里突然出现好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准备行侠仗义的吗? “小偷?”为首的男人道。 骆君摇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抓了他可以去官府领赏。” 男人低笑了一声,道:“官府能赏几个钱?我看…抓了姑娘你,能拿的钱更多吧?”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贴着墙壁道:“你们是绑匪?!绑架是犯法的!” 这样天真的话语让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你……你们别过来!” 绑匪自然不可能听肉票的话,两个男人不紧不慢地朝骆君摇逼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正“害怕”的捂着眼睛的骆君摇抽了抽嘴角,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菜鸡! 谢承佑带着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绑匪回头看看谢承佑似乎也乐了,“多管闲事的小子,还想活命就赶紧滚!” 谢承佑沉声道:“皇城脚下也为非作歹,你们好大的胆子。” 然后看向骆君摇,轻声道:“君摇,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闻言,为首那绑匪啧了一声,一挥手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一起带走。” “你们敢!”谢承佑一拳打向朝自己而来的绑匪,他身后的仆从自然也不能看着自家公子被人打,也跟着动起手来。 但谢承佑只是个国子监的学生,养尊处优的皇室贵公子,哪怕学过一些武艺,身手也实在是稀松平常得很。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人按着打了。 “你们…我已经派人通知兵马司了!” 谢承佑一边狼狈的躲闪,一边还不忘护着骆君摇,“君摇,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被挡在身后的骆君摇十分没有良心,左右看看四周目测了一下巷子墙壁的高度,准备先走一步了。 就在骆君摇准备上墙的时候,却瞄到对面墙顶上还站着一个人。 咦,遇到专业绑票的了? 不过片刻功夫,谢承佑实力不济被人一块儿绑了。 谢承佑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英雄救美不成反而成为了阶下囚,“等等,我……” 碰! 绑匪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一掌拍晕了他。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对绑匪露出了乖巧无辜的眼睛,“我不叫,别打我。” 为首那绑匪打量着骆君摇,冷笑了一声,“带走。” 骆君摇和谢承佑被带进了巷尾的小院,又从后院穿过去过了几个小巷院子,渐渐远离了南市的喧闹。 骆君摇坐在一个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的院子屋檐下,抬头仰望着天空的繁星忍不住想要叹气。 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谢承佑被随意丢在地上还没醒来。 另一边,那个小偷被绳子绑着双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只是偷个东西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为什么会有绑匪这么嚣张,竟然敢在皇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绑架啊? 骆君摇托着下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绑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绑匪冷笑道:“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去?”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才道:“应该吧,不然…你们干嘛不直接杀了我?” 绑匪打量着骆君摇,“你不怕?” “怕……啊。” “……”没看出来。 “不愧是骆云的女儿,胆子倒是不小!”绑匪冷笑道。 骆君摇偏着头,“所以,你们是因为我爹才绑架我的?有仇吗?” 绑匪轻哼一声却不再回答,骆君摇有些遗憾地耸耸肩,还挺谨慎的。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骆君摇再次开口,指了指昏迷中的谢承佑。 绑匪不答,骆君摇眼睛转了转笑道:“看来你们知道啊。他可是摄政王府的大公子,同时绑架摄政王府和骆家的人,胆子很大哟。” “闭嘴!”绑匪有些烦躁地道。 骆君摇并不想闭嘴,“在街上我没感觉有人跟踪我,那小偷也不像是你们的人,你们是怎么正好等在那里绑架我的?” 绑匪眼里带着几分恶意,“你猜。” “我不猜。”骆君摇笑眯眯地道。 “你不好奇?”她不猜绑匪倒是有了说话的兴致。 骆君摇道:“你们提前知道那小偷会偷我东西呗,那万一我不追他呢?” 绑匪冷声道,“显然你没那么聪明。” 骆君摇耸耸肩,认下了自己“没那么聪明”的锅。 现在你厉害,你说了算呗。 ------题外话------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大家节日愉快吗?(* ̄︶ ̄) 54、结为夫妻?+上架通知 谢承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脖子后面还痛得厉害。 他撑起双臂坐起身来,才发现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对。 再一抬头就看到骆君摇坐在屋檐下,双手托腮正望着他,目光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同情。 “怎么回事?君摇,这是……”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扫到了站在一边的绑匪,眼睛骤地一缩。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绑匪轻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地道:“耽误了玄昱公子英雄救美,真是不好意思啊。” 谢承佑脸色微变,不过幽暗的光线下倒也看不太出来。 “你在说什么?本公子听不懂!”谢承佑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么?” 绑匪轻哼了一声,笑声里多了几分阴恻恻地味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要命了。” “……” 骆君摇抬起头望着谢承佑,“玄昱公子,你会保护我吗?” 谢承佑脸色阴沉,半晌才咬牙道:“君摇不用怕,我当然会保护你的。” 那绑匪笑道:“小姑娘,你还在指望玄昱公子保护你?难道你还没想明白,你现在会在这里,就是拜了他所赐啊。他想要玩英雄救美,可惜啊……玩砸了。” 谢承佑怒道:“你胡说什么!君摇,他们想要对付的是父王和骆将军,说的话不可信。” 骆君摇点头,“嗯,我相信你。” 绑匪不屑地低语,“蠢货。” 早就听说骆家二姑娘是个蠢货,没想到还真的蠢。 谢承佑神色稍缓,眼底却依然满是阴鸷和焦急。 几个黑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骆君摇和谢承佑才问道:“没事吧。” 看守的绑匪道:“能有什么?外面什么情况?”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不用担心,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五城兵马司的布防都在南市,一会儿南市乱起来了,我们从北边出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谢承佑沉声问道。 黑衣人冷笑道:“玄昱公子与其好奇我们是什么人,不如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吧。希望谢衍足够看重你这个便宜儿子,否则……” 便宜儿子四个字让谢承佑神情越发阴郁,好一会儿才冷声道:“你们既然知道我跟谢衍的关系,就该知道他不会为了我做任何妥协的。” 黑衣人挑眉,“你是在提醒我,你没什么用处,可以现在就杀了?” 谢承佑咬牙,冷声道:“你确定要在这里杀人?谢衍虽然不会救我,但穆王府却会。只要你现在放了我们,条件都好谈。骆大将军想必也不会吝啬的。” 黑衣人摇摇头,“那可不行,若没有骆二姑娘做筹码,我们还真没有把握骆大将军会帮忙呢。” 打量了谢承佑片刻,黑衣人突然笑道:“玄昱公子想走,也可以。” 谢承佑心中一喜,只是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到黑衣人道:“但是,玄昱公子总要留下一些什么,好让我们放心吧?” 谢承佑戒备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想了想道:“都说玄昱公子讨厌骆二姑娘,我这两天听到的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谢承佑脸色有些难看,黑衣人似乎也不想为难他,笑道:“这些都无所谓,既然玄昱公子现在不那么讨厌骆二姑娘了,看起来似乎也对她有意思。那不如……两位就在这里结为夫妻吧?” 谢承佑心中一震,盯着黑衣人道:“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道:“两位在这里结成夫妻,玄昱公子回去帮我办件事。等事成之后我放了骆二姑娘,两位以后自然也就结为连理,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这人说的好听,谢承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和骆君摇若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这些人捏在手里的一个巨大的把柄。 若是他不听话,这些人随便将事情往骆云那里一捅,以骆君摇现在对他的态度,骆云为了女儿整死他都不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他别说是借骆家的势了,骆家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可以要挟骆云的把柄。 骆云的女儿被绑架,还被人……若是传了出去,骆君摇这辈子都毁了。 骆云若是疼爱女儿,自然不敢声张。 “不行!”谢承佑咬牙道。 若是从前骆君摇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他自然有把握可以解决这件事。 但现在,骆君摇明显对他存了芥蒂。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没有把握说服骆君摇站在他这边。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没问你行不行,你若不行,我可以帮你。” 也就是说,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谢承佑神情有些扭曲,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骆君摇。 骆君摇抬起头,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道:“骆二姑娘不用怕,你不是喜欢这位玄昱公子么?我们帮你达成心愿。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回去之后就可以准备婚礼了。” 骆君摇道:“不要,我不喜欢他了!我不要嫁给他!”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面对一个娇俏美丽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 “看来骆二姑娘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可不是你爹。玄昱公子,请吧。” 谢承佑没有动,他虽然不是什么真君子,但让他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对一个姑娘做那种事情,还是有些挑战他的三观的。 黑衣人不耐烦地道:“没时间了,你们帮帮玄昱公子。” 站在一边的黑衣人应了声,两个人朝着骆君摇走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骆君摇奋力挣扎着,你们想干什么?“ 另一个黑衣人已经将谢承佑拉到了她跟前,站在旁边那人继续道:“玄昱公子,你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我们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就没用了。” 谢承佑咬牙,看着挣扎不休的骆君摇道:“君摇,你别怕。我…我一定会娶你的。放开我。” 拉着谢承佑的人看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见对方点了下头这才放开了人。 谢承佑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有些颤抖的手,这才慢慢抬起来伸向了骆君摇的衣襟。 ------题外话------ 恭喜大家元旦假期已用完,好消息是月底就过年啦~~么么哒~(づ ̄3 ̄)づ ps:本文明天正式上架哈,求支持求订阅求票票哦~~努力更新~~(* ̄3)(e ̄*) 55、咬了一口?!(一更) “娶你妹!” 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抓着肩膀的骆君摇突然爆出一句粗口。 这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实在不适合爆粗口,在场众人都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骆君摇已经一脚踢向了正朝着自己伸手的谢承佑,将本就有些胆战心惊的人踢出几丈远。 黑衣人心中一惊:骆云的女儿不是个草包么?有这样的力气? 下一刻,他就知道骆云的女儿到底有多厉害了。 骆君摇竟趁着身侧两人愣神的瞬间,硬生生挣开了钳制她肩膀的手。同时顺手摸走了对方腰间的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一刀就向着还抓着她左手的人脖子上抹了过去。 “小心!” 少女原本带着几分软糯的声音此时却显出几分阴冷,“晚了!” 一道血花溅起,那人躲避不及脖子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血线。 没人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娇俏软糯的少女出手会这般狠辣。 鲜血疯狂从他脖子上涌出,那人抬手捂住脖子睁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骆君摇一击得手并没有停止,头也不回手中的刀就掷向了身后朝她扑来的人。 同时她上前一步从正要倒下的人身侧掠过,抽出了他腰间的短刀。 浓浓的血腥味在荒芜的院子里弥漫,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地望着眼前持刀而立的少女,“不愧是骆云的女儿,倒是我们失算了。” 夜色幽暗,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骆君摇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一派悠然开朗的少女娇俏气息。她眼神冷漠得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在她脚边倒下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拿下她,我们立刻离开这里!”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 这虽然是他们特意选的地方,两边都没有人居住。但毕竟是在皇城中,动静大了引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就麻烦了。 周围几个黑衣人立刻朝着骆君摇围拢过来,骆君摇手里提着短刀,刀尖朝下双眸微垂,“滚!” 黑衣人微微蹙眉,他明显感觉到跟前的少女与方才的巨大变化。 本身也是从腥风血雨中打滚过来的人,他几乎觉得自己能闻到少女身上浓浓的血腥气。 那是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才能堆砌出来的煞气。 但是……这个骆君摇明明是骆家娇养出来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煞气?难道…他们上当了!这根本不是骆君摇? 虽然心中疑惑不已,此时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多想。 面对朝自己围上来的黑衣人,骆君摇不闪不避直接选择了迎难而上。 短刀在她手中被舞出了冰冷的银芒,身手凌厉得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女倒像是刻意培养的杀手。 权贵人家纵然教导家中贵女一些防身之术,也多是规规矩矩的招式。健身为主,防身倒是次之。这样的招式,好看,却未必好用。 而眼前的骆君摇却正好相反,那短刀在她手里仿佛天生就是属于她一般的驯服,一招一式简单利落,没有丝毫的花俏。 出刀必染血,刀刀不落空。 这样的凌厉身法甚至弥补了骆君摇内力过于浅薄的弱点,不过片刻功夫,六七个黑衣人就只有两个还站着了。 被踢倒在地上的谢承佑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抬起头来双眸中却写满了震惊。 这是骆君摇?! 四周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想要呕吐,但那正提着刀和人厮杀的少女却仿佛已经失去了嗅觉。 淡淡的星光下,那张精致而美丽的小脸竟有一种冷酷的肃杀感。一滴鲜血溅在了她的眼角,往下滑落仿佛一滴血泪,让那尚有几分稚嫩的小脸也平添了几分妖异。 坐在地上的谢承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被这一幕吓到了的并不是只有院子里的谢承佑和躲在角落里簌簌发抖的小偷,还有院外隐蔽处的卫长亭。 卫长亭看着那刀光血影中纤细却凌厉的身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扭头去看旁边的人。 谢衍靠在他旁边的屋脊上,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却显得有些凝重。 他们晚到了一步,正准备出手救人,底下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两人都不由停顿了片刻。 然而就只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下面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这特么是骆云那个号称皇城第一草包的女儿?! 这是被人掉包了吧?! “再不动手人要被她杀光了!”卫长亭道。 说话间院子里又一个人倒下。 少女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跟前的人,抬眸看向最后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声音有些沙哑,“你…真的是骆云的女儿?” 骆君摇没有答话,眼神和面容都很冷淡。 幽暗的夜色下,对面的黑衣人并不能看清楚她眸中淡淡的血色。 她慢慢举起刀,黑衣人冷笑了一声朝着她扑了过去,片刻间两人又厮杀在了一起。 黑衣人的实力不弱,但他惊骇的发现,这个少女根本就不怕伤害。 他的内力远比她强,但被他一掌打在身上她根本毫无感觉,仿佛他那一掌没有蕴含内力而是轻轻拍了她一下。 但她却能趁着这一瞬间接近的功夫,捅了他一刀。 黑衣人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水,对面少女唇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她却不管不顾,再一次举刀刺向了对面的敌人。 黑衣人眼眸一沉,今晚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 既然带不走,就只能杀了! 他冷哼一声,也揉身迎了上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两败俱伤,一个黑影突然插入了其中,一挥手宽大的袖袍如利刃一般将两人分开。 黑衣人心中一惊,根本顾不得看那人转身就往院外掠去。 骆君摇却是不管不顾,提着刀就朝着阻碍她的人影劈了过去。 谢衍微微蹙眉,抬手挡住了骆君摇劈过来的短刀。 骆君摇抽刀,横劈扫向谢衍心口。 谢衍只得后退,骆君摇再次欺身而上刀尖直指谢衍心口。 谢衍再次挥袖,强劲的劲风将刀锋扫偏向了另一边,刀尖随着惯性直刺地上的谢承佑而去。 谢承佑大惊,双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 “父…父王?!” 刀尖在距离谢承佑心口还有几寸的距离停住了,因为骆君摇被人从背后拽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谢承佑一眼,仿佛完全不需要思考,短刀飞快换手再次砍向谢承佑。 谢衍上前一步抬手格挡,骆君摇将刀往下一拖就朝着谢承佑的下盘而去了。 这一下若是砍实了,谢承佑至少要断一条腿。 身后谢衍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抓住了骆君摇握刀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卫长亭提着刚刚逃跑的黑衣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打了起来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怎么还打起来了?”卫长亭惊异不已,低头去看地上的谢承佑。 谢承佑脸色惨白,八月中旬上雍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他的冷汗却不停地往下掉。 “她…她、她疯了?!” 没错,在谢承佑眼里骆君摇就是疯了。逮谁砍谁,不是疯了是什么? 她还杀了这么多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黑衣人,谢承佑只觉得一股寒意在心头驱散不去。 “你安静点!”卫长亭嫌弃地看了一眼神情狂乱,双手到处乱挥的谢承佑。 可惜刚刚经历了生死瞬间,谢承佑虽然听到了卫长亭的话却有些无法自控,他必须不停的说话动作才能排遣心中的恐惧。 卫长亭啧了一声,抬手直接将人敲晕了过去。 “王爷,差不多就行了!”他当然不会认为勇冠三军的谢衍会打不过骆君摇一个小姑娘。 身在其中的谢衍却有些无奈,他当然能很快拿下骆君摇,但那必然是以骆君摇重伤为代价。 若不拼内力,这小姑娘的身手是真的非常出色。他之前说卫长亭打不过骆君摇,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这姑娘明明内力浅薄,但体力却仿佛无穷无尽。 看了几眼卫长亭也看出问题来了,忍不住低咒了一声道:“该死了,你身上还有伤!” “你来?”谢衍没好气地道。 “……”我不来,这姑娘太彪悍了,我打不过。 他只适合蹲在旁边看热闹。 两人足足打了三五百个回合,谢衍才终于趁着骆君摇体力耗尽动作渐渐出现了迟缓,扣住了她的双手钳制了她的动作。 “骆君摇,清醒了么?”谢衍低头看着被自己扣住双手还在拼命挣扎的少女,沉声问道。 骆君摇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丝毫的波动,只是在发现自己挣扎不开那双铁钳一般的手之后,微微偏了下头仿佛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不了。 就在一边的卫长亭松了口气要站起身来的时候,骆君摇突然放弃了挣扎扑进了谢衍怀中。 下一刻,一阵尖锐的刺痛从他脖子上传来。 谢衍寒眸微微眯起,改成单手压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坚定地捏住小姑娘的脖子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 夜色下少女的唇瓣染上了血色,一滴鲜血从她唇边滑落。少女微微偏头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极其自然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迹。 “……” 静默。 夜色下的少女突然对谢衍露出了一个甜蜜而纯澈的笑容,然后她不顾自己和谢衍之间被强硬分割出来的距离用力向前一扑。 吧唧! 香香软软还带着几分血腥气的樱唇印上了谢衍的唇,小姑娘霸道地宣告,“你真好看,盖个印,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 谢衍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住了,一个手刀切在了她的脖子上。 56、你不干净了!(二更) “啊啊啊!” 蹲在昏死过去的谢承佑身边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卫世子,捂着自己的嘴疯狂鸡叫。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谢衍被人给咬…不是,给亲了! “完了,谢衍你不干净了!不如就嫁给这小姑娘吧?”卫长亭一脸郑重其事地道。 “闭嘴。”谢衍没好气地道。 抬手轻触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低头看着怀中已经睡得一副岁月静好的小姑娘,半晌无语。 小丫头牙口挺利的? 骆君摇晃了晃,却还在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最后终究难以抵抗黑暗的侵袭,慢慢闭上了眼睛。 谢衍将要往地上滑的少女捞在怀里,单手取过了还被她握在手里的短刀。 这才闷咳了一声,扭头吐出了一口血来。 卫长亭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察看:“王爷,你没事吧?” 谢衍将手里的短刀交给卫长亭,抬手抹了唇边的血迹道:“没事。” 卫长亭没好气地道:“都吐血了,还没事?这姑娘着实够彪悍的啊?”能把谢衍打到吐血,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谢衍懒得理会他,低头打量着陷入昏迷中的骆君摇道:“你没发现她不对劲么?” 昏睡中的少女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彪悍,安静而乖巧,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但卫长亭可没忘记她刚才那杀人如砍菜的模样,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她道:“是不太对劲。唉,伤得重不重?要不我来抱?” 谢衍瞥了他一眼,道:“将人带回去。” 俯身一把抱起骆君摇,过于轻巧的重量让他微蹙了下眉。 这姑娘这么娇小还瘦,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和耐力? 卫长亭见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连忙叫住了他,“你这是要带着人去哪儿?”、 谢衍回头看着他,卫长亭恍然大悟,“你要带他回摄政王府?你疯了?让骆云知道你把他闺女打晕了还抱回摄政王府……” 谢衍淡淡道:“难道就这样送回去?” 谢衍目光平静地扫过刚刚重新睁开眼的谢承佑,谢承佑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卫长亭也似笑非笑地瞥了谢承佑一眼,“送回去也没什么吧?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救了他闺女,骆云有火也不能朝咱们发作。” 谢衍道:“这姑娘不对劲,先带回去看看。”说完就不再理会院子里的众人,转身走了。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骆云的姑娘对不对劲儿跟你谢衍有什么关系?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啊? 轻笑了一声,卫长亭俯身提起地上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对刚刚被迫昏迷又被迫醒来的谢承佑笑道:“大公子,能站起身来自己走么?咱们也走吧,还得找人来善后呢。啧……今晚可真是热闹啊。” 谢承佑眼睛微闪,沉默地站起身来。 目光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扫过,又很快垂下了眼眸。 卫长亭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笑道:“大公子没吓着吧?所以说…这姑娘家,不能惹啊。这么彪悍,指不定什么时候惹急了,脑袋就没了呢。” “……” 深夜,装饰清幽雅致的房间里烛火静静地燃烧着。 躺在床上的骆君摇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骆君摇眼睛里有片刻的迷茫。 这是哪儿? 不是暖心苑她的房间。 骆君摇骤地想起了之前的事,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背后有点痛,左臂上多了两道口子,好像没有别的地方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醒了?”低沉清朗的男声在外间响起。 骆君摇有些怔然望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高大男人,冷肃的神色也难以掩饰他俊美非凡的容貌。只是那面容缺少了一些血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就仿佛是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 “谢…呃,摄政王?!你怎么在这里?” 很快骆君摇又反应过来了,“是您救了我?” 谢衍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道:“是你自己救了你。”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和不解。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突然嘶地一声,忍不住抱怨,“脖子好疼!那些混蛋下手好重啊。” “……” 谢衍看着她,眼神有些了然的意味。 “你还记得你…昏过去之前的事么?” 骆君摇点点头,“我好像踢了谢承佑一脚,然后跟那些绑匪打起来了。” 谢衍沉默地看着她。 那不叫打起来,那叫杀。 一出手她瞬间就杀了两个人,今晚她一共杀了六个人。 但是…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女澄澈轻松的笑颜,饶是人是谢衍亲手抱回来的,他也无法将眼前的少女跟在那荒废园子里杀人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忘记了? 还是…… 装傻? “我这是……”骆君摇很快就垮下了小脸,她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受多重的伤,却浑身无力。 特别是上臂,那种剧烈运动过后的酸痛让她将手臂稍微抬高一些都有些困难。 不用多想,她也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这种事情前世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不太擅长真刀真枪的厮杀,性格有些娇气。 原本她负责后勤和信息技术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但战场上总会有意外,而训练中也绝不能允许队员有非常明显的短板。 于是她一次极其惨烈的行动中诱发了一点毛病,从那以后如果发生极端危险的情况,情绪过于激烈,或者战场上近距离搏杀过于激烈,就有可能会突然暴走。 她自己是没有这段记忆的,不过具体经历过的其他人说,每次的情况都不太稳定。 有时候打完了就直接晕过去了,有时候会持续一小段时间但整个人仿佛机械一般无法沟通。但也有那么两三次,是可以沟通的,只是不太像是她平时的样子。 若不是神棍白狐斩钉截铁地表示她没问题,说不定都要被当成鬼上身了。 最后心理医生认为,可能是她自行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只是这个人格极少出现,几乎没有太多的自主意识,所以不太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只是这样的暴走状态虽然战斗力提升数倍,但对于她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其实是个不稳定因素,毕竟武力值不代表一切。 而狐狸窝需要的是她的技术,不是武力。 因此,整个狐狸窝上下也都尽量避免让她处于极其激烈的近身战斗之中,她原本就是技术人员不是吗? 可是…这次也没有遇到什么太过激烈的情况啊。 骆君摇有些疑惑。 当时的情况她估算过,就算打不过逃命问题也不大。当然,只能她自己逃,谢承佑就自求多福了。 而且…骆君摇皱了皱眉头,她发现自己并不像是从前那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脑海中隐约有一些当时情况的片段,虽然只是细碎而凌乱的片段,却也基本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 她好像……还跟谢衍打过一架? 另外…她嘴里怎么好像有血腥味?难不成她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吸人血了? “想到了什么?”谢衍低沉地声音在耳畔响起。 骆君摇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我只记得…我踢了谢承佑一脚,然后就…没有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一个自己完全不熟的人,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只是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心,她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看她身体这情况,明显是经过了超负荷的剧烈运动。 这种感觉她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最初几次她暴走的时候,醒过来就会出现这种全身酸痛发软的情况。无奈只能努力训练,增加自己的身体素质。 奈何每一次暴走状态下,依然还是会出现超负荷运动后的后遗症。而且,随着她的体能提升,破坏力也更强了。 现在的身体虽然也习武甚至还有些微内力,却着实比不上她原本的身体素质。 这样搞下来,没有直接废了已经算是不错了。 骆君摇从不认为自己是双重人格,她只觉得自己是暴走状态下没有神智而已。 就像是战场上杀红眼杀疯了的状态,只是她的阈值比较低,比较容易出现这种情况而已。 谢衍自然看出来她没说实话,却没有揭穿。 垂眸思索了一下问道:“所以,之后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我做了什么?”骆君摇有些担心地问道,“我是不是…伤人了?” 谢衍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大夫说你醒来会身体不适,先好好休息,令尊和令兄今晚在城外大营,本王已经派人去通报了。” 骆君摇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跟朋友……” 谢衍转身往外走去,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本王已经让人告知那几位姑娘,你有事先回家了。” 骆君摇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缓慢的点了点头,等人都走出去了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道:“谢谢哦。” 看着谢衍走出去的背影,骆君摇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为什么一直侧身跟我说话?好像一副不想看到我的样子? 难道我真的跟他打架把他得罪了? 57、分魂之症?(三更) 虽然谢衍已经走出了里间,骆君摇的声音也不大,谢衍还是听到了。 剑眉微扬了一下,谢衍并未多言缓步走出了房间。 “王爷。” 谢衍缓步踏入书房,正坐在里面说话的两人立刻起身见礼。 谢衍微微点头,看向那鹤发童颜精神烁烁的老者。 老者看了看他脖子上已经处理过却依然清晰可见的牙印,花白的眉头动了动。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 “薛老先生,那姑娘醒了。她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谢衍走到主位上坐下,挥挥手示意两人随意。 白发老者并不觉得奇怪,轻抚着长须道:“听王爷和卫世子先前所言,那姑娘行状异常,仿佛神智全无,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正常。” 谢衍蹙眉,卫长亭好奇地道:“老先生,这世上真有人平时人畜无害,发病时就突然变得那般厉害?又不是那些江湖话本子,走火入魔啊?那姑娘…不会是装的吧?” 白发老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去装一个试试?那姑娘内力薄弱,连三流都算不上。按理外功练得也是草草,恐怕没吃过什么苦头。若老夫所料不错,那姑娘明天,全身上下都会酸痛不止。这是因为突然爆发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力量,这就跟你们在战场上若是接连厮杀个两天两夜,再厉害的高手也是受不住的。” 卫长亭看向谢衍。 这么说,这姑娘还真就是骆云的宝贝闺女,不是被人掉包了? 谢衍问道:“老先生可知,她这是何原因?” 白发老者思索了片刻才道:“老夫虽然阅人无数,这种情况却是平生未见。不过…在一些医家古籍中却偶有记载,据说有一种分魂之症。” “分魂?”卫长亭惊讶,“这是要去找和尚道士?” 白发老者对这个多嘴的年轻人十分嫌弃,干脆扭过头去看谢衍,道:“这并非什么神异之事,虽也有一些庸医认为是神鬼附身或离魂症。但我医家先人认为,人若长期处于极端情绪或处境之中,又或是遇到万分危急之事,就可能会创造出一个无比强大的神智保护自己或者代替自己承担那些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而这个神智,一般与其本人截然不同,因此称之为分魂。” 在普通人看来,确实有点像鬼上身。 卫长亭有些咋舌,他是真的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病症。 “可有治?”谢衍问道。 白发老者摇头道,“这种症状极其罕见,若有也多被当做鬼附身处理了,如何研究治疗之法?老夫门中关于此病的记录也只有寥寥数段,不过那位姑娘的情况目前看来并不严重。之前应当从未发作过,之后醒过来也毫无异常,以后若能安稳度日或许不会再复发。若不可…则那新分出的神智需严加管束。若那姑娘知道分魂存在,且能记起分魂所行之事,并真心接受其存在,或许也使之重新融合为一。” 老者叹了口气,“这些都只是老夫的推断,具体如何…还不好说。” 谢衍和卫长亭对视了一眼,卫长亭不由抽了口冷气。 自家姑娘莫名其妙得了这种病,骆云那个女儿奴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谢衍垂眸,盯着自己放在扶手上的手,半晌才缓缓问道,“薛老,即便是分魂…当真就能无师自通本身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么?” 骆君摇实力稀松平常,想必也没人教过她厉害的杀招。 但方才在那院子里,谢衍自己也不敢说自己杀人就比她干脆利落。 白发老者一怔,摇摇头道:“这个…老夫倒是当真不知。” 他又没见过有这种毛病的人,更没有自己得过病,哪里能知道分出来的那个神智能有什么本事? 摄政王府 “王爷,骆大将军和骆公子来了。”书房门外朱思明敲了敲门,站在门口恭敬地禀告。 骆云来得这么快谢衍并不惊讶,微一点头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骆云就大步走了进来。 气势逼人,步伐急促,显然是十分着急。 卫长亭连忙站起身来,“大将军。” 骆云顾不得寒暄,神色有些不善,直接问道:“摇摇在哪里?” 谢衍神色平静,淡淡道:“大将军不必着急,骆二姑娘安然无恙,刚刚已经醒过来了正在休息。” “安然无恙?”骆云冷笑一声,目光射向书房门外。 敞开的书房门外,院子中间跪着一个人。 谢承佑。 摇摇明明是跟武道院几个姑娘出去逛夜市,为什么却会跟谢承佑一起被人绑架?还被谢衍给救了? 又为什么谢承佑在院子里跪着,他女儿却在床上躺着? 跟着骆云一起来的骆谨言朝谢衍微微欠身道:“王爷,在下想先去看看摇摇,失陪。” 骆谨言目光深邃,从谢衍颈侧微露出一点的印记上一掠而过。 谢衍自然没有不允,朝门口的朱思明微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引人过去。 朱思明立刻了然,“骆公子,请。” 骆云也想去,却被谢衍叫住了。 “大将军,本王请薛神医为骆姑娘看过,眼下当真无碍。不过,有些事大将军还需知晓。” 骆云虽然急着看女儿,不过他对谢衍的人品还是信任的,他既然叫住自己可见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也听清楚了谢衍的话。 什么叫眼下无碍? 不由皱了皱眉,朝骆谨言挥挥手示意他先去。 等到骆谨言和朱思明出去了,骆云才看向书房里剩下的三个人,目光落在坐在一边,陌生的白发老者身上:“还有什么事,说罢。” 谢衍将不久前骆君摇反常的表现和武力值说了一遍。 骆云看着谢衍神色有些不善,“王爷是什么意思?” 谢衍看了一眼那白发老者道:“方才本王已经跟薛神医谈过此事,薛神医也给二姑娘诊过脉了。薛神医说,骆二姑娘可能是患有…分魂之症。” 片刻后,骆云愤怒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夜色,还跪在院子里的谢承佑也忍不住抖了抖。 “这怎么可能!” 书房里的三个人都看着骆云没有说话,女儿突然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病,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难以接受。 骆云身为定国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冲动鲁莽的人,即便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骆云看向那白发老者,“这位先生……” 老者并不计较他先前的无礼,淡淡道:“老夫姓薛,薛百川。” 骆云神色微变,眉宇间多了几分肃然,朝老者拱手道:“薛神医,方才失礼了。不知小女……” 他自然知道,之前谢衍专程去请了一位神医来京城给太皇太后看病。 薛百川看着骆云道:“大将军也不必焦急,令爱这情况还算尚可,只要不受到过多刺激,影响不大。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应当是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刺激心绪不好,今晚的事只是加剧了这个刺激罢了。” 骆云垂眸,想起前些日子女儿打了谢承佑的事。 虽然他们对外说是谢承佑对他不敬,但实际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却是知道的。 摇摇痴恋了谢承佑两年,那么多别人求之不得的宝贝说送就送,被人轻视羞辱也全然不顾。 这样的感情…怎么会不是巨大的刺激呢? 之后摇摇对谢承佑再不理会,每日也开开心心的,他们就当摇摇真的想开了。 但是…真的能这么容易想开么? 想到此处,骆云抬眼看向关闭的书房大门目光已经带上了一缕杀意。 卫长亭看了看骆云的神色,轻咳了一声道:“大将军,咱们…还是先说说二姑娘的事吧。” 骆云扭头看座上的谢衍,谢衍道:“今晚骆二姑娘遇险,确实与谢承佑有关。事情的始末在这里,大将军要如何处置,本王绝不多言。” 卫长亭将一张纸笺递到骆云手中,骆云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都看了一遍。 这件事确实是因谢承佑而起,但绑架骆君摇的那些人却跟谢承佑无关。 他只是想找几个混混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谁知道自己却早就被人盯上了。 那小偷收了谢承佑的银子,偷了骆君摇的玉佩将人引入小巷。后面的事情,却不是谢承佑能够控制的。 骆云心中怒意翻腾。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想要抓摇摇,是因为他! 谢承佑这么算计摇摇,也是因为他! “那些人在哪里?”骆云问道。 卫长亭道:“有一个被我们带回来了。还有六个……”都被骆二姑娘给杀了。 后面的话卫长亭没说,骆云却都明白了。 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起,指骨咔咔作响。 摇摇当时到底有多恐惧,才会…… 骆云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大步走出门外。 “大将军……”卫长亭起身想拦。 主位上谢衍沉声道:“子臻。”子臻是卫长亭的字。 卫长亭立时住口,看着骆云推门出去,走向了正跪在院子正中央的谢承佑。 骆云杀气腾腾的模样让谢承佑有些害怕,他今晚本来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回来又在院子里跪了快一个时辰。 这会儿见骆云大步朝自己走来,立刻忍不住想要逃走。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骆云已经到了他跟前。 一脚踢了过去,谢承佑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 跌落到院子的屋檐边,抬头吐了口血。 “骆…骆将军……父王!父王救我!”谢承佑也顾不得许多了,惊慌地朝着书房里叫道,“父王,不关我的事!我…我没有让人伤害骆君摇!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 他真的只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让骆君摇回想起两年前他救过她的事情啊。 书房门口,谢衍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说话。 “父王…父王……” 骆云回头看着谢衍,“他是你儿子?你想替他担下此事?” 谢衍道:“不是,不想,大将军随意,本王绝无二话。” 谢承佑惊恐地望着谢衍,眼底满是哀求。 骆云这才轻哼了一声,俯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谢承佑,“再让我看到你靠近摇摇,小心你的狗命。谢衍和穆王,保不了你一辈子。” 他当然不会杀了谢承佑,关于摇摇的那些事情不能广而告之,平白玷污骆家的名声。 再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他是一介武夫,但是杀人诛心,他也是懂得。 谢承佑算计摇摇是为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惜…从他算计摇摇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只能是妄想。 他还得挖出谢承佑背后的人呢,谢承佑当然得好好活着! 谢承佑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疯狂点头。 这一刻无论骆云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骆家的人…… 骆君摇是个疯子! 骆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这一刻,谢承佑真真切切地后悔起当初招惹骆君摇了。 他根本不知道,骆君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啊! 如果知道,他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去招惹她! 身上剧烈的疼痛让谢承佑有些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此时他的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 既恨自己有眼无珠招惹上骆君摇,又痛惜自己这两年花费的时间精力。 更多的是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无能为力的愤懑。 ------题外话------ 啦啦啦,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终于上架啦~求订阅~求支持~~发个订阅红包,大家来试试手气哦~么么哒 58、绑匪身份(一更) 骆云走进房间的时候骆君摇正在和骆谨言说话,谢衍走了之后她本就没睡,骆谨言一来她自然也就坐起身来了。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能睡得着才怪。 虽然对今晚的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和片段,但骆君摇还是有点担心。 她有些拿不准那些绑匪到底怎么样了,该不会全部给她弄死了吧? 最开始那两个她是有印象的,肯定是死了。 对于杀了那几个人,骆君摇心里没有什么愧疚。 那些人想抓她要挟骆云,还想让谢承佑对她做什么,她可是还清清楚楚记得的。 看到走进来的骆云神色有些凝重,骆君摇心中更沉了几分,“爹爹,怎么了?” 坐在床边的骆谨言察觉了妹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骆云道:“爹,你没事吧?别吓着摇摇。“ 骆云摇摇头,只是望着骆君摇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是融合了愧疚心疼还有震惊懊恼的眼神。 骆君摇立刻明白了骆云这样的原因,心里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爹爹,我…我…杀人了。我…我是不是……” 她会这样是自己的原因,跟爹爹和骆家都没有关系,只是这些原因她却不能明说。 骆谨言也是一惊,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骆云心中一震,连忙大步上前坐到床边将女儿搂进怀中,低声道:“怎么会?摇摇没有杀人。摇摇是爹爹最疼爱的孩子。” 谢衍不是说摇摇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骆君摇摇摇头道:“爹,您别骗我。我…有一点点印象,最开始…我用刀、划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没事,没事。”骆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安抚道,“不是你的错,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摇摇没做错事。摇摇可以保护自己,爹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爹?”骆谨言有些惊骇。 骆云抬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一会儿再细说。 骆谨言立刻住了口,低头对骆君摇微笑道:“摇摇别怕,爹说得对。你杀的是坏人,爹和哥哥也杀过人,难道摇摇觉得爹和大哥是坏人吗?” 骆君摇抬起头来望着大哥,骆谨言神色温和,轻轻揉了揉骆君摇的头顶道:“别怕,没事的。” 骆君摇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大哥,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别人的。”骆君摇小声道。 骆谨言笑道:“摇摇当然不是坏人,谁说我们摇摇是坏人大哥帮你修理他。摇摇没有受伤吧?” 骆君摇摇头,很快又皱了皱眉头,抬起手臂又放下,“好酸好痛,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那就好好躺下休息,大夫说了休息几天就好了。”骆云立刻道。 薛百川跟他说过,摇摇打了这一场消耗太过,这几天难免会浑身酸痛。 骆云自己也曾习武也上战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心翼翼扶着女儿躺下,又为她拉好了被子,轻声道:“乖,睡吧。爹爹就在外面。” 看着骆君摇闭上眼睛睡下,骆云才起身对骆谨言道:“出去说。” 骆君摇闭着眼睛听到骆云和骆谨言一前一后出去的脚步声,等两人去了外间才睁开眼睛,扭过头看向那隔着屏风的两个高大身影,悄悄地红了眼圈。 骆云和骆谨言直到骆君摇睡着了才离开,重新去了书房见谢衍。 谢承佑被骆云打得重伤吐血,已经被人带走了,只是书房外院子里的地上还留着谢承佑留下的血迹。 卫长亭和薛百川都已经离开,书房里只剩下了谢衍一人,显然是专门等着他们。 骆云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今晚的事,多谢王爷了。” 谢衍神色淡淡,道:“大将军不必客气,此事算来也是本王管教无方。骆将军若是放心,骆姑娘今晚便留在王府,明日薛神医还想再为她诊一次脉,看看情况。” 骆谨言微微皱眉想说什么,骆云抬手阻止了他,看向谢衍道:“那就麻烦王爷了,剩下那个绑匪,我想看看。” 谢衍站起身来,道:“两位请。” 两人跟着谢衍来到了位于境园角落的地牢,境园本就是整个摄政王府的禁地,这地牢更是禁地中的禁地。 别说是谢承佑这样的人,就算是王府左右长史也未必知道有这个地方。 跟在谢衍身后踏入地牢,骆云有些诧异地瞥了走在前面的人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那黑衣人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此时被铁链吊在一间囚室中央,看上去浑身伤痕累累十分狼狈。 显然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经历过一轮刑讯了。 谢衍站在囚室门口,对骆云父子两人道:“骆将军对这些人应该不陌生。” 骆云走过去在那黑衣人跟前站定,那人勉力抬起头来,脸上已经被血渍污染得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骆大将军……”黑衣男子哑声道。 骆云轻哼了一声,抬手抓住那男人的上衣用力一扯。 撕拉一声伴随着男人的闷哼,他左肩的衣服被骆云完全撕碎。 虽然他左肩上同样有不少伤痕,却依然没有完全掩盖左臂上那一朵湛青色的彼岸花纹身。 “你是大盛人。”骆云沉声道。 那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道:“定国大将军,骆云。你自己愿意给谢家当狗,便当别人也愿意么?我从来都不是大盛人!” 骆云并没有被他的羞辱激怒,只是平静地道:“你确实不配当大盛人,你只是白靖容养的家狗。不、应该是白靖容的狗养得狗。” “住口!”黑衣人没能激怒骆云,自己却先被激怒了,“住口!不许你用这种口气议论靖容公主!” 骆云轻笑了一声,眉宇间全是不屑,“她算什么公主?她姓东方?与前朝皇室有血缘关系?东陵宗室后裔尚且不好意思自称公主,她倒是脸大。” 黑衣人含恨道:“她是大陈武帝陛下的亲妹,是陛下亲封的嘉月公主!” 骆云道:“白蔟?手下败将罢了。”显然并不将那所谓的大陈武帝放在眼里。 黑衣人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瞪着骆云,若不是他被铁链吊着,恐怕恨不得扑过来咬死骆云。 骆云冷声道:“白蔟勾结外族意图瓜分中原,白靖容有样学样,蛊惑蕲族姬遂屠戮边关三城百姓,死有余辜!你最好祈祷她有自知之明今生不再踏足中原,本将军有生之年不灭蕲族,否则…我必亲手砍下她的脑袋,将她挫骨扬灰以祭三城百姓!” 黑衣人吼道:“大盛百姓?都是谢家的走狗!死有余辜!只有武帝陛下,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靖容公主定会率领我等,夺回大陈天下的!” 站在一边听着这些话的骆谨言突然嗤笑了一声,道:“夺回天下?靠什么?靠你们的靖容公主给蕲族蛮夷做妾么?还是靠卖儿子?” 黑衣人目眦欲裂,头顶的铁链被晃得响个不停。 骆云不再理他,转身对谢衍道:“又是一个疯子,走吧。” 这种被从小养大灌输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观念的死士没有任何刑讯拷打的价值。 夺回天下?这天下什么时候是白家的了? 白靖容那女人白日做梦,害了多少人跟着一起生灵涂炭? “王爷,这人……” 谢衍知道他想说什么,淡然道:“大将军放心,此人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囚室。谢承佑那里,也不必担心。” 骆云点了点头,“有劳。” 第二天早上,骆君摇醒过来依然还是在摄政王府。 昨晚她很快又睡着了,倒是没想到爹爹竟然没有带她回去。 “嗷呜…痛痛痛!”刚刚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下一刻骆君摇就倒回去了。 昨晚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这会儿她才是真正感觉到全身都要报废了。 外面的门被打开,有人端着东西进来。 很快又有人退了出去,只有一个穿着王府侍女服饰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笑容明快,对骆君摇道:“姑娘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又慢吞吞地坐起身来,道:“我没事,这位姐姐您是?” 少女笑道:“奴婢是境园侍奉的婢女,姑娘叫奴婢奉剑就好了。薛老先生说姑娘醒来可能会身体不适,准备了一些药酒,奴婢学过一些手法,为姑娘推一推可好?” 骆君摇自然不会拒绝,因为她现在真的全身都痛。 奉剑果然从外面拿了几个白瓷药瓶进来,打开药瓶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 骆君摇有些惊讶,奉剑说这是药酒,却并没有她曾经用过的药酒那种刺鼻的味道,反倒是带着几分淡淡的酒香和花香。 “好香啊。” 奉剑笑道:“薛神医是毓秀谷医圣,据说医术天下第一。他亲自调配的药,不仅神效,而且万金难求呢。”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麻烦摄政王殿下了?” 虽然谢承佑是个垃圾,但谢衍确实救了她,她好像还跟人家打了一架。现在住在人家家里,还要人家辛苦请来的神医看病。 骆君摇听说过之前谢衍为了请薛神医给太皇太后看病,亲自绕道去了一趟并州才将人请来。 这种级别的神医,哪怕是当朝摄政王也不可能随便指使的。 奉剑笑道:“姑娘多虑了,卫世子说姑娘救过王爷呢,咱们报答姑娘都来不及,哪里有麻烦的?” “陵川侯世子?” 奉剑点头笑道:“正是,姑娘也认识卫世子?” “只见过两次。”骆君摇道。 奉剑道:“姑娘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只管安心在王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若是咱们侍候不周,王爷可是会怪罪的。姑娘别动,奴婢给姑娘揉揉,就不那么难受了。“ “嗯。” 下一刻,骆君摇忍不住嗷地一声痛呼出声。 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好痛! ------题外话------ 摇摇:打架打得我浑身痛,票票什么的不该给我吗?(* ̄3)(e ̄*) 平时不动的人剧烈运动过后真的会痛痛痛!刚开始去健身的时候,锻炼俩小时,全身痛两三天。摇摇这个爆发程度,至少得趟三天,神医给她开挂了。 上架第二天,今天依然万更。昨天收到一个女王斗篷(ΩДΩ),感谢土豪!谢谢@lucyan7643亲爱的,谢谢所有的亲爱的们,爱你们(づ ̄3 ̄)づ╭~。 59、媒公卫世子(二更) 境园里有一片内湖,中秋时节湖面上已经没有了荷花,就连荷叶也渐渐失去了夏日的碧绿和活力,显得有几分寥落。 谢衍和卫长亭正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对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鸡猫子鬼叫般的惨叫,卫世子捏着棋子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 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衍,“骆家那姑娘昨晚真的留在你这儿了?” 谢衍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有什么问题? 卫长亭立刻丢开了眼前本就下不下去了的棋局,俯身打量着谢衍道:“谢衍,你不对劲。你竟然会真的留下那姑娘?” “……”谢衍觉得眼前这人才不对劲。 好端端一个年轻将领,天天盯着别人成不成婚这点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卫长亭打算改行当媒公。 卫长亭盯着谢衍,意图发现一丁点不一样的蛛丝马迹,“你同意就算了,骆云竟然真的同意将女儿留在你府上? 谢衍道:“那姑娘情况还无法确定,需要观察。” “那你怎么不将薛神医送去骆家?”卫长亭道。 谢衍淡淡道:“你觉得合适么?” “……对啊。”卫长亭立刻反应过来,谢衍和骆云的关系可没好到可以随便送这么厉害的神医的地步。 再说了…好端端的,把这么厉害的神医送去骆家做什么? 骆家谁要死了?恶疾对未婚的姑娘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总不能让人家毓秀谷医圣天天翻墙进出骆家吧?别回头薛百川手一抖把人给治死了。 “让人知道骆家姑娘在你这里,你会有大麻烦的。”卫长亭提醒道。 朝堂上大约没有人会想要看到骆家和谢衍走得近。 谢衍并不在意,淡然道:“无妨,只要你不胡说八道,就没人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长亭撇撇嘴,道:“还有你那便宜儿子呢。话说昨晚骆云没有弄死他,我还有点意外呢。” “骆云不是冲动的人。”谢衍道。 骆云出身草根征战半生,深得两代帝王信任,执掌大盛最精锐的玄甲军,绝不会是冲动之人。 卫长亭也表示同意,只是提醒道,“王爷你最好还是尽快跟你那便宜儿子脱离关系,免得哪天他被人整死了还要连累你。” 骆云放过谢承佑未尝没有给谢衍面子的原因,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谢承佑不是谢衍亲生的,谢衍也不喜欢这个便宜儿子。但是只要谢承佑一天在谢衍名下,他就是谢衍的儿子。 外人若是伤了谢承佑,就是打谢衍和摄政王府的脸。 谢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卫长亭却有些急了。 “我说真的!不只是京城,镇国军绝不会承认谢承佑的!”卫长亭沉声道。 他为什么着急谢衍的婚事?还不是担心楚王府后继无人么?这可不是谢衍一个人的事。 谢衍道:“急什么,你说当年老头子为什么非得将谢承佑塞给我?” 卫长亭撇撇嘴有些不屑地道:“不就是指望你哪天死在战场上了,好让他的宝贝孙子继承楚王之位?” 别人当爹的儿子二十多岁还没成亲,就算不着急张罗着给儿子娶媳妇生孩子,至少也得塞几个侍妾过去。 但穆王从来不管这些,反倒是给谢衍塞了个便宜儿子过来。 那老头压根就不想让谢衍有自己的孩子。 当爹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了。 “我现在还没死。”谢衍道。 “所以?” 谢衍慢条斯理地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道:“所以,现在该他们着急了。” “他们……”卫长亭蹙眉道,“你说的不是穆王府吧?” 穆王那老不死的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一辈子守着个高祖皇帝赐给他的爵位碌碌无为了。 这阴损的破主意还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 谢衍道:“前些日子谢承佑在骆家那事儿,我让人查了查。不是谢承佑做的,也不是穆王府的人动的手,你觉得…是谁?” 卫长亭沉默了半晌,方才慢慢地吸了口气,低声道:“谢承佑背后还有人,他是被人利用了。如果…那天的事情真的成了,要么…骆云从此恨上穆王府和摄政王,双方不死不休。要么…骆云会被迫接受谢承佑,帮着这个女婿…争夺你的爵位。” 谢承佑不会安安稳稳等着当楚王世子,给谢衍养老送终然后继承楚王之位。 那么,到时候骆云是帮着谢衍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还是帮着他唯一的女婿呢? 那时候,谢衍可就是骆家的敌人了。 “有人想要离间镇国军和玄甲军,看来即便你们对外一贯不对付,还是有人不放心啊。”卫长亭若有所思地道:“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藏得很深。”谢衍道,“不过算来算去,也就只有那些人。” 卫长亭点点头,这几年他们都在边关,对朝堂哪怕有所关注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一直在皇城盘踞经营的老狐狸。 “我去查,就从谢承佑身上着手吧。对了,谢承佑现在在哪儿?” 谢衍道:“被骆云踢得内伤,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卫世子难得沉默了一下,才问道:“这三天两头受伤,听说他打算参加明年春闱,真的没问题吗?” 高祖皇帝对权贵世家子弟颇为吝啬,想要做官只有两条路,参军或者科举。 像谢承佑这样的皇室子弟,别说他还不是楚王世子,哪怕他真的成了楚王世子,如果不去攒军功或者考科举入朝为官,也就只是一个干领世子俸禄的王府世子而已。 唯一的优待,大概就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嫡长子可以免试进入国子监学习这一条吧。 谢承佑目前就在国子监学习,不过他倒是没有用摄政王大公子这个身份,他是自己考进去的。 既然号称皇城七秀之首,总还是要有点本事的。 谢衍道:“他若再这样下去,你应该问他能不能活到春闱那天。” 卫长亭不以为然,“那是他祖父他亲爹需要操心的事情,我又不是他爹。” 谢衍冷声道:“既然知道跟你无关,就去做正事。” “白靖容在上雍安插的人都抓到了么?如何处置战俘,朝中可有统一意见?还有高虞人,结盟事宜谈完了?” 卫长亭连遭暴击,忍不住往后仰了仰,“我只是个三品将军,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这不是你这个摄政王的事吗?” 谢衍淡定地道:“我要养伤。” 卫长亭嗤笑了一声,“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还跟人动手,话说…那骆家小姑娘疯起来真的挺厉害啊,竟然能打伤你?我看她的招式身手相当了得,你说咱们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谢衍便冷冷道:“你想死尽管去试试,若是侥幸死不了,骆云还可以送你一程。” “……”卫长亭默默地摸了下鼻梁不说话了。 谢谢,倒也不必如此。 卫长亭站起身来准备走了,瞄了一眼谢衍今日拉得略高一些的领口,笑得不怀好意,“你猜,昨晚骆家那父子俩,看到你脖子上那牙印了没有?” “……” 嗖! 一枚棋子夹着劲风朝卫长亭面门射来,卫长亭微微侧身正好让过。 那棋子掠过卫长亭身边钉进了身后的柱子里,卫长亭却已经大笑着一掠出了凉亭跑远了。 神医的药酒果然十分有效,奉剑涂了药又推拿了一番之后,才中午骆君摇就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酸痛消退了许多。 要知道,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这种程度的消耗就算再快至少也得两三天才能恢复。 虽然爹爹和大哥都说让她安心在摄政王府待几天,但是明天就是中秋了,她还待在别人家里终究是不太好的。 吃了午饭,骆君摇也没有继续在床上躺着,由奉剑陪着在境园里转转。 境园是谢衍的住处,身为摄政王独居的院落面积自然是极大的。而且谢衍喜好安静,园子里也没多少人侍候。 除了谢衍自己,哪怕是穆王亲自来了也得先让人禀告才能进来,因此骆君摇住在这里外人也不会知道。 至于昨天经历过事情始末的谢承佑,他自己闯了大祸正心虚呢,更何况他以为昨晚骆云已经将骆君摇带回去了。 奉剑说,只要是境园之内,姑娘可以随意走动不必拘束。 骆君摇当然不会真的在人家家中到处乱闯,而且她如今浑身不适,所以也只是在花园里转转晒晒太阳罢了。 境园的花园其实没什么可逛的,暖心苑里也有个小花园,面积不到境园这个的四分之一。如今八月中旬,小花园里各种花儿还开得绚丽缤纷。 虽然色彩斑斓比起境园显得少了几分意境,但骆君摇觉得热热闹闹也挺好的。 谢衍这花园就跟她的完全不同,多是一些灌木乔木或者是赏叶植物,一路走过去骆君摇看到开得最艳的花儿竟然是一株银桂树。 “你们楚王府都这么安静吗?”骆君摇坐在假山脚下,背靠着假山微微眯起眼睛嗮太阳。 奉剑知道她身体不适,连忙将一个随身带来的软垫放在她背后,才笑着道:“是挺安静的,不过境园又格外安静一些,王爷在养伤,不喜欢人多。” 骆君摇一怔,想起距离上次谢衍重伤还不到半个月时间。 然后又想起,昨晚她跟谢衍好像打了一架。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以她从前的经验,应该打得挺厉害的。 骆君摇心里有些歉疚,问道:“摄政王…的伤没事吧?” 奉剑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有薛神医在,王爷不会有事的。” 骆君摇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就…还是挺无聊的。 骆君摇想,她再也不想来摄政王府玩儿了。 “我要不要去谢谢王爷救了我?” 奉剑笑道:“姑娘想见王爷吗?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 “我……”骆君摇话还没说完,奉剑已经转身跑了。 沉默了半晌,骆君摇才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摄政王府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60、楚王妃?!(三更) “因为她以为你是未来的楚王妃啊。”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在假山后响起。 骆君摇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卫世子?” 片刻后卫长亭从另一侧绕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君摇,“骆二姑娘怎么知道是我?” 骆君摇道:“我们见过,我记得你的声音呀。” “这么厉害?”卫长亭确实有些惊讶,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跟骆二姑娘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自然。不对……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楚王妃啊?” 卫长亭同样笑眯眯地道:“你不知道啊,这境园除了太皇太后和长陵长公主,可是从来没有女眷进来过。更不用说是留住了,奉剑那丫头可不是得以为你是她未来的王妃么?” “胡说!”骆君摇一时有些窘得微红了脸颊,她以为奉剑姑娘对她特别温柔周到是因为自己讨人喜欢以及奉剑小姐姐热情亲切,感情人家当她是未来的女主人啊。 “不然呢?境园的人随了谢衍一贯的冷心冷情。奉剑那丫头,本世子来过多少次也没得过她一个笑脸。”卫长亭道。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道:“卫世子,你是在吃醋吗?因为奉剑姐姐对我比对你好?”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样奇怪结论的? 卫世子上下打量了骆君摇一番,道:“你恢复得不错啊。” 骆君摇点头道,“我已经好了,不会麻烦王爷很久的。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其实今天也可以,不过奉剑说薛老先生出门了,今晚回来还要再给她诊一次脉。 卫长亭连连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这境园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这境园也不是你的地盘儿啊。 卫长亭看看骆君摇,略带着几分试探问道,“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骆君摇脸上的笑容微滞了一下,缓缓道:“记得一点点,我杀了人。” 卫长亭心中一紧,打量了一下见她情绪稳定才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你别怕,你杀的都是坏人。如果你不杀他们,昨晚就要出大事了。所以,你没做错,没有人会怪你的。” 骆君摇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浅笑道:“我爹爹和大哥也这么说,谢谢你卫世子,你真是个好人。” 骆君摇想了想,又继续道:“我不怕。” 她觉得她不能让人觉得她真的是个脆弱的需要精心呵护的小花儿,仿佛昨晚的事情真的会对她造成多么可怕的影响一般小心翼翼迁就她。 真这样搞下去,别人有没有事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肯定要先疯掉了。 就是当年她第一次暴走,在战场上杀了一大片也没怎么纠结过。 虽然,因此被负责心理干预的医生怀疑她有隐藏的天生反社会和暴力倾向。 而狐狸窝的女人们一致认为,她只是单纯的心大神经粗。 “真不怕?”卫长亭有些意外。 骆君摇道:“虽然具体过程我记不清楚,但是…最开始我还是记得的。就像你说的,被杀掉的都是坏人不是吗?我不是杀人狂魔,不会乱杀人的。我不是坏人,死掉的那些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接受得有点太快了。 而且…… 要不是谢衍当时在场,谢承佑说不定真能被你给宰了啊。 “摄政王会抓我去关监狱吗?”骆君摇有些担心地问道。 甚至有点阴谋论的思考,谢衍让她留在王府,该不会是想趁她爹不在把她关起来吧? 卫长亭看出了她的警惕,笑道:“怎么会?你杀得都是蕲族人潜伏在上雍的探子,他们想绑架你和谢承佑要挟骆将军和摄政王。所以你杀了他们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人会把你关起来的。” “再说了,有骆大将军在,谁敢关你?” 骆君摇松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我爹爹在战场上拼命打下的名声,怎么能因为我给败坏了?” “对了,蕲族探子?”骆君摇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我有奖励吗?” “……”卫长亭表示不想说话。 但是骆君摇亮晶晶地眼睛还盯着自己,于是他说,“你自己去问王爷吧。” 说起谢衍,卫长亭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骆君摇笑道:“你不是想见谢衍吗?跟我走,带你去看好戏。” “……”我没说想见王爷,是你自己说的。 不过……看好戏什么的…… 走着! 境园大厅里,谢衍端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漠地看着大厅里的三个人。 他气势极盛,哪怕只是坐着,脸上无愠无怒,坐在下面的穆王府大少夫人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原本还在抽泣着的声音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仿佛生怕发出半点声音都会激怒座上的男人一般。 穆王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儿子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大厅里的气氛过于凝重,穆王终于忍不住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大少夫人吓了一跳,只记得用拿帕子的手掩住了发出惊呼的嘴唇。 谢衍目光微动,侧目看着穆王。 “父亲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不必动怒。”谢衍淡淡道。 穆王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旁边的庶长子谢衡道:“三弟,我知道你对玄昱不满意,但是…他总归也还是父王的长孙。你才回来十多天,他就有十天躺在床上,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坐在他身边的大少夫人终究难掩母亲对儿子的心疼,也开口道:“王爷,您若实在看不上玄昱,就让他回来吧。这一天天伤成这样,我实在是……” “也好。”不等她说完,就听谢衍平心静气地答道。 “……”大少夫人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只听谢衍道:“他确实没有资格做本王的儿子,大嫂既然舍不得,带回去便是。” “胡闹!”穆王终于开口了,怒道:“你当祖宗规矩是什么?宗人府族谱都改了四五年了,你说不要就不要?” 谢衍道:“既然如此,如何管教儿子…便是本王的事。楚王府跟穆王府的规矩不一样,大哥大嫂,你们明白么?” 这声儿子听得在座的三人脸色都有些怪异,谢衍只比谢承佑大十岁,准确的说是大九岁零十个月。 当年虽然同意了过继谢承佑,但谢衍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亲口承认过谢承佑是他儿子。 旁人自然也不会勉强,毕竟这个年纪着实是有些不好说。 而当年过继谢承佑的时候,无论是穆王还是谢衡,其实都没有想过谢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毕竟当时的情况,对大盛着实算不上有利。 原本用穆王担心谢衍在战场上出了意外身后无人送终做借口,但如今谢衍平安从战场上回来了,这个关系就有点尴尬了。 等谢衍再成了亲,生了真正的嫡子,谢承佑的处境只会更加尴尬。 谢衍怎么就没有死在战场上呢!谢衡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骂道。 穆王怕再说下去谢衍真的不要谢承佑了,瞪了长子和儿媳一眼果断抛开了这个话题,只是皱眉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要教训玄昱别人管不得,我这个做祖父的也过问不得?” 谢衍微微挑眉,道:“父亲确实该管,昨晚谢承佑指使人当街偷窃骆家二姑娘的东西。将姑娘引到偏僻无人处,害得骆二姑娘险些被蕲族人绑架。父亲打算亲自上门,替谢承佑赔罪么?” “这不可能!”谢衡忍不住道。 谢衍也不在意他插嘴,淡然接上后面的话,“他身上的伤,是骆大将军赏的。父亲有意见,出门右转去骆府。” 穆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骆家至今还将穆王府的人拒之门外,穆王世子妃和大少夫人上门求见骆夫人,都被拒绝了。 他去,不是自取其辱么? 再说,这事若是真的,骆云只是将谢承佑打了一顿就能了结此事,那是他们占了便宜了。 如果骆云将这事儿闹出去,谢承佑绝对讨不了好。 穆王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玄昱也叫你一声父王。他犯了错你教训就是,任由骆云对他拳脚相加,你这个摄政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谢衍冷笑了一声,道:“我教训?父亲真的想让我教训他么?” 穆王怒道:“你对着本王这般阴阳怪气是对我这当爹的不满?昨晚的事…就算真是,玄昱也只是思虑不周,想要讨好骆家二姑娘。少年人慕少艾,一时糊涂,听你说出来怎么就像是他帮着蕲族人绑架骆家姑娘了?” 谢衍道:“他也得有那个胆子。” 穆王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重重地喘息了几声才站起身来冷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玄昱如今是楚王府的公子,你就不能任由旁人作践他!骆家那丫头先前就对玄昱动手,现在骆云还来,骆家这是仗着有点军功就张狂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想如何?”谢衍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问道。 穆王哽了一下,方才道:“这次是玄昱行事不妥,就罢了。玄昱已经及冠了,他既对骆家姑娘有意,这两年骆家那姑娘对他也是追得紧。你这个做父王的,也该替他操心一下婚事了。你找个人…去骆家替他提亲吧,我看…长陵就不错。” 谢衍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你觉得骆云会给我面子?” 关键是,他不认为谢承佑现在还敢娶骆家那小姑娘。 除非他为了权势,连命都不要了。 穆王咬牙道:“骆家那姑娘对玄昱有情,只要咱们礼数做周到了,多送些聘礼,骆云未必不会妥协。” 懂了,反正被拒绝了丢脸的也是摄政王府。同意了,聘礼也是摄政王府出。 见谢衍想要拒绝,穆王微微眯眼看着他道:“你母亲一向疼爱玄昱,想必也希望看到他早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若是能早些抱上重孙,她的身体想必也会好一些。” “……”大厅里的温度骤然降低,谢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他的亲生父亲。 那冷漠中蕴藏的一丝杀意让穆王面色也不由一僵,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了。 他知道谢衍不会杀他,所以也更加恼怒。 身为父亲,他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吓住! 因为心中的恼怒,穆王看向谢衍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厌恶和颐指气使,“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还是你想让你母亲亲自来跟你说?” 谢衍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衡夫妻俩,唇边慢慢勾起了一抹淡笑。 “本王若是不同意呢?” 穆王一噎,看向谢衍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诧。 这些年,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搬出谢衍的母妃,他就总会妥协的。 这还是第一次,谢衍如此直接了当得拒绝他! 61、侮辱性极强(一更) 看着穆王带着儿子媳妇气冲冲地离去,谢衍也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安静地喝着茶。 半晌,他才淡淡道:“还不出来?” “……” 片刻后,卫长亭和骆君摇一前一后从后面走了出来。 卫长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是骆君摇偷听人家的家事被抓包,脸上略有些心虚的表情。 看向谢衍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虽然骆君摇前世今生都是家庭和睦,亲人友善,没遇到过什么极品家人。 但她见多识广啊。 只在后面偷听了一小会儿,她就已经脑补出了不下十种权贵豪门内宅大戏。 听说谢衍虽然是穆王的嫡子,但他母亲是继室,跟如今的穆王世子不是一个娘亲生的。 而且谢衍从小就被太宁帝和太皇太后养在身边,现在看来跟穆王的关系真的不咋地。 穆王这是光明正大地觊觎儿子的爵位和权力啊,貌似还用谢衍的母亲要挟他? 至于谢衍的母亲,如今的穆王妃…说是整个上雍皇城最神秘的女眷也不为过了。 至少骆君摇的记忆中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王妃,就连苏氏这个定国公夫人似乎都没怎么见过穆王妃。 按理说,有谢衍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这位王妃才应该是整个皇城最春风得意的女眷才对。但她却深居简出,仿佛是个隐形人一般。 谢衍自然看到了骆君摇的眼神,微微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二姑娘可有什么不适?”谢衍沉声问道。 骆君摇连忙摇头,“谢谢王爷关心,我好多了。” 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了,骆君摇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心中称赞一句。 有气势的男人,真帅! 谢承佑也长得很好看,不然也不会有皇城第一美男子之称。 但是那种勉强可以称之为读书人的温文和皇室子弟贵气的绵软气质,骆君摇表示毫无兴趣。更何况,在现在的骆二姑娘面前,谢承佑从来没有成功维持住自己的皇室贵气过。 别说谢衍这样仿佛经过了精雕细琢的长相,哪怕谢衍相貌平平,单靠气势就能将谢承佑秒成渣渣。 “咳咳。”坐在骆君摇旁边地卫长亭似笑非笑地看着盯着谢衍发呆的少女,轻咳了两声,“二姑娘,看什么呢?” 骆君摇眸子动了一下,十分淡定地扭过头与卫长亭对视,“抱歉,我在想事情。” 卫长亭有些好奇,还有几分戏谑,“想什么事情?我还以为你看王爷看出神了呢。” “我在想,王爷和谢承佑果真不是亲生的。”我怎么会告诉你,我确实是看谢衍看出神了呢?本姑娘不要面子哒? 卫长亭闻言乐了,“这还需要想?”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整个上雍谁还不知道这俩不是亲生的? 骆二姑娘对嘴上跑马十分擅长,“当然要想啊,我们都知道别人不一定知道啊。不过只要有人亲眼见过王爷和谢承佑,肯定都能知道他们不是亲生的了。” “这又是为何?说不定人家以为谢衍长相年轻呢?” 骆君摇义正辞严地道:“这根本就不是长相和年龄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骆君摇道:“这是气质,气势的问题!” 卫长亭摸摸鼻梁,点头表示赞同,“那确实是差得挺远的。不过…你之前不是喜欢谢承佑吗?”现在这么嫌弃,女孩子心思变化这么快? 骆君摇闷闷地瞥了他一眼,“我之前眼神不好使,你想嘲笑我吗?” 那双大眼睛里却写着“敢嘲笑我,打你哦”,卫长亭想到这姑娘爆发起来的战斗力,立刻疯狂摇头。 “谁还没有个眼神不好使的时候,过去了就行了。” 骆君摇愉快地点头表示赞同,“对呀,谁年轻时候不遇到几个人渣呢。” “……”原来谢承佑在你心里已经上升到人渣的程度了? 不过再想想他们查到的谢衍回京那天谢承佑在城外遇到的事情,凶手好像就是跟前这姑娘。 俗话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 这姑娘记仇啊,惹了她谢承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谢衍坐在一边听着这两人越说越不着四六,却很是投契一副恨不得当场结拜的架势,只得开口道:“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奉剑,不必拘束。” 骆君摇这才想起来自己把主人家抛在一边了,连忙应道:“谢谢王爷,我会的。” “呃…那个……”骆君摇看看谢衍苍白的脸色,一时有些踌躇。 谢衍道:“姑娘想说什么尽可开口。” 骆君摇道:“昨晚…我好像记得跟王爷动手了,王爷…的伤没事吧?”昨晚没看到,这会儿面对面坐着骆君摇才看清楚,谢衍被衣领遮住的脖子上微微露出了一点伤痕。 骆君摇偷瞄了一眼,忍不住忧心不已。 她难道一刀砍谢衍脖子上了? 她不知道谢衍实力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爆发起来的实力如何,着实有点拿不准情况。 谢衍淡淡一笑,“并无大碍。” 他一笑,原本冰雕一般冷漠肃然的面容仿佛突然化开了冰面的春水,更多了几分鲜活和生动,少了几分令人畏惧的凛冽。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不由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我是说,您没事就好。” “……” 坐在旁边的卫长亭看看两人忍不住低头闷笑,昨晚那一口咬得实在不是地方。昨晚夜色昏暗不容易注意到,但这大白天就不是靠拉拉衣领就能遮住的了。 为了出门见人还得把牙印伪装成别的伤痕,摄政王殿下也是辛苦了。 这姑娘也是真有趣。 关键是,胆子大。 谢衍也有些无奈,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是真的不怕他。 这世上不怕他的人很少,即便是有也是相熟了之后。知道他真的不是杀人狂,不会动不动就拔剑杀人之后。 但是这小姑娘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怕他。 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他就忍不住怀疑,难道是才过了五年,他昔日的名声在上雍皇城就已经褪去了原本的恐怖色彩? 不过等见到其他人之后,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看那些小姑娘恨不得在他十步之外就抖成鹌鹑的模样,显然是他想太多了。 骆君摇也觉得有点囧,现代人表达想法直来直去惯了,看到长得好看的人年轻姑娘们尖叫舔屏都是基本操作。 就算是在狐狸窝,日常闲着的时候为了哪个帅哥更好看打一架也不是没有的。 但是古代人还是含蓄啊,这么说…人家会不会觉得她不知羞? 想想她和这位摄政王殿下,第一次见面是刺杀现场,第二次见面一起听墙角,昨天她理智全无杀了人还跟人家打了一架,今天偷听人家的家务事。 她不追求跟美男子花前月下,但是就不能有个正常的情况,给人家留个她是正常人的印象吗? 在骆君摇郁闷地恨不得将自己埋了的时候,卫长亭已经偷溜出去找地方偷笑去了。 谢衍看着眼前少女手足无措的尴尬模样,难得有几分心软。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想东想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姑娘的表情有些过于丰富了。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他都不知道看到这姑娘换了几个表情了。 谢衍从来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这么自然的人,就算有这样的人对方也多半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谢衍难得对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于是他也难得多管闲事地问道:“关于谢承佑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骆君摇有些警惕,小声问道:“什么怎么看?” 谢衍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以为意,坦然道:“昨晚的事是他有错在先,你想怎么处置他?” 骆君摇闻言,眼睛倏地一亮,“交给我处置?怎么都可以吗?” “昨晚你爹一脚踢得他现在还爬不起来,恐怕不能让你打一顿出气。”谢衍道。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听谢衍亲口说谢承佑被爹爹踢得下不了床,骆君摇心中还是倍儿爽。 不过她不想让谢衍看出来自己很爽,很是矜持地道:“那当然,我也知道他罪不至死,况且我又不是喜欢暴力的人。所以……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吗?” 谢衍唇角微勾了一下,点了点头。 骆君摇道:“让他去扫厕…啊,让他去倒夜香!”这年头,好像没有几个公共厕所。 “……”谢衍神色平静地望着骆君摇,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唇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骆君摇却有些担心,迟疑道:“不行吗?”难道这个惩罚很重? 重倒是不重,就是很丢脸。 就是俗话说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承佑听了八成想要跟她同归于尽的程度。 谢衍打量着她微微蹙眉,半晌才道:“我听说,你先前对谢承佑十分钟情。难不成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便对他转而生恨了?” 谢衍见过的许多女性,无论再怎么优秀在感情上总是难免优柔寡断的。 即便是如太皇太后和长陵长公主那样的女子,已经过了这些日子了长公主府依然一派宁静。他也知道皇姐是担心伯母的身体,但心里对于怎么处置秦迁只怕多少也还是有些纠结的。 像骆君摇这样,之前追得轰轰烈烈,一朝改变主意就如此决绝的倒是真的少见。 女子总是容易心软的,不过他看出来了这个看起来软糯的小姑娘心肠倒是比一般人要硬得多。 骆君摇大方地挥手道:“生恨倒是没有的,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倒霉了我就开心。” “哦?你不恨他?”谢衍问道。 骆君摇正色道:“恨可是很严重的词,他只是人品很烂,是个弱鸡而已,还够不上恨这个词吧?”恨他的是原主,她只是讨厌而已。但是她既然成了骆君摇,不恨也不耽误她整死谢承佑。 谢衍挑眉道:“他若是死了呢?” 骆君摇不以为意,“死了就死了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死了才好呢。 谢衍深深地看了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女一眼,微微颔首道:“你说得对。” 骆君摇顿时笑逐颜开,“我一向都很有道理。啊…等等,谢承佑现在还不能死!” 谢衍挑眉,只听骆君摇气鼓鼓地道:“他还欠我一万两黄金呢!” 谢衍道:“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很快就会还给你。” “真的?”骆君摇欢喜地道:“摄政王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谢衍垂眸喝茶,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题外话------ 今天依然三更~~(* ̄3)(e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啦~求票票哦~ 62、吓哭了??(二更) 摄政王府另一边,谢承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多灾多难,让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一拜? 穆王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模样直皱眉头。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穆王沉声问道,“我让你挽回骆家那丫头的心,谁让你找人去偷她东西了?” 提起昨晚的事谢承佑忍不住抖了抖,伸手拉住穆王的衣袖道:“祖父,我…我不能娶骆君摇!” “你说什么?”穆王微微眯眼看着神色惊慌的孙儿,“难不成昨晚…骆家那丫头被……” “不、不是!”谢承佑连忙否认,穆王也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败坏了骆君摇的名声,但既然要娶进门自然不希望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谢承佑打了个寒颤道:“我绝对不能娶骆君摇!” “原因呢。”穆王皱眉问道。 因为骆君摇是个疯子! 谢承佑张嘴想说,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谢衍警告自己的话以及骆云满是杀意的脸,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总之,我不想娶她了!”谢承佑斩钉截铁地道。 他是看出来了,昨晚骆君摇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如果不是被谢衍拉了一把,他此时恐怕就已经…… 他可不想赌什么时候,骆君摇不会真的给他一刀。 穆王眉头紧皱,满脸不悦,“理由呢?你花费了这么久的心思,就这么算了?” 谢承佑想起来也觉得心疼,但是再心疼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再说了…谢承佑虽然有些自视甚高,但也不是真的白痴。这段时间骆君摇对他的态度,若再说只是小姑娘耍脾气,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骆云恐怕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打算,也跟骆君摇说了。不然,骆君摇对我不会是这个态度。” 谢承佑费劲了心思想要打消祖父的心思,艰难地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再想要打动骆家恐怕也不太可能了。再纠缠下去,反倒是惹骆家不满。” 穆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埋怨起谢承佑。 若不是他之前一直吊着骆君摇耍着人家姑娘玩儿,这会儿骆家二姑娘早都已经进门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穆王问道。 谢承佑有气无力地道:“祖父你容我想想再说吧。”他现在浑身都疼,实在是没有心力去想这些。 穆王见他这般模样,脸上隐约带了几分失望,沉声道:“承佑,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将来。你好好想想,是想要当楚王世子,当楚王,还是想要当个平平凡凡的宗室公子。” 谢承佑心中一紧,祖父说得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 “孙儿知道,孙儿一定会努力的。骆家那边…实在是事不可为,就请祖父替孙儿再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吧。” 穆王站在床边垂眸睨视着他,“你确定,这次你不会再像对骆君摇那般吧?”孙儿为什么那样对骆君摇,穆王心里其实也是有几分明白的。 不外乎就是骆君摇不是他自己看上的,让他去刻意示好引诱,他觉得失了面子。 虽然外人并不知道各种内幕,但他自己心里却较着劲儿,自然是明里暗里地作践骆君摇。 这种想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但是因此而耽误了大事,就让穆王不悦了。 谢承佑脸色难看,但因为他受伤脸色本身就不好看,穆王也看不太出来。 “孙儿知错,以后孙儿一定听从祖父教诲。” 穆王这才点点头,看了谢承佑一眼略带警告地道:“你明白就好,说到底这也是你自己的事,这王位也不是替我争的。你若不想要,还有你其他兄弟。” 谢承佑连忙恭敬地应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或许不一定能得到楚王之位,但他那些兄弟是肯定没希望了。 几年前穆王能利用穆王妃施压让谢衍过继谢承佑,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 当年宗室对此就极为不满,谢衍没病没灾的,哪里用得着再三过继子嗣?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祖父,谢承佑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两年他忍着厌恶应付骆君摇,如今功亏一篑说不心痛是假的,但是想起骆君摇昨晚杀人那利落的劲儿,他也实在不想再招惹这个丫头了。 他甚至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两年骆君摇是不是故意耍着他玩儿的。 要不然怎么好死不死那天他正要算计成事关键时候,骆君摇就突然醒过神儿来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谢承佑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砰砰。 卧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谢承佑以为是下人也没有在意。 片刻后,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只是那人一直没有出声,谢承佑有些不耐烦睁开眼睛道:“什么事?” 只是一睁眼,原本愤怒的表情就被封印在了脸上。 谢承佑睁大了眼睛瞪着那张悬在自己上方,笑吟吟的美丽面容,神色扭曲仿佛见鬼了。 骆君摇好脾气地朝他轻轻挥挥手,“下午好呀。”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承佑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了。 仿佛眼前这姑娘不是正对他笑得甜美可爱,而是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会一口咬死他。 骆君摇诧异地道:“你记性这么差?我昨晚说了会来找你收账啊。钱呢?” “……”谢承佑忍不住想要痛苦嚎叫。 昨晚刚出了那种事儿,你特么今天专程跑到摄政王府来找我收账?! 骆君摇见状立刻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真的打算赖账吧?” 如果在昨天之前,哪怕是已经被骆君摇打过一顿了,她说这话谢承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是现在,不知怎么他总觉得骆君摇这话里带着无边的杀意。 卧室里本就光线阴暗,那张严肃的小脸在谢承佑眼中显得有些阴沉。 “你…你别乱来。”谢承佑道:“这里是摄政王府。” 骆君摇道:“我知道啊。”她又不傻。 谢承佑暗暗吞了口口水,道:“你知道就好,你赶紧走吧。一会儿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对你的名声不好。” 饶是骆君摇也忍不住有点想笑了,她竟然还不知道,谢承佑居然关心她的名声。 白皙如玉的小手往谢承佑跟前一摊,“还钱。” 谢承佑盯着那葱白般的细嫩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小声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指尖慢慢的收拢,握起。 谢承佑忍不住抖了抖,他觉得那手里攥着的是自己的脖子。 “你再说一遍?”骆君摇轻声道。 谢承佑连忙道:“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这几天我被父王禁足出不了门,没办法筹钱啊。” 昨晚他是偷溜出去的。 “我赔你别的东西!那个…那个柜子最下面一层的柜子里,有我全部的财产,都给你!“ 骆君摇看了一眼他指着右侧方不远处的柜子,站起身来准备过去看看。 谢承佑刚刚松了口气,却见骆君摇又飞快地转身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 骆君摇笑道:“我虽然不怕你叫人,但是…能不打扰别人就还是不打扰吧?” 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不再理会谢承佑,骆君摇美滋滋地跑到谢承佑的柜子边上,打开了谢承佑所说的那层柜子。 “这不是挺有钱的吗?”骆君摇蹲下身来翻箱倒柜。 “金元宝十个,银元宝二十个。银票…一二三四…三千五百两。让我看看还有什么…玉佩,玉扳指,看着不像是值钱货啊。珍珠一盒,还有首饰…这么多女孩子用的首饰,玄昱公子,你有什么特殊嗜好吗?” “……”看着少女毫不爱惜地乱翻,谢承佑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他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并不怎么富裕,这里面已经是他绝大部分的私房了。 等骆君摇终于翻完了所有的东西,才回到床边有些不满地道:“这些加起来也还不到一万两啊,连个零头都不够,你耍我?” 谢承佑看着她没说话,骆君摇秀眉微挑,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谢承佑这才轻咳了一声道:“我只有这么多了。” “那要怎么办?”骆君摇小脸皱在了一起,“难道要去找摄政王……” “别!”谢承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他真的相信骆君摇敢去找谢衍要钱了。 骆君摇微微眯眼,有些危险地盯着他,“你不会是真的想要赖账吧?” 谢承佑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娘:那些东西不是你自己送给我的吗?凭什么要我给钱! 可惜,他不敢说出来。 谢承佑想了想道:“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但是你得给我时间想想办法是不是?,我还有一个铺子和城外一个庄子,回头卖了就还你。”那些都是祖父和母亲给他的,一想来谢承佑就觉得眼前发黑。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片刻,“行,我记住了。最多十天,逾期我要收利息的哦。” “好,那……”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今天这些抹掉零头,我就当你折价九千两。明天我让人将你当初写的欠条送九千两过来。” 谢承佑瞬间想起了当初一时手欠写的那些欠条,恨不得回到那时候砍了自己的手。 然而现实中他只能勉强对骆君摇挤出一个笑脸,“你高兴就好。” 骆君摇眼珠子转了转,微笑道:“你是不是还该给我点利息?” 谢承佑恨不得立马哭出来,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初一时眼拙招惹了这么一位惹不起的大爷。 “你还想怎么样?” 骆君摇微笑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带着几分冰蓝的匕首,在谢承佑身上比划了两下幽幽问道:“那天在迎风阁,你是怎么下的药?” 谢承佑哭丧着脸道:“我没有下药,真的不是我啊。” 骆君摇手里的幽月刺离他更近了几分,“装傻?” 谢承佑连忙摇头,焦急地道:“我说的千真万确,我真的没有下药!再说…如果真的是我,骆家会查不出来么?骆大将军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真不是你?” 谢承佑道:“真的没有,在骆家下药,我疯了?!而且、而且那天明明是你约我…我、我为什么还要下药?” 骆君摇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拳,“没让你说废话。” “……”谢承佑敢怒不敢言。 骆君摇问道:“不是你,你总该知道是谁吧?难道是我那个好表姐?” 谢承佑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你果然……”果然已经知道令湘帮他的那些事情了。 “不是令湘,她…她是个好姑娘。她都是为了我,你、你别伤害她。”谢承佑道。 骆君摇道:“在你这儿她是好姑娘,对我们骆家来说,她叫吃里扒外。” 谢承佑有些担忧,“要怎么样,你才不会伤害她?”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加钱?” “……”你掉钱眼里了么? 骆君摇也没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你见过的,跟那天的事情有关系的人都有哪些?哪怕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关系也要说。” “过了这么久我怎么记得?”谢承佑没好气地道。 话音未落,幽月刺冰冷的刀尖已经扎到了他脖子上,“现在记得了吗?我要是抓不到幕后下药的人,就默认是你干的。” 尖锐的刺痛让谢承佑脸色骤变,连忙道:“等等!我想想,你让我想想成么?” 骆君摇笑容可爱,“乖,好好想哦。” “……”乖你大爷! 谢承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彻底? 如果说从前的骆君摇是个蠢得让人无法直视的骄纵跋扈千金小姐,眼前这个就是表面上笑得甜蜜蜜的小恶魔。 谢承佑努力将视线从那刀尖上移开,吞了吞口水小声道:“确实…有,有一个人。那天收到…收到你的传信,我原本不想去的。结果…那人跟我说,骆大将军绝对不会跟楚王府联姻的。如果不能在、父王回京之前敲定婚事,这桩婚事…就算骆大将军同意了,父王也不会同意的。所以…那次,是个机会。正好将事情坐实了,也好让骆大将军没有理由反对。” 骆君摇俏眼微眯,“那人是谁?” 谢承佑道:“我不知……” 看她手里的刀又朝自己刺来,谢承佑吓得闭上眼大叫,“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刀尖稳稳地在谢承佑眼皮上停了下来,谢承佑甚至感觉到了那冰冷锐利的刀锋在眼皮上的刺痛。 骆君摇有些惊诧地看着抖个不停地谢承佑,“咦?你哭啦?” “……” 真的哭啦? 骆君摇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成年男人被吓哭的,她又不可能真的在摄政王府杀人,这么害怕干嘛啊? 看着躺在床上眼泪止都止不住的谢承佑,骆君摇满脸无语。 “看来是真的不认识。”骆君摇收起道:“说说,你怎么见到他的,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你又为什么要听他的。” 谢承佑泪眼朦胧地看着悠闲地坐在自己床边的少女。 骆君摇,你不是人!! “收、收到你传信那天晚上…我住在穆王府。他突然出现在我院子里、我…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说…他跟父王有、有仇,如果父王知道他跟骆云成了亲家,反应一定很有趣。” 骆君摇不敢置信,“这种理由你也信?”你是傻子吗? “……” 骆君摇恍然大悟。哦,关键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理由不重要。 确定谢承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骆君摇才站起身来笑道:“好吧,我走了,你别憋着了,慢慢哭吧。” “还有,不许告诉别人我来过。” “……”滚啊你! 63、王爷大好人!(三更) 两刻钟后,骆君摇心满意足地拿着谢承佑的全部财产回了境园。 “姑娘这是拿的什么?奴婢帮姑娘拿。”等在境园门口奉剑看到骆君摇回来也松了口气。 朱大人吩咐不可让境园以外的人看到姑娘,但姑娘执意要出去还问了大公子院子的方位,她一直都提着心呢。 骆君摇将手里的小箱子递给奉剑,奉剑单手险些没接住连忙用双手抱住。 “好重!这是什么东西啊?” 骆君摇摸出一朵珠花插在奉剑发间,笑道:“去收了个帐,这个送给奉剑姐姐啦。” 奉剑有些受宠若惊,“奴婢怎敢收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虽然只看了两眼,但奉剑也看出来了那珠花价值不菲。 “一朵珠花罢了,就该奉剑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戴。你不收是不喜欢我吗?” 奉剑有些无奈,只得道:“那奴婢谢姑娘赏赐。” “别客气。”骆君摇笑道,“这两天辛苦奉剑姐姐了。” 奉剑连连摇头,“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哪里说得上辛苦。可惜姑娘明天就要走了,若是能多待一段时间多好,境园也多几分生气。” 骆君摇立刻想起了卫长亭说奉剑将自己当成了未来女主人,顿时有些窘了。 奉剑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难怪会误会了。 “我在这里打扰摄政王殿下清静多不好啊,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大家都要回家团圆呀。”骆君摇道。 奉剑有些黯然,小声道:“自从先帝去世,这些年王爷一直都在边关。今年除了参加宫中宴会,恐怕也是王爷一个人过了。” 骆君摇一怔,“摄政王不回穆王府吗?” 谢衍是穆王府嫡次子,而且他亲生母亲还在父母双全,按规矩也是要回穆王府过节的。 奉剑道:“王爷从小在高祖陛下和太皇太后身边长大,就是从前大都也是在宫中过的。只是如今高祖陛下和先帝都不在了,王爷也不方便滞留后宫。” 骆君摇想起先前偷听到穆王对谢衍的态度,也知道这对父子关系十分不和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难道穆王妃也不疼自己的儿子吗? 这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就比如她爹,别看她爹跟谢衍好像不怎么对付,但如果他有一个谢衍那么厉害的儿子,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骆君摇正出神,就听奉剑小声道:“王爷平时一个人,没事儿就在亭子里独自一人下棋,连个对手都没有。” 骆君摇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前方不远处凉亭里,果然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不是谢衍是谁? 凉亭里正独自弈棋的谢衍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也抬头看了过来,恰好与骆君摇的视线对上。 骆君摇镇定地移开了目光,奉剑有些高兴地道:“王爷看到我们了,姑娘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不用了吧? 骆君摇觉得,美男子美则美矣,但是每次见到他的情形总是莫名尴尬。 再来两次,她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看到凉亭里的人朝自己微微颔首示意,骆君摇还是过去了。 “王爷。” 谢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难得有些拘束的少女,示意她坐下说话。 “去找谢承佑了?” 谢衍当然没错过站在凉亭外的奉剑手里沉甸甸的小箱子,略一思索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骆君摇点点头,又听谢衍问道:“会下棋么?”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摇头,“不会。” 谢衍也不在意,指腹轻轻摩挲着棋子,目光落在骆君摇挂在腰间的幽月刺上。 “骆姑娘身手难得一见,武道院有姑娘这样的人才,恢复往日辉煌想必也是指日可待。” 骆君摇没想到谢衍会说这个,也有些高兴起来,笑道:“别人都说去武道院是不务正业,只有王爷说恢复往日辉煌。” 谢衍道:“曾经安澜书院奇女子辈出,武道院也是如此,怎能说是不务正业。” 骆君摇注意到他说的是曾经,可见谢衍对现在的安澜书院也是不以为然的。 有些郁闷地趴在桌上,骆君摇低声叹道:“可是现在武道院连学生都快要没有了,朝廷好像也不太喜欢武道院。” 谢衍道:“东陵末年,皇室凋零后继无人。天下群雄并起,战乱不断。等到高祖皇帝建立大盛时,能控制的土地其实只有东陵的三分之一。而当时,整个中原人口却不足东陵最鼎盛时的一半。” 骆君摇郁郁道:“难道因此,女子就该被关在家里生孩子么?” 谢衍摇摇头,“安澜书院在东陵后期便隐隐有没落之势。高祖平定天下,需要联合高门大族和旧勋贵。而这些人……便是最不喜安澜书院的人。高祖和先帝几乎是戎马一生,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管其他事。” 高祖和先帝戎马一生,如今的皇帝年纪尚小,摄政王常年征战在外,太皇太后年迈多病,掌握朝政的是些什么人不言而喻。 大盛如今看起来是天下一统,军力强盛,但实际上是靠谢衍和骆云这两位绝世名将支撑的。 内里实际上却是多年战乱,民生凋敝。朝堂局势纷乱,危若累卵。 五年前若不是谢衍当机立断,下手斩杀三王,只怕早就战乱再起烽火漫天了。 连民生政务都还没空料理,旁的就更不用说了。 骆君摇也是没离开过上雍,上雍一开始就在谢家控制之下,因此并未遭受过战乱之苦。 她若是有机会离开上雍,才有机会看到真正的大盛是何等样貌。 骆君摇问道:“现在蕲族人战败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谢衍淡淡一笑道:“或许吧。” 也许更好,也许会更糟。 骆君摇当然也知道现实并不都如人所愿,“其实我也知道这也不能全怪旁人,对普通人来说,衣食住行才是最重要的。世道不好的时候,活下去都难,这个时候男人体力上天生就比女人更有优势,女子的地位必然会被压制。光是靠男子开明宽容是不够的,还得女子自己努力还行。可是…被打压太久了的话,那些想要努力的女子也会慢慢地被驯化,忘记自己的初衷吧?” 只有真正提高生产力让女子即便独立也能生存,普及基础教育,才能真正提高女性的地位。 而这些,只靠安澜书院是不够的。 谢衍眼眸深邃,看着明显有些沮丧的少女道:“不会的。” 骆君摇抬眼看他,谢衍却移开了视线,“几百年前也会有如睿王妃那样的人,不是么?” 骆君摇点头道:“是。”谢安澜那家伙能算是一般人么?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王爷,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谢衍不像是爱跟人聊天的人啊。 谢衍沉吟了片刻才道:“或许是,太皇太后不希望看到安澜书院,真的没落吧。” “所以?” 谢衍道:“或许安澜书院复兴,能从武道院开始。” 骆君摇眼睛一亮,“这么说,王爷不会打压武道院?”这才是她最想问的。 目前已知,朝廷大部分官员都反对武道院,太皇太后支持武道院但年事已高。朱太后极力想打压但碍于太皇太后还在世,不好做得过于明显,小皇帝年纪太小想法不重要。 摄政王殿下的看法,当然是很重要了。 “自然。” 骆君摇笑眼弯弯,“多谢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 “……”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的谢衍。 64、夜谈(一更) 晚上薛神医果然从城外回来,给骆君摇仔细诊了脉。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据说是摄政王亲自去并州请来的神医。 须发花白,皮肤却很是紧致饱满,脸上的皱纹也不多,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薛百川看了看骆君摇,摸着胡须笑道:“小姑娘身体很不错,不用担心。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骆君摇收回手,“多谢神医。” 薛百川点点头,“谢就不用谢了,摄政王已经付过诊费了。” “啊?”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怎么能让摄政王替我付诊费?需要多少钱,还是我自己给吧。”正好她今天刚刚收回来一小笔帐。 薛百川笑吟吟地道:“诊费我已经收了,就没有退还的道理。小姑娘想还债就找摄政王吧。”说完他又有些好奇地打量骆君摇,“小姑娘不想问问,你昨天晚上的情况吗?” 骆君摇无辜地回望他,“我很好啊,可能是吓坏了一时间失了理智吧,记得不太清楚了。” “小姑娘,讳疾忌医可不好。” 骆君摇鼓着腮帮子,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不是讳疾忌医,而是知道她这个情况医生也没啥用。 前世世界上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效果也并不明显。 她心态好,倒是渐渐接受了自身的情况,反正也不影响什么。就算真是双重人格,她那个所谓暴走的人格就是打架厉害一点,又没有背着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骆君摇亲自将薛神医送到门口,奉剑引着神医离开。 骆君摇正要转身回房,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小院外右前方不远处的三层小楼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三层外面的走廊上,靠着栏杆临风而立,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此时夜风轻拂,带得他发丝和衣袂翻飞。凭栏御风仿佛将要踏着夜色而去,无端让骆君摇感到几分清冷孤寂。 那是谢衍。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奉剑姐姐不是说他去穆王府见穆王妃去了,没有两三个时辰回不来么?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楼上的谢衍抬起手,骆君摇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一个酒瓶。 他一仰头,喝了一口酒。 骆君摇只觉得眼皮一阵乱跳。 薛神医说谢衍昨天吐血了,他半个月前还受过重伤啊! 现在怎么就开始喝酒了?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趁着夜色直接跃上房顶,出了小院往那小楼的方向而去了。 谢衍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扶栏而立,一眼望去可以看尽整个王府和王府附近大片的地方。 此时夜色已深,内城一座座府邸都亮起了灯火,似一派人间烟火之象。 只是,这人间烟火却显得有些冷清寥落,远不及一墙之隔的外城那般喧闹明亮。 谢衍一手扶着栏杆,抬起另一只手仰头喝了一口酒。 火辣辣的烈酒入喉仿佛驱散了身上的几分寒意,一滴酒水顺着唇角从他优美的下颚划过,直没入衣襟里。 “出来。”谢衍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朝着一边瞥了一眼。 被人叫破了,骆君摇只得慢慢从角落里将自己挪了出来。 绝对不是她摸哨的功力不行,而是内力强的人太作弊了。 谢衍看到是她也并不意外,反倒淡淡地赞了一声,“身手不错。” 骆君摇终于将自己挪到了谢衍身边,小心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瓶,淡淡的酒香还在夜色中飘散。 骆君摇小声道:“王爷,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无妨,早就好了。” “可是……”骆君摇有些窘迫地点了点自己脖颈,道:“昨晚不是才受了外伤么?” 呜呜,她砍了摄政王的脖子。 这在古代,叫刺王杀驾了吧? 谢衍微微一怔,抬手轻抚了一下脖子上的伤,道:“小伤。” 其实真的不严重,虽然小姑娘牙口挺利的,但毕竟也只是咬了一口而已。 只是为了完全遮掩住这个牙印,不得不弄得大了一点。 想起昨晚的事情,谢衍一时有些失神。 “王爷?” 谢衍回过神,复又低笑了一声道:“你特意跑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骆君摇点了点头,小声道:“下午忘了跟王爷说声抱歉。” 他侧过身去看站在身边的少女,夜色中少女的眼眸仿佛比白天更加明亮澄澈。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任何谄媚讨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关心和担忧。 骆君摇只觉得那一声低低的笑声让她的耳朵有些发麻。 只听谢衍道:“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小孩子要早点休息。” “我才不是小孩子。”骆君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谢衍不置可否,这样无忧无虑天真的模样,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只不过那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远到他有时候都会怀疑,那样的记忆是否只是他的幻觉,谢衍生来就该在阴谋诡计中打滚。 骆君摇看着他正色道:“我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不开心,不过有一句话总是对的,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让你不开心。” 谢衍一怔,难得地真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夜色昏暗,但习武之人视力异于常人。 眼前少女美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还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有的洒脱自在。 谢衍第一次见到骆君摇就觉得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十分诡异且矛盾。 看起来明明是个娇俏可爱被骆家娇养的小姑娘,但是胆量和身手却出奇得好。经过了昨晚,他更发现这姑娘除了胆子大,承受能力十足,骨子里隐隐还带着几分凉薄冷漠。 只是她总是会用娇俏无害伪装,寻常人也看不出这一点。 不是说她不善良,而是她不会过于纠结世人眼底的善恶对错,自有自己的一套评判准则。十六岁的小姑娘,似乎就已经明白了这世道的复杂多变。 谢衍想,骆家应当确实非常疼爱这姑娘,所以她才能长成现在这样还保留着大部分开朗纯善的性格。 否则,这骆家指不定就要出一个大麻烦了。 就在骆君摇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告辞的时候,只听谢衍问道:“如果昨晚的事情,你父亲兄长不能接受,你也不会伤心?” 骆君摇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瞪了谢衍好一会儿才道:“我爹爹和哥哥才不会呢!而且…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接受,我肯定会难过一下下。但是…这也不是我的错呀,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那…大不了我就离他们远一点,别让他们为难嘛,我还是要让自己开心起来啊。” “让自己开心起来?” 骆君摇道:“对啊,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接受,就算我把眼睛哭瞎了也没用啊。我总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要让自己开心啊。” 骆君摇眼珠子转了转,道:“王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谢衍微一点头,“你讲。”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道:“呃,我有一个朋友,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在一个城市里最贫穷混乱的地方长大。“ “你有一个朋友?”这小姑娘真的会认识这样的朋友么? 骆君摇有些不满,“你会不会听故事?!” “……好,你继续。” 骆君摇这才满意,“她被一个同样很穷的老人收养了,但是她看着别人有父母就忍不住会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才被父母抛弃了?老人就跟他说,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在这个世上怎么活却是她自己可以选择的。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所以不必为了任何人儿难过,而贬低自己。” 谢衍沉默了片刻,问道:“后来呢?” 骆君摇笑道:“后来,她就忘掉了这件事,很努力很努力学习上进,后来成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啊。而且她还有了自己的朋友,伙伴,亲人,就再也不用纠结父母为什么要丢掉她了。再后来,她父母知道自己丢掉的孩子变得很厉害了,就想上门来认亲啦。你猜他认了没有?” 谢衍想了想道:“没有?” 骆君摇笑道:“对啊。她跟他们说,当初你们选择了遗弃我,现在我的生命中也已经不需要你们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如果实在没有缘分,做彼此的陌生人,挺好的啊。”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么?”谢衍低声呢喃道。 骆君摇趴在栏杆上往下眺望,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嗯。” 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谢衍低声道:“你很聪明,多谢你,早些回去休息。”虽然故事讲得很烂。 骆君摇趴在栏杆上偏过头看他,笑眼弯弯眼底是小小的得意,“当然,我一直都很聪明。所以,不要为了别人让自己生气啦,对身体不好。王爷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去吧。” 骆君摇站起身来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抓过了谢衍手里的酒瓶才笑道:“我走了,王爷晚安。” 谢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再抬头小姑娘的衣摆已经在走廊的转角消失了。 很快就传来了蹬蹬蹬下楼的声音。 谢衍抬手按了下眉心,唇边溢出了一声淡淡地低笑。 ------题外话------ 么么哒~~今天两更哈~~ 掉落小剧场求关注~ 摇摇:我有一个朋友…… 阿凌:无中生友? 摇摇:怒!才不是! 澜澜:难道是在说我?我什么时候纠结这些了?美男子不好看吗?以及,我父母是谁? 摇摇: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哪里很厉害了? 飒飒:所以,你这是现场创作的鸡汤? 摇摇:这是文学创作!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意外! 澜澜:啧,文笔真差。要不要我们家小四教教你?他可是探花哟。 飒飒:我也可以,我曾经创作过风靡雍城的话本子。 摇摇:……一群坏蛋! 65、沈令湘2.0版(二更) “王爷。” 骆君摇离开后不久,叠影无声地出现在了谢衍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谢衍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叠影已经低下了头道:“属下知错。” 无声地沉默了片刻,谢衍才淡淡挥手道:“罢了。” 叠影上前两步低声道:“穆王府传来消息,王妃病了。” 谢衍神色微变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良久他才轻笑了一声,淡然道:“知道了,明天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吧。” 叠影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如果那边问起王爷……” 谢衍道:“本王明日要出城办事。” 谢衍转身准备往楼下走去,见叠影还站在那里不动,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叠影道:“明日大朝会,阮相和苏太傅都派人来问,不知明日王爷可上朝?” 谢衍道:“回来这些天,确实该去了。” “是,属下明白了。”叠影道。 幸好王爷脖子上的伤做了处理,不然明天早朝…要尴尬了。 次日大朝会结束之后,文武官员们从大殿中出来或前往各自班房值守,或出宫回自家官衙和府邸。 “王爷。” 谢衍带着叠影往宫外走去,骆云和骆谨言父子一前一后正好走在他身边。 谢衍朝骆云微微点头,“大将军,武卫军换防一事,还要辛苦将军了。” 骆云和谢衍是大盛最高品级的武将,平时在边关自然只管各自军中的事情,但回到朝中就免不得也要分担一些重要事务了。 骆云道:“分内之事,何谈辛苦。王爷伤势未愈还要操劳国事,才是辛苦了。” 骆谨言跟在父亲身边没有说话,目光却从谢衍的伤口处掠过,眼眸微闪很快又垂了下去。 父亲昨晚或许没有注意到,但骆谨言一贯细心却是注意到了的。 昨晚谢衍虽然有意拉高了一些衣领遮掩,但那位置骆谨言还是看出来了,分明是个牙印。 今天却…… 要说谢衍昨天跟哪个女子调情以至于脖子上都留下个印子,还大晚上带着牙印到处跑,骆谨言是不太相信的。 那么…… 谢衍自然也察觉到了骆谨言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表示什么,淡然地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还没长大的小丫头罢了,当时还没有神智,他也不至于就放在心上。 两人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带着人走出了宫门,这一幕看在许多人眼中却并不那么寻常。 宁王谢章望着谢衍远去的背影,花白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身侧还围着几个官员,见状有人低声道:“摄政王殿下当真是一心国事,这还带着伤呢,也不耽误来上朝议政。” 另一人道:“先前的伤应当好了,昨晚南市那边出现了骚乱,楚王殿下还遇到了刺客这才又添了些轻伤。不过,这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反正除了几个死人,谁都没见到活口。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孜孜不倦地想要摄政王的命。 宁王花白的眉毛动了动,道:“行了,摄政王也敢议论?都散了吧。” 议论声这才一停,众人连连称是各自散去。 宁王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走出来的中年男人,五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癯儒雅,年轻时候显然也是个翩翩君子模样。 对方穿着一身绯色正一品文官袍服,颇有几分上官威仪。 正是当朝丞相——阮廷。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过去说话的意思,各自扭过头转身出宫去了。 外人并不知道骆家二姑娘在摄政王府住了两晚,并且就住在谢衍的境园。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又有多少人要寝食难安。 既然不能为外人所知,骆君摇离开摄政王府自然也是悄无声息的。 一回到家她就看到了沈红袖等人派人送来的中秋礼物。 那天她追着小偷跑了之后就一去不回,虽然谢衍派人去解释过了,甚至还将徐惠一起被偷走的荷包都送了回去,她们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自然免不了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呀,她们都送了我礼物,我还没有回礼,现在是不是有些晚了?” 因为今天是中秋,骆府各处也都挂上了各色彩灯,装点一新,很有几分阖家团圆的喜庆气氛。 骆君摇和骆明湘坐在暖心苑花园里的石桌边,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微笑道:“不用担心,母亲已经帮你回过礼了。”说罢还看了看骆君摇,“看来摇摇跟武道院的同学们相处得很好?” 从前可没有人送骆君摇礼物。 骆君摇略带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我这么可爱,大家都喜欢我呀。” 骆明湘闻言不由失笑,“对,摇摇这么可爱,大家都喜欢你。” “姑娘,沈夫人来了。”兰珍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把玩着新收的礼物的手顿了一下,“姑母来了?” 骆君摇不太想见这人。 原主的记忆中骆氏占据了太大的分量,骆君摇知道那傻乎乎的姑娘是真的将骆氏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敬重的。 因为骆老夫人面对原主时总是不苟言笑,性格温柔又对原主照顾有加的骆氏就成了她最亲近信任的人。 骆君摇只要想起骆氏对原主的所作所为,心里就比见到谢承佑那个渣渣还不舒服。 谢承佑那些手段看不出来还可以说是原主不太聪明,但骆氏这种从小开始润物细无声的手法,对付一个小孩子没有几个人躲得过。 兰珍点点头道,“还有表姑娘。”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一下,“她们来找我做什么?”这几天沈令湘可不爱往她跟前凑了。 骆明湘微笑道:“今晚宫中会举行夜宴。” 宫中每年除夕,中秋,太皇太后和太后千秋,皇帝万寿都会举行宫宴。而宫宴自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的。 至少是从三品以上的勋贵以及他们的嫡系子女,或者像骆君摇这样,本身就有封号爵位的。 当然,后者大多数时候是跟前者重叠的。比如骆君摇有县主的封号,而她爹是定国大将军、定国公。 骆明湘身份是骆家嫡长女,自然可以跟随父母一起入宫。 但沈令湘却只是骆家的表亲,往年骆老夫人还能带她一起。但是如今骆老夫人不在上雍,骆氏母女俩跟苏氏关系又不睦,自然只能将主意打到骆君摇身上了。 “啊……”骆君摇有些无聊地趴到石桌上,“中秋不应该阖家团聚么?为什么要进宫赴宴啊。” 骆明湘轻轻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 骆君摇吐了下舌头,抬头对兰珍道:“请姑母进来吧。” “是,姑娘。” 骆明湘看看骆君摇,“你打算带令湘一起去?” 骆君摇眯眼微笑道:“就算我不带她去,她自己也会想到办法的。” 骆明湘挑了挑眉,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确实,沈令湘这皇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想找个人带她入宫倒也不难,不过都没有骆君摇的身份显得名正言顺罢了。 “过两天祖母不是要回来了吗?”骆君摇道,“如果我不带她去,回头祖母又要教训我了。” 骆明湘想起骆老夫人,忍不住在心中摇了摇头。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骆老夫人为什么要一味的偏宠沈令湘母女俩,毕竟摇摇才是她的亲孙女不是么? 就算她因为先夫人不喜欢摇摇,至少也该看在骆大将军这个唯一的儿子的面子上啊。 摇摇头,骆明湘抛开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她的问题。 “摇摇。” 骆氏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她的容貌并不十分出色,比起苏氏逊色了许多。 比起她的亲生女儿沈令湘更是差了许多,若不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几乎让人看不出她们是亲生母女俩。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身上也多了几分荣养的贵气,看得出来这些年骆家确实是待她不薄。 只是或许是早年丧夫寡居的原因,她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愁苦和柔弱,让人觉得对她大声说话都是在欺负她一般。 除了因为原主的关系,这也是骆君摇不喜欢见她的原因之一。 这是沈令湘2.0版呀。 跟她的柔弱无害比起来,沈令湘都显得多了几分攻击性。 骆君摇微笑道:”姑母,表姐,你们怎么来了?” 骆氏柔声道:“好些天没有看到摇摇,很是想念。我亲手做了摇摇最喜欢的桂花糕,还是热的呢,快来尝尝?” 骆氏身侧的丫头捧着一个食盒上前打开,里面果然装着一盘精致的桂花糕。 骆君摇看了一眼,笑道:“多谢姑母,咱们家里的大师傅手艺好得很,以后姑母就别辛苦了,累着多不好。” 骆氏走过来的脚步一滞,面上的神色越发忧愁,“摇摇这是跟姑母生疏了?听说你这几天跟湘儿也疏远了许多,是不是湘儿欺负你了?你跟姑母说,姑母帮你教训她。” 沈令湘站在旁边,适时地露出了几分委屈的模样。 可惜这一套在骆君摇这里不好使,骆君摇摇摇头道:“姑母误会了,我最近在跟着母亲学习帮大姐姐打点嫁妆,还要上学,很忙呢。” “这样啊。”骆氏嫣然笑道:“那就好,你们姐妹这么些年一起长大,若是因为一点小事生疏了那多可惜。你祖母知道了,想必也会难过的。” “姑母说得对。”骆君摇乖巧地道。 扶着骆氏的沈令湘也开口笑道:“娘,我就说我跟摇摇好好的呢,哪里那么容易就疏远了?你尽管放心吧。摇摇,今晚入宫咱们坐一辆马车可好?” 骆君摇含笑看着沈令湘没有说话,沈令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却听骆君摇笑吟吟地点头道:“好呀。” 听她这么说,沈令湘这才松了口气。 骆氏和沈令湘坐下来跟骆君摇说了会儿话,也不在乎骆明湘在旁边坐着。 说的都是些关心骆君摇的话,与骆云没回来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关爱之情溢于言表的模样,骆君摇一时倒是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演技浑然天成,还是真的不知道沈令湘和谢承佑的事。 66、花心男通通打死!(一更) “姑娘,大公子来了。”兰珍快步过来进来。骆君摇眼睛一亮,“快请大哥进来!” 片刻后,骆谨言便走了进来。 看到骆氏母女,骆谨言微微皱了下眉头。 骆氏似乎对骆谨言有些畏惧,看到他进来立刻起身,有些拘束地叫了声“谨言。” 骆谨言淡淡道:“姑母怎么在这里?” 骆氏神色间似乎有几分委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我和令湘来看看摇摇。” 骆谨言仿佛没看见她的神色,道:“父亲今早收到信,祖母这两天就要到京了。她老人家一向喜爱姑母,想必姑母也知道她的喜好。就劳烦姑母打点一下祖母院子里的事宜吧。” 骆氏点头道:“自然,孝敬母亲也是我分内的事。” “有劳姑母了。”骆谨言道。 骆君摇看看骆谨言,再看看骆氏。 她看出来,大哥也不喜欢骆氏。 旁边骆明湘笑道:“大哥有事跟摇摇说吧,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准备进宫。” 骆谨言看向骆明湘的眼神明显温和许多,点头道:“去吧,我有点事想问问摇摇。” 骆明湘都要走了,骆氏和沈令湘自然也不好久留。 而且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只得跟骆明湘一起出去。 只是沈令湘看向骆谨言的目光却有几分疑虑。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偏偏骆君摇现在又变得很难接近。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沈令湘才知道不能打着骆君摇的名号,她在这个苏氏掌管的骆家根本寸步难行。 消息突然变得闭塞,以至于她都总是忍不住疑心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等到三人离去,骆谨言又挥退了兰珍和兰音两人。 骆君摇原本还带着几分调笑的神色也郑重了几分,“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骆谨言仔细打量了骆君摇一番,才轻声问道:“摇摇,前晚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骆君摇一怔,骆谨言立刻柔声道:“你别担心,大哥不是想说别的,就是…昨晚摄政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骆谨言总觉得不对,他不太相信谢衍会跟人调情后带着个牙印到处跑。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好像记得一点点。” “记得什么?” 骆君摇道:“我好像跟摄政王打了一架,把他给打伤了。” 骆谨言心里微松,“只是打架?那昨天呢?”骆谨言并没有在意骆君摇打伤谢衍的事,毕竟当时摇摇没有理智,谢衍肯定也不能下死手,受点伤在所难免。 这份人情骆家记下了,以后自然也是要还的。 骆君摇疑惑道:“不然,还能有什么?昨天…就跟摄政王说了一会儿话。” 骆谨言点点头,道:“没有了,我就随便问问。摄政王…毕竟也帮了你不是么?不过…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骆君摇笑道:“他是摄政王啊,我们难道还会有很多交集吗?我知道,他跟爹爹不对付嘛。”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骆谨言沉吟了一下,道:“你说得对。” 骆君摇笑道:“大哥就是想说这个啊,我记住了。不过,大哥,我怎么觉得…姑母有点怕你啊?” 骆谨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她不是怕我,她是怕骆家的嫡长子。” 骆君摇恍然大悟。 老太太再宠爱骆氏,又能再活几年呢? 而且,所谓宠爱也是相对的。除非骆老太太疯了,不然骆氏这个养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骆谨言这个嫡长孙重要。 即便这个嫡长孙是她最不喜欢的儿媳妇生的。 在骆氏看来,以后骆家当家做主的人必然是骆谨言,她当然不想得罪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儿。 就如同她对骆君摇,这些年明面上她对骆君摇比对沈令湘还要上心,绝不敢仗着老太太宠爱给骆君摇使绊子或者陷害她。 最多的,也就是暗中引导她不学无术罢了。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骆君摇就算再怎么顽劣,骆家父子三人也都天然只会站在女儿妹妹这边,她根本争不过她。 这一点,骆氏倒是比沈令湘要清醒得多。 傍晚时分,骆家一家子大小众人收拾装扮妥当,便一道儿准备进宫去了。 在大门口看到沈令湘和骆君摇站在一起,骆谨言微微蹙了下眉头。 不过看到骆君摇挽着骆明湘的胳膊说笑,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沈令湘自然也注意到了骆谨言打量的眼神,神色微僵慢慢低下了头去。 苏氏有话要跟骆云说,便让三个姑娘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骆君摇趴在马车窗口打量两旁的街道。 因为过节的原因,街道两旁也都是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就连路过的人们脸上也带着节日的笑容。 “摇摇,听说前晚你去南市看花灯了?”坐在一边的沈令湘突然开口问道。 骆君摇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啊。” 沈令湘有些幽幽道:“摇摇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骆君摇道:“我们武道院一起去看花灯,为什么要叫你们玲珑院的人呢?大姐姐也没去啊。” 沈令湘被她理所当然地话堵得险些噎住,只听骆君摇语重心长地道:“表姐,我们都长大了,等大姐姐出嫁你很快也要说亲了。你不能再这样一直依赖我了,不然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看来谢承佑还没有给沈令湘传消息啊。 沈令湘笑容有些僵硬,垂眸道:“怎么会呢?摇摇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说过永远也不分开的啊。” 骆君摇震惊地望着她,“永远也不分开?!难道表姐想等我以后出嫁了,跟着我一起嫁出去?!那可不行!” “什么?”沈令湘一愣。 骆君摇略带骄横地道:“我说,表姐不能跟我一起嫁过去!我未来的夫君,绝对不能纳妾,不然……”骆君摇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打扁他!” “摇摇,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想。”就算她真的想过和骆君摇一起嫁给承佑,也绝不是作为陪嫁的媵妾嫁过去。 骆君摇仿佛松了口气,轻轻拍拍心口道:“那就好,我最讨厌别人抢我东西了!” “……”沈令湘心中暗恨,为骆君摇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 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的骆明湘抬手拍了一下骆君摇的脑袋,告诫道:“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骆君摇也不生气,摸着脑袋道:“我说的是真的,大姐姐,你也要记住,花心的男人通通打死!” “……”骆明湘有些无奈,“你还小,这话别在外面说,知道么。”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花心呢? 就如同这上雍皇城里,有哪个权贵子弟不是姬妾成群? 当年那些跟着高祖打天下的功勋们,更是能给糟糠妻几分体面都要被人赞一句有情有义了。 若不是高祖和太皇太后厌恶宠妾灭妻之人,恐怕女子的处境还要更加不堪。 可惜乱世刚过百业凋零,即便太皇太后也无法改变女子处境的日渐低落。 骆大将军刚刚大胜蕲族回朝,骆家风头自然一时无两。 就连宫门口的守卫都十分恭敬,只是略作查看就放了一行人入宫。 骆君摇对大盛皇宫兴趣并不大,这些日子也都只是随意地远远看了一眼。 金碧辉煌的宫殿城堡她见得多了,就算没见过现在她记忆中也有很多关于皇宫的记忆。 总的来说,原主不大喜欢皇宫。 如今太皇太后年迈多病,宫中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由朱太后做主的。而无论是原主还是骆君摇本人都能感觉得到,朱太后是不太喜欢原主的。 不过毕竟要给骆云一点面子,倒也没有真的为难过她。 但是除了面对谢承佑和沈令湘母女俩,原主也并不是那么的粗线条,至少别人不喜欢她她是感觉得到的。 因此,她也不喜欢进宫。 今晚的夜宴设在皇宫西南的玉露台上,足有九十九阶的汉白玉阶之上,是一座宏伟宽敞的大殿。这里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俯揽大半个皇城。 只是这九十九阶的台阶对这些穿着雍容华贵的品级大妆的贵妇来说,可能是个负担。 骆君摇颇有些同情地看着走在她们前面那位年过花甲被自己的儿孙搀扶着往上走的老夫人。 虽然很辛苦,但却绝没有人会面露为难,皇权威仪之下能登上这玉露台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骆君摇看看旁边的沈令湘,她显然也不轻松,却依然仪态万千,举止优雅。 “摇摇。”刚走上最后一阶,就听到梁疏风的声音。 骆君摇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梁疏风正和沈红袖几个站在殿外的汉白玉栏杆旁朝她招手。 骆君摇眼睛一亮,连忙对苏氏说了一声。 苏氏看了看那边几个姑娘,知道她们都是继女的同窗,点点头道:“宴会还早,你们姑娘家玩去吧。” 又看了一眼骆明湘,似想起了什么道:“湘儿,你随娘进去。” 骆君摇知道苏氏是想要带骆明湘去跟未来夫家淳安伯府的人打个招呼,朝骆明湘眨了眨眼睛,小声笑道:“大姐姐,一会儿见。” 骆明湘因她的笑容俏脸微红,没好气地道:“别调皮,玩一会儿就进来。” 骆君摇连连点头,转身朝着沈红袖等人奔去。 “……”被抛在原地的沈令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有心跟上去,骆君摇跑得太快身形太灵活,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蹿到那边去了。若不跟上去,她就只能跟着苏氏母女俩了。 沈令湘并不想跟在苏氏身边,仿佛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的身份。 苏氏看了沈令湘一眼,淡淡道:“令湘也四处转转吧,这玉露台景致难得。” 沈令湘勉强笑了笑,“是,舅母。” 她不想跟着苏氏是一回事,但苏氏不想带她,她心中却也很不舒服。 67、高虞vs蕲族(二更) “你们来得好早啊。”骆君摇偏着头靠在沈红袖肩膀上道。 沈红袖没好气地抬手戳了戳她的肩头,“你还说,前儿晚上去追个小偷就一去不回了。第二天骆家说你染了风寒病了,我们还在猜你是不是受伤了呢?” 骆君摇站直了身体,就地转了两个圈儿,张开上臂给她们看,“我好着呢,一个小毛贼能奈我何?惠惠今天又没来呀。” 宋琝道:“她还小,徐家没有当家夫人,这种宴会她一向都不参加的。” 骆君摇想了想,这种宫中夜宴其实挺无趣的,徐惠又是个小孩子参不参加倒也无所谓。 宴会上人事纷乱,出了事反而麻烦。 “阿凝也还没到。” 梁疏风笑道:“她先跟着大长公主去后宫探望太皇太后了,听说太皇太后这两天好一些了,不知道会不会出席今晚的宫宴。” 说起长陵长公主,骆君摇便又想起了之前在公主府的事情。 只是这么多天了长公主府依然一派宁静平和,难道长陵长公主真的选择原谅那位秦驸马了? 骆君摇觉得自己有点手痒。 “哎呀,那个高虞王子来了!”几个姑娘正坐在大殿屋檐下的汉白玉栏杆边上谈笑,正对着台阶的梁疏风脸色微变沉声道。 众人齐齐回头,果然看到几个穿着高虞服饰的男子走了上来。 沈红袖蹙眉道:“今晚是中秋夜宴,他们来做什么?” 倒是宋琝笑道:“来者是客,总不能咱们过节,将客人晾在驿馆里吧?” “那人是谁?看着倒是比那个二王子更厉害。” 走在那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身边的是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青年男子,二十六七的模样,肤色有别于中原的白皙和高虞的棕色,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颜色,五官深邃立体。 跟站在他旁边的贺若丘提相比,更多了几分细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并不是高虞人的浅褐色,而是灰绿色。发色似乎也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几分暗红,在玉露台明亮如白昼的光线下十分引人注目。 梁疏风道:“他是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听说他的母亲是西域胡姬,所以他的肤色和眼睛都跟普通的高虞人不太一样。” 骆君摇小声道:“比那个二王子好看多了。” 众人扭头齐齐看向她,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我没说错呀。” “……”确实。 那位高虞二王子长得自然也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英挺的。但这位大王子却是长得太好看了一些,让人觉得不像是高虞那样山水险恶的地方能有的人。 那位高虞大王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侧首朝这边看了过来。 骆君摇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贺若穆提十分友好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朝骆君摇点了点头。 不过他很快就被性子有些急躁的贺若丘提拉走了,只留下周围不少人悄声议论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高虞大皇子也确实是俊逸非凡,值得人们暗中议论品评一番。 高虞人刚殿去,又有几个外族人被引了上来。 “今晚还有别的外族人参加?”骆君摇有些惊讶。 中秋对大盛人来说是佳节,对外族来说可不是。 更不会有人专门派使节来参加,但是此时走上来的人似乎跟高虞人不是一路人。 宋琝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平时都在学什么,那是蕲族人!” 闻言,骆君摇眼中微光一闪,目光紧盯者那几个走上来的外族人。 这些人明显不像之前的高虞人那般理直气壮轻松随意,显得很是拘谨和戒备。 走在最前面中间位置的少年骆君摇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几天前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叫姬容的王子。 此时那少年换下了一身白衣,穿着蕲族的织金窄袖锦袍,倒越发显得有几分苍白病容。 沈红袖道:“那就是蕲族人送来上雍的质子?怎么看着像是个病秧子?” 在大盛人眼中,蕲族凶残暴戾,形象自然也大多数此类,这少年看着实在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宋琝点头道:“应当就是了,五年前蕲族人趁先帝驾崩三王之乱时入侵大盛边城。半月之内将大盛西北丹容、乌兰、昌武三城屠戮一空。这一次骆大将军和摄政王两面夹击,将蕲族人打得奄奄一息,连蕲族王庭都被占了。如今蕲族人只能退入瀚海深处苟且偷生,还献上质子求和。若是再打下去,指不定就要灭族了。” 骆君摇蹙眉道,“那个质子看着像是中原人啊。” 一时有些沉默,骆君摇有些不解,“我…问错什么了吗?” 梁疏风道:“那是蕲族九王子姬容,他的母亲是蕲族战成大王姬遂最宠爱的容夫人,本身就是个中原人。” “中原人?” 宋琝也低声道:“咱们私下说说就好,这事儿现在提的人也不多了,难怪你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容夫人和现在的穆王妃,并称东陵绝色。只是容夫人的兄长与高祖争天下,与当时的蕲族人结盟便将容夫人嫁给了蕲族大王。后来那人兵败自杀,容夫人就留在了蕲族。不仅这位九王子是她所生的,她还有一个长子是蕲族王太子一个四王子。五年前,在边关屠城的事,就是那位四王子做的。去年那四王子在战场上被骆大将军射瞎了一只眼睛,可惜让他给逃了。原本摄政王要求蕲族必须交出那位四王子,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送来的是这位九王子。” “听说摄政王刚回京,就为了这事儿和几位辅政大臣闹得不太愉快呢。” 骆君摇想了想,小声道,“是不是朝中有人越过摄政王,答应了将四王子换成九王子了?” 没人回答,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十之八九是这样。蕲族四王子是蕲族出名的猛将,九王子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病秧子。 沈红袖蹙眉道:“摄政王和骆大将军这么多年才将蕲族人逼到绝境,现在这样……”早晚有一日蕲族人卷土重来就麻烦了。 但是现在大盛也不可能再次出兵攻打蕲族。 不说蕲族人退入瀚海沙漠行军艰难,仔细算一算从东陵末年到现在,整整三十多年大盛几乎没有一年不用兵。早年是对内,之后是对外,无论百姓还是军中将士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也正是因此,摄政王和骆大将军才拼尽全力也要毕其功于一役,为的就是给天下留出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样的情况下,只是因为质子人选再提出兵,朝野上下没有人会支持的。 梁疏风耸耸肩道:“咱们都明白的道理,朝中那些大人物哪里会不懂?”只不过懂归懂,终究没有自己的利益重要罢了。 “陛下驾到!” “摄政王到!” 宫中内侍略带尖细的声音在玉露台下响起,原本还三三两两各自悠闲说话的人们立刻都站直了身体转向玉阶的方向,恭迎皇帝陛下和摄政王的到来。 随着两行仪卫沉稳整齐的脚步声,玉露台上大殿外一片宁静。 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走了上来。 今晚的谢衍与之前骆君摇所见的不同,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龙纹朝服,金冠挽发。高台之上猎猎秋风拂动他的衣摆,仿佛有睥睨天下之视,几乎让人要喘不过气来。 反观被他牵在手里的那小皇帝,穿着一身龙袍,虽然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庄重的模样,但无奈他实在太小相貌也是精致可爱的,看起来就是个软软萌萌的小娃娃,让人很有动手捏两把的冲动。 “恭迎陛下!” “恭迎摄政王殿下!” 等候在殿外的人们齐声恭迎。 片刻后,小皇帝稚嫩的嗓音才响起,“众卿平身。” “叩谢陛下。”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谢衍一手牵着小皇帝,目光扫过殿外的众人,在骆君摇身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沉声道:“太皇太后和太后尚未到来,诸位自便。” “是,王爷。” 看着谢衍牵着小皇帝的手进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谢衍说自便,但谁也自便不起来。 于是众人纷纷转身往大殿里走去,毕竟陛下和摄政王都到了,他们还在外面晃悠终究是不合适的。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心道这位摄政王殿下可真是大型活动杀手。 只要他一出现,哪怕什么都没有做,都能让让原本热闹喧天的场面瞬间冷却。 “你还笑!”沈红袖忍不住瞪了骆君摇一眼,低声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啊。” 骆君摇道:“有什么好怕的?摄政王就算再厉害,也不会突然拔剑砍我啊。” “……”几个姑娘纷纷向她投去了“你年纪小不懂”的眼神。 见过或者听说过当年摄政王平三王之乱时的丰功伟绩,不害怕的才不是正常人吧? “……”莫名其妙! ------题外话------ 今天是平静的一天,明天开始搞事搞事搞事~~~(* ̄3)(e ̄*) 68、开宴(一更) 进了大殿,骆君摇很快就找到了骆家所在的地方,一路小跑着溜了过去,坐在了苏氏和骆明湘中间的位置。 大殿中的位置都是有数的,骆家的座次在前面最接近殿上小皇帝和摄政王的地方,但沈令湘却只能被安排坐在后面几排的角落里。 沈令湘与两个同样被破例带来的女眷一座,她们这位置别说看不到殿上的小皇帝和摄政王,就连坐在前面的骆家人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沈令湘的目光盯着骆君摇的背影,眼神幽深就连旁边的姑娘跟她说话也没有听见。 她心中有些失望,谢承佑今晚没来参加宫宴。 “大姐姐,哪个是未来姐夫?”骆君摇悄声问旁边的骆明湘。 骆明湘脸颊微红,小声道:“别乱说。” 骆君摇道:“我又没说错,就是未来姐夫嘛。你不告诉我,万一在外面遇到了我却不认识,岂不尴尬。” 坐在骆云身旁的骆谨言闻言挑眉,隔着骆谨行对她低声笑道,“你在上雍十几年,却不认识淳安伯府世子,难道还不尴尬?” “……”这也不怪我啊,记忆里确实没有她那位未来姐夫的模样。 大姐姐下定那日骆君摇也不在府中,自然也没有见到人。 调侃完了妹妹,骆谨言才道:“斜对面第二排,穿青衣那个。许昭临也是皇城七秀之一,也算是跟谢承佑齐名了,这你也不认识?” 骆君摇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那许昭临正侧首和旁边的人说话,只看到一个侧脸,看起来相貌倒也算得上俊秀。 嘴里却不服输,小声道:“那什么皇城七秀就是个水榜,他们还说谢承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话说完才想起自己好像连未来大姐夫一起给损了,连忙讨好地看向骆明湘。 骆明湘并不在意,反倒是挑眉笑道:“这么说,摇摇现在觉得谢承佑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不得不说,谢承佑那张脸还是相当不错的。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自然,第一美男子什么的,至少也应该……”说话间,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大殿之上。 不料谢衍碰巧也正往这个方向看,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骆君摇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卡壳。 “也应该什么?”话听到一半,骆明湘不解地道。 骆君摇连忙移开了眼睛,有些心虚地道:“没…没什么,我是说第一美男子至少应该比谢承佑好看一百倍!” “…这个,好像有点难。”骆明湘喃喃道。 被嫌弃的谢承佑今晚并没有参加宴会,骆云含怒的一脚,哪怕是已经控制了力道,谢承佑今天也不可能从床上爬起来。 因此,谢承佑自然不会知道骆君摇对自己的吐槽。 “皇叔,你在看什么?”端坐在殿上的小皇帝在谢衍身边小声道。 他小小年纪却并不怎么惧怕谢衍,或许是太小了还不能理解成年人对谢衍的畏惧,又或者是太懂事知道自己能有如今离不开这位皇叔了。 谢衍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小皇帝道:“没什么,陛下可是无聊了?待太皇太后和太后来了,就可以开宴了。” 虽然殿中此时已经有歌舞表演了,但小孩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坐不住也不奇怪。 小皇帝却十分郑重地道:“等候皇祖母和母后是我身为晚辈应该做的,并不敢觉得无聊。” 谢衍低垂的眸中有淡淡的温和,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到底没有做什么。 只是道:“陛下孝心可嘉,可为天下人表率。”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几分当年先帝的风范。 被夸奖了的小皇帝显然十分高兴,难得抛开了一直坚持的端庄严肃,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谢衍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看着这孩子,他有些忍不住想起了已故的堂兄。 世人都说先帝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可惜天不假年否则也应当是一代明君。 但其实先帝只比他年长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堂兄因为是家中嫡长子,也是如这孩子一般在人前总是要作出一派沉稳端方的模样。 实则在人后又是另一个模样。 那时候有些少年老成的谢衍觉得这人幼稚爱装,直到后来经历见识得多了才渐渐明白他背负的压力。 “太皇太后到!” “太后到!” 大殿中舞乐一停,原本还喧闹不已的大殿中瞬间一片宁静。 众人连忙起身整理衣冠恭迎太皇太后和太后到来。 谢衍也站起身来,坐在正中央的小皇帝也连忙在旁边内侍的帮助下起身下地。 太皇太后一头花华发,面容显得有些消瘦,虽然上了妆却依然难掩淡淡的病容。 她在长陵长公主和秦凝的搀扶下走进大殿,朱太后一身锦衣华服光彩照人地跟在旁边。 看到太皇太后出现,有人欢欣有人忧。 太皇太后能出现在这里,至少证明她的病情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严重,一时半刻似乎是不会怎么样了。 “臣等恭迎太皇太后,恭迎太后!” “孙儿恭迎皇祖母,儿臣恭迎母后。”小皇帝也恭敬地道。 太皇太后满脸带笑,慈爱地笑道:“知非,骋儿,快免礼吧。” 又对大殿中众人道:“众卿免礼,今晚中秋佳节君臣同乐,那些虚礼就免了。” “谢太皇太后。” 礼毕众人纷纷落座,谢衍亲自走下殿来和长陵长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上殿落座。 秦凝本就怕谢衍,自然立刻后退让出了位置,溜到了属于长公主府的位置上。 先前长公主和秦凝去看太皇太后了,位置上只有驸马秦迁一人。 等到太皇太后和朱太后落座,因小皇帝年幼,便由摄政王代替说了开宴致辞。 只是他神色肃然,说出的话也冷冰冰干巴巴的没有半点温度,好好地中秋佳节致辞听在众人耳中总觉得阴风阵阵。 这一个环节往年是由朱太后代表的,只是今年有监国摄政之权的摄政王既然回来了,哪怕是太后也只能退一射之地。 大家许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开宴致辞,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礼官感受到谢衍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这才打了个激灵连忙示意乐师奏乐。 喜庆的乐声再次响起,刚刚退出去的舞姬也再次入场翩翩起舞。 大殿里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参加中秋夜宴不是来参加葬礼的。 气氛立时一缓,很快便重新热闹起来,倒是有几分中秋佳节的欢乐了。 骆君摇忍不住暗暗想笑,话说京城这些娇贵的权贵们对摄政王的成见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只是嘴角还没来得及拉开,就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抬起头就看到了谢衍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骆君摇只得硬生生地僵住了刚要弯起的唇角,最后硬生生憋成了个包子脸。 谢衍自然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底,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了几分弧度。 坐在小皇帝右手边的朱太后突然开口道:“知非在看什么呢?看来今晚心情很好?” 太皇太后闻言看了看谢衍,摇头道:“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心情好?一整天也不见一个笑脸,我记得知非年少的时候不这样啊,越长大越没个人气。” 少年时候的谢衍虽然也老成,却还是有些少年气的。 那时候长子也还在,两人年纪相差无几,闹起来了打成一团还要她和丈夫将两人拉开才行。 朱太后轻声道:“许是这些年辛苦知非了,母后您也别怪他了。” 太皇太后想起这几年的事情,也只能暗暗叹气,心中对谢衍更是满心愧疚。 几年前儿子突然驾崩,若不是知非拼死从边关赶回来稳定了局势,只怕她们一家子此时都已经不在人世,又哪里还有如今的太平? 想想这孩子才十来岁就跟着高祖上了战场,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如今太宁帝和先帝都先后驾崩,这孩子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从外面回来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再加上穆王府那不靠谱的一家子,这性子能不冷么? 想到此处,太皇太后不由看了一眼殿中穆王府的位置。毫不意外地发现只有穆王和穆王世子世子妃出席,并不见穆王妃的踪影。 太皇太后心中恼怒,对自己那不负责任的弟媳妇。 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尽快给侄儿找个王妃的想法。 否则等她死了,穆王那一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知非呢。 “陛下,摄政王殿下。” 骆君摇正兴致勃勃地欣赏歌舞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高虞人中一人长身而起,恭敬地道。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扭头去看谢衍,然后又看了看朱太后。 谢衍微微点头,似乎对贺若穆提的表现并不意外,“贺若王子,不必多礼。” 贺若穆提笑道:“小王代父王前来与大盛商议结盟之事,巧逢大盛佳节,幸得大盛陛下和摄政王诚邀,但礼不可废。小王和王弟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陛下和摄政王不要嫌弃。” 这种场面上的话,小皇帝是早就被人教导过许多次的,自然也不用谢衍代劳。 清脆的童音在大殿中响起,“高虞王子远来是客,朕在此多谢了。” 贺若穆提笑了笑,挥挥手示意身后人将礼物送上来。 片刻后,一个高虞官员捧着雕琢精美的盒子在内侍的引领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到大殿中恭敬地朝着上方行了礼,道:“高虞两位王子殿下恭祝陛下和摄政王佳节。” 殿上侍候的内侍过来接过了礼物又转身走上大殿,恭敬地将那盒子送到了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年纪小自然有些好奇,但他的教养极好,并没有说说话也没有伸手去碰。 旁边一名内侍过来,伸手正要将盒子打开。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盒子。 69、恐怖贺礼(二更) 殿中众人都是一怔,齐齐看向殿上的谢衍。 谢衍侧首看向依然含笑而立的贺若穆提,沉声道:“贺若王子,这是何意?” 众人一惊,难道这礼物有什么不妥? 贺若穆提脸上笑容不改,继续道:“摄政王误会了,为了准备此份礼物,我高虞可是倾尽了全力,以此表达我族与大盛结盟的诚意。不想竟是在下一时糊涂,办错了事惹摄政王不悦了么?” 听他这么说,众人更加好奇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了。 谢衍轻哼了一声,手指轻轻在那锦盒上一拨,那足有一尺见方看起来沉甸甸地锦盒便平平飞起,朝着贺若穆提撞了过去。 贺若穆提伸手去接,锦盒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才稳稳停住。 这一拨一接看似都轻描淡写如行云流水,但坐在贺若穆提身边的贺若丘提却看见,兄长掌心已经被那锦盒袭来的力道撞红了一片。 贺若穆提将锦盒换手之后,立刻就仿佛不经意地将那只手放在了背后握成拳。 只听谢衍道:“眼下虽已中秋,但蕲族距上雍路程遥远。贺若王子这断肢残骸纵然难得,也不必污了陛下清眼,送至礼部即可。本王代陛下谢过高虞王和两位王子的诚意。”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不由骇人。 看向贺若穆提手中的锦盒,眼中也充满了惊骇和不满。 陛下还是个孩子,若骤然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岂不会被吓坏? 若因此而哭泣不休,就是当着满朝文武和外族的面失了天子威仪和大盛的颜面。 贺若穆提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很快贺若穆提轻笑了一声,欠身笑道:“如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还请各位见谅。摄政王说得不错,这盒子里装的…正是,蕲族四王子姬擎的左臂。我高虞派了二十位高手深入蕲族,只回来了三位。可惜没能杀了姬擎为大盛边城百姓报仇,只带回了一条手臂,也算是聊做安慰了。为了保存这东西,我等也花费了不少心思,防腐的药剂和香料不知用了多少呢。” 因此众人才没有闻到异味,反倒是有一股浓浓的香味。 殿中众人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胆子小的女眷们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此时再看那笑吟吟说着话的高虞大王子,哪里还有先前看美男子的心动感觉? 坐在一边的蕲族人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四王子被人砍了一条手臂的事情。 而贺若穆提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们也明显感觉到殿中众人看他们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大盛和蕲族本就仇深似海,此时被高虞人挑起旧事,他们更是如坐针毡。 谢衍淡然道:“高虞王的心意本王和陛下都看到了,不过这礼盒大王子就自己留着吧。毕竟…本王听说去年姬擎掳走了高虞三公主,胡姬夫人因此抑郁多时。令堂看到此物,想必心情会舒缓一些。” 贺若穆提神色微变,原本含笑的面容终于有些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到那位高虞二王子突然开口道:“今天就咱们和蕲族九王子是客人,咱们送了礼,不知九王子为陛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句话,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转移到了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大殿里的蕲族九王子姬容身上。 身为战败一方的质子和仇敌,姬容的待遇自然不及高虞这两位王子。 他被安排在靠后了许多的位置,加上他从进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存在感十分弱。 此时突然被人点名,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竟隐隐有几分惊慌之色。 他年纪小,长得又苍白柔弱,此时突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羊羔骤然闯入了狼群。 大盛与蕲族数年恶战死伤无数,蕲族人将这样一个少年送到上雍来做质子,着实是有些心狠了。 贺若丘提似乎十分看不惯姬容这个模样,有些嫌弃地撇嘴道:“九王子该不会是没有准备礼物吧?” 姬容面容拘谨还带了几分惊慌,“不…不是……” “那就是有了?”贺若丘提笑道,“怎么不献上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倒是让咱们先一步抢了风头,真是不好意思啊。” “……”几个蕲族人此时心中恐怕是在骂娘。 高虞跟大盛是盟友,能跟他们蕲族一样么? 坐在高虞两位王子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亲王朝服面容白皙圆润的老者,他发冠下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却不多,白面团一般的面容加上脸上笑容,令人觉得观之可亲。 他正是宁王谢章。 此时他也开口笑道:“原来姬容王子也为陛下准备了贺礼,不如就一起送上来吧?听说蕲族人杰地灵,风土大异中原,正好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姬容踌躇不语,脸上的神色仿佛有些为难。 那贺若丘提却不依不饶:“怎么?姬容王子不愿意让咱们看看蕲族的宝物?摄政王,你怎么说?” 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谢衍。 谢衍端着酒杯浅酌,原本并没有兴趣参与这场针对蕲族王子的小把戏。 但贺若丘提问到他身上了,他身为主人却不能不答。 “姬容王子有何不便?”谢衍问道。 “摄政王殿下可真是个好人。”骆君摇心中暗道。 这明显是要给姬容台阶下,倒不是谢衍对这个蕲族王子有怜悯之心,他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挤兑人的小招数上不得台面罢了。 今晚是大盛的佳节,宫中设宴大宴群臣,没必要自降格局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招。 姬容迟疑着想说什么,他旁边随同的蕲族官员连连向他使眼色。 一个坐得近的官员突然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蕲族为陛下准备的礼物见不得人?还是说……这礼物,就不是为陛下准备的?” 姬容脸色一白,有些无措地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这一下殿中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骆君摇觉得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起来。 而挑起了这一切的贺若氏两兄弟却仿佛全然无感,一个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一个依然肆意张扬。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偏着头一一扫过了殿中众人的神色。 开始了。 针对谢衍,或者针对朝堂权力的勾心斗角,就在她眼前上演了。 或许,在谢衍尚未回到皇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不然,堂堂摄政王只是回个京而已,何至于遭受那么多的刺杀? 只是不知道,今晚这一出又是谁的计划? 骆君摇抬头去看谢衍,谢衍神色依然如常。 又侧首去看自家爹爹,自家老爹正在低头喝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谢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本就是极少笑的人,此时大厅里一片寂静,这笑声虽然低却格外的清晰。 骆君摇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大姐姐打了个寒颤,在场反应跟她差不多的人也不少。 但,无动于衷的人也不少。 性命诚可贵,权势价更高。 若为皇权故,两者皆可抛。 真正恐惧谢衍的人显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流言是来恐吓那些不知真相的二傻子的吧? “既然都好奇,姬容王子就让人拿上来看看吧。” 似乎不敢与摄政王对视,姬容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 他身边的蕲族官员起身,无声地躬身一揖,快步走了出去。 骆君摇靠在骆明湘耳边,低声道:“大姐姐,你猜蕲族人送的是什么礼物?”、 骆明湘微微摇头,道:“不管送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骆君摇点头表示赞同。 蕲族官员去的时间有些久,大殿里众人似乎对那所谓的礼物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向外眺望,对殿中的一切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出去的蕲族官员才去而复返。 跟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全身上下被红色的披风裹着的人。 对方从头到尾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但只从身形和步态便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而且,还是个妖娆美丽的女子。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美人儿啊。 虽然有点老套,但权力和美人确实是男人亘古也绕不过的话题。 权力谢衍是有了,不就是缺一个绝色佳人红袖添香么? 当男人就是好啊,肯定没人给我送美男子。 骆君摇心里有些酸酸地想着。 一直在挑事的贺若丘提又跳出来了,他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看来这确实不是给陛下送的了。” “……”这不是明摆着么?陛下才七岁,就算蕲族人想送个奶娘也晚了点啊。 有人抬头去偷瞄殿上的谢衍,谢衍神色平静如水。 小皇帝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扭头问坐在旁边的朱太后,“母后,蕲族王子要送人给我们吗?不是给孩儿的,那是给祖母和母后还是给皇叔的?” “陛下。”朱太后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轻声唤道。 倒是旁边的太皇太后看起来最正常,她笑眯眯地道:“这是送给知非的?” 底下的宁王也笑道:“可不是?太皇太后您不知道,听说这几天蕲族使者再三求见楚王,可惜楚王府闭门谢客,不得其门而入呢。恐怕是想要趁着今天热闹,给知非一个惊喜。”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你一个长辈怎么还调侃起晚辈了?不过知非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人,若这姑娘能入了知非的眼,倒也是件好事。” 太皇太后说好,别人自然不能说不好。 那蕲族官员道:“太皇太后明鉴,此女名唤越姬,乃是我蕲族第一美人,擅歌舞,通乐器。久慕摄政王殿下风采,愿意随侍左右供摄政王驱使,还望摄政王不要嫌弃。” 大殿中隐隐有哗然之声。 蕲族第一美人,虽然蕲族不比大盛地大物博,但却拥有当年东陵双姝之一的白氏靖容。 哪怕白靖容如今年华已逝,这样的情况下能被称为第一美人的也绝不会差。 那蕲族官员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送上的人十分有信心。 他侧首对旁边裹着红披风的女子点头示意,那女子这才抬起头缓缓拉开了那连头部也一起裹住的披风。 众人不由屏息,神秘的美人儿总是让人期待的。 70、刺杀! 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也有些在看到披风落地的刹那抽了一口气。 那宽大的红披风下是一具妖娆美丽的女性躯体,她穿着一件轻薄桃红色绣金长裙。那长裙有别于中原女子的婉约,完美的勾勒出了她曼妙的曲线,露在外面的雪白平坦的腹部和那小小的肚脐,更是让许多人移不开眼睛。 殿中不少女眷更是被羞得立时捂住了眼睛,这样暴露的装扮在大盛哪怕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也是不敢在人前出现的。 有人羞得不敢抬头,有人暗骂伤风败俗,还有人眼露痴迷欲念不一而足。 这女子不仅有一副曼妙的身形,容貌也同样美丽诱人。 完全不同于上雍推崇的淡雅端庄的贵女,这女子的容貌带着明显的异族风情,浓艳,妖娆,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在她面前,上雍一干大家闺秀们仿佛都被衬出了几分寡淡。 美、美…大美人儿啊!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望着殿中那曼妙妖娆的红衣女子,在心中感叹不已。 再一次暗暗羡慕起谢衍的好运,这么美丽的小姐姐,可遇而不可求啊。 看看座上不动如山的摄政王殿下,骆君摇按下了心中的狂热,忍不住撇撇嘴。 “知非真是好福气。”白面团的宁王笑眯眯地道。 “知非?”太皇太后微微蹙眉,她是希望侄儿能找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倒不是她对长相妖娆的女子有什么偏见。 只是这女子眉眼间的风情,明显就是被人特意训练出来的。太皇太后一辈子什么没见识过,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若知非看得上眼,太皇太后也不打算阻止。 横竖又不是要娶王妃,也不算多大的事儿。 况且既然蕲族人已经送过来了,不收似乎也不合适。 谢衍淡淡地看了那白面团一眼,道:“三叔既然有意,不妨就带回去。” 宁王闻言连连摇头笑道:“人家都说了这位姑娘是倾慕知非风采,这才不远万里而来。本王带回去算怎么回事?岂不是唐突了美人儿?” 谢衍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目光落到那叫越姬的蕲族美人身上,道:“你,上前来。” 越姬盈盈一拜,姿态妖娆,“是,王爷。”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了殿阶前。 谢衍也慢慢起身上前,站在殿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众人不由在心中暗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饶是摄政王这样的天煞凶星,遇到这样的美人儿也是要变成绕指柔啊。 绝色佳人,权臣英雄,两两相望倒是一副绝美画卷。 殿中众人望着这一幕,女眷忍不住心中含酸,男子更是不由心生妒意。 就在此时…… 寒光乍现! 那越姬身上的衣服极为轻薄,谁也没有想到她到底怎么还能随身带利器还没有在入宫的时候被查出来的。 她突然飞身朝殿上的谢衍扑去,手中多出来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对方的心口。 突遭变故,谢衍并不震惊。 神色平淡如故,他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分,只是微微侧首避开了朝自己迎面刺来的匕首。 一只手抓住越姬白皙纤细的皓腕,微微用力那女子便被凌空翻了个个儿,然后被甩了出去。 越姬纤细的身体撞击在大殿中的地上,正好落在了已经呆住了的蕲族官员脚边。 越姬抬起头来看向殿上负手而立的男人,扭头吐了口血。 大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那蕲族官员才回过神来,在谢衍压迫力十足的眼神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摄政王明鉴!我族绝无此意!这、这……” 那官员快要疯了,只是他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这个越姬突然刺杀大盛摄政王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原本就是大王的意思,只是没有告诉他们。 但是…无论越姬刺杀成败,他们还有九王子不都注定难逃一死了么? 一时间,那蕲族官员心中一片绝望。 那蕲族九王子姬容也呆住了,他有些呆滞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越姬,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大的胆子!”原本还满脸堆笑和蔼可亲的宁王拍案而起,“竟敢刺杀我朝摄政王!来人,将这女刺客给我拖下去!” 门外走进来两个守卫,还不等他们走近那越姬,就听谢衍冷声道:“且慢。” 宁王一怔,回头对谢衍道:“知非,这女子竟敢刺杀你,万不可手下留情。” 谢衍淡淡道:“多谢三叔关心,既然是刺杀本王,此事自然由本王处置。卫长亭,将人带下去。” “是,王爷。”原本正坐在人群中喝酒看戏的卫长亭听到谢衍叫自己,立刻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应道。 谢衍目光看向姬容和那几个蕲族人,那几人显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整蒙了,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惊慌无措。 他们又不是不想活了,在这种场合刺杀谢衍? 谢衍如果这么容易刺杀成功,哪里还能轮得到他们来刺杀? 谢衍冷声道:“请九王子回去休息。” “是,王爷!”走近来的守卫在宁王和摄政王之间,果断选择了遵从后者的命令。 殿中众人沉默地看着那美丽妖娆的女子狼狈地被卫长亭拎了出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蕲族一行人。 原本以为是一出英雄美人的香艳故事,谁知道最后却是美女刺客血撒金殿?还是这样草草收场,他们以后大概是见不到这个美人儿了。 高虞两位王子对这一幕没有任何表示,贺若丘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坐在旁边喝着酒。贺若穆提依然是一片从容自若,仿佛这场闹剧不是因为他们最初的提议才发生的一般。 面对谢衍扫过来的视线,也依然坦然与之对视,甚至还抬手敬了一杯酒。 骆君摇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多漂亮的小姐姐,谢衍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就随便消耗美色资源啊。 美丽的小姐姐,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 啊,不对!这是个蕲族女刺客,是敌人打过来的糖衣炮弹! 摄政王殿下果真是意志坚若磐石,非常人可比! “摇摇,是不是被吓到了?”骆明湘小声问道。 摇摇头,骆君摇轻声道:“没有呀,我只是在想,那位漂亮小姐姐到底是谁的人。” 蕲族人?高虞人?宁王的人?别的什么人? 或者……本身就是谢衍的人? 当殿被人刺杀,看似冲着谢衍来的。 实际上,谢衍没有任何损失,还多少化解了一些之前蕲族人直接略过小皇帝送礼给他的影响。 因为刚刚的刺杀,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本身就有病在身,只是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朱太后担心刚刚的刺杀吓到小皇帝,于是便也带着小皇帝跟着太皇太后一起走了。 于是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谢衍独自一人高高在上,看上去有几分孤寂,更多的却是高居上位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比起尚且年幼无知的小皇帝,坐在殿上的谢衍显然更具称尊天下的气势。 一整场宴会,骆云除了跟身边妻子儿女交谈,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哪怕是方才谢衍当殿遇刺,他的眉眼也没有丝毫的动容,跟那位上蹿下跳的高虞二王子相比,他这位定国大将军才像是真正的局外人。 不过显然旁人并不允许他一直当个局外人,太皇太后和太后离开之后,宴会上众人便随意了许多。 有人离开自己的座位去找交好的人喝酒说话,坐在对面的贺若穆提也捧着酒杯过来,对着骆云笑道:“骆将军,先前在战场上多谢大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敬大将军一杯?” 骆云没说话,端起酒杯与贺若穆提碰了一下。 贺若穆提也不在意,笑了笑道:“两位少将军是早见过的,这三位便是夫人和两位小姐?” 苏氏侧首看了一眼骆云,微微颔首道:“贺若王子,幸会。” “大王子。”骆明湘也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贺若大王子,落落大方地笑道,“大王子好。” 被人盯着瞧贺若穆提也不生气,笑道:“骆二姑娘是好奇我的眼睛?” 骆君摇缓缓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大王子长得比二王子好看。”确实没有,她什么样颜色眼睛的人没见过? “摇摇!”旁边苏氏低声提醒道。 不知道是不是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过自己好看,贺若穆提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笑道:“多谢二姑娘青眼,我的荣幸。在下也听二弟提起过二姑娘,他年轻气盛,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二姑娘见谅。” 骆君摇道:“倒也没有,他挺可爱的。”傻得可爱。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 有远有近,连绵不断,听起来很是热闹。让殿中人们的对话声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骆明湘生怕骆君摇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连忙一把拉住骆君摇道:“摇摇,今晚有焰火表演,玉露台可是整个皇城最好的观看地点,咱们出去看看。” 殿中不少年轻的姑娘们果然也都纷纷起身往殿外而去了,年长一些的贵妇们倒是依然稳稳地坐着。 “好呀。”骆君摇点头,拉着骆明湘的手起身往外面走去。 站在一边的贺若穆提被毫不留恋地抛在了原地。 “……”刚刚还说我好看呢? ------题外话------ 哈哈,猜美女能活几天的人…要不要再猜猜这美女到底是咋回事?&amp;lt;(* ̄▽ ̄*)/ 71、好刺激?!(二更) 今晚的焰火表演果然十分瑰丽绚烂。 焰火燃放的地点是皇宫南门外的广场上,站在玉露台殿外正好可以将整个焰火绽放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安排,显然也是为了照顾今晚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们。 一群小姑娘挤在玉露台外的栏杆旁,有懒一些的,干脆就坐在殿外的石阶边上或者靠在宫殿屋檐下的柱子和栏杆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代的焰火除了燃放方式,效果看起来已经跟骆君摇在现代看到的差别不太大了。 皇室从来都是不缺人力物力的,这一场绚丽的烟花自然也就是极尽繁华和绚丽。 骆君摇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铺满,一朵朵形状各异的焰火升空,绽放,湮灭,再升起新的,再次绽放…… 瑰丽无比的焰火仿佛在预示着大盛立国近三十年后即将到来的盛世繁华,但是透过那瑰丽无比的焰火,却也依然能够看到那繁华背后的幽暗。 即便在皇城里,这样大规模的焰火表演也是少见的,因此玉露台上的姑娘们也都很是激动。 不仅是玉露台上的权贵们,这场焰火也同样是放给整个上雍皇城的百姓们看的。 今晚几乎整个京城的人们都能够看到这美丽的焰火。 骆君摇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众人一起欣赏天空的焰火。 凑热闹这个事情,关键就是个凑字。 来都来了,融入其中与大家同乐当然比高冷的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有意思多啦。 “骆姑娘。” 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陌生女子从人群中挤到了骆君摇跟前,恭敬地唤道。 骆君摇问道:“什么事?” 女子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怀淑县主有事情想跟姑娘说,说是关于玄昱公子的,请姑娘走一趟。” 骆君摇疑惑,“怀淑县主是谁?” 幽暗的夜色中,宫女的表情不由僵硬了一下。 半晌才小声道:“是穆王府的大姑娘,玄昱公子的亲妹妹啊。” 骆君摇点点头道:“哦,你让她改天再找我吧,我没空。” “……”宫女愣住了。 骆君摇挑眉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宫女连忙摇头道:“没…那奴婢这就去传话,奴婢告退。” 骆君摇看着那宫女消失在人群中,轻轻哼笑了一声,将她抛到脑后转身去找骆明湘去了。 “哎呀,小心!” 骆君摇刚在骆明湘身边站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端着一盘鲜果和酒水的宫女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整个人连带着手中的东西一起朝骆明湘和骆君摇扑了过来。 周围挤满了人,就算骆君摇身形再灵活也无法避让。 骆君摇只能上前一步挡在了骆明湘前面,同时伸手抓住了扑过来的宫女的手臂。 如果非得被泼一身的话,一个人自然比两个人好一些。 “摇摇?!” 虽然骆君摇尽力扶住了那宫女,但她托盘中的酒已经泼了出来,撒了骆君摇一身。 骆君摇今晚穿的是一身浅蓝色衣衫,此时被那暗红的葡萄酒泼上去,立刻浸染了一大片。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众人连忙朝旁边散开。 那宫女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方才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后被人推了一下,但是此时人多眼杂夜色幽暗,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推了她。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关系,你起来吧。” “摇摇,你怎么样?”骆明湘拉过骆君摇仔细查看,“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万一那是……” 骆君摇笑道:“只是一杯酒而已,难道还能装一杯滚烫的油不成?” 骆明湘看着她毫不在意的小脸,突然说不出话了。 “你……”这段时间她跟骆君摇关系很好,但骆明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毕竟这么多年过来,她们的关系都那样,谁敢说突然之间就能真变好了,她总会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过几天又变回去了? 她只希望自己尽量好好跟君摇相处,以后继父和两位兄长看在这个份上能多照顾母亲几分。 但是此时,骆明湘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定安县主,这宫女毛手毛脚还请恕罪,请跟奴婢去换一身衣服吧。”一个女官带着人走了过来,神色不善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宫女对骆君摇道。 骆明湘牵着骆君摇的手,“摇摇,我陪你去。” 骆君摇唇角弯弯勾起,笑道:“不用了大姐姐,玉露台上恐怕没有换衣服地儿。跑上跑下挺累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又看了地上那瑟瑟发抖的宫女一眼,对那女官道:“我方才好像看到是有人从后面撞了她一下,不怪她,就不要罚她了。” 女官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点头道:“既然定安县主这么说,自然是听县主的。还不谢过县主!” 那小宫女原本以为自己难逃责罚了,此时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朝骆君摇磕头,“多谢县主开恩!多谢县主开恩!” 骆君摇看着她道:“这边人多恐怕也没什么人要吃东西,小心一些别再洒了别人。” 小宫女连连称谢,她只是个侍候打杂的小宫女,上面的管事宫女吩咐说有贵人要吃东西让她送过来,她自然不敢拒绝连忙送了过来。 哪里能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县主,咱们走吧。” 骆君摇笑得眼波明媚,“走吧。” “县主这边请。” 骆君摇跟着那女官一路下了玉露台。 玉露台位于整个皇宫右路,后面便是外廷第一座宫殿宸佑宫。 在东陵末年,这里曾经是过了十岁但尚未成婚出宫建府的皇子们的居所。大盛朝曾一度当过太子的寝宫,但后来太子搬到了西路距离皇帝寝宫更近的衍庆宫,这里就被空置了下来改成了宫中的藏书馆。 骆君摇慢条斯理地跟在那女官身后。 这地方就在玉露台后面,但玉露台非常高,上面的喧闹声传到这里已经微弱了许多,一路行来倒是十分幽静。 “这不是藏书馆么?我在这里换衣服会不会太不好?”骆君摇慢悠悠地问道。 女官赔笑道:“因玉露台上没有多的偏殿,担心各位贵人有需要,管事特意令腾出了宸佑宫外围的屋子以备不时之需。” 骆君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呀,真是有心了。” 女官笑道:“来赴宴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奴婢们岂敢怠慢?县主,到了,前面就是。” “多谢。” 骆君摇跟着那女官走进宸佑宫里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果然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等着了。 “让这两个丫头侍候姑娘更衣,奴婢在门外等着姑娘。”女官恭敬地道。 骆君摇看看那两个宫女,道:“不用了,我不喜欢让陌生人更衣,我自己来吧。” “这……”女官有些为难,“怎么敢让县主自己更衣。” 骆君摇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叫你们出去就出去。” 女官这才讪讪地带着两个宫女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骆君摇三下五除二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这才饶有兴致地绕着房间转了两圈,这些人千辛万苦将她引到这里来,总不会就只是为了让她换身衣服吧? 这年头又没有摄像头,她还能怕她们偷拍她不成? 整理了一下衣服,骆君摇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毫不意外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方才那女官还有那两个宫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骆君摇眼底笑意盈盈,四下扫了几眼才漫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越来越好奇那个女官费尽心思将她引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了。 还是说准备了什么陷阱在这里等着她? 骆二姑娘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好几种孤身一人的女子常见的遭遇。 比如被人调戏非礼啊,再比如被人绑架啊什么的。 “几年不见,私底下你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跟我说么?” 突然,一个有些忧伤的女声在夜色中传来。 骆君摇继续往外走的脚步顿在了当场,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对方并没有回话,依然是那个女声。 只是这次夹带了几分愤怒和伤心,“知非!你当真如此狠心!” “轰!” 骆君摇只觉得有一道天雷当头劈下,劈得她整个人差点三魂七魄出窍。 不仅仅是因为知非两个字,更是因为她听出了那个女声是谁。 那是……当朝太后,朱氏! 这这这…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又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刺激的事情了?! 所以她当年根本就不该去当特工,她应该去当狗仔吧? 骆君摇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溜走,她可不想知道摄政王殿下和美貌太后不得不说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在脑海中给他们脑补出了十本虐恋情深的狗血三角恋小说。 只是她才刚转身还没转过墙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如果她没听到这声音,直接这样一路走出去,肯定会撞到来人。 要是让朱太后知道自己偷听到了她跟摄政王私会…… 嘶! 好、好刺激!! 骆君摇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屋檐下的栏杆上一借力,双手勾住房檐轻松地翻上了屋顶。 她才刚上了房顶,拐角处三个人就走了过来,正是朱太后的贴身内侍和宫女。 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朱太后和谢衍所在的那间屋子。 ------题外话------ 咳咳,虽然、但是、还是要提前声明一下。 王爷跟太后没有曾经的故事哈,都是脑补摇自己想太多了~~ 72、疑心与拒婚(一更) 宸佑宫角落的一个房间里亮着灯,谢衍坐在窗口剑眉微蹙,眉宇间隐隐透露着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谢衍从八岁开始就在宫中生活,最开始就是和自己的堂兄后来的太子、永泰帝,如今的先帝一起住在宸佑宫的。 后来堂兄被正式册封为太子搬去了东宫,他就独自一人在这里一直住到了十五岁。 原本伯父和堂兄都说要将宸佑宫专门给他留出来作为以后在宫中的住所,但被谢衍坚定地拒绝了。 只是到底在这里住了好几年,那几年也可称得上是谢衍这一生中最平静无忧的岁月了。 所以每次从战场回来,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会来这里坐一坐。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晚了朱氏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如果没事,就请离开。”谢衍垂眸没有去看朱太后,沉声道。 朱太后依然年轻美丽的姣好面容有片刻的僵硬,涂着浅红色蔻丹长长的指甲紧紧攥起将掌心掐出了痕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很快又柔和下来。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轻叹了口气道:“知非,原先是我想错了,可我也是为了骋儿。你皇兄就只剩下骋儿这一条血脉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 谢衍微微蹙眉,终于抬头看了眼前的朱太后一眼。 片刻后,谢衍方才缓缓道:“所以,皇嫂是怀疑本王会废了阿骋自立?” 朱太后连连摇头道:“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的,可是……” “既然如此太后只要好好照顾陛下,等陛下长大亲政即可,无需担忧其他。”谢衍道。 朱太后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苦笑一声道:“知非,你莫怪皇嫂多心。但是,有些事情…你不想,却不代表别人也不想。你纵然是摄政王手握镇国军,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你完全能控制的吧?” 谢衍自然知道朱太后是什么意思,就算她相信谢衍不想篡位,但是谢衍的属下呢? 当摄政王的属下,和拥立摄政王登基有从龙之功的属下相比哪个更吸引人? 如今上雍皇城中那么多勋贵子弟,本事不见得高,日子却过得比谁都得意。不就是因为他们家里的长辈都是当年拥立高祖登基的功臣么? 若非有从龙之功,骆云一个农家出来的普通人,到如今也都还未满五十,是怎么做到定国大将军、超一品定国公的? 这些都是在太平之世许多人出生入死一辈子都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谢衍并不因为朱太后的怀疑而动怒,这种话他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朱太后的怀疑并不算错。 朱太后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态度软和了,心中微喜继续道:“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哪里会知道我们母子是如何度日的?若是可以,我宁愿当初骋儿不曾继位,我们孤儿寡母守着一份家业也能安安稳稳过几天日子。” “太后想如何?” 朱太后松了口气,轻声道:“当初是我一时想差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那件事你就当皇嫂一时糊涂,便忘了吧。太皇太后一直担忧你的婚事,我想着…你娶了阿瑾可好?” 谢衍微微蹙眉,“阿瑾?谁?” 朱太后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道:“你都许久没回来了,想必已经忘了。当初在宫中你们也见过几次的,阿瑾是我大哥的嫡长女。虽然算不得天姿国色,但胜在温柔贤淑,你便是不喜欢她,她…她也会做个好王妃的。” 虽然算起来辈分差了一点,但皇家其实是不太在乎这个的。 历朝历代,便是姑侄嫁同一人,也不是没有的。 “你这次回京,路上遭遇了多少刺杀。是何人所为,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朱太后幽幽道:“如今朝中宁王势大,阮相的二公子去年娶了宁王的孙女,苏太傅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若是你再回来得晚一些,恐怕……我娘家不争气,虽然有心扶持骋儿却也有心无力。知非,看在先帝和高祖皇帝的份上,你就救救骋儿吧。” 谢衍神色肃然,并不答话。 朱太后有些急了,咬牙道:“你难道要我求你么?” 谢衍平静地道:“我不会娶朱瑾。” 朱太后眼神一黯,道:“太皇太后一直操心着你的婚事,你便是不娶阿瑾,早晚也要娶别人的。这皇城中,配得上你的女子又有几个?你想娶阮家的姑娘?还是苏家的姑娘?” 谢衍站起身来道:“我只会娶我想娶的人,太后不必费心。太后现在要我娶朱瑾,过几年…又想要阿骋娶谁?” “……”朱太后一时无言以对。 “时候不早了,请太后移驾回宫。”这是明晃晃地赶人了。 “你赶我走?” “男女君臣有别,太后以后若有要事直接召见便是,不必如此私下相见。有损太后清誉。” 朱太后有些伤神,“你我相识多年,也要如此见外么?你果然还是为了当初的事存了芥蒂。” 谢衍不语,但是送客的意味却一览无余。 朱太后苦笑,说了声“罢了”,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一个内侍和两个宫女已经提着灯等在门口了。 见朱太后出来,立刻躬身行礼,“娘娘。” 朱太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道:“走吧。” “是,娘娘。” 骆君摇趴在屋顶上,看着朱太后一行人远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正要小心翼翼地从房顶另一边出去,突然她身体一僵。 脖子有些僵硬地缓缓回头,就看到在距离她不过两三丈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影高大挺拔,她趴在屋顶上仰着脖子看就更觉得那人身形十分修长了。 月光下,那人一身玄色衣衫隐约有金纹流动。微微侧首,如巧匠雕琢般完美的轮廓越发深邃立体。 骆君摇依然趴在屋顶上,尴尬地扬起有些僵硬的笑容,对他挥了挥手,“王爷,晚上好呀。” 要死了!要死了! 谢衍不会误会她是个跟踪偷窥狂吧? 谢衍不语。 骆君摇有些郁闷,“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相信吗?” 虽然站在屋顶上,谢衍却如履平地,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骆君摇跟前,脚下的屋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俯身一把拎起骆君摇,飞身跃下了房顶。 被人拎在手里,骆君摇也没有挣扎。 她能不能打得过谢衍暂且不说,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真打起来了也没她好果子吃。 “你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对上剑眉微挑的谢衍,骆君摇懊恼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嘴。 看着小姑娘蔫哒哒的模样,谢衍眼底划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骆君摇小心翼翼地觑了谢衍一眼,正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不由得一呆。 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谢衍好像真的在笑? 他竟然真的会笑么? 按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骆君摇举起一只手发誓,“王爷,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把方才的事情告诉外人的。”她爹不算外人。 谢衍微微扬眉,“哦,你拿什么保证?” “拿我爹的人品保证!”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 谢衍似乎有些好奇,“怎么不拿你自己的保证?” 骆君摇有点尴尬,“我这不是…名声不太好,怕王爷不相信我的人品么?? 谢衍道:“那倒不至于,你不是还救过我的命么?” 对哦,她可是谢衍的救命恩人啊。 不对!谁知道谢衍会不会恩将仇报? 谢衍摇摇头,道:“回去吧,宫里也未必安全,别到处乱跑。” 骆君摇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谢衍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么?” 好吧。 骆君摇沉吟了一下,还是道:“王爷,是有人故意引我来宸佑宫的。” 只是她想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故意引她来宸佑宫? 难道就是为了撞见谢衍和朱太后深夜会面?但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朱太后也奇奇怪怪的,要见谢衍光明正大召见就是了,何必在这种时候弄这么一出呢? 这要是让人撞见,不是平白惹人误会么? “本王知道。”谢衍道。 “那……我走啦?”骆君摇试探地道。 谢衍点头道:“去吧。” 骆君摇不再犹豫,一溜烟地跑走了。 美男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目送骆君摇的背影远去,夜色中谢衍的神色渐渐冷漠起来。 “叠影。” 一个黑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躬身道:“王爷。” 谢衍道:“查查今晚进出宸佑宫的人。还有……” 叠影安静地等着谢衍后面的吩咐。 良久,才听到谢衍沉声道:“查查太后。” “是,王爷。” 叠影并没有问查太后什么,王爷既然吩咐了,他们自然要竭尽所能将太后的所有事情都巨细无遗地查一遍。 “去吧。”谢衍抬手捏了捏眉心,朝叠影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王爷。”叠影忍不住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 叠影道:“骆家会不会……”不管方才骆家二姑娘有没有听到什么,王爷和太后深夜再次私下相见传出去本身就很惹人遐想。 骆君摇那张在月光下尴尬而僵硬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好奇的小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谢衍淡淡道:“骆家不会乱传话。” “是。”叠影躬身应道。 太后是什么意思谢衍明白,无非就是怕时间久了他忘记高祖和先帝的情谊,想要抢她儿子的皇位。 五年前,三王之乱才刚刚平定的时候,太后就找过他。 暗示只要他愿意诚心辅佐阿骋,她便愿意以太后之尊下嫁于他。 当时谢衍除了觉得愤怒,更觉得可笑。 谢衍愤怒的并不是朱太后怀疑自己,更不是她想要再嫁。 皇兄已经过世了,而当时太后也才不过二十六七,有什么想法谢衍都不觉得有什么大错。甚至哪怕太后真有了情人,只要不影响阿骋和朝堂局势,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是,皇伯父伯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和先帝从小一起长大,是真心将先帝当成自己的兄长的。 相比起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受罚,长大后一起上战场出生入死的先帝,穆王府那几个对他来说更像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虽然跟朱太后没有多少交集,但他也是真心将朱太后当成自己的长嫂尊敬的。 当时听到朱太后的话,他只觉得荒谬,也是平生第一次对谢氏的女眷发了火。 之后朱太后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倒是没想到一晃几年,朱家又培养出来了一个新的拉拢他的人选么? 他确实见过那个叫朱瑾的姑娘。 六七年前,那姑娘大约才刚满十岁。 朱氏是前朝旧族,祖上曾经也出过一位东陵朝皇后。朱太后的父亲在东陵末年官拜礼部尚书,与高祖同殿为臣。后来大盛开国,新旧交替,朱家虽然是太子的岳家,却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朝中权力终究是被新起的功勋瓜分。 如今朱太后的父亲早就过世,只有朱太后的兄长挂着个承恩公的爵位以及工部右侍郎的位置。 其余人等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或纨绔子弟,也难怪朱家着急了。 夜色幽深,玉露台上的喧闹声隐约传来,衬得宸佑宫里越发寂然。 谢衍面沉如水,负手朝着宸佑宫深处漫步而去。 73、高虞挑衅!(二更) 骆君摇回到玉露台,骆明湘果然在那里等着她了。 看到骆君摇回来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看了一眼她身后微微蹙眉道:“跟着你一起去的宫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骆君摇微笑道:“谁知道呢?指不定她们又忙别的去了。” 骆明湘觉得不对,就算再有事那些宫女也不敢丢下骆君摇让她一个人在宫里乱走。 宫中规矩森严,特别是她们这些外人,无论走到哪儿必然都是有宫人陪伴的。 不过看骆君摇神色如常,骆明湘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骆君摇就往殿中而去了,“快走,里面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骆君摇有些惊讶,中秋夜宴几个头头都走了,后面不就剩下吃喝玩乐了,还能出什么事儿? 难道宴会真的是事故高发的场景? 两人从侧门一踏入大殿,果然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有几分古怪。 说不上是紧张凝重,但也绝不轻松。 让骆君摇惊讶的是,赵思思竟然站在殿中,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站在她对面几步远的是一个高虞少女,她看起来一脸轻松随意还有几分轻视,跟神色凝重身体紧绷的赵思思截然不同。 剑自然不是赵思思带进宫来的,现在整个上雍除了宫中侍卫,只有谢衍和骆云有资格佩剑出入皇宫。 其余人无论是谁,没有圣旨带兵器入宫,形同谋逆。 “出什么事了?”两人从侧门入殿,又从后座绕过悄然回到了骆家的地方。骆君摇坐到苏氏身边,低声问道。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大殿中央的两人,骆君摇和骆明湘进来原本不该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骆君摇还是明显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骆君摇飞快地抬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 对方被她抓了个正着也是微微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宁王,谢章。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也给了对方一个笑容。 “怎么回事?”苏氏见骆君摇换了身衣裳,有些担心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骆云和骆谨言骆谨行也纷纷扭头看过来,骆君摇在苏氏身边坐下,笑道:“没什么,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母亲,出什么事了?思思她怎么……” 苏氏轻叹了口气,道:“方才那高虞二王子说想要和上雍的青年才俊切磋武艺。” 贺若丘提说要切磋武艺,但是放出来的却是个高虞小姑娘。 在座的大盛青年自然不能出手欺负一个姑娘,再加上贺若丘提那张嘴,言语间都是说上雍贵女怯懦无能,大名鼎鼎的安澜书院武道不堪一击。 别人也就罢了,武道院的几个姑娘却是坐不住了。 其实在座的女眷中并非没有学过武艺的人,但这些人要么年纪不小了,要么身份不凡都不适合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动手。 而年轻一代中,学过功夫的还真就寥寥可数只有武道院那几个姑娘了。 骆谨行道:“那小丫头身手不俗,方才安阳郡主和沈将军的千金都败给了她。” 骆君摇微微蹙眉,若是如此,那思思也不是她的对手。 武道院七个姑娘,除了年纪最小才刚开始习武的徐惠以外,以秦凝和沈红袖身手最好。宋琝和梁疏风都还要差一些,赵思思又要更弱一些了。 骆君摇朝秦凝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秦凝也正在朝她挤眉弄眼。 还不忘怒瞪了那高虞少女一眼,显然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那高虞姑娘是什么人?”骆明湘问道,之前确实见过那姑娘跟在贺若穆提兄弟俩身边,却没什么惹眼的举动,自然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身份。 骆谨言道:“那是高虞王的侄女,贺若穆提和贺若丘提的堂妹,贺若雅束。” 骆君摇偏过头问道:“她们搞这一出,目的是什么?” 骆谨言笑了笑,淡淡道:“有什么目的?让大盛难看,扬一扬高虞的威风。” “他们不是来结盟的么?” 骆谨言看了妹妹一眼,道:“正在谈结盟。” 并不是说决定要结盟大家就和和气气你好我也好,正是因为要谈,所以才需要从各方压低对手抬高自己。 特别是这种小挑衅,输了丢脸,较真又犯不上,真要因此而闹翻还显得小肚鸡肠。 两人说话间,大厅中两人已经动手了。 那高虞少女实力果然不弱,刚一动手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赵思思不是她的对手。 那少女使两柄短刀,舞得虎虎生风,寒芒流转。 相比之下,赵思思的剑法就显得循规蹈矩,少了几分锐气。 不过三五十招,赵思思手中的长剑便被那少女一刀挑飞了出去。 那少女眼眸一转,刀锋突然在剑身上一撞,那剑锋立刻掉转方向,朝着骆君摇射了过来。 大殿中响起一片惊呼。 骆谨行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抓那剑锋,却被身边的骆谨言按住了手臂。 下一刻,只见一只纤细白皙,如玉一般的柔荑轻轻捏住了剑锋。 大殿中一片寂静。 骆明湘也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骆君摇,她怎么不知道摇摇这么厉害? 贺若雅束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抛开了赵思思转向骆君摇,下巴一扬脆声道:“上雍贵女都不堪一击,你是骆大将军的女儿,该不会跟她们一样没用吧?” 骆君摇将剑平放在跟前的桌案上,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样才算有用?” 贺若雅束道:“我的武功在我们贺若家是最差的,至少应该能打赢我吧。” 骆君摇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道:“就这?吓我一跳。口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是高虞第一高手呢。” 贺若雅束轻哼一声,“就这?这么说你很厉害了?那就上来试试,可别让我觉得上雍贵女全是一群软脚虾!” 对面秦凝忍不住想要拍案而起,却被长陵公主按住了。 秦凝不敢反抗母亲,只能对着骆君摇无声呐喊。 骆君摇看看她的嘴型,说得似乎是:摇摇快上!打死她! 骆君摇眼睛一转,笑眯眯地道:“要打也行,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贺若雅束皱眉,“赢了就赢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骆君摇道:“那不行,平白无故地我干嘛要跟你打?” 贺若雅束看向一边的贺若穆提,贺若穆提朝她微微点下了头。 贺若雅束这才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骆君摇道:“如果你输了,明天正午你要站在上雍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向所有人宣布,我们大盛的姑娘比你们高虞厉害,我们大盛的武功也比你们高虞厉害。” 贺若雅束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就这?等你有本事打赢了我再说。”她们来到上雍之后就打听过了,骆君摇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材。 想要打赢她,白日做梦! 骆君摇也不在意,懒洋洋地托着腮问道:“打不打啊?” 贺若雅束提起双刀指向骆君摇,扬声道:“来!” “摇摇?”骆谨行有些担心地看向妹妹。 骆云和骆谨言倒是不怎么担心,骆谨言含笑朝妹妹点点头道:“玩玩就好,输赢无所谓。” 骆君摇道:“那怎么行?输了岂不是丢爹爹的脸?” 贺若雅束有些不耐烦,“你好了没有?不会是不敢吧?” “这么急?成全你!” 素手往桌上一拍,骆君摇抬手就将桌上弹起的剑掷了出去。 贺若雅束举刀去拦,却发现那剑根本不是射向自己,而是射向了一边坐着看戏的贺若丘提。 这自然伤不到贺若丘提,他伸手接住。只是这一瞬骆君摇已经翻身一跃入殿中,朝贺若雅束袭了过去。 这一场打斗就明显比之前有看头多了,贺若雅束刀法不俗,依然舞得十分好看。 但这却拦不住骆君摇,骆君摇虽然内力薄弱但前世经过严苛训练的身手和意识却还在。 经过那天晚上一场激斗之后,虽然没什么记忆但身体却还是记住了,骆君摇明显觉得那样打一场比自己锻炼半个月都好使。 若不是担心暴走之后有什么不可控的情况,骆君摇都想找几个人再多来几场了。 贺若雅束使双刀,骆君摇空手却也丝毫不落下方。 两个少女在大殿中你来我往,看得一众文官和女眷们眼花缭乱。 就连武将们也都忍不住纷纷点头,这两个姑娘显然都不是花拳绣腿,都是有些真功夫的。 贺若雅束的身手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了,但骆君摇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忍不住议论起来,骆家二姑娘竟然这么厉害么? 贺若雅束也没想到骆君摇竟然跟他们打听到的完全不同,哪里还敢再轻敌?连忙提起了十成的注意力专心对战。 万一输了…她可不想那么丢人! 骆君摇敏锐地察觉到她片刻的走神,手下飞快在贺若雅束手臂几处穴位连击几下,贺若雅束右手一抖短刀险些落地。 骆君摇不给她反击的机会,一只手缠上了她刚刚遭受重击的右臂,同时抬脚踢开了她的左手。 抓着贺若雅束右手手腕凌空翻身,贺若雅束闷哼了一声,握刀的手瞬间放开,短刀落入了骆君摇的手中。 她若是不放手,骆君摇这一下能扯得她手腕脱臼。 骆君摇抓住短刀落地,飞快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才对贺若雅束笑道:“一人一把,这下公平了。还打吗?” 贺若雅束短刀被夺,正是气闷的时候。 闻言一咬牙道:“再来!” ------题外话------ 嗷嗷嗷┗|`o′|┛嗷~~求月票,求关注,看我看我看我~~(?w?) 74、密字营(一更) 再来就再来!有了武器在手骆君摇打得更顺手了。 贺若雅束实力不弱,但又没有强到会给骆君摇带来巨大压力的地步,正是最好的练手对象。 两个姑娘在大殿中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刀光飞舞,刀风破空,竟是比原本的歌舞要精彩数倍。 两人转眼间已经过了数百招,骆谨行有些着急,“大哥,摇摇……” 他是知道自家妹妹的,摇摇这些年疏于练功,内力和体力比普通人好但跟习武之人比起来其实要差得多。 不过他也同样不知道,摇摇的身手什么时候练得如此敏捷的? 看看淡定的父亲和大哥,骆谨行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用担心,摇摇要赢了。”骆谨言沉声道。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轻响,殿中贺若雅束的短刀已经被骆君摇挑落,掉在了殿中大理石雕琢的地面上。 骆君摇欺身上前,两个姑娘又单手过了几招,骆君摇的短刀才稳稳架在了贺若雅束的脖子上。 看着眼前的高虞少女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骆君摇心中美滋滋。 上次暴发之后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她现在这个身体和原本所学的东西融合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她这些日子每日苦练不缀的原因。 “我赢了哦。” 贺若雅束脸色有些阴沉,咬着牙沉默不语。 身后贺若穆提开口道:“雅束。” 贺若雅束顿了顿,这才咬牙道:“我输了。” 骆君摇满意地后退两步,将短刀收了回来道:“记得履行你的承诺。” 殿中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秦凝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叫好,大盛众人也这才纷纷喝彩。 还有人直接向骆云拍马屁,赞骆家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一时间气氛十分热络。 只是大盛这边高兴了,高虞那边明显就有些气氛低沉。 贺若雅束面带不甘地走回高虞众人所在的地方,还不忘回头瞪了骆君摇一眼,“大哥,我……” 贺若穆提神色沉稳,并没有明显的不悦,伸手拍了拍贺若雅束的肩膀道:“没关系,不怪你。” 是他们没有发现,骆云的女儿竟然不是个真正的草包。 虽然之前贺若丘提说过骆君摇跟传说中不太一样的事情,无奈骆君摇不学无术之名实在是太过坚不可摧。他们也没有调查出什么新东西,谁能想到竟然真的栽在她手里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小姑娘之间的玩笑罢了,无关大局。 见贺若雅束还面露不忿,贺若穆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技不如人,就回去再练。” 贺若穆提不仅是贺若雅束的堂兄,还是高虞大王子。虽然他母亲的身份不及贺若丘提的母亲,但他自身很受高虞王的宠爱和重用,贺若雅束自然也不敢违逆他,只得低声应了个是。 旁边贺若丘提却全然没有自家堂妹输了的不悦,看向骆君摇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大哥,我就说吧…这个骆姑娘很厉害的,我想……” 不等他说完,贺若穆提就打断了他的话,“不,你不想。” “……”你能等我说完吗? 贺若穆提无语地瞥了这个从小脑子就不怎么好使的弟弟一眼,你是没看到骆云快要杀人的眼神吗? 骆云是什么身份?他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和亲去高虞? 就算大盛官员同意了,就算骆云也同意了。 要么骆云把你家里那几个妻子都宰了,再派一支兵马去常驻高虞保护骆二姑娘,要么贺若丘提就留在上雍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吧。 骆二姑娘一战成名,之后正常宴会上她都是被议论最多的人了。 当然这议论有好也有坏,有人觉得骆二姑娘将门虎女身手不凡,不仅没有丢了骆大将军的威风,也为大盛贵女挽回了颜面。 有人则觉得骆君摇堂堂定国大将军爱女,皇家册封的定安县主,跟个蛮夷女子计较有失身份。舞刀弄枪,更是有辱上雍贵女的斯文。 这些骆君摇自然都不在意,今晚看了美人,吃了大瓜,打了架,看了焰火,她已经心满意足乖乖坐在苏氏和骆明湘中间吃东西。 大殿的一角,沈令湘低垂着脸掩去了自己脸上难看的表情。 今晚没能见到谢承佑不说,还看到骆君摇出尽了风头。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平时京中大小私宴也就罢了,在这样的场合注定出不了头。哪怕她有个所谓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但每次面对这些她依然万分不甘。 从前还有更加丢脸的骆君摇对比着,她也还能有些心理安慰,如今却…… 以她的身份即便有骆家做后盾,真正权势煊赫的高门大族王侯之家是不会娶她做宗妇的。最多也不过是嫁给那些刚刚金榜题名的清贫进士,或者落魄的大家族不受重视的庶子,亦或者骆云麾下的年轻将领或将领们不成器的儿子。 她不想被人这样随意安排,不想过那样庸庸碌碌的生活。 她想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她想要成为上雍皇城里最耀眼的存在。 她一定要嫁给玄昱公子,嫁入摄政王府! 这是她唯一能够进入真正的权贵高门的机会! 摄政王府 谢衍踏入境园的时候,卫长亭已经先一步回来等在那里了。 见到谢衍回来卫长亭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解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衍道:“去了一趟宸佑宫。” 卫长亭了然,又仔细看了看谢衍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没事。”谢衍举步朝书房里走去,一边问道,“人呢?” 卫长亭道:“在里面。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我将她带回来?还不让用刑?她什么也不肯说!” 谢衍没有搭理他,越过他走了进去。 卫长亭心中郁结,无奈好奇心实在太重,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书房里,之前被卫长亭带走的越姬身上裹了一件不知是谁的大氅,被人用绳子捆着双臂丢在椅子里。 她原本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那么僵硬地歪在椅子里,看到谢衍进来才挣扎着想要自己解开绳索。 谢衍抬手,一道指风激射而出。 捆着越姬手臂的绳索应声而断,却没有伤到越姬一丝一毫。 “喂!你……” 卫长亭话音未落,就见越姬一跃而起在谢衍跟前站定。 然后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俯身行礼,“属下叩见王爷!” “起来吧。” “谢王爷。” 一只脚刚跨入书房大门的卫长亭愣住了,盯着站起身来的绝色女子看了看,又转向谢衍震惊地道:“她是你的人?!” 又转向越姬,“你方才怎么不说?”自己人你早点说啊,捆着这么个美人儿我也很有罪恶感好不? 越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明显有异族血统,但中原官话却说得跟上雍人毫无二致,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上雍长大的。 就连这冷肃的气质,都与谢衍有几分相似,与方才在大殿上的妩媚诱惑判若两人。 卫长亭得不到答案,只得摸摸鼻子看向谢衍,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谢衍淡淡道:“她确实是镇国军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镇国军要是有这样的绝色,他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谢衍侧首看向越姬,越姬冷声道:“回禀卫将军,属下是亲卫军麾下密字第三营,副佐领冷霜。” 密字营,卫长亭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也认识其中的一些人。 不过这是谢衍手下亲卫军最神秘的一群人,由谢衍亲自掌管,专门负责各地的情报消息和一些战场以外的事务。 这里面的人身份自然不会随便宣扬让人知道,只除了一小部分在明面上活动的。 而这位叫冷霜的绝色美人儿,显然就是更加神秘在暗处活动的人之一了。 卫长亭摸摸鼻子,对冷霜拱手笑道:“原来都是自己人,方才失礼了,还请冷姑娘见谅。” 冷霜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记仇的人,不过对于将自己从宫里拎出来的人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 因此只是微微点头道:“卫将军言重了,你我都是奉命行事。” 卫长亭在心中哀叹,知道今天是把这个美人儿给得罪了。 等他们说完话,谢衍才开口对两人道:“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各自走到一边坐下。 卫长亭问道:“王爷,你今晚演得是哪一出?冷姑娘又是怎么成了蕲族进献给王爷的美人儿的?” 冷霜看了看谢衍,谢衍朝她点了下头,她才抬手取下了手腕上一个挂着几个铃铛的手环。 她手指捏着那手环,只是微微用力,那看似黄金打造的手环就直接碎裂开来。 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冷霜起身恭敬地送到谢衍手中。 谢衍打开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卫长亭。 卫长亭接过来剑眉微蹙,“这是什么?” 谢衍淡淡道:“这是蕲族新王庭的地形图。” “瀚海深处的新王庭?”卫长亭震惊。 冷霜点头道:“正是。” ------题外话------ 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美人儿死不了啊死不了~~ 漂亮小姐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75、冷霜的来历(二更) “怎么回事?”卫长亭觉得自己今晚受到的刺激略大。 冷霜却神色平静:“密字第三营一年前奉王爷之命深处瀚海深处,探查附近地形。三个月前才刚刚完成任务准备返回,正好那时蕲族王庭西迁,我见他们四处收罗美人,就趁机混入了其中。” 卫长亭忍不住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不过,今天当殿刺杀王爷应该不是蕲族人的计划吧?既然冷姑娘已经取得他们的信任,何不干脆将计就计?今天这样演一出,岂不是前功尽弃?”卫长亭有些惋惜。 冷霜摇头道:“蕲族人进献美人并不是为了从王爷处窃取信息,他们应该也知道,蕲族进献的美人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王爷的信任,反倒容易弄巧成拙。若用精心培养的细作不过是白白牺牲得不偿失,因此只收罗了一些相貌好,精通歌舞的普通女子。其中或有蕲族细作,但却不是给王爷准备的。” “这么说,他们是真心进献美人给王爷的?”卫长亭好奇道。 冷霜道:“战败方进献奴隶美人本就是西夷部族惯例,而且…蕲族人将号称第一美人的越姬进献给摄政王,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卫长亭抚着下颚点头道:“也对,可惜…现在变成蕲族意图刺杀摄政王了。” 刺杀这个锅,蕲族人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 就是可惜了冷霜姑娘这样的绝色,谁能想到这样天姿国色的异域美人儿竟然是谢衍属下的探子?! 卫长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侧首问谢衍,“一年前王爷就料到蕲族人会败退西迁?” 一年前,蕲族和他们可是正打得如火如荼呢。那时候谢衍就料到蕲族会战败西迁了? 谢衍眼神淡漠,似乎在问:有什么问题? 卫长亭干笑道:“王爷料事如神,属下佩服。” 谢衍懒得理会卫长亭时不时抽风,看向冷霜道:“蕲族王庭局势如何?” 冷霜肃然道:“一个月前,姬擎遇刺被斩断了一只手臂。我们本想趁乱杀了姬擎,可惜姬擎重伤之后便被重兵保护,蕲族王庭西迁后人事剧变,我们的人暂时找不到他。因蕲族大败,白靖容母子如今在蕲族王庭的境况堪忧。蕲族王后和其子三王子联合母家对白靖容发难,想要联合各部落首领罢黜其长子太子之位。也是因此,白靖容不得不自请让其三子姬容前来大盛为质子。如今蕲族内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安稳。” 谢衍点头,“甚好。姬容此人,你怎么看?” 闻言,冷霜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迟疑。 “直说无妨。” 冷霜想了想,道:“姬容是白靖容第三子,据说还在腹中的时候白靖容受了伤因而早产,身体从小就不好。另外他痴迷中原文化,性格隐忍退让。蕲族崇尚武力,对他这样的王子自然不甚看重,就连蕲族战成王姬遂和白靖容自己,对这个儿子也十分冷淡。” 卫长亭笑道:“白靖容和姬遂竟然真的能生出一个小白兔一样的儿子么?有趣。王爷,你怎么看?” 谢衍道:“先盯着,他既然是白氏之子,想找他麻烦的人想必也不少。”是不是真的柔弱无害,试试就知道了。 “也对,”卫长亭若有所思,“虽然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但当年那些人还活着的却也不少呢。” 白蔟和白靖容兄妹当年为了和高祖争夺天下,不择手段的事情做多了。有些仇便是隔代也忘不了,更何况如今那些人还没死光呢。 “还有何事?” 冷霜沉吟了一下,道:“战成王偏心白靖容母子,蕲族王后极其母族心生不满久矣。只是苦于实力暂时无法与战成王抗衡,似乎有向外引入援军的意图。第三营在西边安插的探子收到消息,三王子麾下私下秘密接触西夷各部,如果我们能掺上一脚,或许蕲族内乱不远了。” 谢衍点点头道:“很好,本王会考虑此事。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冷霜也不磨蹭,立刻起身拱手告退,“属下告退。” 看着冷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卫长亭忍不住啧啧称赞,“王爷可真是狠心,这样的绝色美人儿,你将人丢到密字营那样的鬼地方去就算了,还把人派到西夷去吹风吃沙子。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谢衍冷冷地看着他,“不想死的话,我劝你别惹她。” 卫长亭挑眉,“哦?这姑娘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也对啊,她明显不是中原人,怎么会成为密字营的人?” 谢衍道:“她是柔然荼浮王的小女儿,十四年前,我和先皇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在西夷,她比你有用。” 嘶…… 卫长亭一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头发,痛得龇牙咧嘴,“她是柔然末代公主?” 十四年前,蕲族趁着中原内乱未平无暇顾及西域事宜,出兵灭了当时本就已经衰弱的柔然部。据说柔然王室无一活口,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一位小公主么? 十四年前,这姑娘应该也不过才七八岁吧? “她已经在大殿上露了脸,以后也不好再在上雍露面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谢衍仿佛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密字营本就在暗中行事,露不露面有何区别?何况,第三营主管西夷事宜,她也未必会一直待在上雍。” 卫长亭摸摸鼻子,干笑道:“你说得对。” 卫长亭站起身来道:“明天就要正式和高虞人谈判了,你伤还没好,早些休息吧。我想回去了。” 谢衍也不留他,“去吧。” 卫长亭看着他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今天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说?” 卫长亭道:“感觉你心情不太好,但是…我觉得今天宴会上的事应当影响不了你。” 谢衍沉默了半晌,方才问道:“子臻,你可有想过从龙之功?” 卫长亭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又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道:“你又不想,我想有什么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龙都没有,哪里来的从龙之功啊? 谢衍道:“你怎知我不想?” 卫长亭嗤笑了一声,道:“你若真有那心思,五年前就直接自己上了。便是太皇太后在…也未必会真的阻你。旁人不知道,但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恐怕你宁愿自己去死,也绝不会去抢你那小侄儿的皇位。所以,是谁说了什么?” “太皇太后不会疑心你,旁人…就算疑心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卫长亭思索了一下,断然道:“是太后。” 按说朱太后是卫长亭的表嫂,但卫长亭对这个太后的观感很一般。 不熟是一回事,只要是卫长亭觉得先皇也算是天纵英明了,这个太后却着实算不得聪明人。 谢衍抬手按了按眉心没有接话,卫长亭起身看着他道:“说整个镇国军没人有这种想法,恐怕也不太可能。但是…至少我们这几个都是明白的,大盛已经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再打下去就真的要烂了,谁都希望能安稳几年。既然你不想,我们便也不想。” 说完,卫长亭也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快要跨出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谢衍有些疲惫的声音,“子臻,多谢你们。” 卫长亭笑道:“追随王爷不是末将等人分内之事么,只是希望王爷记得,整个镇国军几十万兄弟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放心。”谢衍道。 卫长亭笑了笑,不再犹豫快步踏出了书房。 卫长亭走出书房,路过境园小花园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花园里的湖边。 身上依然还披着那件卫长亭从别处拽来的大氅,不是冷霜是谁? “冷姑娘,怎么还不休息?难道是没有人替你安排住处?”卫长亭走过去,笑吟吟地打招呼。 冷霜回头,月光下眼神清冷地看着他。 卫长亭难得竟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今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还请冷姑娘见谅。” “还来。“冷霜冷声道。 卫长亭一愣,“什么?” 冷霜眼眸更沉,“我的东西。” 卫长亭这才想起来,之前拎着冷霜的时候她头上的金花发饰掉了下来,被他随手捡了起来。 连忙从袖袋中取出一朵金花发簪递了过去,同时有点好奇,“这发簪很重要吗?” 虽然是黄金的,看起来值点钱,但也犯不着大晚上专程等在这里问他讨要吧?、 冷霜接过金花,不知触动了哪里,只听嗖地一声,一道劲风从卫长亭身侧激射而过。 卫长亭回头,就看到他身后的树干上嵌入了一枚金色的短钉。那金色在月光下又隐隐泛着一丝诡异的颜色,显然…… 有毒! 卫长亭笑容僵在脸上,正要回头对冷霜说些什么,却见冷霜已经收好了东西足下一点从湖面掠过。 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另一边,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假山后面了。 “……” 76、祖母回京!(一更) 另一边骆府,从宫中回来的骆君摇也还没有入睡。 端着醒酒汤走到骆云书房外面,正好看到了被侍卫拦在外面的骆氏。 “姑母,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骆君摇出声问道。 目光落在骆氏手上,她手里也端着一个素色瓷盅,八成也是醒酒汤一类的东西。 骆氏看到骆君摇眼底闪过片刻的慌乱和惊讶,“摇摇?你这是……” 骆君摇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送了一下笑道:“母亲说爹爹今晚喝了不少酒,却还在书房里熬夜,让我送点醒酒汤过来。” 当然不是苏氏让她送过来了,而是她自己抢了送汤的活儿。 骆氏勉力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摇摇真是孝顺,果然懂事了。” 骆君摇疑惑地看着她,骆氏连忙道:“我也是听湘儿说大哥喝了不少酒,这才想着送些醒酒汤过来,不想……”骆云书房外的侍卫根本不让她进去,就连通报一声也不肯。 骆君摇回头看向两个侍卫,“爹爹在忙吗?” 侍卫恭敬地道,“将军正在处理一些琐事,姑娘请进便是。” 骆君摇嫣然一笑,“辛苦了。” 又对骆氏笑道:“辛苦姑母了,我这里已经有一份了,姑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骆氏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得恹恹地转身回去了。 骆君摇踏入书房时骆云正坐书案后面看书,显然并没有什么琐事要处理。 “爹爹,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骆云放下书卷,神色慈爱地看着走进来的女儿笑道:“回京之后突然闲了下来,倒是没那么多睡意了。摇摇怎么还不睡?” 骆君摇笑着将醒酒汤摆到骆云跟前道:“母亲让人送醒酒汤过来给爹爹,我特意跟人抢了这差事呢。” 骆云笑着拍拍女儿的小脑袋,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才道:“是有什么事情要跟爹爹说?” 骆君摇道:“我是特意给爹爹送汤,顺便有事情跟爹爹说。” 骆云笑道:“好,顺便。说罢,爹爹听着。” 骆君摇便将晚上在宸佑宫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骆云说了。 朝堂局势复杂多变,无论她对谢衍又多少好感,两人有什么交情,她都牢牢记得自己是骆家的人。 这些事情,是绝不会隐瞒骆云的。 谢衍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想必也不会猜不到她会怎么做。 听完骆君摇的话,饶是骆云也半晌没有言语。 骆君摇有些担心,“爹爹,是不是很麻烦?” 骆云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真的吗?”骆君摇有些不太相信,“今晚显然是有人特意想要引我过去,第一次没成,立刻就有了第二套安排。” 骆云道:“既然没闹大,自然就没事。最多也就是将你当时也在宸佑宫的事告诉太后罢了。” “这样不会给您惹麻烦吗?” 骆云揉揉她地小脑袋,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能有什么麻烦?太后若是当真让谢衍与陛下离心,那才是天大的麻烦。咱们骆家…跟谢衍的处境比起来,好多了。” 骆家是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的,不到决一胜负的时候,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想真正把骆云给惹毛了。 骆君摇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直担心给爹爹惹麻烦呢。” 骆云笑道:“就算真有麻烦爹也能解决得了,摇摇什么都不用担心。今晚摇摇就做得很好,给爹爹长了许多面子!出宫的时候,鲁国公还跟爹说,他生得儿子还不如我们家摇摇出息呢。” 骆君摇当然知道骆云是在安慰她逗她开心,也配合地跟骆云笑着撒起娇来。 深夜里书房里笑声欢快,书房外守卫的侍卫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他们都是跟着大将军的心腹,自然知道大将军为了自家姑娘操了多少心。 如今看来,自家姑娘也乖巧懂事了,大将军想必也舒坦了许多。 中秋之后几天都不用去书院,头天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骆君摇才被人叫醒。 “姑娘,快醒醒!”兰音有些焦急地摇了摇坐在床上一副神游天外模样的骆君摇。 骆君摇晃了晃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眼神空洞地望着兰音,“什么事啊,不是说了今天不吃早饭吗?” 昨晚从宫中回来已经很晚了,她又去书房跟爹爹说了许久话,还有些失眠一直到二更天才睡着。 兰音也很无奈,却不得不阻止骆君摇继续睡下去的意图,“老太太快到了,夫人让您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迎接老太太回府。” 骆君摇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有些迟钝地应道:“哦,怎么这么早?” 兰音摇摇头,“听说老太太本想回来过中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昨晚就离京城不远了。” 等骆君摇起身洗漱装扮好,外院的丫头果然已经来禀告说老太太已经入城了,请二姑娘去府门口迎接老太太。 骆君摇带着兰音兰珍到大门口的时候,骆云和苏氏已经带着其他人等在门口了。 骆家人不多,也没有个二房三房的,除了他们一家六口,也就只有骆氏和沈令湘母女俩。 算起来,整个府中主子还不到十人。 一大家子都等在大门口,不一会儿就看到远远地一队人马慢慢过来,最前面的马车上挂着的正是骆家的徽记。 马车在大门口缓缓停下,骆云快步迎了上去恭敬地道:“儿子恭迎娘回来,您一路辛苦了。” 两个少女从马车里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了骆老夫人出来。 骆云也连忙上前,伸手去扶骆老夫人下车。 骆老夫人今年已经七十有二,这个时代是真正的高龄了。 她出身乡野,年轻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前面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养住,膝下只有骆云这一个亲生儿子。 即便这些年养尊处优也依然能看得出来曾经经历过的风霜。 但也是因为出身乡野,她的身体其实很好。否则苏氏也不敢让她这一大把年纪,还千里迢迢回老家去祭祖祈福。 她满头白发,脸上也满是皱纹,许是常年跟人置气的原因,嘴角总是微微下垂着看上去有几分不好亲近。 看到儿子,她神色还是缓了一些,伸手让骆云扶着自己,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打仗,娘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以后不出去了吧?” 骆云道:“让娘担心了,这次回来会在上雍待一段时间。” 骆老夫人欣慰道:“那就好。” 跟儿子说完话,这才又看向其他人。 众人纷纷上前向老夫人问安,骆老夫人目光从苏氏脸上一扫而过,对骆谨言伸出手了,“谨言,谨行,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骆谨言兄弟俩上前叫了祖母,骆老夫人显然很是高兴。 又问了骆氏和沈令湘,然后是骆君摇,至于骆明湘就直接略过了。 骆君摇站在骆明湘身边,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骆明湘侧首对妹妹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便是母亲她也不用担心,骆家是母亲在掌管的,总归也受不了什么气。 说句不敬的话,骆老太太又还能活几年呢? 骆云和骆谨言扶着骆老太太往里走,其他人自然也跟在后面,一家子踏入大门进了老太太住的荣乐堂,又重新问了一遍安才各自落座。 “阿渔,你过来给你表舅和表哥见个礼。”坐下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骆老夫人才对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少女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少女的模样,那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容貌只能称得上秀气,肤色也不及上雍贵女们白皙细致,只身形窈窕,曲线十分完美。 她这模样穿的也素净,方才跟老夫人身边一群丫头站在一起,也难怪众人都没有注意只当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 少女明显有些拘束,小心地上前了两步站到老太太跟前。 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对骆云道:“这是你三舅舅家的小孙女,叫陈渔儿。这次我回老家,她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孝敬我。这次回来,我便将她也一并带来了。” 闻言骆云微微蹙眉,将这样年岁的姑娘家带到京城来,就是连对方的婚嫁之事也一并包了。 骆云觉得有些不妥,他对当年骆家落魄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他们赶得远远的,富贵了又贴上来还颇为擅长得寸进尺的舅家人并无好感。 但他也不至于对一个才十多岁第一次上门的姑娘摆脸色,老太太已经将人带出来了,就算现在后悔也不可能再塞回去。 骆云对陈渔儿微点了下头,道:“你以后跟在老太太身边,缺了什么尽管跟身边的人说。” 陈渔儿连忙福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显然这段时间是有人教过她的,“是,渔儿…多谢表舅。” 骆氏坐在下首,看了看站在厅中有些手足无措的陈渔儿,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沈令湘,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骆老夫人显然很喜欢这个外甥孙女,含笑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对众人道:“渔儿刚来咱们家,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说这话时,目光却落在了骆君摇身上。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 她什么时候欺负人了?干嘛专门挑她警告? 不等骆君摇说什么,坐在骆君摇前身边的骆谨行微微倾身正好挡住了老太太盯着骆君摇的视线。 “祖母,明湘马上就要出阁了,摇摇也是个乖孩子,谁会欺负陈家表妹?祖母莫不是说的我和大哥吧?” 骆谨言瞥了他一眼,道:“瞎说什么?祖母就是随口叮嘱一句,倒是你一向毛毛躁躁的,别冲撞了陈家表妹。” 骆谨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大哥训了也不生气,他一向对骆谨言这个大哥言听计从,知道大哥这是在告诫自己离这个表妹远一些。 骆谨行摸摸鼻子道:“知道了,我就是随口一说,陈家表妹千万别介意。” 陈渔儿有些讷讷地点了点头。 苏氏温声道:“母亲一路回来可是累了,吃食热水都早就准备好了,母亲可要先洗漱休息一番,吃点东西?” 骆老太太淡淡道:“哪里就那般金贵了?我这老太婆年轻时候吃惯了苦头,这点路算什么?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坐在旁边的骆君摇抬起头来,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太这话语中的冷意。 这是…刚回来坐下就要准备找茬了? 77、换个人嫁?(二更) “母亲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其他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老太太话语中的火气,苏氏神色微敛,神态安闲。 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我问你,君丫头和穆王府那个公子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 苏氏秀眉微挑,似乎很是惊讶,道:“母亲在说什么?摇摇跟穆王府有什么关系?” 骆老夫人砰地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盯着苏氏道:“苏氏!你以为我不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事事由着你肆意妄为么?” 苏氏脸上的笑容淡去,淡然道:“母亲言重了,儿媳不敢。只是,姑娘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摇摇和穆王府没有任何瓜葛,想必是谁在母亲面前胡说八道让您误会了。” “放肆!你是在说我老糊涂了?!”骆老夫人大怒。 “娘!”坐在苏氏旁边的骆云突然开口沉声道。 正要大声训斥苏氏的骆老夫人立刻住了口,只是看向骆云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不满和伤心。 “你几年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要站在她那边?你也觉得我老糊涂了?” 骆云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娘,没在您身边尽孝是儿子不孝,但这些年家中上下都赖夫人打理,她也未曾做错过什么。若有什么错也是儿子的错,您何必迁怒于她?” 儿子再一次站在了自己讨厌的儿媳那边和自己作对,骆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指着骆云半晌说不出话来。 按说生了骆云这么个儿子,骆老夫人上半辈子过得苦,但下半辈子却着实是享受了前半生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福。 但她心里却并不觉得顺心如意,反倒是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从二十多年前起,一直憋到现在。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关于儿媳妇的事情。 骆云前后两个妻子都出身侯门,却都不是骆老夫人自己看中的。 第一个妻子林氏也就是骆谨言骆谨行和骆君摇兄妹三人的生母,听说是骆云自己看中,请了高祖皇帝牵线做媒的,在当时骆云算是高攀了。 骆老夫人第一次见到那个儿媳妇就不喜欢,看着是美丽温婉的模样,面上对她也恭敬。但骆老夫人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总觉得这个儿媳妇高高在上的模样,丝毫没有儿媳妇对婆母该有的小意服帖言听计从。 她几次想要从林氏手里抢过管家的权力,却都无疾而终。 儿子也总是劝自己,说林氏温婉大气,为人纯孝,让自己不要总是找林氏的茬儿,每每气得她肝疼。 幸好林氏命薄,没几年就死了。 还没等她选好自己中意的儿媳妇,骆云又把苏氏给抬进了门。 苏氏跟林氏是表姐妹,除了长得不及林氏秀美在骆老夫人眼里,那一举一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果然,骆老夫人仗着苏氏是继室,想要打压她将管家的权力牢牢捏在自己手里,却再一次失败了。 只是骆老夫人从来没有反省过,并不是她抢不到权力,而是她没有能力使用抢到手的权力。 苏氏刚进门的时候只想低调行事,作为继室她并不想一上来就跟婆婆争夺权力。 然而,即便骆云专门请了出宫荣养的女官帮忙打理,在林氏过世到骆云继娶的一年多时间里,若不是骆云有先见之明没将整个家底库房交出去,骆家险些都要被骆老夫人给管破产了。 在京中的交际更是一塌糊涂,暗地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骆老夫人也忘了,不是苏氏进门抢了她的权力,是她自己实在受不了了,把一个一团糟的骆府丢给苏氏的。 用骆君摇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人菜瘾大。 等苏氏将府邸打理好了,没过一两年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看骆老夫人这模样,骆云也很是无奈。 老太太是他亲娘,都一把年纪了,他能把人怎么着? 叹了口气,骆云道:“娘,您别儿子的气。我和谨言谨行都要在上雍待一段时间,他们兄弟俩也该成婚了。等孙媳妇儿进门,再有了重孙,您老人家就安安稳稳地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不好么?” 所以,您就别再折腾了。 骆老夫人看看骆谨言兄弟俩,神色缓和了几分,“谨言和谨行是该成婚了,若是在咱们老家,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 骆云正要松了口气,却听老太太话锋一转道:“你少岔开话题,我现在问的是君丫头!你看看苏氏将这丫头教成什么样了?名声都败坏了,好人家的姑娘谁敢进咱们家当媳妇!” 骆谨行撇撇嘴,就想要开口。 感情您老还知道名声不好娶不着好媳妇儿啊?那您折腾个什么劲儿? 生母过世的时候骆谨行已经五六岁了,他记事早,再加上还有个年纪更大了几岁的骆谨言,他自然知道当年老太太是怎么对自己母亲的。 这些年虽然在边关,上雍这边的消息他们也收到不少,骆谨行对这个祖母的感情并不深。 在母亲妹妹和祖母之间,他自然选择母亲和妹妹。 骆谨言伸手按住了弟弟,开口道:“祖母,你错怪母亲和摇摇了。摇摇和穆王府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不知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骆老夫人面对长孙语气明显缓和许多,道:“谨言,你别护着她们。你妹妹这两年闹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听说过。当时我只想着,她要是能嫁进王府,也使得。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人家想上门来提亲你们还拿乔?若是这门婚事成不了,谁还肯娶她?这……” “砰!” 坐在一边的骆云脸色铁青,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就连絮絮叨叨的骆老夫人也吓得一时忘了说话。 骆云冷声道:“娘!摇摇看不上什么王府的公子,她不乐意便不乐意!想娶我骆家姑娘的人多得是,便是真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 “胡闹!”骆老夫人回过神来,怒道,“你养她一辈子?骆家的脸面不要了?” 骆云道:“骆家的脸面是靠男人在战场上拼出来的,不是靠姑娘家受委屈得来的。就算将来我不在了,也还有谨言谨行兄弟俩,他们还敢不照顾妹妹不成?” 骆谨行笑道:“爹,你放心。我和大哥一定好好照顾摇摇。” 骆谨言斜了弟弟一眼,温声笑道:“祖母多虑了,摇摇乖巧聪慧,只要骆家放出风声多得是人想上门求亲。咱们骆家的女儿不愁嫁,只是得细心为摇摇挑个样样都出挑的,不着急。” 他说话温文尔雅,看起来更像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 但说出的话却比骆谨行更有力度,让人不由自主听从他的决定。 骆谨言又看了看苏氏,道:“母亲这些年打理家中上下,也很是辛苦。祖母何必听外人挑拨,说这些话让人伤心。” 苏氏闻言微微一怔,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她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老太太领不领情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骆老夫人气结,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十分悲苦。 儿子孙儿都被苏氏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迷了眼睛,才刚回来就处处跟自己作对。 骆谨言神色恭谨,温声问道:“祖母才刚到上雍,是谁在祖母跟前胡言乱语,让祖母误会我们要跟穆王府议亲?” 骆老夫人一愣,道:“什么谁胡言乱语,人家穆王府都专程派人去求我了。我想着君丫头自己也愿意嫁给那玄昱公子,你们端端架子也就罢了,真要闹得一拍两散,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她先前倒贴成那样,现在再拿乔管什么用?差不多就行了。” 骆谨言眸光微闪,淡淡道:“原来是穆王府的人。”竟然专程派人去找了老太太么?倒是颇为费心了。 骆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骆君摇,皱眉道:“君丫头当真不嫁给穆王府的公子了?” 骆君摇笑道:“不嫁。” 骆老夫人脸上尽是不满,低声嘟哝道:“错过了这个,谁还肯要你?”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嫁不出去我就在家里吃爹爹和大哥二哥啊。” 骆老夫人道:“我是管不着你了,将来嫁不出去你别哭。” 骆君摇耸耸肩,偏过头靠在骆明湘的肩膀上。 骆明湘抬手摸摸她柔软的发丝,替她理好了耳边的发丝。 就在这时,只听骆老夫人突然语出惊人,“既然君丫头不想嫁了,那就让湘儿嫁吧?” “噗!”正在喝茶的骆谨行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得到了被无辜喷湿了半片衣袖的骆谨言一个白眼。 什么鬼?婚嫁之事你当是集市上买菜吗? 白菜没有了就买青菜? 78、认清身份(一更) 在座众人都没想到骆老夫人语出惊人,除了骆谨行反应稍大,其他人的表情也很是复杂。 沈令湘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低下了头,没有让人看到她眼底骤然升起的惊喜。 “外祖母,我……”沈令湘垂眸,双颊微红低声道:“我怎么配得上玄昱公子,您…您别说了。” 骆君摇有些惊奇地偏着头打量沈令湘羞怯的模样,觉得这姑娘能将原主骗得团团转,也确实是有几分演技的。 这就是生不逢时,若是生在她那个时代,影后什么的还不是伸手就来?吊打一众小鲜肉小鲜花不在话下。 骆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葩的话,招招手让沈令湘到自己跟前道:“什么配不上?湘儿可是那个…什么才女,比君丫头乖巧懂事得多,这才是给人当贤惠媳妇儿的模样。” 说话间还瞥了苏氏一眼,就差没明说苏氏不是贤惠的儿媳了。 苏氏神色如常,只是抬手拿帕子轻轻压了压唇角。 骆云只觉得头疼欲裂,“娘!我们骆家不会跟穆王府结亲!” 穆王府想娶的是温柔贤淑么?穆王府想要的是骆家的嫡女,骆家的支持!就算他愿意让沈令湘嫁过去,也要问问穆王府那老家伙愿不愿意让他的宝贝孙子娶沈令湘当正室。 骆老夫人不悦,“怎么就不能结亲了?人家也是王府,那玄昱公子还是过继给摄政王当公子了,背后就是两个王府。跟他们结亲,咱们家也不亏。” 骆云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娘掰扯这里面的门道。 他娘出身乡野没读过书,在他功成名就将家人接到京城来之前五十年都生活在偏僻的小村子里,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 有些事情在她心中早就已经认定了,无论旁人怎么劝说怎么教都没用。 再加上娘家人在耳边挑唆,因为第一次见面林氏没有对她卑躬屈膝百依百顺,她就认定了这个儿媳妇不孝顺看不起她。 因为苏氏是再嫁,她就认定苏氏不守妇道,配不上自己儿子。再往后无论林氏和苏氏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满意。 这些也就罢了,在上雍皇城这样的地方,人情往来的事情繁琐且至关重要。 然而老太太却始终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却又偏偏无比热衷参与这些事。 所幸有苏氏掌管着骆家,大家又看在骆云的面子以及她年事已高的份上,多半不与她计较。 苏氏有些同情地瞥了骆云一眼没有说话。 她出身侯门嫡女,虽然家族已经没落了却也是从小有身为宗妇的母亲、祖母甚至外祖母教导这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她也不觉得这老太太有多难相处。 这骆老夫人确实是糊涂又爱折腾,但要说什么恶毒的心思和阴谋诡计其实倒也没有。 苏氏只是应付她的话,也并不多难。 不过现在骆大将军既然回来了,自然就该他这个当儿子的尽孝,她还是在一边看着就是了。 骆云愣了半晌,才长叹了口气对骆老夫人道:“娘,这事回头您休息好了,儿子再跟您细说。” 骆老夫人却有些急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还得回头细说了?那个穆王府想娶咱们家的姑娘,你既然不想让君丫头嫁,那就让湘儿嫁,有什么难的?” 骆云忍了忍,没忍住道:“穆王府想娶的是摇摇,不是令湘!不然您去问问,谢承佑愿不愿娶令湘过门做正房。他要说愿意,我明儿就让夫人准备一副嫁妆送她过门。” 这话一出,沈令湘原本含羞的面容瞬间煞白。 骆老夫人年纪大了弄不懂这些,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 沈令湘并不是看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正是因为她太清楚了,才不得不去为自己争为自己抢。 若只是靠感情就能让谢承佑娶她进门,她又何必冒着触怒舅舅的风险去帮他算计骆君摇? 骆老夫人虽然还是没懂,但是她看出来骆云真的动怒了。 丈夫不在了,早先的几个孩子也没养大成人,骆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因此老太太虽然糊涂,但如果发现骆云真的动怒了,她多少还是要安分一些的。 她有些讪讪地看了看骆云,只是有些不甘地嘟哝道:“罢了,这个家里你做主,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也不管用,我累了,要去睡一会儿。” 骆云也不再劝她,恭敬地道:“那母亲先歇着,我们晚些时候再为母亲洗尘。” 侧首看向坐在一边的骆氏,道:“芸娘,你扶娘去休息吧。” “是,大哥。”骆氏连忙起身走向骆老夫人,“娘,我和湘儿扶您去休息吧。” 骆老夫人看了看苏氏,轻哼了一声让骆氏和沈令湘扶着自己走了。 被留在一边的陈渔儿看了看大厅里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从荣乐堂出来,骆云看看走在自己身边的苏氏有些歉疚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娘是什么样的人骆云自己心里清楚,年轻时候在老家村子里就是整个村子出了名难缠的人物。骆云也不担心苏氏做什么委屈了他娘,一来他相信苏氏的人品也没必要,二来老太太就不是能受委屈的人。 这几年要真是过得不如意,这会儿回来就不是阴阳怪气地找苏氏的茬儿,而是直接抓着他哭天抢地开骂了。 苏氏摇头道:“将军言重了,母亲年纪大了,难免会听一些风言风语让人欺骗了,平日里倒也还好。” 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别的事情碰了钉子多半就缩回去了,也能安分一段时间。 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 如今骆云回来了,老太太觉得儿子孙儿在身边有了依靠,恐怕要闹几天。 等再碰过几回钉子,也就好了。 骆云看向骆明湘和骆君摇姐妹俩,道:“祖母年纪大了难免糊涂,她说什么你们别放在心上。有什么事就跟夫人说,夫人不好做主找你们大哥或者直接找爹也行。” “是,父亲。” “知道了,爹爹。” 骆云轻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骆君摇的脑袋道:“别听你祖母的,你的婚事不着急。” 骆君摇笑道:“爹爹放心吧,我才不急呢。爹爹才刚回来,我还要多陪爹爹几年呢。再说了,大哥和二哥都还没有娶媳妇儿,我着急什么?爹爹和母亲还是多操心他们吧。” “骆、君、摇!”骆谨行暗暗磨牙怒瞪着妹妹,耳朵却悄悄红了一片。 骆君摇躲在骆明湘身后偷笑,骆谨言淡淡瞥了弟弟一眼道:“闹什么,摇摇还小,你也还小?” “……”自从回到上雍,大哥仿佛不是他亲哥了。 骆谨言对这些却十分淡然,对苏氏道:“明湘马上就要出嫁了,眼下还是先紧着她的婚事,我和谨行的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婚事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母亲尽管开口,别委屈了明湘。” 苏氏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苏氏面上虽然笑着,眼圈却有些微泛红。 她当初会嫁进骆家给人当继室,说到底还是为了唯一的女儿。这一晃十多年过去,她跟骆谨言兄弟俩其实没怎么相处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但骆谨言能说这句话,就证明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还是领情的,也表明了他们以后愿意护着明湘将她当成妹妹照看。 就只这一点,苏氏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骆君摇看看苏氏,笑着岔开话题,“爹爹,母亲,我今天能出去玩儿么?” 骆云问道:“你这是又要去哪儿?”骆云倒不是想限制女儿出门,就是有点担心她的身体还没好。 骆君摇笑道:“快正午啦,我要去南市看看那个贺若雅束有没有履行赌约。” 好歹是自己亲自上阵打了一架,她可没有忘记这事儿呢。 闻言,骆云也不由失笑。 摇摇头道:“去吧,早些回来别在外面作怪。” “是,爹爹!”骆君摇大喜,脆声应道。 骆谨行连忙也道:“我今天没事,可以陪摇摇一起去。” 骆云道:“那就一起去吧。”女儿前两天差点被人绑架,骆云也有些不大放心。 骆谨行应了声是,兄妹俩跟其他人道过别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摇摇,时间好像还有点早,咱们去南市用午膳么?” 骆君摇道:“不!先去打谢承佑一顿,他竟然还敢暗地里搞事情,肯定是没打够!” “没问题,走!”骆谨行十分赞同,两人气势汹汹地出门去了。 背后骆明湘有些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若是大哥跟着她是不担心的,但是二哥就…… 骆谨言笑道:“没事,不用担心。摇摇还挺聪明的,不会出什么事。”就凭摇摇三番两次地打了谢承佑,硬是没让穆王府找到一点上门讨说法的理由,就说明他们家摇摇还是挺聪明的。 其实这次谢承佑多少有点冤枉,穆王府的人带着厚礼去找骆老夫人是好些天之前的事情了,谢承佑决定不再打骆君摇的主意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这两天谢承佑重伤躺在床上,穆王心情也不好哪里还记得这点事情? 自然也就没有人想起去告知骆老夫人婚事不必再提了,于是这边骆老夫人盘算着将骆君摇或者沈令湘嫁过去,那边穆王府其实已经在另有打算了。 ------题外话------ 昨天有亲亲提醒,陈渔儿应该叫骆云表叔而不是表舅,修改了一下哈。感谢亲爱的们~ ps:求一波票票啊,康康窝~~ 79、先撩者…活该(二更) 骆君摇和骆谨行也没有真的跑去摄政王府打谢承佑,擅闯摄政王的罪名还是挺大的。 两人出了府门就直奔南市最有名的品逸居,要了一桌酒菜选了个最佳观赏位置开始用膳。 大中午的,品逸居的生意十分兴隆。 两人运气不错,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桌客人吃了饭准备走人了,否则恐怕还没有位置可坐。 “伙计,你们品逸居生意这么好?”骆君摇盘算着,就这个生意火热程度,品逸居的老板恐怕没少赚钱。 伙计给两人送上了最后一道菜,笑道:“两位公子姑娘不知道,咱们品逸居平时生意也不错,不过今儿生意好像格外更好一些。不仅是咱们,这附近左右的地儿,这时候可都是一位难求啊。” 骆君摇歪歪脑袋,“哦?为什么呀。” 伙计嘿嘿一笑,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还能有什么?两位难道不是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听说昨儿在宫里,高虞的什么公主还是郡主跟咱们骆大将军的爱女打了一架,打输了今儿正午要在南市大街上当街服输认错呢。” “所以…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可不是。” 骆君摇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凑热闹果然是人类的天性。 看别人倒霉确实是能够提升自己的幸福和愉悦感呢。 等伙计走了,骆谨行才问道:“摇摇,你真觉得那丫头会来?” 骆君摇笑道:“不仅我觉得她会来,这些人都觉得她会来啊。” 不然这大中午的,不是白跑这一趟了么? 骆谨行道:“万一她不来呢?” 骆君摇道:“我觉得她会来,就算她不来,贺若穆提也会让她来的。在那位贺若王子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有点丢脸也是丢贺若雅束一个人的脸。若是她不来,传出去说高虞人言而无信,那才丢脸呢。” “横竖都要丢脸,两害相权取其轻呗。” 骆谨行笑道:“摇摇真聪明。” 骆君摇得意,“那当然,我可是二哥的妹妹啊!” 骆谨行觉得很有道理,“没错,我们摇摇真厉害。” “咳咳。”一旁传来两声带着隐忍笑意的咳嗽声。 正在互相吹捧的两人同时侧首齐齐望了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三个俊秀青年。 都是二十上下的模样,相貌堂堂衣冠楚楚,显然都不是寻常人物。 骆君摇顿了一下,才缓缓道:“阮公子、赵公子、朱公子。” 为首那青年二十出头,容貌俊雅,笑容若春风拂面。 似乎有些惊讶,笑道:“没想到骆二姑娘竟然记得我等。” 骆君摇道:“皇城七秀,阮相家的三公子,谁敢不记得?” 这青年可不是前几天在灯会上遇到的那个纨绔公子阮福。他叫阮月楼,是阮福的同母兄长,阮相的嫡次子。 皇城七秀排名第二,但是他跟谢承佑到底谁的名望更高一些,还不好说。 另外两人也不是寻常人物,一位是工部尚书次子,名唤赵琦。一个是朱太后的同胞弟弟,如今的承恩侯的亲弟弟,叫朱炼。 这几个人跟谢承佑齐名,特别是阮月楼和谢承佑并称上雍贵女们心中最出色的未来夫婿人选,她还是有印象的。 皇城七秀这个名号其实最初是从国子监叫出来的,因这几个人都是国子监最出色的学生。不仅才华出色,容貌家世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 他们都尚未步入官场,但明眼人都知道未来可期。 秀,是钟灵毓秀的秀,也是后起之秀的秀。 “摇摇,这几位是?”骆谨行刚回上雍,这几个都算是读书人,他还真不认识。 骆君摇回头对骆谨行介绍,“二哥,这三位是阮相家的三公子,工部赵尚书的二公子,还有太后娘娘的胞弟,朱公子。” 又对那三人道:“这是我二哥。” 阮月楼和赵琦连忙拱手见礼,“见过小骆将军。”骆谨行年纪跟他们差不多,但已经是从四品明威将军,而他们却都还是白身,自然是要行礼的。 只那朱炼神色间有几分倨傲,却也还是微微拱手算是见了礼。 骆谨行一向不拘小节,摆摆手道:“原来是三位公子,不必多礼,三位这是来用膳的?” 赵琦笑了笑没有言语,骆君摇笑道:“赵公子,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赵琦笑容一滞,旁边阮月楼接口道:“听说这边热闹,正好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将看人丢脸说了十分冠冕堂皇。 骆君摇点点头,“那你们好像来晚了,没有位置了。” 阮月楼有些无奈,“确实有些麻烦,不知道两位介不介意拼个座儿?” “……”骆君摇发现,这位看起来最温文尔雅的丞相公子,好像才是这三个人里脸皮最厚的。至少他身边两个人,看起来就有些不自在,而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仿佛找两个完全不熟的人拼桌,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未婚姑娘,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骆谨行自然不想让莫名其妙的人来打扰自己和妹妹用膳看热闹,正要拒绝就见一个青年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脸上带着懒洋洋地笑意道:“阮公子,若是没地方坐的话,不如进来一起凑合一下?”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那青年靠着墙壁站着,他身后是品逸居厢房的入口。 众人都有些意外,“陵川侯世子?” 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卫长亭。 卫长亭笑吟吟地看着众人,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朝骆君摇眨了眨眼睛。 骆君摇笑眯眯地回看他,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骆君摇印象中,卫长亭总是跟谢衍一起出现的。卫长亭这个时候出现在品逸居,难道摄政王也来看热闹了? “阮公子?”卫长亭看向阮月楼道。 阮月楼含笑道:“那就多谢卫世子了。”于是三人只得向骆君摇和骆谨行道别,转身往卫长亭的方向走去。 卫长亭含笑朝这边挥挥手,便带着人进了厢房。 “……”骆谨行看看卫长亭的背影,又看看骆君摇,有些疑惑,“摇摇跟卫长亭很熟?” 他总觉得方才卫长亭不是在跟他打招呼,他跟卫长亭也没那么熟。 骆君摇眼睛转了转,“不熟啊,见过几次。” “几次?”卫长亭比他还晚回上雍,为什么摇摇就跟他见过几次了?! 骆君摇道:“大概…三、四五次吧?” 骆谨行疑惑地打量着骆君摇,“摇摇,你……” “我什么?”骆君摇喝着甜甜的桂花酿,问道。 骆谨行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是看上卫长亭了吧?” “咳咳咳……”骆君摇被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连忙抚着胸口咳嗽不止。 骆谨行连忙帮她拍拍背顺气,“怎么了?没事吧?” 骆君摇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二哥,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她才不会看上卫长亭呢,那家伙看起来就不像个正经人。 骆谨行摸摸鼻子小声道:“我这不是好奇,你们看起来好像挺熟么?其实…卫长亭也不算太糟糕,比谢承佑好得多。”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大多数三观正常的人都比谢承佑那货好得多。 骆君摇道:“没有,我跟他就见过几次,完全不熟。是他自己自来熟,你别多想了。” “当真?”骆谨行还是有点不放心,摇摇这么快就对谢承佑忘情了,如果是看上别人了也能理解吧? 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绝对没有!” “那好吧。”骆谨行有点小小的失望。 他还以为自己要有妹婿了呢,说实话,在如今上雍皇城里适龄未婚的青年才俊中,卫长亭真的算是不错的了。 两人说话间,外面街道上传来了喧闹和欢呼声。 两人立刻抛开了刚才的话题,扭头从窗口往底下看去。 外面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就在品逸居斜对面的街边上,却空出了一片地儿。 空地中间站在三个高虞人,两个身形高大强壮的高虞男子,一个穿着深蓝色箭袖劲装的高虞少女。 那少女脸色有些难看,眼眶似乎还有些微红,正是昨晚败在骆君摇手下的贺若雅束。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高虞男子看似保护她的护卫,实则更像是来看押她的。 贺若雅束看着周围的人,以及街道两边的窗口探出来的一个个脑袋,脸色越发难看了。 更不用说,她还在其中看到了骆君摇。 骆君摇对她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感慨。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嚣张了。 要不然,丢个脸满上雍都知道了。 站在贺若雅束身后的男子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贺若雅束神色僵硬。 恨恨地瞪了骆君摇一眼,一咬牙,一闭眼,高声道:“我贺若雅束比武输给骆君摇,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说完又咬了咬唇角才继续道:“是我有眼无珠目中无人,大盛女子强过我高虞,大盛武功也强于我高虞!” 周围看戏的人们一片哗然,楼上这些专程来看戏的人多半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楼下街上围观的路人却是不知道的。 此时听贺若雅束这么一说,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打量着眼前的贺若雅束,仿佛要将盯出个窟窿。 贺若雅束好不容易一口气喊完了这些话,再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方才煞白的脸此时已经通红,身体早就有些摇摇欲坠。 眼睛也更红了,仿佛若不强忍着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一喊完,便一把推开挡在她身边的侍卫,冲进了人群里。 “……”怎么有种欺负小姑娘的感觉? “哥,我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骆君摇问道。 骆谨行摇头,“没有啊,如果你输了难堪的就是我们了。再说,是她们先挑事儿的,昨晚那丫头对输给她的几个姑娘可也没有嘴下留情。” 骆君摇点点头,“也对。”先撩者……活该呗。 ------题外话------ 谢衍:骆二公子觉得卫长亭很适合当你妹夫? 骆谨行:确实很不错啊。 谢衍:本王呢? 骆谨行:王爷当然更不错,但是…… 谢衍:但是? 骆谨行:你不适龄啊。(都三十了,心里没点数么?) 谢衍:…… 80、都怪卫长亭!(一更) 虽然许多人专程跑到南市来看贺若雅束的热闹,但从头到尾其实统共也不过片刻间罢了。 由此可见,上雍这些权贵纨绔们都闲成了什么样子。 贺若雅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之后,街边茶楼酒楼里看热闹的人们却没有就此散去,反倒是更加热络的议论起高虞和大盛结盟的事情来。 言语间倒是颇有几分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意味,就差没将高虞和蕲族人踩进泥里了,仿佛昨晚那一架是他们亲自去打的一般。 骆君摇扫了几眼,发现此时在品逸居中高谈阔论的多半都是文人。 对此,骆谨行轻哼了一声,对这些人的言语不以为然。 他也不喜欢高虞人和蕲族人,但这两方人却也不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得那般不中用。 要知道,蕲族和大盛足足打了四五年,这几年边关将士浴血苦战的艰辛岂是这些只知道的风花雪月的文人能明白的? 说蕲族人没有,也是变相贬低了驻守边关和蕲族连年大战的将士们。 至于高虞人,虽然现在不是他们的敌人,但高虞在北边发展势头迅猛,时间久了只怕也不好说。 骆君摇似明白骆谨行的心思,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二哥别生气。” 骆谨行看着妹妹认真的模样,不由笑道:“二哥不生气。” 他们在战场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让别的地方太平无忧么? 虽然被他们保护的人有那些只知道空谈的无聊之人,但也还有他们家摇摇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啊。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多少艰辛都是值得的。 兄妹俩说话间也用完了午膳,正要准备起身离开,刚刚进了雅间的卫长亭一行人也走了出来。 看到还没走的骆君摇和骆谨行,卫长亭也不由一乐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的是方才跟他进去的阮月楼三人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看着颇有英气的俊朗青年。 谢衍果然没有一起来,不过谢衍也确实不像会凑这种热闹的人。 “骆二公子,二姑娘,还没走呢?”卫长亭走过来,笑问道。 骆谨行道:“这就要走了,卫世子这是……”目光落到那俊朗青年身上,道:“顾将军什么时候到京的?卫世子这是给顾将军接风?” 卫长亭笑道:“顾珏昨儿半夜才刚赶回来,今儿正好拉他过来吃一顿,顺便看看热闹。”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俊朗青年,二十六七的模样,身形修长相貌英挺,剑眉星目,正是人们想象中年轻将军的模样。 顾珏的名字她也是听说过一些,跟卫长亭这样的勋贵之后不同,顾珏跟骆云一样都是草根出身。 据说顾珏才十五岁就跟着谢衍打仗了,一路从一个普通小兵,成为现在能与卫长亭并肩的三品将军。 这样的人物本身就带着几分传奇的味道,比那些出身高门取得成就的人更加让人佩服。 若不是这几年一直在边关,恐怕也是上雍权贵们抢破了头的东床快婿人选。 以他如今的年纪,就算成不了下一个骆云,将来至少一个一品将军是不难的。 顾珏虽然出身乡野又是武将,却并不粗鄙。 他跟骆谨行显然也是认识的,目光只在骆君摇身上扫了一眼便含笑朝骆谨行道:“小骆将军,别来无恙。这位便是骆二姑娘?” 骆谨行对顾珏很有好感,笑道:“顾将军,别来无恙。这是小妹,君摇。” “顾将军,幸会。”骆君摇也上前问好。 顾珏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侧首看了一眼卫长亭,卫长亭对他扬了下眉梢没有说话。 顾珏道:“骆二姑娘,幸会。” 卫长亭看看两人道:“两位也要走了,下午有事么?没事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玩儿?” 骆君摇跟卫长亭见过几次,也算是有些熟悉,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有好玩的事。 好奇问道:“你们要玩什么?” 卫长亭道:“朝中官员跟高虞人谈了一上午,贺若丘提说下午想去城外镇国军校场看看,怎么样?去不去?” “镇国军?”骆君摇有些意动,扭头去看骆谨行。 骆谨行显然也很心动,他常年在甲军中,跟镇国军各守一方鲜少有遇见的时候,说不想去镇国军大营里看看,自然是骗人的。 玄甲军和镇国军并称大盛柱石,但到底谁更厉害一些却是谁都没数的。 卫长亭靠近了骆君摇一些,低声笑道:“王爷也在哦。” “……”骆君摇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卫长亭。 摄政王在不在,跟她有什么关系? 卫长亭干嘛用这样暧昧奇怪的语气跟她说话?害得她都莫名觉得有些窘迫了。 飞快地瞥了二哥一眼,发现二哥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莫名有点心虚,都怪卫长亭! 被骆君摇瞪了一眼,卫长亭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摇摇,想去吗?”骆谨行问道。 骆君摇连连点头,星星眼望着自家二哥。 骆谨行思索片刻,便点头道,“那就去吧。” 耶! 骆君摇愉快地在心里比了个剪刀手。 既然决定了,一行几人出了品逸居便直接出城往城外的镇国军大营而去了。 镇国军有四十万大军,这次回到京城的只有直属于谢衍麾下的亲卫中军十万兵马。余下三十万兵马依然驻守边关,以防不测。 骆家就更不必说了,骆云只带了五万玄甲军回京。 眼下边关无战事骆云会留在上雍一段时日,但过段时间骆谨言和骆谨行兄弟俩却是要再赴边关的。 出了城就有人牵来了几匹马,骆君摇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骑马,很是兴致勃勃。 挑了一匹看起来最漂亮的黑马,利落地翻身坐了上去。 “走吧,镇国军大营在哪个方向?” 卫长亭握着马鞭,指了指前方笑道:“二姑娘看起来骑术不错啊。” 骆君摇谦虚地道:“一般一般。”、 “……”只看这上马的动作,恐怕也不一般吧。 卫长亭也有些好奇,这骆家二姑娘到底还有多少跟传言中不一样的地方? 骆君摇总觉得卫长亭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像狡猾的狐狸,撇撇嘴控制着马儿离他远一些,“二哥,我们比比看谁先到。” 骆谨行笑道:“这官道上人多,哪里能尽兴?改天二哥带你去马场。” “好啊,一言为定!” 跟在一边的皇城三秀看着笑颜如花的骆君摇,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带着几分惊讶。 骆君摇跟他们不熟,他们对骆君摇却是很熟悉的。 毕竟这两年骆君摇一直追着谢承佑跑,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少。只不过骆君摇眼里只有谢承佑,就算见过他们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先前他们一直都觉得这姑娘骄纵又愚蠢,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但自从这姑娘跟谢承佑闹翻了之后,看起来似乎变了很多啊。 镇国军大营外面,伫立在大门口的守卫远远地瞧见几匹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立刻做出了警戒的架势。 等马儿奔近了一些,才看清楚一马当先的竟然是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而与她的马并辔而行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他们熟悉的陵川侯世子卫将军长亭公子。 在后面还跟着顾将军和另外四个青年。 见是自己人,守卫这才放松了下来。 转眼间,马儿已经奔到了跟前,两人一拉缰绳马儿稳稳地站在了大营门口。 “见过卫将军、见过顾将军!” 卫长亭翻身下马,问道:“王爷回来了么?” 领头的守卫恭敬地道:“两刻钟前,王爷带了人回来。” 卫长亭扭头对他身边也刚刚下马的骆君摇笑道:“看吧,我说王爷也在。” 听了他这话,那领头的守卫忍不住多看了骆君摇一眼。 发现这姑娘长得娇俏精致,美丽的小脸肤白若雪吹弹可破。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在边关的时候气候环境恶劣,纵是再美貌的女子多少都会有几分被风沙吹过的痕迹,可见不着这样标致娇俏的小美人儿。 不过…这跟王爷有什么关系?这姑娘是来找王爷的? 卫长亭朝他挥挥手道:“这是骆大将军家的定安县主和明威将军骆二公子,我带他们进去就行了。” “是,将军。”守卫自然不会拦着卫长亭,恭敬地躬身退到了一边。 卫长亭对骆君摇笑道:“走吧,咱们去看好戏。” “你确定有好戏看?”骆君摇问道。 卫长亭道,“难道你觉得贺若穆提是专程来镇国军观赏游历的?” “……”没准。 ------题外话------ 卫长亭:为了牵红线,本公子真是心力交瘁。奈何遇到两个憨憨,心累!没有票票不能好了。 摇摇:卫长亭仿佛有什么大病!俗气!暧昧!莫名其妙! 王爷:卫长亭太闲了,一定是在变相向我申请更多的工作追求上进。嗯,镇国军翻修营地的事儿也交给他吧。 卫长亭:吐血!你们两个白眼狼!活该单身一辈子!! 81、摄政王妃vs高虞太子(二更) 今天的镇国军大营里很热闹,跟着谢衍一起来的不仅有高虞人,还有朝中好些文臣武将。 这些人平时是没什么机会靠近镇国军的,如今借着高虞人来的机会,自然也不会错过。 镇国军敞阔的校场上,人声鼎沸。 校场中间,一个镇国军的年轻将领和一个高虞男子正在策马狂奔。周围都是围观的镇国军将士,他们正兴致勃勃地为校场中的骑手助威。 校场边的点将台上坐着不少人,最中间位置的正是谢衍。 谢衍今天并没有穿着隆重繁复的亲王朝服,也没有穿武将铠甲,只是一身玄色锦衣。 暗金色蟒纹腰带,金冠束发,饶是坐在一群身份气度不凡的权贵中间,也依然有一种鹤立鸡群傲视王侯的雍容肃然。 坐在他左右手两边的分别是贺若穆提和宁王。 在往外,侧是贺若丘提和宁王世子,以及其他一些高虞和大盛双方官员。 不久前刚刚在南市丢了脸的贺若雅束也坐在贺若丘旁边,脸上倒是看不出先前的羞辱和愤懑。 贺若穆提含笑看向谢衍道:“摄政王觉得,谁会赢?” 谢衍道:“黎隼。” 贺若穆提眉梢微动,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贺若丘提抢了话,“摄政王可真是对自家人信心十足。不过勒哈朗可是我高虞最优秀的骑士,从小便身在马背上。那个黎隼看着还不错,只怕还未必是他的对手。” 谢衍并不动怒,微微侧首看向贺若丘提,“二王子,还想跟本王打赌?” “……”贺若丘提突然哑口无言。 旁边的宁王等一干大盛官员不明所以,但贺若穆提和谢衍身边的将领却是知道的,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几分怪异的神色。 贺若丘提咬牙,半晌才从牙缝了挤出了两个字,“不赌!” 站在谢衍身后的一个年轻小将忍不住低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贺若穆提有些无奈,摇摇头警告道:“二弟。”说不过谢衍也打不过谢衍,你就少开口。 高虞和大盛如今在谈结盟之事,但双方其实大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实质合作了。 原因倒也简单,高虞想要掌控关外整个北方,而蕲族的势力却一直都是他们的威胁。眼看着高虞和大盛的战争快要分出结果了,他们当然也想要来分一杯羹。 双方合作自然免不了见面,贺若丘提在高虞身份尊贵,除了自己的父王谁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遇到谢衍,却处处碰壁。 他武力不如谢衍,别看谢衍不爱说话,但论连口舌之争他还是说不过谢衍。 好几次气急了跟谢衍打赌,更是逢赌必输,每一次都搞的自己灰头土脸。 以至于现在,谢衍一说打赌贺若丘提就不说话了。 这显然是有心理阴影了。 贺若丘提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插话。贺若穆提才回头对谢衍道:“其实二弟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王爷从哪里看出来,黎将军稳操胜算的?” 谢衍并没有给他解惑的打算,而是轻抬了下颚,道:“你看。” 众人齐齐看向校场上的两人,眼看着已经快到终点了却依然相持不下,两人已经开始给对方设置阻碍了。 这两人都是骑术高手,两匹马几乎是靠在一起往前奔去,两人就直接在马背上打了起来。 但马背上两人打得再激烈,座下的马儿跑得再快,两人却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要被甩下来的意思。 贺若穆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爷是想说…勒哈朗打不过黎隼?” 谢衍淡然道:“黎隼品级虽然还不高,但单论身手却可在镇国军排名前五。” 话音刚落,就见校场上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黎隼一掌将看起来体型比他壮硕了一半的勒哈朗打得险些跌下马背。勒哈朗靠着自己精湛的骑术总算是抓住了缰绳,没有让自己被摔下去。但只是这一瞬间的变化,黎隼的座下的白马已经冲了出去。 等勒哈朗重新坐起身来的时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隼冲过了最后一圈的终点线。 校场上喝彩声大起,欢呼声震天。 黎隼拉住马儿回身在原地转了半圈,含笑对只慢自己一步冲过来的勒哈朗抱拳道:“承让。” 这种骑术切磋是不禁止马上动手的,所以黎隼赢得理所当然。 事实上他还是放水了,以他和勒哈朗的实力差距,刚开始他就能把人给踢下马背。 不过将军说了,高虞人来者是客,又是他们的盟友,还是要给人家一点面子的。 校场边的台上,贺若穆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道:“黎隼一开始就能让勒哈朗输掉这场比试。” 谢衍淡然道:“切磋而已。” 切磋而已,让让你们又有何妨? 贺若穆提神色微僵,暗暗吸了口气复又笑道:“看来,王爷还是对上午的谈判不满意了。” 谢衍道:“大王子若是能同意第三条款,以及同意大盛在龙场关外驻军,本王也可以同意高虞王提出的条件。” 贺若穆提摇头,“龙场关距离我高虞圣地不足二百里,王爷想要在那里驻军五万,未免有些过分。” 谢衍道:“胡宁草原我镇国军十万兵马苦战三月方才夺下的,死伤无数,高虞王张口就想要,难道不过分?” 贺若穆提道:“我高虞愿意用蒙西三百里土地交换,面积比胡宁草原那一小片地方还要大上三成,大盛不亏。” 谢衍以手支额,并不言语。 贺若穆提看向宁王,道:“宁王殿下,您意下如何?” 宁王笑眯眯地道:“本王虽然得先皇信任被授以辅政之责,但毕竟楚王才是监国摄政王。既然他不同意,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贺若穆提道:“宁王殿下过谦了,我高虞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胡宁草原对高虞至关重要,但是对大盛来说却是鸡肋,只要两位能松口,其他的一切好谈。” 宁王思索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道:“知非啊,眼下…咱们是不是该将注意力放在蕲族?蕲族虽然败退,但姬遂此人野心勃勃,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只怕他日又卷土重来啊。” 谢衍道:“蕲族自然要防,但胡宁也不能放,那地方本王另有打算。” 劝说再次失败贺若穆提也不失望,若是能成上午谈判就该成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来说? 只是,谢衍眼光毒辣,一开始就抓住了高虞的痛点,以至于谈判很难顺利进行。 他才不相信胡宁草原那片地儿对大盛来说有什么大用,谢衍不过是看准了那地方对高虞的重要性,想要从高虞得到更多的好处罢了。 但是让大盛在龙场关外驻军?可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同意了,大盛骑兵半日之内就能直捣高虞圣城! 至于谢衍说的那第三条款,要高虞让出两年前被他们征服的高山部的领地。 吃到嘴的肉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想都别想。 谢衍自己想必也清楚这一点,提出这两个条件不过是故意恶心他们。 让他们选到底是高山部的旧地重要还是胡宁草原更重要。 高山部原本是夹在大盛和高虞之间的一个部族,前朝东陵朝中期开始崛起,还跟东陵打过几次小仗。东陵后期渐渐没落转向东陵朝贡,等大盛立国之后也没有落下。 不过近些年高虞势力一直向西扩张,前两年趁着大盛跟蕲族人打得难解难分,高虞直接灭了高山部。 贺若穆提突然一笑,道:“其实…同意王爷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大盛这边的人都不由朝他看来。 贺若穆提笑道:“如果,大盛摄政王妃出自我高虞,高山部旧地作为王妃的陪嫁,送给大盛也无不可。” “……”在场众人一时无言。 高虞人竟然盯上了摄政王正妃的位置么? 有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贺若丘提身边的贺若雅束,这姑娘相貌也算明丽,身手也好,想必没那么怕摄政王殿下。 但若说做摄政王正妃…… 不知怎么的,许多人还是忍不住暗暗在心中摇头。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站在摄政王身边看起来还没有他们王爷显眼好看呢。 贺若雅束也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贺若穆提会说这个。 再抬头去看谢衍,谢衍却神色如常,淡然道:“大王子若是这么说,如果下一任高虞王能出自我大盛皇室血脉,胡宁草原送给高虞王又如何?” “……”好么,那边要摄政王妃之位,那边就要高虞王太子之位。 贺若穆提自己还想要王太子之位呢,怎么会想要再给自己弄一个背景实力雄厚的小妈,以及背后有整个大盛支持的弟弟? 哪怕这个弟弟还没影,也不行。 但其实只要熟悉谢衍的人都知道,他这话纯粹是拿高虞人开涮。 谢衍是从战场上打出了将领,他从不相信国与国之间,能靠联姻建立起来稳固的关系。 所以,他也对任何形式的和亲都不感兴趣。 场面一时尴尬,谢衍依然神色如常,颇有几分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定力。 旁边突然传来卫长亭的笑声,“大王子这是要给我们王爷找个王妃么?那感情是好事儿啊,不知是高虞哪位公主垂青我们王爷?” 也不知这是化解尴尬还是火上浇油。 众人回头就看到卫长亭一行人出现在了点将台下。 其他人也还罢了,其中还多了个姑娘就格外惹眼了。 骆君摇一点儿也不拘束,笑容可掬地朝大家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发现谢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边,还好心情地朝他笑了笑。 宁王看看骆谨行,又看看骆君摇,对谢衍笑道:“知非,这镇国军大营今儿个可算是宾客盈门啊。不仅骆大将军的公子和千金来了,就连丞相家的公子和太后的弟弟也来了。” 至于工部尚书之子直接被宁王给忽略过去了。 谢衍看向卫长亭,卫长亭摸摸鼻子笑道:“跟顾珏在南市吃饭,正好遇上了骆公子和骆姑娘,就一起过来看看。” 一边贺若雅束脸色有些难看,卫长亭的意思是,这些人都看到她丢脸了。 谢衍扫了一眼骆谨行兄妹两人,道:“两位尽可随意,明威将军将军既然来了,不妨指点指点镇国军将士。” 如此客气,饶是骆谨行也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连忙拱手道:“王爷客气了,是谨行和舍妹叨扰镇国军,还请王爷见谅。” 谢衍淡淡道:“无妨。” 82、揍你!(一更) “王爷。” 校场中央黎隼和勒哈朗也牵着马过来了,黎隼刚赢了比试心情不错,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 勒哈朗身为高虞骑术最好的人之一,却输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心情显然是有些不爽。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握拳按在胸前,朝上面的贺若穆提等人弯腰行了礼。 谢衍微微颔首,道:“不错,去休息吧。” 黎隼年纪不大,得了自家王爷的夸奖自然十分高兴。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牵着自己的马儿略带几分春风得意地走了。 贺若穆提朝勒哈朗摆摆手,勒哈朗也再次躬身告退了。 “骆二姑娘跟雅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两位姑娘在这里干坐也是无趣。雅束,不如你陪骆二姑娘一起,四处玩玩?”贺若穆提笑着提议道。 骆君摇看了看贺若穆提,虽然这人跟贺若丘提比起来彬彬有礼,不像是高虞王子倒颇有几分中原贵族之风。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但骆君摇总觉得这人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 贺若雅束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渝,她并不想跟骆君摇一起玩儿,但她也知道堂兄的话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只得站起身来道:“好啊,只是不知道骆二姑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走?” 骆谨行低头对骆君摇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勉强,自己高兴最重要。 骆君摇偏着头看看脸色难看的贺若雅束,笑道:“好呀,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恐怕没办法给雅束姑娘做向导。” 贺若雅束道:“只是在附近走走罢了,何须向导。” “请吧。”骆君摇道。 两人正要走,一边的贺若丘提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陪骆姑娘和雅束一起去!” “……”众人纷纷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他们支走两个姑娘明显是还要再唇枪舌战一轮,这高虞二王子跟着两个姑娘跑是什么操作? 就算比起大王子,这位二王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吉祥物。 但就算是吉祥物,该存在的时候也得存在吧? 贺若丘提仿佛没看见众人的眼神,已经三两步到了骆君摇跟前,“君摇姑娘,这地方我熟!我给你们做向导。” 骆君摇无语,镇国军大营你熟?镇国军莫不是出了叛徒吧? 扭头朝卫长亭投去了质疑的目光,卫长亭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刚进入大营不过半个时辰,而且全程没有脱离过大部队的高虞二王子为什么会对他们的大营熟悉。 骆君摇后退了一步,笑道:“不用了,我们两个姑娘,二王子跟着一起不太方便。” 贺若丘提有点失落,“骆姑娘真的不考虑,做我的夫人么?” “……”你还没有忘记这茬儿呢? 贺若丘提道:“除了不能陪你留在上雍,其他的条件我统统可以答应!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骆君摇在考虑,她提过什么条件。 两人还没有说出个结果,旁边骆谨行却已经怒了,“你在说什么?!” 贺若丘提竟敢说想要他们家摇摇做夫人! 且不说这货都娶了好几个妻子了,单说高虞那穷山恶水的,也没比当年他们在边关的时候好多少。 他们家摇摇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竟然还敢说什么不能留在上雍,一点诚意都没有! 贺若丘提吓了一跳,他虽然不认识骆谨行但昨晚宴会上见过,自然也知道他是骆君摇的亲哥哥。 下意识便不想得罪骆谨行,倒是难得没发作他那王子脾气。 贺若丘提很是耐心地道:“我想向骆大将军求娶骆姑娘,骆公子,你觉得怎么样?骆大将军喜欢什么样的聘礼,会喜欢我吗?” 高虞跟大盛的合作大多是跟谢衍和镇国军的,贺若穆提倒是跟骆云在战场上配合过,但贺若丘提却没跟骆云说过话,并不知道这位大盛名将是什么脾性。 “……”骆谨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贺若丘提那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终究是忍不下去。怒吼一声道:“喜欢你大爷!敢肖想我们骆家的姑娘,打过了本将军再说!” 话音未落,骆谨行抬手抓过身后一个侍卫手中长枪,枪杆一挺就直直朝着贺若丘提刺了过去。 贺若丘提身为高虞王子,敢在骆君摇面前吹嘘十几岁就能独自猎一头狼,脑子可能不行身手却不会弱。 当下往后疾退数步,堪堪在点将台边缘站定避过了这一枪。 “骆二公子,你做什么?!”贺若丘提心中十分委屈,他也没做什么,这骆姑娘的哥哥怎么就动手打人? 骆谨行冷笑一声,道:“揍你!” 当下长枪挽出一个枪花,骆谨行再次朝贺若丘提袭了过去。 点将台上人很多,本就有些拥挤。 骆谨行一出手就将贺若丘提往台下逼,贺若丘提转移腾挪了几次,到底还是站不住只得飞身跃下了台子。 骆谨行也没有就此罢手,飞身追了下去,两人便在点将台下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台上众人见状也没人阻拦,都是习武之人动手切磋过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宁王笑眯眯地问了一句,“这怎么打起来了?要不要上去个人拉一拉啊?” 谢衍道:“做兄长的要提妹妹教训登徒子,外人插手做什么?” 贺若穆提也笑道:“二弟与骆二公子切磋一下,无妨的。” 无妨才怪,骆二公子明显就是动了真怒。 倒也难怪,哪个做哥哥的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妹妹会不生气? 特别是贺若丘提这种已经娶了好几个妻子的。 中原和高虞习俗可不一样,妻者,齐也。 无论中原男子纳了多少个美妾,妻子永远都只有一个,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而骆家这样的人家,女儿是绝对不可能去给人做妾的。 没错,在中原高门眼中,高虞这种几个妻子地位相等的情况根本就不存在。哪怕你说地位相当,在他们看来你娶了第一个妻子了,那后面的不说是妾,地位也必然是低于第一个的。 哪个高门权贵也不会将自家的嫡女嫁过去给人做小,那是要被人嘲笑的。 哪怕是和亲,多半也是从宗室或者朝臣中选几个不受宠或庶出的姑娘,加封个公主郡主的封号。 除非大盛快亡了,否则是轮不到顶级权贵的嫡女们去和亲的。 此时在台上的骆君摇才发现,自家二哥实力竟然相当厉害。 虽然早就知道大哥二哥都是十几岁就跟着爹爹一起上战场,不过骆君摇没亲眼见,过对骆谨行的实力还是没什么概念的。 平时骆谨行在她面前也总是笑眯眯一副好哥哥模样,此时真打起来她才发现,她二哥看着是个爽直青年,实际上还是相当彪悍的。 骆谨行一杆长枪舞得风声猎猎,贺若丘提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的枪杆打中腹部,痛得险些吐出一口酸水。 “你…你真打?!” 骆谨行冷笑道:“你以为呢?” 贺若丘提连忙拔出随身佩刀挡住骆谨行扫过了的长枪,两人打得越发激烈起来。 校场上两个人影纠缠开合,地上尘土飞扬,刀枪撞击下,金鸣阵阵,火花飞溅。 “骆二公子不愧是玄甲军出名的猛将,果然实力不凡。“贺若穆提看着底下打斗的两人,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大盛人才济济,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骆云和谢衍这样的人物暂且不说,骆谨言兄弟俩,卫长修,顾珏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相比之下,他们高虞虽然民风彪悍全民尚武,但到底是地方太小了,人也太少了。 卫长亭悄悄戳了戳骆君摇的肩膀,小声道:“骆二公子很厉害啊。” 此时卫世子心中盛满了悲伤,谢衍说得没错,他真的打不过骆家的人。 骆君摇满心愉悦,笑道:“那当然,我们骆家人都很厉害哒。” 贺若雅束听到这话,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服的样子。 转眼间两人已经从点将台下一直打到了十丈开外,最后骆谨行一枪将人给横扫了出去。贺若丘提捂着肚子跪倒在了尘埃里,看起来十分狼狈。 哇哦。 “二哥好棒!二哥威武!”看着骆谨行提着枪走回来,骆君摇欢快地从台上一跃而下迎了上去。 虽然骆谨行今天穿着一身常服,但那倒提长枪,眉目疏朗地走在校场上的模样,还是一眼就让人看出了他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 之前骆谨行总在城外大营,骆君摇跟温文尔雅的骆谨言更熟悉一些,此时却真切地觉得——二哥真帅! 贺若丘提十分委屈地捂着肚子走回来,“骆姑娘……” 骆君摇叹气,无辜地道:“贺若王子,咱们无缘,你死心吧。” 贺若丘提望着她,“我是真心的。” “嗯,我相信你。”但是,你的真心不值钱啊。 骆谨行警告地看了贺若丘提一眼,“我妹妹不会嫁到高虞的。” 回去就告诉父亲和大哥,绝对要好好修理这家伙一顿,务必让他下辈子都要记得别招惹他们骆家的姑娘。 “骆君摇,我们重新打过!”台上,贺若雅束突然开口道。 骆君摇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着神色冷厉地瞪着自己的贺若雅束,“为什么啊?” 贺若雅束咬呀道:“昨晚是我轻敌了,我不服!” 骆君摇歪歪脑袋,笑容甜美,“你不服,就憋着呗,关我什么事儿?”谁规定她不服她就得再跟她打过的? “你不敢?”贺若雅束有些轻蔑地道。 骆君摇笑眯眯道:“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手、下、败、将……” 骆谨行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自家妹妹,她这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 不想打还这么拱火,是打算把贺若雅束给气死吗? 贺若雅束确实是快要被气死了,一咬牙双刀在手不管不顾就飞身朝台下的骆君摇扑了过去。 83、断腕(二更) 噫……偷袭! 骆谨行眼眸一沉手中长枪一抡就要将贺若雅束拍飞出去,旁边的贺若丘提还是有点兄妹之情的,连忙上前举刀挡了下来。 这一枪杆抡下去,贺若雅束还不直接被打到吐血? 骆谨行被拦住了,骆君摇却没有慌了手脚。 身体往后一仰,贺若雅束就从她上空飞了出去。骆君摇身子倾斜,却凌空一个转身,幽月刺在阳光下闪着幽蓝微光刺向了贺若雅束。 骆谨行摆脱了贺若丘提再次想要上前,只听骆君摇笑道:“二哥,我自己来。别让人说咱们骆家欺负小姑娘。” 骆谨行一看妹妹这身手也不着急了,便扶着枪站在一边观战。 他妹妹好像不只会打弹弓啊。 如果说昨晚宫中的打斗还算精彩,那么此时两人的打斗就称得上激烈了。 贺若雅束心里显然是憋着一口气,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此时那一双短刀在她手里招招狠辣,仿佛她不是在跟骆君摇切磋而是生死之战一般。 可惜,如果说昨晚骆君摇跟她切磋还只是观赏性质的话,因为贺若雅束现在的拼命骆君摇也不得不拼了。 因为贺若雅束的实力真的不弱,她如果还留手的话,是真的有可能会受伤加丢脸的。 在别人受伤和自己受伤之间,骆君摇向来是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幽月刺轻薄短小,在骆君摇手中也不似贺若雅束的一双短刀气势惊人。但贺若雅束却觉得这一架打得比昨天还要憋屈,那漂亮得像是玩具的匕首在骆君摇手中神出鬼没,好几次一不留神就险些刺到她的身上了。 这样的近身功夫,就算不是超一流也比贺若雅束要强得多了。 骆云的女儿…竟然真的这般厉害么? 贺若雅束紧抿着双唇,尽力和骆君摇拉开距离。 但骆君摇却像是黏上了她一般,如影随形。 台上的众人一时无言,卫长亭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默默往顾珏身边靠了靠。 顾珏莫名奇妙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落到了台下两个少女的身上。 贺若穆提和宁王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不见了,两人也同样紧紧地盯着台下的两个少女。 准确的说,是盯着骆君摇。 骆云的女儿么…… 只有谢衍神色依然如常,他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打斗。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铛地一声,贺若雅束一把短刀被幽月刺斩断。 她脸色一变,丢开断了一截的刀,单刀劈向了对面的骆君摇。 骆君摇凌空翻身避开,手中幽月刺也同时刺出,凌空与贺若雅束打了几招才落回地面。 丝毫也不见停留,抬腿就横扫出去,贺若雅束连连后翻避开。终究是比不过骆君摇的身手,最后被一脚踢落入了尘埃中。 原本看呆了的围观群众中爆出一声喝彩,这校场上本就是大盛人居多,此时见骆君摇获胜许多人更是齐声叫好。 贺若雅束躺在地上,原本俏丽的脸上已经沾染了许多灰尘。 她脸颊和眼睛都红了,躺在地上喘着气,竟没有爬起来。 骆君摇看了看她,“喂,你没事吧?我没使很大的力啊。”最后那一下,她真的只是将人踢出去,绝对没有下黑手使出全力踢人。 贺若雅束红着眼睛瞪着她,“用不着你管!” 骆君摇顿觉没趣,她从来也不是爱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见贺若雅束这样,原本伸出去准备拉她起来的手就收了回去,转身往骆谨行的方向走了过去。 骆谨行对自家妹子的实力很是震惊,也很是高兴。 脸上满是笑容,朝妹妹竖起了大拇指。 骆君摇走到他跟前,兄妹俩很有默契地抬起手击了个掌。 骆谨行伸手理了理妹妹因为打斗有些凌乱的发丝,正要说话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呼,“小心!” 骆谨行脸色一变,伸手拉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骆君摇往旁边让去。 只听嗖地一声,一道寒芒从骆君摇身边射过,从骆谨行的手臂上擦了过去。 骆谨行手臂上素色的布料瞬间浸出了一抹红。 ”二哥!” “没事,我……” 骆君摇俏脸一沉,正要去看骆谨行却察觉身后冷风袭来。她抬起手中幽月刺,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挡,一声轻响之后射过来的暗器被幽月刺弹开。 “雅束,住手!”贺若穆提在点将台上的声音多了几分厉色。 贺若雅束却恍若未闻,依然提着刀向骆君摇扑了过来。 骆君摇总是带着笑意的俏脸染上了寒霜,“你敢伤我二哥!” 贺若雅束不答,刀锋已经到了跟前。 骆君摇不闪不避,眼前幽蓝微光一闪,骆君摇一只手挡开了贺若雅束的短刀。另一只手压在了她的手腕上,她手指一翻,手中的幽月刺也跟着翻了上来,刀锋无声地贴上了贺若雅束的手腕。 骆君摇偏着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贺若雅束却觉得心头一凉,连忙想要撤手,骆君摇手中的幽月刺已经向下拉了下去。 “骆姑娘,手下留情目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的贺若丘提回过神来,连忙叫道。 一道血色随着幽月刺滑落下来,滴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贺若雅束惨叫了一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丢开手中的短刀,用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 “大胆!竟敢伤害郡主!” 方才突然生变,几个高虞护卫就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再看到贺若雅束这副模样,顾不得多想三个高虞护卫一跃而起就朝着骆君摇劈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高虞王专门选出来护卫贺若穆提等人大盛之行的,每一个实力都不弱,其中有一个还是高虞颇有名望和战功的将领。 骆君摇回身横刀便要去迎击,这一刻她并没有想到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摇摇!”骆谨行也是一惊,连忙就要上前。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明明那三个高虞高手离得更近也是他们先动手的,但他却后发而先至。 三人跃起的身形还在半空,就被一道强横的劲力扫飞了出去。 谢衍负手伫立在骆君摇跟前,神色淡漠地看着那三个狼狈地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高虞人。 抬眼看向贺若穆提,淡淡问道:“大王子,你们想做什么?” “……”贺若穆提也早就站起身来,却一时无法回答谢衍的问题。 现在…受伤的是他们高虞人,理亏的,还是高虞人。 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谢衍,骆君摇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谢衍会突然介入其中挡在自己跟前,更没想到谢衍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点将台上出现在这里的。 内力武功什么的…果然一点都不科学! 想学! 谢衍低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似乎有些呆住了的少女。 沉吟了一下,谢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没事了。” 骆君摇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看谢衍,转身就朝骆谨行的方向跑去,“二哥,你没事吧?” 骆谨行伤得不重,只是皮外伤。 手臂被暗器划破了一道血痕,只是他今天的衣服是浅素色,血迹一下子浸开才显得有些吓人。 骆谨行揉揉妹妹的发丝,轻声道:“没事,别担心,皮外伤。” 骆君摇道,“那不行,让大夫看看,万一有毒怎么办?” 骆谨行失笑,道:“小小年纪,想法还挺多。” 骆君摇正色道:“二哥,小心驶得万年船。会背后偷袭的人,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用毒?” “那个……”贺若丘提有些心虚,小声道:“真的没毒,雅束平时不用毒的。” 贺若雅束已经被人扶住了,只是骆谨行伤得不重她伤得却不轻。 骆君摇那一下刀没有留情,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她按住伤口的那只手。 对此,骆君摇没有丝毫的愧疚。 “带她下去包扎!”贺若穆提已经到了跟前,之前总是从容自若的面容此时也沉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贺若雅束,沉声对贺若丘提道。 贺若雅束咬牙挺着身子,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几分不忿之色。 贺若穆提却没有空闲顾及她的心情和想法,冷声道:“下去!” 贺若丘提有些无奈,上前拉着贺若雅束走了。 看着贺若雅束被拉得跌跌撞撞地离开,校场上的气氛却依然凝重。 宁王等几个朝中文臣和镇国军将领也走了过来,宁王看看地上的血迹,再看看站在一边仔细检查骆谨行伤口的骆君摇,叹了口气,“知非,眼下这情况…怎么说?” 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宁王,没有说话。 眼眸明亮却平静,丝毫没有遇到大事的惧怕和不安。 谢衍没有看其他人,目光定定地落在贺若穆提身上,道:“本王也想知道,大王子有什么说法?” 84、咎由自取(一更) 贺若穆提想,今天不是个谈判的好日子。 如果只是普通的切磋,无论是谁伤了谁,都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眼下,确实是骆君摇伤了贺若雅束不假,而且还伤得不轻,但前提却是贺若雅束先暗算伤人在先。 无论在大盛还是在高虞,比试中暗算都是让人鄙夷的。 普罗大众并不认可什么不择手段只要结果的行为,你是在比武切磋不是生死相争。既然站在了比武场中,求得就是胜得光明磊落,输得心服口服。 更何况,暗箭伤人你还输了! 贺若穆提抬手暗了暗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方才一起向骆君摇出手的三人中那个高虞将领上前两步,怒瞪了骆君摇一眼道:“大王子,她割断了郡主的手腕!”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对外伤自然也都不陌生。哪怕没有近看,也都能看得出来以骆君摇下刀的位置和流血的多少,贺若雅束的右手筋脉绝对被割断了。 就算有再好的大夫和良药,在这个时代想要完全恢复也是不可能的。 骆君摇原本还在低头关心骆谨行的伤口,这会儿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自己,这才抬起头来回身看向那人。 那人一身貊族将领装扮,和另外两个护卫装扮截然不同。 不到三十的模样,颇有几分塞外民族的彪悍粗犷。 他看向骆君摇的眼中满是愤恨,仿佛跟骆君摇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若不是周围站着这么多人,他说不定能都直接动手了。 骆君摇眼睛一转,难怪呢。 两个护卫有保护之责,出手还说得过去。他一个高虞将军,也跟着掺和,其他人恐怕还以为他是忠心护主呢。 实际么…恐怕是那位贺若雅束郡主的追求者吧? 骆君摇脑袋靠着骆谨行没受伤的一边肩膀,道:“她想要刺杀我二哥,你们的郡主想要刺杀我玄甲军的将军,想干什么?” 那将领眼睛一瞪,怒道:“你胡说!”郡主只是气不过,想要教训这个小丫头罢了! 骆君摇指了指在场众人,“大家都看到了,我二哥受伤了。” 旁边宁王笑着打圆场道:“姑娘家年少气盛,恐怕是一时冲动。骆二姑娘,贺若郡主来者是客……” 骆君摇却并不想退让,微笑道:“可是宁王殿下,我们也是客人啊。” 这里是镇国军大营,她们骆家是玄甲军的人,怎么就不是客人了? “……”于是大家都看向谢衍,既然大家都是客人,谢衍总是主人了吧? 谢衍问道:“贺若雅束袭击玄甲军将领之事,大王子不准备给出个解释么?” 众人懂了,谢衍这是要站在骆家这边。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别说今天是贺若雅束先挑的事儿,就算是各占一半儿谢衍身为大盛摄政王,也得站在自家人这边。 谁叫贺若雅束输不起还手贱,什么后果都只能她自己承担。 只听谢衍接着道:“明威将军在镇国军大营里遇袭,所幸只是轻伤,否则本王恐怕也得亲自向骆大将军解释。” 这跟切磋受伤不一样,玄甲军和镇国军固然同属于大盛,但如果玄甲军的将领在镇国军内遇袭,哪怕不是骆谨行也不能一笑置之。 贺若穆提轻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事是雅束的错,还请明威将军和定安县主见谅。” “大王子……”那高虞将领有些不满。 贺若穆提冷声道:“闭嘴。” “……”那将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恨恨地住了口。 “王爷。”方才引贺若丘提和贺若雅束去找大夫的人回来了,看了看众人朝谢衍拱手没有说话。 谢衍淡然道:“说。” 那人道:“军医说那位姑娘的经脉断了,虽然即时缝合止血,但那手以后不能使刀了。”说话间,那人忍不住又抬头看了骆君摇一眼。 他们方才是眼睁睁看着这姑娘伤了贺若雅束的。 这骆家二姑娘不仅刀玩得极其漂亮,下手也是稳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高虞这边的人脸色越发难看,不等贺若穆提说话,跟在他身边的人就忍不住道:“郡主偷袭是她不对,但骆二姑娘下手这么重,难道不需要给我们高虞一个交代么?” 谢衍问道:“高虞想要什么交代?” “这……” 谢衍不等他说话,就道:“让贺若雅束过来再打过,她若是也在这里砍了这小姑娘的手,本王保证让她安然走出大盛。” “……”这特么不是胡搅蛮缠么? 贺若雅束好好的时候都打不过骆君摇,更何况现在断了手腕还大量失血。只怕打不了两下,自己就先倒了。 高虞人怒道:“王爷这是偏袒骆姑娘?!郡主已经身受重伤……” 谢衍道:“好,谁能越过本王砍这小姑娘一刀,也算。” “……”也就是说,要找骆君摇报仇,就得先打倒谢衍。 骆君摇半点也没有因为谢衍让人砍自己而不爽,反倒是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对面的高虞人,似乎很期待他们出手跟谢衍打一架。 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也不知道谢衍伤好了没有,自己惹的麻烦她还是自己解决吧。 悄然无声地,幽月刺已经从袖底重新滑落到了她手心里。 贺若穆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够了。” 原本还想要冲上来的高虞将领顿住,只听贺若穆提对谢衍道:“此事是贺若雅束咎由自取,一切到此结束。在下保证,高虞不会就此事再找骆姑娘麻烦。” 谢衍侧首去看骆谨行和骆君摇,骆谨行点了点头,骆君摇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谢衍这才朝贺若穆提点了下头,“可。” 也就是说,骆家也不再追究贺若雅束偷袭导致骆谨行受伤的事,虽然骆谨行只是擦伤了个皮。 说到底,双方现在是要结盟合作。 也不大可能因为两个小姑娘的矛盾就撕破脸,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有一方要退让的。 贺若雅束自己理亏,这个亏也只能自己受了。 高虞人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不仅比试输了贺若雅束一只手还废了,今天这一趟来得着实血亏。 高虞人走了,陪着他们一起来的宁王等人自然也走了。 连带着,还将阮月楼三人一起带走了。 目送一行人离去,谢衍才回头看了看骆君摇,伸手从她手中将幽月刺取了过来。 幽月刺刚刚染过血,但此时刀身却依然是一片纯净的微蓝,看不到一丝血迹。 谢衍看了一眼,便将幽月刺重新插回骆君摇腰间那颇为华丽的刀鞘上。温声道:“小姑娘别总是打打杀杀的,让你父亲担心。” 骆君摇身手很好,但内力薄弱,方才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八成是要重伤的。 一旦第一击就受了重伤,再厉害的功夫也是使不出来的。 更何况骆君摇还有那个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会发作的小毛病,能不动手自然还是少动手比较好。 在人家的地盘上搞事,骆君摇对受伤的贺若雅束没有什么愧疚感,但是对上谢衍却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特别是人家不仅没怪她,还这样温和地关心她。 对一向吃软不吃硬的骆二姑娘来说,就更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 见小姑娘快要把脸给埋起来了,谢衍也不由轻笑了一声,看着姑娘方才那架势他还以为她要提刀上去砍人呢。 当然某种程度来说,也没错。 如果刚才没人阻拦,骆君摇也是不怕硬杠的。 至于打不打得赢,打完才知道么。 站在一边的卫长亭忍不住神色诡异地盯着谢衍。 啊喂!摄政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看起来很像是在调戏人家小姑娘?! 你有没有看到旁边骆谨行已经快要扑上来了! “骆兄!”关键时候,卫长亭决定舍身救表哥兼上司。 上前一把抓住骆谨行没受伤的手臂,热情和善地笑道:“骆兄,你这伤不如咱们也去包扎一下吧?顺便在咱们镇国军大营里看看,然后再吃个晚饭?” 顾珏一脸看蛇精病地表情:这点伤你再晚一点说,伤口都要结痂了。 骆谨行也觉得不太可,扭头想要挥开卫长亭去拉妹妹。 但骆君摇觉得卫长亭说得很有道理,“对呀,二哥,还是让大夫看看吧,就算没毒感染了怎么办?” “……” 卫长亭含笑一手拉着骆谨行,一手拉着顾珏,“走走走,我带你去见大夫。” “可是,摇摇……”骆谨行道。 卫长亭道:“有王爷在呢,咱们王爷你还信不过吗?” 骆谨行想了想,也对。 方才他其实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出于某种直觉不想让妹妹和谢衍靠得太近了。 这会儿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哪儿不对。 谢衍人品挺好,刚才还救了摇摇。镇国军大营还是他的地盘,摇摇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再看看小丫头欢快地朝自己挥手,以及卫长亭邀请他去看看镇国军精锐的训练情况。于是骆谨行将心中那一抹莫名的感觉抛到了脑后,被卫长亭拉着走了。 卫长亭一边拉着人走,还不忘回头给了谢衍一个邀功的得意笑容。 “……”习惯了他天马行空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谢衍无语。 ------题外话------ 小剧场:骆谨行:我刚才感觉有什么不对,有好像没什么不对。 骆谨言:你个猪! 骆谨行:那就是真的有不对,那咋办? 骆谨言:打死卫长亭。 骆云:打死卫长亭! 卫长亭:所以抓不住重点,这是你们骆家遗传的吗?我只是个无辜路人啊! 85、怎么谢本王?(二更) 等骆君摇反应过来才注意到,卫长亭三人一走,其他人也瞬间做鸟兽散。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校场上,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骆君摇倒也不觉得尴尬,她虽然算不上社交牛逼症,但也是个自来熟。 而且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想问,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也就先放在一边了。 谢衍也知道她有话要说,开口问道:“有什么想说的?” 骆君摇有点歉疚,“我方才是不是惹麻烦了?” 谢衍微微挑眉,“如果本王说是,你方才就不会动手?” 骆君摇坚定地道:“当然不会,她暗算我,还伤到了我二哥。” “那你准备怎么办?” 骆君摇笑道:“我可以换个时间,悄悄地套个麻袋,再打她一顿。” 谢衍唇角微动了下,转身带着她往校场外走去,一边道:“小事,没那么严重。” 骆君摇跟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跑了两步才追上,道:“可是,高虞不是我们的盟友吗?现在正在谈判啊。” 谢衍脚步放缓了一些,道:“所以,不能让他们太自以为是。” 骆君摇瞬间表示了悟了,“我知道了,所以王爷是想告诉高虞人,结盟是我们占主动,不愿意谈就算了,我们不会为了结盟而容让他们?” 谢衍有些意外,停下脚步打量了骆君摇一番,道:“挺机灵的。” 骆君摇毫不谦虚,笑眯眯道:“我本来就很机灵啊。” “先前怎么那么傻?”这么机灵的姑娘怎么就被谢承佑那种货色给忽悠了? “……”能不提这茬么?好好说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虽然王爷说我没惹祸,但还是要谢谢王爷刚才救了我。”当时没感觉怕,但事后骆君摇还是知道,自己现在是挡不住那三个人同时暴怒出手的。 “你准备怎么谢本王?”谢衍突然问道。 “啊?”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一时有点茫然。 她能说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吗?这摄政王殿下怎么还认真了?人设崩了好吗? 谢衍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去。 骆君摇连忙追了上去,道:“王爷您说啊,想要怎么谢你?” 谢衍有些无奈,“我跟你爹认识快二十年了,救你是应当的,难道还能眼看着你被人打伤?” 这话倒是不假,骆云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出头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谢衍也是十多岁上战场,但实际上他在上战场之前就已经认识骆云了。 仔细算起来,还真的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方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这小姑娘一脸乖巧认真的模样,就想逗逗她。 谢衍自己反应过来都怔了下,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样清闲戏谑的心情。 “王爷您这样说,让人还以为你跟我爹一样大呢。”骆君摇忍不住吐槽道,他跟他爹认识快二十年了,她现在还没有二十岁呢。 谢衍也不在意,“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我跟你爹也能算是一辈人。” “你占我爹爹便宜!我爹跟着高祖陛下打仗的时候,你也还没生下来呢。”骆君摇道,“你只比我大哥大六岁。” 谢衍摇摇头,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可争辩的,“你这些日子最好小心一些。” “高虞人还会找我麻烦?” “贺若穆提和贺若丘提应当不会,但别人未必。”谢衍淡淡道。 骆君摇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一些的。如果是有人私底下找我麻烦,打坏了也没关系吧?” 谢衍停步看着她,“少跟人动手。” 骆君摇乖巧表示,“好的。” 谢衍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她没听进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走吧。” “去哪儿呀?” 谢衍道:“骆二公子一时半刻恐怕脱不开身,本王先让人送你回去,还是你留下跟他一起回城?” 骆君摇自然不想现在回去,镇国军大营啊,有多少外人能有机会到此一游? “当然是跟二哥一起。” 谢衍点点头,示意骆君摇跟他走。 都是驻守边关多年的将士,骆谨行在镇国军大营自然是如鱼得水。 镇国军上下多少也知道骆谨行的名号,并不像对高虞人以及宁王一行人那般戒备警惕,骆谨行被卫长亭带着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了。 切磋骑射,战场推演,好不自在。 相比之下谢衍的日常就要无聊多了,骆君摇凑热闹看了一会儿骆谨行跟人摔跤之后也没了兴趣,便开始观察起谢衍来。 谢衍并不跟军中将士打成一片,他不跟人切磋,也不跟人说笑,每一个走过他身边的人脸上都带着敬畏和些微拘束的神色。 骆君摇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卫长亭那么不靠谱谢衍为什么还能容忍他了。 毕竟谁也不喜欢被全世界都当成异类敬而远之的感觉,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人能用正常的态度对待自己,哪怕对方不靠谱一点大概也能忍了? 谢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正靠在椅子里似乎正望着自己,眼神却明显在神游天外的少女。 “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找你二哥和卫长亭,那边现在应当挺热闹的。” 骆君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不能动手,光看着多无聊啊。” 镇国军的将士们可以和骆谨行打成一片,但是对着她这样的女孩子却十分拘束。她说想要跟人切磋,人家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连拳脚该怎么出都不知道了,生怕一拳把她给打坏了。 哪怕他们中有的人之前看到过她打伤贺若雅束的情形。 不得不说,以貌取人要不得。 她如今的模样很漂亮,不仅漂亮看起来还很娇小可爱,基本上正常的男子没什么人会想跟她打架。 谢衍摇摇头道:“这几日身体可有不适?” 骆君摇道:“没有呀,我很好。” 见谢衍蹙眉不语,骆君摇笑道:“王爷是担心我会再像那晚一样么?” 谢衍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出神,骆君摇疑惑地看着他,“王爷?” 谢衍道:“薛百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天还在查医书。想必骆将军也叮嘱过你,尽量少跟人动手。不过…倒也不必过于小心,反倒是让自己不快。或许,只是一次意外罢了。” 骆君摇知道不是意外,不过见谢衍这般认真地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摄政王殿下你长得这么帅,但是这样殷殷叮嘱的模样,真的有点像是我爹啊。 “又在想什么?”谢衍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变化。 骆君摇连忙正色道:“没有!” “……”那就是有了。 另一边,离开镇国军大营回城的众人气氛却依然凝重。 贺若雅束右手受了伤无法御马,只能让贺若丘提带着一起走。 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贺若雅束因为失血和痛楚,脸色依然惨白。 看了看前面与宁王并辔前行的贺若穆提,贺若雅束低声道:“二哥,我的手…是不是废了?” 贺若丘提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好好养着吧,也许没那么严重。咱们高虞也有不少厉害的大夫,回去再让他们看看。” 贺若雅束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骆君摇如此嚣张,大哥就这么算了?这算什么…难道我们高虞还怕了大盛不成?” 贺若丘提当然没傻到直接开口戳她伤口,只在心中暗道,就算高虞不怕大盛,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你跟大盛撕破脸啊。 口中却只能道:“咱们要跟大盛结盟,大哥自然是要大局为重。雅束,这次的事情…毕竟是你先动的手,就算是父王出面,只怕也讨不了便宜。” 他父王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亲自问责骆云的女儿。 贺若雅束含泪道:“昨天明明是大哥让我……” 贺若丘提连忙看了周围一眼,见身边都是自己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还是看破不说破比较好,说破了就比较尴尬了。 而且这位大小姐,大哥只让你昨晚试试大盛人的态度打压他们的气焰,没让你今天在镇国军大营里跟人动手啊。 更不用说还输不起暗箭伤人,他们能怎么办? 然而贺若丘提能想明白,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想明白,还是有跟贺若雅束一样想法的人存在的。 先前那高虞将领打马上前,道:“郡主你放心,属下一定替你报仇!” 贺若丘提闻言皱眉道:“图犁,我知道你是二叔手下出来的人,但是你最好记住,高虞和大盛结盟在即,若是闹出什么事端,就算我不说什么,大哥和父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将领对上贺若丘提的凌厉的目光,只得低头道:“是,二王子。” 图犁知道,这位二王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若真的动起手来未必就比大王子手软。 贺若雅束见状,抬起没受伤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我知道,你看上那个丫头了,就会站在她那边说话。” 贺若丘提瞬间就想将这丫头丢下马背去,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她是二叔的女儿,二叔手里掌握着高虞不少势力”,才心平气和地道:“这话你去跟大哥说,父王说了这次大盛之行全都听大哥的。” 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前面的人虽然听不清楚但气氛和神色不对却能看见的。见宁王几次往回看,贺若穆提只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贺若丘提连忙道:“没事,雅束伤口疼。” 贺若穆提点头,“走快一些,回去再让大夫看看。” 旁边宁王笑道:“小姑娘娇气一些也是难免的,楚王为太皇太后亲自去并州请了一位神医,如今还在楚王府中。郡主的伤若是不好,大王子不妨去请来看看。” 贺若穆提道:“多谢宁王殿下提醒。” “哪里,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有什么本王帮得上忙的,大王子尽管开口。” “多谢。”贺若穆提再次谢过,双方一时倒是有些融洽和睦的意思了。 ------题外话------ 勤快写小剧场的某人要票票~~(???) 现在 摇摇:你只比我大哥大六岁,竟然好意思说跟我爹爹同辈! 谢衍:年龄这种事没什么可争辩的。 后来 骆云:年龄太大了,不行! 谢衍:本王只比令郎年长几岁。 86、双标骆云(一更) 骆谨行和骆君摇到家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饭点了,骆谨行下午和镇国军将士交流愉快,骆君摇跟在谢衍身后转来转去,自觉也挺愉快。 于是两人有志一同,愉快地忘记了今晚家里要给骆老夫人接风洗尘这件事。 两人一踏入大堂便看见骆云和苏氏正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们,下首还坐着面带微笑的骆谨言。 见他们进来,骆谨言脸上的笑容跟深了几分,还朝两人轻轻点了下头。 骆谨行和骆君摇却双双觉得头皮一凉,要完! “父亲,母亲。” “爹爹,母亲,我们回来了。” 两人一起上前行礼问安。 骆云慈爱地对女儿点点头,“回来就好,饿不饿?晚饭吃了没?” 骆君摇点头道:“吃了,我跟二哥一起在镇国军大营里吃的。” 骆云道:“吃了就好,军营里的饭菜都糙得很,没吃饱的话一会儿回去再吃点。去你大哥那边坐吧。” “哦。”骆君摇看了二哥一眼,走到骆谨言身边坐下。 下一刻,骆云脸上慈爱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后爹脸,“你还知道回来!” “爹……”骆谨行倒是没被吓着。选择留在镇国军,还带着妹妹天黑了才回来,骆谨行早就知道免不了一顿骂了。 只是,爹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爹爹……”骆君摇这才发现自家爹爹原来对儿女竟是堂而皇之的双标,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替二哥说话。 旁边骆谨言将她按住,微笑道:“摇摇坐好,父亲教训儿子,你看着就好。” 骆君摇小声道:“是我劝二哥出城玩儿的,回来晚也是我同意的。” 骆谨言温声道:“他是兄长。” 骆君摇只能同情地望着自家二哥,不管什么理由,只需要一句他是兄长,责任就得全部由他承担。 骆谨行对此倒没什么不满,他带着妹妹这么晚才回来本就该受罚。 “孩儿知错,请父亲母亲责罚。”骆谨行干脆利落地认罚,丝毫没有替自己争辩的意思。 骆云轻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在镇国军跟人切磋了一下午?这么喜欢跟人打架,明天开始玄甲军上下每天陪你操练,半个月。” “啊?”骆谨行惊讶,骆云脸色一沉,“不然三十军棍?自己选!” “没!”骆谨行连忙道,“孩儿明天就去!” 不就是打架么?跟谁打不是打,就是可能会累一点痛一点罢了。 苏氏见骆云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好了,罚也罚了,谨行起来吧。” 这其实就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骆谨行平时在军中也没少跟人打架切磋。骆云虽然对儿子没有好脸色,但还是疼儿子的。 “谢母亲。” 骆谨行这才起身,在骆君摇对面坐了下来,还好心情地朝她挤了挤眼睛,示意自己没事。 苏氏看看两个小的,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啊,明早去给老夫人陪个不是。”老夫人回来第一天,家宴上三个孙儿孙女就少了两个,老太太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骆谨行有点不好意,“母亲,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忘了。” 原本他是记得的,但是镇国军大营里那种氛围,兴致一来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儿? 苏氏道:“放心,老夫人也不会跟你们两个小辈计较,好好赔个礼就是了。将军已经跟老夫人说了,是他让你们出城去办事的。” 只是骆谨行还有可能是去办事,但骆君摇一个小姑娘能办什么事? 老太太再糊涂也知道骆云是在给儿女打圆场,不过骆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总不能对外人说,她孙儿孙女不孝,故意缺席她的接风宴吧? 老太太还是要脸面的。 “孩儿知道了,有劳父亲母亲了。”骆谨行道。 骆云看儿子这模样,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挥挥手道:“罢了,时间不早了,夫人和摇摇先回去休息吧,谨言谨行跟我去书房。” 他也知道,次子虽然不是故意缺席今晚的家宴,但确实是对老太太有意见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仅是次子,长子恐怕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不像次子那样喜怒皆形于色,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对此骆云也不想多说什么,两个儿子都已经及冠是成年人了。他们对老太太没有感情,从小到大老太太许多行为也让他们心里不舒服。 只要身为孙儿的本分他们做到了,骆云也不至于强压着头要两个孩子对老太太百依百顺。 别说这两个,就是他这个亲儿子有时候不也对老太太的所言所行颇有微词么? “好的,爹爹,大哥二哥也早点休息。” 等骆君摇和苏氏回去休息了,骆家父子三人才起身往骆云的书房而去。 路上,骆谨言兄弟俩跟在骆云背后,骆谨言问道:“你们怎么想起来去镇国军大营了?” 骆谨行毫无隐瞒,道:“碰巧在南市遇到了卫长亭,他提议我们就一起去了。我还跟高虞那个贺若丘提打了一架,那家伙不怀好意,回头有机会还得再收拾他一顿。” “还有摇摇…大哥,咱们家摇摇还挺厉害的,一刀把贺若雅束那丫头一只手给废了。” 骆谨言侧首看着他道:“我知道,让摇摇替你出头,你还挺能耐?” 骆谨行顿时无言,挠了挠头道:“那什么…我就是一时不慎,我又不是打不过那丫头。再说了,要不是今天的事,我还不知道咱们摇摇这么厉害呢。”昨晚虽然也打了,但跟今天下午那样还是不能比的。 小姑娘下手干脆利落,这要是个弟弟那也是能上战场的好苗子啊。 嗯,不对不对。 还没妹妹好,娇娇软软的妹妹多可爱啊。 “大哥,你和父亲一点都不惊讶么?”骆谨行兴奋完了觉得自家大哥的反应过于平常,有些不甘心地道。 骆谨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非得跟你一样,才算是惊讶么?”更让人惊讶的事情他都已经提前知道了。看来那晚的记忆摇摇虽然记不太清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 骆谨言蹙眉问道:“摄政王有没有说什么?” 骆谨行不解,“说什么?王爷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这事儿不怪摇摇啊。” 骆谨言为弟弟的心大感到头疼,“仔细说说。” “哦。” 去书房的路上,骆谨行将在镇国军大营里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自家大哥交代了。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动脑子的事情交给大哥,动手的事情交给他。 大哥既然想听,就是他认为有必要知道详情,那他就说呗。 直到进了书房,骆谨言才看着弟弟沉声道:“以后少把摇摇往摄政王跟前带。” “啊?为什么啊。”骆谨行不解。 骆谨言冷冷道:“记住,照做就是了。” “哦。”骆谨行闷闷地点头,脑子聪明了不起哦。 骆云其实也不太明白长子的意思,不过他觉得长子说得没错。 谢衍的身份太麻烦了,他也不希望女儿跟他有过多的交际。 只是摇摇的病,回头还得请薛神医帮忙…… 第二天一早醒来,骆君摇听话地去给骆老夫人请安兼赔礼了。 带着兰音和兰珍刚走到骆老夫人的荣乐堂院子外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小心徘徊着。 “姑娘,是大姑娘身边的翠雀。”兰音道。 兰珍也很是不解,“她在这里做什么?” 翠雀看到她们走过来似乎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匆匆屈膝行礼,“二姑娘。” “你不跟着大姐姐,在这里做什么?”骆君摇问道。 翠雀低声道:“奴婢奉了大姑娘之命,专程在这里等姑娘的。” “大姐姐有什么事?”骆君摇问道。 翠雀道:“二公子在荣乐堂里跟老夫人吵起来了,大将军上朝还没回来,夫人和大小姐让您先别进去。” 骆君摇闻言不由失笑,同时也有些感动,笑道:“让大姐姐操心了,夫人和大姐姐也在里面?大哥呢?” 翠雀道:“大公子也在,二姑娘不如先回去,晚一点等老夫人气消了再来?” 骆君摇道:“不用了,都走到这里了再回去,回头传到祖母耳朵里还得惹她生气。大哥二哥真是的,干嘛这么积极,也不叫我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说罢就绕过了翠雀往荣乐堂大门的方向走去,翠雀也不敢拦她,急得直跺脚,“唉…二姑娘,这……” 兰音对她笑道,“别担心,老夫人总也是二姑娘和二公子的祖母,还能真的怎么着公子和姑娘不成?” “……”我难道要说,夫人不仅是担心老夫人迁怒姑娘,还担心姑娘气着老夫人? 这话没法说啊。 骆君摇也不管翠雀还有什么话想说,已经快步踏入了荣乐堂。 果然才刚进去,还没走到荣乐堂大堂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骆老夫人怒斥骆谨行的声音。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啧叹,就一个七十出头的老人家来说,老太太这肺活量够可以的。 87、拒绝纳妾(二更) 一大早,荣乐堂里的气氛就少见的紧绷。 就连一向在骆老夫人跟前很得宠的沈令湘也老老实实坐在骆氏身边,不敢多话。 唯独骆谨行站在一边,梗着脖子毫不相让地与骆老夫人对视。 骆老夫人被气得手指头直发抖也不见他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这样子若是让外人看到了,一个不孝的帽子只怕是免不了的。 骆老夫人身边,站着脸色通红神色尴尬无措的陈渔儿。 骆谨言坐在一边,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带着几分淡淡的薄怒。 苏氏和骆明湘安静地坐在下首,苏氏望着骆谨行眉头微蹙。 骆老夫人在孙子这里讨不到便宜,自然而然地就将怒火倾泻到了苏氏身上。指着苏氏怒道:“你看看!你也是给人当母亲的,就教了谨行顶撞我这个当祖母的?!” 门外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笑。 苏氏嫁进骆家的时候骆谨行已经被骆云带去边关教养了,这些年回上雍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两人都没有相处过几天,更不用说教导了。 苏氏显然也知道骆老夫人的脾性,倒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只是道:“母亲,谨行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眼看着谨言和谨行都该说亲了,这正室尚未过门,就先纳了妾室进门。疼姑娘的好人家哪里还肯将姑娘嫁过来?” 骆老夫人显然不吃这套,冷哼一声道:“你少糊弄我,我虽然不是什么侯门大户出来的,也在这上雍住了二十多年。谨言都二十四了,谨行也二十多了,这个年纪的小子,哪个房里没有几个人?” 说罢又看向骆谨言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上你表妹,嫌弃她乡野出身的,配不上你这定国公府的大公子。” 骆谨行忍不住道:“祖母!好端端地你就非得让大哥纳陈表妹做妾,大哥不愿意有什么错?” 骆老夫人没好气地道:“闭嘴,我问的是你大哥,用得着你火急火燎地跳出来替他说话?什么叫有什么错?他违逆祖母的话,就是错!” 骆谨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还没娶妻呢,不想纳妾哪里错了?再说了,祖母既然将陈家表妹带到京城来,就当为她安排一个好人家,若是三舅老爷知道您让他的孙女给人做妾,岂不伤心?” 骆老夫人道:“胡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和谨言两个,你爷爷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几个伯父都能到处跑了!还有渔儿,什么样的好人家能比留在自己家里让我放心?我正是疼她,才将她留在骆家,将来便是我不在了,一家子亲戚你们还能欺负她不成?” 苏氏朝还想顶嘴的骆谨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慢声细语地对骆老夫人道:“母亲,您一片苦心我们都知道。只是谨言和谨行的婚事,将军也关心得很。确实有不少人家的公子少爷,才刚刚成人身边就有通房侍妾侍候。但那些人哪里比不得上咱们家两个孩子?真正家风清正疼惜姑娘的好人家,哪里舍得让姑娘嫁给那样的人?纳妾这事儿,眼下真不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陈姑娘无法自处?倒不如再等等,待咱们将谨言和谨行的婚事定下来再说,您看如何?” 骆老夫人看向骆谨言,“谨言,你怎么说?”骆老夫人也知道,苏氏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只听骆谨言道:“不成。” 大厅里气氛更加凝重起来,陈渔儿更是羞得涨红了脸,眼中泪珠滚动勉强没有落下来。 骆氏小声道:“谨言,母亲也是为了晚辈好,你就别跟她犟着了。渔儿也是愿意的,跟着你…她也不算委屈。” 骆谨言看了陈渔儿一眼,道:“祖母的话表妹不要放在心上,你既到了骆家便安心住下。将来有什么想法也尽可与祖母和母亲说,父亲是你表叔,我和谨行也是你兄长。” 言下之意,骆家可以做她的依靠。 但无论是他还是骆谨行,都不会娶陈渔儿的。 陈渔儿呜咽了一声,再也受不住这话,捂着脸跑了出去。 骆谨言站在门外看着陈渔儿从自己身边跑过,朝兰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看着,然后才轻提了下裙角跨入大厅中。 “祖母,母亲。君摇来迟了,还请祖母恕罪。”骆君摇走进大厅,规规矩矩地朝骆老夫人行了礼。 骆老夫人心情正差,扫了骆君摇一眼冷声道:“二姑娘来得真早。” 骆谨行的心情同样不好,见状不由呛了一声,“往日里请安不就是这个时辰么?摇摇又没迟到。暖心苑离荣乐堂最远,她晚来一步也是正常。” 荣乐堂和暖心苑是整个骆府装饰最精巧用心的两个园子,但却正好分别在骆府的两边。不仅两个园子里面积颇大,回廊曲折蜿蜒,中间还隔着一个偌大的花园,光是走过来就要花费好一会儿功夫。 “你、你……”骆老夫人没想到骆谨行今天竟然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当真是气得不轻,指着骆谨行一时说不出话来。 骆君摇脆声道:“是君摇的错,祖母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然爹爹该着急了。” 骆老夫人看着她,“如今你爹和谨言谨行都护着你,你高兴了?” 骆君摇道:“大哥二哥疼我,我当然高兴了。大哥和二哥还有爹爹也都是孝顺祖母的,祖母您就别生气了。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爹爹不会教孩子呢。” 提起唯一的儿子,骆老夫人气短了一些。 让骆谨言纳陈渔儿的事她还没有跟儿子说,原本是想等谨言答应了她再跟儿子说。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不仅骆谨言不同意,就连骆谨行都跳出来反对。 骆君摇走到骆明湘身边坐下,继续道:“方才我看到陈家表姐哭着跑出去了。祖母,您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事儿,不是让陈家表姐尴尬么?再闹下去,让下人传出去了,陈表姐以后还怎么在咱们家里住得下去?” 骆老夫人微微眯眼打量着骆君摇,昨儿听养女和外孙女说这丫头最近变了不少,她还没在意。 此时却清楚地感觉到,这君丫头确实是变了不少,往日里哪里有这么伶牙俐齿? “你也觉得我将你陈表姐配给你大哥不合适?”骆老夫人问道。 骆君摇道:“大哥不乐意,就是不合适啊。祖母您既然疼陈表姐,自然想要让她将来过得和和美美的,大哥这样…哪里能和美了?再说了…有几个女儿家愿意给人做妾呢?可是祖母带着陈表姐出来,对她这般好,陈表姐就算不愿意也不好意思跟祖母说,岂不是只能委屈在心里?好可怜呀。” 骆老夫人轻哼了一声道:“能嫁给谨言,怎么会委屈?” 骆老夫人显然觉得自己的安排就是两全其美的。 既给陈渔儿找了个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对得起娘家兄弟。又不耽误嫡长孙将来娶妻,毕竟她只要求谨言纳陈渔儿为妾不是么? 她骆家的嫡长孙,当然还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身份尊贵的姑娘的。 老家道观里的仙师说过,渔儿是个好生养的。 这对于长孙已经二十多岁,急于抱重孙的骆老夫人来说再重要不过了。 京城这些千金小姐一个个都瘦骨伶仃,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哪里能生出健康强壮的孩子? 骆君摇朝骆谨言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骆谨言对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拉住还想要说什么的弟弟,骆谨言正色道:“祖母,孙儿和父亲一样,志在沙场。只等回头父亲母亲选一房妻室有一双儿女便足够了,并没有多余纳妾的心思。还请祖母体谅。” 骆老夫人见骆谨言神色肃然,显然决心已定。 虽然对他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但骆老夫人也知道这种事情确实强求不得,不由将视线看向骆谨行。 骆谨行吓了一跳,一跃而起就往门外蹿去,“祖母,你千万别给我说这事儿,大哥说的没错,我只当陈表妹是自家妹子,没有别的心思!” 话音落下时,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骆老夫人气结,“他这是……” 骆谨言垂眸,温声道:“昨天他带着摇摇延误了归家时间缺席祖母的接风宴,父亲罚他今天起去军中受罚,恐怕往后大半个月都没时间了。” 骆老夫人倒也不是真的不疼孙子,当下又有些着急了,“去军中受罚半个月?重不重啊?” 骆谨言道:“他做错事,再重也是他该受着的。” 骆老夫人蹙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才刚从边关回来,可别伤着累着了。” 骆谨言道:“祖母放心,父亲心里有数。” 骆老夫人无言半晌,看看亲密地和骆明湘坐在一起的骆君摇,再看看垂眸神色浅淡的骆谨言和苏氏。 一时间竟觉得满心涌起一种无力之感,原本还想要训斥骆君摇的话也懒得说了,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骆谨言起身恭敬地行礼,“那我们先告退了,祖母好好休息。” “祖母好好休息,明儿君摇再来请安。” 骆老夫人没有说话,目光从骆谨言和苏氏脸上划过,竟觉得长孙的神情气度都和苏氏有几分相似。 不,应该说是像他的生母,林氏。 但是,这是她的亲孙儿,不是可以让她随意刁难的林氏。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也并不舍得去为难自己的儿子孙儿,偏偏他们就是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当年她就不喜欢林氏,儿子娶了也就罢了,就因为林氏不喜就坚决不肯听从她的话纳妾。若非如此,儿子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有两儿一女? 如今又是这样,孙子也不停自己的话! 想到此,骆老夫人忍不住悲从中来,满心抑郁。 ------题外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想法比较顽固奇葩,不过只算是有点极品不是恶毒祖母哈,后面戏份也不会很多~~ 88、还钱来了?(一更) 从荣乐堂出来,骆谨言兄弟俩脸色都不太好看。 苏氏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以后不要当面跟老夫人硬杠,传出去不好听。” 骆谨言点点头,温声表示受教。 骆谨行却有些不以为然,道:“这种事,要是不当场回绝了,回头恐怕老太太就直接把人送大哥院子里去了,到时候那才是有理说不清。” 苏氏失笑,摇摇头道:“老太太这事儿办得虽然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她说得倒也不全是错的。不少人家晚辈年纪差不多了还没娶妻,长辈免不了送两个贴心人到身边侍候。怎么?谨言是真看不上陈姑娘?” 虽然老太太送自己兄弟的孙女,有些过了。 通房丫头和正式的侧室可不是一回事。 骆谨言摇摇头道:“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何必耽误人家姑娘。母亲,陈家表妹那边……” “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苏氏道,“按我说,老太太若是疼那姑娘,就该找人多教她一些东西。正好明年开春就是春闱,我看她也识字,有骆家做依靠,从明年春闱的进士中选一个排名中上,品行具优的夫婿问题不大。只是,这还得看陈姑娘怎么想,还有老太太那里……” 如果老太太坚持要将陈渔儿给自己孙子做妾,那他们想再多也没用。 苏氏按了按眉心道:“罢了,这事儿我会跟将军说的,你们也别着急。” “有劳母亲费心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苏氏摇头道。 骆君摇挽着骆谨行的手臂,问道:“二哥,你的伤没事了吧?” 骆谨行立刻忘掉了刚才的不快,笑着挥了挥自己另一只手臂道:“能有什么事儿?昨天下午不是还跟人摔跤了么?都跟你说了,就是破了点皮儿。” 骆君摇道:“没事就好,这年头小伤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万一伤口感染,破伤风什么的,真的很麻烦啊。 骆谨行对妹妹的关心很是受用,“好,二哥知道了,会小心的。我还要出城,就先走了,摇摇在家里乖乖的。” 骆君摇知道他要去玄甲军大营接受为期半个月的人形沙包体验,同情地挥手道:“二哥一路平安。” 骆谨行要出城,骆谨言便也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他们虽然不像骆云那样事务繁忙,三不五时还要一大早爬起来去上早朝。但也都是有正经官职在身上的,即便回到京城也不会闲着。 目送两人离开,骆君摇才有些感慨地道:“爹爹和大哥二哥好辛苦啊,还是我比较幸福。” 她没什么事业心,觉得自己不愁吃不愁穿在家里混吃等死就挺好的。 骆明湘略残忍地提醒她,“再过两天你就该去书院上学了。” 闻言骆君摇忍不住嗷呜惨叫一声,辛苦上学十几年,一朝回到高中班啊。 当然这是夸张的形容,安澜书院的课程跟高考比起来堪称是度假。 苏氏看看她们两姐妹,笑道:“好了,你们俩也别闹腾,好好在家里待着。特别是你,君摇。你爹出门前还特意叮嘱我,让你这几天小心一些,不要往偏僻的地方跑,就算要出门也要多带几个人。知道么?” 骆明湘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苏氏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骆君摇的眉心,道:“她把高虞郡主的右手给废了。” “……”骆明湘半晌无言,她觉得妹妹越来越乖了,可是为什么她做的事情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骆君摇捂着额头无辜地望着自家大姐姐,苏氏也收手道:“这事儿倒也怪不得摇摇,只是谁知道那些高虞人会做什么,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母亲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这才乖。”苏氏微笑道。 早上荣乐堂发生的事情,骆云上朝回来便知道了。 当着苏氏的面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了荣乐堂。 旁人并不知道骆云和骆老夫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骆云离开荣乐堂之后骆老夫人心情很是不悦还砸了两个茶杯。 但骆老夫人却没再提纳妾的事,第二天还将苏氏叫到跟前,让她给陈渔儿找了一位教规矩礼仪的女先生这都是后话。 骆君摇对陈渔儿这个表姐倒是没什么恶感,一来两人没相处过,骆君摇不至于对一个才十六七岁心理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姑娘有多大恶意。二来纳妾那事儿,陈渔儿或许有些小心思,但若说她能说服骆老太太让大哥纳她做妾,骆君摇是不太相信的。 老太太似乎对插手两个孙儿的婚事,有着迷之执着。 “其实那表姑娘看着也挺可怜的。”听二姑娘问起陈渔儿,兰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正坐在书案后练字的骆君摇抬起头来问道:“怎么说?” 兰音道:“算起来陈姑娘和沈姑娘都是咱们家的表小姐,陈姑娘还是老太太真正的血亲呢。可是听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说,那姑娘跟在老太太身边,做的差不多就是丫头的活儿。一路上侍候老太太起居洗漱,什么都做。姑娘您再看看沈姑娘……” 早前沈姑娘在骆家过得可不比自家姑娘差,也就是大将军和两位公子回来了,这才看出了差别。 骆君摇搁笔,好奇道:“陈表姐昨儿才刚来,就连你们都知道了?” 兰音道:“所以说陈姑娘可怜呢,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若真尊重她是表姑娘,哪里敢背地里传这些话?” 丫头怎么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子的态度,若老太太对陈渔儿十分重视,下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将她的闲话传得到处都是? 骆君摇点点头,陈渔儿愿意给大哥做妾,一来确实是大哥人品俊秀是个难得的夫婿人选,陈渔儿心里未尝没有这个心思。 另一方面恐怕还真是让她言中了,陈渔儿根本不敢拒绝骆老夫人的话。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可惜才到大哥跟前就被卡住了。 骆君摇道:“让下面那些人少胡说八道,陈表姐既然来了咱们家就算是客人,待客之道都不知道了?” 兰音点头笑道:“姑娘放心,回头奴婢就去提醒管事的一声。” 骆君摇想了想道:“你再去跟母亲说一声,找个人看着陈表姐一些,别让她真的被人欺负了。” “是,姑娘。” 兰音是苏氏亲自挑选的丫头,脑子很是聪明。 她自然明白姑娘让人看着陈姑娘不仅是为了让她不被别人欺负,也是想看看她后面行事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个本分姑娘,骆家也不至于吝啬到亏待亲戚家的姑娘。但若有什么别的心思,她们也好早做打算。 “姑娘,穆王府大少夫人和玄昱公子来了。”兰珍从外面走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有些诧异,“谢承佑?他不是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吗?这又能起来了?”什么体质啊? 兰珍笑道:“能,不过看着不太好的样子。” 骆君摇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兰珍道:“夫人身边的人说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问姑娘您是自己去大厅还是直接给您送过来。” 骆君摇站起身来,兴致勃勃地道:“走,咱们去看看。” 谢承佑确实不太好,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不说,整个人瘦了一圈也憔悴了许多。 若是让那些从前倾慕他的姑娘们看到了,只怕都会认不出来这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玄昱公子了。 谢承佑坐在花厅里,背脊挺得笔直,看到骆君摇进来,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忍不住抓紧了一些。 “母亲。” 苏氏见骆君摇进来,含笑对她招招手道:“摇摇来了,快过来坐。” 骆君摇走到苏氏身边坐下,然后才看了看坐在下首的三个人。 除了谢承佑的亲生母亲穆王府大少夫人韩氏,一起来的还有谢沅。 一看到骆君摇走进来,谢沅就睁大了眼睛瞪着骆君摇。 等到骆君摇目不斜视地走到苏氏身边坐下,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氏笑道:“这是穆王府大公子的夫人,你也见过。还有玄昱公子和怀淑县主,他们是来找你的。” 骆君摇点点头,直接看向谢承佑,“我的东西呢?” 谢承佑不想和骆君摇纠缠,侧首看向自己的亲娘。 韩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君摇,先前是承佑不懂事惹你不高兴了,他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你看他这不就亲自上门赔罪了么?你就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这上雍皇城里谁不知道你跟咱们家承佑……” “谢少夫人。”她话还没说完,旁边苏氏便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家姑娘跟令公子…令侄,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再让我听到败坏君摇名声的话,我便要请大将军亲自上门问问穆王爷和楚王了。” 韩氏立时闭嘴,却忍不住在心中撇撇嘴。 骆君摇哪儿还有什么名声?骆家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一想到要给出去那么多钱,韩氏心头就开始滴血,虽然这些钱并不是她出的。 因此,韩氏还是想要再撮合一下这事。若是能成,那些钱自然也就不用给了。 她想要撮合,现在谢承佑却恨不得赶紧跟骆君摇撇清关系。 特别是他昨天听说骆君摇一刀废了贺若郡主的手,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因此他才拖着还未痊愈的伤,亲自去求了祖父,这才让穆王同意先替他填上了这笔债务。 他是真怕拖久了,哪天骆君摇又发疯拿着刀闯进摄政王府给他一刀。 “母亲,正事要紧。”谢承佑提醒道。 89、我的!(二更) 韩氏有些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公公丈夫和儿子都改变了主意,不再一心盯着想要娶骆君摇了。要不是实在舍不得这笔钱,她也不会说这些话。 见儿子提醒,韩氏也只得重新堆起笑容,吩咐人将东西送上来。 有穆王相助,谢承佑暂时也用不着变卖财产了。 只一个站在韩氏身后的仆从捧着一个木盒送到骆君摇和苏氏跟前。苏氏朝骆君摇点点头,骆君摇这才接过来打开,里面果然是厚厚一叠银票。 骆君摇仔细翻了翻,有两张大额金票,还有厚厚一叠一千两和五百两的银票。 她看了看,又交给苏氏。 苏氏只看了一眼,微笑道:“是永和钱庄的金票和银票,穆王府果然是财大气粗。”合上了盒子又重新放到骆君摇手里。 听苏氏说是真的,骆君摇笑逐颜开。心情愉悦地将盒子抱在怀里,看眼前的三个人也暂时顺眼多了。 “很好,两清了。兰音,把借据还给玄昱公子。” “是,姑娘!”站在骆君摇身边的兰音立刻拿出几张纸条送到谢承佑跟前。 谢承佑接过来看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收进了袖中,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喜滋滋的骆君摇。 骆君摇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刚到手的大笔钱上,根本没有分给谢承佑半个眼神。 谢承佑知道,骆君摇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虽然心里害怕骆君摇并不想再接近她,但面对这样的骆君摇再想想这两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骆君摇,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懊悔和不甘的。 苏氏端起茶杯,淡淡道:“谢少夫人想必也忙得很,事情既然办完了,我也不留几位喝茶了。” 这是赶人! 韩氏心中不忿,但她一个小小的王府庶子之妻,实在没有胆量去顶撞骆云的夫人。 只得咬牙笑道:“骆夫人说得是,我家里还有不少事情,就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苏氏微笑道:“我让人送三位出门。” 看着三人被管家引了出去,骆君摇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道:“母亲,我想起来还有几句话想要跟怀淑县主说!” 苏氏这几天对骆君摇还是放心了几分,便点头道:“去吧,别打架。” “……”骆君摇无奈,她也没打过几次架好吗?母亲怎么就觉得她是去打架的? 你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去送客的啊。 管家引着谢承佑三人往外走去,才刚走出大厅还没到二门就听到路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阿沅。” 管家扭头看过去,发现站在路边树荫下的不是旁人正是沈令湘。 管家皱眉,“令湘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沈令湘道:“我听说阿沅来了,突然想起来有些话想跟她说。” 谢沅刚刚在苏氏和骆君摇哪里被冷遇得彻底,心情正不太好,连面对往日关系极好的沈令湘也有些冷淡道:“骆家门槛高,我一个小小的县主哪里有什么话好说。” “阿沅?”沈令湘被她堵了一下,脸色不由一白仿佛大受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阿沅!”见她如此模样,谢承佑忍不住皱眉道,“令湘又没招惹你,你冲她发什么脾气?” 谢沅眼眶也不由得一红,怒道:“我说错什么了?别人给我气受,你也要怪我?你还是不是我大哥了?” 谢承佑皱眉,沈令湘连忙低声道:“我知道阿沅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玄昱公子不要怪她。” 又望着谢沅低声道:“阿沅,你生我的气了么?” 谢沅跟沈令湘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刚才谢承佑的态度让她有些不高兴,但见沈令湘黯然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拿她撒气有些过分了。 轻哼了一声才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沈令湘这才展颜笑道:“我知道,阿沅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生我的气呢。阿沅难得来骆府,不如去我院子里坐一会儿?” 谢沅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改天吧,骆家恐怕不欢迎我们。” 沈令湘轻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改日去书院了再见。” 然后又歉意地看向韩氏和谢承佑道:“耽误少夫人和玄昱公子时间了,还请见谅。” 韩氏瞥了沈令湘一眼,她却没有谢沅那么好忽悠,也不像谢承佑对沈令湘带着一层天然的滤镜。 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沈令湘,道:“咱们走吧。” 管家见他们说完了,这才上前道:“三位请。” “等一下!”身后骆君摇抱着盒子匆匆跑了过来,见到她追上来众人都是一愣,只是各人的神色都各不一样。 谢沅抬起下巴,略带傲慢地道:“你又追上来做什么?你要的钱都已经给你了。以后别想我大哥再理你!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骆君摇在她跟前站定,有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那么会脑补怎么不去写话本?废话好多。” 谢承佑微微后退了一步,“君…骆二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骆君摇道:“不是找你的。” 指着谢沅道:“我找你。” “找我?”谢沅狐疑地看着她,“找我干什么?” 骆君摇身形一闪,抬手就抽出了谢沅戴在发间的一支红宝石蝴蝶穿花步摇发簪。 “你干什么?!”谢沅大惊,连忙伸手就要去夺。 这是她最昂贵也最喜欢的一支发簪,上面的每一颗宝石都是最纯净美丽的外邦进贡极品红宝石,由宫中御造局最好的巧匠精心打造的。 谢沅虽然是县主,但没有封地每年只有那几百两银子的俸禄,以及穆王府每个月给家里姑娘固定的十两银子的月钱。 再想要多的,就是祖父和父母的补贴或逢年过节长辈和宫中的赏赐。 但谢沅的父亲只是个王府庶子,宫里好的赏赐也轮不到她。 她在同龄的贵女中不算穷,但实际上也比不上那些在家中受宠的权贵嫡女。 她那点私房银子,连这发簪上的一朵花也买不起。 骆君摇后退了两步避开她扑过来的身影,朝她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发簪,道:“我的!” 谢沅怒道,“什么你的?!这明明是我……”话说到一半,谢沅蓦地想起来,这支发簪是一年前她仗着自己是谢承佑的亲妹妹,强行从骆君摇这里要去的。 骆君摇自己也很喜欢这支发簪,当时便有些不高兴,只是被沈令湘给劝住了,才让她将发簪拿走了。 想到此处,谢沅暗暗懊恼自己今天怎么就戴了这支发簪出门。 这两年她从骆君摇这里拿了不少好处,但苏氏和骆明湘看得紧,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加起来都没有这发簪值钱。 骆君摇将银票盒子递给追上来的兰音,一手把玩着发簪道:“可惜被人带过了,回头找人拆了重新做成个挂件吧。” 说完便转手递给了兰音身边的兰珍。 兰珍笑道:“好的,姑娘,奴婢记住了,下午就让人去找手艺好的老师傅。” 谢沅咬着唇角狠狠地瞪了骆君摇一眼,一言不发地扭身跑了出去。 韩氏也没想到骆君摇竟然还来了这么一出,“骆二姑娘,你这也……” 骆君摇笑眯眯道:“让我想想,还有谁占过我便宜……” 韩氏立马闭嘴,攥着手帕追着谢沅走了。 谢承佑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站在旁边可怜楚楚地望着自己的沈令湘,不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还有事情想说的沈令湘顿时傻眼,怔怔地望着骆君摇,“摇摇,你怎么……” 骆君摇丝毫不觉得愧疚和不好意思,“怎么了?这是我的东西啊。” 沈令湘低声道:“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你又何必再去得罪穆王府的人,大家好聚好散不成么?” 沈令湘心急如焚,骆君摇这下将韩氏和谢沅都得罪彻底了。骆君摇不怕她们,但是如果韩氏和谢沅迁怒到她身上…… 方才韩氏对她就没有好脸色,沈令湘心中暗恨。 她早就知道,如果没有骆君摇,穆王府的人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嫁给谢承佑根本就不可能! 如今穆王府显然是彻底断了对骆君摇的念想,她该怎么办? 骆君摇并没有关心沈令湘在想什么,心满意足地带着兰珍兰音回暖心苑去了。 韩氏和谢沅之前从来没把原主当回事儿,她还留着这么贵的宝贝给谢沅? 想得美! 她就算拆了拿去卖了施舍给乞丐,也不会留给谢沅让她得意。 至于其余那些小便宜,暂时先别揪着不放了,不然拉拉扯扯地别人还当骆家和穆王府还要牵扯不清呢。 沈令湘盯着骆君摇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身边的丫头低声道:“姑娘,谢夫人和怀淑县主好像很生气。” 沈令湘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头你将我那支红玛瑙明珠钗送去给阿沅。” “是,姑娘。” 90、弑父?!(一更) 谢承佑无精打采地回到摄政王府,还没踏入大门就正好遇到了同样从外面回来的谢衍。 只是谢衍身边跟着的却不是往日里常见到的卫长亭,而是一个谢承佑没有见过的青年。 “父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以及刚刚大出血的心痛,谢承佑连忙恭敬地向谢衍行礼。 谢衍本不想理他,不过见他一副刚出门回来的模样还是停了下来,剑眉微皱。 谢衍连忙道:“父王容禀,玄昱刚去了一趟骆府。昨晚…请总管禀告过此事。” 谢承佑还在禁足期,想要出门是要提前禀告谢衍的。 虽然两人名为父子,实际上也是叔侄,但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还不怎么见面,谢承佑却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谢衍给人带来的压力。 他可不想让谢衍误会他又私自偷跑出去,还被抓了个正着。 谢衍瞬间想起了那日骆君摇在摄政王府略带得意的小模样,自然知道谢承佑做什么去了。 他这个便宜儿子胆子确实比他想象中的小一些,只是这样的胆子竟然也敢动骆云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蠢还是这几年被人捧昏头了。 “骆家的事,解决了?”谢衍问道。 谢承佑偷偷松了口气,点头道:“是。” 谢衍点了下头,眼神淡漠地扫了谢承佑一眼道:“好好记着这次的教训,别惹你惹不起的人。” 谢承佑心里憋屈极了,面上却还是不得不恭敬地躬身道:“是,玄昱记住了。” 谢衍不再多说什么,漫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直到谢衍走出去老远,谢承佑依然还保持着躬身的模样。身边的小厮小声提醒道:“公子,王爷走远了。” 谢承佑咬牙道:“扶我一把。”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全,胸口也疼,这腰一弯下去就更疼了。 小厮恍然大悟,连忙上前扶住了谢承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顾珏跟在谢衍身边,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回头看了一眼谢承佑,正好看到谢承佑被小厮扶着步履蹒跚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衍回头看了他一眼,顾珏连忙收住笑意道:“王爷,这位就是大公子?挺有趣的。” “有趣?”谢衍道。 顾珏点头道:“是挺有趣的,不过他之前跟骆家姑娘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末将看,大公子恐怕压不住那位骆姑娘啊。” 昨天他也见了那小姑娘,看着是软糯可欺的模样,但实际上谢承佑若跟她对上,死的十成十是谢承佑。 “好奇你可以亲自去问问。”谢衍对八卦不感兴趣。 顾珏摇摇头,跟在谢承佑身后继续道:“比起骆姑娘的事,末将更好奇另一点。穆王府不是希望大公子能够接替王爷的位置么?他们都知道王爷手握镇国军以军功立身,为何不将大公子送进军中历练反倒是要进入国子监?末将看这大公子看起来武艺平平啊?” 如果真的想要让谢承佑继承谢衍的权柄,难道不该从小开始培养,努力立下战功好让人心服口服吗? 不然就算王爷真的昏头愿意将镇国军和王位都传给谢承佑,镇国军上下肯不肯买他帐也不好说。 许多事情并不都是天经地义的。 穆王是亲王,宁王是亲王,楚王也是亲王,这三个亲王能一样吗? 如果没有能力,谢承佑最多只能继承一个亲王的空壳爵位,王爷的其他东西他拿到手也握不住。 或许…穆王府和谢承佑的理想就只是一个王位? 出身贫寒努力往上奋斗的顾珏将军表示他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谢衍冷笑了一声道:“他们怕进了军中,我寻机弄死谢承佑。” 顾珏震惊,“王爷想要弄死那位大公子,还需要寻机?”这不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吗? “……” 骆家暖心苑。 “姑娘,安阳郡主来了。”骆君摇正好心情地哼着小调儿趴在放置在花园里的躺椅中看话本儿,小丫头进来禀告。 骆君摇连忙从躺椅上坐起来,“阿凝?她怎么来了?快请她进来呀。” 片刻后,果然看到秦凝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骆君摇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秦凝红通通的眼睛,不由一怔心中顿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秦凝就冲过来抱住了她,“摇摇!”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迟疑地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凝红通通的眼睛显然是刚刚哭过了,此时拽着骆君摇的衣摆不肯放手,眼底写满了惊慌。 她本就比骆君摇还小两岁,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身量也不高。平时活力十足还看不出来,此时可怜巴巴地模样立刻就像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了。 骆君摇只得任由她抓着,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来这儿跟长公主说过么?”看秦凝这模样就像是自己匆匆跑出来的。 果然,秦凝身体微微一僵,小声道:“我想在你这里待一会儿,你能不告诉母亲吗?” 骆君摇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觉得长公主找不到你会不会担心?长公主最近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很辛苦吧?” 秦凝神色微变,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母亲这些日子每天一大早就进宫,总是到晚上才回来,还要处理公主府里的各种事情,真的很辛苦。 骆君摇道:“我让人去跟长公主说一声,就说你在骆家玩儿,请长公主先不要过来找你,好不好?” 秦凝紧紧抓着骆君摇的衣摆,骆君摇道:“总要让长公主知道你人在哪儿,免得让她担心。” “好。”秦凝想了想,只得点头同意。 骆君摇找来兰珍,“去跟母亲说一声,请她派人去公主府传个话。” 兰珍应声去了。 骆君摇这才拉着秦凝坐下来,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擦擦脸,出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秦凝望着她,有些哽咽地道:“摇摇,如果…我犯下大错,你、你以后会不会看不起我?” 骆君摇问道:“你有因为先前的事情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会!”秦凝连忙道。 其实认识骆君摇之前她有偷偷在心里鄙视她的,不过认识之后她觉得骆君摇不是传闻中的样子,还挺喜欢她的。 骆君摇道:“那就是了,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还小,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要跟长公主商量,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长公主也会伤心的。” 秦凝还是犹豫着不说话,其实骆君摇多少也猜到了一点。 恐怕是和驸马秦迁有关,只是不太明白她说自己犯下大错是什么意思。 “如果实在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了,就当你来骆家玩儿好了,你还没有来过我们家吧?” 秦凝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小声道:“算了,我告诉你吧。反正…也许很快别人就会知道了。”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骆君摇点点头,也不催促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秦凝望着她,惊恐地道:“我…我可能、杀了我爹!” 骆君摇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秦凝强止住哽咽,拿在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扯变形了。才道:“我爹,今天突然找到我,求我帮他向娘求情。我这才知道…我爹和我娘,他们、呜呜,他们根本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恩爱。呜呜…我爹背着娘有了别的女人,我娘早就知道了。” 骆君摇心道果然,“然后呢?” 秦凝道:“那个女人有了身孕,我娘跟他说,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等外祖母…我娘就跟他和离,放他和那个女人离开。” 骆君摇有些惊讶,长公主竟然比她想得更加宽容,“那你爹…求你什么?”长公主既没有伤害秦迁也没有伤害那个女人,驸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背着长公主出轨,还将外室养到了长公主府,这已经是那位秦驸马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秦凝道:“我爹说他不想跟我娘分开。” 骆君摇瞬间觉得腻味,“所以呢?那个女子和孩子,他打算怎么处理?” 秦凝咬牙道:“他让我向娘求情,说我还想要个弟弟,求我娘留下那个孩子。他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将那个女人远远地送走。” “那你怎么想的?” 秦凝站起身来,道:“我当然不会答应!我娘对他那样好,他凭什么要那样对我娘!有我和弟弟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找别的女人?还要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在外面那么多年,从来都是我娘千里迢迢去看我,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秦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想哭。 伸手抱着骆君摇道:“我跟他争执起来的时候,正好被我娘遇见了。我娘很生气,就跟他吵起来了。” “然后呢?”骆君摇问道。 秦凝抓着骆君摇的手僵住了,好一会儿道:“他们吵得很厉害,我看到他想对我娘动手,一时害怕就…就冲过去把他推开了。他好像、撞到了脑袋,流了好多血。我当时吓懵了,听到…听到丫头在说、驸、驸马死了……” 说到此处,秦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凝虽然身形娇小却是习武之人,秦迁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弱书生。秦凝一时没控制好力气,推倒他撞到哪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骆君摇轻声安慰她道:“没事的,别担心,你也是为了保护长公主。而且…你也没真的看清楚是不是?说不定他只是晕过去了。你的力气又不大,哪里那么容易死人?” 虽然这么说,但骆君摇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秦凝小声道:“可是…我、我……” 看到秦迁流血倒地的那一幕,她就吓坏了。 根本不敢多看,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冲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骆家,她在上雍没有几个熟识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骆家大门口了。 她紧紧攥着骆君摇的帕子,浑身都在颤抖。 仿佛恐惧又开始重新涌了上来。 “呜呜…摇摇,我是不是、杀人了……”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 不管是什么原因,弑父在世人眼中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骆君摇看她蜷缩在躺椅里抖成一团的小模样,也十分心疼。 “阿凝别怕,没事的。” 花园里静悄悄地,只有骆君摇安慰她的声音以及偶尔响起的秦凝的哽咽声。 许久,秦凝还是抬起头来,低声道:“摇摇,你…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我怕、我娘担心。” 骆君摇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好。” 她知道秦凝此时心中的恐慌,不仅是因为她父母的婚姻破裂,更是因为对自己可能亲手杀了父亲的恐惧。 即便是在她前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哪怕是意外,也会是一个孩子终身都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更不用说在这个孝道大如天的时代,而秦凝还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 91、失败的婚姻(二 长陵公主府里,谢衍神色淡漠地坐在花厅里喝茶。 长陵公主在厅中有些焦急地来回走动着,眼睛时不时就往外面望去。 谢衍放下茶杯看着她,“现在知道着急了?你若先前就处置了秦迁,阿凝岂会遇到今天的事?” 长陵公主走到旁边坐了下来,有些失落地问道:“知非,你恨穆王妃么?” 谢衍沉默不语,长陵公主苦笑道:“你看,即便是你不也无法断情绝恨么?就算养一条狗,养了快二十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他毕竟是凝儿和康儿的亲生父亲,我也不想让孩子知道她们父母的婚姻如此难堪的收场。我原本想着,好歹让母后安稳舒心地过完后面的日子,别为我这不孝女儿担心。不管是和离还是丧夫,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谢衍道:“你以为,秦迁有了别的女人,就会甘愿放弃驸马之位?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 秦迁确实是有了二心,带这不代表他就愿意放弃驸马之位,还是被长陵公主和离或者休掉的。 因为如此一来,就算皇家不找他麻烦,秦迁的仕途也基本上到此为止了。 大盛并不限制驸马的仕途,秦迁若觉得因为娶了公主而限制了自己的才华,那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长陵公主的庶妹长昭公主的驸马就是一位将军,还有已故长淑公主的驸马比秦迁还小还几岁,同样科举出身如今也官拜通政司史,正三品。 反倒是秦迁这个大盛嫡长公主驸马,这么多年还在一个从四品的闲职上徘徊。 只能说,当年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选驸马的时候,为长陵公主考虑得太多,反倒是忽略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秦迁能骗公主一辈子,那么这桩婚事也算是成功的,可惜…还不到二十年,这虚假面目就已经掉落了。 一旦长陵公主和秦迁分开,没有了大长公主驸马的身份,秦迁的身份便会一落千丈,从此成为上雍皇城中平庸碌碌的一份子。 甚至连上雍都待不了。 所以,他才急着想办法,甚至不惜求到秦凝那里去了。 长陵公主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不管怎么说,秦迁都不能死在今天!” 秦迁若是现在出了什么事,阿凝恐怕…… 谢衍道:“不必担心,在皇城里阿凝出不了事。” “王爷,公主。” 王府的总管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骆大将军府上来人了,说郡主去找骆二姑娘了,请公主不必担心。晚一点骆家自会送郡主回来。” 闻言长陵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挥退了总管看向谢衍道:“阿凝什么时候跟骆家姑娘关系这么好了?我还以为她会去三妹府上,没想到竟然去了骆家。” 谢衍没有接话,起身道:“纸包不住火,秦迁的事跟伯母实话实说,伯母一身经历那么多事情,这点事不至于看不开。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长陵公主皱眉道:“不行,回头母后问起来,就告诉她你派秦迁离京公务去了。” 长陵公主一心瞒着太皇太后并不是觉得丢脸说不出口,或是对驸马还有感情。 当年秦迁是太皇太后和高祖一眼看中的,这也是对女儿的一片慈爱之心。 既不想女儿嫁给心高气傲家庭庞大复杂的高门子弟,也不愿意女儿嫁给战功赫赫的将领夫妻聚少离多。秦迁这样相貌俊秀才华卓著,家里又简单的青年就显得格外出挑了。 这十多年的生活,长陵公主也确实过得非常幸福,深感父母当年的一片苦心。 她的两个庶妹,长昭的驸马常年在外征战,虽然没有纳妾身边却也又两个通房,夫妻俩更是一年也见不了几面。 长淑就更不用说,夫妻感情平平,家里也一堆事情,长淑上下两个孩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才二十七岁就过世了。 相比之下,谁不觉得长陵公主命好? 然而如今落得这个地步,她不觉得如何,但母后必会懊悔自己看错了人。 她不想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要给母后添堵。 谢衍负手道:“你以为你不说,就能瞒得住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等到别人去说了就晚了。” 长陵公主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知道了,我要想想该怎么跟母后说。” 谢衍似想起了什么,问道:“秦迁和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长陵公主优雅美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寒意,冷声道:“康儿还小暂且用不着管,既然阿凝已经知道了,他就没用了。看在康儿和阿凝的面子上,我饶他一命。但是…从今以后我不想在上雍看到他了。” 谢衍沉吟了一下,点了下头往外走去,“知道了,此事我来办。” 长陵公主跟在他身后也往外走去,口中淡淡道:“他既然与那琴娘两情相悦,就让他们从此相守一生,永不分离吧。” “启禀公主,驸马醒了,闹着要见公主,还有那琴娘……”一个管事过来,禀告道。 长陵公主神色漠然,“琴娘怎么了?” 管事道:“琴娘哭闹着,说、说……” “说什么!” 管事脸色惨白,低声道:“琴娘说,她没有对不起公主,是公主抢了她的丈夫。是…是公主对不起她!” “好!”长陵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道:“忍了这些日子她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也不容易。本宫倒要看看,本宫是如何对不起她的。” 说罢回头对谢衍道:“知非,你先回去。你放心,今日我定将此事处理完,然后就入宫去见母后。” 谢衍沉吟了片刻,抬手道:“来人。” “王爷。”一道暗影一掠而过,叠影单膝跪倒在谢衍跟前。 谢衍道:“除了安阳郡主,从现在起,王府许进不许出。” “是,王爷。”叠影起身,飞快地离开。 长陵公主有些不解,“知非?” 谢衍不答,淡然道:“我陪你去见秦迁。” 长陵公主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原本发冷的心瞬间回暖。 神医断定母后命不久矣,女儿尚未及笄,儿子尚且童稚,长陵公主心里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自己硬撑着,这会儿看着眼前堂弟虽然冷淡却无比可靠的坚毅俊容,长陵公主终于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无依了。 谢衍并不想听她感怀,已经先她一步朝着内院走去了。 卧室里,秦迁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抱着沁血的纱布,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早前那一下撞得确实不轻,他现在还觉得有些头晕想吐。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的边沿,眉头紧皱显然在思考的事情让他感到不安和烦恼。 “公主怎么还没来?”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秦迁忍不住问道。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远处站在两个侍女两个侍卫。但这四个人却都低着头没有搭理他,仿佛脚下的地板上开了一朵让人着迷的花儿一般专注。 见她们这副模样,秦迁暗暗咬牙。 即便他在这个府里住了十几年,但是在这些人的眼中,公主府的主人永远都只有谢贤语那个女人一人! 平时两人没有矛盾还罢了,倒是如今这些人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迁郎、呜呜…迁郎……” 门外传来了琴娘惊慌的声音,秦迁连忙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朝房间里的几个人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要对她做什么!” 一个侍女抬起头来,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鄙夷,“驸马尽管放心,殿下先前既然没有杀了那贱人,如今便也不会动手。驸马这表情,倒像是说咱们殿下心狠手辣似的。” 她们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照顾这位驸马的,而是防备万一他真的不小心要死了,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摄政王殿下说了,不能让弑父的名声落到她们郡主身上。 秦迁脸色一变,咬着牙听着外面琴娘的呼叫,没有再说话。 他和谢贤语成婚十多年,谢贤语一直都是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他着实没想到她翻脸起来会如此狠心。 那日之后谢贤语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了他们,却让人将琴娘给关了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他无论去哪儿都有谢贤语的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想要多跟人说一句话都不行。 他身上的官职本就是个闲职,去不去衙门都没关系。谢贤语干脆就让人去衙门替他请了假,除了必须出席的公开场合,他连门都出不了。 谢贤语还说什么,只要他乖乖配合,时间到了她就会与他和离,看在康儿和阿凝的份上放他和琴娘双宿双飞。 这段时间,无论他如何伏低做小,求她回转心意,那女人也没有半分心软。 他拿阿凝和康儿说情,那女人就拿琴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 还说如果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让外人知道了一星半点消息,她就给康儿和阿凝改姓,打掉琴娘肚子里的孩子,再废掉他的命根子。 那是秦迁第一次听到谢贤语口中吐出这样粗俗的字眼,却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他知道,谢贤语不是在跟他赌气。 但是让他选择跟谢贤语和离,他也是决计不愿意的。 他这些年忍气吞声地捧着谢贤语,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捞到,他不甘心! “公主呢?!我要见公主!”秦迁挣扎着坐起身来,头上的伤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门外传来长陵公主的声音,“本宫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出来跟你这心肝儿一起慢慢说。” 92、成全你们!(二合一) 秦迁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往门外走去,房间里的四个人也立刻跟了出去,却谁都没有扶他一把的意思。 寝房旁边的花厅里,谢衍和长陵公主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秦迁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人。 在谢衍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秦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一步。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并不知道他缘何如此,伸手将他推了进去。 花厅里除了公主府的总管,只有两个明显是楚王府侍卫的人,并没有其余的公主府下人。 琴娘跪倒在地上,看了起来很是狼狈。自从那日明月阁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都遭遇了什么。 脸上已经没有了前些日子在人前的谦卑怯弱,只剩下了愤恨和不甘。 长陵公主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漠冷清地看着踉跄着走进来的秦迁。 “迁郎……”看到秦迁进来,琴娘哀哀地叫了一声。 秦迁脸色微变,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去扶她,很快却又硬生生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他神色有些僵硬地望着长陵公主,“贤语,你…你说过,不会、不会伤害她和孩子的。” 长陵公主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本宫是说过不会伤害她,但…前提是你做到本宫的吩咐。” 秦迁听到吩咐二字,脸色有些难看。很快又挤出了一丝笑容,“你我十几年夫妻,你想做什么我是没有答应的?何必说得这么生疏。” 长陵公主道:“是么,你以为…我今天是为什么去寻你的?” 长陵公主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丢到地上,信封落到秦迁的脚边,他有些勉强地笑道:“这…这是什么?” 长陵公主道:“本宫也想问,驸马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宫对你们太宽容了,所以想试试本宫到底有没有脾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迁一口咬定道,“你若想折磨我,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栽赃嫁祸?” 长陵公主冷笑一声,“是啊,本宫想折磨你,直接动手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这里是公主府,不是衙门,你觉得你不承认就可以么?” “信是写给谁的?你们想做什么?“长陵公主问道。 秦迁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陵公主道:“那本宫也不记得,承诺过你的事。但你最好记得,本宫曾经跟你说过的话。秦迁,本宫看在阿凝和康儿的份上给你面子,好聚好散你既然不愿意,那就一拍两散!” 秦迁脸色微变,“你想做什么?” 长陵公主垂眸,勾唇微笑道:“三个月大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谢贤语,你简直疯了?!你这个毒妇!”秦迁大惊,琴娘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方才一直愤恨地瞪着长陵公主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抱着自己的肚子连连后退,仿佛长陵公主真的会突然动手打掉她的孩子一般。 “啪!” 花厅里一道黑影闪过,秦迁被打得脸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扭过去,一颗和着血的牙齿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等他将脸扭回来的时候,谢衍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慢慢坐下,“如果还学不会怎么跟大长公主说话,舌头就别要了。” 秦迁白皙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与另一边看起来极不对称,透出几分怪异和滑稽。 谢衍淡然道:“信,是给谢承信的吧?” 秦迁惊骇地睁大了眼睛,长陵公主也不由看向谢衍。 谢衍道:“那日之后,本王便让人查了查。他这几年暗中跟宁王府的世子走得很近。”这是解释给长陵公主听的。 长陵公主一怔,盯着秦迁道:“你想做什么?” 那日骆家那小姑娘也提醒过她一句,说秦迁话语中似有什么依仗。她事后也派人暗中查过,却还没有查出什么名堂。这也是她拖着没有立刻处置秦迁还将事情压了下去的原因之一。 知非常年在外,母后年迈多病,唯一的小侄儿还小,长陵公主虽然不参与朝堂政事,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警惕之心的。 秦迁道,“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显然是打算死不承认。 谢衍低笑了一声,秦迁只觉得浑身发冷,那笑声似在嘲笑他的天真。 长陵公主冷笑道:“秦迁,你很好。” “不…贤语、你…你听我说。” 长陵公主道:“现在我不想听你说了,我想听她说。” 长陵公主的目光看向跪坐在地上的琴娘,“听说,你有很多话想要跟本宫说,现在可以说了。” 琴娘在长陵公主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怨恨。 长陵公主与她认识也好几年了,一向只见她在秦老夫人身边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有那日跪在她面前苦着替秦迁开脱,说是她勾引秦迁的模样。 倒是不知道她还有如此胆大的时候。 或许是知道秦迁求了这么多天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知道再这样下去难逃被秦迁舍弃的命运。又或者是被关押久了,胆战心惊怕她什么时候忍不住朝她下手。 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看着这两人,长陵公主此时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琴娘真的能一直无怨无悔地替秦迁将罪名扛下来呢。 “说啊,不是说本宫抢了你的丈夫,是本宫对不起你么?本宫给你这个机会,好好说。你现在不说,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长陵公主微笑道。 琴娘嘴角动了动,秦迁沉声叫道:“琴娘!” 长陵公主看了秦迁一眼,对琴娘笑道:“勾引驸马,可是死罪。本宫不知道你怕不怕死,但本宫有些好奇,你肚子里的孩子,怕不怕死?” “本宫记得,你今年已经三十八了吧?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长陵公主继续道。 “琴娘!”秦迁显然是有些急了。 长陵公主眼眸一沉,“把他的嘴给本宫堵上!” “是,公主。”两个侍卫上前扣住秦迁,一直找不到帕子堵嘴,直接从秦迁身上撕下了半片衣袖来。 杂音被消除,琴娘看着秦迁狼狈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惊慌之色。 她知道,现在她的迁郎是真的救不了她了。 从头到尾,他们能赌的其实就是长陵公主的心软。 一旦长陵公主下定了决心,他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琴娘并不知道长陵公主原本确实打算放过她们的,她只知道自己被关起来这么多天,迁郎一眼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一开始她还能忍着,但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一人独处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怕长陵公主妒恨,杀了她和孩子。她又怕迁郎为了讨好长陵公主,彻底放弃她和孩子。 最近这两天她已经怕得不敢吃饭,不敢喝水了,就怕饭里或者水里下了毒。 到了今天,她听到送饭的婢女说驸马不知怎么受了重伤快死了,终于崩溃再也忍不住了。 那一刻,她认定了是长陵公主要害迁郎,因为迁郎一心一意维护自己和孩子。 现在看到秦迁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琴娘不算聪明但也不傻,此时她知道什么都不说并不能拯救自己和孩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人押着还在疯狂给她使眼色的秦迁,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沉默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直视长陵公主,咬牙道:“我才是迁郎的妻子,是你抢了我的丈夫!” 长陵公主早就听管家穿过这话了,并没有激动。 神色平静地道:“哦,说说看。” 虽然秦迁的老家距离上雍十万八千里,但公主选驸马也不至于那么不讲究,连人成没成婚都不查。 她不知道琴娘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 那必然是派去查这事儿的人有问题,但是他图什么?那个时候的秦家可出不起钱贿赂宗人府派去调查的官员。 琴娘双眸通红,也不去看秦迁的神色,咬牙道:“我和迁郎是自幼指腹为婚的,我爹娘死得早,姨母便将我接到家中,我和迁郎从小一起长大。姨母说了…等表哥考中进了进士,我们就成婚!” 长陵公主微微蹙眉,“我记得,秦迁考中进士的时候,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民间女子早嫁居多,特别是秦迁和琴娘这种本身就有婚约还住在一起的。年纪大了又不是亲兄妹,住在一起本就不方便,若是拖得大了对谁的名声都不好。 再说考取进士何其艰难?秦迁第一次考试就中了,固然有他才华确实出众的原因,运气也不可少。 万一他落榜了呢?再等三年? 琴娘脸色微变,咬着牙没有说话。 长陵公主冷笑道:“你以为大盛选驸马那般随意的么?连驸马有没有家室都不管?谢家的女儿不怕嫁不出去,犯不着跟人抢丈夫。当年奉旨查证秦迁家世的官员回报与当地学官、县衙所呈报的消息一致。秦家只有秦迁一子,未婚。早些年秦迁在上雍,家中侍奉他父母的也是秦家的堂兄弟。他确实曾有过一个未婚妻,却不是你。” “不是这样的!”琴娘怒吼道。 长陵公主秀眉一挑,没有说话。 琴娘含恨道:“我就是迁郎的妻子,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了!他考中秀才之后,本是要与我成婚的。是姨母…姨母说秦家好不容易出了个文曲星,应当一心科举,为秦家光宗耀祖。可是、可是秦家已经没有钱再供迁郎继续读书考试了,只能让他先和县丞的女儿定亲。我、我…也要嫁进王员外家……” 长陵公主摇摇头,突然就没了兴致。 秦迁十六岁考中秀才,同年和当地县丞的女儿定亲。只是那姑娘年纪小还不到成亲的年纪,不到两年就病逝了,死的时候才十三岁,自然没有成婚。 那县丞见秦迁是个可造之才,虽然没了女儿却也依然将秦迁当半个儿子看,继续资助他读书。 等到秦迁科举高中的时候已经是六年后二十二岁了,那时候秦迁一家也早就从偏僻的山村搬到县城里去了。 就算有人去查,又怎么会想到一个六七年前就已经出嫁的表姑娘身上? 当年长陵公主其实并没有一眼就看中秦迁,她见过的优秀男子不知凡几,秦迁纵然是才华横溢的探花,言谈风度又如何比得过上雍那些贵公子? 最后让她点头同意的,还是秦迁知恩图报这一点。 那县丞虽然没能当成秦迁的岳父,但后来秦迁也一直将对方视若亲人孝顺奉养。 考中举人后也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其中不乏当地权贵家族或官员,都被秦迁婉拒了。 在当时那个旧勋贵忙着端架子摆身份,新贵忙着抛妻弃子另娶年轻的高门贵女混乱浮躁的上雍皇城,这样的人纵然不那么完美,却已经足够了。 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却显得无比可笑。 长陵公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朝押着秦迁的侍卫挥挥手,示意侍卫放开他。 秦迁一得到自由,立刻道:“贤语,她都是胡说的!你别相信她的话!” 闻言,琴娘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秦迁一般。 长陵公主轻笑了一声道:“你说得对。” 秦迁一愣,似乎没想到长陵公主会这么轻易的相信自己。 坐在旁边的谢衍神色不动如山,目光反倒是落在门外空荡荡的院子里,仿佛没听见这些话一般。 秦迁大喜过望,连忙道:“贤语,你相信我,太好了!她疯了!说得都是疯话。我知道错了,是我意志不坚定被她引诱,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们还有阿凝和康儿啊。贤语……” 长陵公主看着琴娘震惊的模样,轻叹了一声道:“他说的没错,你的话…确实不可信。这么多年…你在心中为他开脱了多少次?自己都相信了吧?怎么会是秦老夫人不让你们成婚的呢?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悔婚,是他不想娶你啊。” “你胡说!”琴娘尖叫道。 长陵公主道:“秦老夫人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你确定…她劝说你的那些话,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长陵公主现在确实厌恶极了秦家人,但她也不至于昧着良心将秦家人贬得一文不值。 她和那老太太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是一个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过于谨小慎微,生怕给自己的儿子丢脸在媳妇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老妇人。 秦迁在京城许多年,他们都安安分分待在老家,直到秦老太爷过世,秦老夫人才被接来了京城。 来了京城之后也极少出门,一直老实本分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直到快死了,才开口求她照拂琴娘。 她生前存的那点私房钱,也是一分为三,给了琴娘和孙儿孙女,连秦迁这个儿子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老太太是不放心这个一直陪伴照顾自己的侄女,现在看来恐怕是心存愧疚吧。 那样一个老妇人,怎么会在儿子才刚考中秀才的时候就想出让有婚约的侄女另嫁他人,再在极短的时间里为儿子跟县丞的女儿订婚? 就算他们想,他们哪里来的门路和胆子? 那老太太拙于言辞,可不像是能说动一个恋爱中的小姑娘的人。 听到长陵公主的话,秦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贤、贤语……你在说什么?” 长陵公主道:“我说的不对吗?琴娘,你觉得呢?” 琴娘坐在地上,疯狂地摇头,“不!你胡说!迁郎是被迫的!是姨母、是那个老太婆!是她不想让迁郎娶我!” 是那老太婆害她!她明明是她的亲外甥女,她明明已经是迁郎真正的妻子了,那老太婆却嫌弃她不能给迁郎助力,劝她嫁到王员外家做填房! 因为新婚之夜就被发现不是处子之身,她时常被丈夫殴打羞辱。 或许是时间太久或许是自己不愿意想明白,琴娘也从没想过,不仅是县丞、对当时贫困偏远的秦家来说,离秦家百里之外的王家也不是秦老太太那样的人能接触的。 更不用说在秦迁考中秀才不到半个月就将她嫁出去,在儿子发迹之前,秦老太太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秦家最近的镇子上。 长陵公主道:“二十年前,他已经抛弃了你一次。刚才,他又抛弃了你一次。琴娘,本宫没有抢你的丈夫,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本宫成全你,将他还给你。” “贤语!不要!” 秦迁顾不得谢衍坐在旁边就想要扑到长陵公主跟前,哀求道:“贤语,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你想想阿凝,想想康儿啊。等康儿长大了,如果他问你爹去哪儿了,你要如何回答他?他会怪你的!” “他不会!” 不等长陵公主开口,秦凝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秦凝双眼通红,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比她那一身绯色红衣更加明亮。 她狠狠地瞪着秦迁,道:“他不会怪娘的!他如果敢,我就打断他的腿!” “阿凝?”秦迁错愕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秦凝却没有再看他,而是快步走进了花厅,扑倒在长陵公主膝边,“娘,我回来了。” 长陵公主看到女儿也是大喜,眼睛里终于忍不住溢出了泪光。 伸手摸摸女儿柔软的发丝,点头道:“你这孩子,瞎跑什么,不知道娘会担心么?” “阿凝知道错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被秦凝拽着同时出现在门口的骆君摇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里面,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刚才她就想走,只是秦凝被里面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死拽着她的手不放。 这会儿人家处理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在这里着实不妥。 坐在里面的谢衍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 骆君摇正迟疑着,长陵公主也看到她了,微笑着抹了下眼角的泪珠道:“让骆姑娘见笑了,多谢你送阿凝回来,进来坐吧。” 言下之意是不介意她旁观公主府的私事了。 骆君摇这才走了进去,轻声向谢衍和长陵公主问好。 然后才在谢衍的示意下,在他下首坐了下来。 “阿凝,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爹啊。”秦迁瞪着趴在长陵公主膝边的秦凝道。 秦凝回头看他,“你不是我爹!”方才里面说的虽然并不十分细致,但她却已经理清楚了。这个人原本是和那个女人有婚约的,却在考上秀才之后抛弃了未婚妻和县丞的女儿订婚。后来未婚妻死了,又靠着县丞的资助考上探花,成为了驸马。却又反过来在公主府跟那个女人苟合。” 真是恶心! 她才没有这样让人作呕的父亲! 她听出来了,母亲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他了,她也不要这个父亲!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这些年她在外面养病,他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看到秦迁没事,不得不说秦凝也松了口气。 但如果秦迁真的出事了,秦凝或许还会念着一切父女之情。但秦迁既然没事,秦凝想到的就只有他的无耻和对母亲的背叛了。 “逆女!”秦迁气得脸色铁青,“再如何,我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够了!”长陵公主冷声道,“若不是因为你是阿凝和康儿的亲生父亲,本宫今天便要你的命!” “贤语,你不能这样无情!”秦迁立刻变了脸色,哀求道:“这十几年我对你不好么?真的只有她一个…我和你成婚十几年,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女子一眼,对你一心一意。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迁郎……”琴娘痴痴地叫着,眼中满是哀怨。 “闭嘴!”秦迁此时恨死了这个女人,看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深情缱绻。 他真的是糊涂了,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比贤语更得他欢心呢? 她既没有长陵公主的容貌气度,也没有长陵公主的身份尊贵,甚至年龄都比长陵公主大好几岁。虽然这些年也保养的不错,看不太出来年龄,但和长陵公主站在一起,谁跟耀眼出色一目了然。 他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就觉得她楚楚可人,无比惹人怜惜? 琴娘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望着秦迁,“迁、迁郎?” “贤语,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只对你一心一意!”秦迁抬脚踢开扯着自己衣摆的琴娘,急切地道:“我若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惜长陵公主对他的誓言并不感兴趣,平静地看着秦迁道:“我知道你对我怨恨颇深,倒也不必委屈自己。你放心,我先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我成全你们。” 说罢便不再理会秦迁和琴娘,对谢衍道:“知非,我不想在上雍在看到这两个人。他们既然原本就是夫妻,就让他们依然还做夫妻吧。” 谢衍看着她,“你确定?” 长陵公主点头道,“原本不想用这些琐事麻烦你的,不过我想你还有话想问他,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了。我还要进宫,这后面的事,就麻烦你了。” 谢衍沉声道:“好。” 长陵公主站起身来,拉着秦凝道:“阿凝,跟娘一起进宫去看你外祖母。” 秦凝看了一眼绝望的秦迁,沉默地点了点头,“是,娘。” 即便是这个时候长陵公主依然礼数周到地对骆君摇说了声失陪才拉着秦凝往外走去。秦迁焦急地想要去抓长陵公主的衣服,他知道一旦长陵公主向太皇太后坦白了此事,他就彻底完了。 “贤语!” 长陵公主脚下一顿,很快又头也不回地拉着秦凝跨出了花厅大门,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哈,份量还是足的,这一章不好分段就放一起来。这个驸马完了,公主不会杀他们,毕竟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亲妈杀了亲爹,这感觉… 这两天电脑不知怎么回事二级页面打不开,只能手机上传。如果排版有问题亲们见谅哈,我会尽快改好。 93、别脏了你的手(一更) 长陵公主带着秦凝头也不回地走了,将收尾的事留给了谢衍,显然是对这个堂弟非常信任。 就连对骆君摇这个外人,也没有丝毫顾忌。 她相信骆家人的品行,骆君摇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要丢脸也早就丢光了倒也不必现在才来遮遮掩掩。 大厅里静悄悄地,气氛越见压抑凝重。 就连坐在一边的骆君摇也忍不住动了动,盘算着要不要先走为上。 谢衍看了仿佛椅子上有钉子的小姑娘一眼,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但处在极度紧张惊恐中的秦迁并没有察觉这些微的差别,在他眼里谢衍只有恐怖和更恐怖,可怕和更可怕,没有别的模样。 秦迁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大厅里,颤抖着道:“王爷,我知道错了!求王爷饶了我这一回!” 谢衍问道:“你跟谢承信,有什么约定?” 秦迁颤抖了一下,低声道:“没……” 才刚挤出一个字,就听谢衍冷冷道:“本王只问一次,想好了再说。” 秦迁又是一抖,却还在坚持,“没……” “带下去,等他会说话了再带回来。”谢衍没有再继续,平静地对站在一边的侍卫道。 “是,王爷。” 两个侍卫根本不给秦迁说话的机会,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秦迁的后衣领就往外面拖去。 秦迁虽然出身贫寒,但这十几年却也是养尊处优的公主驸马,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遭遇?又哪里是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的对手,四肢扑腾了半天,也依然只能被人单手提着往外走。 “迁郎!迁郎…!”琴娘惊恐地叫道,却碍于坐在主位上的谢衍,不敢起身去追。 下一刻,院外传来了秦迁的惨叫声。 琴娘被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惊恐地望着座上的谢衍。 或许是外面的人怕秦迁的声音吵到花厅里的王爷,惨叫声很快就低了下去。但反倒是这样的安静更加可怕,让人忍不住猜测秦迁在外面到底遭遇了什么。 骆君摇单手托腮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比起上次在明月阁里这些天过去琴娘看上去也憔悴苍老了许多。 长陵公主并没有在肉体上折磨她,但是与驸马苟合被摄政王和公主当场抓住,仅仅只是被关起来压力就已经足够让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女子崩溃了。 看着她此时还时不时向外看,显然是担心秦迁的模样,骆君摇也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你一点儿也不恨他吗?”骆君摇不解地问道,“你真的相信,是秦老夫人一手拆散了你们,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琴娘低着头没有说话,骆君摇立刻明白了。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能怨恨秦迁,所以就只能说服自己将所有的错都推倒秦老夫人的身上。 只有这样,她的迁郎才依然还是那个深爱着自己,对自己情深义重的迁郎。 骆君摇撇撇嘴,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她了。 谢衍看着骆君摇问道:“你若遇到此事,当如何处置?” 骆君摇抽出腰间的幽月刺,匕首在指尖挽了两个漂亮的刀花。 骆君摇将刀朝跟前一抹,仿佛是抹断了虚空中某个人的脖子,然后笑容可掬地看着谢衍。 谢衍想起她折腾谢承佑的那些事,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淡笑。 “很好。”谢衍道。 骆君摇有些意外,“王爷不觉得我太凶了吗?”就连大姐姐和母亲都只会说,男人免不了三妻四妾,只要尊重嫡妻就算是好的云云。 谢衍道:“背信弃义,贪心好色之徒,死不足惜。这世间女子若都有你这样的想法,或许就没那么多腌臜事了。”谢衍眉宇间掠过一丝煞气,显然是对这样的人极其不待见。 骆君摇道:“王爷说得对!不过我猜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觉得王爷是叛徒。” 那些男人恨不得将三从四德从一出生就刻进每一个女子的脑子里,谢衍这态度简直就是男人中的叛徒,要被世人唾骂的。 谢衍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叛徒,他当然也没有兴趣成为妇女之友。 他只是厌恶那些软弱无能,只知道以男人为天,连自己应有的权力都不知争取,只会哀怨地哭哭啼啼或无原则退让的女人。 “王爷。”刚刚出去的两个侍卫拎着秦迁回来了。 出去的时候秦迁还是个好好的人,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个满身血污的破布袋子。 琴娘看到这一幕,吓得放声尖叫起来。 “闭嘴。”谢衍淡淡道。 那尖叫声硬生生地断掉了,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 “死了?” “没有。”一个侍卫抬脚踢了踢秦迁,“王爷放心,他伤得不重。”只是疼而已。 他们可是专业的,王爷还没发话怎么能让人死了呢? 秦迁这才动了动,无比艰难地抬起头来,瑟缩着道:“王爷、王爷…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啧了一声。 你说这又是何必呢?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出轨软饭男,还当自己能铁骨铮铮宁死不屈呢? 这不是白受罪么? “说罢。” “那个……”骆君摇举起小手,“王爷,需要我回避么?” 谢衍瞥了她一眼,“不必。” “哦。”骆君摇立刻又靠回了椅子里,她也有点好奇这位驸马在密谋什么大事。 秦迁痛得浑身发抖,口中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两年前、我跟琴娘在外面、见…见面…被宁王世子的人看到了。之后宁王世子就…时常私下请我喝酒,还帮我们遮掩。只让我平时注意着贤语,她在宫中有什么事,或者…与、边关联络,就传信给他。” “就这?”骆君摇有点失望,这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宁王府收买了秦迁当眼线,算不得什么大阴谋。 这年头,谁家里没有几个别人家的眼线呢? 这应当也不足以让秦迁敢说出,总有一天要跟琴娘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狂言吧? 说句霸道难听的话,只要长陵公主一天还是大长公主,只要皇位上坐的还是她的亲侄子,秦迁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跟琴娘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哦,现在这样不算。 秦迁哑声道:“我真的没做过别的对不起贤语的事情!贤语管家一直都管得严,府里这几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儿。王爷…王爷也极少跟公主书信往来,即便偶尔有…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宁王世子原本有一阵已经不怎么跟我来往了,不久前王爷、王爷要回京的消息传来,宁王世子才又派人来见过我。还说…只要我盯着公主府,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他,明年户部尚书就要致仕了,到时候宁王会提拔我入主户部。” “噗嗤。”骆君摇忍不住笑出声来,很是无语地看着眼前狼狈的秦迁。 “你一个从四品闲差,也敢肖想从一品的六部尚书之位?这你都信?” 这秦迁以为他是坐火箭的么?别说是宁王,就算是摄政王甚至皇帝想要直接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提拔成尚书,也得被朝中大臣指着鼻子骂昏庸。 再说了,户部尚书多肥的一个美差,宁王要是能搞到手给自己的心腹不好么?给你? 秦迁沉默不语,脸上却带着几分被冒犯了的不忿。 显然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从一品尚书之位的。 指不定人家觉得自己这十多年碌碌无为,是被皇家打压的结果呢。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兴致勃勃地望着谢衍,想看他有什么看法。 谢衍一脸漠然,显然是对这些没有兴趣。 “带下去,如果没什么能问了,就将这两人送去丹容垦荒,没有本王的手令终生不得回返。若敢擅自踏出界限,格杀勿论。” “王爷!王爷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秦迁绝望地哀求道,“我不去!我是长陵公主的驸马,我是阿凝和康儿的亲生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太皇太后!” 丹容是西北边陲重镇,同时也是镇国军重兵驻扎之地。 单一个丹容城内外就驻扎了十五万镇国军,即便是附近的普通百姓,也大都是镇国军将士的家属或为镇国军负责后勤的民夫。 那里才真的是谢衍说一不二的地盘。 真到了那里,想逃都没地儿逃,那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拉出去。”谢衍有些厌烦地道。 两个侍卫不敢耽搁,上前一个拎起秦迁,一个拉起琴娘走了出去。 四人才刚出去,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秦迁仇恨地怒骂声,“贱人!都是你害我!” 然后是琴娘的一声惨叫,骆君摇一跃而起快步走到门口,就看到琴娘被秦迁一把推倒在地上。若不是侍卫一把扭住了他,他恐怕还要不顾自己浑身是伤,抬腿去踢琴娘。 琴娘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腹部痛吟。 “迁…迁郎……” “住口!住口!“秦迁目眦欲裂,看着琴娘眼里哪里还有曾经的缠绵,“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勾引我,我还是公主驸马!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去死!” 人渣! 骆君摇瞬间觉得自己拳头硬了,攥紧了拳头就想要让这人渣感受来自正义的铁拳。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身后伸出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也按住了她想要往外冲的动作。 骆君摇回头,疑惑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谢衍,“王爷?” 谢衍道:“别脏了你的手,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骆君摇对摄政王殿下的价值观表示不理解。 “人渣人人得而诛之!” 谢衍轻笑了一声,“别急,自有人会收拾他的。” 还有人?骆君摇疑惑。 长陵公主?还是别的什么谁? 骆君摇突然怔了一下,一时都忘了谢衍还捏着自己的手腕,“王爷,原来你真的会笑啊。” 谢衍也是一愣,反问道:“本王也是人,为何不会笑?” 因为大家都觉得你只会冷笑,狞笑,等等啊。 先前昙花一现,我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94、自作孽不可活(二更) 虽然骆君摇只是在心中腹诽,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心里的想法。 谢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放开了她的手腕。 “王爷,你是不是担心我又杀人啊?”骆君摇揉了揉被他握过好像有点烫的手腕,略带好奇地问道。 谢衍转身走回了花厅里,“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感觉你很不想我动手啊,昨天在城外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骆君摇也重新坐了回去,正色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容易犯病的,不用担心。” “不要胡说。”谢衍无奈地道,“小姑娘不要将病挂在嘴上。”对女子来说,身患怪病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骆君摇笑道:“王爷,你这是讳疾忌医,我知道我有点小问题,但是这也没什么啊,又不影响生活。我不怕的。” “你倒是想得开。”谢衍道。 若是寻常小姑娘知道自己患了这种奇怪的病,就算不日日以泪洗面只怕也要抑郁好些天。他倒是从未见过这姑娘因此而黯然神伤,接受得十分良好。 骆君摇道:“哭着也是过一天,笑着也是过一天,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干嘛不笑。而且我还有爹爹两个哥哥,母亲和大姐姐,都很关心我啊。” 谢衍深深地望了眼前笑颜如花的少女一眼,道:“你很好。” 骆君摇毫不客气,接口道:“我当然很好啊。” 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礼尚往来一下,“王爷你也很好。” “……” “王爷。”侍卫匆匆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谢衍道:“何事?” 侍卫有些羞愧地低头道:“驸马…秦迁,被那女子刺中腹部,受伤颇重,恐怕不能立即押往丹容了。” 哦呀…… 骆君摇眼睛闪闪亮地望着那侍卫,谢衍瞥了她一眼道:“怎么回事?” 侍卫无奈地道:“刚出了远门,那女子突然说肚子疼,属下就放开了她。不曾想,她突然就扑过去一根簪子刺进了秦迁的腹部。” 他们原本也没将那女子放在眼里,毕竟是个怀着身孕的弱女子,还能飞了不成? 只是王爷交代这两人得活着送去丹容,他们怕秦迁再攻击那叫琴娘的女子,就一直押着他没放手。 那女子扑过去的还哀叫了一声“迁郎”,他们以为她只是想抱秦迁一下什么的,就没有阻止。 结果,秦迁连躲都没地儿躲,动手就更别想了,硬生生挨了那一簪子。 谁知道那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秦迁那样辱骂她都不见她吭一声,一下手却如此狠辣。 若是被砍一刀或者划一道口子还好说,那么细长的簪子捅进去,连药都不好上。秦迁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呢。 谢衍道:“让人严加看管,伤势好些了就上路。” “王爷,若是……”若是死了呢? 谢衍道:“若是好不了,就找个地方埋了。不必告诉长公主和郡主,让卫长亭去处理善后事宜。” 好歹也是个曾经的探花,公主驸马,突然消失不见了也还是要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的。 长陵公主原本想和离,谢衍虽不赞成但也不会多管堂姐的私事。但是现在秦迁既然不识抬举,那就不必了。 侍卫松了口气,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骆君摇双手微握起撑着下巴,“王爷早就知道琴娘会对秦迁动手吗?” 谢衍道:“便是今天不动手,早晚也会动手的。” 那琴娘看着不言不语,实际上性情偏执且偏激。 之前就压抑了十几年,若是生活平顺还罢了,或许真的可以跟秦迁演一辈子的恩爱眷侣。若一旦超出了她能容忍的范围,她下手也绝不会留情。 秦迁招惹上她,算是自讨苦吃。 骆君摇点点头,渣男倒霉她当然高兴,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没趣。 轻叹了口气,起身道:“算了,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希望长公主和阿凝不会难过太久。” 谢衍也跟着站起身来,“本王送你回去。”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不用了吧?” 谢衍道:“高虞人还在上雍期间,小心为上。” 骆君摇笑道:“不是,我是觉得您送我回去,可能会吓到很多人。”其中包括他们骆家人,以及上雍大部分权贵。 谢衍一怔,片刻后才道:“本王让人送你。” 两人走出院外,秦迁和琴娘已经被人带走了。 原本干净的地上却还有几点血迹没来得及清理,骆君摇低头看着那暗红的血迹,在心中念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还没走出公主府,谢衍就被急匆匆来请他的宫中内侍请走了。 被谢衍吩咐送骆君摇回家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相貌白皙文弱的灰衣青年。 骆君摇再三想要拒绝,表示自己身手还行,公主府距离大将军府也不过就是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实在用不着专程送她。 骆君摇没说出口的是,虽然知道摄政王身边不会有弱者,但是看你这样我总怀疑遇到危险到底谁保护谁啊。 不过那灰衣小哥对摄政王的命令视若金口玉言,执行得一丝不苟。 无论骆君摇怎么说,他都坚持一定要送骆君摇到骆府门外才行。 骆君摇无奈只得让他跟着,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让骆君摇感觉十分别扭。 她出门本就不喜欢带人,更不用说跟着的还是一个这样一板一眼的人了。 于是她忍不住回头逗他,“小哥,摄政王殿下平时忙不忙?” 灰衣青年面无表情地道:“王爷日理万机,自然是忙的。” 骆君摇兴致勃勃,继续道:“那你们王爷平时除了公务还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 灰衣青年抬头看着骆君摇,骆君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说说看嘛,这些应该不算不能说的机密吧。” “不算。” “那……” “我不知道。”灰衣青年道。 骆君摇郁闷了,“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你不是摄政王殿下的侍卫么?” “……”我是侍卫,不是贴身侍从。 “姑娘为何想要知道王爷喜欢什么?”灰衣青年问道。 骆君摇眼睛转啊转,“这个…好奇嘛,摄政王看起来就很神秘,对神秘的人和事产生好奇心,是人之常情啊。” “哦。”灰衣青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问不到有用信息,骆君摇便有些无精打采不想理会这个无趣的灰衣小哥了,转过身蔫哒哒继续往骆府的方向走去。 走过路边一个府邸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的守卫在驱逐几个人。 那几人都穿着大盛的服饰,但除了其中最显眼的一个少年,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守卫对他们显然十分不客气,不仅驱逐他们离开,就连他们手里的礼物也被人粗暴地打落到了地上。 骆君摇一眼就看到,那被人推攘着有些狼狈的少年,正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蕲族质子姬容。 骆君摇抬头看了一眼路边那府邸门口的匾额——宣武侯府。 “我们走吧。” 骆君摇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去凑热闹,只是看了几眼便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灰衣青年道。 灰衣青年沉默地点点头,同样也没有多言,跟在骆君摇身边从路边走了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骆君摇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就看到姬容正弯腰捡起被打落在地上的东西。 就一个王子来说,落到如此地步,着实有些可怜。 “姑娘觉得他可怜?”灰衣青年突然问道。 骆君摇道:“是挺可怜的。” “那姑娘为何不帮他?” 骆君摇奇怪地回头问他,“我为何要帮他?” “……”青年一时竟无话可说。 骆君摇回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小哥哥,做人不能太心软了。听说蕲族人这些日子拜访了不少上雍的权贵,宣威侯在军中朝中也颇有名望,蕲族人这个时候求见必然是有事相求。宣威侯拒绝见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毕竟蕲族和大盛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你要是随便看到什么人都心软,会吃苦头的。” “……骆姑娘教训得是。”灰衣青年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僵硬。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小哥哥一看就是很少跟人接触,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你这么单纯很容易吃亏的。” 平生第一次被人用单纯两个字来形容的灰衣小哥。 你难道不觉得单纯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更合适一些吗? 于是,一路上骆君摇开始给小哥哥普及社会规则以及人性的复杂,被迫听了一路的灰衣青年好几次恨不得将她给丢在半路上。 要不,我们还是来聊王爷吧? 等看到骆府大门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骆姑娘,到了。” 骆君摇这才住口,抬头看了一眼骆家的大门,笑眯眯地道:“辛苦你送我回来,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必,属下告退。”小哥连忙拒绝,转过身飞一般地溜走了。 骆君摇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这小哥哥真是没有幽默感,不过轻功倒是不错。” 长得也很不错,果然好看的人身边也都是好看的人! ------题外话------ 啦啦啦,渣男基本杀青了,不会有渣男在跑出来找儿子女儿搞事的剧情,这是怀疑摄政王殿下和镇国军的能力?(′???`?) ps:这一章,有木有亲想到些什么?(* ̄3)(e ̄*) 95、男子多薄幸(一更) 直到确定骆君摇看不见自己,灰衣青年才停下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骆家二姑娘在王爷面前明明看起来乖巧可爱,为什么他只跟她相处了一会儿就觉得那么烦?! 那张小嘴一直叭叭个不停,他就没见过哪个小姑娘在陌生人面前这么能说的。 他都被她说得晕头转向,差一点就向她吐露了王爷的私事。 她都不觉得尴尬吗? 略微有点社恐的侍卫小哥根本无法理解社交牛逼症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哈哈,袭影,那小姑娘是不是很有趣?你怎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你这样,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从路边传来,灰衣青年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卫长亭毫无侯门世子形象地倚坐在路边的墙头上,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卫世子?”袭影拱手见礼,很快又反应过来,“世子一路跟着我们?” 卫世子为什么要跟着他们?难道真的有什么厉害的人盯上了骆二姑娘,王爷不仅让他亲自护送,还让卫世子暗中随行? 袭影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单纯因为无聊好奇就跟在人家背后看戏。 卫长亭从墙上跳了下来,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本公子办事碰巧遇上。话说…王爷竟然让你亲自送骆二姑娘回家?” 袭影道:“王爷吩咐的自然有王爷的道理。” 卫长亭撇撇嘴,“你这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袭影不以为然,他是做侍卫的,奉命行事就行了,要有趣做什么? 卫长亭哀叹道:“你是这样,叠影也是这样,王爷身边就是因为都是你们这样的人,他才会越来越无趣。” “……”王爷从来没有趣过好吗? “好不容易来了个美人儿,王爷还将人家弄出城去办事了,死活也不留在身边。”美人儿留在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看看也好啊。 谢衍难道还对美人儿过敏不成? “卫世子,如果没什么事,属下回去复命了。”袭影只想赶紧摆脱这个蛇精病。 卫长亭一把拉住他道:“别呀,跟本公子说说,方才骆二姑娘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一脸生无可恋的。” 袭影给了他一个“你不是一路跟着么?”的眼神。 卫长亭理直气壮地道:“我要是跟得那么近,岂不是早就被你发现了?” 卫世子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武功不如一个侍卫有什么羞耻的,更不好意思说他刚才就顾着欣赏骆二姑娘活泼多变以及袭影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袭影沉吟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骆君摇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卫长亭刷地打开折扇,遮住自己半张脸笑得如同一只刚刚偷吃过的黄鼠狼。 “袭影啊,你觉得…骆家二姑娘有没有可能成为你们的王妃?” 袭影一愣,卫长亭道:“你看啊,你们家王爷什么时候对姑娘家那么客气过?还有那骆二姑娘,她为什么非得抓着你问王爷的喜好?我跟她也认识啊,她怎么不问我的呢?” 袭影道:“世子别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 卫长亭挥了挥扇子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跟别人说,怎么会传出去?” 袭影道:“王爷的事,属下不敢置喙。” 卫长亭道:“没让你置喙,就是吧,以后骆二姑娘和王爷之前若是还有什么事,记得赶紧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着出出主意,让王爷早点娶上个媳妇儿。” “……” 袭影觉得,已经二十四岁高龄同样孤家寡人的卫世子最好先给自己找个媳妇儿,再来指导王爷不迟。 卫长亭伸手用折扇敲敲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还有事儿,先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袭影无语。 谁跟你说定了? 宫中太皇太后寝宫里,太皇太后靠着厚厚的靠枕倚坐在床上喝药。 长陵公主坐在边上接过她手里的药碗转手递给身后的宫女,微笑道:“母后今天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看来薛神医的药还是有用的。” 太皇太后点头笑道:“我也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 其实她心里有数,再好的药对她来说也只是让她轻松一些罢了。或许每一个将死之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只是她也不想让孩子们担心,自然是都往好里说。 秦凝站在长陵公主身后,她年纪小并不像长陵公主那样能藏事儿,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神思不属。 太皇太后自然看出来了,笑道:“阿凝可是无聊了,让人带你出去转转,小姑娘陪我这老太婆窝在屋子里做什么?” 秦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没有,陪着外祖母阿凝高兴呢。” 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看着长陵公主道:“可是出什么事了?说给母后听听。” 长陵公主脸上的笑容微敛,“母后,我……” “说吧,母后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太皇太后道,“你既带了阿凝一起来,必然是已经决定要跟我说了。” 若真的不想告诉她,就不该带着还不会掩饰自己的阿凝来。 长陵公主垂眸,“女儿不孝,让母后操心了。” 太皇太后虽然身体不好,思绪却依然清楚。 很快便有些了然地道:“是驸马出了什么事?” 长陵公主道:“我请知非将秦迁送出京城,以后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当阿凝和康儿没有他这个父亲。” “怎么回事?”太皇太后问道。 这些年女儿日子过得顺遂幸福,太皇太后心中也感到安慰。 她丈夫儿子早逝,养在身边的侄子年过而立也还是孤家寡人,总算还有一个女儿是幸福的。 如今…竟连这也是奢望么? 长陵公主淡然道:“也没什么,他暗地里养了别的女人,已经有孩子了。既然如此,我成全他们便是了,干脆让他们离开京城,眼不见心不烦。” 太皇太后半晌没有说话,长陵公主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母后,您别担心我,刚开始我是有些难过,不过现在也想开了。我是大盛的大长公主,还有阿凝和康儿,有没有丈夫又如何?谁还能怠慢我不成?” 秦凝也赶紧蹲在床边,握着太皇太后的手道:“外祖母,您放心,阿凝和弟弟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太皇太后抬起苍老的手摸摸秦凝的脑袋,笑道:“好孩子。” “自古男子多薄幸。世人都说你父皇待我情深义重,可是那些年…后宫里也没少了人。那时候你和你大哥都还小,知非也还没进宫,有时候母后实在是觉得心力交瘁。等到给你择驸马的时候,母后便想着寻一个不那么出众,家世也平庸一些的,好歹能让你过得松快一些。如今看来…母后还是看错人了。” “母后,您别这么说。” 长陵公主连忙道:“我知道母后的一片苦心,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顺心的。就算现在有些不足,可我有了阿凝和康儿啊。当初长淑家里日日跟公婆姑嫂斗法,早早的就去了。长昭和驸马更是聚少离多,夫妻感情寡淡。我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这十几年的幸福不是假的,虽然如今想起来难免有些膈应,但十几年的日子是实实在在过了的。 她就当自己中年丧夫便是了,还免了丧夫之痛呢。 唯一让她揪心的就是母后,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母后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因为秦迁的事情自责。 她跟秦迁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都没看透这个人,更何况是旁人? “唉。”太皇太后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长陵公主又笑道:“母后,我原本不想跟您说这些惹您心烦,知非说您是巾帼英雄,这点小事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我才说的。您要是一直烦恼这事儿,回头我可要去找知非麻烦的。” 太皇太后拍了她一下,“你莫要总是欺负知非。” 长陵公主靠进她怀中笑道:“好,我就知道母后最疼的还是他。您有空为秦迁那个烂人心烦,还不如多想想知非的事儿。早些给他娶个王妃,办个喜事儿,咱们也冲冲这晦气。您是巾帼英雄,我是您的女儿,难道连这点事儿都过不去?” 太皇太后知道女儿是想要安慰自己,也顺了她的心意,笑道:“是该好好考虑知非的婚事了,这孩子不听话,怎么说也不肯听。你也要好好说说他,平时看到皇城里有哪家姑娘合适,也给你弟弟说说。” 长陵公主笑道:“是,遵命,母后。我明儿就去挨家拜访,看看谁家有漂亮的小姑娘,再告诉母后您。” 秦凝也跟着凑热闹,道:“上雍城里那些姑娘看到楚王舅舅就像是看到老虎似的抖个不停,谁敢嫁给他呀。” 长陵公主横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秦凝气鼓鼓地道:“我才没有。” 长陵公主轻哼一声道:“是么?亏得你舅舅当初还救了你,我看你还不如骆家那小姑娘。” 提起楚王舅舅救自己的事情,秦凝就忍不住脸色发白。 阿娘,能不提这茬儿吗? “骆家的姑娘?”听到这个太皇太后立刻就来了兴趣,“是骆云的姑娘?” 长陵公主笑道:“可不是?” 太皇太后正要细问,内侍进来禀告,“摄政王来了。” 太皇太后只得暂且按下,让人请谢衍进来。 96、被逼婚了?(二更) “见过太皇太后。”谢衍踏入寝殿,站在床前恭敬地行礼。 如今整个大盛,大约也只有这位太皇太后才值得让摄政王殿下如此谦恭有礼了。 太皇太后道:“都是自家人,就别管这些繁文缛节了,给知非搬个椅子过来。” 片刻后,两个内侍就已经抬着椅子走了过来,放下之后恭敬无声地退了出去。 谢衍谢过太皇太后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一坐一站的长陵公主和秦凝。 秦凝行过礼,飞快地退到母亲身后当柱子去了。 太皇太后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摇头。 她倒是知道秦凝为什么怕谢衍,却还是对外孙女的胆小有些无奈。 不就是杀人么?那有什么? 别看太皇太后也算是出身名门,但年轻时候跟着高祖,也是曾经亲自提着刀砍过人的。 这世上,不杀人的恶鬼多了去了。 关键还是要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杀的又是什么人。 现在的小姑娘,胆子比她年轻那会儿真的是小太多了。 太皇太后倒是对秦凝说的骆家姑娘更加好奇了。 这两年她不怎么见朝中命妇了,隐约还记得跟在骆夫人身边的两个姑娘。一个端庄明丽,一个精致骄纵,那晚宴会上倒是看了好几眼,那是个像雪玉一般漂亮,生气勃勃的小姑娘。 想到此处,太皇太后忍不住看了看坐在自己跟前的谢衍。 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骆家小姑娘和侄儿站在一起的模样,又忍不住有些泄气。 看着倒是般配,就是…这知非的年纪大了些,骆云恐怕不会乐意让女儿嫁给知非啊。 太皇太后并没有考虑朝堂上权衡利弊,兵权政局一类的事情。并非她老糊涂了考虑不周,而是她对骆云和谢衍都有着绝对的信任。 这两人骨子里其实都是一般的正直,只要不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他们永远也不会因为私心而利用自己手中的兵权将天下重新拖进战火。 但如果他们认为已经忍无可忍了,那再多的制衡妥协都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关心和在意的事情都是大致差不多的,用知非制衡骆云,这真的有用吗? 太皇太后虽然不理政事,那些朝中官员的心思她却并非不知,但她并不看好。 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骋儿却还太小,儿媳妇看着也不是个精明的,将来会如何不好说。 但她相信无论如何知非至少都会护着阿骋,给他大哥留下这一丝血脉,让大盛的天下安泰稳固。 这就足够了。 丈夫儿子为天下征战一生早早地去了,太皇太后却并没有非得要自己孙儿坐这天下的执念,只要他好好活着长大成人就够了。 别的事情,她这个没几天可活的老太婆也管不了。 “知非啊,秦迁的事,处理妥当了?”太皇太后还是没有直接切入正题。 谢衍微微点头,“伯母放心,他以后不会再回到京城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叹气道:“当年是我和陛下看走眼了。”这个陛下说的是高祖太宁帝。 “母后,您别这么说。”长陵公主轻声道:“人都是会变的,他或许是觉得这些年事事顺着我,委屈他了。以后大家山高路远,就各自安好吧。” 长陵公主到底还是不想告诉母亲,这个驸马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恶心人的事情,她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再让母亲跟着一起恶心呢? 谢衍听了这话,也明白了长陵公主只将真相说了一半。 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些事情确实没必要细说,只需要让太皇太后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别冷不防地让人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说八道气着她就行了。 太皇太后轻轻拍拍女儿的手背,看着侄子道:“罢了,你皇姐好歹还有两个孩子,将来有你照看着也吃不了亏。但是知非啊,你呢……” “……”谢衍这才知道,这趟进宫原来是趟鸿门宴。 挥手让上茶的宫女退下,谢衍有些无奈地道:“伯母,我不着急。” 太皇太后气结,“你都三十了,还不着急?再过几年,你看谁家做父母的还舍得将自家花儿一般的姑娘嫁给你?” 谢衍有些头疼,“伯母……” 太皇太后难得强硬地道:“不成!你就给我一句实话,我这老太婆闭眼之前,到底能不能看到你未来媳妇儿?” 谢衍不答,这他怎么知道?未来媳妇儿在哪儿他都还不知道呢。 皇伯母一向开明大义,怎么也胡搅蛮缠起来了。 看着他少见的为难模样,长陵公主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就连站在她身后假装木桩子的秦凝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只是被谢衍的目光冷飕飕地扫过,她立刻僵硬了小脸,一缩脖子小声道:“我出去转转。”然后赶紧转身溜了。 出了寝殿还不忘赶紧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被楚王舅舅看一眼,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寝殿中,太皇太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长陵公主连忙起身帮她调整背后的靠枕。 太皇太后对长陵公主道:“贤语,你出去看看阿凝。秦迁再混账毕竟也是她亲爹,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好好跟她说说,别让她把自己憋坏了。” 长陵公主知道母亲是有话要单独跟谢衍说,她也确实有些担心女儿,便应声去了,并带走了殿中侍候的内侍和宫女。 殿中只剩下两人了,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轻叹了口气道:“贤语别的都好,就是性格有些优柔,不像我和你伯父。” 谢衍道:“伯母不必担心,皇姐知道分寸。” 太皇太后道:“我知道,她不是对秦迁心软,是不想让我担心。她从小就这样,总想万事做得周全,反倒是有些当断不断。罢了,既然她自己能过得去,我也就不操这个心了。以后贤语她们母子三个,还要你多担待。”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轻声道:“伯母知道,这几年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偏偏我们都还要继续往你身上压。知非,你听伯母的话,伯母一定替你寻个合你心意的王妃。就算别的不说,至少你那府里也不会再冷冷静静的,有个人陪着也好。” 谢衍蹙眉道:“伯母,我还不……” “男女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有人无情无爱一辈子万花丛中过,有人执念深重除了情爱什么都看不到,但不管别人怎么样,那都是别人的跟你没有关系,你终究要自己去走过,才知道自己会拥有怎样的感情和伴侣。” 从谢衍十五岁以后,太皇太后就很少这样长篇大论语重心长地劝说他了。 谢衍沉默不语,眉宇间却有几分阴郁。 太皇太后摇摇头,“你爹和你娘荒唐,那是他们的事情。你可以引以为戒,但是不能因噎废食。再说…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痴男怨女?我和你伯父之前,没有他们那么多的爱恨缠绵,不也过了一辈子?” “伯母…可有怨恨过伯父?”谢衍问道。 他的伯父高祖太宁帝是王朝末世中最耀眼的英雄。 他出身名门却不受宠,不到二十就被迫离开上雍在外游荡,却又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成为一方枭雄,让朝廷都不得不公开召他回京授予高官。 他和太皇太后是患难夫妻,当年太宁帝流落在外的时候只有妻子和岳家对他不离不弃。 然而当他手握重权之后,终究还是如同每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一般,身边从未缺少过美人。 所幸他对陪着自己共患难的妻子还保留着一份尊重,无论什么样绝色倾城的美人,都从未动摇过太皇太后和先帝的地位。 作为一个曾经也被侧室和庶子陷害过的嫡子,太宁帝是坚定的嫡长子继位制度拥护者。 但他也从未想过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侧室和庶子的出现,这或许也是男人的劣根性。 也正是这些美人和她们的儿子,在日后造成了险些动摇大盛国本的“三王之乱”。 太皇太后思索着,眼神悠远。 半晌才缓缓道:“说没有那自然是骗人的,但是…我并不后悔。我这一辈子,已经尽我所能做了选了我能做的一切,便是有什么遗憾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但……就算我当年不嫁给你伯父,另外选一个人,又怎知就一定会比他好呢?那秦迁倒是我和你伯父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又如何?” “知非,日子是自己过得的。能将日子过成什么样子是你的本事,但你不能因为看到不好的例子,就止步不前不让任何人靠近你。” “就算结果真的不尽如人意,将来后悔自己做的选择,也比后悔自己什么都没做要好一些。” 谢衍不语。 太皇太后也不再多劝,只是道:“我不管你是这么想的,反正若是不能看着你成婚,喝到一杯媳妇儿茶,我就是死了也不能闭上眼,也没脸去见你伯父和大哥。” “伯母。”谢衍有些无奈,太皇太后若是长篇大论的劝说,他还能有说辞。但是这样专断蛮横,反倒是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太皇太后也不理他,自顾自道:“你若嫌麻烦,就别管了,我自己挑。但是你可记住了,你要是自己不管,回头我直接下旨赐婚,你可别怪我。” “……” 皇伯母早些年一直都是端庄明理的一派国母风范,为什么现在却开始胡搅蛮缠了? ------题外话------ 太皇太后:不喝到侄儿媳妇茶,我死都死不安心。 谢衍:那伯母好好活着,等我娶媳妇儿吧。 太皇太后:等不了了,你不动我就自己来了。到时候你不满意可别哭。 谢衍:……还是本王自己来吧。 97、不合适啊!(一更) 长陵公主走进殿中,对正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笑道:“我看知非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母后这是训他了?”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看着女儿外孙女笑道:“还不就是那些事儿,你说…让知非成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就跟逼他喝毒药似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把一瓶毒药和一个姑娘放在跟前让他选一个,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毒药。 长陵公主走到床边坐下,道:“知非从小看到四叔和四婶儿那样,不想成婚也不难理解。母后别着急。” 太皇太后道:“我是怕我现在不逼一逼他,等我走了就真没人管得了他了,到时候只怕真要孤独终生。” 谢衍的生母和太皇太后娘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在他才刚出生不久太皇太后就见过这个孩子。当时她自己两个孩子也才刚会跑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很漂亮。 等到谢衍八岁被接进宫来抚养,就一直都是太皇太后照顾的。 太皇太后年轻时伤了身体,生了女儿之后就不能再生了,她是真的将谢衍当成自己的第三个孩子照顾的。甚至因为先帝是嫡长子将来注定需要承担很多责任不能过于溺爱,她满腔母爱都倾注在了谢衍和长陵公主身上,这两个孩子反倒是比先帝更受宠一些。 先帝比谢衍大了好几岁,虽然偶尔抱怨母后宠爱弟弟倒不至于真的嫉妒,反倒是跟谢衍同吃同住感情一直很好,是个称职的兄长。 如果一切顺利,谢衍应当会成为大盛新一代名将,先帝的左膀右臂。 然而,先帝突然驾崩,一切重任突然全部都押到了当时才二十四岁的谢衍身上。一晃五六年过去,这些年谢衍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但是除了他,皇室也再没有人能撑得起这大盛的江山了。 “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骆家姑娘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不是太皇太后喜欢听风是雨乱拉红线,而是这些年也没见长陵将别的姑娘和知非放在一起说的。 长陵公主劝道:“母后,您先歇歇吧。等你休息好了儿臣再跟你说。” 太皇太后道:“我整天除了睡还是睡,现在哪里能睡得着?” 长陵公主无奈,只得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先前公主府办宴会的时候,知非就跟骆姑娘遇上了。虽只是片刻功夫,我看两人倒不想第一次见。还有今天,我看那小姑娘也是神色如常,不像是害怕知非的样子。昨天还跟着骆家二公子一起去镇国军大营中玩儿了一下午,还跟高虞那个贺若雅束打了一场,听说那贺若郡主的手腕好像废了。” 闻言秦凝睁大了眼睛,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太皇太后却是眼睛一亮,“这姑娘武功好?” 长陵公主笑道,“中秋那晚就跟高虞人打了一架,替咱们大盛挽回了不少面子。我昨儿还听陵川侯夫人说不少将领都夸骆家是虎父无犬女呢。昨儿也是那高虞郡主不忿之前败给骆二姑娘,这才又跳出来要动手,倒也怪不得骆姑娘。” “自然怪不得。”太皇太后显然很是高兴,“骆云当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到二十就敢带着十几个人飞奔几十里追击敌人,他这姑娘看着也是个好的。如今上雍的年轻姑娘一个个都娇弱都不成样子,得亏如今是太平了,若是换了当年这样娇弱怎么能活得下去?” 长陵公主无奈,心中暗道:“便是在乱世,这些出身权贵名门的姑娘也要过得比寻常人家好得多了。” “回头将那姑娘带到宫里来给我瞧瞧?”太皇太后道。 很快又有些担忧,“我看那姑娘还小得很,及笄了没有?这要是年纪够不上……” 没有及笄自然也可以先订婚,但那一般都是年纪相仿或者相差不大的。 如果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上门求亲,就算骆家不乐意,最多也就是婉言拒绝。但谢衍这个年纪上门求亲,那八成是要直接被人打出来的。 太皇太后有些为难,要不还是选个门第低一些的?那姑娘看着小小的,只怕还要知非照顾呢。 长陵公主笑道:“去年就及笄了,明年开春儿就十七了。听说骆大将军这次回来,也有为了三个孩子的婚事的意思。只是最近骆家大小姐快要出阁了,这事儿就先按下了。虽然骆家没有表示,上雍城里只怕不少人家却都在盘算着和骆家攀亲呢。” 太皇太后道:“那你多去骆家走走,跟骆夫人说说话儿。穆王府那个是指望不上了,我又老迈无用,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该多为他操心一些,也不枉知非这些年这般照顾你。” 长陵公主笑道:“好,您放心,我回头就去请骆夫人喝茶。”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还不忘提醒道:“这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太露骨了。知非脾气怪,万一他不乐意,让人家姑娘尴尬。咱们也再看看其他人家,我记得…苏太傅家的姑娘是不是也挺好的?” 长陵公主道:“苏家姑娘早定亲了。” 太皇太后有些惋惜,“我就说知非这样拖着不好,还是尽早定下来得好。好姑娘都被别人娶走了,越往后,越不好寻。” 长陵公主含笑称是。 以谢衍的身份地位和人品,别说现在就算再过二十年想要娶妻也不是难事。 只是太皇太后不一定看得上罢了。 能够和摄政王府称得上门当户对的人家,是断然不会愿意将自家身份尊贵的嫡出大姑娘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的,哪怕他是当朝摄政王。 门第略低一些或者高门庶女倒是可以,世家高门的脸面大于天。 秦凝站在一边瞪大了眼睛,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了,“等等!阿娘,外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在说要把摇摇嫁给楚王舅舅?!” 长陵公主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儿,莞尔一笑:“对了,我们家阿凝跟骆二姑娘不是武道院里的同窗么?今儿还去找骆二姑娘玩儿来着。” 秦凝只觉得满心崩溃,她并不想要叫自己的好友舅母。 “那个…摇摇跟楚王舅舅,不合适吧。”秦凝道。 长陵公主挑眉道:“哪里不合适了?” 秦凝眼睛转了转,道:“就…就是不合适啊,他们两个差那么多!而且…性格也不合适啊。摇摇活泼开朗,跟舅舅在一起岂不是闷死了?” 关键是,她如果真的成了我的舅母,我怎么敢去摄政王府找她玩儿啊。 啊,不对!她不是想说这个! “那个…阿娘,你忘了,摇摇先前……”话没说完秦凝就住了口,在太皇太后看不见的角度朝长陵公主使眼色。 骆君摇这两年追着谢承佑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才不相信她娘不知道。 虽然现在摇摇已经改变主意了,但是这要是真嫁到摄政王府…… 得多尴尬啊。 长陵公主也是一怔,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 最近烦心事儿多,差点把这一茬儿给忘记了。 “你们俩在我跟前眉来眼去什么呢?”太皇太后疑惑道。 长陵公主回头对她笑道:“没什么,这骆二姑娘不是阿凝的同窗么,她觉得别扭。母后,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回头我将京城合适的贵女都查一遍,看看有哪些合适的再给说给你听,咱们先看看再问问知非的意见。不然,咱们这儿说得火热,回头他不干你还能押着他拜堂不成?” 太皇太后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她虽然在谢衍跟前说得强硬,但是又哪里舍得真的强迫他娶一个自己不满意的王妃呢? “也好,是该好好查查。千万得仔细了,姚氏那样的,就千万别选给知非。” 长陵公主点头称是,太皇太后口中的姚氏,正是谢衍的生母,如今的穆王妃。 三十年前和如今蕲族容夫人白靖容并称东陵双姝的——姚韫。 一个能让绝大部分认识她的人都厌恶她的绝色美女。 98、身份高就是了不起!(二更) 谢衍回到府中卫长亭已经笑眯眯地坐在书房里等着他了,看着他的表情谢衍就觉得隐隐有点头疼。 “有事说,没事滚。”谢衍漠然道。 卫长亭把玩着折扇,“王爷,难得看您这么暴躁,谁招惹你了?” 谢衍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卫长亭立刻收敛,抬起折扇挡在自己嘴边表示闭嘴。 谢衍这才走到主位上坐下,道:“说罢,什么事。” 卫长亭道:“这两天,那位蕲族质子分别拜访了宣武侯府,安远伯府,平南侯府,兵部尚书府等一共七位文官武将。” 谢衍没有说话,低眉思索着。 卫长亭道:“蕲族质子之前不停上门想要求见你,现在又如此密集的求见大盛文官武将,看着不像是个安分人物,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衍问道:“你就没查查?” 卫长亭道:“我当然查了,说是奉他母亲之命,上门拜访故人,请他们对姬容照拂一二。才几天就搞的被他拜访过的人家人心惶惶。这理由你信吗?” 如今两国是敌人,白靖容让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地拜访大盛朝臣,还说什么故人。 这不是明摆着搞事情么? 就今天,宣武侯府和平南侯府根本就没敢让人进门。 谢衍道:“我不信,别人也不会信,那他演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卫长亭想了想:“离间大盛朝野关系?让我们怀疑这几家人?我记得,当年宣武侯在甘州斩了白靖容的二叔,已故的老平南侯在恒阳斩杀的名将宋华庭原本是白靖容的未婚夫。还有…其他几家,不是当年跟白靖容有仇,就是从白家归顺大盛的。白靖容想报复他们?她不要她儿子的命了?” 谢衍淡淡道:“有可能,但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至于白靖容是怎么想的……本王不知。不过她将姬容送到大盛来,恐怕也没指望他再活着回去。” 不仅是大盛许多人是白靖容的仇人,同样也有很多人视白氏为仇人。 卫长亭有些不解,“这样那姬容王子还听他娘的话,他也不想活了?要派人去警告姬容吗?” 谢衍道:“不必,让他继续。” “再让他继续下去,只怕整个上雍都要人心惶惶了。” 谢衍道:“你以为上雍的权贵都是吃白饭的,就只会干等着让他找麻烦么?让人看着,他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不必过问,等他撑不住了再来禀告本王。” 卫长亭点点头,道:“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还有事?”谢衍问道。 卫长亭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道:“我方才在外面遇到袭影了。” 谢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卫长亭也不怕,笑道:“我说,你对骆家那小姑娘很照顾啊。” 谢衍一听他这语气就心烦,好好一个世家公子沙场名将,脱离了正事就跟个闲散纨绔似的。 “滚出去,把秦迁的事情处理赶紧,我不想看到他此生再出现在上雍,更不想听到有人因此议论大长公主。” 卫长亭站起身来,不满地道:“本公子是镇国军的将军,不是你的杂役!这些琐事找别人去做成么?” 谢衍道:“你可以选择跟顾珏换,或者滚回西北去。” 卫长亭摸摸鼻子,默默转身走了。 在西北吃了好些年的沙子,现也没有仗可打了,他还是在上雍享受皇城的繁华吧。 再说了,他要是现在就走了,他老娘还不哭死? 书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谢衍翻开放在桌上的折子,一边阅览一边开口道:“袭影。” “王爷。”灰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书房里,恭敬地拱手行礼。 谢衍道:“传信给冷霜,从密字营调一组人过来。” 袭影称是,“让他们来王府见王爷么?” 谢衍道:“让冷霜仔细查查,三十年前跟白家有关系,但不在此次姬容拜访名单之内的人。” “是,属下告退。” 袭影飞快地转身出去,谢衍目光依然落在跟前桌上的折子上。 半晌书房里才响起一声轻哼,“蕲族,白靖容……” 中秋假期转眼即逝,骆君摇也只得重新开始了上学放学的苦逼学生生涯。 因为中秋夜宴上骆君摇和贺若雅束的一场打斗,以及第二天传说贺若雅束被骆君摇打断了手腕的传言,骆君摇感觉安澜书院的姑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改变了。 跟原先看原主的轻视嘲讽不同,这一次似乎更多了几分好奇,畏惧,或许还有…嫌弃? 毕竟,在玲珑院的贵女们眼中,舞刀弄枪都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事情。 武道院的姑娘们却很是兴奋,上学第一天就围着骆君摇问个不停,就连秦凝看起来似乎都走出了秦迁的事造成的影响,拉着骆君摇要切磋。 没能去成宫宴的徐惠看着骆君摇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满是羡慕和好奇。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玲珑院的姑娘忍不住跑到她们这一桌来,小声问道:“骆二姑娘,你真的打断了高虞郡主的手?” 骆君摇偏着脑袋看她,发现她问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和兴奋。 “比武切磋这种事,有个损伤在所难免嘛。而且,是她偷袭,我才反击的。” 那就是真的了! 那小姑娘眼睛一亮,低声道:“你真厉害,那个高虞郡主特别讨厌,谢谢你替我们上雍女子出了口气。”说完就匆匆跑回属于自己的地方,和同桌的几个姑娘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了。 赵思思道:“玲珑院的姑娘也不是全都不喜欢我们武道院嘛。” 骆君摇有些郁闷,“我觉得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沈红袖笑道:“她们没过来对着你说教,说你伤了友邦贵客,舞刀弄枪有辱斯文就算是不错。你知足吧。” “还有这样的人?”她在安澜书院还没遇到这样的脑残。 沈红袖耸耸肩,“在这里时间长了,总会遇上几个奇葩,不用放在心上。” 看来武道院和玲珑院的关系真的很差。 赵思思道:“摇摇,你下午教我刀法好不好?” 骆君摇抬眼看她,有些好奇,“你不是学剑法吗?怎么又学刀法了?” 赵思思道:“那晚看了你和那个贺若雅束比武,我觉得还是刀法更适合我。” 宋琝问道:“哪里适合?” 赵思思心道,刀法更适合砍人。 面上却可怜兮兮地望着骆君摇,“摇摇,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用刀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骆君摇自然一口答应,“没问题,你别觉得苦就行了。” “我不怕苦!”赵思思坚定地道,“我觉得以前我太懈怠了,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万一真的必须要去高虞和亲,武力值高低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吧? 自从那晚遇到贺若丘提的事情,虽然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她父亲也没有表现出她可能要去和亲的迹象,但赵思思心里还是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但她一个小姑娘也改变不了任何事,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吧? “我也要!”秦凝道。 “我也要!”沈红袖和梁疏风。 “我也要!”萌萌哒小萝莉徐惠。 宋琝看看其他人,点头道:“好吧,我也要。” 骆君摇十分满意,一群漂亮可爱的小姐姐,教导起来倍儿有成就感。 武道院这边几个姑娘开开心心的,玲珑院那边气氛就不那么愉快了。 特别是谢沅和沈令湘所在那一桌,气氛更是肉眼可见的凝重。 谢沅今天到书院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沈令湘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 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时看到骆君摇等人欢声笑语的模样,谢沅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大庭广众,安静一点行不行!”尖锐的声音在漱玉堂里突兀地响起,原本还轻声说话的所有人都瞬间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谢沅脸色阴沉,目光却是瞪向不远处的骆君摇等人。 武道院几个姑娘回头瞥了谢沅一眼,秦凝嗤笑一声,“漱玉堂是穆王府开的?就算真是穆王府开的,穆王府的嫡出姑娘还没开口呢,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嫌吵你换个地方啊。” 穆王世子也有两个女儿在玲珑院,但两个姑娘平时却并不跟谢沅来往。 穆王府嫡庶关系一向不好,穆王偏心让谢沅这个庶子之女成了县主,世子的两个嫡女却都还没有封号爵位。 但就算没有县主封号,她们也还是穆王府的长房嫡系姑娘。将来世子继承了穆王之位,自会为两位姑娘请封郡主,身份并不比谢沅低。 “秦凝,你!”谢沅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你不就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势才这般嚣张,有什么了不起!” 秦凝笑容肆意,“我娘是大长公主就是了不起啊,怎么,你羡慕?还有,本郡主跟你不熟,请称呼本郡主安阳郡主!” 谢沅咬牙切齿,却又奈何秦凝不得。 身边的人也纷纷劝说,毕竟大长公主的爱女也不是好惹的。 谢沅只得恨恨地坐下,低声咒骂道:“一个病秧子,也不知道能活到几岁,得意什么!” 身边的姑娘听了这话脸色都不由微变,忍不住悄悄将自己与谢沅拉开了一些距离。 谢沅的性格本来就不怎么招人喜欢,之前在书院里有人捧着她还不是看在谢承佑的面子上。但能在这里读书的消息都不会慢,摄政王回京之后,谢承佑的处境看起来并不太好。 这个摄政王府公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都不好说,就更不用说世子了。 因此,这谢沅还要不要继续捧着,就有待商榷了。 当然,她们都是体面人,就算疏远谢沅也不会做的那么明显让人轻易看出来的。 沈令湘看着谢沅怒气冲冲的模样,再扭头看看不远处正和人说笑的骆君摇,微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怨。 没有了骆君摇挡在前面,她如今事事不顺,想做什么都艰难至极。 但是如今,想要再重新接近骆君摇也变成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的骆君摇看着像是天真乖巧没有心机,实际上滑溜得很,根本不给她丝毫靠近的机会。 没有公开撕破脸,似乎已经是眼下她唯一能庆幸的事了。 往后,她该如何是好呢? 难道真的要等着,让骆家安排嫁给一个寻常纨绔或者家境普通的年轻小官?一辈子低眉顺眼地对人? 沈令湘望着眼前满脸怒气的谢沅,不由陷入了沉思。 99、被雷劈了(一更)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骆君摇被秦凝给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缓缓向京城的方向驶去,骆君摇看看秦凝道:“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秦凝点点头道:“还行吧。” “那就好。”昨天她还有些担心秦凝,倒是没想到她恢复得这么快。 秦凝轻声道:“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不过倒也不怎么难过。反正从小到大也都是娘在照顾我,后来去了外地就更不用说了,好几年也见不到他一面。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也还是要站在我娘这边的。我娘不难过就好了。” 骆君摇道:“长公主很坚强,会好的。” 秦凝轻叹了口气道:“表面上是挺好的,不过我猜我娘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昨晚我娘守着弟弟一直到二更天都没睡,早上起来眼睛还是红的。” 骆君摇道:“公主还有你和小公子啊,你多陪陪她,也许她就不那么难过了。” 秦凝点头道:“嗯,说不定再过两年我娘就完全忘了这事儿,到时候再给我和弟弟找个新的父亲,也是不错的。” 骆君摇有些意外,没想到秦凝竟然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秦凝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觉得我娘不能再找个丈夫了吗?” 骆君摇笑道:“当然不是,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忘记一个人渣完全可以从一段新的感情开始嘛。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阿凝真好。”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她前世也多得是孩子不愿意让离异或丧偶的父母重新找另一半。自然不是为了什么贞洁,多半是缺乏安全感罢了。 秦凝不以为然道:“你们是在上雍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事儿。这几年上雍又在推崇什么贞静守节,外面可不是那么回事。早些时候年年打仗,还有天灾,饥荒,多少人没了丈夫父亲。女子不及男子强壮,一个人如何能应付繁重的生计,让她们为丈夫守节,不是要逼死人么?” 骆君摇看她小小的一个人,一脸正色地说着这些话,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连这些也知道?看来在外面确实见识不少。” 秦凝道:“是我舅公和寺庙里的大和尚跟我说的。”太皇太后娘家家世也不弱,自然不可能真的让秦凝接触到多少真正底层的百姓。 骆君摇点头道:“我大哥也说,如今的大盛真正繁华的也只是上雍一带和少数土地富饶的地方,大多数地方依然不好过,离太平盛世还远着呢。”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普通女子确实很难独立生存。这并非歧视女子的能力,而是现实。 “以后会好的,长公主也会好的。”骆君摇拍拍秦凝安慰道。 秦凝也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不适合聊天,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盯着骆君摇道:“我娘大概很快就没空难过了,你猜是什么事?跟你有关哦。” 骆君摇疑惑道:“我能有什么事和长公主有关?对了,你今天总是怪里怪气地看我,是因为你说的那什么事?” 秦凝道:“想听吗?求我。”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从跟前小几上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一脸爱说不说地悠然模样。 秦凝气结,“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骆君摇道:“好奇啊,但是如果真的跟我有关,就算你不说我应该很快也会知道吧?” 秦凝轻哼了一声,略带得意地道:“那可不一定,我保证你绝对会吓一跳。” 骆君摇不以为然地道:“没有什么事情能吓到本姑娘的!” 她可是狐狸窝的首席技术大神好吗?可以操控导弹那种。 她甚至连穿越和怪物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吓到她? 秦凝道:“打赌么?” “赌,赌注是什么?”骆君摇信心满满。 秦凝同样也信心满满,道:“如果你输了,以后你每三天就要跟我比武切磋一次。” 骆君摇想想觉得可以接受,“我要是赢了呢?” “你说。” 骆君摇道:“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不让你做坏事也不会让你当众丢脸。” 秦凝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还有,我告诉你的事情,不可以告诉别人。” “你说吧。” 秦凝深吸了一口气,凑到骆君摇身边语速飞快地低声道:“我外祖母和母亲商量,想要把你嫁给我楚王舅舅做王妃。” “噗!咳咳……”骆君摇险些被果子给呛到,一手撑着跟前的桌面,一手抚着心口,好不容易顺过了气。 睁大了眼睛瞪着秦凝,娇颜通红:“你说…谁?” 秦凝一字一顿地道:“楚、王、舅、舅。” “……摄政王?”骆君摇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 秦凝严肃认真地点头,“嗯,没错。” “……” 骆君摇呈现出一种被雷给劈过了的模样,秦凝眨眨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摇摇?摇摇,回神啦。” “……” “吓到了吧?”秦凝满意地笑道:“我赢了,愿赌服输!” 骆君摇有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语气虚弱地问道:“你是开玩笑,故意吓唬我的吧?” 秦凝摇头:“这倒是没有,真的。我就说嘛,你们俩根本就不合适。那是楚王舅舅唉,听起来就跟咱们不是一辈儿人。” “你赢了。”骆君摇表示甘拜下风。 “太皇太后和长公主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她和谢衍?骆君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晃晃脑袋,将谢衍的面容从脑海里晃了出去。 秦凝说句公道话:“倒也算不上奇怪,毕竟上雍皇城里能称得上跟摄政王府还算门当户对的就那么几家,正巧还有合适的未出阁姑娘的就更少了。而且,你竟然还不怕楚王舅舅,不就是正正好的人选么?” 这年头,权贵们决定婚事都是这么随意的么? 没错,这年头权贵们决定婚事就是这么随意的。 门第、年龄品貌、立场合拍,基本就差不多了。少数情况下立场不合拍,三观不合拍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两个人互相怎么看,能不能处得来,那不重要。 骆君摇回到家中,就听说长陵公主来了,正和夫人大姑娘在一起喝茶。 骆君摇立刻想起了秦凝的话,瞬间有些炸毛的感觉。 “姑娘,您不去拜见大长公主吗?”兰音看自家姑娘倒在软榻里仿佛累瘫了的模样,不解地问道。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亲自上门来拜访夫人,按理姑娘既然回来了就该过去拜见才是。 骆君摇虚弱地摆摆手道:“不用吧……” 秦凝的话不由自主又开始在脑子里回荡,骆君摇忍不住将脸在软榻上蹭了蹭,然后在软榻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儿。 兰音和兰珍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奇怪。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在书院遇到什么事儿了? 正想要询问,却见骆君摇一个鲤鱼打挺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没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姑娘可是阅尽世间奇葩事的蓝萌萌,小场面!hold得住!”骆君摇在心里坚定地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婚事么?不就是摄政王么? 八字都没有一撇,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过姑娘,” 苏氏身边的大丫头进来,恭敬地向骆君摇行礼。 “有什么事吗?” 那丫头笑道:“大长公主来了,夫人请姑娘过去给大长公主见个礼。” “……”我突然肚子有点疼。 “二姑娘?”丫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神色古怪的骆君摇。 骆君摇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知道了,只有大长公主吗?” 丫头点头笑道:“是,下午只有大长公主来访,夫人和大姑娘陪着呢。奴婢出来的时候,沈姑娘也已经过去了。” 骆君摇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100、可怕的梦!(二更) 骆君摇踏入花厅长陵公主立刻就朝她含笑道:“骆二姑娘来了,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骆君摇闻言就觉得头皮一麻,总觉得长陵公主话语中带着几分相看未来弟媳妇的意思。 陪坐在一边的苏氏也笑道:“君摇,还不来见过长陵大长公主。” 骆君摇上前,乖巧地盈盈一拜,“见过大长公主。” 长陵公主一把扶住她笑道:“别客气,本宫是专程来谢过骆二姑娘的。昨儿阿凝那丫头跟我闹脾气,一会儿工夫就跑得不知所踪了,幸好二姑娘劝住她还亲自将她送回。” 这是在向其他人说明她为什么亲自来这趟,以及为何对骆君摇如此亲近。 苏氏笑道:“些许小事,公主太客气了。” 骆君摇也笑道:“母亲说得是,我跟阿凝是朋友,大长公主不必如此客气。”、 长陵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骆家二姑娘果真跟原先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长陵公主笑道:“不管怎么说,也还是要谢谢你。阿凝脾气不好,以后在书院还要请你多照顾她一些。” 骆君摇点头道:“公主放心,我们大家都是互相照顾。” “来,坐下陪我说一会儿。”长陵公主亲热地拉着骆君摇笑道。 看得旁边的苏氏以及骆明湘沈令湘三人都暗自疑惑不解。 长陵公主虽然不是傲气凌人的脾气,但平素也没听说她对哪个晚辈如此亲近,难道真的是因为昨天骆君摇送了安阳郡主回府? 长陵公主只有一儿一女,对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女儿更是呵护有加,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苏氏和骆明湘自是为骆君摇欢喜,沈令湘低垂的眼眸中却满是嫉恨。 长陵公主亲自上门拜访本就是为了看看骆君摇,顺带打听一点骆家人的心思。人既然见了话也说了,坐了一会儿也就起身告辞了。 苏氏带着几个姑娘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才回来,跟在一边的沈令湘忍不住问道:“舅母,长陵公主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她也只是比骆君摇早来了一步,并不知道长陵公主之前和苏氏谈了什么。 苏氏淡淡道:“公主不是说了么,就是日常说说话,顺便谢过昨儿咱们家照顾安阳郡主。” 沈令湘看看苏氏,心中有些不信。 长陵公主这样的身份,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专程上门拜访。 但苏氏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她也不能多问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苏氏转身对骆君摇骆明湘姐妹俩道:“你们自去玩儿吧,我去找将军商量点事情。” “是,母亲慢走。” “舅母慢走。” 看着苏氏漫步朝骆云的书房走去,骆君摇转身拽着骆明湘就走,“大姐姐,我们也走吧。” 被抛下的沈令湘脸色有些难看却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往内院而去了。 “姑娘,咱们回去么?” 沈令湘沉着脸,冷声道:“去荣乐堂给外祖母请安。” “将军在忙?” 苏氏踏入书房,看着正坐在书房后面的骆云道。 骆云起身笑道:“没什么大事,夫人有事尽管说。” 两人一起移步到外间坐下,苏氏沉吟了片刻才道:“方才大长公主来访,将军可知道?” 骆云点头道:“自然知道,只是我想着公主是女眷,有夫人招呼便够了,便没有出去。怎么?大长公主来访,有什么事?” 苏氏摇摇头道:“大长公主只说是为了谢过昨儿君摇照顾安阳郡主的事,不过我总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苏氏微笑道:“大长公主话里话外说得都是君摇,方才我看她见到君摇也很是热络。原先公主和君摇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只是因为昨天的事便如此亲近,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骆云不觉得奇怪,他觉得全天下人喜欢自己的女儿都是应该的。 苏氏有些无奈,摇摇头道:“将军,君摇今年十六岁了。” “君摇这个年纪,早该有人上门打听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两年君摇明目张胆追着谢承佑跑,骆家的门槛确实都该被踏破了。 骆云这才反应过来,道:“夫人的意思说,大长公主想要给摇摇做媒?” 苏氏道:“我看是有这个意思。” 闻言骆云原本还带笑的面容都顿时变得严肃了,一双浓烈剑眉更是快要打成结了,“她想给谁家做媒?” 苏氏摇摇头,“大长公主一点意思都没有透露,倒是不大好说。不过,既然她没有直说来意,想必也是还没下定论。” 饶是苏氏也没有想过,大长公主会有将骆家姑娘和摄政王配到一处的意思。 应该说,整个上雍除了太皇太后母女俩,真的没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两个人,无论身份年龄还是性情都不太合适,更不用说还有之前谢承佑的事情在那里了。 骆云却有些不悦,皱眉道:“我们摇摇还由得别人挑三拣四不成?不管大长公主以后要说谁,都通通推了!” 苏氏无奈,“大长公主先前跟君摇连话都没说过,若只是这样就牵红线,那才是耽误孩子。今天来只怕也是想打听打听咱们家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便是咱们家,将来给谨言谨行选媳妇儿,难道是对着上雍权贵的名册选的?难道不用亲自看一看姑娘的容貌谈吐和品行?” 话是这么说,骆云还是有些不爽。 苏氏笑道:“将军也别忙着生气,我瞧大长公主对君摇很是喜欢的模样,若真想保媒人也不会差,不然也不能让她亲自跑这一趟。” 骆云也知道女儿已经十六岁了,定亲准备婚礼也需要时间。哪怕就是现在立刻定亲,真要成婚也得明年秋天了。 到时候,女儿可就十七岁,差半年就满十八了。 更何况,他们连人选都还没有,时间自然要更往后延了。 骆云道:“且不管长公主那边什么意思,等明湘出阁之后,还劳烦夫人也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吧。” 嘴上说要养女儿一辈子,但骆云也不可能真的不操心女儿的婚事。 苏氏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纵然大长公主真有这个意思,咱们骆家的姑娘又怎能巴巴地等着长公主牵线?只要稍微露出几分意思,上雍皇城里多得是人家相求。还有谨言和谨行,这些天也有不少人家私底下问过我,将军也要看看是个什么章程。若是谨言谨行的婚事先办,那时间就得赶着些,明年咱们家只怕得连着办几场喜事了。” 骆云想了想,道:“夫人且先看着,谨言和谨行的婚事不着急。” 苏氏想说,最好还是兄长先成婚。 不过再想想几个孩子的年龄,选出一个合适的宗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完年连着办婚事确实有些赶,便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骆云的意思。 骆云想到女儿这一两年就要出阁,心中顿生十分不舍。 “若是能寻个愿意入赘的女婿,也是极好的。” 苏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干脆当成没听见他这话。 月色幽寂。 幽暗荒芜的小院里,少女纤细娇小的身形扑进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怀中。 香软的樱唇印上了男子微温的薄唇,唇齿间仿佛还带着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少女抬起头来,迎着柔和的月光看向夜色中男人俊容无俦的容颜。 “你真好看,盖个印,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 “啊!”骆君摇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在不远处余了一盏灯静静地燃烧着。 昏黄的烛火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昏暗。 骆君摇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长长出了口气,抬起双手捂住了微红发热的脸颊。 怎么回事?!她是有什么毛病吗? 就因为阿凝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竟然就直接进化到在梦里强吻人家的地步了?! 她骨子里难道还隐藏了女色狼的属性吗? 还是她前世看了太多的小书书小片片,以至于自己都变成黄色的了? “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外间很快也亮起了灯,睡在外间负责守夜的兰珍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见骆君摇坐在床上发呆,连忙上前查看:“姑娘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奴婢让人去叫大夫。” 骆君摇连忙拉住转身要走的兰珍道:“别,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有点吓着了。” 兰珍道:“姑娘真的没事?脸怎么这么红?” 又伸手摸了摸,“有点烫。” 骆君摇捂着双颊,面不改色地下车,“有点热,没事的。” 兰珍见她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奴婢去端些热水来,姑娘缓一缓。” 骆君摇点点头,兰珍这才将烛台放到一边桌上转身出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骆君摇一人,她忍不住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嗷呜一声不想出来了。 她、她、她竟然……竟然做梦梦到自己强吻了谢衍,还说什么人家是她的了! 再想想摄政王殿下平日那雍容端凝宝相庄严的模样,瞬间有一种想要以死谢罪的负罪感。 一定是从前在狐狸窝,那群女人看到个帅哥就总是说要睡了人家,她突然面对盛世美颜暴击,才会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 近期不能再见摄政王殿下了,不然万一让他知道自己悄悄在梦里yy人家,那可就完了。 她可不想试试,威严被冒犯的摄政王殿下会不会完全不看她爹的面子一把捏死她。 “姑娘,水来了。”兰珍很快就端着水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兰音,显然是被兰珍出门的动静吵醒了。 骆君摇接过水喝了一口,道:“我就是做了个梦,吵着你们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兰音笑道:“姑娘没事就好,奴婢们看着姑娘睡下再出去。” 骆君摇也不多说,如僵尸般直挺挺地倒下去,将被子一路拉到了自己的脸上。 兰音笑着上前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道:“姑娘若是害怕,可以叫一声,奴婢们陪着姑娘。” 骆君摇连忙道:“我真的没事,我困了,你们快走吧。” 兰音和兰珍告退出去,骆君摇抱着被子继续翻滚了几下才重新躺好,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梦里那一幕,却仿佛生了根一般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相红尘,尽是虚妄啊……善哉善哉。” ------题外话------ 哈哈~摇摇自我怀疑中。 之前长陵公主和先帝有些冲突,已经修改啦。现在长陵公主从34改成32岁,先帝大公主两岁,大谢衍四岁。已经看过的亲不用担心,不影响剧情哈。感谢提醒我以及辛勤抓虫的suiren水莲同学,爱你。以后我也会更加仔细哒。 今天准备回家过年,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101、不看后悔(一更) 长陵公主是个办事干练的人,也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忙碌一些少想一点事情,第二天就拿着一份名单往摄政王府去了。 被总管带着走过摄政王府花园时,正好看到穆王怒气匆匆地从里面出来。 叔侄俩关系素来冷淡,穆王看到长陵公主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是贤语啊,怎么有空来这里?” 长陵公主微微一笑,“穆王叔不也很空么?” 穆王轻哼了一声,显然是觉得长陵公主不尊重他这个长辈。 长陵公主却仿佛没听见一般,道:“我有事找知非商量,穆王叔,少陪了。” 穆王打量着长陵公主道:“贤语若是得空,不妨到王叔府上坐坐。” 长陵公主笑笑不语,并不答话。 她虽然跟知非情同亲姐弟,但是对穆王府那一家子却没什么感情。 盖因早些年穆王私底下总爱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父皇抢了他的皇位呢。 这也就是他和父皇一母同胞,两人年幼丧母,父皇一路护着这个弟弟长大感情颇深。穆王虽然能力平平,年少时也曾竭力帮过兄长一些,这些年虽然阴阳怪气却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逾越之事。 否则倘若两人一开始就生在皇家,穆王这样的只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早些年,父皇流落在外出生入死,他在上雍安稳度日。 父皇皇兄还有知非征战沙场,他在上雍享受荣华富贵。 长陵公主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得那么多不满意。 告别了穆王,长陵公主走进谢衍的院子。谢衍并没有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而是独自一人负手站在庭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轻风拂过,将几许桂花吹落到他衣间发上,平添了几分寂寥。 “穆王叔又来寻你麻烦了?”长陵公主问道。 谢衍转身看向他,“不过是一些老生常谈,不必理会。” 长陵公主挑眉道:“哦?是要你立谢承佑为世子,还是要你娶他的谁谁谁做王妃?” 谢衍道:“那倒不是,他想为谢承佑聘阮廷的女儿为妻。” “阮相的嫡女,阮月离?” 谢衍微微点头,长陵公主微微勾唇一笑,“巧了。” 谢衍剑眉微扬。 长陵公主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朝谢衍晃了晃道:“奉母后之命,给你送未来王妃的人选,这上面就有阮月离。” 谢衍蹙眉,“异想天开。” 长陵公主笑道:“到也未必,阮廷是个老狐狸,将女儿嫁给你做王妃,他肯定还是愿意的。” 不想让摄政王府的姻亲过于强大的是那些坚定支持皇帝,立志守护高祖和先帝打下来的江山的那些人。至于这个阮廷到底是哪一派的,只怕还不好说。 相比之下,太皇太后就很看得开。 不仅是相信谢衍的人品和对高祖先帝的感情,更是因为她看得明白。 谢衍若真的想要那个位置,联不联姻也没有多大差别。 至少十年之内,骋儿是担不起大盛江山的。 这谢家的皇位本就是谢衍一手稳住的,与其让权臣当道,朝堂内外弄得乌烟瘴气,还不如让谢衍坐那个位置。 至少他一定会保住骋儿的性命。 谢衍道:“拿回去吧。” 长陵公主道:“我劝你还是看看,你若是不看母后真的会乱点鸳鸯谱啊。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谢衍没理她,转身进书房去了。 长陵公主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将手里的卷宗放在书案上,笑道:“我昨儿特意去了一趟骆家,你说早些年怎么就没注意到,骆家那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谢衍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似在说她无聊。 长陵公主自在地坐了下来,“母后说,她也想见见骆家姑娘呢。我今早还专程让人给骆家大姑娘送了一份添妆过去。骆家那位夫人一向也是个聪明人,你觉得她猜不猜得到我是什么意思?” 谢衍微微蹙眉,沉声道:“皇姐,不要做多余的事。” 长陵公主撇撇嘴道:“你才别自作多情呢,我说是为了你吗?陵川侯家的子臻也还没有着落呢,陵川侯夫人早就跟我抱怨了。算起来,我也算是他的表姐,替他操心操心怎么呢?” “卫长亭?” 长陵公主笑道:“可不是,子臻也二十四岁了,这些年跟着你在边关连婚事都耽误了。你自己不想成婚,还想耽误别人不成?” 谢衍道:“他们不合适。” 长陵公主笑颜如花,“哪儿不合适了?” 谢衍不语。 长陵公主笑得更加愉快了,见谢衍不说话也不催促,站起身来道:“弟弟,别说皇姐不疼你,自己好好看看。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漂亮可爱家世又好的姑娘,可从来都不愁嫁。下手晚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会谢衍想说什么,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 常年征战在外的摄政王殿下并不能理解太皇太后和长陵公主这两个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女人的想法。 看了一眼被长陵公主压在卷宗上的卷轴,谢衍本想伸手丢开,手碰到卷轴的时候却微顿了一下。 轻轻用力,轻薄的卷轴便缓缓展开在桌面上。 长陵公主准备得极其充分,卷轴上是几名女子的小相和名字家世。 能配得上摄政王的人选本就不多,长陵公主准备匆忙,这上面也不过才廖廖四人。 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正是骆氏君摇。 谢衍望着那张画得惟妙惟肖的小相,一时有些怔然出神。 很快又摇摇头轻笑了一声,将卷轴重新卷起来放到一边,继续埋头翻看跟前的公文折子。 “王爷,高虞使者递了帖子求见。”王府长史朱思明进来,恭声禀告。 谢衍头也不抬,“何事?” 朱思明道:“说是想请薛神医为贺若郡主治伤。” 谢衍抬起头来,道:“薛神医并非楚王府麾下,也非镇国军之人,高虞人若想求医,尽可去寻薛神医。” 朱思明道:“薛神医来去无踪,他们想来也是没办法才求到王爷这里。” 谢衍道:“薛神医前日说要研究一奇症,离京查找线索去了,眼下不在上雍。他们若是想求医,可去并州寻他。” 朱思明暗暗道:“就算薛神医真的回了并州,等高虞人赶到并州找到薛神医,贺若雅束那手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不过王爷既然这么说了,朱思明自然也是这么回复高虞人。 高虞人在结盟谈判的事情上咄咄逼人,已经让王爷很是不悦了。还不知收敛挑头找事,如今出事了倒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还以为是盟友大盛得惯着他们么? 朱思明当下躬身告退,“是,王爷。” 高虞使馆里,听到属下进来回复的消息,贺若雅束瞬间就炸了。 她腕间还包着白纱布,两天过去手腕上的伤依然还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更让她崩溃的是无论大盛的太医还是他们随行的大夫都说她这手好了以后也使不上力了。 一想到自己的右手废了,贺若雅束就恨不得将整个上雍皇城都给掀了。 “大盛人撒谎!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好起来!”贺若雅束状若疯癫,哪里还有先前那个英姿飒爽的高虞郡主的模样。 看她这副模样,坐在一边的贺若丘提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这怪谁?谁让你闲着没事去偷袭人家的?” 偷袭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这两天他都被人当面嘲讽两回了。 那些大盛文官顾忌体面礼仪倒是不会当面说什么,但那些武将可就没那么讲究了。 “二哥!”贺若雅束怒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贺若丘提道:“这跟我是哪边的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若是在高虞,你这样的事情就不被人唾弃了?” 高虞人更加讨厌她这样背后偷袭的小人行径。 “大哥!” 贺若穆提沉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他一开口,原本争锋相对地两人立时都闭了嘴,只是互相用眼睛去瞪对方。 贺若穆提沉声道:“你们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与大盛的谈判迟迟没有进展,回去之后怎么向父王交代?” 贺若丘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大盛人根本毫无诚意,谈不拢我们有什么法子?” 贺若穆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双方利益相关,谁不是如此? 贺若雅束根本听不进两人的话,没有受伤的手乱挥着,“我不管这些!我要神医!我不想变成废人!我要杀了骆君摇!” 这话一出,大厅里瞬间一片寂静。 贺若穆提锐利的目光落在贺若雅束的脸上,冷声道:“你若是敢坏了高虞大计,就算是你父亲也保不了你。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驿馆一步二弟,你看着她。” 贺若丘提有些嫌弃的模样,却并没有拒绝。 “雅束,你安分一点吧。大夫自然会给你找,你在这里乱吼乱叫又有什么用?” 贺若雅束脸上满是桀骜和愤怒,贺若穆提却再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声道:“来人,送郡主回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门!” “是,大王子。”很快有两个高虞侍卫进来,请贺若雅束回房。 贺若雅束面带怨恨地看了两位堂兄一眼,阴沉着脸跟人走了。 等她出去了,贺若丘提才嗤笑了一声道:“王兄之前还想让她替高虞和亲,你确定她这种性格不是和大盛结仇?” 贺若穆提脸色也很是难看,冷声道:“这次是我的错,不该带她来。” 高虞王室除了贺若雅束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带她一起来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大盛的态度。 谁想到她竟然如此受不住打击?只是因为比武输给人家,就闹成这个样子? 贺若丘提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若是她真的在大盛搞出什么事情,王兄你的大计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贺若穆提脸色一沉,冷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的伤怎么办?咱们在上雍势单力薄,谢衍说那个神医不在上雍,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倒是无所谓,只怕贺若雅束不肯消停,“难道要去找宁王那个老狐狸?” 贺若穆提道:“不必,那个老狐狸的人情不好欠,既然是她自己惹出的祸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102、神秘男人(二更) 那晚诡异的梦境还是对骆君摇造成了一点点影响,以至于第二天在书院见到秦凝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秦凝坐在骆君摇的桌边,单手托腮好奇地打量着骆君摇,“摇摇,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骆君摇道:“不,我睡得很好!” 秦凝笑道:“可是,你看起来就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骆君摇道:“这是憔悴妆。” “是吗?”秦凝显然是不信,“但是……” “再说我反悔了!”骆君摇道,“赌约不作数。” “不行!”秦凝立刻道:“我不说就是了嘛。” 武道院几个姑娘,就属骆君摇最能打了。如果她不肯陪自己切磋,日子一定会很无趣。 骆君摇轻哼一声,将翻开的书搭在脸上表示不想理会秦凝。 她怎么能说,昨晚她后半夜就一直没睡着呢? 秦小凝真是太讨厌了! “骆君摇!”谢沅怒气匆匆地带着几个人冲进室内,也不管其他人惊诧的目光直接冲到了骆君摇跟前。 骆君摇奇怪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谢沅,“有事?” 谢沅道:“令湘今天没来书院,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骆君摇站起身来,双手啪地一声按在桌面上,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什么?”谢沅被她稳得一愣。 骆君摇道:“沈令湘没来书院,第一你该先去问书院的先生她是不是告假了,第二该亲自去骆家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不来,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质问我。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本姑娘今天不揍你。请圆润的滚蛋吧。” “骆君摇!”谢沅理直气壮地道:“她是告假了,若不是你欺负令湘,她怎么会不来书院?!” 骆君摇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谢沅,离开座位一把扭住谢沅的衣襟就将人往外拖。 谢沅纵然骄横,却到底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哪怕她比骆君摇高也不是她的对手。 骆君摇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不管不顾地拽着谢沅衣领就往外拖。 她本就比谢沅矮一些,于是谢沅只能以极其别扭的姿态狼狈至极地被拖出了房间。 骆君摇站在屋檐下,毫不客气地将谢沅丢到了院子里。 谢沅狼狈地倒在地上,怒道:“骆君摇!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放过谁?”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响起,武道院的院长兼骑射先生章竟羽站在身后不远处,冷眼看着地上的谢沅道。 章竟羽不仅是书院的先生,还是太皇太后的义女,饶是谢沅再嚣张对她也有几分顾忌的。 骆君摇立刻道:“先生,她跑来找我麻烦!我怕她打扰了大家上课,正准备把她丢出去。” 章竟羽点了下头,虽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口中却道:“那就赶紧,若是迟到了别怪我不客气!” “是,先生!”骆君摇脆生生地应道,带着一脸阳光小脸走向地上的谢沅。 再次拽起谢沅的衣领毫不怜惜地继续往外拖,“快走吧,别迟到了。听说你们玲珑班规矩很严格啊,迟到了会被罚吧?”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谢沅被她拽地狼狈不堪,挣扎着叫道。 骆君摇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不要。” 沈令湘今天既没有去安澜书院,也没有在家里。 一大早她就如寻常一般出了门,目的地却并不是安澜书院。 如今她不跟骆君摇一起上下学倒也不是全无好处,比如想要去哪儿就自由得多了。 马车离开骆府之后去了城中一个偏僻的小巷,沈令湘下车之后吩咐了车夫和丫头一声,让两人留在车里就转身往小巷里走去。 车夫和丫头也不多问,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沈令湘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在小巷子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门前站定,沈令湘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 踏入院子里,沈令湘还是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眼底掠过一丝嫌弃。 来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张相憨厚的布衣少年,看到沈令湘他很是高兴地笑道:“沈姐姐,义父在屋里。” 沈令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我自己进去,你就待在这里吧。” “哦。”少年抓了抓脑袋,乖乖地点头道。 这院子十分破败矮小,屋子里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沈令湘刚从阳光明媚的院子里走进去,因为室内昏暗的光线皱了皱眉。 昏暗简陋的室内坐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人,他声音苍老带着几分阴森,仿佛只从话语中就能感觉到他无限的恶意一般。 “你这个时候过来作甚?不是告诉过你要谨慎行事!” 沈令湘不由后退了一步,但想到自己的所求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男人沉声道:“有什么事?说罢。” 沈令湘低声道:“骆家…先前的计划恐怕行不通了。” 男人一愣,“怎么回事?” 沈令湘蹙眉,“你难道没听过这段时间皇城里的事情?骆家那个蠢货变了,骆家和玄昱公子不可能再结亲。如果骆君摇不嫁给玄昱公子,我怎么办?” 男人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猛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不早说!” 他一站起来就能明显看出来,他的一条腿有些诡异的扭曲着,站起身来也是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仿佛是在向左半弯腰一般。 沈令湘咬牙道:“是你说让我不要总是往这里跑,怕被人看到!我让人来寻了你两次,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若不是实在等不住了,她也不会亲自跑到这样肮脏阴暗的贫民窟来。 男子沉默了一下,哑声道:“我前几天出城去办了点事。” 沈令湘并不关心他办了什么事,只是焦急地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男子沉默不语,沈令湘道:“我已经十七了,等骆明湘的婚事过后,骆家就要开始为骆君摇那个蠢货张罗婚事了。未免别人说他们偏心,定然会随意给我定一个人家!到时候…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见他不说话,沈令湘更急了,“你不是说一定会帮我的吗?” 半晌,那男子才沉声道:“你确定,你一定要嫁给那个谢承佑?” 沈令湘连忙点头道:“是,他是我能选的最好的人选了。而且…我知道玄昱公子心里也是有我的。”说到此,沈令湘心中也有几分甜蜜。 她确实看中谢承佑的身份家世多一些,但她同样也是个妙龄少女,自然也是有少女情怀的。 谢承佑是她能结识的人中身份样貌能力都最好的,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好。”男人道:“你回去找你娘,告诉她你要嫁给谢承佑,让她去求骆家那老太太。” “这怎么可能?”沈令湘忍不住胡质疑。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能达成所愿,她早就去求老太太了,何必再费这么多功夫? 男人哼笑了一声,道:“你娘自然有办法说动骆老太太,如果她不肯,你就把这个给她看。” 幽暗的夜色中闪过一点亮光,沈令湘伸手将男人抛过来的东西接在手中。 就着昏暗的光线,沈令湘看清楚了自己掌心里的是一个吊坠。 模样做工都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真的有用?我娘看到这个,就会帮我?”从小到大,她太清楚自己那个亲娘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会不着痕迹地帮她做一些事情,她做的有些事情她或许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明明是她一开始就纵坏了骆君摇,却永远一副真心为骆君摇好的模样。 沈令湘最开始讨厌骆君摇,其实就是从她觉得娘对她比对自己好开始的。 沈令湘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不吝于承认这一点。 但她娘却从来都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是好人。 这种明显要让她站出来跟骆家人作对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她只会劝她讨好外祖母,听舅舅的话,讨好两个表哥,将来好嫁个好人家。 就像是,她明知道她也喜欢谢承佑,却总是要劝她不要跟骆君摇抢东西。 仿佛自己真的很善良无辜一样,骆君摇之前那不学无术的模样,难道是她沈令湘养的? 男人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令湘看了看男人,将吊坠紧紧攥在手心里。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之前,在骆家给骆君摇下药的,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男人眼神一凛,“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令湘道:“没,我只是有点好奇。玄昱公子说,他也不知道是谁。可是…既然不是穆王府下的手,那谁会那么无聊给骆君摇下那种药?” 男人道:“这个与你无关,你就不必管了。你既然一心想嫁给谢承佑,就多操心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沈令湘惊讶道:“你真的知道?!” 男人冷笑一声,“你走吧。” 没能得到男人答案,沈令湘心里有些失望。 但看男人又重新坐回去,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她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得无声地退了出去。 103、自曝求成全!(一更) 沈令湘出了房间,也没有理会凑上来笑得欢喜的憨厚少年,随手推开他便出了院子。 快步走回了亭在巷口的马车前,冷声道:“走。” 车夫应了一声,扶着她上了车,丫头也立刻拉下了帘子。 沈令湘坐在马车里,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没俨然有些年头的吊坠,马车很快缓缓移动离开了这僻静荒凉的小巷。 马车离开之后不久,两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巷底。 两人看了看不远处那紧闭的小院门,其中一人低声道:“我看着,你回去禀告公子。” 另一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令湘回到骆府,就急匆匆地抓了一个丫头问骆氏的去向。 丫头说夫人去荣乐堂陪老太太了,沈令湘转身就要走,但才踏出去两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房间里看着这吊坠,沈令湘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是更加凝重起来。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甚至连他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过,只知道是一个四十来岁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 他让她称呼他为韩伯。 平时沈令湘并不怎么用这个称呼,因为她私心里其实根本看不上这个人,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三年前这个人在一次外出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可以帮她。 当时的沈令湘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她纵然寄人篱下又哪里需要一个藏头露尾的落魄老男人相助? 但后来那人确实帮了她很多次。 她被玲珑院的贵女嘲讽欺负,他帮她毁了那姑娘的容貌。 她与人争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对方比试当天不小心摔断了手。 他还帮她制造机会,让她得以与谢承佑私下结识,相见,渐渐地彼此生出情愫。 她自然也渐渐明白,这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普通落魄的人。 但她还是不喜欢他。 他虽然帮了她很多忙,但他来历不明,所图不明。 她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帮她。 最开始发现有人暗中帮自己的时候她心里满是恐惧,后来发现是他,她也说过不要他多管闲事。 再后来,她总会想下次绝对不会再找他了,然后一次又一次一直到现在。 这次她也实在无法可想,第一反应也还是来找他了。 只是现在她更加不安了,看着手中的吊坠,沈令湘心中疑窦丛生。 难道…这人竟然还认识她娘吗? 骆氏推门进来,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听丫头说你在找娘?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话说到一半骤地断了,骆氏的声音变得惊恐而尖锐,“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令湘一愣,侧首看着面容因惊恐有些变形的骆氏,蹙眉道:“娘,你见过这东西?” 骆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镇定了下来。 匆匆移开眼睛道:“没有…我从前有个跟这个差不多的,不知丢到哪儿了。方才一时看错眼了。” 沈令湘自然不信,盯着骆氏的眼睛道:“可是…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是您的故人。” 骆氏猛地后退了两步,手肘撞到了身后的房门才痛得回过神来。 “什么人?!你不要听他胡说!”骆氏盯着沈令湘,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故人!” 沈令湘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骆氏。 骆氏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失常的表现骗不过女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颤巍巍地抓住沈令湘的手臂道:“湘儿,这是…这是谁给你的?” 沈令湘垂眸道:“我不认识他,是个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人,一条腿似乎断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骆氏紧张地问道。 沈令湘道:“没说什么,他只说……” “他说了什么?!”骆氏问道,就连指甲抓痛了女儿也没有发现。 沈令湘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推开她道:“他说,要你跟外祖母说,想办法让我嫁给玄昱公子。” “什么?”骆氏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令湘道:“想办法让我和玄昱公子成婚。” “这怎么可能!”骆氏有些怀疑地看着女儿,“湘儿,这…真的是别人给你的?他真的这么说?” 沈令湘道:“娘觉得呢?” 骆氏眼眶通红,放开了沈令湘轻抹着眼泪道:“湘儿,娘知道你喜欢玄昱公子。不是娘不疼你,可是…你也该知道咱们的处境。你扪心自问,就算你外祖母愿意替你做主,那玄昱公子就真的愿意娶你么?你别忘了,当初他可是为了接近君摇才……” “够了!”沈令湘咬牙道:“我知道他最初是为了接近骆君摇,可他喜欢的人是我。” 骆氏动了动唇角,光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如果只要喜欢就可以,当初谢承佑又何必去刻意接近骆君摇? 骆氏知道女儿心高气傲,但是她却怕。 她不想离开骆家,更不想冒任何可能被赶出骆家的风险。 这些年放纵骆君摇,让她不要太过优秀压得自己女儿光彩全无,这已经是她能为女儿做得最大的努力了。 沈令湘见她明显不想帮她的神色,垂眸道:“他说,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外祖母帮忙。如果不能,他会亲自来找你的。” 骆氏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道:“可是…就算你外祖母同意也没用啊。” 沈令湘咬牙道:“我会设法让玄昱公子愿意光明正大的娶我,只要外祖母能说服舅舅为我做主便是了。娘,只要我嫁给玄昱公子,我就是穆王的孙媳妇,摄政王的儿媳,到时候你就算离开骆家,也可以……娘,求你帮帮女儿吧,难道真的要等骆君摇将我踩到脚下,你才会高兴吗?” 说话间沈令湘也是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骆氏毕竟还是疼女儿的,再加上有那吊坠做威胁,当下也有些犹豫起来了。 只得搂着沈令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你让娘再想想,再想想……” 沈令湘和骆氏母女俩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骆府的另一处骆谨言已经听完了属下回来的禀告。 “城西永平巷?她去那里做什么?”骆谨言若有所思。 中年男子摇头道:“属下两人问过附近的人,说是一对父子住在那里,那当爹的是个瘸子,儿子似乎脑子有些不大聪明。父子俩平时很少出门,也不跟周围的人来往,对他们的底细都不大清楚。” “可有人看着?” “公子放心,留了人,一眼儿也不错地盯着那院子。” 骆谨言点点头,“再多增派几个人,盯紧了,不要打草惊蛇。” “是。” “你去吧。” 中年男子拱手告退,等他出去了骆谨言才微微皱眉道:“看来这个表妹背地里也不简单啊。原本以为得从谢承佑那里突破,竟然是她这边先有了动静?” 沈令湘也算是骆家的姑娘,他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别说是跑去城西的贫民窟,只怕是听都没听说过那样的地方。 更不必说,沈令湘似乎还跟那里的人相熟。 之前在骆家找到的跟摇摇被下药有关的人没什么收获,谢承佑这些日子不是受伤躺在床上就是被关禁闭待在摄政王府,也没什么线索。 骆家父子表面上不疾不徐,心中却没有一刻放松的。 只是这次…这人跟这件事又是否有关系呢? 下午骆君摇刚回到家中,丫头就来禀告,沈姑娘来了。 骆君摇想起今天沈令湘告假的事情,她回来的时候顺口问了门房,沈令湘今天也是一早出门,直到午后才回来的。 想了想,骆君摇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沈令湘走了进来。 看着悠然坐在一边的骆君摇,沈令湘半晌才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摇摇今天心情不错?” 骆君摇道:“表姐有话直说。” 沈令湘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摇摇在生我的气。” 骆君摇含笑不语,沈令湘垂眸道:“先前,是我不对。可是摇摇…我也只是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我知道我自私,可我这样的出身,若不自己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出路。” 骆君摇看着她没有接话,她可不觉得沈令湘是突然良心发现跑来找她忏悔了。 沈令湘也不觉得尴尬,道:“摇摇,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玄昱公子了。我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成全我,成么?” 骆君摇有些诧异,“我能怎么成全你?我跟谢承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若是想做什么,只管自己去做便是了。” 沈令湘一时无言。 骆君摇笑道:“我明白了,你想让我爹出面替你和谢承佑保媒。” 沈令湘沉默不语。 骆君摇问道:“你觉得,有用吗?” 沈令湘道:“玄昱公子,不会拒绝舅舅的。我…我自会设法说服玄昱公子。” 说到此,沈令湘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忍不住红了一片,“摇摇,这两年…除了替玄昱公子说的那些话,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上次清风阁下药的事真的与我无关。那些事…就算我不说,我猜你也早就知道了,不然这些日子你也不会对我如此冷淡。如今我不要脸面,在你面前坦白这些,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骆君摇打量着沈令湘,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些日子她们虽然关系冷淡,但沈令湘还是在努力维持个虚假的平和表象,因为她承担不起跟骆家撕破脸的后果。 哪怕有骆老夫人护着她们,但如果骆云真的不管不顾,骆老夫人真的会为了她们跟儿子决裂吗?别说是养女就是亲女恐怕也不行。骆老夫人只是想作妖,不是想作死。 现在突然跑到她面前来自曝,还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倒是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可不像是沈令湘在她面前的一贯作风。 虽然沈令湘在她面前一直表现的温柔忍让,但骆君摇看得出来,她内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 沈令湘脸上神色微变,“我……”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穆王府有意替谢承佑聘阮相的千金为妻。阮月离,你应该认识的吧?” 沈令湘原本还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绷不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骆君摇惋惜道:“你今天没去书院难怪错过了这个消息,听说穆王府大少夫人已经悄悄向阮家探听过了,只不过阮家还没有回复罢了。若阮家有通婚的意思,这桩婚事恐怕很快就会敲定了。” 沈令湘脸色苍白,这个消息是昨天谢沅悄悄让人传给她的,她没想到今天骆君摇就知道了。若骆君摇真的是在安澜书院听到的消息,那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绝不在少数。 而阮家会让这样的消息流出来,很大程度就已经代表了阮家的态度。 阮月离,又是一个她不能比的女子。 她是丧父的姑娘,阮月离却是丞相的嫡女。 她号称京城第一才女,阮月离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就连容貌,两人也都是在伯仲之间。 骆君摇轻笑道:“表姐,你真的可以说服谢承佑吗?” 沈令湘神色难堪,她明白骆君摇真正想问的是——谢承佑真的会在阮月离和你之间选择你吗? 104、狗都该养熟了(二更) “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到你们在说谢承佑?”骆谨言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就先响起了。 “大哥!”骆君摇从椅子里一跃而起,迎上去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骆谨言含笑刮了一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尖,道:“怎么?还不许大哥来你这里了?” 骆君摇连忙赔不是,“怎么会呢?我不是以为大哥忙么?” 骆谨言笑道:“大哥不忙,你倒是挺忙的。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骆君摇依然还穿着从外面回来的衣服。 骆君摇朝他办了个鬼脸,道:“正巧表姐来了,就想跟她说一会儿话。” “见过表哥。”沈令湘起身行礼,看着这兄妹俩亲密无间的模样心中却十分苦涩。 骆君摇有耀眼的家世,有疼爱她的父兄,她却只能靠自己苦苦钻营。 若是可以,谁不想做个光风霁月的好姑娘? 骆谨言拉着骆君摇坐下,才对沈令湘微笑道:“表妹不必客气,坐罢。你们……” 骆谨言看看两人,道:“方才在说什么?表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摇摇,你是不是欺负你表姐了?” 看似在质问骆君摇,但从对两人的称呼就能分辨出亲疏。 骆君摇也不怕,挽着骆谨言的手臂笑道:“我才没有欺负人,是表姐不开心,我正在安慰她呢。” “……”如果往我伤口上捅刀子撒盐算安慰的话。 “哦?令湘怎么了?”骆谨言问道。 骆君摇满脸地天真烂漫,“表姐,可以跟大哥说吗?” 沈令湘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干涩的唇,抬头看向骆君摇。却无法从骆君摇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恶意和敌意,仿佛她真的是个关心表姐的好妹妹。 沈令湘一时有些恍然,似乎是从那日之后,这个从前在她眼中的蠢货表妹,心思已经到了连她也看不出深浅的地步了。 她看起来比从前更天真更无辜可爱了,但是…如果连给人捅刀子的时候也依然这么天真可爱,那这天真可爱还是真的吗? 谁能分清楚她是什么时候真的天真可爱,什么时候是心怀恶意? “怎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大哥的?”骆谨言挑眉笑道。 骆君摇道:“也不是,就算我答应了,也还是得请爹爹和大哥帮忙,我什么都不会啊。表姐,你说是不是?” 沈令湘神情木然,骆君摇道:“表姐和谢承佑两情相悦,想请我帮忙请爹爹成全他们。” 骆谨言眼眸微沉,目光豁地扫向沈令湘。 沈令湘避开了骆谨言扫过来的视线,咬着唇角没有说话。 “两情相悦?”骆谨言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他在人前素来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鲜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候。 沈令湘美丽的面容上遍布红霞,羞得红了眼睛 骆谨言冷笑一声,“姑母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沈令湘连忙道:“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我跟玄昱公子是真心的!我知道这对不起摇摇,可是……” 骆谨言毫不客气,“你对谢承佑的真心,就帮他欺骗摇摇?沈令湘,我骆家就算是养一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养熟了。你可真好意思,在摇摇跟前说这种话。” 沈令湘身子一颤,掩面哭泣道:“我不是故意的,表哥…我只是、我只是……”才说了两句就泣不成声。 骆谨言却丝毫不被她的悲切打动,面沉如水,“你对谢玄昱是真心的,所以摇摇就该为了你的真心做牺牲品?我骆家就该给你当垫脚石?沈令湘,之前我和父亲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没追究你,你就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么?” 沈令湘捂着脸不敢答话,她当然知道骆云和骆谨言什么都知道。 骆君摇都明白的事情,骆云和骆谨言久经沙场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没有彻底说破,她就总忍不住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的。 今天来找骆君摇,她并不是一时冲动。 骆老夫人没办法越过骆云做骆家的主,穆王府和摄政王府也不可能因为骆老夫人就同意娶她。 所以即便她娘说服了骆老夫人,也依然越不过骆云父子。 而骆云知道骆君摇之前倾慕谢承佑,所以她必须让骆君摇同意不从中作梗。 否则,只要骆君摇说一声不同意,恐怕就算是骆老夫人也没有办法。 骆谨言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们骆家不会跟谢承佑结亲。除非、你不是骆家的人,我便管不着你了。” “……”她如果不是骆家的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骆谨言道:“你若还自认是骆家的人,我会让夫人给你寻一门亲事,等明湘婚礼过后就办,一个月内将婚事办了。” 沈令湘猛地抬眼看向骆谨言,眼底满是惊恐。 一个月从定亲到成婚,名门贵女的婚事哪里有这样仓促的? 可想而知,苏氏会选出什么样的人家! 沈令湘恍然大悟,这是恐吓!是威胁! 骆谨言在威胁她! “表、表哥……”沈令湘颤声叫道,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痛苦和无奈。 无论她在怎么费尽心思的算计,骆谨言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让她万劫不复。 之前他们不理会她,并不是因为心慈手软,只是因为笃定了她翻不起什么大浪罢了。 骆谨言温声道:“表妹先回去,好好考虑,也跟姑母商量一下。” 沈令湘有些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想说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艰难地迈步往外走去。 突然听到一边的骆谨言状似无意地道:“对了,表妹今天去城西永平巷做什么?” 沈令湘身子一震,猛地回头看向骆谨言,却见骆谨言正低头揉着骆君摇的头顶,对她笑得温柔。 沈令湘打了个寒颤,急匆匆地快步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狗追她一般。 骆君摇好奇地看着沈令湘逃跑似地背影,“大哥,你吓到她了。永平巷是什么地方?她去做什么?” 骆谨言道:“城西的民居,那里鱼龙混杂乱得很,你不要乱跑。至于她…似乎是去见什么人。” “她怎么会认识那里的人?” 骆谨言笑道:“谁知道呢,派人盯着呢。若不是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着她,倒是还不知道你这位表姐背后还藏着这么一个神秘人物。” 骆君摇表示她也很诧异,她更诧异的是,“她好像真的很着急,看来她确实很喜欢谢承佑。” 骆谨言有些不以为然,“她眼高于顶,寻常官家子弟或书香门第她恐怕都看不上。在谢承佑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时间,甚至让你和骆家都对她心存不满。若是不能成,岂不是前功尽弃?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也不可能找到比谢承佑更好的人选了。” 骆君摇眼睛一转,“所以,您刚刚是故意吓她的?她会上当吗?” 骆谨言微笑道:“看看就知道了,不着急。”沈令湘若能就此安分守己乖乖听从安排还好说,若她依然不肯,那就怪不得她了。 骆君摇点点头,“好吧,听大哥的。” “摇摇真乖。”骆谨言忍不住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骆君摇捂着脑袋怒瞪眼前的男人,“大哥!” 头发都给她揉乱了! 骆谨言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清越笑声在花厅里许久不散。 105、阮家拒婚(一更) 沈令湘如被恶狗追着一般逃出了门,苍白的脸色将等在外面的丫头也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令湘没有说话,只是匆匆往外走去。丫头无奈,也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直到出了暖心苑脚下才骤地一停,又险些撞上了匆忙跟在背后的丫头。 “姑娘,你怎么了?” 沈令湘摇摇头道:“没什么,回去吧。” 丫头见她这模样,以为自家姑娘又被二姑娘欺负了,不由有些不忿,“二姑娘也太过分了,姑娘和她一起长大,翻起脸来怎么这般无情?” 沈令湘冷声道:“别说了!” 丫头看了看沈令湘的神色,识趣地闭上了嘴。 沈令湘扶着丫头的手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嬉笑声,不由皱了皱眉问道:“那边在做什么?怎的如此吵闹,扰了老夫人安宁怎么好?” 丫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了然道:“大姑娘婚期将近,这些天府中出入的外人多了些,想必是为大姑娘打点婚事的人。” 闻言沈令湘的脸色越发难看,丫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半晌才听到沈令湘低声道:“一会儿,你替我送……” 话说到一般却又定住了,她突然想到骆谨言既然能知道自己去永平巷的事情,必然是暗中派人监视着自己的。 如果现在送信给谢承佑…… “姑娘?”见她话只说了一半,丫头有些疑惑地道。 沈令湘沉声道:“没什么,回去吧。” “是。” 其实也怪不得沈令湘急得失了分寸,昨天谢沅偷偷派人传话给沈令湘说的不仅仅是穆王府准备让谢承佑娶阮相的女儿。 真正让沈令湘焦急的是,谢承佑自己完全没有拒绝这门婚事的意思。 沈令湘之前不介意谢承佑娶骆君摇甚至还从中推波助澜,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直接成为谢承佑的原配正妻,却还幻想着能想别的法子嫁给谢承佑。 但如果谢承佑这个原配正妻换成了阮月离的话,她还能有什么盼头? 说得难听一点,就算阮月离刚进门就病死了,这个继室的人选都未必能轮到她。阮月离也不是原本的骆君摇,到时候她再想要靠近谢承佑就是难上加难了。 女子芳龄易逝,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谢承佑蹉跎。 因此,一听说这个消息沈令湘就当场慌了神,今天连书院都没有去,想也没有多想就去了永平巷。 却没有想到,因此被骆谨言拿住了把柄。 她想要立刻派人去永平巷传信给那人,却又想到骆谨言暗中派人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又不敢轻举妄动。 沈令湘回到房间里挥退了丫头,独自趴在床上嘤嘤哭泣起来。 她那位好表哥,当真是好狠得心! 当真是要将她逼到绝处才肯善罢甘休么?! 同样此时,穆王府大堂里却有几分剑拔弩张之势。 谢衍坐在大厅右侧最前面的位置上,神色淡漠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穆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六七的中年男子,他相貌与谢衍有几分相似,虽远不及谢衍俊美,却也是一副好相貌。 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 这便是穆王府世子,谢衎。 他是穆王的原配妻子所生,他才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之后穆王才又续娶了现在的王妃。因此他和谢衍虽然都是嫡出,却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因此关系也并不亲密。 只是谢衍自幼在宫中抚养,又有自己的爵位权势,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因此两人虽然关系不亲密,倒也没什么矛盾。 此时这大厅中,这位穆王世子才是真正的局外人。 谢衍鲜少回穆王府,就算是偶尔回来也只是去王妃那里请安就走,因此这穆王府上下对他其实都相当陌生。 此时穆王世子的两个嫡女就忍不住躲在母亲身后暗暗偷觑这位有些陌生的二叔。 “砰!”正偷偷打量谢衍本就心虚的姑娘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抖,连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声音的来处并不是对面的谢衍,而是坐在主位上的穆王。 穆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身边的案上,砸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谢衍!你到底还把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了?!”穆王怒吼道。 谢衍平静地低头喝了一口茶,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神态动作,却已经摆明了“我确实不将你放在眼里。” 穆王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衍怒道:“混账!你这个逆子!逆子!” 谢衍道:“特意叫本王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闻言穆王气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并不是没有儿子比老子官职爵位高的情况,但除了朝堂政事,无论在外还是在家中,自然还是先论父子再说官职高低的。 谢衍在他面前自称本王,显然是故意的。 “父王。”谢衡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颤巍巍的老父亲,因为穆王召见而被临时放出来的谢承佑也跟着上前,和亲生父亲一左一右扶住了穆王。 “祖父,息怒。”谢承佑见穆王气得不轻,连忙替祖父顺气。 谢衡看向谢衍道:“二弟,你当真要气死父亲才能甘心么?” 谢衍淡淡道:“他死不死,与本王有何干系?”穆王死了他得不到什么好处。 “你!” 穆王总算是顺过了一口气,抬头对谢衍道:“我给承佑选中了阮家的女儿,你去替他提亲!”这俨然是命令的语气。 谢衍直接拒绝,“阮家已经拒绝你们了。” 事实上今天安澜书院的姑娘们私底下传的消息并不是阮家放出去的,而是穆王府所为。只是她们说得含糊,只说韩氏探问了阮家,阮家还没有回复消息。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但这没什么用。如果阮家不愿意,很快就会澄清这个消息。 事实上,阮家动作确实很快。 上午才刚放出这个消息,下午阮家夫人就在贵妇们的聚会上亲口说了阮家姑娘目前并没有中意的女婿人选。阮相和夫人疼爱女儿,还要再仔细看看,多留姑娘一些日子呢。 如果这件事早一些发生被沈令湘知道,或许她就不会那样自乱阵脚了。 阮家不仅是拒绝了穆王府,阮廷还亲自找了谢衍暗示,他女儿嫁谢承佑是不可能嫁的,但若是嫁给摄政王本人,倒不失为一段良缘。 对此,谢衍自然是表示拒绝。 阮相也没有强求,本就是一句试探,既然谢衍不接茬他自然也就走了。 丞相的女儿不愁嫁,更不是非得嫁给谢衍才行。 穆王厉声道:“我让你派人去提亲!你既然是承佑的父王,就该为他操心!” “是么?”谢衍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本王还以为,他才是谢承佑的父亲呢。” 这话一出,谢承佑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走到谢衍跟前跪了下去。 即便他心底确实依然觉得谢衡才是自己的父亲,但是按照规矩过继之后他就跟谢衡没有关系了,只能称谢衡为伯父。 纵然依然是亲人,却绝不能排在谢衍之后。 谢衍说这话,就是在说他不孝。 一个想要考科举的读书人,若是被冠上不孝的帽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父王,我……” 谢衍抬手打断了他想要辩解的话。 谢承佑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一时白一时青。 谢承佑忌惮谢衍,穆王却没有这个顾忌。瞪着谢衍怒道:“你不必拿晚辈撒气!你就直说,这事你到底办不办!” 谢衍道:“谢承佑为了那位京城第一才女欺瞒哄骗骆大将军的姑娘,现在你们还打算再骗一次阮廷的女儿。是觉得,仇人不够多?” 这话一出,不仅是谢承佑还有穆王和谢衡也一起变了脸色。 只听谢衍继续道:“谢承佑确实该成婚了,明日本王便叫王府长史去骆家提亲。” 骆家? 不等谢承佑想明白,就听到谢衍道:“那个寄居在骆家的表姑娘,倒很适合。” 说完谢衍也不理会大厅里众人的神色,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穆王连忙叫住谢衍,“你说什么骆家表姑娘?!” 谢衍道:“问的好孙儿。” 穆王自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谢衍说的是谁,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谢承佑娶沈令湘的。 “胡说!”穆王怒道:“那种身份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承佑!” 谢衍不语,穆王以为他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给谢承佑娶沈令湘,气急败坏地道:“那沈令湘是罪臣之后!玄昱绝不能娶她!” 沈令湘的父亲是犯了错被贬后死的,这才是她无法嫁入高门大户最大的理由。 平常交往或许还没有人会细究,但一旦商议婚事,双方必然要交换庚帖门第,这就不是一句骆云的外甥女能糊弄过去的了。 谢衍低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谢承佑。 谢承佑在他的注视下,艰难地低头道:“父王明鉴,玄昱…和沈姑娘、并无逾越之情。” 谢衍轻笑了一声,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见谢衍走了,谢承佑和谢衡都有些焦急起来,“父王,你看他……” “祖父……” 穆王也气得不轻,咬牙道:“无妨!我们劝不动他,自会有人劝得动他!” 谢衡想起那人,神色也松缓了几分。 坐在旁边的穆王世子一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半个字,仿佛真的就是几个木头桩子一般。 此时见谢衍走了,便也站起身来告退。 穆王混不在意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穆王世子也不气不怒,带着妻子儿女平静地走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了穆王和他疼爱的大房一家子。 106、穆王妃!(二更) 谢衍出了大厅往穆王府外走去,还没走到二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见过王爷。” 谢衍看着来人,是一个五十上下有几分富态的中年妇人。她穿的虽然比穆王府普通下人要好一些,却也显然不是主子。 “姜嬷嬷,何事?”谢衍问道。 这妇人是穆王妃身边的人,原本是穆王妃的陪嫁丫头,等到年龄稍大一些之后,干脆自己梳起头不愿出嫁,便一直留到现在。 谢衍从小就不得父母重视,八岁之前若不是有她照顾恐怕都活不到进宫的时候,因此谢衍对这位姜嬷嬷一贯都还是客气的。 姜嬷嬷看看眼前高大淡漠的男人,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但主子的交代却还是要说,任她再怎么心疼小公子到底也只是个奴婢。 “王妃说请王爷过去一趟。”姜嬷嬷低声道。 谢衍低下头,一丝极轻地笑容从他唇边溢出。 “王…王爷?”姜嬷嬷有些担心地道。 “走吧。”谢衍说道,转了个方向先一步朝着穆王妃院子的方向走去。 穆王妃身为穆王府的当家主母,本应该住在王府的主院。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从谢衍有记忆开始,穆王妃就一直住在穆王府西北角的园子。 这园子面积是不小,但屋子却不多。园中不过是一座二层小绣楼和周围零落的几间房子,冷清寥落全然不像是一个王妃居住的地方。 等到谢衍成为楚王之后,园子里的陈设和佣人倒是多了一些,但穆王妃却依然没有从这里搬出去。 对此谢衍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他觉得就算让他这位母亲住到下人住的地方去,她可能也不会不满。 既然她自己都甘之如饴,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谢衍这三十年来自诩见过很多人,忠诚奸诈,勇武懦弱,真诚虚伪,自甘平淡或野心勃勃,但谢衍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无法理解的人却还是生了他的母亲。 他甚至可以理解作为大盛仇敌的白靖容的想法和所作所为,却依然无法理解穆王妃。 穆王妃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否则当年也会得到东陵双姝的名号。 若只论皮相,她甚至还要比与她齐名的白靖容更出色一些。 没有见过她的人,很难想象这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容颜。 虽然她如今已经四十有七,看上去却像是才刚刚三十出头一般。若是跟谢衍站在一起,绝不会有人猜到她是谢衍的母亲,多半要以为她是谢衍的姐姐。 两人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但穆王妃的眉眼却更加精致美丽。 那美丽的面容每一处仿佛都经过了名匠千百次的细心打磨,没有一处不完美的。 谢衍走进去的时候穆王妃正跪在佛龛前诵经,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他。 她只穿着一袭白衣,秀发也仅是随意挽起,头上连个发簪都没有。便是如此,却依然是肌肤胜雪,秀丽绝伦。 正应了那古话: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可惜这样的绝色……却一心扑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谢衍年少时甚至暗暗嘲讽过,穆王也不是全无优点。 至少——他肯定不好色。 “母亲。”谢衍淡淡叫了声,负手站在一边丝毫没有上前扶自己的母亲一把的意思。 穆王妃似乎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冷淡,“你父亲让你为承佑聘阮家的女儿为妻,你为何不肯?” 她问出这话谢衍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平静地答道:“阮家拒绝了。” 穆王妃微微蹙眉道:“你大嫂身份低了些,上门求亲难免让人觉得没有诚意。你如今既然是承佑的父王,为何不替他操持。” 谢衍抬眼看着眼前神色寡淡的绝色女人,眸光冷淡。 穆王妃也不是死人,被儿子这样的眼神看着怎么会没有感觉。 她秀眉微蹙,似有些不悦,“怎么了?” 谢衍道:“母亲既然知道大嫂身份低,为何不将王妃之位让给樊氏?” 樊氏便是谢衡的生母,穆王的侧妃。 “你说什么?!”穆王妃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衍却心平气和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穆王妃身子一颤,连忙后退了两步,“衍儿,你…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那神色仿佛谢承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谢衍看着她,“我说得有何不对?母亲如此怜爱谢衡和谢承佑,为何不能怜惜他们身为庶子的艰难?他若成了嫡子,谁还会嫌弃他身份不够?” “我……”穆王妃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要我退居妾室?!” 谢衍问道:“有何区别?”她难道以为自己不像妾室吗? “可是……” 谢衍道:“母亲也不必为了那一家子一次次寻我,本王很忙。我现在便去告诉父王,母亲愿意退位立樊侧妃为正妃。从此他便是穆王府嫡长子,正可一争世子之位。我也将谢承佑还给穆王府,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穆王妃道:“大盛…妾室不可扶正。” 谢衍冷声道:“本王亲自请太皇太后额外开恩。” “不!不行!”穆王妃急促地道。 谢衍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穆王妃一怔,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谢衍从前并非没有顶撞过她,事实上谢衍从少年时脾气就不算好,有时候也会出言不逊。 但无论如何,谢衍最后也都还是会按照她的心意去做事,也从来没有用这样冷凝嘲讽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那并不是一个儿子因为母亲偏心而愤怒地顶撞,更像是一个毫无干系地人看一个让自己厌烦的笑话时的冷漠嘲弄。 从前谢衍眼底多少还有几分对母亲的在意,如今却仿佛真的是个陌生人一般。 他虽然叫着她母亲,却没有丝毫的感情。 穆王妃心中一跳,突然就有些慌了。 顾不得许多,她伸手想要来拉谢衍的衣袖。 谢衍长袖一拂,穆王妃便被无形的劲力推开,倒向了一边的椅子里。 “知、知非。” 谢衍淡淡道:“让出穆王妃之位,还是要我管谢承佑的婚事,母亲选吧。” 穆王妃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我是你母亲!我若是…让出王妃之位,你……”你就是庶子了。 谢衍道:“不错,你是我母亲。”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嘲讽。 穆王妃见他毫无退让之意,不由抬手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我也不想管此事,但是…你父王一定要做、我能有什么法子?衍儿,不过是一桩婚事罢了,承佑是个好孩子,成全了他对你来说又有何难?你明知道你父王不喜欢我,你这样…是要逼死我么?” 原来你知道他不喜欢你,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谢衍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这是他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让你不开心。”少女灵动狡黠的双眼突然从谢衍脑海中一闪而过,与之相伴的是那清脆明快的声音,谢衍唇边不由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笑容却有些吓到穆王妃,她惊愕地叫道:“衍儿?” 谢衍回过神来,因自己竟在人前出神怔了一下,看着穆王妃平淡地道:“你死了,我杀了他替你陪葬,想必母亲泉下也能瞑目了。” 穆王妃神色有些呆滞,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能拿捏谢衍的手段。 从前总是能成功,是因为她是谢衍的母亲,以及当时谢衍尚且年轻。 年轻人对感情总是有些执迷不悟的,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被亲生母亲待见。因为那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来到这个世上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次回来的谢衍已到而立之年了,很多事情即便没有人点播自己也渐渐悟了。 只是他才刚回来不久,总共其实也没见着穆王妃几面,因此穆王妃并没有察觉到谢衍的改变。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人点播,不是么? “你在说什么?!”穆王妃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敢……” 谢衍没有心情再继续跟她扯下去,只是抛下一句,“既然舍不得,就好好当你的穆王妃,守着你的丈夫,别管不该管的事情。” 穆王妃怔怔地看着谢衍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半晌才伏在扶手上呜咽哭泣起来。 姜嬷嬷进来看到她这模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去低声劝道:“王妃,您就听公子劝吧。公子如今是摄政王,有他在这穆王府谁也不能越过你去。您又何必理会那些事呢?” 穆王妃抱着姜嬷嬷放声大哭起来,“只空守着一个王妃之位有什么用?王爷、王爷他……我这些年处处退让还不够么?王爷为何还是对我这般冷淡。” 姜嬷嬷道:“王爷这几年…待王妃也不错了。” 穆王妃却更加崩溃了,“都是假的!我知道、都是假的!” 姜嬷嬷无言以对,这几年穆王对王妃确实不错,也经常会来陪她说说话留宿在这里。但她们心里其实都明白,这是因为这几年谢衍权势越盛,穆王想要用王妃牵制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罢了。 看着眼前美丽绝伦的女人哭得不可自抑的模样,姜嬷嬷除了无声地陪着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107、跟踪和被跟踪(一更) 从穆王府出来,谢衍的心情依然有些阴沉。 虽然那些人并不能真的影响到他什么,但总是有苍蝇在跟前乱飞,也还是一件相当让人烦躁的事情。 “王爷。”叠影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拱手行礼。 谢衍道:“派人将方才的事情,告诉骆家那个。” 叠影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王爷是说让他将谢承佑方才在大厅里的表现,告诉骆家的那位沈姑娘。 叠影有些不解,“王爷何必如此麻烦?” 无论是沈令湘还是谢承佑,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王爷若是看着他们烦,抬手可灭。 谢衍淡淡道:“本王要知道,谢承佑背后那人与骆家那个背后的到底是不是一路人。” “王爷怀疑,是有人想要算计骆家和骆姑娘,故意挑拨玄昱公子和沈令湘欺骗骆二姑娘的?” “不然,怎么那么巧?” 谢衍道:“谢承佑背后有神秘人相助,另一个身边也有神秘人相助,这上雍到处都是神秘人?” “属下派去去查那跟沈令湘接触的瘸子了,不过骆大公子的人也盯着他,若是靠得近了只怕难免会撞上。” 盯着沈令湘和谢承佑的并不是只有骆家,所以今天沈令湘的马车一进入根本不是她那样的身份会进入的城西,盯着她的人立刻就警醒了。 谢衍道:“无妨。” 叠影正要拱手称是,突然眼神一凛,看向左侧方不远处的街角。 谢衍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眼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叠影低声道:“好像是骆姑娘,一会儿天就快黑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衍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去办事吧。” 叠影一愣,“那王爷您……” 谢衍道:“不必管本王。”说罢便转身往方才叠影看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叠影望着自家王爷的背影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谢衍转过街角,果然不多时就看到了骆君摇的身影。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一头秀发只用发带系着,看上去十分低调。 轻薄柔软的发带为轻风吹起,很是灵动可爱。 谢衍站在街边,看到她转到另一边的巷子,四下望望见没人,便手脚利落地从墙边一路爬到了二楼的窗口,转眼间就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谢衍难得有些好奇,堂堂骆家二姑娘,这偌大的京城什么地方去不得,还用的着她当街爬人家的窗户? 倒也不怕一不小心摔下来。 骆君摇从窗户爬上二楼之后钻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骆君摇飞快地整理了衣衫,快步走到了门口。 正好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殷勤的声音,“姑娘,三楼的雅间儿一直都留着,您楼上请。” 骆君摇将门悄悄推开了一条小缝,正好看到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领着一个姑娘上三楼去。 那姑娘穿着并不起眼,乍一看就像是个小家碧玉打扮,脸上还戴着一块淡青色面纱。 但普通民女可不能让这种地方的伙计对她如此殷勤周到,而骆君摇也清楚,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沈令湘。 因为她是从骆家一路跟着她到这里的。 骆君摇倒也不奇怪沈令湘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这里,这里距离穆王府和摄政王府都很近,她如果有急事想要约谢承佑见面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跑到城外去,这里也是个好地方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正要推门出去,突然听到背后一身轻响。 她猛地回头手中的幽月刺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刺出去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煞气怎么这么重?” 骆君摇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还跟她一样,翻窗户进来。 骆君摇看看那边还开着的窗户,瞬间恍然大悟。 又想起了秦凝那日对自己说的话,以及那诡异的梦境,不由往后退了退,“王爷,你看见我……”指了指窗口有些郁闷。 谢衍看着这姑娘娇颜飞霞,眼珠子乱转的心虚模样,有些好笑,“这是在跟踪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 谢衍微笑道:“不然,难不成是骆二姑娘闲得无聊,想试试爬窗户是什么感觉?” 骆君摇自然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调侃之意,只是她此时心中正有些怦怦乱跳,一时没想起来惊讶谢衍竟然会如此轻松地调侃自己。 骆君摇也不瞒他,道:“我在跟踪我表姐,我猜她这个时候偷偷乔装改扮跑出来,是为了见谢承佑。” 谢衍微微蹙眉,“你还记着谢承佑?” 骆君摇奇怪地道:“我又没失忆…啊,我的意思是,我记仇。” “只是记仇?”这姑娘,记仇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骆君摇说得理所当然,“不然呢?难道我还要死去活来吗?” 谢衍点点头,“很好。” 骆君摇笑道:“当然很好。” “想去听他们说什么?”谢衍问道。 骆君摇这才想起正事,略带几分不满道:“要不是您突然上来,我都上去了。” 谢衍摇摇头,“你就算上去也未必能靠近他们的房间。” 三楼的窗户是临大街的,此时街上正是人来人往,想要爬上去不被人看到是不可能的。 骆君摇道:“我自有办法。” 谢衍道:“不必那么麻烦。” 从袖中取出一个令牌递给骆君摇,道:“把这个给掌柜看,他会帮你安排。” 骆君摇有些迟疑地接过令牌,那是一块鎏金的双龙捧珠的牌子,牌子中间刻着一个楚字。 骆君摇知道,这是谢衍的身份令牌。 “不要?”见她迟迟不接,谢衍挑眉问道。 “要!”骆君摇连忙伸手接过,有人主动帮忙,不要白不要。 摄政王的面子果然好用,掌柜看了令牌毫不犹豫地就为他们安排了沈令湘所在的房间隔壁。 据掌柜说,沈令湘将那房间左右两个厢房都给一起包了下来。而三楼虽然也是雅间,但却跟二楼的不同,没有人领路是上不去的。 当然,像骆君摇这样不走寻常路的例外。 掌柜也十分有眼色地没有问骆君摇是怎么出现在二楼雅间里的。 沈令湘在雅间里焦急地等待谢承佑的时候,骆君摇和谢衍就在她隔壁喝着最上等的好茶。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花了钱包下来的房间,被别人给用了。 骆君摇坐在谢衍对面,望着跟前一脸沉静地喝着茶的男人,一时有些出神。 那俊美无双的容颜在袅袅轻烟后更多了几分缥缈和距离感,骆君摇脑海中迅速滑过了几个有些昏暗的场景。 那幽暗的光线中,男人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仿佛显得格外清晰。 骆君摇痛苦地在心里呻吟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骆君摇,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十七,啊不……二十三岁,就成lsp了吗? “这是怎么了?”谢衍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少女诡异多变的神色。 “没…我只是想都等了这么久了,说不定谢承佑不回来了,我要不要先回去?免得我爹他们担心。”骆君摇连忙道。 谢衍看着小姑娘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起来跑出去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 看来他确实是老了,完全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别急,那姑娘既然来了想必是笃定谢承佑会来见她。你跟着她只是因为记仇?想要找谢承佑麻烦?”谢衍道。 骆君摇点头又摇头,道:“倒也不全是,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里算计我们骆家和我。” 谢衍道:“那姑娘今天去了永平巷,你父兄可有告诉你?” 骆君摇一怔,“王爷你也知道?你在派人跟踪表姐?为什么?” 谢衍道:“谢承佑现在毕竟还是楚王府的人。” “哦。”骆君摇其实没太明白这其中的逻辑,正要再问就听谢衍道:“来了。” 骆君摇立刻闭了嘴,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两个脚步声从外面经过,然后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骆君摇立刻兴奋起来,也顾不得谢衍还坐在一边,悄悄溜到了雅间外头的小厅里,贴在墙壁上倾听旁边的动静。 谢衍见她这模样,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令湘看到谢承佑眼睛立刻就红了,站起身来扑进了谢承佑的怀中。 “承佑!” 谢承佑见她这副模样,也很是激动。 自己这段时间不是养伤就是禁足,根本就无法与她见面。以骆家人和骆君摇的性格,可想而知令湘受了多少委屈。 他将沈令湘揽入怀中,柔声道:“令湘,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沈令湘听到这话,哭得更加悲切了,仿佛要将这些天的惊惧和委屈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谢承佑自然是心痛如刀绞,搂着沈令湘细声安慰。 就在旁边偷听的骆君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边沈令湘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 “令湘,你匆匆让人传信给我,可是有什么急事?”谢承佑搂着沈令湘柔声问道,“若不是今天我被祖父召去了穆王府,恐怕还不好出来见你。” 沈令湘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大表哥说…等骆明湘出阁之后就要为我选一个人家,一个月内必须嫁出去。” “什么?!”谢承佑一惊,而后是愤怒,“骆谨言怎么能这样做?一个月从选人到出嫁,这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他这不是故意害你么?” 他这话说得义愤填膺,却不知道沈令湘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题外话------ lsp=老、色、痞! 马上要过年啦,?大家新年快乐哟。 ps:月底了,求月票,求推荐,求各种关爱。爱你们么么哒(o^^o) 108、破釜沉舟?(二更) 沈令湘听着谢承佑的话,只觉得心中冰凉,方才一心等待情郎的忐忑甜蜜心情瞬间消失无踪。 谢承佑会这样说话,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上门求亲求娶她的可能。 再想到谢沅和骆君摇所说的阮家千金的事情,沈令湘心里更加黯然了。 她的交际圈子和消息渠道毕竟有限,并不知道阮家已经在上雍的贵妇们面前表达了拒绝谢承佑的态度。 沈令湘用力抓了两下自己的衣角,很快又放开,“你…是不是要娶阮家的姑娘了?” 雅间里一片沉默,许久也没有人说话。 只有沈令湘强自压抑着低低的哽咽声。 许久才听到谢承佑叹了口气,轻声道:“令湘,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是…我祖父和父亲,不会答应我娶你为正妻的。” 沈令湘终究是不可能永远伪装贤惠,抬起手拿手帕捂着唇,低声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十七岁…等不了你了,难道、你要让我给你做妾吗?” 谢承佑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我知道这委屈你了,可是令湘…我发誓,除了这个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何况,当初咱们计划的不也好好的吗?如果嫁给我的是骆君摇……” “那不一样!”沈令湘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声音比先前高了许多,也尖锐了许多。 沈令湘咬牙望着谢承佑,又重复了一遍道:“那不一样。” 谢承佑却并不理解沈令湘的愤怒,“有什么不一样?我知道,你是担心侧室不能扶正。但规矩毕竟是人定的,高祖陛下已经驾崩好多年了。等我将来坐稳了楚王之位,定然不会负你。再说,就算是侧室…我祖母也是侧妃,这些年也未曾受过什么委屈。令湘,你不相信我?” 沈令湘摇着头,脸上满是哀怨悲伤。 谢承佑身为一个受宠的王府公子,根本无法理解名分对女子的重要性。 他说樊侧妃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或许穆王真的宠爱樊侧妃,将她保护得很好。却不知道,只要站在王妃跟前,无论她多么受宠,她和她的儿孙们永远都比人矮了一头。 否则为什么如此受宠的穆王府大公子却连个世子之位都不敢与隐形人一样的世子争? 穆王府大房反倒是要用过继谢承佑这样的方法来图谋谢衍这个叔叔的爵位? 因为他们没有资格跟穆王世子争爵位,因为他的母妃是给人做妾的! 沈令湘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也过得如此尴尬。 而最让沈令湘忧心的还是,没有了骆家的支持,谢承佑真的还有机会继承楚王之位吗? 沈令湘呜咽了一声,抬头望着谢承佑楚楚可怜的模样,“玄昱公子,我们以后…别再见了。就当是、我们无缘吧。” “什么?!”谢承佑大惊,双手握住沈令湘单薄的肩头,道:“令湘,你要舍弃我?” 沈令湘痛苦地道:“是我…配不上你,我出身低微…配不上穆王府的长孙,摄政王府的公子。” 谢承佑道:“为什么?我娶骆君摇你就愿意做侧室,别人就不行么?” 沈令湘垂眸,低声道:“你就当是我寡情背弃了你我的约定吧。” 她从来没想过要给谢承佑做妾,哪怕谢承佑娶的是骆君摇也一样。 因为她不知道谢承佑到底能不能顺利继承爵位,自然不会真的将自己置身于可能永远也无法改变的卑微身份之下。原本跟谢承佑约定若他娶了骆君摇她便跟随骆君摇入府,不过是说说罢了。 一旦这两人婚事确定了,她自然有法子在不触怒谢承佑甚至让他满怀愧疚的基础上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留在骆家暂时不出嫁的理由。 若将来事情不顺利或者还有更好的选择,放弃谢承佑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他们的运气太差,从不久前那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一旦谢承佑娶了别的女子,原本计划针对骆君摇的一切自然也都行不通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原本骆君摇跟她的关系,以后她出入穆王府或楚王府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一旦谢承佑娶的是别人,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别的女人可没有骆君摇那么好糊弄。 “不行!”谢承佑怒道:“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令湘,你真的宁愿去嫁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吗?你明知道,骆家对你有了芥蒂,根本不可能为你挑选什么好人家。否则,骆谨言怎么会说出让你一个月之内出阁的话!”、 沈令湘掩面哭泣道:“那我能怎么办?如今这样,别说是我娘和外祖母,就算是舅舅也不会答应的!” 谢承佑道:“我去求骆大将军!” 沈令湘心中很是失望,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谢承佑依然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她心里其实也清楚,当初谢承佑的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基础上。 他能顺利夺得楚王之位,掌握楚王府。如果期间不顺利,他也只能忍着骆君摇。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想,这样的冒险到底靠不靠谱。如果摄政王长命百岁,如果骆家一直屹立不倒,她们是不是就得忍着骆君摇一辈子? 可是让她认输放弃谢承佑,她又实在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骆君摇嫁给谢承佑,以后风风光光地成了楚王妃。 自己却被嫁给别人当继室或者嫁个家世普通的年轻官员,一辈子给人伏低做小,她就觉得难以忍受。 富贵险中求,不正是如此么? 她现在得罪了骆家人,骆家绝不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所以她更不能放弃谢承佑了,只能放手一搏。 沈令湘幽幽道:“罢了,舅舅如今对你很是不满,你若再上门只怕又是一顿好打。就当我们无缘吧。” 说完沈令湘站起身来就要走,谢承佑今天刚在谢衍跟前受了气,这会儿见沈令湘也要弃他而去,当下心中就不由升起一股怨怒。 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沈令湘见她拉了回来,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就想要去吻她。 沈令湘竭力挣扎着,“玄昱公子,你做什么?!别闹了,放开我,让我走!” “不行!”谢承佑道:“我不会让你走!令湘,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是我的!” 谢承佑低头,唇开始在沈令湘白皙的脖颈间留恋。 沈令湘身上淡淡的幽香更是让他舍不得放手,不由将人抱得更紧,吻得更深了。 沈令湘虽然挣扎着,但她一个娇弱女子如何是谢承佑的对手,渐渐地也脱了力,只能无力地软倒在了他怀中。 旁边的骆君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这两人不是在上演一个渣男和绿茶味白莲花的终极对决吗? 怎么突然画风一转就变成少儿不宜剧场了? 再扭头看了一眼还坐在里间八风不动地喝着茶的谢衍,漂亮的小脸瞬间有些发红。 她是不是八字有问题,怎么老遇到这种事情? 当下也不好意思再多听,小步回了里间。 这地方雅间的隔音还不错,若不靠近贴着墙几乎是听不到对面的动静的。 这会儿他们坐的位置离墙壁还有好一段距离,自然是完全听不到了。 只是骆君摇听不到却不代表谢衍也听不到,看小姑娘俏脸绯红的模样谢衍就知道她是为什么。 以摄政王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去调侃小姑娘,当下也只当不知道。 “他们在说什么?” 骆君摇拍拍自己的小脸,神采飞扬地将那些话转述了一番。 原本只是两个人矫情的车轱辘话,被她一会儿凝眉哀叹,一会儿深情款款,表演得很是传神。 说完了,骆君摇偷觑了一眼外面那靠近旁边雅间墙壁的方向,小声道:“那个…王爷,那两个人好像很是热情,万一……” 其实不用万一,骆君摇觉得这俩今天绝对能上全垒。 不过,看看整个雅间,一时有些困惑。 没床啊。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骆君摇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去看谢衍。 谢衍十分淡定,“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你若不想看了,我们就走吧。” “可是那边……” 谢衍道:“既然难舍难分,就不必分开了。” 骆君摇好奇,“您真的想让我表姐给你当儿媳妇?” “谢承佑不是我儿子。”谢衍道,“你真的以为谢承佑想娶她?” 骆君摇偏着脑袋思索了一下道:“虽然人人都有梦想,但实现梦想之前还得先填饱肚子。” 如果谢承佑能顺利娶了原主,到时候有骆家帮忙权势在手,自然是可以朝思暮想他的真爱。 但是现在,骆家不仅不会帮忙还可能扯他后腿,他急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填补失去骆家后的助力,而不是除了感情什么都给不了他的真爱。 “很聪明。”谢衍站起身来,道:“走吧,不必等了,一会儿人多了不好走。” “唉?”骆君摇眼睛一亮,“等下还有人来?” “不然,那姑娘这个时候来这里找他是为了什么?” 谢衍道,“破釜沉舟,倒是狠得下心。” 骆君摇摸摸鼻子默默跟上了,她总觉得旁边在干什么谢衍好像也知道了。 109、迟来的报复!(一更) 醉月楼是上雍一家普通的酒楼,如果非要说它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醉月楼背后的老板颇有些来历。 不过也不难理解,若不是来历不凡,醉月楼也不可能在与楚王府只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开起来。 只是今天醉月楼的掌柜有些犯愁,即便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醉月楼宾客满座,也不能让他的眉头稍微舒展几分。 因为不久前他看到了摄政王殿下的令牌。 掌柜不知道摄政王殿下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一个小姑娘,更不知摄政王殿下为什么来了醉月楼却不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 更、更不敢问,摄政王殿下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偷听玄昱公子和姑娘约会。 但他总觉得,今天还有大事要发生。 这感觉从他看到玄昱公子踏入醉月楼开始就有了,让他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不是该提前通知自家主子。 但若最后证明是他想多了,主子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就在掌柜满心忧愁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踏进了醉月楼。 掌柜连忙收敛了胡思乱想,整了整衣袖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各位……”才刚说出了两个字,掌柜就被人拨到了旁边。站在他身后的伙计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让他没有不小心闪到老腰。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气势骄横跋扈的青年。 掌柜被人推了一下心中自然不悦,却不敢得罪这些人,只得当做无事继续赔笑道:“是成国公府郑六公子和怀远将军府徐大公子,两位真是稀客。几位公子楼上请,小的给各位公子引路。” 那骄横青年轻哼了一声道:“谢承佑是不是在这里?” “这……”掌柜意思有些迟疑,这看着像是来找事儿的,没听说玄昱公子跟这两位爷有什么矛盾啊。 这两位一个是成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孙少爷,一个是怀远将军和长昭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真要是惹上了就算是玄昱公子恐怕也有些难办。 另一位倒是客气一些,笑道:“看来真的在这里了。” 两人身后的几个公子也跟着起哄,“掌柜的,有没有眼色?咱们是来找谢承佑的,还不领路?” 掌柜赔笑道:“这…还请容小的上去禀告一声?” 成国公府六公子哼笑道:“难不成谢承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掌柜的,本公子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大不了砸了你的店,本公子回头去那位府上跪着赔罪,但是今儿…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掌柜哪里敢拦,成国公六公子暂且不说,看在长昭公主的份上,他家主子肯定也不会责怪几个晚辈的。 掌柜只得道:“不敢,不敢,几位请。” 几个公子哥儿也不客气,一拥而上就朝着楼上而去了。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谢承佑所在,根本没有在二楼停留,直接就奔上了三楼的楼梯。 三楼某个雅间里,外间小厅里一张椅子胡乱地倒着,地上还有散落的鲜果,显然是被人打翻了的。 里间一张小小的矮榻上,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正依偎在一起,女子微闭的眼眸微微动了动,美丽的容颜上满是醉人的红晕。 沈令湘慢慢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就要起身下榻,然而才刚刚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惊醒了原本睡着的谢承佑,谢承佑跟着坐起身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样也是一愣。 但他很快就看到坐在地上,神色隐忍痛楚的沈令湘,连忙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到软榻上。 沈令湘脸色惨白,用力挣扎着,“你别碰我!快放开我!” 谢承佑却不肯放手,强硬地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令湘,你别怕、你别怕…有我在呢。” 沈令湘呜咽了一声,抬手捶打着谢承佑的胸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呜呜……” 谢承佑也想起来是自己强行拉住了原本要走的沈令湘,还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占有了她。 对此谢承佑心中有些歉疚,却并没有太过的懊悔。 他是真心喜爱着沈令湘的,也知道沈令湘是喜欢着自己的。虽然不能娶她为正妻,但在谢承佑的眼中沈令湘早就是他的所有物了。 他根本无法容忍沈令湘真的如她之前所说的一般,听从骆家的命令随便找个人嫁了。 现在这样岂不是正好? 谢承佑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虽然委屈了令湘,但他以后必会补偿她的。” 谢承佑轻抚着沈令湘的发丝,柔声道:“令湘,别怕。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青年嚣张的声音,“谢承佑在哪儿?!” 谢承佑和沈令湘脸色都是一变,谢承佑低头看向沈令湘,“有谁知道你来这里?” 沈令湘惊慌失措地摇头,忍不住更往谢承佑怀中缩了缩。 不等谢承佑做出反应,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几个人涌了进去,还在外面小厅里就有人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什么味道?” 在场的都是上雍皇城中的权贵公子风流纨绔,哪里会不知道这空气中弥漫的是什么味道? 成国公府六公子嗤笑了一声,嘲讽道:“玄昱公子可真够忙的?听说被摄政王禁足了,难得出来一趟还能来这里私会佳人?” 说话间,众人已经涌入了里间。 雅间里间面积不大,谢承佑和沈令湘根本躲无可躲,就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谢承佑怒道:“滚出去!” 成国公府六公子嗤笑了一声道:“谢玄昱,若不是摄政王罚你禁足,本公子早就来找你麻烦了!今儿个你可算是自己出来了!” 谢承佑道:“郑景川,本公子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什么时候得罪过我?”成国公府六公子冷笑道:“将骗来的东西送给我祖父,害得他老人家丢脸不说,好几日都郁郁寡欢。上次在公主府没有逮到你,今儿你可逃不了了吧?” 听他这么说,谢承佑自然明白了另一个人的来意。 长昭大长公主的儿子徐成玉,自然是来为妹妹出气的。 谢承佑咬牙道:“你们先出去!” 郑景川平时是嚣张惯了的,哪怕是谢承佑也不放在眼里。现在有长昭公主的公子一起,自然就更不怕了。 就算是摄政王追究,难道还能一点都不给长昭大长公主面子? 当下嘿嘿一笑道:“出去个屁!兄弟们,让整个上雍的人看看,咱们这位皇城七秀之首的真面目!” 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素来是最讨厌谢承佑这种标榜自己是什么青年才俊道貌岸然的家伙的。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当即就上前去要将两人拉出去给人示众。 他们并不知道那姑娘是沈令湘,只当这么大胆和男人在酒楼里缠绵的,只怕是哪个楼子里的妓子。 沈令湘被吓得不轻,当即在谢承佑怀里尖叫起来。 凑过去的纨绔们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有些迟疑地道:“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沈令湘是京城第一才女,见过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纨绔回头去看领头的郑景川和徐成玉,郑景川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当即不再犹豫,涌过去将沈令湘从谢承佑怀中拉了出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郑景川,徐成玉,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谢承佑挣扎着,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徐成玉不似郑景川那样嚣张,却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剑眉一扬,笑道:“玄昱公子有意见,尽管去摄政王殿下跟前告状,本公子奉陪便是!” “你!” 沈令湘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她虽然竭力想要遮住自己的脸,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那小小的窄袖哪里挡得住自己的脸。 “沈…沈姑娘?!”最先看到她脸的纨绔忍不住叫出声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 沈令湘在上雍名声不小,甚至可以说皇城中有不少纨绔都对她颇有几分倾慕之意。 其中愿意娶她为妻的人自然也不少,只是这些人沈令湘都看不上。她想成为能当家做主的高门权贵当家主母,而不是一辈子看人脸色拿着一点月钱过日子的小媳妇儿。 此时沈令湘几乎想要立刻昏死过去,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几个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明显是来找谢承佑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谢承佑在这里的?! 看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诡异的目光,沈令湘慌乱地拉好自己凌乱的衣衫,满脸通红羞愤欲死。 郑景川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啊,我说呢…骆二姑娘怎么突然就跟玄昱公子翻脸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谢兄好打算啊,花着骆家二姑娘的银子,睡人家的表姐。该不会…原本还计划着左拥右抱……” “咳咳。”旁边徐成玉轻咳了一声,瞥了郑景川一眼,示意他说话注意不要带上别人。 郑景川也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骆家,可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不、不是……”沈令湘想要为自己反驳。 旁边一人笑道:“不是?难不成是玄昱公子强迫了沈姑娘?” 沈令湘闭口不言,浑身发着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们够了!”谢承佑怒道。 郑景川笑道:“够,怎么不够?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剩下的帐就改天再算吧。成玉兄,走,咱们下去喝一杯?” 徐成玉欣然同意,目光在沈令湘和谢承佑身上流连了片刻,道:“成玉等着喝表哥的喜酒了。” “等等,你们……” “咦,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谢沅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众人回头就看到了谢沅带着两个丫头从外面进来。 “令湘,你们在这里做……啊?!这是怎么回事?!” 谢沅话说到一半,看到里面两人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三楼上原本就并不只有谢承佑和沈令湘二人,之前郑景川等人踹门就已经惊动了别人。只是看这好几个人气势冲冲地进去,不想惹事没有过来探看。 此时听到谢沅的叫声,终于有人忍不住悄悄在门口探出了个脑袋,却也没敢进来。 谢沅指着沈令湘和谢承佑,“大哥,令湘,你们……” 她虽然也是闺中少女,却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事情。再看看郑景川几人,当即知道事情只怕是不妙了。 郑景川笑嘻嘻地道:“怀淑县主也来了,这是你们一家人的事儿,咱们这些外人就不插手了。恭喜县主就要有个嫂子了,哦,不对,是堂嫂。咱们走!” 几个人根本不管谢承佑想要杀人的眼神,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谢承佑才开口问道:“阿沅,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沅道:“不是令湘派人送信给我,说有事和我商量么?”她前几天刚刚得了沈令湘不少好东西,自然也不好拒绝。 谢承佑猛地扭头看向沈令湘,一瞬间眼中多了几分怀疑。 沈令湘睁大了眼睛,双手捂着心口疯狂摇头,声音控制不住的拔尖,“我没有!!” 但是,看着谢承佑和谢沅双双投来的怀疑眼神,沈令湘的心瞬间如坠入了冰窟般寒冷。 ------题外话------ 啦啦啦,牛年最后一天啦。祝亲爱的们除夕快乐!开开心心过大年,新的一年事事顺顺,幸福安康!么么哒(o^^o) 110、王爷和兄长(二更) “哇哦。”醉月楼对面的茶楼里,听完袭影对对面三楼情况地转述,骆君摇忍不住惊叹,“这下完了,谢承佑想不娶我表姐都不行了,王爷,恭喜你。” 袭影忍不住看了看骆君摇: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骆君摇笑道:“恭喜你很快就能喝儿媳妇茶啦。” 谢衍摇摇头道:“现在戏看完了,该回家了,免得你父母和兄长担心。” 骆君摇很是心满意足,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有些意犹未尽,“王爷,你既然叫了那几个人去,为什么还要叫谢沅去?” 谢衍问道:“你怎么知道谢沅不是沈令湘自己叫去的?” 骆君摇道:“我觉得,沈令湘没有那么蠢吧?就算她想让谢承佑娶她,也不会让谢沅知道这种事,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让谢承佑怀疑她。” 谢衍道:“谢沅不是我叫去的。” “那是谁?” “你说呢?”谢衍淡淡道,目光却落到了骆君摇身后。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回头,就看到身后不远处楼梯口一个人正缓缓走了上来。 “大哥!”骆君摇惊讶地道。 骆谨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漫步走了过来,“你还记得大哥?” 骆君摇连忙露出个乖巧的笑容,赔笑道:“我怎么会忘记大哥呢?我忘记自己也不会忘记大哥的。” 骆谨言眼神软了一些,嘴里却依然没放过她,“那你怎么不记得大哥说的话?” 唉?什么话? 呃…好像是…… 不要、靠近、摄政王…… 真的将大哥的吩咐忘记了的骆君摇心虚地低下头,朝着骆谨言身边挪动了几下。 “见过王爷。”骆谨言恭敬地朝谢衍拱手道。 谢衍微微点头,挥手示意袭影退下,“骆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袭影拱了下手,悄无声息地告退了。 骆谨言看了看两人,说了声谢才坐了下来。 骆君摇乖巧地捧起茶壶给大哥倒了一杯茶,“大哥,喝茶。” 骆谨言脸色更好了一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骆君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大哥这是不生气了。 骆谨言放下茶杯看向谢衍,“王爷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在这里喝茶?” 谢衍淡笑道:“本王倒也没有那么忙,喝杯茶的功夫还是有的。” “怕是不只喝了一杯茶吧。”骆谨言淡淡道,他收到的消息,这两个人在这里至少坐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谢衍神色自若,并不多说什么。 骆君摇拉了拉骆谨言的衣袖,低声道:“大哥,我和王爷…是碰巧遇上的。那个、表姐,还有谢承佑…呃……”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不是跟你说了,她的事情你不要管么?你就没想过,万一她不是来见谢承佑的,而是见她背后的别的什么人,被发现了你要怎么办?”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就算被发现了她逃命的功夫还是有的。 “唉,大哥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骆君摇道,瞬间又顿悟,“谢沅该不会是你叫来的吧?”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大哥你好厉害。”骆君摇熟练的拍马屁。 骆谨言故意刁难她,“我怎么厉害了?” 骆君摇道:“你肯定是以表姐的名义叫谢沅去的,若是谢承佑知道了,他肯定会怀疑是表姐故意算计他。谢承佑那种人一看就是智商不足,肯定不会听表姐解释的。好像有点惨啊。” 骆谨言不以为然,“有什么惨的?她若不去算计谢承佑,谁也奈何不了她。” 如果不是那两个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算再多的人去,最多也只会看到两人私下相见罢了。 虽然名声也不好听,但也不是没有可以解释的余地。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对面醉月楼旁边的小巷里,谢承佑拉着谢沅脚步匆匆地离开,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人离开了一会儿功夫,沈令湘才走了出来。 她依然穿着先前那身衣服,只是原本整洁的衣衫若是细看却有些皱了,襟口处甚至被撕破了一条小口子。 她低垂着头,尽力挡着那坡口处,匆匆走到街道另一边,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很快动了,缓缓向前方而去。 楼上的几人收回了视线,骆谨言看向骆君摇道:“摇摇,该回去了。” 骆君摇立刻点头,“好的,大哥。”又对坐在对面的谢衍笑了笑,道:“王爷,我们回去了,回见。” 骆谨言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回什么见! “王爷,告辞。” 谢衍微微点头,“不送。” 骆谨言也不再多话,拉起骆君摇就往外面走去。 这一楼都被谢衍包了下来,楼上除了他们并没有旁人,骆谨言也就懒得客套。 骆君摇被他拉着,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回头对谢衍挥挥手。 谢衍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朝骆君摇点了点头。 下一刻,骆君摇就被拽着消失在了楼梯口。 “大哥,你慢点啊!”楼下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谢衍端着茶杯,从窗口看到骆谨言拉着骆君摇出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拉着手走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高大的青年低头对少女说了什么,少女也抬起头来与兄长说笑着,脸上的笑容明媚而灿烂。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中,谢衍方才慢慢收回了视线,低头望着眼前茶杯中的水一时有些出神。 两人回到府中,因为骆云今天不在家大家也各自在自己院中用晚膳,除了骆谨言竟然没人知道骆君摇偷溜出去的事情。 回到暖心苑,骆君摇无辜地望着一副审问犯人模样的自家大哥。 “大哥……” 骆谨言微微眯眼打量着她,“知道该怎么做么?” 骆君摇连连点头,“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骆谨言剑眉微扬,“那好,说说看你和谢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啊?”骆君摇忍不住道,“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骆谨言道:“没有你心虚什么?” “我心虚了吗?我哪里心虚了?”骆君摇道。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谢衍素来不爱和人打交道,你要不要算算他回来不到一个月,你们遇到过几次了?” “这个……”一二三四……七次还是八次?可是…… “大哥,我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那都是意外。”骆君摇可怜巴巴地道。 骆谨言道:“最好是意外。” 骆君摇有点郁闷,“大哥,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个孩子啊,大盛未来的花朵知道吗?” 骆谨言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马上都要议亲了,还是个孩子?” 提起这事儿骆君摇顿时有些头疼,“别提这事儿,我还不想成婚。” 骆谨言以为她还因为谢承佑的事情伤心,安慰道:“谢承佑配不上你,摇摇以后的相公一定会比他强十倍百倍。” 骆君摇点头,“我同意,但是可以过几年再说吗?” “……”过几年你都多大了? 不行,难不成摇摇因为谢承佑那混蛋害怕成婚了?得想办法让摇摇多见识一些真正的青年才俊才行。 骆谨言开始思索自己认识的靠谱的青年才俊,想想又觉得不够。他久不在上雍认识的人太少,还是要请母亲帮忙才行。 看着自家大哥一脸严肃的陷入沉思的模样,骆君摇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喜。 大哥可算忘了追究摄政王的事情了吧? 算来算去还是摄政王殿下长得最符合她的审美,可惜啊…… ------题外话------ 某轻:摇摇的审美标准是什么? 某摇:所有美男子中美得最突出的那个!o(n_n)o~ 111、跪求(一更) “大公子,姑娘,沈姑娘来了。” 骆君摇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家大哥,兄妹俩正坐在一起用晚膳,门外兰珍就进来禀告。 对沈令湘的到来,无论是骆君摇还是骆谨言都不觉得惊讶。 今天骆云不在家,苏氏跟沈令湘关系本就淡漠,如果知道沈令湘在自己女儿即将出阁的时候弄出这种事情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恨她呢。 骆老夫人就是嘴巴厉害,真要有事情也压根靠不上。 这几日骆老夫人因为骆谨言违逆自己不肯纳了陈渔儿的事心情正不爽呢,找她也没什么用。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骆谨言淡淡道:“让她等会儿。” “是。”兰珍恭敬应是转身出去传话了。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兰珍和兰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沈姑娘,大公子和姑娘正在用膳!请您稍等一会儿!” “让开!我有急事!我要见大哥和摇摇!” “不行!沈姑娘,大公子吩咐……” 沈令湘大约是真的急了,兰珍和兰音两人竟然没有拦住她。 还没踏进门她就未语先泣,“摇摇,求你救救我!” 骆君摇和骆谨言双双放下筷子,骆谨言蹙眉看向骆君摇道:“继续吃,不饿?” 骆君摇连忙拒绝,“不饿了。” 她是真的不饿,傍晚在茶楼听戏吃了不少电点心。 骆谨言见她坚持这才不勉强她,起身往外走去。 骆君摇也起身跟了上去,站在一边的沈令湘有些无措地想开口说话,最终却也只能咬着唇角默默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花厅,骆谨言和骆君摇坐下沈令湘却有些忐忑地站着。 骆君摇知道她现在这战战兢兢的模样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害怕了。 骆谨言道:“说吧,什么事?” 沈令湘身子一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表哥,求您帮帮我!” 骆谨言不疾不徐,平静地道:“说清楚。” 沈令湘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毕竟是个女子,让她在骆谨言这样一个俊美男子面前说自己被人捉奸在床了,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见她这模样,骆谨言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不想说?” 沈令湘含泪羞红着脸道:“我……我说。” 沈令湘是个聪明人,很知道如何权衡。 无论她再怎么羞耻,出了这样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与其让他们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还不如她自己来说。 在沈令湘口中,她自然没有存着要和谢承佑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的。而是她想要和谢承佑做个了断,谢承佑一时冲动强迫了她。 她虽然极力挣扎,却抵不过谢承佑的力道,这才铸成大错。 不得不说,沈令湘这些话竟然也不算有错,只是有些细节没说而已。 骆君摇望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沈令湘却有些出神,她在想一个问题——她大哥家世非凡,年纪轻轻就已经战功赫赫品级也不低,长得也是俊逸不凡,沈令湘为什么就没看上她大哥呢? 半晌,骆君摇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沈令湘看上谢承佑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大哥跟她不是一路人。 骆谨言听完了沈令湘的话,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沈令湘望着骆谨言欲言又止,骆谨言抬手按了按眉心,“好好想清楚再说。” 沈令湘咬牙,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道:“求舅舅和表哥为我做主,我、我想……” “你想嫁给谢承佑做嫡妻。”见她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模样,骆谨言干脆替她说了,“你说不出来,是因为你也知道无论是穆王府还是楚王府,甚至是谢承佑自己,都不会同意的。” 沈令湘沉默不语,显然是被骆谨言说中了问题的症结。 “你回去吧。”骆谨言道。 “大表哥?”沈令湘泛着水光的眼眸大睁,眼中满是祈求。 骆谨言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漠然道:“令湘表妹,你之前对摇摇做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们都忘了吧?” 沈令湘身子一颤,“我知道错了,大表哥,我……” 骆谨言冷笑一声,“所以呢?因为你知道错了,就可以当成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摇摇……” 沈令湘知道自己打动不了骆谨言,从好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还是个少年的骆谨言时她就知道,这个大表哥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对他不在乎的人,心肠却比石头还硬。 他对苏氏和骆明湘都不见得真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是对她了。 她现在竟然只能祈求骆君摇还能如从前一般对她心软。 骆君摇平静地看着沈令湘,那双明眸和她的神色一样的平静,没有丝毫不忍。 沈令湘心中一沉,一股绝望地感觉袭上心头。 沈令湘心中满是惊慌,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很快,那些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上雍。不,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流传了。那些人跟谢承佑有仇,绝对不会替他们保守秘密的。 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是怎么议论她的,沈令湘就忍不住颤抖。 这一刻,沈令湘心中对谢承佑也生出了几分恨意。 他竟然只是留下寥寥数语,就那么带着谢沅离开了。一点也没有替她想过,她回到骆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更可悲的是到了这么样的地步,她只能紧紧抓着谢承佑了。 沈令湘绝望地抬头道:“大表哥,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骆谨言唇边掀起一抹温和的淡笑,似乎对沈令湘的上道十分满意。 那笑容看在沈令湘眼中却只剩下了森森寒意。 骆谨言道:“我要你和谢承佑背后的人的身份。” 沈令湘道:“我、我不知道啊。” 骆谨言道:“那就去查。” 沈令湘一愣,骆谨言微微眯眼提醒道:“比如,从你今天上午去见的那个人身上查起。” 沈令湘在他冷漠的注视下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可是,我的事情……”就算她愿意查那也需要时间,但她的事情却等不了时间啊。 骆谨言道:“那就只能看,表妹还有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给我了。” 沈令湘沉默不语,骆谨言也不着急,平静地坐在一边垂眸不语。 骆君摇也靠在椅子里打量着沈令湘,她回来之后显然是换了一身衣服,从外面并不能看出有什么不对。 但此时骆君摇坐着沈令湘却跪着,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特意拉高的衣领下一抹暧昧的痕迹。 沈令湘垂眸望着跟前的地板,眼皮却不停地颤动着,显然是在做着什么剧烈的思想斗争。 骆君摇明白了,沈令湘确实保留着一些可以用来交换的秘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骆君摇和骆谨言神色依旧如故,甚至还能时不时闲谈两句。 沈令湘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明明中秋都已经过去了,她额边却渐渐地冒出了点点虚汗。 “大公子,姑娘。”之前被骆谨言遣出去的兰音在门口禀告,“骆夫人来了,说是来找沈姑娘。” 骆谨言低头看向沈令湘,“或许,表妹需要回去再想想?” 沈令湘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听说骆夫人来了她的脸色又是一变,眼神急切的看向骆谨言,“大表哥!” 骆谨言不再理会她,“请姑母进来。” 兰音正要应是,却听到沈令湘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等等!” 兰音迟疑地看向骆谨言,只听沈令湘急促地道:“我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你让我娘先回去!” 骆谨言道:“即便你说了,如果我认为没有价值的话,我依然不会帮你。” 沈令湘终于无力在支撑,软到在了地上,惨声道:“我知道…我怎么还敢指望大表哥无条件地帮我。” 骆谨言淡然道:“你若早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不必走到这一步。” 沈令湘若是早些明白骆家不是天生就该对她好的,就算骆家愿意白白养着她们母女前提也是她们不能触碰骆家人的底线。 她若是早些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她真的可以作为骆家的外甥女风风光光地出嫁。 骆家可以养闲人,但不能养白眼狼。 沈令湘垂眸不语,这一刻终于有些明白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了,无论骆谨言说什么她都已经无力再做出什么反应。 骆谨言对兰音道:“告诉骆夫人,我和摇摇留表妹说几句话,请她先回去。” 兰音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沈令湘,恭敬地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起来,坐下说。”骆谨言道。 沈令湘不敢多说什么,强撑着站起身来。 思索了一下,低头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东西双手递给了骆谨言。 骆谨言接在手里看了一眼,转手递给了旁边眼巴巴望着的骆君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旧吊坠,无论从外形还是材料来说,都算不得特别。 这种东西,骆谨言给妹妹选饰品的时候,只怕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令湘低声道:“这是…那个人给我的,他说…只要给我娘看,我娘,就会帮我说服外祖母,让我嫁给玄昱公子。” 骆君摇把玩着那旧吊坠,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和大哥?” 沈令湘看了看骆君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骆谨言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姑母答应帮你了?” “答、答应了。”沈令湘低声道。 骆谨言微微眯眼,伸手从骆君摇手中拿回了吊坠,又仔细看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骆君摇道:“大哥,没有特殊记号,也没有机关,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吊坠。” 既然这东西本身没有什么特殊性,那就是它对某些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了。 骆君摇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骆谨言侧首看向沈令湘,“你觉得,这就够了吗?” ------题外话------ 大年初一,虎年到!祝所有的亲们,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快乐安康!虎年行大运!虎虎生风!学业进步,职位高升,暴富钱多多!y(^_^)y 112、交易与背叛(二更) 当然不够! 即使是沈令湘自己也知道对骆谨言来说,这点小小的线索肯定是不够的。 那人已经被骆谨言派人盯住了,想要抓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骆谨言有些不耐烦,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道:“表妹,既然你来找我了,就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和神情,饶是沈令湘早有准备也还是有些心惊。 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确实知道一个秘密,我今天去找的那人,应、应该、也许不是中原人。” 骆谨言面无表情冷声提醒道:“你之前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随口翻供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令湘连忙道:“我没骗你!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是……我认识他已经快三年了,当初他突然出现说能帮我,我原本根本不信。可是后来…他总会帮我解决一些小问题,我渐渐才信了。只是他不让我经常去找他,这三年一共见过也不到十次。但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有事出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他一条腿瘸了非常显眼,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有些一直对他有些不放心,见他、有些奇怪,就没有出声,他之前也说过不许让人知道我们认识。我看到他和两个外族人在说话,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的外族话非常流利,不像是现学的。” “什么外族的话?”骆君摇好奇道。 沈令湘摇了摇头道:“我不懂外族话,不过他对那两个外族人十分恭敬,肯定不是偶然遇到朋友闲聊。其中一个外族人…头发是黑色的但有点卷,长得不错,颧骨上有一个红色的花纹,这个人…后来我在上雍城里又见过两次。他是南城的一家专卖西域货物的店铺的掌柜。” “哪家店铺?” 沈令湘说了名字,那是上雍城里一家很有名的专卖西域珍品的商铺。很受皇城里的贵妇贵女们的喜欢,据说这铺子幕后的主子是宁王府世子。 她这么一说,骆君摇也想起来了。 她记忆中也确实有这家铺子以及这样一个人。 骆谨言盯着沈令湘,道:“你知道他可能是外族的探子,却依然还敢跟他来往,胆子倒是不小。” 沈令湘低头不语,她虽然不喜欢那人,但她却总有一种感觉,那人应该不会害他。 当然,此时出卖了那人,她也并不怎么觉得愧疚,哪怕那个人可能跟她娘有什么关系。 她娘自己也明显不想看到和听到那人的消息不是么?他既然已经被骆谨言盯上了,她说了这些也不算什么吧? “大表哥,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 骆谨言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确实没有隐瞒了才点了下头,“你回去吧。” “可是,我和谢承佑……”沈令湘焦急地道。 骆谨言道:“事情我会暂时替你压下来,至于你和谢承佑的婚事,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让谢承佑亲自上门来提亲。如果穆王府上门提亲,骆家不会拒绝。” 沈令湘脸色有些难看,这明显跟她的预期不符。 骆谨言淡淡道:“你不会以为,你提供这一点消息就能让骆家保你成为摄政王的儿媳妇吧?替你暂时压下这件事,你已经赚了。” 沈令湘听清楚了暂时二字,心中对骆谨言的冷酷有了更深的认识。 但现在是她被人拿住了把柄,是她有求于人,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甚至,万一将来骆谨言再拿这件事威胁她,她依然没有法子。 沈令湘忍不住红了眼睛,心中悲苦怨愤,五味杂陈。 “我知道了。”沈令湘低声道,至少…骆谨言答应了不阻拦她和谢承佑的婚事。至于让谢承佑上门提亲的事…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目送沈令湘离去,骆君摇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沈令湘一声:少女,别忘了喝避孕药。 不过,沈令湘应该不需要吧。 “大哥,如果谢承佑上门提亲,你真的会同意他们的婚事?”骆君摇看着骆谨言好奇地问道。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你觉得谢承佑愿意上门提亲吗?”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 以沈令湘现在跟骆家的关系,谢承佑娶了她基本就等于真的只娶了这么个人。不仅别的附加好处一点没有,因为之前骆君摇跟他的关系,没有人会认为谢承佑娶了骆云的外甥女就真是骆云的外甥女婿了。 他们只会觉得谢承佑打了骆家的脸,不想得罪骆家的人都会对他敬而远之。 当然,现在也差不太多了。 谢承佑那样野心勃勃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娶一个这样的正妻? 骆谨言道:“沈令湘太高估自己了,她若是将谢承佑逼得很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至于答应沈令湘压下消息的事情,那几个纨绔本来就是摄政王派人弄去的,没有摄政王的允许他们自然不会往外乱说。 但如果……消息是从谢沅和穆王府那边泄露的,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永平巷那个人,大哥准备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把玩着手中的吊坠,道:“先抓了。” “咦?”骆君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大哥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骆谨言道:“背后挑唆谢承佑的人还不知道与那人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谢承佑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人未必不会知道。到时候人跑了反而不美。” 骆君摇点点头,“还有那个外族人。” 骆谨言含笑看着妹妹,道:“摇摇真聪明,可见是真的懂事了。” 他这么认真的夸奖自己,骆君摇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算起来,她前世的年龄其实也就比骆谨言小一岁而已。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大哥还有事情要办,摇摇早点休息。” 骆君摇乖巧地挥爪,“大哥晚安。” 沈令湘回到院子里随意将骆氏敷衍了过去便回了自己房间里。 她如今的处境极其糟糕,她恨骆谨言无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如今只能祈求骆谨言没有骗他,真的能将这件事压下去。然后…她还要想办法,让谢承佑同意娶她。 躺在床上沈令湘只觉得浑身无力,恨不得自己一觉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了。 沈令湘难受,谢承佑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 出了这样的事,谢承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摄政王府,而是跟谢沅一起去了穆王府。然后兄妹两个就在穆王的书房外面一直跪倒了天黑。 谢沅心里脸上满是委屈,她觉得自己真是十分无辜。 她应邀去见沈令湘,这本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在酒楼里就做起了那苟且之事啊? 现在祖父却要她和大哥一起罚跪,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沅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膝盖,再看看同样跪在一边脸色阴沉的谢承佑,原本还想跟他说几句话也咽了回去。 她这个被无辜牵连的人还没不高兴呢,他摆着一张臭脸做什么?! “大公子,王爷请你进去。二小姐,你可以回去了。”一个中年男子从书房里出来,恭敬地对两人道。 谢沅立刻扶着旁边丫头的手站了起来,也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地回大房院子里去了。 谢承佑踏入书房,里面的气氛凝重阴沉得吓人。 此时书房里只有穆王和他的父亲谢衡两人,“孙儿叩见祖……” “砰!”谢承佑话还没说完,穆王就已经抄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了过来。 谢承佑躲避不及,茶杯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褐色的茶水将他浅色的锦衣打湿了大半,看上去十分醒目。 谢承佑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下了头道:“祖父,孙儿……” 穆王冷哼了一声,道:“承佑,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这话穆王不是第一次说,但谢承佑却没有一次有现在这样的惶恐。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祖父,孙儿知道错了!求您帮帮孙儿!” 穆王冷笑道:“我早便说过,那个姓沈的就是个祸害,你偏要跟她纠缠,现在你高兴了?” 谢承佑有些喏喏道:“令湘她、她也是……” 穆王道:“好,明天我就让你娘去骆府提亲,替你迎娶她做正室。你现在高兴了?正好谢衍也想让你们凑一块儿,这样大家都满意了,也没什么不好。” 谢承佑脸色顿变,他当然知道娶了沈令湘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的爱情至上,只要美人不要权势,他当初何必去算计骆君摇? “祖父!孙儿知道错了,求您再帮孙儿一回吧。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是…有人算计好!那个郑景川和徐成玉,还有阿沅突然出现在那里,是有人算计的!” 站在一边的谢衡也为儿子说好话,“父王,承佑一向最听您的话了,绝不会故意违逆您的意思的。他明知道我们正在为他议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恐怕是……” 谢衡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剩下的穆王自己却已经脑补出来了。 之前谢衍才说完把沈令湘和谢承佑凑一起,傍晚两人就出事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穆王脸色阴沉心中对那不听话的儿子早已经骂了千百遍了,但面上却依然还要继续敲打谢承佑。 “本王老了,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还嫌弃我这个老东西管得多呢。” 谢承佑自然是连连叩头认错,表示自己知道祖父一片苦心,绝不敢不识好歹。 谢承佑和谢衡父子又在穆王跟前说了半天好话,穆王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穆王看着谢承佑道:“傍晚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敲打过那几个小子了,一时应当不会闹得太大。但难保他们不会阳奉阴违,或是从别的地方传出去。你一会儿回去就去禀告谢衍,让他明天派人去骆家一趟,过几日将那个沈令湘抬回来。” 说到这儿,穆王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原本你想娶真正的高门嫡女,就该洁身自好才是。如今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先这样了。总比等消息传出去再手忙脚乱要好。” 纳沈令湘为妾,本也是谢承佑原本的打算。 听穆王这么说自然是满口应承,只是有些担心,“父王那边……” 穆王没好气地道:“这种小事,他不会管!你还当真以为他要亲自上门替你提亲?这丑事你还想大操大办不成?派个管事去跟骆家说一声,回头悄悄将人抬回来就是了!” 谢承佑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沈令湘,但他心中对沈令湘的怀疑也并未消除,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 因此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恭敬地拱手道:“是,祖父。” ------题外话------ 两个想法不同频的情侣: 沈令湘:他是真心爱我,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娶我的。 谢承佑:她是真心爱我,一定会理解我的。 113、自甘做妾?(二合一章) 摄政王府 谢衍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谢承佑。 “你说,你要纳沈令湘为妾?”谢衍淡淡问道。 谢承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此时眼底的情绪。 跪在一个只大自己十岁不到的男人面前口称父王,必须事事请示,这样的憋屈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到的。 但无论谢承佑如何憋屈,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也只能更加恭敬地跪着回话,“是,父王。儿臣……” 谢衍道:“不必说,本王知道。” 谢承佑心中一凛,脸上更是显出几分羞耻之色。心中更是惊骇不已,他以为谢衍根本不想管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他竟然知道得这么快! 谢衍对谢承佑的事情确实不太关心,他关心的是怎么揪出谢承佑背后的人。 或许是忌惮谢衍,自从他回到上雍之后,当初挑唆谢承佑的人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若不是知道谢承佑的底细,谢衍说不定都要怀疑那所谓的神秘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承佑自己一手策划的。 只是如今不小心翻车了,就将责任推到那所谓的神秘人身上。 谢承佑也不敢给自己开脱,只得低声道:“?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王责罚。” 谢衍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只是......” 谢承佑有些胆战心惊地等着谢衍后面的话,只听谢衍道:“你若决定了,府中自会有人上门去替你说此事。但骆家是什么反应,后果你自己承担。”言下之意,即便是担着个父子的名头,他也不会替他去承担骆家的怒火。 谢承佑心中暗恨,谢衍一推三不管,他这做小伏低得叫父王像是白叫了。 不仅他没有将谢衍当爹,谢衍显然也没有将他当成儿子。 虽然心中不满,谢承佑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恭敬地应了声是,才起身告退离开。 等到谢承佑离去,顾珏和卫长亭从里间走了出来。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笑道:“亏我还以为这玄昱公子对那姑娘情深意重,不惜冒着得罪骆家的风险也要和她暗通款曲,原来却只是打算纳个妾?这也太着急了。” 既然只是想纳妾,又何必得罪骆家? 好好待人家骆家二姑娘,先把人娶进门了,再想要纳妾有得是法子。 这谢承佑是不是脑子有什什么毛病? 顾珏道:“他折腾骆家二姑娘,恐怕不是为了别的姑娘。”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骄傲罢了了。既想要权势,又不甘承认自己是个为了权势而巴结讨好别人的人。于是等到人家姑娘也对他芳心明许之后,就可劲儿伤害人家。仿佛作践人家姑娘,就能证明他真的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一般。 若是那骆家二姑娘是个真正骄纵跋扈的,一直对他不屑一顾。保管他会一直都像条狗一般乖顺。 ?比起出身权贵的卫长亭,显然还是出身底层的顾珏更能理解谢承佑这种矛盾的心态。 谢衍皱了皱眉,道:“本王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些闲事的,说正事。” 闻言卫长亭微微挑眉,顾珏脸上也难得有几分不解之色。王爷虽然平时也不喜欢听这些闲事,但也不会表现出这样明显的不耐烦。 他侧首看向卫长亭,卫长亭挥动着折扇,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卫长亭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听母亲说大长公主这几天正在忙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觉得待会?儿离开摄政王府可以去一趟公主府,顺便便跟大长公主说一说秦迁的情况。 “高虞使者刚刚送了贺若穆提书信过来,说是想明天再谈一谈。看来高虞人打算让步了。”卫长亭道。 谢衍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点头道:“贺若穆提不可能?一直长期在上雍逗留,若是长期在外,他恐怕也不能放心。”高虞王年纪也不小了,高虞内部为了太子之位矛盾同样不小。 顾珏点头道:“不错,而且两国结盟合约若是迟迟不能商定,高虞内部恐怕也会有人借机生事。高虞?人之前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未尝没有想要趁机多占些便宜的想法。明天应当能够探知他们的底线了。” 卫长亭皱眉道:“高虞人这段时间跟宁王来往密切,宁王那老东西......” 谢衍道:“不会,宁王不是傻子,在这种事情上扯后腿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为什什么还没有办?” 这话是对卫长亭说的,闻言卫长亭立刻垮下了一张俊脸。 顾珏好奇地挑了下眉,卫长亭虽然不靠谱但是对王爷的命令却从来都是全力力执行的,需要等王爷特意问起来,还是头一回。 卫长亭看了顾珏一眼,有些苦恼地哀叹,“王爷,您吩咐的那是人干的事嘛?那是宁王府世子,不是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 谢衍冷声道:“你早说不能做,我就吩咐袭影去办了。” 卫长亭当然不能让人质疑自己的能力,连忙道:“能办!肯定能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保证明天这个时候之前办完!” 谢衍这才点点头,不再追究。 两人从摄政王府出来,顾珏问道,“需要帮忙?” 卫长亭摇头,“用不着。” “那你这副模样做什么?” 卫长亭哀叹了一声,“你知道王爷让我干什么吗?” “能说?” 卫长亭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说宁王世子手伸得太长了,要我打断他一条腿。” 事情不算特别麻烦,但是一旦被人发现了会非常麻烦,所以他不得不多做一些布置以保万全。 “......”?手伸得太长了,为什么要打断腿? 顾珏不怎么靠谱地胡思乱想着。 沈令湘第二天依然没有去书院,这一次谢沅却没有来找骆君摇麻烦了。 午膳时在粟玉堂看到谢沅,她的脸色很是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昨天的事虽然不关谢沅的事,但她不仅被穆王罚跪了许久,之后还被自己的爹娘训斥了一顿。 这让本就觉得自己无辜的谢沅?心中愤恨不已。 然而她也心知肚明,无论是在祖父还是父母眼中,大哥都比自己重要得多。?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谢沅额头上都憋出了几颗痘痘来。 谢衍也没有食言,果然让摄政王府的总管安排了人带着谢承佑一起登门求亲。 还好死不死地挑了个骆家父子三人都在的时候。 苏氏听说摄政王府内管事和玄昱公子求见,目的是为了向沈令湘求亲就觉得哪里不对。 要知道,权贵人家明媒正娶都是有一套清晰完整的流程的。 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哪里有只派个内府管事和新郎官自己就直接登门的? 若是哪家这样上门求娶明湘和君摇,都不用问骆云的意见她就直接将人给撵出门了。 只是她想起谢承佑和沈令湘背地里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有今早骆谨言特意来跟她说了一声,如果摄政王府来人先不要将人赶走。 苏氏只得命人将两人请到花厅喝茶,一面又派人去请骆云和骆谨言。 既然事关沈令湘,苏氏便也让人通知了骆氏和今天在家没有出门的沈令湘。 骆氏和沈令湘先一步赶到,骆氏显然还有些不清楚状况。她是答应了女儿跟骆老夫人说,但也没有这么快,这摄政王府怎么就上门提亲了? 沈令湘却是满心喜悦,看到坐在一边的谢承佑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很快又强压了下去,低下头状似含羞地站在骆氏身后。 骆氏依然有些不安,忍不住看看坐在对面的摄政王府管事和谢承佑,她总觉得女儿嫁给谢承佑放弃骆家这颗大树不是一件好事。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虽然女儿没有跟自己直说她也看出来了,她跟骆君摇的关系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无论是骆云父子三人还是骆君摇,都对她们母女有了成见。如此一来,就算不嫁给谢承佑,女儿以后恐怕也不会有好人家了。 骆氏心中万分纠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暗暗期盼一切顺遂,女儿真的能够安安稳稳地嫁给玄昱公子。 片刻后,骆云父子三人走了进来。 骆谨言昨晚忙了一夜,将近天亮了才睡下,这会儿才刚刚起身,脸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懒意。 骆云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生硬地道:“方才夫人派人跟我说,摄政王府是来求亲的?” 管事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想开罪骆云。 只得起身恭敬地拱手一揖,才道:“小的见过大将军,大公子昨日禀告王爷,大公子与贵府沈小姐情投意合,愿为沈小姐终身依靠,请求王爷准许。王爷已经同意了大公子所求,今日小的奉命陪大公子前来,是想请问大将军和沈小姐的母亲沈夫人的意见。” 按理说沈令湘哪怕只是骆云的外甥女也不该如此草率,但总管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且说明了不是娶妻是纳妾。王府显然也没当回事,管事自然也不大拿沈令湘当回事。 话说得婉转客气,不过是为了看骆云的态度罢了。 骆云脸色一沉,看向沈令湘,“你怎么说?” 沈令湘娇颜泛红,垂眸低声道:“令湘一切听凭舅舅和娘做主。” 骆云脸色越发难看,府中这些事他大都是交给长子在处理,骆云这段时间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只看沈令湘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愿意的,骆云瞬间想起了她和谢承佑联手算计自家女儿的事情,当下脸色越发阴沉。 那王府管事心中也是一惊,以为骆云是对摄政王府如此草率的态度不满。 就在这时,却听骆谨言淡淡道:“父亲,既然表妹和玄昱公子是两情相悦,两厢情愿,成全了她们又何妨?” 骆云依然剑眉紧皱,有些不悦地瞪了长子一眼。 旁边骆谨行更是差点跳起来了。 就算摇摇已经看不上谢承佑那个垃圾了,也不能让便宜了这对狗男女!之前不动沈令湘除了担心老太太回来闹,最要紧的还是想查她背后有什么人。在骆谨行心里收拾沈令湘是早晚的事,现在大哥却要成全她和谢承佑,这算什么事儿?! 若是真让沈令湘嫁进了摄政王府,以后再想要收拾她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骆谨言安抚地扫了弟弟一眼,对骆云道:“父亲,这事儿昨天就跟摇摇说过了,她没有意见。” 骆云道:“摇摇还小,她懂什么?” 骆谨言摇摇头道:“她比寻常姑娘更聪慧,父亲不该将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苏氏坐在旁边看着一脸紧张望着骆云的母女俩,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轻声道:“将军,谨言说得不错,既然沈姑娘和玄昱公子…已经两情相悦了,还是成全他们的好。不然…若是回头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收场。” 这话几乎是明说,她担心这两人搞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带累了骆家的名声。 沈令湘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忍不住扭头去看骆谨言,疑心他将昨天的事情告诉了苏氏。 苏氏并没有注意到沈令湘的脸色,继续道:“再者说,沈姑娘年纪也到了,如今既然已经这样,再想要合适的人家恐怕也不容易。” 骆云本就厌恶沈令湘算计女儿,他不答应是怕影响了骆君摇而不是为了沈令湘。 既然骆谨言和苏氏都这么说,骆云倒是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罢了,既然你们自己愿意,我就不管了。这事儿…本就不是骆家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最后一句是对坐在一边的骆氏说的。 骆氏一愣,有些惊愕地看向骆云。 骆云这意思是骆家不会为女儿操办婚事,所有的一切都要她自己打理? “我记得,沈家在京城还有一间旧宅子,回头你们先搬过去,她不能从骆家出门。”骆云继续道。 骆家的姑娘不能给人做妾,所幸沈令湘也不姓骆。 “大、大哥?!” “舅舅,我……” 沈令湘也听出了骆云的意思,一时有些急了。 以后八成是借不到骆家什么光了,算计骆君摇事迹败露她也认了。 但如果连出嫁都不能从骆家走,她还剩下什么? 沈令湘无措地看向坐在一边的谢承佑,希望他能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不等谢承佑开口,摄政王府管事已经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听闻贵府大小姐即将出阁,也不好打扰了大小姐的婚事。咱们王府的意思是,三天后是个好日子,三天后咱们过来抬人,沈夫人觉得如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氏愣住了,沈令湘也同样愣住了。 沈令湘虽然没有当家主母教导,但安澜书院也是教过不少东西的,她并非不知道谢承佑这样上门求亲程序有些问题。 但她这几天心理压力太大,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过头忘了去想这些,只当谢承佑是先上门向骆家探探口风再正式行纳采之礼。 毕竟之前他们狠狠得罪了骆家,如果骆云当场拒绝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但此时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哪里是求亲?这分明就是纳妾! 管事也是一愣,“怎么?大公子和沈姑娘不是商量好了么?有什么问题?” 沈令湘站在骆氏身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双目含泪望着谢承佑,“玄昱公子,你……” 谢承佑连忙道:“令湘,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我……”沈令湘连连摇头,想要拒绝。 谢承佑道:“令湘,你好好想想,我也不想如此仓促行事,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昨天我求了祖父和父王半天才得到允许,你真的不愿意么?” 沈令湘身子晃了晃,一步错步步错。 她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还被那么多人当场看到了。如果不嫁给谢承佑,她又还能嫁给谁呢? 就算昨天的事情不被传出去,她也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备着什么时候自己的小道消息就传遍整个上雍了,只有嫁给谢承佑这件事才能算是勉强过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隐约觉得谢承佑也在拿昨天的事情要挟她。 因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他就可以不顾她的想法,直接来骆家说要纳她为妾吗? 沈令湘惊慌地看向骆谨言,“大表哥,我……” 骆谨言垂眸,淡淡道:“表妹,昨天你求摇摇和我帮你,我当着摇摇的面跟你说了,若是穆王府或楚王府主动上门求娶,骆家不会阻拦。仅此而已。现在,玄昱公子既然上门了,骆家依然不会阻止。至于这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我也无能为力。” 沈令湘身子一软,跌倒在了骆氏坐的椅子腿边。 骆氏连忙俯身去扶她,眼中满是哀求地看向骆云,“大哥……” 骆云有些不耐烦,“应就应,不应就送客。” 骆氏红着眼睛低头去看沈令湘,“湘儿,这桩婚事咱们不能答应。” 沈令湘靠在骆氏怀中,低低哭泣起来。 苏氏微微蹙眉,“看来令湘和妹妹对这门婚事都有意见,那就罢了,玄昱公子,还有这位管事,两位请回吧。” “令湘!”谢承佑有些急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沈令湘收到身边,不仅是他对沈令湘的感情,很是因为昨天的事。 他不能留下一个让人可以随意拿捏他的把柄。 因为未婚先纳妾,他以后的婚事恐怕都会被刁难,令湘为什么还不能体谅他? 看着倒在骆氏怀中哭得不能自已的沈令湘,谢承佑第一次有了她竟然如此不知进退的想法。 谢承佑看了依然不肯表态的沈令湘一眼,心一狠道:“沈夫人明鉴,我和令湘已经……” “等等!”原本一直呜呜哭泣的沈令湘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谢承佑的话。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令湘,沈令湘红着眼睛,脸色苍白地道:“我同意。“ “湘儿?!”骆氏大惊,“这怎么行?这是给人做妾!”给人当妾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骆氏或许不算是多好的母亲,却也不愿意看着女儿这样轻率地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这一刻,骆氏对谢承佑只有满心的怨憎。 在她心中沈令湘是因为他才跟骆君摇关系破裂的,如今又要为他去做妾,这玄昱公子简直就是个灾星! 沈令湘双眼通红,回头看向骆氏,坚定地道:“我同意。” “可是……” 谢承佑见沈令湘答应,心中很是满意,“令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沈令湘垂眸没有答话,却也没有听从骆氏的反对和劝说,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骆云早就不耐烦了,此时站起身来道:“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苏氏道:“将军有事就先去忙,这边有我。” “辛苦夫人了。”骆云侧首对坐在一边一脸不高兴的骆谨行道:“谨行,你也跟我走。” “是,父亲。”骆谨行对这些事情本就没兴趣,应了一声跟着骆云一起走了出去。 那摄政王府管事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等骆云父子俩出去,他也站起身来朝苏氏和骆谨言拱了拱手,笑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了,小的这就回去准备,三天后便来迎接沈姑娘。沈夫人和沈姑娘搬回家之后,还望送个地址到楚王府,咱们到时候也好过去接人。” 苏氏见骆氏还在一边跟沈令湘絮叨,沉声道:“妹妹,这事儿是定还是不定?你倒是给句话。” 骆氏犹豫不决,“这、我……嫂子,我这……” 一边沈令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咬牙道:“娘,别说了,我同意了。” 骆氏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悲从中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苏氏也不指望她能说什么了,反正这母女俩沈令湘才是那个拿主意的。她既然这么说了,苏氏便客气地叫来管家将人送出门去了。 等人走了,骆氏才哭哭啼啼地道:“嫂子,湘儿好歹也是大哥的外甥女,怎么能给人做妾?” 苏氏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和煦,秀丽的面容冷凝如冰,“你方才怎么不说?现在人走了才跟我说有什么用?” 骆氏语塞,“我、我……” 苏氏冷声道:“别我了,问问你女儿这婚事她到底同不同意!不同意趁早说,别回头又怨骆家逼你。若是同意,明天就搬出去,也好准备准备。” 说罢苏氏又扫了沈令湘一眼,“这几天姑娘最好规矩一些,若是惹出什么闲言碎语坏了骆家的名声,别怪我不客气!” 骆云和骆谨行两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没明白谢承佑的话和沈令湘突然转变的态度,但苏氏却是一点就透的。 当即就恨不得一把掐死沈令湘,还有几天就是女儿出阁的日子,若是这个时候骆家闹出什么丑事,苏氏活吃了沈令湘的心都有了。 沈令湘显然也听明白了苏氏的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题外话------ 今天是两章合一,木有二更哈。么么哒~大家过年开心吗?新年快乐么么 114、刺激坏了?(一更) 下午骆君摇刚到家就听说荣乐堂里又闹起来了,因为沈姑娘要嫁给玄昱公子做妾,大将军跟夫人要骆氏和沈令湘搬出骆府待嫁,老太太不答应。 骆君摇一边往荣乐堂走,心中忍不住无限好奇。 沈令湘的婚事就这么敲定了? 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竟然就这么答应给谢承佑做妾? “表姐亲口答应的?”沈令湘问道。 兰音小声道:“听说开头沈姑娘有些不乐意,不过玄昱公子劝了两句她又愿意了。不少人暗地里说,沈姑娘恐怕只是想拿乔,心里还是愿意的。不然怎么才劝了两句就答应了呢。” 实际上,私底下说沈令湘和谢承佑更难听的话也有,只是那些话不好跟姑娘说,平白污了姑娘的耳朵罢了。 年纪小的兰珍小声嘟哝道:“她跟那玄昱公子私底下勾勾搭搭,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兰珍和兰音跟在骆君摇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之前也不得重用。 她们其实并不知道多少沈令湘和谢承佑私底下对骆君摇的那些算计,只是知道姑娘之前不愿意自己侍候是因为沈令湘母女从中挑唆。 但这段时间跟在骆君摇身边,偶尔也会听说一些。 两个姑娘脑子都不笨,自然也就渐渐明白了。 姑娘对表姑娘那般好,表姑娘却偷偷勾搭姑娘看中的男人,真是不知廉耻! 骆君摇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只怕是沈令湘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让谢承佑答应娶她为妻,谢承佑就直接先下手为强上门求纳沈令湘为妾了。 沈令湘自然可以拒绝,但有了昨天那事儿她就先输了一头。 只要谢承佑心狠一点,沈令湘根本没有办法。 若事情真的闹开了,谢承佑固然名声难听,以后想要娶真正的高门贵女会有些难度,但对沈令湘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昨天骆君摇就不看好沈令湘觉得自己能说服谢承佑的想法。 时间不等人,沈令湘先下了昏招被人拿住了把柄,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还没走进荣乐堂就听到里面嘈杂喧闹的声音,有争吵声,哭泣声,还有劝说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个闹哄哄的菜市场。 骆君摇制止了想要进去禀告的丫头,自己一步踏入了大堂里。 “二哥,你在说什么呢?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虽然荣乐堂里很吵,但骆谨行的声音还是独树一帜的响亮。 原本还闹哄哄的大厅里安静了片刻,就见骆老夫人指着骆君摇对骆云道:“我知道湘儿她娘不是你亲妹子,你疼君丫头。但是她们娘俩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舅舅,你怎么就这么心狠!”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祖母,您在说什么呢?爹爹惹您生气了?” 骆老夫人窒了窒,似乎想起来什么,忍下了快到口边的话。 骆君摇也不管她的神色,走到骆云身边才看向骆氏笑道:“姑母,这是怎么了?咱们家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好好说就是了,何必惊动祖母她老人家呢?” 骆氏没想到骆君摇一进来就直接朝自己开火,一时有些无措,“这…我没有,摇摇,你听我说……” 骆君摇一向烦骆氏这种一句话得喘七八口气才能说得完的,也难为原主那么个急脾气竟然能忍她这么多年。 不仅是骆君摇,旁边的骆谨行也不能忍,道:“你没有什么?没有跟祖母告状说母亲要将你和你女儿赶出去?这话明明是爹当着大家说的,你在祖母面前怎么就单提母亲了?刚刚祖母责骂母亲,也没见你解释一句。” 骆谨行一向奉行做人就该光明磊落,极其看不上骆氏这种行径。 她若是光明正大的告状说是父亲要赶她们走,他或许还没这么大火气。 “赶出去?”骆君摇不解,“不是说让表姐回家待嫁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骆老夫人,“祖母,表姐毕竟是姓沈的,若是沈家没有房子也就罢了,咱们家也能拨出一处宅子给表姐待嫁。但表姐家既然有房子,从亲戚家出嫁,外人可怎么看表姐呢?” “摇摇?”骆氏满眼伤心地望着骆君摇,仿佛骆君摇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一般。 骆老夫人也被骆君摇的话堵得难受。 这话其实苏氏也说过,不过哪怕苏氏和骆君摇都不被骆老夫人喜欢,两人说出的话听在骆老夫人耳朵里也还是不一样的。 苏氏说这话,骆老夫人只会觉得苏氏就是想挑唆骆云将骆氏和沈令湘赶出去。 骆君摇说这话,骆老夫人却多少还要思考一下,虽然思考过后第一反应还是骆君摇故意气她。 骆老夫人指着骆君摇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骆君摇小声道:“我是不懂什么,可是难道表姐也不懂?表姐,你说姑娘家出阁是不是应该在自己家里?” 沈令湘望了骆君摇一眼,眼中却没有多少愤恨了。 倒不是她不想从骆家出嫁,而是要嫁给谢承佑做妾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 相比之下,不能从骆家出嫁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了。横竖骆家以后肯定也不会管她,她相信谢承佑也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在骆家出嫁,骆家还能让她敲锣打鼓地从正门出去不成? 一开始沈令湘有些失望,但等骆氏和骆老夫人闹开之后她反倒没什么力气了。 良久,沈令湘才幽幽道:“摇摇说得对。” “你这丫头!”骆老夫人闻言瞪了沈令湘一眼,觉得自己一片苦心都白费了。 沈令湘笑容有些苦涩,恭敬地对骆老夫人磕了三个头,道:“令湘知道祖母是心疼我,令湘不争气给祖母和舅舅丢脸了。大姐姐过几天就要大婚了,也不好为了我这点事折腾,我和娘明天就搬出去。” “湘儿……” “娘,别说了。”沈令湘道,又转身向骆云和苏氏磕了几个头,道:“令湘不懂事,给舅舅舅母添麻烦了。” “……”众人有些沉默。 骆君摇看向坐在一边的骆谨言:打击太大,沈令湘被刺激坏掉了? 骆谨言倒是神色自若,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古怪。 骆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一片苦心喂了狗,当下没好气地道:“罢了,我这个老太婆白操心了,你们走吧。” “母亲……”骆云看着老太太扭过身体靠在软枕上捂着脸好似十分伤神的模样,难免有些担心。 骆老夫人轻哼一声,“你也走吧。” 骆云无奈,正想要说什么,门外管家匆匆进来禀告道:“将军,宫里来人了。” 骆云闻言一怔,“宫中来人?” 如今小皇帝才七岁,自然不会自己派人来骆家。宫中的人,不是太皇太后就是太后的人了。 管家看了骆君摇一眼,低声道:“太皇太后这两天身体好了些,说宫中冷清想着多几个年轻姑娘热闹些。因此欲召几位皇城中的贵女入宫玩耍,咱们家二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骆云微微蹙眉,问道:“传旨的人走了?” 管家摇头道:“并未,正等着将军和夫人回话呢。” 虽然说是等着回话,但太皇太后召见除非真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随意拒绝。 骆云看了一眼骆君摇,见她眼中也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 苏氏低声道:“将军,宫中使者还等着呢。” 骆云点头,“也罢。儿子先告退了,母亲好好休息。你们照顾好老夫人。” 说完骆云便带着众人向骆老夫人行礼告退,没注意到骆老夫人气结的模样。 一行人出了荣乐堂,骆云和苏氏去见宫中的使者,沈令湘母女俩黯然地回了玉砌院。 骆明湘邀请骆君摇去自己院里用晚饭,骆君摇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问骆谨言,只得婉拒了。 等骆明湘也带着人离开了,只剩下三兄妹骆君摇才问道:“大哥,表姐真的要嫁给谢承佑了?” 骆谨言挑眉道:“三天后就要过门了,你说呢?” 骆君摇耸耸肩道:“好吧,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她竟然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虽然她跟沈令湘的来往实际上并不多,但从原本的记忆中也能感觉到沈令湘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如果沈令湘一直都是骆君摇的好表姐,虽然顶级门第轮不上她,但嫁到次一等的权贵家做嫡次子媳妇或者再低一点的人家做个宗妇也不算难。 但她一眼看中的却偏偏是谢承佑这个穆王长孙,摄政王府大公子。为此甚至不惜冒着与她赖以生存的骆家翻脸的风险算计骆君摇。 而现在也不负众望地翻车了。 沈令湘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哪怕是真的对谢承佑动了感情也绝不会仅仅只是想做个妾。 骆谨言淡淡道:“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愿意了。” 骆君摇偏着头盯着骆谨言打量,骆谨言低头看她,微笑道:“看什么?” 骆谨言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大哥你还挺想让表姐嫁给谢承佑的?” 闻言,骆谨行也想起之前的事,立刻也看向了自家大哥。 并用眼神示意他,必须给自己一个解释。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令湘表妹,心够狠。嫁给谢承佑,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骆谨行一脸茫然。 “……”骆君摇神色多变,一瞬间脑海中脑补出了无数个相爱相杀的场景。 骆谨言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了,少想些有的没有的,赶紧回去吧。” 骆君摇立刻摇头,“不要!大哥,人你抓回来了没有?你还没有告诉我结果呢。” 骆谨言道:“我认为你现在更应该担心明天进宫的事。” 骆君摇浑不在意,“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去拜见太皇太后么?又不是没去过。”她没去过,但是原主去过。 骆谨言叹气,“还以为你变聪明了,还是个傻姑娘,你怎么不想想…太皇太后病得那么重,这个时候召贵女觐见做什么?” “入宫侍疾?”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叹气,“你就当成是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其实不是? 115、白凤奴印(二更) 虽然骆谨言口中说不让骆君摇管这事儿,实际上还是经不住骆君摇缠人将她带了过去。 骆君摇想,或许每一个高门大户都有这么一个类似的地方吧? 因为骆云父子三个常年不在家,骆家的地牢倒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极少使用。 里面相当干净,除了有些幽冷潮湿,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骆谨行对骆谨言将妹妹带来这种地方很是不解,只是他一贯反抗不了兄长,只得将骆君摇护着自己身边。 进入地牢之前还一直不放弃劝说骆君摇放弃这一次地牢之行。 对二哥的爱护关心骆君摇很是感动,然后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 对此,骆谨行很是忧伤。 妹妹不听话啊。 地牢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灯火通明,里面关着三个人。 三人被分别关在房间三个角落的牢笼里,骆君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沈令湘口中的瘸子。 在明亮的火光下,那是一个肤色蜡黄,瘦骨嶙峋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并没有像另外两个室友一样席地而坐,而是站着。 因为瘸了一条腿,他即便抓着牢笼的栏杆也不能完全站直,依然是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非常显眼。 但是很明显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中原人。 并非大盛边陲地区的人的相貌,而是带着明显的大盛中原腹地一带人的相貌特征。 他看到走进来的三个年轻男女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骆谨行的脸上。 骆谨言和骆君摇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骆谨行,骆谨行被三人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脑门问道:“怎么了?” “你是骆云的儿子?!”瘸腿男人道。 “你认识我爹。”骆谨言和骆君摇齐声道。 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地牢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论外貌,骆谨言肖母,骆谨行肖父。 这人一眼就能确定骆谨行的身份,那眼神完全不像是普通探子细作,显然这人是认识骆云的。 “你们也是骆云的儿女?”瘸腿男人看向骆谨言和骆君摇,片刻后点点头道:“是了,骆云有两子一女,你就是那个骆君摇。” 骆君摇朝他挥挥手,笑道:“那老伯,能告诉我们你是谁吗?” “老伯?”男人一愣,很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骆君摇道:“你不告诉我,我们也能查到啊,只是多花费一点功夫而已。难道老伯你觉得会有人强闯将军府救你吗?” 男人脸色微变,射向骆君摇的眼神阴沉狠厉。 骆君摇不闪不避与他对视,仿佛那几乎让寻常女子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在她眼里只是稀松寻常。 半晌,才听到那男人笑道:“骆云的女儿,胆子倒是不小。你跟她说得完全不一样。” 骆君摇笑道:“你说的她,是我令湘表姐吗?” “果然是因为她!”男人冷声道,语气中隐约还带着几分懊悔。 旁边骆谨言突然开口道:“你昨晚就被我抓了,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见你么?” “你想说什么?”男人盯着骆谨言,警惕地道。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骆云这三个子女中看似最温文尔雅的这个才是最让他感到戒备的。 骆谨言道:“我在查,这个…到底个什么东西。” 男人目光落到了骆谨言的右手上,看到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朴实无华的吊坠。 他阴沉的眼睛一缩,盯着骆谨言道:“你们将她怎么样了?” 骆谨言微微侧首思索了一下,淡笑道:“你以为…这东西是我从沈令湘手里抢来的?” 男人不答,他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认为是沈令湘出去见他的时候不慎被跟踪了,之后就被骆家人关押起来,强行从她手里搜走了这东西的。 猜得不全对,但也不全错。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是哦,老伯。这是令湘表姐给大哥的,令湘表姐也没有被关起来,她过几天就要嫁给玄昱公子了,这个机会可是她用这个吊坠换来的呢。” 骆君摇一本正经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什么?”男人蜡黄的脸上本就不多的肌肉抽搐扭曲起来,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双手抓着精铁打造的牢笼,用力拍了两下,“是她主动给你们的?!” 牢房里另外两个人也被他吓了一跳,那异族男人只是冷眼看着这边,那憨厚少年却吓得更往角落里缩了。 骆谨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淡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你是谁么?” 男人沉默不语,骆谨言低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不到黄河心不死。 “沈、瀚。你既然死了,就不该再活过来。” “你!” 骆谨言道:“你大概忘了,当年…我是见过你的。那时候我已经十一岁了。” 虽然眼前这人外貌变化太大,单看外貌很难想起来。 但是有了一些别的线索,再仔细想想便也能记起来了。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沈令湘的亲生父亲,十年前因为渎职被流放边关后来据说病死了的沈瀚。 他这些年显然也过得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模样,但实际上这人现在也才三十八岁。 瘸腿男人——沈瀚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十多年前确实见过骆谨言一面,那是他特意千里迢迢去边关拜访骆云。当时骆云在前线,并不算大的大将军府里,当家做主的就是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 虽然对方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还是个孩子的骆谨言尚且不能像现在一般完美的用温文尔雅的外表伪装自己,即便他尽力表现的老成有礼,却依然让沈瀚感觉到一种高高在上被俯视的不悦。 也是因此,沈瀚对这件事记忆也算得上相当深刻。 想起此事,沈瀚对骆谨言戒备更深了。 眼前这年轻人十一岁的时候就很不好对付了,何况是是现在? “就算你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 沈瀚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任何事情!” 骆谨言淡淡道:“各方人马布置在京城的细作探子如过江之卿,我也不觉得你在其中算是什么重要角色。若是你坚持,我将你当成逃犯处决了就是。相比之下,我对这位更有兴趣一些。” 说话间,骆谨言已经转身看向牢房另一边那个黑色长发稍卷的外族人。 沈瀚的神色有瞬间的僵硬,这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显然不太美妙。 那外族人长得确实不错,颧骨上有一个像是字又像是画的纹印。 见众人看向自己,他立刻露出了商人迎来送往习惯性的笑容,用十分标准的大盛官话道:“这位…骆大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来上雍七八年了,骆二姑娘也见过我。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骆谨言道:“是么?有人告诉我…你跟他经常暗中见面。” 那人无辜地道:“怎么可能?我…确实是见过他,这位先生的外表看起来很让人印象深刻,加上时间过去得也不太久,我大概还记得一些。” 骆谨言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那人想了想道:“今年年初或者去年年末吧?” “你是柔然人。”骆谨言突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饶是那人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陪笑道:“公子只怕弄错了,在下是善岺人,与柔然并没有什么关系。柔然…不是多年前就被灭族了么?” 骆谨言淡然道:“你脸上的纹印是经过修改的蕲族古文字,蕲族王室才会使用。也只有蕲族王室,才会在自己的奴隶身上印下自己的名字,已示所有权。你脸上那几个字译成大盛文字是——白凤。我没记错的话,蕲族白靖容的图腾就是一只白凤凰。” “但是蕲族人标记奴隶是在额头上,只有当年的柔然部历代传承的勇士才会在你这个位置纹上自己家族的徽记。柔然人纹身的药水特殊,根本无法完全洗掉,你的纹印跟普通的蕲族奴隶颜色不太一样,就是因为当初强行想要覆盖掉原本的纹身所致。当初因为这个,受了不少苦吧?” 骆谨言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是当年柔然灭族后幸存下来的,战俘。” 那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盯着骆谨言阴恻恻地道:“骆大公子果真是博闻广记,连许多蕲族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古文字也认识。”中原人除了罪犯普通人不会往脸上刺青,但许多外族却有这样的习俗。再加上他平时着意装饰,一般人只会将这当成花纹以为是他族中的习俗,并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古文字。 骆谨言道:“我曾听说,柔然虽弱却宁折不弯,当年被蕲族人灭族时举族战死宁死不降。倒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活着的人,这人还能心甘情愿替蕲族人卖命。当年柔然被灭族的时候,你已经不小了吧?” “你懂什么!”那人厉声道。 骆谨言有些失望:“我不必懂,你脸上既然有白靖容的标记,她却还将你派到上雍来,可见也没将你当回事。看来这次的收获不大可能让我满意了。” 蕲族古文字认识的人确实不多,但并不是绝对没有。 谁知道上雍皇城会不会有几个闲着无事研究这些的人呢? 那人若是对蕲族再多一些了解,或者多几个对蕲族有了解的朋友,难保什么时候身份就暴露了。 所以,白靖容那个疯女人弄这些明的暗的探子到上雍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虽然说暗地里潜伏着各方探子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最近这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倒有些像是故意的。 所以,白靖容到底想要做什么? 骆谨言没见过白靖容,却不妨碍他从小在边关听说的那些关于白靖容的事情。 因此,骆谨言也从来不会将白靖容当成一个单纯的以色惑人,不得不依附蕲族人生存的弱女子。 上雍各方的细作虽然不少,但这些年一直都还算低调。现在突然这么活跃,必然是有事要发生了。 116、入宫觐见(二合一章) 骆君摇不是第一次听说白靖容这个名字了,事实上她一直对这个女子很好奇。 如今的大盛女子早已经不复东陵年间的活力,除了少数几个生长在东陵朝如太皇太后这些老人,越往下年龄越小越是循规蹈矩死气沉沉的。 与太皇太后差不多年纪的人无论年轻时候如何光彩夺目,如今也大都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了。 因此,突然有一个像白靖容这样的女子。让那么多人恨她,却又视她为大敌,骆君摇总是对她有些好奇的。 更不用说,这女人据说还是当年容貌可倾天下的绝色。 再看看眼前这黑发的外族男子,骆君摇想起自己那把用得很顺手的幽月刺好像就是柔然族的至宝呢。 骆谨言道:“前些日子有几个白靖容养的狗撞到跟前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尸体被野狗吃完了没有,希望两位也能跟他们一样硬骨头。”说完骆谨言便转身对弟妹二人道:“走吧,这里自会有人招呼他们。” 三人走出了地牢,骆谨行皱眉道:“大哥,刚才那个人真的是……” 骆谨言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他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骆谨行从前没见过沈瀚,对他的事也只是略有耳闻。 对他突然“死而复生”也没什么想法,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那人被流放边关却能诈死逃生,必然是受了那些蕲族人的帮助。他原本一个五品小官能有什么价值?白靖容救她不会是为了算计爹吧?” 骆谨言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太多?” “不然是怎么回事?”骆谨行有些不服,沈瀚唯一的价值就是跟他们骆家沾亲带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骆谨言低头看跟在旁边的骆君摇,“摇摇,你说。” 骆君摇想了想道:“那人看起来像是过得很惨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是一开始就被蕲族人给救走了,应该不会这样。毕竟…白靖容若是想要用他做事,自然是一个健全的人更有价值一些。他那样的,只能做一些最底层的事情,一旦出现在一切不该他出现的场合,立刻就会被人注意到。而且,他看起来像是私下跟表姐联络的,并不是蕲族人授意的。虽然说血缘亲情难断,但他如果真的给蕲族人做了十年的事儿,应该也不会这么冲动。” 骆谨言看向骆谨行,问道:“明白了吗?” 骆谨行无语:你是想说我没有摇摇聪明吗? 骆谨言道:“那三个人你们看看便罢了,不必再管了。这事儿…除了父亲,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大哥!”两个小的齐声应道。 骆谨言看看乖巧听话的弟弟妹妹很是满意,“好了,回去吧。” 骆君摇满是期盼,“大哥,有了进展要告诉我。” 骆谨言失笑,“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骆君摇眨眨眼睛道:“这不就跟看话本一样,不看到结局岂不是很难受?” 骆谨言也不知信不信,只是笑道:“行,有了进展大哥一定告诉你,很快的。” 确实很快,被抓到的细作,要么招,要么死。拖延时间太长得到的消息会大打折扣,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一个方向再查。 将骆君摇和骆谨行打发了,骆谨言转身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书房里骆云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听到骆谨言求见才抬头让他进来。 “父亲。”骆谨言恭敬地道。 骆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你带摇摇去了地牢?” 骆谨言点头道:“是。” “她一个姑娘家……”骆云虽然是个女儿吹,但实质上还是个普通父亲,自然是希望女儿一辈子安乐无忧,不希望她受到什么惊吓。 骆谨言道:“父亲放心,摇摇胆子没那么小,不会吓着她的。而且…让她多见识一些事情,也是好的。” 骆云沉默,想起女儿那不知道还会不会发作的怪病。幸好上次似乎没有给摇摇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万一以后还有,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若是胆子太小了,还真见得是一件好事。 骆云叹了口气,“薛神医出城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若是回来了,还是再请他给摇摇看看。” 骆谨言道:“薛神医答应摄政王为太皇太后治病,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去请神医替摇摇看看便是。父亲方才,是在担心明天摇摇进宫的事?” 骆云蹙眉道:“夫人说,太皇太后召上雍贵女入宫,恐怕是为了给摄政王选妃。” “……”对此,骆谨言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之前长陵公主登门拜访他们还想不到这一层的话,现在太皇太后亲自出面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如今这偌大的上雍,除了摄政王还有谁值得让太皇太后拖着病体操心婚事? 骆云摇摇头道:“不行,且不说谢衍的年纪,他那个身份地位,太麻烦了。摇摇不能去,要不…明儿让摇摇告病吧。” 骆谨言道:“父亲别着急,太皇太后并非只召见摇摇一人,可见还没有下定决心。太皇太后这几年病着,对京中的贵女也不熟悉,或许只是想先招到跟前看看,摇摇不去不合适。” 骆云道:“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这京城里恐怕没几个人希望咱们骆家跟谢衍联姻。但是……” 骆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他的女儿凭什么要给谢衍那个家伙选?他当初跟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的时候,谢衍还是个跟在先帝后边的小崽子呢! 骆谨言劝道:“太皇太后召见上雍最出色的贵女,摇摇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摇摇不如人?回头咱们也要给摇摇选夫婿了,自然要让人知道,咱们家摇摇是上雍最出色的姑娘。” 对于父亲想要给摇摇找一个骆家可以压制的女婿的想法骆谨言是不怎么赞同,若将这一点作为选女婿的重要条件,那别的就很难保证了。 那种因为畏惧骆家的权势而对摇摇好的人,骆谨言压根看不上。 而真正人品能力都出类拔萃的人中俊杰也不可能仅仅因为骆家的权势就娶骆家的女儿。 若想要婚后夫妻和顺,自然还是双方都觉得对方好才行的。 旁的不说,就说长陵公主驸马。 眼下旁人还不知道,但他们骆家是知道的。长陵公主驸马明面上说是病了,实际上是半死不活地被押送去了边关,恐怕过不了多久公主府就会传出驸马病死了的消息。 而真实情况是,长陵公主给了秦迁一纸休书,宗人府也早已经抹了秦迁的名字。 骆谨言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也步上长陵公主的后尘的,他未来的妹夫必须是个人品过硬,能力不凡的真君子。 至于骆家的势力能不能一直碾压对方,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要骆家一直屹立不倒,就可以作为摇摇最坚实的后盾。 骆云沉默不语,骆谨言也不多劝。 他知道父亲自己并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一直对摇摇心存愧疚,一遇到摇摇的事情就难以冷静罢了。 骆云思索了良久,才有些无奈地道:“一转眼,摇摇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罢了,早晚有这一天。不管摇摇以后嫁给谁,只要我在一天,谁也欺负不了她!” 骆谨言淡笑不语,父亲还是不够了解摇摇。 现在的摇摇,还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得了的。 次日一早,骆君摇就跟着苏氏一起出门往宫里去了。 太皇太后召见的并不只有骆君摇一人,跟她同时被召见的还有丞相阮廷之女阮月离,承恩侯之女朱瑾,成国公嫡孙女郑景溪,太傅嫡孙女苏蕊等七八个姑娘。 这其中苏蕊和另外两个姑娘是已经订了婚的。 太皇太后显然也不想让这次召见显得目的性太强,免得回头让各位贵女脸上不好看,不过大家心里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骆君摇在太皇太后殿外看到那几个姑娘的时候就发现,三位订过婚的姑娘神色如常,显得轻松淡定,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入宫觐见。 而另外几位姑娘,虽然极力保持从容,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担忧。 不过也有与众不同的,其中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少女,脸上没有丝毫忧色,倒是隐约有几分踌躇满志的意思。 看到跟在苏氏身边的骆君摇,她甚至还有些嫌弃地睨了她一眼。 骆君摇之前为了进玲珑院以及防备情敌,对玲珑院的贵女们颇为了解。 可以说,骆明湘、谢沅那一群还远不是上雍贵女的最顶层。 眼前这几个姑娘,才是目前玲珑院中家世最拔尖的几个。 而那位与众不同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朱太后的兄长,承恩侯之女朱瑾。 骆君摇饶有兴致,这姑娘…好像对谢衍很有兴趣啊。 不知怎么的,骆君摇心中突然有一点不爽了。 看吧,只要长得好,就算名声再可怕也不缺美女垂青。 “太皇太后请各位夫人和姑娘入殿。”大殿中一个内侍走了出来,对众人道。 众人这才重新整理了仪容,依次踏入殿中。 太皇太后看起来依然消瘦,但却是很精神的样子。 她倚坐的主位上铺上了柔软厚重的毛皮,右臂靠着身侧的引枕。长陵公主坐在她身边小心地扶她坐起来一些,朱太后则坐在旁边的椅子里,想要起身帮忙被太皇太后抬手制止了。 “臣妇叩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臣女叩见太皇太后,叩见皇太后。” 众人进入殿中,依品级站定齐齐行礼。 太皇太后看到这些鲜亮美丽的姑娘显然十分高兴,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赐坐。” 众人又纷纷谢过了太皇太后,然后才按照各位夫人的品级身份依次坐下。姑娘们倒是不必随品级身份,毕竟除了骆君摇,大家其实都没有封号爵位,只是跟着坐在自己母亲或祖母的身边罢了。 太皇太后微微眯眼看了看众人,笑道:“我这几年老眼昏花,难得看到这皇城中的年轻姑娘们。这么多漂亮姑娘,也不知道谁是谁家的了。” 长陵公主笑道:“母后这两年爱安静,就是我进宫多了还要赶人呢,难怪不认识了。不过我是个爱玩儿的,这些姑娘们我可都是认识的。母后您瞧,这位是骆大将军家的二姑娘。” 骆君摇站起身来,恭敬地屈膝一拜,“臣女骆君摇,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招招手,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过来给老身瞧瞧。” 骆君摇依言上前,走到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见这小姑娘虽然看着小小的一个,但不仅长得精致漂亮,且神态自若,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看着灵动却又不失大家姑娘的从容,与传闻中的骆君摇截然不同。 这几天太皇太后是看了关于骆君摇所有的消息卷宗的,对于骆君摇之前钟情谢承佑的事情太皇太后倒是看得没有旁人那么重。 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正是芳心萌动的时候,只要没有做什么越礼的事,对救过自己的人心动倒也不算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也就是这些年上雍的权贵越来越古板无趣了,一点小事都被弄得沸沸扬扬。 更何况,那些事情闹得那样大,更多还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若仔细看的话,这姑娘也没有因此做过什么打击异己,伤害情敌的事情。 身在那个位置,有骆云那样一个父亲,小姑娘还不懂事被人算计了罢了。 如今这一清醒过来,不就是个挺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了? 想起这事儿,太皇太后又忍不住在心中盘算起来。 知非那个过继的孩子,到底是个麻烦。 谁家愿意自家姑娘还没过门,家里就已经杵着一个比自家姑娘还大的继子? 如今看来那孩子也不是个好的,当初没能阻止让穆王钻了空子,实在是后悔莫及啊。 “骆二姑娘闺名是叫君摇?” 骆君摇点头道:“回太皇太后,正是。” 太皇太后笑容和蔼亲切,“好孩子,听说你跟阿凝关系也好?” 骆君摇笑道:“臣女跟阿凝同在武道院,阿凝开朗活泼,我们相处得确实不错。” 太皇太后对长陵公主笑道,“你舅舅当初来信,可是说阿凝跟几个表姐处了一年多都没好。如今才刚回来就有了朋友,可见还是京城跟适合她。” 长陵公主无奈道:“舅舅家的姑娘们都是文静姑娘,偏阿凝喜欢舞刀弄枪。” 太皇太后拉着骆君摇笑道:“那晚我走得早,听说君摇力敌那高虞郡主,很是为咱们大盛贵女争了颜面。骆将军有女如此,甚好。” 骆君摇连忙谢过太皇太后夸奖,苏氏也跟着起身谢过太皇太后。 与骆君摇说了几句,太皇太后便放她回座去了。 长陵公主接着介绍其他姑娘,大家也都一一起身向太皇太后行礼,照例被太皇太后叫到跟前询问几句。 其中朱瑾明显更加活跃一些,她是朱太后的侄女,入宫见太皇太后的次数自然比旁人多一些,对太皇太后也更亲近几分。 她上前的时候,朱太后也跟着说笑了几句。 只是太皇太后的反应却有些平淡,朱瑾回座的时候眉宇间隐约有些不快。 等和姑娘们都说过话见过礼,太皇太后便笑道:“也不好让小姑娘们陪着我这老太婆在这里枯坐,来人,请姑娘们去御花园里玩玩吧。” 几个姑娘立刻起身谢过了,跟随进来的内侍宫女出去了,只留下各位夫人们依然在大殿中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如今皇帝还小又没有后宫,她们这些外来的姑娘到御花园玩耍倒也不怕冲撞了哪位贵人。 八月末,御花园里依然是鲜花盛开,繁花似锦的模样。 假山边上几颗金桂树花还开着,阵阵异香扑鼻。 骆君摇有些闷闷地坐在假山下,单手托着下巴发呆。 玲珑院和武道院互相看不顺眼由来已久,再加上她先前名声不大好,虽然跟这几个姑娘都没有什么正面冲突,但人家也不乐意找她玩儿。 骆君摇虽然喜欢看漂亮小姐姐,但如果小姐姐摆明了不喜欢她的话,她也不会主动过去凑热闹。 谢衍可真幸福,有这么多漂亮小姐姐让他选王妃。 骆君摇有些酸酸地想着,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骆二姑娘。” 正在骆君摇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温柔含笑的声音响起。 骆君摇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雪青色刺绣衣衫,笑容浅浅的美丽姑娘正站在几步远看着自己。 “苏姐姐。”这是苏太傅的孙女苏蕊。 苏蕊只比骆君摇大五个月,她家世好,容貌美丽才情出众,虽然没有如沈令湘去争一个第一才女的名头,但只怕沈令湘也不敢说自己才学胜过她。 她生得端庄美丽,性格也温柔大方,在上雍贵女中人缘极好。 不过骆君摇跟她有一点点小恩怨,因为某次跟谢承佑闹脾气不知怎么牵扯到了苏蕊,骆君摇曾经当面骂过人家“假惺惺的女酸儒”。 这会儿看到苏蕊主动过来跟自己答话,还是如此和煦温柔的模样,骆君摇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以坐下吧?”苏蕊问道。 骆君摇连忙往旁边让了让,“苏姐姐,这里坐。” 苏蕊果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偏着头打量了骆君摇好一会儿,才笑道:“明湘说得果然不错,你变了很多。” “……”原主不喜欢苏蕊还有一个原因,她跟骆明湘是朋友。 骆君摇道:“我先前不懂事,对苏姐姐不礼貌,我现在知道错了,苏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苏蕊微笑道:“原谅你也可以,你让我捏捏你的脸。” ?!这是什么奇怪的条件? 不过被漂亮小姐姐捏捏脸什么的…… “好呀。” 苏蕊果然不客气,伸手捧着骆君摇的小脸看了看,然后才轻轻地捏了好几下。 果然是软乎乎的,漂亮又可爱。 “苏姐姐……” 苏蕊放开她,笑道:“好了,我原谅你了。” “那我们以后是朋友了吗?”骆君摇问道。 苏蕊点头道:“我勉强承认你是我的朋友吧。” 骆君摇欢呼一声,一把抱住了苏蕊。 偷偷摸摸小姐姐的杨柳小腰,一本满足,“苏姐姐真是大方美丽又善良。” 苏蕊打量着眼前满脸欢喜的少女,笑道:“小嘴儿真会讨人喜欢,难怪一大早明湘就派人传话给我,托我照顾你。” 骆君摇有些惊讶,“原来是大姐姐请你照顾我的呀?” 苏蕊挑眉道:“不然呢,难道你以为你以前跟我关系很好吗?” 骆君摇捂脸,“苏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不提。” 苏蕊拉下她捂脸的手笑道,“不过你中秋夜宴那晚表现得很不错,打得好!” 骆君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喜欢女孩子动刀动枪的。” 苏蕊道:“就算是玲珑院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啊,难道武道院的姑娘就都讨厌琴棋书画吗?况且是面对高虞人,若不是你打赢了那个高虞郡主,岂不是显得我们大盛矮人一头?” 骆君摇笑道:“苏姐姐不爱习武也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哒。” 苏蕊失笑,“好,我等着摇摇来保护。对了,你知道今天太皇太后召见是为了什么吧?” 骆君摇点头,“知道,母亲和大哥都跟我说过。” “有什么想法?” 骆君摇叹息,“好幸福啊。” “……”什么幸福?谁幸福? 苏蕊无语,所以她跟武道院的果然还是有交流障碍吗? 苏蕊摇摇头,小声道:“罢了,反正也只是先随便看看,你们家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用理会,只当是进宫来玩玩的。那两个,都是有意摄政王妃之位的,你离她们远一点,免得沾上什么麻烦。” 苏蕊指的正是阮月离和朱瑾。 这两人也分成了两拨,身边各有两个人。 太皇太后今天只召了八个人入宫,竟然就如此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组,而且似乎互相都不怎么搭理的模样。 骆君摇想起那晚朱太后和谢衍的对话,谢衍显然是不想娶朱瑾的,那么…难道是阮月离的胜算比较大一些? 将目光落到阮月离身上,那是个浑身上下都写着优雅和诗情画意的女子。 她或许不是整个上雍最美丽的女子,但一定是看起来最有才女风范的女子。跟她一比,沈令湘显得过于柔弱了一些,少了几分才女的风度。 骆君摇觉得她看着有点眼熟,片刻后就想起来了,阮月离的容貌有几分像前些日子才见过一面的阮月楼。 阮月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正对上骆君摇打量的目光,朝她微微点了下头才又重新转了回去。 骆君摇忍不住想了一下阮月离和谢衍站在一起的模样。 唔…早上入宫前吃的果子没熟,有点酸酸涩涩的味道。 ------题外话------ (づ ̄3 ̄)づ~今天依然是二合一章,木有二更~~(~ ̄▽ ̄)~知道大家想看甜甜,我也不会真的把所有渣男都轮过才写摇摇和王爷呀。(* ̄3)(e ̄*) 大家天天开心~~(* ̄3)(e ̄*) 117、辣手摧花?(一更) 谢衍带着卫长亭穿过重重宫阙,朝着内廷的方向而去。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花园里传来阵阵少女的欢笑声。 谢衍脚步一停,沉声道:“今日宫中有外人?” 跟在他们身后的内侍连忙上前道:“回王爷,太皇太后今日召了几位夫人和贵女觐见,想是赐了姑娘们在御花园游玩。” 谢衍剑眉微锁,太皇太后身体本就不好,最好是卧床静养。召见命妇和贵女,耗神耗力着实不该。 都是长陵皇姐多事! 卫长亭跟在旁边,笑问道:“可有骆大将军的夫人和姑娘?” 内侍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朝卫长亭后面靠了靠,道:“自然是有的,骆夫人和骆二姑娘也在觐见之列。”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谢衍道:“那可真是巧了。” 内侍暗想:怎么就巧了? 但到底没有问出口,在宫中过活,最要紧的就是不要好奇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卫长亭笑看着谢衍道:“我要不要去跟骆二姑娘打个招呼?”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卫长亭耸耸肩,悠悠然地跟在谢衍身后。 “哟,有人找小姑娘麻烦呢?”卫长亭突然笑道。 正要离开的谢衍微微蹙眉,侧首朝御花园的方向看去。 “骆君摇,真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会叫你来。” 正和苏蕊说话的骆君摇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盛气凌人的紫衣少女,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朱太后的侄女朱瑾。 骆君摇想起朱太后说的朱瑾温柔贤淑的话,再看看着少女的眼神气势,觉得朱太后的话水份有点大。 朱瑾轻哼一声,道:“咱们在这儿的人谁不知道太皇太后召见是为了什么?” 又上下打量了骆君摇几眼,嗤笑道:“你先前做了什么心里也多少有点数,怎么还好意思肖想摄政王殿下!” 骆君摇也不示弱,站起身来踩着石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朱瑾,道:“太皇太后召见,我自然是要来的。怎么?你觉得是太皇太后错了?还是说你们朱家敢理所当然地拒绝太皇太后召见?啧,太皇太后只是召人进宫热闹热闹,你就想到肖想男人上了?怎么,恨嫁呀?” “你!”朱瑾怒瞪着眼前口齿伶俐的少女,奈何对方站在石头上比她高了一大截,气势上就输了一头。 骆君摇道:“怎样?” 朱瑾气得俏脸通红,“你少得意!太皇太后只是被你蒙骗了,很快她就会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丑事,到时候……” 不等骆君摇反击,旁边的苏蕊上前一步将骆君摇挡在了身后。 她看着朱瑾淡淡道:“朱姑娘,太皇太后如何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你说这话,是认为骆家故意蒙蔽太皇太后么?” 朱瑾想要说什么,苏蕊却不给她机会,继续道:“这是承恩侯的意思,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姑娘还是谨慎说话,假传长辈和太后娘娘的意思,可不是小事。” 朱瑾涨红了脸,似乎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虽然也在上雍最顶层的贵女之列,但实际上更多的人看得还是朱太后的面子。 承恩侯府除了有一个朱太后,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朝堂其实自古以来就是皇权和臣子博弈的地方,朝臣若是强势连皇帝都能架空,更何况只是一个外甥尚未亲政的国舅? 因此朱家在朝堂上其实也不怎么说得上话,若不是上雍权贵顾忌着小皇帝将来亲政之后对舅家的态度,恐怕还真没多少人能看得上承恩侯府。 相比之下,在场的其他贵女几乎都是家中长辈手握重权,至少也是六部主官。 而骆君摇和苏蕊就是其中最顶尖的。 骆云是当朝大将军定国公,除了摄政王以外大盛武将便是以他为首。 苏蕊的祖父是当朝太傅,虽然年事已高看似权力不似阮相正当鼎盛。但他德高望重,哪怕是当朝丞相摄政王以及骆云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因此,骆君摇和苏蕊还真不惧怕朱瑾这个太后的侄女。 朱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有些骄纵冲动,但什么话不能说却还是知道的。 朱瑾斜了苏蕊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倒是没想到,苏大小姐如今也成了骆家的跟班了,骆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骆君摇从石头上跳下来,握住苏蕊的手道:“原来跟朱姑娘走得近得都是你的跟班儿?” 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跟着朱瑾一起过来,此时站在旁边看戏的两个姑娘,“可惜,我们骆家人没有这个爱好,也没这么大的脸。苏家姐姐不计前嫌还愿意跟我一起玩儿,是她大度。可不像有的人,没事找事儿!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说罢,还长长叹息了一声,仿佛十分惋惜的模样。 “骆君摇!”朱瑾被气得脸色铁青,“你现在嘴皮子倒是利索!可惜,你再厉害谢承佑也不要你!” 她以为这话必然会激怒骆君摇,不想骆君摇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悠悠道:“想什么呢少女,本姑娘的高贵,谢承佑高攀不起。倒是你……” 骆君摇突然朝她笑了笑,就在朱瑾心生警惕的时候,骆君摇已经上前两步凑到了她跟前。 只听骆君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朱姑娘,你们家跟摄政王求过几次亲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你!” 朱瑾瞬间被气懵了,想都没想就抬起手朝骆君摇挥过去。 可惜骆君摇在她挥手的瞬间就已经退开了,同时几支带刺的花枝出现在了骆君摇方才站立的地方。 朱瑾挥出去一巴掌就打在了那花枝上,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骆君摇有些惋惜地看着被一巴掌打折了的蔷薇花枝,花瓣更是打掉了不少,可见朱瑾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道。 “好可惜呀,好好的花儿都被朱姑娘打坏了。我还特意问了御花园的管事,才拿了这花儿想跟大家一起欣赏呢。” 骆君摇看看捂着自己手痛得眼睛都红了的朱瑾,直摇头:“真是辣手摧花啊。” “……”苏蕊目瞪口呆。 我刚刚是有看到你旁边放了一束花儿,但你是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 “骆君摇,你好大的胆子!”朱瑾咬牙道。 蔷薇上的刺其实不算多,但是她刚才那一下打得太狠了,好几颗刺直接扎破了她的手指。 原本纤细如玉的手指上这会儿多了好几个红色的血点。 骆君摇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朱姑娘,我还没怪你打坏了我的花儿,你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你…你给我等着!” 朱瑾发现自己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显然都不是骆君摇的对手,指着骆君摇恨恨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跑了。 站在旁边看戏的两个姑娘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跟上去。 只是看看骆君摇和苏蕊,似乎觉得有些尴尬,朝两人匆匆点了点头便结伴往另一边去了。 苏蕊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骆君摇,骆君摇笑道:“苏姐姐,怎么了?吓到了你?” 苏蕊缓缓摇头,指了指她手里的蔷薇花枝。 骆君摇连忙将蔷薇花枝藏在身后,小声解释道:“我没有擅自折花,只是刚才路过那边的时候看到几个花匠在修剪,我顺手拿了几支。你瞧,都是剪下来的,不是我折的。” 苏蕊摇摇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在宫里这么整朱瑾,她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 骆君摇无奈,“我也不想惹事啊,可是她摆明了就要针对我,我总不能低头认怂吧?话说…她不去找阮姑娘麻烦,找我干嘛?莫名其妙。” 那两个才是竞争对手吧。 苏蕊笑道:“大概是因为,阮姑娘的弱点很难找吧。” “嗯?”骆君摇眨了眨眼睛。 苏蕊道:“阮家小姐号称上雍最完美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无不是大家风范,贵女标杆。朱瑾去找她麻烦,不是自取其辱么?” 骆君摇幽幽道:“苏姐姐的意思是,找我麻烦就是理所应当的?” 苏蕊笑了笑,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骆君摇表示,她无话可说。 “苏姐姐,你先玩着,我过去看看。”骆君摇道。 苏蕊了然地点头,“沉住气,别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失礼了。”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苏姐姐放心便是了。” 苏蕊心中暗道:在宫里你就敢捉弄太后的侄女,我还真不太放心。 这边的动静在另一边闲聊的阮月离自然也看到了。 阮月离身边一个穿红衫的姑娘低声道:“这朱瑾仗着是太后的侄女,可真是嚣张。” “谁说不是?那骆家二姑娘又没招惹她,她就上去找人家麻烦。活该自己吃亏。” 阮月离看了一眼已经转身往御花园外走去的少女,若有所思道:“这骆二姑娘看起来似乎很不一样。” 红衫姑娘也往那边看了看,点头赞同,“确实跟先前不大一样,或许是骆大将军和两位公子回来了。骆二姑娘听不进继母教诲,总是会听父兄的话吧?” 她们之前跟骆君摇打交道不多,骆君摇经常到玲珑院也是跟沈令湘谢沅那群人凑在一起。 但即便是打交道不多,她们也领教过这位骆二姑娘的脾气,着实称不上讨喜。 但是这会儿再看那姑娘,分明是个漂亮讨喜的小可爱啊。 另一个姑娘道:“这骆二姑娘变正常了,确实是讨喜了许多。如今又跟玄昱公子断了关系,以后京城的权贵们恐怕要将骆家的门给踩塌了。” 骆云这样的岳父谁不想要?再加上骆谨言兄弟俩也不是省油的灯,顺利的话骆家至少还能再繁荣几十年。 如今骆君摇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哪怕是为了骆云这个岳父,从前的一些小小缺点也是可以忽略的。 阮月离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 他们阮家就是其中之一,她父亲就正盘算着让兄长娶了骆家二姑娘或是让她嫁进骆家。 只是…… 阮月离心中悠悠一叹,目光掠过眼前的湖面望向远处。 她心中已经有人了,实在不愿再嫁给别的人。 118、男人心,海底针(二更) “哈哈哈!”通往太皇太后宫殿的路上,卫长亭一路上笑得前俯后仰,路上的宫人们见到纷纷退避三舍。 卫长亭揉着肚子,一边走在谢衍身边道:“王爷,你说这骆家小姑娘是不是特别有趣?”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卫长亭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啧啧有声地赞叹着,“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姑娘。话说…朱家那丫头是不是去找太后告状了?太后若是偏袒她……就算骆二姑娘背后有骆家,这宫里毕竟还是太后说了算,说不定小姑娘要受委屈了啊。” 卫长亭瞥了谢衍一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要不然…我去跟太后娘娘说个情吧?不知道太后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卫长亭。”谢衍沉声叫道。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嗯?王爷有什么吩咐?” 谢衍道:“闭嘴。” “……” 看着谢衍径自向前走去的背影,卫长亭忍不住吐槽,“活该你一把年纪还孤家寡人!算了,本公子懒得理你这个朽木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不喜欢本公子自己去……” “嗖!”一道劲风迎面而来,卫长亭似乎早有准备,向后一仰轻松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等到卫长亭站起身来,谢衍已经漫步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卫长亭摇摇头嫌弃地道:“啧,男人心,海底针啊。” 跟在他身后的内侍早已经恨不得将头埋进衣服里去。 这是他这样的身份可以听到的东西么? 卫世子为什么要害他?! 朱瑾果然是告状去了,卫长亭和谢衍才刚到殿外就听到朱瑾的哭泣声从殿中传来。再看看不远处走来的小姑娘,卫长亭偷笑着制止了想要通禀的内侍。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太皇太后靠着软枕闭目养神,长陵公主坐在一边看着正伏在太后膝边哭泣的朱瑾眼神淡然。 朱太后轻轻抚着侄女的背心安慰着她,大殿里其他命妇都沉默着不敢说话,平时跟苏氏关系还不错的夫人也只能拿隐晦的目光朝她使眼色。 相比之下,苏氏倒是要淡定多了。 苏氏自诩对继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从前的骆君摇再怎么骄纵也没有真的故意伤过人,现在就更加不会了。 方才在殿外,这位朱小姐看君摇的眼神她也看见了。 反正骆家又不指望真的和摄政王联姻,太后还能真为了这点事情责罚骆家不成? 有时候,过于示弱反倒会让人轻视于你。 因为太皇太后病着,平时都有几个御医专门驻守在太后宫中。 朱瑾的伤其实也没多严重,蔷薇花刺很短,扎得也不深,但痛也是真的痛。 因此太医退下之后,朱瑾就一直伏在太后膝上哭个不停。 在座众人都知道,这痛恐怕只占了三成,还有七成是等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为她做主呢? 朱太后微微蹙眉道:“骆夫人,这事儿…你怎么看?” 苏氏起身朝着太皇太后的方向微微一福,又朝朱太后拜了拜才道:“摇摇那孩子虽然有些骄纵,不过素来是有分寸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妇恐怕还得问问她才能回禀太后。” 朱太后有些不悦,“骆夫人的意思是,阿瑾说谎?” 苏氏从容地微笑道:“臣妇不敢,只是这毕竟是两个姑娘的事,总不能听一家之言。若果真是君摇有错,臣妇和大将军定不会包庇于她。只是……” 苏氏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太后放在朱瑾背上的手骤地加了几分力道,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冷了。 所有的命妇之中,朱太后素来是不太喜欢苏氏的。 苏氏不过是个落魄的侯门之女,还是再嫁之身,仗着嫁给骆云做了继室,竟成了上雍皇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妇。 这让一贯以出身书香名门自居,以世家贵女典范标榜自己,视教化天下女子为己任的朱太后十分不喜。 如今当着这么多贵妇的面,苏氏还敢如此顶撞自己,分明是不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旁边闭目养的太皇太后睁开眼看了朱太后一眼,苍老却蕴含智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太皇太后轻咳了一声,殿中众人立刻都望了过去。 “骆夫人这话倒是不错,不管是谁对谁错,总要将两个小姑娘都招到跟前来问问才是。”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朱太后自然不能说什么了,只能低声道:“母后说得是。” 伏在她怀中的朱瑾闻言,哭声却是一滞,身体也微微僵硬了一瞬。 “启禀太皇太后,摄政王殿下、卫世子、骆二姑娘求见。” 闻言,太皇太后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长陵公主连忙起身扶她,一边笑道:“既然是知非来了,还禀告什么?还不快请他进来。” “快让知非进来,还有子臻和骆家那小姑娘。”太皇太后也笑道。 “是。” 片刻后,果然看到三人走了进来。 又是一番见礼之后,太皇太后却没有去管谢衍,反倒朝骆君摇招了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骆君摇有些惊讶,依言走了过去,“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容和蔼地看着她,“朱家姑娘说,你拿蔷薇花扎伤了她的手,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小姑娘闹矛盾了?” 原来方才朱瑾那些哭诉太皇太后都听到了,只是懒得说话罢了。 在座的贵妇们也都有些惊讶,看来太皇太后很喜欢这骆家二姑娘啊。只是不知道这姑娘哪儿得了太皇太后的眼缘?难不成是因为骆云? 骆君摇无辜地道:“太皇太后明鉴,臣女冤枉啊。” “哦,说说看。”太皇太后饶有兴致地道。 骆君摇道:“我没有拿花儿扎朱姑娘,我就是捡了几支花匠剪下的花枝玩儿,朱姑娘自己一巴掌拍过来,拍掉了我好几朵花儿呢。”说着,还不由露出了个心疼的表情。仿佛朱瑾拍掉的不是几朵花,而是她的几块肉。 太皇太后看向朱瑾:“阿瑾,你怎么说?” 朱瑾怒道:“明明是她故意将那带刺的花枝放到那里的!” 骆君摇微微偏头,“可是,朱姑娘的手为什么要往那里拍呀,寻常人看到蔷薇这么漂亮的花儿摸摸就好了呀。我刚进御花园就捡了花儿,难道我提前知道朱姑娘要拍它?” 说到这里,众人那里还能不明白。 这朱家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打骆二姑娘,却被人家眼疾手快用蔷薇花代替了,结果一巴掌拍在蔷薇刺上了。 苏氏上前拉着骆君摇,道:“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乱捡东西,还请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恕罪。” 朱太后气结,她们在说骆君摇伤了朱瑾的事,苏氏请罪却说什么骆君摇乱捡东西,这是一回事儿么?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道:“这有什么,小姑娘家都爱这些花儿朵儿的。骆二姑娘喜欢什么花儿,回头带一些回去便是了。” 骆君摇盈盈一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太皇太后赏赐。” 朱瑾哪里想到,明明自己受了伤,太皇太后非但不责罚骆君摇,竟然还赏赐她!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当下忍不住哭道:“她撒谎!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分明是嫉妒我,我只说了几句话,她就恼羞成怒,故意打伤我的!” “阿瑾!”朱太后脸色微沉,她没想到侄女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不管怎么样,既然太皇太后已经表态了,她就不该再继续说下去了。 更不用说还是在摄政王面前,她这副模样,知非恐怕更看不上她了!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满脸愤怒委屈的朱瑾:少女,你是自带记忆修改功能吗?我嫉妒你什么啊? 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谢衍,骆君摇默默将到了嘴边的嘲讽吞了回去。 算了,撕逼也要讲究基本法,不能牵连外人。 坐在旁边看热闹的卫长亭突然轻笑了一声,悠然笑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其实…刚才臣和王爷也在御花园里来着。” 119、有大病?(一更) 卫长亭这话一出,大殿中的气氛就又是一变。朱太后身边的朱瑾脸色更是有些苍白,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卫长亭。 长陵公主一看这情形却是笑了,道:“知非,是这样么?” 所有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了谢衍身上,朱瑾更是屏住了呼吸,没受伤的手指紧紧拽着朱太后的衣角。 朱太后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情形大约不妙,只得轻声道:“小姑娘家年轻气盛闹脾气也是寻常事,这事便罢了,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显然还是想要将锅甩给骆君摇,就算不能全甩,至少也得甩出去一半儿。 见状卫长亭也不强辩,只是坐在一边笑眯眯地侧首看谢衍。 谢衍道:“既有事,就说清楚。” 苏氏也道:“摄政王说得是,朱姑娘既然受伤了,还是查清楚得好。” 朱太后脸色微沉,侧首去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已经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又睡了还是怎么着? 长陵公主抬手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替太皇太后拉了拉身上的软被示意朱太后不要吵到太皇太后。 卫长亭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要不要出去说?” 长陵公主笑道:“母后睡不实,不过是略休息一会儿罢了,没事的。” 长陵公主虽然这么说,后面大家说话时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几分。 “子臻,既然你跟知非之前都在御花园,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长陵公主见朱太后沉着脸不说话,只得自己开口道。卫长亭早就等着这话,长陵公主话音刚落,他就开始了眉飞色舞的表演。 若不是这地方不够大,他指不定能手舞足蹈连比带划地重现当时的情形。 当时谢衍和卫长亭来得正巧,刚好看到了从朱瑾冲向骆君摇,到朱瑾受伤的全过程。 等卫长亭说完,长陵公主看向谢衍,谢衍也微微点头表示卫长亭的话并无虚言。 闻言,在场众位命妇们看朱瑾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了。 这朱家姑娘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自己冲上去挑衅,自己先动手打人,结果自己还吃了亏,居然还有脸跑到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来告状。 若是太皇太后之前说话的时候她顺坡下了也就罢了,还要闹! 这下可好了吧? “朱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长陵公主垂眸,淡淡问道。 朱瑾已经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地咬着唇角。 她忍不住去看了谢衍一眼,却见谢衍端着茶坐在一边,神色淡漠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关心殿中的事情一般。 朱瑾心中也不知是失望多些还是松口气多些。 再看向站在一边依然笑吟吟的骆君摇,她又觉得心中一股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朱瑾咬牙道:“我只是想跟骆姑娘说说话,谁知她开口就嘲讽我。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我纵然有错,她难道就全对么?” 长陵公主微笑道:“骆二姑娘,你和朱姑娘都聊了些什么?” 虽然和骆君摇也不过几面之缘,但长陵公主是不太相信骆君摇会无故嘲讽别人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 朱瑾却以为她是害怕了,有些得意地抬高下巴看着她。 她就知道,骆君摇绝对不好意思说出那些话。毕竟那不是将她之前的那些丑事又在太皇太后和摄政王,还有在场这么多人跟前提了一遍么? 长陵公主微笑道:“是不方便说吗?骆二姑娘可以小声跟本宫说,本宫不告诉别人。” 闻言,朱瑾和朱太后都侧首看向了长陵公主。 她们都已经察觉了,太皇太后和长陵公主都对骆家这个姑娘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只是她们不太明白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骆君摇是安阳郡主的同窗?若说是为了骆云,太皇太后应该不会希望骆家和谢衍走到一起才对。 不得不说,这方面朱太后和太皇太后所思所想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骆君摇对正担忧地望着自己的苏氏笑了笑,才道:“回公主,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朱姑娘说我名声不好,今天能来觐见太皇太后是骆家蒙蔽了太皇太后所致。还说,她知道今天大家都是为了什么进宫来的,我如果有自知之明就该自己退出。我一时生气,就回了几句嘴。毕竟,我们骆家胆子再大也不该蒙蔽太皇太后啊,她这是污蔑我们!谁知道,她竟然就生气了。” 众人都有些无语。 大家确实都知道今天是为了什么进宫来的,但你就算知道也不该大张旗鼓地嚷出来啊。 名门贵女之所以是名门贵女,自有她们的体面和尊贵。 所谓选妃只是一句私底下的调侃罢了,她们这样的身份,哪怕是皇帝选妃的流程也几乎是不用走的。 他们家的姑娘若真的只能入宫为妃,也是皇帝直接下旨册封,选良辰吉日接入宫中举行册封礼,而不是跟着一群少女一起经过层层选秀再入宫。 太皇太后今天一次召见这么多贵女,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没办法一个一个看罢了,为此还特意同时召见了几个已经订婚的。 这并不是什么选妃,只是普通的相看。 寻常人家看未来儿媳妇也得亲自见一见不是? 朱瑾就这么大喇喇地嚷出来,还借机打压别的姑娘,实在是不成体统! 有人暗地里隐晦地瞥了一眼座上的朱太后,朱家果然是没落了。 若不是当年朱家有朱老太爷撑着,高祖皇帝为了安抚前朝的读书人让先帝娶了太后,如今的朱家恐怕已经是上雍皇城中的三流人家了。 卫长亭笑道:“骆二姑娘,你说了什么,让朱姑娘这么生气?” 骆君摇道:“我问,朱姑娘私底下…呃、努力过几次了?” “……”大殿里一片寂静。 努力?谁努力?努力什么? “噗!”卫长亭忍不住笑出声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朱太后还有朱家私底下已经不止一次跟太皇太后和谢衍提过婚事了。 只是无论是谢衍还是太皇太后都对这门婚事不感兴趣。 否则,以朱太后的身份,哪里还用得着太皇太后今天亲自来召见这些上雍的贵女们?早就直接赐婚了。 今天朱瑾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太皇太后给了太后面子了。 不过,这骆二姑娘未免太损了一些吧。 骆君摇无辜地望着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卫长亭,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坐在他旁边的谢衍身上。 比起卫世子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模样,摄政王殿下一身玄色九蟒袍服,玉冠束发,坐姿端肃和卫长亭形成了鲜明对比。 沿着那玄色锦衣上的金蟒一路往上看,正好对上了谢衍冷峻的面容,骆君摇不由心里一虚,连忙移开了眼神。 这也不能怪她啊,她已经尽量说得很隐晦了,也没有故意编排摄政王殿下啊。 长陵公主掩唇轻咳了一声,问道:“朱姑娘,骆二姑娘说得可有错?” 朱瑾涨红了脸,事实上骆君摇当时说得比这直白多了,但是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朱瑾气得手指尖冰凉,她实在没想到这个骆君摇真的一点都不怕丢脸。 骆君摇对此表示,少女你还是太年轻了,怕丢脸还撕什么逼? 长陵公主轻叹了一声道:“虽然…骆二姑娘不大会说话,但是朱姑娘也不该打人。看来这事儿也算是水落石出了,骆二姑娘并未动手。嫂子,你怎么说?” 朱太后淡淡道:“长陵说得是,是阿瑾不懂事。阿瑾,向骆二姑娘赔礼。” “姑母!”朱瑾不忿。 长陵公主笑道,“朱姑娘若是觉得不服,当时御花园中想必也有不少人,咱们也可以再找几个人来问问。”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既然摄政王和卫世子都说骆二姑娘没有打人,在场的人早就已经信了。 总不至于,以摄政王的身份地位,还要帮骆家的姑娘撒谎吧? 朱瑾自然也不敢,当时站得最近的是苏蕊,她明显跟骆君摇是一伙儿的。 站得远的阮月离那几个,恐怕巴不得自己丢脸呢。至于跟着自己那两个,也未必会帮她。 想到此处,朱瑾只觉得又委屈又难受,忍不住捂着脸哭出声来。 骆君摇侧身看看她,道:“不想道歉就算啦,朱姑娘也用不着哭啊。” “阿瑾!向骆二姑娘赔礼道歉!”朱太后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 朱瑾身体一僵,只得上前哽咽着小声对骆君摇赔了礼。 末了还狠狠地瞪了骆君摇一眼。 骆君摇也不生气,甚至好心情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朱瑾看到这一幕,差点一口血直接喷到骆君摇脸上。 长陵公主笑着打圆场,“好了,小姑娘之间能有什么天大的怨恨。既然说开了就好,出去玩儿吧。一会儿母后在宫中赐宴,大家进宫来一趟,都要开开心心得才好。” 骆君摇脆声谢过长陵公主,又朝太皇太后和朱太后行了礼才告退出去。 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卫长亭朝她眨了眨眼眼睛,骆君摇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一大把年纪学她装可爱,呕! 卫长亭摸摸鼻子,他好像被小姑娘嫌弃了啊? 为什么? 他这么和蔼可亲风度翩翩,难道不比谢衍这个木头强? 120、好男风?(二更) 中午太皇太后在宫中赐了宴,宴席过后一行人才告辞出宫。 骆君摇和苏蕊在宫门口告别之后,才跟着苏氏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皇宫里太皇太后却依然还没有休息。 陈设华丽却不失雅致的寝殿里,太皇太后坐在床上,背后靠着软枕。 谢衍,朱太后还有长陵公主都坐在她跟前。 长陵公主坐在床边轻声劝道,“母后,您累了一上午,先歇歇吧。有什么话等您睡醒了咱们再说。” 别看一上午太皇太后也没做什么,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相当劳神劳力了。 薛神医说了,太皇太后这个情况基本上没法治,只能拖着。而且越往后太皇太后会越累,一天睡十个时辰都是正常情况。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无妨,我还好。正巧你们都在,咱们就说说话儿。” 谢衍蹙眉道:“伯母什么时候想说话,叫我们过来便是。” 太皇太后道:“我现在就想说,你们就好好听着。” 谢衍无言,只得听着。 太皇太后看了看眼前三人道:“今儿的几个姑娘都是好姑娘,无论哪一个成为楚王妃,想必都错不了。” 朱太后不语,她知道太皇太后说的这些姑娘里并不包括朱瑾。 除非谢衍自己提出要娶朱瑾,否则太皇太后绝对不会考虑她的。 长陵公主笑道:“母后说得是,我说知非,你今儿面子可是够大了。若再不能挑出个合适的王妃来,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太皇太后拍了女儿一下,“有你这么说弟弟的么?” 长陵公主掩面道:“我就知道母后偏心!知非,你怎么说?” 谢衍不想说话,他只觉得头疼。 他差点想说要不你们自己看着办? 但一想到这话一出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府里就会多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就觉得比上战场厮杀还难受。 谢衍面无表情地开始思考:上雍好像有传闻说他好男风…… “知非?想什么呢?”长陵公主问道。 谢衍道:“没什么,我在想事情。” 长陵公主气结,“现在你最该想的就是你的婚事!” 婚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非得想?他不成婚不生孩子,姓谢的又不会就此断绝。 但是看着太皇太后担忧的神色,谢衍却只得道:“一时难以决断,我回去会好好想想。” 太皇太后点头道:“婚姻大事关系终生,确实要仔细一些。罢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太皇太后喘了口气,歇了一下才继续道:“知非,不是伯母非我逼着你,你这样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如果谢衍真的只是单纯觉得麻烦喜爱自由懒得成婚生子,她或许也没有这么担心。皇室子孙世家子弟中不是没有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特立独行不愿成亲的人。 毕竟谢衍是大盛亲王,就算没有儿孙,以后多得是人抢着想孝顺他。 但太皇太后知道并不是如此,谢衍其实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温暖的家。 年纪还小的时候,谢衍看到别人一家子和睦亲密,眼中总是会有几分向往之意。 只是年纪渐渐大了之后,谢衍的情绪也更加内敛了,旁人才看不出来罢了。但谢衍对那些家庭和睦,对妻子爱护有加的臣子下属多少也还是会更加温和宽容几分。 太皇太后实在不忍一手养大的侄子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 想到此,太皇太后心中倒是对骆君摇更多了几分好感。 那样开朗乖巧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只看着就觉得有无限活力,倒是比别人都强上了许多。 毕竟,若是娶个跟谢衍一样端庄矜持的姑娘,这…家里怕不是得结成冰了? 谢衍点头道:“我知道。” 太皇太后也不再多劝,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去。 谢衍和卫长亭一起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卫长亭见他神色凝重的模样问道:“怎么?太皇太后又逼你成婚?”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卫长亭耸耸肩道:“我说,成婚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难事?难不成……” 卫长亭目光在谢衍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道:“难不成,王爷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衍道:“皇城里不是有人传说我好男风?” 卫长亭立刻一闪身避开他两丈远,“你可别害我!本世子还等着娶个美娇娘呢。” 跟谢衍关系最近的人不就是他?谢衍要是真的传出好男风,他还能好得了? 一想到美丽的姑娘们用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最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卫长亭就心痛欲绝。 谢衍摇摇头,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卫长亭立刻又追了上去,苦口婆心地道:“你就忍心让太皇太后一直挂着心?若不是担心你,她老人家哪里会撑着病体来召见命妇贵女?成个婚而已,能有多难?大不了,你先随便娶一个回家,就当是让太皇太后安心呗。” 他是没空成婚耽误了,要不然儿子都会满地跑了。 谢衍道:“然后放在家里让人当怨妇?几年过后,又是一个穆王和穆王妃。” 卫长亭道:“那你就对人家好一点啊。” 见谢衍不答,卫长亭语重心长地道:“王爷,你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怎么这种小事上反倒是犹豫不前?你不是穆王,也不是随便娶个女人都会变成穆王妃。这么简单的事情,很难想明白吗?” 毕竟这世上,像那两位那样的奇葩肯定是极少数。 “知道了。”谢衍道:“本王会考虑。” 卫长亭挑眉,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谢衍会敷衍太皇太后,但却不会敷衍他,因为没必要。 既然他说了会考虑,那就是真的会考虑。 骆君摇回到家中沈令湘和骆氏已经搬走了,沈家在上雍的房子距离骆家有些远,不过只是沈令湘回去待嫁,骆氏搬过去陪着住几天,除了沈令湘的嫁妆并不需要搬走太多东西,倒也不算麻烦。 听说沈令湘走了,骆君摇一时竟然还有一些小茫然。 最初看原主的记忆,还以为沈令湘会很难缠,没想到她还没做什么沈令湘就要嫁给谢承佑做妾了。 仔细在心中复盘了一下,骆君摇点点头做出总结:不是她不给力,是大哥太厉害,以及沈令湘和谢承佑太废材了。 今明两天都不用去书院,骆君摇去骆明湘院里陪她聊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溜出门去玩儿了。 说是溜出去,其实府中门房守卫也是不管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骆二姑娘都是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只要跟家里交待一声就行了。 毕竟骆家从来都不是那种要求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家。 出了门骆君摇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于是便在城里随意乱逛。 她其实是个大脑活动非常频繁的人,只是前世长期训练,任务,遨游在网络之中,完全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到了这个时代,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实非常少,刚开始或许还觉得新鲜好玩,但时间一长就会觉得非常无聊了。 她喜欢热闹,喜欢玩乐,讨厌一个人待着,需要大量的信息填充自己的脑袋,才会觉得充实。 而现在,除了看看话本子,似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就算是看话本子,骆二姑娘也表示:随便哪个话本子,只要看两页她翻着白眼都能把后面的剧情猜个齐全。 真的是…有点无聊啊。 流觞亭是上雍城里一处有名的景观,因毗邻南城闹市,以及几个京畿重要衙门所在地,这里也是京城的文人雅士们最喜欢的聚会游玩之地。 这里自然不是只有一个亭子,事实上这一处景观至少有一个三品官员的府邸大小,算得上是一个可以供所有人出入的花苑了。 谢衍从鸿胪寺办事出来,从外面路过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里面的假山顶上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用奇石堆起来的假山足足有三四丈高,且没有可供上下的路径,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 那小姑娘蹲在山顶上几块奇石的包围之中,越发只有小小的一团了。 不仅下面花苑里的人看不见她,外面的人若不是眼力极好或特意驻足抬头仔细去看,也几乎要将她忽略了。 谢衍微微蹙眉,见那小姑娘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背后靠着石头,单手托腮眼神空洞,仿佛是在神游天外的模样。 看起来…… 竟然有些孤零零,可怜兮兮的模样。 谢衍摇摇头,心中有些失笑。 这样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家里父兄宠着疼着无忧无虑,平生最大的不如意也不过就是那些男男女女的感情事罢了。 哪里有什么孤单可怜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谢衍脚下却还是转了个方向,朝着花苑里走了过去。 骆君摇正在晒着太阳,思考人生。 俗称——发呆。 这些日子她一直过得热热闹闹的,倒是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楚凌和谢安澜那两个家伙已经作古了,飒飒看起来大概率也不在这个时代,所以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楚凌和谢安澜看起来很努力,也没有改天换日,安澜书院如今看起来都快要面目全非了。 她是不是就这样混吃等死就好了? 还有谢安澜那花痴女信里说什么要努力奋斗,可以积蓄能量帮助白狐。 能量可以穿越时空吗?那能不能把她一起给穿回去? 谢安澜确定她不是被血狐老大给骗了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骆君摇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往后一仰。 咚的一声,脑袋撞到了背后的石头。 “嗷呜……”骆君摇捂着后脑勺,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 ------题外话------ 么么哒~新来的朋友,谢安澜、血狐、飒飒、分别是《权臣闲妻》、《凤策长安》、《我在豪门当夫人》的女主哈,没看过也不影响本文。白狐也是狐狸窝的五只之一,目前没有故事,没有穿越。 求关注旧文哈,还有阿璃,清清和墨墨,大家都很可爱哟~(^u^)ノ~yo么么哒 121、美颜暴击!(一更)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着捂着后脑勺痛得直叫唤的小姑娘,“你在做什么?” 骆君摇一只手捂着后脑勺,努力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的男人,“你怎么在这里?” 关键是你为什么要突然出声吓我? 谢衍也知道大约是自己吓到了她,心中有些歉意。 “很痛?” 骆君摇点了点头,谢衍只得俯身下来伸手道:“我看看。” 修长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虽然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骆君摇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体也不由往前倾想要避开他的手。 谢衍另一只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别动,还想再摔下去?” “……”骆君摇只得停住不动了,谢衍仔细检查了一下,才道:“应该没有内伤,还是去让大夫看一下,也放心一些。” 骆君摇连忙摇头,她其实也知道撞得并不厉害,只是有点痛而已,倒是不至于造成什么内伤。 “不要不要,我爹若是知道我在外面受伤了,以后说不定去哪儿都要让我带着一群人。” 谢衍道:“你本就不该一个人出门。” 骆君摇有些不爽,气鼓鼓地瞪着他,“王爷,你到底会不会聊天?” 谢衍微微挑眉,“怎么?” 骆君摇道:“我在生气啊,你难道不该顺着我的话说吗?” 谢衍不由轻笑了一声,道:“好,不会告诉你爹的。” 骆君摇这才高兴了,“这还差不多。话说…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衍站起身来道:“路过,正巧看到你在这里,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这地方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更不像是骆君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一个人来的地方。 而且只看骆君摇方才的模样就知道,她在这里恐怕待了不少时间了。 闻言,骆君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她微微垂首有些黯然地低声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孤单,想在这里看看热闹的地方。” 她有点想飒飒她们,想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钢筋水泥森林和夜晚的灯红酒绿。 她更想爸爸妈妈他们,但是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 可是这些她谁也不能说,因为在世人眼中,骆君摇虽然年幼丧母,却有父兄疼爱,应该是受尽宠爱什么都不缺的。 谢衍也是一怔,低头看着垂眸抱着自己膝盖坐在石头上的小姑娘。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当真是十分弱小可怜,谢衍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确定自己不喜欢看到这副场景。 良久,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只听谢衍低声道:“觉得孤单就去找你的朋友们一起玩儿,还有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关心你。” 沉吟了片刻,又道:“若还是不愿意,便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走走,只是远远看着是没有用的。” 骆君摇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看他,“王爷,您有觉得孤单的时候吗?” 谢衍沉默了一下才道:“有。” “那您觉得…去人多的地方有用吗?” 谢衍道:“没有。” 越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反而越会觉得孤单寂寞,因为那些热闹并不是属于你的。 谢衍不知道骆君摇这样一个平时开朗活泼受尽宠爱的少女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他又明白她并不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 但是再一想,若真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又怎么会患上那奇怪的分魂之症? 跟别人都不一样,本身就是一种孤单和寂寞。 谢衍想了想,道:“如果实在觉得难受,就去做找一些事情做吧。” 骆君摇仰着头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发现他是真的在安慰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谢谢您,王爷,我已经好多了。” “呃…我不耽误您时间了,您有事就先走吧,若是让人看到您站在这里,会吓到人的。” 她坐在这里,几乎整个身形都被石头挡住了未必有人会看到她,但谢衍这么高大挺拔的一个身影,站在这里真的会吓到不少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却又不是自己的亲人吧。 有些话,越是亲近的人反倒越是不好说了。 这些话她可以跟谢衍说,却不能跟爹爹母亲,两位兄长和大姐姐说。 谢衍扫了一眼四下,此时已经将近黄昏,附近的人并不多。 “别坐在这里,一起走吧。” 骆君摇看他一副“你不走我就拎着你走”的表情,只得点点头,“哦。” 她在假山上坐久了,腿有些发麻。 正要撑着身后的石头起来,谢衍已经将手伸到她跟前了。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里,借着力道准备起身。 骆君摇正要起来,突然却眼神微变低声道:“王爷,蹲下!”口中说着,手上原本搭着的动作也变成了拉。 谢衍很快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却并没有如她所说的蹲下,而是一把拉起了骆君摇,揽着她的腰脚下一点两人已经落到了假山后面。 谢衍又是两个起掠,虽然手里还揽着一个人却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已经落到了花苑围墙边一棵枝叶茂密颇有些年龄的大树上。 两人站在有碗口粗的树桠上,脚下和周围被茂密的枝叶遮盖,倒是他们所在的地方留出了一个颇大的空间。 骆君摇惊讶之余又有些羡慕谢衍的轻功,这份功力可不是她努力就能练出来的。 比起那光秃秃,地方又小的假山顶上,这大树确实是个跟合适的藏身所在。 骆君摇低声道:“我刚看到宁王过来了。” 宁王虽然是谢衍的叔叔,但是两人的关系却有些微妙。 两人同是四大辅政大臣,但矮了一辈的谢衍却同时还是摄政王,生生压了宁王一头。 不用听什么传言,就中秋夜宴那晚宁王的表现,骆君摇就知道宁王私底下对谢衍意见不小。 这种情况下,若是让宁王看到谢衍和她在这里,恐怕会有点尴尬还会让宁王生出不知多少疑心。 “无妨。”谢衍低声道。 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骆君摇这才发现自己还被谢衍揽在怀中。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下颚就在她头顶上方,因此说话的声音也是从她头顶传来的。 一股热意瞬间就涌了上来,骆君摇只觉得脸上有点微微发烫。 只是碍于宁王一行人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压低了声音道,“王…王爷,可以放开我了。” 谢衍也发现自己这样搂着人家姑娘不太好,只是他们站立的地方并没有树枝可以供骆君摇抓住,谢衍也不放心真的放手让她就这么站着,只得低声道:“先别动。” 他往后退了一步,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但一只手却依然扶着骆君摇。 “……”骆君摇也发现了这个窘状,她人矮手短,谢衍轻易就能扶住的地方她根本够不到。 而且谢衍也不需要扶着什么东西,他别说站在这么粗的古树分枝上,就算站在一根小枝子上恐怕也是如履平地。 骆君摇眼下却还没有这个本事。 “哦。” 这颗大树在花苑围墙旁边,距离它不到两三丈远就是一条只可供三个人并肩而行的蜿蜒青石路。 因此,谢衍和骆君摇此时实际上就是站在这小路上头的,低下头就能从枝叶的间隙中隐约看到下面的小路。 宁王正带着人从小路另一头漫步而来,与他并肩而行的不是旁人,正是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 侍卫已经先他们一步守在了小路周围,甚至连围墙下也站了两个人。 这些人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保护两人的安全,并没有人上前打扰他们说话。 “大王子不日即将启程回高虞,还请替本王给高虞王带个好啊。”宁王笑呵呵地道。 贺若穆提心情似乎不太好,沉声道:“这是自然,只是与大盛谈判让步如此之大,在下回去之后只怕要受到父王责罚了。” 宁王显然并不相信他这话,笑道:“大王子这话可是糊弄本王了,两国缔结盟约,对高虞和大盛都是大好事。大王子回去之后想必王太子之位也指日可待,何来的责罚?” 贺若穆提苦笑道:“今日大盛步步紧逼,在下可是退让不少。这若是让有心人做了文章,还不给我扣上一个叛国之罪。” 宁王摇头,“差矣,差矣。大盛并未踏过高虞王的底线,大王子又何来叛国?大王子先前想要糊弄我们这些久在京城的老头子便罢了,知非可不好糊弄啊。” 被他这么一说,贺若穆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宁王果然是个老狐狸。难怪当初大盛宗室差点被谢衍杀得七零八落,他还依然能稳坐辅政大臣之位。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树下走过,朝前面而去。 他们走远了,底下的侍卫自然也都跟了上去,很快这边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骆君摇竖起耳朵听着,发现他们说的都是大盛和高虞结盟的事,显然是两国结盟的合约总算是谈完了。 而结果…贺若穆提似乎是不太满意正在跟宁王诉苦,可惜宁王也是个老狐狸并不接这茬儿。 骆君摇突然想起来,两国结盟谈完了,是不是就要谈和亲的事情了? 之前是传言两国还要和亲,但这些天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是已经确定好人选了,还是谈好了就不用和亲了? 想到此处,骆君摇立刻就转身想要问身后的谢衍。 谢衍并不想唐突小姑娘,因此虽然一只手扶着骆君摇两人之间却还隔着半尺长的距离。 见骆君摇回头,谢衍以为她有什么事,低下头露出了个询问的眼神。 一张被骆二姑娘亲自鉴定为真正的“上雍第一美男子,谢承佑给他提鞋都不配”的绝世俊容出现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饶是骆君摇阅尽世间美色也被这美颜暴击震撼得呼吸一窒。 她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谢衍都三十岁了,这张脸上竟然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话说他在战场上十多年,在边关吃了好几年的沙子,难道不应该满脸风霜吗?这是怎么保养的?难道高深的内力真的有驻颜奇效?她爹也很厉害啊,但是也没有谢衍这么过分的。 颜狗蓝萌萌直接无视掉了骆云哪怕一辈子都在南征北战跟同龄人比起来也同样算得上年轻的,以及骆云实际上比谢衍大了快二十岁的事实。 谢衍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不想这姑娘扭过头来却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挑了挑剑眉也看着她不说话。 他想知道,就这么个别扭的姿势,这姑娘能坚持多久。 骆君摇告诉他,颜狗无所不能。 最后还是谢衍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伸手捏着骆君摇的下巴将她的脸给转了回去。 再这么拗下去,他怕这姑娘脖子转不回去了? 骆君摇回过神来,瞬间小脸爆红。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她刚刚一不小心已经yy到儿孙满堂了? 而且…她又想起那晚那个诡异的梦了! 所以,她最后不是看谢衍看呆了忘了时间,她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不敢动。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心中所思所想,被谢衍从树干上直接丢下去。 这么高,她那个蹩脚轻功,掉下去肯定半身不遂。 即便是背对着,谢衍都能感觉到小姑娘此时脸上表情的变幻莫测。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谢衍揽着小姑娘从树上跃下,悄然无声地落到了刚才骆君摇坐的假山脚下。 “人已经走远了,时间不早,赶紧回去吧。”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连忙放开被自己抓着的衣袖,飞快地点点头转身溜了。 和亲什么的回头再说吧,现在先离谢衍远一点比较好! 谢衍看着小姑娘像是背后有人追一般狂奔而去,不由蹙了蹙眉头。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122、求亲?(二更) 骆君摇一路狂奔,直到离开了谢衍的视线才停了下来。抬手安抚了一下自己扑扑乱跳的心脏,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呜呜,她竟然当着人家的面犯花痴! 她明明不是花痴啊,她蓝萌看遍世间绝色,早就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为什么穿越了竟然还变成小花痴了? 一定是原主影响到她了! 花痴就花痴吧,毕竟食色性也。喜欢好看的小哥哥是人类天性,但是她为什么要去花痴谢衍啊? 这种高岭之花冰山雪莲,就算花痴一辈子肯定也摸不到啊。 蓝萌萌在心中哀叹:没前途,放弃吧。 世间小哥哥千千万,这个不行赶紧换! 谢衍站在隐蔽处,有些好笑地看着正靠在墙边长吁短叹垂头顿足的少女。 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姑娘会有她这么多变的情绪和表情,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就让人觉得周围热闹得过分了。 这样的小姑娘,竟然也会有觉得孤单的时候。 谢衍心中闪过一丝柔软与怜惜,他不由微微蹙眉。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骆君摇还靠在墙角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谢衍正准备上前提醒她一声,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骆二姑娘?” 骆君摇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清俊公子,“阮公子?” 眼前的年轻人一身素色儒生长袍,玉簪挽发,看上去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阮月楼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和笑意,“骆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呢?” 骆君摇看看自己手里的草,有些尴尬地做出镇定从容之态,“没什么,无聊在这里晒晒太阳。” “……”太阳都落山了啊。 阮月楼也不揭穿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二姑娘怎么一个人来?这花苑还是要多几个朋友一起逛才有趣。” 骆君摇挑眉道:“阮公子不也一个人吗?”阮月楼身后也没有跟人,显然也是一个人来的。 阮月楼摇头笑道:“不是,我们和几个朋友约了在流觞亭那边小聚,我坐得累了出来散散步,正巧看到骆二姑娘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骆君摇点点头。 阮月楼笑道:“骆二姑娘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骆君摇立刻摇头,不等她说话阮月楼就笑道:“骆姑娘不用觉得不方便,正巧今天安澜书院也不用上学,有几位玲珑院的姑娘也在那边游玩。姑娘可以跟她们一起玩玩。” 骆君摇笑道:“那就更不方便啦,我是武道院的啊。阮公子,你不必管我,我要回家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告辞。” 说罢骆君摇就要走,阮月楼看着她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骆姑娘,在下有一事请教。” 骆君摇回过头打量着他,她就说呢,阮月楼这样的名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跟她闲扯,原来是有话要说。 “什么事?”骆君摇问道。 阮月楼笑了笑,沉吟了片刻,道:“骆二姑娘对玄昱公子…可是当真再无牵挂?” 骆君摇微微蹙眉看着阮月楼,没有答话。 阮月楼拱手道:“在下自知这问题唐突了姑娘,只是……骆二姑娘若是对玄昱公子无心,不知可否考虑在下?” “啊?!”骆君摇呆住。 不是说大盛对男女之间约束渐渐严苛起来了么?这个阮月楼还是个读书人呢,这才第二次见面怎么还就当众表白了? 阮月楼显然也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以为骆君摇被吓到了一时也有些无措,“在下…唐突姑娘了。不过,在下是认真的,还请姑娘考虑一下。” 骆君摇回过神来,看着阮月楼清俊的脸,问道:“阮公子,你…喜欢我?” 阮月楼一怔,没有说话。 骆君摇明白了,阮月楼并没有十分喜欢她。 既然没有十分喜欢,那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难道这又是一个谢承佑? 骆君摇仔细打量了阮月楼一番,摇了摇头。 阮月楼并不是谢承佑。 那就是…因为阮家了? 阮月楼似乎也在思考骆君摇的问题,此时才抬起头来认真地道:“家父家母确实有意向骆大将军求亲,我…我对骆二姑娘也颇有好感。若是骆二姑娘不嫌弃,在下将来也必不会辜负姑娘的。” 骆君摇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相和阮夫人想要他娶她,阮月楼自己也觉得他不讨厌她可以接受。因此在这里看到她就想先来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也愿意就请家人上门求亲。 他对她虽然还没有十分热烈的感情,但不讨厌甚至略有好感,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就已经算得上是中意了。 毕竟,很多人成婚之前能见上几面,说上两句话都算是不错了。 “这个,我恐怕……”骆君摇想要拒绝,虽然她也知道等大姐姐出嫁之后骆家必然会开始忙着替她选夫婿,但她确实对阮月楼没什么感觉。 或许阮月楼真的会是一个好丈夫,但是…骆君摇并不想跟人扮演夫妻举案齐眉的游戏。 阮月楼道:“在下知道这话说的有些唐突,姑娘不必急着拒绝。姑娘不如先想一想……” “不禀告父母,不请媒人登门,拦着个姑娘私底下求亲。阮廷就是这么教儿子的?”低沉淡漠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阮月楼只觉得背脊一冷,连忙侧身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身后不远处。 明明两人身高相差并不大,阮月楼却觉得那人正高高在上地睨视着自己。 “月楼拜见王爷。”阮月楼心中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他是个读书人,头一回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竟然就被摄政王看到了,阮月楼只觉羞愧地无地自容。 这几天父母一直在商量想要为他求娶骆家二姑娘的事情,阮月楼自己心中也颇有些纠结。 一方面那日见过骆君摇之后他对那样灵动飒爽的少女也颇有好感,另一方面又想着她之前痴恋谢承佑的事,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疙瘩。 因此今天意外遇到了骆君摇,这才忍不住上前询问。 只想着,若是她也有意,他便回去禀告父母同意了这门婚事。 哪曾想,这一点出格的举动,竟然让摄政王殿下看到了。 谢衍漫步走过来,扫了一眼眼前两人。 少年男女,郎才女貌,看着倒也是…… 谢衍低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公子,“心里若是放不下,勉强而为不过是害人害己。” 阮月楼心中一震,连忙道:“王爷,我……” “回去。”谢衍沉声道,“若没有先前的事,你也会拦下她在这里求亲?” 阮月楼看向站在一边的骆君摇,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他匆匆向骆君摇拱手赔礼,又向谢衍躬身告退,才转身快步离开。 “……”骆君摇郁闷,你倒是让我把拒绝的话说完啊。 ------题外话------ 骆.萌萌.君摇:一定是原主影响了我! 骆.原主.君摇:(冷漠脸)哦。 123、王妃人选(一更) 谢衍看她还盯着阮月楼离开的背影,不由微微蹙眉。 “怎么还是这么傻,他不合适。就算是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谢衍有些无奈,沉声道。 骆君摇有些惊讶,“啊?为什么?” 谢衍眼眸微沉,道:“阮月楼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也容易钻牛角尖。他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不在意,不代表一直可以。” 骆君摇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谢承佑?” “不然,他专程来问你做什么?” 骆君摇倒是不怎么在意,心道:怕自己婚后还被送一顶带颜色的帽子,也算是人之常情吧?而且,他愿意问一问,总比憋在心里好一点。 不过她本来就对阮月楼没什么意思,倒也不在意。 “随便吧,刚才王爷您若是不来,我都拒绝他了。现在倒好……”话语中有几分抱怨的意思,她的话还没说完,阮月楼就被吓跑了。 闻言,谢衍眼神微软了一些。 “方才让你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骆君摇神色微变,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看谢衍。 谢衍也不追究,摇摇头道:“走吧,本王送回去。” “……”这个…不用了吧? 谢衍撇了她一眼,“不走?打算等本王走了再逛一个时辰才回去?” 骆君摇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位摄政王殿下是不是对自己的影响力完全没有数啊。 上午她才被太皇太后召见,下午他就送她回家…… 再看看谢衍肃然端凝的俊容,骆君摇默默在心中反省。 行吧,这位爷是清风朗月,是她思想污秽。 谢衍显然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不知事,道:“送你出南市,自己回家。” 骆君摇默默腹诽:谢衍,如果不相亲,你绝对、绝对找不到老婆! “在心里编排我什么?”摄政王殿下的感觉异常敏锐,虽然骆二姑娘表情乖巧,但他就是感觉她在心里骂他。 骆君摇无辜地歪了下脑袋,面露疑惑,“王爷,你在说什么?” 谢衍也不跟她计较,“走吧。” 骆君摇愉快地在心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脆声应道:“是!” 跟着谢衍一起就不好招摇过市了,两人选了人少一些的路走。 虽然说京城里真正认识骆君摇和谢衍的也还是内城里那一小撮,但这些人也是经常往南城跑的,难保不会撞上。 就譬如她今天下午去流觞亭蹲了一会儿,不就遇到三拨认识的人么? 跟谢衍并肩走在行人寥寥的街道上,骆君摇忍不住侧首去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谢衍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是那种哪怕在千军万马中你都能最先一眼看到他的那种。 这样的人骆君摇前世倒也不是没见过,但跟这样的人这样平静地走在一起却还是头一回。 当然了,那些人都没有他好看。 “看什么?”见小姑娘频频扭头看自己,谢衍问道。 他早就发现了,这姑娘总爱盯着他看。 谢衍倒是没有觉得对方是因为自己好看才一直盯着的,毕竟除了骆君摇,上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相貌好看已经是二十岁以前的事情了。 而谢衍身为一个男人又不自恋,自然也不会时时揽镜自照,对自己的相貌确实没什么数。 骆君摇道:“你好看啊。” 谢衍有些无奈,摇摇头道:“小姑娘家不要总是说这种话。” 骆君摇忍不住想翻白眼,“王爷,虽然你只有三十岁,但是…你有时候真的好像我爹!”不,我爹都没你这么爱教导人。 谢衍一时无言,半晌才道:“跟你比起来,本王确实有些老了。本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停停停。”骆君摇赶紧抬起手臂在身前交叉做出停止的姿势,她瞪着谢衍道:“我只是说你像我爹,可没真打算拿你当爹。你这些经还是等你自己有了女儿再念吧。” 虽然她对谢衍从前的事有点好奇,但却并不打算听他的想当年。 谢衍也不由失笑,暗道:你若真拿我当爹,骆云还不来拆了摄政王府? 况且,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想要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只是这小姑娘看起来总让人有些不放心,他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说到女儿,骆君摇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午进宫的事,又忍不住觑了他一眼。 谢衍道:“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嗯。”谢衍点点头。 骆君摇眼睛一转,笑眯眯地问道:“王爷,你喜欢朱瑾还是阮月离?” 谢衍一怔,皱眉道:“这是什么怪问题?” 骆君摇掰着手指算道:“今儿进宫的几位姑娘,有三位已经订婚了只是做个样子。剩下的四位…我仔细看了一下,成国公家的郑姑娘一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对摄政王妃之位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而且我听说成国公家已经为她看好了人家,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亲了。还有另一位姑娘…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感觉你再靠近她一步,她下一刻就会晕过去。剩下的只有阮家姑娘和朱姑娘了啊,她们俩好像都对你挺有兴趣的。” 兴趣…… 谢衍对这姑娘的大胆的言辞很有些无奈。 看着她笑吟吟一脸看好戏地模样,谢衍不知怎地开口道:“怎么只说她们?你呢?” “唉?”骆君摇一愣,半晌才道:“我…难道不是去走个过场的吗?”反正她自己和家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谢衍心中暗道,在太皇太后眼里,恐怕其他人才是走过场的。 只是这话他却说不出来,怎么说听起来都像是在调戏小姑娘。 骆君摇一时也有些走神,她之前一直当太皇太后召见是一场游戏和热闹。 从未认真考虑过,原来她自己真的也是太皇太后给谢衍挑选未来王妃的人选之一。 这就像是前世追星的小姑娘,就算天天在脑子里yy爱豆是我男盆友,我和爱豆不得不说的事,我要给爱豆生猴子、我和爱豆的猴子长得真好看。 但如果真的有机会跟对方有交集,恐怕也没有几个真的会奔着和对方结婚去。 可是…… 骆君摇脑子里有片刻的混乱,混乱中还有一些昏暗的画面飞快地掠过,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小心!”谢衍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开,同时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去。 骆君摇瞬间回过神来,听到身后劲风袭来的声音她已经被拉向了谢衍怀中。 骆君摇反应也快,毫不犹豫地伸手,抬手。泛着微蓝冷光的幽月刺已经出鞘,骆君摇头也不回便将朝他们射过来的箭矢拨开了。 同时,她也撞进了谢衍的怀里。 谢衍一手搂着她疾退,一手广袖一挥,七八支朝他们激射而来的羽箭瞬间改变了方向朝着箭射来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射了回去。 下一刻,两人已经落到了街边的屋檐下。 几声沉重的落地声传来,骆君摇抬眼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滚下了三个人。 三人落到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突如其来的刺杀和死人,让本就行人寥寥的街道瞬间空了。 人们吓得纷纷四散逃离,街道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起了门窗,来不及关闭门窗的干脆自己躲了起来。 一群衣着普通,相貌也普通的人从四周围了过来。 但看他们手里的家伙就知道,他们可一点也不普通。 骆君摇探出头来看了看,“杀手啊,冲你还是冲我来的?” 谢衍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骆君摇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谢衍问道:“你认为,什么人会在京城找这种废物刺杀我?” “哦。”骆君摇小脸木然,感情这位爷是觉得这些人不够资格刺杀他啊。 很不幸这话围过来的杀手也听见了,更不幸的是这些人竟然不认识谢衍。 为首一人举起刀指着谢衍道:“我们只要那个丫头,识相的快滚!” 骆君摇叹了口气,抬头对谢衍道:“我现在相信他们可能大概真的是废物了。” 就算谢衍今天穿的是常服,但是普通百姓不认识谢衍无所谓,你一个在上雍混的杀手组织也不认识谢衍,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你就不怕哪天不小心撞到他手上吗? 这样的人,确实不配刺杀摄政王殿下。 所以,这些人确实是冲着她来的。 “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为首的男人狞笑道:“你没有得罪我们,就是命不好。下了黄泉见了阎王记得去问问,你到底得罪谁了。” 骆君摇笑道:“你们这么确定,自己能杀了我?” 闻言,为首的男人有些警惕地看了谢衍一眼。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刚才一出手就杀了他们三个人。 但是…看看自己身边的十来个人,男人觉得还是自己的胜算更大一些。 “不想死的话就将这丫头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人看向谢衍厉声道。 骆君摇看着眼前的废材杀手直摇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眯眼打量着骆君摇,轻哼一声道:“我管你是谁,小丫头,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今天你爹也救不了你!” 骆君摇心道:天王老子倒是不至于,你们的憨逼程度倒是真的让我叹为观止了。 124、杀手的职业道德(二更) “滚!”谢衍沉下脸,冷声道。 那领头的男人也知道想要靠恐吓就让眼前这男人离开是不太可能的,于是也不再客气,一挥手一群人朝着站在屋檐下的两人扑了过来。 谢衍抬手要将骆君摇拦在身后,不想骆君摇已经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 看着扑进人群中身手利落的骆君摇,谢衍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些人的目标本就是骆君摇,见她自己自投罗网自然也想速战速决。于是只留了两个人防备谢衍,其他人全部朝着骆君摇围了过去。 这里虽然不是闹市中,但负责巡视守卫城内治安的兵马司的人马恐怕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赶到,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们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傻,若不是雇主对时间要求非常高,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下手。 幽月刺在骆君摇手中挽出几朵漂亮的刀花,下一刻,刀尖直接插进了靠得最近的杀手的胸口。 骆君摇抬脚将一侧想要偷袭的人踢开,才回头对他粲然一笑,手中幽月刺轻轻一转抽了出来,一瞬间那人胸口鲜血狂涌而出。 跟狐狸窝的其他人比起来,骆君摇平时真正动手的机会不多,毕竟她是后勤人员。 但一旦需要她动手,那就表示事情非常麻烦就连她这个后勤都不得不上战场了。就比如,最后她把自己和飒飒一块儿炸成灰那次。 因此跟其他人比起来,骆君摇下手其实更狠。 因为实力不如人,下手自然不能玩花俏,搞死对手才是第一要务。 也可以说是她胆子小,对手死了,她自然就安全了。这是最初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后来实力渐渐上来了,却也一直不见好。 谢衍站在一边看着,这些杀手的实力确实不大行,但胜在人多。 骆君摇能在这么多人中还游刃有余,可见实力增长的速度之快,至少又比前些天跟贺若雅束动手的时候进步了不少。 看着又一个人在她脚边倒下,谢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身形一闪谢衍已经出现在了骆君摇身边。 一只手抓住了骆君摇要挥出去的手,另一只手广袖一拂,强大的劲力恍若凝成了实质扫向周围的人。 原本还围着骆君摇的人被一股无形的劲力击中,纷纷向后面撞了出去。 骆君摇一刀没挥出去不由愣了愣,抬头看站在自己跟前的谢衍。 谢衍道:“五城兵马司的人要来了,想让人看到你当街杀人么?”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立刻端正站好,模样十分乖巧无辜。 倒在地上的杀手们听到这话看到她这模样只想在心中骂娘。 你特么一出手就杀了他们这么多人,现在装什么无辜?! 可惜,刚刚他们被谢衍打飞出去之后,至少也断了两根肋骨。此时别说跟骆君摇拼命了,就是想站起来也困难。 谢衍取过她手里的幽月刺看了看,幽月刺是把宝刀,即便杀过那么多人,刀锋上却几乎没有染上血迹。 依然干干净净,泛着微蓝的光芒。 谢衍将刀插回骆君摇腰间的刀鞘里,又拿出一方手帕抹了骆君摇脸上和手上不小心沾上的几滴血迹,仔细看了看这才点头道:“很好。” 什么很好?骆君摇有些疑惑。 谢衍随手将帕子揉成一团丢在脚边的尸体身上的时候,街头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穿着五城兵马司制服的卫士在一个身着银灰色软甲的中年将领带领下朝这边围了过来。 “王爷?!”看到谢衍领头的将领也吓了一跳,他们只接到报告说这边有人当街杀人,却没想到谢衍竟然会在这里。 还有…摄政王殿下身边这姑娘是谁? 骆君摇想转身却被谢衍抬手按住了肩膀,因此那将领并不能看到她的容貌。 “臣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张崧,参见王爷。” 谢衍微微点头道:“这些人当街行刺本王,带去王府交给顾珏。” “这,王爷……”张崧想说,在京城当街行刺的事应当由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管。 但想想眼前这位,又闭了嘴。 摄政王被刺是大事,王爷大约是觉得让自己人查更放心一些吧? 于是张崧果断改口,“是,王爷。” 谢衍道:“移交给顾珏之前,不许他们接触任何人。” “是!”张崧应声道,能够为摄政王殿下办事,他一个小小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还是很兴奋的,自然要全力办好王爷交代的差事。 谢衍又指了指地上其中一个人道:“将他留下,其他人带走吧。” 兵马司的人很快就将人带走了,还留下了人处理尸体,打扫街道。 谢衍拎起地上被留下的那领头男人,示意骆君摇跟他走。 两人拎着人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人,看向谢衍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疑惑。 谢衍给她解了惑,“你方才不是有话想问他?” 骆君摇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也没这么招惹恨吧?” 原主得罪了那么多人也没有人想要杀她,怎么她才来没多久就有人想要雇杀手要她命了?难不成她真的很招惹恨? 谢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这些人既然是冲着你来的,你想要知道原因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原本打算晚一些将人送去给骆云,却在看到小姑娘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就直接将人留了下来。 “谢谢王爷。”骆君摇真诚地道,谢衍当街说那些人是刺杀他的,是为了她好。 骆二姑娘被人当街刺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有点被害者有罪论的意思,但在如今这些上雍权贵们眼中,女孩子就该贞静温柔,恪守闺训。如果你真的做到了这些,又怎么会招惹仇人,被人追杀或者给人当街杀你的机会呢? 杀人的人固然罪该万死,但你难道就没有不好的地方么? 这就是现在许多人的奇葩逻辑。 骆君摇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因为被撞断了肋骨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男人,问道:“是谁雇你来杀我的?” 男人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竟然如此坚贞不屈?”骆君摇惊讶地道。 男人咬牙道:“我们既然是做这一行的,自然不能出卖雇主。” 骆君摇微笑道:“是吗?我不信。” 男人咬牙瞪着眼前笑得可爱的少女,如果是平时相遇他说不定就要相信这姑娘真的天真可爱了。可惜,不久前这丫头刚刚杀了他好几个兄弟。这哪里是什么无知少女,这分明就是个伪装成小白兔的蛇蝎! 还有……男人忍不住看了一眼负手站在一边的谢衍。 刚刚那些官兵叫他王爷,这人…是哪个王爷?男人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颤抖。 骆君摇单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你们当杀手的都不做背景调查吗?” 男人一呆,“什么背景调查?” 骆君摇道:“比如,你要杀的人是谁,实力怎么样?家里有什么背景,惹不惹得起之类的。” 只看这些人的表情骆君摇就知道,这群白痴压根就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是骆云的女儿。 就这样还敢在上雍这地界儿当杀手,现在才被抓肯定是不知道耗光了祖上几辈子的阴德。 男人哑口无言,他们只是上雍一个大帮派麾下的附庸小帮派。说是帮派都算是抬举了,不过就是有些江湖门道的落魄人,聚在京城最贫穷的贫民窟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罢了。 这次难得有笔大生意,对方也说了只是杀一个小姑娘就是时间赶得紧一些,他也没有多想就接了。 他却没有想过,如果只是杀一个普通小姑娘就能赚一大笔钱,这么轻松又赚钱的活儿凭什么轮到他们。 杀骆君摇或许不难,但杀了骆君摇之后,恐怕整个上雍都得被骆云给犁一遍。 到时候他们这些生活在暗处的人可就无处容身了。 骆君摇觉得有些无趣,难怪谢衍看不上这些人,来看确实是不太上档次。 骆二姑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是谁要杀我?”骆君摇再次问道。 男人咬着牙依然不说话,骆君摇朝他露出个和善的微笑,“那就对不起了。” “啊!!” 一声惨叫在巷子里响起,骆君摇纤细白皙的小手握着幽月刺,而刀尖已经扎进了他的左腿上。 鲜血悄无声息地往外溢出,很快就染红了男人小腿的裤子。 骆君摇偏着头道:“你若是不说,我就…一刀、一刀、又一刀,每隔一寸距离就在你身上戳一个孔,你猜,你身上能戳几个?” 男人被她明亮的大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你、你……” “呐,你看,你杀我也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花钱。但是你现在落到我手里了,就算有钱也花不出去了。”骆君摇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你还赚钱干什么?不赚钱的话,你还那么坚持职业道德做什么?反正你以后也不能在这一行混了。你忘了,刚刚…你们刺杀王爷,死罪哟。” 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依然想要嘴硬,“既然都是死罪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骆君摇笑道:“官府的死罪只是砍头,你猜我的死刑是什么?” 早在东陵朝就已经废除了腰斩,凌迟等诸多酷刑,大盛自然也没有恢复。 因此,目前大盛的死罪大多都是直接砍头。 “你…你想做什么?” 骆君摇道:“你想不想试试什么叫做人彘?” 男人没读过什么书,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彘,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125、上门问罪(一更) 谢衍站在一边听着骆君摇吓唬那人,剑眉微挑了一下却没有阻止。 他并不觉得骆君摇残忍,相反倒是觉得小姑娘还是太天真。这样以杀人买卖为生的人,只靠吓唬是不行的。 也就是这几年谢衍权势日盛,人也日渐稳重,这些事情很少自己亲自动手了。若是放在十年前,一上来他就能直接片掉这人身上几块肉再跟他谈。 骆君摇并不知道谢衍对自己的审讯技巧不满意,继续蹲在地上笑嘻嘻地道:“人彘啊,就是把你手脚都剁掉,再挖了眼睛,割掉鼻子,舌头,耳朵。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死的。听说真正的人彘是把人养在茅厕里,但是我是不会这么残忍的。我会弄一个大大的药缸,把你放在里面,这样你就不会死掉了。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在里面加些鱼啊,蛇啊,蚂蟥啊什么的。心情好的时候,就在下面生火,然后你就咕嘟咕嘟地被煮熟了……” 男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娇美少女,那眼神仿佛是再看一个变态。 骆君摇看她惊骇的神色,朝他笑得越发灿烂了,“开个玩笑,我不会把你煮熟了的。最多就是半熟,你就当是洗了个温泉吧。” 这到底是哪家出来的小怪物?! 他们这些混在最底层的江湖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杀人越货的事情不是没有做过。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再恶毒一点也就是死前折磨人一下,但也没有专门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啊。 如果骆君摇是个凶神恶煞的人,他或许还没有这么惊恐。但偏偏骆君摇看起来就是个软软糯糯,笑颜如花的小姑娘。 反差不一定萌,也可能是恐怖。 骆君摇晃晃手里的匕首,道:“来吧,我们先割掉你的鼻子,舌头我会留到最后的。在此之前,你都可以反悔。不过我建议你趁早或者坚持到最后,我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了。” 眼看着那微蓝的匕首贴上了自己的鼻子,男人终于忍不住颤声道:“等、等等!” 骆君摇有些失望,“你要说了吗?” 男人吞了口口水,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谢衍,咬牙道:“我…我说。” “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骆君摇恨铁不成钢。 男人在心中问候她的祖宗十八代,你特么都要把我做成那什么人彘了,还要我有骨气?! 你有骨气一个给我看看! 骆君摇道:“说罢,雇主是谁?” 男人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我不知道。” “……”骆君摇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虽然我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但是…你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我还是把你给割了吧。” 说着又举起刀来,男人连忙道:“等等!我虽然不知道雇我们的是谁,但是…我派人暗中跟着那人,看到他、他进了高虞人的使馆。” “哦?”骆君摇把玩着幽月刺,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其实是什么人的卧底,故意来挑拨大盛和高虞的关系的吧?” 男人快要哭出来了,“真的!我没骗你!那人给了我五千两定金,说只要在两天内解决了你,还会再给我一万两。他没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只有一张画像。我们找了两天也没找到正着急呢,今天下午突然有人来告诉我们你在南城出现了,我们才…才赶紧过来的。之所以、之所以跟踪那人…是、是因为我看他像是个外地人,原本想、想……” 骆君摇懂了,原本是看人家是外乡人想要黑吃黑。结果看到那人走进了高虞使馆,又不敢动手了。 上雍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是有阴暗面的,而这些人同样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他们这些人只能算是最下等,平时也没什么能赚大钱的机会,只能吃一些别人不要的残羹剩饭。 这次高虞的某个人想要杀骆君摇,他们虽然是外地人却也知道那些真正有实力有能力的组织不仅消息灵通而且很多本身就跟上雍的权贵有些往来。 在上雍讨生活能混到顶层的,谁都不傻。就算钱给得再多没命花也是白搭,肯定会去查骆君摇的身份背景。 在上雍杀骆大将军的闺女,想法很有创意但不是走投无路或者脑残大可不必。 因此,只能找这些没什么消息渠道,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亡命徒。 还是那句话,杀骆君摇这个事情本身不算多难。让人望而生畏的不是杀她,而是杀她之后带来的后果。 但这些亡命之徒,见钱眼开大多是想不到这些的。 骆君摇回头去看谢衍,谢衍道:“你看着办。” 骆君摇叹气,“那些人肯定已经知道刺杀失败的事情了,要钓鱼大概不行。那就只能…简单粗暴点了。王爷,如果我弄死了贺若雅束,会不会影响和高虞人的结盟?” 谢衍道:“你觉得是贺若雅束?” 骆君摇道:“难道是贺若丘提和贺若穆提吗?” 谢衍越过这个问题回答上一个:“无妨,刺杀骆大将军的女儿,是高虞人急着给大盛交代。” 骆君摇点点头,谢过了谢衍。 当看到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骆谨言时,骆君摇忍不住眼神幽怨地看向谢衍。 谢衍也很无奈,真的不是他派人告诉骆谨言的。 虽然他也没打算隐瞒,毕竟小姑娘当着自己的面被人刺杀,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人家父兄,未免太过了一些。 骆谨言瞥了骆君摇一眼,冷声道:“怎么?还想瞒着家里?” 骆君摇立刻挤出灿烂又无辜的笑容,“怎么会呢?我是怕大哥和爹爹担心,准备自己亲自回去告诉你们呢。”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谢衍。 微微蹙眉似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才朝谢衍拱手行礼,“见过王爷,摇摇给王爷添麻烦了。” 谢衍道:“无妨,骆姑娘身手敏捷,本王也没帮上什么忙。” 骆谨言目光扫过骆君摇,看到妹妹乖巧的笑容又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心一软,冷脸便也绷不住了。 骆谨言目光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冷芒,一抬脚就将人给踢飞了出去。 他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比起个武将倒是更像个文人,但这一脚下去却着实不轻。那人被踢得飞出去七八步远,撞到墙上又落下来,瞬间伤上加伤。 然后又回头点了点骆君摇的额头道:“等父亲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骆君摇微笑:爹爹才不会收拾我呢。 骆谨言转身对谢衍拱手道:“王爷,摇摇遇刺是骆家的事,就不劳烦王爷了。改日骆家定当上门致谢。” 谢衍看了骆君摇一眼,点头道:“也好,此事就由骆公子处置。那几个杀手一会儿会派人送到贵府,本王就先走了。” 他原本就是从鸿胪寺办了事出来准备回府,谁知道竟然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 骆谨言恭敬道:“多谢,送王爷。” 骆君摇也笑道:“王爷慢走。” 谢衍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哎哟!”骆君摇捂着被骆谨言敲了一下的脑门,“大哥,你干嘛打我!” 骆谨言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看的!还想不想报仇了?” 一听报仇二字,骆君摇瞬间就来了精神也将刚才心中混乱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摩拳擦掌地道:“大哥,咱们怎么报仇?潜入使馆把贺若雅束拉出来打一顿怎么样?” 骆谨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妹妹摇摇头,“出息!” 骆君摇郁闷,“那你说。” 骆谨言微抬下巴,道:“带上他,跟我走。” 前一句话是对跟骆谨言一起来的骆家侍卫说的,后一句是对骆君摇说的。 “是,大公子。” “好的,大哥威武!” 骆谨言和骆君摇到高虞使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高虞两位王子的待客热诚。 “骆公子,骆二姑娘,贵客来访,当真是蓬荜生辉。”贺若穆提笑吟吟地看着骆氏兄妹俩,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两人后面侍卫手里提着的倒霉男人。 跟在他身边的贺若丘提却没有那么沉得住气,脸色微变看了看骆谨言似乎想要离开。 却被贺若穆提以眼神制止了,贺若丘提只得站在原地,笑着对骆君摇道:“君摇姑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对我前日的提议有兴趣了?” 虽然他说着调侃的话,但骆君摇却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不自然和刻意。 论养气功夫,贺若丘提显然还是要比兄长差一些的。 骆谨言抬手朝身后示意,侍卫直接将人丢到了贺若穆提跟前。 贺若穆提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他目视对面的骆谨言问道:“骆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骆谨言冷声道:“我也想问问大王子,你们是什么意思?” 贺若穆提沉声道:“恕本王子听不懂大公子的话。” 骆谨言不紧不慢,道:“听不懂没关系,大王子总是看得懂的吧?” 说罢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放在身侧的桌上,骆谨言脸上带笑,声音却冷若冰霜,“大王子不妨好好看看,看完了…还请高虞给我骆家一个交代。否则,即便是告到御前,今天这事也别想善了!” 贺若穆提和贺若丘提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几分凝重。 看骆谨言这架势,事情恐怕真的难以善了了。 贺若雅束那个蠢货,到底做了什么! ------题外话------ 人彘不是完全按照历史记录写的啊,是摇摇说口说得,经过了她自己的艺术加工~ 126、吓晕贺若雅束!(二更) 沉默了半晌,贺若穆提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骆谨言放在桌上的东西。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那里面是几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和当铺的当票。 贺若穆提不仅大盛话说得好,对大盛文字精通也不输真正的大盛人,因此他不过片刻就将那张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贺若雅束这个蠢货!贺若穆提再次在心中暗骂。 如果早知道这个堂妹这么蠢,他就算在路上捏死她也不会将她带到上雍来! 那上面清楚写明了这几张银票的来历。 贺若雅束不是中原人,大约并不知道那些票号的每一张银票特别是这种大额银票,都有隐秘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懂的号码,都会记录其去处。 贺若雅束来大盛自然不可能带着几千两现银,又自作聪明怕别人查到她,便将自己手里带着明显高虞特色的宝石首饰让人换成了银票。 却不知道,以骆家的权势直接拿着银票去发行这银票的票号钱庄,直接就能查出这银票是从哪里还的! 骆谨言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将手里一个小盒子送到贺若穆提跟前打开放在了桌上。那里面装着的正是贺若雅束用过的饰品,骆谨言甚至连当票都一起拿回来了。 高虞人口稀少许多事情并没有大盛这么多弯弯绕绕,贺若雅束这个初来乍到的显然并不知道——寻常人就算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需要换钱,也是去黑市或地下钱庄。 那些钱不知道经过几番易手清洗,就连发行的票号自己也未必能查到 “骆公子这是?”贺若穆提面露疑惑道,“这是雅束的东西,她将东西当了?” 骆谨言拉着骆君摇直接走到一边坐下,道:“大王子,你现在跟我兜圈子,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贺若穆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骆谨言都拿着东西带着人上门了,自然是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的。 但是他能说什么?说贺若雅束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处置,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倒是想,但若真这么做了,回到高虞贺若雅束的父亲绝对会给他找大麻烦。 贺若穆提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走到对面坐下,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骆君摇问道:“雅束对骆二姑娘做了什么?” 骆君摇微笑道:“郡主好像拿钱买了人来杀我。” “……”贺若穆提和贺若丘提双双沉默。 “骆二姑娘……”贺若穆提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说什么。 这会儿说什么,似乎都像是在包庇贺若雅束。 沉默了良久,贺若穆提才对贺若丘提道:“叫雅束过来。”贺若丘提脸色也有些难看,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正要出去,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日在镇国军大营见过的那个意图攻击骆君摇的中年将领走了进来。 贺若穆提脸色一沉,“图犁,你过来做什么?” 那将领扫了骆君摇和骆谨言一眼,单膝跪地道:“属下,前来请罪。属下两天前找了人刺杀骆云的女儿。”他说的是高虞话,骆君摇听不懂,但骆谨言却听得明白。 微微扬眉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骆谨言冷笑一声道:“大王子,你们这是想找人顶罪?” 贺若穆提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他没有回答骆谨言的问题,低头盯着跪在地上叫图犁的男人,“图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图犁点头道:“是。” 骆谨言问道:“那日你看到的人是他?” 一进来就被丢在地上的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将跪在地上的图犁打量了半晌,才缓缓点头道:“是,就是他。” 骆谨言道:“就算是他,钱可是从贺若雅束那里来的。当铺的掌柜说的是,去当东西的是个女子。这位将军,当时是男扮女装么?” 图犁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眼底满是怒火。 骆谨言这是在羞辱他! 骆谨言低头与他对视,眼中带着几许漫不经心的蔑视,明摆着就是告诉他:我就是在羞辱你。 旁边贺若丘提道:“骆大公子,我可以保证,这几天贺若雅束绝对没有离开过使馆一步。” “所以呢?”骆谨言问道,“图犁将军偷了贺若郡主的首饰?” 女装、偷窃! 图犁虽然痴恋贺若雅束,就算为她去死也甘之如饴。但他自认为是个高虞勇士,骆谨言这两句话每一句都在践踏他的尊严。 “骆谨言!你欺人太甚!”图犁怒吼一声,站起身来一拳便向骆谨言打了过去。 “大哥小心!” 蓝光一闪,骆君摇手中幽月刺直直刺向图犁朝骆谨言挥拳的手腕。 原本图犁刚一动骆谨言就已经戒备了,他跟高虞人也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要如何才能最快的激怒他们。 所以图犁出手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不过看到骆君摇出手,他原本准备反击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图犁的攻击被打断,再看到横插一刀过来的骆君摇,脸上怒意更甚。 在图犁看来,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若不是她废了郡主的手,郡主就不会那么痛苦,他们自然也不会找人杀她。 现在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图犁眼底闪过一丝狠意,立刻放弃了攻击骆谨言,怒吼一声扑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反击极快,图犁扑过来的瞬间她已经从椅子上一跃而去,足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灵巧无比地跃到了图犁背后。 图犁实力并不弱,方才虽然含怒出手却有些失了理智,一招落空立刻就回身一拳打向了骆君摇。 “图犁!住手!”贺若穆提厉声喝道。 相比之下,骆谨言倒是显得要淡定多了。 除了中秋夜宴那晚,骆谨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妹妹跟人动手。 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骆谨言对自家妹妹的实力多少还是有数的。她眼下还打不过图犁,但图犁想要立刻伤到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骆谨言虽然长得斯文却也是从小在战场上滚大的,所以他其实跟骆云和骆谨行一样,奉行实践出真知。 武功光自己练是没用的,只有真的打多了才能成长。 图犁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听从贺若穆提的命令,依然再次出拳打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幽月刺在她手中刀光生寒,刀风猎猎。 贺若穆提气得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插入打斗的两人中间,一掌逼开了图犁。见他还想继续扑上来,贺若穆提抬腿一脚踹到他的腹部,图犁被踹得后退了好几步,双腿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贺若穆提一加入骆君摇就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骆谨言身边,“大哥。” “没事吧?”骆谨言看着她轻声问道。 骆君摇笑道:“能有什么事?”还没过两招呢,她其实还挺想认认真真跟图犁这样的人打一架的。 可惜贺若穆提显然没有这个心情。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贺若穆提脸色一沉,“贺若雅束,谁让你过来的!” 贺若雅束抿了抿唇,道:“我听说…骆家来人了,就过来看看。” 目光落到坐在骆谨言身边的骆君摇身上,骆君摇甚至还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 贺若雅束却并没有感觉到其中的善意,她只觉得受伤的那只手腕更疼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骆谨言不光淡淡地扫过贺若雅束身上,不疾不徐地道:“大王子,这件事…高虞打算怎么处理?” 贺若穆提有些恼怒地瞪了贺若雅束一眼,沉声问道:“图犁,此事是不是雅束指使你的?” 贺若雅束立刻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神色微变站到一边不敢再说话,目光却紧紧盯着跪倒在地上的图犁。 图犁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道:“不是,是属下自作主张。” 贺若穆提道:“这银票,是用雅束的首饰换的。” 图犁道:“郡主身边的侍女…和我手下一个人是亲兄妹。这次来大盛,属下没带多少银两,只能让她先将郡主暂时用不着的饰品拿出来换了钱。” “图犁……”贺若雅束显然没想到图犁会这么说。 图犁抬头看了贺若雅束一眼,狠厉的目光又射向骆君摇,“这个大盛丫头废了郡主的手!属下只是想要为郡主报仇!如今事迹败露,任凭大王子处置!” 骆君摇有些不爽,小声嘀咕道:“背后偷袭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大哥,高虞人输不起早说啊。” 虽然是小声,却恰巧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骆谨言微笑道:“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高虞女子不似大盛女子输得起,大王子若是早说,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大厅里,骆家的几个侍卫脸上不觉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几个高虞人的脸色都格外阴沉难看。 骆谨言拉着骆君摇站起身来,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王子打算这么办?” 贺若穆提道:“此事确实是图犁的错,所幸骆二姑娘也没有出事,在下回高虞后一定会禀告父王,请父王重重责罚务必给骆家一个交代。”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这种糊弄人的话贺若穆提也敢在他面前说。 真当骆家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我要将人带走。”骆君摇直截了当地道。 贺若穆提神色微变,“骆大公子,这恐怕不方便。” 图犁虽然不长脑子,但确实也算是高虞的一员猛将。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他二叔的人。若是落到骆谨言手里,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不行?” 贺若穆提摇头道:“高虞愿意赔偿骆家损失,有什么条件骆大公子尽管提。”言下之意是要私了,对他们来说花钱自然比丢脸要强得多。 贺若丘提也道:“是啊,君摇姑娘。咱们刚刚和大盛结盟,就算看在结盟的份上,为了这点事闹起来多不好。君摇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办到的我们一定满足!” 骆君摇站在骆谨言身边,道:“我听大哥的。” 骆谨言上前两步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图犁,图犁也正好抬起头来与骆谨言对视。 因为贺若穆提的话,图犁知道大王子必然会保自己,最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他身为高虞勇士自然是不怕这些的,因此竟对骆谨言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神色。 骆谨言冷笑一声,反手就抽出了站在他身后侍卫的随身佩刀。 “骆大公子,你做什么?!” “骆谨言!你敢!” 话音未落,血光乍现。 贺若雅束有些呆滞地低下头,看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到自己的脚边。 那脑袋上的血迹沾到了她的靴子上,那双眼睛还圆瞪着仿佛是在望着她。 贺若雅束只觉毛骨悚然,剧烈惊骇颤栗从背脊一路蹿上天灵盖。 贺若雅束惨叫了一声,一脚将那颗脑袋踢了出去。 下一刻,身子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题外话------ 这章是不是应该叫大哥威武? 啊呀,我突然巨喜欢大哥了肿么办? 127、吃闷亏(一更)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死一般寂静,骆谨言动作太快,站位也太巧妙,显然是提前计算好了的。贺若穆提方才那一脚让图犁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起身,骆谨言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绕到了他的身侧。而离得最近的贺若穆提却被跟在骆谨言身边的骆君摇挡住了去路。 从一开始骆谨言就没想带走图犁,他就是想要图犁的命! 门外的高虞侍卫也注意到了里面的变故,纷纷围了上来。 只是没有贺若穆提的命令,他们没有进来,手却都已经按到了刀柄上。 骆家的侍卫手同样也扶上了刀柄,严阵以待。 骆君摇站在骆谨言身边,手里握着幽月刺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贺若穆提兄弟俩。 全场最淡定的人大约就是骆谨言了,他手里还提着那把刚刚砍过一个人的脑袋血淋淋的佩刀。神色自若连看都没有去看那倒在地上身首分离的倒霉鬼,转身将刀还给了侍卫。 “骆大公子,你太过分了!”贺若穆提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了,再也维持不住他之前一直尽力保持的和善。 骆谨言冷笑一声,“不如我找人来杀大王子一次,只要你能活下来,你也可以来砍我的脑袋。” 贺若穆提哑然,骆谨言找的人和贺若雅束那个蠢货找的人,能是一样的人么? 再说了如今他们身在上雍,是骆谨言的地盘。他只要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也不会跟他打这种赌。 骆谨言神色淡漠,“摇摇躲过了刺杀,是她身手好,运气好。图犁没躲过这一刀,那就是他命该如此。” 贺若穆提气得脸色铁青,他从前鲜少和骆谨言打交道,只隐约觉得这个骆家大公子不好对付。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领略到,到底是怎么个不好对付。 骆谨言虽然长了一副能讲道理的脸,但他实际上比骆云和骆谨行还要不讲道理。 骆谨言目光扫过地上还昏迷不醒却没有人去理会的贺若雅束,道:“既然图犁承认是他自作主张,此事与贺若郡主无关,那此事到此为止。” 说罢又看了明显想说什么的贺若丘提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当然,两位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朝堂上告我,骆某随时奉陪。告辞。” “摇摇,我们走。”骆谨言对骆君摇道。 骆君摇点点头,依然站在骆谨言身边,目光落在贺若穆提身上没有丝毫放松。 骆谨言牵着骆君摇的手,转身扫了一眼门外的高虞侍卫,回头看着贺若穆提。 良久,贺若穆提方才咬牙道:“放他们走!” 门口的侍卫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甘,但大王子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只得无声地让开了门前的路。 骆谨言拉着骆君摇带着侍卫从两行高虞侍卫中穿行而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大哥,就这么算了?”贺若丘提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这事虽然是他们理亏,但骆谨言当着他们的面砍了高虞将领,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贺若穆提阴沉沉地道:“还能怎么办?所有人都把嘴闭紧,有人问起就说他突发急症,病死了。” 如今这个天气虽然已经不如夏天炎热,但图犁的尸体也没法直接运回高虞,要么就地掩埋要么焚烧成灰带回去。 想要完全不惊动大盛人是不可能的。 “可是,骆家……” 贺若穆提道:“骆谨言亲自找上门来就是想私了,骆家也担不起破坏两国结盟的名声。”他就是笃定了骆谨言不会将事情闹大才想力保图犁,谁知道骆谨言直接把人给砍了。 而现在,却是骆谨言吃定了他不能将事情闹大,这个闷亏高虞只能自己吞了。 贺若穆提眼神阴郁地看着地上的贺若雅束,这件事本就是因她而起,既然如此回了高虞之后所有的罪责就她自己承担吧。 高虞和大盛联手打击蕲族,这关系到高虞数代人拼杀奋斗的大业,短时间内无论是谁都要为此让路! 骆谨言和骆君摇回到家中就被人请去了骆云的书房。 骆云看到他们兄妹俩进来,朝两人点了点头,“事情处理妥当了?” 骆谨言点头,“父亲放心。” 骆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对长子的办事能力他一向都是放心的。 于是含笑看向骆君摇,“摇摇怎么也跟着去了?没吓着吧?” 骆君摇笑道:“没有,爹爹,大哥好厉害!” 骆云忍不住放声大笑,“摇摇也很厉害,爹都听说了,那些杀手在摇摇手里可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她爹看女儿滤镜太重了,再怎么夸下去,她说不定都要飘上天了。 骆云摸摸女儿的脑袋,温声道:“爹没有亲自去找贺若穆提算账,摇摇有没有不高兴?” 骆君摇连忙道:“怎么会?这本就是我和贺若雅束的矛盾,爹爹若是也去了,岂不是让高虞人说爹爹以大欺小。再说了…大盛刚刚和高虞人结盟,现在闹大了对咱们家影响也不好。” 国事家事,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个人的事情再大也得为国家的事情让步。 若是骆家真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在那些老夫子眼中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 骆云笑道:“摇摇可比你二哥聪明多了。” 骆君摇四下看看,“二哥呢?还没回来?” 骆云道:“你二哥一听到消息就要冲去高虞使馆砍了高虞那丫头,被我关祠堂里了。” “爹爹……”骆君摇抱着骆云的胳膊摇摇,“二哥只是关心我,他不会冲动行事的,你别关他呀。” 骆云笑道:“那你去放他出来吧,想要报仇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只能私下做,明白么?” 骆云虽然长得粗犷一些,但一个单纯的武夫是不可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 骆君摇笑眼弯弯,“明白!爹爹我去看二哥。” “去吧。”骆云笑着道。 看着骆君摇出去,骆云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 侧首看向骆谨言问道:“图犁死了?” 骆谨言道:“脑袋都掉了,如果还不死那算他命不该绝。” 骆云点头,“很好,高虞人仗着如今和我们结盟暗地里不怎么规矩,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还以为大盛合该处处让着他们。有了这次的教训,高虞王想必能想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骆谨言微微蹙眉道:“图犁是高虞固齐王的人,贺若穆提是个聪明人,但那些人未必跟他一条心,说不定会闹到朝堂上去。” 那些人闹找他们麻烦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想给贺若穆提添堵。 这世上只要有人就免不了勾心斗角,高虞也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图犁是贺若雅束的父亲固齐王的人,而如今高虞当权的是贺若穆提的父王善代王,在大盛人看来高虞并非大国,最高统治者也只是王而非皇帝,因此只称呼善代王为高虞王。 贺若穆提这次回去,有了促成两国结盟的功劳,王太子之位就差不多有七八成把握了。但这却未必是旁人愿意看到的,就算不能阻止两国结盟之势,给他添点堵也是好的。 骆云浑不在意,“不必理会,谢衍不会理他们的。” 他们若是不闹,就这么安安生生地走了也还罢了。若是还想闹事,谢衍可也不是什么和善人。 高虞人果然不肯安生,虽然贺若穆提办事速度极快当天骆谨言走了没多久就将人给烧了,但同来的高虞使者中还是有几个人闹了起来,一口咬定是骆谨言杀了图犁。 不然图犁身强体壮,为什么骆谨言一走就死了? 他们集体向贺若穆提施压,言语中甚至暗指贺若穆提私下和大盛人做了什么交易被图犁撞破,就与骆家合谋杀了图犁。 更有嚣张的,就差直接明示认为是贺若穆提想杀图犁,骆谨言只是因为跟他有交易所以帮他出手了。 他们甚至想找贺若雅束和贺若丘提来作证。 但贺若丘提一口咬定图犁就是突然得急病死了的,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改口。贺若雅束那天昏迷第二天醒来之后,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就有些浑浑噩噩,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作证了。 两个王子都说人是病死的,又没有别的证据那些人也只能胡搅蛮缠。 最后事情还是闹到了谢衍跟前,谢衍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让人扣了贺若雅束并向高虞两位王子表示要重新彻查刺杀案。 因为当时他也在场,他们怀疑这刺杀并不是针对骆家而是针对摄政王本人的。 摄政王府不是怀疑骆谨言杀了图犁,而是怀疑高虞人为了推图犁顶罪,杀人灭口。 “……”贺若穆提兄弟俩。 一山更比一山高,大盛特么到底还有没有能讲理的人了? 反正人已经烧了,就是你想怎么说怎么说呗。 想要找事的高虞人气得跳脚,只想安安稳稳回去的贺若穆提面无表情。 重新调查需要时间,而他们已经因为谈判不顺利在上雍滞留了好些天,谢衍说要重新调查,那就是让他们继续留下。 若是再搞出些什么幺蛾子,贺若穆提觉得他们大概不是来大盛结盟的使者,而是高虞送给大盛的质子了。 对此,归心似箭的贺若穆提表示拒绝。 大盛这边表示,反正贺若雅束有买凶杀人的嫌疑不能走,要么把她留下,要么你们一起留下。 贺若穆提郑重地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果断表示将贺若雅束留下,就当是高虞送到大盛的质子了,爱怎么处置你们随便。 回头贺若雅束的亲爹固齐王有意见,他自己再想办法派人来接女儿,他们在上雍耽误行程太久不能再久留,立刻就要离京回国了。 谢衍也不为难他,愉快地表示贺若雅束就算是高虞送到大盛的和亲郡主了。 既然高虞使臣急着回国,大盛也没空选和亲公主,就先不送人了。 从头到尾,他们谁也没有讨论过,贺若雅束这个和亲郡主到底是嫁给谁。 毕竟,自古以来和亲就是为国牺牲,嫁给谁不是嫁? 128、高虞人的野心(二更) 摄政王府,境园。 “高虞人走了?”谢衍站在书案后面挥毫写字,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 卫长亭长出了一口气道:“还不走,等你坑死他们?” 贺若穆提这一趟肯定很郁闷,踌躇满志而来,半点便宜没占到不说,惹了一身腥。 回去之后贺若雅束的父亲肯定会找他麻烦,但是他又不能不走。大盛若是故意拖延调查时间,把这些人再留两个月都是可以的。 到时候贺若穆提再回去,可就真的是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仔细算来这也不算是他们坑贺若穆提,这分明是贺若雅束这个堂妹坑了他啊。 所以贺若穆提将人丢在大盛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卫长亭走到一边坐下来,道:“你这么折腾他们,就不怕高虞人跟你翻脸?” 谢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高虞人翻脸了吗?” 卫长亭摸摸下巴,摇头道:“没有。” 这也很奇怪,高虞人之前谈判的时候明明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面对大盛的官员寸步不让。结果谢衍半点面子不给他们,甚至步步紧逼他们却退了,看起来容忍度似乎还很高的样子。 卫长亭怀疑,要不是前期谈判的官员拖后腿,谢衍还能再从高虞人身上压榨一点好处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给脸不要脸? 对他们客气他们偏要用鼻孔看你,非要人几个耳光抽在脸上,才知道怎么和和气气说话么? 谢衍将笔搁下,道:“高虞人素来傲慢,被这么打压还愿意退让,你说是为了什么?” “为了结盟……”卫长亭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你故意的?故意试探高虞人的反应?” 被谢衍一提醒,卫长亭的思路瞬间开阔了许多。 “之前是我们主动想要与高虞人结盟,高虞人一直表现得有些可有可无。但是现在……高虞人实际上很看重这次结盟,所以无论你怎么逼迫打压他们,贺若穆提还是愿意退让。贺若穆提弄丢了固齐王的女儿,却并不十分担心回去之后的处境。可见他也知道,只要结盟顺利,回去之后就算固齐王找他麻烦,高虞王和大多数高虞人也会站在他那边的。” “还有贺若丘提,他跟贺若穆提一向面和心不和,这次却也站在贺若穆提那边。除了真心为国,更多的应当还是他心里也清楚高虞王对这次结盟的看重。” 谢衍淡然道:“我当初说过,不必急着和高虞人结盟,他们会求着我们的。” 卫长亭无奈苦笑,“你有这个自信,但朝中那些老古董没有啊。大盛连年累战,早就消耗不起了。若是战事再拖两年,那些老家伙说不定能直接在你面前抹脖子。” 他们在边关很辛苦,但边关以外的地方同样不轻松。连年大战,大盛百姓早就已经难以支撑了。再不休养生息恐怕大盛就不是被外族攻破,而是自己乱了。 也正是知道这个道理,这两年无论是谢衍还是骆云,都竭尽全力想要速战速决。 如今蕲族人被驱赶到了瀚海深处,连王庭都被迫西迁,他们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但蕲族人背后还拥有着西域大片土地,还有个野心勃勃的王和满怀仇恨的白靖容,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谢衍同意与高虞结盟的原因,他们需要高虞短时间内从北方牵制蕲族人,给大盛留出足够休养生息的时间。 说起正事,卫长亭也神色肃然,“高虞人想趁机侵吞蕲族地盘?” 野心谁都有,比起拥有着富饶土地的历代中原统治者,身在关外的这些游牧民族扩张的野心和对土地的执念更甚十倍百倍。 谢衍道:“高虞王和贺若穆提的野心不比蕲族少。” 卫长亭皱眉道:“若是让高虞人吞并了蕲族……” 谢衍道:“蕲族虽然败退,却也不是真的就不堪一击了,让他们先狗咬狗吧。大盛…想要彻底平定外患,至少需要休养五年。” 这已经是很保守的估算了,现在的大盛民生别说是恢复到前朝鼎盛时候,就算是恢复到中后期,至少也需要二三十年。 但是,想要彻底安定下来发展民生,对大盛野心勃勃的外患就不得不除。 所以,谢衍的计划是用三五年时间来休养生息顺便处理朝堂内外的事情。 五年之后……无论是蕲族还是高虞,都得乖乖缩回他们原本的地盘上去。 卫长亭点点头,问道:“那贺若雅束怎么办?和亲…你打算让谁娶她?” 谢衍漠然道:“你娶么?” 卫长亭吓了一跳,“我没得罪你吧?” 贺若雅束脑子好像出问题了,谁好好地要娶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外族女人? 不过话说回来,贺若雅束好歹也是高虞贵女,高虞民风彪悍女子也能练武狩猎,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被一颗血糊糊的脑袋给吓疯了? 卫长亭这么想着,就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谢衍平静地看着他,眼眸幽深:“看来,你确实很想娶她。” 卫长亭立刻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不想说就别说,我不问行了吧?” 反正就是一个被高虞人抛弃的弃子,除了她万里之外的亲爹,谁关心她是怎么疯掉的? 高虞人之前在上雍很是高调,但走得却很低调。 高虞人离开上雍第二天,沈令湘就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摄政王府。 沈令湘出嫁第二天,骆氏依然回了骆府,只是变得更加低调了。除了自己的院子和荣乐堂,几乎哪里都不去了。 上雍第一才女嫁给玄昱公子为妾的事在上雍也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连带着骆君摇曾经倾慕谢承佑的事情也被大家翻出来议论了一番。 不过因为之前骆君摇和谢承佑撕破脸的举动以及摄政王府主动上门赔礼,现在人们非议的对象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谢承佑和沈令湘身上。 京城的读书人闲着没事,对这些权贵之家的八卦轶事十分关注,没两天连话本子都出来了。 这些人从各种视角,各种角度揣摩推测了三人这两年来的恩怨情仇,一时间竟有些火爆各大茶楼酒肆的意思。 所以说,八卦和阴谋论才是普罗大众永恒的爱。什么朝堂局势,诸国博弈,那都是上面的人才关心的事情。 骆君摇也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两本竟然编出了八成真相来。 对此整个骆家的反应却相当平淡,骆君摇也不在意。当初原主追求谢承佑闹得轰轰烈烈,就免不了会被人非议。 高虞人走了,骆云还是亲自带着骆谨言和骆君摇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骆谨言砍了高虞将领不是一件小事,但有谢衍压着这事儿完全没有闹到明面上来。 既然高虞两位王子自己都说图犁是病死的,大盛人自然也不能给自己找事说是被杀的,因此现在明面上的说法就是图犁得了急症病死的。 若不是如此,至少那些御史免不了要参骆谨言一本的。 再加上骆君摇遇刺的时候谢衍也帮了忙,骆云自然是要亲自带着儿女上门致谢了。 关系一般和不懂礼数是两回事。 “大将军不必多礼,这些都是本王应当做的事,何来谢字?”摄政王府大堂中,谢衍沉声道。 骆云笑道:“谨言年轻气盛,还是要多谢王爷照拂。” 谢衍看了坐在旁边的骆谨言一眼,他可没有看出来这位骆家大公子有一丝年轻气盛的意思。 他若没猜测,那日骆谨言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骆大公子眼光独到,深谋远虑,堪称智勇双全。”谢衍道。 镇国军号称智将的卫长亭跟他比起来,简直像个傻子。 卫长亭这辈子所有的天赋大概都点在了战场上,打仗的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谢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骆谨言拱手道:“王爷谬赞了。” 谢衍摇摇头,“近期边关应当不会再有大战,大将军是否有意让大公子暂留京中?” 谢衍其实知道,骆云原本应当是计划让骆谨言回边关的。但他觉得,骆谨言这样的人才不该只会打仗。况且这两年边关无大战,骆谨言去了也是空耗时间。 骆云微微蹙眉,他没想到谢衍会跟他说这些。 镇国军和玄甲军素来是互不干涉的。 骆云不说话,谢衍也不着急。 骆君摇看看自家父兄,再看看主位上的谢衍,也没有开口插话。 她虽然话挺多,但什么时候不该开口还是知道的。 片刻后,骆云开口道:“王爷何意?” 谢衍道:“骆公子天纵之才,不该埋没了。这些年京中御林军和武卫军很不成样子,本王事务繁忙也没空料理他们,倒是希望能有人相助。” 骆云一愣,没想到谢衍竟然想让骆谨言插手御林军和武卫军。 这两支都是守卫皇城和京畿地区的兵马,但确实有些不大成样子。这倒不能全怪将领渎职,而是这些年大量资源都必须向战场倾斜,御林军和武卫军的训练难免就要松懈一些了。 但骆谨言是玄甲军少将军,身份敏感,插手御林军恐怕不妥。 倒是之前武卫军那边,谢衍一回来就对武卫军动手,他们也时不时帮点忙…… 谢衍道:“武卫军东大营主将前日被本王下狱了,眼下暂时找不出人来代替,不知骆大公子是否有意暂代一段时间?” 武卫军麾下共有十万兵马,大统领是从一品卫武大将军。 麾下又分东西南北四营,各营主将皆是正三品。 骆谨言如今是正四品宣威将军,这个品级无论是对骆谨言的身份还是他的功绩来说都有些低。 谢衍知道这是骆云故意压着两个儿子的品级。 军中晋升需上峰代为请功,玄甲军自骆云以下的品级他都有权自己决定只需要事后上报给朝廷核查即可。 但如果骆云自己压了儿子的功绩,别人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压又不是冒功晋升,只要骆谨言和骆谨行没有意见即可。 “谨言,你怎么说?”骆云看向长子。 骆谨言沉吟了一下,方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王爷。” 谢衍知道他是答应了,点头道:“很好,东大营就交给骆将军了,本王希望一年之后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武卫军。” “是,末将领命。” 131、明湘出门(一更) “大哥。” 正坐在书房里的骆谨言看到跟骆一一起进来的骆君摇微微挑了下眉,“摇摇怎么来了?” 前院的书房距离宴客的大堂并不远,坐在里面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今天整个骆府前院都是一样的热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都难。 骆君摇走过去笑道:“大哥这时候不再外面帮爹爹招呼客人,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骆谨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外面有父亲和你二哥,大哥有点事要处理。”说话间目光却落到了骆一身上,骆一也很无奈,只能拿眼睛去瞄骆君摇。 骆谨言立刻明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在骆君摇身上。 “摇摇。” 骆君摇立刻乖乖双手奉上了手里的东西,骆谨言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打开了那小小的纸条。 上面是沈令湘的字迹,小小的纸条并不容许她写什么长篇大论,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小心、地牢。 骆君摇探着头也看到了,秀眉微蹙:“她这是在给大哥报信?她是怎么知道的?” 骆谨言淡淡道:“沈瀚和那个柔然人被抓跟她有关系,自然会有人找她的。” 骆君摇脑海中灵光一闪,“今天她身边有那些人监视?” 难怪沈令湘会一而再地提起她送大姐姐贺礼的事,是不方便直接开口或者跟大哥接触么? 骆谨言将纸条折好,叮嘱骆君摇道:“不要去试图接近她。” 骆君摇皱眉道:“大哥觉得她还能继续给你提供情报?那些人应当不会相信她,更大可能是胁迫了她借机混入骆家吧?” 骆谨言道:“那些人不用信任她,她如今是谢承佑的人,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骆君摇蹙眉思索了片刻,“摄政王府。” 谢承佑是谢衍过继的儿子,沈令湘纵然是妾,却也勉强算是谢衍的儿媳妇了。 关键是,他们两个都住在楚王府里,只是这一点,沈令湘的用处就很大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被严重限制行动几乎无法接近王府核心的婢女,有哪个女人成功进入摄政王府的? 骆谨言淡淡道:“她若是真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利用这一点取得那些人的信任。” 骆君摇晃了晃手里的珠花,“所以,这是投名状,她愿意帮大哥做事?有什么好处?”沈令湘费尽心思想要嫁给谢承佑,这才结婚几天就倒戈相向? 难道是到手了才发现,谢承佑不香了? 骆谨言淡然道:“她想要在楚王府和穆王府立足,就需要靠山。只有骆家才能成为她的靠山,能帮她成为谢承佑正妻的是我,不是谢承佑。” 原来如此。 “侧室不能扶正。” 骆谨言对妹妹笑了笑没有答话,骆君摇却瞬间了然。 规矩就是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 谁说就一定不能改变的?端看你有没有撼动规矩的能力罢了。 至少,比起谢承佑,有整个骆家支持的骆谨言才更像是能撼动规则的人。 “那这个…现在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淡淡道:“既然想救人,就让他们救吧。” 骆君摇好奇问道,“大哥做了什么安排?” 骆谨言道:“沈瀚知道的东西太少,那个柔然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人废了,他们想要就给他们。” 反正救出去那些人也不可能从那两个人口中得到只言片语,放在地牢里还要浪费粮食。 骆君摇在心中啧叹了一声:大哥手黑啊,这才几天人就给弄废了。 “那些人不会破坏大姐姐的婚礼吧?”骆君摇皱着眉头问道。 骆谨言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会让人看着的。” 骆君摇点点头。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虽然他们不怕那些躲在阴暗处的家伙,但如果在婚礼上出现在了什么骚乱,还是挺让人膈应的。 她可不希望破坏了大姐姐完美的婚礼。 “大公子,迎亲的队伍来了,大将军和夫人请您和二姑娘出去。”门外骆家的管事躬身禀告道。 骆谨言起身道:“知道了,摇摇先过去,我再安排一下。” “好的,大哥。” 骆家前院,今天的新郎许昭临正恭敬地站在大堂中与苏氏说话。 许昭临身为淳安伯府嫡长子,又是皇城七秀之一,相貌自然也是不差。今天穿上一身大红色喜服,整个人更是显得容光焕发俊雅不凡。 苏氏对这个女婿也十分满意,她也不指望女儿嫁到多高的门第,淳安伯府这样的就正好。 许昭临风评不错,自己也上进,许家人口也不算复杂,苏氏相信女儿嫁到许家会过得很好。 “新娘子来了!” 苏蕊和骆君摇一左一右扶着盖着龙凤呈祥盖头的骆明湘走了出来,许昭临脸上也带着几分喜气,转身迎了上去。 骆明湘握着骆君摇的手微微紧了一下,骆君摇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紧张。 “新人拜别父母。”司仪高声唱道。 许昭临走过来伸手去扶骆明湘,骆君摇和苏蕊对视了一眼双双笑着退到了一边。 两人走到大堂中央,在众人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骆明湘恭敬地朝座上的骆云和苏氏磕了三个头,“还请父亲母亲千万保重。” 苏氏强忍着眼中泪光,道:“好孩子,成婚了就不再是家里做小姑娘了。要孝顺公婆,友爱兄弟姑嫂,贤惠持家,好好过日子。” “女儿铭记于心,多谢母亲教诲。”骆明湘轻声道。 许昭临牵着骆明湘的手,恭敬地道:“岳父岳母请放心,小婿一定好好待明湘,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苏氏点点头,笑道:“好,好。” 骆云也说了两句,都是叮嘱新婚夫妻俩夫妇和顺之类的话,也适当敲打了许昭临两句。 疼女儿的人家在姑娘出嫁的惯常都有这样的叮嘱,倒不是骆家故意敲打许昭临,两人也都一一应了。 骆明湘又拜别了骆老夫人和两位兄长,又叮嘱骆君摇以后在家要听话云云。 旁边的司仪和媒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提醒,“吉时快到了,新人该出门了。” 一听女儿要走了,苏氏不由红了眼睛却依然强忍着不舍叮嘱女儿。 骆明湘也不由哭出声来,“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骆谨行走过来,对骆明湘道:“明湘,二哥送你出门。” 骆明湘忍不住悲伤,低声道:“多谢二哥。” 骆谨行笑道:“谢什么,都是应该的,就算成了婚骆家也依然还是你娘家。两家也离得不远,以后多回来看看母亲。” 骆明湘连连点头。 骆谨行转身微蹲下一些,让骆明湘伏在他的肩头,将她背了起来往大门外面走去。 大堂外,送嫁的喜乐声响起,人们也纷纷跟着往外走去,一起送骆家大姑娘出门。 苏氏想到女儿从此变成了人家的儿媳妇就觉得心酸不已,连忙追在后面跟了出去。 骆明湘被送上了花轿,嫁妆早在昨天就已经全部送到了许家,那堪称十里红妆的丰厚嫁妆也引得了整个上雍城里好一番谈论。 骆明湘的生父留下了不少遗产,苏氏本身也颇有才能这些年前夫的遗产在她手中翻了一翻不止。 苏氏只留下了自己一半的嫁妆打算以后给骆君摇,剩下的全给了女儿做嫁妆。再加上骆云这个继父也并不吝啬,同样为骆明湘准备了一份嫁妆,因此骆明湘虽然只是骆云的继女但嫁妆丰厚程度恐怕上雍一等一家世的贵女也未必比得上。 骆家人丁稀少,骆云也没有亲兄弟堂兄弟,苏氏母女也早已和前夫家里断了关系人都不在京城了,于是只能请了几位与骆云交好的将军前去送亲。 其中一位还是骆明湘生父的八拜之交,由他送骆明湘出嫁倒是正好。 等到许昭临再次拜别了骆云和苏氏起身上马,迎亲的队伍便在震天的喜乐和鞭炮声中缓缓朝街道另一头而去。 “湘儿!“苏氏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骆君摇连忙扶着她,“母亲,大姐姐出嫁是喜事儿啊,再过两天她就回来啦。” 骆云站在旁边也道:“摇摇说得对,明湘出阁是大喜事,夫人莫要难过。”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骆云心里其实很理解苏氏的。 他只要一想到摇摇也被不知道哪个臭小子带回家去了,他就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暴打一顿。 夫人只是哭一哭,已经很克制了。 苏氏哪里需要他们劝? 她这些年最大的期盼就是将女儿教养成人,看着她有个好人家一生平顺安康,只是情之所至实在忍不住罢了。 连忙抹了一把泪,苏氏转身道:“将军说得是,还要招待客人呢,咱们快进去吧。” 拜堂等一系列婚礼的重头戏都是在许家举行,而身为新娘直系亲人的他们并不能出席。就连送亲也只能是叔伯娘舅堂表兄弟去,但这不代表骆家就此清闲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道贺骆家也是要大宴宾客的,因此骆云和苏氏还要回去继续招待来道贺的贵客。 骆君摇觉得这规矩毫无道理,成婚么不就是应该两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么?她竟然不能参加大姐姐的婚礼!还说什么娘家人要低调,不能抢了婆家的风头! 倒是苏蕊几个跟骆明湘关系好的,都直接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起去了许家。 她们要一直陪着骆明湘到晚上婚礼结束才算完。 不过顺顺利利将大姐姐送出门了没出什么事儿骆君摇还是松了口气,她实在不希望今天出什么事给大姐姐添堵。 “想什么呢?”骆谨言看她站在门口发呆,开口道:“爹和母亲都进去了。” 骆君摇道:“没什么,好像没什么事,看来……”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声有些古怪的哨声从后院的方向传来。 132、迎亲惊变(二更) 今天骆家很热闹这声音也不大,寻常人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只当是什么人闲着没事乱吹。骆谨言脸色却是微微一沉,拉着骆君摇转身往里走去,“摇摇,你去母亲那里参加宴会不要乱跑。谨行,送摇摇过去,注意着谢承佑和沈令湘。” 骆君摇立刻摇头,“不要,大哥,我陪你一起。” 骆谨言道:“不用担心,早就准备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骆君摇推着他往里走,“那就更要去啦,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二哥,你快去爹爹和母亲那边,让他们别担心。” 骆谨行目瞪口呆地望着朝自己挥手的骆君摇的背影:到底谁才是哥哥?! 骆谨言和骆明湘赶到后院的地牢外面,果然看到地牢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隐约传来打斗声。 “公子。”骆一恭敬地拱手道,又有些奇怪地看了骆君摇一眼。 骆谨言问道:“什么情况?” 骆一道:“来了七八个人,按照公子的命令放进去了。” 骆谨言蹙眉,“这么顺利?” 说话间,里面的人已经冲了出来。 其中一人提着之前被抓的那个柔然男人,另有三个人护在他周围。 后面却没有人再跟出来,显然至少有三个人已经折在了里面。 骆谨言一挥手,早就埋伏在四周的人马立刻围了上来。 刚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神色微变,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骆谨言身上。 那人冷笑一声道:“骆家大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惜…今天你失算了。” 说罢他突然伸手捏住手里那身上伤痕累累的男人的脖子,只是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脖子软软地垂了下来。 下一刻,那人就将手里的尸体向骆谨言掷了过去,然后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朝府外面蹿去。 骆一挡在骆谨言跟前,一脚踢开了凌空甩过来的尸体。 骆谨言沉声道:“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放走!” “是!” 骆君摇站在骆谨言身边,也是秀眉微锁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地牢里的侍卫也走了出来,“公子,二姑娘。” 骆谨言问道:“沈瀚死了?” 侍卫道:“还剩一口气,里面留下了四个。” 骆谨言点点头,“自己人可有损伤?” “伤了三个。” 闻言骆谨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骆君摇也觉得不对,“这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虽然他们是提前布置好的,但那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想救人的。不然怎么会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把人给捏死了? 但若说他们是来杀人灭口的,又犯不着将人带出来,直接在里面就能杀了,说不定还能逃得快一点。 这么看起来,更像是…故意闹了这么一场,引他们注意的。 但是,这些人图什么呢? 这点小阵仗,直接在内院就被掐灭了,连惊动前院的宾客都做不到。 骆君摇心中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正好与骆谨言对上。 骆君摇叫道:“大姐姐!” 今天淳安伯府娶媳,骆大将军嫁女,在京城自然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昨天骆家送嫁妆去淳安伯府就引来了皇城里许多百姓围观,今天更是不能错过这个热闹了。 虽然看不到新娘子,但是看那坐在马背上玉树临风的新郎官,再看看跟在新郎身后那八个同样俊秀不凡的迎亲的少年郎。不少人都忍不住在心中盘算起来。 若是自家闺女也能找这样一个俊秀夫婿,也是一桩美事啊。 再然后,是新娘家里送亲的人。 看看那四位坐在马背上威风赫赫的将军,再看看跟在几位将军后面同样是八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小将。 不愧是骆大将军府嫁闺女,这将门之后的排场果真非同凡响。 看这架势,夫家谁还敢刁难新娘子?骆家的女婿也不好当啊。 淳安伯府距离骆家并不远,但迎亲队伍不能直接回去,而是要在整个内城转上一圈,也是让所有人为新人祝福以及宣告许家和骆家结亲的意思。 淳安伯府也不吝啬,迎亲的队伍中有侍女一路往街道两旁撒喜糖和钱币。挤在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上雍百姓们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接,也想要沾一份这喜气。 就在一片欢笑喧闹声中,突然出现在街头拦住迎亲队伍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兀而不合时宜了。 因为他们出现得太过诡异突兀,就连一路不停吹奏的喜乐都不由停了一下。 许昭临微微皱眉,策马上前刚要询问,就见为首那人突然朝他笑了笑,然后一扬手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朝他丢了过来。 “小心!”许昭临尚未反应过来,还是负责送亲的一位将军打马上前来查看情况,见状立刻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手中马鞭一挥将那东西给打了回去。 “轰!”那东西在半空中炸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众人大惊,街道两旁的百姓更是吓得纷纷后退。 那竟然是火药! 火雷球! 那人长笑一声,道:“我等奉主人之命,恭贺骆大将军嫁女之喜!” “放肆!何方宵小也敢在皇城放肆!” 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旁人孤苦无依,家破人亡,骆云这个刽子手倒是有脸嫁女儿享天伦!不如就请骆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那几个人已经齐齐扑向了迎亲的队伍。 虽然突发变故,但骆家这边送亲的人却并不慌乱。 在场的几位将军和八位送亲的小将都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人,自然不会将这些宵小之辈放在眼里。 分出几个人保护喜轿,其他人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同时,街边人群中也跃出十来个穿着平民服饰的男子,将迎亲队伍保护了起来。 “属下骆三,奉大公子之命护送大姑娘出阁。”其中一个青年到了喜轿边,躬身对里面的骆明湘道。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骆明湘的声音,“有劳大哥了。” 骆明湘坐在轿子里,虽然依然端坐着但捏着帕子的指节却已经泛白。 苏蕊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这里是天子脚下,几个宵小之辈翻不出什么大浪。”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也有些苍白。 骆明湘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不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实力都十分不俗,但骆家这边也同样都是高手,渐渐地便有些落了下方。 见状,原本慌乱的迎亲队伍也平静了下来,许昭临还策马回到了喜轿边,低声道:“明湘,你没事吧?” 喜轿里,骆明湘低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许昭临道。 就在这时,街边的房顶上突然有一个黑影跃下。 守在轿子旁边的骆三脸色一沉,“保护喜轿!”反手抽出随身佩刀便一跃而起想要拦截那人,不想那人实力十分惊人。 那人手持一把轻薄长剑,只是凌空一挥,骆三连忙举刀去挡。一股强劲的劲力排山倒海而来,压得骆三只觉得气血狂涌,有些狼狈地跌回了地上。 “该死的!”骆三惊觉不妙,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高手?! 那人已经落到了轿顶上,他既不恋战也不去帮已经被压得艰难挣扎的同伴,几剑挥开了扑上来的骆家护卫,然后身形一闪直接探入了轿子里。 他的目的显然不是杀人,而是轿子里的骆明湘。 喜轿里传来女子的惊呼声,下一刻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的骆明湘已经被他从喜轿里拽了出来。 “放开大小姐!”骆三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站起身来怒道。 几位送亲的将军闻声也放弃了跟前的对手,转身朝这边扑了过来。 “竖子尔敢!”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幽深眼眸。 见几个人杀气腾腾而来,他也毫不慌乱。 手中长剑横扫而出,然后脚下一点人已经带着骆明湘跃上了房顶。 再几个起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这边得手,方才为首叫嚣那人又是一声大笑,“今天是骆云的继女,下次可就是骆云的亲生女儿了!” 说罢也不再恋战,转身就想要撤离。 只是新娘子被抓走了,骆家人哪能让他们再逃走? 骆三带着几个人追着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而去,剩下的人更是对那几人猛下死手,誓要将他们全部留下。 那些人很快就被拿下,只为首那人实力十分不俗。再次丢出一颗火雷球,趁着众人四散退开,转身就往街边屋顶上掠去。 “嗖!” 一支羽箭急速破空而来,刚刚掠到半空的人身形瞬间一滞,轰然落到了地上。 街道一头,骆谨言神情冷肃,手握弓箭带着人疾行而来。 133、被掳的新娘(一更) “大公子!” “大哥。” 骆谨言快步走到花轿跟前,随手将手中弓箭递给身后的侍卫,才拱手向几位送亲的将军道:“有劳几位叔伯了。” 几位将军脸色也很是难看,其中一位沉声道:“这些贼人未免太过嚣张!咱们这就点齐了人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挖出来!” 他们几个身经百战的将领,送个亲结果让人把新娘子给劫走了,说出去他们都不好意思见人。 不将这些宵小一网打尽,怎么能出这一口恶气? 骆谨言显然也明白这几位的心思,也不推辞只是道:“麻烦各位叔伯了,等此事了了,家父定当亲自设宴拜谢。” 都是武将大家也都不啰嗦,几位将军当即手一挥带着人回去召集自家人马去了。虽然说拦路的几个一个不落全都交代在这里了,但这些人这么胆大妄为不可能没有其他接应的人。 目送几位将军离去,骆谨言才对脸色苍白的许昭临点了下头道:“不必担心,谨行带人追上去了,明湘很快就会回来。” 许昭临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是,大哥。” 轿子里传来一声轻响,骆谨言微微蹙眉,“里面还有人?” 许昭临愣了愣才想起来,道:“明湘的丫头还有苏家姑娘在里面!” 骆谨言揭开喜轿帘子,果然看到轿子里还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骆明湘陪嫁的贴身侍女翠雀,还有一个正是方才在骆府大堂里见过的姑娘,想必就是许昭临说的苏家姑娘。 方才那声音正是苏蕊手上的金丝芙蓉指环掉落下发出的。 丫头已经昏迷了过去,苏蕊也歪倒在轿子里,似乎是被人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她只能将手指上的指环退落下来发出声音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骆谨言微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道:“苏姑娘,失礼了。” 伸出手,手指飞快地在苏蕊身上点了几下。 苏蕊闷哼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骆公子,明湘她……” 骆谨言道:“我知道,明湘不会有事。姑娘受惊了,我先让人送姑娘回去休息。” 说罢又顺手解了旁边丫头的穴道,骆谨言便退出了喜轿。 “大哥,现在…怎么办?”许昭临问道。 骆谨言微微蹙眉,道:“让迎亲的队伍就近休息,兵马司的人已经封锁了这附近,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清理街道。” 这一场打斗下来,不仅街道就连迎亲队伍里也打坏了不少东西。 但是,迎亲队伍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只能在这里暂停。 其实若不是在场许多人都看到骆明湘被当街带走,骆谨言是想让迎亲队伍继续往前走的,现在却只能希望尽管将人找回来了。 “妹夫受惊了,先休息片刻。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许昭临点头称是,骆谨言转身吩咐人送苏蕊等几个姑娘先回去,又留下了骆一照看这里,自己才带着人朝骆明湘被掠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骆明湘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身为上雍皇城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女,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情。 她竟然在自己成婚的当天,被人给当街掳走了! 她此时被人扣着腰挟在手里,头上的盖头让她看不清四周只能看到脚下飞快移动的房顶。 那贼人带着她不过片刻间就掠过了房顶,街道,跨过了巷子,已经离方才喧闹的大街不知道多远了。 骆明湘想要挣扎,却惊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个木桩子一般,别说是挣扎就连动一下都办不到。 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这一刻骆明湘甚至都来不及想对方会不会杀了自己。它只要一想到自己当街被人掳走,就算成功脱险了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就恨不得这贼人干脆一刀杀了她算了。 最初还有人追在后面,但很快就连追着他们的人似乎都不见了。 迎面而来的风将盖头糊在了骆明湘的脸上,泪水染湿了那龙凤呈祥的盖头。 那黑衣人即便带着一个人脚程也是极快,不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城门附近。 不过守卫京畿的卫兵反应也不慢,已经早一步接到传讯封锁了城门,城墙之上同样也是严阵以待。 看到那挟着红衣女子疾驰而来的黑衣人,城墙上无数的羽箭都对准了他。 “小心,不得伤到人质!” 看到黑衣人将红衣女子挟在怀中,城楼上的将领连忙叫道。 这贼人身手敏捷,若是冒然放箭能不能伤到他另说,只怕被他挟持在怀中的姑娘难免要遭殃了。 “放信号!”一道赤红的焰火升上天空迅速绽开。 黑衣人轻哼一声,一手抓着骆明湘,一手持剑直接朝城楼上扑了过去。 守城卫兵因为不能伤了人质错失先机,一旦近身那黑衣人的实力几乎能以一当百。 不过片刻功夫,他附近的卫兵就被扫得七零八落,不等附近的人涌过来支援,他已经抓着骆明湘跃下了墙头。 “该死的!追!” 黑衣人离去不久,骆谨行和骆谨言便双双赶到。 “大哥!” 骆谨行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些人分明是在故意挑衅骆家。 若只是挑衅骆家也就罢了,他虽然是男子却知道婚礼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 更不用说明湘被人抓走,许家要怎么看她? “我一定要将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骆谨言脸色也不好看,“那人实力不凡,小心一点!” 只从当时在场的众人只言片语骆谨言就能判断出,抓走骆明湘的绝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那样的实力,骆谨言自知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 一时间,他也想不到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但是毫无疑问,绝对是跟白靖容有关。 一旦牵扯上白靖容,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稀奇了。 骆谨言沉声道:“我继续追,你去玄甲军大营调动兵马,将上雍方圆五十里,给我围了!另外传信给武卫军和镇国军,请求他们协助。” “是,大哥。”骆谨行点头,还不忘叮嘱道:“大哥小心。” 骆谨言点点头,带着人策马出城朝守城将士指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骆府 苏氏听到突然传来的噩耗,险些直接昏死了过去。 被人连扶带抱地送回了后堂,苏氏才终于承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将军!将军,求你救救湘儿!”看到骆云沉着脸进来,苏氏顾不得往日的从容体面,扑上去抓着骆云哭求道。 骆云将她扶起来,沉声道:“你放心,明湘绝不会有事的。谨言谨行已经去了,我现在亲自过去,你留在家里看着。” 苏氏点点头,竭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拼命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慌乱,但事实上她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如果女儿出了什么事,她还活着做什么?! “阿嬛!”骆云沉声唤了她的闺名,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不能慌乱,明白么?明湘一定会回来的!” 苏氏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 飞快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苏氏沉声道:“将军,你快去吧,家里有我!” 骆云又看了苏氏一眼,见她确实已经镇定下来了,这才点点头转身出去的。 骆云一出去,苏氏脚下一软就往地上坐了下去。 “夫人?!”旁边的丫头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她,才没让她真的坐到地上。 苏氏喘了口气,闭眼吸气,咬了咬牙道:“扶我起来,我没事!” “夫人,您别担心,姑娘不会出事的,有大将军还有大公子二公子在呢。”那丫头年纪也不大,哪里见过这种事情,也被吓出了哭腔。 苏氏点点头道:“是,湘儿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等脚终于重新沾到地面的时候,骆明湘已经彻底麻木了。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伸手解开她的穴道,骆明湘狼狈地跌坐到了地上。 头上的盖头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但是骆明湘依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更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什么人。 她警惕地看着站在几步外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人,隐藏在宽大喜服下面的手里悄悄握紧了刚刚掉落的金簪。 面对这样能够轻易飞檐走壁的高手,用一根簪子当防御武器极其可笑,但是现在的骆明湘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抓我、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骆明湘没有说话,骆明湘在他淡漠地仿佛毫无生气的眼神下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黑衣人朝骆明湘走了过来,才刚踏出两步,就见骆明湘抬起手将那金簪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原本精致美丽的新娘妆已经被泪水和灰尘沾染,狼狈却依然有着难以掩盖的美丽。 黑衣人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脚步,低头打量着地上难掩惊慌的女子。 骆明湘往后退了退,警惕地道:“你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就……” 黑衣人嗤笑了一声,一抬手一缕指风激射而出。 骆明湘只觉得握着金簪的手一阵尖锐剧痛,她忍不住痛叫了一声金簪落到了地上。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冷声道:“别一副我要强了你的模样,我对你不感兴趣。” 骆明湘被他粗俗的话羞得脸色通红,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年幼丧父,却一直是被母亲保护着的,经历得也是上雍最正统的大家闺秀教育。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粗鲁无礼得说过话。 黑衣人却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唐突了佳人,仿佛眼前被他们消耗了好几条人命做代价抓来的女子是随手可丢的垃圾一般。 “你可以走了。” 134、砍手vs救人!(二更) “什么?”骆明湘愣住,有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听不懂?还是不想走?” 骆明湘打了个激灵,立刻抓起地上的金簪挣扎着站起身来。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确定他并没有反悔的意思,才转身往身后小路跑去。 她此时不敢去追究这个人为什么抓了她又放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路到底通向何方,但是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人的视线。 嫁衣沉重繁复,当她被人搀扶着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众人祝福时,自然是美丽无双。 但当她要跑路的时候,这样的装扮却成了累赘。 骆明湘顾不得多想,随手扯掉了头上繁重的凤簪珠翠。在被长长的嫁衣绊了两次之后,甚至干脆扔掉了宽大拖地的嫁衣外袍。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小道尽头宽敞的官道,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突然僵住了。 她前面的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穿着最普通的大盛寻常百姓的布衣。但只需要一眼骆明湘就能看出来,他们绝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因为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 “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骆明湘果断地转身想要往回跑,但是当她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她后面同样也走来了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其中一个手握着砍刀,身形魁梧的男人嘿嘿一笑道:“你说我们要做什么?看来那位还是太怜香惜玉了一些,骆大姑娘这样的美人儿,竟然就这样放了?” “你们是一伙的?!”骆明湘道。 男人笑道:“美人儿,你可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娘嫁给谁不好竟然嫁给了骆云。你既然成了她的女儿,就只好替他承担一些了。” 骆明湘握紧了手中的金簪,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 男人继续道:“你若是不想受苦,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拿骆云的亲生女儿来换,如何?” “你休想!”骆明湘咬牙,斩钉截铁地道。 男人嘲讽地道:“你倒是有情有义,就是不知道过会儿你还能不能如此坚持。” 看着男人朝自己步步逼近,骆明湘被逼得退到了路边的山坡边退无可退。 男人冷笑了两声,看着骆明湘的眼中满是嘲弄和淫邪。 骆明湘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握紧了手中金簪。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若是再靠近她就用金簪了结了自己,也绝不能受这些贼人侮辱。 男人邪笑着朝骆明湘伸出了手,骆明湘被他的模样恶心的几欲呕吐。 她不再犹豫,一只手宽大的衣袖朝那人的眼睛挥去,另一只手握着金簪猛地朝自己脖子扎了下去。 这一下又快又恨,是下定了决心不给自己留一点生路。 然而,一道风声破空而来。 方才那样的剧痛再次袭来,甚至比方才还要痛上数倍。 同时一道劲力直接将她手中的金簪打飞了出去。 骆明湘心中一阵绝望。 “别动。”冷漠的声音从跟前传来。 骆明湘睁开眼睛就看到方才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他就站在那男人背后,丝毫不管自己身后有七八把刀指着,长剑搭在那魁梧男人的脖子上。 魁梧男子表情扭曲了一下,很快就放下了伸出去的手,转身看向黑衣人脸上赔笑,“曲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语,魁梧男子回头看了骆明湘一眼,笑道:“你若是看上这小美人儿了,送给你便是,何必如此?” 黑衣人冷声道:“你主子没告诉过你,我的规矩?” 魁梧男子不以为然地笑道:“公子何必较真,就算你现在放她回去了,难道还有人相信她的清白?更何况…主人只请曲公子帮忙抓人,可没说让您如何处置吧?曲公子难道想要违背承诺?” 他背后,听到这话骆明湘脸色越发惨白。 黑衣人道:“你主子要从婚礼上抓人,我已经完成约定了。要如何做,用不着你来多话。” 魁梧男人冷笑一声道:“只是抓人又放人有什么意思?为了她我们可是牺牲了十多个人,曲公子既然不想要这美人儿就请离开,不要妨碍我们。” 黑衣人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你想死?” “你!” 他嚣张的态度显然引起了众怒,身后几个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举着刀盯着他背影的神色十分不善。 骆明湘靠着山坡站着,心中暗暗期盼着他们最好狗咬狗,打个两败俱伤。 然而事情并不能如她所愿,眼看着气氛越发凝重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都住手。” 一个二十六七岁模样身形瘦长的青年男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骆明湘心中越发绝望起来。 等那人走得近了骆明湘才看清楚,那人虽然穿着一身大盛服饰,但是却能很轻易看出他身上的异族血统。 他的肤色比大盛人还要白几分,仿佛是缺少血色一般。头发也是浅褐色,唇色却显得格外得红,莫名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刚刚喝过人血。 “放肆,不得无礼。”那人扫了一眼拿刀指着黑衣人的几人,轻声斥道。 那几人虽然不甘却还是低下了头,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这次骆云可算是丢了大脸,还要多亏曲公子了。”青年男子这才对黑衣人笑道。 他身上的衣服材质样式都很普通,但食指上却带着一个异常华丽显眼的孔雀戒指。说话时会不经意地摩挲那戒指上的孔雀,仿佛是习惯性的动作。 黑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青年也不生气,笑道:“曲公子的规矩我们懂,我保证不会有人再对这位骆大小姐行不轨之事。”他虽然这么说,但骆明湘看到他扫向自己的目光却只觉得阵阵寒意涌上心头。 黑衣人收剑回鞘,转身道:“我走了。” 青年笑道:“曲公子何必着急,今天难得高兴,不如一起去喝杯酒再走?” 黑衣人道:“我不喝酒。” 青年眼底闪过一丝不快,跟方才那魁梧男子一眼,这人似乎也对这黑衣人颇为忌惮,被他当面拒绝竟然也没有发作。 反而将目光落到了骆明湘身上,青年笑道:“这便是骆家大小姐,果真是个美人。” 骆明湘神色不动,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疲惫了。 青年冷笑了一声,脸色顿变:“我最讨厌姓骆的人了!砍她一只手给骆云送去!再砍一只给她的丈夫送去!” 骆明湘脸色惨白地看着旁边一个人提着刀朝她走来,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却一直咬牙坚持着没有软倒下去,也没有失声痛哭求饶。 她知道,对着这些人求饶是没用的。 青年仿佛看好戏一般啧叹了一声,打量着骆明湘笑道:“倒是还有几分骨气,你也别觉得冤枉。骆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亲爹也不是。” 骆明湘一只手被拉起来,那人举起刀就要朝她砍了下来。 “嗖嗖嗖!”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小心!” 同时,一个小东西在青年脚边爆开,浓烈的烟雾夹带着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瞬间周围一小片空地都被浓烟笼罩了起来。 “后退!小心有毒!”有人警惕地道。 骆明湘在烟雾中惊慌失措,虽然暂时免去了断腕之痛,但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强烈的无措和绝望让她呆立在原地,毫无方向。 一只柔嫩纤细的小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在骆明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扯着她往外跑去。 骆明湘险些被扯得一个趔趄。 “大姐姐,是我!”骆君摇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骆明湘心里一震,顾不得多想随着骆君摇扯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向前奔跑。 背后有刀风劈来,骆君摇推了骆明湘一把,“一直往前跑!” 然后回身挡住了追上来的人。 骆明湘强忍下停下脚步呼唤骆君摇的冲动,闭上被浓烟熏得难受的眼睛疯狂向前跑去。 烟雾笼罩的范围并不大,骆明湘很快就跑了出去。 “大姑娘!”骆三看到她跑出来也是大喜,骆明湘一把抓住他,“摇摇!摇摇还在里面!” 骆三道:“属下知道,大姑娘先离开。” 他们身边并没有几个人,骆三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带骆明湘离开。 同时又掏出几个小球一样的东西,朝着被浓烟笼罩的那片地方抛了过去。 “放箭!” 几个人刚刚从烟雾中冲出来,就被激射而去的羽箭放倒在地上。 已经快要散去的浓烟再次笼罩了那片地方,骆君摇也已经冲了出来,头也不回地道:“走!” 骆三点头,目光扫到她提在身后的幽月刺,刀尖上有几滴血珠滑落到了地上。 ------题外话------ 嗷~~大姐姐好像有点惨~捂脸~不用担心啦,大姐姐会好哒~\(^o^)/~ 135、诱敌(一更) 这烟雾弹持续时间并不长,但等烟雾散去已经看不见骆明湘的身影了,地上只留下了几具尸体。 其中两个是被人割喉而死,四个是被箭射中心口而死。 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烟雾袭击,那青年眼睛有些发红,猛烈咳嗽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公子,没有毒。” 青年冷哼了一声,猛地回头瞪着抱剑站在一边的黑衣人:“你是故意的!” 他们被烟雾困扰眼睛呼吸都一时无法适应,又担心烟雾有毒不得不往后撤,顾不上那个女人不奇怪。 但是这人分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女人被人给救走,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有变一下。 黑衣人漠然问道:“要我去将她抓回来么?” 青年神色变了变,好一会儿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人:“给我追!” 却始终没有说出让黑衣人再去将人抓回来的话。 有些人,不是那么好指使的。 “玄甲军距这里还有多远?”骆君摇一边向前疾行,一边冷声问道。 骆三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的二姑娘,平日里总是言笑晏晏的娇颜此时只有一片冷凝肃杀,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骆三总觉得,二姑娘这模样看着有几分像是大公子。 “据此最近的是武卫军,就在十五里外。我们方才已经发了讯号,应该很快就会过来。”骆三沉声道。 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道:“分开走,你护送大姐姐去武卫军大营!” “不行!”骆三断然拒绝。 大姑娘自然是很重要,但如果一定要从两位姑娘中选一个,那他只能选择二姑娘。 虽然这很自私,但这世上没有人是绝对大公无私的。 无论是对大将军还是两位公子来说,二姑娘都是他们最看重的人,没有之一。 骆君摇道:“别废话,真让那些人追上来我们一个人都跑不了。那个黑衣人还有那个外族人都很厉害,我打不过他们,你也打不过。” 抓着人跑路可以到处乱窜,但找人却是大海捞针。 抓走骆明湘那人太厉害,于是捞针的范围又扩大了许多。即便骆家出动了玄甲军出城搜索,大部队一时半刻也没有那么快赶到。 如果不是那些人要砍大姐姐的手,她们原本也没打算这么快出手的。 骆君摇道:“我既然能找到他们,就能摆脱他们。你最好赶紧去找人来救我,不然我做鬼也要天天晚上来敲你的门!” 说完骆君摇不再理会骆三,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掠去。 骆三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您若是死了,我哪里还能等到您变成鬼来敲我的门?骆三在心中暗道。 追兵果然很快就出现了,骆君摇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过来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从袖中掏出一颗黑色的小球在手里轻轻颠了一下,“雷火球嘛,不是只有你们才有,我也有!” 一个小球瞬间落到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群里,追兵以为又是方才的烟雾弹,“散……” 一个字才刚出口,轰地一声爆炸声响起。 靠得最近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还有人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有些遗憾,这种黑火药在量小的情况下杀伤力毕竟还是有限的。时间紧迫她也没办法弄到大量的火药,只能将就用了。 要不回头弄点黄色炸药跟他们玩玩? 摇摇头,骆君摇还是飞快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在那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从后面跟上来的那异族青年微微眯眼,“人不对!那不是骆家大小姐!” 骆君摇笑道:“既然是找我爹爹麻烦的,找大姐姐做什么,来找我呀。” 异族青年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道:“你是谁?” 骆君摇道:“我是骆君摇。” “骆云的女儿?”异族青年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很好,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了?听说骆云的女儿是个蠢货,看来…确实如此。”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骆君摇眼睛一转,“有本事追上我再说,对了,这个是送给蠢货的!”手中四五个雷火球同时丢了出去。 一干追兵一惊,连忙朝四周散开。 随着一声轻响,浓烈刺鼻的烟雾在地上蔓延开了。 伴随着的是少女嚣张的笑声,“哈哈,骗你们的!” “给我追!绝不能让她跑了!”青年气得脸色铁青,怒吼道。 “是!” 镇国军大营 “王爷。”叠影走进书房,朝正在处理公文的谢衍拱手道。 “何事?”谢衍神色淡然地抬起头来问道。 叠影道:“骆家大小姐在迎亲路上被人劫走了,骆家请镇国军协助封锁上雍一带地区。” 谢衍闻言微微蹙眉,“什么人敢在皇城里劫持骆家大小姐?” 叠影道:“九成可能是蕲族人,但是劫走骆大小姐那人实力极强,据我们的消息,白靖容身边的几个一流高手都在蕲族王庭帮她稳定局势,并未进入中原。而且,原本白靖容身边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是骆大公子的亲笔信。” 谢衍接过信打开看完皱了下眉头,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不会只有几个人。按照骆谨言的意思,封锁出入上雍附近的所有通道。另外,通知冷霜晚上回来见我。” “是,王爷。”叠影拱手领命,转身出去了。 谢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快步朝外面走去。 白靖容身边确实有几个不容小觑的高手,但是这次……新出现的人么?难道白靖容又招揽了什么高手? 骆三等人带着骆明湘一路往武卫军大营的方向而去,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带人赶来的骆谨言。 “大哥!” 骆谨言飞身下马,“没事吧?” 骆明湘摇摇头,红着眼睛道:“大哥,摇摇还没回来!” 骆谨言扫了她们一眼,神色微变,“摇摇呢?” 骆三羞愧地低下了头,单膝跪地道:“二姑娘…去引开追兵了。属下无能,请公子降罪。” 是二姑娘想办法找到大姑娘的,也是二姑娘帮他们引开追兵的,就连之前用的烟雾弹都是二姑娘改造的。 算起来,他们其实什么用处都没有,着实是废物。 “混账!”骆谨言神色冰冷,“谁让她去胡闹的!哪个方向?” 骆三指明了方向,骆谨言道:“立刻送大姑娘回城。” 说完,骆谨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重新飞身上马一提缰绳朝着骆三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骆君摇一路狂奔,后面的人同样也紧追不舍,时间长了骆君摇也忍不住有些气弱了。 这些家伙是狗吗?死咬着人不放! 这里可是皇城外面,他们也不怕被大军包围被一网打尽了! 天空升起一朵赤红的焰火,虽然是大白天看着却也十分清晰。 骆君摇心中不由一喜。 大哥的讯号!大哥就在附近。 骆君摇立刻转了个方向,朝着那焰火升起的方向而去。 骆君摇看到了焰火讯号,追着她跑的人自然也看到了。 异族青年脸色一变,厉声道:“快!给我拦下她!” 追着骆君摇的人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分成几路从几个方向包抄骆君摇。 骆君摇虽然竭力想要冲出包围圈,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被人抢先拦住了去路。 跟上来的异族青年眼底掠过一丝喜色,果断命令道:“拿下!伤了没关系,没死就行!” “是!” 距离骆君摇最近的人毫不犹豫地朝她扑了过去,骆君摇神色冰冷,手中幽月刺一闪也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 “那是,幽月刺?”异族青年看到骆君摇手中的匕首,有些诧异地道。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蕲族人恭敬地道:“据说幽月刺当年被进贡给了东陵皇室,如今落到骆家手里也是可能的。” 青年轻哼了一声,冷声道:“骆云的女儿,倒是有两下子。” 身边的人没敢接话,何止是有两下子? 这骆家二姑娘简直是出乎他们意料,若真的是个草包,他们早就已经抓了人撤退了。 若是能抓住骆云的女儿…… 之前他们也有人尝试过,却失败了。 去做这件事的人一去不回,他们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能当是行事出了差错被大盛人给抓住了,却没有人联想到任务失败会跟这个骆家二姑娘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 骆君摇身手迅捷地从跟前人心口抽出了幽月刺,用力将还没断气的人推给后面扑上来的人。 身后一道冷风扫来,她连忙侧身闪避,却还是躲避不及肩头被扫了一下顿时火辣辣得疼。 骆君摇咬牙,心中忍不住哀嚎:大哥!你再不来就要给我收尸了啊! 带着这些人跑了许久,再被这么多人围攻,骆君摇着实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毕竟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甚至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还没有达到前世的水平。 这会儿只觉得每举一下手都十分艰难,但是她却不能停止。 只要一停下,她不是成为刀下鬼就是变成阶下囚,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疲惫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累到神智模糊了。 有些难受地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昏过去。 骆君摇不知道,正在围攻她和站在一边观战的人也不知道,原本明媚清澈的眼眸正在渐渐被血色染红。 ------题外话------ 么么哒~亲爱的们,元宵节快乐哈~(*^▽^*) 136、救人!(二更) 刀尖从后背刺入的剧痛让骆君摇原本已经有些混沌的大脑如同被尖锐的钢针刺了一下,眼前瞬间重新清晰起来。 狐狸窝的每一个人对外伤的治疗和判断都颇有心得,更不用说骆君摇偶尔也要兼任一下战场救护。 刺入得不深,伤得不重! 骆君摇咬牙上向前一步,让自己和刀尖脱离,然后侧身回头,抵进,一刀滑向了那人的脖子。 血水从那人脖子里狂喷而出,因为受伤的缘故骆君摇躲避不及几点鲜血溅到了她的眼睛上。 她飞快地闭眼,再睁开时鲜血顺着她的眼睛滑落到了脸上,宛如血泪。 远处传来了整齐的马蹄声,那异族青年忍不住暗骂一声,“该死的!”随手抽出身边人的佩刀,亲自出手朝着骆君摇扑了过去。 他凌空挥刀,一刀砍向了骆君摇的后背。 他本以为这一刀必定十拿九稳,毕竟骆君摇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然而,让他无比诧异的是这一刀却落空了。 骆君摇以一个诡异地角度突然扭身,硬生生以她不可能有的力气将身边一个人扯了过来。 青年收刀不及,那人直接被他一刀劈死。 下一刻,微蓝的匕首斜刺里袭来,青年连忙举刀格挡。 “这种时候你还敢……”隐藏实力? 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少女并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幽月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微蓝光芒,但是却半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喜欢。 因为使用这幽月刺的人,着实让人有些胆寒。 交手不过数招,青年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 这个骆君摇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这就是骆云的女儿的实力么? 骆君摇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刚刚滑下的血珠让她那原本精致可爱如画中小仙子的娇俏面容显出几分令人惊惧的冷酷残忍。 这一刻仿佛人命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人命一般。 这异族青年实力并不弱,但此时跟骆君摇打起来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这对一向骄傲的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青年忍无可忍,叫道:“该死的!曲天歌,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之前劫走骆明湘的黑衣人悄然出现在不远处,他并没有立刻介入这场打斗,只是抱剑站在一边看着。 听到青年的话,才微抬了一下眼皮,“要我出手?” 青年握刀的手都气得发抖,但是看到不远处已经朝他们狂奔而来的大盛兵马,他厉声道:“是!” 是字话音刚落,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手中长剑如一道寒芒直刺骆君摇而来,骆君摇微微侧首,然后她果断甩开了围攻自己的人,迅速往后退去。 然而那长剑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地跟上了她。 甚至比她后退的速度更快,骆君摇退无可退只能抬手挡剑。 刀剑撞击的瞬间,骆君摇整个人都是一震,但那张小脸除了更加苍白却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连握着幽月刺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嗯?”黑衣人也是一阵,不由顿了一下抬头去打量眼前的少女。 他停了对面的人却没有停,幽月刺再次刺向了他。 黑衣人眼眸一闪,很快就看出了眼前少女的不同之处。 长剑入鞘,他侧身避开了刺过来的幽月刺。 骆君摇连续数次变招都被他避开,只是以手中的剑连番格挡,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扣住了骆君摇的肩膀。 不想骆君摇根本不顾自己肩膀被人所制,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因此重伤,幽月刺瞬间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抬手就朝着自己右肩刺了下去。 黑衣人抓住她右肩的手指微抬,轻弹了一下,将匕首弹开了出去。 “摇摇!” 骆谨言刚刚策马靠近就看到这一幕,瞬间目眦欲裂,“围住四周!不许放走一个!” 跟在骆谨言身后的兵马迅速分成两路向四周包抄而去,只需要片刻功夫他们就能将这一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但那异族青年却并不感到惊慌,他冷笑了一声道:“曲天歌,带走骆君摇!” 黑衣人已经将骆君摇控制在了手中,虽然这小姑娘非常难缠,但是足以碾压对方的实力还是让他成功控制住了他。 他一手抓着骆君摇,淡淡地看了那青年一眼,没什么感情地道:“保重。” 说罢飞身而起就要带着骆君摇离开,骆谨言眼神猛地一缩,“将人留下!放箭!” 瞬间,羽箭如骤雨一般射向空中。 那些羽箭并没有射向那黑衣人,而是在黑衣人跟前不远的地方交织成了一片箭网,显然只是想要拦截对方的去路。 那黑衣人凌空单手挥剑,骤雨一般的箭雨瞬间被他斩落。 他一手挟着骆君摇,一手挥剑,那成百上千的羽箭竟像是根本拦不住他半步。 骆谨言脸色阴沉,上雍皇城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高手?! 异族青年见状也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骆谨言,我知道玄甲军很厉害,但是…你真敢下杀手么?你的宝贝妹妹还在我们手里呢。” 骆谨言眼神阴沉地扫了那得意忘形的青年一眼,“斜斡云,你找死!” 叫斜斡云的青年笑道:“我的命换骆家二姑娘一条命,也不算亏。” 骆谨言冷笑一声,“是么?” 斜斡云一怔,直觉骆谨言这反应不太对,他有些警惕地看向骆谨言。 骆谨言道:“既然知道有一个高手,你以为…我不会做准备么?” “什……”斜斡云脸色顿变,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骆谨言手里吃亏了。 不再与骆谨言废话,转身就朝着那黑衣人方才离开的方向掠去。 骆谨言冷哼一声,“拿下!” 普通的战场精兵对黑衣人那样的绝顶高手或许用处不大,但能到那种程度的高手又能有几个?至少眼前的斜斡云还远远达不到那个标准。 “该死的!断后!” 双方人马瞬间陷入了厮杀,但这一次显然是骆谨言占了上方。 斜斡云也并不想跟骆谨言在这里争出一个高下,他只想先离开这里。 至于和骆谨言一争高下的事,来日方长! 然而,让斜斡云失望的是,那黑衣人果然没有成功带走骆君摇。 他只冲出去不远,就看到了黑衣人和骆君摇的身影。 而更让他恨得眼睛充血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斜斡云定定地盯着那距离黑衣人和骆君摇不过十来步远的高大身影,一字一顿仿佛恨不得将对方食肉寝皮:“谢、衍!” 谢衍负手站在小路的尽头,神色冷肃。 他眸光淡淡地从黑衣人身上流过,落在骆君摇身上时微微停顿了片刻。 山风吹过,吹起他玄色长袍衣摆翻飞猎猎作响。 “放开她,本王放你走。” 黑衣人沉默不语,斜斡云却有些急了,高声道:“曲天歌,别忘了你的承诺。” 他们已经被玄甲军包围了,如果曲天歌一走了之,那他们这次就不仅仅是功败垂成了。 骆君摇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谢衍摇了摇头,“不行。” 谈判破裂,谢衍也不继续废话。 广袖一挥,劲风卷起地上无数枯叶朝着黑衣人袭去。 黑衣人一手抓着骆君摇飞快后退。 谢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锋夹着凌厉无匹的杀气朝着黑衣人袭来。 不远处双方人马还在厮杀,但那数百人的厮杀似乎也比不上这两个人之间的打斗。 虽然因为中间夹着个骆君摇双方都有所顾忌,却依然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局外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这两人交手的地方十步以内,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卷入其中枉送了性命,就如同周围的树木和山石一般。 斜斡云很快就没有办法关注这两人的打斗了,骆谨言已经带人跟了上来,他不得不在黑衣人打退谢衍之前,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衍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个神秘的黑衣人身手确实相当惊人。 即便是谢衍自己,也不敢说他就能绝对完胜这人。 此时两人看似打得天昏地暗,但其实还是以争夺骆君摇为主,都没有真正尽全力。 黑衣人是因为带着骆君摇限制了他的发挥,谢衍是有所顾忌,他不能不管不顾伤了小姑娘。 就在两人激烈争夺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原本被黑衣人封住穴道动弹不得的骆君摇的手腕突然动了动。 一支不起眼的飞镖从袖底落到了骆君摇的指尖,她突然抬手一把扣住了黑衣人钳住自己腰间的手,握着飞镖的手反手就朝身后的人扎了下去。 跟谢衍这样的高手对决本就需要极度的专注,更不必说这人手里还带着一个人了。 高手过招本就是片刻间的事,黑衣人虽然避开了骆君摇的突然偷袭,却还是被谢衍一剑扫向了面部,同时骆君摇也被谢衍从他手里拉了出去。 他整个人飞快向后倒退,剑气却还是划破了他脸上的黑巾。 黑巾下,是一张年轻苍白却英俊的陌生面孔。 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的青年,剑气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谢衍并没有去管那人,因为被他拉回来的骆君摇攻击了。 骆君摇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脱险了,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攻击谢衍。 谢衍只能压制住她,但是谢衍压制得越厉害,她反抗得就越厉害。 刚才并没有人为她解开穴道,但是很显然封穴这一招对这样状态下的骆君摇竟然不太管用。 而且,连续不断地封锁穴道对现在的骆君摇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人没有继续上前去抢夺骆君摇,只是片刻的交手他就已经明白了,和眼前这位大盛摄政王交手,他也没有多少胜算。 他回头看向被围困着还在极力挣扎反抗的斜斡云,“我带不走她,你可以再选一次。我帮你杀了她,还是带你走?” 他带不走活着的骆君摇,但死得可以试试。 就算现在杀不了,回头再帮他杀了也不算违背承诺。 若是可以,斜斡云恨不得问候他的十八辈祖宗。 但是现在,他却只能气急败坏地叫道,“带我走!” 黑衣人轻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斜斡云跟前。 长剑扫开周围的玄甲军将士,一手提着斜斡云的衣领几个起落便已经冲出了玄甲军的包围圈。 “追!”玄甲军将士也有些气急败坏,他们这么多人竟然留不住两个人。 骆谨言神色却并没有那么糟糕,他抬手阻止了身边的将领,沉声道:“不必追,有人会招待他们的。” 然后快步朝着骆君摇和谢衍的方向走去。 137、内伤的骆大公子(一更) 骆谨言看到被谢衍扣住手腕困在双臂之间的妹妹,眉心就一阵乱跳。 他快步走上前去,沉声道:“王爷,请你放开舍妹。” 谢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失控了,封穴对她用处恐怕不大。”而且连续的强制封锁穴道对身体并不好,特别是这小姑娘明显已经消耗过度的情况下。 骆谨言脸色越发难看,沉声道:“我来。” 即便在这里的都是玄甲军自己人,他也不能让一个男人一直抓着摇摇! 谢衍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放开了手,只是提醒道:“小心。” “摇摇?”骆谨言走到两人跟前,轻声唤道。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看她,还微微泛红的眼眸带着几分迷茫,美丽的小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倒是更多了几分无辜之感。 骆谨言柔声道:“摇摇,没事了,别怕。到大哥这里来。” 说话间,骆谨言慢慢伸出手要去牵骆君摇的手。 骆君摇没有说话,却乖乖伸出手让骆谨言拉住了。 骆谨言松了口气,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才谨慎地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谢衍,道:“多谢王爷专程走这一趟。” 谢衍道:“无妨,上雍突然出现这样的高手,本王自然要走这一趟。骆大将军何在?” 骆谨言道:“父亲现在正……” “小心!”话音未落,谢衍的警告声骤然响起。 骆谨言只觉得一道劲风朝着自己面门直扑而来,他连忙侧身避让,被他搂在怀中的小姑娘却猛地挣开他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骆谨言难得震惊。 原来,方才摇摇竟然是故意示弱,想要让他降低戒备么? 不是说这病发作的时候没有神智么?怎么还会骗人?!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骆谨言顾不得多想连忙转身去追骆君摇。 “摇摇!” 见有人要阻拦自己,骆君摇毫不客气反身就打,骆谨言怕伤了她出手一犹豫倒是被他搞得一阵手忙脚乱。 一边与骆君摇过招,骆谨言心中震惊却不得不承认:他可能打不过他们家摇摇?! 骆谨言并不是谢衍这样天生的习武奇才,若论实力他甚至比骆谨行还要低一些,只是略高于卫长亭。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了近十年,大大小小经历过上百次战场的人,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制不住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骆谨言想起方才若是靠得再近一点,或者摇摇出拳再快一点,这一拳就砸到他脸上了。 他倒是不介意被妹妹打一下,当时当着这么多人被一拳怼到脸上还是有些丢人的。 骆君摇似乎很想离开这个地方,骆谨言越是阻拦她下手就越急越快。骆谨言又投鼠忌器不敢用尽全力,一不小心又差点被骆君摇一拳打中脸上。 站在旁边观战的谢衍皱了皱眉,身形一闪到了两人跟前。 他出手极快无形无迹,修长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包住了骆君摇挥出去的拳头,微微一用力将她拉离了骆谨言跟前。 骆君摇对谢衍似乎还有印象,但却不是什么好印象。或者可以说是出自本能对强者的戒备和敌意。 幽月刺早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她也不在意,赤手空拳一掌就朝着谢衍拍了过去。 谢衍也不还手,只是侧身避开她挥过来的掌力。骆君摇一掌落空,毫不气馁又接上下一掌,但是谢衍的身影却始终比她灵活,无论她怎么打都挨不到谢衍一片衣角。 如果是正常时候的骆君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到谢衍早就停手或者另想它法了。但是现在的骆君摇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不知疲倦地攻击她跟前的对手。 骆谨言站在旁边看着神色十分不善,若不是知道摇摇这会儿失了神智,他都觉得谢衍是在逗摇摇玩儿。 骆谨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先撤!” 跟在骆谨言身边的将领看了看不知道是在过招还是在干什么的摄政王殿下和二姑娘,也没有多问什么,朝四周的玄甲军打了个手势,很快玄甲军便整齐有序地退出了这一片地方。 骆君摇之前受了不少伤,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谢衍很快重新将她扣在了怀中,低头问道:“还打吗?” 她一言不发双眸定定地盯着谢衍,奋力挣扎了半天却丝毫也无法撼动牵制住自己的铁臂,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骆谨言阴沉着脸,虽然骆大公子对敌人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丝毫不知道怜悯为何物? 但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心却总是软得不像话。 看着妹妹这副模样,骆谨言心中满是心疼和愧疚,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无措。 谢衍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挣扎不休的少女,不由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在她后颈上稍稍使力一捏,骆君摇仿佛是突然断了能源供应的机器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只是她却并没有立刻晕过去,反而更加用力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在竭力抵抗即将袭来的黑暗。 她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谢衍,“我、见过你,你……” 不等她说完,谢衍抬手覆上她微红的双眸,低声道:“没事了,睡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似乎很能安抚人,谢衍只觉得掌心下的眼皮动了几下,怀中的人儿身子一软似乎终于睡了过去。 掌心拂过那卷翘浓密的睫毛,仿佛是羽毛轻柔划过了掌心一般。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不仅划过了他的掌心,也从别的什么地方轻轻划过。 谢衍一手半抱着怀中少女,一手执起她的手腕把了下脉搏,才抬头对骆谨言道:“睡过去了,但是醒过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骆谨言这才回过神来,两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接骆君摇。 谢衍正要将骆君摇转移到他手里,骆君摇原本已经平静的小脸突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眼皮也开始颤动着,抓着谢衍一边袖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着,几乎要将那上好的贡品锦缎布料抓得变形。 “……” 谢衍沉默了一下,道:“别惊醒她了,本王来吧。薛神医还没回来,恐怕需要骆大公子请个高明一些的大夫和医女。”就算那病治不了,至少身上的外伤总要处理的。 至于醒过来之后会怎么样,就只能到时候再看了。上一次睡一觉醒来就正常,但愿这也次也是如此。 骆谨言盯着谢衍和被谢衍半抱着的骆君摇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有劳王爷。” 骆大公子心里有点郁闷,他才是摇摇的亲哥哥,为什么摇摇看起来好像是更信任谢衍? 别看摇摇刚才打谢衍也打得狠,但是现在能让谢衍抱着睡得这么安稳,他却碰一下都不行么? 卫长亭带着人赶到就看到谢衍和骆谨言正迎面走了过来,只是…谢衍手里抱着骆家小姑娘,身为哥哥的骆谨言却空着手跟在旁边? 什么情况?! 卫世子一脸懵逼,不等他开口,谢衍已经一个眼刀甩了过来。 卫长亭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一双眼睛咕噜噜地在三人身上打转。 “情况如何?”谢衍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启禀王爷,城外东南,东北,西北方向都收到信号,发现身份不明之人。已经就近派人过去围捕了。”卫长亭正色道。 谢衍道:“一个都别放过。” 卫长亭点头,又道:“密字营禀告,劫持骆大姑娘的匪徒疑是朝祈雨峰方向而去了。那人实力绝高,普通士兵搜山恐怕也无济于事。” 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一旦进了山里就算派数万大军搜山恐怕也无济于事。 谢衍侧首去看骆谨言,骆谨言沉声道:“父亲往那边去了。” 卫长亭松了口气笑道:“有骆大将军在,自然不用担心了。” 谢衍微微蹙眉,沉声道:“那人实力非凡,结果如何只怕不好说。传令顾珏,让他亲自领一对精兵过去看看。” 沉吟了一下,谢衍又道:“能抓就抓,抓不了不必勉强。”让统帅一军的将领去跟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高手硬碰,不是明智之举。 对白靖容来说,这种高手只要找一找总是会有的,就算没有略低一些也能接受。但是对大盛来说,失去一个高级将领的损失却无法估量。 卫长亭有些惊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高手,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但是对方能从谢衍手里走脱,想必有些本事。 但是能让谢衍说出不必勉强这种话,显然是对抓捕那人并没有什么信心,这未免有些夸张了。 骆家和镇国军联手,会抓不到一个来历不明的贼子? “有这么厉害?” 谢衍淡淡道:“我现在也没有能必胜他的把握。” 卫长亭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扭头去看旁边的骆谨言。 骆谨言摇摇头道:“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高手,现在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曲天歌。”还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卫长亭暗暗磨牙,沉声道:“我去查!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题外话------ 看到评论里好多亲爱的说要亲亲?(°?‵?′??),哈哈这次莫有亲亲啊,每次都亲亲摇摇真的变成小色胚了。这次稍微严重一点,虽然双重人格有点萌,但毕竟还是个病,有病还是要治哒。 至于手段以及能到什么程度,请让我继续瞎编~~(毫无科学性,不要对标真正的医学) 138、昏睡和婚事(二更) 骆谨言并没有在城外久留,而是以极快地速度找来了一辆马车,将事情交给手下去办,他亲自护送骆君摇回城去了。 外面的事情有父亲和弟弟,还有摄政王府参与不必他操心。 但是家里的事情除了摇摇还有明湘的婚事,这些都需要他这个骆家嫡长子出面。 骆谨言坐在马车里,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沉沉睡着的少女,目光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滑到她的手上。 骆君摇的右手还紧紧拽着一块黑色的锦缎。 那锦缎边缘有割裂的痕迹,显然是被人从什么东西上用利器割下来的。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骆谨言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大公子,到家里了。” 马车并没有停在府门口,而是直接从另一边的后门进了府中。 骆谨言抱着骆谨言下了马车,早就闻讯赶来的苏氏连忙迎了上来,“摇摇怎么样了?” 骆谨言低声道:“没事,睡过去了,母亲不用担心。明湘如何了?” 苏氏松了口气,道:“明湘也没事,快送君摇回暖心苑,我让沈大夫过来看看。” 骆谨言点点头,也顾不得多说抱着骆君摇就往暖心苑的方向走去。 普通大夫根本看不出来骆君摇的病情,或者说她现在睡着若是不说明情况就算是神医也看不出来。 因此沈大夫也只能开了伤药,让手巧的丫头替她包扎外伤。 又开了一些活血化瘀以及调理内伤的药,一边收拾东西沈大夫一边摇头,“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姑娘怎么伤得这么重?” 大姑娘当街被人劫走的事情老大夫也听说了,只是大姑娘被接回来看着似乎没什么事,怎么反倒是二姑娘伤得这么重? 别的不说,只是后肩那一刀,就足够吓人了。 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罪?看着都让人心疼。 骆谨言道:“出了些意外。” 沈大夫知道他不想多说也不追问,摇摇头道:“罢了,我这老头子也不问二姑娘这是怎么弄得,只是…小姑娘的身体经不起这么耗损,以后别胡闹,再多来几次只怕伤及根本。” 骆谨言心中一震,这话薛神医也说过。 “沈老有没有什么法子?”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骆谨言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大夫没好气地看着骆谨言,吹胡子瞪眼地道:“办法自然是不要再这么耗损!怎么?大公子还想要再来下次?!”有这么当哥哥的吗? 骆谨言心中苦笑,这哪里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杜绝摇摇跟人动手应当是比较有效的手段。毕竟这两次出意外都是因为跟人动手造成的。 而且不是普通的动手,之前跟贺若雅束比武还有前几天遇到刺客就没事。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却不是他这个外行能够想明白的,还是要薛神医回来才能再细究。 沈大夫摇摇头道:“要么,就好好磨练二姑娘,身体强健,实力上去了,耗损自然没这么严重了。” 骆谨言点点道:“我知道了,辛苦沈老了。” 这确实是一个法子,但薛神医也提出了另一个担忧。 如果摇摇实力增长过快,后期一旦发作很可能没有人能压制得住她。 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这个骆谨言又不由想到了谢衍,两次都是谢衍帮忙控制住摇摇的。 “等二姑娘醒来我再过来看看情况,只是大公子要做好准备,二姑娘醒来恐怕不会舒服。” 骆谨言点头,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心里多少是有数的。 沈大夫摇摇头,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骆谨言站在床边看了沉睡的骆谨言一会儿,才吩咐兰音兰珍好好照顾姑娘,和苏氏一起转身出门去了。 “大哥,摇摇怎么样了?”骆明湘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 骆谨言道:“摇摇没事,不用担心。你这……” 他以为明湘被送回来之后应该会立即重新梳妆打扮,婚礼继续。 但是看骆明湘现在穿着一身常服,显然苏氏并没有这个意思。 苏氏轻声道:“许家派人来说,吉时已经过了,今天也无法拜堂行礼。明天也是黄道吉日,想明天重新过来迎亲。” 骆谨言微微蹙眉,“许家谁过来的?“ 苏氏道:“许家二爷,淳安伯的嫡亲弟弟,陪着昭临一起过来的。” 说到此处,苏氏心中也有几分安慰。 虽然女儿不幸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所幸夫家还算深明大义,许家打算明天重办婚宴,许昭临也在自己跟前诚恳保证,绝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看轻明湘。 许家也只认明湘是许家唯一的嫡长媳妇。 骆谨言看向骆明湘,温声道:“明湘,这次是骆家连累了你。这门婚事无论你想怎么做我和父亲都会支持你。另外,你记住了,你没有任何错,以后无论是谁拿今天的事说嘴,你都不必怯懦退让。无论如何,骆家都会在你背后。” 骆明湘心中一暖,笑了笑道:“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也是骆家人有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放心,我知道的。” 骆明湘知道,大哥并不是故意要打击她,而是在提醒她以后她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 告诉她,无论如何骆家都会成为她的后盾,她不必因为今天的事就觉得羞耻,退让隐忍。 骆明湘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些,她一向是个思虑周全的人。 许家如今这样的表态,无论他们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至少明面上都已经做得让人无话可说了。 她心中有不安,也有庆幸。 下午许昭临来了之后她私下跟他谈过一次,告诉他如果他介意此事可以退婚,一切后果由她承担。 许昭临却坚持不肯,只说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他只想娶她为妻,绝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此,骆明湘想她还有什么可担心不满的呢? 她虽然运气不好遭遇了宵小贼子,但却有关心她的父母兄长,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的妹妹,还有一个深明大义的未来夫家和丈夫。 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奢求完美。 骆谨言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决定了那就别多想,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才好风光出嫁。” 骆明湘点头笑道:“是,大哥,我先进去看看摇摇。” “去吧。”骆谨言道。 看着骆明湘走进小楼,骆谨言才对苏氏道:“母亲放心,明湘是骆家人,只要骆家在一天,就必会护她一天。” 苏氏点头道:“好,我知道。前院宾客已经散了,你想必还有不少时间要处理,摇摇这边交给我吧。” 骆谨言现在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便道:“那就有劳母亲了。” 苏氏摇摇头,“湘儿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就别说这些,去吧。” “是。” 骆谨言走出暖心苑,骆一骆三都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骆三脸色满是不安和愧疚,“公子,二姑娘、二姑娘没事吧?” 骆谨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把翎兰叫过来,让她守在摇摇房间里,摇摇一醒立刻通知我。” “是,公子。” 骆谨言举步朝外面走去,“骆三,替我送一封信去楚王府给沈令湘。记住,不要让她身边的人发现了。” 骆三连忙道:“是,公子。” “蕲族使馆还有姬容今天在做什么?”骆谨言继续问道。 骆一道:“五城兵马司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封锁了蕲族使馆和蕲族质子府邸。今天一下午,姬容都在府中看书,寸步未离。” 骆谨言冷笑一声,“他们倒是不怕姬容丢了命,我看白靖容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准备一下,本公子要去拜访蕲族九王子。” “是,公子!” 暖心苑里,骆明湘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趴在床上安静沉睡着的骆君摇。 兰珍端了杯茶过来,轻声道:“大姑娘,喝杯茶吧。” 骆明湘点点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旁边,“摇摇这伤……” 说起这个兰珍眼睛也有些泛红,“二姑娘也不知去哪儿了,怎么伤得这样重。后肩被刺了一刀不说,手腕也被震伤了。大夫说,恐怕好些日子右手都用不了了。” 骆明湘道:“她这样睡着会不会难受?” 兰珍道:“难受也没办法,伤在背后若是躺着会压到伤口的。沈老说二姑娘睡得沉,应该不碍事的。” 骆明湘点点头,抬手轻轻理了理她脸颊边散乱的发丝,“傻孩子。” 往日里总是红润灵动的小脸此时却只有苍白,本就娇小的身形趴在床上睡着就更是小小的一团,看着又小又柔弱。 只是这样的摇摇,却跑到城外救自己,还孤身一人引开了追兵才落得这一身的伤。 她本可以留在城里,等着父亲和大哥他们将她救回来的。 就算她因此而有什么损伤,也不是她的错。 可是…… 骆明湘记得,是因为那些人要砍她的手,摇摇和骆三才会仓促出手来不及等援兵的。 “摇摇,要快些好起来。大姐姐明天就要去许家了,希望回门的时候你已经好了。” 床上骆君摇依然沉沉地睡着,苍白的小脸安宁而静谧。 ------题外话------ 开头那段~写完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好像大概…有个奇怪的典故。 要不要换个地方割?想想还是算了,就酱紫吧~ 么么哒~~ 139、跳崖了?(一更) 上雍城外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祈雨峰上,掠出茂密的山林之后,黑衣人随手将提在手里的斜斡云扔到了地上。 两人此时都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斜斡云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沾染了大片血迹,甚至还有几处明显被利器划破的痕迹。腹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肩膀上更是插着一支被斩断了箭身却没来得及拔出来的箭头。 站在旁边的黑衣人看上去比他体面多了,一身黑衣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损伤,但不知是躲避玄甲军的追杀太辛苦还是受了内伤,比起常人本就苍白许多的脸上此时越发没有了血色。 斜斡云一路上被拎在手里飞跃腾挪,穿梭在山林与杂草荆棘之间,饶是他本身实力不俗也被折腾得头晕眼花。 这会儿突然被丢到地上,脑袋险些撞到了地上的石头。 “曲天歌!”斜斡云忍不住怒吼道。 被称为曲天歌的黑衣青年低头瞥了他一眼,漠然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曲天歌,你给我站住!”斜斡云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 曲天歌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斜斡云将要出口的怒骂瞬间被噎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怒瞪着曲天歌说不出话来。 曲天歌冷声道:“我答应容夫人帮你办三件事,今天的两件已经办完了。你的事情成败,与我无关。” 斜斡云被他冷漠的语气瞬间冲昏了头,怒道:“那你现在就去山下,杀了骆云!” 他们之前从谢衍和骆谨言手里顺利逃脱,却在骆云手中吃了不少苦头。 骆云带了玄甲军精锐截杀他们,若不是曲天歌实力强悍带着他冲出包围圈,恐怕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至于之前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曲天歌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异族青年,“我是答应帮她办三件事,不是欠她三条命。”让他去杀骆云,真是别出心裁的想法。 别说骆云本身就是个难得的高手,他身边还随时跟着不少实力不凡的侍卫。若是单打独斗,他或许能杀了骆云,但是骆云会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么? 骆云是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将帅,不是喜欢孤身执剑的江湖浪客。 斜斡云怒道:“那你有什么用?!你还好意思说你替我办了两件事?!” 曲天歌淡然道:“我没帮你抓住骆家大小姐还是我没保住你的命?” 斜斡云顿时被噎住了,曲天歌却不想再理会他,淡然道:“还有一件事,你可以现在提,你若不提,我便要走了。” 斜斡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曲天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没有反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承认他确实是故意的。 斜斡云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伤更是让他隐隐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但是他知道,不管曲天歌是不是故意的,他都不得不闭着眼睛跳下曲天歌的圈套。 不然,曲天歌将他丢在这里,今天他绝对会死在骆云手里。 他若是死了,回头怎么跟夫人交代,还不是曲天歌说了算? 他之前居然会以为这人只会冷着脸当个武夫,没有心计! 斜斡云狠狠地压下心中的恨意,咬牙道:“带我离开这里!最后一件事,帮我摆脱大盛人的追杀,送我去安全的地方。” 经过了之前的大意,他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谨慎。 而因为他的大意和莽撞,曲天歌也将会在今天之后摆脱容夫人对他的钳制。 他还不知道回到王庭之后,要如何容夫人交代他什么事都没办成,却耗尽了曲天歌欠她的三个承诺。 但这些都只能以后考虑,现在他得先活下去! 曲天歌微微挑了一下剑眉,这才停下了离去的脚步转身走到斜斡云身边,伸手将他重新拎了起来。 “你做什么?!”斜斡云恼怒地道。 曲天歌道:“追兵上来了,不想死就闭嘴。” 玄甲军将士冲上山峰最后看到的就是曲天歌拎着斜斡云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 虽然他们及时放箭了,但实在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射中那两个人。 不过,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他们好像不该考虑到底有没有射中,而是还能不能找到那两个人的尸体吧? 骆云听了麾下将领的禀告,脸色有些阴沉。 “大将军。”顾珏朝骆云拱手道:“按照王爷和骆公子传来的消息,那曲天歌实力非同凡响,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死。” 像曲天歌那样的高手,随随便便跳崖根本就不合逻辑。 就算他真的被千军万马围住了,想要逃生也未必没有机会,犯不着追兵才刚上去连交手都没有就直接跳崖。 骆云点头道:“派人去崖下找找看,若是找不到,就传令天下悬赏通缉此人。” 顾珏也表示同意,“这人来历成迷,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此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高手,我们要关注的还是斜斡云。” 骆云虎眸一眯,冷声道:“如今这个时候跑到上雍来,他胆子不小。” 斜斡云此人也算是蕲族王室近亲,他的父亲斜斡阿挞是蕲族战成王姬遂的表兄,母亲是白靖容的侍女。因此斜斡氏和白靖容母子一系都十分亲近。 一年前斜斡阿挞在战场上被骆谨言射瞎了一只眼睛,又被骆谨行砍伤了左腿,隶属于斜斡氏的兵马更是十不存一。 斜斡氏因此不仅实力大损,还因为关键一战大败被姬遂厌弃,斜斡云恨骆家也不难理解。 顾珏笑道:“如此,末将先带人下去看看。” 骆云点头道:“辛苦顾将军了。” 顾珏虽然是谢衍的人,但骆云对他也多有耳闻。对这个跟自己一样出身低微却靠着战功走到这个位置的年轻人,骆云还是很有好感的。 等到顾珏离去,骆云才对旁边的骆谨行道:“谨行,你留在看着这边,我先回城了。” 骆谨行拱手道:“父亲放心,这里一切交给儿子便是。” 骆云道:“斜斡云跑不了,不必着急追他。先把上京附近所有跟蕲族人有关的东西全部给我挖出来,一个也别留下!蕲族人这是觉得大盛如今无力再重启战事深入瀚海,白靖容便以为她可以在上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她白靖容养的狗多,还是我骆家杀狗的刀快!” 骆谨行神色肃然,朗声应道:“是,父亲放心。” 蕲族质子居住在内城最外围一条街道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府邸里,这府邸周围并没有什么权贵之家居住,整条街上住着的最多也不过是一些四五品官员。 而最重要的是,府邸的旁边便是西城兵马司麾下兵马驻地。 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质子,大盛倒也没有如何故意折辱姬容。一座三进的院子里,侍从奴婢也都是按侯府世子的标准配的。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真正的奴仆,又有多少是监视他的眼线就不好说了。 姬容坐在院子里抚琴,身边跟随他从蕲族来到上雍的忠仆正百般担忧地劝说他为自己做点什么。 “王子,外面都在传是蕲族劫走了骆大姑娘,咱们是不是去向大盛的人解释一下?若是骆家将此事迁怒到您身上,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质子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弃子。 如果大盛人认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有关,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如今他们身在大盛皇城,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替他们多说一句话。 运气好可能若干年后,会成为蕲族向大盛出兵的借口,运气不好,那就真是白死了。 姬容漫不经心地抚着琴,琴声断续并没有完整的韵律。 听了忠仆的话,他指尖顿了一下,半晌才轻声道:“解不解释有何差别?大盛人若是愿意相信,自然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无关。若是不愿意,说什么都没用。” “可是……” 姬容垂眸,带着几分病态的面容有些黯然,“你说…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到过我么?” 忠仆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少年,眼中也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口中却还是道:“这定然是在上雍的人自作主张,大王和夫人……” 他是从小看到九王子长大的,在蕲族那样的地方体弱多病的孩子从来都不受喜爱。 王室能养得起孩子还好,只是不受宠爱罢了。若是寻常百姓,生下了这样病弱的孩子直接丢出去喂狼都是有的。 更不用说,九王子不仅身体弱,性格也温和,还喜欢中原文化。 虽然容夫人自己也是中原人,但是她却极度厌恶自己的儿女学习中原的文化。或许是因为她当年被迫留流落蕲族,她痛恨中原人。 大王就更不必说了,他从来都认为蕲族的一切才是最好的,怎么能容忍自己病弱的儿子痴迷于敌人的文化? 于是,在蕲族需要一个送往大盛的质子的时候,九王子就毫不犹豫地被推了出来。 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开口表达一句自己的意见。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位虽然年近五旬却依然风华绝代的容夫人难得亲自到了九殿下的居住,却是冷冰冰地告诉他,要他收拾东西前往大盛为质。 这样一个儿子,对大王和容夫人来说恐怕还不如一个得用的属下有价值吧? 因此,无论他们做什么,恐怕也是不会考虑九王子的安危的。 如今大盛和蕲族停战局势已定,大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发动兵马袭击隐入瀚海深处的蕲族新王庭。 那么这个质子,无论是对大盛还是对蕲族来说,其实都不重要了。 毕竟,蕲族只是想暂时与大盛达成停战,并不是想臣服或者与大盛交好。 “王子……” “启禀王子,骆大公子来了。”院外一个管事进来禀告。 姬容指尖一顿,琴弦上发出一声有些突兀的声音。 沉默了片刻,姬容方才道:“请骆公子进来。” 140、不是梦!!(二更) 骆谨言进来就看到姬容正抱琴从地上站起身来,“大公子。” 骆谨言微微点头,“不请自来,还请九王子见谅。” 姬容摇摇头,道:“骆公子客气了,那边请坐。” “多谢。” 两人走到另一边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姬容将手中的琴递给身边的仆人,吩咐他让人送些茶水过来。 等到仆人抱着琴离开,姬容才道:“骆公子此来,是为了今日骆家大小姐被劫之事?” 骆谨言冷笑了一声道:“不仅骆某大妹被劫,小妹也受了重伤。蕲族容夫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不管这件事后续如何,反正骆家这次丢脸是已经丢定了。 姬容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直到侍女端来茶水又退下,他双手捧着自己跟前的茶杯才低声道:“大公子认为,我这样的人…能左右母亲的决定么?” 骆谨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道:“我没见过容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姬容望着杯中的茶水,眼神有些迷茫悠远,“我母亲…她不是人。” 骆谨言微微挑眉,“很有趣的说法。” 姬容看了骆谨言一眼,道:“中原人讲究百善孝为先,骆公子是觉得我这么说…是忤逆不孝?” 骆谨言不答,姬容道:“我没有骂她的意思,只是…直说我对她的感觉。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未见她对谁动过感情。在王庭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得母亲喜爱很可怜。其实他们错了,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母亲确实不爱我,但是,她也不爱我那两位兄长,还有我的父王。只是他们对她有用,而我没用而已。” 骆谨言没有打算他,平静地听着他的话。 “她很美丽,即便是现在…即便是上雍或许也没有几个女子有她的美丽。我父王很爱她,为了她做什么都愿意。” 姬容看着骆谨言笑了笑,“骆公子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父王明明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但是他真的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骆谨言喝了一口茶,“九王子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姬容垂眸道:“今天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即便我死在上雍,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骆公子若是希望利用我来打击动摇她,恐怕要失望了。” 骆谨言手指飞快地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突然轻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九王子是想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无关,你只想安安分分做个质子。” 姬容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告诉对面的骆谨言,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骆谨言定定地看着眼前似乎很是柔弱的少年,“九王子心中,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我不明白,骆公子是什么意思?” 骆谨言道:“你是蕲族送到上雍的质子,如果九王子当真若你所表现的与世无争,那么我可以成全你。以骆家和玄甲军之名保证,这辈子绝不会有人打扰九王子的安宁。” 姬容一怔,“这是威胁?” 骆谨言但笑不语,姬容轻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在囚禁中度过一辈子的。” 骆谨言站起身来微笑道:“那么,我要知道斜斡云这次来上雍联络的人的名字。三天。” “我……” 骆谨言打断他想要说的话,“我相信姬容王子会有办法的,告辞。” 姬容垂眸没有说话,骆谨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院外走去。 他身后,姬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静温润的眼底流过一缕奇异的光芒。 许久姬容低下头喝了口茶,轻声呢喃道:“骆家大公子,名不虚传。” 深夜暖心苑骆君摇的房间里,床边不远处烛火还在静静燃烧着。 原本安静地在床上昏睡的骆君摇开始不安稳地挣扎起来。精致的小脸染上了淡淡红霞,额边也隐隐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无意识地微微摆动着脑袋,仿佛是在睡梦中与什么争斗。 骆君摇的梦确实很不安稳,幽暗的夜色下,明朗的秋日里,残破的院落中,萧瑟的旷野中,她在疯狂地攻击与人缠斗着。 刀光,剑影,血色,疼痛,都是那么真实。 但她最多的对手却是一个高大挺拔气势如巍巍高山的男人。 她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这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她更加努力的想要从与那人的对决中占据上方,其他的对手反倒渐渐消失了只剩下这一个。 然而梦境却并不受她本人控制,淡淡的月色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口咬上了对方的脖颈。 口中仿佛还能尝到那淡淡的血腥味。 然后,吻上了对方的薄唇。 同时,她也看清楚了那人明显带着几分惊愕的俊美容颜。 “你真好看,盖个印,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幽暗的月色下,少女眼眸明亮,话语却霸道得理所当然。 “呼!”骆君摇猛地张开眼睛,入眼的是绣工精美的桂花月兔绣枕。原来她竟是趴着睡的,难怪在梦中会一直跟人打个不停。 骆君摇呆呆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刺绣,小脸渐渐地红了。 她、她、她竟然…… 这个梦上一次她也做过,只是没有这次这么清晰,还带前情发展和背景效果的。 她立刻想起来了,那是上次她和谢承佑那蠢货被蕲族人绑架的小院里。 她跟…谢衍打了一架,然后、然后…… 她又想起了谢衍脖子上那个伤痕,那个位置分明就是…… 那样清晰的前因后果,还有打斗中的感觉,根本不是梦境能有的!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这根本就不是梦!她非礼可人家,可怜摄政王殿下还要替她遮掩! 将心比心,骆君摇表示如果换了自己,她受不了这委屈。 想到这里,骆君摇的俏脸更红更热了。 梦中那微温却意外柔软的触感让她瞬间有了一种炸毛的感觉,抬手想要碰碰自己的唇,只是手还没抬起来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好痛! 记忆瞬间回笼,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她又发作了。 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人? 自从成为了骆君摇,发作的阈值似乎低了一些。 不过前世也有过那么两三次无缘无故就发作的,好像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大概是正常的吧? 而且冷兵器近战和热武器带来的冲击到底不一样,看来她还是个胆小鬼啊。 “姑娘,您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儿难受?”听到骆君摇的声音,兰珍和兰音立刻就从外间进来,围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骆君摇木着一张精致却通红的小脸:“没事,就是趴着有点难受。” 兰音无奈道:“姑娘后肩伤得太厉害了,躺着会压到伤口的,奴婢扶姑娘起来坐一会儿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骆君摇扶起来,兰音转身去倒水,一边对旁边兰珍道:“快去禀告大将军和公子啊。” 兰珍这才回过神来,“哦,我这就去。” “等等!”骆君摇连忙叫住她,“时间不早了吧?明天早上再去就是了。” 兰音笑道:“都过了三更了,不过大公子和将军恐怕还在书房里没睡呢。大公子吩咐了,姑娘如果醒来一定要立刻禀告他,奴婢们可不敢不去。兰珍,快去吧。” 兰珍出去不过片刻又进来了,道:“翎兰姐姐去了。” 骆君摇就着兰音的手喝了一口水润润喉,有些好奇地问道:“翎兰是谁?” 兰音道:“是大公子下午派来的,之前一直守在姑娘房间里呢。” 听说是大哥派来的,骆君摇也有些好奇。 大哥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丫头。 等等!下午她是不是看到过谢衍?刚刚的梦境里…… 骆君摇豁地睁开眼睛,问道:“大姐姐怎么样了?我是怎么会来的?” 兰音道:“是大公子抱姑娘会来的啊。姑娘别担心,大姑娘没事。已经和淳安伯府重新议定了,明天淳安伯府会重新过来迎亲的。” 骆君摇这才点点头,“没事就好。” 兰珍道:“姑娘伤得好厉害,刚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 骆君摇道:“没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兰珍还要说话,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摇摇!” 骆云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骆谨言苏氏和骆明湘。 显然,这大半夜了骆家谁都还没有睡。 ------题外话------ 摇摇梦中醒来小脸通黄:┭┮﹏┭┮我竟然没被打死~果然长得好的人心都善良啊。 142、再见薛神医(一更) 皇城中一个不知名的幽暗房间里,斜斡云狼狈地躺在床上艰难地忍耐着身上的痛楚。 他身上的箭头已经被人取出,伤口被草草包扎过了。腹部的伤也用白布潦草地缠着,看上去格外凄凉。 与之前在城外相比,他身上脸上还多了更多的擦伤,那些都是曲天歌拎着他跳崖之后留下的。 也不知道曲天歌是用了什么办法,将还昏迷中的他拎回了上雍皇城丢在这个房间之后就扬长而去了。 斜斡云在心中咒骂了曲天歌一万遍却也无可奈何,只在心中暗暗赌咒发誓: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将曲天歌千刀万剐!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斜斡云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来人之后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悄悄放松了身侧握着刀的手,斜斡云带着几分薄怒道:“你怎么才来?!“ 来人并没有靠近床边,站在门口的阴影下冷声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坏了夫人的大事!” 斜斡云轻哼一声,道:“我坏了什么事?我让骆云丢了个大脸,从昨天开始,整个上雍的人都在讨论骆家嫁女儿却被人劫走了新娘的事吧?” 阴影下的人冷笑道:“你以为这种事,能伤到骆云一根毫毛?退一万步说,就算骆云丢脸又如何?那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你!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我们在上雍的人手折损了至少七成!你若是能活着回去,自己去跟夫人交代吧。” 听了这话,斜斡云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僵住了。 “七成?” 那人道:“你以为呢?你以为骆家会任由你打他们的脸?这次折损的都是我们在上雍最得用的,那些没被挖出来的全是些边边角角不重要的小角色。你带来的人也几乎折损干净,没有了人手后面夫人交代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斜斡云沉默不语,那人尤嫌不够继续道:“还有,夫人让曲天歌跟着你是为了办大事的,不是让你随便指使他的!现在曲天歌说事情他办完了,人也走了。你想指望谁去对付谢衍?” 斜斡云一时间冷汗簌簌。 他恨骆家人入骨,若不是骆家他们斜斡氏依然还是蕲族最鼎盛的姓氏之一。如今却因为父亲残废,斜斡氏亲兵近乎灭绝而一蹶不振。 他也从蕲族王庭风光无限的贵族公子,成了人人嘲笑的落魄子弟。 因此才刚到上雍的他听说骆云要嫁女儿的消息,连思索都没有就立刻下定了决心要让骆云当着全上雍的面丢个大脸。 然而后果却是,脸骆云是丢了,但对他们来说却得不偿失。 看到他这模样,知道他总算是清醒了,黑暗中的人又冷笑一声道:“现在想明白了?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劝你,想活命的话,最近都不要在外面露面。” 斜斡云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还是咬牙答道:“我知道了!”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先回去了,有事会再来找你。” 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斜斡云颓废地仰躺在床上,双目无声地望着望着房顶出神。 骆君摇这次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能起身,中间沈红袖宋琝等人还有苏蕊都来骆家探望过她。 直到骆明湘回门当天,骆君摇也还没有被允许走出自己的院子,只能等着骆明湘亲自来暖心苑探望她。 看到脸色红润,眉目含笑的骆明湘,骆君摇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大姐姐,姐夫对你好不好?”骆君摇抬起头望着骆明湘问道。 骆明湘眉宇间带着几分羞涩,更多的却是真切的幸福和温柔,“他对我很好,许家对我也很好,你放心。” 骆君摇伸手搂着她,在大姐姐香香软软的怀中蹭了蹭笑道:“大姐姐过得开心就好,可惜我这样也不好见姐夫,回头我去大姐姐家里蹭饭。” 骆明湘点点她的眉心笑道:“尽管来就是了,还有人拦着你不成?” 骆君摇也笑道:“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我,那可是我大姐姐家。” 骆明湘在她床边坐下来,打量着骆君摇道:“我是很好的,不过我怎么听说你这两天有点蔫蔫地?” “啊?”骆君摇眼睛转了转,道:“这个…受伤了嘛,伤口有点痛又不能到处跑,肯定很闷啊。” 骆明湘挑眉,“真的只是这样?” 骆君摇学着她的模样挑了下眉,“不然还能怎样?” 骆明湘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打量着她。 骆君摇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撇过脸去,转移话题:“哎呀,大姐姐你别操心我啦,还是说说许家的事情吧。” 骆明湘也不点破,只是含笑揉揉她的脑袋道:“有什么事情要跟大哥说,他很担心你。” 骆君摇连连点头:“嗯嗯。” 骆明湘果然不再揪着她不放,转而说起自己在许家这两天的事情,骆君摇也暗暗松了口气。 姐妹俩其实平时也不是整天呆在一起,住在一个府里有时候一两天也见不了面。 但是如今骆明湘出嫁了,才发现在府中不见面和真正变成别人家的儿媳妇还是很不一样的。姐妹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等骆谨言带着人过来的时候,骆君摇还拉着骆明湘叽叽喳喳地畅想未来。 “大哥!” “大哥。” 见骆谨言进来,骆明湘连忙起身行礼。 骆谨言点点头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又侧首对骆君摇道:“薛神医回来了,父亲专程请了他来给你看看。” 薛神医跟在骆君摇后面,笑眯眯地朝她点头打招呼。 骆君摇忍不住往床里缩了缩,她觉得这位薛神医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试验品。 薛神医笑容可掬地道:“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才几天啊,你这样可不行啊。”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小声道:“这次是意外。” 薛神医翻了个白眼,“哪儿来的那么多意外?年轻人就是仗着年轻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都出去,留下一个人就行了,老夫要仔细看看。” 骆明湘微微一福,道:“麻烦神医了。” 又侧身对骆谨言道:“大哥,我先去母亲那边看看。” 骆谨言点头道:“去吧,妹夫在父亲书房,想必还要聊一会儿。” 等到骆明湘和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薛神医才走过去朝骆君摇伸出手,“丫头,来让老夫把个脉。” 骆君摇乖乖地伸出手让他把脉,薛神医手指搭上骆君摇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放开手站起身来。 骆谨言有些担心:“薛神医,舍妹的身体怎么样了?” 薛神医捋着胡须道:“眼下看着问题不大,就是有些内伤,养一段时间就好。” 说罢又偏着头打量着骆君摇道:“小姑娘,不是老夫吓唬你,你这毛病…放在常人身上问题也不大,但是你这一发作就要打得天翻地覆的,实力不行吧,损伤身体。实力若是强大了,再遇到厉害的对手,可就是内伤了。到时候伤及肺腑或者再来个经脉尽断什么的,神仙也难救。” 骆君摇偏着头,“有这么严重吗?” 薛神医道:“你没注意到你这次跟上次的伤有什么不一样吗?你若是不想哪天发作完了再也爬不起来,还是安分一点得好。” 骆谨言沉声道:“神医,难道就没有可以根治的法子吗?” 薛神医走到一边桌边坐下开始写药方,一边头也不抬地道:“这段时间老夫查了不少古籍和我门中先辈的手札,她这个问题…说到底也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想要治,普通的用药恐怕很难治好。” 骆君摇幽幽望着他:您在内涵我心理有病吗? 好吧,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点。 薛神医道:“老夫对比了她两次发病的情况,都是遇到实力远超过自己的对手,无力应付导致的。” 骆君摇道:“所以,如果我变得很厉害,就没事了?” 薛神医朝她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保证就不会在别的时候发作?如果你变得很厉害了,到时候得什么人才能压得住你?” 骆君摇有些郁郁,却也不好反驳。 因为她确实有过非战斗情况下突然变化的情况,但是她真的不会随便打人。 那所谓的“第二人格”虽然打起架来很厉害,但并不是个暴戾弑杀的状态,如果没有人招惹她或者遇到危险,一般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那我要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薛神医打量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情况…说到底还是极度的紧张害怕造成的。只要你心里安定不害怕,应该会好一些。” 骆君摇道:“我没有害怕,前两天的情况虽然很危险,但是我真的没有很害怕。我当时心里很确定,至少可以撑到大哥赶到。” “你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也不怕么?”薛神医问道。 骆君摇沉默,她真正第一次发作确实是因为极度恐慌和无措造成的。 薛神医道:“你这小姑娘真有趣,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我看你应该也很少害怕什么。但是…你这胆子,应该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大的。” 骆君摇眨眨眼睛,“谁天生胆子就会很大啊。”心里却有些暗暗惊讶,该说神医不愧是神医么?哪怕这个年代没有所谓心理学的概念,却依然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 说话间薛神医已经写好了药方,转手交给骆谨言道:“总之,暂时我也没什么头绪。她这个问题肯定是跟心理和情绪有关,最好是能有一个绝对强大又能让她信任人或者安全的环境。老夫的建议是前者,这比不让她经历之前那样的风险更有用一些。人生数十年要面临的事情多了,就算是骆家恐怕也未必能替她拦住所有的危险。堵不如疏,否则…若是堵得狠了,一旦决堤恐怕难以收拾。” “……”这话说的,骆谨言有点怀疑这位薛神医到底是神医还是江湖骗子。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那么多,人不比环境更加不可靠吗?还不如说把她关进深山绝境一辈子不见外人呢。 薛神医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扯淡,无奈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道:“暂时就这样,我还要在上雍待一段时间,我会继续研究的。听说用外力封穴对她效果不太好,回头我看看能不能配点起效快的强效迷药之类,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试试。” 骆谨言也很无奈,只得拱手道:“辛苦薛神医了。” 薛神医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骆谨言给了骆君摇一个安抚的眼神,也跟着送薛神医出门去了。 143、借刀杀人?(二更) 看着薛神医和骆谨言出去,骆君摇重新趴回了自己的枕头上。 这两天因为过度消耗而产生的酸痛渐渐消散了,但后肩的伤还有被震伤的手腕可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唉,我是不是命不太好啊。”骆君摇有些自我怀疑地喃喃道:“这才一个月,都遇到几回了?”原主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可见不是这个身体的问题。 “你不是命不好,是胆子太肥了。”骆谨言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口传来。 骆君摇连忙抬头去看,“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骆谨言道:“薛神医走了。” “哦。”骆君摇点点头,骆谨言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怪自己命不好!那次被蕲族人绑架,上次被刺杀,还有这次…难道不是因为你胆子太大的缘故?” 骆君摇苦着一张小脸,“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小偷当街抢她东西,她难道说送给你就当做慈善了?贺若雅束那么嚣张,她也不能任由她打脸啊。这次就更不用说了,那些人要砍大姐姐的手,当她难道要看着?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望着骆君摇不说话。 他头一次这么希望,这个娇娇软软的妹妹是个弟弟才好。 这要是个小子,他一定要严厉地训练教导他,然后把他丢到战场上去磨炼,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挂心。 见他这模样,骆君摇连忙伸手摇摇他的胳膊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会听话的。”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大相信。 骆君摇立刻熟练地转移话题,“大哥,那个什么云抓住了没有?” 骆谨言道:“还没有。” 骆君摇有点失落,骆谨言挑眉道:“怎么?很着急?” 骆君摇重重地点头,愤愤然道:“等抓到他、我一定要拿小刀子在他身上戳戳戳!戳十七八个洞!让他知道欺负姑娘家是不对的。” 骆谨言唇角抽了抽,道:“不用着急,斜斡云千里迢迢来上雍不是为了给骆家难堪,他短时间内绝不会离开上雍。最近…大概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养伤吧。虽然斜斡云没有抓到,但是…却抓出来的几个内奸。”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内奸?” 骆谨言眉宇间多了几分冷肃,“若不是这次斜斡云的事,我们恐怕也不会知道,堂堂吏部右侍郎,竟然会是蕲族安插在大盛的眼线!” 闻言骆君摇也不由抽了口凉气,要知道吏部可是管着整个大盛官员考核升迁的,是名副其实的六部之首。 大盛以右为尊,如果不出意外几年后现在的吏部尚书致仕,这个吏部右侍郎直接晋升的可能性高达七成。 如果到时候再闹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是蕲族人的细作,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然,如果一直不闹出来,那更可怕。 因为这事儿,恐怕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朝廷官员来。 骆君摇看看骆谨言冷肃还带着几分疲惫的面容,“这么大的事情,大哥这两天很忙吧?要好好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骆谨言笑了笑道:“大哥毕竟还算是武将,品级也不算高。真正忙碌的是父亲,摄政王还有朝中那些官员。” 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骆君摇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道:“那可要辛苦父亲了,还是我比较幸福,每天吃吃喝喝就好。” 骆谨言道:“你若是愿意每天都吃喝玩乐,我和父亲都只会高兴。” “我尽量。”骆君摇笑眼弯弯。 从骆君摇房中出来,骆一上前来奉上了一封信低声道:“公子,姬容王子的信。” 骆谨言拆开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随手将信塞进了袖袋中。 骆一一愣,“公子,九王子那边还在等回信。” 骆谨言垂眸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直到离开了暖心苑的大门,才道:“告诉他,只要他不在上雍搞事,骆家不会再管他。让他最好安分一点,摄政王没有找他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骆一有些不解,公子似乎十分不待见这位蕲族九王子。 但是这位九王子明明很配合啊,若不是他帮忙,他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蕲族竟然在大盛安插了一个这么重要的钉子。 骆谨言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觉得他太配合了吗?” “有什么问题?”不配合说不定就要死了,虽然出卖自己的国家让人不齿,但姬容这也算是为了自保吧?毕竟蕲族已经抛弃他了。 骆君摇不再看自己心计明显不深的心腹,“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自己想让郭广儒死?” 骆一心中一惊:“借刀杀人?!” 骆谨言笑了笑,“谁知道呢。无妨,我也想看看,这位蕲族九王子,到底想做什么。想必,摄政王府也是这么想的。” 见公子神色泰然,骆一立刻也放松了几分。 是了,有大将军摄政王还有公子在,这些事情哪里是他们需要操心的? 他们只需要听从公子的命令行事即可。 因为骆家大姑娘被劫一事,牵扯出的事情着实是让人难以预料。 骆大姑娘被劫当天和次日,从城里城外抓出了不知道多少蕲族细作。上雍皇城里的人们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多蕲族人的探子和眼线。 骆家事情的第三天早朝上,摄政王直接让人锁拿了吏部右侍郎郭广儒,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郭家抄了家。 而郭广儒原本是宁王一系的人,宁王自然不乐意,与摄政王据理力争,却被摄政王一大摞证据拍在脸上,当场脸黑得犹如锅底一般。 宁王因为自己被人愚弄,恼羞成怒之下也加入了清查郭广儒的行列。 一时间跟郭家交情好的,沾亲带故的,被郭广儒提拔过的,无一幸免都在被审查的名单之列。 这样的审查也并非无效,之后几天确实抓出了好几个跟蕲族高虞甚至其他各方势力有牵扯的人。 当然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和影响都远不如郭广儒。 一时间,整个上雍皇城人心惶惶。 太皇太后寝宫。 “王爷。”内侍恭敬地对快步走进来的谢衍行礼问安。 谢衍点了下头,问道:“太皇太后今日如何?” 内侍有些忧愁地道:“服了两天薛神医新开的药,精神也好了一些,只是……” 谢衍明白,薛神医换了药方,效果依然不明显。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不过是拖时间,尽量让太皇太后没那么难受罢了。 谢衍也不怪罪有些惶恐的内侍,道:“本王进去看看。” 内侍松了口气,连忙道:“太皇太后刚醒,王爷请进。” 看到谢衍进来,太皇太后含笑他他道:“知非来了?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谢衍沉默地走到太皇太后床边坐下,轻声问道:“伯母,这两天感觉如何?” 太皇太后笑道:“很好,薛神医的药很见效。” 谢衍点点头,“那就好。” 太皇太后看着他眉宇间尚未消去的寒意,道:“昨儿宁王来过了。” 谢衍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摇摇头笑道:“他说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你三叔啊…年轻时候其实人还挺好的,如今上了年岁反倒是……” 谢衍点头道:“是,我还记得。”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那位三叔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的宁王就怎么糟糕了,大约随着身份权势的变化,人总是会变的。 太皇太后正色道:“当初,你皇兄将大盛这万里江山都压到了你的肩上,那这权力便也要一并给你。只是这几年你一直征战在外,迫不得已只能让其他人辅政。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这摄政王之位就要实至名归。想做什么你尽管做,不必顾忌其他人。” 谢衍道:“伯母放心,我心里有数。外面这些琐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笑道:“我如今还能操心什么?不过是听些闲言碎语解闷罢了。我怎么听说…前几天宁王世子出门,被惊马踩断了腿?” 谢衍平静地道:“此事,我并未听说。”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你事情多,这些小事恐怕也没人敢报到你跟前,宁王也只是跟我抱怨几句罢了。还是趁着我如今还清醒,说说正事儿吧。” “……”谢衍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或许今天不该来这一趟。 ------题外话------ 看到有亲推测曲天歌和姬容是同一个人,这边可以剧透一下哈,这两位中后期戏份都挺重的,但确实不是一个人哦。(づ ̄3 ̄)づ 下面来加速一下摇摇和王爷的关系进展~~ 144、召见骆夫人(一更) 看着躺在床上形容苍老憔悴却依然笑吟吟望着自己的老人,谢衍心中也不由一软。 轻叹了口气道:“伯母想说什么?” 太皇太后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告诉伯母,你到底中意哪个姑娘做你的王妃。” 谢衍蹙眉不语,太皇太后了然道:“这是都不满意了,那下次……” 谢衍连忙阻止了她,无奈道:“伯母,您就别折腾了。我…这几天事情多,等这事儿过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太皇太后定定地望着他,谢衍正色道:“我保证,一定会认真考虑。” 成婚么? 如果皇伯母一定要看到他成婚才能放心,也不是不行。 谢衍在心中微微蹙眉,心里却难免有些烦乱。 太皇太后苍老的眼中闪烁着历经世事后的沉淀的智慧,“伯母想看到你成婚,不代表要你随便找个人成婚。知非,婚姻是大事,特别是对你来说,这个人选一定要考虑清楚。你放心,无论你选了谁,皇家都会支持的。” 谢衍哭笑不得,您老先前非要逼着我娶个王妃,现在又跟我说不能随便找个人? 虽然是这么想着,谢衍口中还是应承道:“伯母放心,我知道。” 等到谢衍离开,太皇太后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孩子自小就固执,他肯定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侍立在一边的黄公公笑道:“王爷自小聪明,太皇太后过虑了。” 太皇太后道:“我这么逼他不是想逼着他立刻成亲,是要他开始考虑这件事。没有人逼他,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就算有合适的人在跟前也会错过,又何谈成婚?我就怕他被逼急了,随便找个人糊弄我。” 这年头,当父母难啊。哪怕孩子都已经年过而立了,依然没法让人放心。 黄公公道:“王爷孝顺,不会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显然是对自己的侄子没什么信心。 “对了,上次你去骆家,骆家那小姑娘……” 黄公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太皇太后还惦记着骆家二姑娘呢?” 太皇太后笑道:“我就瞧着那小姑娘可心,看那甜甜的笑容,还有那漂亮的小脸,看一眼就觉得甜到心里去了。就是看着年纪小了一些,再过几年肯定也是个不逊于她娘的大美人儿,就是不大像骆云的女儿。” 说到最后,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不能怪太皇太后对骆大将军有偏见,从太皇太后第一次见骆云起,骆大将军就从来都不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形象。 要知道,当年已故的骆夫人也曾是上雍皇城里出了名的美女兼才女。就这样一个出身名门的美人儿却选了骆云这么一个武夫,当时不知道让上雍多少豪门公子心碎。 骆家三个孩子她都见过,就老二比较像骆云,但也还是比骆云要好看得多。 至于老大和最小的姑娘,恐怕就是全托了先骆夫人的福了。 黄公公笑道:“太皇太后喜欢自然是好的,只是…恐怕骆大将军那儿不会乐意。” 太皇太后也有些担忧,“知非身处这样一个位置,骆云是不大喜欢让自己的女儿搅和进来。但是…我看知非也不像是对那小姑娘完全没意思的模样啊。” “……”黄公公默然,忍不住在心中问:太皇太后您哪里看出来摄政王对骆家姑娘有意思了?难不成是老奴老眼昏花了? 太行太后思索了良久,也只能叹了口气道:“罢了,骆家应当也没有那么快给小姑娘定下婚事,要么…明儿再将小姑娘叫进宫里来瞧瞧?就叫她一个。” 这样,骆家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黄公公道:“这几天恐怕不成。” “怎么?” 黄公公道:“前儿个,骆家大姑娘迎亲路上不是出事了么?骆姑娘为了救骆家大姑娘,伤得不轻。因太皇太后那几天精神不好,老奴就没拿这事儿烦你。”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精神一振,“怎么回事?说说?” 黄公公身为太后身边的心腹总管,自然将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的。 当下便将那日骆家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有骆君摇突然暴走跟谢衍打了一架的事情因为被骆谨言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得知。 听了他的话,太皇太后陷入了沉思。 黄公公也不打扰她,以他对这位侍候了半辈子的女主子的了解,她绝不会因为骆家二姑娘以身犯险而不悦。 相反…… 良久,只听太皇太后道:“快!传我旨意,请骆夫人进宫一趟。” 黄公公有些惊讶,“太皇太后,您这是……” 太皇太后眼眸明亮,道:“不选了!横竖我看知非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骆家这姑娘,就是最合适的摄政王妃人选!”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这姑娘年纪太小看着太娇气,恐怕胜任不了摄政王妃之位。但是现在看来,这姑娘虽然看着娇滴滴但确实有将门风采。 敢孤身一人引开追兵,可不仅仅是有几分身手就可以的。 胆识头脑一样也不能少! 太皇太后一直对上雍的贵女们有些不满,觉得她们都过于娇弱了。倒不是说一定要习武,而是她们习惯了依附父母,兄长,夫君,一旦真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大事临头,除了哭和殉节,太皇太后实在怀疑她们还能做什么。 同是一个时代的贵女,当年的东陵双姝虽然白靖容才是敌人,但太皇太后却更讨厌穆王妃姚韫。 可惜早年要辅佐高祖平定天下,近年因为丈夫儿子接连去世太皇太后身体也很不好,根本没有精力管这些事。 黄公公迟疑道:“是不是要跟摄政王通个气儿?”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不用,先去传旨,先探探骆家的口风。对了…理由、理由就说是为了安抚骆夫人因为大姑娘的事情受惊了,将骆家大姑娘也一并召入宫来。这次也确实是因为朝廷的事,连累了那姑娘。” 黄公公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又道:“把我召见骆夫人的消息传给知非。” “是。” 黄公公在心中叹气,为了摄政王,太皇太后可算是费尽心力了。希望摄政王殿下真的能有个好姻缘,也算是让太皇太后放心吧。 接到太皇太后的旨意,苏氏也有些懵。 她直觉太皇太后召见自己并不全是为了女儿婚礼的事情,毕竟这事儿也过了好几天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劳动太皇太后亲自垂问安抚,对明湘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带着满腔疑惑,苏氏还是匆忙收拾仪容,穿上定国夫人的诰命大妆,和骆明湘一起进宫去了。 另一边,太皇太后召见骆夫人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摄政王府。 正在书房里议事的顾珏和卫长亭听了都不由双双看向主位上的谢衍。 顾珏是觉得奇怪:太皇太后召见命妇这种事情,也需要跟王爷通报么? 卫长亭却将自己藏在折扇后面,窃窃偷笑。 他是太皇太后的表侄,母亲也时常进宫探望太皇太后,知道的东西自然比顾珏这个白手起家完全不熟悉京城局势的人要多得多。 谢衍看着卫长亭笑得贼眉鼠眼的模样就觉得眼睛疼,但是他更加头疼。 太皇太后前头才答应让他考虑几天,转头就召见骆家夫人,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谢衍当然不会天真得以为太皇太后如今病成这样,还有心情招骆夫人进宫闲聊。就算是要安抚骆家,也该是太后出面。 想起骆家那小姑娘,谢衍头更疼了。 卫长亭轻咳了两声,“王爷?” “闭嘴。”谢衍淡淡道。 卫长亭耸耸肩,折扇一合挡在自己嘴边,以示自己识趣闭嘴。 谢衍不再理会卫长亭看好戏的表情,三两句将他们要谈的事情交代完,就将两人给轰出了书房。 被赶出去的卫长亭也不介意,笑眯眯地挥动着折扇就往外走去,“老顾,你自便啊。本公子去一趟长陵公主府。” 顾珏打量着他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卫长亭笑道:“既然原本不知道,那还是不知道得好。相信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顾珏也不在意,他原本就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卫长亭怪异的态度让他升起了一点点好奇罢了,“和骆家有关?” 卫长亭笑而不语。 “还跟王爷有关?” 顾珏蹙眉,“跟王爷和骆家都有关?蕲族?” 卫长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心旷神怡地走了出去。 被抛在身后的顾珏一脸无语:故弄玄虚有意思么? 书房里,谢衍正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骆家那个小姑娘…… 薛神医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那姑娘啊,虽然不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但是心境安稳总是错不了的。小姑娘胆子不小,实力也不弱,还会如此容易受惊,恐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大惊吓,害怕不安早就在心理扎根了。哪怕她自己都忘记了,这影响也不会消除。她需要一个人来护着她,但是偏偏没有这个人,于是她便自己弄出来这么一个人。若是身边真的有一个强大无比,让她觉得安心可靠的人,或许这病就不药而愈了。” “说来也是可怜,从小丧母,父亲兄长又常年不在身边,还有这么个家世,也不知道糟了多少罪。你那个…什么儿子,不也算计人家么?真是作孽啊。” 薛神医的感叹声还在脑海里回荡,谢衍微微苦笑:太皇太后太想当然了,他如今这样的身份位置,又哪里承担得起薛神医那些厚望? 145、骆云暴怒!(二更) 苏氏从宫中回来,直到进了骆府也依然有些魂不守舍。 见她这副模样,迎上来的嬷嬷有些担心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苏氏摆摆手,定了定神道:“没什么,将军在不在府中?” 嬷嬷点头道:“将军和大公子今天都没有出门,不过下午有人求见将军,想必是在书房议事。” 苏氏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书房见将军。” 嬷嬷见她确实没事,这才应了声是带着人回去了。 苏氏到了骆云书房外,侍卫果然说将军在里面议事请夫人到花厅稍等。 苏氏坐在书房旁边的花厅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骆云和骆谨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将军。” “母亲。” 互相见过了礼,骆云才道:“夫人这是有什么急事?” 苏氏定了定神,道:“确实有事。” 骆谨言轩眉微扬:“母亲刚从宫中回来,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事?” 苏氏看了继子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要将君摇指给摄政王。” “什么?!”骆云闻言瞬间拍案而起,“放屁!谢衍那个混账怎么配得上我们家摇摇!” 骆谨言因为早有预料,反应倒是没有骆云那么大。 但是刚刚握在手中把玩的玉佩却也咔嚓一声碎成了两块。 “将军!”苏氏无奈,却还是不得不打断暴怒中的骆云。 太皇太后也是能随便骂的? 骆云其实并没有骂太皇太后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受不了这个冲击罢了。事实上无论苏氏说的是谁,他都一样要骂。 骆云轻哼了一声,愤愤地坐了下来,“夫人是怎么回的?” 苏氏无奈,“我还能怎么回?自然是说君摇年纪还小,我也做不得主,要先回来跟将军商量一下。” 骆云一挥手道:“不用商量了!我明儿就进宫去回了太皇太后!” 苏氏知道跟他说不通,扭头去看坐在下首的骆谨言。 骆谨言一时却没有回话,而是坐在位置上剑眉微蹙,若有所思。 骆云也发现了儿子的不同寻常,皱眉道:“怎么?谨言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别告诉他,长子想要骆家跟谢衍联姻,他要是敢这么说,他下一刻就打断他的腿! 骆谨言道:“还是上次讨论的事情,摇摇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该到了准备婚事的时候了。” 骆云有些不耐烦,“所以?” 苏氏道:“谨言的意思是,我们如果拒绝太皇太后,就必须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毕竟,太皇太后也没有胡乱指婚,摄政王无论身份地位容貌能力,无一不是上雍翘楚,就算要拒绝肯定也不能瞎扯。 骆云不以为然,“我看他不顺眼,不想要这样的女婿,有什么问题?”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当父亲的看待选女婿不顺眼,简直再合理没有了。 骆谨言问道:“那么,父亲对摇摇的婚事,有什么打算了吗?” 花厅里一片沉默,骆云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想再多留摇摇两年。”之前骆云确实急着操心女儿的婚事,毕竟适龄的优秀人选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少。但是经过了前几天女儿再次发作的事,骆云心中却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就这么将女儿嫁出去,万一将来到了夫家再发作…当然,他们骆家也不会那么缺德,隐瞒夫家情况。问题是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家都是难以接受的,没看就连谢承佑那样逐利的小人见识过一次之后都果断放弃了吗? 而一旦让对方知道了摇摇的病情,就算对方碍于骆家权势不敢泄露出去,到底也是个隐患。 骆谨言摇头道:“父亲,这不妥。再留摇摇两年,外面不知道还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骆云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事实上征战一生的他对很多事情都有着惊人的敏锐。 他眼神瞬间一厉,目光定定地盯着长子。 旁边的苏氏都被这眼神吓了一跳,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想将摇摇嫁给谢衍!?”他若还不明白儿子的意思就算是白活了。 什么怕别人风言风语?他们骆家什么时候怕人风言风语了?就算是摇摇,骆云也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畏惧这点流言蜚语。 骆谨言沉默不语,骆云大怒,“骆谨言!那谢衍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摇摇若是嫁给他,哪里会有什么安稳日子过?!” “将军。”苏氏看了看父子俩,低声道:“将军息怒,先听听谨言的想法再说吧。” 骆云盯着长子,“说!”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若是说不出个好的理由,就等着被我打断腿吧! 骆谨言不疾不徐,垂眸思索了一下方才问道:“父亲,就算你想要再留摇摇两年,哪怕从现在往后数五年,年龄可以与摇摇婚配的人中,有比谢衍更出色的人选吗?” 骆云沉默不语。 比谢衍更出色的人选,这着实是一种妄想。 哪怕是骆云也不得不承认谢衍的出类拔萃。 骆云一向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很出色,但是长子善于谋略,武艺略逊一些。次子武艺出众,假以时日必然会是大盛的一员猛将,却又略输谋略恐怕很难成为真正的统帅之才。 更不用说,谢衍无论文治武功,都可以说尚在两个儿子之上。 谢衍独自率兵千里勤王平定上雍叛乱,扶持新皇登基,以摄政王的身份弹压朝中暗流的时候才二十五岁。 以一己之力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连续收复四座失城的时候二十六岁。 只用了两年时间,将北线战事一路平推,将蕲族人彻底逐出大盛疆土的时候,谢衍二十八岁。 之后两年,与蕲族人在边关缠斗,拉高虞结盟,大军直逼蕲族王庭,将蕲族人撵入瀚海深处重立王庭之时,谢衍也还未满三十。 可以说,哪怕他人生的辉煌就到此为止,将来谢衍依然会是大盛历史上最耀眼夺目的将星。 他用五年时间,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这样的战绩过于出众光芒太过璀璨,大盛立国三十多年,除了骆云意外的将领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而骆云只是个武将,谢衍却还是摄政王,打仗之余还要关注千里之外上雍的局势和整个大盛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谢衍有多优秀,骆云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因为大盛摄政王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同样的,摄政王妃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王妃贵妇所能比的。 身为一个父亲,骆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安泰无忧一生平顺,因此哪怕女婿没那么出众身份低一些也无妨。 在这一点上,骆云显然跟太皇太后和高祖皇帝当年是一样的。 父母之爱子女,大抵如此。 虽然有时候,这样的慈爱之心并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沉默了许久,骆云还是咬牙道:“无论谢衍怎么出色,他跟摇摇都不合适!摄政王妃这个位置,摇摇承担不起。” 苏氏微微蹙眉道:“将军这话未免小看君摇了。”她倒不是赞成这门婚事,只是单纯针对骆云这句话。 从前君摇是有些不学无术,但那些东西都是可以再学的,君摇也足够聪明。关键是,她有勇气,也足够坚韧,并不像是骆云眼中那般柔弱。 而后者,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上雍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从小接受世家宗妇的教育?但若关键时候撑不住,会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苏氏觉得将军眼中的女儿跟大多数人眼中的骆家二姑娘,可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这一点就连同样疼爱妹妹的骆家两位公子都望尘莫及。 骆谨言蹙眉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骆谨言才抬起头来,看向父亲问道:“如果我说,摇摇可能也对谢衍有意呢?” “什么?!”不仅是骆云,就连苏氏也有些坐不住了。 骆云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道:“谢衍!他敢勾引我的女儿!!” 在骆云心中,自家摇摇自然是乖巧又听话的,那就只能是谢衍这个老男人不知廉耻勾引自家不懂事的宝贝女儿。 骆云转身快步往外走去,骆谨言微微挑眉也不阻拦。 苏氏却有些急了,“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骆谨言道:“找人打架吧?劳烦母亲准备一些伤药。”根据以往的经验,父亲是打不过谢衍的。 “这……” 苏氏见骆谨言一派从容淡定地模样,也略微安心了一些,问道:“谨言,君摇当真……” 骆谨言摇摇头道:“我还没问过摇摇,不过…我这些天仔细盘算过京城的权贵公子,谢衍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父亲……”骆云明显就是不愿意啊。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父亲的想法我明白,只是如今上雍这些公子哥儿实在是拉胯,我都看不上父亲自然也看不上。若是依然选军中将领…且不说年龄相貌和摇摇般配的能有几个,这又能比嫁给谢衍好多少?” 苏氏还是不赞同,“那你也不能说君摇……”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放心,父亲不会跟人说这话的。我回头去问问摇摇,她若是不愿意,正好用这个理由拒绝太皇太后。打了未来老丈人,还怎么结亲?” “……”苏氏无言:你到底是想结亲还是不想结亲? ------题外话------ 骆云(暴走中……):混账谢衍!竟敢勾引我的宝贝摇摇! 谢衍(懵逼中……):你在说什么? 天昏地暗打斗ing…… 骆谨言(微笑):如果摇摇喜欢,就是老丈人和未来女婿切磋。如果摇摇不喜欢,就是摄政王打了父亲,两家有怨不可结亲。完美双赢! 骆君摇:喵喵,发生了什么事? 146、打上门来!(一更) “谢衍!你这个混账,给我出来!” 镇国军大营外,守卫的将士惊恐地望着突然策马狂奔而来的骆大将军,连忙叫人进去通报。 骆大将军怎么会突然到镇国军来,还一副是要上门打架的模样? 再看看骆大将军背后并没有跟着玄甲军的千军万马,这才松了口气。 哦,大将军不是想要跟镇国军开战,大盛还是天下太平的。 骆大将军先去了一趟摄政王府,被告知王爷出城去了镇国军大营,又出了城策马往镇国军大营跑, 一路跑下来原本已经气到要炸的状态倒是已经缓和了几分。 所谓再而衰,三而竭,骆大将军将要被抢了爱女的怒火当然不可能竭,但也略微冷静了几分。 因此才能够站在大营外面叫人,而不是直接打进去。 谢衍也来得很快,或许应该说早有预料? “大将军,不知……” 一句话未完,就听骆云冷哼一声,“谢衍,看枪!” 骆云在上雍平时是不带兵器的,但他在战场上用的是一杆蟠龙银枪。 枪最常见的长兵器,有百兵之王的称号。但要练好却不容易,俗话说月棍,年刀,久练枪,而骆云的枪法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流派,是纯粹在战场上实战而来的。 数十年战场生涯,让他已经堪称一代枪法大家。如果骆云愿意,甚至可以写一本骆家枪之类的书以传后世。 对骆云一上来就打谢衍并没有乱了手脚,身形向后疾退的同时谢衍沉声道:“退下!” 周围见骆云攻击自家王爷想要动手的将士们闻言,立刻都住了手。 谢衍拂袖扫开骆云刺过来的枪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几步开外。 “大将军想要切磋,请到校场。”说罢也不等骆云反应,已经朝着校场的方向掠了过去。 他对骆云足够了解,知道皇伯母若是真的召骆夫人进宫提了婚事,那么今天不打上一架是很难收场的。 骆云见状,脚下不停也追了过去。 两人都是实力非凡之辈,不过片刻间就到了校场。此时正好是傍晚镇国军将士吃晚饭的时间,校场上也没有几个人倒是方便了两人切磋。 骆云也不客气,手中长枪横扫,风声猎猎几乎有削山破海之势。 谢衍旋身而起,不远处校场边上成排的兵器架上一杆长枪落到了他手中。 长枪一划,两人这才正式过起招来。 谢衍平时并不怎么用枪,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剑的。不过平时他也并不时时将佩剑带在身上,此时也就是拿到什么算什么了。 原本平静的校场内,风声呼啸,寒光飞溅,强劲的劲力随着长枪挥出,更是黄沙飞舞,气势惊人。 不过片刻,就有数道身影飞速朝着校场便奔了过来,都是闻讯而来的镇国军将领和一些离得近此时又没有值守来凑热闹的普通士兵。 毕竟,无论是关心自家王爷的安危,还是观看王爷和骆大将军的切磋,都是非常重要不可错过的大事。 “这…打得也太厉害了,我们要不要劝劝架啊?”一个将领看着不远处缠斗中的两人,忍不住问道。 抱剑站在一边的袭影瞥了他一眼,问道:“谁去?” 将领无语,这确实是个问题。 现在这个情况,谁敢靠近恐怕第一个就要先被两人给拍飞出去。但是…… “这好端端的,骆大将军怎么来找咱们王爷的麻烦了?”看着也不像是普通切磋的模样啊。 校场中央,以两人为中心足有几丈见方范围,旁观的人只觉得黄沙飞舞,气势骇人。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感觉到,快速挥动的长枪打出一道道恍若实质的劲力,只要稍有不慎恐怕身上就要多几道口子。 若是内力浅薄之辈,被卷入其中必然是个横死当场的下场。 骆云没想到谢衍枪法竟然也十分不俗,原本心中是饱含怒火的,越打反倒是越来了兴致。 两人这一战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但显然两人都没有兴趣将时间拖得更久了,于是缠斗也越发激烈起来。 矫若游龙,势如猛虎。劈山裂石,尘土飞扬。 校场周围已经被镇国军将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军中并非江湖,并不一味追求个体实力,因此对大多数人来说能看到这样两个堪称绝顶高手的对决也是极其罕见的。 “你们说,谁会赢?”不知是谁小声问道。 有人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我们王爷啊,谁不知道咱们王爷三年前就被誉为大盛第一高手。” “赌一把?” “赌就赌!” 几个相熟的将领纷纷凑热闹,还不忘拉旁边的人下场,“顾将军,卫将军,你们押谁?” 顾珏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口中道:“王爷。” 不知何时过来的卫长亭却摸摸下巴道:“我押骆将军。” “……”众人纷纷朝他投以看叛徒的眼神。 卫长亭在心中冷笑一声,满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口中却很是谦逊,“骆大将军毕竟是客人,你们都押王爷,未免太不给大将军面子了。这样不好,不利于咱们镇国军和玄甲军的关系。” “是这样?”这明显就是瞎扯的话,连顾珏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卫长亭义正辞严地道:“自然是如此,不然还能为了什么?要不然,咱们换换?我押王爷,你们押骆将军?” 众人纷纷拒绝,虽然说小赌怡情,但是能赢谁愿意输呢? 卫长亭委屈地道:“那就只能我来了。” 众人纷纷称赞卫将军高义,一边飞快从他手里抢过银子,生怕他反悔一般。 卫长亭在心中得意地哼哼:你们一群大老粗,懂个屁! 众人押注的时间,校场中央的打斗终于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几次凌厉的交锋之后,只听咔嚓一声,谢衍手中的长枪应声而断。 原来是两人交手这么长时间,谢衍手中的枪终于不堪摧折,断成了两段。 只是这一瞬间的变化,骆云的枪杆已经拍向了谢衍的心口。 谢衍本该立即后撤,不想他竟然硬生生站在了原地没动。 校场边响起一阵惊呼,“王爷?!” “小心!” 骆云眼神一凛,长枪已经扫了出去。 卫长亭忍不住叫了一声,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谢衍这特么是要拿命娶媳妇儿啊! 在一片惊骇的呼叫声中,谢衍依然没有动。 骆云内力强劲,实力超群,这一枪横扫速度自然是极快。 卫长亭才刚冲出去两步,枪杆就已经到了谢衍跟前。 然后…硬生生地在距离谢衍胸口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校场上一片寂静,好半晌才听到有人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骆云脸色十分难看,打了半个多时辰两人身上都多少有些伤痕,倒是不算严重。 骆云收回了手中的蟠龙银枪,盯着谢衍的眼中余怒未消,“你就不怕我真的打下来?” 他这一枪若是拍实了,哪怕是谢衍这样的人至少也得断几个肋骨躺三个月。 谢衍有些无奈,拱手道:“多谢大将军手下留情。太皇太后唐突了,还请大将军见谅。” 骆云阴恻恻地瞥了谢衍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飞身而去了。 骆大将军气势如虹,自然也没有人敢拦他,就这么让出了一条路眼睁睁地看着骆大将军扬长而去。 “……”校场上的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兴奋,有人欢喜,有人好奇,还有人如丧考妣。 卫长亭收住冲出去的脚步,朝身后众人挥挥手道:“没事了,都散了吧。对了,老顾,记得帮我把银子收好。” “……” 不管如何郁闷的同袍,卫长亭笑嘻嘻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谢衍一番,啧啧叹道:“下这么大的血本,这要是不把王妃娶回来,血亏啊王爷。” 谢衍淡淡地扫了一眼碎嘴成性的卫世子,“你太闲了么?” 卫长亭难得正色道:“看来太皇太后确实跟骆家提了婚事,不然骆云也不能专程跑来找你麻烦。王爷,你想拒绝太皇太后吗?” 谢衍蹙眉不语,卫长亭笑眯眯地道:“我跟你打赌,你若是先一步拒绝太皇太后,骆云还得来跟你打一架。理由就是……你竟然敢看不上他女儿。” 女儿奴得罪不起啊,你想娶吧就是抢他女儿的人,你不想娶,就是看不起他女儿。 太皇太后这一招棋,走得妙啊。 卫长亭叹了口气道:“王爷,考虑一下。说得…功利一点,如果你娶了骆家的姑娘,至少三五年内,军中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了。玄甲军站在你这边,就算有什么小猫小狗想搞事,也闹不起来。正好可以专注朝中局势。” 谢衍淡然道:“你总算打算花心思考虑正事了,就是想法太下作了。” 卫长亭没好气地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谢衍,道:“我哪里下作了?联姻怎么了?这上雍有多少人家不是联姻?人家不也和和美美过了一辈子吗?” 权贵之家的婚姻,有几个跟利益完全无关的? 难道骆家只是要找一个对骆二姑娘痴迷不已的女婿?你要是觉得愧疚,对人家姑娘好一些不就完了? 不对!联姻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婚姻方式了,分明是姓谢的自己心里想法下作! 147、兄妹谈话(二更) “摇摇。”骆君摇百无聊赖地靠在摆在花园中的躺椅上发呆,听到骆谨言的声音才连忙抬起头来,“大哥。” 骆谨言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君摇摇头道:“没有,只有伤口还有点痛,手腕也好了,大哥你看。”说罢还抬起右手手腕给骆谨言看。 骆谨言抬手牵着她纤细的手腕仔细看了看,才拉着她到不远处的石桌边坐下。 虽然才九月上旬,小花园里的石凳上却早已经被放上了柔软的坐垫。 骆君摇好奇地看着骆谨言,“大哥这个时候怎么过来我这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骆谨言沉吟不语,骆君摇道:“真的有事?大哥你说。” 骆谨言正色道:“对谢衍,你怎么看?” “啊”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骆谨言认真地重新问了一遍,“我说,你对谢衍这个人怎么看?” 骆君摇道:“很好啊,摄政王殿下武功高强,战功赫赫,为人也很好,还救过我呢。” 骆谨言沉默了片刻,才轻叹了口气道:“摇摇,大哥不是在问摄政王。大哥是问你自己心里,觉得谢衍这个人怎么样?” 骆谨言有些莫名,眼神还有些游离,“大哥怎么问这个?” 骆谨言抬手拂开她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发丝,道:“太皇太后下午召母亲入宫,说是……想要把你指婚给谢衍为妻。” “啊?!”骆君摇大惊,就连手中兰音专门为她准备的果茶都险些洒出来。 骆谨言盯着她跟前水波未平的茶杯,然后又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骆君摇身上。 “摇摇,这关系到你的未来,我和父亲还有你二哥,都希望你将来能幸福。”骆谨言正色道:“所以,大哥希望能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骆君摇觉得自己都被震惊到麻木了。 太皇太后指婚? 她、和谢衍? 她以为上次太皇太后召见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啊。 而且,阮月离既然有那么强烈的意愿想要成为摄政王妃,都能跑到她面前来宣告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做吗? 怎么就突然要指婚了? “摇摇?”骆谨言沉声道。 骆君摇回过神来,连忙道:“那个,大哥。我们家…跟摄政王府联姻,不太合适吧?” 骆谨言望着眼前精致漂亮的少女,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双澄澈的眼眸是多么明亮璀璨。 骆谨言叹息了一声,道:“这不重要,骆家的姑娘嫁给谁,除了骆家人没人有资格干涉。摇摇,大哥不希望你将来嫁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更不希望…你因为一些无谓的原因错过你真正钟情的人。” “大哥……”骆君摇难得有些慌乱,小脸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红霞。 她前世虽然也活了二十多岁,但在训练和任务之间沉迷网络,并没有机会喜欢上什么人。 平时相处的除了上司教官就是几个跟她一样的姑娘,交际圈十分贫乏。 虽然对什么爱情宝典、爱情策略,心灵鸡汤张口就来,馊主意更是一大把,但属于典型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她这两天才刚刚想清楚,自己确实是对谢衍有好感,就被自家大哥这么暴击,一时间真的有些茫然了。 骆谨言抬手,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用着急,慢慢想。” 骆君摇点点头,努力的将脑海中的思绪理清楚,她一向都很擅长做这个。 好一会儿,骆君摇才抬起头来望着骆谨言道:“大哥,我仔细想了想,我…大概、确实有点喜欢谢衍的。但是,这不是我可以给骆家惹麻烦的理由。即便你和父亲不说我也知道,跟摄政王府结亲,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骆谨言微微挑眉,显然没想到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不反驳,只是微微挑眉道:“哦?怎么说?” 骆君摇正色道:“爹爹和摄政王府分别掌管着大盛三分之一的兵权,如今陛下年幼无法亲政,两家本就很招人惦记。朝中恐怕也有不少人忌惮防备着谢衍。一旦骆家和摄政王府结亲…就算原本相信摄政王没有野心的人恐怕也不敢那么确定了吧?还有爹爹,爹爹历经两位先帝依然地位稳固,就是因为他从不参与朝堂事务,一旦成了摄政王的岳父……”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落在骆君摇头上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哥!我在说正事!” 骆谨言轻咳了一声道:“摇摇果然是出息了,竟然已经想了这么多。不过…摇摇,你要知道,骆家即便再不干政事,也不可能这样十年百年的存在下去。无论是玄甲军还是一个家族,存在久了就无法避免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外部的固然有,内部的却只会更多。你既然能想到这么多,那就该明白指望骆家永远像爹爹在高祖和先帝时候那样,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骆君摇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自家大哥。 骆谨言道:“骆家如果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就不可能永远掌握着玄甲军。大盛三分之一的精锐几十上百年都掌握在同一个家族手里,是多么危险的事情?那最后这玄甲军到底是大盛的,还是骆家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可是,这跟和摄政王府结亲有什么关系?” 骆谨言笑道:“没什么关系,大哥就是告诉你,和摄政王府结亲对骆家的影响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避免旁人忌惮固然是一种生存之道,但问题永远在那里,并不会因为你避讳就消失不见。同样的,迎难而上彻底解决问题,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如果骆家连女儿要嫁给谁都不能自己决定,那么父亲和我还有你二哥这些年出生入死有何意义?” 骆君摇靠过去抱了抱骆谨言,抬头看着他笑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不过…我也是认真的,就算我真的喜欢谢衍,但是…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更何况,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还算不上爱情吧?我也不会因为嫁不成谢衍就要死要活的,你不用担心。” 骆谨言挑眉道:“所以,如果你不能跟谢衍在一起,也不会很难过?” 骆君摇点点头,“大概,会有点遗憾吧。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考虑这么多。” 毕竟勉强也算是初恋嘛,骆君摇觉得如果哪天谢衍结婚了,她还是会有一点点的难过的。 骆谨言道:“那,如果你要嫁给别人呢?” 骆谨言笑容瞬间有点僵硬,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大多数成婚之前也不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但是…骆君摇觉得,对一个有点感性的现代人来说,嫁一个没感情的人显然比嫁不成自己喜欢的人更严重一些。 “大哥,你真的不愿意养我一辈子吗?我可以少吃一点点……”骆君摇可怜巴巴地道。 骆谨言失笑,拍了拍她的脑门道:“行了,大哥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骆谨言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临走时还带着几分笑意问道:“你也知道太皇太后已经病入膏肓,她亲自做媒,骆家也不好太不给老人家面子。所以,摇摇……如果你不愿意嫁给谢衍,最好是让谢衍主动去跟太皇太后说。毕竟,太皇太后只是私下问的,并没有公开。如果谢衍强烈反对,太皇太后自然也不好勉强。对了,父亲已经出城去找谢衍算账了。” 骆君摇惊恐地望着自家大哥,“算…算什么帐?” 骆谨言微笑道:“父亲认为,谢衍勾引了他的宝贝女儿。另外,你二哥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着自家大哥扬长而去的背影,骆君摇欲哭无泪。 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大哥! 骆谨言将要踏出花园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趴在石桌边上抱着头苦思冥想的妹妹。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啧,小丫头想得还挺多。女大不中留,看来真的要准备摇摇的婚事了。” 至于谢衍到底喜不喜欢自家妹妹这个问题,骆谨言根本不作考虑。 以谢衍的为人,若真的对摇摇没有一点好感,只怕连一点近身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但也只是这一点好感罢了,若谢衍现在就敢说跟摇摇两情相悦什么的,骆谨言绝对不介意让他知道勾搭闺中少女以及别人的小妹妹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公子。”骆一上前来,恭敬地道。 骆谨言点点头,“这几天摇摇若是要出门,不要拦她。” 骆一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是,公子。” ------题外话------ 骆大公子:谢衍可以对摇摇有好感,毕竟摇摇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但是胆敢拐她谈恋爱就必须打死!! 哈哈,不是骆大公子双标哈。那个时代一个合格的兄长,可以接受别人单方面痴恋自己的妹妹,但不太能接受妹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跟人谈恋爱~~ 148、岳父的纠结(一更) 刚吃过晚饭,还因为骆谨言傍晚的话有些神思不属的骆君摇听说骆云来了,立刻跳起来就往外面冲。 “这么急躁做什么?”骆云踏进大门,正好伸手接住了朝外面冲出来的骆君摇。 小心避开了她后肩受伤的地方,骆云轻声道:“摇摇,怎么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骆君摇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骆云,“爹爹,大哥说你去…你受伤了?重不重?” 骆云其实几乎没有受伤,只有脖子上有一点被飞石擦过的淡淡血痕。只是位置太特殊了,难免让人担心害怕。 原本衣服也破了几道口子,但换了一身衣服后自然就看不出来了。 骆云笑道:“爹爹能有什么事?难道你觉得爹爹打不过谢衍那混蛋?!” 骆君摇连忙笑道:“那当然不会,我爹爹最厉害了。但是…爹爹受伤了嘛,痛不痛?” 骆云轻哼一声道:“一点擦伤,明儿就好了,谢衍伤得更重!”听了女儿的恭维,骆云略微有点心虚。 论实力,谢衍应该是要比他略强一线的。这一点骆云也从不避讳,他天赋确实不如谢衍,而且谢衍从小便有名师教导,骆云却是入伍之后甚至是打出了一点成绩后才有了机会真正接触到高手的。 有如今这样的成就,骆云已经堪称传奇了。 但是面对自家宝贝女儿,骆云可不想输给谢衍。 骆君摇拉着骆云走回花厅坐下,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他确实伤得不重这才松了口气。 “爹爹,你……”一时间她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爹爹不该去跟谢衍打架?可是爹爹分明是因为她才去的啊。 骆云笑道:“不用担心,习武之人切磋一下,旁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骆君摇点点头叮嘱道:“爹爹以后还是少跟人动手吧,难道在边关还没打够?好不容易回来,歇两年调理一下身体多好。” 骆云只觉得欣慰极了,真不愧是他的乖女儿,果然还是最关心爹爹了。 父女俩腻歪地闲聊了一会儿,骆云还是正色道:“摇摇,虽然太皇太后提的事情爹爹不大喜欢,不过有一件事你还是应该考虑了。你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骆君摇同样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爹爹,女孩子一定要成婚吗?” 骆云很想说,你不想成婚就算了,爹爹养你一辈子! 但还是硬生生地将这话给憋了回去,这个世道女孩子不成婚会经历什么,骆云从一介草民到如今的位高权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这可不仅仅是晚婚几年,或者选个赘婿什么的。 这个世道对离经叛道的女子的恶意,比对那些真正的毒妇,悍妇还要强烈。 因为在世人眼中,那些人纵然心狠手辣,嚣张跋扈,甚至放荡不堪,但她们也还是女人,只是不是好女人而已。但如果一个姑娘光明正大表示自己不婚,除非遁入空门,否则在世人眼中她就不是个正常女人。 要知道,大盛是连立女户都禁止的。 更何况,作为一个父亲,他又怎么忍心真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孤独终老? 而女子一旦错过了花嫁之期,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夫婿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骆云柔声道:“摇摇怎么会这么想?摇摇可千万不要当世人都是谢承佑那样的混账,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优秀的好男人的。” 骆君摇托着下巴道:“咱们家好像也不需要我去联姻,成婚总该为了些什么吧。我总觉得,为了嫁人而嫁人,很没趣。” 骆云道:“怎么会呢?爹爹一定会给摇摇找个最好的夫婿,说不定你一见就喜欢他了呢?” 想起长子说过摇摇可能对谢衍有好感的事情,骆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算…就算你喜欢谢衍,也没关系!” 说完骆云又赶紧找补了一句,有些愤愤地道:“不过爹爹不建议你选谢衍,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配得上摇摇?” 骆君摇有些哭笑不得,“爹爹,摄政王又不是大白菜,还能任由我挑选啊。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女儿啊,不过是太皇太后病急乱投医罢了。” 闻言骆云立时急了,“什么叫他不一定看得上我女儿?我女儿嫁给他是他的荣幸。” “……”亲爹,您讲点道理好吗? 别人乐意才叫荣幸,别人不乐意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 很快骆云就反应过来了,有些郁闷地看向骆君摇,“你还真看上谢衍了?”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道:“好像是吧?” “……”本将军不想要个那么大年龄的女婿!! 骆云拉着女儿,苦口婆心道:“女儿啊,你好好想想,他大了你那么多,虽然压他一辈很爽,但是爹真的不想听到他叫岳父啊。” 骆君摇有趣地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也忍不住顺口开玩笑,“可是您也长他快二十岁啊,叫您爹也很合理。而且,他叫您岳父您就永远都在他之上了呀。” “可是他比你大哥还大,将来他如果叫谨言谨行哥,会吓到人的!”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那也是大哥和二哥占便宜啊。” “好像也对……”差点被说服的骆云瞪了女儿一眼,道:“可是…你大哥二哥都打不过他,将来万一他欺负你,谁替你出气啊”骆云简直就要老泪纵横了。 “我还有爹爹啊。” “……”女儿,爹老了啊,也打不过他了。 看着爹爹郁闷的模样,骆君摇终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爹爹,跟你开玩笑呢,这么认真干嘛?”骆君摇倾身搂住骆云的胳膊靠着他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都想这么多了?” 骆云疑惑地看着女儿,“开玩笑的?” 骆君摇笑道:“不然呢?我就算对摄政王有好感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啊。再说了,人家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骆云松了口气,很快又道:“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骆君摇耸耸肩道:“我就跟爹爹说说啊。” 骆云认真叮嘱道:“可不能在外人面前乱说。” 骆君摇乖乖点头,“知道啦,放心,我又不傻。” 骆云这才放心下来,认真打量了女儿半晌又忍不住郁结叹气,“所以,你还是喜欢谢衍。” “喜欢啊。”骆君摇道。 “你喜欢他什么啊?”骆云不解。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他长得好看啊。” 骆云沉默半晌:“爹知道了,爹爹再想想。”长相这个理由,好像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骆家的颜控是一脉相承的,当年他第一眼看到妻子就一见钟情,难道还能是因为妻子的才情和品行吗?这些都是成婚后长久相处才能知道的,不是么? 难道他真的要接受谢衍当自己的女婿?看看眼前如花似玉娇娇软软的女儿,骆云突然想去亡妻的坟前跪一会儿了。 一定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陪在女儿身边,女儿才会看上一个老男人。 送走了爹爹,回想起他满是忧伤萧瑟的背影,骆君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着父亲的面承认她喜欢谢衍并没有多难,骆君摇毕竟不是个纯粹的古人,或者说即便是现代人中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异类。 爱在心中口难开这种事情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如果她不开口就只能是她还没有意识到或者没有想清楚。 既然与摄政王府结亲并不会影响到骆家,她自然也不会在父亲面前一口否认自己的感情,至少也要留下一丝可能。 就向秦凝说的:万一回头再自己打自己脸,多丢人啊。 至于成不成,却还得再看。 毕竟,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骆君摇从不认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并不是她看上谁人家就一定得看上她的。 骆君摇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谢衍了。 此时除了大受震撼的骆云,还有一个人同样也心情复杂。 谢衍从骆家出来,站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一时竟有些茫然。 因为太皇太后突如其来的神操作,以及骆云下午打到镇国军的事情,谢衍平生第一次做了一件他以为自己绝不会做的事情。 他利用绝顶高手的实力和轻功,不告而入进了人家未婚姑娘的院子,却正好听到了骆云父女俩的对话。 不能不承认,在听到那姑娘亲口承认喜欢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也不可抑制地快了两拍。 而刚刚降下的夜幕也掩盖住了他不自觉微微勾起的唇角。 只有少女的声音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好像是吧?” “我就算对摄政王有好感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啊。再说了,人家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喜欢啊。” “他长得好看啊。” 长得好看吗?谢衍微微摇头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年时期确实有不少女子因为他的相貌身份而对他表达爱慕之意,但他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光明磊落的承认,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摇摇头,谢衍转身消失在了小巷中,只余下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149、你愿意娶我吗?(二更) 谢衍踏着夜色回到境园,等候着他的是王府的总管。 “王爷。” 谢衍问道:“何事?” 总管送上了一封信函,恭敬地道:“这是…下午刚收到的信函。” 谢衍接过来扫了一眼,“阮家?” 阮廷身为当朝丞相,真有什么急事也不会给他写信而是直接过来找人了。若不是急事,就更不用写信了。哪怕谢衍身为摄政王,这点当面谈话的面子还是要给阮廷的。 更何况,这信是送到了总管手中而不是送到长史手中。 这显然不是阮廷的信。 谢衍拆开信函扫了一眼,随手将里面的纸笺在掌心揉碎,任它随风飘散而去。 总管见状也不由得低下了头,“王爷,这……” 谢衍淡淡道:“不必理会,这种信以后不必送过来了。阮家若真有事,会找朱思明。” 总管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是显然王爷不大高兴。 幸好王爷没有动怒,总管暗自在心中庆幸着告退了。 同时决定以后过滤信件一定要更加仔细一些才是。 太皇太后召见骆夫人其实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在意,除了真正的有心人,大多数人都觉得太皇太后此时召见骆夫人合情合理。 毕竟骆家大姑娘确实是受了大委屈,太皇太后代陛下安抚骆家也说得过去。 然而,却也有人上了心。 丞相府后院,阮月离靠在窗边有些无神地望着空着的弯月,神色有些淡淡的黯然。 此时她身边无人,阮月离美丽的容颜上秀眉微蹙,显然心情不甚愉快。 “月离。”阮月楼走上楼来便看到妹妹正坐在窗前出神,不由开口道。 阮月离回过头来,淡淡道:“大哥。” 阮月楼看着她道:“我听说,你以阮家的名义给摄政王府送了一封信?” 阮月离脸色微变站起身来,阮月楼看着她道:“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放心。” 阮月离怔了怔,半晌才垂眸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阮月楼道:“月离,你当初说心慕摄政王,父亲这次也替你跟摄政王提过了。结果你也知道,摄政王拒绝了父亲的提议。” 阮月离沉默不语,阮月楼继续道:“你便是任性也该够了,你应该知道…父亲并不希望你真的嫁给摄政王。” 阮月离淡淡道:“父亲希望我嫁给谁?二哥娶了宁王的孙女,父亲想让你娶骆家的二姑娘,我要嫁给谁?嫁给苏家的公子吗?可惜…苏家几位公子都已经成婚了,唯一没有成婚的,比我还小了五岁呢。” 阮月楼道:“父亲想让你嫁给成国公的六公子郑景川。他虽然排行第六,但他父亲是成国公唯一的嫡子,他是成国公世子唯一的儿子。与你,也……” “我不同意!”不等他说完,阮月离已经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阮月离转身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兄长,重复道:“我不同意!” 阮月楼神色微沉,“月离,任性也应该有个限度,如果父亲真的动怒,谁也保不住你。” 阮月离冷笑一声,道:“父亲在盘算什么我知道,但是大哥…你真的想娶骆家姑娘吗?就算你想…骆家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你的。” 阮月楼眉宇间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骆二姑娘人挺不错的,如果能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若是不成…也只是我们没有缘分罢了。” 阮月离轻笑一声道:“你是随缘,但父亲可未必。骆二姑娘确实很不错,所以…太皇太后也看上她了。” “什么?”阮月楼一怔。 阮月离道:“你还不明白吗?太皇太后有意将骆家二姑娘指给摄政王做正妃,阮家抢得过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吗?” 阮月楼沉默不语,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流觞亭遇到骆家二姑娘和摄政王的事。 是巧合还是…… 阮月离幽幽道:“大哥,你去帮我问问父亲,我和骆家二姑娘,他到底希望摄政王娶谁?” 阮月楼深深地忘了妹妹一眼,她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欣赏天上的弯月了。 他一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妹妹,从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摄政王妃之位固然荣耀风光,但是真的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么? 她又真的喜欢摄政王么? 至少他从未曾在她脸上看到过少女芳心萌动的模样。 骆君摇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谢衍,于是说动就动第二天一早等骆云和骆谨言都出了门,她就也悄悄溜了出去。 要见谢衍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这种时候骆家二姑娘登门求见摄政王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大合适的。而以她如今还有伤在身的情况,骆君摇也不想去试探摄政王府的守卫到底有多森严。 于是,她选择了另辟蹊径。 卫长亭一如往常,神态悠闲地靠在马车里哼着小曲,把玩着折扇。 他跟前的桌上是好几封折子,但卫长亭对这些东西显然并不关注,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咚地一声轻响,马车顶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卫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咚…… 又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卫长亭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盯着马车的顶棚。 一次是意外,再次难道还是意外?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砸陵川侯府的马车? 咚! 卫长亭眼角抽了抽,轻咳了一声道:“停车!” 外面的车夫闻声,连忙拉住了前面拉车的马儿缰绳,不等他回头问自家世子,一道人影就飞快地钻进了马车里。 “……”卫长亭看清了来人模样,硬生生收住了将要打出去的折扇,换上一个笑容可掬的表情,“骆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骆君摇也很无奈,道:“卫世子,帮个忙呗?”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笑道:“说来听听。” 骆君摇道:“带我去摄政王府。” 卫长亭挑眉笑道:“你堂堂骆家二姑娘,想去摄政王府还不容易?只要过去敲个门,保证摄政王府上下立即开门迎接。” 骆君摇伸出食指挠挠自己的脸颊,道:“这个…本姑娘有点事情要私下见摄政王,不方便上门拜访。” “什么事?”卫长亭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说来听听,如果真的很重要的话,我就带你去。” 骆君摇朝他笑得灿烂,“都说了是私事。” “那骆姑娘请便?”卫长亭微笑道。 骆君摇道:“你要是不带我去……” “如何?” “打你!”骆君摇挥挥自己白皙漂亮的拳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卫长亭。 虽然那拳头看上去小巧又白嫩,甚至让人觉得被她打上一拳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坏事。但卫长亭却是清楚的知道那双纤细小手有多厉害的,而更加可悲的是,他好像大概可能真的打不过她。 卫世子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打! 卫长亭脸上的笑容一变,瞬间热情了十倍,“大家都是朋友,一点小事骆二姑娘不必客气。不就是摄政王府吗?咱们这就走!” 骆君摇眨眨眼睛,“多谢卫世子,你人真好。” “客气客气。” 当谢衍看到从卫长亭身后探出个头来的小姑娘时,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淡淡地扫了卫长亭一眼,对骆君摇道:“去旁边花厅里坐一会儿。” “哦。”骆君摇瞄了一脸苦逼的卫长亭一眼,很不讲义气地溜走了。 等到骆君摇出去,不等谢衍开口卫长亭立刻就道:“你别骂我!是那小姑娘威胁我的!她说我要不带她来见你,她就要揍我!” 说到此处卫世子就滔滔不绝,“骆家人真是一脉相承的暴力!你敢相信吗?她竟然威胁我!” 谢衍对他毫不同情,“被一个小姑娘威胁,本王该高兴自己麾下的将领这么能耐吗?” “……”谢衍我去你大爷!活该你摊上那么难搞的未来岳父和大舅子! 谢衍没一会儿功夫就打发了卫长亭,起身去了花厅见骆君摇。 骆君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厅里发呆,虽然决定了自己要来见见谢衍,但见了谢衍具体要说什么她其实还没想清楚。 所以,骆二姑娘看似在发呆,其实是在心里思考一会儿要说的话。 听到脚步声,骆君摇立刻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王…王爷。” 谢衍点点头,看了一眼她肩膀的位置轻声问道:“伤好了么就到处乱跑?” 骆君摇点头笑道:“不算严重,已经差不多了。那天…给王爷添麻烦了。”说到这个,骆君摇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给谢衍添的麻烦何止那天那些。不自觉地,骆君摇抬头瞄了一眼谢衍脖子的位置。 摄政王府不缺外伤奇药,那伤痕早已经落痂痊愈了。 只是若仔细看得话,还能略看到一点伤痕。 谢衍漫步走了过来,问道:“今天特意跟着卫长亭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骆君摇望着走到自己跟前站定的男人,脑子里一热方才思考了半天的话语都消失一空。 她望着谢衍,话语仿佛没有经过脑子一般冲口而出,“王爷,我喜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 骆君摇一呆,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望着谢衍明显怔住的俊脸,她连忙找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娶我吗?” “……” 骆君摇瞬间心如死灰:她还是直接死了吧。 ------题外话------ 嗷呜~~今天值得亿点点票票花花吗?(*?w?) 150、求婚失败?(一更) 花厅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骆君摇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沉默望着自己眼神复杂的男人,“那个…我、我是想说……” 想了半天,原本已经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的说辞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骆君摇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如此经不住大场面的人! 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最后,她只能垂头丧气小声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打扰了。”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着方才光芒万丈的少女,从无措最后变得蔫哒哒的模样,轻叹了口气道:“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拉着骆君摇走到旁边坐了下来,谢衍端起骆君摇放在旁边的茶杯递给她。 骆君摇迟疑地接过,又仔细看了看谢衍确定他并不是想要毒死自己,这才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 谢衍看着坐姿乖巧的少女,眼神有些复杂。 “骆姑娘今天特意来找我,是因为…昨天太皇太后的事情?”谢衍轻声问道,仿佛是怕吓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般。 已经过了方才那刹那的混乱,骆君摇喝了水之后其实就冷静下来了。 她曾经的职业和家学渊源也不允许她面对突发状况有太久的慌乱。 她轻声谢过了谢衍,有些歉意地道:“给王爷添麻烦了。” 谢衍摇摇头,道:“是太皇太后行事太急,应当是本王向骆家赔礼才是。” 骆君摇笑了笑,好奇地望着谢衍。 她现在当然看出来昨天骆云说谎了,谢衍根本没有受伤。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昨天我爹爹……” “无妨。”谢衍道,“骆大将军爱女心切,确实是我们唐突了。” “哦。”骆君摇点点头,有些无精打采。 沉默了一下,她偏过头打量着谢衍道:“所以,王爷是不愿意跟我结亲的吗?” 谢衍端着茶杯的手微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骆君摇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才听到谢衍沉声道:“我跟姑娘…不合适,姑娘应当找一个更适合你的青年才俊。”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这个答案骆君摇倒也能够接受,点点头问道:“王爷觉得,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适合我?” 谢衍垂眸道:“至少,不该是我这样麻烦缠身,还比你年长这么多的人。” 骆君摇笑着耸耸肩道:“好吧,我知道了。其实我也只是想过来问问,爹爹和大哥说骆家不必和任何人联姻,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安慰我,不过我想…总要试试,对吧?但、结亲毕竟是双方的事情,王爷不乐意也无妨的。” 谢衍注视着眼前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的少女,这少女并不似外人以为的那样骄纵幼稚。当她坐在他面前认真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诚恳和洒脱。 谢衍记得她昨天说过她喜欢他,当然她今天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被拒绝了,她除了遗憾也并没有太过伤心。 就如同她所说的,她只是想要试一试。成功了固然是好,但就算失败了也可不留遗憾。 谢衍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可名状的痛楚。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姑娘已经对他有了这么大的影响。 骆君摇已经站起身来,对谢衍笑道:“打扰王爷了,如果…我说的话让王爷感到困扰,我很抱歉。毕竟我还是个小姑娘呢,总是难免有点任性的,王爷可以当成玩笑或者赶紧忘掉,反正我已经说出口啦,又不能吞回去。” 谢衍不答,骆君摇耸耸肩道:“还有…太皇太后那里,就麻烦王爷啦。告辞。” 说完,骆君摇就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谢衍沉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王爷。”袭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王爷浑身上下凝重得仿佛快要凝成水的气息。 难道是骆二姑娘惹王爷生气了? 谢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送她回去。” 袭影也不敢多问,恭敬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花厅里重新恢复了宁静,直到下一刻宁静再次被人打破。 “谢衍!你是不是有病!!”卫世子的怒吼声几乎要惊落境园上空的飞鸟。 谢衍抬起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卫长亭,你怎么还没走?” 卫长亭踏入大厅,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连本公子偷听都没有发现,王爷,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卫长亭笑眯眯地问道。 谢衍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虽然坐着不动,一股强大的内力却已如排山倒海般朝卫长亭压了过去。 卫长亭连忙凌空翻了两个次才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原本所站的后方椅子却遭了殃。好好一把上等紫檀木打造的椅子,瞬间炸开散成了一堆废木料。 卫长亭刚刚落地就连忙后退与谢衍拉开距离,惊恐地拍拍自己心口,“谢衍,你不是人!” 谢衍冷声道:“本王心情不好。” 卫长亭确定他不会再动手,这才轻哼了一声道:“心情不好?您老还会心情不好啊?你心情不好是谁造成的?我?骆家小姑娘?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谢衍神色漠然。 卫长亭叹了口气,走到一边还完好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手中折扇轻轻挥了两下,卫长亭看着他正色道:“我说…人家小姑娘亲自来跟你告白,看昨天骆云那架势,他也未必真的抗拒多一个你这样的女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骆云要真的完全无法接受谢衍,昨天不见血是不可能收场的。 毕竟如果两人真的打伤了对方,即便是太皇太后也很难摁头让两家结亲。 谢衍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有一片冷光。 “那姑娘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父兄宠爱,无忧无虑。嫁给我…图什么?”谢衍沉声道:“图我一堆麻烦缠身?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上战场数年不归,还是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性命都……” “谢衍!”卫长亭脸色有些难看,难得厉声叫道。 卫长亭看着谢衍沉声道:“你想太多了,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我看那姑娘倒是比寻常女子坚强洒脱得多,倒不愧是骆家的女儿。” 说到此处卫长亭挑了挑眉,有些戏谑地道:“你方才那么拒绝人家,寻常姑娘就算不哭得天地失色,也早就掩面拂袖而去了。人家还能坐在那里好好跟你讲话,当真是十分不错了。” 谢衍摇摇头,道:“小孩子,过段时间就忘了。” 卫长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算了,本公子懒得管你。但是我提醒你一句,那姑娘翻过年就十七了,就算这桩婚事成不了,骆家恐怕也得相看女婿了。哼哼!骆家的闺女,可不愁嫁。” 谢衍一怔,瞬间想起了那日流觞亭看到的事情。 卫长亭也不再多说什么,心中暗道:走着瞧,有你后悔的时候! 平生第一次告白就被人给拒绝了,说一点都不难过肯定也是骗人的。 有些忧伤地趴在茶楼靠窗的桌边,抬头望着窗外明媚的秋日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衍为什么不喜欢她呢?她不漂亮,不可爱,不聪明吗? 虽然知道感情的事情是双方面的,但自诩聪明又可爱的骆二姑娘还是没真正考虑过自己告白会失败这种事情。 现在切身体会到了,有点不爽。 抬手抓起跟前的茶杯灌了一口茶水,骆君摇喃喃道:“算了,世上美男千千万,下个肯定会更帅!” “噗嗤。”卫长亭已经盯着这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了,身为一个目前不用打仗却被各种案牍卷宗弄得生无可恋的武将,卫世子对失恋的小姑娘十分有兴趣。 只是这小姑娘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不解。 她既不黯然伤神,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失声痛哭,更没有借酒浇愁什么的。 她只是坐在茶楼里点了一壶茶,一会儿趴桌上叹气,一会儿拿茶杯当镜子观察自己的容貌,脸上的神色更是多变。一会儿郁闷,一会儿愤愤然,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变得踌躇满志。 她…真的喜欢谢衍吗?卫长亭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确定。 骆君摇回头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隔着好几张桌子的卫长亭,朝他翻了个白眼。 刚刚告白失败,她不想看到谢衍的人。 卫长亭却没有感觉到她的不爽,笑眯眯地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有事?”骆君摇气鼓鼓地问道。 卫长亭笑道:“骆姑娘心情不好?” 骆君摇道:“没有啊,本姑娘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卫长亭凑近了她一些,低声笑道:“是么?我以为…骆姑娘从摄政王府出来的时候,心情就不好了。” “……”骆君摇盯着卫长亭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卫长亭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意外,意外。” 骆君摇轻哼一声,道:“你要是敢传出去,本姑娘不会让你好过的!” 卫长亭心中暗道:我若是敢传出去,谢衍就得先弄死我。 口中却好奇地道:“你打算怎么让我不好过?” 骆君摇道:“我叫我哥哥天天堵着道儿揍你!” 卫长亭不以为然,“哦。”毫无新意。 骆君摇继续道:“我写你的话本子!” 卫长亭并不在意,“你能写什么?”据他所知,这小姑娘在武道院就读,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文采盛名。 骆君摇略带得意地道:“比如…卫世子边关情史、卫将军与边城俏娘子那些年?或者卫世子与同袍不得不说二三事?还有,震惊!卫世子常年折扇不离手,竟是因为……” “什么鬼东西!”卫长亭吓了一跳,“没有人会相信的!” 骆君摇傲然道:“你根本就不懂,有没有人信根本不重要,知道的人多了,就算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了。” 卫长亭眼睛一转,“你敢写我,我就让人写你两个哥哥!”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好恶毒。”骆君摇怒道。 卫长亭无语:难道不是你先提的吗? 骆君摇轻哼一声,“总是,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就…等你将来成婚了,我就天天在你媳妇儿跟前说你坏话,让你天天跪搓衣板!不管你媳妇儿是谁,总归是安澜书院的学生吧?跟我是同学哟。” “为什么要跪搓衣板?”卫长亭好奇地问道。 骆君摇奇道:“难道你更喜欢跪钉板?” “……”最毒妇人心!亏他居然以为这是个甜甜的小姑娘。 未免话题一路往十大酷刑狂奔,卫长亭果断地拉回原来的话题,“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然…就算你放过我,谢衍也不会放过我啊。你就不想知道,谢衍为什么拒绝你吗?” 骆君摇叹了口气,趴回桌上道:“不想啊。” “为什么?” 骆君摇抬眼看他,“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就是这样呀。拒绝就拒绝了呗,我干嘛还得去追根究底啊。” 卫长亭道:“你就不想再努力一把?” 骆君摇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还要努力?” “你不是喜欢谢衍吗?”卫长亭道。 骆君摇轻哼一声,“男人又不能当饭吃,本姑娘已经悟了!” 卫长亭觉得自己有点胆战心惊,“请问…只是喝了几杯茶而已,你悟什么了?” 骆君摇傲然道:“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本姑娘要专心武道,早日修炼成绝顶高手。” “然后?” “等遇到下一个看顺眼的男人,就直接打晕拖回家!”少女朝对面的男人露出了一口白净漂亮的小牙,笑容格外狰狞。 卫长亭在心中绝望地哀叹:完了,谢衍把骆家小姑娘刺激疯了。 ------题外话------ 看到标题就知道我对你们有多好了吧?如果昨天不卡,还能愉快地畅想吗? 么么哒,别担心啦我不写虐文,这是婚事敲定前必要的纠结以及感情进展。其实,摇摇现在也没多爱谢衍,就是喜欢而已,到底谁感情深一些还不好说呢。毕竟是古代社会,也不能真让女孩子走九十九步哈,那摇摇多辛苦还是团宠小可爱吗? 151、王妃的责任(二更) “王爷,阮相来了。” 书房里,谢衍剑眉紧锁地翻阅着跟前的奏折,听到叠影进来禀告方才抬起头来,“请阮相到大厅喝茶。” “是。”叠影应声正要出去,只听谢衍问道:“袭影还没回来?” 叠影摇摇头道:“回王爷,还没有。” “让他回来立刻来见本王。”谢衍道。 “是,王爷。” 阮廷坐在摄政王府敞阔却显得有些冷清的大堂里喝着茶,虽然身为当朝丞相阮廷也很少来摄政王府。 仅有的几次拜访,摄政王府给他的印象只有冷清肃穆几个字可以形容。 简直就不像是有人住的府邸,反倒更像是傍晚或者晚间已经没有人了的衙门。 不过摄政王府是整个京城规格最高的王府,面积自然也是最大的。但里面的主人却只有刚刚回来不久的谢衍和一个做不了主的谢承佑,冷清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看来,摄政王府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也难怪太皇太后着急了。 谢衍大步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的第一眼阮廷心中就已经了然。 谢衍心情不好,今天的谈话恐怕不会太顺利。 “阮相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谢衍才刚坐下也不寒暄,直接就切入正题。 阮廷对他这样的行事风格也没什么不适,笑道:“确实有些事情想亲自跟王爷谈谈。” 谢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阮廷斟酌了一下才道:“上次我跟王爷提的事情,王爷拒绝了我。” 谢衍微微挑眉,有些明白了阮廷的来意。 只是他不太明白,当时阮廷明明没有强求之意,甚至他觉得当时阮廷提起的时候都不太诚心,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阮廷显然也知道谢衍的疑惑,有些无奈地道:“阮某教女无方,让王爷见笑了。阮某知道,小女平庸难得王爷青眼。只是…我那不孝女顽劣固执,下定了决心再难改变。我知太皇太后忧心王爷的婚事,王爷想必也不愿意让她老人家操心。如果王爷不嫌弃,小女可暂安太皇太后之心。若是将来…王爷有了得意的人,尽可再娶新妇,阮家绝无怨言。” 谢衍平静地打量着阮廷,剑眉微挑,“哦?本王再娶新妇,令爱又当如何?” 阮廷神色肃然,冷声道:“我那劣女固执己见,不肯听父母之言。他日若有什么苦果,也是她自己承担。如今我拉下脸皮为她争取一线希望,若是能成将来如何便是她自己的造化了。王爷将来若看她不入眼,或和离或休弃或送入庙宇清修,阮家都没有意见。比起让她做出什么辱没阮家门楣的事,以上这些阮家都可以接受。” 这话说得十分无情,阮月离非谢衍不嫁,那么只要能将阮月离嫁出去,不管她将来是变成弃妇还是被迫出家为尼为道阮家都不介意。 但谢衍听了这话的反应却十分平淡,既没有感动于阮月离的深情坚持,也没有怒斥阮廷不配为人父。 他端着茶杯,沉吟不语。 阮廷注视着他平静的俊美面容,心中却着实有些没底。 他不想跟谢衍打交道,更不想跟谢衍当翁婿,就是因为谢衍这个人太不可捉摸,他看不透更难以掌握。 但是女儿的话也没说错,谢衍绝不能跟骆家结亲! 相比之下,将女儿嫁给谢衍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阮廷对阮月离这个女儿很失望,既然不听父训,那么能阻止谢衍和骆家的婚事也算她报了父母生养之恩了。 只是,谢衍的反应太过平淡,让他知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看来还是得在别处下功夫,最好是……他们阮家先跟骆家定下亲事。 但是骆云父子俩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多谢阮相看重。”谢衍终于缓缓开口,答案也并未出乎阮廷意料之外,“本王担不起阮相和令爱看重,还请阮相另觅良人。” 大堂里一片宁静,好一会儿阮廷方才苦笑一声道:“让王爷见笑了。” “不敢。” 再次被拒绝,阮廷自然也不好意思久坐,略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所以,谢衍拒绝了你?” 暖心苑里,正吃着点心的骆君摇被自家兄长这句话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大哥你、咳……” 骆谨言伸手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骆君摇连忙接过喝了一口才终于缓了过来,抬头用泪眼朦胧的双眸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兄长,“大哥,你怎么……” 大哥怎么会知道谢衍拒绝了她?该不会满京城都知道了吧? 骆谨言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不用担心,我只是猜测你今天应该去了摄政王府。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两情相悦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那自然是,被拒绝了。” 骆君摇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家大哥含笑的眼眸,“大哥,你是来看我热闹的么?” 骆谨言笑道:“没有,我只是猜到了,谢衍肯定会拒绝你。” “为什么?” 骆谨言思考了一下,道:“因为,他还算是个君子。简单来说…他想得太多。” “什么意思?” 骆谨言道:“摇摇,你真的知道摄政王妃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吗?”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王妃嘛,京城里虽然亲王妃不多,但郡王妃还是有几个的。 还有前世,那些各国什么什么王妃。 在骆君摇的印象中,王妃不是陪伴在自己丈夫的身边出席各种公共活动做慈善,就是宫斗剧里各种受宠的,失宠的或炮灰或主角的王妃。毕竟,你也不能指望真实的历史中会详细记载什么王妃的生平事迹丰功伟绩。 除非她们的丈夫最后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当然也不是没有参考答案。 “东陵睿王妃?”骆君摇道。 骆谨言一怔,很快还是点头道:“不错,你既然是安澜书院的学生,想必也知道那位王妃的生平。她虽然出身平平,能力却是卓绝。不仅能辅佐丈夫,更曾亲赴战场,各种丰功伟绩不可胜数。” 骆谨言怜爱地看着妹妹,“当然,并不是说每一个王妃都得有那样的功绩,而是…如今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并不会比当年的睿王妃轻松,甚至更难。谢衍从先帝驾崩后就远在边关,朝中权势分散,几位辅政大臣各怀心思,他想要完全掌握局势并没有那么简单。再有,蕲族人生性凶悍,还有个满怀仇恨的白靖容虎视眈眈,边关什么时候再起烽火其实不是我们大盛能决定的,而是看蕲族什么时候能再次起兵进犯中原。到时候…谢衍说不定又要再次领兵出征。如果这个时间远一些还好,等到陛下亲政…但如果就在几年之后…身为摄政王妃虽然不能直接参与朝堂政事,但到时候整个摄政王府都会压在王妃身上。” 骆君摇小声道:“就算陛下亲政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吧?” 骆谨言沉默地揉了揉骆君摇的小脑袋,道:“所以,你明白谢衍为什么要拒绝你了吗?摇摇,你真的做好了当一个摄政王妃的准备了吗?而不是单纯只当谢衍的妻子?如果谢衍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以他的能力大哥相信你若是嫁给他,他定会护你一生安稳无忧。但是现在……” 骆君摇道:“大哥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我……” 骆谨言笑道:“不亲自要到答案,你心里难免会觉得遗憾。” “……”你觉得自己妹妹被人拒绝了,就不会遗憾吗? 骆君摇道:“大哥还有谢衍,你们都觉得我没有谢安澜厉害,做不好摄政王妃。”她蓝萌萌怎么会输给谢安澜那个花痴呢! 骆谨言轻声叹息道:“怎么会,在大哥眼里,摇摇才是最厉害的。大哥现在还是一样的态度,如果你真的想要谢衍,大哥依然支持你。毕竟这世上比谢衍优秀的人确实很难找,眼光高也不是坏事。摇摇不比任何女子差,大哥相信你能够做好任何事情。” 虽然知道这是大哥在哄自己,但骆君摇还是挺开心的。 只听骆谨言继续道:“大哥只是舍不得你吃苦。”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大哥,你真好。” 跨越时间和空间,还能遇到这样的家人,何其有幸? ------题外话------ 就如大哥所言,摄政王妃真的不是个轻松舒服的好位置。 152、相亲(一更) 骆谨言离开暖心苑后便转身去了苏氏院里,对于骆谨言的到来苏氏有些意外。 毕竟是继子,原先又基本没有相处过,因此苏氏和骆谨言骆谨行两兄弟一贯都相互保持着一个相对合适的距离的。骆谨言没有重要的事情,基本也不会到她这边来。 “谨言,有什么事?”苏氏问道。 骆谨言恭敬地点下了头道:“是有些事情要劳烦母亲。” 苏氏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 骆谨言问道:“之前母亲说有几家人在打听摇摇?” 苏氏一怔,很快又笑道:“可不是,阮相家里、成国公家里,礼部尚书王大人家里,武卫军统领卫武大将军家里,还有安成郡王妃、宁王妃都来打听过。咱们家君摇可是很受欢迎的,不过将军还没有表态,我便先应付着,倒也没跟她们说过什么。” 骆谨言所有所思,“母亲觉得,这几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苏氏有些意外地看了骆谨言一眼,仔细思量了一下,才道:“如论身份,自然是阮家和宁王家最高,阮相想说的是骆家大公子阮月楼,宁王家想说的是宁王世子的嫡次子,宁王府的三公子谢承昭。虽说是次子,却深得宁王和宁王世子疼爱,听说能力也不弱,将来宁王若是不在了,这宁王府世子之位到底是谁的,还不好说。” 骆谨言蹙眉不语,苏氏也知道他不满意,笑道:“这两家身份复杂,我估计你和将军也看不中。其他的…成国公家那孩子我见过,有些被宠坏了是个纨绔,礼部尚书家那位公子有些死板跟君摇恐怕处不来,卫武将军家恐怕也不大方便。若真要说,安成郡王妃家的世子倒是更合适一些。” 闻言骆谨言挑眉,道:“我是听说安成郡王家有位公子,不过…却没听说这位公子在京城有什么名声。” 苏氏笑道:“我和你娘跟安成王妃年轻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这几年安成王妃身体不好不大出来走动,这才渐渐少了联系。他们家那位公子今年年方十九,相貌也随了他母亲十分不俗。不过那孩子性格有些古怪,不爱打仗也不爱做官。五年前考了个举人之后便离家游历去了,说是什么要走遍天下。不过前些日子回来了,听安成王府的意思,王妃身体不好恐怕没几年可活了,那孩子回来守着母亲尽孝,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当初他考取举人的时候还不满十四,若这些年学业没有荒废,考个进士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哦?”骆谨言微微挑眉,“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奇人?” 苏氏道:“可不是,他十四岁就离家出走,当时可吓得他母亲不轻,日日以泪洗面。所幸他还算懂事,每月都会寄一封家书回来保平安。对了,那个……” 苏氏想了想道:“去年在上雍很是火热的那个什么《西北风俗逸闻考》就是他写的。当时安成王妃还送了我们家好几本呢。” 骆谨言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本书我也看过,写得不错。” “可不是。”苏氏也很是赞同。 那书写得风趣通俗,并不似那些老学究之乎者也看得人头疼。不仅是许多想要见识各地风土人情的读书人爱看,市井百姓甚至是闺中女子也挺喜欢看的。 苏氏道:“安成郡王是高祖隔房的堂侄,当年也立过一些战功。不过这家人不好争斗,早早就退出了朝堂权力之争。当年三王之乱,安成郡王也是出了力的,无论太皇太后还是太后对他们夫妻俩都颇为爱重。他们家人口也简单,就世子一个儿子,君摇若是跟他们家能成,以后倒是不用担心婆媳妯娌关系。安成王妃是有意想要替儿子求娶咱们家君摇的,不过她也知道希望不大,主要还是看你和将军怎么想,还有摇摇看不看得中。” 苏氏还记得,骆谨言那天说的骆君摇可能对谢衍有好感的话。她跟安成王妃是好友,也不想坑了好友的儿子。 不过另一方面,苏氏也是真心认为,这安成王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这两人真的能成,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骆谨言垂眸思索了半晌,才缓缓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以考虑看看。” 苏氏有些惊讶,“那…摄政王府那边?” 骆谨言道:“母亲不必担心,婚嫁之事关系到女子一生,哪里那么容易就定下来,自然是要多看看的。母亲若是有空,不妨带摇摇出去走走。” 苏氏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摄政王那边对君摇的影响应该没那么大,顿时松了口气。 她可真的受不住继女再来一次如对谢承佑那样的痴迷了。 “好,我知道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正该如此。”苏氏笑道。 骆谨言微微欠身,“辛苦母亲了。” 苏氏笑道:“应该的。君摇的婚事先看着,倒是你和谨行,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先前让人送过去的名册,你可看过了?” 骆谨言一怔,道:“还是有劳母亲吧,不过先紧着摇摇。” 苏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按说,长幼有序,操办婚事也应当你和谨行先。不过摇摇毕竟是女孩子耽误不得,但你们也不能太不上心了。” 经过这些日子苏氏也看出来了,骆家兄弟俩对成婚的事情都不大上心。 骆谨行不上心是因为他一心扑在军营中,平时十天里恨不得有八天是住在城外军营中的。 但骆谨言是为了什么,苏氏倒是太不大明白了。这个继子总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是。”骆谨言点头应道。 从那日之后,骆君摇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苏氏出门时的行走挂件。 骆云说她伤势没有痊愈不许她去书院,但苏氏每次出门或者见客都要将她带在身边。 次数多了,她也看出来了,苏氏这是带着她相亲呢。 毕竟,这几日她不仅见了不少权贵夫人,偶遇年轻公子的几率也略高了一些。 这日,骆君摇便被苏氏带着去了安成王府。 安成王妃是苏氏未出阁之前的闺中好友,成亲之后两人来往也没有断过。 只是这几年安成王妃身体不大好,就不太出来走动了,但每个月苏氏依然会去安成王府探望好友。 安成王妃是一个气质贤雅的女子,她比苏氏略大了几岁,只看年龄却看不大出来。 虽然因为生病脸色苍白,形容也有些消瘦,却丝毫无损她优雅的气质。她身上并没有久病之人的愁苦,见人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观之可亲。 “这就是君摇?好几年没见过了,快过来让我看看。”看到骆君摇,安成王妃脸上一亮笑着朝骆君摇招手。 骆君摇走过去,乖巧地道:“见过王妃。” 安成王妃对苏氏笑道:“长得真好看,再过两年定然是个不逊当年林家姐姐的大美人。” 苏氏也笑道:“她就是个调皮的小猴子,我恐怕长不成表姐当年的模样。” 安成王妃也不由笑了。 当年的骆夫人不仅是个美人儿还是个才女,一举一动皆是画,眼前这姑娘哪怕是乖巧地站在自己跟前也难掩眼中的灵动活泼。 “那也是个美人儿,这个拿着玩儿吧。”安成王妃将一块玉佩塞到骆君摇手中。 骆君摇已经习惯了这上雍权贵见面礼动不动就塞玉佩的情况,接在手中认真谢过了安成王妃。 安成王妃又仔细看了看骆君摇,才笑道:“君摇第一次来王府,别在这里干坐着,出去玩吧。咱们家虽然比不得骆家,倒也有几处可以玩耍的景致。” 骆君摇知道安成王妃有话和苏氏说,便点头告退,跟着安成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出去了。 看着骆君摇出去,安成王妃才对苏氏道:“听说骆家姑娘懂事了许多,今儿看着倒真不是假话。” 苏氏道:“以前年纪小,难免折腾一些。” 安成王妃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她为了救明湘受了重伤,是个好孩子。明湘没事吧?我这身体也出不了门,那没去骆家道贺,还望你莫怪。” 苏氏笑道:“一切都好,你安心养着便是。” 安成王妃轻叹了口气道:“旁的我都没什么可想的,就是我家阿宵,让我放心不下。” “别这么说。”苏氏道:“阿宵才十九岁,身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小小年纪更是游历天下见多识广,这份能耐有几个年轻人能有的?你要好好看着他,等着将来抱孙儿才是。” 安成王妃笑道:“我倒不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横竖以后这安成王府也是他一个人的。便是降爵继承将来大小也是个国公,也不差他什么。我就希望他别总惦记着往外跑,安安稳稳地留在京城才好。” 苏氏道:“小孩子都爱往外跑,成了亲就稳当了。” 安成王妃饶有兴致地道:“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不过今儿看了倒是真的挺喜欢你家二姑娘的。怎么样?你家大将军怎么说?骆二姑娘若是嫁到咱们家,过来就能直接管家,我定不会亏待她的。” 苏氏心中暗道:你直接让她管家我才不放心呢。 口中却道:“将军眼下还天天唠叨不想嫁女儿呢,虽然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还是要孩子们自己愿意,特别是你们家那个……” 安成王妃揉揉眉心,叹了口气:“也是,正好今儿阿曦也在家,让他们先见见吧。” 对自己的儿子安成王妃心里有数,一个弄不好他是真的敢离家出走的。就算因为自己的病拖着他不走,但是她一个当娘的难道能眼看着儿子郁郁寡欢? ------题外话------ 这个不是情敌,不过…确实会有喜欢摇摇的人哦。 153、安成王世子(二更) 骆君摇有些无聊地听着安成王妃的贴身大丫头给她介绍王府花园的各处景致,安成王妃的景致还是挺不错的,不过骆君摇见过的名川胜景精巧园林太多了,真的没什么兴趣。 看着在自己跟前殷勤亲切的姑娘,她也不好意思打断对方的热情。只能忍不住在心中哀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行,回头要去跟大哥谈谈!要说这事儿没有大哥的意思,她才不信! “世子!”骆君摇正出神,一个青衫男子从小桥对面漫步走了过来。 正跟骆君摇介绍园中景致的大丫头立刻屈膝行礼。 那青年二十左右的模样,相貌有三分像安成王妃,青衫广袖,宽袍博带端的俊逸风雅。 不过跟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们不大相同,他的肤色要略深一些,显然是经常在外行走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容貌气质,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文人的洒脱不羁。 跟那些养尊处优养一身细皮嫩肉恨不得涂脂抹粉的纨绔公子截然不同。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安成王府世子谢宵。 谢宵看到骆君摇也是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这位姑娘是?” 大丫头连忙道:“回世子,这位是骆大将军家的二姑娘。王妃正与骆夫人说话,命奴婢带骆姑娘在园中看看。” 谢宵想起母亲身边的人传话让自己来花园的事情,瞬间悟了。 他朝丫头摆摆手道:“原来是骆二姑娘,幸会。” 骆君摇对这个年轻人也很有一些好感,她觉得这人有点像大哥和二哥的综合体。 当然了,这人的身上应该是算计不过她大哥也打不过他二哥的。 “世子好。” 谢宵道:“骆姑娘是贵客,不如我带姑娘四处看看?” 虽然原本王妃就有这个意思,但世子突然这么配合大丫头反倒是有些懵了。世子回来不久,但和王爷王妃斗智斗勇却已经不下五回了。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世子。” 谢宵微笑道:“骆姑娘,你有什么建议?” 骆君摇有些意外,却还是诚实地道:“要不,去那边歇一会儿?” “请。” 谢宵吩咐丫头送些茶水点心过来,便领着骆君摇往不远处湖边的凉亭而去了。 两人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谢宵挥退了丫头方才含笑打量着骆君摇问道:“骆姑娘真的不喜欢谢承佑了?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骆君摇微微挑眉看着眼前的俊雅青年,对方的话直接到近乎无礼,但她却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恶意。 眨了眨眼睛,骆君摇问道:“世子,你…有没有因为你的嘴,被人打过?” 谢宵脸上和煦地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很快又轻咳了一声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骆姑娘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骆君摇耸耸肩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需要什么理由?” 谢宵蹙眉,似乎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他。 好半晌,谢宵才叹了口气道:“骆姑娘知道我母妃的意思吗?” 骆君摇微笑着眨了一下眼睛,没有答话。 谢宵问道:“骆姑娘觉得我怎么样?” “长得不错。”骆君摇客观认真地评价。 “……”谢宵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强起来,“那…如果我告诉姑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呢?” 骆君摇点点头,道:“很好啊,恭喜你们,祝两位白头偕老。” 闻言,谢宵才松了口气。 骆君摇见他这神情,顿时有些无语。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一开口就那般无礼,是怕自己看上他了。 想什么呢少年,自恋也得有个限度吧? 确定骆君摇并没有看上自己,谢宵瞬间就放松了许多,甚至还主动提起茶壶为骆君摇倒了一杯茶。 “骆二姑娘这些日子的壮举,谢某也听说过不少,佩服。”谢宵端着茶杯笑道:“以茶代酒,敬骆姑娘一杯。” 骆君摇跟他碰了一下杯,好奇地问道:“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既然谢宵有喜欢的人了,那方才根本就不该过来,或者刚才直接找机会走掉便是了。 谢宵有些为难地看着骆君摇,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他,“别不好意思,讲出你的故事吧。” 谢宵无奈地一笑,“你跟传闻中很不一样。” 骆君摇有些遗憾,“我没听过你的传闻,没法判断。” 谢宵叹了口气道:“我想请姑娘帮个忙。” 骆君摇偏着头,“说说看。” 谢宵道:“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拒绝这件事?” 骆君摇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既然也不喜欢,我拒绝不是正好吗?再说了,我是女孩子好吧?我也是要面子的,难道你想拒绝我!” 谢宵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拖一段时间。” 骆君摇问道:“多长时间?若是回头王妃还有我爹和大哥当真了,那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谢宵连忙道:“不长,半个月就行。你不用答应,只要先别明确拒绝就成了。这种事…女方家里本来就会考虑一段时间的,对吧?” 骆君摇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宵道:“不让你白帮,你是习武之人吧?” “嗯哼?” 谢宵道:“我从西北带回来一把剑,你说不定会喜欢。” 骆君摇提醒道:“我用刀。” 谢宵不理,道:“名剑照影,你也不想要吗?” “……”名剑照影,上古名剑之一,据说不仅能吹毫断发而且外形十分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曾经是东陵睿王妃谢安澜的佩剑。 这个有点不好拒绝。 骆君摇警惕地看着谢宵,“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让我晚十五天拒绝你家?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宵有些无奈地摊手道:“我又不怎么用剑,那把剑是我意外所得,算不得什么。你放心,不会牵扯到骆家也不会牵扯到你,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处理点事情而已。你如果今天拒绝了,明天我就要再见下一个人了。老实说,因为我母妃想见你,我才清静了好几天。不然……” 这几天也很忙碌的骆君摇感同身受:都是一样被催婚的苦命人啊。 几个念头迅速在骆君摇脑海中转过,骆君摇饶有兴致地道:“你,想利用我搞定你的心上人。” 谢宵道:“我保证,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名声的。” “所以,你目前还是单恋?”骆君摇问道。 她当然知道不会连累她,毕竟这从头到尾跟她都没关系,只是考虑几天然后再委婉拒绝而已,这在上雍权贵婚嫁方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宵摇摇头没有说话,骆君摇虽然不解倒也不追根究底,“照影剑,我会先告诉母亲我要考虑看看,半个月后,不管你的事情办没办完,我都会跟母亲正式拒绝安成王府的。” 希望安成王妃不会因此对她有意见,她还挺喜欢那个温柔贤雅的王妃的。 谢宵松了口气,“没问题,照影剑明日我便让人奉上。” “那么,成交!” 两人同时伸手击掌,都愉快地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摄政王府里,卫长亭正心情愉悦地撩拨着摄政王殿下。 “听说,骆夫人今天带着骆二姑娘去了安成王府。” 谢衍抬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卫长亭笑吟吟地道:“那安成郡王妃骆夫人可是挚友,门当户对,年龄相当。安成郡王世子我也见过,生得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若是能成倒也是一对璧人。” 谢衍冷冷地看着卫长亭,卫长亭心情出奇得愉快,“你瞪着我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我造成的,真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么?我跟你说,若不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都想自己去追求骆家二姑娘。” “嗖……” 一道冷风直逼卫长亭面部而来,卫长亭早有准备利落地避开了,笑道:“话说,这骆家二姑娘可真有出息,前儿她还跟我说要勤练武功,以后把看顺眼的男人直接抢回去。哈哈,要我说,以她的身份地位,哪儿用得着她亲自去抢啊。只要她看得上,自然有人帮她抢了。当然,您除外。” “卫长亭。” “怎么?”卫长亭懒洋洋地道。 “滚。” 154、别后悔!(一更) 赶走了烦人的卫长亭,谢衍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转好。于是,翻看奏折的时候一双剑眉皱得越来越紧,书房里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进来禀告事情的属下都被这明显的低气压吓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最简练的语言汇报完自己要说的事情,然后光速消失在书房里。 “王爷,太皇太后召见。” 谢衍闻言脸色不由更沉了几分,他还没有告诉太皇太后他已经拒绝了骆家姑娘的事。骆夫人这几天的作为虽然看似寻常,但太皇太后必然一直盯着骆家的动向,想必是有些急了。 “知道了,本王这便入宫。” 起身换了衣裳,谢衍出了门才刚要上车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摄政王殿下。” 谢衍回头扫了一眼不知道在街角站了多久的少女,“何人?何事?” 阮月离脸上的神色有些惨淡,微微福身道:“臣女阮月离,见过摄政王殿下。” 谢衍沉默不语,阮月离立刻想起他是问了两个问题。自己若是不答,这位摄政王殿下恐怕立刻就会甩袖走人。 阮月离低声道:“我想跟摄政王单独谈谈。” 谢衍道:“不必谈,回吧。” 说罢便转身上了车,车帘被拉了下来,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王爷!”阮月离有些急切地想要上前,却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无力去反抗两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谢衍的马车远去。 等到马车转过了街头,两名侍卫也沉默地飞身而去消失在街边,从头到尾没有跟阮月离说一句话。 谢衍一踏入太皇太后寝宫就看到太皇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己,“你说你……” “伯母。” 太皇太后没好气地道:“跟我说说,骆家是怎么回事?这…骆家就算看不中你,也该跟我说一声啊。” 太皇太后有些怀疑地看着侄儿,“骆家不是不懂礼的人家,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怎么就突然给骆家二姑娘相看起人家了?” 谢衍沉默了一下,道:“跟骆家无关。” “那跟谁有关?”太皇太后问的是跟谁有关,但眼神却定定地盯着谢衍。仿佛是在说,这当然都是你的错。 谢衍道:“我几天前已经拒绝骆家了。” 太皇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指着谢衍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 看着老人家气成这样,谢衍也很是愧疚,坐在床边低声道:“伯母,对不起。” 太皇太后好一会儿才终于顺了气,遣退了上前来服侍的宫女,指着谢衍道:“你说说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听贤语和子臻说,你也挺喜欢那姑娘的啊。” 太皇太后有些头疼,她老人家是着急,但是也不至于真的乱点鸳鸯谱。 若不是觉得侄儿对骆家那姑娘确实有些不一样,她何至于此?结果倒好,人家骆家还没说什么,他倒先将人给推出去了。 这下好了,骆家这几天一直都安安静静没有发作可真是大度有涵养了,就算他以后想通了她也没有那个老脸再去跟骆家提这门婚事了。 谢衍握着太皇太后颤抖的手,起身道:“伯母,我自己一身麻烦,何必连累人家姑娘。” 太皇太后没好气地道:“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好些男子压根就不该成婚,毕竟他们也不敢保证一辈子就能太平无事。当年我更不应该嫁给你伯父,也免了那些年颠沛流离的辛苦?” 谢衍淡笑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衍不答。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罢了,我管不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就提醒你一件事,骆家的姑娘多得是人想娶,你不愿意多得是人愿意。等到那姑娘真的定亲了,你再来后悔,恐怕为时已晚。就算你后悔了,骆家可不会在乎你是摄政王还是镇国大将军,到时候……” 太皇太后挥挥手示意他离开,眉眼萧索显然是有些心灰意冷。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约是看不到侄儿成婚了。 罢了,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还是等将来去了地下再跟丈夫和儿子说罢。 谢衍看着伯母这样,心里也很是愧疚。 想说什么太皇太后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理这块朽木了。 谢衍只得起身,看向站在一边的黄公公,“黄公,皇伯母这里有劳你了。” 黄公公连忙躬身道:“王爷客气了,都是老奴分内之事。王爷,恕老奴多嘴,太皇太后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人生在世哪里能不遇到磕磕绊绊?就如同老奴,早年逃荒险些饿死,后来跟着高祖上战场也不知道哪天就没了。那时候心里若是没有一点盼头,哪里能想到会有如今的日子?” 他虽然是个侍候人的内侍,但黄公公却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说了,若是真有在意的人,自然是要自己看着护着才能放心?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更让您自己放心呢?” 黄公公说完自知多嘴,又朝谢衍躬身作了两个揖。 谢衍点点头,“多谢黄公指点。” 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正好遇到朱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过来。 看到谢衍,小皇帝立刻笑着奔了过来。 “皇叔。” 谢衍肃然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微微欠身道:“陛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小皇帝抬起头来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皇叔,叫我阿骋。” 谢衍笑了笑,道:“好,阿骋。” 小皇帝这才高兴起来,道:“母后说,百善孝为先,阿骋当为天下表率,应该每日来给皇祖母请安。” 谢衍道:“百善孝为先说得不错,不过皇祖母刚刚睡下了,阿骋不必打扰她老人家。进去看看,黄公会替阿骋转达你的孝心的,太皇太后知道了也会十分高兴的。” 小皇帝点头道:“太傅说皇祖母病了,要多多休息。阿骋不可经常打扰皇祖母。” 说到这个小皇帝稚嫩的小脸上带了几分委屈,他跟慈爱的皇祖母一直很亲近,如今皇祖母病了他除了请安也并不能经常见到皇祖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阿骋乖。” 听到皇叔的夸奖,小皇帝又高兴地扬起了笑容。 “知非。”等他们叔侄俩说完了话,旁边的朱太后才开口道。 谢衍微微点头,“皇嫂。” 朱太后秀眉微蹙,道:“知非,我听说…母后想让你娶骆家的女儿?” 谢衍眼眸微沉,“伯母不过前日召骆夫人和淳安伯府少夫人进宫安抚一二,竟然就传出这样的传闻来了么?” 朱太后连忙道:“没有,知非误会了,我只是……” 谢衍点了下头,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道:“是误会就好,我一个男人无妨,骆大将军闺女的名声却毁不起。皇嫂若是没事,我先出宫了。” 朱太后想说什么,然而在谢衍疏离冷淡的注视下,只能默默地住了口。 谢衍点点头,跟小皇帝告别后转身离开了。 “母后,您跟皇叔吵架了吗?”小皇帝拉拉朱太后的衣袖,小声问道。 朱太后勉强笑了笑道:“怎么会呢?阿骋误会了。” “哦。”小皇帝眼睛转了转,乖巧地应了。 心里却认定了皇叔肯定是和母后吵架了,没关系,回头有机会就问问皇祖母,皇祖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在他心中皇祖母,母后还有皇叔都是只最亲近的人了,他不希望他们吵架。 骆君摇回到家里立刻去找了骆谨言,可惜骆谨言外出公干并不在府中,骆君摇只得无精打采地回了暖心苑。 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园里,骆君摇拎着那本写满了密码的古籍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的未来。 无论是大哥还是父亲母亲,显然都将她的婚事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当然,并不是说她觉得自己的婚事不重要,只是她一直都不太有那种自己非得成亲的觉悟。因此之前才会跟大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哥你真的不愿意养我一辈子吗?”。 但是很显然,成婚这件事对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仅是非常重要,而且还是必须的。 但若是让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她也实在是难以接受。难道…真的要仔细看看,有没有比较顺眼的人? 骆君摇往身后的大树上靠了靠,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姑娘,在想什么呢?”兰音看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的,神色变化莫测,关心地问道。 骆君摇道:“在想看谁顺眼啊。” 兰音一怔,不解地看着自己姑娘,“看谁顺眼?” 骆君摇摆摆手道,“没事,我顺便说说的,这几天太无聊了,爹爹又不准我回书院。” 兰音笑道:“姑娘后肩的伤那么严重,回什么书院?您这伤没有好全,哪儿也不去不了。” 可是母亲也带我出门啊,骆君摇在心中暗想。 兰音不明白骆君摇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另一个人却是明白的。 谢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又跑到这里来,甚至还是大白天。 骆府守卫森严,若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只是从宫中出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骆府外面了。 谢衍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他这一生何曾有过这样躲躲藏藏犹豫不决的时候? 只是,看着院子里那少女明媚的笑容,他总也不忍心将她拖进这一团乱麻中来。 ------题外话------ 么么哒~亲爱的们,家里人在外地生病住院了,我得过去照顾,不知道多久能回来,这几天会稳定更新,再往后如果时间比较长会尽量稳定,如果实在不能会提前告知哈~爱你们(づ ̄3 ̄)づ╭~ 155、离他远点?(二更) 骆君摇有些疑惑不动声色地四下望望,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只是观察了好一会儿却又没有发现有人的行踪,不久前才刚刚出过事,骆府的守卫又重新加强过一次,难道是她的错觉? “兰音。”骆君摇轻声唤道。 兰音立刻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骆君摇道:“我有点累了,咱们进去休息吧。” 兰音自然没有异议,上前伸手去扶骆君摇。 骆君摇将手搭在她手上站起身来,借着两人换位的时间掠过兰音头顶飞快扫了一眼四周,依然是一片宁静仿佛真的是她过于敏感了。 “走吧。”骆君摇道。 主仆二人便扶着手快步往骆君摇书房走去,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下,谢衍在心底轻叹了口气,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夕阳的暮色中。 骆君摇躲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骆谨言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他骆君摇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得骆谨言直皱眉头,“小心伤,别乱蹦乱跳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哥,怎么样?”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方才确实有人在暖心苑。”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人?”骆君摇好奇地问道:“那人隐蔽的功夫好厉害,我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有发现他。” 骆谨言无奈,“你以为大哥是神仙?我们去的时候人早就走了,哪里能看出来是谁?不过……” “不过什么?”骆君摇有些期待地道。 骆谨言轻哼一声道:“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骆君摇眼睛一亮,“大哥你好厉害!”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你不妨也猜猜,能躲过骆家护卫,又能让你找不到的,还可能会来这里偷窥的,都有哪些人?” 骆君摇心中一动,口中道:“我对上雍的高手了解又不多,更不用说还有那种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呢。” 骆谨言笑道:“是么?” 骆君摇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好吧,我觉得…可能是、摄政王。可是…为什么啊?” 她当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那种目光和感觉让她觉得很相似。 毕竟这世上跟谢衍一样有那个压迫力的人也确实不多。 骆谨言意味深长地道:“这个谁知道呢?不过,如果真的是他,大哥建议你以后离他远点。” “嗯?” 骆谨言眯眼,悠悠道:“暗中偷窥未出阁的女子,非君子所为。看来这个谢衍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光明磊落,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什么心怀恶念性格扭曲的人。” 骆君摇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听见没?”骆谨言道。 骆君摇连忙点头,“是!听到了!” 次日,谢宵果然十分守信的送上了照影剑,对此骆君摇十分满意。 而这件事,自然也被消息十分灵通的卫世子转述给了谢衍。 “啧啧啧,安成郡王世子果然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名剑照影。那可是当年东陵睿王妃用过的剑,骆二姑娘武功高强正配那照影剑。听说安成郡王世子性格潇洒不羁,最喜欢游览名山盛景。看来这是想要跟骆二姑娘结成眷侣,从此双宿双飞,联袂游历天下了。” 谢衍自然比卫长亭更早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卫长亭的话而变了脸色。 因为他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简直不能更进一步了。 卫长亭瞥了谢衍一眼,笑问:“怎么样?开心吗?很快,王爷就不用为这件事心烦了。” 谢衍抬眼扫了他一眼,“卫长亭,想死就直说。” 卫长亭轻哼了一声,傲然道:“你现在除了威胁我还会什么?算了,本公子懒得理你这个孤家寡人,你就抱着你的奏折和大盛江山孤独终老吧。” 说完,卫长亭果真不再理会谢衍,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站在一边的袭影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暗暗叫苦,卫世子招惹了王爷就一走了之,叫他们可怎么办啊? “王爷。”顶着书房里越来越低的气压,袭影小心翼翼地道:“听说,骆夫人今天要带着骆二姑娘去给定阳侯府老夫人祝寿。” 见谢衍的目光扫过来,袭影飞快地道:“定阳侯府嫡长孙商越公子年方二十,师从问剑阁穆长锋,十五岁开始行走江湖,江湖人称文剑公子。文武双全,容貌俊秀,据说问剑阁主有意立他为继承人,但被他拒绝了。因为,他…还有一个侯府需要继……”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下,一个黑影从袭影身边飘过。 袭影抬头就看到原本坐在书桌后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袭影慢慢地补上了一个“承”字,微微偏头疑惑地道:“难道说,对王爷来说安成郡王世子没有侯府公子的威胁大?没道理啊。” 门口不知何时到来的叠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侯府公子比安成郡王世子威胁大,而是…商越真的比谢宵威胁大。” “……”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聚会,毕竟京城里那么多的名门权贵,就算每家每年只宴客一次,只要你喜欢交际人缘好,基本也可以达到每天都在赴宴的频次。 苏氏当然没有那么喜欢交际,但自从长女出嫁之后她出门交际的频次确实比以往更多了许多。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隐晦的信号。 因此,每一次宴会上,苏氏和骆君摇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不过即便宴会天天有,定阳侯府老夫人的宴会也还是其中相当有分量的。 毕竟老定阳侯也算是开国勋贵中比较传奇的一位,虽然传到现在的这位手中变得有些平平无奇,但老夫人还在无论皇家还是朝廷自然也依然愿意给定阳侯府体面和荣耀。 因此,骆君摇和苏氏到了侯府的时候,定阳侯府已经是宾客满堂,一片赫赫扬扬。 苏氏带着骆君摇向定阳侯府老夫人见过了礼,不出意外也得到了一份见面礼。 不仅是定阳侯老夫人,在场有好几位脸熟的脸生的夫人,也纷纷给出了自己的见面礼。 大家都十分亲切热情,让骆君摇有些受宠若惊。 好不容易被打发出去找小姐妹们玩儿,骆君摇暗暗松了口气。 骆君摇才刚出了待客的大堂,被侍女领着走进花园就看到了秦凝等人。 秦凝沈红袖几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朝她招手,“摇摇,快过来!” 骆君摇快步走了过去,“可算是见到你们了,好多天不见,大家好吗?” 秦凝同情地看着她道:“我们都安好,但是你回书院以后可能会不太好。” 骆君摇笑容顿时凝住,“为…什么?” 宋琝笑道:“先生说你这么爱逞强,功夫却学得不够好,丢了武道院的人。让你最好别回去,不然…一定会狠狠地训你。” 骆君摇不满,“我已经是武道院功夫最好的了吧?我都算学不好,那……” “你说什么?”几个带着威胁的声音同时响起。 骆君摇想着双拳难敌四手,缩缩脖子认输,“没什么。” 见她如此作态,其他人互相看了几眼,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 她们这边笑得开怀,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摇摇。” “苏姐姐。”骆君摇快步走到朝自己招手的苏蕊跟前,笑道:“苏姐姐,好久不见。” 苏蕊仔细看看她,“伤好了吗?” 骆君摇点头道:“早就好了,可惜爹爹总是觉得我还没好。” 苏蕊笑道:“多养养也好,你朋友在等你,去玩吧,改日我去看你。” 骆君摇点头,“好呀,苏姐姐一定要来啊。” 苏蕊点头笑道:“一言为定。你大姐姐出嫁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出了阁的姑娘就是别人家的少夫人了,就算出门赴宴也不会跟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玩儿。 而骆明湘是刚过门的新妇,自然也不会急着出门来应酬。 骆君摇笑道:“苏姐姐放心,大姐姐挺好的,回门那天看起来很开心呢。” “那就好。”苏蕊和骆明湘是挚友,好友婚姻幸福她自然也为她高兴。 苏蕊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跟前,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低声道:“小心阮月离。” 骆君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苏蕊笑容不变,轻声道:“去吧。” 骆君摇认真地点点头,“苏姐姐回见。” “回见。” 158、商越来访(一更) 回骆家的马车上,苏氏有些担心地看着骆君摇问道:“伤势如何?可有伤到?”花园里的时候苏氏也是后面才听到的,只是骆君摇一直活蹦乱跳地到处乱跑,她也没有机会问问她的情况。 骆君摇笑道:“多谢母亲关心,没事儿。” 苏氏有些无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骆君摇的手背道:“你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当时若是掉进湖里,就算不受伤,但若是大庭广众被人给捞出来……”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湿漉漉的被捞上来,衣服必然是贴紧了身体的。 更不用说,能下去捞人的多半也是男人。到时候…… 骆君摇也很无奈,“都看到了,肯定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姑娘看着就身体单薄年龄也小,真掉下去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苏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说还是自家最重要,但她也不是什么狠心无情的人,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无动于衷。 苏氏揉揉眉心,有些疑惑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就能摔下去?” 上雍的权贵之家,谁家没有个什么水榭亭台的?这些地方时常都有专门的人检查修缮,还从未听说过,有谁家的人是靠在栏杆上摔下去的。 骆君摇摇摇头道:“那栏杆一整块突然掉落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商家恐怕还要再查。” 苏氏点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商家若是不给一个说法,恐怕也说不过去。所幸没出大事,不然这好好的寿宴可真是……” 如果寿宴闹出了人命,那事情才真的大了。想起定阳侯老夫人一大把年纪,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可不是。” 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骆君摇便先回房休息,第二天早上才去找了骆谨言。 骆谨言住的院子距离暖心苑并不远,就在暖心苑右前方,是一个带小花园的二进小院,只是面积和景致都不如骆君摇住的暖心苑。 骆谨行的院子就另一侧,中间只隔了一座目前空着的小院。 一大早骆谨言还没出门,见骆君摇进来不由笑道:“摇摇怎么这么早过来?” 骆君摇道:“我怕大哥出门了啊。”别看骆谨言不像骆谨行整天不见人影,但其实比起长久待在军中的骆谨行,他还要更加忙碌一些。 用骆谨行的话说,如果要他每天处理那么多杂事,他早就疯了。 骆谨言让她进来坐下,一边笑道:“今天不出门,摇摇有什么话要说?”说罢又微微眯眼打量着骆君摇,“你不会要跟我说谢衍吧?昨儿他是不是找你了?” 骆君摇连忙道:“不是不是。大哥,我真的有事情想跟你说。” 骆谨言这才笑道:“好,说吧,大哥听听。” 骆君摇斟酌了一下,将自己昨晚想了许久的猜测说了出来,“大哥,你说…昨天商家的事情,会不会跟蕲族人有关?” “你怎么会这么想?”骆谨言问道。 骆君摇道:“我想,应该不是郑家姑娘或郑家得罪了什么人,毕竟跑到定阳侯府去报复,一不小心就连定阳侯府一起得罪了。下手的人内力不弱,我昨儿看了那断了的栏杆,我现在只用内力肯定做不到那个程度。权贵间的勾心斗角很少用到这种粗暴的方式,而且定阳侯府这些年一直很低调,应该也不会得罪什么人。所以,我听说那位定阳侯世子是江湖中人,若不是他在江湖中得罪了什么人别人追到上雍来给他难堪,感觉…就比较像那天大姐姐被劫的事情了。” 那些人并不想伤害大姐姐,或者说他们并不在乎大姐姐死不死伤不伤,他们只是想让骆家丢脸难堪。 骆谨言挑眉道:“蕲族人针对明湘的婚事,是因为父亲。” 骆君摇道:“是白靖容针对爹爹,当然现在蕲族人肯定也恨死爹爹了。我听说当年老定阳侯也是……”老定阳侯是高祖身边最得用的谋士,白家对他的仇恨恐怕不比对骆云的少。 骆谨言淡淡一笑,点头道:“很有道理。” 骆君摇有些愁,“大哥,会不会又是那个斜斡云搞的鬼?” 骆谨言摇头道:“应该不会,他如果这么快就能爬起来捣鬼,蕲族早就入主中原了。”斜斡云现在还不知道躺在那个犄角旮旯发霉养伤呢。 “白靖容到底在上雍安插了多少人!”白靖容的人和蕲族王庭的人其实还是有区别的,而在大盛的土地上,骆君摇有理由相信白靖容的消息恐怕比蕲族人更加无孔不入。 骆谨言道:“白家曾经也是一方门阀,之后更是险些问鼎天下,效忠于他们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连吏部侍郎这样的人都甘愿成为白靖容的细作?” 能到那个位置的人有几个不是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来白家想要再次问鼎天下难如登天? 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还心甘情愿地当白靖容的细作,绝不会不只是被人拿住把柄那么简单,只能说这人从一开始就是白家的人。 骆君摇也忍不住叹气,“真麻烦。” 骆谨言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都是些小打小闹,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如今该操心的不是这些。” 骆君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精打采地道:“我不想跟母亲出去窜门儿也不想去见客人了。” 骆谨言笑道:“不想去就不去,怎么?这些天见了那么多人,也没有一个满意的?” 骆君摇道:“都只是见过而已,有什么满不满意的?那些人都奇奇怪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骆谨言饶有兴致地道。 骆君摇摊手道:“要不,就对我特别客气殷勤,要么就,眼观鼻子鼻观心,好像跟多我说一句话我都会非礼他们一样。还有拐弯抹角跟我说玲珑院的规训的,真是奇怪,他们对玲珑院那么有好感,找玲珑院的不就好了么?” 当然还有更奇怪的,比如说白送她一把照影剑的人某人。 骆谨言显然也想起了这个某人,挑眉道:“安成王府世子呢?我以为你对他影响不错,他还送了你一把宝剑。” “……你真的想知道么?”骆君摇幽幽望着他。 骆谨言扶额,按了按眉心了然道:“看来也不行。” 骆君摇在心中暗道:“这个真的不是我不行,是人家不行啊。” “定阳侯世子呢?你昨天还说他比我好看。”想起这个,骆大公子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骆君摇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骆谨言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半晌,骆君摇才缓缓道:“这人…我看不透,有点怪怪的。” 骆谨言问道:“怎么怪?” 骆君摇道:“虽然他看起来彬彬有礼,而且还十分贴心。但是…我总觉得,他很会撩女孩子。” 骆谨言顿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妹妹的意思。 意思是,商越看起来很会勾搭女孩子,是个风流公子。 “应当不会吧?”骆谨言也有些迟疑,他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战场和朝堂上,自然没什么心思管江湖事,而且商越原本并不在骆家的选择范围内。 虽然定阳侯府如今看着没什么,但老定阳侯当年的故旧们毕竟还在。跟定阳侯府联姻并不比跟摄政王结亲轻松,甚至因为谢衍本身是皇室成员,皇室和保皇党们反倒是更容易接受一些,骆家也会更轻松一些。 跟谢衍结亲外人多半是怀疑谢衍有什么心思,跟定阳侯府结亲别人就要怀疑骆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只是感觉,当不得真。” 骆谨言也不在意,摆摆手道:“无妨,你若对他没意思,他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而且这人从小就不在上雍长大,据说拜了个很厉害的江湖高手为师,这些年行踪不定,谁知道他在外面搞些什么。” 骆君摇点点头,她并不在意自家大哥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商世子是什么态度。她比较在乎的是…… 商世子貌似是个美人儿,她昨天突然有了一点小想法,扭转上雍上下审美的重任,以及…说不定还能顺便赚点小钱钱呢? 兄妹俩聊着天,心里的想法却是南辕北辙。 这时,外面的下人匆匆进来禀告,“定阳侯府世子求见。” 骆谨言剑眉微挑,吩咐下人请定阳侯世子去大厅喝茶,他稍后便去见客。 挥退了下人,骆谨言回头对骆君摇笑道:“你猜,他是为了什么来骆家拜访?” 骆君摇道:“还能是为了什么?昨天的事情呗。” 这些年父亲不在京城,定阳侯府行事低调,两家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就是逢年过节按礼数互相送些节礼的样子,商越突然上门拜访,总不至于是为了叙旧情。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看来商越也有所怀疑,要一起去听听吗?” “可以去吗?”骆君摇高兴地道。 骆谨言道:“只能在后堂听着,别说话。” 骆君摇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一言为定。” 159、商越vs骆谨行(二更) 商越今天换上了一身青衣,比起昨天的高调华丽,更显出了几分清俊风雅来,倒是更符合江湖中人给他“文剑公子”的称号。 见到骆谨言,商越先一步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骆公子,打扰了。” 骆谨言笑道:“商世子言重了,商世子大驾光临,骆家上下亦是蓬荜生辉。请坐。” 商越谢过,主宾落座。 骆谨言道:“不知商世子今天来访,所为何事?” 商越道:“此事说来惭愧,这些年小弟鲜少在祖母和父母跟前侍奉,对上雍许多事情也都是一头雾水。关于昨日敝府发生的事,小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骆兄,还望不吝指点。” 骆谨言点头,“商世子想问什么?”骆谨言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位商世子在跟自己套近乎,但他显然并不准备接茬。 商越也不在意,直接将话转到正题,“昨天家里将这几天府中上下的人都查了一遍,祖母寿宴前些日子府里请了外面的工匠来修缮府中各处,当时一共有四个人。但是昨晚我们去查时才发现,那位工匠师傅已经死去多时。他那日带到府中的徒弟中有两人查无此人,已经不只是所踪。还有我们府中专门管花园的管事,也不见了。” 骆谨言微微扬眉,“这是预谋多时?” 商越点头,“目前看来是如此。” 骆谨言道:“不知有什么是骆某能帮得上忙的?” 商越道:“不知骆兄能否提供一些上雍与蕲族人有关的消息。” 骆谨言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个简单,家父与先定阳侯也颇有交情,这点小事骆家定无二话。回头骆某便让人将消息整理出来给商世子送过去。” 商越拱手谢过,“如此,就多谢骆兄了。” “商世子客气。” 商越正要起身告辞,外面的管事来报说大将军和二公子回来了。 闻言,商越笑道:“正好,商家和骆家虽然同在上雍多年,但在下却福薄从未见过骆大将军。不知是否有幸前去拜见?” 骆谨言笑道:“自然。” 骆云对商越这位老定阳侯唯一的嫡孙,还是十分友好热情的。 这其中既有看到当年曾经并肩作战的故人嫡孙的欣慰,另一方面商越也确实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产生好感的年轻人。 “晚辈商越,见过骆大将军。”商越拱手行礼。 骆云仔细看了看眼前俊美的青年,点头笑道:“商世子不必多礼,老夫人可还安好?昨日的事情没有惊扰到她老人家吧?” 商越道:“多些大将军记挂,祖母她老人家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些宵小之辈无足挂齿,不必惊动老人家。”骆云道。 商越点头,“大将军说得是。” 言罢,商越又看向一边的骆谨行,“这位便是骆二公子?” 骆谨行笑道:“正是,商世子,幸会。” 商越一眼就看出,比起骆谨言显然是骆谨行更好打交道一些,当下也笑道:“在下自小浪迹江湖,比不得骆二公子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幸会。” 骆谨行显然比狐狸一样的骆谨言对商越更感兴趣,他也听说过定安侯府这位世子是上雍皇城中的异类。 上雍的将门之家,为家中子弟请一些江湖高手做师父并不奇怪,但是把自己子弟专门送到江湖门派中去的却少见。毕竟对上雍的权贵们来说,就算自家子弟一事无成,将来继承家中的爵位和产业也比当个江湖中人有出息得多。 他们只想学习江湖高手的绝学,并不是真的想让自家子弟学得一身江湖习气。 但商越拜的师父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排名前五的问剑阁主,这似乎又理所当然了。 毕竟这样级别的高手,想要他屈尊来给一个侯府世子当私人老师,恐怕比登天还难。 骆谨行曾经和问剑阁的人打过交道,对问剑阁的武功也十分感兴趣。 “听说问剑阁的剑法天下一绝,不知可否讨教一二?”骆谨行兴致勃勃地道。 闻言,骆云也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模样。 如此,商越自然不能拒绝了。 当下笑道:“还请指教。” 才说了没几句话,一行人就转移去了府中专门准备的演武场。 有这样的事情,骆君摇自然也不会错过,欢快地挤到了骆谨言和骆云身边一起跟着凑热闹。 骆谨行和商越两人上了演武场,商越从演武场拿了一把普通的长剑,骆谨行看了看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佩刀,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差不多长短的刀。 “请赐教。”商越拱手道。 “请!” 话音落,将人同时向前迎向了对手,片刻间刀剑撞击的声音在演武场上连续不断地响起。 骆谨行的功夫一部分师承骆云,但比起枪法他其实更喜欢刀法因此骆云专门请了边关赫赫有名的刀客传授他武功的。 说起来骆谨行的师父在江湖中也颇有几分威名。 边关环境酷烈,民风彪悍,加上骆谨行常年在战场上打滚,因此刀法走得也是大开大合暴烈霸道的路子。 相比之下,商越的剑法却犹如春风化雨,溪流涓涓,看上去优雅得仿佛古时文人才子踏歌起舞。 但只要一与他交锋,就能察觉到这优雅背后的危险。 两人从演武场中央一路打到了边缘,又从边缘打到了中央,却始终没有离开演武场的范围之类。 虽然演武场的地面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却也依然在这样激烈的交锋下刀痕斑驳,碎石飞溅。 站在旁边围观的三人也不得不往后退了数步,以避其锋芒。 虽然这些破坏都是骆谨行造成的,与霸道无匹的骆谨行相比商越的招数仿佛没有丝毫杀伤力,但转眼眼睛过了两百招,商越却丝毫没有落败的意思。 骆君摇眼睛蹭亮,“二哥好厉害啊。”上次在镇国军大营她就见识过二哥的厉害,但因为贺若丘提的水平远不如商越,感觉自然也没有现在更加震撼直观。 骆云也对儿子很满意,“不错,谨行又精进了。” 骆君摇道:“回头我也要找二哥切磋,二哥之前总是耍我玩儿。”她当然跟骆谨行切磋过,但是很显然骆谨行不仅放了水,而且这水放得还有点多。 骆云道:“你要切磋就找你大哥,你二哥粗手粗脚的,万一伤到你可怎么好?” 旁边的骆谨言无语地瞥了亲爹一眼。 你想说我武功不行可能打不过摇摇就直说。 三人说话间,演武台上的两人交战已经陷入了胶着,两道身影纠缠变幻,时分时合。 暴烈的刀法和优雅的剑法互相对峙却又有一种诡异而相得益彰的美感。 骆谨行厉吼一声,手中刀由上而下劈向对面的商越。商越脚下一转,挺拔的身形旋身而上,长剑横扫。 两道强横劲力相撞,两人齐齐后退了几步。 不等站定,两人就再次扑向了对方。 砰、砰、砰! 刀剑飞快地撞击几次之后,两声奇特的响声传来,刀剑同时应声而断。 “……”演武场下三人一片沉默。 半晌骆谨言才问道:“平手?” 骆云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平手。” 场中两人望着突然断了的兵器也有些无奈,骆谨行眼底还有浓浓的战意。 但商越却已经先行退了一步,将手中断剑丢到一边拱手笑道:“骆二公子不愧是玄甲军数一数二的高手,佩服。” 骆谨行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商世子才是深藏不露,什么时候商世子换上自己的佩剑,咱们再打一场?” 商越也不拒绝,笑道:“一言为定。” 骆谨行是个性格十分豪爽的人,虽然商越长得比他大哥还像个文弱的谦谦公子,但他的实力得到了他的承认,因此骆谨行立刻就对商越十分友好热情了。 商越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化,跟骆谨言那种不紧不慢情绪丝毫不肯外露的人比起来,骆谨行显然好了解得多。 商越笑道:“在下也算是个江湖中人,不打不相识。我略小骆兄一些,若是不嫌弃的话,唤我初阳便是,这是去岁师父赐我的字。” 骆谨行爽快地笑道:“好,初阳。我字仲诚。” 商越拱手笑道:“仲诚兄。”说话间,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骆谨言。 骆谨言微微挑眉,并不多话。 “启禀大将军,摄政王来访。”骆家总管急匆匆地来禀告。 骆云有些惊讶,“今天骆家还真是贵客盈门,谢衍来做什么?” 商越笑道:“摄政王来访,定是有要事相商,在下就不打扰大将军了。” 骆云也觉得谢衍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专程上门来,当下也不再客套,“我先失陪了,初阳自便。” 商越恭敬地道:“多谢大将军。” 目送骆云匆匆而去,骆谨言对骆君摇淡淡道:“摇摇,大哥还有话跟你说。谨行,你招呼商世子。” 商越有些无奈,他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骆大公子吗? 口中却笑道:“在下府中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仲诚兄了,先行告辞。” 骆谨行笑道:“也行,回头我请你喝酒。大哥,我送初阳出去。” “去吧。”骆谨言淡淡道。 看着弟弟和商越并肩而去的背影,骆谨言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这个商越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跟他比起来自家弟弟是不是太好骗了一些? ------题外话------ 某人:虽然二哥戏份比较少,但是…二哥其实真的很厉害哒~ 大哥:淡淡一瞥的眼神,自己领会。(* ̄3)(e ̄*) 161、自讨苦吃(一更) 摄政王府卫世子一如往常优哉游哉地晃进了境园,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境园而不被阻拦的“外人”。 只是今天他却被人拦在了谢衍的书房外面,“卫世子,请留步。” 折扇在卫长亭指尖转了一圈,他笑眯眯地道:“怎么?你家王爷还在黯然伤神,不想见人了?” 叠影有些无奈地瞥了眼前一脸纨绔公子做派的某人,道:“王爷受了伤,正在休息。” “嗯?”卫长亭立刻来了精神,“又受伤?你家王爷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这才多久又受伤了?” 谢衍虽然十多岁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但因为他实力太强,受伤的时候其实不多。 一个月前回京才刚受了重伤,现在到底痊愈了没有都还不好说,就又受伤了。 这个频率已经有点高了。 叠影抽了抽嘴角,沉默不语。 卫长亭拿折扇敲敲他的肩膀道:“让让,我进去瞧瞧。” “王爷说了,他不见任何人。”叠影道。 “那他是在哪儿受伤的,总能告诉我吧?”卫长亭没好气地道。 叠影想了想,王爷没说不能说,沉吟了一下才道:“骆家,王爷去见骆将军了。” “哦。”卫长亭拿折扇杵着下巴,若有所思,“骆家啊……咦,袭影你怎么受伤了?!” 叠影回头去看,只听一道风声掠过脑后。 卫长亭飞快地掠过叠影扑向了旁边的书房大门,他脸上得意的笑容才刚刚展开,就发现衣服被人从后面给扯住了,而他的手距房门还差了一点点。 “……” 叠影一只手牢牢抓住卫长亭的衣服,无奈地道:“卫世子,这种把戏早就玩过了。” 计谋败露的卫长亭没好气地拍开叠影的手,“叠影,你家王爷没有叫大夫吧?” 叠影沉默,卫长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道:“放我进去,万一他死在里面了我们还来得及收个尸。” 虽然知道卫长亭在扯淡,但叠影却有些犹豫了。 王爷的命令自然是必须遵从的,但身为王爷的随身侍卫他的第一要务其实应该是保护王爷的安全。 这一刻,叠影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动作太快拦住了卫长亭。 叠影还在犹豫着,书房的门被已经人从里面拉开了。 谢衍站在门口,微微蹙眉神情冷肃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叠影立刻拱手道:“启禀王爷,卫世子求见。” 谢衍将目光落到卫长亭身上,卫长亭道:“昨天你让我查定阳侯府的事情……” 谢衍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了书房里。 卫长亭见状立刻跟了进去,才刚坐下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衍一番,倒是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地方表现出受伤的模样,难道是叠影夸大其词了? “叠影说你受伤了?”卫长亭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谢衍淡淡道:“没事,跟骆大将军打了一架。”其实是他单方面被打,但伤得也确实不重,这方面骆大将军即便是暴露之下也还是有分寸的。 卫长亭有些惊讶,“又打?难道是骆云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生气你拒绝他的宝贝女儿了?” 说到这个卫长亭就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我就说吧,你肯定得再挨一次打。不过……你应该不至于打不过骆云吧?” 谢衍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卫长亭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谢衍并不是不会笑,但卫世子不太明白,挨了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谢衍道:“我去了一趟骆家。” “然后呢?”自己上门找打很光荣吗? “我向骆大将军请求,希望他将女儿许配给我。” “……”卫长亭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强行扭转有些僵硬的脖子打量着谢衍,半晌才道:“你这…是又想开了?难怪骆云要揍你,我要是骆大将军我得打断你一条腿。” 别说是骆家,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种事也得打他。之前太皇太后提赐婚,人家骆家还没反对人家姑娘还对你有好感,你竟然还拒绝! 若只是拒绝也就罢了,就当是不合眼缘。但你拒绝完了没几天又去求亲,你这不是求亲是求打吧? 谢衍没有因他如此犯上的话而生气。 卫长亭忍不住扼腕叹息,“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太皇太后赐婚你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再诚恳一点去求个亲,骆家说不定就答应了。你非得先拒绝人家一次,这才没过几天又改变主意了,你让骆家怎么想?你能完好无缺地走出骆府,骆大将军确实不愧是一等一忠心耿耿的大盛柱石。” 要不是看在你是大盛摄政王还要你镇压那一群妖魔鬼怪辅佐小皇帝的份上,骆家能把你给拆了。 谢衍闭了闭眼睛,再次忍下了卫长亭让他烦不胜烦的碎碎念。 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瞎了眼,竟挑了这么一个话痨当属下。 “闭嘴。”谢衍沉声道,终究还是忍不了。 卫长亭果断闭嘴,看了看他又问道:“骆云是什么态度?你这顿揍不会是白挨了吧?” 谢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卫长亭了然,“得,看来还是得请太皇太后和长陵公主出马。” 谢衍没好气地道:“闭嘴吧你,我明日去拜访陵川侯夫人。” “我娘?”卫长亭不解,“你见我娘……呃,也对。不过,骆家真的不会把我娘一起赶出来吗?”他老娘可要面子了。 谢衍既然想要向骆家求亲,又自己搞砸了太皇太后原本想要赐婚的事情,那就只能自己来挽回了。 想要求亲就先要有个人去骆家正式表达摄政王府的意思,太皇太后的身份不合适,有了上次的事再来一次好像是在利用身份逼迫骆家做决定。 长陵公主也不行,她虽然是谢衍的堂姐,但辈分不够高,除非谢衍没有其他长辈了那由姐姐出面还说得过去。 谢衍自然也不想通过穆王府,因此他的母亲陵川侯夫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娘跟骆夫人的关系也不错,上门去也好说话一点。 谢衍垂眸道:“晚一点我进宫去见皇伯母,然后去拜见太华姑母。” 卫长亭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然后又忍不住嘲笑,“人家对你好脸色,你还要拿乔。现在人家骆家不想搭理你了,你倒是殷勤。” 这已经是卫世子最克制的表达了。 太华大长公主是谢衍的姑姑,高祖皇帝没有嫡亲姐妹,这位大长公主是高祖如今唯一还在世的堂姐。 当年这位也是帮了高祖不少忙,封号从郡主累进到如今的大长公主。 论年纪,她是如今整个皇室年纪最大的一位,就连宁王和穆王甚至是太皇太后都得称呼她一声皇姐。 不过这位大长公主性格平和恬淡,早年丧夫无子也未曾改嫁,高祖过世后她就一直避居城外别业深居简出,加上年事已高极少在皇城里走动。 她也确实是最适合帮谢衍操持婚事的人了。 谢衍懒得听他阴阳怪气,道:“本王还有事,你若闲得慌就出城去帮顾珏做事。” 卫长亭断然拒绝,“本公子忙得很呢,哪里有空管你这些。行吧,祝你马到功成,早些娶个王妃大家也都放心。” “嗯,我最后再说一句。”卫长亭想了想,一脸严肃地道。 谢衍咬牙道:“说。” 卫长亭笑道:“王爷,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说完不等谢衍反应,卫长亭已经一闪身出门去了,只留下一大串嚣张得意的笑声。 守在门口的叠影看着卫世子潇洒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卫世子,您是不是忘了,您老还在王爷手下办差呢。 他想找您麻烦什么时候找不到?摄政王殿下可从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谢衍并没有心思去考虑怎么给卫长亭小鞋穿,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争取到骆大将军的谅解,以及让骆家人相信他的诚意。 还有那小姑娘… 想到骆君摇,谢衍脸上的神色不由软了几分。 虽然那姑娘表现得很大度,但谢衍也明白一个道理。 越是深情才越难以释怀,那姑娘确实是喜欢他,但绝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之前的拒绝,定然还是让她心中存了芥蒂,要如何挽回以及更进一步却是需要好好考虑的。 摄政王殿下这一生还从未在除了自己亲人的女子身上花过心思,一时间竟是有些难以入手的感觉。 就在这时,卫长亭的脑袋又从门口探了进来。 不等谢衍开口他就飞快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你既然下定了决定要娶骆家姑娘,你那个便宜儿子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了。你总不会想等将来王妃所生的嫡子反倒是成了摄政王府的次子吧?还有…你真的想让小王妃和谢承佑共处一个王府么?” 说完不需要谢衍赶人,卫长亭又缩回了脑袋再次消失在书房外面。 谢衍自然不会生气,这些事情不需要卫长亭提他也会着手解决。 抬手取过一份放在案头的卷宗翻了翻,谢衍心中暗道:“看来还是得去一趟穆王府。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解决骆云和骆谨言父子俩才行。” 谢衍从来不认为穆王府的人能成为自己的阻碍,在他早就丢弃了穆王府之后。 162、执手白头(二更) “姑娘,长陵公主府来人求见,夫人命奴婢来问问姑娘要不要见人?”骆君摇正在伏案疯狂挥毫,听到苏氏派来的丫头的话,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长陵公主府?找我的?” 丫头点头道:“是,来的是公主府的内院管事,说是奉公主之命求见姑娘。” 骆君摇放下手中笔,抬手整理了一下卷起的衣袖道:“将人请进来吧。” “是,姑娘。” 片刻后,丫头便带了一个穿着暗青色绸缎衣衫,头上戴着两支鎏金云纹发簪的妇人进来。 看起来有几分精明面上却带着恭敬的笑容,这样的衣着神态,显然是长陵公主府得用的人。 她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手里都捧着东西。 见到骆君摇她也不敢托大,连忙上前见礼,“奴婢长陵公主府许王氏,见过县主。” 骆君摇笑道:“王管事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吧。” 许王氏再三谢过,这才小心地坐了。 骆君摇笑道:“大长公主殿下令王管事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许王氏满脸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公主只是说今儿得了几件稀罕的玩物,命奴婢们送些来给县主把玩,别的倒是没说什么。” 骆君摇一怔,心中瞬间有了一丝了悟。 这好端端不年不节的大长公主怎么会这么郑重其事派人送礼物给她?恐怕这送礼的人并不是大长公主吧? 只是…谢衍才刚回去不久,大长公主就派人上门了,这也太快了一些。 她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找谢衍谈谈呢。 “多谢大长公主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恐怕不能收大长公主的厚礼。”骆君摇道。 许王氏连忙道:“姑娘误会了,不是什么厚礼,只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都是小姑娘们喜欢玩儿的,公主说她留着也没用。还望县主千万莫要推辞。不然…这回去了大长公主还当是奴婢办差不利失礼于县主呢,定要罚奴婢们的。” 骆君摇自然知道大长公主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责罚自己身边得用的管事,不过也明白这礼物看来确实不是公主府送的。 小姑娘喜欢玩儿的东西怎么会留着没用?大长公主可还有秦凝这么个宝贝女儿呢。 想了想骆君摇道:“那就请王管事替我谢过大长公主,改日我再亲自去公主府谢过。” 见骆君摇愿意收下,许王氏顿时笑逐颜开。 “多些县主体恤,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许王氏道:“如此,奴婢就不打扰县主了,这便回去复命。” 骆君摇点点头,让一边的兰音送一行人出去。 回到房间里,骆君摇坐在桌边打量着摆在跟前的几个精致盒子。 兰珍也凑到身边,好奇地道;“姑娘,大长公主怎么会突然送这么多礼物给姑娘呀?” 骆君摇道:“大长公主人好呗。” 兰珍想想大长公主的模样,也觉得那位公主殿下虽然很有威仪却并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而且自家姑娘跟安阳郡主关系好,大长公主派人送一些礼物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骆君摇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玉连环。质地温润细腻的极品白玉,还雕刻着细致漂亮的飞凤纹,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这样品质的白玉,一般都会被做成手镯或者发簪玉佩一类的东西,但现在却做成了单纯的玩具。这所需的石料必然比手镯发簪玉佩一类要大得多。 便是权贵之间,只怕也没有多少人舍得这么糟蹋东西的。 后面三个盒子里,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一盒七色宝石玲珑球,一支极为精致漂亮的手镯,骆君摇仔细看了看,那手镯里竟然还隐藏着机关暗器,可以用来防身。 最后还有几件各色玉石翡翠雕琢而成的小摆件,每一个都雕琢的极尽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兰珍也忍不住惊叹,“大长公主对姑娘可真好。” 骆君摇道:“我有些渴了,你去拿些果茶来给我。” 兰珍点头称是,飞快地转身去了。 等到兰珍出去,骆君摇才慢腾腾地从最后一个盒子里摸出了一份折叠的信笺。 一打开信笺,谢衍那风骨凛然的字迹跃然纸上。 信笺的内容并不长,谢衍在信中为那日的事情向她致歉,又提了他向骆家求亲的事,并在最后附上了两句话。 ——若幸得携手,惟愿此生白首。 骆君摇飞快地将信笺扣到桌面上,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拿起来再看了一遍,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迷茫之色来。 这真的是谢衍写的么? 总觉得谢衍那样的人不像是会写出这样温情脉脉的话的人。 该不会是卫世子代笔的吧。 这个猜测当然很无厘头,就算认识的时间不久,骆君摇也知道谢衍绝不是那种连这种东西都要找人代笔的人。 所以,这这的是他写的吗? 兰珍端着果茶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做正在桌边托着下巴出神,但唇边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深夜的摄政王府里,谢衍独自一人坐在境园湖边的凉亭里喝着茶,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身为摄政王,即便他才赶回京城不久,身上的公务却着实不少。 往日里这个时候多半是还在书房里批阅奏折,但此时他却独自一人坐在湖边,仿佛在等着什么。 银白的月光静静洒在花园里,青石小径两侧错落有致的石灯里淡淡的光芒给幽暗的花园添上了一抹亮色,却也衬得整个境园和境园里的人越发寂寞孤单。 夜色渐深,境园里似乎越发寂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突然回头看向凉亭外不远处小径路口,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他温声道:“出来吧。” 安静了一会儿,小径一边的灌木后面传来了轻微的声音,然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灌木后面。 先是探出来一个脑袋,然后才慢悠悠地将整个人都挪了出来。 片刻后,骆君摇已经走到了凉亭外面。 骆君摇有些气闷,“王爷是故意的?” 她刚一进来就发现了,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侍卫,和暗哨。 就算摄政王殿下武功盖世不惧危险,但摄政王府若是这种防御水平,谢衍一天被刺杀十次都不够。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的?”骆君摇有些好奇,她自觉自己已经足够小心,而且也没有露出什么行踪和响动。 就算谢衍不撤掉守卫,现在是深夜,她只靠摸哨功夫也未必就真的进不来。 谢衍看着俏生生站立在凉亭外的少女,夜色下少女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许是因为要夜行并没有如何装扮。 发丝只用两根发带系着,素净着一张小脸脂粉未施。 亭檐上挂着的灯笼里淡淡的光照在少女脸上,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眸光流转,顾盼神飞。 谢衍轻声道:“不进来么?” 骆君摇只得走进来,走到谢衍对面坐下,“王爷知道我会来?” 谢衍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来。摇摇,看到你来我很高兴。”小姑娘的性格八成不会忍耐着等什么时候合适了再来找他,虽然对她的性格有八分把握,但对于她今晚到底会不会来,他其实连一份把握都没有。 摇摇?! 低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骆君摇瞬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夜色幽静,两人相对而坐,凉亭里显得格外安静。 谢衍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之前……” 谢衍有些不愿说起自己之前拒绝骆君摇的事情,有些事想不明白的时候自是纠结万千只觉得有千钧之重。但若想明白了,就会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何止是可笑,简直是没眼看。 骆君摇好奇地看着他,谢衍轻叹了口气道:“之前是我想差了,绝没有认为你有什么不好的意思,你今晚还愿意来见我,我很庆幸。” 骆君摇问道:“我若不来呢?” 谢衍道:“那我只好明日再去骆府求见了。” 骆君摇微微偏过头,“你原本想差什么了?现在就想明白了么?” 谢衍苦笑道:“我原本总是想,不该将你拉进我这一团糟的事情中来。骆大将军想必也跟你讲过一些,摄政王之位看着风光,需要操心的事情却更多。君摇是骆家掌珠,本可以过得更加顺心随意才是,何苦被我拖累?” 骆君摇有些不爽地鼓起了腮帮瞪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那你为何还要向我爹爹求亲?怎地又改变主意了?” 谢衍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因为…我不甘心。” 他终究没有说自己如何想开了之类的话,说到底他会这么做,还是因为他心有不甘。 他不愿意从此与她形同陌路或只能含蓄有礼的寒暄应答。 人总归还是自私的,所谓挣扎不过是以为自己可以大公无私罢了。 “谢衍心悦君摇姑娘,若还能得到姑娘垂青,惟愿今生与姑娘执手白头,死生不负。”谢衍双眸深沉,定定地望着对面的少女,缓缓道。 骆君摇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自己仿佛要溺毙在那如深海般的眼眸之中。 ------题外话------ 终于说出来了~~嗷嗷~ 看来大家确实都等的很着急了呀,昨天就反应很热情~~么么哒爱你们~~ 感谢各位土豪的打赏~竟然又收到一个斗篷,受宠若惊~~么么哒 163、心软的摇摇(一更) 骆君摇略有些艰难地从谢衍脸上将注意力移开,连忙在心中提醒自己,她今晚只是想来跟谢衍谈谈,不是来跟人定情的!摇摇头控出了脑海中的杂念,骆君摇正色道:“虽然我跟王爷相识不久,却也信得过王爷的人品和承诺。可是……王爷先前拒绝我,固然是为我好,可终究…也是信不过我吧?如今,王爷又怎么知道,我便能担得起摄政王妃之位?” 谢衍心中轻声叹息,果然还是来了。 这小姑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我先前并非信不过君摇,只是…不舍罢了。”谢衍道:“我和你父兄都知道,君摇实力不弱,却不代表我们就愿意让你时时去冒险与人拼命。” “那王爷为何不坚持?” “比起不舍,我有时候也会更自私一些,还是不希望真的就此错过了自己心悦的女子。”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可若说就此答应谢衍同意结亲,似乎也没到那个地步。 如果那日她问谢衍的时候谢衍答应了,她或许当时也不会多考虑什么,开开心心地就答应了。 说到底,骆君摇也并不觉得成婚对她来说就是关系到终身的大事,她喜欢谢衍成婚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被谢衍拒绝之后她多少也从美色祸人人拔出了一点点理智,毕竟就算她再不将成婚当成一件大事,也不想今天成婚明天和离。 谢衍也明白她的心思,并不急于求成。 谢衍轻声道:“君摇可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骆君摇问道:“如果将来我们真的成婚了,有一天你遇到十分难解且危险的事情,你会不顾我的意愿将我送走,独自一人面对吗?” 她问的认真,谢衍神色自然也严肃了许多。 他略作思索,方才正色答道:“会。” 骆君摇脸色微变,站起身来道:“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我拒绝。” 谢衍望着她,骆君摇沉声道:“我知道民间有句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若王爷当真是如此认为的,又怎知道只有大难临头才能各自飞?别的时候就不能么?上雍贵女的婚事虽然称不上盲婚哑嫁,但也都是遵从父兄之命,婚后顺从夫婿之意。说得好听是举案齐眉,说到底许多女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管理内宅,生育教养子女的人罢了,换了是谁都一样。爹爹和大哥疼我,愿意让我自己抉择。我却并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只能被娇养在笼中的雀鸟。” 骆君摇最后看了谢衍一眼,道:“王爷,我不是弱不禁风需要人呵护的娇花。我想要一个愿意与我并肩一起走的人,而不是只想将我挡在身后护在怀里的人。骆家便是答应与你结亲,你也不大可能娶到一个乖乖躲在你羽翼下的王妃,何必勉强呢?我爱玩,爱吃,爱闹,喜欢华服美饰,但我也可以做别的事情,若是骆家需要,我也可以上战场。” 说完骆君摇战神往凉亭外走去,手却被人从身后握住了。 骆君摇回头看着已经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男人。 “放手。” 谢衍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少女,淡淡的灯光下少女双眸明亮璀璨,仿佛燃烧着两团明亮的火焰。 明亮耀眼又热烈。 谢衍轻叹了一声,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少女揽入了怀中。 “君摇。” 骆君摇正欲挣扎,却因为他这轻轻的两个字顿住了。 这一声君摇和之前谢衍任何一次唤她都截然不同,甚至比方才叫她摇摇更多了几分让人沉醉的味道。 骆君摇忍不住有些飘忽地想着:谢衍就算只靠这嗓子,也能勾搭到不知多少姑娘。 谢衍声音里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他低声道:“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和事,能将我逼到那般地步。只要我还一口气,就断然不会倒在你前面。但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君摇,没有人舍得,让自己心悦的人陪着他一起死。谢衍也是个俗人,你明白么?” 骆君摇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去看眼前的高大男人。 俊美的容颜上是浅笑和纵容,还有一些她尚且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谢衍道:“我从未将你当成需要时时呵护的弱女子,更没有将你当成关在笼子里的雀鸟。你想做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可以的。我…咳咳……” 话说到一半,谢衍突然皱了皱眉,低头闷咳了两声,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迹。 骆君摇吓了一跳,恍然想起来大哥说谢衍受了伤“痛上三五天,吐几口血”云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你怎么样?今天是不是伤得很重?” 谢衍抬手抹了唇边的血迹,道:“不碍事。” 骆君摇有些着急,没好气地道:“受了伤还坐在这里吹什么风?!赶紧找个大夫看看才行!我扶你坐下,快让人叫大夫!” 谢衍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道:“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时真气有些岔了而已,调息一下就好。” 骆君摇有些怀疑地抬头看着他,谢衍道:“真的没事,不骗你。” “那…你坐下。”骆君摇虽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至少谢衍的伤看起来应该确实不算紧急。那她就长话短说,等她走了谢衍自然就可以去休息了。 谢衍无奈只得重新坐了回去,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淡笑道:“君摇这样…是愿意再相信我一次么?” 骆君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真的是摄政王殿下么?” 谢衍轻轻挑了下眉,骆君摇道:“我觉得您今晚像是别人假扮的,比如说卫长亭什么的。” 谢衍某种闪过一道幽光,“哦?让君摇有这样的错觉,倒是本王的错。” 骆君摇轻哼一声道:“我还没有决定要重新喜欢你,不要叫得那么亲好么?” 谢衍定定地望着她,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那君摇姑娘要如何才愿意重新喜欢我?” 骆君摇眼睛一转,略带了几分得意地道:“倒也不难,你如果肯将你的绝世武功传授给我,之前的事情就当一笔勾销了。” 谢衍淡笑道:“这个传授,是我教了就算,还是你学成了才算?” 骆君摇道:“当然是我学成了才算。” “那不成。”谢衍摇头拒绝。 骆君摇不满,“你还有没有诚意了?” 谢衍笑道:“虽然君摇姑娘天姿卓绝,但习武却非一日之功,若是等你学成……我却不愿也不能等那么久。” 骆君摇不爽地瞪着他,但眼底其实并没有什么怒火,可见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谢衍含笑拂开她被夜风吹起的发丝,笑道:“我让人寻一些适合姑娘学的武功给君摇,君摇可愿意消气?” 骆君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小声道:“那…要很厉害的武功秘籍,绝世秘籍!” 谢衍轻笑出声,点头道:“好。” 其实,以骆家的势力什么样的绝世秘籍找不到? 小姑娘果然还是心软。 “那…我走了。”骆君摇道。 谢衍起身道:“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他自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骆君摇连忙拒绝,“不用了,你还受着伤呢就别到处乱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谢衍摇头,“太晚了,我……”、 “别你了!”骆君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脆声道:“你不用担心,大哥派给我的翎兰在外面等着我呢。再说了,摄政王府离骆家也不远,能出什么事儿?” 见谢衍还往自己跟前走,骆君摇道:“我是认真的!受伤的人就有点受伤的样子好不好?” 谢衍无奈地微笑道:“我送你到门口。” “……”好吧。 两人有些沉默地并肩穿过了花园到了境园门口,当初照顾过骆君摇的侍剑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王爷,姑娘。” 看到熟人骆君摇有些高兴,很快又想到自己这好像是属于深夜跑来会…那什么,不由有点尴尬。 不过夜色幽暗,对面的侍剑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倒是旁边的谢衍看得清清楚楚。 谢衍唇角微勾,吩咐道:“送姑娘出去。” “是,王爷。”侍剑恭敬地应道,然后才对骆君摇道:“姑娘,您请跟奴婢来。” 骆君摇看看谢衍,“我走了,早些休息,不许跟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谢衍轻笑了一声,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越动听。 “好。” 骆君摇抬手捏捏有些发热的耳垂,飞快地跟着侍剑走了。 目送骆君摇跟着侍剑慢慢融入夜色中,谢衍方才开口道:”袭影。” “王爷。”一抹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境园门墙外,恭敬地拱手听命。 谢衍道:“送骆姑娘回去,看到她进门再回来。” 袭影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惊讶,王爷纵然是关心人何曾有过这般细心的时候?倒是在这位骆二姑娘身上接连破例,看来他们的王妃真的不远了。 袭影点头称是,转身飞快地跟了上去。 164、只许州官放火(二更) 骆君摇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暖心苑里,还没踏入房间就停了下来。 房间里骆谨言拿着一本书正坐在房间里看着,听到动静方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回来了?看来心情不错。” “大哥。”骆君摇这才跨入房间,蹭到骆谨言跟前,“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啊。” 骆谨言道:“这么晚了,摇摇还不回来,大哥怎么睡得着?” 骆君摇小声道:“我就出去了一小会儿。” 骆谨言摇摇头,随手将书放到一边,拉着骆君摇坐下道:“看来你跟谢衍谈得不错。”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好意思说她不小心差点被美色所惑呢?不过现在…好像也差不多了。 看着她如此模样,骆谨言除了在心中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也无话可说了。 所幸摇摇眼光好,选的是谢衍,让骆谨言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虽然之前跟弟弟说得轻松,但如果摇摇真的咬死了谢承佑不放的话,他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吐血,现实里更是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死谢承佑呢。 所以说…有骆谨言这样一个大舅子,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如果是骆谨行那样的,他生气了最多动手揍你。但如果是骆谨言,你可能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整你。 骆谨言道:“看来,父亲和母亲不用再操心未来女婿人选了,倒是婚礼可以准备起来。不过……父亲那里会不会答应谢衍求亲,我不会干预。我劝你也不要去劝父亲。”现在骆君摇去劝,只会是火上浇油。 骆君摇也不傻,“大哥,我又不着急成婚。” 骆谨言很是满意,“很好,这才乖。”妹夫这玩意儿,有一个就行了。但准妹夫什么时候正式成为妹夫,就不必太过着急了。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早些休息,不是说想回书院么?明儿就可以回去了。” “咦?”骆君摇有些惊讶。 骆谨言道:“这几天府里事情多,若是婚事真的定下来,你也在书院待不了多久了。不想多跟你那几位同窗朋友相处一些日子么?” 骆君摇早就在家里闲得快要长草了,况且她这两天刚刚有了新的创意,正想要找人商量呢。自然是巴不得赶紧去书院,连忙应道,“好的,大哥,你也早点休息。” 骆君摇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背后骆君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大哥。” “还是有什么事?”骆谨言问道。 骆君摇道:“一直都是你操心我的事,话说你和二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啊。” 骆谨言脚步一顿,回头道:“这些事情,你少管。” 骆君摇朝着他的后背张牙舞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呀,我在书院还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你说几句好话呢。” 骆谨言嘲笑道:“你帮我说好话?就凭你在书院的人缘么?” “……”骆君摇被戳了伤疤,虽然她努力化解,但目前在玲珑院还是收效甚微,“我跟苏姐姐关系总是不错的,苏姐姐在京城的闺秀中可受欢迎了,向她打听总可以吧。”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没理会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骆君摇耸耸肩,小声道:“你这么腹黑,我未来嫂嫂还不知道多辛苦呢。” 这一夜,骆府里不知有几人能够安眠。 骆君摇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下,临睡前脑海里还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和谢衍…这算是互相喜欢了么?感觉…好想有点不真实啊。 次日,骆君摇兴匆匆地坐着马车去了书院后不久,骆家就迎来了陵川侯夫人。 当然这些事情骆君摇并不知道,她正心情愉悦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通往武道院的路上。 不知是因为好多天没来书院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骆君摇从昨晚到现在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伤好了?” 章竟羽跨出武道院大门,就看到脚步轻快笑颜如花的少女正朝着这边走来。 看到章竟羽,骆君摇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定阳侯府宋琝说的话,连忙规规矩矩地站定,恭敬地行礼,“章先生好,多谢先生关心,都好了。” 章竟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悠悠道:“你倒是有本事,胆子也大得很。” 骆君摇乖巧地道:“章先生谬赞了,学生知道自己实力还不够强,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勤学武艺,争取下次不要受这么重的伤了。” 章竟羽闻言,没好气地道:“你还想有下次,还想受伤?” 骆君摇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没有下次,学生以后一定不再受伤,保证不丢了咱们武道院的脸!”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章竟羽自己就忍不住先乐了。 章竟羽笑着摇摇头,轻声道:“你这次做得很好,没有给咱们武道院丢脸。不过以后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关心你的人难过?进去吧。” 她怎么觉得这丫头现在好像很怕她的样子?从前可没有这么乖巧。 章先生并不知道,骆君摇并不是怕她,而是身为一个学生对类似教导主任这类人物天然的敬畏。 “是,先生。”骆君摇行过礼,一溜烟地跑进了武道院。 中午休息的时候,骆君摇便将武道院的几个姑娘全部召集起来,研究自己的宏图大业。 “上雍绝色美男榜?”赵思思拿起她掏出来写了足足好几页的东西,念出了最前面的名目。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骆君摇,包括尚且年纪小的徐惠。 梁疏风有些不感兴趣,“这有什么用?上雍皇城里每年这个榜那个榜排了一大堆。除了一些在榜上又上爱炫耀的人,也没有几个人将那些当真。” 骆君摇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些榜单没什么人当真么?” 秦凝兴致勃勃地凑热闹,“为什么?” 骆君摇道:“因为那些榜单毫无公信力,活脱脱一个个水榜!特别是那个什么皇城美男榜,那是直接在水里捞出来的吧?” “……”那个榜上排第一的,你可是追着人家跑了好几年。 宋琝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骆君摇道:“我们要将真正的绝色美男找出来,然后介绍给上雍的所有人。让他们知道真正的绝色美男子是什么样子,提高大家的审美,岂不也是功德一件?” 沈红袖道:“可是,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好玩么?” 骆君摇笑道:“当然不只是为了玩儿啊,如果成功了的话,咱们以后可以每年出一次。不仅是美男榜,还有别的什么。然后…咱们就可以等着收钱啦,自己赚钱花不香吗?” 一说到钱,大家都来了兴趣。 别说什么谈钱太俗气了,奈何大家都是人,都要过日子的啊。 她们虽然都生在权贵之家,却都是女儿家。 纵然父母再疼爱,也不过是每个月多给一些零花钱,逢年过节再多给一些赏钱罢了,绝没有到可以让她们随意挥霍的地步。 当然如今上雍权贵们推崇贤淑勤俭的贵女,家里自然大都不会将女儿养得过于奢侈挥霍。 哪怕是秦凝这样自己不缺钱的,想想自己赚钱花,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兴奋的。 “这个要怎么赚钱?”秦凝好奇道。她这辈子都没有亲手赚过一个铜板,其实并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 骆君摇笑道,“等到榜单发布以后,咱们可以集结成册,最好是找画师画出精致的肖像一并印刷出来卖,一定会有人买的。如果效果好,咱们还可以请榜单上的人聊一聊,然后将他的故事或者别的什么一并印刷。当然,这得征得对方的同意,以后再慢慢考虑。你们想想,这些年有多少无知少女对谢承佑那个水货另眼相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等我们选出了真正的美男子,她们一定会趋之若鹜的!” 众人默默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女:确实,你当初不就是无知少女之一么? 骆君摇也想起自己的尴尬事,挥挥手道:“做人要朝前看,从前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宋琝托腮思索了一会儿,道:“倒也不是不行,据我所知,就你说的那些水榜,每年其实也能赚钱的。毕竟…上雍的百姓,还是挺闲挺喜欢聊东家长西家短的。” 骆君摇笑眼弯弯,“那,来吗?” 宋琝很是干脆地点头拍板,“来!” 骆君摇又看向其他人,其他几人也纷纷响应。不过她们对赚钱的指望其实不大,觉得好玩凑热闹的成分更多一些。 就连徐惠也举起小手道:“我也要!” 骆君摇笑着撸了一把她柔软的发丝笑道:“当然要带着惠惠一起啦。” 看看众人,骆君摇认真地宣布:“那么…上雍第一届绝色美男榜评选小组,现在正式成立了!我们的第一步工作是,去收集大家心目中的绝色美男子的人选!大家要努力啊!” ------题外话------ (~ ̄▽ ̄)~?(^?^*) 165、同意婚事(一更) “美男子?”说起这个秦凝忍不住开始兴奋了,“我觉得定阳侯世子最好看!”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定阳侯世子确实是眼下上雍皇城最炙手可热的美男子了。 毕竟,皇城里原本颇有盛名的美男子大家就算不是相熟的,多少也见过几次。但定阳侯世子就完全不同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上雍出现过了,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定阳侯府原来还有这么一位世子。 而秦凝提他,则完全是因为折服于这位世子的美貌和实力,至于这两样到底哪个占前面就不好说了。 赵思思也忍不住抿唇笑道:“我前儿也听疏风说那位定阳侯世子长得很是好看呢,可惜那日我没去,竟无缘得见。” 沈红袖道:“以后大家都在上雍,终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倒也是。”赵思思笑道。 骆君摇道:“那好,定阳侯世子算一个,但是这远远不够,咱们要把上雍皇城所有的美色都找出来,你想想…一本画着上雍皇城所有美男子的画册,卖给你你买不买?” 梁疏风道:“买!” 其他人对视一眼,齐声笑道:“买!” 所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别看上雍的贵女们一个个人前端庄贤淑,温柔可人,难道她们就不爱看美男子吗? 骆君摇颇为庆幸,虽然这个时候朝廷已经开始倾向打压女子了,但毕竟战乱结束不久才刚刚开始。 若的到了那种魔怔到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候,那可就不好玩了。 看美人不是重点,重点是要让女子知道,她们是可以看美人的! 徐惠眨眨眼睛,小声道:“我也买。” “呃……”骆君摇揉揉她的小脑袋道:“要不,你就想别买了?”再过几个月徐惠就十三了,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算小了,但骆君摇总觉得像是自己教坏了小孩子一般,十分心虚。 宋琝笑眯眯地道:“既然决定了要做,咱们就要好好做出点样子别被人笑话了。咱们来商量一下,大家各自需要投入多少股本。” 沈红袖道:“需要这么认真吗?” 宋琝道:“亲兄弟,明算账。” 对此大家都表示赞同,于是几个姑娘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骆府 陵川侯夫人今天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长陵大长公主。 这两位都是上雍举足轻重的人物,骆家自然也不能怠慢。 苏氏陪着两位贵客喝了茶,陵川侯夫人才笑道:“骆夫人,今天我和大长公主登门拜访的原因你想必也知道。咱们都是熟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苏氏当然知道,面上却还是微笑道:“卫夫人客气了,咱们是什么交情,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陵川侯夫人笑道:“你若能看在咱们的交情上爽快答应了我,那我才要千恩万谢呢。” 苏氏含笑不语。 陵川侯夫人道:“你们家大姑娘秀外慧中,许家夫人这几天逢人就夸说娶了个好媳妇儿,整个上雍谁不说夫人会教养姑娘?如今这二姑娘更是聪慧伶俐,文武双全,还是个友爱姐妹的好姑娘。我们此来,便是想替楚王说两句好话。楚王是真心想要求娶二姑娘的,骆家若不嫌弃他,回头咱们便请太华大长公主亲自出面,替楚王向骆家求亲。” 苏氏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听陵川侯夫人这么说也还是有些惊讶,太华大长公主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在上雍走动了。 见苏氏如此,长陵公主笑道:“夫人不知道,昨儿知非便来找了我和卫夫人,今儿一早就出城去求见太华姑母了。夫人,先前是知非不懂事,你也知道他府里也没有个长辈,有些事情难免想得不合时宜。但咱们诚意是十足的,咱们要是能结亲,定然不会委屈了二姑娘。” 陵川侯夫人也跟着说好话,跟长陵长公主一唱一和就差没有把谢衍和骆君摇吹上天了。 仿佛他们就真的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一对璧人,这世上除了他们彼此就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了一般。 苏氏心中暗道,若不是早有准备,若不是因为涉及到君摇难免要更谨慎一些,就是她都险些要被这两人忽悠得直接松口答应了。 自觉有些遭不住的苏氏连忙笑道:“摄政王殿下的人品能力,我们哪里能信不过?不过两位也知道,这事儿…我是做不了主的。到底如何,还得看将军的意思。卫夫人和公主亲自跑一趟,诚意咱们自然是看到的,两位尽管放心,我回头便与将军商量。若能与摄政王殿下结亲,咱们骆家自然也是十分放心的。” 长陵公主和陵川侯夫人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了几分笑意。 苏氏这表态,骆家至少不是十分排斥知非的,否则只怕直接就一口拒绝了。 陵川侯夫人笑道:“如此也好,姑娘家的婚事哪里能不慎重考虑?咱们回去等着夫人的消息,若是能得大将军看中,还请夫人务必给我一个信儿,咱们也好安排后面的事。” 苏氏自然答应,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出了门,这才转身去了书房找骆云。 骆云听了苏氏的转述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看向坐在一边的两个儿子,“你们怎么看?” 骆谨行依然还是满脸不爽,骆谨言倒十分淡定,“父亲若不是真的不喜摄政王,我觉得这门亲事可以结。” 闻言骆谨行忍不住狠狠瞪了兄长一眼,道:“父亲,我觉得可以再看看,至少找个跟摇摇年纪差不多的吧?谢衍……” 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骆谨言摇摇头道:“跟摇摇年岁相当的,没几个能压得住摇摇的。” “怎么可能?摇摇那么乖。”骆谨行怀疑他大哥说的不是自家妹妹,摇摇那么乖巧可爱,哪里需要什么人压着?他还怕那些人欺负他妹妹呢。 骆谨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弟弟一眼,“父亲,你当真舍得让摇摇嫁给一个平庸之人?且不说摇摇自己的想法,现如今能心甘情愿做出那样承诺的人可不多。”重点不是承诺,而是心甘情愿,被迫做出的承诺一文不值。 骆云皱眉道:“但是穆王府那一群人……” 骆谨言摇头道:“穆王府的人影响不了谢衍,正相反,以后不住在一个府里,摇摇几乎不用面对公婆妯娌。况且,摇摇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穆王府那些人想要欺负她恐怕还欠些火候。” 说起穆王府,骆云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别忘了,摄政王府还有个谢承佑。” 摇摇是不用面对公婆,嫁过去就要直接给人当继母了! 骆谨言挑眉道:“谢衍若真的有心迎娶摇摇,自然会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骆云和骆谨行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有些不悦,因为骆谨言如此明显支持谢衍的态度。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看着父亲和弟弟,“父亲,摇摇也看中谢衍。” 父亲在面对摇摇的事情时,总是难免跟谨行一样,过分苛求十全十美。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既要摇摇喜欢,还要比谢衍能力强,相貌好,权势高,品行好,年纪轻,还要家世简单没有复杂的大家庭,最好还要对方也对摇摇千依百顺一往情深。 若真有这样的人,他也很想找一个出来,但这显然属于妄想。 骆云一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声道:“摇摇这是什么眼光。” 骆谨行点头表示赞同。 骆谨言懒得理会父亲和弟弟,“父亲若是没有什么意见,过两天便请母亲回了陵川侯府吧。” 骆云轻哼一声道:“罢了,回头我问问摇摇,便定下吧。听说太皇太后这两天身体又不好了,听到喜事或许能高兴一些。谅谢衍也不敢委屈了摇摇!” 骆云这辈子的天赋都点在战场上了,剩下一点儿在朝堂上,家里的事情他还真不如长子精通。 毕竟,边关的大将军骆谨言还不到十岁开始就是他说了算了。 况且,摇摇若真的看中谢衍,他又怎么忍心真的阻拦女儿呢? 傍晚骆君摇一回家骆云就到了暖心苑,看着父亲有些笨拙地旁敲侧击想要问她话又想要说谢衍坏话的模样,骆君摇忍不住抱住了骆云的手臂。 “爹爹。” 骆云怜爱地揉揉女儿的发丝,轻声道:“你真的喜欢谢衍?” 骆君摇也不害羞,大方地承认道:“他挺好的,爹爹真的讨厌他么?” 骆云有些别扭地道:“倒也不是,谢衍那人…至少人品还是比别人好一些的。”只是让他说抢走自己女儿之前还拒绝女儿的人好话,他可是说不出口的。 “他之前还……” “他已经跟我解释过,也赔礼道歉啦。”骆君摇靠着骆云的肩膀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是觉得他挺好的,但就算将来真的发现他有什么不好,我也能够好好解决的。有爹爹和大哥二哥在,我不怕的。” “唉。”听到女儿的话,骆云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睛,点点头道:“罢了,摇摇喜欢就好,有爹爹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思来想去,如果真的一定要说有什么人是能让他完全放心的,好像也只有谢衍了。 骆云有些心酸地想着,他终究不能陪女儿一辈子啊。 166、鸾凤流光锦(二更) 次日,苏氏便派人将消息送去了陵川侯府,陵川侯夫人得到消息自然是万分欢喜,笑容满面地送走了骆家传信的管事。 “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卫长亭踏入花厅就看到自家老娘一脸容光焕发准备出门的模样。 陵川侯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儿子一眼道:“走远一点,看到你就头疼。” 卫长亭一脸莫名,“我哪儿招惹您了?” 陵川侯夫人轻哼一声道:“跟你说了早点给我找个媳妇儿,你听了么?好几年不回来,回来了也不着家。人家楚王殿下都知道要求娶王妃了,你看看你……” 越说越气,陵川侯夫人忍不住上前掐了儿子一把。 卫长亭无故被拿来跟谢衍做比较,而且貌似他还是被当成反面案例的那个,顿时有些不服了。 “那有什么用?谢衍那德行,能娶到媳妇儿才有鬼了!”卫长亭道。 陵川侯夫人轻哼一声,道:“那你可真的要见鬼了。” “嗯?”卫长亭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娘,骆家、骆家答应了?” 陵川侯夫人略带得意地笑道,“你娘出马,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卫长亭连忙奉承道:“那是自然,母亲大人威武!那,娘你这会儿是……” 陵川侯夫人这才想起自己要出门办正事,连忙推开儿子道:“我要去长陵公主府跟公主商量一下,你别挡道。” 卫长亭连忙让开,狗腿地道:“母亲大人慢走。” 陵川侯夫人轻哼了一声,回头点点他道:“你别着急,等这事儿过了,我再来料理你。”然后才扬长而去。 闻言,卫长亭原本还笑得愉快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脑海中某个身影一闪而过,良久卫长亭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跟着出门去了。 卫长亭在境园门口遇到了正等在门口的谢承佑,原本心情不太好的卫世子在看到比自己更倒霉的人时,心情突然便好起来了。 “玄昱公子。”卫长亭笑眯眯地打招呼。 “卫世子。”谢承佑垂眸,淡淡道。 卫长亭轻笑了一声,问道:“玄昱公子这是来给王爷请安的?” 谢承佑点头道:“正是。” “哦,那玄昱公子便稍等吧。卫某先失陪了。”说罢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境园大门。 门口的守卫也不拦他,谢承佑只能脸色难看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境园大门里。 今天境园书房里竟然颇为热闹,卫长亭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朱思明和王府总管,还有境园的两位管事都在书房里。 这些人放在权贵满地的上雍皇城里看着不起眼,却都是谢衍最信任的人。 见卫长亭进来,原本正在说话的人住了口,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门口的卫世子。 卫长亭笑道:“打扰各位了?” 众人早知道卫长亭跟自家王爷关系很好,也不在意他的突然打扰。 只有谢衍对众人道:“各位先去忙吧。” 众人这才起身,各自收好自己跟前的东西告退,“我等先行告退。” 等人都出去了,卫长亭才跨入书房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在忙什么呢?” 谢衍道:“让他们整理一下我名下的产业。” 卫长亭想起自家那喜气洋洋出门的母亲大人,意味不明地呵笑了一声,“王爷这是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啊?你就不怕人家骆家不答应?” 谢衍头也不抬,“听起来你心情不好,看来卫夫人应该会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 卫长亭顿时更加不爽了,“这不公平!” 谢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你现在才知道这世道不公平?” “……”卫长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愤愤道:“骆家怎么会这么容易答应你?!你之前拒绝了骆二姑娘啊,骆云难道是提不动刀了?” 他当然也希望谢衍能得偿所愿,但那前提是谢衍被骆家父子几个狠狠地折腾几顿,整得惨兮兮让他看一看热闹,发泄一下这些年在谢衍手下受的苦!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骆家竟然完全没有为难谢衍,就这么同意了!! 还有骆家那小姑娘,竟然就这么原谅了谢衍!也太心软了,凭什么!就凭谢衍长了张好看的脸么? 他也长得不差啊,怎么就…… 卫世子摸着自己的面皮,神情有些哀怨。 谢衍淡然道:“别把你的挫折,迁怒到本王身上。她看不上你,不是本王的问题。” 想起骆君摇,又忍不住软了眼眸。 小姑娘善良又心软,不放在身边看着他也有些不放心。 被人戳了伤口,卫长亭的脸色跟难看了,“本公子才没有看上谁!本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要不要?犯得着……” 谢衍挑眉道:“那就好,正好她昨天跟我请辞,还是想负责边城那边的事务。我正准备……” “不行!”卫长亭毫不犹豫地道,“不能答应!” 谢衍平静地道:“她从小长在塞外,加上容貌特殊,在京城发挥的余地确实很小。边城更适合她。” 卫长亭恼羞成怒,“王爷!我处处帮着你,结果你转头就拆我台?你还有没有人性了?骆二姑娘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会鄙视你的!” 谢衍淡淡提醒道:“你方才还说没有看上谁,那么本王如何调动属下,与你何干?” 卫长亭神情抑郁地盯着谢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衍唇边微勾了一下,“去嘉州帮我把鸾凤流光锦拿回来。” 卫长亭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疯了吧?那是嘉州齐家的传家之宝,据说只剩下一匹了。当年先帝迎娶太子妃的时候,朱家想要用来做太子妃的嫁衣齐家都没给。你要是……” 堂堂摄政王,去抢人家的东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嘉州齐家是东陵朝最有名的豪商之一,专做绸缎生意。 东陵中期齐家当家主母发明了一种新的织锦方法,据说织出来的锦缎看似寻常,但站在阳光或者烛光下却会呈现出各种形态的飞鸾舞凤图案,随着人的动作那鸾凤仿佛活的一般灵动别致。 不仅如此,那鸾凤图案还会随着光线的深浅颜色不同而显出不同的色泽和形态,用流光溢彩巧夺天工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因此命名为流光锦。 并且,那流光锦冬暖夏凉,水火难侵,布料可保存百年丝毫不改其色泽。 只是因为工艺太过复杂,很少有人能学会。在东陵朝曾经做过先后五位皇后的大婚礼服之后,最后一位流光锦的传人在二十年前过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织出那样美丽的锦缎了。 事实上,即便是那位传人,也只在四十多年前手艺最精湛的时候织出过两匹,其中一匹当年作为寿礼送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在长陵公主大婚的时候将之赐给了长陵公主做嫁衣。 长陵公主大婚时卫长亭年纪还不大,却也记得当时那一抹明艳的惊艳之感。 所以,谢衍要的这一匹,很可能真的是这世间最后一匹了。 谢衍淡然道:“放心,不是让你去抢,你带着我的印信过去,直接带回来就行了。” 卫长亭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跟齐家家主有点交情,但也没好到让他把这么珍贵的宝贝送给你吧?” 谢衍道:“齐家是商人,无论多么珍贵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件商品而已,端看出价几何。” 卫长亭了然,“你打算拿什么跟齐家换?” 谢衍从手旁拿过一张纸笺,卫长亭接过来扫了一眼,啧了一声道:“真大方。” “去么?” 卫长亭笑道:“去!不过…这么贵的东西,让我一个人护送不合适吧?” “你想要如何?”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让冷霜姑娘跟我一起去。” 谢衍微微蹙眉没有回答,卫长亭道:“怎么?你真的有急事要她去做?”卫长亭玩归玩,耽误正事却不会的。 “目前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谢衍看着卫长亭正色道:“你跟她,就算她被你打动了,也未必能成。你应当知道,冷霜这些年追随我麾下,最终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卫长亭脸上的笑容一敛,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肃然。 “你自己考虑清楚。”谢衍道。 虽然卫长亭日常不着调,但谢衍还是不希望自己最得力的属下陷入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之中。 好一会儿,卫长亭才摇摇头有些漫不经心地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见他如此谢衍也不多劝,只是道:“如果哪天你要远嫁塞外,我会劝卫夫人替你准备嫁妆,以后也会帮你照顾陵川侯夫妇的。” “……”谢衍我去你大爷! 卫长亭轻哼一声,将纸笺折叠了揣进怀里,懒洋洋地道:“行了,我帮你跑一趟嘉州。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婚事真的敲定了,不然…你这一趟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可就白费了。” “对了,还有……”卫长亭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好想忘了一件事。” 谢衍看着他,卫长亭笑道:“你那便宜儿子还在境园门外等候你的召见呢。”说完,看着谢衍脸色微沉的模样,心满意足地挥袖而去了。 书房里谢衍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让谢承佑进来。” “是,王爷。”门外传来袭影的声音道。 169、穆王晕了(一更) 穆王世子谢衎带着世子妃走进花厅时,为花厅里凝重古怪的气氛脚下微顿了一下。 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夫妻俩朝坐在主位上双眸赤红喘着粗气的穆王和坐在角落里一副受气媳妇模样的穆王妃见了礼。 每次谢衍回来,他这位父王的心情就会不好,这次只是气得格外厉害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穆王府别的人穆王世子其实还挺喜欢他这位三弟回来的,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这个异母弟弟,单纯只是觉得看着他父王和谢衡一家子不爽让他心情愉悦罢了。 “三弟,大哥。” 谢衎又向自己的两位兄弟打了招呼,只是有些诧异地将目光落到了谢衡的左腿上。 那么明显的伤,他除非瞎了才看不出来。 只是谢衎不太明白,谢衡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恨不得把大半个上雍的大夫叫过来,今天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一动不动? 不仅是他不动,素日里爱子如命的穆王侧妃还有他那位大嫂也不动? 而且看着一家子那如丧考妣的模样,若不是穆王还坐在主位上,他都要以为是不是老头子死了。 谢衎环视了一圈众人,还是看向谢衍道:“三弟,你让人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谢衍微微点头道:“二哥请坐。” 谢衎和世子妃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谢衍派去的人并没有告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看这一屋子除了谢衍之外的人的神色,也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谢衍喝了一口侍女刚刚送上来的清茶,道:“父王年事已高,早该安享天年了,不宜再如此劳累。” 谢衎有些懵,劳累? 父王又不像宁王叔有什么实权,每日不是喝酒赏花,就是听曲逗鸟,要么就是跟美貌侍妾嬉闹,哪里劳累了? 哦,整天帮着大房算计楚王府的爵位,算计穆王府的爵位,那是挺劳累的。 谢衎点点头,“三弟的意思是?” 谢衍道:“我已经令宗人府准备,爵位由二哥继承。” 谢衎心中一震,饶是他再想看热闹也绝没有想到谢衍找自己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他飞快地在心中将这件事盘算了一遍,大盛爵位继承普遍采用降封的形式,没有极大的功劳或者上位者厚爱,是不大可能不降等继承爵位的。 因此他一旦袭爵,穆王府就会变成郡王府。 听起来确实不如亲王府风光,但他这个世子的存在其实全赖当初高祖皇帝的诏令。若是让穆王自己选,他恐怕毫不犹豫就会将爵位传给谢衡。 这些年即便是他们已经将谢承佑塞进了楚王府,却依然没有停下盘算穆王府世子之位的想法。他到底能不能顺利继承爵位可还是未知之数呢。 如今能提前袭爵,他自然也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只是…… 谢衎看向谢衍,“三弟,父王如今……”穆王还健在,也没有躺在床上爬不起来,这显然是三弟强行所为,外面的人非议恐怕不会少。 谢衍淡然道:“本王也是为了父王好。” 谢衎看向坐在主位上双眸赤红却脸色铁青宛若厉鬼的穆王,默默无语了。 看来,他这位父王终究还是斗不过三弟的。 于是谢衎也点头道:“如此,便听三弟的。三弟放心,我会尽心奉养父王和母妃,必不会让两位受丝毫委屈的。” 谢衍微微颔首,“二哥的话,本王自然信得过。” 旁边的穆王世子妃也没想到竟然喜从天降,连忙也跟着表态道:“王爷尽管放心,我和世子定会尽心奉养母妃天年。” 她虽然是世子妃,按说王妃不管事穆王内院就该由世子妃管。但这些年内院的权力却一直都握在侧妃手里,甚至连大少夫人韩氏都比她这个世子妃在府里风光。 除了一些特定的时候需要她这个世子妃出面,穆王侧妃和韩氏婆媳俩将府中的权力攥得死死的。 别说是降一等袭郡王爵位,就算连降三等成了个侯爵,世子妃也是愿意的。 “有劳二嫂。”谢衍道。 关系到穆王府爵位传承的重大事件,似乎就在三人这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间达成了一致。 已经被谢衍收拾过一顿的谢衡一家子根本无力再蹦跶,即便脸上满是悲愤怨怼,却始终没敢再蹦出半个字来。 至于谢承佑,更是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衍扫了谢承佑一眼,道:“还有一事,有劳二哥。” 谢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瞬间了然。 “谢承佑以后依然回大哥膝下尽孝,穆安王府恐怕还要多养一个人。”谢衍道。 谢衎并不问缘由,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多几个人罢了。玄昱也是父王的孙儿,我的侄子,本该如此。” 当初父王强行要谢衍过继谢承佑他就觉得这件事很可笑,让一个正当盛年身体无恙尚未婚娶的儿子过继子嗣?谢承佑是父母亲人死绝了么? 但谢衍自己都没强烈反对,他自然也不会多事。 便宜的爵位哪里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当初谢承佑上蹿下跳从大房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了楚王府公子,如今被谢衍丢回来处境尴尬也是自找的。 事情说完了谢衍也无意久留,站起身来道:“没什么事本王便先行一步了,袭爵的诏书下午便会到穆王府,二哥准备一下吧。” 谢衎连忙起身相送,“多谢三弟。” 谢衍扫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才刚踏出大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惊呼,“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不好了,王爷晕倒了!” “父王!” 背后的花厅里乱成一团,谢衍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天光,漫步朝着外面走去。 太华公主一行人被骆家亲自送出门,喜气洋洋地去了皇宫。 这个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上雍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本就在等着消息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懊悔莫名,有人忧心忡忡,自然也有人万分欣喜。 但无论外人有什么想法,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没有人能够动摇骆家和楚王府的联姻。 送走了太华公主一行回到府中,骆云看着乖巧美丽的女儿忍不住又有些红了眼睛,“摇摇很快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人了。” 他一个纵横沙场几十年的大将军这般失态,别人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苏氏干脆扭过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骆谨行也轻咳了一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老爹。 唯一从容如常的骆谨言微笑道:“这才刚提过亲呢,准备婚礼也还要时间。就算再快,也得明年开春了。不过,摇摇的婚礼和嫁妆还是该准备着了。” 苏氏闻言也松了口气,接话道:“嫁妆这些年一直在准备着,不过打理起来也确实需要些时间。还有摇摇既然要做王妃,许多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起来,以后不上学的时候,便跟着我学着管家吧。” 她可不想看骆大将军那么大一个人,眼红掉泪什么的。 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了。 骆君摇忍不住想要哀嚎,管家什么的……听起来就好麻烦。 一看她的神色苏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别想逃。你当初若是乖乖跟着你大姐姐一起学,哪里有如今的仓促?”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是一点儿也没学。” 苏氏点头笑道:“确实,先前帮你大姐姐打理嫁妆,倒也学了一点东西。” 苏氏心里明白,这孩子其实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就是对不喜欢的东西有些懒惰。 骆云迟疑道:“要不…摇摇如果不喜欢,回头陪嫁的时候咱们多送几个能管家的人?” 苏氏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这事儿将军就别管了,若是有空还是看看要给君摇添一些什么嫁妆吧。” 骆云看看夫人嫌弃以及长子不赞同地眼神,只得叹了口气,“好吧,我去翻翻库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骆谨行自告奋勇地道:“爹,我也去!” 他们父子俩好像也只能做这些事情了,那些复杂琐碎的事情还是交给聪明人去做吧。 170、骆二姑娘不害羞(二更) 骆君摇回到暖心苑,就先被暖心苑丫头们围着恭贺了一番,就连刚来不久的翎兰也跟着来凑了一番热闹。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被这么多人围着恭喜,骆君摇才真切地感觉到,她…和谢衍,好像真的要成婚了? 忍不住将发烫的小脸贴在花园的大理寺桌面上降温,骆君摇有些无奈地想着,这个时代真是不方便! 说起来她和谢衍好像才刚刚互相表白完,结果才没两天就已经到了要定亲的地步了。 问题是,从那天晚上见过谢衍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啊! 唉,她对谢衍的了解其实还是很少的,相信谢衍对她的了解也不多。 这样的两个人结婚…新婚之夜,真的不会尴尬吗? “君摇。”低沉悦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骆君摇愣了一下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 嗯?她好像听到了谢衍的声音? 不太可能吧?他说过了不会再偷偷跑来骆府了。 摄政王殿下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君摇?”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浅浅的笑意和无奈。 骆君摇猛地坐直了身体,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果然,淡淡的夕阳下,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逆光而立,竟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但骆君摇却清楚地从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和煦温柔的笑意。 “你…你怎么来了?!”骆君摇从石桌边一跃而起,道:“你先前不是说……” 谢衍有些无奈,温声道:“我先前说不会再不告而入。”他难道还不能走正门进来吗? “我爹爹和大哥同意你来的?”骆君摇这才反应过来。 谢衍点头,看着她问道:“君摇这是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骆君摇脱口而出,说完又忍不住懊恼,恨恨地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谢衍忍不住轻笑,摇摇头解释道:“我来找大将军谈一些事情,然后才过来看看你的。”虽然这两件事的重要性前后次序存疑,但毕竟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骆家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骆大将军脸色虽然不好看却并没有拒绝他来见君摇姑娘。 骆君摇忍不住皱眉,“是不是…一直到成婚前,都只能这样见个面还要找些借口什么的?” 谢衍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毫不害羞说着成婚的小姑娘,又有些诧异道:“自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骆君摇道:“我大姐姐就是啊,她跟大姐夫定亲一两年,中间也没见过几次面。” 谢衍想了想,“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或许是书香门第格外讲究一些吧。”虽然如今许多人在提倡恢复古礼,既然需要恢复那就是风气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才需要人极力推动。 否则,上雍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专门让未婚男女们相看的花会诗会了。 订婚的男女时不时见面培养感情,自然也不是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不过他们眼下还不算真正的订婚,要等到双方交换了庚帖,男方送了聘礼,这门婚事才算是正式订下了。 “那就好。”骆君摇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偷偷摸摸跟谢衍见面,或者是一直等到成婚才再见。 就算她喜欢谢衍,事实就是他俩压根没怎么相处过,跟嫁给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差别也只是他们彼此有好感罢了。 谢衍忍不住想笑,骆君摇瞥了他一眼,“你想笑话我?” “怎么会?”谢衍立刻否认道。 骆君摇轻哼一声,转身走回桌边坐下,单手托腮道:“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我们既然要成亲当然要互相了解对方啊。不然…以后大家都不熟,难道结婚当天才尬聊吗?” 谢衍闷笑了一声,也走到旁边坐了下来点头道:“摇摇说得对。” 骆君摇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谢衍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小姑娘,唇边不自觉地也浅浅的弯起。 面对着君摇的时候,他心情总是会出奇得好,总是不自觉地微笑。 这与面对穆王府那一家子时既然不同,只要一想起他们谢衍周身的气息都会不自觉地冷凝起来。 所幸,他已经摆脱他们了。 “你心情不好吗?”骆君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气息变化。 谢衍摇摇头,道:“不,我现在心情很好。” “那就是先前心情不好?”骆君摇问道。 谢衍抬手将她歪掉的发簪扶正,轻声道,“也没什么,我先前去了一趟穆王府。” “他们又惹你生气啦?”骆君摇也知道,谢衍跟穆王府关系恶劣。 其实她也不太喜欢穆王府的人,包括谢衍的母亲。虽然她有点好奇,曾经的东陵绝色到底长什么样子。 “没关系,以后我帮你收拾他们,保证他们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骆君摇信心满满地道。 谢衍笑道:“那倒是不必,以后自然有人管束他们,他们应该没有时间找我麻烦了。” 他当然不是自己怕麻烦,如果他只有一个人的话恐怕也懒得去理会穆王府那些人,反正他们的算计终究是会落空的。 谢衍其实更有兴趣看看有朝一日大房那一家子发现自己多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会是个什么表情。 可惜,他现在有了摇摇,就不能再留着他们时不时来膈应人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谢衍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让父王提前将王位传给了世子。” “他愿意么?”骆君摇问道。 谢衍淡淡道:“他必须愿意。” 骆君摇瞬间表示懂了,一个手里没有丝毫实权的亲王,又怎么可能真的斗得过一个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呢? 哪怕这个摄政王是他的亲生儿子。 从前穆王府可以恶心谢衍是因为谢衍不跟他们计较,现在谢衍真要动手,穆王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骆君摇看向他的双眸亮晶晶,星眸中满是赞赏和崇拜,“干得好!” 谢衍一怔又不由失笑,摇头道:“旁人知道了,只会说我不孝。” 骆君摇摆摆手道:“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情,我就觉得你干得好!” 谢衍道:“看来摇摇也不赞同,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句话了。” 骆君摇道:“自然不赞同了,父母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怎么可能没有好坏?你别难过,虽然穆王和穆王妃对你不好,但是我听说高祖陛下和太皇太后都对你很好的。而且,我爹爹和母亲也很好,以后我把爹爹分给你一般。穆王肯定不敢招惹他!” “……”想到自己将来要叫骆云岳父,摄政王殿下其实也并非没有一点别扭的。 毕竟他跟骆云也算是相交多年的同袍,虽然年纪相差不小,他少年时候还在骆云手底下混过,但也无法掩盖他确实跟骆云平辈相交多年的事实。 但是…… 看看跟前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少女,谢衍在心中认命地叹息了一声。 谁让他看上了人家的女儿呢?岳父就岳父吧。 “那我多谢摇摇了,我父王确实不敢招惹骆大将军,” 骆君摇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爹爹很厉害的。” 谢衍笑道:“摇摇过几日有空么?” 骆君摇摇头道:“有什么事吗?”安澜书院这个学,她们上得其实还挺轻松地。 谢衍道:“再过两日便能交换庚帖,然后正式下聘。过后咱们要入宫去见见太皇太后,另外…听说近日城外的护国禅寺后山花开的甚好,摇摇可愿意出去走走?”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应道:“好呀。” 约会什么的,当然是必要的。骆二姑娘心中有点小小的雀跃。 谢衍眼神柔和,温声道:“那好,到时我来接你。” “好!” 毕竟还没有正式下聘,谢衍也没有久留,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骆君摇将他送到暖心苑门口,看着他离开才转身回去。 刚踏入小花园就看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花园里,骆谨言正坐在石桌边喝茶。 “走了?” 骆君摇走过去,笑容明朗爽快,“嗯,走了。” 骆谨言含笑点点她的眉心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害羞。”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食色性也,谢衍长得那么好看,我中意他,他也中意我,我干嘛要害羞?倒是大哥你……” “我怎么了?”骆谨言问道。 骆君摇打量了他半晌,很是担忧地摇头道:“大哥,你总是这样…就算你喜欢谁别人也不知道,很容易错过喜欢的人哟。” 骆君摇就觉得她家大哥太过四平八稳了,哪怕是她也几乎看不太出来他有太多的情绪反应。这要是跟心仪的姑娘相处也这样,人家还以为他看不上人家呢。 骆谨言微微蹙眉道:“你当我跟你一样,看到长得好看就喜欢?” 骆君摇毫不羞愧,“谢衍只是长得好看吗?他很厉害的好不好?我的眼光可是上雍一绝。” 骆谨言一时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若是看上谢衍都算眼光不好,那整个上雍的贵女都是睁眼瞎。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所以,大哥…你要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参谋一下,保证你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骆谨言垂眸不语,骆君摇却从这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 不由睁大了眼睛,“真有?是谁?”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敲了敲她脑袋道:“少胡思乱想,好好准备你的婚事。再胡说,改日谢衍上门来我可不保证他能接到人。” 骆君摇忿忿,“大魔王。” “嗯?” “没有,我说大哥最好了。”骆君摇果断认怂。 “这才乖。” “……”你别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看我到时候怎么嘲笑你! 171、后悔么?(一更) “听说了么?咱们王爷要娶骆大将军的姑娘做王妃呢。”摄政王府的某个小院里,几个小丫头躲在角落里偷懒外加窃窃私语地说着闲话。 “这都传遍整个皇城了,谁还能不知道?”一个圆脸丫头道,“说来咱们夫人还是骆二姑娘的表姐呢。” “可不是,这从前是表姐妹,以后就成了婆媳了,可不得尴尬死了?”高个儿丫头掩唇偷笑着道。 另一个丫头略带几分嘲讽地道:“什么婆媳?骆家二姑娘嫁过来可是做咱们王爷的正妃的,那位…不过是大公子的侧室罢了。便是想叫一声婆婆,只怕也没有这个资格呢。” “说起来,那位还号称什么皇城第一才女呢。”还不是给人做妾的命,也不比他们这些侍候人的丫头高贵到哪儿去。 言罢,几个小丫头纷纷捂着嘴偷笑起来。 各个府的下人偷懒的时候总是喜欢闲磕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寻常只要不闹到主子跟前,上面多半也不理会的。 但是此时听到她们话的人却脸色格外阴沉难看,若不是极力忍耐只怕就要当场收拾这几个嘴碎的小丫头了。 “姑娘,奴婢去教训她们!”沈令湘身边的丫头义愤填膺地道,忍不住就想要往外冲却被沈令湘一把抓住了。 沈令湘脸色难看地道:“去做什么?让人笑话我么?” 这个时候出去,惩治那几个嘴碎的丫头固然不难,但是自己却也要将脸面丢尽了。 最重要的是…… 沈令湘抓着丫头的衣袖颤声问道:“她们刚刚说什么…王爷要、要娶谁?” 丫头低下了头,低声道:“是,二姑娘。” “你早就知道了?”看丫头的神色沈令湘就知道她必定是已经知情了。 丫头连忙道:“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外面…外面都已经传遍了。奴婢…怕姑娘听了难过……” 沈令湘脚下一个踉跄,以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权势地位,若不是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是绝不会这样宣扬出去的。 毕竟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谁也丢不起这个脸。 这么说…君摇是真的要嫁进摄政王府了?! “怎么会……”沈令湘低声喃喃道。 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丫头也吓得不轻,连忙扶着她,“姑娘,姑娘…” 沈令湘靠在她身上,有些无力地道:“小声点,扶我回去。” “是。”丫头连忙扶着她,往房间里走去。 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拐角里,偷懒的小丫头们依然还在低声谈笑着什么,并不知道方才有人来而复去。 回到自己房间里,沈令湘跌坐在床上才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 丫头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姑娘……” “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丫头这才道了声是,小心地退了出去。 沈令湘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有些茫然地望着这个自己刚住了没多久的房间。 即便是摄政王府,一个不受重视的过继公子的侧室的房间自然也不可能比骆家表姑娘的待遇更好。这还是如今谢承佑尚未娶妻,只有她一个妾室的情况下。 若是将来谢承佑娶了正妻,或者再多几个侍妾,她恐怕连现在这样的房间都未必能有。 这…就是她这些年一心追求的生活么? 同样是嫁入摄政王府,骆君摇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摄政王府登门求亲许以王妃之位。而她却是费劲心机,到头来不过是个妾罢了。 她还是嫉妒骆君摇的,但是现在…她却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想骆君摇如何了。 她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是谢承佑。 骆云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毕竟在骆家住了那么多年,多少还是知道骆云和骆谨言的脾气性格的。 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让骆君摇一嫁过来就给人当继母?还是谢承佑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人? 又怎么会愿意让人占着自己外孙、外甥未来嫡长子的位置? “谢承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若是聪明人就应当知道,到底谁才能帮你。”骆谨言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沈令湘心有不甘却只能苦笑。 他说得没错,谢承佑什么都给不了她,可惜…一步错,步步错,除了谢承佑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沈令湘才刚抬起头房间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谢承佑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阴沉冷厉。 沈令湘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 谢承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盯着沈令湘道:“你都知道了?” 沈令湘坐直身体,望着眼前狼狈的男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谢承佑身体一震,仿佛受到了重击一般后退了两步。 沈令湘点点头黯然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东西。”说罢转身就要去收拾箱笼。 虽然出嫁前跟骆家闹翻了,但她依然还是有一些嫁妆的。 谢承佑伸手拉住了她,低头注视着沈令湘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沈令湘有些无奈地拉开了他的手,道:“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她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不,她比他还要不如。她如今只能依附于他生活。 谢承佑好,她未必会好。谢承佑若是不好,她必然是好不了的。 只是她这个动作却似乎刺激到了谢承佑,他抖了一下有些踉跄地坐到了旁边的桌边,手臂一挥桌上的茶具摔了一地。 瓷器落地清脆的声音惊了沈令湘一跳,也引来了外面的丫头,“姑娘?” “没事,别进来。”沈令湘阻止了想要进来的丫头。 “是,姑娘。” 门重新被合上,沈令湘望着满脸颓废的谢承佑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什么用?” 谢承佑抬头看着她,“我还能怎么办?” 沈令湘却已经扭过了头去,“我们…要搬回穆王府么?祖父、还有爹娘那边,有什么安排?” 谢承佑神情古怪地笑了一声,道:“没有穆王府了,以后上雍只有穆安王府,祖父…现在已经是太王了。”太王是什么?就是一个好听的称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沈令湘神色变了变,“什么?” 谢承佑惨笑道:“因为祖父想要阻挠…那位娶骆君摇,他现在已经不是穆王了。世子提前袭爵,我们……” 谢承佑没有说下去,他们就算回到穆王府以后也只能在他那位二叔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但若说不回去,他们又还能去哪儿? 直到此时谢承佑才发现,这几年那些看似光鲜好听的名号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自己要独立门户的狠话来。 沈令湘扶着床柱慢慢坐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了。 她后悔吗? 寂静的房间里,两人再度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不愿承认的悔意。 突如其来的婚事,让整个京城都轰动起来。 骆家更是不得清净,太皇太后对这门婚事显然十分高兴,摄政王府还没正式下聘,太皇太后的赏赐就已经如流水一般进了暖心苑。 这番表态,也让原本还有些话说的人们默默地闭上了嘴。 太皇太后都支持,别人还能再说什么? 因为骆家将要和摄政王府结亲,往日里就走得勤快的各家命妇更是忙不迭地拜访苏氏。 至于目的么,自然是为了骆家的两位公子。 没人敢跟摄政王抢媳妇儿,但骆家两位公子不是还名草无主么? 苏氏忙碌着应付各家诰命夫人,暖心苑里骆君摇也没有闲着。 “摇摇!摇摇!”秦凝状似疯魔地抱着骆君摇疯狂摇晃着,骆君摇给她摇得头晕,“阿凝,你再晃我抽你啊!” 就算她叫君摇,也不用一直这么摇啊摇吧? 坐在旁边的几个姑娘正在看热闹,并不上前帮忙。 她们也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么? 秦凝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骆君摇幽幽道:“你真的要当我舅妈啊?” 骆君摇笑眯眯地戳戳她的脸颊,“叫舅妈。” 秦凝连忙捂住脸颊后退了两步,“不知羞!” 骆君摇才不害羞,笑道:“你早晚得叫。” 旁边围观的其他人看着秦凝郁闷地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君摇,骆家怎么会跟摄政王府结亲?”宋琝开口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在她们看来,骆君摇和摄政王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怎么就突然要结亲了? 难道是摄政王府和骆家想要联姻?但是以骆大将军爱女如命的程度,定然舍不得让女儿联姻啊。骆家会同意这门婚事,定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梁疏风道:“难道是因为太皇太后?”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骆君摇,她们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传闻。 至于骆君摇时不时说谢衍好看之类的言语,倒是没人放在心上。毕竟骆君摇称赞过好看的也不只谢衍一个,谁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因为人家好看就看上人家。 骆君摇笑道:“别想那么多,摄政王有什么不好的?” 众人包括秦凝都惊恐地望着她,骆君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他长得好看,武功高强,战功赫赫,位高权重,这上雍皇城里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吗?” 几个姑娘同时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半晌,宋琝才慢悠悠地道:“你说得都对,但是……”但是这么厉害的人,也没有几个人消受得起啊。 骆君摇却越发满意,这不正好么?免得以后一堆女人跟她抢人。 看着这姑娘那得意非凡没有一点儿将要定下婚事的姑娘家的羞涩,其他人除了表示钦佩也无话可说了。 ------题外话------ 亲爱的小仙女们,节日快乐哈~~ ps:澜澜和小四的实体书完结版《醉卧江山之千秋业》已经出版了,想要入手的亲们可以到当当或者天猫悦读纪旗舰店购买哈~~ 172、下聘(二更) 谢衍将谢承佑丢回穆王府、不,是穆安王府的事还是在皇城里引起了不少议论。 毕竟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摄政王府前脚刚要和骆家结亲,后脚就将过继的儿子丢开了,难免让人觉得这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关系。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谢衍这是为了笼络骆家或者是骆家施压所致。 一时间,倒是有不少人同情起谢承佑来。 父王要娶之前和自己纠缠过的姑娘不说,现在还一脚将人都踢了出去。 玄昱公子,略惨。 这些人却并不知道,当年谢衍是如何在内部局势不稳,外部蕲族入侵,内外交困的时候被自己的亲娘以性命相要挟的。 若不是那是谢衍急着率兵驰援边关没空理会穆王妃的无理取闹,压根就不会有谢承佑过继的事。亦或者谢衍再心狠手辣一些,现在这世上还有没有谢衡这一家子都不好说。 当时他刚杀了好几个皇室宗亲,还真不差再多添几个。 现在的谢衍也并不介意让人认为自己是为了骆家姑娘才将谢承佑赶走的,有的人如果注定不能隐藏,那么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动不得惹不得。 三言两语打发了来充当老好人以及打探消息的宁王,谢衍随手将手里的折子抛到一边,嗤笑了一声。 长陵公主从里间走了出来,道:“宁王叔这是来劝和的?他跟穆王叔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两位可是从小就不大对盘的。 谢衍淡淡道:“试探罢了,不必理会。” 长陵公主走到一边坐下,道:“他恐怕不会高兴看到你娶骆家姑娘。” “这上雍有几个是高兴的?” 长陵公主一怔,也不由失笑,“你说得对。” 骆家和摄政王府联姻,就等于大盛三分之二的精兵都掌握在了他们手中,再加上谢衍还是先帝遗诏亲封的摄政王,若不是绝对相信知非的人品,只怕就算是她都要怀疑了。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处理。”长陵公主笑道,“如今可算是看到你要成婚了,母后和我也都能放心了。太华姑母让我告诉你,聘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额外加进去的东西,你自己斟酌。” 谢衍神色难得温和,点头道:“我知道,这两日辛苦皇姐和姑母了。” 长陵公主倚着扶手笑道:“我们倒是不辛苦,你这府上的人都是极干练的,事情也不多。若是寻常人家,光是这聘礼,短短几天哪里能准备妥当?” 这话倒是不假,寻常人家准备聘礼总归是要费些事情的。但摄政王府是谢衍的一言堂,府中的管事都极其高效。 太华公主和长陵公主在宫中与太皇太后一起拟了一份聘礼单子交给府中总管。总管直接开了府库大门,按照单子将东西一件件搬出来专门放在一个空院子里便是了。 即便是府中一时没有的东西,要买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 更不用说,王府总管这些年得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一直都在准备着自家王爷将来要下聘的大件东西,除了一些时新的或不能长久保存的,还真没有多少需要现置办的东西。 长陵公主笑道:“钦天监已经选了吉日,两天后便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便上门下聘。如何?” “甚好。”谢衍点头。 长陵公主略带几分调笑地看着他,“原来你也有着急的时候?知非,我记得你先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 “皇姐……”谢衍有些无奈。 长陵公主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的性格,也不再打趣他,正色道:“婚事早些定下来也好,大家都放心。这皇城里希望这门婚事成不了的人恐怕不在少数,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谢衍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不想看到这门婚事。 但能让长陵公主亲自提醒她的…… 长陵公主叹了口气,道:“昨儿太后召我进宫说话了,话里话外都在说我不该背着她撮合你们这桩婚事。” 对此,长陵公主表示自己十分冤枉。 她要是有能耐撮合自家这堂弟,她的侄儿如今都能上学堂了。 谢衍眼眸微沉,长陵公主连忙劝道:“皇嫂这两年是有些…你也别怪她,阿骋还小,她心里恐怕也是不安得很。” 对自己这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皇嫂,长陵公主一直都不大喜欢却有些理解她。 一个年轻的太后,一个距离亲政还遥遥无期的小皇帝,还有一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却正当盛年的摄政王,太后心里会担忧什么她也能猜到。 谢衍垂眸思索着什么,长陵公主道:“朱家恐怕还是没有歇了将姑娘塞给你的心思,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谢衍道:“我知道,皇姐不必担心。” 长陵公主笑道,“你做事从来不让人担心,我是怕他们不知分寸若是伤了骆家姑娘,到时候…那才是一场大乱子。” 谢衍沉声道:“他们若不知道分寸,本王自会教会他们什么叫分寸。” 长陵公主点点头,“也罢,先将下聘的事情办完了再说。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着子臻?” 卫长亭素日里就喜欢到处乱窜凑热闹,如今谢衍的婚事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长陵公主回过神来想起来还有些不大习惯。 谢衍淡淡道:“我让他去嘉州办事了。” “嘉州?”长陵公主蹙眉,想着或许是什么重要事情变也不再细问,“子臻不在,你身边岂不是没人?” 虽然卫长亭看起来不靠谱,但能力却是不差的。谢衍大部分心腹属下都留在了边关,毕竟几十万镇国军还需要人坐镇。 如此一来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 谢衍道:“无妨,还有顾珏在。” “那就好。”长陵公主听过顾珏的名字,也见过两面却不大熟,也就不再多问了。 转眼便到了摄政王府前往骆家下聘的日子,一大早上雍皇城的人们便看到摄政王府下聘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骆家而去。 两家住得其实不远,毕竟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内城数一数二的好地段。 因此,摄政王府下聘的队伍前面已经进了骆家大门,后面却还没有走出摄政王府大门。 虽然只是下聘,却也引来了无数上雍百姓的围观。 街道两边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仿佛是什么喜庆节日一般。 围在骆府附近的人们看着策马而来的摄政王身着一袭绛紫云纹锦衣,腰缠玉带,鎏金发冠束发,俊美无俦的容颜比起往日似乎更多了几分暖意。 在人们眼中依然带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和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只是比起往日的冷肃凌厉更添几分雍容贵气。隐约让人想起就在六七年前,这位还是上雍最耀眼的皇室贵公子、被两代帝王寄予厚望的未来将星,无数上雍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那一场叛乱,改变了太多人的记忆,从此想到这位无数人的脑海中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人群中,有年纪小的姑娘忍不住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不敢再看。 骏马在骆府门口稳稳停下,紫袍翻飞人已经落到了地上。 谢衍扫了一眼四周围观不肯散去的人们,转身朝着骆家大门口走去。 骆家已经打开了正门,骆谨言和骆谨行兄弟俩迎了出来。 双方轻声交谈了几句,骆谨言这才邀请谢衍一起踏入了骆府大门。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原本安静的骆家大门口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这是真的下聘了?骆家真的要与摄政王结亲?”有人喃喃,尚且不敢置信。 还有胆子略大一些的姑娘羞红了脸,捂着心口小声道:“没想到,摄政王殿下竟是如此丰神俊朗。” 看着那一箱箱聘礼陆续进入骆府,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口中却依然不曾闲着。 他们议论着摄政王府的聘礼如何大手笔,不知将来骆家又要如何十里红妆的嫁女儿云云。 姑娘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骆二姑娘与摄政王是否般配云云。 这几天,整个上雍无论高门权贵还是市井百姓,话题注定都是脱不了摄政王府和骆家的结亲的事了。 173、岳父(一更) 骆府大堂里,宗人府的官员在太华公主的示意下恭敬地向聘礼单子送到骆云跟前。 为了摄政王的婚事,太皇太后可谓是操碎了心。短短数日之内便完成了问名、纳吉之礼,今日这聘礼送到之后婚事就算是彻底成了。 再后面便是请期、迎亲了。 只是后两样要什么时候完成,却要看骆家和摄政王殿下的意思了。 按照太皇太后的想法自然是越快越好,钦天监甚至已经将近期所有的黄道吉日都算了出来,但骆家只怕未必希望自家姑娘嫁得这么急。 骆云接过记录聘礼的礼单扫了一眼算是看过了,便转手递给了坐在旁边的苏氏。 苏氏倒是多看了两眼,眼底也有几分惊诧。 摄政王府这聘礼绝不可谓不丰厚,便是在苏氏这样出身侯门又执掌骆家多年的当家夫人看来也是相当惊人的。 见骆云收了聘礼,官员脸上的笑容越发恭敬真诚了,朝在座众人拱手道:“下官就恭喜大将军喜得佳婿,也恭贺王爷喜得良缘。” 骆云看了坐在旁边的谢衍一眼,点了点头,“多谢黎大人。” 谢衍面上淡定,心中却着实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他这样的人便是孤身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这两天却每每因为下聘的事情颇为不安。 如今看到骆云收下聘礼,更是瞬间觉得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谢衍起身朝骆云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骆云的表情有片刻的扭曲,他是没想到谢衍竟然这么毫无心理障碍就开口叫自己岳父了。 同时心里也有一股莫名的舒爽,让他没有反驳自己现在还不算谢衍的岳父。微微颔首道:“以后好好照顾摇摇,莫要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谢衍道:“定不让岳父大人失望。” 旁边宗人府的黎大人也呆住了,摄政王殿下和骆大将军并称大盛双军神,如今生生矮了人家一头竟然没有丝毫不自在。 摄政王殿下果真非常人也。 太华公主却是笑容满脸,道:“骆将军尽管放心,二姑娘嫁给知非以后断不会受任何委屈。” 骆云笑道:“大长公主作保,骆某还有什么不信的?只是我常年不在京城,这些年实在是对摇摇疏于照顾,如今才刚回来想到她不久便要离家,着实是舍不得。” 太华公主劝道,“这王府和骆府才几步路?二姑娘过了门便是摄政王妃,大将军什么时候想见见不了的?尽管宽心便是。” 旁边苏氏也笑道:“大长公主这话正是,今儿咱们两家大喜,我略备了薄酒,还请大长公主、王爷还有各位移步。” 太华公主自然含笑应了,谢衍也拱手谢过。 从前他与骆云平辈论交,如今却是矮了一辈成了晚辈,礼数方面难免要更周到一些。 所幸谢衍也并不因为自己位高权重而目中无人,适应得倒是颇为自在。 暖心苑里,特意回来的骆明湘正陪着骆君摇喝茶。 今儿摄政王府过来下聘,按规矩骆君摇是不能露面的,骆家也没有别的姐妹骆明湘便回来陪着她了。 骆明湘还是新妇,穿着一身妃色衫裙,秀发挽髻,发间簪着一支珊瑚步摇,比起在家时更多了几分端庄明媚与新婚女子的柔美。 骆君摇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婚后生活很是顺心,心中也为她感到高兴。 “先前父亲母亲还担心你的婚事,我倒是没想到竟能这么快定下来。”骆明湘轻摇着手中扇子,道:“况且,结亲的竟然还是摄政王。” 骆君摇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 骆明湘仔细打量着她,笑道:“看你这模样,想是很满意摄政王的。” “连摄政王都不满意,我岂不是要上天了?”骆君摇笑道。 骆明湘摇摇头,“那可不好说,摄政王自然是难得一见的人中俊杰,但是敢与他相处的人却少之又少。父亲想必不会逼迫你答应婚事,可见你也看摄政王还不错。”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承认,“嗯,我觉得他很好。” 骆明湘有些好笑地戳戳她的脸颊,“甚好,你这性子若是看不中,我才担心呢。” “大姑娘,二姑娘。” 兰珍带着苏氏身边的管事嬷嬷进来,那嬷嬷手中捧着一本红彤彤的册子,骆明湘心中一动,“这是,摄政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 嬷嬷未言先笑,“大姑娘猜得不错,正是摄政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将军和夫人命奴婢先送来给二姑娘,夫人说咱们家聘礼都是不留的,回头这些都要给二姑娘做嫁妆带回去。” 骆君摇侧首看过去,道:“这么多?”这哪里是聘礼单子,简直就是一本账册了。 嬷嬷笑道:“二姑娘那是没瞧见,听说送聘礼的队伍这头都已经进了咱们家门,那头还没有出摄政王府呢。这偌大的皇城,只怕几十年也没有这般大手笔的聘礼了。” 说话间嬷嬷已经将那红册子放到了骆君摇跟前的桌上,“夫人那边还有差遣,奴婢就先告退了。” 骆君摇点点头,依旧让兰珍送她出去。 等人走了,姐妹俩这才打开那聘礼册子来看。 骆明湘的嫁妆在上雍贵女中也算得上上等了,但看到这份册子也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摄政王该不会是将整个王府给搬过来吧?”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又有些迟疑,按说摄政王府肯定不差钱,但毕竟也不是那种百年世家底蕴深厚。穆王府可没有给过谢衍什么支持,就算有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谢衍勉强也就算个皇二代吧? 万一…真的因为聘礼搬空了摄政王府…… 看着骆君摇纠结的模样,骆明湘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姐姐,你戏弄我!”骆君摇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 骆明湘连连摇头,笑道:“哪里,我是真的有点吓着了。说真的,将淳安伯府卖了恐怕也拿不出这样一份聘礼。不过…我想摄政王也不至于真的将自己弄成穷光蛋。毕竟…也不是下聘就完事儿的,他总要留些钱养你。” 不差钱又疼女儿的人家大多会将聘礼给女儿当成嫁妆再带回夫家,但这一来一回却全部不是一回事。 这些聘礼一旦变成新娘的嫁妆,夫家是不能随意动用的。甚至如果女子无子而终,按律这些嫁妆娘家人是可以取回的。 骆君摇道:“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养他啊。” 骆明湘拍了拍她,“这话别再外面乱说。”让自己的妻子养,对男子来说就等于无能,是要被人嘲笑的。 骆君摇点点头,“行吧。” 两人低下头继续翻看册子,这聘礼的价值果真让人惊叹。 不仅有土地庄子商铺房产,各种珠宝首饰,珍珠美玉更是论箱的,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珍宝古玩,字画古籍等等,甚至还有两件古时有名的神兵利器。 两人足足翻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册子从头到尾看完。 骆明湘抬起头来,幽幽叹道:“我都有些嫉妒你了。” 骆君摇笑眯眯道:“大姐姐看中什么,拿回去便是。” 骆明湘无奈地点点她眉心,“你倒是大方。” 骆君摇笑道:“我只对大姐姐大方。” 骆明湘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出声来。 “姑娘,王爷来了。”翎兰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看看翎兰,有些奇怪道:“兰音和兰珍呢?怎么让你来?” 翎兰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侍女,但实际上更像是护卫。平日里传话跑腿这类的活儿兰音和兰珍大都不会让她干的。 翎兰笑了笑道:“她们没怎么见过摄政王殿下,有点……” 骆君摇了然,谣言害人啊。 兰音和兰珍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就算理智上知道大将军不可能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不好的人,但是想想那些传言却还是难免有些畏惧的。 相比之下,本身就是在边城长大,被骆谨言精心培养的翎兰就要正常得多了。 骆明湘收起桌上的聘礼册子笑道:“摄政王想必是有话要跟你说,快去吧。” 骆君摇点点头,“大姐姐稍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嗯,去吧。”骆明湘含笑挥挥手,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看来,摇摇确实很喜欢这位摄政王殿下啊。 174、阿衍?(二更) “王爷!” 谢衍坐在骆府花园里的凉亭里,看到骆君摇从小径上过来,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了几分。 等到她踏入了凉亭,谢衍方才道:“我们已经正式定下了婚事,摇摇打算以后一直都称呼我为王爷么?” 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骆君摇有瞬间的羞涩,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摇摇想要如何称呼我?”谢衍挑眉道。 骆君摇笑道:“谢衍?知非?阿衍?衍衍?” 越说越离谱,饶是谢衍这般的人也忍不住表情有些僵硬了。 半晌谢衍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摇摇还是叫我名字吧。” 骆君摇抬头看他,微微偏着头对他笑道:“阿衍。” 谢衍心中一动,定定地望着跟前笑颜如花的少女半晌没有言语。 骆君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是能早些成亲就好了。” 骆君摇看着谢衍有些无语。 古人都这么奇怪吗?先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转头就想要快点成亲了,完全不需要过度啊。 “怎么?”谢衍轻声道:“摇摇觉得太急了?” 骆君摇点头,“当然啊。王爷,容我提醒你,实际上我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谢衍一时竟也无话可说,算起来他们确实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实际上见面也不过堪堪十来回。当然,就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未婚男女来说,这个见面次数其实有点太高了。 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对一个才认识这么短时间的姑娘如此重视,只怕他自己都不信。 谢衍按了按眉心,笑道:“可能是,我总觉得我们仿佛认识许久了。” 骆君摇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我们遇到的事情,别人认识许久也未必会遇到?” 想想还真是。 但也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不是他被人追杀,就是她被人追杀,最开始那几次更是尴尬。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一处去了,不由双双笑出声来。 谢衍拉着骆君摇在凉亭里坐下来,骆君摇好奇道:“爹爹肯让我这会儿出来见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谢衍点头笑道:“摇摇真聪明。” 骆君摇心中暗想:这有什么难猜的,虽然说定下了婚事但是爹爹这会儿心情未必多好,如果没有正事只怕不会让他们私下见面。 骆君摇想了想,“是要进宫见太皇太后么?” 谢衍点头道:“是要进宫去拜见皇伯母,皇伯母原本想下旨赐婚的,被我给拦了下来。” 他和君摇能这么快确定感情和婚事,不得不说皇伯母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但谢衍依然不想要那一封赐婚的旨意,他希望他们的婚事能够如寻常人一般进行,哪怕因此多费些周折。 骆君摇也不在意赐不赐婚的事,她对那位太皇太后还挺有好感的,便点头道:“好呀,什么时候去?” 谢衍笑道:“明日,明日有大朝会,下朝之后我来接你。” “好,正好我明天也不去书院。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这也算是正式见谢衍的长辈吧? 谢衍道:“什么也不用准备,不用担心,太皇太后人很好,而且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了。” 当所有人看到骆谨言兄弟亲自将谢衍一行人送出骆府大门的时候,整个皇城的人便都知道,骆家和摄政王府的结亲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显然某些人暗中希望的诸如骆云不给面子拒婚,或者骆二姑娘不满结亲人选当场大闹这类一般只会发生在话本子里的剧情,确实没有在现实中发生。 摄政王府和骆家的婚事一定,今晚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彻夜难眠。 这不仅是两家的婚事那么简单,更代表着朝堂的局势和权力分布将会再一次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只点了一支白烛,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已经养了好多天伤的斜斡云脸色依然惨淡。 比起骆明湘婚礼当天的嚣张恣意,他消瘦苍白了许多,看起来这段时间过得颇为落魄。 “谢衍和骆家结亲了?”几个字仿佛是从斜斡云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房间另一头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人沉声道:“不错,你出不了门不知道也不奇怪,如今…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皇城了。” 斜斡云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说谢衍不会跟骆家联姻么?” 那人也有些恼怒,冷声道:“骆家和谢衍恐怕是预谋多时,之前一点消息也未曾透露。原本以为是太皇太后一厢情愿,直到谢衍将太华公主请回来…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斜斡云道:“骆云和谢衍联姻…他们手中几乎就掌握了所有大盛最精锐的兵马,谢衍还是摄政王…如此一来,夫人的大事……” 黑暗中的人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眼下只是定亲,婚期未定。或许我们还有时间。” 斜斡云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还能有什么时间?难不成还有人敢去拆了谢衍的婚事?或者……” “什么?” “新娘子死了,自然就没有婚事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黑暗中的人方才道:“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招,抓一个骆家大姑娘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害得我们损兵折将。听你的意思那骆二姑娘身手不凡,就凭你…还想再去杀她?” 斜斡云脸色阴沉,豁地抬头盯着黑暗中那人却迟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那一次确实被骆君摇搞得非常狼狈,如果再出一次岔子,夫人那边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黑暗中的人道:“先将这个消息传给夫人,夫人让你带人来上雍,却并未具体交代什么重要的任务,定是另有谋划。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了夫人的大事。” 斜斡云沉声道:“我知道了。” 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公子的伤虽然没痊愈却也好了一些了,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出去找死。谢衍派出来搜捕你的探子,可还没有撤呢。我听说,曲天歌已经被追杀到北边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罢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房间里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斜斡云独自坐在灯下良久,方才站起身来有些蹒跚地重新走回不远处的床上躺下。 他如今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小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条凳子。 他堂堂斜斡氏少主人哪怕是家境落魄了,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自己所受的这些都是拜谁所赐,斜斡云眼中恨意更是翻腾不休。 次日上午,谢衍是和骆云一起回来的。 大盛朝每五日一次大朝会,他二人都是朝中重臣自然是都要出席了。下朝之后谢衍也没有回摄政王府,直接跟骆云一起来骆家接骆君摇入宫。 “爹爹,阿衍!”骆君摇看到两人并肩而来,欢快地迎了上去。 骆云看到女儿很好高兴,但是听到那声阿衍脸色又难看起来。 骆君摇过去挽着骆云的胳膊,“爹爹早朝回来啦。” 到底还是疼女儿,骆云伸手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对谢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谢衍神色自若,微笑。 斗气这种事得两个人才行,一个人是斗不起来的。 谢衍这般模样骆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只得正色对骆君摇道:“今天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爹爹和你母亲就不陪你一起去了。进了宫,在太皇太后跟前不要淘气。太皇太后如今身体不好,别一直打扰她老人家,知道么?” 骆君摇点点头道:“爹爹放心吧,我都知道,母亲也叮嘱过了。” “那就好。”骆云看看女儿,再看看谢衍,叹了口气道:“摇摇就交给你了。” 谢衍拱手道:“您放心。” “去吧,去吧。”骆云道,“早去早回,别让太皇太后等你们。” 骆君摇点头称是,两人一起向骆云告退,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骆云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无限感伤起来。 宫中,太皇太后早早地就等着了。 虽然病得很重,但因为这桩原本以为没什么希望了的喜事,太皇太后今天很是精神。 靠坐在大殿中的软榻上,时不时就要问一句人来了没有。 黄公公站在一边笑着回道,“快了,王爷下了朝便去骆府接骆二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太皇太后您别着急。” 太皇太后叹气道,“我就说我让人去接那小姑娘就好了,知非偏要自己下朝后再去。” 黄公公笑道:“太皇太后派人去接固然让骆二姑娘更有面子更风光一些,但王爷亲自去才显得重视未来王妃,更有诚意。骆将军想必也会更高兴一些。”骆家哪里就缺那点面子了,自然还是诚意更重要。 太皇太后想想也是,笑道:“看来知非还是很看重那小姑娘的,这千年的铁树可算是开花了,我也能放心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太皇太后知道谢衍绝不可能为了骆家的权势而跟骆家结亲的。 那就只能是确实看中了那骆家小姑娘了。 跟朱太后一起坐在旁边的小皇帝好奇地问道:“皇祖母,是皇叔要给阿骋娶个小婶婶了么?” 太皇太后慈爱地朝小皇帝招招手,将孙儿拉到自己跟前才笑道:“可不是,你皇叔可算是要娶王妃了,以后阿骋就有婶婶了。” “婶婶会喜欢阿骋么?” 太皇太后道:“谁会不喜欢阿骋呢?” 小皇帝欢喜地道:“那阿骋也喜欢小婶婶!” 皇叔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他还是有点怕怕的。以后有了小婶婶,万一皇叔罚他,是不是就可以找小婶婶给他求情了? 小皇帝美滋滋地想着,心中也对敢于嫁给自家皇叔的未来婶婶多了十分的好奇。 “摄政王殿下到!”殿外远远地就传来了内侍的通传声。 黄公公笑道,“王爷来了。” 太皇太后很是高兴,只是她如今连坐起身来都有些难,只得对黄公公道:“你快去迎一迎。” 黄公公点头称是,他还没在举步往外走,小皇帝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去了,“皇祖母,阿骋也去迎皇叔和小婶婶!” 178、舅舅?! 马车渐渐离开了安澜书院,却并没有走上回城的官道,反倒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骆君摇即便是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向外望,却也能立刻察觉到方向不对,当下有些好奇,“我们不回城么?” 谢衍朝她笑了笑,道:“前日不是说好去护国禅寺么?摇摇不想去?”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这才想起来前些天和谢衍约好的事情。 “我以为我们约的是我不用去书院的日子?” 谢衍轻笑了一声,“或许是,我迫不及待想要来见见摇摇吧?不用担心,我提前知会过骆大将军了。” 骆君摇也有些欢喜,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 而且她跟谢衍才刚刚确定关系,即便是如何理性也难免会有几分想要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不要分离的冲动。 这两个月来她还真的没有正经在城外什么地方玩过,一时倒是有些兴致了。 护国禅寺,听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寺庙。 护国禅寺也确实不是一般的寺庙,大盛朝民间佛道盛行,皇城附近自然也有不少寺庙道观。 前朝的灵武寺与东陵皇室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盛立国时位于城中甘露山上的灵武寺早已经没落,如今位于城外的护国禅寺便成了大盛最大也是香火最鼎盛的寺庙。 护国禅寺原名为菩提寺,先帝继位之后方才赐名护国禅寺,算起来也不过十余年光景。 因为在城外,护国禅寺的面积比原本的灵武寺更加宏伟庞大。 因此这里不仅仅是上雍一带权贵百姓烧香礼佛的地方,同样也是不少文人雅士出行游玩的绝佳选择。 如今已经是深秋,正是每年赏红叶赏银杏的最佳时节,同样也是护国禅寺后山赏花的上佳时节。 骆君摇觉得这护国禅寺的主持应该不只是个和尚,还是个很有远见的风景名胜区负责人。 自古文人雅士都爱赏花咏花,这护国禅寺不仅建筑极为宏伟精巧,后山简直可称得上是上雍最美丽的花园了。 纵然是皇宫大内或者什么权贵王公的私家花园恐怕也远远比不上。 两人并没有如寻常参拜的人一般从护国禅寺正门一步一步走上去,马车直接到了护国禅寺的后山。 一下了马车,放眼望去骆君摇几乎要以为现在不是秋天,而是本该繁花似锦的春天了。 远远地就看到一朵朵芙蓉花在枝头绽放,深红浅粉,各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同时,空气还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显然并不是芙蓉花的味道,只是片刻骆君摇就辨别出了好几种花的香味,这些香味混在一起却奇异的并不难闻,反倒是给人一种欣欣向荣之感。 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秋天的萧索。 谢衍伸手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踏入了护国禅寺后山的大门。 果然一踏入大门,两人就仿佛踏入了姹紫嫣红彩蝶翩飞的春日。 上雍在整个大盛的中线位置,秋冬并不十分暖和。这个时候虽然也还能看到一些蝴蝶,但是像这里这样成群蝴蝶飞舞的景象却是绝对看不到的。 饶是骆君摇,也忍不住为这样的美景感到诧异。 “护国禅寺后山有两处温泉,寺中主持将温泉水引入园中各处,因此这里四季如春,也算得上是上雍一绝。”谢衍道。 骆君摇点头道:“我也听人说过,不过从前倒是没在这个时节来过这里。” 原主无论对寺庙还是赏花兴趣都不大,虽然也跟着苏氏和骆老夫人来过几次,但恰巧都是在春夏季节。本就是百花盛放的季节,感受自然也就没有这么明显了。 此时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园中依然有不少游客。 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对俊俏男女,纵然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谢衍和骆君摇,也依然引来了许多人侧目。 更有一两个恰巧认识谢衍的人,更是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半点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赶紧拉着妻小或同伴匆匆而去,倒是让两人落得个清静。 “真漂亮。”骆君摇站在谢衍身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入目的都是各色花儿,身边还有彩蝶翻飞,美不胜收。 这护国禅寺也并不似宫中或者权贵私家花园只偏好各种名贵品种。这里既能看到价值不菲的珍稀花种,也能看到路边不值一提的小草野花。因此少了几分刻意娇养的匠气,反倒是更多了几分花草应有的野性和生机。 谢衍轻声道:“因为这山上的温泉,皇城中的权贵在山上山下修建了不少别院。楚王府在这里也有一处别院,以后摇摇若是喜欢,可以过来小住一些日子。” 骆君摇有些惊喜,“这样不会打扰寺中的大师们吗?” 谢衍摇摇头道:“这些别院都与护国禅寺无关,只是同在一座山上罢了。况且…有这些别院在山上,对护国禅寺来说并非全无好处。” 骆君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小声吐槽道:“我觉得…这护国禅寺的主持若是去做生意肯定也差不了。” 谢衍闻言也轻笑出声,道:“摇摇好眼光。” “嗯?”骆君摇不解地看着他。 谢衍道:“这护国禅寺的主持…出家之前还真是个商人。他当上主持之前,护国禅寺一穷二白,每日靠寺中僧众辛苦劳作度日,连香火钱都收不到几个。他成为主持之后,不到十年护国禅寺就成为了上雍一代数一数二的大寺。” “……”骆君摇无言半晌方才缓缓道:“果然,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多谢姑娘称赞,贫僧愧不敢当。”骆君摇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花园另一头传来。 两人回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僧人朝他们漫步走了过来。 这僧人须发灰白显然年龄已经不小,面带笑容有几分慈眉善目的世外高人模样。虽然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皱纹,却依然难掩年轻时的俊美相貌。 他并没有披着袈裟,只穿了一件普通沙弥的灰色僧衣,脚踏芒鞋,手腕上挂着一串菩提珠。若只看装扮,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僧人。 但是,骆君摇还记得方才这人的话。 有些诧异地扭头去看谢衍,谢衍微微朝她点了下头。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主持大师,晚辈失礼了。”背地里吐槽被当事人听到了,实在是有点尴尬啊。 所以说,不能背后说人啊。 那僧人并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极为洒脱,“姑娘说得极是,何来失礼?” 骆君摇看着眼前的僧人,觉得这位大师不像是个佛门高僧,倒是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思。 除了…他没有头发。 “这便是骆家小姑娘?”僧人侧首问旁边的谢衍。 “是。”谢衍点头道。 骆君摇敏锐的察觉到这人跟谢衍说话的语气很是随意还带着几分亲近,谢衍对他似乎也颇有几分尊敬的意思。 僧人仔细看了看骆君摇,点头笑道:“很好,两位不如随我去喝一杯苦茶?” “多谢大师。” 僧人笑了笑,转身便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骆君摇和谢衍携手也跟上了他的脚步,穿过蜿蜒小径朝着后山东侧而去。 两人被一路引到了花苑边缘背靠着枫林的一座小阁楼里。 这小阁楼与护国禅寺一处后门相通,坐在小楼中却可俯揽整个花苑甚至是大半个护国禅寺,当真是个视野极好的地方。 骆君摇坐在小楼边上,一眼便看到了方才他们进来的大门。 桌上还摆着已经微温的茶水,想必这位大师方才在这里烹茶,从楼上看到他们进来这才过去的。 主持大师亲自洗了茶具,重新烹了茶,为三人各自倒了一杯。 谢衍和骆君摇谢过,浅酌了一口茶水。 这位大师说请他们喝一杯苦茶,还真不是谦逊的意思。 茶一入口,骆君摇就只有一个感觉。 苦! 骆君摇对品茶并没有什么心得,只觉得这茶水入口极苦,只是碍于人家大师当面自然也不能当场吐出来,只得默默咽了下去。 主持大师打量着她,似乎觉得有趣轻笑出声。 “大师。”谢衍放下茶杯,淡淡道。 主持大师叹了口气,道:“你一出门就是好几年,回来也不见来看我一眼。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便是这般对舅舅的?” 骆君摇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才不着痕迹地将差点撒手的茶杯放回了桌上,眼睛飞快地在两人脸上瞄了几眼。 舅舅?谢衍竟然还有舅舅?这和尚是谢衍的舅舅? 都说外甥多像舅,这位大师看起来……跟谢衍也没有什么地方相像啊。 谢衍并不理会主持大师的抱怨,只是侧身对骆君摇轻声道:“摇摇,这是护国禅寺的明光大师,他…俗家的名字叫姚重。” 骆君摇知道谢衍的母亲叫姚韫,这位大师还真的谢衍的舅舅啊? 护国禅寺的主持方丈,也确实是叫明光大师。 似乎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知道这两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否则以摄政王殿下如今的权势地位和名声,以及原主对谢承佑的上心程度,她不大可能没听说过这件事。 “舅舅安好。”纵然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万千思绪,骆君摇面上却还是乖巧地向这位明光大师问好。 明光大师似乎很是满意,笑眯眯地对谢衍道:“这小姑娘比你懂事。”说罢便将手中那唯一的一串菩提念珠递给了骆君摇。 “舅舅如今身无长物,就剩下这串珠子了,就送给小姑娘当见面礼吧。” 骆君摇不大确定谢衍跟这位大师关系如何,正在迟疑只听谢衍轻声道:“见面礼,收着。” 骆君摇这才双手接过,那念珠色泽莹润显然是被人佩戴多年的旧物。 “多谢舅舅。” “乖。”明光大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看看谢衍感叹道。“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可算是要成家了。若是再蹉跎下去,我都要以为你将来要来继承我这护国禅寺的主持之位了。难得骆大将军还能看得上你,回头我得去谢他一谢。” 骆君摇眨眨眼睛,这位跟人们印象中的得道高僧一般的护国禅寺方丈好像差得有点远啊。 这调侃的语气,还有这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就这样竟然还能当上上雍第一禅寺的主持,佛门药丸! “小姑娘在想什么呢?”明光大师含笑看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从容不迫地低头抿了口苦茶道:“先前不知道是来见舅舅,第一次见面有点失礼,晚辈正在反省呢。” 明光大师挑了挑眉,笑道:“反省倒是不必,出家人不讲究那些俗礼。这小子性子古怪,将来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可来舅舅这里,舅舅为你做主。” 骆君摇默默地看了一眼已经三十岁的“小子”,笑颜如花,“多谢舅舅,我记住了。” 明光大师看看坐在自己跟前的一双璧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放声大笑起来。 骆君摇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他们做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吗? 谢衍安抚地握了握她纤细的指尖,微微蹙眉。 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明光大师仿佛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立刻止住了笑声端坐起来,颇有几分宝相庄严之感。 “舅舅要跟他聊聊,小姑娘别坐在这里喝苦茶了,下去玩儿吧。” “……”这样明晃晃赶人。 谢衍轻声道:“奉剑在那边准备了一些茶点,摇摇先过去,我跟他说几句话便过来。” 骆君摇点点头站起身来,对明光大师笑道:“大师,晚辈先告退了。” 明光大师笑呵呵地点头道:“小姑娘,以后有空多来找舅舅玩儿,舅舅给你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对谢衍小时候的事情很是好奇,但看到谢衍明显有点黑的脸色,骆君摇还是果断地转身走人了。 听着骆君摇咚咚咚下楼的声音停止,明光大师脸上的笑容方才渐渐淡去。 越过身侧的栏杆,看着小姑娘脚步轻快地出了小院门,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而去。 直到骆君摇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后面,明光大师方才回头看向谢衍道:“这小姑娘很不错,你的眼光很好。” 谢衍低头喝了口茶,眼神温柔,“她自然是好的。” 明光大师轻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倒不是在跟小姑娘开玩笑,原本我是当真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我原本也不想劝你…我们姚家人生来在这方面不幸,孤独终老总比遇人不淑强一些。” 谢衍淡然道:“你想太多了,我不姓姚。” 明光大师点头道:“确实,幸好你不姓姚,不过…姓谢的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吧?” 这句话自然不是冲着谢衍来的,饶是明光大师已经是一代高僧了,也依然对谢这个姓氏颇有怨念。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开。”谢衍伸手替他续上了茶。 明光大师轻哼一声道:“若是看开了,我就该立地成佛了。倒是你…你能看破这孽障,我也能放心了。” 谢衍眼神微沉,定定地望着明光大师。 明光大师莞尔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下手。知非…她终究是你亲娘,是我妹妹。姚家人,不得弑亲。” 谢衍道:“我从未觉得你真的会动手。”虽然早年这人时常跟他说要杀了穆王妃,在少年谢衍眼里,这人就是个邪道妖僧。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想要杀了他那位母妃,哪里能等到他长大成人? 穆王府那位只会痴等着丈夫宠爱的王妃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能安稳无忧活到现在,暗地里是有多少人在忍耐在护着她。 明光大师挑眉道:“既然如此,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当真只是为了带那小姑娘来给我瞧瞧?” 谢衍问道:“我不该带她来?” 明光大师正色道:“你若不带她来见我,舅舅就只好亲自上门了。” 谢衍低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只是带她出来走走,顺便见你。” 这位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他指责他不肯来看他,事实上从前他上山来五次,也未必能见到一次。 明光大师轻哼一声,“果真是不将我这山野僧人放在眼里了。” 谢衍抬头看他并不言语,明光大师眸光微闪,“还有什么事?” 谢衍道:“我推测,白靖容近期会来上雍。” 话音落,整个小楼仿佛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衍不再说话,明光大师也没有开口。 谢衍侧首看向小楼外,小楼外夕阳余晖下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明光大师垂眸看着跟前的茶盏,茶盏中浅褐色苦茶无波无澜,只有袅袅轻烟徐徐而起。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得少一点哈~~存稿用完了,裸更泪奔~ 180、尴尬处境(一更) 回到家里骆君摇自然是第一时间跑去找骆谨言算账,却被大哥似笑非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打发了。 骆二姑娘这才有些悲哀地确定的一个事实,她…好像斗不过家里的大魔王。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前世今生骆二姑娘从来都是被别人引导被宠爱的那个,她从来就不是需要做决定和承担最大责任的人。 因此在面对骆谨言这个兼具了冷血教官,腹黑饲养员以及血狐老大多重特质的大魔王面前,她表示自己只能乖乖听话。 所幸骆二姑娘是个很想得开的人,斗不过就不斗呗,又不是有什么生死大仇。 拿着书看的骆谨言眼角余光瞥到自家小妹妹蔫哒哒地出去了,这才放下手中装样子的书卷,轻哼了一声。 竟敢把他排在第六位,这是一个尊敬兄长的妹妹该做的事情? 不教训教训这小丫头,她就不知道何为敬爱兄长! 穆王府 今天是谢承佑和沈令湘正式搬回王府的日子,整个穆王府倒是比往日热闹了几分,但气氛也比往日更怪异了几分。 前儿谢衍离开之后穆王就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原本把持着王府内院的侧妃也被夺了管家的权力,被迫在穆王床前伺候着,再也不能给儿孙更多的庇护。 虽然王府的匾额现在还没有换,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穆王府而是穆安郡王府了。 如此一来,谢承佑回来的处境就更显得尴尬了。 原本王府是穆王做主,他就算被赶回来也是穆王的最受宠的亲孙儿。但如今整个王府都归穆王世子,穆安郡王了。他只是郡王的侄子,是庶出旁支了。 他的亲兄弟们同样不欢迎他,现在他们都要靠谢衎过活,等将来穆王过世了,他们能分到的家产本来就不多。 如今谢衍回来了,以后父亲分到的家产岂不是还要多一个人来分? 况且当初谢承佑抢了过继到摄政王府的资格,他们本就心存嫉妒。 如今谢衍被赶回来,他们恐怕比谢衎的儿子更加幸灾乐祸。 看到儿子狼狈憔悴的模样还有跟在他身边低眉顺眼的沈令湘,谢衡也无力多管,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安顿。 他曾经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但如今一切都毁了。 这两日谢衡并不比躺在床上的穆王好过。他汲汲营营地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心中的恨意忍不住再次汹涌翻滚起来。 凭什么他就是庶子?凭什么当初就是谢衍被高祖和太皇太后接进宫中抚养?!凭什么谢衎天生就该得到穆王府的爵位? 都是父王的儿子,谁又比谁高贵? 他恨谢衍为什么那几年没有死在战场上!恨谢衎这个倒霉鬼为什么不早早死了了事?恨他娘为什么要让谢衎活这么多年! 他也恨自己的儿子谢承佑,若不是他肆意妄为,乖乖按照父王的筹谋娶了骆家二姑娘,哪里会有现在的狼狈? 因为这些,他对谢承佑回来的态度十分冷淡。 他却不知道这样的冷漠,对谢承佑来说又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他以为自己是父亲最宠爱看重的儿子,即便是被谢衍赶回来了,至少还有父母会真心接受他。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回到母亲为自己安排的房间,无论是谢承佑还是沈令湘都感到十分不习惯。 谢承佑没去摄政王府之前是祖父最宠爱的孙儿,也是谢衡的嫡长子。虽然不能单独住一个院子,却也独占了整整三间房。等去了摄政王府,那里房子多人少,王府的管事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苛待他,他就单独拥有了一个两进的小院。 然而现在,他们整个大房都挤在一个院子里。 几个兄弟姐妹都已经长大了,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也已经有了妾室。这几年父亲又添了几个侍妾,这一家子挤在一起,谢承佑只能分到一个卧房和一个小耳房,连个单独的书房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权贵人家在父母过世之后都会分家,甚至是长辈健在就以树大分枝为由分家的原因。 未必全都是因为当家做主的人排挤兄弟,还有许多是房子不够住。 当然也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将隔壁的房子买过来,中间打通了也还算是一家子一起过。 但穆王府左右都是有人家住的,且宅邸规格并不低于穆王府太多。 他们想要住得宽敞一些就只能搬出去。 房间里气氛冷凝,谢承佑坐在床边发呆,沈令湘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也没有说话。 自从那日过后,两人已经很少再开口聊些什么了,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令湘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到底算什么了。 她想到了在骆家的玉砌院,想到了曾经第一才女的名号,想到了曾经对她笑得毫无保留的表妹。 她甚至想到了苏氏和骆明湘。但是现在…无论她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骆府。 骆三拿着一封信走进书房,“公子。” “何事?” 骆三上前将手中的信呈上,低声道:“表姑娘说想见公子。” 骆谨言将信拿在手里却并没有打开,只是淡淡道:“不见。” 骆三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他知道公子是还想要利用表姑娘的,如今表姑娘看来是被逼到绝路真心低头臣服了,公子怎么反而不见了?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一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就敢算计摇摇,你觉得她当真会这么容易听话么?” 骆三有些诧异,骆谨言淡淡道:“她还在想跟我做交易,可惜…她没有这个资格。” 说罢骆谨言将手中信函递还给骆三,示意他自己打开。 骆三迟疑了一下还是拆开了信封,低头一看内容脸色也有些难看,竟然跟公子的猜测分毫不差。 虽然沈令湘的用词十分委婉甚至可以说谦卑,但也改变不了她认为自己可以跟公子公平交易的实质。 骆三自然明白公子的意思,沈令湘这种人若是真的跟她交易,被她出卖的可能非常大。 若要用她,就只能让她一次次遭遇挫折,直到不敢再起反心。 自从沈令湘嫁给谢承佑之后,这两人就一直在倒霉,其中未必没有自家公子推波助澜。 “那…属下该如何回复?”骆三问道。 骆谨言道:“不必回复。” “是。” “公子,老夫人请您过去。”门外有府中管事急匆匆过来禀告。 骆谨言微微蹙眉,“祖母所为何事?” 骆谨言对骆老夫人这个祖母一向不怎么亲近,除了隔两天去请个安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再加上前几日太华公主登门求亲下聘之前他特意去找祖母谈了谈,当时祖母气得不轻,按理最近应该都不大想看到他才对。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骆谨言还是起身往荣乐堂去了。 无论关系如何,祖母召见做孙儿的明目张胆的忽视,总归还是要被扣上个不孝的罪名的。 纵然他可以不在乎外人如何评价,也要顾念几分父亲的心情。 骆谨言摇摇头,说起来上雍还真不如边关来得自在。 踏入荣乐堂,毫不意外地又听到里面传来骆老夫人愤怒的呵斥声。 至于呵斥的对象… 骆谨言踏入荣乐堂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竟然不是继母而是父亲,或者应该是说不只是继母。 骆云和苏氏坐在大厅里,苏氏捏着帕子微微垂眸,神色平静恭敬仿佛是在专心听着婆母的训斥。 骆云脸色却有些难看,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拳头却已经攥起,显然是在极力忍耐自己的脾气。 骆云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他在家中女眷面前一般都表现得相当温和,对女儿更是百依百顺。 见骆谨言进来,骆老夫人这才停下了口中的斥责,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侍立在一边的陈渔儿连忙上前给她递茶顺气,小心翼翼地看了骆谨言一眼没敢说话。 “谨言,你快进来。” 骆老夫人喘匀了气,这才招手要骆谨言过去,口中道:“谨言,你快来听听你爹在说什么?!他这是要把咱们家搬空啊。君丫头嫁到摄政王府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也不怕折了她的寿!” “娘!”骆云脸色阴沉,他生平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母亲说嫁妆就说嫁妆,还咒女儿折寿,这他如何能忍? 骆老夫人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心中越发委屈了,“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我还说错了不成?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我一个老东西还能活几天,要那么多银子带进棺材里不成?还不是为了谨言和谨行兄弟俩……” 骆云沉声道:“他们兄弟俩我自有安排,摇摇的嫁妆是嫁妆,以后他们兄弟俩也断然不会短了什么。” 骆老夫人依然不同意,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若是都照你这么嫁姑娘,谁家还敢养姑娘?咱们家生她养她一场,聘礼给她带去夫家,她娘的嫁妆也给带去夫家,咱们家还要再贴一笔钱?” 骆老夫人念叨着,最后低低地补上了一句,“咱们老家谁家嫁姑娘不是将聘礼留着,补贴几两银子便是了?难怪旁人都说姑娘家是赔钱货,这可不是赔大了么?” 骆谨言脸色一沉,骆云腾地就要站起身来,旁边的苏氏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苏氏虽然扯住了骆云,看向骆老夫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且不说她是做祖母的,单只说她也是个女人,骂一个小姑娘是赔钱货,何其愚昧? 若说骆家穷得揭不开锅了也就罢了,骆云虽然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丰厚,但并不是真的毫无成算的人。 纵然再疼爱女儿的娘家,也不可能真的掏空了自己家给女儿置办嫁妆,都是量力而为的。 毕竟嫁妆再多也不如一个有能力为女儿撑腰的娘家,若是因为嫁妆的事情让娘家一蹶不振或是与兄弟关系不睦,反倒是得不偿失。 将来要继承骆氏的骆谨言兄弟没说什么,她这个继母也没说什么,骆老夫人这个都当祖母的反倒是沉不住气了? 这几句话下来,骆谨言自然也听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上前几步走到大厅中央,看着骆老夫人淡淡道:“祖母,摇摇的嫁妆是我和谨行都同意了的。” 181、臣服(二更)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骆老夫人愣了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骆谨言垂眸,淡然道:“不过是一些财物银子,咱们骆家又不缺这个。让摇摇风风光光出嫁,与骆家的名声也是一件好事。” 骆谨言也知道说什么疼爱妹妹孙女这种话跟骆老夫人说不通,只能拿骆家能得到的好处说事。 骆老夫人也不是真的对孙女一点感情都没有,若是这些年苏氏虐待骆君摇或者骆君摇过得很惨,她也会伸手拉扯一把。 但要她付出那么一大笔银子去疼爱孙女,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骆老夫人指着骆谨言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名声谁不想要?但这个好名声是要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啊! 一想到之前她让苏氏拿过来给她看的嫁妆单子,骆老夫人就忍不住想要抬手揉心口。 苏氏抬眼,开口劝道:“母亲,谨言说得没错。摇摇出嫁咱们家大方一些,让外人看了也知道咱们家底厚疼爱晚辈不计较钱财,将来为谨言和谨行选媳妇儿,那些家世清正疼爱女儿的人家,也能放心将自家姑娘嫁进咱们家。” 可惜这话对骆老夫人来说没什么用,她冷哼一声道:“你也不是谨言和谨行的亲娘,便是骆家被搬空了你也不在乎!” “娘!” “祖母。” 骆老夫人看着完全不跟自己一条心的儿子孙儿,一时间悲从中来,捂着心口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骆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娘,先前儿子便说过了,您年事已高,只管颐养天年便是。若是高兴便让孩子们在你跟前尽尽孝,你若不想看到他们,便罢了。别的事情,自有夫人操心,以后也有谨言谨行媳妇儿操心,你就别费神了。” 骆老夫人哭声一窒,瞪着骆云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云叹了口气道:“娘生养儿子一场,儿子自然该为您尽孝。以后您老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儿子便是。但是…儿子也是做爹的人,无论是谨言谨行还是摇摇,明湘,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也要为他们着想,还请娘谅解。” 这话骆云也不是第一次跟骆老夫人说,但这绝对是最认真的一次。 “你、你……” 骆云侧首对苏氏道:“摇摇的嫁妆照旧准备,母亲这边就不用过目了。” 苏氏迟疑了一下,但是看骆云神色肃然不像是一时意气,还是轻轻点下了头。 骆云道:“你们先去忙吧,我留下陪娘说说话。” 苏氏点点头,起身向骆老夫人告退了。 骆谨言微微蹙眉,苏氏对他摇摇头,两人便一起转身出门去了。 骆谨言在聪明决断也还是做孙儿的,有些话身为亲身儿子的骆云好说,但骆谨言这个孙儿却不能随便说。 外面的院子里,荣乐堂的丫头婆子们都静悄悄地站着。 方才里面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们也听到了,知道夫人和大公子此时心情恐怕不会好,谁也不敢凑过来触这个霉头。 骆谨言扫了他们一眼,冷漠的眼神让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骆谨言很快便收回了眼神,轻描淡写地道:“荣乐堂不需要多嘴的人,以后若是再有人在老夫人跟前嚼舌头,我便活剐了她。” 这话说得没什么火气,人群中一个婆子心中却是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就正好对上骆谨言冷漠的眼神。 婆子忍不住浑身一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大、大公子,不是…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其他人忍不住悄悄挪得离她远了一些,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骆谨言没有说话,只是朝旁边挥了挥手。 骆一骆二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那婆子,那婆子见状不妙就想要高声呼救。 骆一下手十分干脆利落,一个手刀砍在她脖子后面,那婆子连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拖下去。”骆谨言漠然道。 看着骆一骆三将人拖走,骆谨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侧身对苏氏道:“母亲,请。” 苏氏点点头,当先一步走出了荣乐堂院门。 他们身后,荣乐堂里的一众丫头婆子却都是战战兢兢脸色发白。 他们哪里能不知道,大公子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她们。 出了荣乐堂,骆谨言朝苏氏恭敬地躬身一揖。 苏氏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摇摇头道:“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她其实倒也没有什么险恶心思。这事儿,就别告诉君摇了。” 骆谨言道:“辛苦母亲了。” 苏氏笑道:“骆家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和湘儿一个容身之处,这么多年过来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你若真不想我辛苦,就早些娶一个能干的媳妇儿回来。” 骆谨言难得有些无奈,“这种事情,随缘吧,眼下却还得继续辛苦母亲。” 苏氏有些诧异,打量了骆谨言一圈儿劝道:“若是心里有哪家看好的姑娘,尽管跟我说。咱们骆家也犯不着计较什么家世身份了,我也相信你自有分寸。你跟谨行不一样,你若是觉得合适的,我和将军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骆谨言点头称是,却没说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意的人。 与苏氏道别之后骆谨言又去了暖心苑一趟,骆君摇正坐在桌边一脸严肃地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骆谨言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也没有打扰淡淡一笑便转身走了。 沈令湘等了两天也没有收到骆谨言的回信,不仅没有回信,就连先前那被骆谨言安插进来替她传信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沈令湘原本还想再等等,但是等了两天也没有任何消息,渐渐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骆家可以依靠,如果连骆家也彻底放弃了她,那她这辈子就真的没有丝毫指望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找了回骆家看自己母亲的借口,匆匆回了一趟骆家。 如今的沈令湘已经不是受尽宠爱的骆家表姑娘了,她回不回来根本没有人在意。到了门口也只能等着门房进去禀告了苏氏,得到苏氏允许才从偏门被引进了骆府。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一副公事公办态度的骆家管事,沈令湘心中倍感凄凉。 “这…我、这不是我娘的住处。”沈令湘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侧首去看引她进来的管事。 管事平静地道:“表姑娘有所不知,沈夫人昨儿陪着老夫人去城外别院散心去了。” “那这里……”沈令湘心中微跳,管事笑了笑道:“自然是大公子,表姑娘若是不想见公子,老奴送姑娘出去便是。” 沈令湘不再多说什么,她回来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探望母亲,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去见骆谨言呢? 伸手推开门,果然看到骆谨言正坐在里面提笔疾书。 听到推门声也只是抬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沈令湘反手将门关上,站在那里竟然有些局促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沈令湘终于有些忍不住,颤声道:“大…大表哥……” 骆谨言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问道:“你想明白了么?” 沈令湘笑容有些僵硬,低声道:“我…我以为,我出嫁之前,我们就已经谈好了。” 骆谨言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所以,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又敢跟我耍心眼了?” 沈令湘心中一跳,连忙道:“我不明白大表哥的意思,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一一照做了。” “照做了?”骆谨言放下了笔,平静地点头道:“我吩咐的你确实都做了,可是…我没让你做的,你也做了。” 沈令湘摇头道:“我没有!表哥,你…你误会我了!” 骆谨言并不想听她解释,淡然道:“摄政王向骆家提亲前两天,有人去找过你,但是…你并没有告诉我。” 沈令湘脸色惨白,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答应他们任何事情。” 骆谨言点点头,“因为你并不确定他们能给你什么,更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骆家和摄政王府的对手。你不是不想,是不敢。甚至,你还觉得可以拿这件事当筹码来跟我谈条件?说说吧,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对上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沈令湘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靠上房门背后有了依靠这才让她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沉吟了片刻,沈令湘沙哑着声音道:“他们、他们告诉我,摇摇…可能会嫁入摄政王府,要我…想办法破坏这桩婚事。我…我当时不太相信……”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更像是个荒谬的玩笑,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也幸好她当时没有贸然答应什么,她根本没想到摄政王的动作那么快,转眼之间就定下了亲事还将她和谢承佑赶出了摄政王府。 其实即便她当时答应了恐怕也来不及做什么。 骆谨言轻哼一声,道:“你既然敢跟我谈交易,想必手里还是有几分筹码的。说罢。” 沈令湘动了动唇角却没有吐出一个字,骆谨言神色淡漠,带着几分令人生恨的高高在上,“我不想听你谈条件,令湘…你手里的筹码没有你想象中得多。” 沈令湘心中一阵无力,咬牙道:“表哥,你当真就这么狠心?!非要逼得我无路可走么?” 骆谨言道:“你对摇摇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你么?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我可以保证让你成为谢承佑的正妻或者全身而退。但是…只有我给的你才能要,我不给,你最好别伸手。否则……令湘,再有下次,别怪表哥剁了你的手。” 沈令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唇角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骆谨言道:“你可以转身出去,以后不必再来了。” 沈令湘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转身离去。 她望着眼前重新低头写字的青年眼神变幻不定,显然心中也在剧烈挣扎着。 骆谨言也不去管她,神色平淡,仿佛她的决定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一般。 书房里静悄悄的,时间却在流逝着。 良久,沈令湘沙哑的声音才重新在书房里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满是萧索和疲惫,“那人是我前几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找上来的,是个女人。虽然…我没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是…她应该不是蕲族人。” 骆谨言挑眉道:“怎么说?” 沈令湘道:“因为…我闻到她身上的熏香,是只有宫里才有的金华香的味道。表哥或许也知道,我对这些…颇有几分研究。我绝对不会闻错,那人绝对是宫里出来的。” 金华香并不是直接用在人身上的香料,而是一种放在香炉中的焚香。 只有长时间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才有可能染上那样的香味。 而金华香一两便价值数百两,寻常权贵人家女眷根本没有资格随意使用。 182、神仙乙方?(三更) 沈令湘离开后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骆君摇慢悠悠地从里间走出来,道:“表姐过得好像不太开心啊。” 骆谨言抬头看着她,挑眉道:“摇摇在同情她?” 骆君摇偏过头莞尔一笑道,“当然不会,我只是…有点不太明白,大哥好像很看重表姐。”不看重的话,不会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骆谨言道:“你是觉得,她不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 骆君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头道:“谢承佑被赶回穆王府之后,身边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价值了。她如今被绑定在谢承佑身边,难道还能有什么特殊用处?” 骆谨言靠着椅背淡笑着摇头道:“她在穆王府,本身就是价值。” “嗯?” 骆谨言道:“摇摇,有时候一枚闲子也可能会有出乎意料的用处。但这些都需要提前布局,不能等你需要的时候才去寻找可用的棋子。而且,我总觉得穆王府有些意思,放一颗棋子在那里也不亏。” 见骆君摇有些不解,骆谨言道:“穆王和穆王妃毕竟是谢衍的亲生父母,你不觉得这家人的关系很奇怪么?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查不到穆王妃到底是怎么嫁给穆王的,连父亲都不知道。另外,穆王妃跟白靖容并称东陵双姝,她一定认识白靖容。” 骆君摇道:“我虽然没见过穆王妃,也没见过白靖容,但是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两个极端。” 如果说白靖容是野心勃勃勾人心魄的带刺玫瑰,那穆王府就是个柔弱无衣的菟丝花。 但是… 东陵双姝这样的称号,一听就跟什么上雍第一美人,或者京城第一才女不一样。 能够跟白靖容那样的女人并称的,为什么会是一朵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的菟丝花? 那这朵花得美成什么样子? 而这个菟丝花竟然还生出了谢衍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可思议。 骆谨言点头道:“确实是两个极端,知道那些旧事的人本就极少,就算知道大多也不愿意开口。” 骆君摇耸耸肩道:“好吧,表姐那里大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至于穆王妃…我觉得以后我应该有不少机会跟他们打交道,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骆谨言道:“你不用在意穆王府那些人,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我关注穆王府,并不是担心他们。”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大哥是怀疑蕲族人…不对,是白靖容会在穆王府身上做文章。” 骆谨言笑道:“摇摇真聪明。” “不敢跟大哥比,我跟苏姐姐姐她们约了一起去品逸居喝茶,先走了。” “苏家大小姐?”骆谨言挑眉。 骆君摇点头道:“对呀,苏太傅家的苏蕊姐姐。还有红袖敏敏她们。怎么了吗?” 骆谨言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苏太傅的孙女会跟你们一起胡闹。” 骆君摇道:“我们才不是胡闹呢。” 骆谨言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不是胡闹,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骆君摇本就是被突然到来的沈令湘耽搁了时间,这会儿急着要走。当下也不再磨蹭,跟骆谨言道了别便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在门口消息,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拿过一本卷宗继续翻看起来。 骆君摇来到品逸居的时候,除了徐惠和梁疏风其他人都到了。 “惠惠和疏风不来么?” 宋琝慵懒地靠着窗口道:“她们俩今天都有事,来不了。” 骆君摇点点头,目光看向正被赵思思和秦凝围坐在桌边画画的苏蕊身上。 秦凝捧着一本册子扑过来,“摇摇,你看!” 骆君摇知道这是苏蕊画的小相,只是有些惊讶,“苏蕊姐姐好快呀。” 苏蕊抬头含笑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人我差不多都认识,就算不熟至少也见过几面,画起来自然不慢。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骆君摇打开画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画册第一页画的就是谢衍。 苏蕊的画工十分细致,不仅有小相,还多画了一副谢衍穿着玄色朝服的全身侧影图。 虽然只是个侧影,但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慑人气势却已经一览无余。至于那张正面人物肖像,就更是看得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小相用的是工笔画,相较于骆君摇印象中的古画技法,画得更加逼真。但又不同于素描或者油画,显得更加细腻,也似乎更符合人物的气质。 “好看吧?”秦凝得意地道。 “好看。”骆君摇轻声道,再往后翻了翻,果然每一张都画得身形具备,惟妙惟肖。 “苏姐姐真厉害,我们方才都看呆了。”秦凝道。 苏蕊勾描完了最后一笔,将手中的笔放到一边笔架上,侧首笑道:“见笑了。” 宋琝笑道:“我怎么觉得苏姑娘的画风…好像有点眼熟呢?” 苏蕊道:“教我画画的先生门下弟子众多,也不是什么特殊技法,或许是宋姑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吧?” 宋琝仔细想了想,觉得苏蕊说得好像也不无可能,点点头道:“也是。” 骆君摇小心地合上画册,道:“苏蕊姐姐画得我们都很满意,排版也都正好。那么…下一步咱们就送去印刷,然后就可以放在书店出售啦。” 苏蕊不仅画了正面小相,每一页还配了一个全身像,或持剑或执扇,或温文尔雅或疏朗狂放。哪怕不看细致容貌,也能立刻想起这些人平素的姿态。 苏蕊姐姐简直是神仙乙方! 宋琝笑道:“不错,不过…我觉得就这么静悄悄的,恐怕也卖不出几本。不如等到画册出来的时候,咱们先送一些给京城各家当家夫人和人缘好的夫人们。” 赵思思有些怀疑,“送这种东西给她们,真的没问题么?” 沈红袖道:“有什么问题?我们是送正经画册,又不是送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定还有不少人指望着靠他挑女婿呢。” 秦凝忍不住也笑道:“这话倒是没错,这上面的人,除了我舅舅…大多数都还是单身吧?” 大家仔细翻了翻,不由都笑了出来,还真是。 沈红袖有些迟疑,“我怎么觉得把摄政王殿下踢出去比较好,都是未婚,正好可以给京城需要选女婿的人家做参考。” 骆君摇坚决捍卫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摄政王殿下肖像使用权,“不行,既然是美男子画册,自然要选出最公平公正的人选。至于未婚什么的,有需要回头补一个…单身公子的册子不就行了么?” 众人思索了一下,觉得骆君摇说得有道理。 总不能指着一个画册卖一辈子,自然是要常换常新才好啊。 聊完了正事大家才心满意足地将画册收好,唤来了伙计点上几样小菜点心喝茶闲聊。 一群年纪相仿的姑娘叽叽喳喳,吃吃喝喝,一下午时间很快便过去大半了。 看着时间不早,几人才起身准备离开。 骆君摇抱着画册等着收拾东西的苏蕊,宋琝和沈红袖便跟赵思思秦凝先一步下楼去了。 骆君摇看着苏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别样的优雅。 太傅的孙女就是跟她们这些习武之人不太一样呀。 骆君摇一边欣赏着一边在心中赞叹。 苏蕊察觉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了?” 骆君摇摇笑道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苏姐姐好厉害。” 苏蕊笑道:“你也很厉害,竟然能说动武道院所有的姑娘跟你一起折腾。看来这段时间人缘不错。” 骆君摇笑道:“大家都闲着没事儿,玩玩嘛。就算做不好也没什么损失啊。” 苏蕊摇摇头道:“可是,在这之前并没有人想过去做啊。” 骆君摇眨眨眼睛道:“大概是因为…我比较无聊?” 苏蕊笑道:“摇摇应该不是只想印几本画册玩吧?” 骆君摇微笑道:“现在就是啊。” 苏蕊也不追问,点头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只要付钱就好。” 骆君摇有些好奇,“苏姐姐,你为什么帮我们?你…应该也不差这点钱吧。” 虽然苏姐姐一脸认真跟她讨论怎么分钱的时候也很漂亮,但骆君摇总觉得苏家大姑娘应该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 苏蕊理所当然地道:“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问题吗?至于为什么帮你…大概是我也很无聊吧。” 骆君摇有点郁闷地望着她,压根不相信她这个敷衍的理由。 苏蕊笑道:“哪天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帮你。” 骆君摇只得点头道:“那好吧,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出了厢房还没下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还伴随着女子惊呼声。 两人对视一眼,骆君摇先一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苏姐姐,你走我后面。”骆君摇道。 苏蕊也知道骆君摇身手不错,点了点头道:“画册给我吧。” 骆君摇将手中的画册递给苏蕊,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上。 183、杀了他!(四更) 站在楼梯上往下望,楼下大厅里果然已经乱成了一片。 人群围观的中心秦凝正满脸怒气地挡在一个人跟前,她们对面是几个穿着锦衣的纨绔子弟,其中大都十分眼熟。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忍不住一笑。 不仅被秦凝跟前的那几个纨绔眼熟,被秦凝挡在背后的也同样是个熟人啊。 “蕲族九王子,他怎么会在这里?”背后,苏蕊轻声道。 骆君摇道:“谁知道呢?” 楼下的情况并不复杂,几个纨绔欺辱身为质子的蕲族九王子姬容。秦凝几个或许是看不过去,上前阻止和那几个纨绔发生了冲突。 这种事情其实也并不罕见,骆君摇也曾经遇到过姬容被人当街欺辱的情况。 身为战败国的质子,而且还是曾经侵略大盛跟大盛有着血海深仇的蕲族人送来的质子,姬容境遇不好几乎是注定的事情。 “安阳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为首的纨绔怒气冲冲地道,“你想护着这个蕲族人?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吧?” 在场众人闻言立刻都将目光投向了秦凝和她身后的姬容。 姬容那副模样,说一声小白脸倒是真不为过。 秦凝年纪小身份却高,平时哪里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当下气得俏脸通红,怒道:“你们少胡说八道,本郡主只是看不惯你们恃强凌弱!” 那几个纨绔似乎并不怕秦凝,其中一人道:“他算什么弱?蕲族人的孽种!凶残狠毒,与咱们大盛有血海深仇。本就该死!” 秦凝回头看了姬容一眼,姬容清瘦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血色,他微微低头望着地面。 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有血迹无声地滴落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伤了哪里。 被人这么辱骂,他也只是眼睫微微颤了颤,并没有开口辩驳似乎已经认命了。 秦凝道:“他是质子!” “那又如何?还不是蕲族人?”一个纨绔愤愤道,“咱们根本就不该跟蕲族人议和!就该继续挥兵西进,直捣蕲族腹地,将那些卑劣的蕲族人都通通杀了!” 沈红袖拉住秦凝,沉声道:“无论如何他都是蕲族送来的质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谁都讨不了好,各位差不多见好就收吧。若当真这么恨蕲族人,在这里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发作,还不如亲自上战场驻守边关,说不定有一天也能亲自杀几个蕲族人呢。” 秦凝点头道:“没错,各位想上战场么?” 他们在上雍吃喝玩乐日子过得畅快着呢,谁想要上战场? 不过是看姬容这副人人可欺的落魄模样,想踩上几脚罢了。 秦凝见他们犹豫,立刻便高兴起来,“谁想要去本郡主亲自替你们向楚王殿下求情,保证将你们送到最靠近蕲族人的前线去。如何?” 几个纨绔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两步,生怕秦凝当真抓着他们去找摄政王殿下。 秦凝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回头对姬容道:“你走吧,当了质子就别出来到处晃,小心被人打死。” 姬容低声道:“多谢几位姑娘。” 秦凝挥挥手,“我只是不想被人说我们大盛人恃强凌弱罢了,你们蕲族人就是很讨厌。以后你若是也跟那些蕲族人一样伤害我大盛百姓,本郡主便亲手杀了你!” 她虽然有些怜悯这个少年,但却也知道他是蕲族人。 蕲族跟他们大盛确实是血海深仇,今天遇到了看不过眼顺手帮一把便罢了。若真说要她帮他做什么,她却也不愿意的。 最多便是有机会提醒楚王舅舅一句,免得蕲族质子来上雍没几个月就被人弄死了。 姬容朝她们拱拱手便要离开,才走了两步又被人挡住了去路。 领头那纨绔似乎还不甘心,冷笑道:“谁准你走了?” 姬容沉默不语,那纨绔瞥了秦凝一眼,道:“安阳郡主,你放心我们不会弄死这个小白脸的。他娘他爹害死了那么多大盛将士,让他替他爹娘赔个罪,不过分吧?” 大堂里其他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也跟着开始起哄,“不过分!不过分!” 虽然这些人大多数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蕲族人,但是这些年他们也都是听着边关的战报过来的,其中也不乏自己的某某远亲或者某某邻居在战场上被蕲族人杀死的事情。 更不用说早年还有蕲族人屠城的事情,因此上雍百姓对蕲族人普遍是没有好感的。 此时被人一撩拨,顿时群情激奋。 那纨绔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人支持,越发得意起来。 瞥了秦凝一眼,方才得意洋洋地对姬容道:“我们要求也不高,只要你从这里爬过去,今天你便可以走了!” 说罢他将一只脚往旁边的凳子上一踩,指着自己腿下的空档道。 大堂里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那几个纨绔更是高声起哄,逼着姬容去从那人腿下钻过去。 不仅是秦凝,宋琝沈红袖几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实在是一个低级到让人厌恶的侮辱人方式。 就在众人纷纷起哄,原本脸色苍白的姬容被逼得脸色通红的时候,只听砰地一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 一个东西从楼梯上被丢了下来,正好落在领头那纨绔身边的桌子上。 众人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落到他身边桌面上的竟然是一把匕首。 那匕首刀鞘古朴雅致,还镶嵌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 被人从楼梯上丢下了,匕首也依然稳稳地和刀鞘合在一起。 这些纨绔虽然并不认识这把匕首,却也知道能拥有这么一把匕首的绝不是普通人。 众人齐齐抬头朝着楼梯处望去,就看到一个蓝衣少女正扶着楼梯的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骆二姑娘?!”这几个纨绔家世都不差,自然是见过骆君摇的。 听了他们的话,大堂里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骆大将军的贵女?” “竟是未来的摄政王妃?难道摄政王妃要帮蕲族人?” 领头那纨绔公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仰着头看向骆君摇,“骆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也不下楼,扶着栏杆道:“你不是讨厌他么?匕首借你。” “什…什么意思?”纨绔公子有些茫然地道。 骆君摇微微偏头,笑着道:“杀了他啊。” 纨绔公子对上她甜美的笑容忍不住抖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桌上的匕首,“你…你说真的?” 他们确实是欺辱姬容,但若说杀了他却还是不敢的。 姬容毕竟不是普通蕲族人,他是蕲族王子还是蕲族送到大盛的质子。 沈红袖说得没错,如果他死了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骆君摇轻哼一声道:“怕什么?不就是一个蕲族王子,你拿我的刀杀了他,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担了。” 几个纨绔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志一同地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骆君摇。 就算你爹是骆云,你未婚夫是摄政王,也不用这么嚣张吧? 别国质子说杀就杀? 骆君摇漫步从楼上走了下来,被她突然语出惊人吓到,楼梯下的看客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摇摇。”秦凝几个也被吓了一跳,秦凝悄悄勾住她的衣摆扯了扯,小声道:“摇摇,别冲动呀。” 骆君摇侧首看了秦凝一眼,忍不住在心中翻白眼。 你还好意思叫我别冲动? 骆君摇走到桌边,抬脚在那板凳腿上轻轻一踢,“站好,这模样好看么?”伸手从桌上拿起自己丢下来的幽月刺拔开,那微蓝刀光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骆君摇将刀往那纨绔公子手里一塞,“别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了,真男人就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去吧,捅他几刀出气。” 几个纨绔公子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突然被人往手里塞了一把匕首的人握着匕首的手都忍不住颤了颤。 “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骆君摇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是哪家的人啊?这么啰嗦?” 宋琝道:“这是赵国公府的七公子。” 骆君摇有些诧异,“我听我大哥说,赵国公世子是一员猛将,其他几位公子也都战功赫赫,你怎么这样啊?” 那赵公子顿时红了脸,“我、我怎么了?!” 骆君摇道:“杀个人都磨磨唧唧,以后上了战场你还不被吓得哭鼻子?” “我!”少年人本就自尊心极强,被骆君摇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那赵公子气得抓紧了手中匕首叫道:“杀就杀!你当我怕你!” 骆君摇挑眉道:“动手啊。” “赵兄,冷静!” 赵公子一咬牙,就朝着姬容刺了过去。 其实姬容离他还有好几步远,以他的手长自己不上前的话压根就刺不到姬容,他只是想吓唬吓唬骆君摇让她别小瞧自己而已。 但就在他一刀刺出的同时,骆君摇突然一把抓住姬容往前一送。 大堂里惊呼声四起,谁也没想到这位骆二姑娘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当真将人往这纨绔公子的刀口上送。 就算原本刺不中姬容,这一下送上去也非死不可了。 “啊?!”那赵公子惨叫一声,刺到一半的匕首瞬间撒手,他自己也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时,姬容已经被骆君摇甩到了另一边。 “……”大堂里一时寂静无声。 184、谢衍,我只喜欢你(五更) 赵公子有些呆滞地望着地上的匕首,又缓缓抬头看了看姬容和骆君摇。 颤抖着手指着骆君摇,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你是不是有病?!”这特么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骆君摇并不生气,心平气和地捡起自己的幽月刺归刀入鞘,道:“既然没那么坏就别搞得自己像个人渣似的,给赵国公和你大哥丢脸。” 赵公子真的被气哭了,抹了一把眼泪道:“你才是人渣!你是个疯子!” 骆君摇轻哼一声,“你敢骂我,信不信我戳你一刀?” 赵公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这女疯子敢把人往他刀口底下送,说不定真的敢捅他一刀呢。 几个同伴手忙脚乱地将赵公子扶起来,骆君摇还好心情安慰他道:“回去把胆子练得大一点了,在出来当恶霸吧。” 你才是恶霸! 赵公子在心中暗骂,但对上骆君摇笑吟吟地眼神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骆君摇也不再理会他,回身对几个姑娘招招手笑道:“咱们走吧。” 秦凝等人也松了口气,她们还真怕姬容被骆君摇给整死了。 “喂!” 赵公子见骆君摇回头不再理会自己,不知怎么又觉得心有不甘,咬牙道:“我刚才要是真的杀了他,你真的会替我开罪?” 骆君摇笑道:“其实,我只是想让你试试看,你到底杀不杀得了他。”到底谁杀谁,可还不一定呢。 赵公子并没有听懂她这话里的深意,“你……” 骆君摇叹了口气,“回去好好待着吧,别出来横行霸道了。哪天不小心撞上个铁板,赵国公府可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赵公子轻哼一声,抛下一句,“你等着!”一扭头带着人略带狼狈地走了。 骆君摇耸耸肩,“谁要等着你啊。” “骆姑娘,多谢你……”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便也渐渐散了。姬容这才慢慢走过来,站到骆君摇身边低声道谢。 骆君摇看了他一眼,道:“阿凝说得没错,九王子没事还是不要在外面瞎逛,伤了人不好。” 姬容眸光微闪,缓缓低下了头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多谢骆姑娘提醒,姬容受教了。” 骆君摇没有再对他说什么,反倒是笑着对宋琝等人道:“敏敏,阿凝,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秦凝道,“你不回去?” 骆君摇笑道:“不用担心,我办完事便回去了。”说完朝众人挥挥手便又转身蹬蹬蹬上楼去了。 路过苏蕊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接过她手中的画册,“苏姐姐,书院见。” 苏蕊一怔,看着她已经飞快地爬上楼,身影消失在了楼梯。 苏蕊不由一笑,低头对楼下的几个姑娘道:“看来她确实有事,咱们先回去了。” 苏蕊既然这么说,大家也就不再追究骆君摇留下是要做什么了,各自应了声结伴一起往外走去。 姬容独自一人站在大堂的柜台旁边,望着几个姑娘离去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楼梯口。 因为方才的一番闹剧,这会儿大堂里人少了许多。 姬容独自站在那里也没有人上前理会他,竟像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公子。”一个蕲族侍卫模样的男子快步进来,看着姬容的神色有些担心的低声叫道。 姬容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道:“都说骆家二姑娘毫无心机,单纯得很。世人恐怕不知道,这未来摄政王妃竟然是个心冷手狠的。” 或许旁人以为骆君摇只是开个玩笑,但姬容却能感觉出来,方才那纨绔若真的一刀刺中他,骆君摇也绝不会感到愧疚的。 说起来,几次相遇骆家二姑娘对他其实都相当冷淡。 是她自己看穿了?还是…骆谨言对她说了什么? 侍卫低声道:“若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大盛摄政王怎么会娶她做王妃?”摄政王妃这样的位置,一个傻子可做不来。 姬容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说的对。” 骆君摇跑上二楼,抓过一个伙计问了几句,便快步走到走廊边一个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叠影站在门口恭敬地道:“骆姑娘。” 骆君摇笑问,“我可以进去吗?” 叠影侧身让开道:“姑娘请。” 骆君摇踏入房间,果然看到谢衍正坐在厢房的里间正在跟人对弈。 而坐在他对面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宁王谢章。 两个王爷在哪儿对弈不好,专门跑到茶楼里来? 真是闲得慌。骆君摇默默在心中吐槽道。 谢衍抬头看向她,淡淡一笑伸出手道:“摇摇,进来。” 骆君摇走了过去,被谢衍伸手拉到跟前,道:“这是宁王叔。” 骆君摇自然是认识宁王的,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宁王殿下,却还是恭敬地见了礼,“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笑呵呵地道,“骆二姑娘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跟着知非叫我一声王叔即可。” 骆君摇笑了笑,并没有真的跟着改口。 宁王也不在意,笑道:“方才骆二姑娘在楼下可是好生威风,当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显然方才楼下发生的事情这两人也都是知道的。 骆君摇笑得无辜,“开个玩笑罢了,让宁王殿下见笑了。” 宁王摇摇头,道:“这玩笑,恐怕是吓到了不少人啊。” 骆君摇侧首去看谢衍,“我吓到王爷了吗?” 谢衍温声道:“自然没有。” 骆君摇这才回头去看宁王,“我爹爹和兄长胆子也跟王爷一样大,不会吓到的。”言下之意,别人吓不吓到关我什么事? 宁王笑了笑,“年轻人,果然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有精神啊。” 骆君摇才不想理会这个老狐狸,“王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下棋?” 谢衍挑眉道:“宁王叔请我来喝茶。” 宁王府什么好茶没有非得来这品逸居喝? 宁王也不解释,他请了谢衍不也来了么? 谢衍为什么来,他就为什么请,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宁王站起身来笑道:“我就不耽搁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这便回去。不过…知非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爹,他素来又好面子,还是要给他留几分脸面的。” 谢衍垂眸,淡淡道:“多谢宁王叔指点,本王知道了。” 宁王也不在意谢衍的冷淡,他一贯知道提起穆王府谢衍都不会有好脸色。只是在占不到这个侄子便宜的时候,时不时戳一下也算是一种找补和心理安慰了。 等到宁王离开,谢衍才拉着骆君摇在自己身边坐下,“胆子倒是不小。” 骆君摇也不在意,笑道:“就算我不拉开,那家伙也刺不中姬容的。” 谢衍有些意外,低头看着骆君摇。 骆君摇靠着他的肩膀道:“干嘛,就算大哥不跟我说,我也知道这位九王子不是表面上那么无害啊。” 谢衍轻笑了一声,点点她小巧的鼻尖道:“摇摇真聪明。” 骆君摇蹙眉道,“今天你们玩得这是哪一出?”这么这么巧都聚到这品逸居来了?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谢衍笑道:“不是我们玩得哪一出,今天这位九王子是冲着你们来的。至于我…大概是被宁王拉来看戏的吧?” “他想让你看到什么?”骆君摇问道。 谢衍沉吟了片刻,“大约是,骆二姑娘仗义出手,锄强扶弱之类的?” “难怪方才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我还以为他脸抽筋了呢。”骆君摇忍不住问道:“在宁王殿下眼中,我那么傻?敌我不分的么?”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在宁王眼中,可能……”还真是这样。 特别是,骆二姑娘喜好美男子的事情在某些消息灵通的人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姬容王子就恰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目前骆二姑娘的美男画册里,排名第三。 “这些人好烦。”骆君摇吐槽道,又看向谢衍,“那王爷是怎么想的?” 谢衍正色道:“你若真的救了他,我今晚便让人去打断他的腿。” 骆君摇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是看着摄政王殿下这样一本正经的表达自己在吃醋,还是忍不住笑倒在了他怀中。 谢衍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唇边也不觉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等骆君摇终于笑够了,她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宁王和姬容是一伙的?他们想做什么?” 谢衍摇头道:“应该不是,姬容想做什么眼下我还看不透,宁王…应当是想要给我添堵,若是能离间摄政王府和骆家的关系,自然是最好了。” “姬容身边有宁王的人?” 谢衍道:“姬容身边何止有宁王的人?你也可以说,宁王身边有姬容的人。” 骆君摇点点头,眼睛一转,“这么说,姬容身边也有你的人。如果今天宁王殿下不请你,你还会来么?” “你说呢?”谢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骆君摇有些别扭,撇过头去小声道:“我才没有那么花心呢。” 谢衍搂着她,轻声笑道:“我知道。” 骆君摇看了看他,认真地道:“我是认真的,谢衍,我只喜欢你。” 谢衍神色越发柔和,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呢?你也只喜欢我吗?”骆君摇立刻加紧追问。 谢衍道:“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 “谁也不能!”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 “好,听你的。”谢衍道。 骆君摇越发高兴起来,连方才面对宁王那白面馒头以及被人算计的晦气都抛到了脑后。 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敲门声。 两人皆是一怔,齐齐看向门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门外,袭影沉声道:“王爷,太皇太后病情突然加重,太后娘娘请王爷即刻入宫!” ------题外话------ 呼啦啦~~上个月主编说要存稿,我想我有存稿,谁知道去了一趟外地回来然后每天到处跑,忙着忙那,日期临近才发现存稿已经空了。 先更新五章,下午看看看再更一两章~么么哒(づ ̄3 ̄)づ 185、油尽灯枯(六更) 太皇太后?! 谢衍和骆君摇脸色都是一变,再也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自在。 谢衍拉着骆君摇起身,骆君摇轻轻摇了下他的手,道:“你先进宫去看看吧,太皇太后不会有事的。” 谢衍点了下头,沉吟了一下问道:“摇摇跟我一起进宫么?”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谢衍是什么意思。 “好,我跟你一起。” 其实骆君摇现在并不适合跟着谢衍入宫,毕竟虽然他们已经定下了婚事,但她毕竟还不是正式的摄政王妃。 但骆君摇却也没有拒绝谢衍的话,那日进宫觐见她就感觉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体是真的相当虚弱了,她虽然安慰谢衍说不会有事,但到底如何却很难说。 她不希望留下什么遗憾,无论是对太皇太后还是对谢衍来说。 两人推门出去,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往宫中而去了。 进了太皇太后寝宫大门,不仅是长陵公主还有长昭公主都已经坐在大殿里等着了。 如今大盛皇室人丁稀少,高祖皇帝原本膝下倒是有不少皇子,然而顺利成年的也不过五位,几年前还没谢衍一次砍了三个。 先帝过世之后就只剩下一个胆小怯懦的平王带着自己母妃在封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如今太皇太后跟前,也就只剩下长陵公主一个亲生女儿以及长昭公主一个庶女了。 看到谢衍拉着骆君摇进来,原本依偎在母后身边的谢骋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便冲着谢衍奔了过来。 “皇叔!皇祖母…呜呜……” 谢衍骤然被一个小团子抱住双腿动弹不得,他若是想要让开自然不难,但按照小皇帝这势头恐怕就要直接扑个五体投地了。 谢衍抬手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小皇帝,道:“阿骋,别哭。让皇叔先去看看皇祖母。” 谢骋抽噎着抬起头来,总算慢慢放开了谢衍的双腿。 只是他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也不肯完全放开手回自己母亲身边,而是小心翼翼地捏着谢衍的衣袖。 骆君摇看看已经站起身来脸色有些不好的朱太后,蹲下身来轻声道:“陛下,先放开你皇叔好不好?让他进去看看皇祖母。” 谢骋这才看到骆君摇,抬头看了看谢衍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手,然后伸手扑进了骆君摇怀中,“小婶婶!” 骆君摇有些惊诧,这孩子怎么…… 她也顾不得多想,轻轻拍拍谢骋的背心,抬头示意谢衍进去看太皇太后。 谢衍点了下头,快步走了进去。 谢衍进了内殿,外面大殿里就显得更加安静了。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大殿中只能听到小皇帝时不时抽泣的声音。 骆君摇看向朱太后,朱太后神色微沉,冷声道:“阿骋,先生可是这样教你礼仪的?还不放开骆姑娘!” 一向乖巧听话的谢骋这次却并没有听从母后的话,反倒是更往骆君摇怀中缩了缩。 骆君摇本就是身形纤细娇小的少女,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往她怀里挤,她又是蹲着的,想要抱住他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长陵公主起身将谢骋抱了起来,轻声道:“方才阿骋正在母后跟前请安,母后突然就在他面前倒下去了,还吐了一口血。阿骋想必是吓到了。” 骆君摇这才站起身来,见谢骋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中暗道这孩子怎么看着不大亲近自己母亲的样子? 长陵公主担忧太皇太后也无心多说,低头对谢骋柔声道,“阿骋,别怕。皇祖母不会有事的,去你母后身边好不好?” 谢骋小脸有些黯淡,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长陵公主将自己抱到了母后身边。 朱太后拉着儿子坐下,轻抚着他的小脸柔声道:“阿骋不要害怕,你长陵姑姑说得对,有你皇叔在,皇祖母不会有事的,别怕。” “嗯。”谢骋点点头应道。 谢衍很快便从内殿出来了,脸色显得十分阴沉冷峻。 长陵公主正要说话,外面的内侍禀告宁王殿下来了。 如今穆王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皇室血缘最近的宗亲里也就只有宁王一个长辈了。 宁王显然也是刚刚听到消息匆忙赶来的,白净虚胖的脸上因为突然活动量大增而染上了几分潮红。 “皇嫂怎么样了?”宁王人还没踏入殿门就开口问道。 “宁王叔。” 宁王一挥手道:“虚礼就免了,知非,皇嫂情况如何了?” 谢衍沉声道:“昏迷不醒,宫中太医眼下也束手无策。我进宫前已经让人去请薛神医了,他很快便会进宫。” 谢衍没说的是,如果连薛神医都没有办法,那恐怕就真的是谁都无能为力了。 宁王愣了愣,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怎么突然就……” 谢衍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薛神医来了看了再说吧。” 宁王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走到另一边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皇嫂突然病重,身边的人是怎么侍候的?”宁王沉声问道。 朱太后抹了抹眼角,黯然道:“下午我带着阿骋来给母后请安,黄公说母后这两天精神都不错,上午还在殿外的院子里走了几步,想着是不是要大好了。谁曾想我跟阿骋刚坐下,陪着母后说了几句话,母后突然就吐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宁王闻言不由蹙眉,抬头去看谢衍。 谢衍摇摇头道:“太医检查过了,皇伯母并未中毒,确实是突然发了病。” 长陵公主含泪道:“母后虽然病着,但这些日子却从未吐过血啊。” 太皇太后这是年轻时熬得太过,到了如今有些油尽灯枯之态了,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因此这些日子也就是生机衰竭,一天天越发衰弱下去。许多地方都难受确实不大好过,但却并没有特别激烈的病理表现。 “皇姐,知非说神医很快就来,你且安心。”坐在长陵公主身边的长昭公主低声劝说道。 长陵公主点点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薛神医并没有让他们久等,不多时就看到袭影和顾珏一左一右抓着薛神医进了大殿。 薛神医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手里还抱着一个装着新鲜药材的药篓,显然是在城外采药被人临时抓回来的。 难得他这么狼狈,竟然也不肯放开手里的药篓。 “你们这些小辈!还不快放开老夫!”薛神医没好气地道,“急什么?!急有用?” 袭影和顾珏放开了人,朝谢衍拱手行礼。 谢衍轻点了下头,起身恭敬地朝薛神医一揖道:“薛老,事情紧急实在抱歉得很。” 薛神医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我早跟你说过,太皇太后这病没法治。” 谢衍蹙眉道:“但是您也说过,若是照顾得好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伯母一直用您的药,身体精神都还不错,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还有劳您亲自看看。” 薛神医蹙眉思索了一下,道:“等我先看看再说。” 谢衍道:“神医请。” 两人一起往内殿走去,长陵公主站起身拉着骆君摇,道:“摇摇,你扶我进去看看。” 骆君摇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她此时心中的担忧恐怕更甚于在场的任何人。伸手握住长陵公主的手轻声道:“公主,我陪您进去。” 长陵公主勉强笑了笑,靠着骆君摇的扶持脚步凌乱地往殿里走去。 寝殿里,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无声无息,若不是还能看到她心口微微起伏,只怕都要以为太皇太后已经就此驾鹤西归了。 薛神医坐在床边把脉,几个太医也都围在一边看着,反倒是谢衍和长陵公主骆君摇三人被挤到了边缘。 过了片刻薛神医才收回了手,花白的眉头却已经紧锁。 “薛老,皇伯母病情如何?”谢衍问道。 薛神医沉声道:“太皇太后这病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这话一出,长陵公主只觉得脚下一软,若不是骆君摇紧紧扶着她只怕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长陵公主哀求道:“神医,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母后啊。” 薛神医叹了口气道:“公主,非是老夫见死不救,而是太后这病…无法可医啊。太皇太后年轻时受过重伤,中年操劳,老年更是劳心大悲大痛熬神劳心,早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温养之法对她来说已经起不了效果,若用猛药,太皇太后恐怕当场就要……” 长陵公主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谢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沉声道:“皇姐。” 长陵公主强行忍耐着,侧首对骆君摇有些虚弱地道:“君摇,有劳你扶我去旁边坐一坐。” 她实在是站不住了。 骆君摇点点头,和谢衍一起将长陵公主扶到旁边坐下。 长陵公主软坐在椅子里,望着床上憔悴苍老的母亲,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谢衍问道:“薛老,当真没有半点法子么?” 薛神医道:“王爷,老夫虽然被人称呼一声神医,但到底不是神仙。我再替太皇太后施一次针,或许还能稳一稳。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谢衍心中一沉,却也只能道:“有劳神医了。” 薛神医道:“太皇太后若是就这么睡着,或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但是…恐怕她还有什么话要跟你们讲。王爷还有公主…自己考虑吧。” 谢衍和长陵公主都明白薛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选择就这么看着太皇太后在昏睡中死去还是让她醒过来,清醒地过完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 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出来的。 无论是长陵公主还是谢衍,心中难免都会存着几分或许再拖一拖还有别的法子的想法。 薛神医也不勉强,挥挥手道:“都出去,我要为太皇太后施针,无论如何这两天她也醒不了。” 谢衍点头道:“有劳,我们先出去等着。” 薛神医为太皇太后施了针,太皇太后却依然没有醒来。 只能留下几位太医轮流看护着,薛神医却说还要出宫回摄政王府查查从家里带来的古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 太皇太后一时半刻也醒不来,谢衍只得让朱太后带着谢骋先回去休息。小孩子这半天担惊受怕,早就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宁王和长昭公主很快也出宫了,长昭公主还要回家去交代好家中事务,明日再进宫来侍疾。 送走了这些人谢衍又让人将长陵公主扶下去歇息,偌大的大殿中便只剩下他和骆君摇两人了。 骆君摇坐在旁边看着有些失神的谢衍,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却什么也没有说。 谢衍抬头看到她关心的眼神,唇角微微勾了勾却到底是笑不出来。 “今天辛苦摇摇了,我让叠影先送你回去。”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道:“我也没做什么,辛苦什么?时间还早,我再陪你一会儿,宫门落锁之前我再出宫便是。” 谢衍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却都没有再说什么。 骆君摇也不多话,如她所言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 “启禀王爷,护国禅寺明光大师和钦天监监正求见。”门外,内侍匆匆进来禀告。 ------题外话------ 有点晚哈,以后还是早上更新。么么哒o(n_n)o~ 186、冲喜?! 明光大师? 骆君摇有些惊讶,她以为明光大师和谢衍有这样一层关系应当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才是,他怎么会光明长大得跑来找谢衍? 不过转念一想,明光大师是护国禅寺的主持,护国禅寺的名号还是先帝在他成为主持之后赐予的,明光大师又怎么可能不跟皇室打交道? 因此,要么是皇室里没有人能认出明光大师出家前的身份,要么是太皇太后和先帝本身就知道明光大师的身份,只是没有大肆宣扬而已。 姚家原本也是上雍勋贵,不可能没有人认识他。 或许,原本的姚重和现在的明光大师并不是同一张脸。 谢衍站起身来,对门口的内侍吩咐道:“请舒大人和明光大师进来。” 谢衍拉着骆君摇走到大殿的主位上坐了下来,片刻后就看到一个穿着朝服五十出头的清瘦官员和明光大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明光大师并不像那日在护国禅寺后山那般随意,他穿着正式的寺庙主持法衣,胸前悬挂着菩提念珠,神色庄重肃然还带着几分出家人的慈悲平和,当真是一派大寺高僧的风范。 “臣叩见摄政王殿下。”那官员躬身行礼,明光大师也双手合十见了礼。 谢衍看了两人一眼,剑眉微蹙,“舒大人和明光大师怎会这个时候一起入宫?” 这也是骆君摇想知道的问题,这位钦天监的大人和护国禅寺的主持,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怎么会恰巧在这个时候一起入宫? 舒大人侧首看了看明光大师,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自己道:“回禀王爷,是臣特意请明光大师一起走这一趟的。前几日太皇太后分别将王爷和骆姑娘的庚帖送到了钦天监和护国禅寺,令下官和护国禅寺的诸位高僧为两位选几个近期适合成婚的黄道吉日。” 明光大师垂眸,道:“太皇太后派去的使者,确实是这个意思。” 舒大人见谢衍沉默不语,连忙又道:“下官也问过,王爷和骆姑娘虽然定了亲,但若要操办婚事快慢少说也得半年,择近期着实有些仓促。但太皇太后说……” “太皇太后说什么?” 舒大人迟疑了一下道:“太皇太后说,她…只怕等不了半年了,若是她老人家在这中间去见了高祖和先帝,王爷的婚事便要再往后三年甚至更长了。” 骆君摇和谢衍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舒大人的意思。 太皇太后想要让他们尽快将婚事办了,免得万一在婚礼之前太皇太后薨逝,这婚事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太皇太后是大盛第一任皇后,辅佐高祖建立大盛居功至伟。她薨逝之后,按规矩整个大盛一年之内朝野上下不得宴乐,非必要不得对外用兵。皇室中皇帝以日代月服丧二十七天,所有高祖的皇子公主都要服丧二十七个月。 谢衍虽然不是皇子,但他是太皇太后养大的,恐怕也要跟两位公主和平王一样服丧。 三年之后,莫说谢衍已经三十多岁了,骆家二姑娘也已经是双十年华了。 太皇太后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丧事耽误了侄子的婚期。 谢衍抬手阻止了舒大人后面还想说的话,沉声道:“如今太皇太后病重,此时暂且不必提了。” 舒大人有些急了,道:“王爷,不提不成啊。”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让人送来两位庚帖的时候还附送了一道懿旨。”舒大人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双手呈上,“太皇太后懿旨,说钦天监和护国禅寺商议好合适的日子需要立刻呈报与她,若她老人家身体欠安,令…” 舒大人一咬牙道:“令王爷和骆二姑娘择日即刻成婚,为她老人家冲喜!” 谢衍脸色微沉,伸手接过了舒大人手中的绢帛。 打开一看,果真是盖着太皇太后宝玺的懿旨。 舒大人看看摄政王的脸色,低声道:“太皇太后最放不下的便是王爷的婚事,王爷尚未回京之前,太皇太后便时不时召臣等测算适合大婚的日子。” 摄政王的庚帖也不是刚刚才送到钦天监的,只是那时候连个王妃人选都没有,又能算出个什么来呢?他们钦天监也只负责算合适的日子,又不是神棍,也算不出来王爷什么时候能有王妃啊。 因此每次也只能劝慰太皇太后,王爷英明神武何愁没有王妃作伴? 所谓冲喜,别说谢衍和骆君摇不信,身为钦天监监正的舒大人也不信。 这不过是太皇太后想要让王爷在她薨逝前成婚的借口罢了。 倒是旁边的明光大师开口道:“王爷,冲喜之法也未必就不可行。” 谢衍抬眼看着明光大师,骆君摇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早就知道这和尚不是个正经和尚,他竟然还想忽悠自己的亲外甥? 明光大师心中十分无奈,面上却一派肃然,“贫僧这么说倒并非什么鬼神玄说,只是太皇太后一向最担心王爷的婚事,若是能看到王爷大婚或许精神也会好一些。又或者…大婚之后,太皇太后还盼着楚王府的小世子呢。” 若是平时骆君摇定要吐槽这和尚不正经,此时却没这个心思了。 连看着孙儿长大亲政这样的信念都没办法让太皇太后撑下去,更何况是什么楚王府小世子呢? 谢衍揉了揉眉心,道:“此事容后再议,舒大人和明光大师的意思本王知道。” 舒大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再说什么,他只负责将太皇太后的意思传达到,至于要怎么做就是摄政王自己的选择了。 舒大人和明光大师都不再多说什么,果断告退了。 送走了这两人,黄公公从寝殿里走了出来,“王爷,骆姑娘。” 谢衍点点头,“黄公,辛苦你了。” 黄公公连忙道:“王爷言重了,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情,哪里说得上辛苦?” 谢衍道:“伯母这里还要劳烦黄公多费心。” 黄公公低声应了,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方才舒大人和明光大师的话老奴也听到了,请王爷恕老奴多嘴。太皇太后最放不下的事情有三,一是陛下,二是大长公主,三便是王爷了。太皇太后常说,陛下和大长公主有王爷照顾,她也并无多少担忧,唯独王爷……皇家将所有的担子都押到了王爷身上,却不知道王爷有谁来照顾?” 黄公公跟着太皇太后大半生,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皇太后的心思。 太皇太后为什么那么积极撮合摄政王和骆家姑娘的婚事?除了信任摄政王和骆大将军的品行,也是希望骆家能替摄政王分担几分压力。 当年高祖和太皇太后一时心软将侄儿进入宫中抚养,当时只是觉得毕竟是亲侄儿希望让这孩子能过得好一些。将来若是成才自然可成为先帝的臂膀,却也没有指望他当真就要如何建功立业。 想来高祖在世时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整个大盛和皇室的未来都要由这个侄儿来承担。 当年他们一时的怜惜或许对整个大盛来说是一桩幸事,但是对摄政王来说却太过沉重了。 谢衍将骆君摇纤细的素手握得更紧了几分,闭了闭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沉声道:“本王知道,黄公不必多言。” 侧首看了看身边的少女,轻声道:“本王如今已经有了可相伴一生的人,伯母不必再担心了。” 黄公公叹了口气,道:“没有亲眼看到王爷大婚,太皇太后怎能放心?” 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候谢衍亲自将骆君摇送了出去,谢衍正吩咐叠影将骆君摇送回家中,就看到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是大哥!”骆君摇也看到了,骆谨言坐在马车外面,背靠着车厢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哥!”骆君摇几步奔了出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骆谨言仔细看了看她,道:“自然是来接你,没事吧?” 骆君摇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太皇太后……”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伸手拨开她被晚风吹到前面的发带,站起身来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谢衍拱手道,“王爷,若有什么骆家帮得上的,请尽管派人来传话。” 他没有问太皇太后好不好,看这情形怎么可能好得了? 太皇太后当年对骆家也颇多照料,无论是骆云还是骆谨言对这位老人家都十分敬重。 谢衍低声道:“多谢。本王擅自带君摇入宫,劳烦你亲自来接,还请恕罪。” 骆谨言摇头道:“骆家既为臣下,摇摇亦是太皇太后晚辈,理当入宫拜谒探望,何错之有?” 说罢又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了一个古朴素雅的盒子道:“这是家父多年前在从边关意外所得的雪玉王参,军中大夫说至少有七八百年之久。四年前父亲重伤就是靠着它救下了一命,虽不知对不对症,王爷不妨拿给宫中大夫看看。” 谢衍并未推脱,双手接过了盒子郑重地道:“多谢。” “王爷不必客气,我先带摇摇回去。” 谢衍点头与骆君摇告别,目送骆家的马车离开才转身重新踏入了宫门。 进了宫门,叠影忍不住看了看谢衍手里的盒子低声道:“王爷,是不是让薛神医进宫来看看?听说四年前骆大将军意外遇伏,身受重伤几乎九死一生。若真如骆公子所言,骆大将军是靠这救下一命,或许太皇太后……” 谢衍道:“请薛神医再入宫一趟吧。” 薛神医很快就被人重新请进了宫中,看着那盒子里的一小块雪玉王参,饶是门中收藏了无数名贵药材的薛神医也忍不住眼睛放光。 “好东西啊,哪儿来的?” 谢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这个对皇伯母可有用?” 薛神医脸上的笑容稍敛,摇摇头道:“异想天开。” 殿中气氛又是一凝。 薛神医看着谢衍正色道:“王爷,你不是逃避现实的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太皇太后这病…除非你能找到起死回生令人重返生机的仙药灵丹,否则谁也没法子。我劝你们别心存妄想了,这雪玉王参想想法子确实对太皇太后有些用处,但是、暴殄天物!” “放肆!”守在旁边的黄公公忍不住怒斥道。 只要对太皇太后有用,无论多珍贵的药物都是值得的。 这庸医竟敢说什么暴殄天物! 薛神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老夫实话实说罢了,接近千年的雪玉参可遇而不可求。只这小小的一块,若是用对了地方也能救下好几条命。但是用到太皇太后这里,补十分能留下半分药效都算是不错了。况且,雪玉参虽然比起别的药温和一些,对太皇太后来说药性也还是太猛了些,需要重新调配。用多了,依然受不住。” 黄公公喃喃道:“难道就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薛神医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身为大夫早就见惯了生老病死,着实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去安慰病人家属。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命数到了,又岂是人力所能挽救? 谢衍伸手将装着雪玉王参的盒子推到薛神医跟前,道:“既然能用,就有劳薛老配药吧。” 薛神医看看跟前的盒子,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样执着,到底是想要让她好,还是让她受折磨。” 每日昏昏沉沉,清醒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若不是每天把药当饭吃,连那两个时辰的清醒都不能有。 虽然没有什么十分难熬的痛楚,但是那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虚弱衰败,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仿佛渐渐不属于自己的感觉,都是只有病人自己才能感觉到的。 还有一次次病危又一次次被拉回来,每一次睡过去之前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的感觉,对太皇太后这样一生都坚韧自控的女子来说恐怕也并不好受。 谢衍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这样皇伯母难不难受,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什么也不做。 薛神医收好了雪玉王参,对守在一边的黄公公道:“你出去,老夫还有话跟王爷说。” 黄公公似乎被薛大夫的话打击得没有回过神来,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退了出去。 谢衍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大殿里恢复了宁静。 “薛老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薛神医道:“我回去仔细想了一下,我之前给太皇太后配的药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失效,而且…今天太皇太后吐血这事确实有些奇怪。太皇太后的情况,应该没有吐血这个病症。” 谢衍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凝,“药被人动了手脚?” 薛神医摇摇头道:“不会,无论是我还是太医都没有查出来太皇太后有中毒的征兆。这世上,能瞒过老夫的毒恐怕还不多。” 谢衍剑眉紧蹙,“薛神医既然此时才说,想必是已经有了猜测?” 薛神医道:“我之前把脉,发现早前太皇太后心脉起伏剧烈,会突然吐血,若不是情绪上受了刺激便是吃了什么刺激心脉的东西。那不是毒,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补品。太皇太后这段时间吃得补药太多,太医分辨不出来不奇怪。” 谢衍冷声道:“太皇太后每日的药物和饮食都有人严格掌控。”还是药食被人动了手脚。 若说是受了什么刺激,黄公整日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不可能不告诉他。 薛神医道:“我就只有这两个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你自己查了。” 、谢衍道:“这是自然,多谢薛老提醒。” 薛神医轻哼一声,站起身来道:“老夫去配药了,这药有些麻烦,最好是在太皇太后清醒过来之前配出来。” 谢衍也跟着起身,陪着薛神医一起往外走去。 走到殿外,谢衍招来袭影让他送薛神医去太医院,自己却站在殿门外抬头望着夜空点点繁星神色冷峻。 “王爷。”叠影从殿中出来,低声道,“太皇太后小厨房里的大厨还有负责验食的内侍宫女死了。” 谢衍沉默不语,叠影有些担心,“王爷?” 谢衍沉声道:“知道了。之前本王就命人看牢他们,人为什么还会死?” 叠影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关押那些人的房间里被人提前放了有毒的药香,进去的人都中毒了,但是…只有那三人死了。” 谢衍垂眸道:“两种毒相合方能致命,这不是宫中惯用的手法,是不是有些熟悉?” 叠影点头道:“是,蕲族、毒蝎子。” ------题外话------ 么么哒,今天一章哈。 188、筹办嫁妆(一更) 送走了谢衍之后骆云转身招来了苏氏和骆谨言兄妹俩,又让人出城叫回了在军中的骆谨行。 “爹,这么匆忙让人叫我回来,出什么事了?”骆谨行大步流星地跨入大堂,一条腿才刚迈进门槛就出声问道。 如今军中的事务多半都交给他了,相应的若没有大事朝中府中事务他也就都不必过问了。 骆云看了他一眼,道:“坐。” 骆谨行一愣,看了看大哥和妹妹,又看看坐在一边的苏氏,“真有事?” 骆云道:“我已经跟谢衍商量好了,半个月后就为他和摇摇举办婚礼。” “什么?!”旁人都没有说话,骆谨行就已经跳起来了,道:“不行!我不同意!” 炸毛过后他才反应过来,看向神色平静的其他人,“大哥,母亲,你们……” 骆谨行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家大哥,哪里有这么匆忙就嫁姑娘的? 他们家和谢衍又不是那种早就有了默契,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下聘成婚的。 半个月时间够准备什么?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看向父亲。他也不想跟弟弟解释这件事,因为他自己也不怎么高兴。 最后还是苏氏开口,轻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听完苏氏的解释,骆谨行才慢慢坐了回去,只是脸色依然有些阴沉。 骆谨行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骆君摇,忍不住又狠狠瞪了骆谨言一眼。要不是大哥同意让摇摇跟谢衍定亲,哪里会遇到这种破事? “这样…摇摇也太委屈了一些。”骆谨行嘟哝道。 骆云叹了口气道:“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太皇太后如何暂且不说,一旦太皇太后过世,这婚期就要挪到三年后了。” 骆谨行撇撇嘴,心中暗道: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骆家又不是养不起姑娘。 这话到底没说出来,骆谨行只是性格耿直并不是完全不通俗务。 虽说也算事出有因,但在上雍姑娘家二十岁尚未出阁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更重要的是,只要一天不成婚,骆家和摄政王府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很多事情彼此都不好插手,而三年时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不可控了。 骆谨行不在乎这三年谢衍会怎么样,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未来妹夫会怎么样。 一旦两家正式结为姻亲,那么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如此一来,无论是骆家还是摄政王府,想要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骆谨行看向妹妹不由多了几分心虚。 虽然是摇摇自己看中了谢衍,如果摇摇不愿意父兄绝不会逼迫她嫁给谢衍。但若说父亲和大哥同意跟谢衍结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政治考量,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着自家二哥,忍不住心中有几分好笑。 骆谨行太容易让人看透,也太过较真了。 这有什么呢? 她喜欢谢衍自然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但要嫁给谢衍必然是要考量这门婚事会不会对骆家不利的。 百分百纯粹只靠感情维系,即便是家破人亡天崩地裂也要在一起的爱情固然伟大。 但,对骆君摇来说却是大可不必。 能跟谢衍在一起她自然也高兴,但若是不能她也死不了啊。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觉得这段感情不纯粹,那人都不用活了。 骆谨行抬头就发现妹妹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由一怔。 骆君摇朝他眨了眨眼睛,道:“二哥,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骆谨行在心中叹气,又抬头看对骆云道,“爹,既然已经知道太皇太后的病好不了了,还冲什么喜?这不是将摇摇放到火上烤么?” 骆云扫了他一眼,“冲喜之说不过是太皇太后想要借此让谢衍提前婚事罢了,除了钦天监和明光大师,对外提也不会提。如今太皇太后已经醒了,自然更不会提什么冲喜。明天太皇太后就会下旨为他们指定婚期,就定在十月十五。” 骆谨行蹙眉,“十月十五。”确实只有半个月了。 骆谨言道:“十月十五,是当年太皇太后和高祖成婚的日子,正好也是钦天监测算出来近期最好的黄道吉日之一。太皇太后想要在临终前看着侄儿在这一天成婚,希望摄政王和摇摇如当年她和高祖一般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骆谨行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如果一开始就说明了太皇太后的情况,后面太皇太后再过世自然也怪不到摇摇身上。这不是冲喜,这是完成太皇太后的心愿。 另外,太皇太后亲自指定谢衍和摇摇在这一天成婚,也就说明了太皇太后对摇摇以及这门婚事的态度。 虽然少不得要引来不少人的嫉妒,但也可以说相当有诚意了。 甚至,在外人看来这还是皇室委屈了骆家。 毕竟骆家姑娘的婚事,就算准备个一年也不为过。如今这般匆忙,可不是委屈了么? 苏氏轻声道:“既然已经定了,这些事情就先别计较了。半个月时间着实仓促,咱们也要忙碌起来了。摇摇,从今儿起你就留在家里,书院那边就先别去了。” 骆君摇轻轻点了点头。 “母亲,摇摇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骆谨言问道。 苏氏道:“这两年我也在慢慢收拾,当年表姐留下的那些东西一直都是封存在库房里的,拿出来就能用。商铺土地庄子也一直有人打理不是什么难事。费时间的都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之前准备请巧匠打造的家具,首饰,还要从各地收罗宝石,绸缎,香料等等这些。” 大件如房产土地商铺这些,都不是是过户个地契罢了,压箱底的银子珠宝大户人家也都是早早就存好的。 反倒是那些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存放久了便过时了只能临近了再置办。这其中最耗时耗力的便是姑娘陪嫁必用的家具和首饰。 按规矩,新人房里的家具全部都得由娘家打造,在婚礼前一天随同嫁妆一起送到夫家安置。而这些东西最是耗时耗力。 单拿床来说,权贵人家姑娘陪嫁的拔步床,又称千工床。需花费一个巧匠三年之功方能完成,纵然骆家能找到不少巧匠协力合作,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就算今天就完成了,半个月后也用不了啊。 骆谨言道:“此事不难,母亲交给我来办便是。至于时新的首饰,绸缎,能赶出来多少就多少,赶不出来的就直接将珠宝玉石这些送过去,反正摇摇一时半刻也用不了那么多,以后再慢慢做还免了过时的麻烦。” 苏氏点头道:“也只能如此,等明儿太皇太后的懿旨下来,上雍所有的商铺掌柜恐怕都会登门拜访,应当也能选出不少好东西。” 见母亲和兄长这般盘算,骆君摇忍不住道:“其实,嫁妆已经很多了,谁也不能说我嫁妆寒酸吧?一时凑不上的,就不必那么费事了。” 苏氏道:“那怎么一样?嫁妆是嫁妆,大都是些老东西,这些东西却都是你嫁过去即刻便要用的。闺中时候的衣裳,首饰大都不能用了,可不是得准备……” 说到这个,苏氏立刻就想要起身,“说了半天衣裳才是关键,我得让人先盘算一下上雍手艺最精湛的绣娘都有哪些,全部都得请回了!” 骆云一把拉住苏氏道:“夫人别着急,绣娘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将军以为一件衣裳不费时么?”苏氏道,“首饰还能去买,衣服却得量身定做。还有嫁衣!” 想到此处,苏氏倒真的有点头痛了。 她们连嫁衣都还没有准备!这还怎么成婚? 骆云道:“等明日太皇太后的懿旨下来,再去内务府、织造司和千工局选一些能工巧匠便是。” 听骆云这么一说,苏氏心中也是一定,不由暗笑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家还是有些傻了。竟然忘了君摇既然是嫁入摄政王府,自然也算是皇室宗亲,调用千工局的巧匠绣娘都不为过。 苏氏松了口气,“如此也好,不过宫中御用工匠绣娘好是好,到底少了几分民间趣意,咱们还是得另外寻一些外面的绣娘。” “这些还是夫人更擅长一些,都听夫人的便是。”骆云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到底如何更好自然还是听苏氏的。 一家五口坐在书房里足足商量了一个上午方才将这些事情大致定了下来,从书房出来骆君摇走在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的骆谨行身边。 “二哥,你不开心?” 骆谨行抬头对她笑了笑,道:“二哥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要给摇摇准备什么嫁妆。” 骆君摇道:“我看过母亲让人送来的册子,已经很多了。”是真的很多,幸好骆家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姑娘了,要是多来几个说不定真的会破产。 骆谨行道:“那些都是娘亲生前留给你的还有摄政王府送来的,哪里多了?摇摇等着,二哥回去翻翻看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摇摇!”说完骆谨行就匆匆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而去了。 “……”不是,二哥,你考虑一下你还没有成婚这件事好么? “不用管他。”身后骆谨言笑道:“他这是觉得你的婚事他全程都没有参与,使劲儿想要找补呢。你不让他找补回来,他心里不舒服。” 骆君摇道:“我怕他以后没钱娶媳妇儿。” 骆谨言笑道:“放心,父亲和大哥会帮他娶媳妇儿的。”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着,父亲看起来也不是很靠谱。 看来回头得好好想想,大哥二哥结婚的时候得多送一些回来。 总不能她坐拥金山银河让大哥二哥在家里吃土吧? 骆谨言仿佛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放心,骆家没你想的那么穷,不可能嫁个姑娘就没钱了。” 189、王妃金册(二更) 谢衍踏入太皇太后寝殿,黄公公站在内殿门口恭敬地道:“王爷,您回来了。” 谢衍微微点头,举步踏入殿中,“伯母如何了?” 黄公公道:“刚刚又醒了,公主和小郡主在里面陪着呢。太皇太后听说您去了骆家,很是高兴。王爷,这……” 谢衍点了下头肯定了黄公公的猜测,黄公公苍老的脸上也是大喜过望,“这便好,这便好。” 黄公公其实也没有拿什么冲喜当一回事儿,都是经历过大半生风风雨雨的人,谁又真的相信这些呢? 不过是想要让太皇太后走得安心罢了。 寝殿里,见谢衍走进来原本趴在床边陪着太皇太后说话的秦凝连忙站起身来,“舅舅。” 长陵公主也跟着回身看他,“知非。” 谢衍走到床边坐下,倾身去看太皇太后,“伯母,您感觉如何?”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微微点头声音虚弱得站在谢衍身后的秦凝都听不大清楚。 谢衍虽然仗着高深内力能听清,却还是俯身上前仔细听着太皇太后说话。 “骆、骆将军……” 谢衍点头道:“骆将军同意了。” 秦凝睁大了眼睛:摇摇真的要跟舅舅成婚了? 太皇太后眼中闪现出几分喜悦,握着谢衍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黄……” “太皇太后,老奴在。” 太皇太后抬起手来,道:“将、我先前准备的…给知非,婚事、请太华…太华皇姐,出面操办。” 黄公公应了声是,转身去了后面。 过了片刻功夫,黄公公便捧着一个长条的盒子回来了。 将盒子放到跟在身后的内侍手中,黄公公亲自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明黄绢帛,道:“王爷,这是太皇太后提前备下的懿旨。” 然后又转身取出另外一卷绢帛道:“这是太皇太后册封骆二姑娘为楚王妃的懿旨,和金册金印,都已经加玺。这将会随同婚礼的诏书一同送达骆家。” 有了这份诏书和金册,无论有没有举行婚礼,骆君摇都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了。 秦凝已经被震惊得呆住了,就连旁边的长陵公主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设想得如此周到。 谢衍起身亲手接过了诏书,“多谢黄公。” 黄公公黯然道:“从王爷请回太华公主那日太皇太后便思考此事,就怕有个什么意外…这才提前备下了这些的。” 说罢黄公公又取出另一本册子道:“婚事急促,骆家恐怕来不及准备周全。这是太皇太后为王妃准备的嫁妆,其余一应事务,王爷尽可自己做主。” 黄公公替太皇太后说完了她要说的话,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谢衍将那些东西交给秦凝又重新坐回床边,秦凝双手捧着那些东西只觉得重若千钧有些战战兢兢。 谢衍握着太皇太后的手低声道:“伯母,您尽管放心便是。”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放心,你们也…好好的,伯母、还撑得住。一定能…看到你成婚的。” 长陵公主扭过头强忍下眼中的酸涩,回过头又是满面笑容,“母后,您不仅能看到知非成婚,还要亲手抱抱知非的孩子呢。” 太皇太后笑着道:“好,好。” 说了一会儿话,太皇太后便又睡了过去。 薛神医的药还没配出来,太皇太后便是这么睡一阵子醒一会儿,然后再睡,如此循环。 出了寝殿,外面侍卫来禀告说太后带着陛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现在太皇太后寝宫依然被谢衍封锁,即便是太后带着谢骋,想要进来也必须经过谢衍同意。 谢衍淡淡道:“请太后带着阿骋先回去,就说太皇太后刚刚睡下。” 侍卫应声去了,长陵公主蹙眉道:“知非,你将她挡在宫外,是不是不太好?她毕竟是太后。” 谢衍道:“毒蝎还没抓到,眼下伯母宫中进出的人越少越好。长昭皇姐还有其他宗室命妇,也先不要让她们入宫侍疾了。” 长陵公主想起太皇太后突然发病的真相也是胆战心惊,当即点头道:“也好,我这些天都留在宫中,有我照顾母后也就够了。” 谢衍道:“不用担心,宫中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伯母的情况暂且不宜让外人知道太多。等薛神医将药配好,看看伯母的情况再说。” 长陵公主点点头,如今除了尽人事听天命,也不知道还能如何了。 “如今我在宫中,别的事情也帮不上忙。母后让你找太华姑母操持婚事,我们也可放心。若是人手不够,你直接去我府中调人便是。”长陵公主叮嘱道。 谢衍点头,“我知道,皇姐放心。” 两人正说话,薛神医端着一碗药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才刚靠近殿门,殿中三人就问到了一股奇异药味。 并不难闻,略带苦涩的药香里隐隐有几分香味。 他一进来,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手里的药碗上。 “薛神医,这是新配的药?”长陵公主满含期待地问道。 薛神医点了下头,脚下一步也没停地往里走去,“是新药,效果如何还不好说。” 长陵公主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转身跟了进去。 秦凝看看母亲的背影,再朝谢衍微微屈膝行了礼便也跟了进去。 她其实不喜欢照看病人,并非秦凝不孝顺,而是她才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一大半就是在各种药味中度过的。 只要一闻到药味,她都能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要死了的日子。 但这些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外祖母病得那样重,母亲伤心舅舅操心,她必须跟母亲一起陪伴照顾外祖母。 谢衍并没有跟着进去,他走到大殿里坐下,“来人。” “王爷。”叠影和袭影从门口进来,躬身行礼。 谢衍问道:“今日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袭影道:“启禀王爷,宫中各处平静安分,只有太后今早派人出宫去了承恩侯府。另外……” 袭影迟疑了一下,谢衍沉声道:“说!” 袭影道:“太后娘娘…对陛下似乎颇为严苛。” 旁边叠影侧首看了袭影一眼,不知他为何这个时候还说这种废话。 陛下年幼,又是太后唯一的儿子,对他严苛一些也在所难免。 总比太后过于溺爱陛下好吧? 袭影连忙解释道:“派去查探陛下身边情况的人说,陛下在自己宫中并不像在王爷跟前那般活泼,反倒是极少说话。一举一动无比都有严苛的规矩,一点错都不能出。陛下稍有不及的地方,身边内侍宫女便拿太后和规矩说事。陛下看起来……”有点惨。 连派去监控的侍卫都觉得小皇帝惨,可见是真的惨。 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没有丝毫自由可言。身边的内侍宫女毫无温情,小皇帝一言一行仿佛是他们的提线木偶。 “今天上午太后命陛下为太皇太后抄写了一上午的经书,中午吃饭的时候或许是手臂疼,不慎摔了汤碗。太后既不曾安慰陛下,也不让人重新上汤,还训斥了陛下一顿,直接让人将饭菜给撤了。” 谢衍脸色微沉,“也就是说,阿骋到现在还没有用午膳?” 袭影点头称是。 “还不到七岁的孩子,抄什么经书!” 袭影对此也颇有微词,教导陛下孝顺自然是好的,但是让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一整个上午都抄写那些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东西,有何意义? 别说是陛下,他们这些成年人一上午什么都不做的抄书只怕也受不了啊。 “太后方才带着陛下来,就带着陛下抄写的经书。说是要供奉在太皇太后寝宫的佛堂里,好让佛祖保佑太皇太后。”袭影道。 谢衍微微垂眸,沉吟了片刻道:“叠影,就说太皇太后醒了,请太后来为太皇太后侍疾。” 叠影点头称是。 “王爷,陛下也一起来么?”太后若是过来,必然会带着陛下一起。 谢衍道:“请苏太傅进宫一趟,另外…传本王的命令,命宗室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选送家中十岁以下嫡子入宫伴驾。” “是,王爷。”叠影拱手应是。心中暗道,太后这是真的惹怒王爷了? 190、变相软禁?(一更) 朱太后带着谢骋还没有回到自己宫中就被叠影带人追上了,听了叠影的话更是觉得怪异。 但儿媳妇给婆婆侍疾本就是惯例,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又牵着谢骋准备返回太皇太后寝宫。 “娘娘,今日王爷请了苏太傅入宫为陛下讲学,不好让太傅久等,陛下恐怕要先去御书房。”叠影道。 朱太后低头看了一眼乖巧的儿子,蹙眉道:“苏太傅亲自入宫?” 苏太傅虽然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又是帝师,但因为年事已高而且谢骋年纪还小,并不会每天都入宫为谢骋授课。 平时谢骋的课业都是由翰林院几位学士轮流授课,只有每隔几天苏太傅才会亲自来检查谢骋的功课顺便讲课。如今还是打基础的时候,真要由太傅亲自授课,至少要小皇帝九岁以后。 叠影垂首道:“是的,王爷说陛下昨天受了些惊吓,请太傅入宫开解陛下方好。” 既然叠影这么说,朱太后自然也不好再反对了。 只得叮嘱了谢骋一番,让谢骋身边的内侍送他去御书房见太傅,自己才转身跟着叠影回了太皇太后宫中。 朱太后到了太皇太后宫中自然并没有真的见到太皇太后,因为太皇太后“又”睡着了。 太皇太后刚刚用了薛神医的药,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但却依然沉睡着。 薛神医看看神色有些黯然的长陵公主,叹了口气道:“老夫也算是尽力了,幸好有雪玉王参,只要小心一些,眼下情况还能稳住。” 秦凝忍不住道:“神医,既然那个…雪玉王参有用,那咱们多找一些,是不是就可以……” 薛神医瞥了她一眼,道:“小丫头想什么呢?雪玉王参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再说了…眼下配的这些药能用几次都还不好说,多了也是浪费。太皇太后眼下的情况就是身体太过虚弱,需要滋补。但是同样也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虚不受补。滋补的效果远远赶不上她生机流失的速度。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延迟她生机完全衰竭的时间罢了。” 对此,薛神医也很是无奈。 还是那句话,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命数到了,再厉害的神医也是束手无策。 长陵公主抹了抹眼角,道:“有劳神医了。” 薛神医摇摇头没有说话,被人枉称一声神医,治不好自己的病人他心情也不太好。 长陵公主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谢衍道:“知非,母后这里有我和皇嫂照看着,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就赶紧出宫去吧。你将袭影留下,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他立刻出宫通知你。” 谢衍点头道:“也好,顾珏和袭影留在宫中,伯母这里就辛苦皇姐和皇嫂了。” 长陵公主道:“这都是我们应尽的本分,辛苦什么?倒是你,去跟太华姑母和长昭说一声,母后这里不用她们担心,请她们帮忙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朱太后心中一跳,微微蹙眉看向长陵公主。 长陵公主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道:“皇嫂还不知道,母后已经下了懿旨,让知非和骆家二姑娘十月十五成婚。眼下恐怕要忙起来了,我如今脱不开身,只得请太华姑母和长昭帮忙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考虑过穆王府的人。 朱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连忙垂眸稳住心神,将茶杯慢慢放回了桌上。 “母后如今病着,这…是不是太急了?”朱太后道。 长陵公主苦笑道:“母后如今最操心的便是知非的婚事,总要让她……喝一杯侄媳妇茶吧。” 朱太后豁地起身道:“皇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后不过是…一时病得重了些,咱们再想想法子,总是会好的。你这样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 朱太后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诅咒太皇太后呢。 秦凝有些不忿,小声道:“大舅母,是外祖母想要舅舅和摇摇赶紧成婚,你说我娘做什么?若不是为了外祖母,舅舅和摇摇怎么会这么快成婚?人家骆家还觉得委屈呢。” “阿凝!”长陵公主唤了女儿一声,即便是对太后心存不满,但太后就是太后,也不是秦凝一个小郡主能随便指责的。 秦凝有些郁闷,却还是乖乖低下了头,“阿凝错了,请大舅母责罚。” 朱太后心中同样不悦,但也不能当着谢衍和长陵公主的面因为一句话就责罚秦凝。 只得勉强笑了笑,“阿凝这是什么话,舅母只是一时情急罢了。贤语,你别放在心上。” “皇嫂言重了。”长陵公主淡笑道。 谢衍沉默地听完三个女人的交锋,方才道:“如今宫中隐患未消,这几日就有劳皇嫂和皇姐在此照顾伯母了。其余宗室和朝中命妇暂时不用她们入宫,免得人多眼杂再出什么事。我还有事,便先出宫了。” 长陵公主不等朱太后答话,便果断道:“你快去吧,如今事情还多得很。虽然说事急从权,可也不能太委屈了骆家姑娘。” 谢衍点头应了,起身向两人告辞之后便转身出门去了。 等到他离开了,朱太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们又直接略过她做决定! 甚至…她现在被迫留在太皇太后寝宫侍疾,等于是被变相软禁了。 而且,她还不能表示任何不满。 朱太后一向提倡女子应当恪守闺训,贤德孝顺,不想给自己的婆婆侍疾,自然算不上贤德孝顺。 朱太后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长陵公主母女俩,隐藏在广袖下的手指狠狠掐住了掌心。 她这个太后当得有什么意思! 次日正午,骆家再一次大开中门,迎接宫中的使者。 这一次,礼部、宗人府还有太皇太后身边的内侍摆齐了仪仗送来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太皇太后亲自为摄政王和骆家二姑娘指定婚期的旨意,另一道则是册封骆家二姑娘为楚王妃的诏书。 随同诏书一起送到的还有楚王妃的金册和金印。 虽然说皇室亲王郡王娶妻,按照惯例皇家都会正式下诏书册封王妃,但真正的册封和授予王妃册印却都是在大婚之后的。 大婚之前就直接将金册金印和册封诏书送到未来王妃手里,还是极其少见的。 甚至,若是新娘或者亲王郡王本身极其不得上位者喜爱,都有可能不授予金册金印。 当然,这种情况也极其少见。毕竟不授予明媒正娶的王妃册印,不仅是给新娘难看,皇家自己也不好看。但婚后被收回册印的王妃却也是有的。当年穆王妃就险些被高祖皇帝收回王妃金册金印,还是看在摄政王殿下的面子上高祖皇帝才收回了旨意。 一个王妃一旦被收回了册印,即便没有被休也约等于被打入冷宫了。而一个女子若是有皇家的金册金印,哪怕没有婚礼,她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大将军骆云次女毓秀名门,性质敏慧……今奉太皇太后慈训,遣礼部右侍郎曹宏,宗人府宗令谢烔为左右使,册尔为楚王妃。钦此!” 随着礼部右侍郎最后一声“钦此”,跪在骆云身边跟着一起接旨的骆君摇也暗暗松了口气。 圣旨诏书这玩意儿,别的都好就是太哆嗦了。 明明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硬生生念了快一刻钟。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毫无意义的褒赞之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优点。 宣读诏书的礼部右侍郎将绢帛一收,满脸笑容地对骆云道:“骆大将军,王妃,快请起。下官在此恭喜骆将军了。” 骆云站起身来,他身边骆家众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多谢几位大人。”骆云拱手笑道。 右侍郎恭敬地将手中诏书送到骆云手里,虽然尚未大婚,但这位从现在开始就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了,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当成单纯的骆家二姑娘对待。 “恭喜王妃。” 骆君摇接过了诏书和王妃册印,转身递给身后的兰音兰珍,“有劳大人。” 等他们说完,等候在一边宗人府宗令这才上前来,同样呈上了一份册子,道:“这是太皇太后为王妃准备的添妆,还请王妃和骆将军笑纳。” 骆家人早就看到了跟随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那长长的抬着各种箱笼的队伍,自然也猜到了是些什么。 骆云上前拱手道,“还请康成郡王代骆某谢过太皇太后慈恩。” 宗人府宗令素来是由皇室宗亲担任的,这位康成郡王谢烔虽然才五十来岁,按辈分却是高祖皇帝的族叔。虽然已经隔了几房,但他辈分高加上一直安分守己,如今皇室人丁凋零也选不出什么人来,倒是让他坐上了宗令的位置。 康成郡王自然笑着应了,其实他们也很是惊讶太皇太后对这位楚王妃的重视。 宫中确实有赏赐重臣家姑娘添妆的惯例,但所谓添妆大多也就是如骆大姑娘出阁时那般,送上几件东西便够了。 东西价值高低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表达皇家的态度。 但这次太皇太后赐下的添妆,几乎已经抵得上皇城里一等权贵家贵女的半幅嫁妆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骆大将军的爱女,摄政王殿下的王妃,捧着总是没错的。 因此,康成郡王半点也没有仗着自己辈分高目中无人的意思,无论对骆云还是骆君摇,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一番寒暄之后,骆云和骆谨言骆谨行便将传旨的众人请去大厅喝茶了,苏氏则陪着骆君摇一起带着诏书和册印回了暖心苑。 礼部和宗人府官员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骆家而来,自然受到了皇城中无数人的关注。 那一箱箱添妆还没有全部送进暖心苑,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内城。 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皇城中的权贵大都知道,但是突然指定让摄政王和骆家二姑娘即刻成婚,还是让许多人都吓了一跳,也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看来太皇太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骆家和摄政王府绑到一起啊。 这是生怕自己突然死了这门婚事出现什么变化,才急匆匆又是下诏又是送添妆的。 对这突然而来的情况,不管朝中权贵们是怎么想的,上雍皇城中各家商铺的老板掌柜们却都已经兴奋起来了。 骆家二姑娘和摄政王大婚,这是多大的喜庆事啊。 只要能从中拿到一小部分生意,就足够他们吃上大半年了,说出去也是风光无限。 当即,老板掌柜们纷纷召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管事,工匠,翻出自家库房里最好的珍藏,琢磨着要做出什么能讨得骆家和摄政王妃喜欢的精品。 这婚事突如其来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若是时间充足骆家和摄政王府大可花时间四处收罗好东西,但是现在可选择的范围就要小一些了,而他们能被选中的几率自然也大了许多。 当然他们也不会因此就随意应付,相反还要拿出自己最好的货物,毕竟这可是骆家和摄政王府的生意。 只要能得到骆家夫人和二姑娘的青睐,以后在皇城里他们都不愁生意了。 送往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求见信自荐信,一时间更是如雪花纷飞,就连两家的管事们出门被偶遇的几率都瞬间暴涨了十数倍。 ------题外话------ 么么哒~早上不太舒服,只能先更一章了,下午五点再更新一章哈。裸更党的悲哀,还是要努力存稿啊存稿~~ 191、嶂州林氏(二更) “谢衍和骆君摇半个月后成婚?!” 皇城中某处幽暗的房间里,斜斡云用力一挥将手中粗糙的茶杯砸向地面。 茶杯落地的声音清脆,坐在旁边的男子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他的怒火影响。 那男子二十七八的年龄,典型的外族样貌。 只是比起斜斡云,他的肤色更深了几分,是那种常年被太阳照射的健康的麦肤色。 他眉梢上扬,长着一对过于锋利的丹凤眼,薄唇苍白,眉目阴鸷。 “穆萨!”斜斡云怒吼道。 青年挑了下眉梢,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屑,“你若是想将大盛人招来,就尽管叫,反正现在缩在这里当老鼠的人也不是我。”他虽然长着一张外族人的样貌,大盛官话却说得十分流利。 斜斡云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轻哼一声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你现在敢去外面到处乱晃么?” 青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斜斡云深吸了一口气,劝服了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咬牙道:“你不是说你能阻止骆家和谢衍结亲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是去阻止还是去催他们尽快成婚的?” 闻言叫穆萨的青年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咬牙道:“我怎么知道大盛人脑子有毛病?不是说长辈死了晚辈就不能成婚么?现在那老太婆已经只有一口气吊着了,为什么他们还有功夫准备婚礼?” 斜斡云没好气地道:“她没死。” “……”穆萨有些烦躁地把玩着手中的蝎尾飞镖,道:“你以为在皇宫里杀了当朝太皇太后那么容易?这些大盛权势都怕死得很,身边时时刻刻一群人围着。真有毒的东西,还没送到她面前就被人发现了。若不是她本来就病得快死了,连这次的机会都没有。” 斜斡云毫不客气地道:“还不如没有。” 穆萨眼底闪过一道冷光,阴沉沉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斜斡云。 斜斡云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记起自己根本就不是穆萨的对手。 穆萨极得容夫人看重性格又阴沉狂妄,这个时候若是惹怒了他,就算他下手杀了自己容夫人也未必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最重要的是,人都死了,公道又有什么用呢? 穆萨自然也发现了他一瞬间不自然的神色,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将咱们在上雍的人手都挥霍殆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斜斡云垂眸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拳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果然不出意料,太皇太后的诏书一到,骆府立刻就变得门庭若市。 上门来推荐自家商品的,上门送礼的,上门来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与骆家联姻的,一整天几乎就没有闲过。 骆君摇跟在苏氏身边,这才知道一个当家主母需要应付多少事情。 虽然不是日日都如此,但谁家每年没有几件大事呢?这些事情却都是需要当家主母出面处理了的。 淳安伯府也知道骆家人少如今只怕忙得不可开交,淳安伯夫人便做主让骆明湘也回来帮忙。反正两家离得也不算远,每天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 暖心苑里,骆明湘正拉着骆君摇选布料。 她们跟前摆放着整个上雍最好的丝绸以及织造司各种贡品布料,等在外面的还有十来位绣娘。 她们都是从千工局和各大绣坊选出来的巧手,其中还不乏名动京城的女红大家。 若不是这次确实赶得及,哪怕是骆家也不会一次请来这么多的人。 骆明湘轻抚着跟前的绸缎笑道:“这是织造司送来的今年的贡品云锦,这边是绣玉坊送来的,我瞧这两匹料子做嫁衣最好,摇摇喜欢哪一匹?” 骆君摇看了看眼前两匹正红色面料,一匹是龙凤呈祥妆花锦缎,另一匹则是凤穿牡丹缂丝缎,都是简直不菲的好东西。 “大姐姐觉得哪个好?”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笑道:“这可是你的嫁衣,自然是看你喜欢哪个?” 骆君摇道:“都挺好看的呀。” 骆明湘想了想道:“那就用这龙凤呈祥做嫁衣,寓意也好。另外这一匹,就裁成礼服。虽然做了王妃,正式场合都可以穿王妃吉服,但也不能总是什么场合都穿,正式一些的礼服也还是要的。” 入宫赴宴之类的自然要穿吉服,但寻常人家宴会若是也穿着就显得过于正式了。而素日里的常服又显得有些轻率,自然要多准备一些。 骆君摇觉得这种事还是大姐姐更懂一些,于是点点头便应了。 决定好了这件事,大家都松了口气,站在旁边的千工局女管事连忙提笔记了下来。 问完了未来楚王妃的喜好,女管事挥挥手让旁边侍女搬走了几匹红色的绸缎。 很快又送来了许多其他各色的布料。 这一次连桌上都摆不下了,干脆直接捧在手里供两人挑选。 骆明湘道:“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就先做六套秋季常服,六套入冬的常服,两件大氅吧。” 女管事笑道:“许少夫人尽管放心,咱们千工局这些天都尽赶着王妃的东西做,虽然是赶了一些,却也还是来得及的。” 骆明湘微微挑眉,想了想道:“那就秋冬常服各再添两套,至于样式图案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各位都是皇城有名有号,手最巧的绣工,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女管事脸上的笑容盛了几分,连声应是,保证一定让王妃满意。 这种急着赶工期的活儿最是为难人,幸好骆家和未来的楚王妃都是体恤人的,对她们也十分宽容。 女管事收好了手中的册子,带着人捧着东西出去了。 她出去便要将所有绣娘召集起来分派活计,十多天时间当真不算轻松。 “大姐姐,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差不多做个样子就成了,等过后咱们再慢慢做不就成了?”骆君摇道。反正先将嫁衣赶出来,至于平时要穿的衣服有几套就成了。等婚礼过后再慢慢做,还怕没有衣服穿不成? 骆明湘没好气地道:“做样子也得有个样子才行,你可知道我出阁的时候准备了多少衣裳?” 骆君摇好奇地看着她,她还真不知道,就记忆中骆家好像挺早就开始收罗各种面料,府里的绣娘也很是忙碌了一阵子。 骆明湘道:“我当时专程为婚后准备的四季常服各有十六套,你姐夫还没有功名,我自然也没有诰命,四季礼服又各准备了六套。” 饶是骆君摇也忍不住咋舌,难怪那么多箱笼呢。单只是这几十套衣裳,都要装好几个大箱子。 骆明湘笑道:“所以,你这才哪到哪儿啊,如今赶时间,也只得将就了。” 骆君摇道:“你不觉得…春夏的衣服,到明年都旧了吗?” 骆明湘道:“所以,我还带了一百二十匹各色料子。” 权贵家姑娘的嫁妆不仅包括金银钱财,还有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东西。上到家具服装,下到摆件香料,甚至铜镜浴桶。 这不仅是对外表示疼爱女儿,也是告诉亲家,自己女儿嫁过去不用夫家一分一毫,让亲家不要委屈了自家姑娘。 骆君摇点点头,深表佩服。 “嫁衣样式选好了?”苏氏带着人从外面进来,看到房间里只有姐妹两人笑问道。 骆君摇点头道:“选好了。母亲,您拿的又是什么?” 苏氏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身后的丫头还捧着一个锦盒。 苏氏走到桌边坐下道:“这是你的嫁妆册子,我拿过来给你看看,等回头将嫁妆送到楚王府,还要拿去府衙存档。” 骆君摇接过来粗略翻了翻,只觉得被那一页页某某地良田几百亩,某某地别院一栋,某某地商铺数间晃得头晕。 其中还有各种宝石,美玉,珍珠都是按箱装的,骆明湘所说的绸缎面料也在其中,各色面料三百六十匹,比骆明湘当时足足多了两百多。 苏氏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页,笑道:“这也是没法子,衣裳是赶不上了,只能去了王府再自己慢慢做。” 骆君摇点点头翻到最后一页,压箱底的银子——六十万两。 “母亲?”骆君摇抬头看向苏氏,六十万两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要知道,之前十万两就把谢承佑逼得上蹿下跳了。 她也记得大姐姐出嫁的时候压箱底的银子也才十万两,这在京城贵女中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苏氏轻声道:“给你就好好收着。” 见骆君摇还想说什么,苏氏道:“你也不必多想,这其中有一半都是你娘亲当年的嫁妆,还有她名下的商铺盈余这些年我都给你存着。这些谨言谨行都不要,自然是给你了。还有五万两,是你外祖父当年离京的时候留下来的。说是担心将来看不到你出阁,留着给你做嫁妆的。剩下的才是咱们家里给你的。我这些年没有告诉你这些,也是怕你胡乱糟蹋了。如今你要成婚了,这些自然都是要跟着你走的。” “娘亲还有外祖父留给我的?”骆君摇迟疑道。 苏氏点头道:“你外祖父是我姨父,六年前已经去世了。你两个舅舅早年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早早病逝了,后来表姐也没了。姨父伤心欲绝,不想留在上雍这伤心地,便辞官带着你小舅舅去了嶂州。那里是林氏的祖地,却孤悬海外与上雍不仅隔着万里之遥还隔着海。你父亲这些年又在边关,听说你小舅舅时常出海漂泊,渐渐地与咱们家便少了联系。不过你及笄的时候,林家还派人送了礼物过来,你忘了?” 骆君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是她忘了是原主忘了。 原主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串极品紫珍珠做的项链,一件珍珠衫,还有一颗挺大的极品珊瑚树。 当时苏氏还特意提过一句,说是嶂州林家她外祖家送来的。 当时原主其实也挺高兴的,但骆老夫人却很不高兴,对原主说了不少关于外祖家的坏话。原主从小到大听过不少这类的话,对外祖家自然没什么感情,也就将这事儿抛到一边了。 最后那些东西,珍珠项链和珍珠衫分别给了沈令湘母女,珊瑚树如今还摆在骆老夫人的荣乐堂呢。 苏氏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情,摇摇头道:“你和摄政王订婚,你爹爹也给嶂州去了信。原本以为至少也得明年成婚,你小舅舅若是收到信或许能来一趟,但是眼下却……” 别说是远在嶂州的林家了,就是骆家在老家的人也通知不了。 “母亲,我小舅舅是什么样的人?”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外祖父六年前就去世了,及笄的时候送礼物的自然就是小舅舅了。 苏氏点头笑道:“他离开上雍的时候才十岁,我只记得长得挺好看的,跟表姐很像。你若是好奇不妨去问问你大哥,六年前姨父去世,他亲自去了嶂州一趟。” 骆君摇点点头,她确实对那位小舅舅挺好奇的。 苏氏笑道:“我倒是听你爹爹说过两句,说这个小舅子不大像林家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骆君摇眨眨眼睛,母亲说他长得像母亲,那就是行事风格不像了? 苏氏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我也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骆君摇道:“这次大约是见不到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亲自见见小舅舅。” 小舅舅离开上雍的时候才十岁,那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四五。 母亲还说小舅舅长得像娘亲,那妥妥是个美男子啊。 苏氏道:“都是一家人,总会有机会见的。” 193、不满(一更) 让兰音兰珍带了秦药儿下去安置,翎兰方才走了出来看向跟在兰音兰珍身后蹦蹦跳跳离开的秦药儿蹙眉道:“姑娘,为何要将她留下?” 骆君摇问道:“翎兰看出什么了吗?” 翎兰道:“这个姑娘,翎兰听说过一些。” “哦?”骆君摇有些意外。 翎兰道:“同是镇守边关,虽然我们和镇国军相隔甚远,但偶尔两军也会有些消息来往的。这姑娘…听说是多年前摄政王出关追击一群劫掠边关百姓的蕲族人的时候带回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据跟着摄政王一起出去的人回来说,他们追过去的时候,那些蕲族人有一半已经被毒死了。后来…五六年前,摄政王回京勤王,边关也有人不安分意图趁机控制镇国军大权,那些人……” 骆君摇了然,“也被毒死了?” 翎兰点点头,“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姑娘的消息了,许多人以为她或许已经死了。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还将她送到了姑娘身边。” 在翎兰看来,秦药儿这样的人能力或许是极强,但也是个很大的不稳定因素。 骆君摇笑道:“不用担心,既然阿衍将她送过来,就证明她没有问题。而且……翎兰没跟她接触恐怕看不出来,这姑娘…心理方面好像有些不一样。” 翎兰蹙眉,“姑娘的意思是……” 骆君摇摇头道:“不是说她傻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她想问题的思路跟寻常人不太一样。没关系,回头我再问问阿衍。” 翎兰点点头,“姑娘既然这么说,翎兰会看好她的,可要跟大公子和二公子说一声?”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说一声吧,毕竟是多了一个人。” 翎兰很快去告知了骆谨言,骆谨言的回复也很简单,秦药儿可信,可以留下。 骆君摇也才彻底放心下来,于是秦药儿便也正式留在了暖心苑。 骆家和摄政王府继续因为即将到来的婚事而忙碌着,朝堂内外看似平静却也隐隐有些暗流涌动。 只是谢衍和骆云刚刚平定蕲族回来,正是威望最盛的时候,那些人纵然心里有什么想法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倒是另一件事同样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苏太傅向摄政王谏言,陛下将满七岁,应当择选朝中权贵子弟入宫为陛下充作伴读。 摄政王很快就采纳了太傅的谏言,下令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和勋贵选送家中嫡子入宫。 这个诏令一出,人们对摄政王和骆家的婚事关注立刻就去了大半。 摄政王和骆家结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反对也无用。再说了,结亲或者不结亲,真正能影响到的毕竟是少数人家。 但为陛下选择伴读就不一样了,说得功利一些,这件事的重要性恐怕比选妃还要大一些。 陛下如今才七岁,到他亲政至少还有八九年时间。如果能成为陛下的伴读,从小培养起来的感情又岂是普通君臣能够相比的。 只要能一直留在陛下身边,这些孩子将来几乎注定会成为陛下亲政后最信任的班底甚至是一辈子的亲信。 当然,前提是陛下真的能顺利亲政。 官场如赌场,虽然是有风险的,但只要能赢收益自然也是成倍的暴利。 于是家中有符合条件嫡子的人家,也都纷纷忙碌起来,盘算着将孩子送去给天子当伴读的利与弊来。 此时朱太后还在太皇太后宫中侍奉婆母。 太皇太后服用了薛神医以雪玉王参配的新药,病情果然稳定了许多。虽然每天还是有半大时间都在昏睡,但至少情况没有再度恶化。 对此长陵公主几乎要喜极而泣,朱太后心中却十分厌烦。 她只恨骆家和薛神医多事,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拖着她继续受苦呢? 不仅是病人受苦,还连累她们这些活着的人也跟着受累。 但这些她都不能表现出来,她还要做那个贤德大度的太后,不仅不能表现出对侍候太皇太后的厌恶,她还得表现得比长陵公主更加殷勤仔细,更想让太皇太后活着。 毕竟长陵公主是嫁出去的女儿,而她却是该侍奉长辈终老的长媳。 朱太后只能强忍着烦躁留在太皇太后宫中,以至于等她听到谢衍在给儿子选伴读的时候,当场便呆住了。 “皇嫂?”长陵公主见朱太后神色不对,轻声唤道。 朱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定定地落到坐在大殿主位上的谢衍身上。 谢衍神色平淡,显然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打算。 长陵公主连忙道:“皇嫂,陛下这个年纪早该有伴读了。知非想必也是担心皇嫂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母后不得空闲,怕陛下独自一人没人作伴,这才急了一些。” 朱太后心中暗恨:担心阿骋没人作伴,你们倒是让我出去啊! 长陵公主连对谢衍使了几个眼色,谢衍方才道:“太后不必担心,所有伴读都是由苏太傅和本王亲自挑选,四位辅政大臣和骆大将军一起复选的。待人选确定之后,会让他们先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 也就是说,朱太后可以否决她觉得不合适的伴读,但她没有自己给儿子挑选伴读的权力。 朱太后自然不愿意,蹙眉道:“知非,阿骋还小……” “不小了。”谢衍道:“阿骋虽然是大盛第一位年幼的天子,但太后应当记得,高祖登基之后出生的皇子,五岁就有了伴读。太皇太后先前也跟本王提过,陛下已经正式开始听翰林院先生讲学了,身边还一直都是内侍跟着不像样子。” 外臣和内侍是不一样的,皇室规矩公主可以一直跟着内侍和宫女一起长大,但皇子到了年龄却一定要选择外臣家的嫡子作伴的。 不仅是为他们将来提供人手班底,同样也是为了让他们多了解一些宫外的人和事。 朱太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一直希望让自己娘家的孩子充当儿子的伴读。但阿骋始终不喜欢自己的表哥表弟。 阿骋一向听话,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叛逆,问他原因他也不肯回答。朱太后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太皇太后私下对阿骋说了什么才导致阿骋如此排斥自己的表兄弟。 太皇太后也一直压着不同意,这才一直拖了下来。 如今谢衍连跟她说一声都没有,直接就将这事儿给办了。 可以想见,这伴读的人选里恐怕也不会有自己的几个侄子。 朱太后脸色微沉,难得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我毕竟是阿骋的母亲,伴读人选关系重大,知非连提前跟我说一声也不成么?” 长陵公主听着这话不对,有些担忧地看了谢衍一眼。 “皇嫂,知非……” “你别说话!”朱太后冷声道。 “……”大殿中一片宁静,谢衍神色淡漠地看着朱太后,“皇嫂这是对本王不满?” 朱太后被那冷漠的眼神一扫,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垂下了眼眸有些黯然道:“我自然不会对摄政王有什么不满,关系陛下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主,只是…摄政王难道连提前跟我说一声都不成?” 谢衍道:“去年,太皇太后提前跟皇嫂说过,但是伴读却并未选出来。若是再来一次,朝中众臣是否会以为皇家拿他们当猴耍?皇嫂以为,他们是臣子就没有脾气么?” 朱太后顿时脸色通红,哑口无言。 谢衍这是在说之前太皇太后要为孙儿选伴读,但因为人选问题被朱太后全部否决了的事情。 虽然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但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直说。哪怕是太皇太后也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声罢了。 朱太后眼圈微红,咬牙道:“我身为阿骋的母后,连给自己儿子选个伴读的资格都没有?” 谢衍道:“朝堂诸事,自有朝中众臣为陛下分忧。太后既是阿骋的母后,便该多关心他的日常起居。陛下年纪尚小,将来纵然不能如高祖,先帝一般驰骋天下,纵横沙场,也要负担起大盛兴盛。本王不希望他因为小时候耗损过度,饮食不周而身体孱弱。” 坐在旁边的长陵公主闻言一愣,等她明白过来谢衍在说什么,忍不住扭头看向朱太后眼神中满是惊异。 如今宫中就陛下一个孩子,也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太后又不是皇后,用不着争宠又没有别的庶子烦心,还会对陛下照顾不周? 长陵公主想起侄儿乖巧瘦弱的模样,一时也有些难受。 心中暗自对已故的兄长愧疚不已,自己素日里对侄儿的关心还是少了。 长陵公主也是这才明白知非原本不想让朱太后来侍候母后,为什么又突然反悔将人弄进来还不给放出去了。 这是对朱太后对陛下的照顾不满了。 朱太后脸色也有些苍白,谢衍却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了朱太后一眼,淡淡道:“皇嫂,你只有阿骋一个儿子。” 朱太后心中一震。 她只有阿骋一个儿子,她如今能成为太后就是因为她是阿骋的生母。 一旦阿骋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个太后…… 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衍不再理会朱太后,转身进了寝殿去看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此时还醒着,见谢衍进来坐下开口问道,“太后…是对给阿骋选伴读的事情,不满意了?” 谢衍道:“伯母不用担心,知非会办好的。” 太皇太后轻叹了口气,“当初…她也是个挺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是你皇兄走得太早了,不然也不会……” 儿子过世的时候儿媳妇也才二十多岁,一个年轻的太后处境艰难太皇太后并非不知,因此她一贯对这个儿媳妇十分宽容。 谢衍沉默着,太皇太后的话不假。 当初皇兄还在世的时候,不管是真是假,太后都表现出了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应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 在皇兄驾崩之前,谢衍与这个皇嫂虽然没过太多的交集却也是尊重的。 可惜,这一份尊重在他回京勤王后不久就消失殆尽了。他可以理解她当时的恐惧和无措,但他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一直理解她。 谢衍轻轻拍拍太皇太后的手背,替她拉了拉被子道:“伯母不用担心,阿骋会好好的。” 太皇太后点头道:“我知道,伴读的事…让太傅去办,婚事上你多费心思,别委屈了骆家姑娘。至于你皇嫂…就让她留在这里陪我吧。” “好。”谢衍点头道。 等到谢衍告退出去,太皇太后却依然睁着眼睛没有休息。 黄公公有些担心,“太皇太后,外面的事情自有王爷操心,您还是多歇歇吧。”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女子,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她若一直想不明白,我只怕她将来会闯下大祸啊。” 黄公公安慰道:“怎么会?太后毕竟是陛下的亲娘,居于后宫之中,想来也没什么……” 太皇太后摇摇头,她还得再仔细想想,不能让她害了知非和阿骋。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づ ̄3 ̄)づ 194、再入王府(二更) 宫中发生了什么骆君摇并不知道,对骆家二姑娘来说,今天依然是被淹没在各种珠宝首饰中的一天。 没有女人能摆脱珠宝首饰的诱惑不假,但也没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自己每天被各种珠宝首饰华服淹没的感觉。 这话听起来有点凡尔赛,但却是骆君摇此时真实的心理感受。 上雍皇城里最有名的几家珠宝首饰铺子掌柜纷纷捧着自己珍藏的各种珠宝,以及最新出炉的图纸向骆二姑娘大力推荐自家的东西。 骆君摇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堆成了小山的图纸以及占满了整张桌子的装满珠宝的盒子,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了。 别说是骆君摇,就是骆明湘也有些面有菜色。 姑娘家准备嫁妆是有时间的,一点点慢慢来短则两三月,长的甚至一两年,自然是轻松随意。 但她们却要在几天之内将这些全部搞定,毕竟还要留出时间给工匠打造,自然不会轻松。 骆明湘觉得自己看着这满桌子的珠宝,也是心如止水波澜不兴了。 直到听说摄政王来访,骆君摇才终于感觉到自己被救出了苦海。从桌边一跃而起就要往外面跑去,被抛在身后的骆明湘半晌无语,最后也只得摇摇头安慰自己,至少摇摇跟摄政王的感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 那些联姻什么的传言,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大姑娘,这……”被抛下的一众掌柜们也傻眼了,当事人都走了,他们怎么办? 骆明湘笑道:“还是我来看吧。” “阿衍!”骆君摇出了小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暖心苑池塘边的谢衍。 这个季节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枯得差不多了,不过暖心苑的花园有专人打理,枯叶大多被收走,留下的那些仔细打理一番也颇有几分意境。 谢衍回头看到她脚步轻快地朝自己奔来,俊美的容颜上也露出了几分淡淡笑意,“摇摇,来。” 骆君摇快步过去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掌心,抬头问道:“你不忙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谢衍道:“倒也算不上忙,下午要为阿骋挑选伴读,我想带你去看看。” 选伴读? “要进宫?” 谢衍摇头道:“不进宫,只是初选,就在摄政王府。”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不由莞尔一笑,“我觉得…比起皇宫,小孩子应该更怕摄政王府。” 谢衍也不在意,微笑道:“若是连进摄政王府的胆子都没有,还当什么伴读?” 骆君摇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谢衍挑眉问道,“那摇摇去不去?” 骆君摇立刻点头应道:“去!”在家里蹲了好几天,她都要发霉了。 两人去禀告苏氏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骆谨行,骆谨行听说妹妹要跟谢衍一起去摄政王府,立刻也表示自己要跟着一起去。 骆二公子的理由也很光明磊落:摇摇和摄政王马上就要成婚,新人婚前本就不应该相见。就算不彻底避嫌,他这个当哥哥的陪着一道出门也是有必要的。 谢衍也不反对,好脾气地笑了笑表示摄政王府欢迎骆二公子光临。 如此和善的表态倒是把骆谨行唬得一愣,他虽然没有普通人那么畏惧摄政王,但也从没觉得谢衍是个好脾气的。 如今这模样,可不就是不正常么? 于是,骆谨行越发坚定地表示一定要陪着妹妹一起去。 “……” 之前两次骆君摇去摄政王府都是半隐秘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来过。这一次却截然不同,摄政王府上下都知道未来王妃要来,自然都是殷勤接待,试图给未来王妃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摇摇!”秦凝从花园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支不知从哪儿来的花儿。 骆君摇也有些意外,“阿凝,你怎么在这里?” 秦凝道:“我陪着太华外姑祖母,帮舅舅布置王府呀。摇摇,你来了正好,快来瞧瞧,你喜欢什么样的?” 骆君摇回头去看谢衍,谢衍淡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骆君摇这才明白过来,谢衍带她来看如何选伴读只是顺道,真正的原因是想让她过来看看王府要如何布置。 饶是骆君摇这样自觉没什么心肝的人,一时间都有些为他这样的体贴细致感动了。 谢衍轻声道:“时间还早,摇摇跟阿凝去玩儿吧,我跟二公子聊聊。” 骆君摇点点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骆谨行,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欺负我二哥。” 谢衍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会欺负爹爹和大哥,却不代表不会欺负二哥。 谢衍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在摇摇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二公子这样的舅兄,可遇而不可求啊,我好好招待他都来不及呢。” 骆谨行要是也跟骆谨言一样,那才麻烦呢。 骆君摇有些疑惑,这是好话吗? 谢衍却已经替她理了理发丝,柔声道:“去吧。” 站在一边的秦凝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真的是她楚王舅舅吗? 正在胡思乱想中,谢衍已经抬起头来看向她,道:“别带着摇摇乱跑。” 哦,这确实是她舅舅。秦凝面无表情地想。 楚王舅舅肯定忘了,她才是比较小的那一个。 两个姑娘并肩往境园而去,秦凝也没心思把玩手里的花儿,随手交给身边的丫头,眼睛不住地瞄骆君摇。 骆君摇有些无奈,“有话直说。” 秦凝有些酸溜溜地道:“楚王舅舅对你可真好。” 骆君摇道:“我们都要成婚了,他对我好不是应该的么?我也会对他好啊。” “那不一样。”秦凝努力斟酌了一下言辞,才道:“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对人很好的那种人吗?” “不觉得啊,他对你不好吗?对大长公主不好吗?对太皇太后不好吗?”骆君摇问道。 秦凝一噎,仔细想了想又无法否认。 舅舅对她们确实都也很好啊。 虽然没有轻柔关切嘘寒问暖,但是舅舅救过她和母亲,父亲的事情如果不是舅舅暗地里帮忙处理,也不能办得这么无声无息的。 到现在京城的人都当长陵公主驸马重病,去大长公主府的别院养病去了。 还有外祖母和阿骋表弟,舅舅也一直都在照顾着他们。 骆君摇笑道:“对吧,他就是很好啊。” 秦凝想了想道:“还是不一样,舅舅经常对你笑,他都没有对我笑过。” 骆君摇略带得意地道:“因为我比较讨人喜欢啊。” “……”秦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我感觉真好! 今天境园里十分热闹,管事们正指挥着众人忙碌着,幽静肃穆的境园短短几天似乎已经变了个样子。 原本只有各种灌木乔木点缀的花园里多了许多新的花草,虽然已经是深秋,却也依然为整个花园增色不少。 园中各处景观也在重新改建,四处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 远远地骆君摇甚至还看到,前方花园的一角甚至还架起了一座秋千。 整个境园看起来似乎都多了几分活力和喜庆。 “见过王妃,见过郡主!”正带着一群侍女忙碌着的奉剑看到秦凝和骆君摇过来,连忙带着人过来见礼。 其他人这才知道,跟在安阳郡主身边的姑娘竟然就是她们未来的王妃。 不过想想也对,境园这地方哪里是寻常人能够进得来的?安阳郡主是王爷的外甥女,除她以外可不就是她们未来的王妃么? “见过王妃!” 呼啦啦一大片人齐齐行礼,骆君摇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都免礼吧,我还…不是王妃呢?”骆君摇赶紧道。 奉剑带着众人起身,笑道:“姑娘就是王妃了,再说也不差几天了呀。” 秦凝拉着骆君摇摆摆手道:“大家都别杵在这里,赶紧干活去,摇摇都要害羞啦。” 众人也纷纷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连忙告退各自忙活去了。 奉剑也掩唇笑道:“奴婢先告退了,王妃和郡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了。” 秦凝笑道:“去吧。” 等到奉剑转身离去,骆君摇才悄悄捏了秦凝一把。 秦凝挑眉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其实骆二姑娘一点儿也不害羞?” “秦凝!”骆君摇狠狠道:“你别落在我手里!” 秦凝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能怎么样?” 骆君摇抱着手臂微抬下颚,“我能让你叫我舅母。” “……”果然是厚脸皮的骆二姑娘,害羞什么的,不存在的。 “阿凝表姐,小婶婶!”谢骋惊喜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两人回头就看到谢骋从花园的一头朝这边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和宫女,追在他身后直叫“陛下慢点。” “阿骋。”秦凝看到谢骋也很高兴,朝他招招手道:“阿骋,你怎么出宫来了?” 秦凝自己家里虽然也有个小弟弟,但还是对这个小表弟很是喜欢的。弟弟还太小只能让她抱抱搓揉着玩儿,比不得这个小表弟能蹦会跳好玩儿。 不过谢骋毕竟是皇帝,秦凝并没有多少机会跟他玩儿。 谢骋跑过来高兴地牵住了骆君摇的衣摆,“小婶婶。” 骆君摇对这个长得雪玉可爱,装大人更加可爱的小皇帝也很喜欢,蹲下来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阿骋什么时候出宫的?” 跟在谢骋身后跑过来的内侍宫女见状神色都有些古怪,想要阻止又不敢的模样。 谢骋道:“刚刚,苏太傅带阿骋出宫来的。” “苏太傅也来了摄政王府?”骆君摇问道。 谢骋连连点头,“嗯嗯,太傅去找皇叔了,让阿骋来找阿凝表姐玩儿。小婶婶也是来找阿凝表姐玩儿吗?” 秦凝笑眯眯道:“阿骋,你既然叫小婶婶,那小婶婶当然是住在舅舅家里啦。是表姐来找你小婶婶玩儿。” 谢骋眨了眨眼睛,道:“阿凝表姐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秦凝道。 谢骋道:“先生说,小婶婶要成婚之后才会住在皇叔家里,现在小婶婶住在骆大将军家里。” 秦凝笑道:“那阿骋知道什么是成婚吗?” “先生说…成婚就是结两姓之好。” “那怎么样才算是成婚呢?” “唉?”谢骋有些茫然,“就是……小婶婶搬到皇叔家里来呀。” 秦凝偷笑道:“小婶婶现在就在皇叔家里呀。”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伸手捂住秦凝的嘴,回头对谢骋道:“你表姐骗你的,不要理她。” 谢骋乖巧地点头,“那,小婶婶,到底应该怎么样成婚啊。”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觉得太过复杂。于是给出了一个简单明了的标准答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秦凝。 ------题外话------ 楼下在用电钻钻墙,还有咚咚咚地敲啊敲,脑壳痛~~ 195、苏老太傅(一更) 苏太傅是一位已经年近古稀的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也满是皱纹,却依然气质儒雅,令人依稀可以从那张苍老的面容上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采翩然。 苏太傅年轻时候是上雍出名的才子,也是东陵末年的少年状元。 他也是极少数没有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改朝换代之后却依然得到高祖皇帝信任和重用的前朝旧臣。 如今他已经七十有六,却因为天子年幼被赋予了辅政大臣和太傅之位而迟迟不能致仕。但这两年也渐渐减少参与朝堂大事,除了每隔几日的大朝会和入宫查看小皇帝的学业,几乎就已经是要退休的状态了。 因此朝堂上大都认为苏太傅年事已高身体不好精力不济,不大能管事了。 四位辅政大臣中,他可算得上是最清闲的人。 此时苏太傅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正和谢衍骆谨行一起坐在摄政王府的一处小楼上喝着茶。 “王爷即将大婚,老夫却未曾登门道贺,实在是失礼了。”苏太傅端起手中茶杯朝谢衍道。 谢衍端起茶杯回敬,道:“苏老言重了,改日婚礼还望苏老不吝登门,让知非敬一杯薄酒。”谢衍少年时也曾受教于苏太傅,面对他时自然也带着敬意的。 苏太傅笑着应了声,这才侧首去看坐在旁边的骆谨行,“明威将军。” 骆谨行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晚辈骆谨行,见过太傅。” 骆谨行不大喜欢跟读书人相处,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而眼前这位显然就是天下读书人中的翘楚。 苏太傅笑道:“明威将军客气了,定国公府一门三将星。少年英才,骆大将军有福啊。” 骆谨行有些不好意思,“晚辈资质驽钝,哪里比得上父亲和兄长。” 苏太傅摇头道:“非也,骆大将军和大公子固然是出类拔萃的奇才,明威将军心性质朴,一往无前,也是我大盛未来的柱石。” 骆谨行也不知这老头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客套,只得红着脸拜谢了。 谢衍坐在一边看着,心中暗道这位二舅兄确实是质朴。 这若是换了骆谨言,哪怕苏老太傅当面将他吹上了天,恐怕也是不动如山沉稳淡定。 从三人坐的窗口往下看,正好就能看到在境园花园里玩儿的骆君摇三人。 两个姑娘带着一个孩子,正坐在花园一角新架的秋千上玩儿。 那秋千不似普通秋千只有一个横板,而是一个完整有靠背和扶手的长椅,三个人坐在上面也不显拥挤。 谢骋被两个姑娘夹在中间,面向后面双手抱着椅背回头跟骆君摇说话,小小的脸上满是兴奋。 似乎那样只是稍微荡起的高度,就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苏太傅轻叹了口气道:“陛下小小年纪,倒是难得这般活跃。” 谢衍心中暗道,谢骋私底下有时候还是挺活跃的。只是面对太傅的时候,恐怕被太后叮嘱了要听话沉稳,根本不敢胡闹。 “阿骋年纪小,独自一人难免孤单。以后有了同龄的孩子作伴,总会好些的。”谢衍道。 苏太傅看看谢衍,蹙眉道:“承恩侯昨晚连夜过府跟老夫提了让他的小儿子给陛下做伴读的事情,摄政王当真不允?” 谢衍挑眉,“太傅有异议?” 苏太傅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是太后的亲兄长陛下的亲舅舅,陛下年幼太后对他的影响不处不在。王爷若是坚持排除朱家,太后那里难保……” 谢衍淡淡道:“阿骋的年纪虽小,也该懂事了。太傅可知去年太皇太后为何不让承恩侯府的公子入宫?” 苏太傅摇头,“这老夫还当真不知。”去年那会儿他病了一场,不大管事。 谢衍道:“是阿骋不喜那两个孩子,朱家那两个孩子仗着太后的身份,在宫中欺压内侍和小宫女。还踢死了一个内侍养得小狗却诬陷那内侍放狗咬他们,正巧被阿骋看到了。这事儿阿骋没有跟太后说,那两个孩子估计也不敢跟朱家说。” 苏太傅也是一怔,朱家那两个孩子也才七八岁,竟然就能在皇宫里欺负人还踢死小狗了,可见平时在承恩侯府是个什么模样。 孩子还小自然也不能全怪他们,但承恩侯府的教养显然是不及格的。 谢衍道:“阿骋性格随了皇兄,不喜这样的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提起早逝的先帝,苏太傅也很是惋惜自己这位早逝的弟子,“先帝生性宽厚仁善,却不怯懦寡断。既有经纶济世之才,也有定国安邦之能,实在是我大盛难得既能创业又能守成之主,可惜啊……” 可惜天妒英才,先帝登基不过数载就英年早逝。 若是先帝还在,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谢衍也有些沉默,皇兄的突然驾崩改变了太多人的人生了。 五六年前的谢衍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担负起整个大盛的未来,当时他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替皇兄开疆拓土让大盛重回太平罢了。 骆谨行抬头看看两人,觉得这气氛有些过于沉重。 眼前两人显然也不是沉溺于过往的人,很快便回过神来。 苏太傅笑道:“所幸还有摄政王在,王爷和骆将军这几年平定边患,驱逐蕲族,方能换得如今天下太平,实在是大盛之幸事。” 谢衍笑了笑,“太傅过誉了。” “王爷。”叠影从楼下上来,恭敬地道,“时间到了,各家有意送嫡子入宫的人家已经到外面了。” 谢衍侧首问道:“来了多少人?” 叠影抽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道:“约有十一二位。” 谢衍一目十行地扫过,转手将册子递给了苏太傅,“请各位大人去琅风台喝茶,那些孩子…送去境园见阿骋吧。” 叠影忍不住看了谢衍一眼,那些孩子对摄政王的恐怖传闻颇为畏惧,被家中长辈带着来摄政王府,不怕的可不多。 他还看到一个小孩子悄悄抹眼泪呢。 但叠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拱手告退。 苏太傅接过册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方才道:“跟我原本猜测的倒是差不多,不过…” 抬头看着谢衍,苏太傅摇摇头道:“承恩侯府还是送人来了。” 这世间芸芸众生,总是千奇百怪的。 有的人自尊心奇高,哪怕旁人略微露出点神色,便能让他知难而退。 但有的人…却全然没有这样的困扰。 摄政王既然说了让三品以上官员勋贵送嫡子来参选,哪怕明知道摄政王不喜欢自家,承恩侯府依然还是将孩子带了过来。 就这份脸皮,一辈子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苏太傅也得甘拜下风。 谢衍不以为意,淡然道:“无妨。”这显然也在意料之中。 苏太傅合上册子放到了一边,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明白太后的想法,但是不得不说…已故的朱老太爷是个聪明人,但他这一双儿女却实在不够聪明。 若是朱老太爷能多活几年,恐怕朱家也不至于此。 谢衍对朱家的孩子并不感兴趣,“太傅,令重孙……” 苏太傅没有接话,小楼上一时有些沉默。 苏家如今也送了一个孩子过来,是苏太傅的嫡长重孙。 苏家家风不错,嫡长子、嫡长孙、嫡长重孙,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家族内斗的大事。那孩子才刚满八岁,从小受教于曾祖父,据说颇有乃祖少时之风。 良久,才听到苏太傅轻叹了口气道:“王爷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 苏家出了个当朝太傅,其子孙都颇为低调。 当然这个低调是相对于苏太傅而言,苏家长子,长孙当初也都是二十出头便高中进士的青年才俊,才学自也是不俗。 谢衍道:“苏老的教养我放心,阿骋身边需要几个将来能信任的人。另外…苏家,想必以后也要交到那孩子手上?” 苏太傅点了点头,“以后阿泫有劳摄政王教导了。” 他年事已高,长子和长孙两代人并无大的作为,苏家的未来确实是要交到这个才年方八岁的重孙手中了。 苏老太傅深谙帝王之心和立世存身之道,方能历经两朝,效力数代帝王依然屹立不倒。但自己过世之后如果到了重孙手中苏家依然默默无闻,那可就当真要变成上雍的二三流家族了。 人走茶凉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因此摄政王点名要苏泫,不仅是将苏家绑定在了陛下身上,同样也是给了苏家一个靠山。 一个在他过世后,苏泫成长起来之前不会被人拆吞入腹的承诺。 谢衍点头道:“太傅放心。” 两人说话间,就看到了远处花园里叠影已经带着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孩走进了境园。 这些孩子显然都很是拘束,一个个乖乖跟着叠影往前走,丝毫没有小孩子的活泼好动。 谢衍和骆谨行都是眼力极好的人,谢衍侧首看向他笑问,“仲诚,你看那些孩子谁的身手最好?” 骆谨行先是因为谢衍突然称呼自己的字一愣,回过神来才连忙仔细看了过去,片刻后他肯定地道:“那个,穿湛蓝色衣裳的小鬼。” “哦?”谢衍道:“太傅可知那孩子是谁?” 苏太傅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竟然也很好,微微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似乎,是悦阳侯世子。” 196、小鬼闹翻天(二更) “陛下,王妃,小郡主。”叠影带着一串小萝卜走到骆君摇三人玩耍的地方,拱手见礼。原本秦凝正抱着谢骋坐在秋千上,骆君摇站在后面轻轻推着两人玩,见这一大群人走过来也都朝他们看去。 一群小孩显然是被人提前教导过,纷纷恭敬地行礼,“草民见过陛下。” 再看看秦凝和骆君摇,声音就有些稀稀落落了,“见过王妃,小郡主。” 他们分不清楚这两个大姐姐谁是王妃谁是郡主,又是哪个王妃哪个郡主。 秦凝轻笑了一声也不介意,戳戳自己怀里的小表弟。 谢骋在外人面前十分有形象包袱,当即挣扎着下了地站好了,这才道:“平身。” 一群稚气未脱的小鬼,如此正经八百的参拜,着实是有些好笑。 骆君摇照顾小朋友的自尊心还强忍着,秦凝就直接笑出来了。 谢骋小脸顿时一僵,回头去看表姐,秦凝还在笑。 谢骋又扭头看小婶婶,小婶婶虽然没有笑出声显然也是在忍耐着。 谢骋顿时委屈了,阿骋做错了什么? 骆君摇连忙道:“陛下做得很好,这些小朋友都是来陪陛下玩儿的,陛下要不要去跟他们玩一会儿?” 谢骋是知道这些小孩儿都是来给自己当伴读的人选,他对伴读这个词其实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就有些排斥。 不过他很快又忍住了,皇叔说了要他自己选出喜欢的伴读,不然就要别人给他选了。 谢骋自诩是个聪明人,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自己选肯定比别人选更好。 谢骋郑重地点点头,“小婶婶,表姐等我,我很快选完就回来。” 骆君摇无言,你以为这是买菜选白菜土豆么? “阿骋也算是主人,带着小朋友去那边玩一会儿,看看阿骋更喜欢跟谁相处。不要过桥去东边,那边还在修整,知道么?”骆君摇小声道。 谢骋一听自己是主人,小脸亮了几分,认真点头道:“我知道了,小婶婶放心!” “去吧。” 谢骋平时也要出席一些朝会或者宫宴之类的场合,装起大人来还挺像是一回事的。 此时他走过去,用自己尚且稚嫩的声音说着小大人的话,邀请各家公子去旁边玩儿的模样也颇为唬人。 一群比他还要大两岁的小孩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跟着谢骋往旁边走去。 其中自然也有例外,比如一个显然跟谢骋熟识的,正在朝他挤眉弄眼。 还有一个穿着素色锦衣的孩子看上去十分从容淡定,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几分儒雅风采。还有几个孩子显然是从小习武的,举手投足间看着也比同龄的孩子沉稳几分。 “叠影,让人看着,别出什么事。”骆君摇道。 看着这一群小朋友,骆君摇就想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幼儿园群兽出笼的场景。 叠影拱手笑道:“王妃放心,有人暗中看着出不了事的。” “那就好。”骆君摇点点头,停顿了一下才道:“你们能不能先别叫我王妃?” 叠影道:“可是,您就是王妃啊。”拿了王妃金印还不让人叫,这怎么成呢? “……” “表弟,表弟,你怎么不说话啊?” 谢骋坐在花园里的一块石头上,撑着下巴一脸苦大仇深地听着旁边的小鬼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 当主人一点儿也不好玩。 那小鬼显然并不知道谢骋此时的心情,依然不依不饶,“表弟,我爹说让我以后天天都进宫陪你玩,你一定要跟摄政王说,要选我知道吗?” 谢骋撇撇嘴,道:“你怎么不去跟皇叔说?” 这小鬼正是承恩侯的小儿子,谢骋的表哥朱瑷。 他打了个寒颤,道:“我才不去,摄政王会吃小孩,他吃了我怎么办?” 谢骋不满地瞪着他,“胡说!我皇叔才不会吃小孩呢!” “我才没有胡说,大家都这么说。”朱瑷理直气壮地道,“总之,我要当你的伴读,你去跟摄政王说。” “我不要!”谢骋道,“皇叔说我喜欢才可以当我的伴读,我又不喜欢你。” “你敢不喜欢我!”朱瑷尖叫道,“我要告诉姑母!” 谢骋小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告状精!”但心中却已经有几分担忧了,如果他真的跟母后告状,母后又要骂他了。 谢骋小小的心里有点难过,母后不喜欢他,喜欢表哥。表哥那么坏,母后却总是要他对他们好,说他们是兄弟。 他们才不是他的兄弟呢。 “我就要告诉姑母!让姑母罚你!”朱瑷得意地道。 谢骋道:“我就不!我要把你赶回去,让舅舅打你!” “你敢!” 小孩子本就不熟悉,谢骋还是皇帝,他们都被家里千叮万嘱绝对不能冒犯了陛下。因此虽然一群小孩子到了花园里,却并没有很快熟悉起来,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得各自跟自己相熟的伙伴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此时突然听到朱瑷尖锐的叫声,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谢骋也生气了,“我就敢!我讨厌你!滚!” 朱瑷哪里受过这样的话,当即跳起来就要往谢骋身上扑去。 他经常被父母带入宫中,对谢骋并不陌生,从前还更小的时候也是打过架的,因此对谢骋并没有其他孩子的敬畏之心。 谢骋也红了眼睛,他明明说了不喜欢表哥,母后为什么总是要让他跟他们一起玩儿? 谢骋正要伸手去打,那扑向他的朱瑷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了领子。 “你做什么?放开我!”朱瑷被人一把拽开,谢骋自然没打到人。 看到那微胖的小个子被人拽着衣领挣扎不能只能胡乱挥着手大叫,谢骋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拽着朱瑷的是一个穿着湛蓝色短打劲装的男孩。 他比朱瑷高了半个头,虽然看着比他瘦了一圈儿,但力气却不小。 朱瑷被他揪着,便怎么也挣扎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 站在旁边的素衣小公子苏泫道:“殴打陛下是大不敬之罪,朱小公子还是安静些吧。” 朱瑷也不过七岁半,哪里知道什么叫大不敬之罪? “多管闲事!放开本公子!”朱瑷叫道,“不然我叫我爹打死你们!” 苏泫微微偏了偏脑袋,俊俏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天真无害,“哦?承恩侯府好厉害啊。” “那是自然!”朱瑷得意地道,“还不放开,本公子恕你无罪!” 只听苏泫道:“可是,救驾不力,也是大罪呀。若是你再攻击陛下如何是好?江家哥哥,你可千万别放手。” 谢骋也站起身来,道:“没错,朱瑷你竟然敢攻击朕!朕要告诉皇叔和皇祖母!朕要诛你九族!” “……”旁边苏泫唇角一僵,小声提醒道:“陛下,您也是他九族之一。” “哦,朕要诛你一族!” “……”陛下您现在没有权力诛谁的族。 祖父说得果然不错,皇帝不管是大的小的,老的年轻的,都很危险。 “哇!”朱瑷见自己被三人围住,其他人却都站得远远的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立刻放声大哭起来,“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姑母!” 抓着他的江家小公子有些无措地看向不太熟的小伙伴,这家伙怎么就哭了?他也没怎么他啊。 苏泫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将人放了。 江小公子这才连忙放开了手里的人,朱瑷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一瞬间穿透了大半个花园,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隔绝这让人难耐的噪音。 他哭成这样,周围竟然也没有人过来瞧瞧。 开头小朋友们还有些害怕,但是久久不见有人来,那朱家小公子却依然哭得起劲,胆子大一些的便都蹲在不远处开始围观了。 谢骋和两个帮了自己的小朋友也蹲在一边,看着自家表哥在地上嚎啕打滚觉得十分新鲜。 大概是因为往常只要他一哭就立刻有人上前来哄他,谢骋头一回知道自家表哥竟然这么能哭。 “他到底要哭多久啊?”谢骋问道。 苏泫也有些苦恼,“不知道啊,眼泪流完了就不哭了吧?” “他为什么要哭?我没欺负他啊。”江小公子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要叫大人来吧?我弟弟就这样。” “你还有弟弟呀?也跟他一样大吗?” “没有,我弟弟才三岁。” “好吵,男子汉大丈夫怎么那么能哭。我三岁都不哭了。” “我也不哭。” “我也……” 此时,躲在不远处假山后面看着这一幕的骆君摇靠在谢衍身上,笑得眼睛里泪花闪闪。 “话说,真的不管吗?”骆君摇问道。 谢衍淡淡道:“不管。” “那小鬼真是太能哭了,不会哭厥过去吧?”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无妨,阿骋既然不喜欢他,哭昏过去了正好送回朱家。” “承恩侯会恨你的。” 谢衍道:“他也不是第一次恨我了。” 那倒是,你不让人家儿子给皇帝当伴读就算了,还不肯娶人家姑娘。 朱家一心想要拉拢你,你却油盐不进,可不是让人恨么? 198、祸从口出(一更) “你有没有觉得背脊发凉?”梁疏风戳了一下骆君摇的胳膊问道。 “背脊发凉?”骆君摇了然地从往四周看了看,“哪个刁民想害本姑娘?” 苏蕊掩唇笑道:“应该说本王妃吧?” “苏姐姐!”骆君摇叫道。 苏蕊笑道:“好啦,不调侃你就是了。不过真的没有两天了,下次见到你咱们也要向你见礼了。” 骆君摇道:“还说不调侃我,苏姐姐你别忘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还没有这个时候呢?骆二姑娘表示她不着急。 沈红袖也道:“可不是么,咱们这儿除了摇摇,就属阿蕊婚期最近了吧?” 苏蕊倒也不害羞,道:“还早呢。” “明年开春,也不早了。”宋琝道。 秦凝有些疑惑,“你们都说苏姐姐的婚期,但是…苏姐姐未来夫家是哪家啊?我怎么不知道?” 梁疏风道:“你才回来几天,怎么会知道?” 秦凝在心中暗道:“我可是上雍未来百晓生!” 苏蕊淡淡一笑道:“你不知道不奇怪,他们家不在上雍,祖籍在阳信,倒也不远。” “那苏姐姐之后就不在上雍了吗?”徐惠忍不住道。 上雍贵女远嫁的并不少见,毕竟大盛地大物博,许多有底蕴的人家祖宅都不在京城。 更有一些哪怕祖籍本地的也还要随着丈夫去外地赴任,并不会一直都留在上雍。 梁疏风道:“那倒不至于,阳信萧氏也是世家大族,据说萧家三公子天纵英才,求学于大盛三大书院的雪阳书院,也是明年一甲的热门人选呢。” 宋琝道:“近些年萧氏并无人在上雍,族中最出色的子弟是萧三公子的长兄,如今才二十八岁,已经是越州知府了。” 二十八岁的知府,确实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俗话说五十少进士,二十多岁的年纪许多人连个秀才都还没有考出来呢。 “苏家祖籍就在上雍,怎么会跟在阳信的萧家结亲?” 苏蕊道:“萧家老太爷…萧三公子的曾祖父雪阳老先生曾经是我祖父的老师,我们的婚事是当年萧老太爷过世前定下来的。” 萧老太爷过世已经十多年了,也就是苏蕊才两三岁的时候就订下了婚事。虽然不算是指腹为婚,却也差不多了。 梁疏风道:“听说萧三公子天资聪慧,才学更甚其兄长。看来,明年咱们阿蕊就要成为状元夫人了?”、 “少胡说。”苏蕊轻拍了她一下,道:“摇摇说得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可记得宣威将军的公子马上也要回……” “阿蕊!”梁疏风连忙打断她,几个姑娘又笑闹成一团。 她们这边十分热闹,另一边一些人看着却并不过眼。 “没想到,苏蕊竟然跟武道院的人玩得这么好。”一个绿衣少女对坐在一边的阮月离道,语气难免有几分酸涩。 阮月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接话,倒是旁边另一个少女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骆二姑娘马上就是摄政王妃了,听说苏蕊的侄子成了陛下的伴读。摄政王妃可是陛下的婶婶,这还能不搞好关系?” “可是武道院那些人……”绿意少女有些不甘地道,隐隐还有几分嫉妒。 “成婚之后便不在书院了,谁还在意什么武道院玲珑院。”阮月离淡淡道。 “月离,你怎么这么说?”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阮月离,她们骨子里都是有些看不起武道院的姑娘的。觉得她们离经叛道,粗鲁不文,不学无术。 阮月离站起身来,淡淡道:“实话实说罢了,你们若是聪明,便也该跟摄政王妃交好关系。” 看着她离去的脚步,几个姑娘都是一头雾水,忍不住互相对视了几眼,“她怎么有些怪怪的?” “她不是一直都怪怪的么?” “也对。” 阮月离也算是玲珑院数一数二的拔尖人物,但她的人缘其实不如苏蕊好。最大的原因便是,许多人都觉得阮月离有些莫名怪异不好亲近,大家都是名门闺秀,纵然家世稍逊阮家一些,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舔着脸倒贴赔小心。 离开那几个碎嘴的姑娘之后,阮月离便独自一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她不是感觉不到四周隐晦的目光,阮家向摄政王府提议结亲以及她之前去拦谢衍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知道。 上雍这样的地方,哪里有不漏风的墙? 不过阮月离并不在意这些,既然谢衍和骆君摇要成婚已经是既定事实,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了。 她又不是真的对摄政王爱得死去活来,只是多了这么多计划外的情况,难免还是有点难受罢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规划应该顺理成章的达成,毕竟皇城中各方面合适的人不是已经出阁就是已经订婚或者年纪不到,只要摄政王需要成婚她就是最好的选择,她也觉得自己可以说服摄政王同意。 谁能想到,中间突然杀出来一个骆君摇呢? 因为骆君摇先前的那些名声和谢承佑的事情,在此之前她确实从来没有将骆君摇当成一个对手。 阮月离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后不能再如此草率和自以为是了。 她并不在意别人看她的眼神或者用什么心思来揣摩她,但是如今她的婚事却成了个大麻烦。 想起父亲之前的提议,阮月离在心里摇摇头。 骆家大公子太聪明了,她不想和这样的人相处。 正在阮月离神游天外的时候,周围的异动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侧首看看四周,然后才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去,便看到朱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骆君摇跟前。 蠢货! 阮月离心中暗想。 “骆二姑娘!”朱瑾冷着一张俏脸站在骆君摇身后,冷声道。 原本还笑闹着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朱瑾。 苏蕊微笑道:“朱姑娘,有什么事吗?” 朱瑾瞥了苏蕊一眼,轻哼了一声道:“我有事情跟骆二姑娘谈,怎么?苏大小姐现在就想要替摄政王妃效劳了?” 这话说得十分无礼讽刺。 几个姑娘脸色都是一沉,秦凝站起身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凝,你说什么?!”秦凝虽然是郡主,但朱瑾仗着有太后撑腰并不怕她。 秦凝道:“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姐姐跟摇摇关系好,谁像你啊…送上门都没人要!” 这话对一个姑娘来说,可算是十分恶毒。 阮家想和摄政王府结亲知道的只是极少数人,但朱家想要攀上摄政王府却是人尽皆知的,当下便有不少人暗自掩唇偷笑。 “秦凝!”朱瑾气得俏脸涨红,抬手就想要去打秦凝。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挥出去的手腕,那只手虽然纤细柔美,但被她握住的朱瑾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用力试了几次无果,朱瑾急道:“骆君摇,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骆君摇道:“朱姑娘,你再动手动脚,我便只能让人将你请出去了。” 请,自然是客气的说法。 “你敢!”朱瑾怒道。 骆君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不如朱姑娘现在随我去见承恩侯夫人?我也想知道,承恩侯夫人…是怎么教导府上的姑娘的,才能让你…对堂堂郡主动手。” “是她先骂我!”朱瑾道。 秦凝将脑袋靠在骆君摇的肩膀上,朝她扮了个鬼脸道:“是你先讽刺苏姐姐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承恩侯府,厉害哦。” 骆君摇站起身来道:“朱姑娘,走吧,咱们去见承恩侯夫人,顺便请各位夫人评评理。” “你…你放开我!我不去!”若真的被拉到众位贵妇面前,那才是丢脸丢到了整个上雍皇城。 “胆小鬼!”秦凝小声道。 朱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我有话跟你说!” 骆君摇歪歪头,“跟苏姐姐道歉。” “凭什么?”朱瑾咬牙道。 骆君摇道:“凭你先出口伤人,凭你有话想要跟我说啊。你不道歉也行,想说什么,有本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呗?” 朱瑾立刻察觉到了围观的人们好奇的目光,显然大家都很想知道她到底要跟骆君摇说什么。 朱瑾咬牙忍耐了半晌,终于才转向苏蕊,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是我口不择言,请苏姑娘恕罪。” “现在可以了吧?” “苏姐姐?”骆君摇看向苏蕊,苏蕊微笑点头道:“朱姑娘知道错了就好,不过以后说话还请三思,须知道…祸从口出啊。” 朱瑾对上苏蕊笑吟吟地眼眸只觉得心头一凉,突然想起来… 苏太傅虽然不大管朝堂大事了,但毕竟还是辅政大臣,至少比有空一个爵位的承恩侯府要强多了。苏蕊这话…… “多谢苏姑娘指点。”朱瑾咬牙道。 骆君摇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笑眯眯道:“走吧,朱姑娘有什么想要跟我谈的咱们一边儿聊聊?” ------题外话------ 上一章小胖子改个名字哈,郑从风改成郑景风,是成国公府六公子郑景川的弟弟,不影响剧情。 刚享受了两天夏天,这几天又突然降温,于是光荣的感冒了。 倒春寒南方的亲们要注意添加衣服呀,最近疫情多感冒了很麻烦的。(づ ̄3 ̄)づ ps:据说前几天北京还下雪了,好几年没见过雪了~~ 199、以吻封缄(二更)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骆君摇还跃上旁边的花台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没有什么人躲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这才低头问道:“说吧,什么事?” 朱瑾有些厌烦地看着她,“你不能下来说话吗?知不知道这样很无礼?” 骆君摇状似惊讶地笑道:“你竟然知道什么叫无礼?” “骆君摇!你什么意思!” 骆君摇觉得今天的朱瑾格外暴躁,当然朱瑾的脾气原本就不好,太后的外甥女么,总是有人捧着她的。 但是今天,依然是肉眼可见的极度暴躁。 骆君摇轻哼一声,从花台上跳下来,道:“有事说事。” 朱瑾脸色阴沉地盯着骆君摇,半晌才道:“你到底给摄政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什么鬼?”骆君摇惊诧地道。 她还以为朱瑾要来诅咒她婚姻不幸,或者理直气壮地要求她将谢衍分一半给她什么的,朱瑾现在在说什么鬼东西? 朱瑾盯着骆谨言道:“难道不是你在摄政王面前进了谗言,摄政王才不让我们进宫探望姑母的?” 骆君摇被谢衍带进宫里的第二天,父亲母亲去求见姑母就被拦在了宫门外。 宫里的人说什么太后要为太皇太后侍疾,无暇召见承恩侯和夫人。但姑母宫里的人传来的消息却是,姑母那日带着皇帝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回宫中途被重新请了回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姑母分明就是被摄政王软禁了。 可恨外面的人都在传什么太后寸步不离病榻亲自为太皇太后侍疾,孝心可嘉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骆君摇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有必要告诉朱瑾。 “既然你没有什么正事要说,那我就先失陪了。”骆君摇摆摆手,转身要走。 “你不能走!”朱瑾一把揪住她的衣袖道:“你让摄政王将我姑母放出来!” 骆君摇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道:“朱姑娘,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太后在为太皇太后侍疾呢,这是太后在尽孝,你不称赞颂扬太后就算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难道你们朱家觉得,太后不该侍奉太皇太后?” “你才胡说八道!”朱瑾咬牙道:“我不信!一定是你们骆家……” 怎么又牵扯到我们骆家了? 朱家这些年一蹶不振难道就是因为朝中大臣们觉得他们的脑子与正常人格格不入,担心无法沟通所以集体排挤他们吗? 朱瑾道:“你们骆家不想让摄政王娶我,才施压给摄政王,让他软禁了我姑母!” 骆君摇眨了眨眼镜,“谢衍娶你?朱姑娘,你忘了吃药?” 朱瑾后退了一步,冷笑着看向骆君摇道:“就算你抢了摄政王妃之位又怎么样?我是太后的外甥女,陛下是我亲表弟。姑母说了,会让摄政王娶我为侧妃,将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骆君摇缓缓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半晌,她才难得轻言细语地道:“朱姑娘,容我提醒你,侧妃不叫娶,叫纳。另外,在我眼里,不管是侧妃,庶妃还是什么妃,通通都是妾。既然承恩侯府敢上赶着送上门,为了避免你做出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情,我会先打断你两条腿,划花你的脸!” “你敢!”朱瑾知道自己的性格算是嚣张的,但她也不敢在人前说出这种话来。 骆君摇笑容灿烂,“你想说,你有太后撑腰还有承恩侯府是吗?进了摄政王府就是我家的妾了,少女,你知道妾是什么吗?我说不让你出门,就算是太后和你爹娘都管不到呀。” 看着朱瑾脸上微微变色,骆君摇在心中嗤笑,就这点芝麻大的胆子,也敢在她面前叫嚣。 骆君摇眼睛一转,伸手抽出了幽月刺在朱瑾跟前比划了两下,“这样吧,看在你对谢衍这么痴心的份上,你让我在脸上划上三刀,等我过门之后亲自做主让你以侧妃的身份进门!” “不要!你…你别过来!”朱瑾吓得捂住自己的脸连连后退,看向骆君摇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是想要嫁给摄政王,但不代表她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容貌。 骆君摇把玩着幽月刺,漫步朝她走了过去,“来嘛,别怕,我下手可快了,保证不痛。” “你…骆君摇,你这个疯子!你敢碰我,我姑母不会放过你的!”朱瑾惊慌失措地叫道,眼睛更是慌乱地往四周看,希望有人能够过来阻止骆君摇的疯狂行径。 可惜她方才不想让人听到她和骆君摇谈话,因此骆君摇带她走得远了一些她也没有反对,此时却是后悔不迭。 骆君摇有些漫不经心,将幽月刺上下抛着玩儿,“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还要我请摄政王放了你的姑母?就算我真的把你怎么样了,承恩侯府敢惹骆家吗?” “你…你……”朱瑾垂眸,匕首贴着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寒而栗。 骆君摇轻笑道:“谁让你来挑衅我的?” “没…没有谁……”朱瑾颤声道。 “是么?”骆君摇若有所思,“那就是你自己蠢了,人太蠢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吧?” “我……”朱瑾脸色惨白,颤抖着却始终没有改变说辞。 骆君摇朝她轻笑了一声,“那就对不住啦,今天我只划你一刀,算是你挑衅我的代价。”说罢,手中匕首一侧,原本刀身贴面改成了刀锋朝向朱瑾。 一刀划过,朱瑾惨叫了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骆君摇低头看了倒在地上的少女,抬脚轻轻踢了踢忍不住撇撇嘴。 这胆子也太小了一点。 “真蠢,我就算打得你半个月爬不起来,也不会直接往脸上动刀子啊。”她又不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了。 “王妃,想要让她半个月爬不起来吗?”秦药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双眼闪闪发亮满是期待和兴奋。 骆君摇道:“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做人要善良。” 秦药儿有些失望,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朱瑾:王妃,你善良在哪里? 骆君摇道:“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她自己身体不好胆子太小晕倒了,怎么能怪我?” “那…现在怎么办?”秦药儿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让你兰音姐姐去通知承恩侯夫人,让她把她们家姑娘带走啊。带着病人上门送礼,真是晦气!” 秦药儿认真点头,骆君摇挥挥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 谢衍坐在花园一角的假山下闭目养神,身后一道风声袭来,他却并没有回头。 带着淡淡馨香的少女从身后扑到了他背后,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处理完了?”谢衍微微侧首,含笑看向趴在自己肩头的骆君摇。 骆君摇点点头,“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谢衍伸手握住她环在自己胸前的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骆君摇轻哼一声道:“难道不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吗?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刚才笑了。你在嘲笑我?” 她威胁要打断朱瑾双腿,划花她的脸的时候分明听到了某人的笑声。 谢衍道:“我怎么敢嘲笑摇摇,我是赞扬骆二姑娘英姿飒爽,行事干脆果决。” 骆君摇也不在意他的话是真是假,有些好奇地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骆君摇道:“我打断朱瑾的腿什么的啊。” 谢衍道:“她觊觎摄政王妃的东西,本就该打。” 这答案让骆君摇很是满意,终于放开了谢衍的脖子站起身来,却被谢衍拉住了手腕拉到了自己跟前,“摇摇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保持什么?” 谢衍道:“谁要抢你的东西,打断腿。” 骆君摇笑道:“我才不会真的打断她们的腿。” “嗯?”谢衍挑眉道:“吓唬她的?” 骆君摇道:“如果你敢再娶别人进门,我就杀了你,永绝后患!” 这么一张精致美丽显得单纯无害的小脸,嫣红的菱唇却吐出这样狠辣冷酷的话。 谢衍却觉得没有丝毫的突兀,仿佛她就应该是这副模样才对。 “不敢。”谢衍低笑道。 骆君摇道:“总之,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能喜欢别人。” 谢衍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叹了一声,“真霸道,若是你不喜欢我了呢?” 骆君摇愣了一下,显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认真的思索了半晌骆君摇才道:“只要你一直都只喜欢我一个人,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谢衍摇摇头,单手轻轻抬起她精致的下颚,轻声道:“那可不成,这不公平。摇摇,我若是一直喜欢你,你却喜欢别人,我会杀了他的。” “我说会杀了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谢衍叹气道:“可能是…我舍不得杀你吧?”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这么说…好像是谢衍喜欢她更多一些?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骆君摇正色道。 谢衍轻笑,唇轻轻印上了她水润嫣红的唇角,“那就一言为定了。” 以吻封缄,终生不改。 假山后面,叠影面无表情地抱剑仰望天空。 虽然他是个从没有过心上人的孤家寡人,但也还是想说…… 王爷,王妃,两位不觉得您二位表达感情的方式过于扭曲和血腥了吗? 即将新婚的浓情蜜意呢? 换个胆子小一点的公子或姑娘,会被吓跑的好不好? 205、新婚、拜别父母(一更) 当朝摄政王大婚,排场自然绝不会小。从摄政王府到骆家的路上,早早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最前面是六位年轻小将身着铠甲率领着三百六十名镇国军将士开道,他们后面是七十二对手捧花篮的宫装少女。 再然后,便是新郎摄政王殿下策马前行,他左右两边落后半个马身的距离,是一文一武两个俊美青年。 陵川侯府世子卫长亭和镇国军二品将军顾珏。 紧随其后的是身着郡王朝服的宗人府宗令康成郡王谢烔和宗人府、礼部官员。后面又跟着穿着喜庆衣饰的宗人府侍从女官七十二对,这些人有人手撑金黄华盖,有人手持香炉,香盒,水瓶,雀扇,骨朵,还有人手捧花篮。 这些人都簇拥着一座二十八人抬的喜轿。 若说那是喜轿,不如说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小房子。 那轿身并不若寻常人家的大红色,而是以花梨木雕琢出龙凤呈祥,麒麟送子,仙鹤衔芝等精美图案,又饰以描金,朱漆等,甚至那凤凰仙鹤麒麟身上还以宝石镶嵌,端地是华丽尊贵无匹。 轿顶更是皇家独有的蟠龙飞鸾金顶,暗金色刺绣帷盖更显出十分皇室的奢华与贵气。 街边许多围观的少女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暗生羡慕:若是能坐一坐这轿子,这一生便也值了。 轿子后面又跟着长长的队伍,这些人都身穿喜庆衣衫,各个面带笑容,手捧花篮朝沿途围观的百姓们撒去钱币,糖果。有运气上佳则甚至抢到了打造成各种花朵或小动物的金银锞子。 再往后,又是长长两对护卫人马。 如果说这长长的迎亲队伍,都只让人感受到了皇室的奢华富丽。那么策马走在前方的男人,就足以让所有男人臣服令所有女子倾叹了。 谢衍身着大红色云团蟠龙亲王礼服,腰缠玉带,金冠挽发。 背脊挺直地高坐马背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俊美绝伦。 许是今日大喜,许是与寻常截然不同的大红礼服相衬,比起平常的冷峻肃穆,更添了几分高贵清华。 沿途的少女们看在眼里也忍不住悄悄捂住如小鹿乱撞的心口,这样一位俊美绝伦,威仪天成的美男子,竟因为名声让人不敢细看,着实是让人惋惜。 如今借着这婚礼的喜庆悄然一看,若非心知确实相隔如山海,恐怕就当真一颗芳心落下从此再难自拔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眼看着骆府大门已经在眼前,饶是谢衍这样淡定从容的人也忍不住催动了座下的马儿。 这一点点的异样,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却瞒不过跟在他身边许久的卫长亭和顾珏。 卫长亭笑嘻嘻地朝策马走在另一边的顾珏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的模样实在有损他侯府世子的身份。 顾珏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卫长亭也不在意,耸耸肩依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衍自娱自乐。 骆府门前的大街两旁早已经被围观的百姓记得人山人海,若不是有五城兵马司的将领带着兵马提前清道维持秩序,恐怕迎亲的队伍想要过来还当真是有些举步维艰。 他们才刚在骆府大门前停下来,骆谨言骆谨行兄弟俩就双双迎了出来。 卫长亭和顾珏对视了一眼,也立刻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六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小将更是动作整齐地下了马,一挥手,身后三百多名镇国军将士便分为两列站在了街道两旁。以便后面的队伍继续上前,直到那华丽无匹的二十八抬大轿稳稳地被放到骆家大门口。 “大哥,二哥。”谢衍上前,很是从容自若地拱手见礼。 他这般作态,饶是一直对他抢了自家妹妹心有不满的骆谨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堂堂摄政王,身份权势比他高,战功比他强,年龄比他大,人家都能当着上雍百姓这般恭敬地叫他二哥,他要是再给人脸色也是不妥的。 骆谨言倒是没有弟弟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只是笑了笑道:“王爷,卫世子,顾将军,里面请。” “多谢。”谢衍道。 卫长亭忍不住在心中咂舌,谢衍为了娶媳妇儿,可算是下足了血本啊。 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谢衍拉不下面子,自己还得上前给骆大公子陪点笑脸说点好话,不想他们这位往日里看着冷肃雍容的摄政王殿下……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骆大公子,恭喜恭喜。”不管心里在想着什么,卫长亭还是上前满脸堆笑的拱手道贺。 骆谨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淡笑道:“卫世子客气了,里面请。” 卫长亭只觉得心头一凉,总觉得这骆家大公子有些吓人。 “多谢多谢。” 骆谨行亲自引了谢衍等人入府,骆谨言却还要等着迎接陪同前来迎亲的宗人府宗令和礼部官员。 很快整个迎亲队伍都在骆府大门口停了下来,骆谨言也笑如春风般陪同几位贵客转身进了大门,只留下围观的百姓们感慨连连。 暖心苑 “迎亲的队伍来啦!”秦药儿今天穿着一身银红衣衫,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道。 原本还在陪着骆君摇说话的几个姑娘先是一震,梁疏风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哎呀,迎亲队伍来啦。快快快,盖头在哪里?” 在一边侍候着的兰音笑着举起那块丹凤朝阳的盖头,笑道:“在这儿呢。” 骆明湘接过抬头,对梁疏风道:“别着急,还要一会儿呢。等摄政王进了暖心苑再盖上也来得及。药儿,出去瞧着。” 秦药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一溜烟便出去了。今天谢衍和骆君摇大婚,她显然也十分高兴。 “大…大姐姐。” 说着不紧张,真到了这会儿骆君摇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有几分加快的感觉,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骆明湘的手。 骆明湘笑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道:“别怕,之前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今天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需要什么问身边的人就是了。” 宋琝也笑道:“明湘姐姐说得对,摇摇今天是新娘子呢,什么都不用管。”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怕的。”她确实不怕,只是心里难免有点乱罢了。 骆明湘看向宋琝几个,道:“今天就要麻烦几位了。” 送嫁的姑娘需得是成双的,秦凝今天算是半个摄政王府的主人,来不了,徐惠年纪又太小了。于是送骆君摇的便是宋琝,沈红袖,梁疏风和赵思思了。 其中又以宋琝最为沉稳聪慧,骆明湘自然重点嘱托她了。 宋琝点头笑道:“你放心,咱们这么多人陪着,摇摇不会觉得不自在的。” 骆明湘笑着扭头去看骆君摇,调侃道:“我看她到了哪儿都不会不自在。” “大姐姐!” 房间里的姑娘们也纷纷笑出声来,一片欢声笑语,哪里还有什么紧张的气氛。 “王爷来了!”果然如骆明湘所说,过了好一阵子门外才再次响起了秦药儿的声音,骆君摇房中这才瞬间安静下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等到谢衍踏入房间的时候,骆君摇已经被沈红袖和骆明湘搀扶着站在了房间中央。 一袭华丽的大红嫁衣流光溢彩,那丹凤朝阳的盖头将新娘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但谢衍却依然能想象出那盖头下少女美丽娇媚的容颜。 “王爷。”众人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谢衍抬手示意,然后漫步走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站在房间里,头上的盖头让她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一小片地方。 听着谢衍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加踊跃了一些。 很快,她便看到一双绣暗金色蟠龙纹的靴子出现在视线里,不等她多想一只修长宽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摇摇,我来了。” 骆君摇一怔,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依然看不见他,于是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身边传来谢衍一声低低地轻笑,只听谢衍轻声道:“我们走吧。”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前院大堂,而是先去祠堂拜别了骆君摇生母林氏的灵位。 骆云早早便等在祠堂里,看着眼前一对璧人拜别亡妻的灵位,骆云更是忍不住红着眼睛对谢衍好一阵叮嘱。 直到门外的礼官开始催促大将军,时间差不多了。若是耽搁的太晚恐怕赶不上傍晚拜堂的吉时,骆云这才作罢,赶紧先一步去了大堂。 骆家大堂里骆老夫人早早得坐在了主位上,她左右两侧坐着骆云和苏氏。 再往下,才是骆谨言,骆谨行和骆明湘。 前来道贺的贵客们挤在下方看着,一片欢闹声和喜庆的乐曲声中,随着宗人府礼官高声唱道“新人拜别父母”,一对新人在一群青年男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新娘盖着盖头看不清楚模样,新郎众人确实看得清清楚楚的。 众人看看站在大堂中央的摄政王,再看看坐在高堂上的骆云,也忍不住感叹骆云选女婿的眼光毒辣。 当然也有个别头脑清奇的,忍不住在心中暗想:玄甲军和镇国军也算是别了几年苗头,到底还是骆云更胜一筹啊。直接成了谢衍的岳父,还比什么比? “父母之恩,恩重如山,恩深似海。今,嘉女出阁,拜别高堂,跪。” 骆君摇在身边人的扶持下缓缓跪下,这一跪却是她心甘情愿也是真心诚意的。 虽然相处也不过三四个月,骆君摇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父母兄长的关爱体贴。 大堂里一片寂静,仿佛就连大堂一角的乐师手仿佛也抖了一抖。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衍微微一掀衣摆,也陪着骆君摇跪了下来。 “……” 站在旁边的宗人府宗令康成郡王谢烔瞥了一眼自己恍神的属下,很是镇定地接下了后面的流程,“新人,拜别高堂。一拜!” 双双跪在堂中的新人齐齐俯身下拜。 “再拜!” 新人在围观宾客眼神复杂的注视下,再次叩首。 “三拜!新人起!”康成郡王说完这些,也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狠狠瞪了自己没出息的属下一眼。 多大点事儿,也太经不住刺激了。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摄政王府和骆家还不将他给吃了? 骆云哪里舍得看女儿跪在地上,康成郡王话音刚落他就已经飞快地起身过去一把将女儿扶了起来,“摇摇快起来!” 骆君摇起身道:“君摇就要出门了,以后还望祖母,爹爹,母亲,还有两位兄长千万珍重。” “好、好、好。”骆云连声道。 侧首看向旁边的谢衍,有些瓮声瓮气地道:“以后我便将摇摇交给你了,你莫要让我失望。” 谢衍拱手道:“请岳父大人放心,从今以后摇摇便是我的妻子,谢衍只会将她看得比自己更重。此生悠长,幸得与君摇携手,只求相伴白首,绝无二心。若违此誓,愿任凭岳父大人处置。” 众人纷纷吸了口凉气,看向谢衍的目光难免有几分怪异。 纵然娶的是骆家的姑娘,摄政王这姿态放得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要知道,这话一出口,别说骆云如今可能真的有能力处置谢衍。便是将来骆家败落了,谢衍若是再生了二心,也是要被天下人嘲笑背信弃义的。 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骆云也是一怔,虽然先前谢衍也有过类似的承诺,但他显然也没想到谢衍会在这里亲口说出来。 他盯着谢衍打量了片刻,方才重重地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摇摇,出嫁之后便是大人了,不可再如小姑娘般任性,以后好好跟知非过日子吧。” “是,爹爹。” 苏氏骆明湘和骆谨言兄弟两个也上前来叮嘱了谢衍和骆君摇许多,众人有些麻木地听着这一家子的嘱咐,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骆家人对这个闺女的宠爱。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康成郡王才出面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老夫人,大将军,新人该出门了。” 闻言,骆云立刻扭头看向骆君摇。 站在他身边的苏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好,别耽搁了吉时。摇摇,王爷,去吧。咱们等着你们回来。” 新婚后三日便是新人回门的日子。 苏氏眼角也有些微红,只是比起骆云她就要显得得体多了。 一对新人再次拜别了祖母和高堂父母。 外面鞭炮声齐鸣,乐器也是随之一变,越发欢快喜庆。 “爹爹…” 骆君摇向来觉得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有些矫情,对于古代女子出门前哭嫁的规矩更是不以为然。 真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情理上她也知道骆家离摄政王府不远,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但她更知道,跨出这道门她就有了一个新的家庭,纵然骆家依然还是她的家,却还是不一样了。 想到这些日子爹爹对自己的宠爱,兄长母亲姐姐对自己的关心,骆君摇鼻子一酸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哭腔。 骆谨言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别哭,大哥送你出门。” “嗯。”骆君摇吸了吸鼻子,小声应道。 小心地趴到骆谨言的背上,很快脚下一空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新人出门!” 喜乐声,鞭炮声,欢笑声,道贺声起起落落,骆君摇听着十分喧闹。 骆谨言背起妹妹朝门外走去,身后谢衍也再次拱手拜别岳家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刚一出门,便听到背后传来骆云的哭嚎,“我的女儿啊!我的瑶瑶啊……” “……” “……”谢衍脚下也忍不住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跟上了骆谨言的脚步。 骆君摇被送上了喜轿,坐在喜轿里也依然能从外面喧嚣的声音中听到自家爹爹不舍的声音。 骆君摇忍不住揭起盖头,想要掀开车窗的帘子去看看自家爹爹。 不等她行动,宋琝已经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笑道:“你可别动,别一会儿大将军真拦着不让走。” 骆君摇眼角有些红,眼妆也被晕开了一些,显然是方才哭过。 “我爹爹……” 宋琝掩唇笑道,“舍不得你么,没什么,别人家成婚也是有的。只不过…没想到大将军反应这么大。” 父母舍不得女儿多得是,不过大多数都是母亲。向骆大将军这样嚎啕大哭的,还真不常见。 骆君摇倒是明白这是为什么。 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按部就班准备婚礼,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缓冲,爹爹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这次确实太过急促了,爹爹刚从边关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女儿就出嫁了,饶是骆大将军这样的铁血男儿也有些受不了。 宋琝走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大将军就是一时激动。再说了,过两天不就回来了么?” “真热闹。”跟在宋琝身后进来的是梁疏风,她看了看这足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喜轿内部,忍不住感叹道:“摄政王妃就是好呀,瞧瞧这轿子…我也算是托了摇摇的福了。” “思思和红袖姐姐呢?” 梁疏风笑道:“思思和红袖坐后面的轿子,兰音兰珍还有翎兰和药儿姑娘在外面侍候。”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梁疏风掀起车窗一角往外看去,原来是迎亲队伍正在朝四周围观的百姓撒钱和喜糖。 随着礼官高声宣告起轿,鞭炮锣鼓和喜乐齐鸣,迎亲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宽敞的街道红绸铺地,街道两边被鲜花和彩绸装点得看不到丝毫初冬的萧瑟。 今日艳阳高照,正宜大婚。 与来时不同,迎亲回去的路上是宗人府康成郡王和礼部官员打头引路,镇国军将士随后,然后方才是被前后各七十二对侍从女官护持的喜轿徐徐前行。 骆家负责送亲的长辈是成国公,鲁国公等六位国公和侯爷以及他们的后辈和玄甲军的年轻将领。这六位国公侯爷都曾经是骆云的同袍,与骆家关系也不错,也算得上是骆君摇的长辈了。 骆君摇端坐在喜轿里,听着外面源源不断的欢呼声,忍不住悄悄揭开了车窗帘子小小的一角,却恰好看到旁边谢衍端坐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影。 她心中一跳,连忙飞快地放下了帘子,不知怎么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却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题外话------ 稍后还有几更哈,今天一定把婚礼写完!加油!ps:求月票,求关注,求订阅~~ 206、变化(二更) 迎亲的队伍在喧闹的街道上前行着,虽然摄政王府距离骆府并不远,但迎亲的队伍却不会直接回去,而是要在城中绕一圈儿再回摄政王府。 这是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骆家的姑娘便是摄政王府的王妃了。 围观的人们一边感叹摄政王府迎亲队伍的排场一边又回想起之前两家送聘礼送嫁妆时的场景。 不得不死心塌地地承认:这骆家和摄政王府,还真就是绝配! 都是为了骆二姑娘,哦不,是摄政王妃不计代价啊。 距离迎亲队伍还隔着一条街的一座高楼上,楼顶开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窗,窗前站着一个神色阴沉的青年。 他正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迎亲队伍,眼底满是阴鸷和仇恨。 “别看了。”轻柔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妙龄少女如出谷黄莺般清脆,多了几分极淡的沙哑低柔,却有着十分的温柔缱绻,听到人耳中总是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耳根酥麻的感觉。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在上雍躲了好些时候的斜斡云。 不知是他这些日子实在过得糟糕还是做了易容,他的模样跟前些日子劫持骆明湘已经有了极大的差别。模样消瘦脸色蜡黄,神色也越发阴鸷,甚至连身形似乎都不似从前挺拔,仿佛是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 饶是如此,听到这三个字他阴鸷的神色也不由缓和了几分,顺从地离开了窗前。 房间里有些昏暗,一张八折千里江山画屏后面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人影。 只听那女声继续道:“有了上次的事儿,这次谢衍定会严防死守。这里虽然还隔着一条街,你看得久了未必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女子这话分明是在谴责斜斡云上次的冲动妄为,但在她说来却是和风细雨仿佛是个母亲的谆谆教导。 斜斡云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不好。” 女子轻笑了一声,道:“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用处,阿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斜斡云心中更加愧疚,原本阴鸷骄傲的人几乎要将脸贴到胸口了。 他并没有踏入屏风后面,而是站在原地恭敬地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让谢衍这么太平顺利的成婚?” 女子轻笑了一声道:“眼下想做什么也无可奈何了,况且…我如今只是一个担心孩子不远万里过来探望的母亲罢了,还能做什么呢?谢變的侄儿成婚,也算是一桩喜事儿,只好让阿容替我送一份贺礼过去了。阿容来了吗?” 屏风后面,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低声道:“九王子的人说,他收了摄政王府的喜帖,一大早就过去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女子幽幽叹息声响起,“阿容大了,才离开母亲多久,就有些不听话了呢。” 只听声音便可知道,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年纪,并没有学着年轻姑娘们刻意让语调尖细清脆一些,也并不故作媚态,卖弄风情。 但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本就是风情。 她声音温柔低沉,仿佛是一个温柔的母亲,一个婉柔的妻子,一个款款的情人,一个一举一动都足以销魂荡魄的魔鬼。 “罢了,回头递上国书吧。”女子轻声道:“别让人以为咱们不懂规矩。还有我们为大盛楚王准备的贺礼,也送过去吧。” “是,夫人。” 迎亲的队伍距离王府越来越近,同样距离摄政王府不远的穆安王府气氛却冷凝得几乎结成冰了。 迎亲队伍路过穆安王府外面的大街时,乐队高亢嘹亮的《龙凤引》穿过了偌大的王府,即便是如今退居后院的穆太王院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穆王躺在床上听着这声音,并没有为儿子成婚感到高兴,反倒是气得浑身颤抖当场便呕了一口血出来。 陪在他床边的是穆王妃和樊侧妃,以及谢衡和韩氏。 按说穆王纵然重病在床,谢衡身为谢衍的大哥也是有资格出席婚宴的。 然而穆安郡王却直接下令,让谢衡和韩氏留在府中侍候穆王。谢衡心中自然万分不满,却也清楚只凭穆安郡王是万不敢下这样有违礼数的命令的。 这只能是谢衍的意思。 他娘说得对,他们现在惹不起谢衍! 谢衡垂首站在旁边,心中满是怨恨。 “王爷。”穆王妃见状连忙坐到了床边,她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娇贵女子,此时却不嫌污秽,想要亲自上手为穆王擦拭血迹。 奈何穆王并不领情,虽然浑身无力却还是竭力推了她一把,“没用的废物!滚开!” 他此时并没有什么力气,虽然用尽了全力却也只将穆王妃推得身子稍稍偏了一下。 “王爷?”穆王妃有些委屈地望着丈夫。 穆王冷声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穆王妃小声道:“王爷现在身体不好,何苦操那些心?阿衎也是个孝顺孩子,王爷…王爷便别跟知非赌气了,好好养养身体不好么?” “滚!”穆王气得脸皮都在抖了,他若是只想在院子里颐养天年,还要她做什么?嫌她还不够碍眼么? 面对丈夫如此无情的态度,穆王妃纵然再怎么痴情也有些撑不住了。 她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又低头去看躺在床上喘息着的穆王。 穆王却没有看她,而是对站在旁边的樊侧妃道:“你过来,扶我起来。” 樊侧妃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去扶他坐起身来。 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穆王在日常例行叱骂谢衍的时候突然一口气上不来昏死了过去。 等王府的大夫匆匆赶来救醒之后就发现他浑身无力,别说下床走动就算是想要自己起身都困难。 穆王自然不会没有怀疑,但连续换了好几个大夫都一再表示,他没有中毒的迹象。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长期心情郁结,再加上怒火攻心这才导致了昏迷。 至于浑身无力,只是昏迷时间长了一些的后遗症而已。而且太王这昏迷也并非普通的昏睡,稍有不慎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若是想要延年益寿,建议太王修身养性,戒嗔怒。 穆王听了这些话,险些又被气晕过去一次。 穆王妃站在床边望着正在樊侧妃的帮助下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的穆王,他唇边还有胸前的衣襟上还有血迹没有擦拭。 不知怎么的,穆王妃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白皙如玉的指尖。 心中竟有一丝庆幸她方才并没有沾染到那血迹,好脏啊。 再看看穆王,曾经俊美疏朗的容貌已经布满了皱纹,消瘦苍白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曾经让人心折的世家公子的矜贵气度,也在这样狼狈的环境中荡然无存。 穆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老男人。 这…不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头子么? 在低头看看自己依然如少女般白嫩美丽的手,她…爱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竟然还不爱她? 看着床上挣扎着的老男人,穆王妃心中突然陷入了无限的恐慌。 眼前的男人已经从当初纵马皇城,风流俊俏的贵公子变成了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那么她呢? 这么多年,她又做了什么?她又变成什么样子? 她早已经没有了娘家,没有了父母亲人,她还有什么? 对了…她还有儿子。 穆王妃突然定了定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穆王的眼底多了几分古怪的光芒。 背后垫了两个软枕,穆王才不好容易坐起身来。 一抬眼却看到穆王妃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这样的穆王妃这二三十年来穆王见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不以为意了。只是不耐烦地道:“还不出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次穆王妃却没有哀怨哭泣,或者祈求留下来照顾他,而是沉默地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 不仅是穆王,就连樊侧妃和谢衡夫妻俩也有些惊了。 樊侧妃望着穆王妃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穆王妃走出穆王院子,便看到不远处院子里谢承佑兄妹和沈令湘站在园中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远远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今天摄政王府的婚礼,穆王郡王夫妇只带了自己的儿女去,大房的人一个都没带。 穆王妃漫步走过去,谢承佑兄妹俩连忙侧身见礼,“见过太妃。” 虽说是见礼,却着实有些随意。 可见这兄妹俩谁都没有将她这个穆王妃放在眼里。 若是往常穆王妃并不会考虑这些,但此时看着这两人却怎么看也不顺眼了。 她并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看向旁边的沈令湘,轻声问道:“她是谁?” 沈令湘连忙上前,躬身道:“妾是大公子的侧室,沈氏。” “你便是沈氏?”她纵然不管事,但毕竟是跟谢衍和谢承佑有关的事情,还是听身边的嬷嬷说过几句的。 沈令湘垂首道:“正是,妾沈氏见过太妃。” 穆王妃走到沈令湘跟前,定定地打量着沈令湘,仿佛忘了还站在旁边的谢承佑和谢沅。 半晌,穆王妃才有些厌倦地道:“罢了。”然后便自顾自带人走了。 被抛在身后的谢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大哥,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房如今已经失势了,但谢沅对穆王妃的态度却并没有改变,因为她根本不怕穆王妃。 就如同当初,她明知道骆君摇的后台比她硬,也依然敢欺负骆君摇是一个道理。 在她看来,这种自己犯贱的女人,就是活该被她欺负的。 谢承佑也有些惊讶,望着穆王妃的背影蹙眉道:“或许,是心情不好?毕竟…摄政王府今天……” 说到这个,谢承佑的心情也更加糟糕起来,生硬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这么多年穆王妃给所有人的印象都太过深刻,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她此刻真正的变化。 207、新婚,引凤归(三更) 摄政王府开府已经有十来年了,今天却还是第一次真正户门大开广迎嘉宾。 虽然同样人丁稀少,但摄政王府和骆家还是不同。 骆家是真的没有什么得用的旁支,而谢衍如今纵然更像是个孤家寡人,但整个皇室的人都是他的同宗同族。 因此,今日摄政王府负责接待男宾的是安成郡王和穆安郡王带着各自的儿子,还有去迎亲尚未回来的康成郡王。长昭公主驸马带着公子打点杂事,太华公主领着长陵公主长昭公主接待女眷。 就连刚刚从骆家赶回来的宁王都吩咐世子带着底下几个兄弟帮衬着做一些小事。 皇室内部如何纷争是一回事,但这样的重要场合身为皇室一员也不能袖手旁观,将双方不对付写在脸上是莽夫所为。 招呼女眷的大殿里,长陵公主被坐在一边的宁王妃拉住,“贤语。” 长陵公主只得停下了匆忙的脚步笑道:“宁王婶,可是有什么事?” 宁王妃看了看四周,道:“你二叔二婶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让人去催一催?” 闻言,周围的其他女眷起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摄政王和父母关系冷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也有不少人暗暗好奇,今天摄政王府大婚穆王夫妇会是个什么态度。 要知道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除了穆安郡王夫妻俩时不时过来帮些忙,穆王府其他人可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连整个婚礼都是太华公主在操办。 若不是还有穆安郡王两口子在,只怕外人都要以为这两家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长陵公主笑道:“原来是问这个,宁王婶还不知道么?昨儿半夜二婶就让人过来传过话了,说二叔因为知非大婚太过欢喜激动,晕过去了。今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呢,这才让穆安郡王夫妻俩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你瞧,他们两口子这一大早忙里忙外,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是因为二叔二婶没能过来,觉得是自己没照看好二叔,愧疚呢。” 谁都知道这话是扯淡,但谁都没有说破的意思。 至于穆王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昏过去,除了宁王府的人,在场绝大多数人也不感兴趣。 宁王妃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迎亲队伍回来的乐声和鞭炮声,门外有管事满脸笑容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迎亲队伍回来了,王妃到了!” 闻言,长陵公主精神一振,不再理会宁王妃笑着对众宾客道:“新人接回来了,各位,本宫先失陪了。” 几位命妇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咱们也出去迎一迎新王妃吧。” 不少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只有宁王妃等少数几个坐着未动。 其他人也不多说什么,宁王妃毕竟还是楚王妃的婶婶,她不出去迎接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一片喧闹声中,新人进了王府。 新娘先被送去了王府专门为新娘准备休息的小楼,尚未行礼的新人可在这里稍事休息,或者吃点东西或者补妆整理仪容,等到了钦天监算好的吉时,再被请去大堂拜堂成婚。 骆君摇被一群姑娘簇拥着走进外院专门准备好的小楼,秦凝就从房间里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小姑娘,“你们可算是来了,我等了好久呀。” 众人也都认识那姑娘,那是长昭公主的小女儿怀阳郡主徐歆玉。小姑娘今年十三岁,比秦凝还要小上大半岁。 等到侍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宋琝才伸手揭下了骆君摇头上的抬头。 秦凝睁大了眼睛叹道,“摇摇,你可真好看,难怪我舅舅喜欢你呢。” 旁边梁疏风忍不住打趣道:“以后可不能叫摇摇了,要叫舅母啊。” “……”秦凝有些郁闷,“怎么感觉凭白比你们矮了一辈。” 众人齐声笑道:“就是比我们矮了一辈。” 本身也出身皇室的梁疏风笑道:“以后要叫姑姑哟。” 秦凝翻了个白眼,“我叫你姑姑,你叫我母亲什么?” 梁疏风瞬间哑口无言。 她要叫长陵公主姨母。 秦凝觉得叫舅母别扭,但徐歆玉却接受良好。 小姑娘走到骆君摇跟前,盈盈一拜,脆声道:“歆玉见过舅母。” 秦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小表妹一眼,小姑娘却调皮地对表姐做了个鬼脸,“本来就是小舅母啊。”显然,这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 倒是骆君摇被一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娘叫舅母,略微有点脸红起来。 “奴婢求见王妃。”门外传来含笑的女声。 不等骆君摇回答,秦凝就听出了来人的声音,笑道:“是奉剑姑娘,快进来。” 奉剑带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几个侍女手中都捧着各种鲜果点心和果浆。 点心都是特意制作成小小的方便入口的模样,鲜果也都切成了小巧漂亮的一块块的,显然都是特意为新娘子准备的。 奉剑朝众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才道:“奴婢奉命,送些点心过来给王妃和各位姑娘享用。”说话间,她挥手让侍女将手中的鲜果点心都放到了桌上,又对骆君摇道:“奴婢们便在外间侍候,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便是。” 骆君摇跟奉剑也不算陌生,笑着点头应了,奉剑这才欠身告退。 “摇摇方才一路都盖着抬头没瞧见,今儿的婚礼可当真排场大得很,现在京城里这些贵女肯定都不知道在心里酿了几瓶酸醋了。” 不仅是婚礼的风光场面,还有摄政王府的聘礼和骆家晒出的嫁妆,更有今天在骆家大堂之上谢衍的承诺。 虽然不少人都对此抱着几分看笑话,等着将来谢衍自己打脸的心情,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承诺对女子来说还是十足让人羡慕嫉妒的。 因此,新人都还没有出骆家的大门,摄政王殿下在骆家大堂上的誓言就已经飞遍了整个上雍皇城。 就连在摄政王府的秦凝等人也都知道了。 沈红袖道:“他们不是早便该酸了么?” 众人莞尔一笑,可不是么? 秦凝道:“我以后也要找一个跟舅舅一般对我好的男子。” 徐歆玉拿手指刮了刮她的小脸,小声道:“表姐,羞羞。” 秦凝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啊。再说了,连舅舅这样的身份地位都愿意做到,那些人还才不如我舅舅呢,凭什么还要本郡主迁就他们?” 骆君摇笑着一拍秦凝的肩膀道:“有志气,说得对!” 秦凝得意地道:“那是自然。” “咳咳。”门外传来一声闷咳,众人回头望去才看到太华公主正站在门口是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秦凝脖子一缩,将自己隐藏在骆君摇身后小声叫道:“太华姑婆。” “见过公主。” 太华公主走了进来,苍老的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不必多礼,我来看看君摇。” “见过公主。” 太华公主上前扶住骆君摇,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以后跟知非一样,叫姑母便好。以后你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去做,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道:“谢谢姑母,我知道的。” 太华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对这小姑娘大气不扭捏的态度十分满意。 拉着骆君摇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太华公主才又起身离开,看着她离开别人还好倒是秦凝长长出了口气。 “姑婆没生气吧?”秦凝显然还惦记着自己先前说的话被太华公主听到了。 骆君摇笑道:“当年高祖创业,太华公主也是有功的,可见也是个女中豪杰,你这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如今上雍皇城对贵女的管束是严苛了不少,但太华公主年轻时候可未必。 否则那时候怎么会有太皇太后那样辅佐丈夫开国,太华公主这样凭着自己的功劳一路受封大长公主的女子?更不用说还有白靖容那样…到现在还能搅弄风云的女人。 秦凝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对哦。” 骆君摇怜爱的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不怕哦,我们安阳郡主敢说敢当。” 于是,又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酉时二刻,几声古朴悠远的钟鼓声之后,婚礼正式开始。 摄政王府的主殿名为镇安殿,是一座面阔七间,重檐歇山顶,可谓是整个摄政王府最宏伟大气富丽堂皇的一座大殿了。 这镇安殿是王府举办大型庆典宴会或者需要同时召见大批官员议事才会用到的地方。因为谢衍习惯在宫中解决政事,极少将朝中大臣招到摄政王府来,这么多年王府也没有办过什么大型宴会,因此这座宫殿几乎没有正式启用过。 如今头一回正式启用,便是摄政王和王妃的大婚之礼。 虽然三品以上官员勋贵几乎一个不落全部都来了,但放在这镇安殿中竟然也并不显得如何拥挤。 谢衍一身红衣翩然站在大殿门口,俊美的容颜在满堂华灯映照下,越发显得气势卓然,英挺逼人。 他足下,正红的地毯一路向外延伸着。地毯的尽头,骆君摇正在一群华衣少女的簇拥扶持下,缓步朝着殿门口走了过来。 乐声古朴淳厚,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感。 骆君摇在秦凝和徐歆玉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前方。 她虽然看不到,但却清楚的知道,就在前方不远的大殿门口,谢衍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雍容清贵的古音下,她脚步轻缓,却仿佛每一下都正好踏在了那古音的节奏上。 一步,一步。 直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摇摇。”她听到他轻声唤道。 ------题外话------ 上午三更,下午五点更后面的哈~~(* ̄3)(e ̄*) 208、新婚, 拜天地!(四更) “摇摇。” 低沉的嗓音入耳,盖头下骆君摇唇边不自觉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谢衍轻声对她道:“摇摇,别怕,跟着我。” 骆君摇轻轻点头道:“好。” 旁边秦凝和徐歆玉对视了一眼,识趣地各自后退了半步,将搀扶牵引新娘的任务交给了楚王舅舅。 谢衍牵着骆君摇跨过大殿门口高高的门槛,踏入了殿中。 大殿中宾客满座,华灯高照,富丽雍容。 随着新人踏入,大殿一角的琴师走起了宴乐,随着琴声伴奏的各类乐器也纷纷响起。 与迎亲路上那样纯粹的喜庆热闹不同,大殿之中奏起的礼乐更多了几分肃穆庄严。 大殿最前方的主位上,是一块巨大的牌位。 牌位上描金字迹写着——大盛高祖圣仁皇帝之灵位。 牌位前方的桌案上,还放在一大一小两方印玺。 在场的都是上雍的权贵勋爵,自然不会认不出来,那是高祖皇帝曾用过的玉玺和太皇太后的宝玺。 大殿中,骆君摇和谢衍并肩携手而立,听着康成郡王拖着尾音念完了长长的祝祷词,骆君摇才暗暗松了口气。 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也打起了精神,只听康城郡王神色肃然念道:“楚王殿下与王妃骆氏大婚之礼,新人于亲友宾客前诚心叩拜,以告天地高堂。跪!”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再拜!” “夫妻对拜,三拜!起!” 古朴庄严的古乐配上康成郡王恭肃洪亮的声音,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拜过了天地。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拜堂过程中这对新人的手一直都是牵着的。 反倒是那一团红绸花球,倒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 拜过了天地,谢衍扶着骆君摇站起身来。 他低头望着跟前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女子,往日冷淡的眼底蕴藏着无限温柔与欢喜。 拜过了堂这场婚事就算是差不多完成了,康成郡王也暗暗松了口气,补上了今天他作为婚礼礼官的最后一句话,“送王妃入洞房。” 他身为宗人府宗令其实不需要亲自出面主持婚礼,但这位堂侄给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时间太短交给属下他也不放心,干脆自己辛苦受点累把事情给办了。 眼下总算是圆满结束,康成郡王自然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谢衍朝大殿上众宾客点头示意之后,牵着骆君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外面走去。 摄政王府面积极大,镇安殿在摄政王府第三道门后面,是外院第一重宫殿。而境园却在摄政王府内院最后面,中间足足隔了有大半个王府。便是白日里走过去也需要好一会儿,更何况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骆君摇头上还盖着盖头。 摄政王府自然也早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早在大殿外面准备了步撵。 奉剑带着几个侍女上前来,要扶王妃上撵,却被谢衍抬手挥退了。 谢衍倾身一把将人横抱起来,骆君摇轻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谢衍低头轻声道:“别怕。” 骆君摇立刻也回过神来,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谢衍便当先一步抱着王妃朝后院境园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看客。 “噫!楚王舅舅真的太、太……”秦凝回过神来,小脸微红兴奋地忍不住直搓小手。 站在旁边的沈红袖借着火光看清楚她红扑扑的小脸,有些好笑地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秦凝抓着她的手道:“难道你不激动吗?楚王舅舅直接把摇摇抱回了境园唉!你看那些人……” 沈红袖表示,周围的人并没有跟安阳郡主一样激动,被吓到了倒是更多一些。 旁边宋琝听了两人的对话,倒是微微偏头浅笑道:“我觉得阿凝说得很有道理呀,若是有摄政王这样的良人确实是件幸事,当初畏摄政王如猛虎的上雍名门贵女今晚定然扼腕叹息夜不能寐。” 可不是么?若是早有人能得到摄政王青睐,如今楚王世子恐怕都能跑了。 谁能想到这些年名声几乎能吓得闺中女子当场晕厥的摄政王殿下,竟然是这样一个深情好郎君呢? 那些年纪稍长一些,如今大都已经出阁了的贵女们恐怕当真要扼腕了。 赵思思道:“好啦,咱们该去看看摇摇了,摄政王还要出席晚宴呢。” 宋琝微笑道:“不着急,咱们慢慢走过去。” 谢衍一路抱着骆君摇往境园而去,今晚整个摄政王府灯火通明,处处华灯高照,各色花灯映照出绚丽的色彩,更是让整个王府明亮绚烂的仿佛是一个彩色的世界。 骆君摇靠在谢衍胸前,谢衍脚下很快,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不多时就被抛得老远。 前院喧闹欢腾,后面却依然宁静如昔。 踏入了境园,就更加宁静了。 骆君摇忍不住悄悄将盖头揭起了一个小角,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便听到头顶谢衍的笑声,“不喜欢就取下来。” 骆君摇没问合不合规矩之类的问题,果然直接就将盖头揭了下来。 被盖头捂着半天,可算又能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了,骆君摇也忍不住出了口气。 “好漂亮啊。”境园里一片明亮,夜风送来了空气中淡淡的馨香,四处悬挂的精巧彩灯将整个境园装点得宛如一个梦幻世界。 “摇摇也很漂亮。”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我当然漂亮了,不然怎么能有这么俊美的相公呢?” 谢衍眼底含笑,“摇摇说得对。” 骆君摇一手拉着盖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谢衍轻轻将她放下地,骆君摇愉快地原地转了个圈儿,问道:“好看吗?” “好看。”谢衍低声道。 骆君摇眨了眨眼眼睛,“我说的是嫁衣。” 谢衍点头,正色道:“嗯,我说得也是嫁衣。” 骆君摇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 谢衍笑看着辉煌的灯火下,眸光璀璨,顾盼流波的红衣少女,低声道:“摇摇自然比嫁衣更好看。” 说罢,抬手将她圈入了怀中,低头轻轻在那娇艳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骆君摇低声道:“这还差不多,咱们快走!你不是还要回去敬酒么?”说罢,便拉着谢衍快步往新房的方向而去。 谢衍清楚地看到,她美丽的面容上红霞飞起,娇艳不可方物。 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而去。 “噗嗤。”卫长亭坐在小楼的房顶上,笑得险些就从房檐上滚了下去。 顾珏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心点,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卫长亭道:“本公子还是头一回看到,原来送新人入洞房是新娘子拉着新郎跑的?” 顾珏道:“这件事你最好别跟王爷提。” “你当我傻么?”卫长亭翻了个白眼,道:“我去跟他提,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偷窥他…啊,不对,我们明明是在监控王府的安全。” 顾珏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卫长亭坐起身来,忍不住蹙眉道:“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你还想如何?”顾珏问道。 卫长亭道:“我们收到确切消息,白靖容已经到了上雍。她这么安静,我有点不习惯。” 顾珏不以为然道:“前些日子蕲族在上雍的细作被打击得近乎全废,白靖容就算现在来了上雍又能做什么?就算将她在蕲族这些年积累的人马全都带过来,是够让玄甲军推的还是够镇国军踩的?” 卫长亭撑着下巴思索着,“也对。”白靖容手下确实是高手无数。但单个的高手在数以万计的大军面前,其实没什么用。 “难道白靖容今晚真的会安分守己看着摄政王府办喜事?”卫长亭道,“咱们可以放心了?” 顾珏道:“不知道。” “……”卫长亭无语,“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顾珏道:“我是告诉你,既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那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行吧。”卫长亭叹气,“听起来像是很有道理,虽然我又觉得你其实什么也没说。 行完了礼,外面却还有大半个皇城的权贵等着谢衍去招呼。 谢衍并没有在新房久留,安置好了骆君摇吩咐境园的侍女小心侍候,谢衍便出门回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等谢衍一走,骆君摇便遣退了一众侍女,这才仔细打量起跟前的新房。 许多权贵人家当家主母和家主并不是住同一个房间,甚至是同一个院子的。但谢衍显然并没有分开住的打算,骆君摇陪嫁的家具还有她日常的用品全部都摆在了新房里,而这个新房赫然便是谢衍原本的寝房。 偌大的新房目光所及,尽是一片喜庆的红。 房间中央的桌面上,一双龙凤红烛正静静地燃烧着。 锦绣为饰,鲜花点缀,每一处都无不透露出精心。 骆君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才突然轻声笑道:“出来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骆君摇并不着急,笑吟吟地道:“再不出来,我可叫人了啊。” 片刻后,一个小脑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谢骋扬起笑脸,乖巧却又可怜巴巴地叫道:“小婶婶。” 骆君摇并不惊讶,走到床边坐下低头问道:“你怎么会躲在这儿?” 谢骋道:“阿骋求了长陵姑姑带我来的呀。” 骆君摇笑道:“别顾左右而言他哦,我是我,你怎么会在躲在新房里。” 谢骋吸吸鼻子,小声道:“我跟长陵姑姑说我困了,长陵姑姑让我在境园里休息,然后我就偷偷跑进来啦。小婶婶,阿骋特意来陪你的,你不要告诉皇叔好不好?” 骆君摇将他拉了起来,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问道:“你猜你皇叔方才发现你了没有?” “呃…没有吧?”谢骋不太自信地道。 皇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每次他无论躲在哪儿皇叔都能把他揪出来。 所以…皇叔到底有没有发现他? “小婶婶……”想到自己被皇叔发现的后果,谢骋紧紧抓着骆君摇的衣袖,“小婶婶,你要救阿骋啊。” 骆君摇被他扑了个满怀,忍不住笑出声,“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皇叔肯定没发现你,小婶婶也不会告诉他的。” 闻言谢骋立刻欢呼一声,“小婶婶真好。” 骆君摇心中感慨,小孩子真好哄啊。她都能发现谢衍怎么可能没发现呢?只不过是不想拆穿他罢了。 “皇叔是不是出去跟人喝酒玩儿去了,小婶婶一个人在这里,好可怜。”谢骋乖巧地道,“阿骋陪着小婶婶。” 骆君摇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别担心,很快就有人来陪咱们了。” 说话间,外面已经传来了沈红袖等人的声音,谢骋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 他才不想要人陪呢,他想自己陪着小婶婶玩儿。 夜色渐浓,转眼便已经将近亥时中了,镇安殿依然在大宴宾客一派歌舞升平的喧闹之象。 谢衍却已经摆脱了一众宾客,带着几分酒气漫步回到了境园。 境园的主建筑是一座极为宽敞的两进大院子,原本就是谢衍的寝殿所在。 谢衍踏入院中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看来即便是留在新房里,某个姑娘也不会让自己无聊孤单。 原本喝了不少酒以及酒宴上那些无聊试探而隐隐有些不悦的心情瞬间消散,心中只剩下了柔软和暖意。 谢衍唇边多了一丝淡笑,快步朝着新房而去。 给骆君摇作伴的几个姑娘见摄政王回来了,立刻都纷纷起身告辞。 唯独谢骋还有些不甘心,扭着身子想要继续多赖一会儿,也还是被发现自家舅舅脸色不对的秦凝一把拎起来抱了出去。 姑娘们的声音很快便远去,新房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骆君摇望着谢衍,难得有些不自在。 谢衍朝她伸出了手,轻声道:“摇摇,来。” 骆君摇缓缓走了过去,将一只手放倒了谢衍掌心。 谢衍牵着她往外走去。 骆君摇有些好奇,“去哪儿?” 谢衍笑道:“就在外面,你看了就知道。” “嗯?还有什么好看的吗?” 出了门,谢衍搂着她的纤腰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 骆君摇心中好奇,心里那点不自在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着谢衍一起站到了房顶上,“看灯的话,不是外面的小楼跟更合适吗?” 谢衍笑道:“摇摇喜欢那里?”院外不远的地方,正是上次骆君摇遇到谢衍独自一人饮酒的小楼。 不等骆君摇答话,她便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朝着院外的小楼飞了过去。 两个身影相依相伴,仿佛一对在夜空中并肩起舞的鸾鸟,夜空中传来骆君摇清脆欢快的笑声。 骆君摇虽然习武也算勤奋,但功底平平,在轻功这一项上远远达不到谢衍这样飘逸如冯虚御风的感觉。 这样远的距离和高度,骆君摇自己是万万不可能两个起落就直接飞上去的,更不用说是带着一个人上去了。 两人落到了小楼最顶层,正是上次两人说话的地方。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站在这里一眼望过去,整个摄政王府和大半个内城尽收眼底。 今晚的摄政王府流光闪烁,光芒万丈,宛如白昼。 前面的大殿里依然沉浸在丝竹和喧闹声中,骆君摇问道,“宴会还没结束,你就先走了么?” 谢衍笑道:“哪个新郎会留到最后?若还要我一直陪到最后,还要其他人作甚?” “好吧。”骆君摇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也不喜欢你一直在外面,明明是我们的婚礼,但是这一整天我们也没在一起待一会儿。” 谢衍将她揽入怀中,“我会一直陪着瑶瑶的。”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朵绚丽的金黄色焰火在空中绽放,瞬间铺满了大半个王府上空。 金色的焰火之后,又有无数的烟花同时升上天空,依次绽放。一朵朵华丽的花朵在空中盛开,又化作流火落下。 牡丹富贵,金菊怒放。 凤飞九天,龙腾长空。 一个个华贵绚丽的巨型焰火,令人不忍移开视线。 原本应该已经安静下来的上雍皇城似乎一瞬间重新醒了过来。 已经没入了夜色中的地方一处处重新亮起了灯盏,人们三三两两走出家门,抬头仰望远处天空的华美火焰。 很快,位于皇宫的玉露台也燃起了焰火,绚丽夺目的焰火照亮了整个上雍皇城。 这显然也是为了庆贺摄政王殿下大婚。 骆君摇和谢衍站在小楼上欣赏着这一幕,骆君摇靠在他肩头,笑道:“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谢衍微微点头,“喜欢么?” “喜欢!”骆君摇点头道。 是真的喜欢,她喜欢一切热闹华丽的东西,况且还真的这样美丽。 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呢? “谢衍,你若是去勾搭小姑娘,一定无往不利。”骆君摇忍不住笑道。 谢衍轻声道:“我只会勾搭你。” “真会说话。” 谢衍道:“既然摇摇喜欢,我是否可以认为可以得到奖励呢?” 骆君摇俏丽的星眸转了转,道:“你闭上眼睛。” 谢衍淡淡一笑,果真闭上了眼睛。 骆君摇上前一步跳进了他怀里,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一个带着馨香的吻落到了他的唇上。 “谢衍,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骆君摇笑道。 谢衍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中蕴藏着喜悦和热情。 他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入了怀中,低下头重新噙住了那双甜美的朱唇。 一对新人相拥而立,在夜色下高楼上,他们尚带着几分淡淡的生涩,却无比真诚而热烈地交换着缠绵的吻。 他们身后,是布满了华彩绚丽无匹的天空,不停绽放的各种吉祥图案是对他们的祝福。 更远处,是巍巍皇城,万家灯火。 从现在起,他们也是这其中之一。 ------题外话------ (~ ̄▽ ̄)~结婚啦结婚啦,可算结婚啦,份子钱呢?(ˉ﹃ˉ) 婚礼是完成啦,后面的明天在继续~么么扎~ 209、蕲族国书 夜半更深,偌大的王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境园的小院里,屋檐下宫灯低悬,柔和的火光透过描画着锦绣山水的宫灯照亮了幽暗的小院。 庭院中央,各色花卉悄悄地绽放,空气中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新房里,龙凤红烛依然静静燃烧着,桌上放着两只已经空了的酒杯。 房间的另一侧,纱帐落下,绣帘低垂。 帘帐之后,骆君摇原本雍容繁复的发髻早已经放下,随意地披散在一边。 少女美丽的面容红潮未退,面带倦意地靠在谢衍怀中闭目沉睡着。 将她牢牢圈在怀中的男人此时却并没有跟着一起睡去,他正低头望着怀中沉睡的娇颜。抬手轻触那嫣红水润的唇瓣,仿佛舍不得将她惊醒一般又很快离去。 “摇摇。”他低声唤道。 “嗯?”半睡半醒中,骆君摇慢慢睁开眼睛却也是睡眼迷离,她模模糊糊地问道:“天亮了么?” 谢衍低笑了一声,柔声道:“还没有,你才刚睡下。” “哦……”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 锦被滑落,露出她一只纤细如玉般无瑕的手臂,却很快被谢衍握住了手重新塞了回去。 初冬夜晚的寒意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睁开眼便看到眼前男子清醒而深邃的眼眸,还有男人坚实的胸膛和锁骨下明显是被咬了的痕迹。 “你…怎么还不睡呀。”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住地往旁边瞟。 “疼,睡不着。”谢衍低声道。 骆君摇觉得自己被震惊了,她都没有喊疼他喊什么疼? 一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眼眸,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被自己咬的伤口。 这…这也不能怪她呀。 “真的…很疼?”骆君摇小声问道。 “嗯。” 刚刚半睡半醒其实脑子并不十分清楚的骆君摇想了想,凑上去轻轻吹了吹。 如羽毛划过皮肤般轻柔,男人眼眸越发深邃。 “摇摇。” “不疼了吧,我没有很用力。那个…我不爱咬人的。”骆君摇小声道,心里有些忐忑。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咬了谢衍了。 谢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骆君摇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谢衍!” 谢衍无奈,“本王错了,王妃恕罪。” 骆君摇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房间里,只剩下摄政王殿下伏低做小赔不是的声音,许久才又有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 初冬清寒,夜深人静,隐隐的笑声却让宁静的小院平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暖意。 清晨,明媚的晨光洒满了整个摄政王府。 花朵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秦药儿蹲在院门口一盆红色的花儿面前,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那娇艳的花儿。 “小药儿。”卫长亭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朝秦药儿招手。 秦药儿回头瞥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卫长亭也不在意,笑道:“小药儿,乖。我有事情要禀告王爷,快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对此卫世子也很是无奈,若是从前他就直接进去了。但如今王爷娶了王妃,再这么乱闯显然是不合适的。 若是打扰了什么,谢衍还不扒了他的皮? 秦药儿道:“王爷还没起来呢。” 卫长亭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有些怀疑难不成那其实是月亮? 摄政王殿下作息之规律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堪称噩梦。 卫长亭认识他这么多年,除了重伤昏迷了前一天不管什么时候睡觉,第二天也是雷打不动的早上卯时二刻起身。 现在这…… 卫世子再看看天空太阳的位置,已经过了巳时了吧?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色误人啊。竟然连摄政王殿下也渡不过这温柔乡,卫世子表示痛心疾首。 秦药儿有些不耐烦地扭头看他,“你怎么还在这里?真的要我进去禀告吗?”她倒是不介意,反正后果是卫长亭承担。 卫长亭摸摸鼻子道:“还是算了,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先走。” 好吧,他其实也是好奇谢衍新婚第一天是什么样子才赶着过来的。不过好奇这种事情,不值得让他惹毛谢衍。 秦药儿也不在意,点点头往院子里走去。 新房里,谢衍已经起身了。 燃了一夜的红烛已经熄灭,谢衍看了端水进来的兰音一眼道:“动静小一些,莫要打扰到摇摇。” 兰音微微躬身领命,将水端进了一边的洗漱间。 等到谢衍洗漱出来,换了衣服才漫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厚重的双重帘帐,就看到了依然沉睡着的新婚妻子。 谢衍眼底掠过一丝温柔,抬手轻抚她微红的脸颊,白净无瑕的面容肌肤娇嫩得仿佛吹弹可破。 “王爷,卫世子方才在院外求见。”秦药儿进来,小声道。 谢衍点点头站起身来,吩咐道:“好好照看王妃,不要吵到她。她醒了立刻过来禀告本王。” “是,王爷。”秦药儿难得乖巧地点头,一边又伸长了脖子想去看谢衍身后床上的骆君摇。 谢衍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安静些。” 秦药儿立刻抬起双手,两根食指在自己嘴上交叉表示我闭嘴,谢衍这才不再理会她往外面走去。 等他出去了,秦药儿这才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但到底没敢跑到床边去,只是伸着脖子看了看便放轻了手脚溜了出去。 卫长亭坐在书房里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忍不住开口调侃道:“摄政王殿下,您可终于起来了,看来昨晚……呃,咳咳,我的意思是,祝贺王爷新婚大喜。” 谢衍懒得理他,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道:“难得你一大早过来,何事?” 卫世子表示,摄政王殿下这是重新定义了一大早么? 这次他却没有跟谢衍抬杠,正色道:“蕲族人一大早便往礼鸿胪寺递交了国书。” 谢衍微微挑眉,卫长亭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蕲族王妃到访,她递上的是蕲族的正式国书,上面有姬遂的印章。”也就是说,白靖容不是以私人身份来大盛的,而是作为蕲族的使者。 如此一来,白靖容若是在上雍出了什么事情,就会被视为大盛想要与蕲族全面开战。不仅是大盛和蕲族的关系,也会让其他小国质疑大盛的礼节和作风。 毕竟,哪怕两国交锋也有不斩来使的说法,更何况现在无论大盛还是蕲族其实都已经无力再战了。 “蕲族王妃?”谢衍微微挑眉。 虽然在蕲族王庭确实有不少人称呼白靖容为王妃,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好听的称呼而已。 姬遂的大王妃是蕲族鼎盛大族之后,哪怕白靖容再如何受宠,她一个外来人这些年也未曾真正动摇大王妃的地位。 卫长亭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白靖容王妃的身份应当没问题,她身上有蕲族王妃的金令。我估计…那位大王妃还有她娘家恐怕是快要不行了。” 谢衍点头道:“既然如此,按照外族使臣接待即可。另外,提醒白靖容一声,让她最好安分一些。若是因为什么私怨魂断上雍,大盛朝廷概不负责。” “这倒是个问题。”卫长亭有些幸灾乐祸,“她的仇人可不少,要是她被人给寻仇…蕲族也怪不到我们吧?” 谢衍瞥了他一眼,“白靖容敢来上雍,你觉得她是真的相信大盛不斩来使么?”白靖容会不知道大盛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么?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卫长亭耸耸肩:“好吧。她还说想要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另外她刚到上雍昨天没来得上门道贺,就连贺礼都没能送出手,想亲自向你道贺。”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太皇太后身体不适,不必见了。本王与她无甚私交,既然想见本王,几日后大朝会宣她觐见便是。” 卫长亭剑眉微挑,也没有说什么。 以白靖容的性格,恐怕不会满意这个安排。 不过,上雍是他们的地盘,谁说一定要按照她的心意安排呢? “让顾珏看着崔折玉一些。”谢衍突然道。 卫长亭一怔,很快他脸上也多了几分肃然,沉声道:“我知道,但是余沉那个……” “你放心。”谢衍道:“他既然回来了,想必有走不出上雍的觉悟。” 卫长亭这才平静下来,点头道:“好,我会转告顾珏的。余沉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既然敢回来,再让他活着离开本世子就不信卫!” 谢衍没有说话,他知道卫长亭虽然看似不着调,却不用他提醒他不要冲动。 当年余沉的事情不仅仅是对崔折玉造成了极大打击,对卫长亭顾珏这些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因为,余沉是镇国军建立以来,身份最高的叛国将领。 当初,这件事几乎对镇国军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若不是谢衍站出来接手了镇国军,如今大盛恐怕已经没有了镇国军之名。 这些年,他们也不是没有设法诛杀叛徒。 但这些年余沉几乎从不离开蕲族王庭,不出席任何大型活动,除了需要的时候跟在白靖容身侧几乎也从不露面。 这一次,会跟着白靖容来上雍恐怕也是不放心白靖容的安危。 余沉,还是在谢衍之前的大盛军中第一高手。 骆君摇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了头顶上精致的百子千孙图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越发红润起来。 突然,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糟了,今天还要……哎呀!” 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些缠绵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骆君摇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有些无力地倒了回去,她忍不住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恨不得将直接埋进锦被里。 纵然她也算是习武之人,此时身上也很有些难受。这还是她时不时就因为自身原因而消耗过度疼一次,这要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能活着真是命大啊。 “这是在做什么?”谢衍低沉地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轻轻拉开了她捂着脑袋的锦被。 骆君摇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抬头去看谢衍。 谢衍正坐在床边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骆君摇也不害羞,直接扑倒在他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腰道:“我腰疼。” 谢衍轻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替她轻按着柔软的腰肢。 他手法轻重合适,又用上了些许内力,还有几分暖暖的感觉让骆君摇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又有几分昏昏欲睡。 “累了就再多睡一会儿。”谢衍道。 骆君摇睁开眼睛道:“不行,还要进宫给太皇太后敬茶。” 谢衍道:“明天去也行,伯母不会介意的。” 骆君摇道:“那怎么行?我们是晚辈,去晚了就已经很不好了,怎么还能不去?” 她虽然不大喜欢守规矩,但也不是真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有些规矩可有可无,有些却还是要瑾守的。 太皇太后一心盼着谢衍成婚,他们只是稍微辛苦一点去给老人家敬一杯茶又怎么了? 想到此,骆君摇也不惦记腰疼了。 拉开了谢衍的手径自坐起身来,推了推他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谢衍无奈,将她揽入怀中道:“再休息一会儿,我让人进宫去说一声,咱们下午再去。皇伯母如今每日睡得多醒得少,大多也是下午才有精神。” “哦。”骆君摇这才点头同意了。 谢衍笑问道:“还要按么?” “要!”骆君摇又趴了回去,拉起谢衍的手放到自己后腰处。 谢衍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在她脸侧亲了一下,才重新开始替她按揉疼痛处。 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听着王妃这是醒了,可是…王爷和王妃又没有召她们进去侍候,那这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奉剑看看兰音,兰音看看奉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奉剑才叹了口气对一边捧着洗漱用品和清水的小丫头们道:“先放一放吧,等王爷和王妃召我们了再说。” “是,姑娘。”几个小丫头连忙捧着东西去了另一边的耳房候着。 王妃用的水放久了也会凉了,需要更换成温水。 奉剑兰音几个依然守着门外,听到里面不时传来骆君摇的笑声。虽然没有听到谢衍的声音,但想必王爷和王妃也相处得十分愉快,眼下新婚夫妻你侬我侬并不需要她们进去打扰。 几个姑娘相视一笑,有志一同地退得更远了一些。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哈, 月底最后一天啦,求票票~求关爱。月票过期作废哟,关爱一下可爱(*?▽?*)的轻轻呀。 210、奉茶(一更) 用过了午膳,骆君摇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为自己挽发。 谢衍坐在一边看着,神色温和,眼神更是带着温柔。 以至于莫说是奉剑,就连兰音兰珍两个都觉得外面关于摄政王殿下的那些传闻莫不是空穴来风?摄政王殿下分明是个很温和的人啊。 骆君摇回头看他,“你一直等在这里,不会耽误事儿么?” 谢衍温声道:“就算是朝中官员,成婚总还是要给几天假期的。” 骆君摇点点头,“那就好。” 兰音接过旁边小丫头手中的两支发簪在她发间比了比,有些犹豫该用哪一支。 谢衍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兰音退下。 兰音看了看骆君摇,掩唇偷笑着退到了一边。 走到她身后,谢衍俯身就着跟前的镜子看了看,又扫了一眼摆在梳妆台前琳琅满目的发饰,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看似华丽却精致轻巧的金丝凤羽步摇。 轻轻将步摇簪在她发间,又抽了几支小簪簪在两侧。 “如何?”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回头满意地对他笑道:“很好,没想到摄政王殿下竟然对姑娘家的首饰也颇有心得。”这可不是什么人随便上手就能弄得好看的,有些男人看着一表人才,审美简直堪称地狱。 谢衍抬手点点她的鼻尖道:“调皮。” 又拿起放在一边勾画花钿的笔,轻描淡写几笔便在她眉心勾画出了一朵红色的桃花花钿。 骆君摇被他托着下巴看不到镜子,只得开口问道:“好看么?” 谢衍停笔,仔细看了看道:“好看。” “多好看?”骆君摇笑道。 谢衍微笑,“绝色。” “……”外人看到的摄政王殿下果然是假的! “王爷,王妃,该进宫了。”门外有人恭声禀告。 谢衍随手将笔递给旁边的兰音,伸手牵着骆君摇起身。 旁边侍候的奉剑和兰珍连忙送上了外衫和披帛。 新媳妇第一次拜见长辈自然不能穿得太素净,骆君摇今天穿着一身金丝绣缠枝牡丹的银红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淡金色薄沙云纹外衫,双臂间挽了一条暗金色绣花披帛。 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间凤羽轻颤,鬓边流苏摇曳。 眉间桃花娇艳,更衬得她顾盼神飞,娇艳动人。 谢衍伸手为她正了下发簪,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两人一路进了宫,才刚到太皇太后寝宫门口就看到黄公公和长陵公主还有秦凝都等在门口了,秦凝手里还牵着一脸兴奋的谢骋。 黄公公先一步迎了上来,“老奴恭迎王爷,王妃。” 谢衍上前一步扶住了黄公公,“黄公不必多礼。”黄公公是跟了高祖和太皇太后一辈子的老人,也是看着谢衍长大的,谢衍对他一向都颇为礼遇。 黄公公却笑道:“王爷宽仁,但老奴还是要先给王妃磕个头才是。” 主上对自己宽厚,黄公公却从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这也是他能安安稳稳一辈子最大的原因。 骆君摇笑道:“王爷说得对,黄公不必多礼。” 虽然这么说,黄公公还是恭恭敬敬地向骆君摇行了礼。 谢骋早按耐不住放开秦凝的手扑了过来,“小婶婶!” 谢衍伸手扶在骆君摇身后,以免她被谢骋扑倒,“阿骋。” 谢骋仰起脖子,眼巴巴地望着骆君摇。 骆君摇看着他乖巧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对谢衍道:“我没事,阿骋有分寸的。” 谢衍淡淡瞥了侄儿一眼,谢骋立刻一缩脖子躲到了骆君摇另一边。 “……” 看着三人的模样,长陵公主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阿骋,等会儿再跟你小婶婶玩儿。你皇祖母等着呢,先进去吧。” 太皇太后果然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了,半个多月不见太皇太后看上去跟之前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精神看着也好了不少,可见薛神医这段时间新配的药效果还不错。 朱太后坐在一边,神色显得有些冷淡。 太皇太后看到一行人进来,立刻笑着朝骆君摇和谢衍招手。 两人携手上前,“皇伯母。” 骆君摇也跟着谢衍唤了一声“皇伯母”,太皇太后拉起骆君摇的手,仔细看了看两人连连点头道:“好、好。” 她抬头对谢衍道:“君摇…是个好孩子,她年纪还小,你要多让让她。” 谢衍俯身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恭敬地道:“伯母,你放心,我会的。” “那就好。”太皇太后又对骆君摇道:“知非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昨天他跟骆将军说的话,我也听说了。他从小便是个言而有信的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多商量一些,别着急。也别在意旁人怎么说,自己和和睦睦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长长的一段话,太皇太后说起来有些断续。说上两句就总要停上一停,骆君摇和谢衍也耐心地听着。 骆君摇有些感动,谢衍昨天在爹爹跟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有许多女子心中暗生羡慕嫉妒。 但可以预见,外面的风评更多的恐怕还是嘲笑和鄙薄。 有人认为谢衍是为了拉拢骆家故作姿态,有人认为谢衍一时贪图美色早晚要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有人干脆就觉得谢衍是畏于岳家的实力本就不敢纳妾,现在先自己说出来还能给自己贴个痴情的标签。 太皇太后虽然是谢衍的长辈,却并没有因此而对骆君摇产生不悦的情绪,骆君摇甚至能从她苍老的眼底看到几分羡慕和遗憾。 世人都说太皇太后和高祖相互扶持创立大盛基业,是夫妻相守一生的典范。 但这也改变不了高祖从创业时身边就从未缺过红粉佳人,登基之后庶出皇子都不少,最后更是酿成了三王之乱的事实。 太皇太后午夜梦回未必没有想过,如果当初嫁的不是高祖,会不会就能够真正做到夫妻同心相守一生呢? 宫女们很快端来了茶水。 骆君摇和谢衍跪倒在太皇太后跟前,亲手将茶水奉上。 “伯母请喝茶。” “好,好。”太皇太后点头笑道,伸出手去接茶杯。 站在旁边的黄公公连忙上前,帮着太皇太后端稳了茶杯。 太皇太后如今的身体其实是不能喝茶的,因此也只是意思一下沾了唇便算了。 放下了茶杯,太皇太后又看向旁边,一个宫女捧着一个锦盒过来。 锦盒里面放的是一个七色宝石璎珞项链,还有一对白玉镯。 长陵公主上前亲自将项链给骆君摇带上,笑道:“君摇今儿这一身正好配母后这项链呢。” 宝石项链华丽夺目,配上骆君摇今天的打扮却正好。 太皇太后也是连连点头,显然是对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 “君摇谢过伯母。”骆君摇拜谢道。 “好孩子。”示意谢衍扶着骆君摇起身,太皇太后又将骆君摇拉到榻前坐下,笑道:“水灵灵的小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长陵公主闻言故作伤心,蹙眉道:“难怪这两年我要什么母后都不肯给,原来是嫌弃我不水灵了带着不好看。” 太皇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你还好意思编排我,你要什么我没给你?” 秦凝挤到太皇太后身边笑道:“外祖母,母亲不水灵了没关系,阿凝水灵呀。你不要给母亲了,给阿凝吧。” “好好好。”太皇太后伸手搂着外孙女又朝谢骋招招手道:“如今,这三个才是我的心头肉,你们该去哪儿便去哪儿待着吧。” 这话一出,就连一边侍候的宫女们也忍不住掩唇偷笑起来。 大殿中一片和乐融融,唯独朱太后只是微微扯了下唇角,显然并不十分高兴。 给太皇太后敬过茶之后,骆君摇也上前跟朱太后见了礼。 毕竟是一国太后,也算是谢衍的嫂子,私底下如何不提,明面上还是要尊重几分的。 朱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双方平平淡淡地以朱太后送了一支金簪做见面礼结束。 太皇太后毕竟体弱,看着她们说笑了一阵便面露疲惫。众人连忙将太皇太后送回后殿,看着她睡下才转身出来。 “今天才新婚第一天,你们就别闷在宫里了。”出了寝殿,长陵公主对谢衍和骆君摇道,“早些出宫去吧,宫里有我,你们放心。” 谢衍点了下头,道:“辛苦皇姐了。” 长陵公主笑道:“辛苦什么?母后跟前侍候的人多得是,黄公还怕我笨手笨脚侍候不好压根不让我插手呢。我就是在这里看着,趁母后精神好陪她说说话,真待在外面我反而不放心。” 谢衍道:“康儿……” 长陵公主道:“康儿有奶娘丫头照顾着,我昨晚便将他送去太华姑母府上了。” 谢衍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长陵公主笑道:“行了,新婚的人就要有个新婚的样子,别操那么多的心,赶紧走吧。”说完还朝骆君摇笑了笑,道:“知非事情多,要是又什么疏漏的地方,别忍着直接跟他说。” 骆君摇笑道:“公主放心,我不会的。” 长陵公主道:“以后要叫皇姐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轻声唤道,“皇姐。” “乖。”长陵公主满意地道,忍不住看看谢衍道:“也是你命好,竟然能娶到这般伶俐漂亮的姑娘。” 谢衍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点头道:“这是自然。” 长陵公主难得无言已对,她该说这个弟弟脸皮变厚了么? 211、温馨vs暴躁(二更) 告别了长陵公主,两人便转身往太皇太后宫外走去。 小皇帝早就一步三回头地被送去御书房听学去了,不能缠着小婶婶带他出宫,让他十分失落。 “知非。”朱太后带着人从身后追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等着她过来。 朱太后脸色比方才在大殿中还要难看,显然这些日子确实积累了不少怨气。 谢衍淡淡道:“皇嫂,有什么事?” 朱太后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骆君摇,顿了一下方才轻哼一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想来问问摄政王,我何时可以回宫?” 这些日子,朱太后一直在太皇太后宫中寸步未离。 不管外面说得多好听,事实就是她被软禁了。 虽然明面上说是太皇太后要求她侍疾,但若不是谢衍配合如今躺在床上连路都走不动的太皇太后能限制她这个太后么? 虽然在太皇太后宫中出不去,但多少还是能传进来一些消息的。 这半个月,骆家和摄政王府大肆操办婚事,朱瑾被谢衍从骆家丢了出去,还有谢衍为谢骋挑选伴读,这些事情桩桩件件朱太后听了都忍不住想要口吐鲜血。 因此,面对谢衍她也做不出来往日的温婉谦和模样了。 谢衍道:“这些日子确实辛苦皇嫂了,现在宫中有长陵皇姐,皇嫂随时可以回去休息。” 朱太后在心中冷笑,难道之前谢贤语是不在的? 但此时她已经没有心情再争论这些了,她只想先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宫殿再从长计议。 于是朱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越过两人朝着寝宫大门口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骆君摇微微蹙眉道:“你跟太后的关系…这么糟糕吗?” 朱太后是谢骋的亲生母亲,这个身份实在是让人头痛。除非她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或者谢衍真的打算谋朝篡位,否则还真不好拿她如何? 甚至哪怕谢衍本身并没有对朱太后做什么,她就是得了风寒自己死了,别人恐怕都会怀疑到谢衍身上。 谢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神色淡定,“摇摇不必担心,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骆君摇笑道:“摄政王殿下,小瞧女人会吃亏的。” 谢衍摇头道:“我从不小瞧女人。” 骆君摇略一思索明白了谢衍的意思:他从不小瞧女人,但他确实不大瞧得上朱太后。 这可真是…谢衍很尊重先帝,却看不上先帝的皇后。 骆君摇突然想起了中秋宫宴那晚她在宸佑宫偷听到朱太后和谢衍私下谈话的事情,水灵灵地大眼睛望着他眨啊眨。 谢衍无奈地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别乱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想什么? 出了宫两人又去太华公主府拜访了一趟,谢过太华公主这些日子的操劳,然后才一起携手回府。 或许是顾念王爷和王妃新婚,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镇国军麾下甚至是王府中人,都完全没有来打扰两人的意思。 虽然是新上任的王妃,骆君摇也不急于掌握王府的权力,干脆拉着谢衍游览起自己的新家来。 昨天婚礼才刚结束,王府里各处装扮都还没有撤下。比起之前骆君摇来王府见到的,果然是鲜活热闹了许多。 整个摄政王府其实是分为两块的,境园和其他地方。 这个其他地方包括前院和后院大片空置的院落。楚王府是按照亲王的最高规格修建的,当初高祖或许是认为侄儿亲缘寡淡将来如果儿女成群子孙满堂也能补足一些遗憾。儿女多了地方自然就要大一些才住得下,于是楚王府后院专供家眷居住的地方就有十来处。 可惜天不遂人愿,谢衍已经而立之年,摄政王府才好不容易迎来了第二位主人。 骆君摇觉得王府的管事和下人也不容易,大片的房屋无人居住还要时常打理维持随时可以住人的模样。要知道,长期空置的房子反倒是更容易损坏,而缺乏人气的木制建筑也容易变得阴森潮湿。 但骆君摇拉着谢衍逛了一圈,发现整个王府确实是被打理得非常好。 可见摄政王府的管事和下人都很是尽心的。 听了骆君摇的称赞,谢衍道:“摇摇觉得好,回头多赏赐他们一些便是。” 骆君摇点点头,在心中记下了这件事。 整个王府景致都极好,但骆君摇还是更喜欢被重新装饰一新的境园。 逛过了花园,逗过了仙鹤孔雀,觉得有些累了的骆君摇便拉着谢衍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这也是整个花园里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淡淡的夕阳洒在两人身上,谢衍坐在秋千里靠着椅背拿着一本书看。骆君摇却已经侧躺在秋千上,一个人就占去了大半的地方。她将头枕在谢衍的腿上,已经沉沉睡去了。 本就有些疲惫,出了一趟门又拉着谢衍在王府里逛了好一阵子,骆君摇早就累了。 “王爷。”兰音捧着一件薄披风过来,压低了声音恭敬地道。 谢衍将书放在身侧,伸手接过披风盖在了骆君摇身上。 兰音这才福身告退,如来的时候一般放轻了脚步。 骆君摇其实并未睡死,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却不大想动。 谢衍伸手将她散到脸颊边的发丝拂开掖到耳后,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问道:“要不要进屋去睡?” 骆君摇摇了摇头,“晒太阳。” 谢衍轻笑了一声,点头道:“好,睡吧。” 又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虽然傍晚的阳光已经很柔和了,但还是有些耀眼。 骆君摇哼唧了一声,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在秋千轻微而有节奏地摇晃中,再次慢慢地睡了过去。 谢衍也重新拿起书来看,骆君摇抓着他一只衣袖他便单手翻书。 直到夕阳渐渐西沉,温度渐渐变得凉了一些,谢衍才起身轻轻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袖拉了出来。然后俯身将沉睡中的人儿从秋千上抱了起来,转身往他们居住的主院而去。 摄政王府里,新婚夫妇过了一个静谧而温馨的下午。 另一边,穆王府里躺在床上的穆王却是一整天都处在怒火喷发的状态,以至于连一向最得他心意的樊侧妃也不敢上前。 直到用晚饭的时候,穆王口中还在叱骂谢衍不孝。 “混账东西!逆子!” 樊侧妃端着饭菜想要喂他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看向眼前苍老狼狈的男人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和悲哀。 她曾经以为自己虽然出身低微,却命好找了个对自己好能够成为自己依靠的丈夫。谁知道,风光得意了半辈子,临老了才发现这个男人原来根本靠不住! “王爷……”樊侧妃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别骂了,用膳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 “吃什么吃!”穆王一把打翻了樊侧妃手里的碗,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 穆王怒道:“我不吃!你让人去告诉那个逆子!让他立刻来见本王!” 儿子成婚自己不能作为高堂接受新人跪拜也就罢了,结婚第二天连新媳妇奉茶也没有了。 谢衍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不认他这个父亲? 这个孽障!不孝子! “这是怎么了?”穆王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樊侧妃看到穆王妃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王妃。”樊侧妃连忙起身见礼。 穆王妃神色依然如往常的柔弱,她淡淡地瞥了樊侧妃一眼,不知怎么的樊侧妃却觉得心头一凉。 “王爷这是跟谁生气呢?”穆王妃柔声问道。 穆王冷笑一声道:“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生得那个孽子!” 穆王妃微微蹙眉,柔声道:“王爷说什么呢,知非一向最是孝顺了。” “……”穆王猛地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穆王妃,仿佛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 穆王妃挥挥手示意丫头重新端一份饭菜上来,一边劝说道:“王爷别生气,对身体不好。你是怪知非没有带他媳妇儿来给你奉茶么?” 穆王微微眯眼,有些怀疑地打量着穆王妃,口中道:“你说呢?”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穆王妃垂眸,自顾自微笑道:“咱们又不差那一杯媳妇儿茶,再说了…他媳妇儿已经给宫里那位奉过茶了。俗话不是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宫里那位如今也没有个儿子,咱们何必去跟她争这个呢?” 穆王脸色更加古怪起来,虽然姚韫这些年不怎么出门,但穆王多少还是知道的,她根本不喜欢太皇太后。 “你到底怎么回事?”穆王盯着穆王妃道,这么多年来,这是姚韫头一回跟他唱反调。 穆王妃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拍抚着他起伏不定的心口道:“我想着…毕竟阿衎才是继承了王爷爵位的人,咱们如今也是住在这府里,王爷身边还有阿衡尽孝。知非想做什么,咱们就别去管了。王爷若是看不过眼,便当没他这个人就是了,也省得他气到王爷。” 虽然穆王确实不大拿谢衍当自己的儿子,但听到穆王妃这么说他却无比愤怒,“混账!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你疯了不成!” 穆王妃秀眉微蹙,眉宇间仿佛带着几分委屈,“王爷怎能这么说我?我不也是为了王爷么?王爷不喜知非,他也总是惹您生气,您当看不见他有什么不好?以后我们毕竟是要阿衎养老送终的,王爷当初念着阿衡就罢了,如今又非要知非回来尽孝…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嫡长子在尊前养老尽孝。王爷总是让知非回来,外人还以为是阿衎侍奉得不尽心,岂不是让阿衎寒心?” “你!” 穆王指着眼前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穆王妃这番话倒也不是真的全无道理,谢衍若是天天往穆安王府跑,那谢衎这个兄长兼王府主人是不是还得天天躬身行礼矮人一头? 若是没分家就罢了,穆王府虽然没明说但事实上早已经分家。 穆王还天天要几乎算是一分钱没拿分出去的儿子回来尽孝,不就是在指责家里的儿子不孝顺么? 但就是因为竟然还有几分道理,穆王才觉得穆王妃是吃错药了。 两人说话间,丫头已经重新上来了干净的饭菜。 穆王妃这才站起身来,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一边吩咐樊侧妃,“侍候王爷用膳吧,王爷若是不吃,你也别吃。” 樊侧妃脸色微变,穆王脸色也是一沉,“姚韫!” 穆王妃微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我也是为了王爷的身体呀。王爷这般疼爱侧妃,总不忍心看着她饿肚子吧?就算王爷不心疼她,也心疼心疼阿衡和您的孙儿重孙吧?” 说罢,穆王妃转身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穆王和樊侧妃对视一眼。 他们都看明白了,姚韫这是真的变了。 ------题外话------ 么么哒~~新的一月大家好~ 说明一下哈~不会洗白穆王妃,这对母子也不会和解。穆王妃这样又不是穆王下药控制她的,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年两年还罢了,都三十年了不存在她醒悟了就能和解。而且…这位姐姐醒悟的姿势也很奇特~^_^ 213、互相伤害 清冷朴素的院落里,明光大师毫无形象地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背靠着身后的柱子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思考。 护国禅寺虽然广纳香火,但若不是如谢衍这样早就有主持吩咐,寻常访客也只能在外面专门接待香客的地方等着。 只有主持同意相见,才会由知客的僧人领着一路过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 明光大师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院门外才传来了知客僧恭敬的声音,“主持,那位夫人来了。” 明光大师道:“让她进来。” 很快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跨了进来。 但进来的却显然并不是女子,而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明光大师脸色一沉,随手抓起放在身边地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滚出去。” 门口的人身形一侧,避开了突然而来的袭击。 门外的知客僧也吓了一跳,主持一向都是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知客僧忍不住侧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那位披着一件暗青色斗篷,连头发都被一起遮住,只露出一张脸的夫人。 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然而对上那夫人浅浅的笑眼,僧人还是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然后连忙低下了头,在心中直念佛号,向佛祖连道罪过。 但是这样的美人儿,纵然再如何四大皆空,恐怕也免不了心猿意马吧?僧人有些羞愧地在心中想着。 院子里再次传来明光大师的声音,“让你的狗滚出去,要么你自己滚出去。” “……”看来主持方丈确实很不高兴,难不成跟这位夫人有什么恩怨?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冷哼一声,举步就想要进去教训里面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 只是他才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拦住了。 “算了,你们在外面等我吧。”女人道。 “可是……”跟在她身边的人自然都不赞同,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非要来见这个和尚,但这和尚明显就对夫人心存敌意。 女人笑道:“见见老朋友罢了,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虽然心中不赞同,但这些人显然并不习惯反对她的命令。终究还是躬身退了出去,只有那高大男人退出去之前警告地瞪了明光大师一眼。 女人踏入小院,站在院中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小的院子,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明光大师的身上。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眼眸却依然那般澄澈,眉如春山,星眸含光。她的容貌依然完美无瑕,看不出丝毫岁月流逝的痕迹。 她缓步朝着坐在屋檐下的明光大师走过去,不疾不徐并没有因为见到多年不见的故人而产生任何波动。 神色坦然,举止闲适而随意,仿佛只是来见一个昨天才刚见过的朋友一般。 她走到明光大师跟前几步远站定,抬手拉下了斗篷的帽子。 一头秀发随意挽起,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碧玉簪。 她身上披着一件暗青色斗篷,看起来淡雅朴素到了极致,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华服美饰,却依然可以勾人心魂的绝色女子。 即便,她已经过了风华最盛的时候。 她便是知道如今还让大盛权贵忌惮不已的女人,当年与大盛高祖共争天下的大陈武帝白蔟之妹、曾经名震天下的东陵双姝之一,如今的蕲族太子之母容夫人——白靖容。 “阿重,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她含笑问道。 明光大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比你好点。” 白靖容并不因为他冷漠的态度而伤神,反倒是上前几步也跟他一般在屋檐下坐了下来,丝毫不觉得坐在这样一个简陋院落的屋檐下有损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明光大师直言问道:“你敢冒险回来,是蕲族待不下去?” 白靖容不以为忤,轻声笑道:“我不相信你外甥什么都没跟你说。” 明光大师冷笑一声道:“白靖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么?若不是真的遇到难事有事相求,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你都是不肯冒的。就算知非不对你动手,你就不怕我动手么?” 白靖容偏着头看着他,嫣然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动手的。话说回来,你那个外甥…可真是让我头疼。当年若是早能料到,姚韫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白、靖、容。”明光大师平静地念道。 明光大师冷漠含怒的时候,白靖容巧笑倩兮。 当明光大师平静下来的时候,白靖容反倒不笑了。 她看着明光大师好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道:“阿重,你当年险些整死我,我都没有记恨,怎么还在记恨我呢?你外甥这些年给我找了多少麻烦,我说一说又怎么了?” 明光大师道:“那你猜我能不能整死你第二次?” 白靖容道:“我知道,当年你既然没杀我,就不会对我动手了。只是…你出家这么多年,戾气还这么重,谢變驾崩时竟然没带着你一起走,也是奇事。我承认,当年姚家的事是我不对,可你单怪我一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谢家不也见死不救么?还有你那个宝贝妹妹…这么想着,我可冤枉了。” 明光大师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是这么巧舌如簧,在蕲族寄人篱下日子不好过,确实需要好好练练。” 白靖容原本完美的笑容一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微顿了一下,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嘲讽我能让你心里爽快些么?我固然是寄人篱下,你姚大公子难不成过得风光?不也只能委身这小小的寺庙,做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好让谢變放心?就连自己的亲外甥……” 白靖容掩唇一笑,道:“若不是姚韫太废物了,养个儿子都养不活,你恐怕也不会和他相认吧?你说,这样的废物当年为何竟能与我齐名?” 明光大师垂眸不语。 “阿重,我早便说过,我们本就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当年你若肯帮我,如今又何至于此?”白靖容道。 明光大师盯着白靖容没有答话,白靖容微微蹙眉,“阿重这么看着我作甚?” 明光大师缓缓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白靖容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么?”明光大师唇边突然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侧首看着他的白靖容脸上的笑容却微敛,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大好的感觉。 只听明光大师悠悠道:“听说当年白蔟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他临死之前知不知道是他的好妹妹出卖了他?” 白靖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她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依然靠着柱子坐着的明光大师,眼底尽是冰冷哪里还有丝毫方才的温柔嫣然。 “姚、重。”白靖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 明光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道:“施主,戒嗔怒,老得快。” 白靖容眉梢终于忍不住跳了几下,轻哼一声道:“阿重,不要惹我生气。” 明光大师道:“说说罢了,白蔟又不是贫僧害死的,容夫人何必如此作色?再说,白蔟有勇无谋,当年能与谢變抗衡至少有三分功劳要归白大小姐。你不想让他活,也没什么。只是…白蔟纵然是个莽夫,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名将。没有大陈武帝的威望镇压,只靠你勾结蕲族姬遂,怎么斗得过谢變麾下的一干名将谋士呢?施主,贫僧早年便跟你说过,夺天下靠的是实力,不是阴谋。” 白靖容显然并非寻常之辈,即便被人戳中了痛楚也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明光大师,冷声道:“多谢你提点,这些年我认真反省过了。姚重,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 明光大师含笑不语。 白靖容道:“你明明有身份,有能力,却从来都胸无大志,只知沉溺锦绣繁华之中。你可知道,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多难?而你…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弃若敝履不屑一顾。” “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没有你们,我白靖容一样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白靖容冷声道。 明光大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此时两人竟是一般无二的冷肃。 良久,明光大师道:“因为我不肯听你的帮你夺天下,你就设计灭了姚家?” 白靖容微笑道:“我说了,我是稍微动了点手脚,可姚家落得那样的地步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明光大师并没有因此暴怒,他沉声道:“就算再选一次,我依然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白靖容问道。 明光大师抬眼看向她,目光却穿过她投向了更远的天空。 “你去信州找我的半年前,我去过一次兖州。当时…是夏天吧,白蔟和骆云正在兖州交战。” 白靖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蓦地一变。 明光大师看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嘲讽,“我亲眼看到你和白蔟下令,挖开昌明江堤坝令大水漫灌下游的骆云大军,那应该是骆大将军唯一一次吃了大败仗吧?” 白靖容冷声道:“那又如何?战场之上,难道还讲究妇人之仁么?” 明光大师道:“大堤尚未完全决口之前,骆云就得到消息了。他原本有机会率领大军立即撤退绕道攻击你们侧翼,但是最后他却兵分两路一路从正面攻击大军主力和驻守河堤的兵马,一路去疏散下游的百姓。即便如此,依然没能阻止决堤,昌明江沿岸泽国千里哀鸿遍野。白施主,你们当时是否记得…兖州之前一直都是你们白家的地盘,是兖州百姓在供养你们?” 白靖容沉默半晌才道:“就因为这个…后来我去请你帮忙,你便直接间我赶了出去?甚至要和我解除婚约?” 明光大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后来在肃州的时候,明明一开始你们占了上方,你可知道珈洛山一役,为何会惨败?” “为何?”白靖容问道。 明光大师道:“有一个年轻人五年前从兖州逃灾去了肃州,家财散尽,亲人死绝,被迫沦为了奴隶。他负责在珈洛山附近做苦力,意外发现了你们的行军踪迹。之后他独自忍耐着寒风在珈洛山附近潜伏了半个月,然后逃去了大盛军营。” 白靖容沉默的站在院中,神色虽然平静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却已经发白。 当年珈洛山一役的时候他们虽然已经完全落了下方,但那一战若能击败大盛兵马主力前锋,再加上当时蕲族已经屯兵边境,就算不能完全翻盘也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谁曾想…… 她耳边响起明光大师的声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白靖容很快回过神来,冷声道:“你今天见我,就是想要嘲讽我的么?” 明光大师道:“那你特意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白靖容道:“我原本想跟你谈谈,但是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是谈不成了。姚大公子高风亮节,妾身佩服。但是…姚重,我白靖容纵然输了,将来也必然留名史册。而你…信州姚郎,惊才绝艳,悲天悯人。说到底…最终也不过是寺庙里一个老僧罢了。” 明光大师并不在意,“那又如何?” 白靖容缓缓吐了口气,笑道:“你说的不错,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你没什么话想说了,我要见谢衍。” 明光大师嗤笑一声,“你当你是谁?你说见就见?你既然自称蕲族王后,便该守些规矩。要见大盛摄政王,去朝堂上见,来我这一个小庙做什么?” 白靖容道:“我知道,他今天带着新王妃来了这里。” 明光大师浑不在意,道:“那可能去后山赏花去了,你随意吧。慢走,不送。” 白靖容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题外话------ (。-w-)zzz今天只有一章哈,更新有点少。白靖容这个人写的我有点头疼,呃…她挺不好的,可能也有点讨厌。但不是那种狗血脑残炮灰~~(づ ̄3 ̄)づ 214、胤人+回门(二合一章) 谢衍和骆君摇确实没有留在小院里听明光大师和白靖容说话,虽然骆君摇真的对白靖容这个人很感兴趣。 明光大师小院的一个房间后门直通后山的小楼。 从那里不过几步路就能出了护国禅寺,走到后山的花苑。 如今上雍的天气越发冷了一些,但护国禅寺后山却依然生机勃勃,只是花儿比之前少了许多。 这其中固然有天气的原因,而更大的原因恐怕是有好些花卉都被搬去了摄政王府。 两人在花苑里散了会儿步,见苑中人渐渐多了起来,才一起去了旁边的小楼。 刚坐下没一会儿,明光大师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看到正靠在一起喝茶说笑的两人,明光大师轻哼了一声道:“你们俩倒是逍遥。” 骆君摇回头看看谢衍,以眼神示意:他怎么啦? 谢衍抬手拨了一下她颊边的发丝,抬头对明光大师道:“看来谈得不太愉快。” 明光大师走到两人跟前坐下,冷笑道:“你觉得我跟她能有什么愉快的谈话?” 谢衍微微挑眉,道:“我以为她会劝劝你,助她成就大业之类的。” 明光大师打量了谢衍一眼,沉吟了半晌才道:“你和她倒是知己。”谢衍不以为然,等着他后面必然会有的不那么好听的话。 果然,只听明光大师道:“都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谢衍道:“所以,她果然提了?” “没有。”明光大师没好气地道:“没来得及提。”就直接被他给怼回去了。 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但明光大师觉得自己确实没法理解白靖容这个女人,哪怕她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妻。 白靖容出身高贵,当年白家与姚家都是东陵末年有名的望族。和世居上雍的谢氏不同,白家和姚家都是地方门阀,主家和大部分势力都在本地。 因此白家和姚家联姻也是门当户对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年的姚重对白靖容这个未婚妻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但若说有多么欣喜若狂也不至于。 姚家大公子天生便要娶与之门当户对的贵女,当时可与姚家联姻的也并不只有白家这一个选择。只是最后白家和姚家结成了婚约,而白靖容格外美丽聪明只能算是意外之喜罢了。 姚重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惊喜,他的未婚妻是白靖容,也并不会让他觉得比未婚妻是别家千金更让他欣喜。至于美貌…如果你从小看着姚韫那张脸以及能生出姚韫那张脸的父母,美色的吸引力或许并不会那么大。 因为从小便订婚,两家来往自然不会少。 他们还不大的时候姚重就发现他跟这个未婚妻可能聊不到一块儿去。白靖容很聪明,比他那个同样美丽的妹妹聪明百倍都不止。但白靖容也很有野心,她喜欢史书,看各种典籍兵法,喜欢听大人说各种朝堂局势,有时候甚至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其中有些言辞确实让姚重感到不大舒服。 姚重虽然觉得跟她可能聊不到一起,但当时并没有觉得她这样有多么不好,偶尔也会提点她一些。 先前明光大师说他当初提醒姚重,“夺天下靠的是实力,不是阴谋”,这句话就是在姚重十三岁的时候说的,但是显然姚重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或许他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拒绝了白靖容之后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将她赶走了。 一个当时才十七八岁的姑娘,能面不改色地下令大军挖掘堤坝,水淹敌军和百姓,那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这二三十年,明光大师午夜梦回的时候时常会这么想。彼时尚且年轻的他毕竟还是不太了解白靖容的。 明光大师很快抛开了杂乱的思绪,道:“看来她确实有事相求,她是来找你的。” 谢衍低头喝了口茶,“来寺庙里找我?她是觉得在佛门净地我脾气会好一些么?” 明光大师笑了一声,“这谁知道?但她若是真的想要与大盛和解,能说动你自然比去游说别人强一些。如果你不同意,她游说再多人又有什么用?何况,她应当不能在上雍久留吧?” “确实。”谢衍道:“蕲族王庭刚刚西迁,内部恐怕不稳。她此时亲自回来,除了想借助大盛的力量压制反对她的人,必然还有别的原因。” “呃……”坐在一边旁听的骆君摇忍不住道:“那个…蕲族和大盛才刚打完仗,她寻求大盛支持难道不会反而激起蕲族内部的反对么?” 谢衍和明光大师对视了一眼,低头轻声对她笑道:“这自然是因为…蕲族现在恐怕要面对比大盛更麻烦的对手。” “嗯?” 明光大师笑呵呵地从茶桌下面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淡褐色纸卷。 放在桌上展开,骆君摇才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地图相当精细的标注了大盛各州府乃至下辖的县城,山川河流同样也标注清晰。 但这并不只是一幅大盛舆图,因为在它的四周还有很多其他的地方,虽然标注并没有大盛精细,但是重要的城池和山川河流关隘却都是有的。 骆君摇抬头看了一眼明光大师:私藏诸国舆图,果然不是个正经和尚。 明光大师却没有注意她的目光,而是将手指向了地图西边某处,那里墨迹尚新,显然是近期才被人用笔添上去的。 那里写着几个隽秀疏狂的字迹——蕲族王庭。 明光大师的手指顺着一条线一路东移,停在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被人用朱笔打了个叉,那朱红色的叉下面,原本黑色的字迹同样也是写着蕲族王庭。 骆君摇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才指着新王庭更西的地方道:“这里…胤人,是他们的新敌人?” 明光大师略带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谢衍低声道:“胤人在前朝中期一度险些统一西域甚至威胁中原,后来被东陵击败,当时的胤安摄政王宇文策被迫自尽,才渐渐衰落难以再对中原构成威胁。后来西域诸国大乱,胤人更是被迫一路西迁,一度几乎完全离开了中原人的视线。这才有了之后的蕲族崛起,几乎要独霸大半个西域。但是…胤人如今虽然已经远离中原,在更往西的地方实力却依然不弱。” 骆君摇看看地图,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本蕲族王庭在这里,隔着偌大的瀚海沙漠,跟胤人并没有什么冲突。但是现在蕲族人西迁到了更西的地方,距离胤人如今的边境……” 骆君摇在地图几个位置比划了一下,飞快地算出了数据,“距离胤人边境,只有不到三百里。” 明光大师笑道:“小姑娘挺厉害啊。”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容可掬地望着明光大师,“雕虫小技,大师见笑了。” 谢衍握着她的手,继续道:“蕲族跟大盛有血仇不假,跟高虞关系也不好,而跟胤人…他们现在的地盘,就是曾经胤安人的领土。” 骆君摇笑道:“蕲族已经伤筋动骨,无法应付三方面的敌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在漠西瀚海站稳脚跟,而且她也知道我们现在不想打,所以才想跟我们和解,先应付胤人?胤人肯定对他们西迁王庭非常不高兴吧?” 蕲族人和胤人都是进攻性非常强的部族,这样两个部族隔得远也还罢了,离得太近了哪里有不擦枪走火的可能? 更不用说,蕲族人如今的地盘本身就是人家胤人从前的。虽然不全是从胤人手里夺取的,但如果胤人也有重塑当年胤安荣光的想法,那么必然要先将蕲族人踩在脚下。 “这么看,白靖容确实是真心想要与大盛和解了。” 骆君摇都有些佩服白靖容了,大盛和蕲族打了这么多年,双方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这才停战多久,她就敢独自来上雍和大盛谈和解。 停战跟和解,是两回事。 明光大师随手将舆图一卷放到了桌边,问道:“所以,你是怎么考虑的?” 谢衍沉声道:“蕲族将诺玉湖以东的所有地方都割让给大盛,可以谈。” 明光大师微微蹙眉,道:“若只是蕲族人,确实可以谈。但我提醒你,白靖容和她手下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当年白家的人。” 那些人跟蕲族人不同,蕲族入侵大盛是为了野心和捡便宜,实在打不过就算了。 但那些人大多都抱着夺回白家天下的想法,一心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夺得中原一雪前耻。 对蕲族来说,东边是块铁板他们还可以往西往北往南。但对那些人来说,只有夺得中原正朔,他们才能算是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谢衍道:“不必担心,谁能真的指望一纸合约就从此太平无事?不过是眼下确实无力西顾罢了。若能先拿下一块地方,勉强也算是有些安慰。” 明光大师道:“白靖容未必肯吃这个亏。” 谢衍也不在意,“那得看,胤人如今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们离我们太远了,即便是镇国军消息也不多。但…既然白靖容能来上雍,你猜胤人会不会也来上雍?” 明光大师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道:“罢了,这些都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我一个出家人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谢衍望着他道:“你们今天既然不欢而散,你的身份,未必还瞒得住。” 当年姚家与白家齐名,虽然姚家无意争夺天下,后来更是一夜覆灭,但姚家大公子这个名号放出去,还是很能引起不少人震动的。 明光大师很是从容,“她不是行事冲动的人,若是传出去,只会是在你手里吃亏想要给你添乱。” 明光大师是当年姚家的后人这消息确实惊人,但摄政王的亲舅舅还活着明显更加让人担忧。 毕竟当年姚家那样一个豪族门阀,一夜之间就没了。姚家上百年积攒的财富却都下落不明,还有姚家世代积累的人脉,谁知道还剩下多少呢? “既然如此,舅舅便做好准备吧。”谢衍道。 言下之意,这个亏白靖容不吃也得吃。到时候…明光大师恐怕也不得清净了。 两人告别明光大师回了摄政王府,之后便没有再出过门了。 谢衍似乎当真决定了要过好自己的新婚,这两天既不上朝也不见朝着官员下属,如蕲族使者这样的求见帖自然是连看都不看。 除了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两人便留在府中腻在一起,日子过得十分悠闲甜蜜。 骆君摇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也很是兴致勃勃。 每天不是拉着谢衍一起切磋练武,就是挤在一起看书,赏花,学下棋。要么就干脆什么都不做,卿卿我我晒太阳。 如此就连兰音等人都觉得自家姑娘跟王爷成婚之后好像更娇气了。整日腻在一起搂搂抱抱亲密无间,偏偏让外人闻风色变的摄政王殿下似乎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看得她们这些旁观者只觉得牙疼。 这样…大将军和两位公子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兰音几个陪嫁的侍女私底下也忍不住低声议论着。 大将军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姑娘受委屈,摄政王殿下这般宠爱姑娘,定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如此大将军也可以放心了。 转眼间便到了回门之日,一大早骆家便忙碌准备起来了。 骆大将军提前推掉了今天所有的事情,一大早起来眼神就不停往门外飘。 对此骆家人早就习以为常了,若不是有人拉着说不定这两天骆大将军就直接跑去王府探望女儿了。 荣乐堂里,骆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陈渔儿正轻轻为她敲着背。 这些日子骆家虽然忙碌,为陈渔儿请来的女先生却一直在用心教导。如今陈渔儿虽然依旧沉默少言略显腼腆,举止言行却已经很有几分模样了。 骆云和苏氏坐在骆老夫人下手,再往后便是骆谨言和骆谨行兄弟二人。就连骆明湘也带着丈夫回来了,两人坐在苏氏旁边。 最后面坐着的便是骆氏。 自从沈令湘出嫁之后骆氏就低调了许多,平时除了在骆老夫人身边侍候,几乎不出自己地院子。 对于这样一个人,无论是骆谨言还是苏氏都没有功夫理会。只要她安安分分待着,骆家也不是容不下这么一个人。更何况,如今还有沈令湘这个牵扯,骆谨言甚至还让底下的人看着一些,别让人太过看人下菜碟怠慢了骆氏。 许昭临是淳安伯府大公子,这个身份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员中自然也算得上是极高了。 但在骆家却算不得什么,毕竟不提骆家本身,骆家的另一个女婿可是当朝摄政王。哪怕有什么所谓皇城七秀的称号,在骆家这一屋子人中也算不得什么。 察觉了丈夫似乎有些紧张,骆明湘侧身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淡淡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 许昭临一怔,很快也含笑点了点头。 苏氏坐在旁边看着女儿女婿这般,眼底里有几分欣慰。 看来女儿女婿感情确实不错,湘儿并没有因为不想自己担心而只说好话了。 对于女儿和继女的丈夫身份悬殊的问题,苏氏想得很开。 有些差距本就是存在的,不必假装看不见自欺欺人。 更不必说,继女嫁给摄政王本就是意外,便是骆大将军自己原本恐怕也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权贵高门尚且规矩众多,更何况是皇室? “怎么还不回来?谨行,你去看看。”消骆云有些焦急地吩咐次子。 苏氏无奈,道:“这才什么时候,将军别着急。” 骆大将军一大早便来这里坐着,于是别人也只好陪他坐在这里,他还要怪人家回来的晚了? 骆云小声道:“连明湘和昭临都回来了,他们还不晚?” 骆明湘笑道:“摇摇今儿回门,总要好好装扮一番才好光鲜漂亮的回来见咱们呀。”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管事满是欢喜的声音,“启禀将军,摄政王府的马车到了。” 不等他进门,骆云便猛地站起身来道:“谨言,谨行,快出去接摇摇!” 骆谨言和骆谨行也飞快地起身应声,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们出去,苏氏才笑道:“将军这可放心了吧?” 骆老夫人也忍不住看了儿子好几眼,孙女回门她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实在无法理解儿子对这个孙女的过分偏宠。 骆家大门口,摄政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为首王爷王妃的车架后面还跟着好几辆马车。 谢衍和骆君摇才刚下车,骆谨言兄弟俩就迎了出来。 “摇摇!”骆谨行抢先一步,叫道。 “大哥,二哥!” 正站在谢衍跟前任由他为自己整理发簪的骆君摇闻言,立刻转过身看向门口。 看到两位兄长从里面出来,美丽的面容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骆君摇立刻抛弃了跟前的谢衍,快步朝着两位兄长奔了过去,“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骆谨言微笑点头,看了看骆君摇的模样柔道:“回来就好,大家都在等着你们了。” 骆谨行却拉着妹妹转了两圈,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满意地点头道:“很好,看来摇摇这几天过得很不错。” 确实很不错,小姑娘看着比在骆家的时候还要漂亮许多,可见这几天确实过得很开心。 骆君摇点头道:“嗯,让二哥担心了,我很好。” “大哥,二哥。” 兄妹俩说得正热闹,被抛在身后的谢衍已经漫步走了过来。 在骆君摇身边站定,谢衍看向两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青年,神色沉静从容温声向两人打招呼。 “……” 215、孩子?(一更) 骆家大门口莫名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之中。 骆君摇奇怪地看看三人,出什么事了吗? 骆二公子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谢衍,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敬畏。 所以说,先帝能放心让当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并且身在千里之外战场上的谢衍成为摄政王,也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战功卓著而且手握重兵吧? 没有刀锋箭雨都砍不破刺不穿的脸皮和强大心脏,摄政王这个位置可不好当。 就骆二公子自己来说,让他叫两个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功绩都远不如自己的人哥,他是办不到的。 偶尔一些特殊场合还好说,但私底下还叫得如此云淡风轻理所当然……佩服! 但是佩服归佩服,骆二公子也发现了一点占摄政王便宜的坏处。 没有了原本那点敌意支撑,再听谢衍这么叫自己,莫名感到压力有点大。 骆谨言倒是依旧一脉从容,他微笑侧身道:“王爷请,祖母和父亲母亲早就在等着了。” 谢衍点头道:“多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生疏,不如……” 骆君摇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谢衍的话,道:“王爷比我们年长几岁,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礼,叫我的字即可。” 谢衍侧首和骆谨言对视,过了半晌谢衍方才微微点头道:“也好,伯言请。” 骆谨言道:“请。” 谢衍和骆谨言并肩往大门里走去,骆君摇走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骆谨行被迫一个人走在了最后,除了自家妹妹回头对他笑了笑,另外两个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二哥什么的,果然只是嘴上叫叫吧? 骆谨行跟在后面,望着自家大哥的背影撇撇嘴。 看来大哥也不习惯听谢衍叫他哥啊。 一行人进了荣乐堂,骆云立刻就站起身来,“摇摇。”一声摇摇喊得极是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女儿是隔了万水千山好几年没见了呢。 坐在一边的苏氏忍不住扶额,虽然已经跟骆云成婚十多年了,但她从前没跟骆云长时间相处过,压根不知道这位大将军感情竟然如此丰富。 “爹爹!”骆君摇也立刻放开了谢衍的手快步过去,让骆云正好将她抱了个满怀。 骆云抱了抱女儿,然后才又拉开了一点距离仔细看了看,见女儿满脸笑容气色红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骆云连连笑道。 苏氏轻咳了一声,起身对谢衍颔首道:“将军这两天一直挂心摇摇,王爷别介意。” 谢衍道:“爱女之心,世人皆同。岳母言重了。” 苏氏心中对这位摄政王又更多了几分好感。 谁说摄政王狠辣暴戾冷酷无情的?现在看着不仅深明大义,而且礼数周全。 想来也是,太皇太后亲自抚养,和先帝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是传闻中那个样子呢? 只能说,实在是几年前那场叛乱吓破了太多人的胆子。 等骆云总算将女儿仔仔细细看过一圈儿,又问完了这几天在摄政王府过得如何,才算心满意足看向谢衍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满意。 坐在旁边的许昭临忍不住在心中瑟瑟发抖。 不仅是因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摄政王殿下,更是因为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十分庆幸他们回门那日骆大将军虽然也问了不少话还告诫他一定要对明湘好,倒是没有像现在这般巨细无遗。 许昭临甚至觉得,骆大将军是不是只要找出一丁点儿觉得摄政王对女儿不好的地方,就要立刻把摄政王赶出去然后对外宣布这门婚事不做数。 这当然是许昭临自己的胡思乱想,骆云对谢衍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大家各自落座向长辈见礼里,又送上了回门的礼物。骆老夫人便被陈渔儿和骆氏扶着去休息了,其他人又一起去了祠堂,让一对新人亲自给林氏上了香。 从祠堂出来骆云才邀请谢衍去书房说话,骆君摇便被苏氏和骆明湘拉着去了苏氏的院里。 “看来这次将军是可以放心了。”看着骆君摇的模样,苏氏也忍不住打趣道,“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将军每天唉声叹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将女儿嫁到什么火坑里去了。” 骆君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爹爹大约是担心我不习惯。” 骆明湘道:“看来摇摇这几天过得很开心?”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反问道:“难道大姐姐过得不开心吗?”她当然看得出来,骆明湘过得也很好。 骆明湘脸上也是一红,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丫头……” 骆君摇连忙捂着脑袋,“母亲,大姐姐欺负我。” 苏氏看着两人,无奈地摇头轻笑。 两个姑娘虽然嫁的人家不同,但都过得好,苏氏也觉得安心了。 不过比起自己亲闺女,苏氏还是更担心骆君摇一些,“摇摇,回门过后你便要正式接掌摄政王府的内务了,记得母亲跟你说过的,凡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骆君摇点头道:“母亲您放心,我知道的。” 骆君摇确实不着急,摄政王府就她和谢衍两个人,原本没有她都能好好运转,总不至于多了一个她就要不行了吧? 苏氏有些无奈,“若是寻常人家,新媳妇嫁过去最多也就是跟着长辈练练手,便是真有一进门就管家的,也不是摄政王府这样的对方。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上头没有人钳制着你,倒也自在得多。” 这就是有利有弊了,若是君摇能够将王府打理好,自然是利大于弊。 毕竟,新媳妇头顶上有个婆婆,甚至是祖母,终究是要更辛苦小心一些。 骆君摇连连点头称是。 苏氏又将自己这些年打理骆家的心得跟两个女儿说了一些,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体系理论的,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些骆明湘和骆君摇之前也听苏氏说过,有些又是苏氏刚刚想起来的。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了。 苏氏看看两人,对骆君摇道:“摄政王年纪不小了,还是要早些有个孩子好一些。”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微笑不语。 苏氏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拍了她一下道:“别不放在心上,王爷已经三十了,若是太皇太后薨了……”国丧期间,若是有孕说出去可不好听。 因此太皇太后若是薨逝,那至少要三年后才能有孩子了,等孩子生出来谢衍都要三十五了。 在骆君摇看来,三十五岁才有孩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却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骆君摇趴在苏氏肩头笑道:“知道啦,母亲,我们会努力的。” “……”苏氏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眉心,“什么话都敢说!” 骆君摇无辜地捂着额头:不答应不行,答应也不行,母亲您也太难侍候了。 坐在旁边的骆明湘忍不住掩唇偷笑,却被苏氏看到一个眼刀扫过去,“还有你!” 骆明湘立刻放下了手,坐得端庄极了,“娘,我又怎么了?” 苏氏看看她,微微蹙眉道:“你们都成婚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 骆明湘失笑道:“哪里有那么快?” 苏氏叹了口气道:“还是早些生个孩子好一些。” “娘……” 苏氏道:“娘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你婆婆看着身体也不大好的样子,听说摇摇大婚那日回去躺了一天才起来。” 骆明湘连忙道:“没事,只是最近本来事情就多,一时有些累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她还不知道这事儿。 许夫人毕竟是来骆家帮忙才累着的,回头得让人送一份礼物过去探望一番才行。 苏氏摇头道:“你婆婆前儿也跟我说过,她这两年身体本就不大好,一心就等着你过门了好将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不然,你以为有几个新媳妇一进门就被婆婆手把手教管家的?只是她担心你什么时候有了身子不便,一时还不敢放手罢了。” 这话其实是有点催生的意思,但也是许夫人的真心话。 许家人丁不算少,甚至还有比骆明湘先进门的儿媳妇侄媳妇。但许夫人毕竟还是希望将管家的权力交给自己的嫡长媳妇,免得将来闹出什么事来。 骆明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苏氏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先生个男孩儿,大家也都安心。” 苏氏也不想催得女儿这么急,但现实就是这样。女子若不先生下嫡长子,就不算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哪怕她背后有骆家撑腰,骆家可以让别人不敢怠慢欺辱了女儿,却不能让别人真心对她好。 骆君摇搂着苏氏的手臂笑道:“母亲你放心,大姐姐这么聪明,肯定会好好的。说不定明天你就能抱到外孙了。” 苏氏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你大姐姐一向有分寸,比起她我更担心你。” 骆君摇乖巧地道:“母亲放心,我也很有分寸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有分寸的样子。 216、求见(二更) 在骆家吃了午饭,看着时间不早了谢衍和骆君摇才起身告辞。 骆云恋恋不舍地将女儿女婿送出了大门,连连叮嘱女儿一定要多回来看看老爹。 骆君摇自然许诺会经常回来,骆云这才满意地放人。 骆家和摄政王府离得本来就不远,溜达着一会儿就能到。骆君摇原本也打算闲着没事儿就回家看看,毕竟摄政王府人真的很少,还是骆家热闹一些。 出了骆府,谢衍低头看着骆君摇轻声道:“摇摇还想去哪儿么?” 骆君摇道:“不回王府?” 谢衍道:“今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四处逛逛。”过了今天谢衍的婚假就算是用完了,摄政王日常事务还是挺多的,后面肯定不会闲着。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实在是这个时代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姑娘家无外乎就是游园赏花,聚会,喝茶听书,逛街买东西。刚刚才经历过匆忙准备婚礼,骆君摇暂时对买东西这件事有心理阴影。 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谢衍不由失笑。 “既然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南市走走可好?” “好!”骆君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摄政王殿下简直是选择困难症的救星。 马车一路到了南市,在街口便停了下来。 白天的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虽然说没什么好玩的,但真到了这地方骆君摇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看杂耍,买零食,逛街边的铺子。 就像大家都知道现代的景区一条街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可玩的,但真去了也还是要逛一逛买一买才算是尽兴的。 毕竟,来都来了嘛。 最后,谢衍让侍从将骆君摇买的一对零零碎碎先送回王府,自己才拉着骆君摇去了品逸居。 两人在品逸居坐下时已经是傍晚了,品逸居几乎要坐满了人。 两人被掌柜亲自领到了二楼大堂一个靠窗户的角落,掌柜有些拘谨,“王爷,王妃,实在对不住。小店今儿没有厢房了……” 品逸居生意一向很好,虽然也会习惯性留出两个房间以备不时之需,但今天就连那些房间也没了。 谁能想到,摄政王殿下和王妃今天竟然也会驾临呢? 骆君摇笑道:“没关系,我们就两个人,坐在外面还热闹一些呢。”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赞同骆君摇的话。 掌柜这才松了口气,“多谢王爷,王妃。小的在这儿恭喜王爷王妃新婚大喜,不如今儿这一顿就由小店请了,也算是略表心意。” 骆君摇莞尔一笑,“掌柜,您做生意这样大方么?” 掌柜坦然笑道:“王爷和王妃驾临小店,只会让小店蓬荜生辉,以后生意恐怕会更好,还是托了两位的福。以后若是两位肯多多光临,小店便是此次都请也是荣幸得很。” “那可不好意思,今儿就多谢掌柜了。”骆君摇笑道。 两人很快点了菜,掌柜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虽然他们上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但却没有人上前来打扰。骆君摇也能感觉到周围不少人自以为隐秘探究的目光,但只要对方不上前打扰,她也不怕人看。 更何况,隔着屏风也看不到什么。 逛了一下午,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饭菜上得很快,骆君摇一边吃东西,一边感慨道:“上雍这些地方,还是品逸居的东西最好吃。” 谢衍挑眉道:“摇摇喜欢的话,可以将品逸居的厨子请回去。” 骆君摇道:“那还是算了,偶尔吃一次才觉会更美味。再说了,大厨这样好的厨艺,就要让更多人品尝到才好啊。” 谢衍微笑不语,抬手给她夹了一些她喜欢的菜。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四周的食客闲聊。 能在品逸居这样的地方用膳的自然都不会是寻常人,虽然摄政王驾临让他们都有些惊讶,但见两人确实只坐在大堂的一角专注用膳,也就渐渐放到一边了。 人多的地方总是能听到一些趣闻的,不知是不是碍于他们在此,这些人都有志一同地避开了摄政王大婚这件大事,说得更多的倒是蕲族使者来访的事情。 外人只知道蕲族这次派来的使者中有蕲族王后,却并不知道蕲族王后就是白靖容。 还有更多年轻的人,大约连白靖容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就算听过她的名声,多半也只知道蕲王的容夫人。 “蕲族刚刚送了质子来,怎么又派使者来了?”有人不解地道。 另一人消息显然更加灵通一些,低声道:“听说,蕲族人还想要跟咱们和解,签个二十年不开战的约定什么的。” 之前双方算是被迫停战,以送王子为质做为停战条件。但这种停战其实没什么约束力,只要蕲族不在意质子的命,或者大盛想要发兵,随时可以再燃烽烟。 说不定还能先杀了质子祭旗。 虽然签下正式的协议也未必就有约束力,但率先撕毁协议的一方多少会被四方各国唾弃和防备的。 协议这东西说不上多有用,但一个国家若经常撕毁协议,那么对别的国家来说必然是不可信的。 同时,这协议也是一种对各方的表态。 “这…上面会同意么?”有人问道。 “应该…不会吧?”回答的人颇为迟疑,“毕竟,摄政王殿下还有骆大将军跟蕲族人打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是,咱们和蕲族停战不就是因为不想打了么?” “若是能不打,也算是件好事。” “现在不想打,不代表以后也不想打啊。” “这倒是,那……” 骆君摇撑着下巴听得很是入神,他们身后摆着一道屏风,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里面,骆君摇透过屏风倒是能看到外面的人。 谢衍无奈地道:“你不是都知道?还听得这么起劲?” 骆君摇道:“我想听听别人是怎么看这些事情的啊,看来大家都不太想打仗。” 谢衍道:“除了野心勃勃的疯子,如果可以,没有人想打仗。” 战争在史书上,或许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是铁血男儿策马横刀,壮哉军魂。但在现实中,就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数不清的青壮男儿埋骨沙场,数不清的民夫疲于奔命累死中途。还有多少人家中妻子父母无人供养,土地荒芜无人耕种。 更不用说,因为连年征战,又有多少赋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 谢衍也不是自己天生就懂这些的,他曾经也只是一个一心为国征战的将领。他只需要在战场上取得一场场胜利将敌人拒之门外即可。 但是当他承担了更多的责任,才知道在他自己浴血征战换来的荣耀和胜利后面,还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 千秋功业并非单单只是将士和敌人的骨血铸就的。 骆君摇点头道:“你说得对。” “见过摄政王,王妃。”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恭敬地道。 这是第一个敢于接近这里的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骆君摇抬头看向那人,发现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形高大挺拔,肤色白皙五官深邃,说不上多了好看倒也不丑。只是眉目间明显带着几分外族血统,这样的人骆君摇也见过不少,比如姬容,比如斜斡云。 这人明显也是蕲族人和中原人所生的混血儿。 谢衍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年轻人显然也对谢衍有几分畏惧,立刻低下了头道:“夫人想王爷和王妃一晤。” 谢衍道:“明日,辰时末。” 年轻人显然对大盛朝廷颇有几分了解。 明天是大盛朝廷的大朝会,一般从寅时中到巳时中结束。而外族使节觐见,大都是安排在辰时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的。 年轻人微微蹙眉道:“夫人想与王爷私下一晤。”若只是想在朝堂上相见,夫人何必让他走这一趟? 谢衍道:“容夫人既然以蕲族使者的身份来大盛,就当懂一些规矩。使者觐见陛下之前,本王不见任何人。” 年轻人眉宇微动,神色间似乎有些不忿。 但谢衍淡淡一眼扫过去,他心中一惊立刻冷静了下来。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究什么也没说拱手行了礼转身走了。 骆君摇见他来了又走,托着下巴道:“那位容夫人干嘛非得在觐见陛下之前见你?” 而且,国书递上去已经两三天了,虽然说这两天也没有大朝会,但白靖容因此就不入宫觐见大盛陛下,多少也还是有些怠慢吧。 谢衍道:“大约是想让人知道…蕲族人很尊敬本王吧?” 骆君摇脑海中灵光一闪,“捧杀?呃…他们还没资格捧杀大盛摄政王,这是挑拨离间?”跟之前送绝色美人儿给谢衍大抵是一个套路,未必真的有效,但让人想起来难免有些膈应。 骆君摇笑道:“看来,她确实很不想让你痛快呀。”就算是有事相求,也还是想要先膈应一下人再说。 谢衍不以为然,道:“现在到底谁更不痛快还不好说。摇摇吃好了么?” 骆君摇点点头,笑道:“吃好了,咱们回家吧。” 谢衍眼神温和,唇边多了一抹轻笑。 “好,咱们回家。”他站起身来,朝骆君摇伸出手去。 骆君摇站起身来,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携手走出了屏风后面的小天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朝楼下走去。 217、阮府请帖 “夫人,他们走了。”品逸居某个厢房的窗口,年轻人看着从大门口出去慢慢汇入人流的两人,回头羞愧地对坐在一边的白靖容道。 夫人吩咐他去请谢衍相见,他却没能完成夫人的吩咐。 白靖容并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窗边。 从窗口望下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人流中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虽然只看到两个背影,楼上的人却也一眼就认定了他们的身份。 两人在人群中牵着手,一边走女子还一边侧首对男人说着什么,只能看到半边的娇颜上满是笑容。男人虽然没说什么,神色却十分温和,还时不时配合地侧首低头听身边的女子说话。 “夫人,属下去拦住他们!”站在白靖容身后的青年脸色阴沉,冷声道。 显然是对谢衍再三拒绝白靖容的举动十分不满。 他们在心中早将白靖容奉若神明,谢衍这样的举动显然是不给白靖容面子,他们自然是不能忍。 白靖容轻笑了一声,抬手阻止了他,“算了,咱们是来求人办事的,等一等也无妨。倒是没想到…大盛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 厢房里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就算白靖容不说他们心里其实也有些嘀咕。 谢衍的名声不仅是在上雍被妖魔化了,在蕲族人心中其实也不见得多好。玉面修罗这个称号,可不是上雍人传出来的。 当年蕲族趁着大盛内乱攻占了边关不少城池,但谢衍就是能短短数月之间来回几千里长途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上雍平乱,然后又飞快地返回边关,再次将蕲族兵马逐出边城。 这些年双方交战,死在谢衍手里的蕲族将领更是两只手都数不完。 蕲族内部其实早两年就已经开始对入侵大盛的计划有意见和不满了。 诚然大盛边境线漫长方便他们入侵,而碍于财力物力,短时间内又根本无力深入草原大漠追击他们。但两军常年在边关的拉锯战,也不是蕲族能长期承受的。 如果不论其他各方原因,只是蕲族和大盛两国不停地继续拉锯下去,那么最后先一步崩溃的必然是蕲族。 蕲族人口远低于大盛,哪怕全民皆兵又有游牧民族多为骑兵灵活机动的优势,再打个十年蕲族的青年也都要拼光了,大盛却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兵源。 只是谢衍不愿意这么做罢了,因为最后即便蕲族真的崩溃了,大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蕲族的地盘大盛无力占据,只会便宜了西边的外族。 而大盛内部更可能会因为这旷日持久的战争再起干戈。 所以他选择先停战,他可以等。 最可怕的是……谢衍还很年轻。 就一个将领来说,就算再过二十年他的年纪也不算大。甚至,骆云现在的年纪,二十年后也未必就不能上战场。 而二十年之后,蕲族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 “谢衍似乎对他那个小王妃十分看重。”坐在一边的穆萨挑眉道。 他们虽然没能去骆家和摄政王府,但前几天那婚礼的排场还有之后流传出来的谢衍在骆云跟前说的话事后却都流传出来了。 原本以为冷酷无情的玉面修罗,原来竟然是个痴情种么? 白靖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别去招惹谢衍,你不是他的对手。” 穆萨有些不服,轻哼了一声到底没说话。 见谢衍和骆君摇走远了,白靖容方才转身离开了窗边问道:“阿容今天在做什么?” 站在旁边的斜斡云道:“据说九王子这段时间在上雍,一直在闭门读书。” “读书?”白靖容挑眉。 斜斡云嘴角掀起一丝嘲讽,“说是在读什么…大盛的儒家典籍,还找了几个书院的老学究请教呢。”他们这些蕲族贵族出身的都有些看不上病恹恹的姬容。 穆萨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他崇尚实力,同样也看不上姬容。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他还是在怪我。” “他有什么资格怪夫人?”穆萨道。 白靖容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阿容若是像你一般乖,我也就不用为他操心了。走吧,既然见不着谢衍,就去他府上看看吧。我还没见过他住的地方呢,好歹来一趟,也要看看他住得好不好。” 一行人立刻起身跟在白靖容身后准备离开。 白靖容秀眉微蹙不知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余沉呢?” 众人楞了一下,互相对视了几眼。跟在白靖容身后护卫模样的男子才有些迟疑地道:“余将军…早上好像说有事出去一趟。” 白靖容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抬手拉上披风的帽子往外走去。 清晨,一大早骆君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王妃醒了?”奉剑和兰音带人端着清水和洗漱用品进来,见骆君摇已经坐起身来连忙上前请安。 骆君摇点点头,一边起身下床一边问道:“阿衍什么时候走的?” 奉剑笑道:“今儿有朝会,王爷天还没亮就走了。” “好辛苦。”骆君摇口头上表示同情,幸好朝廷官员并不是每天都要上朝的。 大盛是五日一朝,剩下的时间都要去各自的衙门或者办公地点处理各自的事务。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大臣也可临时求见皇帝,皇帝也会临时召集朝臣入宫觐见议事。 若是每天都四更天就起床,穿过大半个内城去上朝,年轻人还罢了,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先生恐怕没几个能挺得住。 奉剑笑道:“王爷走的时候还吩咐咱们不要吵着王妃呢。” 骆君摇有些无奈,“我睡得沉,都没察觉他什么时候出门的。”按说以她的警惕性不该睡得那么沉,但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她都睡得极好。今早还就真的一点都没察觉谢衍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这样腐化的生活使人堕落啊。 骆君摇梳洗装扮妥当,一出门就看到秦药儿正蹲在屋檐下戳着一盆花玩儿,那娇艳的花儿被她一下一下戳得有些蔫头耷拉了。 骆君摇停下脚步,不解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她秦药儿眼前一亮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王妃!你起来啦?” 骆君摇秀眉微挑,不解地看着她。 秦药儿一只脚在地上画着圈儿,小声道:“王妃今天要去哪儿?带我去好不好?” 骆君摇问道:“为什么?” 秦药儿道:“我可以保护王妃呀!” 骆君摇笑道:“翎兰也可以保护我,而且…你打不过我。” 秦药儿有些沮丧,她用毒确实很厉害,但她天生不是习武的料子,武功确实是不咋地。 “上雍好无聊啊。”秦药儿终于恹恹地说出了实话。 她从小都生活在边关,原本王爷要带她回上雍她还挺高兴的。之前一直都住在镇国军大营里,她整天闲着没事就往山里跑也不觉得无聊。 等真的进了城才发现,城里真的是太无聊! 骆君摇看她这模样也有些想笑,想了想道:“我今天不一定会出门啊。我听阿衍说你之前一直在军中的,若是无聊不如去城外走走?” 秦药儿摇头,“王爷要我跟着王妃。” 骆君摇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等阿衍回来我跟他说说,或者回头我出门带着你?” 秦药儿这才高兴起来,欢呼了一声,捧着自己方才欺负的花儿走了。 骆君摇看着她这样也不阻拦,只是笑着摇摇头。 秦药儿虽然跟着骆君摇,却没人要她做什么,她本就是谢衍弄来保护王妃的,自然也不需要做什么杂事。 于是每天看起来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所幸她自己还能找一些打发时间的乐子也用不着旁人管着她。 用过了早膳,便有摄政王府的管事们来求见。 大婚回门都已经过了,王府的中馈权力自然是要由王妃来接手了。 摄政王府的几个大管事都十分尽心,早早地便捧着各自的账册印信在书房里等着了。 王府左长史朱思明也过来向骆君摇禀告了王府对外交往的一些事宜。 一应事务都十分顺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就连所谓的立威都直接省了。 骆君摇留下各位管事送过来的账册,又勉励了众人一番,给王府所有人都加了赏赐,看着众人恭敬地退出去不由想起了昨晚谢衍跟她说让她不用担心的话来。 是这些管事各个都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逾越,还是谢衍已经提前敲打过他们了? 心里胡思乱想着,骆君摇口中却没有闲着,目光看向留下来的朱思明,“左长史,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朱思明掏出一封帖子送到骆君摇跟前笑道:“回禀王妃,这是阮相府上送来的帖子。” 骆君摇伸手接过,一边问道:“为了什么?” 朱思明道:“几日后是阮相五十大寿。” 骆君摇打开一看,帖子上果然写着阮廷五十大寿的邀请摄政王和王妃莅临云云。 骆君摇有些惊讶,“阮相今年五十了?”她是见过阮相的,看上去一副儒雅文士的模样并不显年龄。 最重要的是,阮家大公子阮月楼还未及弱冠。 要知道,骆云当年也算是成婚比较晚了,但骆家大公子今年也二十四了。而阮廷甚至还比骆云年长两岁。 朱思明笑道:“阮相今确实已经天命之年了。王妃是觉得…阮家几位公子姑娘年纪小么?” 骆君摇点头道:“我记得阮夫人看着也不大,阮相也跟我爹爹一般,成婚得晚么?” 武将成婚晚的确实有不少,毕竟很多人是年纪很小就从军的,到后来婚事难免被耽误了。 譬如骆云十五岁就从军了,二十多岁的时候跟随高祖回京才成婚的。 但文人不必上战场,拖到这个年纪的毕竟是少数。 朱思明道:“这倒不是,如今这位阮夫人并非阮相的原配。据说那位原配夫人当年跟着阮相外放的时候,在阮相任上遇到了山贼。先阮夫人还有一位嫡长小公子都死了。如今这位是阮相后来才娶的,因此阮家大公子,实则应当算是阮相的嫡次子了。” “原来如此。”骆君摇点点头,道:“劳烦长史准备贺礼吧,到时候我跟王爷一起去。另外,准备一份礼物,送去淳安伯府,就说是谢过前些天淳安伯夫人辛苦,改日我再去探望她和大姐姐。” 朱思明点头称是,然后才起身告退。 骆君摇看看朱思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左长史。” “王妃请吩咐。”朱思明道。 骆君摇笑道:“没什么吩咐,只是…王府应当还有一位右长史吧?” 摄政王府所有对外事宜似乎都是这位左长史出面处理的,倒是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右长史啊。 朱思明笑道:“王妃是问这个?右长史姓戴名允文,奉王爷之命离京办差去了,短时间恐怕回不来。” 骆君摇点点头,“知道了。” 朱思明躬身告退,王府的总管从门外进来与他擦肩而过。 “启禀王妃,穆安王妃带着几位公子姑娘过来给王妃请安了。”总管恭敬地道。 若是关系正常,按理说哪怕谢衍身份更高一些也该谢衍带着骆君摇回穆安王府给穆王请安顺便见见两房兄嫂和晚辈。 但谢衍明显是直接无视了穆王夫妇,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必回穆安王府了。 如此反倒是穆安郡王妃这个嫂子,要带着晚辈过来拜见骆君摇。 骆君摇也知道谢衍跟穆安郡王夫妇关系还不算差,这次婚礼夫妻俩也帮了不少忙。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个情分总是要记的。 骆君摇点头道:“请她们到……” 骆君摇思索着,谢衍不喜欢外人进出境园,其实她也不喜欢。摄政王府面积极大,骆君摇便私心觉得境园还是维持原本的宁静状态比较好。 总管似乎明白骆君摇的为难,笑道:“王妃若是喜欢,前边晗翠堂可以招呼慕安王妃,以后也可用来接待各家夫人。” 摄政王府有了女主人,以后的人情往来自然少不了,而境园也确实不方便让外人进进出出。 “那就请王妃先到晗翠堂喝茶,我很快便过去。” 总管恭敬地应声退去,骆君摇也不想让人多等,换了身衣服便带着人往晗翠堂而去了。 ------题外话------ 今天就一章,这两天腰疼得厉害,今明两天更新比较少一些哈,亲们见谅~(づ ̄3 ̄)づ爱你们(づ ̄3 ̄)づ╭~ 218、拜见王妃 晗翠堂里,穆安王妃端坐在主位右下首第一个位置,侍女奉上茶水之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晗翠堂内外一片宁静,穿过大门口望出去不远处是摄政王府花园的内湖,湖边绿意葱葱,鲜花点缀其间。湖上宁静无波,几乎看不出一丝初冬的萧索。 今天跟着穆安郡王一起来的都是穆安王府的晚辈。 穆安郡王和王妃有两女一子,其中这一子前两天刚刚被谢衍同意立为世子。等到这册封世子的诏书下来,穆安郡王夫妇俩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跟着一起来的除了自己的三个嫡子嫡女,还有大房的两子一女。至于其他连老穆王自己都不在意的庶子和他们的儿女,自然就更没有人在意了。 出门之前穆安王妃还好一番犹豫,到底要不要带着谢承佑? 她不想得罪谢衍和骆君摇,但谢承佑是大房嫡长子,不带他自然也不好带别人。传出去好像是她这个刚当上王妃没两天的人故意打压排挤大房一般,又或者是这两人真有点什么才故意避讳一般。 最后还是谢衎一句话点醒了她。 都在上雍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不见难道以后也不见? 就算见了尴尬难受的也不是摄政王妃,故意避讳反倒看着奇怪。 穆安王妃觉得丈夫说得不错,于是也不再犹豫将谢承佑一并带上了。 然而不只是她在犹豫要不要带谢承佑,事实上谢承佑也并不想来。 但穆安王妃说了要带他来拜见摄政王妃,他说不来倒像是不识抬举一般。 “娘,你说三婶会不会喜欢我们?”二姑娘悄声问道。 穆安王妃伸手拍拍有些紧张的女儿,“她是长辈,你只要恭敬有礼,她总不会为难你的。” “哦。”二姑娘还是有些不安,她们以前虽然跟骆君摇没什么冲突,但玲珑院的姑娘普遍都不大喜欢骆二姑娘。 曾经的骆二姑娘因为谢承佑,对玲珑院的姑娘也都不大客气。对她们俩虽然没真的发生过冲突,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之双方关系都不怎么好。 坐在她旁边的大姑娘道:“以前的事情就别想了,我听长昭公主家的歆玉说,三婶其实挺好相处的。”从前骆君摇喜欢谢承佑,自然不会喜欢她们二房,但总归也没有结仇。 只能说,幸好没结仇,谁能想到她会成为摄政王妃呢? 两个姑娘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新上任的穆安郡王世子端坐在一边,看起来比两个姐姐还要紧张。 而大房的三兄妹就更安静了,神色肃穆阴沉的模样不像是来拜见长辈,倒像是来上坟的。 穆安王妃看了三人一眼,心中有些后悔带这三人来了。 “王妃到。”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穆安王妃连忙带着众人站起身来,“见过王妃。” 骆君摇踏入大厅,上前几步扶住了正要下拜的穆安王妃笑道:“二嫂不必多礼。”又看了看其他人,“都免礼吧。” 穆安王妃笑道:“我想着王妃这两天应当很忙,原本不该上门打扰。不过他们这些晚辈也该来给王妃见个礼,这才厚颜登门,还望恕罪。” 骆君摇看了一眼大堂中的几个人,除了穆安郡王世子以外,其他人都是见过的。 “二嫂客气了,大家都坐吧。” 众人这才谢过了王妃,重新坐了下来。 无论是骆君摇自己还是穆安王妃都有志一同地忘了,按礼骆君摇应该登门给穆王和穆王妃行礼这个事情。 谢承佑坐在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穆安郡王世子旁边,看着坐在主位上与穆安王妃谈笑的骆君摇心情很是复杂。 骆君摇早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分明性格骄纵刁蛮,却又总爱在他面前装温柔小心讨好,还时常可笑的学着完全不适合她妆容打扮的少女了。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女子穿着一袭浅金色刺绣宫装,原本少女的发髻高高挽起,发间只簪了几支小巧精致的发簪和一朵暗金色宫花。 看上去雍容华贵却又不失这个年纪的女子应有的灵动俏丽。 她星眸含笑,容光照人,一看便知道过得十分顺心。 反观他自己,却只剩下黯然和落魄,让他几乎在她面前坐立难安,抬不起头来。 而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骆君摇压根就没有关注他。 从头到尾,她也只是跟穆安王妃说笑,偶尔跟穆安王妃的两个嫡女说几句。仿佛他就是穆安王府一个平平无奇的庶支之子一般。 穆安王妃和骆君摇寒暄了几句,她也发现这位新晋的摄政王妃兼弟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相处。 因为出身将门年纪又小,她说话不似大多数名门贵妇般沉稳缓慢,言语风趣明快,不爱跟人绕弯子。而且这位王妃十分爱笑,她一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她性格爽朗可亲。 穆安王妃更放心了几分,她们夫妻俩早就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家想要好还得紧靠着摄政王府,能跟摄政王妃处好关系自然是最好的。 “孩子们也该给王妃行个礼了。”穆安王妃笑道,“承宜,承佑,承辉,过来给你们三婶儿见礼。” 年纪最小的穆安郡王世子叫谢承宜,他很是自然地起身走到了大堂中间。 他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原本就是专程来给摄政王妃见礼的自然也不会多想什么,但谢承佑兄弟俩就有些尴尬了。 谢承辉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心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有几分不爽。 他虽然跟骆君摇接触不多,但因为他是谢承佑的同母弟弟,从前见面骆君摇也是对他十分客气的。谁能想到如今骆君摇一跃变成了自己的三婶不说,还把谢承佑丢回来跟他抢祖父和父母的财产! 原本谢承佑被过继给谢衍,他虽然嫉妒却也要奉承着这个哥哥,指望着将来谢承佑结成了王位他也能跟着沾光。 但如今大房的东西本来就少了,两人还成了竞争对手,谢成辉对谢承佑的敌意比对谢承宜这个堂弟还要多一些。 谢承佑就更不必说了,从进了摄政王府他就一直表情僵硬,低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承佑,承辉?”穆安王妃蹙眉,心中暗道:也就这一次,以后她才不会带大房的人出门呢。 谢承佑兄弟俩终究还是起身走到了大堂里,一左一右站在了谢承宜身边。 堂兄弟三人恭敬地行了礼,“拜见三婶。” 骆君摇坐在主位上看着,心道这三人恐怕也只有年纪最小的谢承宜是真心拜她这个婶婶的了。 当初穆王府里世子不受宠,以至于谢承宜这个世子的嫡子也十分低调不起眼。谢承宜小小年纪便养成了沉默寡言,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骆君摇对这样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也没什么恶感,笑着道:“都起来吧,奉剑。” 门外奉剑兰音几个捧着东西走了进来,骆君摇笑道:“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你们拿着玩儿吧。” “多谢三婶儿。”谢承宜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送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一块玉佩和一套文房四宝。再看看谢承佑兄弟俩,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他还额外多了一方小印。 骆君摇对他笑了笑,“不必多礼。” 三兄弟回了座位,穆安王妃又招来三个姑娘。 “见过三婶。” “不必多礼,起来吧。” 穆安王妃笑着指着两个姑娘道:“王妃对这两个丫头恐怕不熟,这是大丫头,阿淇,这是二丫头阿渲。” 骆君摇点点头,侧首去看兰音。 兰音含笑将见面礼送到了两位姑娘跟前,自然也没有忘了谢沅的那一份。 只是两个谢淇谢渲的礼物显然也比谢沅要厚一些,年长一些的谢淇矜持地谢过三婶,略小一些的谢渲则明显要高兴得多。 她们二房这些年一直被庶出的大房压着一头,祖父虽然不敢明着违反高祖皇帝的规定废了她爹爹的世子之位,但在穆王府中谁都拿大房当正经主子,反倒他们本是嫡出却活得像庶出一般。 如今见骆君摇这样嫡庶分明,小姑娘立刻就对她生出了十分的好感来。 只是谢沅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大约是来之前被警告过,虽然心中不悦却并不敢直接发作,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骆君摇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这就是走个流程。 喜欢以后就多见见,不喜欢就不见罢了。 行过了礼,说了一会儿话穆安王妃就要起身告辞了。骆君摇也不多留,起身要送她们出门,穆安王妃连忙道不必送。 虽是如此,骆君摇陪着出门送了她们一程。 一行人出了晗翠堂,才刚穿过前面的花园就看到谢衍从外面漫步而来。 原本还跟着穆安王妃身边叽叽喳喳的谢渲立刻闭了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缩在穆安王妃身边不敢动弹了。 “见过王爷。” 谢衍扫了一眼跟前的一群人,微微蹙眉。 骆君摇走过去,笑道:“刚下朝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衍牵起她的手道,“没什么事,就先回来看看你一个人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我很好啊,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二嫂这是……” 穆安王妃道:“我带孩子们过来拜见王妃,这便要告辞了。” 谢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该拜见一下,王府难得有客人,二嫂不如留下来用个午膳?” 穆安王妃连忙婉拒,只说家里还有事以后再来打扰。 谢衍也不勉强,抬手招来管事送一行人出门。 不只是穆安王妃,其他人也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跟着管事往外面走去了。 性格最外向的谢渲果断掐灭了以后再来王府找这个三婶儿玩的念头,若是每次来都遇到三叔,她恐怕要少活好几年。 谢承佑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只看到花园里身形娇小的女子正扑向高大挺拔的男人怀中,仰着头含笑跟他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灿烂,谢承佑不由有些愣怔。 突然,他感到身上一寒。 回过神来才发现谢衍一只手搂着怀中的女子,幽冷的眼眸却落在他的身上。 那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怒意或别的什么意味,却莫名地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承佑连忙收回了目光,扭头匆匆跟着前面的人走了出去。 “看什么呢?”骆君摇仰着头看谢衍。 身高真是硬伤啊,总是仰着脖子说话脖子会累的。 谢衍回过头来,低头看着她笑道:“没什么,没想到你有客人,是不是打扰你了?” 骆君摇道:“没有,正要送她们出去呢。穆安王妃说带晚辈来给我见礼,我受了礼,然后送了见面礼就结束啦。” 谢衍点点头道:“他们确实应该给你行礼,免得以后在外面再冲撞了。” 骆君摇道:“我们一直没有去见穆王和王妃,没关系吗?” 谢衍不在意地道:“他病了,不见人。”自然是有人说的,但谢衍并不在意。 刚刚下了朝还有老学究劝他应该带着王妃去给父母行礼呢。 “哦。” 谢衍含笑捏捏她的脸颊道:“若是有人因为这个质问,摇摇就说是我不许你去穆安王府,明白么?” “明白。”骆君摇笑道。 虽然她自己也不想去,但是对这件事全部由谢衍背锅,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男人嘛,有时候就是拿来甩锅的。 而且,谁让那两口子都是奇葩呢?去拜见他们,万一他们咬她怎么办? 两人牵着手往境园走去,一边走骆君摇一边道:“今天白靖容不是要觐见陛下么?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能回来呢?” 谢衍淡然道:“朝堂之上能谈什么?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真正要谈的事情,还是要私下谈。” “这样啊,那……”骆君摇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卫世子,您这是怎么……” 卫长亭的声音有些急促,“王爷回来没有?!” “回来了,王爷和王妃正……” 两人对视了一眼,卫长亭虽然一贯有些风风火火,却也鲜少这般失礼,可见是真的急了。 谢衍沉声道:“让他过来。” 外面安静了片刻,很快卫长亭就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神色也是难得一见的阴沉。 “出什么事了?” 卫长亭沉声道:“余沉带人往崔将军墓去了。” 谢衍脸色也是一冷,沉声问道:“谁告诉他的?” 卫长亭道:“没人告诉他,应该是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还有,崔折玉和顾珏也过去。”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道:“不必担心,本王过去看看。” 卫长亭轻哼一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让我带几个人过去直接杀了他。” 谢衍扫了他一眼,“你们就算用血将崔将军的墓地染红了,也未必杀得了他。” 卫长亭没有答话,显然是有些不服气。 谢衍淡淡道:“当年镇国军第一高手,你以为是浪得虚名么?” 卫长亭不答,他跟余沉其实不熟。 当年余沉执掌镇国军的时候,他还是跟跟在先帝和谢衍身边混的小校尉。 当时当年余沉对镇国军造成的打击,他却是亲眼所见的。 卫长亭忍不住切齿道:“他怎么还有脸…他怎么敢!” 谢衍道:“走吧,一道去看看,他这些年有多少长进了。” 骆君摇连忙道:“我也去!” 谢衍抬手扶了下她鬓边的宫花,点头道:“好。” 闻言卫长亭有些奇怪地看了谢衍一眼,后面的事情可以想见绝不会多平和。摄政王殿下带着新婚王妃过去真的好么? 不过想到崔折玉,王妃虽然年纪小毕竟也是个姑娘,有她过去说不定会好一些呢? 219、叛国之徒! 上雍皇城西北方向二十里外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上,朝西北方向的山坳里伫立着几座孤坟。 坟前只立了一块碑,碑上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写。 许多年风吹雨打,那碑身渐渐也被风雨侵蚀失去了原本的棱角,底部有淡淡的苔藓在悄然往上攀爬着。 这些年或许时常有人经过这里,看到这孤零零几座坟墓会觉得好奇。谁也想不到,这里埋葬着的会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大盛定远大将军崔辽和他的家人。 崔辽当年是最早追随高祖的将领之一,若论资历比如今的骆云还要老得多。若论战功,虽然不及骆云却也是大差不差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义子兼女婿余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被誉为骆云之后大盛新一代的战场奇才。 彼时,骆云独领大军扫平西南,而负责西北方向的镇国军刚刚由年仅二十七岁的余沉从因伤病无法上战场的崔辽手中接过。 那时候的谢衍,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年轻将领,虽然同样战功赫赫已经跟在先帝身边执掌亲卫军,但与二十七岁就执掌三十多万镇国军的余沉依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就在余沉执掌镇国军不过半年后,西北战役最后的关键一战中,余沉临阵投敌,险些将三十多万镇国军全部引入了白家残部和蕲族人的包围之中。 崔辽将军发现不对之后,强行拖着病体带兵前去救援,陷入包围力战而死。 虽然有骆云和谢衍闻讯从两个方面匆匆带兵前去援救,但骆云远在西南山高路远,谢衍手中不过五万亲卫军有心无力。一个多月后才终于冲出包围原本三十多万的镇国军只剩下不到十八万人。 其中四五万跟随余沉投敌,近十万人全部战死。这一役,让大盛损失惨重,原本可以一举歼灭白家盘踞在西北负隅顽抗残余势力的计划也功败垂成。同时为四年后先帝去世,蕲族人再次趁机入侵大盛埋下了伏笔。 一次战役失败可以下次再来,在当时,对镇国军甚至整个大盛打击最大的还是余沉投敌这件事。 大盛最高将领之一,只需要再多几场战功就几乎可以与骆云齐名的镇国军主帅投敌。对当时的镇国军上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一时间,整个镇国军人心涣散,谣言四起。 甚至有逃出来的,原本跟余沉关系极好的将领无法接受自己麾下将士的伤亡而愧疚自刎。当时朝野上下,也一致要求先帝废黜镇国军重新组建新军。 当时高祖驾崩不过两年,先帝本就根基未稳,大盛再也禁不起半点风雨。 就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年满二十的谢衍被先帝一纸诏令空降到镇国军,一跃成为镇国大将军。 当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在所有人看来镇国军都是大厦将倾,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纵然再战功赫赫成为大将军只会加速镇国军湮灭的脚步。 却没想到,谢衍带着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甚至比他还小的将领,只用了两三年时间就让镇国军渐渐稳定下来了。 等到先帝驾崩那年,谢衍率军千里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三王之乱。又以极快地速度返回边关,不过数月便重新将入侵的蕲族人推回了边境之外,镇国军才真正重新站了起来。 事后谢衍从乱军中找回了崔辽的遗体,与他遗体一起的还有一封用血写成的绝笔。 崔辽在绝笔中写道:他识人不清以至于镇国军遭此大祸,无颜面对世人。纵是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也难赎此罪,只求陛下饶恕他妻儿老小一命。 当时朝野上下确实对崔辽口诛笔伐数不胜数,崔辽的夫人在听说女婿投敌丈夫失踪之后便一病不起不过数日就一命归西,去的恐怕比崔辽还早几日。 崔辽还有一子,原本在余沉身边当校尉。余沉投敌之后他从此下落不明,八成是被余沉暗中杀了。 最后便只剩下一女,也就是余沉的妻子,时年十九岁名唤崔婉玉。 谢衍暗中带回崔辽的遗体和绝笔信,先帝一夜未眠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声,命人将崔辽的遗体带回上雍和崔夫人一起悄然下葬。 对外宣称崔家小姐余崔氏婉玉羞于姓余,已经自尽追随父母而去。 这话半真半假,假的是崔婉玉自尽。 真的是,从此世间再无崔婉玉,只有崔折玉。 余沉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虽然他当年几乎以一己之力毁了大盛一半的兵马,这将近十年的时间又一直默默无闻,但其实他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六岁。 他的相貌并不十分出色,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深邃沉默,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若不是那一身气势让他看起来不同寻常,只看外表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个寻常的北方大汉。 此时余沉穿着一身黑衣,身边带着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一眼便能看出是蕲族人,剩下的却都是中原人的模样。 他们站在那四座孤坟前,低头看着坟前空荡荡的墓碑沉默不语。 虽然是孤坟,但周围都很干净,明显是有人打理。 站得离余沉最近的两个男子看起来年岁跟他差不多,低头看向那几座孤坟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都是当年跟着余沉一起投敌的前镇国军将领。也就意味着,躺在这孤坟里的人,曾经也是他们的上司和同袍。 坟前的气氛有些凝重,余沉低头看着那墓碑良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一边的两个蕲族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毕竟是在上雍,莫名其妙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看几座孤坟,这不是有毛病么? 不过余沉虽然是中原人,但他深得容夫人信任和重视,在蕲族身份地位也不一般,两个蕲族人虽然不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余沉突然单膝跪在了坟前,伸手去拔墓碑边上的一丛枯草。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那枯草的时候,嗖地一声一支羽箭从斜侧射了过来。 “……”若不是他收手快,那羽箭就能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墓碑前。 身边的人立刻警觉,纷纷围到了余沉身边。 余沉站起身来,朝着那羽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山坡的另一头,一个黑衣女子提着弓箭正朝这边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镇国军将领铠甲战袍的年轻将军。 他们朝这边走来的同时,山坡下方人影攒动,隐蔽处隐约有银光闪动。 那是羽箭的箭头。 “将军,咱们被包围了。”跟在余沉身边的将领低声道。 余沉并不着急,他抬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那对男女。 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时,目光一时有些恍惚。 那女子容貌秀美,却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曾经娴雅中略带着几分俏皮的女子,如今却是满脸冰霜。 她穿着一袭黑衣,长发轻挽,发间没有任何饰品,只簪了一朵白花。 她脸上画着妆,眉梢微扬,朱唇如血,提着弓走在山间小道上,让人莫名觉得这是一个来索命的艳鬼。 显然不只是他有这样的感觉,站在他左侧的男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口中低声道:“大…大小姐……” “婉玉。”余沉望着崔折玉良久,方才轻声道。 崔折玉在距离他们几丈远站定,冷声道:“崔婉玉在那里。” 余沉侧首看了一眼那四座孤坟,很快便将目光转回了崔折玉身上,显然并不将她的话当回事。 崔折玉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眉宇间多了几分媚色,“你不信?不信挖开看看便知道了。” 余沉摇摇头道:“你就是婉玉。”虽然一点都不像。 崔折玉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站在崔折玉身后的顾珏沉声道:“余沉,你想做什么?” 余沉看着顾珏微微蹙眉,“你是?” 站在余沉身边的人低沉道:“他是镇国军西军主将镇西将军顾珏。” 余沉打量着顾珏,好一会儿才道:“谢衍手下的人,我没见过你。”自从投敌之后,余沉和他麾下的兵马偶尔跟定国军交过几次手,却没有遇到过镇国军。 或许白靖容和姬遂也担心余沉手下的人遇到镇国军会失了分寸或者再次倒戈吧。 因此,余沉确实没见过镇国军中新一代的将领。 他跟谢衍倒是认识,从前谢衍是高祖的侄子,高祖驾崩后又是先帝最倚重和信任的兄弟。两人自然免不了要打交道,甚至还曾经交手切磋过,谢衍甚至曾经还在镇国军待过一段时间。 顾珏冷声道:“叛国之徒,也配提王爷的名字。” 余沉嘴角微扯了一下,并不为自己辩驳。 “我只是想来祭拜一下故人,无意惹事。”余沉道。 顾珏冷笑了一声,“祭拜故人?你的脑袋当祭品倒也合适。”他手一抬,隐藏在暗处的镇国军兵马从四周涌出,数百只羽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余沉扫了一眼四下,看起来并不着急。 他不着急却有人着急,那两个蕲族人中的一人站了出来,道:“我们是蕲族使者,你们大盛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暗害使臣么?” “嗖!” 他话音刚落,崔折玉抬手便是一箭正好射中了他的心口。 那蕲族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低头定定地望着心口的箭和不停涌出的鲜红血液,口腔中也不断有血液溢出。 余沉身边的人瞬间都变了脸色,显然没想到崔折玉说动手就动手。 “你!” 崔折玉收起弓,冷笑一声道:“有本事让白靖容去告状啊。” 这话带着几分挑衅,现在是白靖容有求于大盛,就算这几个人全都死在这里,也是死了白死。 余沉望着崔折玉,眉头微皱。 之前那一箭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这一箭却真的让他有些惊讶了。 原来…曾经温柔善良的女子,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杀人了么? 余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望向崔折玉道:“婉玉,我不想伤你。拜祭过义父之后我们自会下山,让这些人撤了吧。” 崔折玉冷笑道:“拜祭?谁要你拜祭?想要拜祭也可以,你…还有你、你,一人留下一条胳膊,就算是祭拜过了。看在你们是蕲族使者的份上,今天你们可以下山。” 余沉眼神微沉,冷声道:“婉玉,你别逼我。” 顾珏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站在了最方便出手的地方。 余沉扫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顾珏笑了笑,道:“余将军,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得好。” 顾珏一挥手,沉声道:“蕲族人擅闯镇国军禁地,杀无赦!” 余沉身边的人怒道:“这里什么时候是镇国军禁地了?” 顾珏笑道:“现在!我镇国军划定此地进行操演,擅闯者,死!” 顾珏说出“现在”二字的时候就一手抓起崔折玉往后退去,等到“死”字落下的时候,两人已经退到了山坡的另一头,一队弓箭手将他们和墓前的余沉等人完全隔开了。 同时,四周羽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了墓碑前的众人。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这一片狭小的地方,依然难以应付这么多的弓箭手来袭。 所幸这地方确是狭小,容不下更多的弓箭手。 跟在余沉身边的都不是庸手,饶是如此不过片刻间也有几人负伤,其中两人更是倒地不起,显然是已经没命了。 余沉眼眸一沉脚下轻轻一踢,落在他脚边的一把刀便被挑起落到了他手中。 不到三尺的刀在手中一抖,他整个人犹如一只捕猎的雄鹰,夹着寒光扑向了前方的弓箭手。 凌厉的刀光劈下,包围圈瞬间被他撕出了一条裂口。 但镇国军的弓箭手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即便面对如此强敌也并不慌乱,瞬间变换阵型堵上了这个缺口。 几个人依然还在包围圈中,不过弓箭手将大部分注意力转向了余沉,到底是让其他人压力大减。 其他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分散开,冲出去!”几人分别朝着几个方向突围而去。 有山石和树木做遮挡地形又狭窄,比起一片旷野的地方总算多了几分逃脱的可能性。 余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四散逃开的人,扭转方向飞身朝着顾珏和崔折玉扑了过去。 顾珏一把将崔折玉推到了身后,挺身迎了上去。 在此之前顾珏对余沉总归是带着几分轻视之心的,一个叛徒就算厉害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连最基本的形势都判断不准! 如果当年余沉没有投敌,大盛至少有九成可能将白家余孽一举歼灭,从此大盛中原境内再无战事。 只一个孤家寡人在蕲族给人当妾的白靖容,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到时候余沉的功绩纵然还比不上骆云,却也是大盛数一数二的名将了。 但是余沉选了什么? 临阵投敌,崔家几乎满门灭绝,镇国军实力大损,余沉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将近十年时间,不过是跟骆大将军打了几场小仗,还几乎没有讨到一点便宜。着实让人怀疑当年余沉的青出于蓝的名号是浪得的。 这些年,更是没有听说过余沉的名声,几乎沦为了白靖容的私人护卫。 也就难怪人们对余沉的投敌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出了个色迷心窍的结论。 当年顾珏还是一个刚入伍的小兵,什么都不懂却也还记得当时他们被包围,仓皇逃命以及之后人心惶惶的情形。 还有他们在敌军的包围中痛骂余沉是叛徒,却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时的无能为力。 此时见余沉朝自己冲来,顾珏自然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等真正交手顾珏才发现,王爷说得确实没错。 余沉不仅是个将领,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 刚一交手,顾珏便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两人打斗中,余沉淡然道:“实力不错,可惜还差些火候。” 顾珏一言不发,反手便是一剑过去。 退到一边的崔折玉神色默然,她拿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放在唇边,用力地吹了两下。 两声尖锐的哨声在山林中响起,片刻后,一群黑衣人从四周围了过来。 这些人明显跟顾珏带来的弓箭手不一样,他们虽然都穿着黑衣手里的兵器却大不相同,也没有什么阵型。 一部分人朝着四散而去的人追去,另一部分人则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顾珏一怔,飞身退开几步发出了命令,“弓箭手,撤!” 镇国军将士令行禁止,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便收起了弓箭消失在山林中。 他们并不是真的完全撤退,而是去与山腰处的第二道包围圈的人汇合。 余沉冷眼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黑衣人,看向崔折玉,“婉玉,你当真想杀了我?” 崔折玉笑颜如花,眼中仿佛写满了期待,“为了等着一天,我这些年好辛苦呢,余沉哥哥,你成全我可好?” “不好。”余沉摇头,沉声道:“我还不能死。” 崔折玉勾唇道:“那你就先活着下山再说吧。” 那些黑衣人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地朝着余沉围攻而去。 山林中尽是崔折玉的笑声,“余沉一斤肉,可换黄金百两,我在山下等着各位了。” ------题外话------ 噫~~今天竟然木有王爷和摇摇~~ 221、谈判条件 骆君摇抽出了幽月刺,低头看看在自己面前慢慢倒下去的斜斡云,回头对谢衍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衍微微勾唇,走到她身边点点头,“嗯,没关系。”故意的也没关系。 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人冲了过来。 谢衍眼眸一沉,手中长剑一凛,抬手横扫出去。距离他们还有好几步远的几个人瞬间都被扫飞了出去。 “哎呀,知非,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方才那声音再次响起,宁王已经带着一群人爬上山来了。 看到躺了一地或死或生的人,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因为爬上来还不停喘气的宁王气得直跺脚。 跟在宁王身后的是几个朝中亲宁王一派的官员还有卫长亭,再旁边便是一群衣着打扮明显是外族的蕲族人。 骆君摇站在谢衍身边,目光第一眼就落到了落后宁王一步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身形纤细窈窕,虽然身上披着一件暗青色披风,却依然难掩她行动间的优雅韵味。她容貌美丽之极,身上并没有什么华丽装扮,长发被束在身后,头上只戴了一条浅蓝色的宝石璎珞。明明是素雅之极的装扮,在她身上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此时,她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斜斡云身上,神色看起来有些冷。 这就是白靖容。 骆君摇在心中肯定道。 宁王快步走了过来,却在斜斡云身边停下了脚步,“你…你们这是……” 骆君摇歪歪头笑道,“宁王叔安好。” 宁王道:“好不了!不是说了让你住手吗?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骆君摇道:“都说了这是意外,再说了…他是那日劫持我大姐姐的贼人啊,宁王叔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他是宁王叔派去的人?” 宁王当然知道她是在扯淡,却也无可奈何,“胡说什么?!” 谢衍漠然道:“他确实是那日劫持骆家大姑娘,伤了王妃的贼人。怎么?宁王叔知道他是什么人?” 宁王哑口无言,他才不相信谢衍不知道这人是谁。 沉默半晌,宁王侧首看向白靖容。 白靖容同样沉默,她一双美目在谢衍和骆君摇身上流连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摄政王说的是,我只是想请摄政王手下留人,奈何我和宁王殿下脚程慢,这才让人先一步上山。此人…身份不明,并不是我的人,让摄政王妃受惊了。” 她说话语调轻缓,不疾不徐,仿佛她跟躺在地上的人真的没有关系一般。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在胡说,她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胡说,神色却丝毫不改。 骆君摇微微一笑,眸光明媚,“没关系,容夫人客气了。” 白靖容微怔了一下,看向骆君摇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深意。 谢衍道:“不是蕲族人就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轻笑了一声道:“挟持骆家大姑娘,重伤摄政王妃,今天又意图行刺王妃……带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王爷。” 顾珏应了一声,越众而出招来了两个镇国军士兵将人抬走。 跟在白靖容身后的人中有人面露不忿想要出头,才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谢衍淡漠的目光钉在了当场。 身边冷静一些的人也连忙按住了性格冲动的同伴。 谢衍那眼神,让人觉得他就是在等他们暴怒,然后才好再杀几个。 见谢衍如此随意就处理了此事,宁王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这个斜斡云也是自己找死,白靖容身边那么多人他偏要自己往前冲。 好好一个蕲族贵族公子,虽然如今落魄了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斜斡氏是彻底没指望了。 等斜斡云的尸体被人拖走,谢衍方才牵着骆君摇往干净的地方走去。 这地方一场混战之后,味道实在有些不好闻。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只能跟过去,白靖容扫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余沉。 余沉单手撑着地面,一身黑衣看不出来受伤多重,但以白靖容对他的了解,若不是确实重伤他不会坐在地上不起来的。 “宁王叔和容夫人来此,所为何事?”谢衍毫不客气地问道。 宁王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这个么…容夫人说她手下来这边祭奠故人,这里眼下似乎是镇国军的地盘,唯恐发生什么冲突请本王来调解一二。现在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说话间,宁王的目光落到了崔折玉身上,微微眯眼道:“这位…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崔折玉嫣然一笑,道:“乡野草民,何敢劳王爷下问。” 宁王打量着她,“普通的乡野草民,哪里会有这样的镇定?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起来,本王倒是不知道,这山上有什么容夫人身边心腹的故人啊。知非,你知道么?” 骆君摇在谢衍身边探出个头来,“宁王叔,您连要救谁都不知道,就跟着容夫人上来?”看看宁王殿下那白面馒头一般的脸,还有那有几分圆润的身体。 这山上没有大路只能徒步上来,也是挺不容易了。 宁王一噎,他确实不知道。 卫长亭走到余沉跟前,俯身拉起他推到了众人跟前,笑道:“宁王殿下,认识么?” 宁王花白的眉头微皱,仔细打量了余沉一番。 余沉此时着实有些狼狈,一袭黑衣几乎少了半边袖子肩膀上皮肉外翻血肉模糊,身上也多了好几条口子。 才刚走近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让养尊处优的宁王殿下忍不住想要掩鼻。 “这是……”宁王有些迟疑。 不能怪宁王眼拙,他一直都在京城从未去了边关,而余沉当年却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极少数几次跟着崔辽来上雍的时候,他身份还不显,容貌也不见得多出色,停留时间也短,宁王就算见过也不会认识他。 卫长亭笑吟吟道:“余沉,王爷听过吗?” 饶是宁王这样的老狐狸闻言心中也不由一震。 何止是听过?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余沉叛变可以说是开国以来对大盛最大的打击,没有之一。 哪怕是高祖和先帝驾崩,甚至是之后的三王之乱,都远没有这件事影响深远。 宁王有些惊愕地扭头看向白靖容,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带着余沉来上雍! 白靖容神色淡然,走到余沉身边看了看他。她也不嫌余沉身上血腥污秽,抬手轻轻理了理他凌乱的衣襟,回头对其他人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各为其主。摄政王教训过他,也该够了吧。” 这话一出,不只是谢衍身边的人就算是宁王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余沉造成的损害,哪里是教训一下就足够的? 等等! 宁王抬眼看向余沉道:“他一直都是你的人?!他是细作!” 开什么玩笑?!当年堂堂镇国军统帅,竟然是白家的细作?! 白靖容手下有这么一员大将做什么不行?把他送出来当细作? 哦,不对。 当年崔辽救下余沉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是崔辽教了他武功兵法,将他培养成日后的镇国军统帅的。 那时候白家已经节节败退,早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余沉,崔折玉双眸更是几乎充血。 骆君摇不知何时溜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崔折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崔折玉点了下头垂眸不再去看余沉。 谢衍道:“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容夫人带他来上雍,不就是为了跟本王谈条件的么?” 闻言宁王也瞬间反应过来,道:“不错,容夫人想谈什么,前提是将他交给大盛处置。” 白靖容道:“那可不成,王爷误会了,他不能作为谈判的条件。” 谢衍漠然道:“那就不必谈,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上雍。余沉若是活着走出大盛,算他命大。” 白靖容叹息道:“摄政王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他是细作,难道摄政王没有在我白家和蕲族安插细作?只是比起其他人,阿沉更厉害一些而已。” 谢衍笑容冷漠,“夫人觉得,本王在跟你讲道理?” 旁边卫长亭插嘴道:“就算是讲道理,自古也没有细作不能杀的道理。容夫人若不想让他死,就该藏得好好的,不要带出来让人看见。” 白靖容对卫长亭的话不予理会,平静地道:“太宁十七年,谢變将宋文越安插进了白家军。永泰四年,你们派去蕲族的喻明秋失踪了,呃,我现在都还没查出他的身份。这两个人,摄政王应该都是知道的吧?还有三年前镇国军派人混到了王上身边,我用这三个人换阿沉,可以么?” 谢衍淡然道:“你觉得可以么?” “看来还是不够。”白靖容叹息道:“还有一个人…崔辽将军的小公子,各位觉得够了么?” 崔折玉身体一僵,豁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白靖容。 宁王皱眉道:“余沉投敌,崔家人难辞其咎。谁知道他这些年到底是被容夫人关押了,还是根本早就跟着余沉一起投敌了?” 白靖容低眉轻笑,仿佛惋惜,“看来还是不成了,可怜啊…那孩子也算得上铁骨铮铮了。若不是他骨头实在太硬,我还当真想将他收入麾下呢。本想放他一命,现在看来并没有人盼着他回来啊。” 顾珏冷声道:“扣下了你们,不怕他们回不来。” 白靖容道:“那可不好说,我们若是被扣在了上雍,顾将军觉得蕲族王庭还会有人在乎我们吗?” “姬湛不是你儿子?”白靖容的长子可是蕲族太子,蕲族人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白靖容。 白靖容轻叹道:“阿湛他毕竟也是白家的血脉。”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在场不少人却莫名领会了她的意思。 姬湛不会为了白靖容这个母亲向大盛服软,就如同当年白蔟和白靖容能为了打败谢家水淹兖州,引蕲族入关一般,姬湛同样也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排在权势之后,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白靖容显然并不因此而伤心,甚至还有些满意的模样。 谢衍突然开口道:“你今天可以带他走。” “嗯?”白靖容有些惊讶地看向谢衍,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让步。 宁王也同样看了过去,面上明显带着不赞同之色,“知非……” 谢衍冷声道:“你既然敢跟本王谈交易,筹码想必带来了。今天天黑之前本王要看到人,否则……” “如何?” 谢衍轻声道:“本王派兵踏平蕲族使馆,后果自负。” 白靖容眼眸一转,道:“可以,我也有个要求。我们在上雍期间,你们不能对阿沉出手。” 谢衍淡淡道:“摄政王府不会出手。”其他的他不能保证。 白靖容也知道不能强求,嫣然一笑道:“我相信摄政王一言九鼎,不会食言的。” 谢衍扫了一眼站在白靖容身边的余沉,不再开口。 白靖容含笑对宁王道,“多谢王爷亲自走这一趟了。” 宁王轻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白靖容也不在意,侧首对余沉道:“阿沉,咱们走吧。” 余沉沉默地点了点头,站到了白靖容身后。 一道目光穿过白靖容犹如一支利箭射向余沉,余沉抬头看过去,正是崔折玉。 崔折玉双眸猩红,眼中满满地都是杀意。 余沉一怔,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无话可说,慢慢低下了头。 他这一低头,却错过了崔折玉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冷笑。 余沉,你给我等着。 不让你痛不欲生,死不瞑目,我就不信崔! 白靖容似乎察觉了崔折玉的目光,扭头看向她嫣然一笑,“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崔将军的爱女吧?幸会。还有…阿沉的事,实在抱歉得很。” 说罢,白靖容不再停留带着人转身往山下走去。 几滴猩红从崔折玉唇边滑落,她双手指甲紧紧地掐进了掌心,唇瓣更是被自己咬破了。 她目光定定地盯着白靖容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看着一行人下山去了,宁王才有些恼怒地道:“知非,你不该放了余沉!” 放了余沉,不只是没法跟镇国军上下交代,也无法跟朝野上下交代。 谢衍冷声道:“白靖容都还活着,何况一个余沉。” “那不一样。”宁王道。 白靖容确实是真正的祸首,但这跟余沉的背叛给人的冲击是全然不一样的。 谢衍垂眸道:“我知道宁王叔的意思,但是宋文越和喻明秋很重要,他们不能死。” 宁王想问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扫了一眼四周也知道这里人多口杂并不适合讨论这些问题。 于是硬生生地忍不住了,换了一个问题,“这要怎么跟朝野上下交代?” 谢衍道:“我只答应,他们在上雍期间摄政王府不会出手。况且…白靖容明知道余沉一旦被发现在上雍必然会面对无止境的刺杀,却还是带了他来。宁王叔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宁王一愣,他确实有些想不通。 白靖容就算想带着余沉在身边,也完全可以掩饰他的身份。换个名字戴个面具易个容都可以,偏偏她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带着人来了。 今天竟然还同意让余沉来这里祭拜什么故人? 要知道,上雍城里认识余沉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她想做什么?”宁王蹙眉道。 谢衍垂眸道:“谁知道呢,,她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宁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罢了,你是摄政王你说了算。另外……” 宁王目光落到了崔折玉身上,“她真的是崔辽的女儿?” 谢衍道:“崔将军的墓在这山上,是当年皇兄下令葬在此处的。” 宁王愣了愣,这事儿先帝可没有跟他提过。 想起当时朝野上下对崔家的讨伐,看来先帝是相信崔辽是无辜的,也宽恕了崔家的女儿。 宁王倒是没有怀疑谢衍说谎,一来是谢衍不可能会为了这种事说谎,二来谢衍既然敢出口,自然是有证据不怕人质疑的。 宁王沉声道:“不管当年的事情是否与崔家有关,余沉的事情不解决,没有人会接受崔家回来的。” 谢衍点头道:“多谢宁王叔提点,本王知道。” 宁王看看众人,阴沉着脸带着人了。 骆君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道:“这个宁王叔,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嘛。”虽然经常找谢衍麻烦,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也不是一味跟谢衍对着干,看起来也不打算揪着崔折玉的事情不放。 谢衍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耳边的发丝,轻声道:“他毕竟还是姓谢的。” 宁王又不是疯子,他想要权势,甚至可能想要皇位。但他肯定不想要一个支离破碎,烽烟四起的大盛。 如今的大盛看似一统中原,刚刚打了胜仗。实则脆弱无比,必须小心的维持平衡。 朝堂上争权夺利自古皆有,但面对外敌的时候宁王还是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的。 223、故人(一更) 傍晚,蕲族使者果然将四个人送到了摄政王府,骆君摇和谢衍一起去见了让谢衍如此重视的几个人。 谢衍并没有将她隔绝在所有的事情之外,仿佛她参与这些无论对摄政王府还是对大盛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因为这样的理所当然,就连骆君摇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她也并不知道,如今的上雍皇城里,没有哪一家的当家主母能参与这些外部事务的。 男主外,女主内,便是如今大盛通行的法则。 蕲族人送到摄政王府的是四个年岁不一的男子,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显得十分消瘦和沧桑。 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看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天命之年,他鬓发斑白,身形消瘦,面色蜡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看上去便是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 另一人大约三十四五的模样,神色冷峻肃穆,身体看上去似乎要好上一些。但他左边衣袖里空荡荡的,脸上还有好几道狰狞的疤痕。 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疤痕,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应当也是个相当出色的美男子,但如今却…… 剩下两人就年轻多了,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其中一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虽然早已经痊愈但骆君摇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伤痕年代不算长,应当就是这两三年内造成的。 他呼吸时有明显的杂音,显然是心肺方面有些问题,身体不大好。 另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最小仿佛才二十二三的模样,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伤痕,但他肤色惨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乌青的血管。 身体更是比其他三人都要更加消瘦单薄,仿佛一股风都能将他吹到一般。 “子郢!”跟在谢衍和骆君摇身后的崔折玉看到那年轻人,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年轻人眨了下眼睛,慢慢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望着崔折玉却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姐姐?”声音沙哑艰涩,似乎不常开口说话。 崔折玉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搂着那年轻人呜咽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他们怎么折磨你了?你……” 骆君摇有些惊讶,崔子郢失踪已经将近十年了。据说他比崔折玉只小了两岁,今年应该二十六了。眼前这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纪略小了好几岁。 年轻人抬手想要搂住崔折玉安慰,却在手抬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 他慢慢放下手,低声道:“姐姐,我没事,你别哭。”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崔折玉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会好? 她弟弟当年才不过十多岁就已经是打遍军中少有敌手,性格爽朗豪迈身体强壮,被爹娘戏称为小牛犊。哪里像现在这样苍白消瘦,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年轻人有些无措,求助一般看向其他人。 谢衍沉声道:“来人,给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是,王爷。”叠影出现在门口,恭敬地道。 “……”我是想请您让她别哭了。 叠影带着刚刚见面的姐弟二人出去,书房里才恢复了安静。 谢衍这才走到那年长的男子跟前,他拱手郑重地一揖,道:“先生,辛苦了。” 那人一怔,片刻后才仿佛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扶住谢衍的双臂,“是…楚王殿下?” “是。” 那人仔细打量了谢衍,点点头道:“多年不见,殿下变了很多。” 谢衍道:“伯父和皇兄驾崩之前,一直都放心不下先生。这些年…宋先生受苦了。”这男人正是高祖太宁十七年潜入白家军残部,一年后失踪的宋文越。 宋文越摇头道:“楚王言重了,可惜我一着不慎败露了身份,让陛下失望了。”他说的陛下是指高祖太宁帝。 谢衍道:“若非先生相助,当年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将白氏残部彻底逐出中原。” 宋文越叹气道:“可惜,让他们离开了中原。” 当年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将白家残部彻底堵死在关内,可惜最后还是出了漏子,这才导致了剩余的残兵败将逃出关外与前去接应的蕲族人顺利汇合,留下了隐患。 谢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生回来就好。” 宋文越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骆君摇,“听说王爷前几日刚大婚,这位便是王妃?” 谢衍点头道:“正是,摇摇是骆大将军的爱女。” 宋文越三人齐齐见礼,“见过王妃。” 骆君摇连忙扶住他,“不必多礼,各位都是大盛的功臣,该是君摇谢过才是。” 他们三人在蕲族都是囚徒,即便是一路来了上雍也被蕲族人严防死守,因此并没有听说过骆君摇原本的名声。 此时只觉得这位王妃虽然看着年纪小,却伶俐大方,为人又亲和毫无娇纵之色,不愧是骆大将军的爱女。 寒暄了两句,谢衍目光落到了那中年男子身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衍沉声道:“明秋,你回来了。” 那中年男子神色冷肃,因为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他看了谢衍一会儿,才露出了几分笑意,点头道:“我回来了,这几年辛苦你了。” 谢衍拍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好好休息一晚,再回家去看看。” 喻明秋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僵。 谢衍道:“她一直在等你,知道你活着回来一定会很高兴,不会介意的。” 喻明秋眼睛微红,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剩下那年轻人不等谢衍说话,单膝跪地道:“属下叶封,叩见王爷。” “起来!”谢衍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沉声道:“好好休息,尽快将身体养好。本王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叶封,明白么?” 叶封眼中有几分激动,也有几分黯然,“属下……” 谢衍道:“薛神医如今就在王府,没什么伤是他治不好的。” 叶封红着眼睛点头应了声是。 三个人状态都不是很好,谢衍也没有跟他们说太久的话,很快总管便过来禀告说已经将这几位的住处安排好了,大夫也在那边等着。 摄政王府面积大人却少,安排几个人暂住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亲自将三人送到了住处,等他们安顿下来才转身离开。 回境园的路上,谢衍有些沉默。 骆君摇想起方才大夫说的话,心中也有些沉重。 自古以来间谍细作都是个危险的职业,特别是他们这种必须深入到敌人跟前执行最要紧任务的人,更是和那些只作为眼线或闲子的不一样。 崔子郢那边如何尚且不知,这三人的身体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不可逆的损伤。 宋文越是个文人,身体本就算不得强健,早些年受了不少拷打,之后就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身体早就垮了。 喻明秋断了一臂,早年还被打断过双腿。虽然被接好了但也不可能有什么精心的照料,依然落下了病根,身上的暗伤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叶封,他年纪最轻,却也比其他两人好不了多少。 最严重的是他肺部曾经重伤,若是治不好别说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他这辈子恐怕都只能这样病恹恹的了。 骆君摇轻轻握了下谢衍的手,道:“别担心,有薛神医在,他们都会没事的。” 谢衍点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上,仿佛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些能量。 谢衍沉声道:“宋先生当年全家因白家而死,后来他投入伯父麾下,屡立奇功。他一个读书人,凭着那些功劳本可以在上雍安享富贵,却毅然潜入白氏残部军中。后来他下落不明,几年后我和皇兄才从一个俘虏的白氏将领口中得知,他是被一个机缘巧合曾见过他的叛徒认出来了。我们都以为他已经……” 骆君摇认真地听着,“那位喻明秋呢?” 谢衍道:“他曾是皇兄身边的暗卫统领,永泰四年他奉皇兄之命带了二十个高手去斩杀投敌的余沉及其党羽。跟他一起去的人只回来了三个,他们没能杀了余沉,却斩杀了三个叛逃的将领,救回了重伤被蕲族俘虏的镇国军北路军主将。喻明秋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他们回来,路上还杀了两个截杀他们的蕲族将领,但他自己留下断后没能逃脱。” 骆君摇半晌没有说话,带着二十个人深入蕲族腹地,斩杀三名叛军两名蕲族将领,救回一名被俘虏的大盛将领,最后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回来。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她也能想象出多年前的喻明秋是何等骁勇。 而如今,归来的他却已经满身伤痕,断臂毁容。 骆君摇伸手搂住谢衍,安慰地拍了拍他。 虽然谢衍没有明说,但她也能听出来,他当年跟喻明秋的交情应当不一般。 谢衍轻叹了口气道:“叶封跟冷霜一样,都是密字营的密探。他当初是奉我之命潜入貊族王庭接收消息的,可惜…消息送出来了,他却没能回来。” “他现在回来了。”骆君摇轻声道。 谢衍轻轻勾了下唇角,点头道:“是啊,他们都回来了。” 只是,有更多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两国相争,除了明面上的战争,暗地里的争斗更是残酷无比。 这些年,谢衍处决了不少蕲族和白家的细作探子,同样的,大盛也牺牲了不知道多少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他认识甚至是一直惦念不已的。 但更多的却是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悄无声息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的。 ------题外话------ 早上有急事出门,先更新一章,下午五点再补一章哈·?(′???`?) 224、恶心+当年秘事(二更) 骆君摇和谢衍回到大厅时,崔折玉姐弟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见两人进来,立刻上前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谢衍挥手示意两人免礼,拉着骆君摇走到主位上坐下,“坐。” 崔子郢看了看姐姐,有些迟疑。 崔折玉谢过了谢衍,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坐了下来。 骆君摇打量着端坐在崔折玉身边的年轻人,她们方才也听宋文越三人说了一些。虽然崔子郢年纪不大但他被蕲族囚禁的时间却仅次于宋文越,甚至曾经还做过一段时间宋文越的狱友。 很难说他们谁比谁更惨。 宋文越曾经害得白家残部损失惨重差点就真正走上绝路,而崔子郢的父亲是前任镇国大将军,自然也没少跟白家的人战场厮杀,仇人也不少。 刚开始那段时间崔子郢过得真的很惨,被人殴打折磨逼他叛投,当初宋文越受过的折磨崔子郢一样不少地挨个受了一遍。甚至因为他是武将年纪更轻身体更好,遭受的折磨比宋文越还更多一些。 后来白家人和蕲族人看实在是降服不了他,又担心他伤好了自己逃跑,便将他关进了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黑牢里。 崔子郢刚被放出来的时候眼睛差点瞎了,如今视力也不怎么好。 常年不见阳光,一天只给一餐饭,崔子郢的身体自然好不了。 “王爷,我今天能带子郢回去么?”崔折玉问道。 谢衍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回哪儿?” 崔折玉一滞,蓦然想起来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她如今住的地方,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 更何况,弟弟才刚回来,摄政王恐怕也不放心就这么让他到处乱走。 崔子郢看了姐姐一眼,低声道:“姐,我留下,你不用担心我。”他声音低压,语速缓慢,也是这些年被独自囚禁所致。 崔折玉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弟弟变成如今这模样,鼻子忍不住发酸,连忙偏过头去点头道:“好,你好好在王府养病,姐姐有空就来看你。” 骆君摇看她一副不放心的模样,道:“崔公子留在王府,总比在外面安全得多。而且,薛神医平时不在宫中便在王府,回头他或许能帮崔公子看看。崔老板若是惦记,过来瞧瞧便是。” 被她一提醒,崔折玉看向谢衍道:“王爷,薛神医那里……我手里还有一些珍稀药材,回头就让人送到王府来。还求王爷务必请薛神医替子郢看看。” 谢衍微微点头,“你放心。”横竖他也是要请薛神医给其他三人看的,自然也不能漏了崔子郢。 想起自己付给薛神医的天价诊费,谢衍瞬间想要弃政从医。 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薛神医这样的大夫肯给你看病就要谢天谢地了,跟他讲价钱纯属自讨没趣。 崔折玉再三叮嘱了弟弟之后才满怀不舍和担忧地走了,大厅里只剩下三人。 谢衍看着崔子郢问道:“崔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说?” 崔子郢垂眸,似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才听到他低声道:“我…我父亲母亲……”方才姐姐一直没有提起父母,崔子郢心里其实也有数了。但当时崔折玉的情绪并不稳定,他也不敢多问。 他太多年没有跟人接触过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悲伤痛哭的姐姐。 谢衍沉默了一下道:“崔将军当年带兵前去支援,力战而死。令堂…得知余沉投敌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崔子郢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满是痛苦和仇恨,却在看到自己苍白纤细的双手时化为了无力与茫然。 他不知道,变成如今这样的自己,还能有什么能力为父母和姐姐报仇雪恨。 谢衍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平静地道:“崔辽将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崔公子能回来总是大幸。至于余沉…他欠镇国军的血债,自然是由镇国军讨回。” 崔子郢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王爷可知道余沉的身份?” 谢衍微微挑眉,“崔公子知道什么?” 崔子郢沉声道:“余沉是白蔟的私生子。” “什么?”别说是骆君摇,就连谢衍闻言也不禁愣了一下。 余沉是白蔟的私生子?! 大陈武帝白蔟,膝下曾经有四子三女,其中两子一女不到六岁即夭折。剩下两个儿子也先后在十多岁的时候死了。长大的两个女儿一个自尽而死,一个去了蕲族投奔白靖容,几年前也死了,无子。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白蔟已经绝后了。 但若是私生子的话…… 骆君摇看了谢衍一眼,谢衍之前说白蔟的生母是余家后人,今天崔子郢又说他是白蔟的儿子,那么…白蔟跟余家的女儿生了个儿子这个事情…… “你是如何知道的?”谢衍问道。 崔子郢低声道:“当年,我刚被抓到蕲族的时候还没被关进黑牢,那段时间白靖容…经常会来见我。有时候、余沉也会跟着一起来。有一次…他们或许以为我晕过去,没有走远就吵起来了。我听到的……” 他当时直觉这是个机密,那些年一直忍着。 哪怕每次看到余沉就忍不住想要将所有恶毒话语都朝他喷去的时候,他都硬生生地忍住了只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逃走,后来甚至被关进了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这件事了,也不知道这到底还算不算秘密。 “他们关系不好?”骆君摇有些惊讶。 崔子郢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余沉不会背叛白靖容的,我听他们吵架……当年白蔟并不认余沉这个儿子,甚至想要杀了他。余沉的生母死得不明不白,余沉好像怀疑是白蔟下得手。余沉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人要的孤儿,过得十分落魄处处被人欺辱。有一次险些被打断腿,是白靖容救了他。他……” 崔子郢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要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想了想他问道,“出来这段时间,我、偶尔听蕲族人议论,都说当年余沉叛国,是因为迷恋白靖容的…美色?” 骆君摇想起崔子郢所说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白靖容就是余沉的姑姑,忍不住抖了抖。 禁断什么的…… 崔子郢斟酌了片刻,道:“他们说得…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看向崔子郢:崔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崔子郢道:“出来之前,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余沉了。但是,九年前…余沉确实对白靖容有一些…别的感情。余沉从小流落在外并不是和白家人一起长大的,白靖容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从小备受欺凌的少年,被一个…绝色女子救了,会生出什么感情不是很正常么?” 虽然口中说正常,崔子郢的表情却好像觉得很恶心。 只是不知道他是因为余沉对白靖容的感情觉得恶心,还是单纯因为这两个人而恶心。 崔子郢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谢衍点头道:“本王知道了,多谢崔公子。先去休息吧,大夫在客院那边等着你。” “多谢王爷。”崔子郢站起身来,郑重地拱手行了礼。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骆君摇有些感慨:“他是不是真的变了很多?” “确实变了很多。”谢衍当年也是认识崔子郢的,甚至还曾经跟他切磋过。 如今的崔子郢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当年那个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少年将领的模样了。 刚用过了晚膳,骆云和骆谨言就上门来了。 今天城外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哪怕镇国军将消息封锁在一定的范围内,却也肯定瞒不过骆家。 骆云听谢衍讲完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也格外阴沉。 “余沉,白靖容…他们好大的胆子!”比起谢衍,骆云才是曾经真正和崔辽并肩作战多年的同袍。 当年那件事过后,骆云虽然边关战事难以脱身,却还是顶着满朝上下的压力上书为崔家求情。 后来余沉领过几次兵,都被骆云给狠狠地打了回去。 或许是蕲族人因此怀疑余沉的能力和忠诚,之后便鲜少再让他领兵了。 谢衍道:“岳父不必动怒,白靖容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回上雍,可见蕲族王庭的形势不容乐观。这几年白家余孽龟缩关外将蕲族人推在前面送死,鸾仪司隐藏在暗处,藏头露尾时隐时现,如今他们既然想合流,正好将之一网打尽。” 骆云微微侧首,若有所思。 骆谨言蹙眉道:“余家覆灭已经近四十年,这个仪鸾司…当真还存在么?” 谢衍沉吟着道:“当年伯父接收皇城之后,经过一年多的暗中清查,发现余绩当权的最后十年,先后从国库还有皇帝的私库挪用的银钱至少三百万两不知去向。另外,余家被抄家之后,家产也对不上。又有近两百万两还有大批珍宝以及几个余绩的心腹都下落不明。伯父身边的人认为,余绩当年…应该是已经有了称帝的打算,只是……” 命数使然,还没来得及做就一命呜呼了。 几年后,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再后来,双雄争锋,白蔟落败,谢家一统中原。 骆谨言道:“余绩当时已经被夷了三族。” 谢衍道:“可是仪鸾司的锦鸾符下落不明,事后又分别在太宁六年,太宁十三年,以及…今年三月出现过。” 骆谨言一怔,脑海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 太宁六年姚家被一夜灭族,当年白靖容嫁入蕲族,蕲族和白家正式结盟。 太宁十三年,白蔟战死,白靖容有姬遂撑腰掌握了白家残部。 而去年三月…正是大盛和高虞结盟,蕲族节节败退之时。 骆云道:“你认为这些事情,有余家人的手笔?” 谢衍道:“太宁六年姚家被灭,确实不是白家人下的手。白家派去的人当时被安成郡王截在了灵州,根本没能踏入信州一步。但是…姚家还是被灭了,而且,姚家历代积累的财富,除了暗地里不为人所知的那部分,其余全部被人劫走。这笔钱…事后也没有落入白家手里。” 骆云和骆谨言都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谢衍就是姚家的外孙,他既然这么说自然不会有假。 “还有当年…阳信赵家被洗劫一空死伤无数,赵家至此一蹶不振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谢衍继续道,“都说是盗匪所为,但当年世道乱归乱,恐怕也没有几个盗匪敢去劫杀赵家那样的当地豪族吧?后来奉旨剿匪的将领将阳信方圆几百里的盗匪杀得片甲不留,也没见过赵家一两碎银子。” “他们在暗中积蓄财力?”骆谨言微微扬眉,沉声道。 谢衍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推测的,当年伯父本打算收拾了白家再设法将他们揪出来。可惜……” 太宁十七年,彻底歼灭白家的计划失败,白家残部逃出关外彻底投靠了蕲族人。 太宁十八年,高祖驾崩。 永泰二年,余沉叛变。 永泰六年,先帝驾崩,同年发生三王之乱。 之后这几年,边关战事连年,哪里还有功夫理会那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起来,骆云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骆谨言沉声道:“当年三王之乱是否跟他们也有关系?” 谢衍沉默不语。 其他人瞬间了然。 当年永泰帝驾崩,原本在封地安分守己的亲王们同时起兵想要篡位。 这些先帝的兄弟不服谢衍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堂弟和才两岁的小侄子可以理解,但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第一时间几个亲王就同时起兵,就有些奇怪了。 谢衍得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带兵赶回来,也才堪堪在上雍附近将叛军截住。 这些人若不是事先知道消息准备好起兵,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但若说几个亲王都能随时得到宫里最机密的消息,且都想到一处几乎同日起兵又不大可能。 他们若有这本事和心有灵犀,谢衍压根就接不到先帝册封他为摄政王的遗诏。 骆谨言声音里多了几分寒意,“这些人看似不起眼,暗地里本事倒是不小啊。” 谢衍道:“鸾仪司本就惯于暗地里行事的,不过也仅此而已。” 骆谨言想了想,方才嗤笑一声道:“王爷说得是,仅此而已。” 在阴沟里躲久了,反倒是无法适应在阳光下行走。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想要问鼎天下的枭雄豪杰死了一茬又一茬。但无论成败,那些人都是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 而那些人,却只能躲在阴影里,挑唆旁人去争去夺。 只靠阴谋诡计是夺不了天下的,或许当年余绩只将所谓的鸾仪司当成一个暗棋,余绩死后这些人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时势造英雄,龟缩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要往光亮处走? 晚了就是晚了。 那些人是想要利用白靖容?恐怕白靖容也是将他们当成一颗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至于最后谁胜谁负,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225、不要伴读! 谢衍公务繁忙,倒是骆君摇这个王妃颇为闲适。 出阁之前,苏氏总担心骆君摇处理不好王府的中馈内务,但骆君摇很快就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王府上下管事办事都尽心,骆君摇只需要看看账册,再处理一些必须要王妃做决定的事情即可。 骆君摇过滤信息的速度非常人可比,先前各位管事送上来的账册本以为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看完,但到了骆君摇手中不过一天就送回去了。 原本还有管事暗想王妃年纪小,是不是随便看了两眼就送回来了?但翻看账册才发现,那些账册王妃不仅亲自看完了,还亲自做了批注,就连一些极其细微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错处都标记了出来。 而且据说这位王妃算账从不用算盘,可见心算能力十分了得。 谢衍一大早便出门了,骆君摇见没什么事便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了。 因为如今皇城形势复杂,谢衍再三叮嘱她出门一定要带着翎兰和秦药儿,骆君摇也不想出个门背后跟着一长串人,便让兰音兰珍留下只带了翎兰和秦药儿进宫。 骆君摇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还在沉睡,她进去看了看便出来和长陵公主说话。 长陵公主这些日子也憔悴了许多,骆君摇看看她轻声道:“皇姐要保重身体。” 长陵公主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们…听说昨儿那些蕲族人在城外闹事了?” 骆君摇点点头,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长陵公主轻哼一声道:“这个白靖容,倒真是嚣张!不过宋先生和喻将军能回来,也是一件好事。我还记得,当年父皇驾崩前还一直记挂着宋先生的事情,母后知道了,想必也会高兴的。” 骆君摇道:“皇姐见过白靖容吗?” 长陵公主沉吟了片刻,道:“见过一次,那时候我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其实记不大清楚她的样貌了。只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毕竟她跟穆王妃并称双姝,见过这么一位的事情还是挺记忆深刻的。” 长陵公主笑看着骆君摇道:“怎么了?昨儿见到她君摇觉得失望了?” 骆君摇摇头道:“那倒没有,确实挺好看的,只是对她有些好奇。” 长陵公主道:“我就儿时见过她一面,对她不甚了解。你也知道,在上雍的女眷中…白靖容可没有什么好名声。我早年倒是听母后说过一些,母后说…白靖容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为人不齿,但她的心气能力却是世间大多数男子都不及的。古往今来,男人为了权力做得恶事也未见的比白靖容少,那些人只会说成王败寇,白靖容却被归为祸水妖姬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着实是不公。” 骆君摇有些惊讶,“太皇太后还说过这样的话?” 长陵公主笑道:“不要传出去,不然那些老学究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呢。” 骆君摇了然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公主,王妃,太皇太后醒了。”黄公公出来禀告道。 骆君摇和长陵公主连忙起身进去探望太皇太后。 见到骆君摇太皇太后也很是高兴,口中却道:“你才刚新婚,别整日往宫里跑…小心染上病气,不吉利。” 骆君摇笑道:“我身体好着呢,多见见伯母只会让我染上瑞气,哪来的不吉利?伯母这是嫌我吵,不想见我?” 太皇太后也被她逗笑了,叮嘱了她几句,太皇太后突然问道:“我听说,白靖容已经到上雍了?” 骆君摇和长陵公主都是一怔,没想到太皇太后如今这样竟然还会听说这些消息。 见她们如此,太皇太后笑了笑道:“我如今这样,外面的事情自有知非和朝中大臣去操心,我是管不着了。不过……”看了看骆君摇道:“你只怕免不了要跟她打交道,白靖容这人……” 太皇太后握着骆君摇的手道:“虽有些心高气傲,却又极其能忍。她…若是男子,恐怕也当是一代枭雄。可惜身为女儿身,注定…有些事情她做不了。她如今不惜以身犯险回上雍来,想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不管暗地里如何算计,明面上暂时不会跟你起冲突的。” 骆君摇点头道:“我知道,伯母您放心,我不怕她的。” 太皇太后笑道:“好,好。” 看着眼前明媚中依然还有几分稚气的女子,太皇太后心中却再次庆幸这个侄儿媳妇没有选错。 虽然这孩子看着太小,太娇气,却莫名让她觉得十分放心。 仔细想想之前她曾为知非挑选过的那些贵女,无论哪一个在面对白靖容的时候都没有眼前的姑娘更让她安心了。 骆君摇刚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就遇到了朱太后宫里的管事太监。 “见过王妃,太后娘娘请王妃过去一叙。” 骆君摇扫了一眼挡在自己跟前的太监,挑眉道:“太后有什么事情?”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老奴如何能知道?还请王妃赏脸。” 骆君摇道:“我进宫来一趟,本就该过去见见太后,走吧。” 太监显然有些意外,却很快收敛了神色,道:“王妃,请。” 骆君摇带着人跟着那太监一路去了朱太后宫中,才刚踏入宫门就看到几个孩子正跪在宫殿的屋檐下,旁边还有个小鬼张牙舞爪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骆君摇见状眉头一蹙,不等她开口那太监就道:“让王妃见笑了,那几位…身为陛下的伴读,却引着陛下玩乐疏于功课,被太后娘娘撞了个正着,太后娘娘正罚他们呢。” “是么?”骆君摇道。 太监笑道:“自然,太后娘娘是陛下的亲娘,做什么也都是为了陛下好,总不会冤枉了他们。” 几个孩子跪在屋檐下表现各异,苏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江澈双目平视前方对身边的聒噪不为所动,王泽抬头望天翻白眼,还有那小胖墩郑景风直接拿目光跟那只比他略瘦的小鬼厮杀。 骆君摇一眼便认出,那站着的小鬼正是承恩侯家的朱瑷。 他显然是看到几个小孩受罚,跑过来耀武扬威的。 见几个小孩都不理他,朱瑷气不过一脚便朝着那郑家的小胖墩踢了过去。 跪在郑景风旁边的江澈见状一把抓住了朱瑷踢出来的脚踝,朱瑷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见他摔了,跟在骆君摇身边的太监哎哟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骆君摇倒是看得兴致勃勃,也不生气他怠慢自己。 “朱瑷!你敢欺负他们!朕要告诉皇叔!”大殿里传来了谢骋愤怒的声音。 谢骋小脸涨红,用力推开想要拦住他的太监宫女,从殿门口冲出了出来。 朱瑷还在哇哇大哭,身边却已经围了一堆安抚他的人。 跪在一边的四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 江澈小声道:“我…我也没用力啊,谁知道他下盘这么不稳?” 谢骋跑了过去,看到哭的人是朱瑷这才松了口气。 小孩子爱憎分明,他对这个表哥当真没有丝毫的情谊。见他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也就不再理会了。 “你们没事吧?” 苏泫温声道:“陛下不必担心,我们没事。只是……” 苏泫看了朱瑷一眼。 江澈道:“陛下,是我一人所为。” 谢骋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是他先惹事的,我不会让母后责罚你的。”话虽然这么说,他的底气其实也不大足。 他若是能保护他们,母后也不会让他们跪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谢骋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没用,你们、你们……”他想说要不他们别当他的伴读了,他这么没用根本保护不了他们。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这几个刚刚拥有的朋友,一时间憋得眼睛和小脸通红。、 他也想学朱瑷放声大哭,从小的教养却让他只能忍着。 “阿骋,你们在做什么!”朱太后带着怒气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朱瑷看到朱太后出来,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哭得更大声了,“哇哇…姑母,他们打我!” 朱太后扫了一眼几个孩子,冷声道:“当真如此?” “才没有!”赵景风叫道,“明明是他想踢我!” 朱太后看向周围的内侍和宫女,“你们说。” 几个内侍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是江澈推了朱公子。 这话似乎也不算错。 朱太后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这便是摄政王和太傅给陛下找的伴读?来人,打二十戒尺!” “不行!”谢骋挡在了江澈前面:“母后!明明是朱瑷的错!” 朱太后怒道:“阿骋,阿瑷是你表哥!” 谢骋道:“那也不能不讲道理!” 朱太后看着儿子,冷笑道:“讲道理?你亲眼看到是阿瑷的错了?” 谢骋哑口无言,他也是听到哭声才冲出来的哪里能看到? 朱太后挥挥手吩咐身边的宫女,“带陛下下去,行刑。” 两个宫女领命上前,谢骋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不管不顾地扑倒江澈身上,道:“母后要打就连我一起打!” “荒唐!”见儿子这样偏帮外人,朱太后更怒了。吩咐左右道,“还不将陛下拉开!” 谢骋双手紧紧抓着江澈,一边哭着叫道,“母后你别打他们!我!我不要伴读行了吧!我不要伴读了!” “陛下,你不用……”几个孩子见谢骋这样,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再怎么出身显赫他们也只是几个才不满十岁的孩子,说不委屈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谢骋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大声道:“我不要伴读了!” 朱太后看着儿子神色微动,沉默了片刻才道:“还不带他下去,等着我亲自动手?” “是,娘娘。” “慢着。” 骆君摇从宫门口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漫步走过宽敞的院落朝着殿门口走去。 先前给骆君摇领路的太监脸色微变,他竟然将摄政王妃给忘在了门口! 朱太后神色也是一变,扭头看向走过来的骆君摇,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楚王妃。” “见过皇嫂。”骆君摇笑看着众人,仿佛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这是在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哇!小皇婶!”谢骋看到骆君摇过来,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来揪着骆君摇的衣摆不放。 见儿子如此亲近骆君摇,朱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阿骋!别忘了你的身份,像什么样子!”朱太后厉声道。 谢骋被母亲严厉的声音吓得抖了抖,抓着骆君摇的衣摆越发不肯放手,“小皇婶,皇叔在哪儿啊?呜呜…江澈没有做错事,你别让人打他好不好?”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俯身揉揉谢骋的小脑袋,又拿帕子给他抹了眼泪,“哭什么?” 谢骋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骆君摇道:“你是皇帝,光靠哭可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 谢骋无精打采,他也不知道皇帝这个身份有什么用? 宫里的宫女太监看似对他恭恭敬敬,但真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会理会他。 他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睡觉,吃什么吃几口都要听别人的。 母后只说他年纪还小要听话,从不管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见谢骋不哭了,骆君摇才站起身来看向朱太后,“皇嫂,这几个孩子怎么了?” 朱太后冷哼一声道:“他们才刚进宫就怂恿陛下耽于玩乐,难道不该罚?” 谢骋道:“他们没有怂恿我,我将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而且…我们没有玩儿,我们在练武。” 朱太后道:“功课做完了你不会再多学一些?你是皇帝,学那些没用的奇技淫巧做什么?还说不是耽于玩乐!” 骆君摇笑道:“皇嫂的意思是,摄政王和家父,学的都是奇技淫巧?” 朱太后咬牙,神色有些僵硬地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摄政王和骆大将军是战场上的将军,精于武艺是分内之事。阿骋却用不着这些,将时间都用到正途,方才不辜负的身份。” 骆君摇笑道:“高祖和先帝都曾经亲自上阵杀敌,皇嫂怎知道将来阿骋不用?文武双修,方才是天下典范。” 说到这里,骆君摇又低头对几个孩子道:“不过,你们都还小,习武还是要有专门的师傅来教才好。陛下本就有骑射功夫的课程,别着急。” 江澈小声道:“王妃,我们没有乱来,有师傅看着的。师傅说陛下身体有些弱,多活动一下对身体好,以后练功才受得住。。” 其他人起纷纷点头,骆君摇笑道:“那你们做得很好。” “楚王妃想跟我讨论阿骋的教导问题?”朱太后不耐烦地锁紧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仿佛在说你还不配。 骆君摇也不动怒,挑眉笑道:“皇嫂提醒的是,我也没养过孩子说什么教导孩子呢?此事我会让阿衍跟太傅还有几位辅政大臣讨论的。咱们还是来说说这几个孩子的事儿吧。” “楚王妃想说什么?” 骆君摇靠近她身边,轻声道:“我只是想提醒皇嫂,想想这几个孩子的身份。” 她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朱太后和拽着她衣摆的谢骋,谁都没有听清楚。 朱太后盯着骆君摇,“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微笑道:“舐犊之情,人皆有之。皇嫂心疼新家小侄儿,怎么不想想别人会不会心疼自家儿孙?” 见朱太后还想说什么,骆君摇继续道:“皇嫂也顺便,心疼心疼承恩侯吧。” 朱太后也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骆君摇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你……” 不等她说完,骆君摇已经后退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笑吟吟地道:“皇嫂,凡事适可而止。” 朱太后气得脸色发白,死死地盯着骆君摇半晌才咬牙道:“楚王妃,好深的心机!看来外人都小瞧了你!” 都说骆家二姑娘天真娇纵,这些话是天真娇纵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现在眼前这人身上哪里有半点天真的模样?分明就是满腹心机! 所有人都被骆家给骗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皇嫂言重了,我是好心提醒你呢。” 太后是高高在上没错,但承恩侯府可不是。 太后在宫里虐待人家儿孙,真以为这些权贵世家都只会逆来顺受? 朱太后冷声道:“知非知道你心机这么深么?” 骆君摇道:“不知道呢,皇嫂想跟阿衍告状么?你猜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朱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和嫉恨,“你放肆!” 骆君摇微微屈膝一礼,道:“皇嫂息怒,既然这几个孩子惹你生气了,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至于伴读的事情,回头再议便是了。” 朱太后沉默不语,骆君摇对地上的几个孩子笑了笑,“还不起来,跟我走吧。” 几个孩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在苏泫的带领下纷纷站起身来。他们年纪本就小,如今天气也冷了,在殿外跪了一会儿年纪最小的郑景风腿就有些打颤了。 骆君摇低头摸摸谢骋的小脑袋道:“阿骋,我先带他们出宫。既然今天功课做完了,去看看皇祖母好不好?” 谢骋有些不舍,看看几个小伙伴,又看看骆君摇。 骆君摇笑道:“不用担心,让他们回家休息两天,回头你皇叔就进宫来看你。” “嗯!”谢骋这才点头。 骆君摇点了点站在一边的谢骋的随身内侍,“送陛下去太皇太后宫里。” 几个内侍看看朱太后不敢动,骆君摇轻笑了一声道:“听不懂吩咐,就不用在陛下身边侍候了。” 朱太后沉声道:“楚王妃,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陛下的母后!” 骆君摇道:“没忘呀,可我是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就能插手宫中的事?” 骆君摇道:“不能,但摄政王能。” 骆君摇似笑非笑地扫了那几个内侍一眼,几个人瞬间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 摄政王妃确实不好随意插手宫中的事情,但小皇帝亲政前一应事务都归摄政王管,其中就包括皇帝的教育,生活方方面面。 而摄政王妃和王爷是夫妻,夫妻一体。 所以,如果摄政王妃要安排他们,也不过是多说一句话的事情。 骆君摇不再理会他们,“翎兰,送陛下过去。” “是,王妃。”翎兰应了一声,上前请谢骋离开。 谢骋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见她神色阴沉地盯着自己,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唇角转身跟着翎兰走了。 他身边的几个贴身太监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朱太后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心口隐隐作痛,指着骆君摇半晌说不出话来。 骆君摇道:“看来皇嫂今天不大想跟我说话,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几个,跟我走。” 说完,骆君摇便带着几个孩子出了太后宫中。 出了宫门,苏泫忍不住连连扭头去看骆君摇。 骆君摇笑眯眯地低头看他:“想说什么就直说。” 苏泫稚嫩却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得沉稳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他小声道:“王妃为什么要故意激怒太后?” 骆君摇拍拍他的小脑袋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苏泫摸摸自己的脑袋,小脸上满是郁闷。 你也没见得比我大几岁吧? 226、白靖容来访 骆君摇带着几个小朋友去了太皇太后宫中跟长陵公主道别,顺便请长陵公主照看谢骋一些。 长陵公主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被几个孩子围着安慰的谢骋,长陵公主轻声道:“说到底,她还是对这次选出的伴读不满,借机发作罢了。”只是将怒火发到几个孩子身上,也未免太有失一国太后的气度了。 骆君摇蹙眉道:“先前不是也选过伴读么?阿骋都七岁了,身边还孤零零的怎么成?” 长陵公主道:“她一直想让朱家那两个给阿骋当伴读,母后一直压着不准,她心里早就堵着气了。” 骆君摇还是无法理解朱太后的想法,就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权谋经验的人也知道这伴读可不仅仅是陪着小皇帝读书而已。 只看这几个孩子的身份就知道了,苏泫,苏太傅嫡长重孙,苏家未来的接班人。江澈,手握兵权的悦阳侯独子,小胖墩郑景风,成国公的小孙儿。 就连王泽的父亲,都是目前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一位,未来可期。 相比之下,朱家除了一个承恩侯的爵位还有什么? 再说如果朱家跟谢骋关系好,有没有伴读这个身份根本不重要。 不是谢骋的伴读,朱家那两个孩子还是谢骋的表哥,承恩侯是谢骋的亲舅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个伴读的虚名算什么? 朱太后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当年能被高祖选为太子妃除了身份合适肯定也不会是个蠢人。 如今成了太后,反倒是看不清楚了? 长陵公主看骆君摇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由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阿骋还小,朱家势弱,她心里恐怕也不安得很。朝堂上的事情她插不上手,自然想将阿骋牢牢抓在手里。朱家自老承恩公过世之后就一蹶不振,一旦朱家彻底没落了,她就更没有依靠了。偏偏阿骋……” 谢骋从小就跟承恩侯府的两个表哥关系一般,除了那两个孩子确实骄纵,也未尝没有朱太后强求儿子的原因在里面。 小孩子是有逆反心理的,母后对自己那般严苛,对两个表哥却慈爱温和。自己明明不喜欢表哥,母后却非要自己和他们好。谢骋虽然乖巧,但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委屈? 骆君摇耸耸肩,“算了,我先将这几个孩子送回去。后面的事情,还是交给阿衍处理吧。” 长陵公主笑道:“好,阿骋就先在这里待着,等知非进宫来再看看怎么处置吧。” 和长陵公主道别之后,骆君摇便带着四个孩子出宫了。 她亲自将几个孩子一一送回家,跟孩子的家人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安抚了一番才转身告辞。 临别的时候,小胖墩郑景风还拉着她的衣摆小声问道:“王妃,我们是不是不能再进宫当伴读了?” 骆君摇不由一笑,“你还想进宫?不怕吗?” 郑景风缩了缩脖子,悄悄拿小胖手揉揉膝盖,低头想了想又道,“陛下对我很好的,我……” 虽然太后很凶,但阿骋还是很好的。 而且…想起他们出宫之前阿骋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模样,郑景风觉得自己不该抛弃新交的好朋友。 骆君摇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脸笑道:“如果你祖父和父亲愿意的话,过几天就回去。” 骆君摇最后送的是江澈,江澈在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大也最沉稳的。因为他之前挡了那一下导致朱瑷摔倒,一路上江澈都很是沉默。 “王妃,我……”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看着眼前隐隐不安的小少年问道:“你后悔么?” 江澈摇摇头,微抿了一下唇角道:“我没有做错。” 骆君摇拍拍他的肩膀道:“所以就不要担心啦,那孩子也没有受伤,若是真让他一脚踢到小胖墩,今天这事儿才没法善了呢。” 几岁大的孩子都没有轻重,那一下若是踢到郑景风脸上,成国公府恐怕要炸。 “可是太后娘娘那里……”江澈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没有做错就可以的。 骆君摇道:“我和王爷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小孩子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容易变成小老头。” “谢谢王妃。”江澈低声道。 他其实并不怎么害怕,但他不想给悦阳侯府和母亲惹麻烦。 行驶中的马车缓缓停下,骆君摇笑道:“到家了,好好休息两天,别让你母亲担心。” 悦阳侯夫人是个相貌端庄明丽的夫人,她出身将门行事有度,在上雍权贵中名声不错。 悦阳侯多年来一直镇守边关,侯府常年只有悦阳侯夫人当家做主。悦阳侯夫人既要打理侯府,维持悦阳侯府对外的人情往来,还要孝敬公婆教养儿子。 多年来无怨无尤,可说得上是上雍宗妇典范了。 骆君摇将事情说清楚了,又安慰了悦阳侯夫人一番才起身告辞。悦阳侯夫人始终是举止有度,再三谢过骆君摇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从悦阳侯府出来,骆君摇才松了口气。 将四个小孩一一送回家,还要跟家长解释事情的经过,她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幼儿园…小学老师。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骆君摇秀眉微锁陷入了沉思。 秦药儿坐在她旁边,看她沉思的模样深觉有趣,忍不住胡伸出手戳了戳她的手臂,被坐在对面的翎兰瞪了一眼。 骆君摇抬头看她,秦药儿问道:“王妃是在想那个太后么?要不要我帮你……” 不等她说完,骆君摇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在秦药儿呜呜的声音中骆君摇坚定地道:“不要。” 秦药儿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骆君摇这才放开了她。 秦药儿有些不甘心,小声问道:“为什么呢?” 在边关的时候王爷不许她下毒,现在好不容易换了一个主子,小王妃也不准她下毒。秦药儿深感自己空有才能,毫无用武之地。 骆君摇对讲道理不感兴趣,于是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捏了几下,道:“就是不准,不然我把你丢给阿衍。” 秦药儿一想到自己被退货的下场,立刻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 骆君摇含笑摸摸她的发梢,“这才乖。” 三人刚踏入王府大门,总管就迎了上来低声禀告道,“蕲族王后来访,此时在落月轩。” “白靖容?”骆君摇有些意外,昨天才刚在城外见过今天又主动上门,这位容夫人还真是一点都闲不下呢。 总管点头道:“已经派人去禀告王爷了。”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过去瞧瞧吧。” 落月轩是王府前院二进大门内侧的一座独立建筑。 这里是王府最外沿,临时用来请客人暂坐的地方。 若来客事先并无拜帖,或王爷王妃不在又不好直接关门送客,便先请客人来此稍坐。稍后主人家有意见客,或亲自来请或由管事将人请到别处相见。 不请自来又不事先送上拜帖,骆君摇并不打算郑重其事地接待白靖容。她连境园都没有回,进了门直接转了个方向就往落月轩而去了。 昨日一别,今天再见白靖容依然是那般风华绝代的模样,显然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困扰。 骆君摇远远地就看到白靖容站在落月轩的窗口往外眺望,自然也看到了从大门的方向走过来的骆君摇。 她站在窗口,含笑朝骆君摇微微颔首。骆君摇秀眉轻挑,回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 落月轩门口还站着两个青年,一人佩刀一人空手,看着似乎都有几分蕲族血统。 看到骆君摇过来,这两人眉宇间都有几分不善之色,那佩刀的青年手更是直接按在了刀柄上。 见状,翎兰也上前一步挡在了骆君摇前面,俏脸寒霜盯着门口两人。 骆君摇拍拍翎兰的手臂示意她退下,这才朝两人笑道:“容夫人不想见我?” 青年沉默不语,骆君摇偏着头打量了他两眼,道:“你跟斜斡云长得有点像。” “……”青年脸上的杀气更重了几分。 那空手的青年却嗤笑了一声,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骆君摇瞥了他一眼,道:“毒蝎。” 青年笑声瞬间一滞,脸色重新阴沉起来。 “不得无礼,请楚王妃进来。”门里传来了白靖容轻柔的声音。 两个青年这才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侧首让开了门前的路。 骆君摇朝身后的翎兰和秦药儿摆摆手,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翎兰躬身称是,秦药儿的目光却已经落到了穆萨身上。 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秦药儿天真地问道:“你真的是毒蝎?” 穆萨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屑地道:“是又如何?”一个黄毛丫头,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骆君摇看了身后一眼,不再理会举步跨进落月轩。 身后,秦药儿的声音娇软又无害,“我好奇呀,你为什么叫毒蝎?是你爹妈给你取的名字吗?你不害怕蝎子吗?听说沙漠里有……” “你……” 落月轩里,白靖容站在窗口回身望着走进来的骆君摇微笑道:“楚王妃,贸然来访,打扰了。” 骆君摇笑道:“容夫人客气。” 目光扫了一眼沉默地坐在花厅一角的中年男人,骆君摇心中暗道:又是一个高手!白靖容身边的高手可真不少。 总管说白靖容只带了三个人来,门口那两个不怎么稀奇,但坐在厅中这中年男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莫名给了骆君摇极大的压力。 虽然对方明显有几分故意,但能让骆君摇感受到如此压力,可见对方实力如何。 如此高手,也就难怪白靖容敢只带三个人就跑到摄政王府来了。 骆君摇心中瞬间转了几个念头,面上却依然笑容晏然,“不知,余先生可还安好?” 白靖容道:“一些皮外伤,养几日差不多就好了。阿沉不懂事,昨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骆君摇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笑道:“容夫人言重了,算起来…我们还要多谢余先生才是。”若不是因为余沉,她想干掉斜斡云恐怕还要好些日子,更不能那么轻易换回宋文越四人了。 余沉在蕲族这些年毫无建树,白靖容却肯用宋文越几人来换他一命,可见余沉对她确实十分重要。 骆君摇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中年男人,笑容甜美,“夫人对余先生爱重有加,真是让人羡慕。” 白靖容微微蹙眉,她知道这小姑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时听她说话,竟一时有些不懂她的意图。 白靖容心中疑惑,口中却笑道:“我知道王妃对阿沉有成见,不过立场不同,阿沉跟随我多年,我总不能弃他而不顾。”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道:“夫人高义,不知夫人今天来访,所为何事?” 白靖容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昨天冒犯了摄政王府和镇国军,自该登门致歉。” 登门致歉?这也太客气了。 骆君摇不以为然,果然很快又听到白靖容笑道:“另外便是,曲先生痴迷武道,听闻摄政王武功盖世,这才忍不住想登门请教一二。” 骆君摇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中年男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曲?” 白靖容笑道:“正是,曲先生是我旧友,这次听闻我要来上雍,便陪我走这一趟。他平生别无所好,唯独对武道孜孜不倦。能有机会与摄政王切磋,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还请王妃成全。” 骆君摇心中了然。 她说呢,白靖容又不是闲着没事专程跑来赔礼道歉? 致歉是假,来彰显实力是真。 敢登门说要和谢衍切磋,看来这位的实力比她想象中还要更高一些。 骆君摇打量了那人几眼,问道:“这位先生,跟曲天歌是什么关系?” 白靖容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低眉一笑道:“天歌是曲先生的爱徒。” 骆君摇点点头,突然朝那中年男人笑了笑,话锋一转道:“正好,曲天歌欠了骆家一笔账,曲先生要不要先帮他了结了?” 闻言,白靖容和那中年男人都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骆君摇会这么说。 白靖容眸光微闪,道:“王妃见谅,不知天歌欠了骆家什么账?” 骆君摇道:“曲天歌在我长姐大婚之日将她劫走,坏了我姐姐的婚礼让骆家颜面扫地,难道不是好大一笔账?” 白靖容道:“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骆君摇笑道:“误会是指…曲天歌其实不是曲先生的徒弟?这笔账曲先生不打算认?” 白靖容道:“王妃误会了,曲先生的弟子确实叫曲天歌。可是…王妃如何肯定,劫走骆大姑娘的人就真的是曲天歌呢?”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苦恼,“对哦,斜斡云死了,曲天歌也跑了。” 白靖容含笑不语,骆君摇也不生气,很是大度地挥手道:“没关系,反正曲先生在上雍,曲天歌若是个孝顺徒弟说不定会过来给他师父请安呢。到时候看看不久知道是不是了?不过…骆家和摄政王府好像下了格杀令,如果曲先生的活徒弟变成了死徒弟,先生可不要见怪啊。” 闻言,那中年男子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骆君摇一眼,沉声道:“楚王妃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骆君摇道:“曲先生谬赞了,还比不上令徒呀。” 中年男子微微眯眼,“你在威胁我?” 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骆君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骆君摇背脊挺直,面不改色,“曲先生言重了,实话实说罢了。曲先生这样欺负晚辈…是自知理亏么?” 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轻哼一声收回了凌厉迫人的气势。轻哼一声道:“骆云的女儿……” 话只说了半截,也听不出是贬是赞。 骆君摇也不在意,笑吟吟地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一点哈~(づ ̄3 ̄)づ 227、切磋+献策 “漠北寒剑驾临上雍,本王未曾相迎,实在失礼。”谢衍的声音突兀地在外面响起。 开口时声音还在大门口的位置,话音未落谢衍人却已经到了落月轩门外。 “阿衍,你回来了?”骆君摇看到站在门口的谢衍,俏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起身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谢衍伸手将她接在怀中,低头仔细看了看,目光才转向端坐在一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起身道:“乡野草民,何敢劳动摄政王殿下。”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走回厅中坐下,道:“上次得见曲先生风采,还是十五年前。多年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瞬,笑容微苦,“曲某一事无成,让王爷见笑了。” 十五年前,他还是名震边陲的漠北寒剑曲放,边城内外高手对他俯首帖耳可谓是一呼百应,便是当年几乎要快要一统天下的谢變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当时的谢衍,还是个初出茅庐跟在大盛皇帝身边的小少年。虽然实力已经不弱,但却着实不够让他看在眼里。 十五年后,漠北寒剑之名早已经被人遗忘。当年的少年却已经是战功赫赫名震天下的大盛摄政王。 面对这样的差距,哪怕是他这样心志坚定的绝顶高手,说心里没有一点波澜也是不可能的。 谢衍点了下头,目光移到了白靖容身上。 白靖容漫步走到曲放对面坐下,嫣然笑道:“不请自来,还请王爷见谅。” 谢衍道:“容夫人客气,正好…当年本王年少未曾有幸领教漠北第一剑的实力,不知今日?” 显然,他也知道白靖容一行人今天的来意。 曲放沉声道:“自然奉陪。” “请。” 摄政王府的演武场中央,谢衍和曲放相对而立。 演武场外面,骆君摇和白靖容安静地站在一边旁边。白靖容身后不远处,是那带刀的青年男子,倒是不见了穆萨的身影。 白靖容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问道:“穆萨去哪儿了?” 青年沉声道:“跟楚王妃身边那小姑娘走了。” 闻言骆君摇有些惊讶,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翎兰。 翎兰朝她轻轻点了下头,骆君摇这才对白靖容笑道:“容夫人不用担心,来者是客,待客之道楚王府还是懂的。”意思是,穆萨在摄政王府不会出事的。 白靖容笑了笑,“青年人不懂事,让王妃见笑了。” 骆君摇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请容夫人海涵才是。” 穆萨确实是个年轻人,跟他比起来那秦药儿就只能是个小孩子了。 白靖容打量骆君摇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深思,“楚王妃可不太像是骆大将军的女儿。” 骆君摇神色自若,言笑晏晏,“容夫人也不太像世家贵女。” 白靖容一怔,随即脸上多了几分嘲讽之色,“谁说世家贵女就一定要守那些条条框框,端静贤淑了?” 骆君摇莞尔笑道:“所以,谁说骆大将军的女儿一定该是什么样子?” 说完这些两人都不在说话,目光同时转向了演武场中央。 利剑出鞘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原本还相对静立的两人同时旋身而起,一瞬间两人已经在半空中交手数十招。 谢衍的剑古朴锋利,只看外观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这把剑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之前先帝专门命人为他打造的,虽然不是什么古时神兵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器。 虽说男子没有不好神兵利器的,但谢衍本身却并不执着于器物,这些年南征北战用的一直都是这把剑。 曲放的剑看上去略宽一些,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而成,剑身比普通刀剑更多了几分冷灰色。剑身上铭刻着繁复的古老的纹饰,有几分古时重剑的意思,却又比重剑要轻薄灵巧得多。 虽然这十多年一直默默无闻,但早在二十年前曲放就已经是中原塞外公认的剑术大家。 十多年过去,他的实力纵然没有翻天覆地的提升,也绝不会比十多年前更差。 不仅是骆君摇,就连那带刀的青年男子和翎兰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演武场中的两人,眼神一刻也不忍错开。 只要是习武之人,恐怕没有人能够抵挡住旁观这样两个高手对决的诱惑。 因此,此时演武场边上,唯一对这场比武没兴趣的只有白靖容一人了。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兴趣,白靖容只是对过程没有兴趣,她不懂武功只想知道结果。 高手过招,最好的选择还是荒郊野外。 骆君摇在高手到第一波内劲冲击飞速后退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最开始交手两人还客气几分,只是单纯的以剑法比拼,虽然不及昨天余沉和谢衍那一战看起来声势浩大,但精妙绝伦的剑法其实对习武之人来说更具可看性。 但这两人交手将近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分出个胜负,完全看不懂的白靖容早就不耐烦地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不知这两人是已经领教完了对方的剑法没有耐心再拖下去了,还是单纯想再领教对方的内力,双方挥出的剑招不约而同地夹带了强劲内力。 因为谢衍的实力,王府的演武场本就是用特殊材质建造的。便是天生力大无穷的人拿铁锤重击数百次也未必能够破坏多少,但这两人一剑挥出,地上瞬间就裂开了一道缝。 骆君摇往后疾退,飞身掠上十几丈外的围墙方才站定,再往演武场上看去就只能看到两个身影时分时和,周围因为纵横的剑气不断有东西被破坏的情形了。 白靖容也被那青年带到了墙角下,似乎有些感叹地道:“没想到,楚王竟然能跟曲放打得旗鼓相当。” 骆君摇低头看了白靖容一眼,听这意思白靖容原本是认为谢衍打不过曲放的? 白靖容抬头对站在墙头的骆君摇笑了笑道:“我真有些羡慕楚王妃。” “羡慕我什么?”骆君摇不解。 白靖容叹息道:“我若是也能习武,许多事情或许要更容易一些。可惜……” 旁边的青年低声道:“夫人何必忧愁,就算不能习武,夫人依然无人能及。我等都会誓死保护夫人的。” 白靖容摇摇头,抬头问骆君摇,“楚王妃可知道,我们为何一定要上门讨教摄政王的武功?” 骆君摇在墙头坐了下来,想了想道:“看起来曲先生当年也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如果他今天战胜了大盛摄政王,自然会再次声名大噪,也让人知道漠北寒剑实力不逊当年。当初曾经追随曲先生或者与曲先生有交情的人,或许也会知道。再有,容夫人身边有这样一位高手,上雍许多人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白靖容笑道:“楚王妃果然聪慧过人,我也是没法子,这上雍皇城里看我不顺眼的人不少呢。我倒不是不怕他们找我麻烦,怕就怕不小心伤了什么人,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谈了。不得已只能冒犯主人家了。” 骆君摇望天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就是利用谢衍的名声告诉上雍那些想要她命的人:没有摄政王的本事就别去送死,免得到时大家伤了和气。 “若是曲先生输了呢?”骆君摇问道。 白靖容一怔,笑道:“楚王妃对楚王这般有信心?为什么?楚王妃不知道曲放当年的名声吧?” 骆君摇笑道:“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这话一出不仅是白靖容愣了下,就连那青年也抬头看了骆君摇一眼。 白靖容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还是有些拿不准骆云这个宝贝女儿的底细。 不过不管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归跟她不是一路人就是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演武场那边打得也越发激烈了。 最后一声巨响传来,烟尘散尽之后两个人分别退到演武场的边缘站定。 一眼看过去,原本有半人高五丈见方的演武场中间多出了一个直径足有一丈左右的坑。整个演武场更是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痕,最大的裂缝足有一掌宽。 演武场四周也布满了数不清的碎屑石块,看起来像是被炮弹炸过般一片狼藉。 又要重修演武场了,这也太费钱了一些。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 “打完了?”白靖容问道。 骆君摇从墙头跳下来道:“打完了。” “谁输谁赢?”白靖容道。 两个人都站着,也没见谁受伤倒地或者流血,以白靖容的眼力是看不出来谁胜谁负的。 骆君摇笑道:“当然是阿衍赢了!”也不理会白靖容,径自朝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演武场掠去。 谢衍随手将长剑一收,看了对面沉默不语的曲放一眼,眼神深邃,“佩服。” 曲放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靖容和正朝他们而来的骆君摇道:“后生可畏,我在王爷这个年纪的时候绝无这般实力。” 说罢他也将剑一收,脚下一点如惊鸿般掠去。 “你没事吧?”骆君摇抬头,关切地看着落到自己跟前的谢衍。 谢衍抬手抹去了唇角的一抹血迹,笑道:“没事。” 骆君摇眨了眨眼眼睛,谢衍微笑道:“还是略逊一筹,我输了,摇摇会不会失望?” 骆君摇道:“你很快就会赢的,不过还是越快越好。” 谢衍挑眉,“为何?” 骆君摇道:“你才三十岁,他都五十多了,如果你十年后才能赢他,别人会说你欺负老人,胜之不武的。而且……” 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跟白靖容说话的曲放,微微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道:“而且,我怀疑他活不了几年。” 谢衍有些惊讶,“这是为什么?” 他能看出来摇摇并不是因为自己输给了曲放,心中不忿诅咒他才说这话的。她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甚至还隐隐有点替曲放惋惜的意思。 骆君摇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白靖容三人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实在是失礼了,我们愿意赔偿王府的全部损失。” 曲放赢了似乎让白靖容心情变得很好,她含笑对两人道。 谢衍道:“与曲先生这样的高手一战可遇而不可求,本王获益良多,如何还能让夫人破费。” 白靖容也只是客套一下,谢衍既然这么说她自然也不再坚持,于是点头道:“如此,今日我们打扰了,还请楚王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谢衍点头,“不送。” 很快有管事来送白靖容三人出去,骆君摇有些担心地看着谢衍,“真的没事吗?”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切磋一下,又不是生死之争,能有什么事?” 骆君摇脑海中灵光微闪,打量着谢衍半晌没有说话。 谢衍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骆君摇问道:“若是让人知道你输给曲放,岂不是扫了摄政王府的颜面?” 谢衍道:“我也不是从未输过,输给曲放这样的高手不丢人。这一战能让许多人冷静一下也是好事,真闹出什么大乱子大家都不舒坦。” 骆君摇忍不住扭头打量着他,“所以你们是打给别人看的?到底出了几成力?” 别告诉她,整个演武台都打坏了结果是一场糊弄人的表演赛? 谢衍低笑了一声道:“难得遇到曲放这样的高手,怎能不全力以赴?” “……”你这表现让我怎么相信? 演武场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同样住在王府的人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两人才刚回房换了衣服,下面管事就来禀告,“宋先生求见。” 片刻后,宋文越便被人请进了书房。 休息了一晚上换了身衣服,宋文越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只是损耗过度的身体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弥补的,他脸上依然带着明显的病容和虚弱。 见他进来谢衍立刻起身相迎,“宋先生,请坐。” 宋文越谢过了谢衍才落座,谢衍坐定之后开口问道:“先生过来,可是有什么要提点晚辈的?” 宋文越摇头道,“在蕲族多年不闻外事,臣早已经是一介无用老朽,如何敢提点王爷。” “先生客气了。”谢衍沉声道,“先生智谋卓绝鲜有人及,若能得先生指点,晚辈荣幸之至。如今大盛多年战乱,民生艰苦,朝堂内外暗流汹涌。陛下又尚且年幼,谢衍征战多年,对朝堂庶务也不甚精通,还望先生不弃,助我一臂之力。” 宋文越望着眼前气质雍容神色却分外诚恳的男人,心中很是动容。 望着谢衍半晌方才轻叹了一声道:“王爷……” 谢衍静听着他的话。 只听宋文越沉声道:“王爷既有高祖皇帝雄才伟略傲视天下之气概,又有先帝垂悯万民之心。高祖先帝英年而崩是大盛不幸,但有王爷却是大盛之幸事。” 谢衍神色肃然,“先生谬赞,实在愧不敢当。” 宋文越摇摇头,道:“我此言并非阿谀吹捧王爷,当初在蕲族听闻大盛在战场上接连大胜的消息,文越高兴之余却也常怀忧虑之心。王爷能体恤百姓艰难,及时止战,殊为不易。” 先前大盛连番大盛,蕲族连战连败,朝野军中未尝没有想要一鼓作气彻底歼灭蕲族建立不朽功勋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只要身为摄政王兼主帅的谢衍稍微有些动摇或野心,大盛和蕲族之间的战争至少还能再打几年。 谢衍道:“先生的意思是?” 宋文越叹息道:“蕲族确实战败,但却远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虚弱。一旦大盛兵马深入蕲族腹地,必然深陷其中短时间内无法收场。到那时…战事再拖几年,大盛恐怕又要内乱四起了吧?” 谢衍神色肃然,点头道:“伯父曾经提过,当年的计划本是在太宁十八年前结束所有战事,令百姓休养生息。期间边关纵然有稍许战事,也无关大局。最多只需二十年,定能让边关四夷不敢来犯。可惜……” 可惜太宁十七年彻底歼灭白家的计划功败垂成,白家残部逃出关外。之后不过七八年先后两代帝王驾崩,中间更有余沉投敌的事情,只能说是天不佑大盛。 所幸骆大将军忠心耿耿,一直坚定镇守大盛西南。 他哪怕是有一丝半点的野心,大盛如今也已经重回战乱之中了。 宋文越叹了口气,“这些年,辛苦王爷了。” “分内之事罢了。” 宋文越望着谢衍道:“王爷是否有心襄助白靖容?” 谢衍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先生有什么看法?” 宋文越道:“这一路上我思索良久,蕲族内部如今恐怕隐约有分裂之势。白靖容的对手想要往西选择与胤人合作,因此白靖容只能往东寻求大盛襄助。白靖容之子虽然是蕲族太子,到底有大盛血统根基并不稳定。若无助力,太子之位恐怕不稳。” 谢衍点头,“先生依然希望扶持姬湛继位?” 宋文越摇头,道:“不,临行之前我见过姬湛一面。此人心思深沉野心勃勃,极肖白靖容和姬遂。他若是登上大位,以后恐怕对大盛不利。王爷若是想要利用白家平衡蕲族局势,我有一人王爷可以考虑。” “请先生赐教。” 宋文越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九王子,姬容。” ------题外话------ 抱歉完了一点哈~~么么,明天依然上午更新~~求票票求关注~?(′???`?) 228、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书房里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姬容?”不知过了多久,谢衍方才道:“宋先生和他有过接触?” 宋文越笑了笑点头道:“有。” 谢衍微微挑眉,只听宋文越道:“九年前。” 谢衍并没有着急,依然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宋文越似在回忆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道:“王爷也知道,我在蕲族虽然不至如崔家公子一般被关入黑狱,但也无法自由行动,能见到的人也是十分有限。蕲族那位九王子,从小就体弱多病,白靖容整日里忙着跟蕲族王后一脉和其他蕲族勋贵斗法,这样一个儿子对她来说是个拖累。我那段时间伤得极重,白靖容怕我死了,便将我从牢中移出来休养了一个月,我就是在那一个月里结识那位九王子的。” 谢衍知道蕲族王庭不比上雍皇城,说得难听一些整个蕲族王庭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上雍的内城大。 王族虽然早已经不住帐篷了,王宫面积却也不大。 偏偏王族还十分喜欢生孩子,只蕲王姬遂除了王后和白靖容所生的四个儿子,膝下另外还有七子五女。姬遂自己活着的兄弟也还有六七个,再加上这些人的子孙和其他旁支,居住的环境着实有些逼仄。 外族为什么总是想要入侵中原?因为关外确实不及中原土地丰饶富庶。关外那些异族公主的生活恐怕都未必能及得上中原二流的名门贵女。 因此,宋文越哪怕是个囚犯,要碰上姬容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九年前?姬容还是个孩子。”谢衍道。 宋文越点头道:“不错。蕲族王庭皇族间的内斗倾轧比中原更甚,白靖容又是外来的人,一心扑在姬湛和姬擎两个儿子身上,对姬容几乎不闻不问。饶是如此,姬湛和姬擎至少也遭遇过不下五次刺杀,姬容却能平安长到现在。这样的孩子,王爷见过几个?” 谢衍默然,他早年也是见过一些宫中嫔妃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 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谢衍方才问道:“那一个月…先生跟他说了什么?” 宋文越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看那孩子可怜,提点了他几句保命之道罢了。” 保命之道?谢衍有些玩味的咀嚼着这几个字,抬眼看向宋文越有些意味深长。 宋文越却十分坦然,“我当时真的只是看那孩子可怜。” 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个才几岁的孩子都要利用,更何况他自己身陷囹圄,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去?那个时候若是培养棋子,不确定性太高了。被白靖容发现,反倒是灭顶之灾。 只是出来之后他发现,那位九王子的成长似乎也颇为可喜。 谢衍点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会好好斟酌的。只是…姬容身体虚弱不是假的,恐怕不能长久。” 宋文越站起身来告退,只淡淡地留下了一句,“王爷难道当真指望他一统蕲族,长治久安么?” 目送宋文越离开,谢衍沉吟了片刻方才轻笑了一声。 不错,没人想要蕲族长治久安。 他只需要有人暂时稳住蕲族,不要让他们发疯找大盛麻烦,也不要跟西边的胤人媾和罢了。 等他腾出手来,这些年的血债,终归还是要讨回来的。 谢衍见宋文越的时候,骆君摇也没有闲着。 听管事说喻明秋从外面回来有些失魂落魄,进了房间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也不见人。管事生怕出了什么事,连忙来禀告王爷王妃。 谢衍和宋文越显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骆君摇便跟着管事过去一探究竟了。 听谢衍说过喻明秋的一些事迹,骆君摇对这位曾经骁勇无双的将军还是十分钦佩的。 他的遭遇更是让人感到惋惜遗憾。 被困蕲族这些年,他与亲人分离,身心遭受重创不说,更是浪费了人生中最好的一段年华。他当年也曾经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只比谢衍大几岁就执掌暗卫。若没有虚耗这些年时光,他如今定然也已经功成名就,位高权重了。 骆君摇来到喻明秋暂住的院子,果然房门紧闭,王府派来照顾他的人只能无措地守在门外。 “怎么回事?”骆君摇问道。 侍从低声道:“王爷吩咐说,喻将军想去哪儿我们都不必过问。今早喻将军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人……” 骆君摇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喻将军,方便打扰么?” 里面一片安静,就在骆君摇以为里面的人不打算应声了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片刻后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喻明秋站在大门口低头看着她,“王妃?” 骆君摇点头道:“打扰将军了。” 喻明秋沉默了一下,道:“没有,王妃请进。” 喻明秋侧身将骆君摇让进了门,骆君摇进门之后就发现整个房间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又没有点灯,虽然是大白天房间里却也难免显得光线晦暗。 喻明秋似乎还嫌不够,在骆君摇进门之后就退到了房间里光线最暗淡的角落。 骆君摇目光划过他脸上的伤痕,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王妃请坐。” 骆君摇说了声谢,在桌边坐了下来,问道:“将军今天可是回家去了?” 喻明秋唇角有些艰难地勾了一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骆君摇道:“将军历劫归来,还是应当尽快回家看看。拖得久了,未免让人寒心。” 喻明秋的家世骆君摇也有些了解,境园有一本账册与楚王府的账目毫无关系,全部从谢衍的私库走账,账册由境园的管事一手整理。 其中每年有相当大的一笔钱都是给谢衍麾下一些或已经死亡失踪或在执行任务却不能言明身份的人的家眷的。 其中就有喻明秋的家眷。 喻明秋是个孤儿,并没有父母亲人。 但他有一个妻子,罗氏。 罗氏是书香门第之后,嫁给喻明秋的时候家中早已经败落父母双亡,两人身份家世倒是差不多。 只是罗氏毕竟是个弱女子,而喻明秋又担任皇室暗卫身为敏感。因此她并不知道丈夫真正的身份,只以为喻明秋是个普通的小校尉。 喻明秋在关外失踪之后,先帝一边派人出关打探寻找,一边让人暗中照拂罗氏。后来先帝驾崩,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谢衍身上,谢衍派人以抚恤阵亡将士之名,每月送一些钱粮过去。 喻明秋曾经说过,他若是回不来希望妻子能另外再找人嫁了。 谢衍也就吩咐下面,罗氏如果有意再嫁就替喻明秋送一份嫁妆给她。只是这些年罗氏孤身一人,却也一直没有用上这份嫁妆。 骆君摇听管事说过,摄政王府曾经暗中以不被发现察觉身份的方式为罗氏牵过线,但都被她拒绝了。 如此,罗氏恐怕确实对丈夫感情颇深,或者并不相信他已经战死了。 如今喻明秋出去了一趟,却似乎并没有与妻子团圆,显然是心中还有些挂碍。 喻明秋抬头望着骆君摇,半晌才问道:“王妃,如果…王爷近十年渺无音讯,回来之后还成了个废人,你…希望再见到他么?” “……”这是什么修罗场问题? 喻明秋问道:“不好答么?”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好答,我只是觉得…我若是说我一直念着他,无论多久都无怨无悔地盼着他回来继续和我毫无芥蒂的过日子,你定然不信。” 喻明秋剑眉微挑,并不言语。 骆君摇笑道:“其实,我也不信。” “……” 骆君摇道:“这个,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如果当真是感情深得无论如何都非他不可,哪怕等一辈子也无怨无尤,那自然他变成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高兴的。如果…随着时间感情渐渐淡了,但曾经总是有过感情的,我依然希望他能好好回来。剩下的事情,等过后再谈呗?” 喻明秋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问道:“王妃是哪种?”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大概会尽力让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如果不可避免还是发生了,我会努力将他找回来。实在找不到,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呗。至于你想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也许会等一辈子,也许时间久了就过去了。” 喻明秋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道:“王妃这样说,不怕王爷难过么?”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他如果知道我不大靠得住,就要努力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啊。我尽力做我能做的,只是每个人对尽力的标准都不一样,喻将军那我来套别人,或许会让人伤心的。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夫人还在等着你么?你应该回去面对她,无论是请她原谅从此厮守一生还是各自安好,而不是坐在这里回避问题。” 喻明秋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王妃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骆君摇笑道:“我听王爷说,喻将军当年骁勇无双令无数宵小胆寒,应当不至于近乡情怯吧?今天…去而复回,该不会是怕夫人嫌弃你脸上的伤痕?” 光线晦暗出,喻明秋唇角抽出了一下没有说话。 骆君摇笑道:“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虽然我挺喜欢美男子,倒也不至于为了几道疤痕就想和离。况且,喻将军如今这般,倒是更多了几分英雄气概。” 这话倒也不算是假话,喻明秋脸上的疤痕确实有几分狰狞,但毕竟时间久了并不像新伤那般吓人。 骆君摇见过的在战场上受伤的人多了,其中也不乏面部损伤的,喻明秋这样的当真算不得什么。 “如果喻将军预定需要安慰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更是将军的勋章?” 喻明秋沉默了片刻,突然低笑了一声道:“多谢王妃,王爷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以后想必会很幸福。” “不必客气,有空带夫人来王府玩儿。”总觉得这人最后一句话怪怪的。 从喻明秋的小院出来,骆君摇回了境园才刚进门就看到谢衍正依靠在床边翻看着一本书。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看看身后,怎么没人告诉她谢衍回来了? 谢衍抬起头来放下书,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让骆君摇莫名觉得有几分危险。 “见过宋先生了?”骆君摇机敏地停住了脚步。 谢衍笑了笑,抬手朝她招了招手,“摇摇,过来。” “哦。”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还是漫步走了过去,“宋先生跟你说什么了?我方才去看了喻将军,那好像……” 不对! 骆君摇飞快地想要抽回即将放到谢衍掌心的手,可惜显然还是谢衍更快一步,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骆君摇翻手想要挣扎,可惜她明显还不是谢衍的对手,转眼间两人过了七八招手腕却依然被谢衍牢牢握住。 谢衍稍稍用力一带,骆君摇便旋身扑倒在了他怀中。 “……” 骆君摇才刚抬起头来,便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靠近了自己耳边。 “时间久了,就过去了。嗯?”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瞬间打了个激灵,心中暗恨:喻明秋,本王妃好心开导你,你竟然害我! 谢衍内力绝高,她在房间里察觉不了,但是喻明秋难道也察觉不了么? 谢衍说了,他的武功并没有被废掉。 他最后那声笑,分明是故意的! 难得阴沟里翻船的骆二姑娘心中咬牙切齿,暗暗诅咒喻明秋被他媳妇儿赶出家门罚跪搓衣板。 谢衍轻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摇摇竟然是这般想的?” 骆君摇推了推他,小声道:“我这不是安慰喻将军么?” 谢衍挑眉道:“安慰喻明秋,你难道不应该对他说,你对我情深似海,永世不移么?” 骆君摇忍不住抖了抖,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道:“太肉麻了,我说不出来。而且…看他一身阴郁气息,我这么说他也未必相信啊。只要把他骗回去见了他媳妇儿,后面的事情总是好解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摇摇真聪明。”谢衍揉揉她的发丝,轻声道。 骆君摇微笑道:“那…可不可以放开我?” 谢衍摇摇头,“摇摇在喻明秋面前说不出口,在我面前说如何?” 骆君摇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在他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道:“想得美!你要是不回来,我明儿就找个美男子。天下美男千千万,实在不行我天天换!” “天天换?”谢衍微微眯眼,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骆君摇轻哼一声,略带几分挑衅,“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毁容了,残了,本姑娘勉强不嫌弃你。但你要是明明回来了却躲在外面不肯回家,你试试看。” 谢衍低笑了一声:“王妃说得对,本王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会回来的。” 骆君摇满意地捧着他俊美的脸颊道:“这才乖,喻明秋那样不行,是要挨夫人毒打的。” 谢衍点头道:“王妃教训得是,不过…咱们还是来谈谈天天换这件事吧?” 骆君摇只觉得一阵颠倒翻覆,转瞬间她两人已经换了个位置。 谢衍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她,“王妃想换谁?” 骆君摇连忙道:“没谁,除了王爷这满京城哪里还有什么美男子呀,王爷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城第一美男子。” 谢衍低笑了一声,“王妃这话可是真心?” “真心,比金子还真。”骆君摇道。 谢衍摇摇头道:“本王觉得这话不大可信。” “你不相信我?”骆君摇怒瞪着他。 谢衍道:“王妃方才自己也说了,你不大靠谱。” 骆君摇欲哭无泪,“我随口说说的啊。” 谢衍是笑非笑地看着她,骆君摇连忙找补,“之前那句第一美男子是真的。” 对上那气势逼人的俊容,骆君摇无奈地向美色投降,破罐子破摔,“我错了还不行么?那你想要怎么样?” 谢衍抬手轻抚着她娇艳的朱唇,道:“自然是让王妃没有功夫去想别的美男子。” 言毕,低头俯身吻住了那还想要狡辩的唇。 喂喂!我什么时候想别的美男子了?! 被狂风暴雨般的热情席卷,骆君摇昏昏沉沉中无奈地想着。 喻明秋,你给本王妃等着! 229、没心没肺(一更) 骆君摇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点上了烛火,身边却早已经没有了人。 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上的里衣早已经换了,显然也沐浴过了。 想起下午的事情,骆君摇俏脸不由得阵阵发热。 被骗了!什么高冷肃穆的美男子。 分明是个衣冠禽兽! “王妃醒了?”兰珍兰音端着东西进来,还没走进里间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骆君摇揉揉空空的肚子,不由也被勾起了几分食欲。 两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为骆君摇捧来外衣。 一边侍候她穿衣,兰音一边道:“方才薛神医回来了,王爷去了客院那边,说是看看那几位客人的身体如何了。” 原来如此。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用出门也就不必着意装扮,骆君摇略微洗漱了一番就坐到桌边吃东西了。 想起自己和谢衍下午干了什么,骆君摇还是有点不自在,也就不想说话了。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和谢衍那什么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们是夫妻做什么不都正常?问题是…身边的兰音兰珍几个都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啊。 这一天天的…还白日宣淫,真的不会教坏小姑娘么? 兰音和兰珍显然并不知道自家王妃的纠结,王爷和王妃恩爱在她们看来自然是好事。 谢衍回来的时候,骆君摇已经再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果然看到他从外面走了进来。骆君摇轻哼了一声,忿忿地将被子一卷滚到了里间不想理会他。 谢衍轻笑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转身去里间洗漱更衣去了。 等谢衍从洗漱间出来,就看到自家王妃依然还是如蚕蛹一般躺在床最里面,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谢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唤道:“摇摇?” 不理会,睡着了。 谢衍摇摇头伸手去拉被子,却被蚕蛹中伸出的一只纤细素手飞快地拍开了。 低头一看,那双明媚澄澈的大眼睛正怒瞪着自己,眼睛里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谢衍俯身看着她,轻声道:“还在生气?” 骆君摇轻哼一声,将自己往蚕蛹里面缩了缩,意图连脑袋一起埋进去。 谢衍微微扬眉,他坐起身来伸手稍稍一用力,被子里的人就难以控制地往外面滚来,不过片刻间原本圆形的蚕蛹被平摊在了床上,中间露出了穿着雪青色里衣身形娇小曼妙的姑娘。 “谢衍!” 谢衍将她抱起来揽入怀中,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道:“摇摇跟喻明秋说的那些话,我都还没生气呢。”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我就随便说说,谁让你要偷听的?”再说了…你还没有生气!那你下午在做什么? 谢衍笑道:“这还是我的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 谢衍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点头道:“好吧,是我的错。那…如果我跟别人说些什么,摇摇也不生气?” “你想说什么?”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譬如…我觉得哪家姑娘很漂亮,或者…我从前认识什么……”不等他讲话说完,骆君摇就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谢衍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散乱的发丝,道:“现在摇摇可知道,听到你那些话,我有多难过了?” 骆君摇想了想,又翻过身来面对着他。 双眸定定地落在他脸上,似乎是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很难过。 好一会儿,骆君摇才道:“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不会随便移情别恋的。” 谢衍微笑道:“我知道。”他更知道,摇摇跟喻明秋说的话其实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说的也都没有错,但是听在当事人耳中,难免还是有几分失落罢了。 感情迷人心智,哪怕明知道未必能靠得住,但海誓山盟的时候谁不希望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呢? 不过……谢衍低头在了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万一,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见他如此骆君摇也难得有些心虚,她是真的喜欢谢衍,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 但若说她愿意为他不顾一切,无怨无悔地守着许多年,毫无希望地等着他回来,至少目前她做不到。 如果将她们换到喻明秋夫妇的位置上,她或许也会跟罗氏一样选择不再嫁,但应该不全是为了等待丈夫回来或者守节之类的理由。 就算谢衍回来了,她也不保证感情就真的丝毫没有变化,两人还能相亲相爱地一如往昔。 听起来好像有点无情,于是骆君摇越发心虚了。 谢衍将她的神色收在眼里也没有生气,只是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发丝,问道:“不生气了?” “啊?”骆君摇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谢衍道:“不生气就好,下次我一定陪着摇摇一起醒来,好不好?” 骆君摇反应过来,有些恼羞地瞪着他,“我才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谢衍搂着她,靠在她肩头闷笑起来。 骆君摇推了推他,“你还没说,薛神医诊断的结果如何呢?” 谢衍搂着她靠在床边说起薛神医给那几位诊病的事情,之前的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谢衍和白靖容身边的人切磋,以一招之差落败的事情自然很快传遍了整个上雍。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又传出原来战胜谢衍的是十多年前突然失踪的北地第一高手,曲放。 如此一来,谢衍的实力不仅没有受到质疑,反倒是名声更盛了几分。 谢衍毕竟是个武将,战场上再如何所向披靡,遇到真正绝顶高手的机会都注定不会太大。 因此如今谢衍虽然被称为大盛第一高手,更多说得其实是他这些年战无声胜的战绩以及当年千军万马中斩杀三王的铁血手腕。至于谢衍个人的真实战力如何,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 寻常江湖高手武学宗师,也不会闲着没事跑来挑战大盛摄政王。 早在二十年前曲放就有漠北第一高手之称,也曾经挑战过中原许多威名赫赫的武学宗师,风头一时无两。曲放出名的时候,谢衍连剑都还不一定握得稳呢。 如今时隔多年曲放重入中原,第一个挑战的就是谢衍。 虽然谢衍以一招之差落败,却也借着曲放的身份和名声奠定了真正绝顶高手的身份。 当然,这场切磋最大的赢家还是白靖容。 这一战之后,当天晚上蕲族使馆附近各种莫名其妙的人就少了大半。 上雍皇城里对白靖容敌意深重的人太多了,这几天蕲族使馆附近总是有许多来历不明的人转悠,甚至每天晚上都有人企图闯入使馆内,使馆不得不每天都动用大部分人守卫安全。 他们带来的人本就不多,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恐怕谁都扛不住。 如今人少了许多他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因为要再次和蕲族人进行谈判,谢衍这两天都很忙。 骆君摇觉得婚期过了,自己也该找点事情来做了。毕竟无所事事的日子偶尔过几天是不错,但要是一直这么过下去还是挺无聊的。 来到这个世界好两三个月,出了练武以外骆君摇还真没有认真做过什么事。 毕竟,骆二姑娘实在不像是那种一穿越就认定自己是世界主角,立志要改天换地,目标明确志向远大的天选之子。 即便是现在,骆君摇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喜欢运筹帷幄,逐鹿天下的大女主剧本。 但是,如今的时局显然也不是什么繁华盛世,国泰民安的时候,一直躺着当咸鱼也是不合适的。无论是为了父兄,为了谢衍,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骆君摇握着从安澜书院拿回来的那本有谢安澜留下的密码的古籍,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思索着什么。 “王妃,苏姑娘和宋姑娘来了。”秦药儿蹦蹦跳踢地过来禀告道。 骆君摇眼睛一亮,“请她们进来。” 秦药儿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身后骆君摇突然叫住了她,“你等等。” 秦药儿回过头来望着她,骆君摇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你…你的脸是不是有点肿了?昨晚没睡好?” 闻言秦药儿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表情僵硬地道:“才…才没有!我就是,水喝多了稍微有点肿!我去请苏姑娘和送姑娘!”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没影了。 骆君摇有些莫名其妙,扭头去看躲在一边偷笑的奉剑,“她怎么了?” 奉剑低声笑道:“王妃还是别问她这事儿了,不然她要咬人的。” 骆君摇不解,“她不是没睡好?用错脂粉了?”其实也不是很严重,不是熟悉的人基本上看不大出来。 奉剑道:“昨儿她跟蕲族那位容夫人带来的那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天黑了才回来,脸肿得像个包子一样,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捣鼓了大半夜才好起来,谁知道王妃眼神这么好,还是看不出来了。” 骆君摇愣了愣,想起昨天跟着白靖容一起来的还有毒蝎,谢衍和曲放比武的时候却只有那带刀的青年了。 “她没事吧?” 奉剑道:“应该没事,她说对方好像更惨一点。”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小姑娘要面子才这么说的。 骆君摇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她竟然没注意到秦药儿昨天不见了的事情。 奉剑见状道:“王妃不用替她担心,王爷说过等闲人伤不了她。” 王爷还说,只要她别胡乱伤人就行了。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 ̄3)(e ̄*) 230、苏蕊的“算计”(二更) 苏蕊和宋琝一起来摄政王府,骆君摇也有些意外。 两人被秦药儿引进境园,秦药儿大约还对方才骆君摇说她脸肿了的事情生气,人一送到远远地就溜走了。 骆君摇也不管她,对苏蕊两人笑道:“你们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今儿不用去书院?” 苏蕊侧首对宋琝笑道:“瞧见了吧,成了婚就连书院什么时候上课都忘了。” 骆君摇摸摸鼻子默认了,这不就跟前世不上学不上班的人记不住今天是周几一样的么? 宋琝笑道:“看起来王妃是忙得很?” 骆君摇确实不算清闲,成婚这才几天就出了多少事儿?度蜜月什么的是别想了。 宋琝从身后丫头手里拿过来一个素雅的小盒子递给她,“看看吧?” “礼物?”骆君摇接过来,问道。 苏蕊道:“看来你这些天过得太忙,什么都忘了?” 骆君摇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本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册。 书册封面古朴精致,金墨描画的缠枝牡丹占据了封面下方半壁江山,左上方竖排着一行字——上雍风华录。 再翻开一看,扑面而来的便是摄政王殿下的画像。 这印刷显然是费了大功夫的,谢衍的画像页面十分干净清晰,线条流畅清晰,加上纸张也是最好的玉版笺,虽然色彩质地不及苏蕊的原画,却比骆君摇想象得要好多了。 再往后翻,果然每一张都十分精细,一张张容貌俊美气度神态各异的美男子跃然纸上,令人爱不释手。 “这么快?”骆君摇道。 宋琝抿唇笑道:“也不算快,先前阿蕊画好一张我们就请印坊的师傅开始做雕刻模板了,怎么样?” 骆君摇竖起大拇指表示满意,“很好,名字也好。”之前她们叫的什么上雍美男排行榜,相比起来就太俗了。 宋琝笑道:“这也是阿蕊定的。” “苏蕊姐姐厉害!”骆君摇奉承道。 苏蕊笑道:“好啦,既然你也觉得满意,回头咱们就可以开始批量印刷,然后铺开到各个书铺了。” 她们都安排好了,骆君摇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说完了这事,骆君摇郑重地收好了画册,让奉剑帮自己放回房间里收好。 宋琝和苏蕊也在秋千上坐了下来,那秋千不小,三个姑娘坐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 宋琝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骆君摇放在旁边的古籍,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全部都是自己不懂的文字,不由好奇,“这是哪国文字?你在看这个?” 苏蕊也凑过来看了看,“这…好像是海外的文字?反正不是中原文字,周边小国和部落也不用这种文字。” 骆君摇道:“我就是有点好奇随便看看,苏蕊姐姐认识外族文字?” 宋琝笑道:“阿蕊可是苏太傅的孙女,家学渊源。她不仅会高虞和蕲族的文字语言,还认的胤人的文字呢。” “好厉害呀。” 苏蕊笑道:“大胤皇族原本也是出自中原的,只是几百年来长居关外和各族混血,以至于相貌血统都变了许多。不过文字语言还保留了一些中原的痕迹,如今咱们也不跟胤人来往了,我也只能自己瞎琢磨,算不得会。” 骆君摇道:“还是很厉害。” 苏蕊才十七岁,在这个时代一个十七岁的贵女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掌握三门外语,简直可称得上是学神了。 苏蕊瞥了一眼那本古籍道:“我觉得这上面应该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打乱了文字然后写出来的密码。就算认识这些文字的人,也未必知道写的是什么,摇摇就不必费心了。” 骆君摇点点头,还是小心地将书收好。 几个姑娘坐在花园里闲聊了一会儿又慢慢安静下来了,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骆君摇道:“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有话要跟她说才过来的。单纯送个样书也用不着两人一起过来。 宋琝才轻咳了一声道:“明儿阮相的寿宴,你去么?” 骆君摇点头道:“当然要去啊,早几天帖子就送过来了。” 苏蕊道:“我恐怕去不了。” “为何?”骆君摇不解道。 苏蕊秀眉微蹙,只是轻轻摇头并没有回答。 宋琝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有志一同地没有追文,只是笑道:“阮相的寿宴肯定很热闹,你不去可就可惜了。” 苏蕊笑了笑,淡淡道:“我有事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倒是你……”苏蕊盯着骆君摇道,“别人说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骆君摇一怔,“别人说什么?” 宋琝神色有些凝重,伸手握住骆君摇的手道:“阿蕊说得对,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 骆君摇捂着额头,“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宋琝和苏蕊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你还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宋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今早上雍权贵间突然有人传说,你前天在城外杀了人。”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那又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宋琝和苏蕊瞬间无言以对。 骆君摇捧着下巴有些歉意地看着两人,“吓到啦?” 两人沉默了片刻,宋琝才抬手拍拍额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之前你为了就骆大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 其实是她们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欺欺人的认为骆君摇或许只是跟人打了一架,那日城外死了的那些都是被别人杀了的。 她们哪怕偶尔一起聊天说起这件事,也绝不愿意去想那天骆君摇到底有没有杀过人,又杀了多少人。 骆君摇看着两人没有说话,苏蕊伸手抱住她道:“我们还是那句话,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骆君摇看着两人,“你们不怕吗?” 宋琝嗤笑了一声道:“你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前天那人……” 骆君摇道:“蕲族人,之前大姐姐的事情就是他主使的。” 苏蕊皱了皱眉,“难怪呢,这消息突然传出来恐怕也跟蕲族人脱不了关系。这段时间上雍城里蕲族人不少,你小心一些。” 骆君摇点头道:“你们放心,我知道的。” 宋琝叹了口气,道:“总感觉如今皇城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了,我爹昨儿还叮嘱我要少出门,还想让我先暂时不去书院呢。” 闻言苏蕊有些惊讶地看了宋琝一眼,宋琝与她的视线对上,“怎么?苏太傅也跟你说过?” 苏蕊摇摇头:“那到没有,不过我今年过后,明年开春就不去了。” 骆君摇倒在她肩头笑道:“知道,苏姐姐也要准备婚事了嘛。” 苏蕊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太后想要取缔安澜书院,其实…我偶尔自己想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宋琝和骆君摇都齐齐看向苏蕊,这可不像是苏蕊会说出来的话。 苏蕊摊手道:“难道不是吗?男子读书是为了科举,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嫁人么?去安澜书院读书的都是名门贵女,教的那些东西…谁家不会教呢?对了,你们武道院教的东西一般人不会教。可是,有什么用呢?” 听了她的话,宋琝也有些沉默了。 苏蕊所说的她并非没有想过,但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无论是玲珑院还是武道院,最后出来不都是嫁人么? 确实没什么用。 “苏姐姐。”骆君摇扭头认真看着苏蕊,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成婚?” 苏蕊一怔,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宋琝和骆君摇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琝才叹了口气道:“若是安澜书院能回到前朝的样子就好了。” 苏蕊苦笑道:“别说回到前朝的样子了,安澜书院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太后为什么要取缔安澜书院?”宋琝蹙眉道:“太后好像一直就不大喜欢安澜书院。” 苏蕊道:“太后的娘家朱家的女子几乎没有上过安澜书院的,她们认为安澜书院教出来的女子桀骜不驯,有损女子德行风度。太后自己也一直看安澜书院不顺眼,以前有太皇太后在她也不好妄动,一旦太皇太后不在了……你们俩平时不注意这些不知道,安澜书院一直都是每年由朝廷出大部分钱支持运作的。听说明年的拨款少了一半。另外,传言太后明年有意开设文德所,选贵女入宫亲自教导。明年玲珑班的新生恐怕会大幅下降,至于你们武道院…你们武道院明年还能招到学生么?” 宋琝和骆君摇面面相觑,这个她们还真不知道。 骆君摇总共也没在安澜书院待几天,武道院章先生也不会跟她们说这些,消息自然没有苏蕊来得灵通。 但是…… 太后想要干掉安澜书院! 虽然骆君摇现在也不怎么看得上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安澜书院,但那毕竟是谢安澜留下来的遗产,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弄没了…… 骆君摇坐在秋千上,鼓着腮帮子沉思。 宋琝眉梢微挑,倾身去看苏蕊。 苏蕊抬头与她对视,但笑不语。 很快骆君摇回过神来,也跟着扭头去看苏蕊,“苏姐姐,你在鼓动我跟太后打对台么?难道是记恨太后罚苏泫跪?” 苏蕊莞尔一笑,仿佛有些诧异,“王妃殿下竟如此机敏?”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很傻么?” 苏蕊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方才说的也是真心话。跟你说这些主要是我觉得…你跟太后恐怕处不来,或许愿意帮忙呢?”她也不知道安澜书院留着还能有什么用,但有总比没有要好点吧? “你怎么知道?” 苏蕊道:“你昨天差点把太后气吐血。” “你又知道了?”骆君摇道。 苏蕊淡定地道:“大半个皇城的勋贵家眷都知道了,太后跟承恩侯夫人哭诉你不尊重长嫂呢。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天在干吗?” 骆君摇心中暗道:瞎忙呗,主要还是没有整天打听这些八卦的意识。 她是喜欢八卦,但她不喜欢这种八卦啊。 她最近偶尔补一下大盛开国时期的旧事,以及谢白两家相争还有蕲族的事情。比起这些女眷间的小道消息,白靖容这些人难道不是更有趣一些么?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苏姐姐提醒。” 苏蕊看着她正色道:“说真的,你小心一些。太后对你有敌意,恐怕不只是因为你的原因。距离陛下亲政…至少还要十年呢。”这十年,注定了不会清静的。至于十年后到底会如此,连她祖父都说不准,更何况是她呢? 骆君摇笑容灿烂,“苏姐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不就是打对台么?谁不会呢? 苏蕊和宋琝两人方才这些话倒也给骆君摇提了个醒,她都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了,连婚都结过了。 也该干点正事儿,不能再整天混日子了。 太后娘娘希望女孩子都关在家里相夫教子,她对这个没有兴趣。 相较之下,果然还是白靖容这样的女人更让人觉得有趣一些吧? 231、名声+筹码底线 刚送走苏蕊和宋琝,骆君摇又收到了骆明湘和苏氏派人送来的信,说的也是外面风传她杀人的事情。 骆明湘还在信中对她表示了感谢,显然爹爹和大哥将那天城外的事情告诉了母亲,而母亲又转而告诉了大姐姐。 骆君摇回了信让她们不必担心,转身便让人叫来了朱思明。 “见过王妃。”朱思明恭敬地躬身行礼。 骆君摇问道:“朱长史,听说外面有人在传我的闲话?” 朱思明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连忙请罪,“王妃恕罪,此事…属下今早禀告了王爷,王爷说他会亲自处理。”虽然这么说,朱思明心里也有些发愁。 这个事情其实不好处理,且不说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无论是抓了还是杀了制造传播流言的人,难道就能阻止别人心里怎么想,私底下怎么议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人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况且,一旦开了这个因言获罪的先河,对摄政王府的声誉也是个极大的伤害。 骆君摇挥挥手道:“我没有怪你,你让人去告诉王爷,这事儿我自己处理。” 闻言朱思明忍不住抬头看了骆君摇一眼,王爷亲自处理他担心,王妃要自己处理他就更担心了。 犹豫了一下,朱思明还是问道:“不知…王妃打算怎么处理?” 骆君摇淡定地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啊,喜欢议论就让她们议论呗。” 朱思明半晌无语,感情王妃说的自己处理就是放任自流? 见朱思明不赞同的表情,骆君摇笑道:“朱长史,名声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就是杀过人啊,难道王爷没杀过人?我爹爹没杀过人?” “可是……”这怎么一样? 骆君摇靠着椅子淡然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滥杀无辜了?” 那倒是没有。 骆君摇之前的事情,朱思明身为如今王府唯一的长史自然也是了解过的。 朱思明迟疑地看着骆君摇问道:“王妃的意思是…就不管了?” 骆君摇道:“不用管,你若实在想管就将那倒霉鬼斜斡云的身份传出去…呃,算了,这事儿一闹起来,大姐姐成婚那日的事情又要被人拉出来议论。不如咱们还是来关心一下别的流言吧?” “王妃是说…太后?” 骆君摇连连点头,正色道:“他们说我杀人我认了,但是…说我不敬长嫂,这个可就冤枉我了。” 朱思明恭敬地道:“王妃说得是。” 虽然听说太后被气得砸东西也是真的,但摄政王妃又不是太后的侍女丫头,总不能明知道太后做的不妥也不闻不问吧? 朱思明安抚道:“这事儿王妃其实不必担心,王爷今早就去了苏太傅府上,想必就是为了陛下伴读的事情。昨儿王妃将陛下的几位伴读公子送回家,这几家心里只怕也憋着气呢。方才成国公府还派人送了帖子和谢礼过来,谢王妃送徐小公子回去呢。” 骆君摇想了想,“算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些女眷私底下议论几句,等有人在朝堂上弹劾我了再说吧。” 朱思明看她有些慵懒的模样,心里明白他们这位刚进门的小王妃是真的不在乎名声。看她的模样,倒像是还盼着别人在朝堂上弹劾她呢。 不过想想她先前那个名声,难道是已经习惯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朱长史,圣人不好做呀。我名声不好,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旁人也只当是寻常。但我若是名声完美无瑕,没有一丝缺点。哪怕是不小心出了什么纰漏,也会被人无限放大,还要天天被人盯着当成什么典范,多累啊。” “王妃说的是。”朱思明垂眸恭敬地道,只是心中到底认不认同就不好说了。 骆君摇也不在意,话题一转问道:“喻将军回家了么?” 朱思明一怔,摇头道:“没有,喻将军今天没有出过门。昨儿薛神医来看过了,喻将军身体倒是比其他三位好得多,除了一些暗伤需要长时间调理,问题倒不是不大。” 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薛神医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成了。 “喻将军脸上的伤呢?”骆君摇问道。 昨晚谢衍没说喻明秋脸上的疤痕,估计在他们眼中脸上的疤痕不算是伤吧?她当时也忘了问。 朱思明道:“薛神医说那伤痕时间太久,也太深了一些,想要完全好是不大可能的。神医配了一些药,只要坚持抹上几年,总归会好一些。” 骆君摇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即便是在现代,伤痕修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喻将军的夫人,朱长史知道么?”骆君摇问道。 朱思明点头道:“知道,王府每年都有许多牺牲的将士眷属需要额外照顾,喻将军的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一般先由境园总管计算好数额,再将名册和钱物拨给属下,然后属下分批派人送过去。这位喻夫人,是个看起来温柔娴静却外柔内刚的女子。这些年一直独自生活,在城东开了一家绣坊,有王府暗中照拂日子倒也过得过去。” “她现在依然不知道喻将军的身份?” 朱思明道:“喻将军不是普通的将领,他曾经是先帝的暗卫统领。若是她跟喻将军的关系泄露出去,哪怕有摄政王府保护只怕也难有这些年的清静。” 骆君摇了然,暗卫这种东西,听起来总是难免让人觉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战场上的将领哪怕再厉害,绝大多数情况下仇敌也不会冲着他们的妻儿老小来,但暗卫统领的家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办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就别怪旁人用见不得光的法子来对付你。 骆君摇想着,看来喻明秋迟迟不敢回去,不仅是因为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有他身份的问题。 她要是守寡许多年,丈夫又突然诈尸,然后才发现成婚多年自己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干什么的…… 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她不直接给他送葬就算是不错了。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方才道:“知道了,朱长史去忙吧。” 朱思明拱手告退,临走时还忍不住胡看了看她若有所思地模样,心中暗道王妃难道是想要帮助喻将军和夫人夫妻团聚? “等等。”骆君摇突然又叫住了朱思明。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骆君摇笑道:“如果明儿喻将军还是不回家,你就暗中找个人,去给喻夫人说媒。” “这……”朱思明一愣,“当初咱们也让人说过,但喻夫人都拒绝了啊。” 骆君摇道:“再去试试呗,不要随便应付,找个合适的对象。” 朱思明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骆君摇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是不是太急了?喻将军才刚回来是不是给他一些时间……” 骆君摇道:“他明明有家干嘛一直赖在王府?还有…心理准备这种东西是永远也做不完的,一方拖得越久就越不敢动,另一方知道得越晚,就越生气。咱们这是在帮喻将军。” 好吧。 朱思明心中暗道:不知道喻将军领不领这个情。 骆君摇才不管朱思明领不领情,姓喻的才刚回来自己还一边黯然伤神呢,一边就敢坑她,可见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个场子不找回来,她就不信骆! 宫中议事的偏殿里,刚刚送走了蕲族一行人,谢衍和几位朝中重臣才重新坐了下来。 苏老太傅平时基本已经不管事了,只是今天恰巧进宫来查看谢骋的功课,这才被请来一起听听和蕲族的谈判。 谢衍坐在主位上,扫了一眼下首的几位问道:“方才的谈判,各位有什么看法?” 苏太傅微眯着眼睛喝着茶,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阮廷和宁王对视了一眼,双双看向坐在对面的骆云。 骆云挑了下眉头,道:“我就是个粗人,朝堂上这些事情一概不懂就是凑个热闹。到底该如何行事,还要仰赖摄政王和各位大人才是。” 宁王在心里轻哼了一声,粗人? 骆云如果算是粗人的话,这上雍皇城里就没有几个长心眼的。 不过骆云的外表和行事作风,倒确实给了他一层极佳的保护,不熟悉的还真可能觉得骆大将军是个毫无心机的武将。 阮廷轻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道:“咱们虽说跟蕲族休战,但双方到底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两点,一是…咱们若是襄助白靖容,高虞那边恐怕会心生不满。二是,那位容夫人信得过么?” 宁王花白的眉头也是微皱,看向谢衍道:“阮相所言未必没有道理。知非,那白靖容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跟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谢衍也不着急,“既然两位都这么说,那就不谈了?” “这……”宁王有些犹豫,“倒也不能这么说,白靖容说愿意拿卡尔纳山以东的地作为交换。这个……”如果真的一点儿想谈的意思都没有,白靖容都住不进蕲族使馆。 宁王说的卡尔纳山以东的地方,前朝时也曾是属于中原的。 这地方盛产美玉,古称琉玉。 东陵晚期被蕲族吞并,至今已经将近六十年了。如今大盛自然无力收复,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大盛有足够实力灭了蕲族或者至少打得对方再无还手之力才能收回失土,倒是没想到白靖容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条件。 这是一个他们很难拒绝的条件。 阮廷也沉默了下来,琉玉本是原东陵嘉州西南边陲的一个县,面积却足可以抵得上内地面积小一些的州了。但那地方往北往南都一马平川,反倒是往嘉州路途艰难。也是因此当年才让蕲族人轻松占去,反倒是中原王朝想要收复难上加难。 如果能不动用兵马就收回来,自然是极好的。 谢衍有些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桌面,淡然道:“琉玉西南与胤人接壤,西北距离蕲族屯兵重镇邬夷不到百里。” 这话一出,宁王和阮廷也沉默了下来。 他们哪怕不懂行军打仗也知道,这地方接下来就是一个数战之地。不仅是胤人和蕲族,大盛边境可不只有这两个部族。蕲族人在距离琉玉不足百里的地方囤积重兵,除了防备大盛兵马收复琉玉,更多的就是为了震慑西南各部。 一旦蕲族兵马撤出琉玉,而大盛又对这地方缺乏威慑,必然会导致其他势力蠢蠢欲动。 宁王道:“这么说…咱们不要这地方?” 阮廷看向骆云,道:“骆将军,你对西南更熟悉一些,你觉得如何?” 骆云道:“琉玉地广人稀,只有一个卡尔纳山做屏障还两面漏风,想要守住,只这一地至少要增兵十万。” 闻言,阮廷和宁王瞬间闭了嘴。 还增兵? 大盛的国库养着现在这些兵马都费劲了。 这还不仅仅是粮饷的问题,民间本就壮劳力短缺,一次征兵十多万,定然会引起民怨。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对手送出这么大一块肉,吃吧怕噎着,不吃又不甘心。 相比之下,蕲族的局势此时反倒没人关心了。 沉默了良久,阮廷才看向主位上的谢衍,道:“王爷是什么意思?这琉玉,咱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谢衍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要的。” 宁王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来,忍不住瞪了谢衍一眼。 既然要,你还说那些废话做什么?害得他们也跟着废话半天! 谢衍却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苏太傅,“太傅,你对蕲族王庭局势如何看?” 苏太傅轻叹了口气,道:“三年之内,蕲族王庭权力必然更迭。白靖容如今给出这样的条件…恐怕是她的对手已经找到了更强的盟友。” 阮廷皱眉道:“这么说蕲族内部当真已经有人和胤人结盟了?” 苏太傅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靖容母子虽然深得蕲王宠爱,如今更是手握重权,但是反对他们的人永远都会存在。他们最大的弱点便是,他们本是中原人。” 阮廷道:“当年胤人便是被东陵击败,从此一蹶不振只能渐渐流落西方。他们对中原人都是一样的仇视,白靖容虽然与我们为敌,胤人只怕也不会喜欢他们母子。” 苏太傅点头淡笑道:“不错,所以……” “所以,白靖容一开始就开出这样的筹码,她定然还能接受付出更多的筹码。” 骆云突然开口道:“若是白靖容愿意连同卡尔纳山以西的碎石城一并交给大胤,倒是可以考虑。” 阮廷和宁王都没有说话,他们不懂军事,并不了解多了一座城如何就能不同了,打算等骆云解释。 谢衍却没有继续听这个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道:“大将军既然这么说,那就按这个路子继续跟白靖容谈吧。” “……”就算骆云是你岳父,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谢衍仿佛没看到宁王瞪眼睛的模样,道:“条件总是要加的,加什么不重要,先谈谈看,总要先知道白靖容的底线在哪里。”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没有再说话了。 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可不是如此么?总要先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横竖现在的局面是他们占主动。 他们耗得起时间,白靖容可不一定耗得起。 “那就依摄政王所言。”阮廷沉声道。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谢衍随手将手中卷宗丢到一边,看向众人道:“各位都在,便连别的事情也一并说说吧。” 阮廷有些不解,“王爷还有何事?” 宁王显然知道,笑眯眯地捋着胡须不说话。 谢衍道:“陛下的伴读。” 阮廷皱眉道:“昨天的事情本官也略有耳闻,此事恐怕还是要跟太后娘娘说一说。伴读毕竟陪伴陛下住在宫里,我等外臣也不好插手。” 宁王笑眯眯地道:“太后一心想要陛下表兄弟和睦,不若便给老承恩公一个面子,将朱家那个小子也算进来便是。虽说陛下的伴读定额是四人,但也不是不能例外么。” 苏太傅微微蹙眉,骆云也不甚赞同。 骆云沉声道:“听说陛下不喜朱家那孩子?” 宁王道:“终归是血亲,小孩子打打闹闹感情才会好,谁家孩子不打架拌嘴的?” 苏太傅道:“朱家那孩子,恐怕不只是调皮和陛下不喜这两样。” 太傅都这么说了,宁王也就不好多说了。 “那太傅和摄政王打算如何?若是太后心中一直不悦,那些孩子入了宫恐怕也……”宁王似笑非笑地道。 虽然他们都是辅政大臣,但能名正言顺管着皇帝的事情的还是只有摄政王和太傅。 谢衍沉声道:“既然宫里不方便,便让陛下移居外廷。” “这……”众人都是一愣,“陛下年纪尚幼,若是离开母亲照顾恐怕……” 谢衍道:“内廷外廷说到底不过一墙之隔,陛下要请安探望太后转眼即到,何来离开母亲?只是将陛下日常起居学习移到外面。再说…上书房本就在外面,也免了外廷众人进出后宫诸多不便。”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苏太傅开口道:“陛下确实年幼,但…毕竟身份不同,早些自立总是好事。” “那便依摄政王和太傅所言。”摄政王提议,苏太傅也同意,其他人便也都点头同意了。 只是……太后那里恐怕还有得折腾。 232、移宫+鸣音阁 “你说什么?!”太后宫中,朱太后极力忍耐着,却依然难以抑制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她猛地站起身来,双眸通红地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衍。 坐在旁边的长陵公主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看了谢衍一眼到底没有说话。 她就是担心闹得太难看才过来看看的,以太后对阿骋的掌控欲,现在说要让阿骋移居外廷太后不生气才是怪事。 谢衍神色平静,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道:“从今日起,陛下移居宣政殿居住。” “不行!”朱太后怒道,“阿骋才七岁,怎么能一个人住在宣政殿!” “一个人?”谢衍微微挑眉,仿佛对朱太后的说法不解,“阿骋身边多得是管事太监宫女,乳母也尚未离宫,何来的一个人?” 朱太后滞了下,咬牙道:“那些侍候的下人,如何能跟亲生母亲相比?” 谢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皇嫂何曾亲自为阿骋穿过衣,喂过饭?又或者皇嫂何时安慰照顾过阿骋?除了每日请安,阿骋住在外廷还是后宫,有何差别?” 朱太后哑口无言,却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上到皇室宗亲,下到权贵人家谁不是这么养孩子的?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乳母下人做什么? 但这样的理由此时说来显然是不合适,朱太后盯着谢衍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拆散我们母子!你安的什么心?对得起高祖皇帝和先帝么?” 长陵公主秀眉微蹙,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谢衍一个眼神止住了。 谢衍沉声道:“阿骋是皇帝,如何教养他是本王和太傅的责任。太后身为母后,只需对他嘘寒问暖,关爱体贴一些即可。既然太后连这些都做不到,皇室血脉七岁以后不得养在生母宫中,也是惯例!” “可是……”朱太后想说,阿骋不是皇子是皇帝,她也不是后妃,她是太后。 朱太后心中不由暗恨,摄政王、摄政王…摄政二字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当年先帝既然已经选择了四位辅政大臣,为什么又还要立下一个摄政王?! 既有人辅政,又何须摄政? 朱太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不是谢衍的对手,只得红着眼睛垂泪示弱,“知非,皇嫂求你不要将阿骋带走。他是我的命啊……离了他,你要我怎么活?” 谢衍却没有心软的迹象,平静地道:“阿骋依然会每日入后宫给太后请安,天子居于外廷,本是惯例。” 皇帝每日需要处理各种事务,接见外臣,而后宫却是外男止步的地方。因此,后果虽然面积庞大富丽堂皇,却从没有皇帝居于后宫的例子。 说到底,后宫就跟寻常人家的后院一般,都是家眷居住的地方。 正常人除了晚上睡觉,谁闲着没事整天在后院里晃荡? “可是,阿骋还小……”朱太后哀哀地道。 谢衍眼眸微沉,“此事本王已经与几位辅政大臣议定,不必再议。” 朱太后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也不再哭泣哀求,眼中却隐隐多了几分恨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谢骋到来的声音,朱太后当即不管不顾便冲了出去,搂着谢骋放声大哭起来。 长陵公主有些担忧地看了谢衍一眼,低声道:“这样当真没问题么?” 谢衍道:“她是阿骋的生母,无论如何做她都不会满意的。但是…阿骋已经不小了,不能再让她影响到阿骋的将来。” 长陵公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这个,她毕竟是阿骋的生母,若是阿骋将来记恨你……” 谢衍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门外,谢骋被朱太后死死抱在怀里挣扎不能,小脸憋得通红。 “我自认无愧于伯父皇兄,若将来结果依然不如人意,也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长陵公主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脸色一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怒道:“你们都是死人么?没看到陛下不舒服!” 这话连同朱太后一起骂进去了,朱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儿子通红的小脸,还有眼睛里泪水打转的模样。 “阿骋,你没事吧?”朱太后小心翼翼地上下摸索着儿子,急切地道。 谢骋连忙摇头道:“儿、儿臣没事,母后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太后抹着泪,又将谢骋搂进了怀中。 谢骋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不知道母后怎么了,却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挣开母后的手。 可是…他真的好不习惯。 母后明明说,他是皇帝必须要坚强独立,要高高在上,不可以总是想要让人抱。 在小时候想要抱抱被母后严厉的拒绝之后,谢骋就再也不敢主动求母后抱他了,母子俩平时最多也只是牵牵手。 “阿骋,我跟太傅商量过,从今天起你就住到宣政殿去,你可愿意?”进了大殿,谢衍看着谢骋问道。 闻言谢骋眼睛一亮,“皇叔,我一个人住在宣政殿么?” 谢衍点了下头,谢骋又问道:“那…阿泫他们,可以陪我一起么?” 谢衍摇头道:“他们可以住在宣政殿旁边的庑房。” 谢骋顿时高兴起来了,他听明白了苏泫他们还是会回宫里继续当自己的伴读。 而且他们住在外面,母后等闲并不能出去,自然就不用担心母后会再责罚他们了。住在外面,他还可以经常见到皇叔和太傅。 宣政殿距离太后宫中也不算远,他还可以每天进宫来给母后和皇祖母请安。 于是谢骋脆声应道:“皇叔,阿骋愿意!” “阿骋!”朱太后厉声叫道。 谢骋一怔,看到朱太后依然泛红的眼眸和严厉含怒的神色,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他扭头看看皇叔和姑母,又看看自己的母后,有些为难。 他已经明白了,母后不想自己搬出去。 “皇…皇叔,我……” 谢衍沉声道:“皇叔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阿骋,你是皇帝,即便年纪还小,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谢骋点了点头,看看紧盯着自己的太后没有说话。 太后急切地上前两步,“阿骋,你还小,需要母后照顾。你想离开母后吗?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母后怎么能放心?” 谢骋垂眸没有说话,太后以为他被说动了,暗暗松了口气,“母后知道以前是母后不好,你觉得母后不疼你。可是…母后都是为了你好啊。以后母后会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谢骋问道,“那…阿泫他们还可以继续进宫来陪我吗?” 朱太后心中不悦,面上却一片慈爱,“阿骋喜欢谁就是谁,母后以后再也不罚他们了。” 谢骋继续问道:“那…以后可以不让表哥他们进宫来吗?” “为、为什么?”朱太后神色有些僵硬。 谢骋道:“我讨厌他们,还有舅舅和舅母,阿骋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说皇祖母和皇叔的坏话!” 朱太后脸色微变,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长陵公主和谢衍,强笑道:“怎么会呢,一定是阿骋误会了他们的话。他们都是阿骋的亲人,以后母后也会……” 听到朱太后说“是阿骋误会了他们的话”,谢骋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了,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他跟母后说表哥们做了什么坏事,舅舅家里的人说了什么坏话,母后就会这样说。 要不然就责罚他和表哥身边的人,说是他们教坏了主子。母后还总是说舅舅家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以前表哥明明总是欺负他啊! “不要!”谢骋难得失态地大声叫道。 朱太后也为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谢骋睁大了眼睛,攥紧拳头道:“我就是讨厌他们!我要搬出宫去,我要去宣政殿住!” “阿骋?!”朱太后失声叫道。 谢骋失望地看了朱太后一眼,连告退都没有转身跑了出去。 大殿里一片寂静,朱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已经空荡荡的殿门口,半晌没有说话。 谢衍站起身来对长陵公主道:“事情既然说完了,皇姐就回去照看伯母吧。还有阿骋那里,也劳烦皇姐多照顾。” 长陵公主看了朱太后一眼,也站起身来点头道:“好,我先会去了。” 两人出了大殿,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太后失声痛哭的声音,两人脚下一顿却谁都没有回头,从容地走了出去。 宫殿里,太后伏在榻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太监看她渐渐平静下来了,方才敢上前来劝道:“娘娘要保重凤体啊,陛下还需要娘娘照顾呢。” 朱太后抬起头来,冷笑道:“他哪里需要我照顾?他分明是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娘了!” 那太监也只能在心中叹息,太后平素对陛下十分严苛,待娘家侄子却溺爱纵容。 纵然是有着望子成龙的心思,但才六七岁的孩子如何能理解这样的差别待遇?陛下看到的就是自己努力学习动辄得咎,两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表哥骄横胡闹,母后却对他们慈爱无比。 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他们也劝过,可惜太后听不进去。 太后一心认为自己是为了陛下好,若是不严苛教养,儿子如今能从摄政王手里接过大盛的天下呢? “陛下毕竟还小……” 朱太后抹着眼泪道:“可不是么,阿骋那么小能懂得什么?还不是给人挑唆得和我离了心?他怎么不想想,这世上除了他的亲娘亲舅舅,谁还会一心为他好?他巴心巴肺觉得皇叔对他好,也不想想…那摄政之权……” “娘娘!”太监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了太后要吐出口的话。 这些话太后娘娘敢说,他们这些奴才哪里敢听啊。 朱太后愣了一会儿,侧首看了一眼大殿中低头肃立的宫女太监们,冷笑了一声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养神,“是了,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当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么?” 太监一愣,不知道太后娘娘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 只听朱太后淡淡道:“不就是因为昨儿我跟嫂子抱怨了几句他那小王妃?都说楚王正人君子不好美色,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太监低着头不敢说话,心中却总觉得太后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古怪。 虽然从太后宫中搬到了外面的宣政殿,但谢骋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毕竟先前他虽说是住在太后宫中,但太后居住的宫殿面积庞大,太后每日的事情也不少,除了晨昏定省其他时间也都是太监宫女陪着他的。 如今改住在宣政殿,在他看来也只是每天请安的时候走的路更远一些而已。 皇叔还特意从皇祖母宫中调了两个嬷嬷和太监过来管事,都是太皇太后身边常用的人,谢骋常去请安对他们也很熟悉。 皇叔还敲打了一番他身边原本侍候的人,将几个格外讨厌的调走了,又教了他许多母后从来不会教他的东西。再想到明天几个小朋友就都会回来,谢骋就觉得新居的生活十分值得期待,半点也没有离开母亲独居的忐忑不安。 谢衍安顿好了谢骋才出宫回府,刚踏入府中朱思明就迎了上来,简单禀告了今天府中的大小事情。 谢衍脚步一顿,道:“王妃是这么说的?” 朱思明点头道:“是,王妃说不必理会。”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纵然王妃这么说也不能全然不理,本王不希望外人因为此事而冒犯王妃,明白么?” 朱思明连忙称是,他就知道王爷绝不会真的放着不管。不过王妃既然不同意压下这件事,那么他们就让要尽量淡化这件事对王妃的影响。之前做的也是这个思路,这么看来是没错的。 “还有朱家……”朱思明继续道。 谢衍道:“朱家不必理会,本王自会处理。” “是,王爷。” 谢衍回到境园,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提笔挥毫的骆君摇。 骆君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出现在门外的谢衍立刻丢下了手中笔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 谢衍伸手将扑过来的娇小身形接在怀中,轻笑道:“摇摇在忙什么呢?” 骆君摇笑道:“没什么啊,闲着没事儿随便写写。” “哦?”谢衍微微挑眉,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放在桌案上那本外表精致华美的画册。 也不说什么,直接搂着骆君摇过去在书案后面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谢衍看了一眼封面的名字,问道。 “没什么啊,就是今天刚送来的画册,我还没看呢。”骆君摇做出不经意的模样道。 谢衍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坐下,伸手翻开画册道:“还没看过?那本王陪摇摇一起看。” “……”倒也不必。 画册第一页便是摄政王殿下雍容肃杀气势逼人的全身画像,虽然只是侧影,但摄政王殿下身着玄色锦衣,按剑而立的卓然气势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画工不错。”谢衍搂着怀中的姑娘,低笑了一声抬手继续去翻画册。 画册第二页便是定阳侯世子,一袭紫衣虽然也是持剑却跟摄政王殿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再往后,看到第三页的人时谢衍的手微顿了一下。 “雪崖公子?” 骆君摇连连点头道:“对呀,据说是鸣音阁的琴师呢,可惜我都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看?” 其他她是有点认同苏蕊的意见的,她觉得只论容貌的话,这位雪崖公子应该比商越还要略胜一筹。 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有苏蕊画的这么好看。 可惜这位琴师不太好见,除了苏蕊她们还真没有见过。 就连苏蕊,都是跟着自己兄长出门时意外见到同样外出的雪崖公子。因其实在是风姿绰约,让苏蕊过目难忘才能画得这般精细。 她们私下倒是打听过,据见过雪崖公子的人说,这位公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谢衍低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摇摇想见他?” “想啊。”美人儿谁不想看呢? “你可知道鸣音阁是什么地方?”谢衍问道。 骆君摇眼睛有些飘忽,就是不直视谢衍,她乖巧地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看来是知道。”谢衍淡笑道。 骆君摇有些郁闷,“我没去呀。” 谢衍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下颚枕着她头轻声道:“我不是阻止你去哪儿,别处倒是都可以玩玩,这个鸣音阁不合适,很危险。” “嗯?” 谢衍道:“摇摇若实在好奇,回头有空我带你去。” “真的?”骆君摇有些惊喜,“你真的带我去?鸣音阁?” 谢衍低头看着她,“看来摇摇确实很想见一见雪崖公子。” 骆君摇连忙否认,“不,我其实只是有点好奇鸣音阁。”美男子什么的,只是顺便嘛。 鸣音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其实很难说。 也确实担得起谢衍所说的很危险三个字,因为鸣音阁所处的位置就在整个上雍皇城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聚集着整个上雍最贫穷落魄的人,同时里面还隐藏着许多危险人物和各方探子。 上雍皇城里各大江湖帮派或者什么势力也大都选择在这里落脚,只是一街之隔那地方跟上雍其他地方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坐落在这里的鸣音阁很难界定到底是做什么的,妓院,赌场,各种地下营生,合法的非法的他们都做。 传说鸣音阁的幕后老板是内城里非常有权势的大人物,甚至有人猜测鸣音阁背后可能是皇室,或者是哪位王爷哪个权贵世家,但到底是谁却没有人知道。 外人只知道,有些不长眼想要招惹鸣音阁的人,要么莫名其妙被仇家杀了,要么现在还关在天牢里不见天日生死不知呢。 这位被苏蕊排为上雍风华录第三的雪崖公子,就是鸣音阁的一位琴师。 这也不奇怪,如果只论容貌排个上雍美人榜的话,据说前十的美人中鸣音阁一家就能占三位。 谢衍是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也无妨。” 骆君摇欢喜不已,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阿衍,你真好。” 谢衍道:“既然我好,这个…可以送给我么?”谢衍合上了手中的画册,显然对画册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说什么陪着她看画册,其实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话吧? “不行?”谢衍扬眉问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骆君摇咬牙,“行!” 不就是一本册子么?回头刊印出来了,想要多少有多少! 233、阮府寿宴 转天便是阮家的寿宴了,阮廷虽然贵为丞相平素却并不十分高调,往日里阮府鲜少举办这样大的宴会。 偌大的阮家,除了一个不大懂事的小儿子阮福有些纨绔之举,其余人在上雍的名声也都不差。 阮月楼和阮月离兄妹俩,更是上雍年轻一代公子姑娘中的佼佼者。 阮家本身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阮廷是大盛太宁元年的状元,可算得上是大盛朝第一位状元了。之后二十多年一路平步青云,到了先帝永泰四年终于成为了文官之首的丞相。 两年后永泰帝驾崩,他被钦点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阮家从此才真正成为上雍名门。 只是不说跟谢衍宁王这样的皇室宗亲比,就算较之苏太傅和骆云,阮廷的身份资历也略显不足。 若不是苏太傅年老力衰,谢衍和骆云常年征战在外,即便是贵为丞相阮廷在几位辅臣中也是要排末位的。 阮廷自己也并不因此而张扬狂妄,这几年阮家当真算是上低调。这次难得大宴宾客,倒也是让上雍不少人略感诧异。 骆君摇和谢衍达到阮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阮家大门外果然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在门口负责迎客的是阮家大公子阮月楼和他同母的弟弟阮福,见摄政王府的马车过来,阮月楼连忙和身边的人说了声失陪,带着弟弟迎了上去。 “恭迎王爷王妃。”阮月楼站在路边,恭敬地拱手道。 阮福看了看兄长,连忙也跟着行礼。 摄政王府的马车外观简约古朴,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再加上马车前后跟着的亲卫,寻常人更是不敢贸然上前,只得不远不近好奇的看着。 马车外面坐着一个穿着绿色衣衫,年岁似乎很小的姑娘。 那姑娘好奇地看了阮月楼兄弟一眼,回头对里面道:“王爷,王妃,到啦。”便径自跃下马车,站在了一边。 谢衍从马车里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阮月楼兄弟俩,淡淡道:“阮公子不必多礼。” 阮月楼莫名觉得自己脖子上仿佛有被刀锋刮过的感觉。 骤地想起早前在流觞亭花苑自己跟骆家二姑娘说话还恰好被摄政王撞到的事情,阮月楼只能在心中苦笑。 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些,免得碍着这位的眼。 阮福奇怪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摇摇。” 谢衍下了马车,转身让骆君摇扶着自己的手下车。 “两位阮公子,许久不见。”骆君摇下了车,看到站在一边的阮家两位公子笑道。 阮月楼道:“王妃安好,多谢王爷王妃今日能赏光,家父和我阮家上下也倍感荣幸,还请两位先入内用茶。” 骆君摇也知道今天阮家肯定很忙,也不啰嗦抬头去看谢衍。 谢衍微微点头,牵着骆君摇便要往里面走去。 阮月楼本想让弟弟引两人进去,但想想自家弟弟不靠谱的性子,心里默叹了一声还是自己亲自引人进府,将迎接客人的事情暂时丢给了弟弟。 阮府里,阮廷自然也接到了摄政王和王妃到来的消息,连忙带着夫人一起迎了出来。 因此谢衍一行人才刚跨入骆家大门就看到了阮廷夫妻俩迎上来的身影。 “王爷王妃大驾光临,臣未能远迎,还望恕罪。”阮廷拱手笑道。 谢衍道:“阮相今日是寿星,不必如此多礼。” 阮廷谢过了谢衍,又对骆君摇道:“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妃海涵。” 骆君摇笑道:“阮相客气了,阮相今日大寿,我和王爷祝阮相益寿延年,松柏长青。” 阮廷连声谢过,阮夫人才出声请骆君摇往专门招待女眷的地方去休息。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轻声道:“岳母和皇姐想必也快到了,摇摇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骆君摇点点头,跟着阮夫人一道走了。 阮廷站在一边看着谢衍的目光一直落在已经离去的骆君摇背影上,不由笑道:“看来王爷和王妃果真是恩爱得很啊。” 这话说起别的夫妻还要斟酌几分,但用来说摄政王夫妇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婚礼当天摄政王殿下的许诺整个上雍都传遍了,这还不恩爱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谢衍竟然也不客气,神色自若的“嗯”了一声。 “……”阮廷一时无话,只得挥挥手示意长子先离去,自己陪着谢衍入府。 阮夫人是个相貌婉秀的女子,因是继室她比阮廷小了十岁左右。阮夫人本也是书香门第之后,嫁给阮廷的时候阮家远没有现在风光,娘家对阮廷也颇有帮扶。 这些年阮廷对这位夫人也很是尊重,家里虽然也有几房侍妾,但排行靠前的子女几乎都是阮夫人所出。 日子过得顺心,阮夫人气色心情看起来便也极好。 对于骆君摇这位摄政王妃,阮夫人好奇的同时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的。 一方面是骆君摇从前的名声,书香门第出身的阮夫人是不大看得上的。便是先前丈夫有意让自己的儿子娶这姑娘,她心里都是不大乐意的,只是习惯了顺从丈夫才没有反对罢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先前摄政王拒绝了阮家结亲的提议,却转而向骆家求亲。若只说是因为骆家的权势,方才她看到这新婚夫妻俩的模样却是骗不了人的。摄政王分明是对这位小王妃极其喜爱呵护。 阮夫人心里就不得不嘀咕,难不成在摄政王眼中,自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就比不上骆家这什么都不会的姑娘? 心情虽然复杂但阮夫人毕竟做了多年的丞相夫人,并不至于就此喜怒形于色,对着骆君摇依然是温言巧笑亲切有礼。 “骆夫人尚未到来,不过淳安伯府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却是来了。”阮夫人陪着骆君摇往女眷休息处漫步走去,一边道:“长陵公主先前派人送了信来,说还在宫中脱不开身,倒是小郡主来了。” 骆君摇微微点头,“阿凝一个人来的?” 阮夫人笑道:“小郡主是跟着长昭公主一块儿来的,到了一会儿了,方才还问起王妃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阮家特意为女眷准备的休息处。 偌大的一个园子,园中有好几处亭台楼阁,还没走进去就能看到楼上有人影攒动,远远地也听到园中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颇有几分热闹。 阮夫人先引着骆君摇去了园子一侧的戏楼,里面坐的都是些身份贵重或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们。 这些人或因为年纪或因为身份不好在园子里到处乱串,便都坐在这里聊天喝茶看戏。 见阮夫人和骆君摇过来,连忙都起身见礼。 骆君摇摆摆手笑道:“来者是客,我今儿也是客人,各位不必多礼。” 这些夫人们跟骆君摇都不大熟,原本不久前骆君摇还算是晚辈,如今一跃变成了她们都得行礼的摄政王妃。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女子嫁人果真不亚于第二次投胎了。 也只有长昭公主能自在一些,她跟骆君摇也不怎么熟悉,只是笑道:“君摇来了,快过来坐下说话。” 骆君摇走到长昭公主身边坐下,众人也才纷纷重新落座。 阮夫人今天是主人,也不能一直陪在这里,因此陪着骆君摇说了一会儿话就匆匆告退了。 等阮夫人离去,长昭公主才轻声笑道:“长陵皇姐让我给你带个话儿,今儿小心点。” 又要小心点?! 骆君摇觉得她快要对各种宴会产生心理阴影了。 “今儿谁想找我麻烦?”骆君摇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长昭公主有趣地看了她一眼,道:“承恩侯夫人今儿也来了。听说…那位今天也要来。” 骆君摇第一反应以为她说的是太后,但看她古怪的眼神又觉得不像是说太后。 转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白?” 长昭公主点了点头,骆君摇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朱家比较麻烦。” “哦?”长陵公主拿手中团扇掩唇,笑问道,“为何?” 骆君摇道:“白靖容是个正常人,朱家…可不好说。”至少白靖容脑子正常,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长昭公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周围的贵妇们纷纷看不过,这才忍住了笑,“皇姐说你很有趣,看来确实不假。难怪知非这么喜欢你呢。” 骆君摇俏脸有些微红,长昭公主道:“你可不知道,当年知非在上雍的名声可不是这样的,喜欢他的姑娘……” 长昭公主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声音压得更低了,“年纪跟他相当的,有几个没有想过?” 骆君摇无语,瞬间有一种周围坐满了情敌的感觉。 当然事实并不会如此,谁年轻时候没有因为某个人而想入非非过呢?但时过境迁也就是偶尔想起来心中有几分怅然罢了,非得揪着不放的毕竟是极少数极品。 长昭公主见她如此,笑得更欢了几分,“君摇想不想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骆君摇定定地望着她,长昭公主道:“回头你来我府上,咱们慢慢说?” 骆君摇也笑道:“好呀,到时候一定去拜访长昭皇姐。” 长昭公主看看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听到你叫我皇姐,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骆君摇不爱听戏,苏氏又迟迟没到,她坐了一会儿就跟长昭公主说了一声起身去找秦凝和骆明湘等人去了。 秦凝一向活泼爱闹,才刚走出戏楼远远地就听见她的声音了。 骆君摇也不多想,径自朝着声音的来处而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秦凝正跟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旁边不仅有沈红袖等几个还有不少平时并不怎么来往的姑娘,此时这些姑娘一个个都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倒是半点也没有看出武道院和玲珑院之间的隔阂。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位少夫人也坐在一起笑看着她们,其中就有骆明湘。 “大姐姐。” “摇摇。”看到骆君摇过来,骆明湘也很是欢喜。 跟她坐在一起的几位少夫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骆君摇道:“大家都是客人,不必多礼。” 众人谢过起身,体贴的将地方留给了她们姐妹俩说话。 “方才就听阮夫人说大姐姐来了,大姐姐可还好?” 骆明湘点头笑道:“我好得很,倒是你……”骆明湘仔细看了看她,低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骆君摇一怔,很快明白过来笑道:“我能受什么伤?我若是受伤爹爹早就知道啦。你看!”张开双臂在骆明湘面前转了一圈,“我好着呢。” 骆明湘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低声道:“摇摇,谢谢你。” 骆君摇握着她的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他不知死活欺负我们骆家的人,看我不整死他!”当然斜斡云也确实是死了。 骆明湘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快又收住了笑意,道:“我知道摇摇有本事,只是以后这些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自己动手。” 骆君摇有些好奇,“那些人都说我什么了?”方才她在戏楼那边也不是没有发现那些隐晦的目光,但能坐在那里的自然都是有些身份城府的,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也绝对不会露出来半分。 真正有可能议论她的,要么是身份比她高不怕摄政王府,要么是年纪小不懂事,要么就是单纯的蠢。 骆明湘道:“都说你是将门虎女,名不虚传呢。” “真的?”骆君摇挑眉。 骆明湘笑道:“真的。”明面上确实都是这么说的,但有时候往往是那种不动声色地排斥避让才最是伤人。 骆君摇却不在意,满意地道:“很好。”只要别在她面前叨叨,别人背地里怎么想的她才懒得管呢。 “摇摇!”不远处秦凝等人也看到了骆君摇,秦凝立刻朝她挥手叫道。 骆君摇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骆明湘笑道:“去吧,方才安阳郡主一过来就问你呢。” “你呢?” 骆明湘道:“我去夫人那里看看。”骆明湘说的夫人自然是她的婆婆,淳安伯夫人。 骆君摇也知道她不像自己,刚新婚不久的年轻少夫人们出门时多半都是要在婆婆跟前侍候的。 于是也不耽误骆明湘,起身跟她告别后边朝着秦凝等人而去了。 “见过王妃。” “摇摇,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骆君摇无奈地扶住扑过来的秦凝,示意众人免礼之后才道:“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你们在聊什么呢?” 众人瞬间一片安静,骆君摇不解,“我…不能问吗?”这么大一群人光天化日的聊天,感觉不像是什么私密话题啊。 秦凝嘿嘿一笑,从身后抽出一本骆君摇十分眼熟的画册,“敏敏说昨儿给你送了,怎么样?看了吗?” 骆君摇无语,“我还当是什么呢,看了啊。”可惜只看了一次,就被谢衍收走了。 旁边一个姑娘忍不住小声问道:“王妃,这画册真的会在书肆里售卖吗?” 骆君摇点头道:“自然。” “那什么时候才能买呀?” 骆君摇指了指秦凝和沈红袖几个,“问她们呀。” 梁疏风将手一摊道:“这些都是敏敏和阿蕊在管,她俩还没来呀。” “这样……”骆君摇想了想道:“既然样品都出来了,想必很快,大家再等等吧。” 众人纷纷点头,还不忘催促她们快一些。 还有性子急的姑娘忍不住要先订下来,更多的又开始拿着秦凝的画册开始讨论起这上雍风华录排名到底公不公平了。 个人审美不同,看法自然都是不同的。 骆君摇就听到好几个姑娘聚在一起争论第二到底应该是定阳侯世子还是雪崖公子。甚至有个满脸梦幻的姑娘发出暴论,表示雪崖公子才应该是第一。 对此,骆君摇等人十分满意。 “果然,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骆君摇笑眯眯地道。 秦凝也满心期待,“我觉得咱们的画册肯定可以大卖,说不定还能卖到外地去,卖遍整个大盛。” 梁疏风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别做梦了,最多一个月市面上就会有人仿印。不过咱们做得精致,成本也高。想要仿印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能买得起的也不在乎多花几个钱,应该会好一些。” 秦凝有些郁闷,轻哼道:“本郡主倒要看看,谁敢跟本郡主抢生意!” 沈红袖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比较想知道…摇摇,咱们以后还继续出画册么?”这段时间虽然挺忙的,但也还是挺有趣的。 不仅仅是赚钱的问题,她们这些贵女素日里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一成不变,偶尔有一点事情做还是很不错的。 骆君摇道:“出啊,不过咱们也不用一直盯着这个事情,让别人去做就好了。我倒是有一些新的想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啊。”也不问她到底是什么想法,三人就异口同声地道。 骆君摇笑道:“那好,改天你们来摄政王府,咱们再商量。” 秦凝有些耐不住,“摇摇,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君摇点了点她的眉心道:“自然是干大事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凝哼哼两声,“好吧,明天我就去找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反正总比印画册有趣。”骆君摇笑道。 几人正说笑间,园子另一头有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看了过去,一时都不由呆住了。 只见阮夫人带着阮月离,引着两个女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两个女子看着似乎都已经不是妙龄,但容貌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叹。 阮月离本也是上雍皇城里有名的美人儿,此时站在两人跟前竟然也有几分黯然失色的感觉。 这两名女子一个青衣白裳,云鬓花颜,一颦一笑令人心驰神往。一个白衣如雪,宛如池中青莲,弱不胜衣。 秦凝忍不住嘶了一声,低声嘀咕道:“上雍皇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位大美人儿?” 这也是在场其他人心中的疑惑,大家都是常年在上雍的,谁家有些什么人大都清楚。 这样两位美人儿,仿佛是突然出现的,竟然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来历。 骆君摇也很是惊诧,白靖容出现在这里她不觉得奇怪,白靖容这样的人出现在哪里她都不觉得奇怪。 但穆王妃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跟白靖容一起出现,这就不得不让她惊诧了。 梁疏风注意到骆君摇的神色,低声问道:“摇摇,你认识?” 骆君摇道:“白靖容,穆王妃。” “……” 众人还没有回神,那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阮夫人正要上前介绍,就听到白靖容轻声笑道:“摄政王妃,咱们又见面了。” 334、双姝+毒术 “容夫人,又见面了。”骆君摇笑吟吟地回道。然后目光落到了旁边的穆王妃身上,轻声道:“见过母妃。” 虽然嫁入楚王府好几天了,但骆君摇其实没见过穆王妃。 之所以能认出来对方的身份,更多还是因为那张和谢衍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以及跟在这群人中间面色有些不好看的穆安郡王妃。 另外这偌大的上雍皇城虽说是人杰地灵,但想要找出一个容貌方面和白靖容旗鼓相当的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说白靖容当年的名声可能还是别的原因,那么穆王妃能得到东陵双姝的名号,就真的是完全靠脸了。 穆王妃看了看骆君摇,神色并不冷淡也不亲切,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穆王妃轻轻点了下头,道:“不用多礼。” 骆君摇心中对这位“母妃”感觉不大好,也不太想理她,于是依然看向了白靖容,笑道:“难得容夫人也来参加阮相的寿宴。” 白靖容笑道:“大盛丞相五十大寿,我自然要过来道贺的。只盼着阮相和夫人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才好。” 旁边阮夫人连忙道:“怎么会,容夫人和穆王妃能来也是咱们阮家的荣幸。不如请两位移步到旁边小楼喝茶?” 白靖容点头谢过,目光扫过聚在一起的姑娘们,笑问道:“方才我听这边好不热闹,不知方才是在做什么呢?” 方才骆君摇一声容夫人,在场的姑娘们自然都知道白靖容的身份了。 一时间也无人应话,在她们所受的教育中白靖容就是最典型的反面案例,当然穆王妃也不遑多让。 她们自然都不愿意跟白靖容多说话。 骆君摇笑道:“没什么,大家都是熟人随便聊聊。容夫人,请吧。” 白靖容饶有兴致地看着骆君摇,“楚王妃陪我一起么?” 骆君摇笑道:“当然。” “摇摇。”秦凝连忙拉住了骆君摇的手,这个白靖容可不是什么好人。 骆君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我陪容夫人和母妃喝一会儿茶,你们继续玩儿吧。” “……”你一个喝花果茶都要多加糖的人,陪人喝什么茶啊? 阮夫人将她们一行人引进了花园东侧的一座小楼,这地方与戏楼正好在花园的两个对角,虽然也能听到咿咿呀呀和锣鼓乐器的声音,倒也稍微安静一些。 一行人登上二楼,楼上早有人准备好了各种鲜果茶点。 阮夫人挥手让丫头们退下,楼上只留下了骆君摇,白靖容,穆王妃,穆安郡王妃,阮氏母女和四个侍候的丫头,倒是显得小楼上宽敞了许多。 “各位请坐。”大约是这些年白靖容被妖魔化得太厉害了,即便是丞相夫人招待起她来也觉得颇有些压力,更不用说还有一位从来不出门应酬的穆王妃。 阮夫人今年还不满四十,前面十几年都养在深闺。当年那些事情也都是后来听人说起的,因此她对白靖容和穆王妃的了解其实也并不比骆君摇等一干晚辈多。 穆王妃走到一边沉默地坐了下来,白靖容却漫步走到了小楼窗口,望着楼下不远处嬉戏玩笑的姑娘们,不由轻叹了口气,“一别多年,我都没想到今生竟然还会回来。看到这些鲜活的姑娘,才当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骆君摇端坐在一边,悠然地听着她发表感慨,喝着茶并不答话。 白靖容也不觉得尴尬,回头笑吟吟地问道:“楚王妃,你说是不是?” 骆君摇微笑道:“我才十六岁,这个问题容夫人不该问我。” 白靖容也不生气,走到骆君摇旁边坐了下来,悠然打量着她叹息道:“是呀,十六…多好的年纪啊。我十六岁的时候……” 不等她说完,旁边穆王妃突然开口淡淡道:“你十六岁的时候,不是在兖州帮着你兄长祸害人么?” 白靖容抬头看了看穆王妃,莞尔一笑道:“我这人一贯的小肚鸡肠,可是…一点小事儿也要记这么多年,姚姑娘好像也不似传说中那般纯善宽和啊。” 穆王妃轻哼了一声,底下茶杯垂眸饮茶,显然是不想理会白靖容。 白靖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穆王妃,半晌才叹气道:“你虽然处处不如我,生孩子这件事情上却实在是胜我良多。我若是有个摄政王那样的孩子,何至于……当初都说姚大姑娘天生富贵,命格万里挑一,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假的。” 一个绝色美女如何能忍受另一个美女说自己处处不如她? 穆王妃冷声道:“白靖容,就凭你也敢肖想我的知非,你不看你配不配!” 白靖容笑得更开怀了,“你的?你怎么不问问,摄政王还想不想认你呢?我说这话你别也生气,摄政王天纵英才,有你这个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他若是我的儿子,我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抢来给他呢。” “这么说,蕲族九王子不是你儿子?”穆王妃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讥讽。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看来这穆王妃的战斗力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弱。 就是,您二位闲着没事儿来人家阮家打嘴仗合适么?没看到阮夫人那如坐针毡的模样? 阮夫人此时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端庄的笑意,但心里却已经暗暗叫苦。 这两个都是突然不请自来的,来就来吧她们也不能把人给赶出去。但是您二位跑到这里来说这些是要闹哪样?这是她们这些人可以听的么? 白靖容不知是被人戳了痛处还是怎样,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九分。她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姚韫,你这人还是这么讨人厌。若不是命好有人护着,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穆王妃脸色微变,狠狠地瞪了白靖容一眼却到底没有再呛回去。 骆君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穆王妃似乎真的有点怕白靖容,这就有意思了。 骆君摇抬眼,笑吟吟地道:“母妃一向不爱出门,我过门之后连摄政王府都没有来过呢,今儿怎么想起来给阮相贺寿。” 她这话问的是穆王妃,目光却看向了穆安郡王妃。 穆安郡王妃看了在场的众人几眼,轻声道:“先前这位…容夫人到府上拜访父王和母妃,然后母妃就说要跟容夫人一起来给阮相贺寿了。” 她也不知道白靖容跟穆王妃说了什么,才能说动她出门。 穆王妃垂眸避开了骆君摇的眼神,道:“许久没有出门,就出来走走。” 穆王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儿媳妇,却不知怎么的有点怕她。 骆君摇虽然长得精致漂亮,仿佛仙人身边的玉女仙童,但穆王妃却隐隐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令她畏惧的气势。这感觉跟面对谢衍的时候很像,穆王妃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本身还是因为她总跟谢衍待在一起的缘故。 比起谢衍她却觉得骆君摇更加危险,因此她并不想跟这个儿媳妇起冲突。 骆君摇微微偏头,含笑看着白靖容。 白靖容微笑道:“我跟穆王妃也是当年旧识,难得回来一趟拜访一下故人罢了。” 可不是旧识么?当年白靖容差点成了穆王妃的嫂子。 骆君摇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就祝容夫人和母妃故人重逢,聊得开心?” 白靖容点头笑道:“多谢。” 小楼上气氛着实有些让人不大舒服,穆王妃不爱说话径自坐着喝茶。穆安王妃,阮家母女插不上话,于是全程只能骆君摇和白靖容尬聊。 但白靖容这样的人,说话滴水不漏想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除非是她自己愿意跟你说。 就在骆君摇觉得无聊准备开溜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些嘈杂声。 骆君摇侧耳一听,道:“让她上来。” 是翎兰。 片刻后,凌翎兰咚咚咚地上了楼来,在门口看了一眼众人快步走到骆君摇跟前,低声道:“王妃,药儿跟人打起来了。” 骆君摇秀眉微挑,“打起来?她能打得过谁?”秦药儿的身手真的不咋地,据说轻功好是为了逃命苦练出来的。 翎兰看了一眼白靖容,道:“毒蝎。” 白靖容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侧首看了过来。 骆君摇也不着急,悠然问道:“打不打得过?要不要帮忙?” 翎兰无语,白靖容有些好奇地道:“王妃都不问问为何打起来么?”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这里是上雍。谁对谁错是后面的事情,现在她若是打输了岂不是丢本王妃和摄政王府的脸?” 白靖容也为她这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怔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莞尔笑道:“王妃这是在威胁我?”骆君摇是在警告她,她们是外来人不要太过分? 白靖容一时对这小姑娘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谢衍那样的人,竟然会喜欢这样性格的小姑娘么? 骆君摇道:“容夫人这话说得奇怪,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我是说,她要是打输了,我回去就剁了她。” “我竟不知道王妃如此在乎输赢?先前摄政王好像也输了,倒是没看王妃如此在意啊?”白靖容笑道。 骆君摇笑眯眯道:“曲先生今天陪着夫人一起来阮家了么?” 白靖容微微眯眼道:“曲先生是我朋友,哪里好让他时时跟着我做一些侍卫的事情?我听穆萨说,那位药儿姑娘毒术出神入化,想必是出身名门?王妃不必担心。” 骆君摇不在意地道:“谁知道呢,容夫人稍坐,我去瞧瞧。” 白靖容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骆君摇身形一闪已经从窗口掠了出去。 翎兰也连忙跟在她身后,从窗口一跃而下。 “……”小楼上几个人一时无话,阮夫人更是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十分后悔方才将这几个人领到这里来。她方才就该直接将人领到戏楼那边去,那边人多眼杂也免了这些言语交锋和此时的艰难。 白靖容愣了愣,失笑地摇头道:“年轻姑娘果真是活泼得很,性子也急。这身手…不愧是骆大将军的爱女啊。” 阮夫人干笑着应和了两声,白靖容却已经将目光落到了坐在阮夫人身边的阮月离身上,嫣然道:“这位是阮相和阮夫人的爱女?” 阮夫人点头道:“不错,这是小女月离。” 白靖容仔细打量了阮月离半晌,点头笑道:“甚好,听闻阮姑娘才学出众,又有如此姿容,夫人好福气。” 阮夫人心中有些不安,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得道:“夫人谬赞了。” 另一边,骆君摇出了小楼走到一个偏僻处才停下来,她扫了一眼四周开口唤道:“冷霜。” 等翎兰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明显带有异族血统的美貌女子已经先自己一步站在了自家王妃跟前。 翎兰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骆君摇朝她摆摆手道:“没事,自己人。” 冷霜看了翎兰一眼,目光很快就转回了骆君摇身上,“王妃,有何吩咐?” 骆君摇问道:“白靖容和穆王妃怎么会一起来阮家?” 冷霜道:“白靖容来阮家之前去了一趟穆王府,之后穆王妃就与她一起出门了。” “她们说了什么?”骆君摇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冷霜道:“这两人关系应当不大好,都是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再多的私密话身边的人就听不到了。此事属下已经禀告了王爷,王爷说不必理会。” 谢衍说不必理会,那就是没什么大事了。 骆君摇点点头,低头思索了一下才问道:“今天那位蕲族九王子来了么?” 冷霜道:“来了,但并不是跟白靖容一起来的。这位九王子…跟白靖容的关系不大好。白靖容来上雍这些天,两人也只见过两面。” 骆君摇道:“白靖容将儿子扔出来当质子,关系能好才奇怪。”思索了一下又道:“你们想个办法,引姬容跟白靖容见一面。” 冷霜一愣,“王妃是想?” 骆君摇道:“我没想什么,白靖容这么关心阿衍和穆王妃,对自己儿子怎么能不闻不问呢?记得,要大庭广众之下,仔细看着他们。” 冷霜拱手应是,见骆君摇没什么事儿便退下了。 看着冷霜消失在花圃后面,骆君摇才回头问道:“药儿在哪里?怎么跟毒蝎遇上的?” 翎兰道:“后院的竹林边上,是穆萨主动找了药儿麻烦。” 骆君摇眉头微锁,“过去看看。” 阮家后花园的竹林边,秦药儿和穆萨两人都神色阴沉地盯着对方。 秦药儿身后,奉剑秀眉紧蹙担心地看着秦药儿那还不到穆萨胸口的娇小身影。 “你到底是什么人?”穆萨冷声问道。 他脖子上有不少怪异的红斑,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会联想到他是生了什么怪病恨不能退避三舍。但站在对面的奉剑却知道,就在片刻前这人脖子上是没有这些红斑的。 秦药儿略带几分得意地扬起下巴笑道:“你猜呀,猜对了把解药给你哟。” 穆萨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以为我怕你不成?” 秦药儿摇晃着手中一个银色的铃铛,笑道:“我管你怕不怕呢,我比你年轻,比你厉害,早晚有一天弄死你!”她说弄死你,语气神情却没有半点杀意,仿佛是在开玩笑一般。 穆萨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铃铛,厉声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秦药儿仿佛挑衅一般,又朝他晃了几下,然后才收了起来,“想要?有本事来抢啊。” 穆萨也不客气,当真朝她扑了过来。 秦药儿身形一闪,如一片风中枯叶一般飘了出去,“奉剑姐姐,离远一点哟,小心伤到。” 奉剑默默退出了老远。 这两人打起来跟别人不同,之前王爷跟人在府中打了一架最后演武场一片狼藉。 这两人倒是没有这么大的破坏能力,但他们打架的地方,花草不是瞬间枯死就是直接化为焦炭。就连旁边的竹子都满是斑驳,翠绿的竹叶纷纷凋零。 骆君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奉剑正盯着身边的一块石头发呆,那石头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 不远处,那两人还打得昏天黑地。 骆君摇看了两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人都是弱鸡,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在比轻功。 难不成用毒的人身手都不好? “王妃,小心!”奉剑连忙将她拉开,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人,吞了下口水才道:“有毒,这是…他俩方才弄的。” 也不只是什么玩意儿,只是一点点溅到石头上,石头就被烧了个坑出来。 骆君摇看了看,倒也不甚在意。 腐蚀能力这么强的东西,她倒也知道一些。 不过…… “他俩就不怕不小心弄自己身上?”骆君摇好奇道。 “我才不会弄自己身上呢!”秦药儿看到骆君摇的身影,立刻抛弃了缠斗中的穆萨朝着骆君摇奔了过来。 “王妃!我赢了!”秦药儿高兴地道。 身后穆萨冷笑一声道:“凭什么说你赢了?” 秦药儿道:“你的毒我解了,我的毒你还没有解,难道不是我赢了?” 骆君摇看了一眼穆萨脖子上那一块块古怪的红斑,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道:“干得不错。今天是阮相寿宴,别闹了,走吧。” 秦药儿自觉赢了穆萨心情舒爽,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王妃!” 三人转身要走,身后的穆萨却不肯放弃。 穆萨冷声道:“站住,把天罗铃交出来!” 秦药儿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站在她身边的骆君摇和奉剑却看到那张稚嫩的小脸突然冷漠阴沉起来。 335、百毒不侵+母子 骆君摇和奉剑都察觉到了秦药儿一瞬间的变化,但只能看到秦药儿背影的穆萨显然没有察觉。 他依然神色冰冷,目光紧紧地盯着秦药儿,赶上前两步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把天罗铃交出来!” 秦药儿微微偏过头,问道:“你想要?” 穆萨冷哼一声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这个窃贼!”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笑得更欢了,“你要啊,好啊,给你就是了。”只听铃铛声一响,一个银色的东西朝着穆萨砸了过去。 穆萨以为是那银铃连忙伸手去接,等手伸到了一半才惊觉不对,连忙朝旁边闪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声轻响过后那东西在半空中直接炸开,一股淡淡的芳香随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迸溅开来。 那小小的一团,炸开之后辐射范围竟然不小。 饶是穆萨已经提前闪开,却依然还是被那液体淋了半身。 剧烈的疼痛让穆萨闷哼了一声,轻功身法也再也无法施展顿在了当场。 骆君摇和奉剑这才看到,他左边从肩膀到后背再到大腿一路都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虽然只是被溅射到的星星点点,并不是大面积泼上去的,但那瞬间被腐蚀的衣服和冒着淡淡的烟却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那不明液体不仅腐蚀了穆萨的衣服,衣服下的皮肤也瞬间变得焦黑。 所幸如今天气已经冷了起来,穆萨穿的衣服挺厚多少阻挡了一些,若是盛夏…… 只是这片刻间,穆萨脸色已经惨白,额边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见是有多疼。 秦药儿这才彻底转过身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拍着手咯咯笑出声来,“啊哟哟,关外第一用毒高手,也不过如此呀。” 穆萨咬牙恶狠狠地瞪着秦药儿,“卑鄙!” 秦药儿直接蹿到了骆君摇背后,只露出个脑袋来朝穆萨做了个鬼脸,“技不如人就骂人哦,你不是想要天罗铃吗?来抢呀。”小手一抬,方才那银铃又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也不知道那银铃是否有什么机关,秦药儿竟然能控制它的发声。反正之前骆君摇就从没发现秦药儿身上竟然还带着个铃铛,那铃铛此时在秦药儿手里叮铃作响。 骆君摇瞥了一眼,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银铃,铃铛上镂刻着狰狞的鬼面图案和灵芝纹,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诡异美感。 除此之外,就看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的了。 穆萨看起来很想来抢,却终究没有动作,而是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塞进自己嘴里。 吃了药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阴恻恻地看了骆君摇三人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见他走了,秦药儿还挑衅地朝着他的背影扮鬼脸,“穆萨胆小鬼!略略略……” “……”骆君摇无语,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道:“你真不怕他杀了你?” 秦药儿轻哼一声,心满意足地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那银铃道:“他又杀不了我。” “哦?”骆君摇挑眉。 秦药儿道:“他武功也不咋地,用毒他又奈何不了我。除非靠运气,比如他踩坑里摔死了或者我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不然我们俩谁也杀不了谁。” “所以,你们俩是旗鼓相当?刚才不是你赢了么?” 秦药儿有些沮丧,“方才那根本不是毒,除非我弄一大水缸直接扣他脑袋上或者把他丢进去,不然也杀不了人啊。寻常毒药根本毒不死他,当然他也毒不死我。” 骆君摇有点懂了,“你俩,百毒不侵?”所以你俩刚才在干什么?荼毒阮家的花园么? 秦药儿笑道:“对呀,王妃你可算懂了,当年王爷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样?很厉害吧?你想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哦。” 骆君摇斟酌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总不能只是嗑一颗药就能获得百毒不侵的能力吧? 秦药儿道:“我有药方,摄政王府也不差药材,只要你按照我的药方每天泡一泡喝一喝,有个三五年,应该就差不多了。我八岁的时候就成功了哦,虽然也算不上真的百毒不侵,但是绝大多数毒都没用哒。王妃你年纪大身体好,不用像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三年就够了。” 骆君摇看着她,“你们的法子该不会是泡毒水,喝毒药吧?” “王妃真聪明。”秦药儿奉承道。 “代价呢?是全身都是毒,别人碰你一下都会死?还是月圆之夜痛不欲生什么的?”骆君摇玩笑道。 秦药儿无语,“怎么可能这样?如果问题这么大,谁还愿意这样啊。只有一点点小问题而已。” “比如?” “比如,身体会不大好,练武什么的…特别是内功,经脉有些脆弱,不大行。外功…特别辛苦的也不大行。但是完全不一样正常生活啊。” 所以,这就是你们俩身手都是弱鸡的原因吗? “穆萨也跟你一样?你们是同门?”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小脸一沉,神色阴郁,“谁跟他是同门?他们一门都是叛徒!等我变得更厉害了,早晚弄死他们!” 骆君摇拍拍她的肩膀,勉励道:“加油,那个银铃有什么用吗?”想了想,又道:“如果是秘密可以不说。” 秦药儿把玩着手中的银铃道:“也没什么用,这是我爹爹给我的,我爹爹说拿着它万一哪天我要被自己毒死或者要被人打死了,它可以救我一命。不过我都研究了好多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里面没有藏着什么救命仙药,除了穆萨那一伙人,也没有人想要抢,看起来没什么用。王妃你要么?送给你。” 骆君摇连忙推出去,道:“既然是你爹爹留给你的遗物,就好好收着。” 秦药儿见她真的不想要,这才哦了一声又小心地放回了挂在腰间的锦囊里。 她放进去之后,那铃铛果然又不响了。无论她走路怎么蹦跶,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阮月离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竹林边一片狼藉的模样。 看着父亲最喜爱的几蔟圣音竹叶片凋零,竹竿斑驳的模样,再看看因为入冬而发黄却依然平整的草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焦黑,以及不不远处似乎是遭受了池鱼之殃的名贵花卉,淡定如阮家大姑娘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没能及时逃离作案现场的主仆三人都有点心虚。 “阮姑娘。” 阮月离牵了下唇角,“王妃,这里是……” 骆君摇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事发突然实在是抱歉,摄政王府愿意赔偿阮府的损失。” 秦药儿有些不爽,道:“我们只能赔一半,还有一半是白靖容的狗咬的!” 骆君摇无语地将她塞了回去,一半是白靖容的狗咬的,另一半是谁咬的? 阮月离回过神来,笑道:“不过是几盆花和几根竹子罢了,哪里用得着赔偿,王妃客气了。倒是…咱们家招待不周,才让这位姑娘和……还请王妃见谅。” 反正除了她爹,也没人会在乎这竹林里是圣音竹、凤尾竹还是普通的毛竹。 听说不用赔偿,秦药儿顿时高兴起来,“阮姑娘,你真是好人。” 阮月离抿唇笑道:“姑娘言重了,小事一桩,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好。” 说罢又看向骆君摇道:“王妃请,这里稍后有人收拾。” 骆君摇点点头跟着阮月离一起往外走去。 与阮月离并肩走在阮府的小道上,骆君摇对阮月离颇有几分好奇。 阮月离似乎丝毫不受先前求嫁谢衍未果的影响,面对骆君摇这个谢衍的新婚妻子也没有半点不自在。 相反的,或许是因为没有了谢衍的原因,骆君摇反倒觉得阮月离面对她时更加从容自在了。 就是真…拿得起、放得下。 之前这位阮姑娘敢亲自上门找谢衍说婚嫁之事,也能亲自找上骆君摇表达自己的心意,但谢衍成婚之后知道自己的心愿不能达成,她也能真的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这样的心理素质,着实是让人叹服。 “阮姑娘怎么没有陪着那位容夫人和穆王妃?”骆君摇问道。 阮月离道:“母亲有些担心王妃又脱不开身,便让我来瞧瞧。” 骆君摇问道,“她们还在小楼里?” 阮月离笑道:“母亲好像想请她们去听戏,不过……”不过能不能请得动不好说,虽然贵为丞相夫人,但那两位却都不是阮夫人能左右得了的。 阮月离有些好奇地侧首打量着骆君摇,“听说王妃还没有去过穆安王府,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穆王妃吧?” 骆君摇道:“王爷不让我去。” 阮月离笑道:“王妃不像是那么听话的人。” 骆君摇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笑容,“这句话可以听。” 阮月离愣了愣,突然笑道:“王妃跟我想得很不一样。” “阮姑娘也跟传闻中不太一样呀。” 阮月离有些怅然,摇摇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身为女子还不是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嫁人,相夫教子。没意思透了。” 骆君摇打量着她平静的面容,突然有些明白了。 人人都说阮月离清高自诩,目无下尘。 或许只是阮月离想要的想做的,跟大多数贵女不一样罢了。 之前一心想要嫁给谢衍,或许只是她为自己未来人生的做的一次努力和挣扎。所以她不求谢衍喜欢她,只想要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因为她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除非身居高位否则女子是做不了什么的。 据说她才十三四岁就说出非谢衍不嫁的话,也就难怪这位阮大姑娘在上雍闺女间不讨喜了。 她太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却无能为力。 一时,骆君摇倒是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别的什么了。 阮月离看看骆君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本身对骆君摇没有敌意,虽然之前多少有些看不上她,但经过这段时间她也知道骆君摇跟那些传言中并不一样。只是自己的筹谋和愿望被骆君摇破坏,让她说喜欢骆君摇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骆君摇这种一堆人宠着,万事有人替她操心整天只知道傻玩傻乐的娇娇女。 骆君摇几个筹划出的那画册她也知道,却只觉得那是小姑娘玩闹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这种心理可以说是怒其不争,也可以说是嫉妒。 “儿臣见过母亲。”阮家花园里,阮夫人好不容易说动了白靖容和穆王妃一起去戏楼听戏,一行人还没走到戏楼附近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姬容。 姬容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容貌俊秀无匹却给人一种无比单薄的感觉。 莫说是蕲族那样民风彪悍的地方,纵然是上雍这种崇尚男子温文尔雅君子风度的地方,这模样依然让人觉得太过单薄,并不是大多数父女心中女婿的好人选。 毕竟,谁也不想女儿才刚嫁过去就当寡妇。 白靖容秀眉微蹙,淡淡道:“这园子是女眷休息之处,你进来做什么?” 姬容眼眸微闪,却很快垂眸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低声道:“儿臣有些烦闷出来走走,一时走错了路。”说罢还朝旁边的阮夫人和其他女眷躬身一揖,道:“还请诸位恕罪。” 阮夫人连忙笑道:“九王子不必多礼,是咱们疏忽了门口也没个人指引,这才让九殿下走错了路。” 在场的人当然都知道这是客套话,男宾所在的地方与这院子隔了小半个相府,若不是专程过来怎么可能走错路。 白靖容挥了下手,淡淡道:“既然是走错了,就出去吧,回头记得向阮相和夫人赔礼。” 姬容躬身道:“是,母亲。” 说罢,白靖容不再理会姬容直接从他身边越过朝着戏楼的方向而去。 这母子俩说话的神态语气,说是陌生人也毫不为过。不仅白靖容没什么感情,姬容看似恭敬事实上也没什么情绪。而且,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外人看出来这一点,没有丝毫遮掩。 穆王妃走在白靖容身边,突然轻笑了一声道:“你说,愿意将世间最好的都抢来给你儿子,原来是这样的呀?” 她突然有些高兴了,就连今天被迫跟白靖容一起来阮家的郁气都消散一空。 除了对穆王痴迷不悟,穆王妃其实是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 她为了穆王作成那样,这么多年都没有彻底踩到上位者和谢衍的底线,就足以说明这位穆王妃至少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蠢。 她跟儿子的关系是不好,但谢衍还愿意护着她。白靖容这个儿子…对她母亲恐怕才真的是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 白靖容冷笑一声道:“我说的是,如摄政王一般的儿子。我白靖容的儿子,不能是废物!” 被丢在路边的姬容垂首听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两人的对话,双眸微垂望着地面,脸上的神色依然平淡无波。 “殿下……”跟在姬容身边的老仆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姬容抬起头来,神色淡然,“无事,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老仆应了声是,有些担心地道:“也不只是谁这般…竟然假传夫人的命令,害得殿下……” 姬容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漫步朝着园外走去。 等他们离开之后,骆君摇一行人才从不远处的花圃后面走了出来。 阮月离看了看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道:“王妃对他很感兴趣?” 骆君摇问道:“阮姑娘不觉得他很有趣么?” 阮月离摇摇头道:“我没注意过,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点意思。王妃觉得…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人假传那位容夫人的命令么?” 骆君摇莞尔一笑道:“谁知道呢。” 阮月离道:“我不知道王妃为何对他好奇,但是王妃为何要带我来?” 骆君摇道:“不是正好阮姑娘也在么?我总不好撇下你自己来看戏吧?而且…我觉得,你跟他或许会有一些关系呢?” 闻言阮月离神色微变,“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白靖容虽然是女子,如今的身份却算是蕲族正使,你说…她闲着没事往女眷的地方钻,是想要做什么呢?” 阮月离不答,却不由想起了方才在小楼里白靖容打量自己的眼神。 骆君摇轻声道:“姬容王子如今也正是婚配的年龄呢。” 阮月离神色微变,轻咬着唇角沉默不语。 骆君摇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道:“阮姑娘若是不愿意,可要早做准备。” 阮月离抬眼看她,“家父不会同意与蕲族人结亲的。” 自己的父亲自己了解,跟蕲族质子结亲毫无用处,一旦两国关系再起波澜甚至会拖累阮家。 而且,父亲一心希望让她嫁入骆家,再不行也要嫁给手握实权对阮家有帮助的人家,又怎么会考虑姬容一个什么都没有被自己母亲抛弃的外族王子? 就算有白靖容请求,朝廷多半是找个家世一般的贵女,再封一个乡君县主称号嫁过去罢了。 阮月离不认为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或许吧,但是阮姑娘稍微上心一些总没有坏处。” 一般情况下,阮廷是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质子的。 但,难道就不能有意外情况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阮廷想必也不介意改变想法。 这世道讲究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真有什么意外阮廷想要跟女儿女婿做切割也不是难事。 只是不知道,白靖容怎么会想到给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娶一个大盛丞相嫡女? 难道是突然母爱爆发,担心儿子在上雍受委屈,想要给他找个背景硬的靠山? 236、寿宴上的送葬曲! 傍晚夕阳尚未落下的时候,阮府的寿宴就已经开始了。 布置的喜气盈盈的大堂里,一个巨大的金色寿字高悬堂上。 阮廷满脸笑容和阮夫人坐在主位上接受诸位来宾的道贺。下方的客位最前面分别是摄政王和王妃、骆大将军和夫人、宁王夫妇、苏太傅的长子和夫人,穆王妃和穆安郡王夫妇,然后才是白靖容和姬容以及其他来道贺的宾客。 白靖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座次靠后而不悦,十分淡定地坐在了穆王妃的下首。 倒是在场许多宾客都有些心不在焉,这实在不能怪他们。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丞相寿宴,竟然能同时见到三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东陵双姝? 虽然时光荏苒,这两位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芳华,却依然是风仪无边,令人心驰神往。 许多小姑娘也才刚刚发现,不久前刚在上雍风华录上看到排名第一的摄政王殿下竟然和穆王妃有几分相似。难怪摄政王殿下如此俊美,人家母亲本就是绝色美人儿啊。 骆君摇坐在谢衍身边,端起桌上的果酒浅酌了一口,朝对面正望着自己的爹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骆云夫妇来的比较晚,开宴之前她都没来得及跟父母说上两句话。 众人贺寿完毕,阮廷亲自端起酒杯朝众宾客笑道:“阮某区区寿辰,劳动诸位大驾光临,多谢诸位贵客赏脸。阮某在此敬诸位一杯,还望各位今晚能够尽兴。” 座下的宁王笑道:“阮相客气了,今天你是寿星公,该咱们敬你才对。” 虽是这么说,众人还是端起酒杯与阮廷共饮了一杯。 宁王和阮家算是亲家,说话自然也随意得多。 宴会正式开始,竹丝乐曲响起,妖娆的舞姬巧然入场翩然起舞。 不过今晚关注这些舞姬的人并不多,许多人的目光依然无法从白靖容和穆王妃身上移开。 倒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美貌,更多还是因为这两人的身份。 身为大盛宿敌的白靖容和从不出席宴会的穆王妃同时驾临,已经有不少人在心中盘算难不成是有什么深意? 骆君摇捧着淡酒,一双明眸不着痕迹地打着转。 “看什么?”谢衍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骆君摇啧啧道:“东陵双姝果然名不虚传,哪怕是三十年后也是无论在哪儿都能引人注目啊。” 谢衍扫了一眼对面的白靖容,不料白靖容也恰好在看他们。 白靖容含笑朝两人举了举杯,谢衍神色平淡地撇开了眼,骆君摇端起酒杯朝白靖容展颜一笑。白靖容似乎觉得有趣,喝了一口酒,低笑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姬容闻声侧首看了一眼白靖容,却没有说话。 白靖容偏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姬容,“阿容在生母亲的气么?” 姬容平静地道:“母亲误会了。” 白靖容道:“我来了上雍好些天,阿容却只来看过我两回,这般冷淡难道不是在生气?” 姬容放下酒杯,平静地道:“我在生气,母亲待要如何?” 白靖容轻叹了一声道:“让你来上雍做质子,母亲也是没有法子。不过你放心,以后大盛人不会为难你的。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母亲给你娶一房贤妻可好?” 姬容不答,白靖容笑问,“你瞧那摄政王妃,是不是很有趣?” 姬容看了一眼斜对面正抬起头跟谢衍低语的骆君摇,目光落到白靖容身上,“母亲想要做什么?” 白靖容诧异道:“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娶妻生子不是人之常理么?还是说…阿容也喜欢骆家那小姑娘?” 姬容神色微变,定定地盯着白靖容。白靖容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从她的脸上眼底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母亲说笑了,这种玩笑开不得。” 白靖容凑近了一些,低声笑道:“阿容,你刚到上雍就试图接近骆家小姑娘,以为母亲不知道么?可惜呀…那小姑娘不理你,倒是一味的喜欢谢衍呢。” 她仿佛说的是什么有趣的话题,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几乎都要挨到一起去了。大堂里又十分嘈杂,外人不仅听不到他们说话,连想读唇语都难。只觉得这对母子太过亲近了一些,倒是母子关系不睦的传言有些不合。 姬容垂眸不语,放在另一边的左手暗自攥紧又放松,他道:“母亲说笑了。” 白靖容慈爱地拍拍他的手臂道:“阿容,母亲可不喜欢忤逆的孩子。” 姬容低沉声道:“儿臣明白。” 骆君摇有些无聊地拖着下巴观察整个宴会,宴会什么的永远都是这么无聊。 特别是古代的宴会,一旦坐下来了,基本上就要一直坐到宴会结束。 这份无聊,一直到宫中黄公公代替小皇帝送来了贺礼也没有结束。 等到阮廷恭敬地接旨谢过了陛下的贺礼,又亲自将黄公公送出门,谢衍才轻声对骆君摇道:“摇摇觉得无趣,我们可以先走了。” 骆君摇有些意外,“可以先走吗?会不会不太好?” 谢衍轻笑道:“陛下的贺礼送到,关系不算亲密的宾客就该走了。摇摇若是不信不妨看看,一会儿岳父和苏家都该走了。” 苏老太傅今晚并没有来,代替他出席宴会的是苏家嫡长子,也就是苏蕊的父亲,苏泫的祖父。 “再说,我们不走,别人怎么好意思走?”谢衍淡然道。 骆君摇一想也是,这种宴会高位者很少从头坐到尾。且不说你待在这里别人不自在,你都不走身份比你低的人又怎么好意思走呢? 骆君摇眼睛微亮,“那…咱们走?” 朝对面看起去,苏氏朝骆君摇含笑点了下头,又侧首对骆云低语了几句。 骆云抬头看了过来,然后又朝刚刚送客回来的阮廷看了一眼,显然也有这个意思。 谢衍道:“让人去跟阮相说一声。”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谢衍正要侧首招来叠影吩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颇为洪亮的声音,“鸣音阁雪崖公子奉阁主之命贺阮相大寿!” 原本喧闹的大堂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许多人纷纷扭头看向刚刚回来正要坐下的阮廷。 更多的人不明所以,也纷纷看向阮廷,一时间倒像是所有人都盯着他一人了。 阮廷也是一怔,显然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大堂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没想到阮相跟鸣音阁还有交情?”这语气有些古怪,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鸣音阁在上雍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存在,知道它的人有的对它十分忌惮,有的当他是个单纯的销金窟,而还有更多人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隐约听说过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至于雪崖公子其人,即便去过鸣音阁的人也只知道他是个琴师,除了长得好琴弹得好,也就没有什么特殊了。 丞相大寿,鸣音阁的主人不自己来贺寿也就罢了,竟然派一个琴师来? 来给丞相大人弹奏祝寿曲么? 而更了解鸣音阁一些的人则是心生怀疑,难不成这姓阮的跟鸣音阁有什么关系? 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传说中鸣音阁背后的靠山是内城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大盛丞相算不算是位高权重? 顶着各种隐晦的探究怀疑目光,阮廷神色不变眼眸却沉下了几分。 宁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阮廷一眼,笑道:“阮相,传说这位雪崖公子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琴师啊。据说有大盛第一琴师之称,不如请进来让大家也开开眼界?” 阮廷自然也知道,人都上门了也不可能直接将人赶出去。 当下笑了一声道:“来者是客,请雪崖公子进来。” 此时的阮相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他就会无比后悔这个决定。 骆君摇也不说要走了,有些兴奋地揪着谢衍的袖摆,目光却落在了阮廷的脸上。 阮廷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谢衍低头看着那揪着自己衣袖的纤细小手,伸手轻轻握住问道:“摇摇,不走了么?” 骆君摇道:“毕竟是丞相的寿宴,咱们这么早走不合适,还是再等等吧。” 谢衍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是么?我还以为摇摇是想看看雪崖公子长什么模样呢?” 骆君摇干笑,“怎么会呢?” 片刻后,阮家的管事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长身玉立,雪衣乌发,容貌清俊如初冬寒雪。在座的宾客无论身份高低,无不锦衣束发,衣冠堂皇,唯独他一人只穿了一身雪色素衣,一根发带半束起发丝,乌黑长发披在身后,倒是有几分仙人遗世之感。 只是……这实在不像是来贺寿的打扮。 说得再严苛一些,正式场合披头散发在上雍权贵和寻常百姓眼中甚至都不是良家打扮。 不只是阮相,阮家的人脸色立刻都有些沉了。 也就能理解引他们进来的阮家管事为何一脸为难忐忑的模样了,他显然也知道这位的衣着装扮有些不成体统。 大堂里的气氛一瞬间显得莫名尴尬。 那雪崖公子身后跟着几个人,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显然便是要送的寿礼,另一人手中却捧着一张七弦琴。 “雪崖奉阁主之命,恭贺丞相寿辰。”雪崖公子淡淡道,这祝寿词也说得十分不走心。 许多沉迷雪崖公子美貌的贵女们也瞬间回过神来,与离得近的闺蜜交换了几个眼神。 这鸣音阁好像是有些来者不善啊。 阮廷的脸色也不太好,这鸣音阁的人不像是来祝寿的,倒像是来找事的。 侍立在阮廷身后的阮月楼开口笑道:“多谢鸣音阁主人,雪崖公子来者是客,请坐下喝杯酒。”说罢一挥手示意旁边的管事去接下雪崖公子送来的礼物。 雪崖公子这才看了阮月楼一眼,淡笑道:“阮大公子,幸会。” “客气。”阮月楼微微蹙眉,他是第一次见这雪崖公子,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雪崖公子请。” 雪崖公子道:“在下奉命而来,还要回去复命,恐怕无福消受丞相府的宴席,实在是抱歉。在下愿为丞相和在座诸位弹奏一曲,以贺丞相寿诞。” 不等阮月楼回答,只听阮廷沉声道:“不必,雪崖公子既然忙,阮某便不多留,请吧。” 有人不满,“雪崖公子一曲千金,丞相大人听听又有何妨?” 阮廷目光一凛,骤地射向那声音的来处,一时却无法从满堂宾客中寻到到底是谁说了这话。 有了出头鸟,自然也就有人跟着起哄了。 倒不是这些人毫无眼色看不出阮廷的态度,正是因为太有眼色了,他们知道阮廷不想听雪崖公子弹琴才跟着起哄的。 换个说法,他们想看丞相大人的笑话。 阮廷脸色有些冷,目光落到了雪崖公子身上。 半晌才缓缓道:“既然雪崖公子想弹,那就弹吧。” 雪崖公子轻笑了一声,也不觉得尴尬,取过身边侍从捧着的琴,转身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琴弦。 古朴的琴音从指尖流出,原本还有几分杂音的大堂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琴声铮铮,曲声古朴庄重。 雪崖公子琴艺大家之名果然不是虚传,一曲《虞殡》弹得…… 呃,听出这是什么曲子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向端坐在大堂中的雪崖公子。 雪崖公子确实是琴艺了得,这首古曲音律极简,本就不易弹得出色。在他指间却不仅有古曲的古朴大气,庄严肃穆,更是让人隐隐有落泪之感。 但…弹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这是一首送葬的曲子啊?! “放肆!”早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还不将这狂悖之徒拿下!”在丞相寿宴上弹送葬曲,确实称得上狂悖了。、 守在门口的丞相府侍从并不通音律,这古老的送葬曲如今也不大用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得有些无措地看向主位上的阮廷,等着主人的指使。 当朝丞相也终于彻底沉下了脸,今晚这场寿宴可说是彻底悔了。无论他们如何做,过了今天丞相府都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上雍皇城里的一则笑话。 阮廷一把按住想要上前开口的阮月楼,沉声道:“不知本相何处得罪了鸣音阁主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这雪崖公子是鸣音阁的人,鸣音阁在今天派人弄这么一出,显然是跟阮家有仇怨啊。 只是这法子,未免太损了一些。 另外,这鸣音阁后台到底有多硬?在上雍皇城里这样得罪当朝丞相,还想好好活着么? 《虞殡》这古曲很短,最后一个音在雪崖公子指尖逝去,只见雪崖公子按琴低眉,轻声笑道:“丞相大人多虑了,鸣音阁与丞相大人无冤无仇。” 阮廷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是雪崖公子与本相有仇了?”横竖都是丢脸,阮廷也不想再维持自己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若是就这么算了,只怕日后人人都想往阮家头上踩上一脚。 雪崖公子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大堂中一众宾客,道:“此曲,本也不是为阮相而奏。在下不过是想借个地方,为家母奏一曲挽歌罢了。” 一边早就气得圆脸涨红的阮福怒道:“你给你娘送葬,要到阮家的地方?本公子看你分明是来寻人晦气的!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有了自家小公子的命令,阮家的下人不敢再耽搁,立刻冲进了大堂中。 跟在雪崖公子身后的两个侍卫却上前一步,将人挡了回去。 宾客之中也不乏武将或习武之人,有人想看阮家笑话自然也有人想跟阮家攀交情。立刻有人起身摩拳擦掌想要上前帮着将雪崖公子拿下,“竟敢在丞相府撒野,还不束手就擒!” 不管怎么说,在别人的寿宴上奏送葬曲都未免太过分了。哪怕这位雪崖公子风华绝代,姿容绰约,也没有人为他说情。 雪崖公子见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也不惊不惧,他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阮廷道:“父亲,您当真不认识我了么?阿朔回来了。”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有人怀疑自己今晚是否多喝了几杯,耳朵出了问题。 阿朔?阿朔是谁? 嗖! 风声破空而来,阮福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朝自己砸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块玉佩,并不算什么名贵的玉,雕工还算精细却也算不得十分出众。 玉佩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倒是十分温润鲜活,显然有人时常拿在手里把玩或长期佩戴。 只是身为丞相府最得宠的小公子,阮福是看不上这玉佩的。 离阮福近的人凑过去,看到那玉佩上刻着一个阮字。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难以排解的尴尬和死寂。 阮廷的五十寿宴上,有人拿着一块疑是阮家的玉佩来认亲。 而这个想要认亲的儿子,还在他“爹”的寿宴上给自己亲娘奏了一曲送葬挽歌。 “话说…阮相当年夭折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就叫阿朔?”有人不由想起了一些旧事。 早年阮廷还时常会提起自己亡故的妻儿,只是这些年阮家几位小公子年纪渐长,才渐渐不再提了。但能坐在这大堂里的,除了各家公子姑娘,岂不大都是阮廷的同僚甚至亲友? 自然会有人记得。 只是看看阮家人的脸色,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将话咽了回去只在心里琢磨。 那位大公子不是跟夫人一起遭遇劫匪死了么?又怎么会在二十年后拿着玉佩来认爹? 237、阮家嫡长子? 原本喜庆的大堂一片诡异的寂静,骆君摇觉得就连那大堂上金色的寿字都有些光辉暗淡了。 难以言喻的尴尬在每个阮家人脸上蔓延,就连淡定如阮月离都怔怔地望着雪崖公子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说什么?!” 阮福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气急败坏地指着雪崖公子道:“混蛋!阮…我大哥早就没了!你是哪儿来的骗子竟敢在阮家招摇撞骗?!你们还杵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将这骗子给我抓起来送去官府!” 没有人理他,雪崖公子的目光也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父亲,你也要送我去官府么?” 阮廷目光凝重地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老爷?”阮夫人也被吓到了,她有些无措地扭头看向丈夫。却见丈夫死死盯着那白衣的年轻人不说话,只得又扭头去看儿子。 阮月楼上前两步,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胳膊,“母亲别担心,此事父亲会处理的。” 只是,阮月楼此事的心情也十分沉重,脸色自然也算不上好。 阮家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公子倒也罢了,偏偏这个大公子还在鸣音阁那样的销金窟当琴师。 如果这只是对阮家的名声有些损害的话,鸣音阁不惜为了雪崖得罪相府,那么一旦雪崖真的被认了回来,阮家恐怕也不会太平。 用这样的方式,这个雪崖公子真的是想认亲么? 阮月楼不想将事情想的太糟糕,但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如果父亲完全不相信这个雪崖公子或者是不在意的话,第一时间就会控制住局面,而不是任由这样的尴尬蔓延。 阮月楼侧首看了一眼依然沉默不语的阮廷,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到了这个地步,寿宴显见是办不下去了。 谢衍和骆云最先提出告辞,毕竟阮廷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若是面子太过不去,还是挺麻烦的。 见最重量级的两位都要走人了,其他人也松了口气纷纷告辞。 有的笑话可以看,有的笑话就不那么好看了。虽然说法不责众,但阮廷毕竟是大盛文官之首,万一哪天他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事情,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就足以决定许多人甚至家族的未来。 白靖容和姬容也没有多说什么,白靖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雪崖公子一眼,便带着姬容等人走了。 阮月楼和阮福亲自将谢衍等人送出了阮家大门,阮月楼拱手一揖道:“今晚实在是让王爷王妃和诸位见笑了,改日家父定然重新设宴赔罪,还请各位见谅。” 谢衍淡淡道:“无妨,阮大公子自去忙吧。” 阮月楼此时的心情确实不适合在此寒暄,顶着周围各种目光又再次朝几人深深一揖,才带着弟弟转身去和其他人送别。 “摄政王,骆大将军。”白靖容带着姬容跟了上来,笑吟吟地道,“几位这是要回去了?” 骆云扫了白靖容一眼没有答话,骆云对白靖容的态度一贯都有些厌恶和不屑,此时竟像是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白靖容也不在意,“大将军,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这两位…便是令公子?” 骆云冷声道:“白靖容,本将军跟你没什么交情,你这一套对我没用。” 白靖容嫣然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将军脾气还是这般火爆。” 骆云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白靖容径自踏上了马车。 白靖容很是无奈,道:“骆大将军未免也太记仇了一些。” 骆谨言道:“容夫人不是打算在阮家大门口叙旧吧?” 白靖容这才看向骆谨言笑道:“骆大公子的大名,我也颇有耳闻。” “见笑。”骆谨言淡淡道。 白靖容道:“怎么会?骆家两位公子都是定国军的中流砥柱,骆大将军有子如此想必很是欣慰。反倒是我家阿容……” 白靖容拉过了姬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自小身体便不好,以后恐怕要久居上雍,以后还请王爷王妃和两位公子多多照顾。” 倒像是真的慈母心肠一般了。 “夫人言重了,我们哪里照顾得了九王子。”骆谨言有些意味深长地道。 白靖容笑道:“骆大公子过谦了,阿容虽有些小心思,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怕让骆大公子见笑了。” 骆谨言剑眉微挑,“夫人客气了。” 谢衍懒得听他们打机锋,拉着骆君摇也上了车。 骆君摇还从车里探出个头来对白靖容笑道:“容夫人,回见。” 白靖容含笑朝她点头道:“王妃,回见。” 说话间,白靖容目光扫向了另一边的穆王妃。 正要上车的穆王妃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也转身望了过来。白靖容唇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看得穆王妃美丽的面容也阴沉了几分。 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穆王妃很快便转身上了穆安王府的车。 回摄政王府的马车里,谢衍和骆君摇坐在一起,他们对面坐着的却是骆云和骆谨言。 马车离阮府远了一些,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骆云开口道:“今晚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其他三人并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骆谨言方才道:“王爷,那个鸣音阁背后的靠山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打阮家的脸,鸣音阁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鸣音阁甚至是鸣音阁所在的地方眼下确实有些三不管的意思,但那也是在他们没有触碰到底线的情况下。惹上了丞相府,那些人很快就会知道这上雍皇城里,没有朝廷管不到的地方。 谢衍摇摇头道:“不知道。” 对上骆谨言的眼神,谢衍有些无奈道:“真的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他,说起来鸣音阁存在的时间恐怕比谢衍的年龄还大。谢衍早些年就是个皇室贵公子兼新星将领,连朝堂上的事情管得都少。成为摄政王之后更是长期驻守边关,朝堂战场之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管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种盘踞在黑暗中年深日久的地方,要查也是需要时间的。 骆谨言点点头,蹙眉道:“敢得罪当朝丞相的,应当也不多吧?” 谢衍道:“我只怕背后的靠山未必敢得罪阮廷,但鸣音阁敢。” 骆云和骆谨言都是一怔,骆云神色有些凝重,“你的意思是……” 骆君摇开口道:“根本不是那些靠山在给鸣音阁撑腰,而是鸣音阁控制着那些所谓的靠山?”说是靠山,不如说是傀儡。 谢衍摸摸她的发丝,笑道:“那些…这个词用的不错。” 骆君摇笑道:“我盘算了一下,若说是单个…整个皇城里敢这么得罪阮廷的人应该不多。肯定不是父亲和你,宁王的话…他跟阮家是亲家,这么打阮相的脸对他有什么好处?总不至于是苏家吧?且不说苏家和阮家无冤无仇的,我很怀疑鸣音阁能控制得了苏老太傅?” 骆云怔了怔,忍不住笑道:“摇摇果然是长大了,成婚之后可是聪明多了。” 骆君摇不满地道:“我本来就很聪明啊。” “对对对,摇摇最聪明了。” 马车里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起来,骆谨言若有所思地道:“若是如此,倒也不难。阮家今天受此大辱必不能善罢甘休,如果阮相想要剿灭鸣音阁,看有谁跳出来阻止便知道了。”虽然未必是全部,但总会有几个的。 到时候再顺藤摸瓜…… 谢衍摇头道:“鸣音阁也没有杀人放火,说到底今晚的事情不过是私怨罢了。阮家想要用这个理由对付鸣音阁,本身理由就有些站不住脚,会有人反对并不奇怪。” 朝堂上本就复杂,站出来反对的未必跟鸣音阁有关。还有真的觉得阮家公报私仇不妥的,也有单纯想看阮廷笑话给他找不痛快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阮廷硬吃了这个亏呢?” 骆云皱眉,“阮廷不至于这般忍让吧?”阮廷再是个文人,那也是大盛百官之首。若是这么没脾气,他也爬不上这个位置。 “那就要看,那个雪崖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了。” “阮廷的原配和嫡长子,当年是下葬了的吧?”骆云道。 骆谨言道:“问题就在这里,阮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嫡长子到底死了没有?雪崖公子若是假的,就该直接打出去或者当场扣押起来。若是真的,阮廷这态度未免有些暧昧不明。” 骆君摇偏偏头笑道:“难道是阮相也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骆谨言摇头道:“当年阮家大公子既然已经下葬,又何来不知道真假?除非当年下葬的时候,他就知道或者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但当时阮廷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官职不高的地方官员,夫人公子遇到土匪被杀。难不成那土匪还会闲着没事把真的小公子掳走,然后留下一具不明尸体当替身? 且不说普通山贼土匪有没有这样无聊,难道阮廷认不出自己儿子? 这些年阮廷一直对外宣布妻儿都被土匪所杀,从未试图寻找过儿子。如此一来…… 当年的土匪事件该不是还有什么内幕吧? 骆君摇道:“我怎么觉得…这雪崖公子好像真的是阮家大公子?不然,阮相为什么不当场否认?他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阮家大公子可要有麻烦了。” 阮廷想要否认其实并不难,毕竟当年阮家的坟地里是真的埋进了一位大公子的。至于那块玉佩,一口咬定是意外遗失即可。 谢衍握着她的手道:“他恐怕不能否认。” “雪崖公子手里还有别的筹码,而且阮廷很忌惮这个筹码?”骆君摇道:“可是,今晚鸣音阁的人到来明显是个意外,阮相事先并不知情。他又是怎么知道……” 骆君摇闭上眼睛回想方才在阮家大堂的情形,当时她只当是看戏吃瓜顺便看美男子,盯着那雪崖公子看了好一会儿。 “应该不是容貌,最先看到雪崖公子的时候阮相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变化。神色真正有变是在雪崖公子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骆君摇思索着,突然他眼睛一亮道:“雪崖公子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镯子,阮廷看的不是那块玉佩而是那金镯子。” 整个过程中阮廷只扫了一眼阮福手里的玉佩,其余时间一直都是盯着雪崖公子的。 准确的说,是盯着雪崖公子的左手。 “镯子?”骆谨言并没有看到什么镯子。 雪崖公子宽袍广袖,哪怕之前弹琴的时候也没有露出那镯子。 反倒是他朝阮福抛玉佩的时候,袖底那金色的镯子一闪而过。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很快就又被宽大的袍袖遮住了。 骆君摇当时也觉得奇怪,因为那富丽堂皇的金色与雪崖公子仙风道骨的装扮极不相称。当时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谁没有一些不愿离身的心爱之物呢? 倒是谢衍微微点头道:“确实有。”他们夫妻坐在一起,摇摇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到了。 “是一只双龙戏珠虾须镯,看着…不像是男子的款式。”谢衍沉声道。 骆云不以为然:“男人谁戴什么镯子?或许是阮家先夫人的遗物?” 骆谨言摇头,“没这么简单,如果摇摇说的是真的,那镯子恐怕还有内幕。” 骆云有些不耐烦,“这么说,这个雪崖当真是阮廷的嫡长子?当年那孩子没死?” 谢衍道:“雪崖公子到底是不是阮家大公子不好说,我只怕阮廷没办法说他不是。” 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了。 谢衍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骆谨言点头道:“那就看看,阮相到底认不认这个儿子吧。” 阮廷绝不是一个有慈父心肠的人,以他的为人无论雪崖公子是真是假,出了今天的事他本都不会再认。如果阮廷就这么认了,恐怕是真的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或者当年阮家那母子俩的死有什么蹊跷。 骆君摇看看两人:所以你们俩压根不相信雪崖公子是阮相的嫡长子吧? 谢衍仿佛看出了骆君摇的想法,捏捏她的手心笑道:“这个雪崖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者不善。我们都能看得出来,阮相不可能看不出来。阮家大公子已经埋了,他没必要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骆君摇点点头,“也对,今天这阵仗怎么看也不像是想好好认爹的。” 阮家大堂里,宾客早已经散去,就连阮福和阮月离都被一并赶了出去。 方才还高朋满座歌舞升平的大堂变得空旷寂静,入目大片的金红色反倒是越发显得大堂里的气氛古怪紧绷。 阮夫人站在长子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那位自称是阮家嫡长子的雪崖公子。 上雍城中的贵妇们都说她命好,虽然嫁给人做继室但丈夫能力出众,对她也十分尊重,原配未曾留下子嗣,她纵然是继室也跟原配差不多了。 当年若是嫁给别人,便是头婚又哪里有成为丞相夫人的风光?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说他是阮家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阮夫人心中有些暗恨丈夫,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否认?难道这年轻人真的是他的嫡长子?当年明明说他妻儿俱亡了,如今这算什么?如果这个年轻人是嫡长子,那她的儿子又算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阮廷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雪崖公子沉声道。 雪崖公子坦然一笑,“我从前的名字叫阮朔。” “你撒谎!”阮廷拍案而起,怒道。 雪崖公子平静地道:“您若觉得我撒谎,为何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说?” 还没来得及因为阮廷的话高兴的阮夫人也是一僵。 阮廷如果认定了这年轻人撒谎,为什么不当众说明?如今这样的态度,就算他们事后再否认,旁人也免不了要议论。 阮廷死死盯着雪崖公子,道:“阿朔,早就死了,是本相亲自为他收殓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谁让你来如此羞辱本相的儿子!” “羞辱?”雪崖公子偏了下头,思索了一下方才笑道:“阮相是觉得…雪崖的身份辱没了阮家嫡长子的身份?” 他抬起手来,宽大的广袖往后滑落,露出了他的胳膊。 只看雪崖公子的外表,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的身体定然也和他的容貌一般完美无瑕。 但那条手臂却并不十分完美,那手臂上有一块狰狞的旧伤。看上去时日颇久,足有女子的手掌大小,看不出是什么导致的。除此之外,胳膊上还隐约有不少其他伤痕,都是旧伤看着有些吓人。 那手腕上还戴着一只跟他的气质极不相称的金镯,那华丽的镯子与有些狰狞的手臂以及雪崖公子高山寒雪般的容貌气质搭在一起,当真让人有些不适。 阮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过了脸去。 阮廷眼神也不由一缩,定定地盯着雪崖公子手臂上的伤痕。 雪崖公子笑道:“父亲还记得么?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烫伤的,我还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受伤便这般重,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啊。” 阮廷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不定,只是盯着雪崖公子却说不出话来。 阮月楼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阮月楼扶着低声道:“娘,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父亲和……这位,恐怕还有些事情要说。” “楼儿……” 阮月楼摇摇头,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 “父亲,儿子先告退了。” 阮廷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道:“去吧,夫人也早点休息。” 阮夫人不答,只是在心中苦笑: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睡得着? ------题外话------ ~~o(>_<)o~~用记事本文档写东西一定要记得随时保存。难得用一次,忘了电脑设置了定时关机。大半章内容打水漂不说,重新写一遍完全找不到感觉~~ 238、再入镇国军大营 很快大堂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阮廷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一整天招呼客人还要和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他本就有些疲惫,经过了雪崖这些事情,此时更是有些精疲力竭了。 此时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想,明天面对朝野上下的议论,他要怎么去收场。 雪崖公子也没有客气,径自走到下首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阮廷方才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雪崖公子笑道:“父亲还是不相信我?” 阮廷冷笑一声道:“我儿子已经死了!我不管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拿已故之人做文章,你们鸣音阁不觉得太卑鄙了么?” 雪崖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出声来。 阮廷冷声道:“你笑什么?” 雪崖公子叹气道:“你真的确定…阮朔死了么?” 阮廷冷着脸不说话,雪崖公子淡淡道:“父亲,当年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还记得一些…遇到劫匪?好一个遇到劫匪啊。” “住口!”阮廷厉声喝止。 雪崖公子漫不经心地垂眸拨弄着腕间的金镯,那双龙的龙首被他来回扭转,那龙首原来是可以活动的。 阮廷眼眸微闪,“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雪崖公子轻声道,“难道不应该么?” 阮廷道:“你若当真想要拿回你应得的,就不该在今天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你以为,上雍权贵会接受丞相府大公子是一个在鸣音阁那种地方弹琴的人?” 雪崖公子莞尔一笑,道:“我若不是今天出现,恐怕坟头的草都比人还高了吧。” “你……”阮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雪崖公子站起身来,道:“父亲想必还需要时间考虑,我便先回去了。” “你回哪儿?”阮廷不由问道。 雪崖公子笑道:“自然是鸣音阁。” 阮廷神色瞬间变了又变,“鸣音阁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绝不相信雪崖只是鸣音阁的一个琴师而已。他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鸣音阁,鸣音阁主人犯不着为了一个琴师得罪他。 雪崖公子道:“没什么关系,父亲也知道我是鸣音阁的琴师。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是…我跟阁主关系还不错吧。”这话本没什么歧义,从他口中吐出来却显得有几分难言的暧昧。 阮廷虽然不是喜好风月的人,却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当下一口血险些从胸腔里喷出来。 他分明是、分明是在暗示,他跟鸣音阁主人关系暧昧。 阮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雪崖公子叹息道:“我知道父亲看不起我,但是…我也要活下去啊。”说罢他不再理会阮廷,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身后阮廷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沉默不言,这满堂喜色倒像是对他的讽刺。 不知过了多久,重物落地的声音才打破了大堂里的寂静,这声音在静悄悄地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清晨,骆君摇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兰音为她挽发。 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珠花,骆君摇一边问道:“昨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后续?” 昨晚阮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上雍,即便兰音没去阮家也是听说了的。 “这一大早的,倒是还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兰音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也是,应该没这么早。” 旁边奉剑笑道:“虽然没什么后续消息,但却有一些别的消息传出来。” 说起来昨晚阮家出事的时间实在不怎么好,雪崖公子出现在阮家的时间很早,以至于宾客们离开了阮家之后还有很多时间互相做一些交流。 虽然身高权重的几家都给阮家面子没发表什么观点,但阮家也不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因此昨晚阮家很安静,整个上雍皇城却很热闹。 “什么消息?” 奉剑道:“阮家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上雍城里却也还有不少当年和阮家有交往的人家呢。据说,阮家的那位嫡长公子确实是叫阮朔。当年原配母子俩在外遭遇了山贼,那位夫人的遗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当时夫人娘家也去认了遗体,但那位小公子……” “小公子如何?” 奉剑道:“那位小公子据说是被土匪直接从山坡上丢下了山沟里,找到的时候不仅是脸就连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只有身上的衣服和佩饰能辨认出身份了。小公子变成那样阮相伤心欲绝,亲自收殓了儿子。阮夫人娘家还有阮家其他人只匆匆看了一眼,哪里还敢细看?” 骆君摇单手托腮,回头看奉剑道:“这也并非不可能,只能说明土匪穷凶极恶,不能证明雪崖公子真的是阮家的儿子吧?” 奉剑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所以这认不认,还真的只有阮相能决定了。” 骆君摇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那位雪崖公子拿出来的那块玉佩有没有什么消息?” 奉剑道:“玉佩是真的,据说那是阮家的传家玉佩。阮家原本出身一般,因此那玉佩并不很名贵。早年许多人看到阮廷佩戴过,说是要传给嫡长子的。后来那位大公子出身之后,阮廷就给了他,所以那确实是阮家大公子的东西。” “王妃好像对雪崖公子很感兴趣?”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昨儿下午许多贵女都看了上雍风华录,雪崖公子可是人气最高的一位呢,谁知道晚上就出了这事儿。” 毕竟榜单虽然是新排的,但上面大多数人其实也都算是上雍贵女们的熟人。唯独这位雪崖公子鲜少有人知晓,原本只靠容貌就能一鸣惊人,如今出了这事儿…… 骆君摇觉得这个时候出画册有点对不住阮家。 兰珍不解道:“那不是很好?许多人都会好奇雪崖公子的相貌呀。” 骆君摇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 “哦。”兰珍还是有些不解,不过王妃说得都是对的! 谢衍从外面进来,看着坐在梳妆镜前沉思的骆君摇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兰音等人见王爷过来,便都行了礼悄然退了出去。 骆君摇抬头道:“想昨晚阮家的事儿呢。” 谢衍取过她手里把玩的珠花看了看,轻轻为她簪在了发间,道:“不用想那么多,那是阮家的事。” 骆君摇点头道:“确实跟咱们不相干,不过……你说鸣音阁会不会跟鸾仪司有关?” 谢衍微怔了一下,剑眉微挑道:“摇摇怎么会这么想?” 骆君摇道:“虽然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但是那种又大又漂亮的鸟儿总归只有那么一些。而且,鸣音阁,鸾仪司,你不觉得这两个名字很搭么?” 这两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骆君摇却真是这么想的。 谢衍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妆容,点头道:“摇摇说得有道理,回头让人去查查。” 骆君摇站起身来,看他悠闲地模样才想起来,“你怎么还在家里?今天不忙了么?” 谢衍真的很忙,需要上朝的时候固然要早早出门,不用上朝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谢衍道:“今天不上朝,蕲族人那里白靖容应当也需要时间考虑,今天没什么事儿。” “那你今天不出门?” 谢衍笑道:“要出城去一趟镇国军,去么?” “去!”骆君摇抓着他的衣袖,应得斩钉截铁。 去镇国军大营的并不只有他们俩,两人走出境园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大盛前暗卫统领喻明秋。 看到他骆君摇忍不住扭过头去暗暗翻了个白眼:让他回去看老婆他不去,一大早在这里待着干嘛?这种男人活该被老婆抛弃! 喻明秋并没有看到骆君摇的白眼,却也多少知道这位王妃对自己略有些不满了,毕竟他那天是实打实坑了她一把。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听到谢衍的脚步声,又觉得这位小王妃想法很有趣,想让摄政王殿下自己也听听罢了。 至于他们夫妻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跟他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见过王妃。”喻明秋自觉做事有些不厚道,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该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于是主动上前见礼。 他若是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在赌气的小姑娘转手就给他埋了个大雷,他此时这礼恐怕也并不能行得如此真心实意了。 骆君摇回头打量着喻明秋,“不必多礼,喻将军身体好了吗?不多休息几天?” 喻明秋笑道:“本也没什么大事,出去走走也好。” 骆君摇点头道:“那就好,喻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呀。”身体好就行,不然回头把你气死了我拿什么赔给谢衍啊。 “多谢王妃关心。”喻明秋道。 “……”谢衍低头看看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又看了一眼似乎颇为感动的多年同袍兼好友。 还是不告诉明秋,他跟摇摇理解的多半不是一件事了。 这是骆君摇第二次来镇国军大营,前后两次身份却截然不同。 上一次她只是骆家二姑娘,跟着兄长一起来玩耍。这一次她却是摄政王妃,加上之前她在镇国军大败贺若雅束的战绩,自然是更加引人注意了。 如今谢衍大部分精力放在朝堂上,就连卫长亭都被调去户部上任了,镇国军的事务大都由顾珏负责。 他们到的时候顾珏正在看着镇国军将士操练,听说王爷王妃来了这才带着人迎了上来。 “见过王爷,王妃。”顾珏脸色有些苍白,前几天因为擅作主张帮崔折玉截杀余沉的事情挨了一顿揍。 可怜顾将军挨了揍并不能请伤假,依然还得处理军中事务。 谢衍点了下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顾珏这才笑道:“王爷怎么带王妃来军中了?”他跟了谢衍多年也知道谢衍的脾气,犯了错只要罚过了就绝不会再翻旧账,因此也丝毫不因为自己刚犯过错而拘束。 谢衍道:“王妃还没见过军中将领,正好今天有空便带她过来看看。”骆家二姑娘当然是见过镇国军将士的,但摄政王妃还没有见过。 顾珏笑道:“原来如此,眼下将士们正在操练,不如王爷王妃中午留在军中用膳,也正好让各位将领拜见王妃?” 谢衍和骆君摇也正有此意,自然是应了下来。 骆君摇早就被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吸引,听他们说完也有些心不在焉。 顾珏见状笑道:“王妃可是好奇将士们操练?不如末将让人带你过去看看?” “可以看吗?” 顾珏笑道:“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有何不可?” 骆君摇连忙抬头去看谢衍,谢衍对她笑了笑道:“去吧。” 于是顾珏招来两个年轻小将,领着骆君摇往大营后面的校场而去了。 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背影,顾珏笑道:“王妃的喜好倒是跟上雍的贵女们不大一样,不愧是将门虎女。”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顾珏对这位王妃的伸手和胆量还是颇为称赞的。别的不说,那天了结斜斡云那一刀,干净利落,可不是寻常姑娘能办到的。 谢衍有些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顾珏立刻摸摸鼻子转移话题,“王爷,这位是……” 喻明秋失踪之前顾珏就已经跟随谢衍了,但当时他职位不高,暗卫统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角色,他自然是没有见过喻明秋的。 见王爷带着一个断了一臂脸上还有伤痕的人陌生男子前来,顾珏心中略有猜测,这人只怕是前几天白靖容承诺送回来的人之一。 但这么快王爷就能将人带到镇国军来,可见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谢衍道:“这位是喻明秋,喻将军。” 顾珏有些惊讶,立刻拱手道:“末将顾珏,见过喻将军。” 喻明秋笑道:“顾将军大名在下也如雷贯耳,将军不必多礼。” 顾珏道:“顾珏不过是追随王爷侥幸得了些功劳,哪里比得上喻将军昔年的骁勇无双。” 顾珏心中也有些惋惜,喻明秋当年的事迹在镇国军将领中并不是秘密,对他推崇备至的大有人在,顾珏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一个人,如今却满身是伤的回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喻明秋摇头道:“当年旧事罢了,不值一提。” “怎会?镇国军上下……” 谢衍扫了两人一眼,问道:“本王在这里等着你们互相吹捧完?” 喻明秋和顾珏不由对视了一眼,喻明秋笑道:“王爷请吩咐。” 谢衍懒得理会两人,径自转身往主帅议事的地方走去。 身后两人只得跟上,顾珏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谢衍,再看了一眼身边的喻明秋,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在喻明秋面前提起他过往的功绩,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伤害。 英雄的功绩被人遗忘固然令人愤懑伤感,但对有的人来说,不断被人提醒曾经的自己与现在自己的区别,也是一种残忍。 当年的喻明秋越是骁勇,如今的喻明秋看到自己的伤就越会失落黯然。 而外人看到如今的喻明秋,也越是会觉得遗憾怜悯,这些都不是喻明秋需要的。 三人进了议事的书房坐下,房间虽然十分朴素粗犷,到底比住军帐要好得多。 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三人,顾珏先是照例禀告了这几日镇国军的各类事务,喻明秋便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等顾珏和谢衍说完了正事,谢衍方才看向喻明秋问道:“你觉得如何?” 喻明秋一怔,道:“顾将军处理的都很妥当,我并无什么可说的。” 谢衍道:“镇国军和定国军征战多年,如今正是休整阶段,暂且不必担心。但武卫军这些年武备松弛,战力全无,急需整顿。我有意让你担任武卫军大统领一职,你意下如何?” 闻言不仅喻明秋愣住了,顾珏也有些诧异地看向谢衍。 喻明秋剑眉微皱,脸上的神色有些苦涩,“我如今这样…怎么担得起武卫军大统领之职?更何况…我被蕲族人扣押多年,只凭这一点,恐怕就无法说服朝中文武吧?” 谢衍盯着他,沉声道:“你只要告诉本王,你能不能将让武卫军恢复当年的战力和荣光。” 房间里沉默无声,喻明秋抬头对谢衍对视。 良久,他才沉声道:“能。” 谢衍这才满意地点头道:“很好,本王相信喻将军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卫武大将军年事已高,无力整顿武卫军。副统领徐立韧威望功绩也不足以压制武卫军诸将军,你若是不肯本王还要为难了。” “我的威望功绩岂非更……” 谢衍道:“这个本王不担心,当年暗卫统领品级离武卫大将军也不过一步之遥,如今正好。” 武卫大将军是从一品,当年喻明秋失踪之前是正二品。如果他当初能顺利回来,先帝原本也是要晋升的。 喻明秋有些无奈,道:“王爷用人不拘一格,但是否有些激进了?我听说骆家大公子如今在整顿武卫军东大营,我还以为王爷是打算……” 谢衍道:“纵然本王愿意让骆家人掌控武卫军,你觉得朝中其他人能放心么?更何况…他真正的长材不在这方面。” 喻明秋若有所思,道:“你将陵川侯世子送去了户部,难不成也打算让你那位大舅兄入朝为官?他可是定国军的少将军,骆家不会怀疑你想削他们兵权?” 就算骆云是谢衍的老丈人,这种误会也是很要命的。 谢衍扫了他一眼,“我当年就跟皇兄说,你不适合当暗卫。”容易想得多,偏偏又不是个心机深沉的,这种人上战场不容易冒进,当暗卫心里难免难受一些。 不过当年天下远没有如今太平,所谓暗卫和普通将士的差别也不像现在泾渭分明。 比如喻明秋这个暗卫统领,也是经常领兵上战场的。 喻明秋道:“所以,骆家不会介意此事?” 谢衍道:“骆大将军正当盛年,只要不出意外,二十年内定国军权力都不会易主。只要不打大仗,边关有骆家二公子便足够了,骆谨言那样的人物长期滞留边关,才是屈才。我说了,他的长材原本也不在这方面。” 喻明秋叹了口气道:“我也没见过骆大公子啊。罢了,反正这是你事,你决定就好。” 其实他也明白,以骆谨言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本就不可能执掌武卫军。他即便空降过去,也跟骆谨言不相干。说这些,不过是给谢衍提个醒罢了。反正谢衍一向比他会考虑问题,他也就只是略提一嘴。 谢衍道:“武卫军就交给你了,十天之内任命便会下达。另外…当年你失踪之后,皇兄授予你骁远侯爵位,还一直给你留着。” 喻明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了一下。 只听谢衍道:“一旦朝廷任命颁布,整个上雍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你家里的事情,上任之前最好先处理好。不然回头卫武大将军后院失火或者被夫人休了,可不好看。” “……” 239、美女不为难美女 … 谢衍三人议事的时候骆君摇正兴致盎然地跟着领路的小将参观镇国军的操练。 谢衍这次带回来的只有自己的亲军五万人马,跟定国军一样大部分兵马依然要驻守边关并不能随意调动。 镇国军的将士每日都有严格的操练任务,几万兵马分批次进行各种训练以保持战斗力。此时校场上操练的兵马不到万人,看起来却也很是气势不凡。 只是普通的操练,这些将士却都是身手矫健气势十足杀气腾腾,可见镇国军确实是战力不凡。 “王妃,这边都是演练阵式和短兵拼杀的,后面还有一个校场,是专门给弓箭手练箭的靶场。”被派来引路的一个小将道。 骆君摇点点头,有些好奇道:“我听说镇国军骑兵很厉害,你们才刚回上雍不久,有训练的马场么?”她之前就偶尔听二哥抱怨过,定国军的骑兵都没法训练,还得自己修建跑马场。 小将笑道:“回王妃,这次跟随王爷回来的骑兵不过两千人,他们驻扎在大营西南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离这边还有些距离,王妃若是好奇恐怕要骑马过去才行。” 骆君摇摆摆手笑道:“那倒不用,我就问问。” 两个小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也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王妃可真好看啊。 他们三人站在校场边上看着将士们训练,离得近一些的普通将士见旁边站着一个衣着华丽,肤白胜雪,精致美丽的姑娘哪里还能专注得起来,一神就容易出错。 偏偏运气还不好,立刻就被负责的校尉发现了。 “怎么回事?!训练都不专心,都不想吃饭了是吧!”那校尉身形魁梧,声音洪亮。 被他一嗓子吼出来,骆君摇都忍不住想要揉揉耳朵。 旁边原本没有注意到的将士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被吼的几个士兵顿时面红耳赤,“校尉…我、我们知道错了!” 校尉哼了一声,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士兵为什么会出问题。 回头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骆君摇三人,道:“有个姑娘看着就不能训练了?要是蕲族人派个娘们上战场,你们就站在那里让她杀?” 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小声顶罪,“蕲族人怎么会派个娘…姑娘上战场?”偷瞄了一眼那漂亮的姑娘,还是换了个文雅一点的词。 骆君摇也知道影响到人家了,有些歉意地朝那几个士兵挥了挥手,回头对身边的人小声道:“咱们走吧。” 见他们走了,将士们都有些失望。 在军中本就不容易看到女子,镇国军麾下倒是有一些女子,但那些女子平时并不跟他们一起训练生活不说,还一个比一个彪悍。 这些普通士兵刚入营就被告诫过,在镇国军看到女子别管长什么样千万乱看也别口花花人家,不然舌头掉了可接不回去。 但骆君摇不一样,这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娇娇软软的那种。 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下作心思,这些将士常年不是上阵厮杀就是训练,还大都是单身,看到漂亮姑娘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 校尉也太不通人情了。 那校尉见几个小子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骆君摇离去的背影,没好气地往几个士兵头上狠狠敲了几下,“看什么看!也不看看人家,那模样是你们能肖想的吗?赶紧给我练起来!” 看看怎么了? 士兵们心中嘟哝着,一边重新训练起来。 旁边负责另一队的校尉走过来,笑眯眯地拿肩膀顶了顶那魁梧校尉笑道:“老李,你行啊。” 魁梧校尉没好气地道:“好好说话,行什么行?” “人家在旁边看看怎么了?又不是没人来看过咱们操练,往日里也没见你发这么大活儿啊。你这么把人赶走好么?” 魁梧校尉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劳资赶人了?不是她自己走的吗?” “你敢说你方才不是故意那么大声说给别人听的?”平时训练中也难免有个别走神或者没精神的,只要提醒一下不是屡教不改,哪里用得着扯着大嗓门吼得人尽皆知? 天天这么吼谁受得了? 魁梧校尉翻了个白眼,“以往来看咱们操练的都是什么人?这才回上雍多久,竟然弄个千金大小姐来校场,也不知道顾将军怎么想的。” 那校尉将他拉到一边,低笑道:“老李,上次高虞人来咱们这儿你不在吧?” 魁梧校尉点头道:“劳资奉命带人去阳信剿匪了。” 那校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你别看那是个千金大小姐,老实说,你不一定打得过她。” “吹牛!”魁梧校尉哪里肯相信,那姑娘比他肩膀还矮了一截,身板更是细的他一把都能捏碎,“不对,小王,你认识她?” “……”小王你大爷。 小王校尉微笑着道:“她是骆云,骆大将军的闺女,咱们王爷新娶的媳妇儿。” “王、王妃?” 小王校尉点头,笑眯眯地拍拍他胳膊,“对头,老李,保重啊。” “……”魁梧校尉抬头去看周围,果然看到离得近的几个同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些孙子早就知道那姑娘…啊不,王妃的真实身份,却都不告诉他!! 有机会爷就宰了你们! 骆君摇自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校场上发生了什么,此时她已经在另一边的靶场对着靶子射箭了。 看着羽箭正中红心,骆君摇在心里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果然安澜书院和府里的靶场都还是不够意思,还是这种专门用来训练士兵的靶场更好用一点。 不过她如今的臂力毕竟还是比不上男子,最多也只能拉开这些弓箭手用的最轻的弓。 但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让人惊诧了。不仅跟着骆君摇的两个小将,原本训练中的将士们也对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就这准头,要不是个穿着华服锦衣的小姑娘,他们都想拉来培养一下当神箭手了。 “啪啪啪。”身后不远处传来几声击掌声,众人回头就看到不远处谢衍顾珏还有喻明秋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顾珏朝骆君摇笑道:“王妃好箭法。” 骆君摇立刻放下手中的弓朝谢衍走了过去,一边笑道:“顾将军过奖了,我力气不够,只能用最轻的弓。” 顾珏道:“那也很厉害了。” 喻明秋也赞道:“不错,王妃这准头,别人练多少年只怕也未必会有。”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她还真没在射箭上花费多少功夫。 前世固然也玩过,但也真的就是玩而已。因为职业关系,纵然她是个偏后勤的该有的训练也是少不了的,枪法自然是重中之重。她们几个虽然枪法比不上飒飒,但放在别处却也都是一等一的。 那都是好些年,用多出普通士兵几十几百倍的子弹喂出来的。 箭法和枪法固然是不同,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谢衍伸手拉过骆君摇,低头笑道:“摇摇很厉害。” 骆君摇笑眼弯弯,瞬间将谦虚抛到了脑后,“嗯,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站在旁边的顾珏和喻明秋对视一眼,双双忍住了心中的笑意。 这小王妃在外人面前还知道客气一下,对着谢衍倒是半点也不谦虚了。 由此也可见,这两人感情确实是很好。 只是顾珏不大明白,自家王爷这个脾气性格,是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对一个姑娘如此钟情的。 对于顾将军的疑惑,只能说…要不你是单身狗呢? 骆君摇三人留在镇国军大营用了午饭,席间镇国军上下将领也都正式见过了新上任的摄政王妃。 下午离开镇国军大营,谢衍和喻明秋还要去一趟武卫军,骆君摇却主动表示自己要先回城。 谢衍想了想,武卫军那边也确实不适合让摇摇跟着去,便让叠影和冷霜先送骆君摇回城了。 骆君摇告别了两人,带着叠影冷霜骑上马便飞快地朝着皇城的方向奔去了。 回城的路上,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看策马走在自己身边的冷霜。 冷霜坐在马背上躬身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骆君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冷霜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骆君摇会这么说,就连跟在她们身后的叠影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王妃可是……”冷霜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说,“属下对王爷只有效忠……”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这才明白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真的就是想说,你很好看。呃…你明白吧?” 她只是欣赏一下美丽的小姐姐,怎么就还能误会了呢? 冷霜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瞬间也明白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一时有些尴尬,“王妃……”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冷霜这样堪称绝色的美貌,她跟着谢衍的时间又长,不熟悉的人见了她这个模样不误会才是奇怪的事。 外人都尚且如此,王妃身为王爷的妻子,又岂会不心存芥蒂?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用多想,我相信阿衍的人品呀。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看,特别好看。” 闻言冷霜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王妃。” 骆君摇笑道:“这就对了,美女就要多笑笑嘛。放轻松,虽然你很漂亮,但是我也很好看啊。”谢衍若是和冷霜有什么关系早就有了,干嘛还等到现在呢? 冷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神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王妃跟她说这些,是看出了她每次见她心里都有些紧绷么? “还有啊,美女也要好好打扮,不工作的时候可以多买一点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啊。”骆君摇道。 倒不是她觉得冷霜不会打扮或者想指点她装扮,而是她发现好几次见到冷霜的时候她都穿着跟叠影袭影差不多的衣服。 那些衣服明显都是簇新的,最初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件甚至还有点不合身,那明显就不是冷霜的衣服。 显然,原本冷霜是不穿那些衣服的,如今却穿着是为了什么?骆君摇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美女怎么能为难美女呢? 想起初见时的惊艳,骆君摇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要是不说,冷霜以后在上雍说不定都得这么穿了。 冷霜也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明白骆君摇的意思。 抬头看向骆君摇,对上她笑吟吟地眼眸,眼睛不由有些微热。 她轻轻点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骆君摇安慰道:“世人都喜欢以貌取人,别放在心上。当然了我也喜欢…我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被她这么一说,冷霜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回到城里,还没来得及进摄政王府他们就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阮相认了雪崖公子是阮家嫡长子,不仅如此,阮家已经派人往鸣音阁将雪崖公子接回了阮家。 至此,阮家各位公子少爷的排序都要依次往后退一位了。 阮月楼从此以后就只能被人称为阮二公子。 踏入王府,总管立刻迎上来禀告说安阳郡主和宋姑娘在府里等着王妃好一会儿了。 骆君摇也顾不得更衣,直接去了招待秦凝和宋琝的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秦凝的声音,“敏敏啊,你说雪崖公子真的是阮家大公子吗?” 然后是宋琝有些无奈地声音,“你都问了五遍了。” 秦凝声音飘忽,“可是…我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宋琝道:“他是不是阮家大公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需要什么反应?” 秦凝叹气道:“我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去听他弹琴呢,他既然是阮家大公子,那自然是不成了。” 宋琝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呢。” 秦凝道:“你不懂,听说雪崖公子的琴声号称仙音,但是他回了阮家,以后恐怕不会在公开场合弹琴了。”秦凝有些惋惜。 阮家肯定不希望别人记着雪崖曾经在鸣音阁当过琴师这件事,以后雪崖公子恐怕不会再公开弹琴了。 “那可不好说。”宋琝笑道。以她看来,那雪崖公子跟阮家的关系恐怕是有些微妙。 “怎么说?” “你就这么想听雪崖公子弹琴?”宋琝奇怪地道,没听秦凝说她喜欢弹琴啊。 骆君摇也忍不住开口道:“我也有点好奇,阿凝你怎么突然这么关注起雪崖公子了?” 花厅里秦凝和宋琝回头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骆君摇,秦凝立刻从椅子里一跃而起,“摇摇,你回来了?!” 骆君摇笑道:“刚从城外回来,久等了?” 宋琝笑道:“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 上午秦凝就收到骆君摇派人送去的信,说她出城去了下午才会回来。秦凝便先去宋家找她玩儿,然后又拉着她来了摄政王府。 骆君摇点点头,笑看着秦凝,“阿凝,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这么关注雪崖公子?” 秦凝眨了眨眼眼睛,“他好看啊。我原本还以为是阿蕊画得太夸张了,没想到他真的很好看啊,只比我舅舅差一点点。”秦凝抬手比了个手势,表示真的只差一点点。 “所以呢?” 秦凝幽怨地瞥了骆君摇一眼,“美男子可遇而不可求,你已经霸占了上雍第一美男子,自然不关心了。” 骆君摇和宋琝忍不住齐齐抽了抽嘴角。 少女,你才十四岁不要想那么多啊! 再说了,就算你喜欢美男子,不是还有个上雍第二吗? 宋琝试探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定阳侯世子?你之前不也说他好看吗?”就算这姑娘年纪合适,长陵公主也不会考虑让雪崖公子给自己当女婿的吧? 秦凝摇头,“不要,定阳侯世子美则美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说真的?”骆君摇打量着秦凝。 难道这才见过一面,安阳郡主秦凝小姑娘就情窦初开了?这是什么见鬼的一见钟情剧本! 秦凝奇怪地看着两人道:“我就是觉得他好看,想多看看,想听他弹琴什么的。你们干嘛一副我要强抢民男的表情?”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你想强抢民男我也不拦着你,不过…那位雪崖公子跟你,到底谁强可不好说。” “他也是高手?!”秦凝更兴奋了。 仙气飘飘地绝顶高手,完美符合安阳郡主对绝世高手的所有遐想。 宋琝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道:“摇摇是说这个人不简单。小郡主,长点心吧,小心被人给骗了都不知道。” “……”说话就说话,又攻击她的身高,难道她只配跟惠惠玩儿吗? “我看那位雪崖公子很是…那个,道骨仙风啊。是不是你们想太多了?”秦凝有些不甘心地道。 骆君摇道:“看看阮家未来会怎么样吧。”她有一种感觉,阮家未来恐怕不会太平。侧首看向宋琝,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位雪崖公子…绝不会是个简单人物。阮家把他认回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题外话------ 月底啦,亲亲们求月票呀~~ 240、与民争利? 不管她们对雪崖公子有多好奇,知道的毕竟还是太少了,聊了一会儿也就再聊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秦凝立刻想起自己拉着宋琝来找骆君摇的初衷,“摇摇,你昨天说有别的好玩的事情想做,是什么呀?” 骆君摇含笑点点她的眉心道:“想一起吗?” 秦凝连连点头,“嗯嗯。”回到上雍之后她是真的觉得上雍皇城里还没有舅舅家里好玩呢。 每天除了去书院上学,真的就没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秦凝从小被迫躺在床上养病,一旦身体好起来压根就待不住。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恨不得有十个时辰能到处活蹦乱跳才好。 骆君摇看向宋琝,宋琝微笑道:“若是有趣,我也不妨掺一脚。” 骆君摇对两人笑道:“你们跟我来!” 跟着骆君摇进了境园,骆君摇带着两人直接绕过花园去了境园花园一角的一个小院子。 秦凝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这是哪儿啊?真羡慕你跟舅舅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园子。” 骆君摇笑道:“你跟大长公主还有你弟弟三个人,公主府不够住?” 秦凝眨眨眼睛,“也对。”公主府虽然比不得摄政王府大,但住三个人肯定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她弟弟还是个小娃娃呢。 只不过摄政王府从最初规划的就格外不同。整个境园几乎都能比得上一个独立的园林了,园子里也有不少错落的亭台楼阁和小院。自然比公主府那种按照常规府邸布局的一个个院落有趣,即便她自己的院子也带了个小花园。 这境园,以后就算王府有了小世子小郡主恐怕也是够住的。要是舅舅和摇摇不喜欢热闹,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孩子丢出去住。 毕竟整个境园都算是主院,孩子年纪到了当然不可以再跟父母住在一起了。 骆君摇推开小院的门,里面十分安静似乎连个人都没有。 秦凝认真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里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的?” 骆君摇道:“这里是我的书房啊。” 秦凝不解,“你的书房…有必要放的这么远吗?”这里距离她跟舅舅的住处走路都得一刻钟吧? 骆君摇笑道:“可是,这里距离外院很近啊,进出也很方便。” “那为什么不直接放在外院?” “因为远啊,而且这里更安全,也没人打扰。”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所以说,府邸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每天光进进出出就得浪费不少时间。 骆君摇拉着两人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果然是一个书房。 只是这书房大约是刚布置完成不久,书架上摆放着的都还是新书,书房里还有淡淡的油墨香味。 骆君摇道:“以后你们来找我就直接从方才我们进来的路过来。” 宋琝道:“境园毕竟是摄政王的住处,外人进进出出是不是不大好?” 骆君摇笑道:“我们住的地方才算真正私人的地方啊,境园里每天也有不少人进出,不过你们遇不上的不用担心。” 其实境园里每天进出的人不少,只是各有各的路。没有主人的允许,想撞上都不容易。 “那就好。”宋琝这才点头应了,摄政王府的规划布局跟大多数府邸都不一样。在摄政王成婚之前鲜少有人能进来,若是因此犯了什么忌讳就不好了。 秦凝倒是十分自在,“摇摇……” 骆君摇瞥了她一眼,“这么着急干嘛。”虽然这么说,骆君摇却已经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过了一本册子。 将册子摊开在桌上打开,秦凝和宋琝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致和六年冬,上雍贫困女性扶助计划?这是什么东西?”秦凝不解地道。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你连这是什么东西都看不懂?” 秦凝连忙摇头道:“不是,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有什么用啊?每年冬天都有人家施粥或者是赠送寒衣给贫苦人家。有什么特别的?你要靠这个来站稳摄政王妃的位置,恐怕没啥用。” 秦凝说的是实话,接济贫苦人家几乎是上雍权贵们的惯例,每逢灾年或者有什么天灾人祸,或者是家里有什么喜事都有人做这些。若是想要靠这个来提升摄政王妃的名声,恐怕用处不大。 不是完全没用,但也没什么大用。 另外骆君摇年纪太小了,虽然身为摄政王妃,威望却还嫌不够。 这个就不是靠身份地位能完全解决的事情了。 “我谢谢你提醒。”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但是你就不能学学人家敏敏吗?” 秦凝跟她哔哔的时候,宋琝已经拿起册子认真看了。 “哦。”秦凝立刻也凑过去,将下巴枕在宋琝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 好半晌,宋琝才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看向骆君摇的神色有些复杂,“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骆君摇双手撑着下巴,道:“我认真考虑了很久啊,如果没有这么快成婚的话,可能还要等等,毕竟…我们这样的小姑娘无论做什么别人都当我们是胡闹。” “但是,我现在不是摄政王妃么?”骆君摇笑道,“而且,我有钱啊。” 宋琝笑了笑道:“那是你的嫁妆。另外你的嫁妆确实很多,但若是不成功只靠你自己砸钱,也撑不了几年最后只会惹人笑话。” 骆君摇道:“我明白,只靠自己不停往里投钱是长久不了的,所以我没打算无止境的投钱啊。既然想干大事,当然还是要能自己赚钱,让它完美的运转起来啊。” “太后大概不会高兴的。”宋琝道。 太后只想把所有女子都关进屋子里绣花,骆君摇却要让女子走出来,这不是跟太后对着干吗? 骆君摇不以为然,“谁理她。” 宋琝沉吟了片刻,方才抬眼笑道:“算我一份,我能出三千两,够不够?” 骆君摇高兴地笑弯了眼睛,“够,太够了!” 秦凝怀疑地看着这两人,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你们开玩笑的吧?” 骆君摇和宋琝扭头看着她,齐声道:“有什么问题?” 秦凝道:“问题大了,你们一个摄政王妃,一个伯府小姐,竟然想要去做生意?这叫…与民争利好吧?小心御史弹劾你们。” 骆君摇道:“我们之前要出画册你也没反对啊。” 秦凝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到底懂不懂?出画册我们收的只能算是润笔费。虽然有的书肆是咱们自家的,但那也是挂在管事名下的。”权贵官员经商不仅是有失体统,跟重要的是与民争利。 因此虽然许多权贵家里都难免有一些产业,但他们的产业多半指的还是商铺房产和土地。至于那上面的经营,都只能挂在家里信任的属下名下的。 这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其实也就是个窗户纸,一捅就破。大家谁都知道窗户纸后面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谁都不说。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丝毫的益处,至少没人敢光明正大挂着某个权贵的名号做生意,毕竟没人理会也就罢了,若是被政敌盯上了还是挺麻烦。 商人子女不能参加科举,若是被人坐实了不仅可能面临丢官的风险还是会影响后代前程的。 骆君摇道:“这个也不是我们自己经营啊。” “不是吗?”秦凝怀疑地道。 宋琝笑道:“你开头没看仔细,摇摇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义办。但是如今朝廷缺钱,所以可以拿出一小部分的股让我们筹钱,但是大头还是朝廷的。” “我们只是出钱?”秦凝有些失望,她对只需要出钱的事情不感兴趣。 骆君摇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做,还是要我们做,只是以朝廷的名义更加方便一些。我们有了官方的背书,赚了钱大头也是给朝廷,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啦。到时候若是赚了钱也会独立核算,全部用来帮助穷苦人家和敌方,也就不算朝廷与民争利了。” 秦凝道:“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到底行不行,但是既然你们要做,我给五千两吧。”其实她还是觉得摇摇的说法有些问题,但她竟然这么说想必是有办法解决,她跟着玩玩支持她一下就好。 秦凝对这些兴趣不大,听骆君摇和宋琝说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干脆找了本话本跑到外面晒太阳去了。 书房里只有两个人,宋琝才打量着骆君摇道:“摇摇,你这个…不只是想要召一些贫困女子做工糊口那么简单吧?” 秦凝看不懂那些,宋琝却看得明白的。虽然骆君摇写得只是建一个作坊,招收女工好让她们有钱过冬,但宋琝却只觉不那么简单。 骆君摇道:“目前是真的,天气已经渐渐冷起来了。敏敏知道只是上雍,每年冬天要冻死饿死多少人吗?” 宋琝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她们这些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关注这些,也不会有人跟她们说。 骆君摇道:“我查过,去年一整个冬天单只是冻死的人就有将尽千人,其中七成是女子。” 宋琝神色微变,她当然知道骆君摇的未竟之意。上雍是整个大盛最繁华的地方,如果在这样的地方每年都要冻死这么多人,那别的地方呢? 骆君摇道:“其实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宋琝问道:“摇摇,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君摇朝她笑了笑道:“你觉得,恢复东陵时候的风气甚至更进一步怎么样?” 宋琝沉默不语,骆君摇俯身仰视着宋琝微垂的眼眸,道:“敏敏,我知道你不想当个贤妻良母的,要不要一起试试?” 宋琝道:“安澜书院变成现在这样虽说有太后的原因,但我们都知道,绝不仅仅是因为太后而是太后所代表的那些人。你确定你能行吗?” 骆君摇道:“你至少要承认,我目前是最可能行的。”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出众的能力,而是因为她所在的位置。 宋琝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敢对着几个月前的你自己说这句话吗?” 如果骆君摇真的只打算建个工坊帮那些贫困女子过冬,她支持一下也没什么。但骆君摇明显还有别的打算,这也玩得太大了一点,她怀疑一下怎么了? 骆君摇举起手来认真发誓,“我敢啊,我真的想这么干,而且真的会干。”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宋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君摇笑道:“谢安澜都能建立安澜书院,咱们难道还不如前人?赌不赌啊?赌赢了你就自由了哦?”她难道不如谢安澜?这必须不可能!谢安澜那花痴会得根本没她多! “你为什么先问我?”宋琝有些好奇地道。 按理说最先跟骆君摇关系好的是红袖,她最喜欢黏着的是苏蕊。 骆君摇道:“因为我觉得你胆子最大,跟苏蕊姐姐一样聪明,最可能被我说动,而且,你还能帮我说服疏风。” “……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宋琝深吸了一口气道。 骆君摇笑道:“没有,我看人很准的。虽然苏蕊姐姐也说不想相夫教子的日子,但是我觉得最有可能直接行动的却是你。而且…如果离家出走,最有可能活下来,也是你。” 宋琝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对我哪来这么大的信心,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赌了!” 骆君摇伸出手跟她击了下掌,“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宋琝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骆君摇,“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吧?” 骆君摇笑道:“我们中,除了苏蕊姐姐就你最年长,苏蕊姐姐和疏风都早已经订婚了,但是你…却还没有。” 宋琝挑眉道:“这有什么?你也知道我在家里行三,我们家里姑娘多。” “再多平江伯也不会忘了自己闺女婚事还没有着落呀,我猜是你暗地里做了什么。”骆君摇笑道,“另外,你好像很爱看游记和各地的州志县志,还挺热衷存钱的。” 不久前她们刚刚出钱做画册,还没收回成本宋琝转手又能拿出三千两来。 要知道,在上雍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都算是极高的。宋琝是平江伯府三姑娘并不受重视,一个月是绝没有十两银子的。但平时也丝毫不见她手头拮据,若不是家里有人补贴,就是她自己生财有道。 “所以?”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敏敏,你原本想离家出走吧?你进武道院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武功,是为了以后安全有保障。”武道院里真正喜欢武功的是沈红袖,赵思思和徐惠。梁疏风是觉得去哪儿都无所谓,跟着宋琝选的。 宋琝其实对武道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却很认真刻苦。 阮月离十三四岁就认定了要嫁谢衍取得尊位,宋琝十一二岁就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头钻进日薄西山的武道院。 上雍的贵女们也不简单啊。 宋琝打量了骆君摇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离家出走是不大可能的,毕竟我还要考虑家里姐妹的名声。” “所以……”骆君摇道:“你原本是打算……死遁。” 宋琝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虽然这次词很陌生,但宋琝却能理解她的意思。 饶是骆君摇也忍不住对这位看起来娟秀文雅的同窗肃然起敬了,于是她默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241、好聚好散+挂名院长? 傍晚谢衍回府的时候听说骆君摇还在新打理出来做书房的小院里,便也没有回房直接过去了。 宋琝和秦凝已经离开了,骆君摇独自一人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正拿着一支炭笔写写画画。 谢衍走过去低头一看,发现骆君摇画的似乎是一种解构颇为复杂的机器构造图。虽然摄政王殿下博学多才,却显然还是有短板的,一时间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看那复杂却清楚明晰的线条和构造,这显然不是王妃一时兴起随便乱画的。 “你回来啦?”骆君摇抬头朝他一笑,就继续低着头咬着笔杆思索。 谢衍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一堆图纸,问道:“这是在画什么?” 骆君摇放下笔,扯过放在旁边的那些,一张张递给他看,“这是织布机,这是提花机,这是绒织机,这是云锦机,还有这个…我在画的是缂丝机。” 谢衍有些意外,“你还懂这些?”而且还画得有模有样。谢衍虽然不知道这些图画得到底对不对,但这样精密复杂的图纸至少说明她不是凭空想象的。 骆君摇道:“安澜书院的藏书馆里有啊。”她倒真的没有撒谎,安澜书院当年是分了不少学科的,藏书馆里的书自然也很杂。只是如今那些书早就已经被人放在角落里吃灰了,着实有些可惜。 谢衍挑眉道:“你先前说要开个工坊,这是…打算跟顾家和齐家抢生意?” 骆君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抢生意?最多算是良性竞争罢了。而且…说不定可以合作共赢呢。” 谢衍点了点她这一堆图纸,“你这些明显都是打算做高档绸缎的。”平民百姓多是穿素色或纯色棉麻,他们用不起那些丝绸,提花,织金,更用不起号称一寸缂丝一两金的缂丝制品。 而能用得起这些的人,本身还是极少数。齐家和顾家都是底蕴深厚的丝绸商,想要跟他们抢生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骆君摇并不着急,“物依稀为贵,很多东西普通人用不起是因为少。我打听过,顾齐两家名下虽然也有一些织坊,绣坊,但他们只做一些供给权贵的精品,中低档布料都是从小作坊或者普通人家收回来的。这些人的机器和手艺参差不齐,效率并不怎么样。” 谢衍看向桌上的图纸,骆君摇笑道:“这些机器做出来,效率应该会比顾家和齐家现在最好的机器更好一些。”谢安澜那货除了打架就只会花痴,改变世界还是得看她大蓝蓝的。也就是如今的工业基础不够,不然别说几台织机了,就算要舰艇飞机她也能画出来。 谢衍沉默不语,骆君摇看着他有些不解,“怎么啦?” 谢衍问道:“你这织机能比现在最好的快多少?” 骆君摇肯定地道:“至少快三倍吧?”这是机械化之前,最后一版也是最先进的手工纺织机器了。 谢衍轻叹了口气,伸手揉揉骆君摇的脑袋道:“如果突然间出现大量廉价布料,那些靠做手工补贴生活的普通人……” “阿衍,抵抗技术进步是不对的。”骆君摇正色道。 谢衍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朝廷现在没有钱帮助那些人,她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短时间内也无法离开家来你的工坊工作。一旦她们织出的东西没人要了,她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 骆君摇撑着下巴道:“你好像说得对…但是,还有很多人穿不上衣服啊,说明市面上布料并不过剩而且还不够。” “他们买不起。”谢衍摇头道。 摇摇在京城并不懂这些,谢衍长期在外面却是知道的,还有更多的人连最廉价的布料都买不起。他们能蔽体果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再便宜的布料对他们都没有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骆君摇问:“如果,我们不做大盛的生意,或者只做少少的,不冲击大盛的市场呢?” 谢衍挑眉道:“通往各国的商路,几乎都是有主的。” 骆君摇摇头道:“听大哥说,我林家的舅舅如今在跑海上商路,还有自己的商船,我可以找他合作。而且…别人的商路也可以合作呀。周边的国家不缺,就往更远的地方卖。” 谢衍道:“琼州林家…确实可以考虑,不过……” 骆君摇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阿衍,我觉得你考虑得太多了。我们现在除了这几张图纸,什么都没有。就算要考虑销路什么的,至少也得几个月后了吧。” 谢衍道:“到时候再考虑就晚了。” 骆君摇凑到他身边,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如果搞砸了会伤心呀?” “你说呢?”谢衍笑看着她道。 骆君摇靠着他肩膀道:“不用担心我,这种事情哪里有百分百成功的?就算真的砸了,我把这些图纸往齐家顾家面前一放,他们也得抢着买。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万一失败了,给了别人希望又打破……”说一点压力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她这些日子一直当咸鱼,也是有点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一旦开了头,就不是你说不干就可以随便撂挑子的。 谢衍低头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小姑娘,“怎么会想要做这些?”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大概也做不了白靖容那样的女中枭雄,更做不了太后那样的…呃,闺中典范。估计连像太皇太后那样辅佐朝政都不大可能。但是我总还是要做点事吧?不能将来人家提起摄政王妃,只知道是谢衍的妻子?没有追求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两样?” 谢衍挑眉道:“咸鱼?” 骆君摇挥挥手,“这个不重要,我要让安澜书院恢复前朝的荣光,更上一层楼!”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地看着谢衍,“你…不会也想要女子都待在闺中吧?” 上次谢衍说过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不然,她这边斗志昂扬地干事业,回头后院失火可就不妙了。 谢衍微笑道:“我若是呢?” 骆君摇幽幽道:“你认真的?不能改变?” “嗯。”谢衍点头道。 “那…咱们好聚好散?” 谢衍眼眸一沉,一把将她捞到怀里,眸光不善地逼视着她,“好聚好散?” 骆君摇略微有些慌,“这个……是你不对,是你先挑衅的!” 谢衍道:“所以,你就跟我说好聚好散?” 骆君摇道:“这个…那什么,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衍低头狠狠地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放开,怀中的女子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肺活量真是可以了。 “还要好聚好散么?”谢衍盯着她问道。 骆君摇连连摇头,欲言又止。 谢衍见她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还有什么要说的?” 骆君摇抬手戳戳他的肩膀,小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要这样说的?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现在那些老学究分明都是那么想的,我自然要跟你提前沟通清楚。万一回头你跟我立场对立,岂不是很麻烦。” 谢衍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没良心的丫头。” 骆君摇有点心虚,如果真的因此跟谢衍分手了,她还是有点难过的。 “那…我也没有瞒着你,都跟你说了我要干什么,你没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骆君摇道:“你以后不能站在太后还有那些老古董一边,反对我。” 谢衍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摇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做不成白靖容那样的人。” 不是说她不如白靖容聪明能干,而是从性格到想法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白靖容若是遇到一样的问题,可不会像她这样傻乎乎地直接说出来。 无奈地摩挲着她因为缺氧而微红的娇腮,谢衍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骆君摇翻个白眼,抬手拍开他的手,“我当然是最聪明的。” 谢衍笑着点头道:“是,摇摇最聪明。”白靖容那套在他这里不好使,但他却对她无可奈何,可见她确实很聪明,至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骆君摇笑颜如花,一手勾着他的肩膀,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等我赚了钱都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去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啦。” 谢衍一怔,低头与她对视,只见那双眼眸纯澈含笑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好一会儿,他才轻笑了一声,低头将额头靠着她的额头道:“好,那我等着摇摇的钱了。” 虽然谢衍表明了不反对,骆君摇还是认真地跟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以及未来愿景,并表示自己会尽快拿出一份完整的计划给他看,争取得到摄政王殿下真心诚意的支持,而不是因为她的原因给予的纵容。 谢衍原本确实认为骆君摇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想要自己经营一些产业。毕竟摄政王妃虽然地位尊贵,但若只是当一个被娇宠着只会玩乐的王妃并不能得到人们真心地认可和尊崇。上雍的贵妇们热衷举办各种宴会活动,而摇摇想要经营一些产业顺便做些善事帮助贫苦人家的女子并无不可。 听完了骆君摇的说明,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想要做得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并没有开玩笑,就如她所说的,恢复安澜书院昔日的荣光以及从前女子的地位权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谢衍没有给她泼冷水,而是认真地告诉她,会等着她的计划。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第二天一早骆君摇出城去了安澜书院。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找其他人商量这件事,而是有些事情要请章竟羽帮忙。 骆君摇虽然并没有在安澜书院待过几天,但是因为谢安澜的原因她对这个地方还是颇有些特殊感情的。她到达的时候武道院的姑娘们正在后面的演武场上骑术课,她便站在场边看着。 章竟羽让几个姑娘自行练习,又嘱咐旁边的人照看好,然后才快步走到了场边。 “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连忙一把扶住她,道:“章先生,您这么客气我不习惯。”章竟羽笑看着她道:“你现在是摄政王妃,礼不可废啊。” 骆君摇摆手道:“这里是书院,那先生就是我的老师了,这些繁文缛节就算了。您要是这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话。” 章竟羽饶有兴致地扬眉,“这么说,王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确实有点小事想要劳烦先生。” “说说看。”章竟羽悠然道。 骆君摇道:“我想借书院收藏的一批书,另外…先生认识的人多,如果能给我介绍几位老师就更好了。” 章竟羽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问道:“你想要什么书?什么老师?” 骆君摇道:“藏书馆丁字区里所有的书我都要。”见章竟羽要说什么,她连忙道:“我发誓一定还!要不让我抄一份副本,保证三个月内原本全部归还?” 章竟羽笑道:“丁字区都是很久没有人看的杂书,借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找山长批准才行。你又要找什么老师?” 骆君摇见有戏,眼睛一亮道:“精通九数、女红、商道、律法、农桑,甚至科考等等,都要!” 章竟羽一时沉默,打量着骆君摇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骆君摇无辜地望着她,“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好一会儿章竟羽才摇摇头道:“没有,这些人可不好找。你既然说是想要找老师,难不成也想要办个书院,跟安澜书院打擂台?”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对教书育人不感兴趣,只要先生愿意教几个学生就行了,男女不拘。当然…若是女子更好。”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还是挺烦人的。若是弄几个男先生回去,别人愿不愿意教且不说,她很怀疑有几个愿意学的。 章竟羽笑了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骆君摇连忙跟了上去,“先生,帮帮忙嘛。” 章竟羽侧首看了她一眼道:“原本我觉得武道院就你最爱胡闹,没想到成婚之后你想法倒是多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 骆君摇道:“自然是我呀,他那么忙哪里有空管这些?” “摄政王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 章竟羽道:“你想要的人我可以帮你找,书我也可以帮你去跟山长说。但是你也得帮我办一件事。” “先生你说。”骆君摇道。 章竟羽叹了口气道:“太后明年想要取消武道院,你知道吧?” 骆君摇点头,“老师想要我阻止太后?”这自然跟她原本的计划不冲突,她本来就要阻止啊。 章竟羽道:“我希望你担任武道院的院长。” “……”骆君摇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先生,我不想教书。”她看起来像是喜欢教书育人的样子么?她要是这么好为人师还找什么老师,自己上就行了。 章竟羽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没人要你教书,我还怕你误人子弟呢。” “那是什么意思?”骆君摇问道。 章竟羽道:“挂个名就行了,有摄政王妃的名号在,武道院或许不会那么快湮灭。” 骆君摇想了想道:“先生,我觉得您这样的想法解决不了问题啊。” “哦?” 骆君摇道:“武道院甚至是其他院没落,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前途啊。玲珑院的姑娘们学成之后就是权贵间认证的标准名门媳妇,武道院的姑娘们学出来能干嘛?就算她们想去当捕快,当小兵,也没人要她们呀。” 章竟羽挑眉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骆君摇道:“所以,咱们得先解决学生的未来这个问题,如果在武道院也有前程,自然会有人来呀。” 章竟羽冷笑一声,“那你有办法让朝廷不要约束女子么?”前朝安澜书院兴盛是因为朝廷对女子相对宽松,女子可以自立女户,可以抛头露面经商,可以在医馆坐堂,可以当女官,可以上战场,可以跟男子一样成为有名的诗人画家,现在的大盛可以么? 骆君摇说得对,安澜书院如今几乎只剩下玲珑院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别的已经不被需要了。 骆君摇道:“可以试试。” “大言不惭。”章竟羽没好气地道,“小姑娘别凭着一腔热血乱来,这些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就算是摄政王也无可奈何。如今朝野上下并不太平,你别给摄政王惹事。” 对女子的约束从东陵末年就渐渐兴起了,高祖和先帝本身并没有想要恢复古时礼制的意思,却还是渐渐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什么? 骆君摇道:“章先生认识白靖容吗?” 章竟羽微微蹙眉道:“不认识,听说她从前倒是来过上雍,不过那时候我还小。” 骆君摇道:“先生您看,那位容夫人这么多年了还在兢兢业业搞事,我这怎么也算是个积极向上的目标吧?您难道不应该支持一下,说一点鼓励的话么?” 章竟羽笑道:“恐怕在那些老学究眼里,你比白靖容还要大逆不道。” “怎么会?”骆君摇道,她可是好人。 章竟羽道:“白靖容只想自己获得权位,就算那些人斗不过她真让她成功了,等她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你却想要鼓动别的女子一起跟男人争夺权位,你说他们更讨厌谁?” 骆君摇道:“这么严重吗?” 章竟羽笑道:“历朝历代奸妃妖后也不少,但是你可知道那些老学究最讨厌的是谁?” “是谁呀?” “谢安澜。” 骆君摇道:“可是安澜书院还是流传了这么多年啊,他们这些年也只能潜移默化,说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们的想法。” 章竟羽道:“安澜书院能长久,是因为当年那位东陵睿王和睿王妃在位时间不断,而且之后两代君主前后七八十年都表明态度支持安澜书院。时间久了,树大根深自然也就不好动了。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比如现在。如果摄政王支持你,你或许也能做一些改变,但是摄政王能掌权多久?你又如何保证下一代下下代不会继续走回头路?并不是你改变了现在就算成功,没有人坚持的话也只会重新回到现在。” 骆君摇道:“那就什么都不做吗?” 女子地位之所以会倒退,其实更多的还是如今的生产力不够。重体力劳动时代,女子客观上无法完全脱离男人生存,一旦上位者态度改变情况就会急剧恶化。 但是这是会进步的,所以哪怕轮回也不会是永远。 章竟羽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笑了一声道:“你说得对,你可以试试。毕竟,你也是摄政王妃么。” “那…先生你会帮我吗?” 章竟羽道:“我刚才说的事情呢?” 骆君摇点头道:“成交!”挂个名又不碍事。 章竟羽道:“好,先跟我去见山长吧。”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跟着章竟羽去见安澜书院的山长,一边往外走章竟羽一边道:“其实,若是太皇太后身体还好,你可以去请太皇太后帮忙,她一定会帮你的。” 骆君摇有些黯然,“太皇太后现在哪里能操心这些?” 章竟羽想起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也只能叹了口气,便是她之前进宫探望太皇太后,不也不敢那这事打扰太皇太后么? 想要取消武道院的从来都不是太后一个人,而是她所代表的一群人。 就算太皇太后亲自下旨阻拦,太后若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武道院开不下去有的是法子绕过太皇太后的懿旨,又何必再让老人家劳神呢? 242、你怕死? 中午用膳的时候,骆君摇被沈红袖几个拉着一起去了粟玉堂。 即便是用膳的时间粟玉堂里也依然十分安静,两院的姑娘们各自围坐在桌边,端庄优雅地用膳。只偶尔才低声私语几句,绝不会打扰到旁边的人。 骆君摇刚刚跟安澜书院的山长谈好了借书的事情,章先生又答应帮她找老师,她此时的心情十分不错。 不过……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姑娘,骆君摇默默地将自己可能将要挂名武道院院长的事情连着美味的饭菜一起咽了下去。 还是回头再说吧,在这里说恐怕会惊起一片叫声,影响不好。 “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沈红袖瞥了她一眼,小声问道。 骆君摇摇头道:“没什么,好久没吃粟玉堂的饭菜了,有点想念。” 闻言,梁疏风忍笑道:“你还有这个爱好?我一点儿也不想吃了。”粟玉堂的饭菜其实很好吃,但是她们已经吃了好几年了。骆君摇摇头叹息道:“你不懂,这种感觉只有等你真正离开这里之后才会明白的。” 宋琝低笑道:“疏风今年过完就要离开了。” “嗯?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骆君摇有些惊讶。 梁疏风瞪了她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不仅是我,还有红袖。你也知道我早就定了亲了,红袖过完年就十七了,沈将军和夫人也在给她物色婆家。” 赵思思有些担心,“那岂不是…明年就只剩下敏敏,我,还有惠惠了?” 梁疏风叹了口气道:“你和敏敏也待不长。”这两个年龄也不算小了。 徐惠举起小手道:“还有我,我还要待好几年呢。可是……”徐惠乖巧可爱的小脸也纠结,“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骆君摇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道:“别担心,怎么能让惠惠一个人待在这里呢?一定还会有新的小伙伴的。” 徐惠点点头,“嗯嗯。” 小孩子就是无忧无虑,其他人却没这么乐观,在徐惠之前就有两年武道院一个新人都没有,徐惠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若是彻底没有人想要进武道院了,就算太后什么都不做武道院也已经名存实亡了。 “上午你跟章先生谈什么呢?”宋琝坐在骆君摇身边,低声问道。 骆君摇笑道:“我请章先生帮我借一些书。” 宋琝微微侧首思索了一下,“丁字区?” “你知道?” 宋琝道:“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那里面的书我看过一些。” 骆君摇点头,宋琝看过她并不意外。 那里面都是一些被读书人归类于奇技淫巧或者粗鄙之学的书籍,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其实这些才是更有用的东西。相对的对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子来说,琴棋书画才是没什么实用甚至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技能。 宋琝既然想离开上雍,连学武防身都想到了,这些自然不会不看。 两人正说话间,苏蕊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骆君摇苏蕊怔了一下,才缓步走了过来。 “苏蕊姐姐。” 苏蕊笑了笑,“没想到你今天竟然来了书院。”苏蕊虽然笑着,眉宇间却有几分黯淡,甚至是有些憔悴。 骆君摇道:“有些事情跟章先生商量,苏姐姐怎么来这么晚?” 苏蕊道:“耽搁了一会儿。” 粟玉堂的侍女很快将苏蕊的饭菜送了过来,苏蕊显然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汤便放下了。 一抬头,就看到骆君摇正托着下巴望着她。 苏蕊笑了笑道:“不用担心,许是有些积食。” 苏蕊明显是有心事,但她不想说骆君摇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只得点点头道:“那下午若是饿了,吃些点心吧。” 苏蕊笑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用过了午膳,一行人从粟玉堂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阮月离正好走在她们前面,依然是独自一人形单影只的模样。 几人立刻都想起了阮家的事情,阮家这事儿也实在很难说是喜事还是丑闻。 按说嫡长大公子死而复生,自然是喜事,偏偏这位大公子一露面就给阮家送了个大礼。 不管对阮相来说这到底是喜还是悲,对阮家三兄妹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阮月楼这个丞相嫡长子一下子变成次子不说,雪崖公子背后的鸣音阁也让人颇为忌惮。 “阮家那位大公子……既然阮相认回来了,是不是也要办个宴会什么的?”沈红袖低声问道。 梁疏风摇头,“恐怕近期都不会吧,那晚的事情闹得有些难看……”短期内阮家恐怕不想举办任何宴会了。 苏蕊看了看阮月离的背影,蹙眉道:“阮家往后只怕不会太平,你们……”苏蕊看了看几个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家里若是想结亲,最好还是绕过阮家。” 在场的还没定下婚事的只有沈红袖宋琝和赵思思,还有一个年龄不足的徐惠,沈红袖笑道:“我家可攀不上丞相府的门第。” 宋琝若有所思,喃喃道:“那可不好说啊。” “什么意思?”赵思思和沈红袖齐齐看过去。 宋琝摇头道:“没什么,阿蕊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必要…还是别掺和阮家的事儿了。” “可惜了雪崖公子的俊美风姿啊。”这自然是玩笑,不必有人提醒她都觉得自己跟那位雪崖公子不是一路人。 宋琝淡笑道:“有时候花儿越美,越是有毒。” 告别了众人,骆君摇出了安澜书院登上了回城的马车。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骆君摇坐在马车里撑着额头打盹。奈何坐在旁边的秦药儿仿佛是被人在身上放了痒痒药,动来动去没有个消停。 骆君摇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坐垫上有针?” 秦药儿鼓着腮帮子,道:“我闻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 骆君摇仔细辨别了一下,什么也没闻到。 “什么气息?”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眼底闪烁着光芒,“仇人和人渣的气息!” 骆君摇一怔,很快反应过阿狸,“毒蝎?” “嗯!”秦药儿点头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秦药儿,你倒是机敏!” 马车缓缓停下,骆君摇揭开帘子出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路边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两人正是那日跟着白靖容来摄政王的带刀青年和毒蝎穆萨。 骆君摇挑眉道:“你们家容夫人要见我?” 穆萨皮笑肉不笑地道:“摄政王妃很聪明,夫人有请。” 骆君摇嗤笑道:“她想见我就得让她见么?” 站在路边的几人脸色都是一沉,那带着刀的青年脸色看向骆君摇的眼神更是夹带着怒火。 显然这些人都是白靖容的脑残粉。 骆君摇轻哼一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路边的几个人,“要见就让她自己过来,本王妃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样子!” “你找死!” 那黑衣青年忍不住拔刀想要上前,骆君摇朝他挑眉一笑,抬手就将一个东西掷了出去。 黑衣青年冷笑,不屑地朝着那东西一刀劈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除了轻功极高的穆萨先一步退开只被炸到了衣摆,剩下几人几乎无一幸免都波及了。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格外狼狈。 首当其冲便是那黑衣青年,他手中的刀已经脱手落在了几步远的地上,刀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痕。他反应再快毕竟也距离爆炸不过一臂之远,除了及时护住了头脸,整个人几乎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穆萨眼神冷冽,“摄政王妃好狠毒的心思!” 骆君摇道:“蕲族和大盛是敌国,你们带着几个人在野外拦截本王妃,他还想拔刀。本王妃现在怀疑你们想绑架我要挟王爷和我爹爹。” 杀伤力不大够,果然黑火药是很难同时兼顾体积和效果的,而且稳定性也不大好。如果是黄色火药的话…… 骆君摇摇摇头,决定暂时先不思考这种问题。 “你血口喷人!”穆萨怒道。 骆君摇耸耸肩:“你高兴怎么想怎么想吧。”那黑衣青年两次见面表情都十分不善,眼底分明是有仇恨和杀意。再加上目前上雍多了好几个她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高手,怎么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穆萨脸色阴沉,微微眯眼神色危险地盯着骆君摇。 秦药儿从马车里探出个头,目光紧紧地盯着穆萨。 穆萨自然也看到了秦药儿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忌惮,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移开了眼睛。 “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跟王妃聊聊,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白靖容的声音从路边的树林里传出,片刻后便看到她带着人缓步走了出来。 看了看地上狼狈的人,白靖容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将受伤的人带走。然后才抬头看向骆君摇,“王妃何必如此?” 骆君摇道:“容夫人有什么事不能在摄政王府说?你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你也知道,女孩子都很胆小,我一紧张就容易出事。” 白靖容笑道:“王妃放心,我不会这么不识趣,在上雍对摄政王妃动手的。更何况…摄政王在你身边放了这么多高手,我就算想动手也不成啊。” 她说话的功夫,冷霜和叠影已经出现在了马车旁边。 两人向骆君摇拱手行礼,冷霜目光幽冷地扫了白靖容一眼,很快便垂下了眼眸沉默地站在叠影旁边。 “既然如此,夫人这是想跟我玩游戏?”她含笑扫了一眼正被人从地上抬起来的人,笑道:“是挺好玩的。”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王妃对我敌意太大了,我只是觉得…城里未免有些拘束,倒是城外风景秀美,又无人打扰,想请王妃喝杯茶闲聊一会儿罢了。” 骆君摇扫了一眼四周,虽然还算不上是草木凋零却也难掩入冬之后的萧索。再加上这微寒的天气,骆君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表示她没看出来哪里秀美了。 骆君摇道:“我恐怕没时间跟夫人喝茶,夫人若是非要跟我聊的话,就上来吧。” “夫人!”穆萨低声道,目光警惕地看了骆君摇一眼,显然是怀疑骆君摇的用心。 骆君摇心中暗道:我就是请她上车你就怀疑我不怀好意,那我炸你们这些半道拦路的,一点儿也不冤啊。 白靖容抬手拍了下穆萨的胳膊,对骆君摇笑道:“那就有劳王妃带我一程了。” 骆君摇朝她笑了笑,转身进了马车。 片刻后,白靖容果然也进来了。 骆君摇对秦药儿道:“药儿,你去外面坐一会儿。” 秦药儿瞪了白靖容一眼,才钻了出去。 白靖容笑道:“这姑娘似乎也对我很有敌意,不过…大盛的人皆是如此,我也早就习惯了。” 骆君摇直入主题,“有什么事值得让容夫人专程在这里等着我?” 白靖容嫣然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王妃跟别的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白靖容道:“我觉得…你不像别人那么讨厌我。”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确实不大讨厌你。”不等白靖容说话,她又继续道,“我也不讨厌刚才那个傻子。”但不妨碍我正是他,拿刀劈炸弹,可不是傻子么? 白靖容叹息道:“这些日子上雍皇城里那些人背地里是怎么辱骂嘲弄我的,王妃都听说过吧?其实我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我的,他们再怎么恨我又能如何?不过是一群无能又无用的酸儒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人罢了。还有上雍这些贵妇贵女,一个个……她们也只敢在暗地里嘲讽我罢了。” 骆君摇微微偏头看着她,不大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白靖容看着她,问道:“王妃觉得呢?” 骆君摇道:“我觉得什么?” 白靖容轻声道:“王妃也觉得女子不该想要权力?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守在后院相夫教子,看着男人三妻四妾还要故作贤良么?” 骆君摇摇头,白靖容笑道:“我从小便知道,我的才智能力并不比男人弱,凭什么我要遵从什么闺训,早早嫁人生孩子?但是…这个世道是不会有人给我机会的,所以,想要只能自己去争取。” 骆君摇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呢?” 白靖容望着她,“你是骆大将军的爱女,如今又是摄政王妃,难道你就甘心这样当一个让谢衍娇养着宠爱着的小王妃?你分明还可以做得更多,不是吗?” 骆君摇觉得有些荒唐,“容夫人…你该不会是想要策反我吧?” 白靖容道:“这怎么叫策反?只是合作而已。诚然,谢衍如今身份尊贵,让人也只会捧着你,但摄政王毕竟不是皇帝。有朝一日,小皇帝是会长大的,朝堂里那些保皇党自然也会越发壮大。自古以来…摄政王和亲政的小皇帝,有几个能相安无事的?” “所以?” “我知道谢衍对你很好,你也很喜欢他。难道你不想帮他让地位更加巩固一些么?”白靖容低声笑道,那声音里仿佛带着无限的魅惑,引得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思考。 白靖容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低声呢喃道:“摄政王妃哪里有皇后好听?你说是不是?” 骆君摇突然伸手握住了白靖容保养极好的右手,白靖容一愣低头一看骆君摇已经将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圆球,白靖容脸色不由微变,想要收手却被骆君摇牢牢握住。 骆君摇抬头对她微笑道:“容夫人,你说这个东西如果炸了,我们俩谁能活下来?” “你开什么玩笑?”白靖容不敢置信地看向骆君摇,她自问并没有说什么足以惹怒骆君摇的话,这位摄政王妃显然是不按理出牌。 骆君摇微笑着强迫白靖容的手指包住了那颗火雷球,道:“没啊,我就给夫人看看我新做的小玩意儿,谁知道会炸了呢。” “你也未必能逃得掉!”白靖容道。 骆君摇笑道:“机会总比你大一点,要不试试?” 白靖容脸色难得有些苍白,“我不信你敢,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君摇认真地打量着白靖容,笑吟吟地道:“我懂了,原来…容夫人你怕死。” “谁会不怕死?”白靖容看着骆君摇的眼神有些冷,沉声道。 骆君摇摇头道:“不对,你特别怕死,因为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若是死了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你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就算死了都想要从地狱里爬回来。所以你身边才会有那么多高手,就是害怕被大盛高手刺杀吧?” 白靖容已经恢复了从容,她毕竟不是一般人,骆君摇这点小把戏吓不到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将火雷球从白靖容手里拿开,笑道:“容夫人既然怕死,就别来惹我,我真的会杀人的。无论你想要算计什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去找阿衍吧。”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收回被骆君摇握住的手,看着骆君摇的眼神仿佛有几分失望,“我以为你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俗人。大盛女人就是自己不争气,活该被男人踩回泥里。” 骆君摇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容夫人,中原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样劝我,是没用的。” “罢了。”白靖容淡淡道,“王妃就当我今天没来吧。” 说完她抬手敲了敲马车的车厢,“停车!”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白靖容起身对骆君摇道:“王妃,你现在还年轻,还有骆云给你当靠山。若是有一天骆家不在了,你也年华逝去谢衍对你宠爱不在,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说完也不理会骆君摇的反应,白靖容低头钻出了马车。 243、朽木不可雕 白靖容出去,秦药儿立刻就钻了进来,跟她一道的还有冷霜。 等到马车重新向前驶去,秦药儿才吁了口气,道:“王妃,您千万别听那个女人的,她不是好人!” 骆君摇失笑道:“因为她跟毒蝎是一伙儿的么?”秦药儿连连点头,点了几下才觉得不对连忙又停住,道:“才不是!她就算跟毒蝎不是一伙儿的,也不是好人!”这世上难道还有人觉得白靖容是好人么? 骆君摇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听她的。”秦药儿这才松了口气,如果王妃也跟那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她会很难过的。 骆君摇看向冷霜,有些好奇,“你们怎么来了?” 冷霜道:“听说白靖容一早带着人出城了,王爷猜测她应当是想要找王妃,就让我和叠影跟过来看看。” 骆君摇道:“那位容夫人是聪明人,不会在上雍对我动手的。” 冷霜淡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或者说关心则乱,即便是王爷那样的人也不能免俗。谢衍自然知道白靖容不敢对骆君摇出手,却还是不得不以防万一派了叠影和冷霜过来。 骆君摇也明白这个道理,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我太弱了。”武功什么的一时半刻是不能指望突飞猛进了,防身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 “王妃已经很厉害了。”冷霜真心地道。 王妃还未满十七,但是听叠影袭影所说,身手却着实不弱。听说王妃早年习武并不认真,年龄更是个硬伤。要让她跟余沉曲放这些人比,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骆君摇叹气,她对自己的实力也还算满意,奈何敌人太强悍啊。 宽阔的官道边上,白靖容一行人站在路边目送摄政王府的马车离开,穆萨忍不住道:“夫人,就这么放她离开?” 白靖容叹气道:“原本就只是想跟她聊聊,不放还能如何?”穆萨不语,白靖容看了他一眼道:“上雍不是别的地方,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 穆萨道:“大盛人分明是故意拖延谈判,夫人若是长期滞留上雍,恐怕……” 白靖容笑道:“不必担心,不会拖得太久的,大盛人也未必想看到我们久留在上雍。家里有阿湛和阿擎,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们自己不是也有事情要做么?” 穆萨皱眉道:“但是这些天过去,依然没什么消息。夫人…消息真的可靠么?” 白靖容轻笑道:“若是不可靠,我怎会亲自走这一趟?先前确实没什么消息,不过…这两天我倒是有了一些线索。阿沉的伤如何了?” 穆萨轻哼了一声,明显有几分不爽,“没有伤到要害,用了最好的药,已经好了不少了。半个月内,想必能恢复个八成。” 白靖容点头道:“那就好,辛苦你了。” 闻言穆萨阴沉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辛苦,能为夫人分忧就好。” 白靖容回头看了一眼前方已经远去的马车,轻叹了口气道:“骆云的女儿年纪虽小,却不是容易说动的。说不得还是要从宫里那个身上入手。” 穆萨有些嫌弃地道:“那女人恐怕不堪大用,蠢得很。” 白靖容笑道:“蠢是蠢了一些,所幸她的身份便可以一当百了。” 马车进了城,骆君摇思索了一下,吩咐车夫不直接回府而是去另一个地方。 车夫也不多问,按照骆君摇的吩咐准确地将人送了过去。 绮罗坊是上雍皇城中一个不起眼的绣坊。开在城中一个不大起眼的位置,规模也是不大不小,出售的商品算不上极好也不算差。 每日进出来往的都是皇城中一些普通百姓或者略有小钱的人家。绣坊的掌柜是一个三十出头容貌娟秀带着几分书香气的妇人,绣坊中还有一对年过五旬的老夫妇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三人是一家三口,据说是当初逃难来了上雍被女掌柜罗娘子收留的。、 今日绣坊依然一如往常,时不时有顾客进出,也有拿着自己的绣品过来售卖的女子。 罗娘子趁着空闲坐在柜台后面,拿起放在一边做了一半的女红又刺了几针。 这时门口又有人进来了,在外面擦桌子的小姑娘连忙迎了上去,“贵客里面请……”小姑娘后面的话却停住了,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罗娘子抬起头看过去,就见三个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姑娘年纪不大却挽着已婚女子的发髻,容貌精致美丽,眉眼灵动,笑颜如花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愉悦。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姑娘同样不俗,那高挑一些的女子神色稍冷,似乎带着几分异族血统,却分明是个大美人儿。那娇小的绿衣少女,容貌虽不及另外两人,却也是个鲜活灵动的小姑娘。 最要紧的是,这三个姑娘衣着装扮皆是不凡,显然不像是会进出她这小小绣坊的人。 到底来者是客,便是对方进错了门,做生意的也不能不热情招待。 罗娘子放下手中针线,含笑道:“几位贵客里面请,不知想要些什么?” 骆君摇走到柜台前,看了看摆放在她身后的各种布料绣品,目光落在了那尚未完成的绣品上,“掌柜好绣工。” 罗娘子笑道:“夫人谬赞了,只是一点糊口的本事,入不得贵人的眼。”她既然是做绣坊生意的,自然也是有些眼力的。只这位姑娘身上的衣服,那绣工就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实在是当不起对方一声称赞。 能穿着这样衣衫的女子,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富贵之家了。 骆君摇笑道:“听说夫人姓罗?” 罗娘子笑道:“是,我娘家姓罗,夫家姓喻。”这些都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罗娘子也不隐瞒。 “喻这个姓氏倒是少见,那尊夫……” 罗娘子眉间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相公是行伍出身,早些年……便没有回来。” “抱歉。”骆君摇连忙道,心中却暗骂喻明秋是个胆小鬼,竟然还没有回来! 罗娘子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摇头笑道:“没什么,好些年前的事儿了。夫人可还要看些什么?” 骆君摇随意点了几样,趁着罗娘子转身去拿,突然又问道,“女子独身一人终究是艰难,夫人可曾想过再找个依靠?” 罗娘子拿东西的手一顿,立刻想起了昨儿和今早登门来想要给自己做媒的媒人。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在心里暗笑自己荒谬。 这位夫人虽然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但年纪却尚小,显然也是个新妇,怎么会有给人做媒的爱好?更何况,这夫人明显非富即贵,跟她又素味平生,如何就跟那些人联系到一起了? 罗娘子取过骆君摇点的绣品转身放到柜台上,笑道:“我如今日子倒还过得去,又是这个年纪了,就不想那些了。” 骆君摇笑了笑,道:“罗姐姐正当盛年,自己又能干,倒也不必太过拘着自己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罗娘子有些怔忡,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骆君摇也不多提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道:“罗姐姐可有想过将绮罗坊做大?” 罗娘子笑道:“哪里那么容易?不过是些小本生意,图个养家糊口罢了。” 骆君摇道:“实不相瞒,我有意开一个工坊,正想要找人合作呢。方才恰好看到姐姐这绮罗阁,不知怎么觉得格外顺眼,不知罗姐姐可有兴趣?” 罗娘子一怔,她其实不大相信这种事情会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只是看这姑娘眼神真挚,似乎也不像是戏弄人。 一时间倒是有些踌躇,迟迟没有回答。 她一个女子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性情自然不似外表那般温婉娴静,若说没有一点心动也是不可能的。 骆君摇笑道:“罗姐姐不用着急,我如今也还在筹备的时候,姐姐若是有了决定,不妨来寻我。” 说罢将一个东西放倒了罗娘子手里,罗娘子低头一看,却见那是一块黑色的木牌。 那木牌上雕琢着蟠龙,栩栩如生。木牌中央有一个占据了大半面积的“楚”字。 罗娘子手不由一抖,她自然是见过这个牌子的。 这是…摄政王府的牌子?!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骆君摇,骆君摇笑颜如花,“罗姐姐若是有兴趣,不妨考虑一下,我不是开玩笑的啊。” 告别了似乎有些被吓到的罗娘子,骆君摇心情愉悦地出了门。马车停在另一边路口,骆君摇便带着冷霜和秦药儿漫步走过去。 秦药儿很是不解,“王妃,你为何对这罗娘子如此看重?”还叫她姐姐?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你猜啊。” 秦药儿自然猜不出来,冷霜身为密字营统领之一,原本虽然不知道罗娘子的身份和跟喻明秋的关系,却多少能猜出一些的。 三人走到马车旁边,骆君摇却没有上车,而是朝四周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还不出来吗?” “……” 片刻后,一个人沉默地从街角走了出来。 喻明秋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这样的装扮在大街上其实挺显眼的,来往的人都免不了往他身上瞟几眼。再加上他还少了一条胳膊,自然就更加惹人注意了。 但喻明秋显然并不在意,他这模样一看就不好惹,普通人也不会自讨没趣上前去打扰他。 骆君摇笑看着在自己跟前站定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你是去那边,还是跟我回去?” 喻明秋不答,也不走。 骆君摇耸耸肩表示明白了他的选择,自顾自登上了马车,喻明秋果然也了进去。 在马车里坐定,喻明秋才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骆君摇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喻将军,你到底在怕什么?”就算近乡情怯,觉得对不住妻子,这都好几天也差不多了吧? 喻明秋不语,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你还要罗姐姐这个媳妇儿吗?” 喻明秋嘴唇动了动,骆君摇看出他说了个“要”。 骆君摇偏着头道:“那不管你怕什么,不早晚还得去见她么?怕又解决不了问题。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喻明秋定定地望着她,骆君摇道:“你就什么都别想,眼睛一闭冲进去,跪在罗姐姐面前求她原谅。她要是原谅了你或者压根不怪你自然是皆大欢喜,她如果不原谅你……你可以继续努力嘛。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啊?” 喻明秋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年纪小果然是什么都想得开,只要一鼓作气往前冲就是了。 喻明秋问道:“王爷回京不过三月,他在感情上应当不是会如此主动的人,难不成当初是王妃先向王爷表白的?”喻明秋觉得以这位小王妃的性格,还真做得出来。 骆君摇笑道:“对呀,我直接告诉他我喜欢他,问他愿不愿娶我。” “……”喻明秋唇角忍不住抽了抽,“王爷就答应了?”摄政王殿下这媳妇儿来得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骆君摇摇头道:“没有,他拒绝我了。” “……”不识好歹。 “不过他很快又后悔了。”骆君摇笑道,“然后就换他向我求亲了,一人一次,很公平。” “……”谢衍拒绝了骆云的女儿之后还能这么快求亲成功,且没有被骆云打死。 喻明秋表情有些麻木,虽然他只比谢衍大几岁,却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老了。 骆君摇笑道:“所以,有些事情不怕坚持,也不怕你放弃,怕就怕畏缩不前,犹犹豫豫。你们行军打仗不也讲究一鼓作气么?时间拖得越长,你反而越没有勇气。你想想,你要是回来第二天就去见罗姐姐,说不定现在都夫妻团聚了。” “多谢王妃指点。”喻明秋点头道。 骆君摇期待地望着他,“你要下车吗?” 喻明秋摇头道:“还是先回去吧。” “……”朽木不可雕也。 喻明秋无奈:要回去总也要准备一下,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回到摄政王府,骆君摇不想再理会朽木不可雕的喻明秋,跳下马车便径自往大门口奔去了。 才刚到门口就看到谢衍从大门里出来,“阿衍!” 骆君摇扑上去,正好被伸出双手的谢衍接在怀中。 谢衍低头看看她,又看看从马车里出来的喻明秋,笑道:“不是去安澜书院么?你们怎么遇上的?” 骆君摇瞥了喻明秋一眼,凑到谢衍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衍轻声道:“你不用操心他,哪日夫人没了,他自然会着急的。”其实谢衍倒是有些明白喻明秋为什么不敢回去。没有一个离家多年愧对妻子的丈夫能信心十足地让妻子看到自己如今大不如前的模样。 骆君摇心道,我哪里是想操心他啊。就是觉得号称骁勇无双的喻将军面对夫人的事情上犹犹豫豫让人看着郁闷。 我要是他夫人,知道他回来了还不肯回家,不跪断十块搓衣板是绝对不能好的! 这显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想法的差异。 也或许是立场站位的不同导致的,如果一个美貌女子毁容了,恐怕也未必愿意让丈夫看到自己的模样。 但,如果真的不想放弃,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 “阿衍,你去哪儿呀?”骆君摇问道,不再多说喻明秋的事。 谢衍道:“骆家,去不去?” 骆君摇眼睛一亮,“去!”、 谢衍牵着她的手笑道:“那就走吧。” 大门都还没进,夫妻俩便携手目不斜视地从喻明秋身边走过,又出门去了。 喻明秋看看两人的背影,抬手摸摸自己脸上的疤痕,一时觉得自己格外孤单凄凉。 王妃说得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 他不可能一辈子守在暗处看着妻子,就算他可以,又怎么能真的耽误她的一生? 终究是要一个结果的。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啦,求月票呀o(n_n)o~亲爱的小仙女们,康康我(*^_^*) 244、骆谨言被抓? 看到跟谢衍一起回来的骆君摇,骆云很是高兴。 直接将谢衍抛到一边,拉着骆君摇嘘寒问暖,仿佛他不是前天晚上才刚见过女儿,而是久别重逢一般。见骆云如此冷落女婿,苏氏只能无奈又略带尴尬地向谢衍道歉。 谢衍倒是并不在意,他跟骆云若说要叙什么翁婿情,那还真是没有。骆云若真的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谢衍恐怕才坐不住。 最后还是苏氏将骆君摇拉走,骆云才终于想起来谢衍今天并不是专程带着妻子回娘家,而是有事情要跟他讨论的。于是,骆大将军面容一肃,轻咳了一声施施然带着谢衍去了书房。 苏氏先带着骆君摇去给骆老夫人请了安,骆老夫人对骆君摇倒也还算和善,略问了几句叮嘱了一些话就放她们走了。 骆老夫人确实不大喜欢骆君摇这个孙女,但再不喜欢也是她的亲孙女,她也没想过真的要害她。如今骆君摇都嫁出去,就算因为嫁妆给得太多再不高兴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地。更何况骆君摇嫁得还是摄政王,骆老夫人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继续去针对她。 骆君摇和苏氏也都看得明白,说白了这老太太除了脑子有些拎不清楚总想要揽权,最大的心病就是怕别人占了骆家的便宜。她不喜欢骆君摇除了因为已故的林氏,就是因为骆君摇是个姑娘,早晚要嫁出去。 她讨厌苏氏,是因为苏氏是二婚,跟林氏一样和她抢权还没有给骆家生儿子。她生怕苏氏为了自己的女儿,抢自己孙子的东西。 她这个年纪,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乱子,凡事都有骆云和骆谨言看着,倒也不必她们太过操心。 从荣乐堂出来,苏氏打量着骆君摇笑道:“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看来你在摄政王府过得不错?” 骆君摇笑道:“是挺好的,让母亲担心了。” 苏氏摇摇头道:“那就好,你的事情办完了我也该操心你大哥二哥的事情了。” 骆君摇好奇道:“母亲有什么人选了吗?”如今她也认识不少上雍贵女了,就算不认识也可以打听一下,倒是可以帮点忙了。 苏氏道:“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你也给我参详参详?” “母亲您说。”骆君摇眼睛闪闪亮。 苏氏道:“谨言……我想先看看鲁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还有平江伯家三姑娘。” “咳咳……”骆君摇差点被口水呛到,“敏、敏敏?” 苏氏点头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跟宋三姑娘还是同窗呢。鲁国公府家世要好些,不过我觉得宋家三姑娘更适合做骆家的未来主母。” 骆家如今已经是显贵之极,未来的当家夫人与其选一个身份高贵的,还不如选一个能力出众的。 “君摇怎么看?”苏氏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跟鲁国公家的姑娘不熟,不太知道底细,不过听说她风评不错。敏敏的话……”她的理想是星辰大海,未必想当骆家的大少夫人。 “要不,我先问问她?”骆君摇道,“对了,我大哥怎么说?” 苏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道:“也好,你们关系好私底下问一问也成。你大哥那边,只说让我看着办。”说到这苏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来这“看着办”才是最难办的。 骆君摇皱了皱眉,她先前总觉得大哥好像心里有人了,但这么久了她和二哥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如今大哥这么说,俨然是不在乎娶谁了,难道是她太敏感想多了? “那行,母亲您先别跟平江伯府说这事儿,我先问问敏敏。” 苏氏笑道:“怎么?你觉得人家看不上你大哥?” 骆君摇微笑道:“这个…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算人家看不上大哥,也不能证明大哥不好啊。” “行,回头你给我个信儿。”虽然平江伯府不大可能拒绝骆家,但婚事还是两厢情愿得好。 骆君摇点点头,问道:“二哥呢?” 苏氏笑道:“你二哥就好说,工部侍郎冯大人家的大姑娘,怀安侯家的幺女,还有都察院曹大人的二姑娘,都不错。”相比要成为宗妇的长媳,次媳的人选就广泛多了。 苏氏想了想,“其实跟你玩得好的那几个姑娘,也有几个还没有订婚的,也都不错。” 骆君摇觉得有点头晕,对她来说做媒简直是一件心理压力巨大的事情。怎么算合适怎么算不和?万一她觉得合适但婚姻双方觉得不合适呢?或者原本觉得合适,结果成婚之后才觉得不合适怎么办? 脑子里一时间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最后骆君摇只能虚弱地道:“我好像…不是很懂这些,还是母亲您和爹爹决定吧。你们看中了,我可以帮忙去请她们一起出来玩儿什么的。” 苏氏也不意外,笑道:“你才多大,就是让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毕竟以后进了门就是你嫂子,总不能还没进门就心存芥蒂,那以后还怎么相处?” 骆君摇连连称是,回头一定要多打听一下这些姑娘的消息看看。 “先前我听说,阮家有意和咱们结亲?”骆君摇道。 苏氏神色淡淡的,轻声道:“阮家还是算了,阮家那姑娘倒是个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跟你大哥恐怕处不来,跟你二哥……”苏氏摇摇头,“你二哥心思只怕比不得她。”所以都不合适。 “原来如此。”骆君摇心中暗道:阮家恐怕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二哥。不,现在说不准连大哥都不打算考虑了,如果白靖容给得条件足够好的话。 想到这里,骆君摇倒是有点淡淡地同情阮月离了。 谢衍和骆云进了书房,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还没有出来。骆谨言和骆谨行也没有回来,苏氏只得让人将晚膳送去书房,自己和骆君摇一起吃了晚膳。 两人正坐着用膳的时候,骆谨行匆匆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不好。看到骆君摇先是愣了一下,才道:“摇摇怎么回来了?” 骆君摇抬手朝二哥挥挥,“二哥,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一起?大哥呢?” 骆谨行摇头道:“你和母亲先用吧,我还有事,一会儿要出去一趟。”说完就要告退。 骆君摇和苏氏对视了一眼,骆谨行分明是急着来找苏氏的,怎么又要走了? 苏氏道:“谨行,等等。” 骆谨行只得回头,“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苏氏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呃……”骆谨行看看妹妹,有些迟疑地挠头。 骆君摇望着他,眼神黯然幽幽道:“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果然是嫁出去了二哥就不拿我当自己人了么?” 骆谨行连忙道:“不是!摇摇,二哥怎么会不拿你当自己人呢?只是…这、唉……”骆谨行很是苦恼。 看着二哥抓耳挠腮的模样,骆君摇这才噗嗤笑出声来,道:“二哥,我开玩笑呢。你跟母亲说,我出去走走就是了。” 骆谨行想了想,还是一把按住了要站起身来的骆君摇道:“算了,反正回头你也会知道。而且…大哥也没说不能告诉你。”大哥只说,先不要告诉父亲,他也没想到摇摇今天回来还恰巧和母亲在一起啊。 这也怪不得他对吧? “大哥?”骆君摇惊讶。 “谨言出什么事了?”苏氏也有些诧异,若说谨行有什么事她还不意外,但骆谨言素来沉稳善谋,几乎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们操心的。 骆谨行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大哥把人给打了。” “啊?”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半晌她才有些怀疑地道:“二哥,你说大哥把人给打了?不是你自己吗?” 骆谨行郁闷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骆君摇有些歉意讨好地朝他笑了笑,这也不能怪她呀。实在是骆谨言打人这个事情确实是有些怪异,倒不是说骆谨言不会打人,毕竟骆家大公子是个武将,身手还是不错的。 但骆谨行说的这个打人,显然不是切磋或者是遇到什么坏人了。真的就是…骆谨言把人给打了。 苏氏倒是镇定许多,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骆谨行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就刚才我跟大哥一起从城外回来,我正好看到街边的点心铺子,就想买些点心回来。结果大哥不知看到了什么,跟我说了一句就自己急匆匆地先走了。我从铺子里出去走了没多远,听说另一边巷子里有人打架,就去凑个热闹。然后就……” “是大哥打人?”骆君摇问道。 骆谨行点头,对那被打的倒霉鬼颇有些同情,“那人被打得忒惨,鼻青脸肿鬼哭狼嚎的,十分狼狈。然后…大哥就被五城兵马司带走了。” 骆君摇立刻抓住了关键,“被打的人是谁?”骆君摇不认为自家大哥会随便出手欺凌别人,能让他亲自动手,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骆谨行低声道:“阳信萧氏三公子,萧泓。” “……” 苏氏眉头微蹙,抬手按了按额边,疑惑道:“阳信萧氏,这几年不是没有人在上雍么?这个三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大哥又是如何与他结怨的?” 骆谨行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啊,他们之前压根就不认识什么萧家三公子。 苏氏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先亲自去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吧。”五城兵马司能直接将人扣押,恐怕事情不会小。派家里管事去也麻烦,苏氏想想还是亲自走一趟问得清楚一些。 骆君摇连忙拉住她道:“母亲,还是我跟二哥先去看看吧。” 苏氏摇头道:“不妥,阳信萧家也不是没名没性的人家,若真追究起来这事儿没完,你毕竟是摄政王妃卷进来不好。” 骆君摇道:“大哥始终是我大哥,就算我不去,若真有什么大事儿难道旁人还会觉得我跟骆家毫无关系不成?这大晚上的,衙门里恐怕也不会审案,我们先去看看,问一问大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氏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道:“那好吧,你们快去快回,不要惹事儿。若是不能和解,先问问看能不能让谨言先回来。” 骆君摇和骆谨行连忙应了,双双转身往外走去。 苏氏看着两人离去,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这事儿先别告诉将军。” “是,夫人。” 骆君摇和骆谨行赶到五城兵马司衙门的时候,衙门里果然冷冷清清的。除了负责值夜和巡城的官兵,其他人自然早都回去休息了。 不过骆家的名头还是好用的,骆君摇和骆谨行都顺利见到了骆谨言。 骆家大公子身份不凡本身官职也不低,五城兵马司也并没有苛待他,将他关在了一个冷清却干净的单间里。 两人进去的时候,骆谨言正端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抬起头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二公子,小的就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有什么事尽管唤咱们。”那牢房管事恭敬地道。 骆谨行谢过了对方,那管事立刻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关好了房门。 “大哥!” 骆君摇取下斗篷的帽子,站在铁栏杆边对骆谨言叫道。 骆谨言起身蹙眉道:“摇摇,你怎么来了?”抬头扫了骆谨行一眼,骆谨行缩了缩脖子,朝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骆谨言对弟妹道:“你们先回去,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出去。” 骆谨行惊诧,“不是,大哥你今晚真的要蹲在牢里啊?” 罗谨言道:“有什么问题?” 骆谨行道:“问题大了,我不相信你好端端的会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咱们先跟萧家谈谈啊。就算萧家不肯谈,非得要对薄公堂,你也得告诉大家是为什么吧?” 骆谨言道:“没有为什么,这件事骆家不必插手,我会处理。” “你在牢里怎么处理?”骆谨行问道。 骆谨言瞥了他一眼,骆谨行立刻闭嘴了。 骆谨言不再看他,侧首对骆君摇柔声道:“摇摇,不用担心大哥,你和谨行先回去。告诉母亲和父亲,这件事骆家就当不知道,很快就能解决。” 骆君摇微微蹙眉,看着他不说话。 骆谨言抬手从栏杆中间伸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听话。” 骆君摇只得小声道:“大哥,你真的不先出来么?有什么事情,出去总比在里面好解决。” 骆谨言摇头道:“不用,这事最多两天就能解决,你们也不要再管了,不要去找萧家的人,也不要跟任何人谈起,明白么?” “……”所以你还要坐两天牢?另外,我们并不想跟别人说起大哥打人被五城兵马司给抓了这件事。 骆谨行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骆君摇小声道:“爹爹那里,会生气的。” 如果骆谨言真的毫无理由的打人,就算五城兵马司放了他,回去也肯定要挨打。 骆谨言道:“不用担心,大哥知道该怎么办。你回去一定要劝住父亲,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 骆君摇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骆谨言笑道:“小事一桩,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哦。” 两人都劝不住骆谨言,只得应声离开了。 看到妹妹恋恋不舍的模样,骆谨言心中却是一暖,朝骆君 245、私奔?苏蕊的困扰 出了五城兵马司衙门,兄妹俩站在街边面面相觑。 骆谨行有些犹豫地问道:“就这么回去?”如果让父亲知道大哥在街上打人,不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五城兵马司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父亲肯定会打死大哥的。 骆君摇也有些烦恼,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道:“大哥什么也不肯说!阳信萧家,萧三公子怎么会在上雍?他不是应该在家里准备春闱吗?” “你知道他?”骆谨行有些惊讶。他先前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妹妹竟然知道他明年要参加春闱? 骆君摇道:“知道啊,他是……”骆君摇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顿,微微偏着脑袋若有所思。 骆谨行却急得不行,“他是什么?”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什么,他是萧家三公子嘛,雪阳书院萧雪阳老先生的重孙。”萧泓是苏姐姐的未婚夫,但是…他来上雍按理说应该要第一时间上苏家拜访才是,这样的世家公子上雍城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但好像大家都没听说过萧家人来了上雍的事情。 骆君摇转身道:“二哥,我们先回去吧,你让人盯着这边,别让人对大哥下暗手。” 骆谨行一怔,“不至于吧?谁敢对大哥动手?” 骆君摇道:“五城兵马司肯定不会,但难保别人不会。不然你以为母亲为什么让我们最好先带大哥回去?真是怕大哥受不了苦?”骆谨言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将领,牢房里蹲两天真不是什么大事。 骆谨行这才慎重地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着的。” 两人回到骆家,骆云苏氏还有谢衍果然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们了。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并肩走了进去。 大厅里的气压有些低沉,苏氏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目光示意他们看骆云那边。 骆君摇心中暗道:大哥让他们劝住爹爹别管这事,显然是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爹爹的。 “摇摇,过来。”谢衍含笑朝骆君摇伸出手。 骆君摇立刻展颜一笑,凑到了谢衍身边,留下自家二哥一人孤零零地接受父亲的凝视。 谢衍拉着骆君摇在自己身边坐下,抬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道:“谨言可还好?” 骆君摇点点头,小声道:“大哥说没事。” 骆云轻哼了一声,盯着骆谨行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骆谨行很是苦恼,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大哥又不肯说,爹又要问,他这个老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于是骆谨行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妹妹:摇摇,救命啊。 骆君摇这才想起自家二哥,歉疚地朝他笑笑对骆云道:“爹爹,大哥说这事儿不用我们管。” 骆云脸色有些难看,“不用我们管?” 骆君摇点点头道:“大哥是这么说的,大哥说最多两天他就出来。如果有人问起,爹爹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骆云微微眯眼,他只是看起来粗犷,并不是真的鲁莽冲动。垂眸思索了片刻,他问道:“他为何要当街殴打萧家的人?” 萧家如今在朝堂上虽然没什么势力,但在读书人中名望还是很高的。骆家又是武将之家,本就跟那些文人不对付,闹大了还是挺麻烦的。 骆君摇道:“大哥不肯说。” 骆云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长子的意思。 这是真的不想让骆家插手这件事,只要骆云不插手,这就可以是年轻人之间的冲突而不是骆家和萧家的矛盾。 半晌,骆云沉声道:“行,三天之内他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当他是真的当街发疯。劳资亲自去五城兵马司大牢里收拾他!” 骆君摇和骆谨行都松了口气,幸好爹爹没有马上就冲到五城兵马司去把大哥揪出来打。 因为骆谨言的事,骆君摇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在谢衍怀里翻来覆去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 她这般,谢衍自然也睡不着。干脆倾身覆了上去,又是好一番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夕。 待骆君摇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天亮了。 “王妃醒啦?”骆君摇才刚坐起身来,秦药儿就从外面蹦了进来。 不等骆君摇说话,秦药儿小脸一红立刻捂住眼睛转过身去,“哎呀,我的眼睛。” 什么鬼?骆君摇无语地看了一眼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低头看看自己里衣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这才起身下床。走到一边的梳妆镜前瞄了一眼,骆君摇小脸也不由一热,这才知道秦药儿为什么捂着眼睛。 她脖颈上,锁骨旁,有好几处暧昧的痕迹。 昨晚混乱的记忆瞬间回到了脑海中,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雕花锦绣拔步床,心中对某个已经离开的人恨得磨牙。 飞快地穿好了衣服,骆君摇才招人进来伺候梳洗挽发。 十月底已是微寒,穿的衣服也厚了许多,骆君摇换了一件领子稍高一些的衣服,倒也看不出什么。 骆君摇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兰音给自己挽发,一边问道:“药儿,你方才有什么话要说吗?” 秦药儿忘性也快,听她一提立刻想起自己有事来着,连忙道:“崔老板来了,说有事情禀告王妃。” 骆君摇也想起,早上谢衍离开之前恍惚间好像听他说崔折玉什么的。这才点点头道:“知道了,请崔老板先去看看崔公子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哦。”秦药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传话了。 骆君摇梳洗过后,又匆匆用了点早膳才去了崔子郢暂住的院子。 不过才几日,崔子郢虽然依然消瘦病弱,精神却好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远远地看到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抬头与崔折玉说话,年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见骆君摇过来,姐弟俩连忙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骆君摇笑道,“崔公子这几日可还好?” 崔子郢躬身道:“多谢王妃关心,一切都好。” 骆君摇点头,“那就好,有什么缺了的尽管吩咐下去,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多谢王妃。”崔子郢也知道长姐是有事要跟王妃说,便告退回房休息将院子留给了两人。 骆君摇笑道:“麻烦崔老板亲自走一趟。” 崔折玉摇头道:“我也正想看看子郢呢,哪里就麻烦了?子郢在王府里,有劳王妃照料。”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再说这些客套的虚话。 在桌边坐下,崔折玉轻声道:“昨晚王爷便让人传信,让我们去查了骆大公子和萧家三公子的事儿。这两位…若咱们的信息无误的话,这两位此前确实未曾有过交集。倒是不知道萧三公子是如何惹了骆大公子的。” 骆君摇也不意外,便是前世大都市里遍布天网也还是有查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如今。 “萧三公子是何时入京的?如今住在何处?可曾拜访过什么人家?”骆君摇问道。 崔折玉蹙眉道:“这萧三公子十日前就已经入京了,但是却未曾去萧家在上雍的旧宅,而是在城南租了一个小院。也未曾去拜访萧家在上雍的故旧,倒是前几日,萧三公子去流觞亭见了一个人。” “何人?”骆君摇心中略有猜测,口中却还是问道。 “应当是苏家那位大姑娘。” “应当?”骆君摇挑眉。 崔折玉笑道:“因是事后查的,难免有些麻烦。不过我们将和萧家关系好的人家都查了一遍,那天傍晚确实只有苏家姑娘去了流觞亭一带。而且,头两天,苏姑娘收了一份来历不明的帖子。” 骆君摇点点头,萧泓去流觞亭正好就是阮家寿宴当天,之前苏蕊确实说了有事不能去。 “萧泓来了上雍,不好好上门拜见未来岳家,偷偷约见未婚妻是何道理?” 崔折玉看了看骆君摇,欲言又止。 骆君摇笑道:“崔老板尽管说便是。” 崔折玉轻声道:“我们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那位萧三公子院子里住着个姑娘。” 骆君摇看着崔折玉,崔折玉继续道:“两人关系颇为暧昧。” 骆君摇垂眸思索,苏姐姐昨日看着神色有些憔悴…… 按理说大哥跟萧泓无冤无仇,就算萧泓真的无意间得罪了他,以大哥的性格也必不会直接动手。难道大哥是撞见萧泓……可是,这跟大哥有什么关系啊? 骆君摇托腮思索着,崔折玉也不催她,含笑起身进屋去找自家弟弟去了。 等崔折玉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骆君摇已经不见了,只有兰珍在院子里等着她。 兰珍是替骆君摇传话的。 “王妃说她有事儿先出门一趟,崔老板若是不忙可以多跟崔公子叙叙旧,若是有事便先回去吧。”兰珍道。 崔折玉笑道:“我知道了,姑娘去吧。” 兰珍福身行了礼,告退转身出去。 崔折玉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转身跟弟弟交代了一声,便也出了王府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苏家,苏蕊正坐在房间里抚琴。琴声悠悠,苏蕊美丽的面容却带着几分淡淡地凝重,显然心情并不十分美好。 “姑娘,摄政王妃来了。”听到丫头禀告也是一怔,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她才刚走出院子,骆君摇已经在苏家大少夫人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见过王妃。” 骆君摇上前一把拉住苏蕊笑道:“苏姐姐,私下不必如此客套。” 苏蕊笑了笑,问道:“摇摇是来找我的?” 骆君摇点点头,“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苏蕊点点头,对苏家大少夫人道:“大嫂,我带王妃去我房里。”大少夫人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们关系好,但对方毕竟是摄政王妃,若是招待不周终究是不妥。 骆君摇笑道:“大少夫人不必麻烦,我来找苏蕊姐姐聊聊天,算来是我打扰了。大少夫人如此郑重操劳,以后我可不敢来找苏姐姐了。” 大少夫人也看出来她们关系确实极好,当下也不再多想,只吩咐苏蕊好好招待摄政王妃便笑着告退了。 苏蕊拉着骆君摇回了自己房间坐下,挥退了送来茶水点心的丫头才轻声问道:“摇摇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骆谨言被五城兵马司抓了的事情因骆谨行当时就在场被提前封锁了,五城兵马司自然也要给骆家面子,因此现在外人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骆君摇点点头,道:“昨天我在书院看姐姐心情不大好,今天又没有去书院,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蕊神色有些黯然,却摇头道:“没什么事。” 骆君摇拉着她的手道:“可是因为…萧家三公子?” 苏蕊一怔,有些惊愕地看着骆君摇,半晌才道:“摇摇怎么知道…他来了上雍?你见过他?” 骆君摇不答反问,“姐姐这意思,萧三公子果真是偷偷来了上雍?苏老太傅和苏大人苏夫人都不知道么?” 苏蕊沉默了半晌,方才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你可知…他此来上雍是为何?” 骆君摇不答,心中却有些明白。 萧泓来了上雍却不先上门拜见苏家,而是私底下找苏蕊,总不会是为了跟她成婚。 果然,苏蕊淡淡道:“他是…带着一个女子私奔而来,阳信那边还不知道他来了上雍。” “私奔到上雍?”骆君摇挑眉。这位萧三公子的想法也很有创意,他总不会是忘了上雍如今是苏家的地盘吧?私奔到未来老丈人的地方,当真是想法清奇。 苏蕊淡淡笑道:“他明年还要参加春闱呢,早晚要来上雍的。” 骆君摇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虽然脑洞不小但也推测不出这位萧三公子的想法。 带着女子私奔,几乎等同于悔婚。就这样他还惦记明年的春闱?就算苏家不从中作梗,但只是他私奔的事情只要被人翻出来,殿试他就别想参加了,若是严重一些他这辈子都别想参加科举。 除非,他能在春闱之前,彻底解决这件事。 骆君摇眸光一闪,“苏姐姐,他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想要苏家先退婚?” 苏蕊苦笑,“若是如此,我成全他又何妨?”萧泓不想娶她,她又何必非得上赶着嫁给他?若婚事无法继续,对苏家来说自然是他们主动退婚更有利。 祖父和父兄都不是食古不化之人,苏蕊有信心说服他们。 骆君摇蹙眉,“那他还想要如何?” 苏蕊道:“那女子有了身孕,阳信萧家那边要打下她肚子里的孩子,萧泓才带着她逃到了上雍。他想要让我认下那女子为义妹,明年再带她一起以媵妾的身份嫁入萧家。” 近代虽然已经不流行陪嫁媵妾了,但一些古老的世家也未必没有。 比起普通的妾室,媵妾因一般是新娘的庶出姐妹或族姐妹,地位比寻常妾室高。虽然碍于高祖的旨意依然不能扶正,但古时默认媵妾之子算半个嫡子。 “……”骆君摇半晌没有说话。 苏蕊苦笑道:“你也觉得荒谬是不是?” “姐姐没有答应吧?”骆君摇问道。苏蕊虽然看起来温柔娴雅,但骨子里却不是柔弱可欺的女子。 她不觉得苏蕊会答应萧泓如此荒唐的要求。 确实是荒谬,以如今的风气和苏家的地位,陪嫁媵妾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苏家的嫡女是丑到看不住丈夫才需要姐妹陪嫁?还是苏家非得死赖着萧家这门亲事? 苏蕊道:“我自然不会答应,可是……” “他还有什么底牌不成?威胁苏姐姐不成?”骆君摇问道。 苏蕊低声道:“他手里确实有一些我的把柄,若是不能解决……” 苏蕊这是被萧泓给威胁了? 骆君摇也不知道该不该问那把柄到底是什么,能拿来被威胁的,显然涉及到苏蕊的隐私。 想了想,她换了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苏姐姐就要接受他的条件么?” 苏蕊轻叹了口气,抽出桌上花瓶里的一朵小花把玩着,轻声道:“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就只好解决他了。只是…有些麻烦,需要一些时间和功夫细细琢磨才行。” “……” 246、骆谨言vs萧泓 骆君摇望着苏蕊娴静美丽的笑颜,觉得自己为她担心属实是想多了。 “苏姐姐有计划了?”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苏蕊道:“看他想怎么做吧,毕竟也还是有些风险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跟萧家撕破脸。”苏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足以与全天下对抗的勇气,能和平解决自然是尽量不冒险呗。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骆君摇道。 苏蕊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谢谢你,我会的。”说完,苏蕊有些严肃地看着骆君摇道:“摇摇,你今天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骆君摇有些惊讶于苏蕊的敏锐,思索了一下才问道:“姐姐昨天有没有见过萧三公子?” 苏蕊摇头,肯定地道:“没有,昨天我在书院,傍晚回来直接就回府了。而且,我跟萧泓说了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过两天才会答复他。他不想让苏家知道他来了上雍,不会随便出现的。出什么事?” 骆君摇迟疑不语,苏蕊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道:“如果跟我有关,一定要告诉我。”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算是跟你有一点关系,萧泓过两天恐怕见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苏蕊不解道。 “昨天我大哥把他给打了。” “什么?”苏蕊也是一惊,她是见过那位骆家大公子几次的,直觉他不像是那种会随意对人动手的人。或者应该说,就算真的有人招惹了他,他也不像是会冲动到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人。 骆君摇有些郁闷,“大哥昨晚被关进五城兵马司了,他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苏蕊也是一脸疑惑,思索了一下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多余,这对骆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真要解决也不难,哪里用得着苏家帮忙。除非事情真的很严重需要苏家牵线调停,否则这种事骆家应该希望私下解决。 苏蕊想了想,“要不然…我去萧泓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千万别,我大哥说他两天就能解决。那萧泓看起来人品不怎么样,万一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我原本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萧家还有那位萧三公子为人如何,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追求爱情可以,但是你又放不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还要强拉着另一个无辜的女子为你的爱情买单,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而且他私下要挟苏蕊,如果苏蕊答应了又不敢告诉苏家原因,苏家也会对苏蕊不满。到时候苏蕊可不仅是被外人嘲笑,连娘家都会对她不满了。 这萧泓能想到要挟一个从小跟自己订婚的姑娘,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敢……” 骆君摇扯着她的衣袖道:“苏蕊姐姐,你千万别去找那个萧泓套话。真的,之前你答应跟他见面的事情最好也多做防范,那种人…你若是拒绝了他,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骆君摇再三叮嘱,得到苏蕊不会去找萧泓的保证方才放心下来,又和苏蕊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告别了苏家,骆君摇直接转道去了五城兵马司。 在牢房里蹲了一夜,骆谨言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模样,看来五城兵马司确实没有薄待他。 “大哥。”骆君摇笑眯眯地朝骆谨言挥手,“昨晚过得如何?” 骆谨言微微挑眉,“摇摇,你怎么又来了?” 骆君摇看看身后,走到关着骆谨言的牢房门口,从头上抽出一支小簪咔嚓几声就将锁给捅开了。看着骆君摇面带得色地跨进来,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骆君摇将小簪插回头上,拍拍手道:“无师自通。” 骆谨言也不追究,只是问道:“不是说了我没事么?你又来做什么?” 骆君摇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道:“我担心大哥呀,来看看你嘛。对了,我刚刚去见了苏家姐姐。” 骆谨言垂眸,“你去见她做什么?” 骆君摇微微偏头打量着他,“你还没有问我,去见哪个苏姐姐。” 骆谨言挑眉笑道:“你有几个苏姐姐?” 骆君摇道:“你连我有几个姐姐都不知道,倒是知道苏姐姐。” 骆谨言无奈地抬手拍了她一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骆君摇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大哥,阮相寿辰那天,爹爹和母亲到得很晚,你是跟他们一起去的。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去过流觞亭?”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道:“摇摇是想问,我收拾萧泓是不是因为苏姑娘?”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凑得更近了一些,“那你是吗?” 骆谨言坦然道:“是啊。” 听他承认地如此坦荡,骆君摇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个…以大哥你的手段,要对付萧泓那种人应该有的是法子,用不着当街打人吧?” 骆谨言思索了一下,道:“偶尔我也会有忍不住时候。” 骆君摇有些兴奋,“所以,苏姐姐是我未来大嫂吗?” 骆谨言道:“现在还不是。” “明白了。”骆君摇郑重地点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苏姐姐的。还有那个姓萧的……”看我怎么整死他!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别乱来,我自有分寸。还有,这事儿不要乱传,苏姑娘的名声……” “我懂我懂,再说了苏姐姐不一定看得上你啊。我方才说起你的事儿,她对你好像没啥印象。”骆君摇道。话才刚说完,就接收到了骆谨言凉嗖嗖的眼神。 骆君摇立刻顺滑地改口道:“女孩子都比较含蓄,这世上怎么会有看不上我大哥的姑娘呢?那眼光得多高?大哥我对你有信心,我等着叫大嫂就好啦。”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摇摇头不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 骆君摇却是兴致勃勃,忍不住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家大哥的胳膊,笑嘻嘻道:“大哥,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就说说呗,那个萧泓怎么得罪你了?你是不是知道他那些事儿了?还是说……你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他跟苏姐姐的关系,然后就妒火中烧忍不住打了他一顿?你这样,会被爹爹打死的哟。” 骆谨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骆君摇也不害怕依然笑眯眯地撑着下巴打量着他。 心中却暗暗腹诽:果然是有了心上人就不一样了,我再也不是你可爱的妹妹了吗? 骆谨言思索了一下,微微眯眼道:“我那日确实在流觞亭,正好听到他们说话,不过那事儿苏姑娘似乎打算自己解决,我揍他倒不是因为那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骆君摇奇道。 骆谨言微微眯眼,眼底浮现几分寒意,道:“他跟他身边的小厮商量,过两天再跟苏姑娘见面的时候,要设法坏了她的名声。” 骆君摇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听说萧家也是名门世家,家风清正,怎么会有萧泓这样的人渣败类?” 如果苏蕊的名声坏了,萧家还愿意娶她,外面的人自然只会说萧三公子宽宏大量,君子之风。到时候若是苏家再带一个媵妾过去,别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家风清正…萧家确实还算清正,却也免不了偶尔出几个败类。”家族大了,自然也就良莠不齐,更不用说萧家这样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的家族了。 骆君摇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关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骆君摇温声道:“不用担心,他很快会来找我的。” “为什么?” 不等骆谨言回答,门外牢房看守就推门走了进来,“骆将军,那位萧公子来了,说是要见你。”看到坐在里面的骆君摇,看守也是一呆,似乎不明白摄政王妃是怎么打开门进去的。 骆君摇毫不心虚地对他笑了笑,看守这才回过神来,“骆将军?”他也没有想到骆君摇身上去,只当是骆谨言自己开的门。不过上面吩咐了,只要骆谨言不出去就不用管他做什么,他自然也不会多管。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道:“让他进来。” “是。” 骆君摇有些诧异,“大哥,你不行呀。他竟然今天就能出来见你了。”看来是伤得不重。 骆谨言道:“你先去隔壁。” “好的。” 不一会儿,牢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的衣裳不差,却也并不高调,颇有几分书香门第世家公子的风韵。他原本的相貌应当也不差,只是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边眼睛还肿起来了,看起来着实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萧泓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此时再看到坐了一夜牢却依然衣冠楚楚的骆谨言,再看看自己,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他站在外面的走道里,怒瞪着骆谨言,有些阴阳怪气地道:“骆家大公子,又见面了。” 骆谨言侧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这样平静的眼神更加刺激了萧泓,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怒道:“骆谨言,别以为你有骆家撑腰就能为所欲为!昨天的事情,你若是不给本公子一个交代,休想善了!” 面对萧泓如此气势汹汹的模样,骆谨言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骆谨言问道:“萧三公子想与我对簿公堂么?” “你以为我不敢?” 骆谨言道:“你若是敢,直接上堂便是,何必来见我?” 萧泓脸色变了变,等着骆谨言沉默不语。 骆谨言淡定地理了理衣袖,道:“苏家还不知道萧三公子来了上雍吧?他们今天不知道,你猜明天,后天会不会知道?” 萧泓强作镇定,“知道了又如何?” 骆谨言道:“萧三公子莫不是忘了,你昨天说过什么话?” 萧泓却并不害怕,仿佛早有预料,略带几分得意地笑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有什么证据?” 骆谨言摇摇头,不知是在表示自己没有证据,还是叹息萧泓的天真。 骆谨言也并不在这个话题上与他纠缠,直接问道:“萧三公子既然来见我,想必是想私了了。说说看,你的条件吧。” 萧泓以为他是妥协了,微微眯眼打量着骆谨言,眼底有几分不屑。 都说骆家大公子智谋过人,在家里父亲还总是拿骆谨言教训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冲动鲁莽,果真不过是莽夫而已! 萧泓道:“骆公子昨晚在这里待了一晚上,看来也是不想让骆大将军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为难骆公子,只有一个条件。” “请说。”骆谨言淡淡道。 萧泓道:“我要骆大公子帮我保护一个人,直到我和苏姑娘成婚为止,不能让她落到萧家人手里。” 骆君摇微微勾唇,“我怎么觉得,拿她跟萧家做交易抹平这件事,更容易一些呢?” 萧泓神色变了变,冷笑道:“萧家就算再快,赶到上雍处理这件事也需要时间。只要我将昨天的事情放出去,上雍总有看骆家和摄政王府不顺眼的人,到时候就算萧家出面说是误会,恐怕也没用了吧?再说了…骆大公子确定,苏家希望骆公子多管闲事么?” 只要将事情闹大了,无论如何苏家,特别是苏蕊都会受影响的。 虽然她本身是无辜的,但这世上本是无辜却受到牵连的女子还少么?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苏蕊不能为外人道的把柄。一个闺中弱女子,除非她不要命了,否则只能让他拿捏。 骆谨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眸冷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萧泓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咬牙道:“你看什么?” 骆谨言平静地道:“我见过萧澂。” “你什么意思?”萧泓恼怒地道。 骆谨言道:“他是个君子,也是个好官。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跟这位萧三公子比起来,骆谨行简直是天下最省心的弟弟了。 “住口!”萧泓那张青紫交加的脸有些扭曲,语气也急促起来,他冷笑道:“他算什么君子?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罢了!祖父喜欢他,父亲母亲也被他蒙蔽了。没想到…就连外人也都被他给骗了!他可真有本事!” 骆谨言淡淡地打量着他,从那张年轻却扭曲的脸上看到了嫉妒和仇恨。 他平静地道:“就算他是伪装的,他能去边关勘察民生,去穷乡僻壤的不毛之地做父母官,敢在洪水泛滥的时候跟普通百姓一起站在堤坝上抢修河堤,敢守在爆发瘟疫的地方寸步不离。你敢么?” 骆谨言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听在萧泓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因为他在家里已经听过无数次父母族人用赞许的语气谈论萧澂的事迹了。 他们每一个说得都比骆谨言更加真情实感,充满了骄傲和赞许,他早就听得烦躁不已恨不得堵住他们的嘴。以至于此时,连骆谨言如此干巴巴平铺直叙的话都觉得难以忍受。 “我叫你住嘴!”萧泓怒道,“骆谨言,本公子不是来听你说他的丰功伟绩的!” 骆谨言慢慢站起身来,朝着牢房的栏杆走去。 萧泓这才注意到,关着骆谨言的牢房门根本没有锁,他吓得连连后退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你…你想干什么?” 骆谨言并没有往门边走,而是在栏杆前站定,道:“原本只是想看在萧澂和雪阳老先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见他真的没有出来的意思,萧泓这才松了口气。 听了他的话又觉得好笑,“放我一马?骆大公子恐怕还没认清楚,现在是谁放谁一马?” “是么?”骆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泓有些警惕,“你想说什么?” 骆谨言平静地道:“萧公子,这件事对骆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就算闹大了,我骆谨言向你赔礼道歉,赔你药费便是了。你没残没废,大不了我再在大牢里待一个月。那些老学究再想揪着骆家不放,还能杀了我不成?” 萧泓道:“你…你不怕丢脸?你莫忘了,你还有官职在身!” “我不怕,你怕不怕得罪骆家和苏家?”骆谨言笑道:“萧公子,出门前令尊有没有教过你,刚到陌生的地方不要随便跟不知道底细的人打交道?” “什么意思?”萧泓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骆谨言抬手将一个东西丢到了地上,萧泓低头一看,一直努力维持的从容镇定终于垮了。 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俯身一把抓起地上的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咬牙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骆谨言朝他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转身走回了桌边坐下。 萧泓却有些急了,顾不得对骆谨言的畏惧,他扑过去抓住牢房的栏杆朝骆谨言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你…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骆谨言悠悠问道:“萧公子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你敢……苏家不会感谢你的!”萧泓恨恨道。 骆谨言道:“我跟苏家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顾忌他们?” 闻言萧泓反倒是更怒了,“既然跟你无关,你多管什么闲事?!” “看你不顺眼。”骆谨言道。 萧泓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咬牙道:“你想如何?” 骆谨言道:“去告诉五城兵马司的人,昨天的事是一场误会。” 萧泓沉默了良久,才道:“可以,但是你手里的东西要全部还给我。” “我手里只有这个。”骆谨言微笑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萧泓怒道,骆谨言分明就是在耍他! 骆谨言但笑不语,那神色仿佛是在说:你爱信不信。 萧泓握着栏杆的手攥得指节泛白,若不是身上的疼痛还是提醒着他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有着怎样的身手,他几乎都想要扑进去抓着他打一顿。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地牢房里传来萧泓用手狠砸栏杆的声音,同时从他口中恶狠狠地挤出了一个“好”字。 骆君摇等到牢房木门被重重地撞上,才慢悠悠地从隔壁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儿,他说话之前都不检查一下隔壁有没有人吗?” 骆谨言看了她一眼,“他认为五城兵马司不会把骆家大公子关在隔壁有人的地方。” 骆君摇耸耸肩,“好吧。” “回去吧,没事了。” 事情解决得太容易,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骆君摇好奇地问道:“大哥,你是怎么这么快抓到萧泓的把柄?你给了他什么?” 萧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秘密到上雍还不到十天。与苏蕊见面也不过是两三天前的事情,她家大哥怎么会这么快就掌握了让萧泓连讨价还价都不敢的把柄呢?就算是摄政王府,去调查搜证也需要时间吧? 骆谨言道:“运气好。”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你逗我呢?还真以为我傻? 不就是因为你早就盯上人家了么?真以为我相信你是碰巧去流觞亭的?说不定那姓萧的公子哥还没走出阳信你就已经盯着人家了。 “大哥,最后一个问题。” “问。” 骆君摇道:“你既然知道苏姐姐被他要挟了,为什么不把你手里的把柄送给苏姐姐?就算你看他不爽,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打他一顿也不难吧?”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骆谨言道。 骆君摇撇撇嘴,不想理这见色忘妹的大哥了。 啧,男人心,海底针啊。 247、阮白联姻? 出了五城兵马司,骆君摇心情愉悦地正要上车,脚步突然一顿扭头看向马车后方。 “王妃。”见她迟迟不上车,秦药儿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来询问。 骆君摇靠着车厢,指了指后方道:“这旁边就是蕲族质子府啊?” “什么?蕲族人?!”秦药儿因为讨厌穆萨,对蕲族人也颇有敌意,“王妃,你快上车!小心那些蕲族人使坏!” 骆君摇笑着摇摇头,还是转身上了马车。 等骆君摇坐定,秦药儿才有些好奇地问道:“王妃刚才看到谁了?难道又是白靖容那几个讨厌鬼?” 骆君摇道:“那倒是没有,我看到蕲族九王子和阮家…二公子了。”虽然跟阮月楼一点儿也不熟,但突然要从大公子改口叫二公子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不知道阮家人自己习惯了没有。 秦药儿偏着头,有些疑惑地道:“阮家?就是丞相家么?他们家二公子为什么要跟蕲族九王子交往?” 骆君摇耸耸肩笑道:“谁知道呢?” 虽然口中这么说,骆君摇心里却明白,阮家八成是在跟蕲族人谈婚事。只是不知道白靖容到底给了阮家什么好处,才让阮家能够接受一个身份敏感的女婿? 对阮相来说,女儿嫁给蕲族质子恐怕是比直接让女儿去蕲族和亲还麻烦。 带着这个疑惑,骆君摇回到府中就忍不住问了谢衍。谢衍倒也没有隐瞒,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淡淡道:“也没什么,我们正在与白靖容谈琉玉的事,白靖容愿意让步,但是…她希望能给她儿子在上雍的安全多一份保障。” “找个人成婚?”骆君摇道。 谢衍点点头,骆君摇有些怀疑道:“白靖容会相信只要跟阮家大小姐成婚了,大盛就不会对姬容如何?” 谢衍道:“她说她相信。”至于是真的信还是假的信,就只有白靖容自己知道了。 骆君摇靠着谢衍肩头,道:“这对阮家有什么好处?”有个蕲族王子当女婿对阮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是阮相深明大义甘愿为了大盛牺牲一个女儿吧? 要知道,就算将来不发生任何意外,至少阮月离这个阮家大小姐还能够为阮家创造一门实力强劲的姻亲。 谢衍把玩着她的发丝,道:“好处自然是有的,白靖容希望这门婚事以两国联姻的方式进行,所以,太华公主会收阮家大小姐为干孙女,赐郡主封号。蕲族会将琉玉附近的碎石城作为聘礼移交给大盛,朝廷自然是要另外再补偿阮家。” “嗯?”骆君摇好奇地抬起头,谢衍道:“阮家那位二公子,明年春闱之后就要派官了。” “破格提拔?” 谢衍点头,“至少从五品。” 骆君摇表示懂了,大盛现行的科举派官制度,一甲前三名状元一般是从六品,榜眼探花都是正七品,而且大都是先在翰林院待着。至于二甲的其他进士,就只会更低了。 如果这门婚事真的成了,阮家不仅出了个郡主,而且阮月楼一开始起点就比寻常人高了许多。七品到从五品,在上雍看来都是芝麻小官,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高度。 另一方面,蕲族以碎石城作为聘礼,阮家大小姐嫁给姬容就是为国捐躯,就算以后大盛和蕲族再起冲突,只要阮月离和姬容自己不做什么,朝廷也不好拿阮家开刀。 如此算来,阮家除了损失了一门未来的姻亲,倒是没有任何损失了。 况且,阮相已经是文官之首,亲家是宁王,阮月楼也还没有成婚,阮家也不真的就差这一个姻亲。 大约唯一难受的就是阮月离了。 郡主的身份诚然尊贵,但质子夫人,蕲族皇子妃的身份却注定了她无法在上雍皇城里有任何其他的指望。 如果可以选择,她或许宁愿自己早些选一个上雍一流权贵家族嫁过去。 “今天我看到阮月楼去了质子府,是已经定了吗?”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太华公主那边已经同意收阮家大姑娘为干孙女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天早朝蕲族就会正式在朝堂上提请此事。” “阮月离呢?” 谢衍轻叹了口气,抬手扶着她的背心道:“阮相会让她答应的,此事…你之前应当看出来了,是白靖容先跟阮廷商谈的。”没有人在意阮月离的意见。 白靖容和阮廷私下商定了,然后才在双方的谈判上提起。能够兵不血刃拿回琉玉,还顺带一个碎石城,大盛这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骆君摇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能趴在谢衍怀中轻叹了口气。 她只是有些同情那个骄傲的阮月离。 谢衍搂着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看来谨言那边情况不错?”否则摇摇不会将自家大哥抛到一边,一回来就问阮家的事。 骆君摇也打起精神,点头笑道:“我猜大哥今晚就能回家。” 谢衍微微扬眉,“怎么回事?” 骆君摇将骆谨言和萧泓的冲突大致说了一遍,“你说…苏姐姐有没有可能成为我大嫂?” 谢衍想了想道:“苏家姑娘,与谨言倒也般配,如果骆将军不在意萧家的事的话。” “我觉得爹爹应该不会在意这件事,不过,苏姐姐会不会喜欢大哥可不好说。现在都是他自己在暗恋人家啊,说不定苏姐姐压根看不上他呢。” 谢衍失笑,“原来摇摇对谨言这般没信心么?” 骆君摇道:“倒也不是,只是说不定大哥就正好不是苏姐姐喜欢的哪一款呀?苏姐姐也很优秀啊。” 谢衍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谨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骆君摇小声道:“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派人去查人家萧家三公子。凑巧了那萧泓不是个玩意儿,那万一萧家公子真是个良配……”她大哥不会想当男小三儿吧? 不对不对!骆君摇连连摇头,先前大哥明明没有反对母亲替他选未婚妻的事,可见原本并没有破坏苏姐姐婚约的计划。 唉,现在看来不用问敏敏要不要跟她大哥相看一下了,回头得找个机会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别忙活了。 第二天刚起身,骆君摇果然就接到了骆家派人送来的消息:昨晚骆谨言就已经回家了。 比较悲惨的事,因为骆谨言无法明说他到底为什么揍了萧泓,回去之后还是被骆云给揍了一顿。 骆君摇想起自家大哥悲催的暗恋以及刚刚挨揍的事情,决定原谅他见色忘妹这件事。 “大哥,痛不痛呀?”骆谨言的书房里,骆君摇毫无形象地趴在书桌边,笑眯眯地看着端坐着看书的骆谨言。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放下书卷看她,“你这个摄政王妃这么闲吗?” 骆君摇道:“哪里闲了?我这不是听说你挨揍了么?过来看看你,然后我还要进宫去看阿骋和太皇太后呢。” “那你快去吧。”骆谨言道。 骆君摇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这又何必呢?好好跟爹爹说,至少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你觉得可以说?” 骆君摇笑道:“你是怕爹爹对苏姐姐有意见?但是…如果爹爹去查的话,未必查不到。” 骆谨言道:“父亲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他不会去查的,只要你别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 如果是骆谨行的话,骆云说不定真的会去查,但对骆谨言这个长子他一向是放心的。年轻人偶尔犯点错并不是大事,骆云也不会要求儿子一点错不能犯。 骆君摇点点头道:“行吧,我不告诉爹爹。不过,萧家那边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 骆谨言道:“很快就会有人来解决这件事。” 骆君摇立刻明白过来,“你派人去给萧家传信了?大哥,你揍萧泓该不会是为了拖时间吧?他伤成那样,肯定不好意思去见苏姐姐了。可是…萧家应该并不想跟苏家解除婚约吧?他们大概率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理掉那个女人和孩子。“ 骆谨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骆君摇眼睛一转笑道:“我明白了,那就祝大哥马到功成了哦。” 骆谨言没好气地拿书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道:“去做你的正事,别整天打听这些小道消息。” 骆君摇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得罪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得罪妹妹兼心上人的闺蜜更不会有!你等着瞧! 这几天宫中的气压十分低沉,让本就因为人少而显得有些空旷寂寥的皇宫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不过这些都跟谢骋无关,自从搬出了后宫,谢骋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格外开心。 昨天皇叔又将几个伴读都送了回来,有人作伴谢骋就更加开心了。 只除了,每天早上去给母后请安。 从太后宫中出来,谢骋有些蔫头耷脑。 跟在他身边的内侍宫女也是战战兢兢,前些天王爷将陛下身边的近身内侍都换了一批,他们都才在陛下跟前侍候了几天。这几天陛下每天去给太后请安,那气氛虽然算不得火爆,却也足够让他们惶恐不安了。 今天太后更是全程没有给陛下一个眼神,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完全不像是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只因为承恩侯夫人娘家兄弟被摄政王罢黜了官职。 不仅如此,摄政王还禁止承恩侯府的两位小公子进宫。 这事儿昨天太后就闹过一场,听说摄政王没有搭理,于是今早这气就发到陛下身上来了。 谢骋一路走到太皇太后宫门口,心情也没能好起来。 他不是不想孝顺自己的母后,太傅从小就教导他百善孝为先,但是…母后总是强迫他做有些他不想做的事情,还总是说为了他好。 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好。只要他反驳,母后就说他还小不懂事,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但母后说的话,有些即便是他还小,也知道是不对的啊。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小小的谢骋十分苦恼。 “阿骋,这是怎么了?”骆君摇走到太皇太后宫门前,看到低着头也正要往太皇太后宫中走的谢骋。 只是小孩子蔫哒哒的,好不可怜的模样。 谢骋看到骆君摇,小脸不由亮了亮,“小婶婶,你好久没来看阿骋了!”小孩跑到骆君摇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晃了晃。 骆君摇笑道:“哪里有好久,我前几天才刚刚进宫来过啊。” “那也有好几天了。”谢骋道,“小婶婶还说要带阿骋出去玩儿呢。” 骆君摇失笑,摸摸他的小脑袋道:“那是我不对,以后一定会多多进宫来看阿骋的。阿骋是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吗?” 谢骋点了点头,“阿骋刚刚去给母后请过安了。”谢骋并不希望小婶婶误会他是个不孝顺的孩子,这么晚才来给长辈请安。 骆君摇道:“那就一起进去吧,听黄公说太皇太后一般这个时候醒着,阿骋这时候来正好。” 两人牵着手进去,太皇太后果然醒着。 今天天气不错,大殿外的台阶上放着一个铺着厚厚被褥的躺椅,太皇太后就靠在躺椅上晒太阳。 太皇太后一眼就看到两人从外面进来,笑着朝两人招手,“你们怎么一道儿来了?” 两人连忙快步走过去,谢骋蹲在太皇太后身边乖巧地道:“阿骋在门口遇到了小婶婶,皇祖母,你今天好些了吗?” 太皇太后抬起枯瘦的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道:“皇祖母很好,阿骋在外面习惯么?” 谢骋点头道:“阿骋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阿骋要好好读书,听太傅和你皇叔的教诲,知道么?” “阿骋知道。”谢骋应道。 太皇太后让人搬来了座椅让两人在身边坐下,拉着骆君摇闲聊。 谢骋坐在一边听两人说话,他一个小孩子也不觉得无聊,反倒是太皇太后怕孙儿坐不住,让人带他去花园里玩玩。 看着谢骋离去的背影,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以后…阿骋就要辛苦你和知非了。” 骆君摇心中一酸,连忙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阿衍是阿骋的皇叔,辅佐照顾他是应当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我若是还在,倒是没什么。等我不在了,事情恐怕还多着呢。” 骆君摇道:“所以,伯母您一定要长长久久的啊。” 太皇太后笑了笑,这世上哪里来得长长久久?她到了这个岁数,倒还不至于连这都看不透,只是不放心罢了。 骆君摇也不想跟太皇太后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便捡了一些小事跟太皇太后说。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最近做的事情上来。太皇太后精力不济,大都是骆君摇说她听着,偶尔才说上一句。 听骆君摇说完,太皇太后方才道:“你的想法很好。” 骆君摇笑道:“阿衍还说很难做,做成了还会影响别的人呢。” 太皇太后摇头道:“能不能成我不知道,我是说…你有这个想法,愿意为了别的女子的处境出力,这样的想法很好。” 骆君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女子呀,能做的话自然要做一些的。” 太皇太后轻叹了口气,道:“朱氏恐怕不会同意吧。” “我还没跟她说呢,这种事…目前不用跟太后说吧?” 太皇太后笑道:“你不说,她心里恐怕更难受。” 骆君摇耸耸肩,“我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 太皇太后道:“她这个样子…倒也不能全怪她。她们朱家…从来就不喜女子抛头露面,便是在东陵朝上过书院的也寥寥可数。当初…我和高祖也并非没有迟疑过,只是当时也实在找不到比她们家更合适的姑娘。当时老朱侯还在,朱家上下看着也没什么问题。谁想朱侯英年早逝,没几年高祖和皇儿也走了…朱家眼看着日落西山,她孤儿寡母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 世事无常,便是身在皇家也同样如蝼蚁,又如何能左右天意? 这几天她虽然竭力想教导这个儿媳妇,奈何一来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二来朱太后从小被朱家教养,那温柔贤淑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几分外人难以察觉的固执,有些事情不是外人几句话就能说通的。 骆君摇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您别担心,事情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太皇太后笑了笑道:“身后哪管身前事?若我当真撒手人寰了,这些事便是想管也管不着了。幸好如今有了你,我也能放心一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趁着我还有一口气,若是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骆君摇觉得眼睛有些微微发热,连忙点头道:“是,我记住了,您放心。”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好一会儿也没有再说话。 骆君摇顺着那枯瘦的手慢慢往上看去,太皇太后已经微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248、早朝纷争 今天的早朝格外热闹,谢衍坐在放置在龙椅一侧的蟠龙交椅里,单手靠着椅子扶手听着底下的朝臣禀奏事务。 丹陛之上,正上方的龙椅里空空荡荡的,小皇帝并没有参加今天的早朝。 等到最后一位官员呈奏完毕,谢衍方才问道:“诸位还有何事?” 众臣缄默不言,显然是无事要奏了。 谢衍点点头道:“既然没事,本王有一事需要诸位议一议。” 站在文官最前排的阮廷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谢衍,若有所感,“王爷请说。” 谢衍道:“诸位想必也听说过,宋文越宋先生,还有骁远侯喻明秋,崔将军之子崔子郢都回来了。他们如何安置,还需诸位给个意见。” 闻言,原本安静的大殿上顿时有些热闹起来,站得近的大臣们交头接耳地交换意见,站得远的只得以眼神示意。 谢衍也不管他们,只是坐在上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殿中众人。 过了半晌,谢衍方才开口道:“阮相,吏部尚书,你们二位是什么意见?” 吏部尚书看了看阮廷等他先开口,阮廷略一思索道:“启禀王爷,文越先生乃是我大盛功臣,高祖皇帝和先帝生前也对其念念不忘。如今他历劫归来,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臣建议,请陛下赐先生爵位,以昭陛下恩德,以扬先生功绩。” 谢衍不置可否,等着他继续。 “至于骁远侯,军中之事非臣所能及,恐怕还需兵部和吏部商议决定。”喻明秋失踪后先帝本就赐予的爵位,虽然他没有家人子嗣导致爵位无人继承却依然是存在的,若是再加封显然不合适。 况且,喜喻明秋才三十多岁,摄政王既然提起自然没有让他就此赋闲在家的意思。 说完这两位阮廷便闭了嘴,显然没有再说的意思。 他身后吏部尚书这才出列,道:“启禀王爷,以臣之见,文越先生有大功于社稷,臣恳请王爷加封文越先生光禄大夫衔。至于骁远侯…骁远侯本是先帝时亲卫统领,臣请骁远侯为御林军副统领。”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提出异议。 一个文官出列,“廖大人所言,恐怕不妥。” 吏部尚书侧首,“何处不妥?” 那人看了一眼座上的谢衍,迟疑了一下道:“骁远侯才刚回归上雍,就担此要职,恐怕……”他话虽然没说完,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了。 御林军是负责皇宫和皇帝安危的,喻明秋好多年下落不明,一回来就统领御林军,出了问题谁负责? 他这话一出,不少武官眼底都不由流露出怒色。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有朝一日出了什么事,受尽苦楚回来之后还要再受自己人质疑。 只是,一时却也没人敢上前为喻明秋说话。 喻明秋曾经是先帝的暗卫统领,虽然也带兵上阵但跟大多数将领都不熟。而且他也确实失踪多年,谁也不敢打包票他就真的不会有问题。 大殿里一时默然,骆云扫了一眼众人,出列道:“臣愿为骁远侯担保。”骆云说完顿了一下,不等众人说什么又继续道:“但,臣也赞同黄大人的意见。骁远侯不适合担任御林军副统领一职。” 谢衍似有了些兴趣,微微倾身道:“定国公请说。” 骆云道:“卫武大将军即将卸任,臣认为骁远侯可以担当此任。” 这话无异于向油锅里泼水,原本还算安静地朝堂立刻就炸了。 武卫军是不挨着皇帝和皇宫了,但武卫军负责驻守整个京畿啊。 这是要将整个上雍的安危都交到一个好几年下落不明的人手上啊。 “大将军,这是不是有些……”宁王站出来,斟酌着道:“本王并非不相信大将军和骁远侯,但是…如此,恐怕难以服众。” 骆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是否采用自然还是摄政王的意思。” 你根本连这个建议都不该提! 可惜骆云提都提了,谁也不能将他的话再重新塞回去。于是众人都只能看向谢衍,在心里期盼着摄政王殿下能驳回这个离谱的建议。 大殿上,谢衍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道:“本王觉得,定国公所言有理。” “……”众人无语,看向摄政王殿下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怀疑。 王爷你到底是真的觉得他言之有理,还是因为他是你岳父才觉得言之有理? 骆云哪里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心中轻哼了一声。 这哪里是他的建议,分明是谢衍自己的主意。 “请王爷三思。” “请王爷三思。” 谢衍道:“骁远侯战功赫赫,当年亲赴关外,先后斩杀数名叛臣和蕲族将领。虽然重伤力竭,被迫滞留蕲族数年,却始终坚守气节,是为大盛武将典范。如今他脱身归来,又正当盛年,朝廷若以疑心待他,如何不寒了功臣的心?” 一人出列道:“但是,王爷…听说骁远侯断了一臂,武卫军统领一职是否过于勉强?以臣等之见,喻将军这些年定然受了不少苦楚,不妨先将身体养好,再说其他?”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卫武大将军即将卸甲,以诸位之见,何人可当此大任?” “这……”众人又有些犹豫起来。 卫武大将军虽不及定国、镇国大将军,却也是位高权重。因武卫军镇守京畿,这个位置就更加重要了。但是如今当年跟随高祖打天下的老将军们不是已经去世就是早已经颐养天年,朝廷上下能够担此重任的将军几乎都是谢衍和骆云麾下。 无论是让骆云的人接手还是谢衍的人,显然都不是朝臣们愿意看到的。 并非他们此刻就怀疑谢衍和骆云的忠诚,而是本能的权力平衡或者说是未雨绸缪。 相比之下,喻明秋身为先帝当年的心腹,反倒不算是个难以接受的人选了。 只是人心多变,喻明秋如今还住在摄政王府,谁知道他到底是依然忠于皇室,还是已经倒向了谢衍呢? 谢衍也不着急,淡然道:“众位既然无法决定,此事便先放一放。只是重整武卫军已经开始,卫武大将军不可一日无人。本王希望半个月内,诸位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人选。” 见谢衍没有强推喻明秋的意思,众臣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齐声应是。 对谢衍的言外之意也了然于心,如果半个月内他们推不出来一个满意的人选,就只能接受摄政王的安排了。 “不知王爷,那崔子郢又该如何处置?”阮廷躬身问道。 崔子郢跟宋文越和喻明秋不同,后两位是前后两代帝王惦记的功臣,崔家却因为当年余沉叛变而家破人亡。崔子郢更是失踪近十年,谁也不知道他当初到底是如何失踪的,更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做什么。 谢衍道:“崔子郢当年被余沉所俘,这些年一直被关押在蕲族。” “王爷如何确定,他不是与余沉同谋?”有人质疑道。 自然也有人反驳,“当年崔老将军正是发现余沉有反心,带兵前去救援力战而死,崔子郢怎会与余沉同谋?” “谁知道崔辽到底是因何而死?再说,即便他与余沉无关,但余沉既是他女婿,又是他养子,更是他一手提拔,余沉叛国,崔家难辞其咎!” “但崔老将军已经战死了!当年先帝也未曾追究崔家责任,崔子郢何辜?” 朝堂上再次争执起来,有人认为崔家有罪,崔子郢这些年下落不明更是不能信任,要求将其收押。 有人则认为当年先帝并没有下旨追究崔家罪过,更何况崔辽是最先追随高祖的人,战功赫赫,对大盛开国有不世之功,他唯一的后人应该善待。 要求收押崔子郢的文官多一些,而武将大多还是倾向于善待崔家后人的。 双方争执不下,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金殿斗殴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宁王才轻咳了一声,道:“不知摄政王是什么想法?” 宁王不仅是四大辅臣之一,更是皇帝的叔公,摄政王的亲叔叔,他开口其他人自然还是要给他面子的,原本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谢衍道:“崔家和余沉的事,当年皇兄已经盖棺定论。” 众人默然,王爷的意思是不会再追究崔家了。 毕竟当年虽然朝堂上也是纷纷扰扰,但从头到尾先帝也没有颁布过任何责罚崔家的诏书。但许多人心中认为,那是因为崔家人先一步都没了。崔夫人病逝,崔辽战死,崔家大小姐自尽,崔子郢失踪。崔辽毕竟曾经有大功于大盛,先帝自然没有必要再追究到底,显得皇家刻薄寡恩。 “王爷的意思是……” 谢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众人,“本王知道诸位的意思,崔家后人将会以行动为崔家和崔老将军洗去当年的屈辱。” 众臣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王爷还想要重用崔子郢? “王爷要恢复崔子郢职位?”崔子郢当年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过当初他年纪还小,品级不高。因此对他的官职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但他们对摄政王继续重用崔子郢还是颇有微词的。 谢衍道:“自然不是,本王说了,崔子郢会洗去崔家当年的屈辱。诸位……” 被摄政王的目光扫过,之前想要收押崔子郢的大臣只觉得背脊一凉,连忙道:“王爷的话,臣等自然是相信的。但是…王爷说崔子郢会洗去崔家的耻辱,不知是什么时候?” 谢衍道:“一个月内。” “……” 巳时中,陆续有人从议政大殿中出来。 刚刚下了早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议论着早朝的上的各种事情。 还有不少人凑在阮廷身边向他道贺,就在刚刚蕲族的那位容夫人带着蕲族九王子姬容亲自觐见摄政王,表示愿意以琉玉和碎石城为聘礼,求娶大盛丞相嫡长女。 这自然是双方早有默契的事情,因此摄政王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询问了丞相和诸位大臣的意见之后,便定下了这桩婚事。 丞相嫡长女阮月离册封为郡主,与蕲族九王子姬容联姻。 阮廷神色自若,谢过了众人和宁王一道并肩往宫门外走去。 最后出来的是谢衍和骆云,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刚刚到户部就职的卫长亭。 卫世子一身绯色文官官服,倒是越显风度翩翩,一派天之骄子的风范。 他这个年纪的户部侍郎,确实要羡慕坏上雍城里一干子孙不争气的勋贵们了。 卫长亭道:“宋先生只是封个爵,有些屈才了吧?”光禄大夫什么的,也是个虚职。 对许多官员来说,能得到个爵位自然是梦寐以求的。但宋文越有经世之才,年纪也不算很大,就这样荣养在家,未必合他心意。 谢衍侧首看了他一眼道:“薛神医说宋先生的身体还需休养,不必着急。” 卫长亭侧首打量了他两眼,“你已经有打算了?”、 谢衍垂眸淡淡道:“春闱过后再说。” 卫长亭瞬间恍然大悟,“你想让文越先生做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这是个临时性的职位,春闱将近的时候才由皇帝从大臣中钦点。宋文越若是有了爵位又有一品光禄大夫之衔,自然也是有资格出任主考官的。 而一旦他成为主考官,这一届上榜的进士都需称他一声座师。等到科举结束,再授予实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谢衍并未座答,而是看向骆云道:“岳父认为,如今朝中可有其他能执掌武卫军的人选?” 骆云摇头道:“王爷若铁了心要整顿武卫军,朝中恐怕无人能胜任。若喻将军不成,就只能从外面调人回京了。” 这些年朝廷连年大战,有本事的将领早就上战场去了。留下来的那些,太平无事的时候统领武卫军倒也罢了,谢衍既然要大力整顿武卫军,那些人恐怕就不大行了。 若非看好喻明秋的能力,即便谢衍是他女婿,骆云也不会替喻明秋说话的。 谢衍摇头道:“卫武大将军之职,至少需要定国军或者镇国军中军副帅担任,或战功显赫德高望重的一军主将担任。”如卫长亭顾珏这样的后起之秀,虽然功绩也不弱,却还差点意思。 “不错。”骆云道:“所以,喻将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如果喻将军这个时候没有回来,王爷打算如何?” 喻明秋回来是意外,但整顿武卫军却不是。 谢衍笑了笑道:“若是如此,恐怕他们更加无法接受。” 骆云了然:如果喻明秋没有回来,谢衍就打算亲自执掌武卫军了。 可见谢衍对武卫军武备松弛的现状是何等不满。 三人说话间已经快到宫门口了,远远地就看到骆君摇站在宫门下朝他们招手。 “爹爹,阿衍!”待他们走得近了,骆君摇才笑着迎了上来。 骆云看到女儿也很高兴,“摇摇这是去探望太皇太后了?怎么不回去,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骆君摇道:“我刚出来就看到好多人往外走,就猜你们快出来了。” “太皇太后可还安好?”骆云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精神还好,我陪着太皇太后晒了会儿太阳,说了会儿话,她睡了我才走的。”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如今的情况,也不知能说什么。 骆云怜爱地拍拍女儿,“走吧,该出宫了。” 骆君摇点点头,拉着谢衍的手跟在骆云身边一起往宫外走去。 卫长亭看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几天刚到户部忙得天昏地暗,一大早来上早朝反倒像是闲下来喘一口气了。 只是这片刻的清闲却让卫世子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羡慕谢衍了。 什么时候冷霜姑娘也能来接本世子下朝就好了,卫世子在心里做起了白日梦。 249、不情愿的婚事 阮家 听说父亲下朝回来,阮月离快步走出自己的小院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她美丽的面容比往日更显冷漠和黯然,跟在她身后的阮月楼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跟在她身后陪着她往外走。 阮月楼对这个妹妹是心存愧疚的,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但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从妹妹这桩并不情愿的婚事中获利的那一个。 两人穿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池塘边坐着一个人。 丞相府的下人很是勤快,池塘里的枯荷早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虽然少了枯叶残荷的萧索苍凉,空荡荡的水面却也难免少了几分趣意。 坐在池塘边的男子却是一道风景,白衣如雪,长发披散在身后,颇有几分世外仙人的洒脱不羁。 两人脚下一顿。 那是雪崖公子,或者应该说,那是阮朔。 寿宴第二天,阮家就向整个上雍权贵宣告了寻回阮家大公子的消息。阮廷虽然没有亲自去鸣音阁,却也派了府中总管和阮家二房的叔叔去接他。雪崖公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跟着回来了。 从此阮家多了一个大公子,而阮月楼变成了二公子。 因为这事,阮夫人病了一场如今还躺在床上。 这对阮夫人来说确实是一件憋屈却又不能说的事情。 嫁给阮廷之前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是继室,但阮廷的妻儿都不在了啊。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突然冒出来一个嫡长子,阮夫人心里怎么能高兴的起来?然而,不高兴也不能在外面表露出来,稍有表露旁人便会认为她容不得原配的嫡子。 除了病了,阮夫人还能如何?就是这样,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也没有消停过。 虽然雪崖公子已经回到府中好几天,但无论是阮月楼还是阮月离几乎都没有跟他说过话。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相处。 倒是阮福去找了雪崖公子几次麻烦,但阮福那脑子自然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是被父亲给训斥了一顿。 似乎察觉到两人打量的目光,雪崖公子回过头来看向两人,俊美绝伦的容颜上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没有丝毫的恶意。 阮月离很快移开了眼眸,继续往前走去。 雪崖公子也不在意,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去,又转过身继续盯着眼前的池塘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里,阮廷正坐在书案后面提笔书写着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阮廷皱了皱眉抬头道:“什么事?” 门外有人回道:“启禀老爷,大小姐说要见老爷。” 阮廷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这个嫡长女很是失望和不满。 阮月离才貌俱佳,本该是最让他宠爱和满意的女儿。然而这个女儿却让阮廷有些头疼,为她选好的夫家她看不上,一心盯着谢衍。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却将自己蹉跎到了这个年岁。 这也就罢了,若是阮月离就此知错听从他的安排也好,可惜她却依然桀骜不驯。 阮月离的所思所想,阮廷未必不知道。他只觉得她天真可笑,真以为这世上人人都能是白靖容么? 且不说白靖容的出现有多少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她真的是白靖容第二,阮家也不需要一个野心勃勃声名狼藉的女儿。 既然她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阮廷也不想再多费心思了。嫁给蕲族九王子,也算是她报答了阮家的养育之恩,也不辱没她丞相嫡长女的身份。 “让她进来。” 外面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阮月离推开门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阮月楼。 “何事?”阮廷站起身来放下了挽起的衣袖,漫步走到一边坐下。 阮月离望着父亲,咬牙道:“父亲,我不想嫁给蕲族九王子!” 阮廷定定地望着她,“你想嫁给谁?” 阮月离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嫁给谁。 她心中忍不住有一丝愤恨,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谁?她自然才学能力不比家里的兄弟差,为什么摆在她面前的却只有嫁人一条路? 阮廷淡淡道:“当初我和你母亲为你选了几门亲事,你都不满意。当时你年纪小,便也罢了。先前我跟你说骆家大公子,你偏要盯着谢衍。如今谢衍娶了骆大二姑娘,你以为骆家会不知道你的盘算?骆家还能看得上你?” 阮月离垂在袖底的纤细手指紧紧攥起,垂眸道:“我没想高攀骆大公子。” 阮廷道:“那你自己算算,如今上雍还有几家跟你合适的人家?安成王府和定阳侯府你就别想了,他们家不会娶丞相府的姑娘。陵川侯府…卫长亭倒也算是个人才,但他是谢衍的人,你觉得他会愿意娶你么?” 阮月离玉容飞霞,一个闺阁少女,被自己的父亲当面一个个盘点看不上自己的男人,这种羞耻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女子当场羞耻得痛哭流涕。 阮月离虽然没哭,却也说不出话来。 阮廷道:“方才早朝上,蕲族人已经当殿向大盛求亲,摄政王已经答应下来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去好好待着,安心准备吧。白靖容急着回蕲族,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婚礼。” 说罢,阮廷看向阮月楼道:“你这些天也别乱跑,你母亲身体不好,婚事上你多盯着一些。” 阮月楼看了看沉默地站在一边的阮月离,点头道:“是,父亲。” 阮月离看了看父兄,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父亲,月离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阮月楼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阮月楼抬手阻止了他想说的话,沉声道:“她这个性子,嫁进上雍权贵之家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阮月楼也知道自家妹妹的性格在上雍闺秀中不算好,若不是丞相府嫡女的身份,恐怕会更不受待见。 但是…… “与蕲族联姻,未必一定要月离吧?”阮月楼道。姬容不是普通蕲族王子,是质子。就算是要联姻,也犯不着将丞相府嫡长女贡献出去。 阮廷轻哼一声,“你以为白靖容那么好糊弄?普通贵女她如何肯拿出一座城来?” 阮月楼忍不住皱眉,他虽然尚未入朝为官但毕竟是丞相嫡子,所见所闻自然不同常人。 “以儿子之见,白靖容有求于大盛。这碎石城…就算不联姻,她也未必就不会给。若说她只是为了与大盛联姻给她儿子找个靠山就宁愿多给出一座城,恐怕有些说不过去。”白靖容是那种慈母心的人么?恐怕碎石城本身就是她的底线,只要肯慢慢磨,白靖容早晚会松口的。 若真是如此,反倒是大盛多赔进去一个丞相嫡女。 阮廷默然不语。 “父亲?”阮月楼疑惑地看向阮廷。 阮廷抬起头来,望着儿子道:“你能想到这些,很好。至于白靖容为什么如此…或许不管再怎么冷血的女人,终究还是个母亲吧。既然早晚要将碎石城拿出来,多为她儿子在上雍找一个依靠,她何乐而不为?” 阮月楼默然。 既然父亲也想到了这个,又为什么要答应蕲族的婚事? 很快他又想到了,阮家在这桩婚事上得到的好处。 如果一直拖时间谈判,纵然谈成了阮家也没什么好处。而如今…不仅节省了时间,阮家还得到了不少朝廷的补偿。比如郡主的封号,比如…… 而对朝廷来说,不过是给出去一个郡主封号,每年一点俸禄以及一个不高不低的官职而已。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有可能在蕲族王子身边再安插一个钉子。 阮廷知道他想明白了,挥挥手道:“既然明白了,就出去吧。看好月离,别让她任性妄为。还有……” 阮廷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极度不愉快的事情。好一会儿才道:“那个雪崖,离他远点,别去招惹他。” “是,父亲。”阮月楼注意到,父亲称呼他那位刚回来的大哥的依然是雪崖,而不是他真正的名字——阮朔。 丞相府嫡女被赐婚给蕲族九王子姬容,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几乎立刻就引得整个皇城议论纷纷。 堂堂丞相嫡女,竟然被指婚给一个质子?! 若不是阮廷依然高居文官之首,若不是阮月离被封为郡主,若不是蕲族拿出琉玉和碎石城当聘礼这些消息,几乎要让人以为阮家是不是要没落了。 于是,人们讨论过后一直认定,这件事唯一让人同情的对象就只有一个——阮月离。 纵然被册封为郡主又如何?从嫁给一个蕲族质子开始,就注定了阮月离以后的人生只能是一片冷清了。 上雍的贵妇们不会将她当成自己人,没有人会想要跟一个蕲族人的妻子打交道。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蕲族质子的夫人有什么结交的必要,哪怕她是丞相千金。甚至就连阮家自己,如果不想让人认为他们跟蕲族关系密切,都会减少和女儿的来往。 就算将来姬容被放回蕲族,阮月离能够成为真正的蕲族九王子妃。 但是对上雍贵女来说,谁愿意离家万里,与亲朋分离,去蕲族那样的蛮荒之地当王妃呢? 阮月离的贵女中人缘一般,这消息一出也没有人上门探望安慰她,自然也没有人能上门嘲笑讥讽她。 骆君摇也没有去阮家,她跟阮月离本就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这种时候上门无论说什么,其实都像是在落井下石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骆君摇坐在境园的秋千里发呆,身边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册子向上打开,上面写满了各种或规整或凌乱的字迹。 “启禀王妃,有位姓罗的夫人求见。”两个丫头匆匆过来,躬身禀告道。 “罗?”骆君摇很快反应过来,起身道:“请她到和风院。” “是,王妃。” 骆君摇飞快地收起了册子抱在手里,漫步往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喻将军今天在不在府中?” 奉剑笑道:“听说喻将军一早就跟宋先生出去了,不在府中。” 骆君摇点了点头,秀眉微蹙,“喻明秋在搞什么?阿衍说他的侯府都已经选好了,很快骁远侯回来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上雍。”喻明秋的爵位是他失踪之后先帝追封的。又因为他暗卫统领的身份,当初并没有昭告天下只有朝中有资格上朝的官员才知道。 但如今既然要开府,之后喻明秋还可能担任卫武大将军一职,自然不可能再悄无声息就办了。 奉剑笑道:“或许喻将军是打算整理好了侯府,再衣锦还乡回去接夫人呢?” 骆君摇摇摇头道:“我觉得,他要完。” 或许有的女子会因为这突如其来衣锦还乡的戏码而欢喜莫名,但她觉得那位罗娘子比起看到喻明秋风光无限地接她去当侯夫人,跟愿意自己的丈夫归来后第一时间就回家。 奉剑跟她地看法显然不一样,“喻夫人等了喻将军这么多年,应该只会高兴才是吧?” 骆君摇点头道:“是会高兴呀,高兴完了之后呢?” 轻叹了口气,骆君摇道:“找个人在门口看着,万一喻明秋回来了给他提个醒。”我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是,王妃。”奉剑笑道,虽然王妃私底下总是嘀咕喻将军不是好人,却还是担心他和喻夫人的关系的。 罗娘子坐在和风院里喝着茶,她坐的挺直,心里却难免有几分忐忑。 想到那位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却极有可能是当朝摄政王妃的姑娘,罗娘子又忍不住纠结自己来这一趟到底对不对。 她原本守着自己的小铺子过活,这些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倒也没什么不好。但毕竟是自己经营着一个铺子,罗娘子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在家靠父兄,出嫁靠丈夫的闺中女子了。摄政王妃离开之后,她握着那牌子想了许久。 她真的就想一辈子守着一个小铺子,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么? 她不介意永远等着他,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她并不觉得自己再嫁一次就会比一个人过得好,但是…在此之外,她是否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呢? 从前没有什么机会,她自然也不会多想。 但不可否认,那位王妃的话确实让她心动了。日复一日守着一个小铺子,做同一件事,其实并不有趣。 或许她可以做得更多一些呢? 深夜,她躺在床上还握着那木牌辗转反侧。白天,坐在铺子里刺绣的时候也神思不属,甚至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的指尖。 最后她还是决定走一趟,摄政王府总不至于算计她一个小小的绣坊吧? “罗姐姐。”骆君摇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罗娘子坐在花厅里发呆。 罗娘子闻声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民妇拜见王妃。” 骆君摇连忙扶住她,笑道:“罗姐姐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话吧。” 罗娘子谢过,跟骆君摇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罗姐姐既然来了,显然是对我的提议有兴趣了?”骆君摇笑问道。 罗娘子正悄悄打量着骆君摇,摄政王娶了骆家二姑娘这么大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也是到了此时才敢真正仔细地打量这位王妃。 身形娇小纤细,容貌却生得极为精致美丽。她眉眼含笑,眉目流转间顾盼神飞,更是显得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和灵动。 这样的姑娘,一看就是受尽了千娇百宠的,谁会不喜欢呢? “罗姐姐?” 罗娘子连忙回神道:“王妃不嫌弃我只有一个不值钱的小铺子,我也愿意为王妃效力。” 骆君摇笑道:“我从未亲自经营过什么,罗姐姐独自一人将绣坊打理得那么好,已经比我强太多了。罗姐姐愿意相助,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罗娘子笑了笑,并没将这话当真。 摄政王妃确实没有亲自经营过什么,但只要她想要多得是人愿意为她效力。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摄政王府能人辈出,王妃若是需要想必骆家也会提供帮助。民妇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不知为何能得王妃垂爱?” 骆君摇看了看罗娘子,沉吟了片刻道:“首先自然是因为罗姐姐经营绣坊的本事,另外…罗姐姐既然认得摄政王的牌子,就应当明白,不管做什么,我还是希望找一些人品底细都能信得过的人。” 罗娘子也不意外,看到摄政王府的牌子她心里多少就有些猜测。 毕竟这些年摄政王府一直都在送抚恤金给她,她虽然没有见过摄政王,但她一个弱女子能平平安安经营一个铺子到如今都没遇到过什么大事,自然也是有人暗中看顾的。 想起已经亡故的丈夫,罗娘子心里有些黯然酸楚。 “多谢王妃,我没有问题了。王妃看得起我,我一定尽我所能。”罗娘子笑道。 骆君摇也不好直接戳穿喻明秋已经回来的事,只能在心中将喻明秋又骂了一顿,伸手握住罗娘子的手道:“我又不是想要罗姐姐为我做事,咱们算是合作。罗姐姐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娘子以为她说的是绣坊的事,也抛开了心中的悲伤点头道:“王妃说得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题外话------ 么么哒~抱歉哈晚了一点点~~?(′???`?) 250、夫妻重逢 罗娘子的绮罗坊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在这一行经营了多年,她对绣坊绸缎行业的了解自然是比骆君摇这种除了买衣服什么都不懂的人要多得多。 如今大盛最大的两个绸缎豪商齐家和顾家,他们自己有地有佃农种桑养蚕,或门下有专门的人家收蚕丝。他们有织造坊,自己织造绸缎布料,有开遍全国的绸庄绣坊负责销售。 虽然也收一些普通人家纺织的粗布或绣活,却大都是一些利润薄供下层普通百姓消费的东西,真正赚钱的大头他们都是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的。 如此一来,后起的商户想要出头抢他们的生意自然也不容易。 因为投入要非常多,从种桑养蚕到最后成品摆上柜台,普通的小商户根本就承担不起。 骆君摇听着罗娘子将如今上雍绸缎绣坊的格局,以及经营的思路,认真地记在了心里,也将自己的计划跟罗娘子说了一些。 罗娘子对这位年纪不大的摄政王妃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颇为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摄政王妃背后有摄政王府和骆家支持,自然与她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不一样,倒也不必太过大惊小怪。 两人一聊便是将近一个时辰,罗娘子婉谢了骆君摇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起身告辞了。 两人约好了,过两天去看看骆君摇准备建工坊的地方。 绮罗坊是没有自己的织坊和绣娘的,从前的绸缎布料都是从一些绸缎商手中批量进货或者是低价收购一些普通人家自己织的布料,赚取利润。绣品就只有绮罗坊里包括她自己在内三个女子,再加上平时收一些散件。 虽然是在上雍皇城里开店,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 骆君摇不打算在上雍开铺子卖东西,就只跟罗娘子合作,将工坊的成品放到绮罗坊销售,最后大部分货物还是得她自己另寻出路。 这事儿如果是别人来跟罗娘子说,罗娘子恐怕也未必会搭理她。毕竟骆君摇口中说合作,事实上别说是商品了,她现在连工坊都还没有影子呢。 但罗娘子还是决定试一试,不仅仅是因为摄政王府的关系,更多的…大约是她真的太无聊了吧。 若是不找些事情来做,她也不知道往后几十年的时间自己要怎么过。 奉剑亲自将罗娘子送出了摄政王府,罗娘子含笑与她告辞,转身便往自家的方向而去。 一路往回走去,罗娘子心中还在想着方才跟摄政王妃聊的事情。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起来,希望摄政王妃所说的一切都能实现。 她身在市井,虽然自己不愁吃穿却见过太多的悲剧。她如今铺子里的一家三口,就都是被迫流落上雍时被她收留的。但她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子,能做得也只是收留这一家三口而已。 无论王妃那些计划到底能不能行,至少今年冬天可是少死几个人。 罗娘子正低头思索着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摄政王府外面的街道宽敞平坦却并没有多少行人,但罗娘子还是习惯性地更往边上靠了靠。 街道的尽头几个人策马而来,因为是在城中速度并不快,街上的行人也并不受惊扰。 看到最前面马背上的男人,罗娘子却不由呆住了。 那男子正侧首跟旁边的中年儒生说话,罗娘子只能看到半边脸。但只是这半张脸,却也足够让她辨认出那人的身份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那人猛地扭过头来,将目光射向了她所在的地方。 那一瞬间,罗娘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后退了一步正好将自己置于一顶路过的官轿一侧,那不只是哪位大人的轿子正好将她完全挡住。 罗娘子有些茫然地随着轿子一路往前走去,直到转过街角才停了下来。她靠在街角的墙边,悄悄探头看向方才的来处。看到那几个人已经在摄政王府大门前停了下来。 喻、明秋…… 虽然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罗娘子很清楚那就是喻明秋。曾经相依相伴多年的丈夫,即便他离开的时间已经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还活着,他就在京城,就在摄政王府。 可是,他却不肯回去看她一眼。 喻明秋和宋文越从城外回来,翻身下马宋文越见喻明秋不停往另一边望去,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看什么呢?”宋文越问道。 喻明秋摇摇头,道:“方才像是有人在看我。” 宋文越笑道:“骁远侯归来,有人看你不是正常的?难不成还有人敢在摄政王府外面偷窥?” 喻明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将马匹交给身后的人两人转身往府里走去。 喻明秋刚进了自己暂住的院子坐下不久,就有境园的护卫过来。 “下午有一位罗娘子来访,王妃命属下在门口等着,等将军回来就跟将军说一声。只是将军还没回来,那位罗娘子便走了,属下便也回去了。王妃方才听说将军回来了,便让属下也来跟将军说一声。”护卫恭敬地禀告。 喻明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位…罗娘子是什么时候走的?” 护卫道:“就在方才,将军进门前不到一刻钟。” 闻言,喻明秋心中立刻沉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替我谢过王妃,我知道了。” 护卫拱了下手,转身告退。 “等等,不知那位罗娘子来王府所为何事?”喻明秋问道。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只知道那位是来求见王妃的。” “多谢。” 喻明秋走进境园的时候骆君摇正坐在和风院的书房里写着东西,直到喻明秋踏入书房她才停下了笔抬起头来。 “喻将军有什么事吗?” 喻明秋行了礼,才道:“今天…她来过摄政王府?” 骆君摇点头道:“是呀,有些事情跟我谈,你放心…我没有跟她说起你的事情。” 喻明秋有些无奈地苦笑,骆君摇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喻明秋道:“她恐怕已经看到我了。” “……”书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骆君摇才忍不住道:“她看到你了…所以,你不去找她,你来找我干嘛?” 喻明秋有些迟疑地沉默着,骆君摇硬生生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你真的是别人口中号称骁勇无双的大将军吗?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又不是让你去送死。”骆君摇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喻明秋苦笑,低声道:“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骆君摇没好气地道:“她虽然一个人有些孤单,但看着心态平和,这些年最大的苦楚恐怕就是丈夫下落不明,她没什么天大的怨愤,不会一见面就捅你一刀的。” 喻明秋沉默不语。 骆君摇看着他连连摇头:“喻将军,你这样不行。男人拔了刀就要切下去,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狠一点。真让她捅一刀,打一顿,也没什么嘛。” 喻明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总觉得这位小王妃的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 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功夫多想这些,只听骆君摇又道:“她既然已经看到了你,你还不回去,你猜她这会儿在想什么?还有,今天早朝后骁远侯回来的消息可就已经正式公布了,这会儿说不定诏令都出了。你猜她会不会看到?” 喻明秋神色变了变,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又快步走了出去。 骆君摇摇摇头,拿起笔低头继续自己的事业。 男人啊,再怎么骁勇善战一往无前,也还是会有怯懦担忧,止步不前的时候。 喻明秋赶到绮罗坊的时候,发现绮罗坊店门紧闭。 问了旁边的商户才知道,不久前罗娘子回来之后便关了店门,说今天不做生意回家去了。 喻明秋知道罗娘子住在哪里,就在这铺子后面的一条街上的一座小四合院里。那是罗家的旧宅,他们成婚之后便一直住在那里。 喻明秋走了不下千百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但是此时,他站在那小小院落外面,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敢上前推门。 罗娘子坐在庭院的屋檐下手中拿着针线半天也没有刺上一针。 蹲在一边洗菜的小姑娘站起身来,看了看她道:“夫人,天色暗了别伤了眼睛。” 罗娘子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的针线,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将东西放进了旁边的竹箩里。 “夫人心情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小姑娘关心地问道。 罗娘子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呗。”小姑娘心思单纯,并没有那么多的心事。 罗娘子轻叹了口气,推了推她道:“赶紧把菜拿进去给你娘,小丫头别管那么多。” “哦。”小姑娘点点头,“那夫人明天再想吧,晚上想得多了会睡不着的。”说完就拿着刚洗好的菜,脚步轻快地往灶房去了。 那里她娘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对于饿过很久肚子的人来说,再多的事情也没有吃饭重要。 喻明秋一直在院子外面待了很久,直到里面吃完了晚饭,慢慢安静了下来。 寻常人家总是很早就睡了,对他们来说晚上点着油灯并不是一件合算的事情。罗娘子虽然不缺这点油灯钱,但灯下并不适合刺绣,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自然也是跟寻常人家一样早早睡了。 只是明明跟往日一样的作息时间,今晚罗娘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她还是起身披衣推门而出。 寒夜里冷风习习,罗娘子忍不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正要抬头就看到院子里静悄悄地站着一个黑衣人。 她吓了一跳只觉得一瞬间毛骨悚然,连忙后退了两步就想要张嘴呼叫。 “真娘,是我!”那黑衣低声叫道。 罗娘子定了定神,纤细的手指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外衣,双眸定定凝视着那站在院中的人影。 喻明秋上前了几步,但月色幽暗,罗娘子也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轮廓和一双眼睛罢了。 其实不用细看,罗娘子也知道他是谁。 院子里比方才更加寂静,两人站在黑暗中两两对望,却谁也说不出话来。 到底还是喻明秋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真娘……” 罗娘子却退了一步,淡淡道:“原来是骁远侯,失敬了。” 喻明秋在心中无奈苦笑,她果然知道了。 也是,从摄政王府到绮罗坊,几乎要穿过小半个上雍皇城,又怎么会遇不到几个官府张贴告示诏令的地方呢? “真娘,我…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 当年瞒着她是因为当时局势不稳,无论是高祖还是先皇都需要暗卫办事。而暗卫的身份终究跟普通将领官员不一样,天生便是遭人忌惮的,他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存在。甚至最初,他都不确定她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卫。 喻明秋并非一开始就身居高位,与她初相识的时候他也只是高祖身边一个普通的暗卫小领队罢了。 夜色里,罗娘子眸光淡淡,“侯爷言重了,夜深人静,民女一个寡妇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实在是承受不起,侯爷请回吧。” 说完,罗娘子又后退了两步,不再看院子里的男人转身进了房间,飞快地将房门关了起来。 喻明秋独自伫立在夜幕下,久久沉默不去。 房间里,罗娘子背靠着房门同样久久没有动作。 白天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眼,她当时心神俱震也没有细看,方才她却看到了。 夜色里,男人左边衣袖里是空荡荡的。 他断了一臂……这些年,他又经历了什么? 罗娘子想:她并不怪他抛下她这么多年,她也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没死,如果他回来了她会如何的高兴。她每月都去寺庙里上香,祈求菩萨保佑他能平安归来,虽然希望渺茫。 但是现在,他就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在她的房门外。她却提不起一点力气去重新拉开房门,去对他体贴问候,去说那些这些年她不知道在心里想过无数遍的心里话。 她甚至…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大盛军中一个普通的小头领?还是军功赫赫的骁远侯? 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丈夫? 如果不是今天她去了摄政王府,他是不是依然不会回来见她? 他这个时候回来,又是想要跟她说什么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房间里,罗娘子背靠着房门一动不动,仿佛要就这样一直站到天明。 251、天真+母子 用早膳的时候,骆君摇听到了袭影的禀告:“喻将军一大早从外面回来,衣服都湿透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骆君摇歪歪脑袋去看谢衍,谢衍淡定地道:“去见他夫人了吧。” 谢衍并没有见过罗娘子,先帝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先帝身边的人处理,先帝驾崩之后他常驻边关,这些事情是由境园的总管和王府长史处理。 不过他曾经也听喻明秋说起过自己的妻子,那似乎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所以摇摇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果喻明秋回来第一时间就回家,罗娘子不但不会怨他,甚至会心生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但喻明秋明显回来好些天了,却在被罗娘子撞见之后才回家,不受点罪是不大可能的。 对此谢衍并没有什么想法,虽然他跟喻明秋是朋友、同袍,但他对朋友的私事没有兴趣。 骆君摇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连连摇头道:“都跟他说了他那样不行,活该他被拒之门外。” 谢衍看着她道:“摇摇打算和喻夫人合作?” 骆君摇道:“我是不大懂这些,罗姐姐毕竟独自经营绮罗坊这么多年,这一行懂得肯定比我们多。她又是喻将军的夫人,自然比外人要值得信任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子。 不是说骆君摇重女轻男,而是这个世道男子的机会远比女子多,她自然是希望尽量扶持女子了。 “如果她跟明秋和好……” “他们肯定会和好啊。”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罗娘子依然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的?只要喻明秋不自己作大死,这两人早晚还是会和好的。 谢衍挑眉道:“如果他们和好了,她就是骁远侯夫人了,还有时间陪你做这些么?” 骆君摇道:“难道我不是摄政王妃吗?”虽然她这个摄政王妃好像真的没有很忙。府中大小事情都有人打理,她只需要停一停就一些重要的事情做决定就好了,还没有母亲管着骆家忙碌。 闻言,谢衍笑了笑点头道:“摇摇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想那么多啦,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我觉得罗姐姐能这么快来找我,也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骁远侯夫人的身份并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吃过了早膳,谢衍便出门去了。 骆君摇晃晃悠悠地去探望喻明秋,喻将军昨晚在院子里站了一夜,露水将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浸湿了,这会儿回来竟然有些发热,显然是病了。 “王妃,别将这事告诉真娘。”喻明秋躺在床上,因为热度不退脸色通红。 骆君摇撇撇嘴,“你当年能娶到媳妇儿,真是稀奇。” 喻明秋无奈地苦笑,骆君摇挥挥手道:“算啦,你还是好好躺着吧,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真让你自己来办,罗姐姐早晚会气得休了你。” 从喻明秋院子里出来,骆君摇撑着下巴思索了半晌,该怎么告诉罗姐姐喻明秋病了这件事才显得不那么刻意呢? 好像怎么做都不太行,毕竟摄政王府和绮罗坊隔得那么远,这话还真不好传。 骆君摇叹了口气,算了。 骆君摇回到书房写了封信,招来一个侍卫吩咐他将信直接送到绮罗坊去。 “启禀王妃,苏小姐来了。”门外,侍卫恭声禀告。 “苏姐姐!”骆君摇眼睛一亮,“快请她进来!”这可是她未来大嫂啊。 不多时,苏蕊便被人请进了花厅。 “苏姐姐!”骆君摇欢喜地叫道。 苏蕊怔了一下,觉得骆君摇今天显得格外热情,于是她也笑道:“摇摇心情很好?” 骆君摇笑道:“当然心情好呀,我大哥不是顺利出来了么?果然,大哥从来就不需要人替他操心的。” 苏蕊笑了笑道:“那倒是要恭喜骆大公子了。” 骆谨言在五城兵马司逛了一圈这件事,上雍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事儿。 骆君摇点点头,“我会替苏姐姐把话带给大哥的。” 苏蕊也没有在意,被骆君摇拉着走到一边坐下,方才道:“骆大公子没事就好,说来倒是我要先谢过骆大公子了。” “谢什么?”骆君摇好奇道。难道苏姐姐知道大哥是为了她才……看着也不像啊。 苏蕊笑道:“原本萧泓约了好明天再见面,我原本打算再敷衍他一下。不过昨天傍晚我收到他的消息,说是要延后几天,正好也多给了我几天时间周全计划。” 骆君摇掩唇笑道:“他明天当然见不了你。”没有哪个骄傲的男人愿意让未婚妻看到自己无比狼狈的模样,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未婚妻。 萧泓被骆谨言打得相当惨,那狼狈的模样赶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去跟骆谨言谈判,恐怕已经是萧三公子能承受的全部了。 再让他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去见苏蕊,萧三公子丢不起那个人。 苏蕊也觉得好笑,当然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骆君摇很是不解,“苏姐姐,那位…跟着萧三公子私奔的女子,到底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绝色?” 要知道苏家大小姐本身就是个美人儿,还是太傅家的千金。在上雍贵女间的人缘和名声更是一等一得好。这样的姑娘…也就是年龄不凑巧,不然便是进宫当皇后也是可以的。 就这样,萧三公子还要私奔? 苏蕊轻叹了口气,看了看骆君摇有些欲言又止。 “不能说?”骆君摇眨巴着眼睛,“我嘴很紧的。” 苏蕊摇摇头道:“不是不能说,只是…这在萧家也是一件丢脸至极的事情,萧家按得死死的,所以外人才不知道萧三公子跑了。” 这次倒真不算是萧家不厚道想要坑苏家,估计是萧家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未来亲家说这么丢人的事情,只想自己先暗中解决了再说。 “嗯?” 苏蕊道:“那女子…去年我随大哥和母亲去给萧老夫人祝寿的时候见过一面,本是萧伯父的侧室。” “噗!咳咳……”骆君摇被呛得连连咳嗽。 小、小……妈文学?这么刺激?! 苏蕊连忙抬手为她顺气,一边道:“那女子应当是跟萧泓差不多年纪,容貌…也算得上是美貌。”但若说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却也算不上。 苏蕊不知道萧泓为什么会不惜为了那么一个女子私奔,她也不感兴趣。 如果萧泓好声好气跟她商量解除婚约,她绝不会刁难的。但萧泓却想出如此下作的法子,他是功名情爱双全了,她难道就活该倒霉? 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被迫同意了,萧家真的能容得下这件事么?那女子恐怕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她若是萧泓,既然有勇气私奔就干脆带着那女子走得远远的,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出现在人前了。 骆君摇半晌没有言语,苏蕊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那苏姐姐,你打算怎么办?”骆君摇关切地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苏蕊笑道:“不用担心,这位萧三公子才学倒是不错,也很有想法。但若说心计,恐怕还不够。” 骆君摇点头表示赞同,那萧三公子一看就是被娇养坏了的世家子弟。虽然不算是一事无成的纨绔,却也天真得很。 稍微有些城府心计的人也做不出来他做的事情。 他或许认为苏蕊毕竟是个闺中弱女子,被他拿捏住了把柄就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了。却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有时候恰巧便是女子。 “苏姐姐想怎么收拾他?”骆君摇道。 苏蕊抿唇道:“我打算先答应他。” “啊?”骆君摇望着她不说话。 苏蕊捏捏她精致漂亮的小脸,笑道:“他不是想要要挟我么?我们不妨看看,谁手里的筹码更多一些。” 骆君摇道:“苏姐姐想要先扣下那女子做人质?萧泓恐怕不会答应。”萧三公子只是有点天真,又不是傻子。 苏蕊道:“他很快就顾不上那位姑娘。” 对上骆君摇的视线,苏蕊笑道:“毕竟,在上雍苏家才算是东道主,萧家已经很多年不在上雍了。他不该认为,手里捏着我的把柄就能直接上门来跟我谈判。” 骆君摇撑着下巴道:“我倒是不担心别的,我就担心…他若是发现自己占不了上方,干脆放弃那女子鱼死网破咬死了不认,苏姐姐你要怎么办?” 萧泓拐带父亲的妾室,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前途毁了,或者被逐出萧家罢了。萧家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显然是还对他抱有希望的。但苏蕊的把柄若是被萧泓给放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骆君摇知道必然是对苏姐姐的名声有极大的影响,才会让她如此慎重。 男子的名声和女子的名声虽然都很重要,重要性却不可同日而语。 苏蕊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得先从他手里拿一件东西回来。” 骆君摇精神一振,“需要帮忙吗?”苏蕊明显是不想惊动苏家,那肯定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苏蕊摇头,“不用,有人会帮我的。” 见苏蕊成竹在胸的模样,骆君摇也就不再追问了。 只是苏姐姐太厉害了,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的话,她大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骆君摇摇摇头飞快地将这个想法甩到了脑后:大哥要是连媳妇儿都追不到,那就活该他单身呗。 于是,两人很快便换了个话题,转而讨论起骆君摇的工坊大计起来。 皇城另一边五城兵马司旁边的质子府里。 蕲族质子府里一如往常的寂静无声,姬容神色淡漠地坐在树下喝茶。枯黄的树叶从枝头被风吹落,飘落在他跟前的桌上。 他也不在意,随手将枯叶捡起放到了一边地上。 姬容对面白靖容披着一件暗金色披风跪坐在坐垫上,她一只手托腮,手肘撑着左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俊秀的少年。 姬容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烦,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白靖容嫣然笑道:“不愧是我儿子,长得真好看。听说…那什么上雍风华录上,我儿也有一席之地呢。” 姬容放下了茶杯,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靖容淡淡道:“你和阮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儿…该不会做出逃婚这样幼稚的举动,让母亲为难吧?” 姬容冷笑一声,“我连上雍皇城都出不了,逃去哪儿?” 白靖容叹气道:“我替你娶阮家大小姐可是废了不少心思和代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骆家那小姑娘?那可是谢衍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会弄死你的。” 姬容冷冷道:“这些都是你说的,不要推到我身上。” 白靖容笑道:“那就是不喜欢那小姑娘了,那么…阿容,你还是不肯告诉母亲,你刚到上雍的时候,为什么要故意接近那小姑娘吗?” 姬容神色漠然,显然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白靖容摇摇头,“罢了,母亲教你一个道理。千万别想着利用女子的情爱达到你的目的,固然…这世上有千万个傻女人,痴傻的愿意为你不顾一切。但是,有的女人也是不能惹的,一不小心惹上一个,就得万劫不复。就算不说谢衍,你也不想想…前车之鉴,尚未远呢。” 穆安王府那位玄昱公子,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 姬容道:“母亲想得太多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白靖容也不以为意,道:“罢了,孩子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肯告诉母亲了。你竟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我也不管你对阮家大小姐是何想法,这个婚……必须得成!” 姬容沉默不语,白靖容也不在意,慢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依然端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相送意思的姬容道:“你想留在上雍尽可以拖延谈判时间,不必弄出这么一出。” 白靖容笑道:“想什么呢?你大哥四哥还在家里等着我,若不是为了你的婚事,母亲恨不得今天便启程回去。” “所以,你想利用我的婚事做什么?”姬容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冷冷地问道。 白靖容不答,俯身伸出手轻抚着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语气怜爱地道:“可惜了,我儿这般聪慧,若非你实在身体太弱,担不起蕲族王位,母亲当真有些舍不得你呢。” 姬容冷冷地抬手打掉了那只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 白靖容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目送白靖容带着人离去,姬容神色依然淡漠地没有丝毫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枯叶悄然掉落在了对面的茶杯里。 姬容眸光微动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她来上雍,除了和大盛结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个灰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几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道:“或许与余沉有关。” “哦?”姬容回头看着那灰衣男子,低声道。 灰衣男子道:“夫人这次特意带余沉来上雍,本就不合常理。” 余沉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带他来上雍遇到的麻烦只会比一个高手所能产生的实际用途低。前些天在城外遇到的事情,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想杀余沉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姬容垂眸思索着,“我记得…传说余沉是白蔟之子?” 灰衣男子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殿下想将这消息透露出去?” 姬容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大盛没有人知道么?若不是大盛摄政王有意放余沉一条生路,那日在城外,他根本就回不来。” 灰衣男子不再说话,他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院子里安静了好半晌,姬容方才淡淡道:“传信给骆家大公子,就说我请他喝茶。” “是,殿下。”灰衣男子恭声应是,然后站起身来传神飞快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小院里重回安静,姬容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慢慢伸手为自己添了些热茶。 “母亲,你总是那么喜欢将人当棋子随意拨弄。”姬容淡淡道:“但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甘心让你任意拨弄的,当年你便因此而败,如今…也还是一样的。” 252、野心勃勃? “姬容要见我?”骆谨言有些诧异地挑眉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骆一。 骆一点头道;“是,蕲族九王子身边的心腹亲自过来传的消息。” 骆谨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了一声道:“看来,这位九殿下对他母亲的安排很是不满啊。” 骆一有些不解,忍不住道:“公子,白靖容的安排对姬容来说应当是有利的才是。”无论白靖容是否已经放弃了姬容,至少让他娶了大盛丞相的嫡女,对姬容在大盛的处境是有一定的帮助的。 骆谨言摇头道:“可是,娶了大盛丞相的嫡女,对姬容成为蕲王,是没有任何帮助的。更何况…还是以蕲族付出了两座城池和土地为代价,至少明面上是如此。你觉得蕲族人会喜欢一个沦为质子的王子和一个如此昂贵的王子妃么?” 骆一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蕲王?姬容在肖想蕲王之位?” 骆君摇笑看着属下道:“他也是蕲王的儿子,姬湛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他如今是个已经被放弃了的质子啊,身家性命都还未必能保全,就已经开始想遥不可及的王位了么? “蕲族人将他送来做质子,就证明已经放弃他了。将来即便是姬湛继承王位,肯定也不希望他回去,他哪里来的底气大盛一定会放他回蕲族?” 骆谨言道:“所以,他找上了我们啊。” 骆一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公子要去见他?” 骆谨言道:“自然是要见的,白靖容突然异想天开想要为儿子定亲,绝不会真的只是慈母心发作,或者想要拉拢阮家那么简单。” 说话间,骆谨言已经站起身来,“先去摄政王府。” 谢衍不在家,这是很寻常的事情。毕竟摄政王殿下身为如今大盛实际的掌控者,真的很忙。 比如今天,一大早他就入宫了。 虽然今天没有大朝会,但他依然必须召见朝臣讨论关于与蕲族联姻以及稍后琉玉碎石城交接的事宜。 骆君摇听说骆谨言来了,立刻抛下正在和她讨论事情的苏蕊,脚步轻快地迎了出去。 “大哥,你来看我的?”骆君摇欢快地跑到了骆谨言跟前,美丽的小脸明媚如花开。 骆君摇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摇头道:“我有事和摄政王商量。” 骆君摇略带遗憾地道:“阿衍一大早就进宫了。” 骆谨言刚才就已经听王府的管事说了,不过来了王府不来看看自家妹妹好像说不过去,所以他才没有转身就走。 骆君摇搂着骆谨言的胳膊就往里走去,“大哥今天不忙吧?” 骆谨言道:“还好,没什么大事。摇摇有事?” 骆君摇笑道:“没有呀,我在和苏姐姐商量一些小事,大哥可以给我们一点意见嘛。” 闻言,骆谨言脚下一顿,侧首仔细打量着自己妹妹。 骆君摇笑眯眯地望着自家兄长,“大哥,行不行呀?” 他能说不行吗?骆谨言有些无奈地在心中苦笑,轻声道:“别胡闹。” 骆君摇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的。”苏姐姐现在毕竟还是有婚约在身的嘛。大哥或许可以不在乎名声,但姑娘家的名声若是毁了,苏家和苏姐姐面子上都不好看。 苏蕊看到骆谨言也是一怔,她之前见过这位骆家大公子几次,却没怎么交谈过。 只是觉得这位骆大公子不大像是武将出身的骆家人,反倒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读书人。不过比起普通的读书人,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坚韧和英气,大约就是人们想象中文武双全最好的象征。若是再过个十多二十年,这位骆大公子想必会成为大盛的一代儒将。 不过也正是因此,苏蕊实在有些不明白,骆谨言会为什么做出当街打人这种事情。 因为对萧泓的厌恶,她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事肯定不是骆谨言先挑起的。因此对骆谨言并没有什么恶感,反倒是有些感激。 “骆大公子。”苏蕊起身见礼。 骆谨言微微颔首还礼,“苏姑娘。” 骆君摇偏着头看看两人,对自家大哥十分失望。 就你这样,谁看得出来你喜欢人家呢? 骆君摇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走到苏蕊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大哥有事来找阿衍,他进宫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便先拉他过来帮我瞧瞧。” 苏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有骆君摇在,自己也有婚约在身,她还不至于自恋地认为骆家人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骆谨言也没有反驳自家妹妹的话,果然坐下来听她们商讨的事情。 原本骆谨言还只当骆君摇是胡乱找个理由想要凑热闹看戏,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家妹妹显然是真的想要做事情的。 骆谨言从小在苦寒的塞外长大,对民生疾苦的了解恐怕比朝堂上绝大多数文官还要多得多。听了妹妹的计划,心中也颇有几分安慰。便也当真尽心地帮她们查看计划中的疏漏和谬误。 苏蕊听着骆谨言侃侃而谈,心中也略有几分惊讶。 看来这位骆大公子不仅是可以带兵打仗,若是当初靠科举入朝为官,如今恐怕也已经小有成就了。 “马上就到冬月了,你这计划还停留在纸面上,恐怕来不及了吧?”骆谨言点了点放在自己跟前的册子道。 骆君摇道:“当然不是,今年不能开工,难道我要等一切准备好了才招人么?我和人约好了明天就去看工坊的地,而且我已经提前让人在城中招收家境贫困的女工了。” 骆谨言问道:“这些人招过来,你打算如何安置?” 骆君摇道:“她们还需要学习一些东西,我请人找了能教导她们的先生。还有一些前期准备的工作,也可以让她们先做一做。完全无家可归的毕竟不算多,找个地方安置她们也不难。” 这年头虽然女性过得比男子更加艰辛,但真正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却不多。 原因很残酷也很简单,因为有更多的贫穷百姓娶不起妻子,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为妻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很简单也很划算的事情。还有一些女子,或被迫卖身为奴,或沦落风尘。而且,在外流浪对女子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除非遇到大灾大难,突然大量难民涌入,不然在外流浪无家可归的女子确实是不多的。 骆谨言提醒道:“你有善心是好事,但是要记得…斗米恩,升米仇。” 骆君摇点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我也没打算当真靠善心养着她们啊,就算我想,也不长久不了。”就算她真的是个天生圣母心,真要单纯养着一大群人只进不出,她的嫁妆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 骆谨言欣慰地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三人说话时,外面的管事来禀告说王爷回来了。 骆谨言要去见谢衍,苏蕊看看天色不早便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骆君摇想了想,干脆三人一起出了和风院,她将苏蕊送出了门才转身往回走。 骆君摇回头踏入二门便看到骆谨言还站在那里等着她,立刻跑了过去,笑嘻嘻地道:“大哥,你看到苏姐姐是不是有点紧张?” 骆谨言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你为什么全程都不看苏姐姐?我的字有那么好看吗?”骆君摇笑道。 骆谨言忍不住抬手敲了她脑袋一记,“你还好意思说?我是在想你到底是怎么把字写得那么一言难尽的。” 骆君摇无语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大哥,你果然不爱我了。”她的字可能确实没有大哥和苏姐姐写得好,那要说一言难尽也不至于吧? 呃…好吧,写计划的时候,有时候想嗨了可能是有点放飞自我,风格略显狂放。 骆谨言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了?” “……”有异性,没人性! 谢衍看到骆君摇气嘟嘟地走进书房,有些好笑地朝她招招手,方才抬头去问骆谨言,“这是怎么了?” 骆谨言没好气地扫了已经扑进谢衍怀中的妹妹一眼,道:“还在生气我说她写字难看呢。” 谢衍拉着骆君摇坐下,安抚地拍拍道:“那是你不对,摇摇写字哪里难看了?” “……”成婚可能会导致眼瞎,骆谨言面无表情地想着。 骆君摇从谢衍怀中抬起头来,道:“你别听大哥胡说,分明是苏姐姐没理他,他拿我撒气呢。” 谢衍道:“原来如此,回头解决了萧泓,我将卫长亭引荐给苏姑娘。” “……”谢衍顺利收到一缕来自骆大公子的杀气。 骆君摇得意地朝骆谨言扮了个鬼脸。 骆大公子无语:这妹妹是不能要了。 调笑过后,三人这才进入正题。 听说了骆谨言的来意,谢衍沉吟了片刻,微微挑眉道:“谨言觉得,姬容此人如此?” 骆谨言道:“城府极深,野心勃勃。” “哦?”谢衍扬眉无语。 骆君摇也有些诧异,虽然她也觉得姬容颇有心机,肯定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城府极深,野心勃勃这个评论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谢衍倒是没有那么惊诧,他只是平静地问道:“野心是需要实力来匹配的,否则只能是空想。谨言认为,如今姬容是否有这个底气?” 姬容看起来太过弱小了,哪怕知道他有心计也很难让人将他当成一个潜在的对手来看待。 他身体虚弱哪怕是足智多谋,在蕲族那样民风尚武,环境苦寒的地方也很难登上高位。 如今更是被蕲族所弃,成为了大盛的质子。这样的身份又注定了他不可能在大盛有什么发展,就连能不能平安回到蕲族都要看天时和局势。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底气支持他的野心? 骆谨言能看出来的,谢衍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才是谢衍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的地方。 骆谨言道:“他能在蕲族王庭那样的地方活下去,在上雍似乎也活得挺自在,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谢衍摇头道:“还不够。” 骆君摇问道:“你觉得姬容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谢衍道:“谨言曾说,姬容认为…白靖容不是人。” 骆谨言点头,谢衍问道:“如果手里没有一点底牌,普通人敢跟一个他眼中不是人的人作对么?”不是人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是在骂白靖容毫无人性。但毫无人性本身,岂非也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特质? 骆君摇道:“他好像没有跟白靖容作对。” 谢衍微笑道:“他在这个时候找谨言喝茶,无论他说什么,其实都是在提醒他们,这桩婚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知道啊。”谁会相信白靖容真的只是单纯想替儿子找个靠山呢? 谢衍点头道:“嗯,所以他是在向我们示好,就跟之前一样。”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所以,他也想跟我们合作,目的是对付他亲娘?” 谢衍道:“可以这么说。” “……真母慈子孝。”骆君摇赞赏道。 骆谨言道:“若只是如此,就要我们帮他对付白靖容,恐怕还不够。” 谢衍道:“但是他知道,大盛早晚要跟白靖容翻脸的。” 骆谨言蹙眉道:“就算大盛要跟白靖容翻脸,也不必选择白靖容的儿子。” “那就只能选择高虞或者蕲族人了,或者是大胤人?”谢衍道。 花厅里沉默了片刻,骆谨言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确实要去见一见姬容。” 叠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将一个密封的卷宗呈上,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谢衍打开卷宗,微微挑了下眉。 骆君摇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看,那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两人很快就看完了。 谢衍将卷宗递给了骆谨言道:“曲放前天晚上去了鸣音阁,不过似乎没什么收获。” 骆君摇好奇道:“这么说,白靖容也觉得鸣音阁跟鸾仪司有关系?” 谢衍道:“显然是这样。” 骆君摇皱眉,“鸾仪司是不是不想认旧主了?” 闻言,谢衍和正在看卷宗的骆谨言齐齐望向了她。 骆君摇耸耸肩道:“如果鸣音阁真的跟鸾仪司有关系,他们肯定知道余沉如今在上雍,为什么白靖容派曲放去了,他们反而避而不见呢?而且…余沉少年时过得艰辛,后来被崔老将军收养,再后来跟着白靖容去了蕲族,鸾仪司都从未帮助过他。反倒是要白靖容带着余沉来上雍寻他们,很明显他们压根就不当余沉是他们的主子吧?” 骆谨言合上了手中卷宗放到一边,点头道:“很有道理,况且…余沉只是余绩庶女所生,鸾仪司确实未必会将他当一回事儿。”余绩过世已近四十年了,鸾仪司的忠诚度恐怕也值得商榷。 但如果他们并不当余沉是旧主,又为什么要勾引白靖容和余沉来上雍呢? 白靖容也不是傻子,她恐怕也不相信过了这么多年了,鸾仪司还肯奉余沉为主。 但他们既然来了,恐怕也是有所依仗的。 骆谨言道:“看来,白靖容和阮家联姻,多半是和鸾仪司有些关系了。” 谢衍微点了下头,“鸾仪司,鸣音阁,阮家,蕲族。”不知想到了什么谢衍轻笑了一声侧首问骆君摇,“摇摇,先前你不是对鸣音阁很有兴趣?” 骆君摇连连点头,“是呀,要去么?” 谢衍捏着她柔顺的发丝,笑道:“今晚带你去。” 说罢又侧首看了一眼骆谨言,道:“谨言不妨问问蕲族九王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骆谨言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他恐怕并不想去。” 说完停顿了一下,骆大公子又缓缓续道:“不过问问也无妨,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253、初到鸣音阁 姬容收到骆谨言回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距离信笺上约定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显然骆谨言并不打算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 “鸣音阁?”姬容摩挲着信函,苍白消瘦的面容上有明显的沉思和迟疑。 站在他跟前的灰衣侍卫垂首肃立着等待他的回复,半晌才听到他轻笑了一声道:“所以,鸣音阁就是母亲留在上雍的原因么?”灰衣侍卫沉默不语,他自然不会知道答案。 姬容想要拒绝,他并不想现在就去惹毛他那位母亲。 姬容对白靖容很了解,真的将她惹急了,她下手的时候可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但是,如果不去…… 姬容撑着额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对跟前的人道:“去回骆大公子,他诚心相邀,我一定去。” “是,殿下。”侍卫拱手告退,转身出门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姬容一人,他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夕阳洒下的暖光渐渐移动,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温度似乎也跟着降了下来。 骆君摇早就对鸣音阁好奇不已了,只是一来谢衍再三告诫她不要自己跑去冒险,二来她确实很忙,这才耽搁了好几天。今天谢衍主动提起要带她一起去,她自然也是兴致勃勃的。 戌时三刻,夜幕早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城。 城西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吹灯休憩,大片地方渐渐陷入了黑暗。但有一个地方却依然灯火通明,比白天还要热闹。 鸣音阁并不是一座阁楼,而是连绵成一片,足足占据了小半条街的建筑群。 这里也并不若骆君摇原本猜测的三不管地带破旧脏乱差,相反她们的马车才刚刚靠近,远远地就能看到鸣音阁的主楼在夜色下华灯高照,金碧辉煌。 骆君摇忍不住道:“上雍皇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只是远远地看着,这可比什么花街柳巷,上雍第一青楼气派多了。 若不是制式问题,恐怕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也没有这么气派。至少内城里所有的达官显贵府邸,晚上都不会这么亮堂。 听说他们要来鸣音阁,也赶来凑热闹的卫世子笑道:“王妃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上雍皇城里有趣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大都是小姑娘们不方便去的,自然就没有人告诉你们了。” 确实,至少骆君摇十几年的人生中,就从未听说过上雍还有鸣音阁这样的地方。 跟她差不多的贵女们,自然也都是没有听说的。 骆君摇眼睛转了转没说话,骆谨言瞥了卫长亭一眼,抬手拍拍妹妹的小脑袋,“别听他胡说,那些地方都很危险,姑娘家不要自己乱跑。” 虽然知道妹妹身手不凡,但在这些地方混的人,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身手,而是他们险恶的心思。 卫世子忍不住摸摸鼻子:他有什么地方得罪骆大公子了吗?总感觉看他那眼神冷飕飕的。 马车在鸣音阁外面停了下来,车上四人依次下了车。 鸣音阁外早有专门负责迎客的人迎了上来。 鸣音阁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来往的宾客有并不在乎自己名声身份的,自然是大摇大摆地进出无所顾忌。也有不少人带着面具,若非熟识的人并不能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里的宾客似乎都很懂规矩,看到带面具的人都习以为常并不去好奇对方的身份。 他们这一行人,若是以真面目出现在这里,今晚鸣音阁恐怕就不用做生意了。 因此,一行四人都穿着寻常的绸缎常服,不仅戴着面具,就连乘坐的马车上都没有任何标识。 骆君摇更是换上了一身男装,她本身个头就小,如此一来就更像是跟着兄长出来长见识的小弟弟了。 就连迎上来的管事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显然是觉得这几位带着这么小的小公子来这种地方,这兄长当得委实是有些不称职。 “几位贵客里面请。”迎客的管事也是见多识广,虽然这几位穿着寻常,却也一眼就看出对方气势非凡,显然不会是寻常的寻欢客。 谢衍牵着骆君摇走在后面,前面自然是让长袖善舞的卫世子去应付了。 卫长亭也不负众望,笑呵呵地朝管事道:“听说鸣音阁的酒不错,我们约了个朋友来,不知他到了没有?” 管事笑道:“方才是有几位贵客都交代说是请了朋友喝酒,不知……” 卫长亭轻笑了一声,抬手将一块精巧的小木牌抛给他。 那管事接在手里看了一眼,也并不还给卫长亭。将木牌收入自己袖袋中,笑得越发殷勤了,“正是容公子的贵客,几位请。” 管事抬手招来了人接替他,他亲自带着几人踏入了鸣音阁主楼。 站在外面,已经能隐约听到大堂里传来的喧闹声。然而随着那管事走过了一段足有十多丈长宽敞的廊道,再推开一扇厚重的大门,里面的光亮还是差点闪到了骆君摇的眼睛。 乐声喧闹,人声鼎沸。 宽敞的大堂几乎比宫中议政大殿前的广场小不了多少,说这是鸣音阁的大堂倒不如说这就是一个上面有顶的广场。也就难怪鸣音阁主楼与大片建筑连绵,若非如此哪里来得如此敞阔的地方。 这大堂自然是极大,不过依然能看出主楼原本的大小。位于大堂最中心一片,一盏外形华丽巨大的琉璃灯悬挂在上方。 火光之下,那巨大的琉璃灯流光溢彩,华贵得令人移不开眼。 华光潋滟之下,金碧辉煌的高台上,一群美丽妖娆的胡姬正翩然起舞。高台周围聚集着许多男男女女,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痴迷地欣赏着歌舞,还有人干脆起身跟着那激昂的乐曲,毫无章法地舞蹈起来,自然又引得一群醉意熏然的宾客们齐声哄笑。 也并不是人人都对胡姬的舞蹈感兴趣,敞阔的大堂里还有许多人各自寻着各自的乐子。 有人聚在一起赌博的,有人搂着妩媚的女子寻欢调笑的,还有各种杂耍,才艺,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光风霁月的人,似乎单纯地坐在一起交流学问的。 只是他们跟前无一不是有美酒佳肴随时相奉,绝色佳人依偎在侧。 就连大堂里洒水的壶,似乎都是金银做的。 骆君摇也难得有些被惊到了,不仅是为鸣音阁的奢豪,即便是在宫里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美人儿。 哪怕是穿梭在大堂中,最没有存在感端茶倒水的丫头,仔细看过去也都是容貌秀丽的美貌少女。 不仅是骆君摇,骆谨言和卫长亭眼神也有些肃然。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道:“传说鸣音阁是大盛最富丽堂皇的销金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这样的…好东西,恐怕连宫里也未必会有吧?” 那领路的管事笑着道:“公子谬赞了,咱们做点小生意的,哪里敢和皇家相比?不过是咱们家阁主早年游历西域,方才带回了几件稀罕玩意儿罢了。” 这管事虽然说着谦逊之词,但脸上的神色却略带几分骄傲和得意。仿佛是在说: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卫长亭含笑不语,偏着头打量着那高台上翩然起舞的胡姬,目光落到最中间那领舞的女子身上,“那个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管事看了一眼台上,微笑着对卫长亭道:“公子好眼光,那是咱们鸣音阁排名第一的舞娘,雪姬。她的身价可不低啊。” “第一?身价什么的…本公子缺钱么?”卫长亭挑眉,“话说,雪崖公子在你们这里排第几?” 管事一怔,不由看了看卫长亭没有说话。 骆谨言抬手拍了一下卫长亭的肩膀,侧首对那管事笑道:“先前听说阮相家的刚回家的那位大公子……” 管事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赔笑道:“原来几位是听说了阮家的事。这位雪崖公子…原本自然是咱们鸣音阁排名第一的琴师,想要听他弹一曲可不容易。可惜……” 管事摇了摇头道:“如今雪崖公子自然不会再登台献艺,好些想听他弹琴的贵客恐怕失望得很。” 一行人说话间,管事已经领着他们上了楼。 二楼外面的走廊正好可以俯揽整个大堂中心区域,从楼上望下去,将整个中心区域尽收眼底,好一派纸醉金迷的盛景。 走廊上人却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扶栏而立,也不知是在闲聊还是在欣赏楼下的众生相。 管事并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带着他们穿过二楼的一段走廊,又踏上了三楼。 上了三楼瞬间就安静了许多,楼上再也看不到大堂的情形。三楼中心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两边就是一个个厢房。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安静,可见是特意做过隔音处理的。 管事十分熟练地将一行人领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 管事恭敬地道:“公子,您等的贵客到了。” 开门的人正是姬容,他抬眼看了一眼管事身后的骆君摇等人,微怔了一下才道:“知道了,让人再送些酒菜过来吧。” “是。”管事带着殷勤的笑容离开,一路往外走去的走廊十分安静,连个侍奉的下人也不见。 “几位,里面请。”姬容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目光从骆君摇身上一掠而过。似乎毫不在意骆谨言多带了几个显然并非侍卫仆从之流的人。 众人进了房间骆君摇才发现,这厢房比她想象中大了许多。 房间里也并不是只有姬容一个人,正坐在里间饮酒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那青年穿着一身藏蓝锦衣,相貌算得上英挺,眉宇间还有几分贵气,显然也是出身不凡。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瞬间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这是宁王府世子的嫡长子谢承昭。 前段时间宁王世子不知怎么被马踩断了腿,如今都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因此宁王府里原本许多需要宁王世子出面的事情,都是由身为嫡长孙的谢承昭出面。 这位毕竟是宁王的嫡长孙,跟谢承礼那样的纨绔显然不是一个画风。 看到鱼贯而入的几人,他先是怔了一下。等到谢衍等人摘下了面具,他已经站起身来,恭敬地上前见礼,“侄儿拜见楚王叔。”又朝卫长亭和骆谨言打了招呼,最后目光落到了骆君摇身上。 不等别人说什么,他莞尔一笑恭敬地躬身道:“见过王妃。” 好眼力。 骆君摇也不在意自己被认出来,她本就没有刻意易容,只是穿着男装想要瞒过见过她的人也不大容易。 “谢公子不必多礼。”骆君摇轻声笑道。 谢衍低头看着她,温声道:“叫他名字即可。” 谢承昭也立刻道:“王叔说得是,您是长辈,叫我承昭即可。” 辈分高的感觉真不错,骆君摇心中暗道。 各自寒暄了一番,谢承昭才请众人入座,又有些抱怨地道:“姬容兄只说与朋友相约鸣音阁,请我作陪。却没说是楚王,骆大公子和陵川侯世子,倒是让承昭险些失礼了。承昭先敬诸位一杯。” 说罢谢承昭亲自端起酒壶为众人倒了酒。 鸣音阁果然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那酒香虽然不浓郁,却让人十分心动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 姬容道:“原本我是与骆大公子有约,只是这上雍…恐怕我跟骆大公子都不熟,这才劳烦子明兄。却是没想到摄政王殿下和王妃也来了,失礼。是该我敬这一杯才是。” 骆君摇笑道:“是我听说大哥要来鸣音阁,这才拉着王爷一起来的。说来应该是我们打扰九王子了才是。” 姬容道:“怎么会?姬容在上雍还要多蒙诸位关照,我先干为敬。” 姬容生得消瘦苍白,脸上总带着几分病容,喝酒却十分干脆。 话音落后,果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长亭说了声好,笑道:“九王子果然爽快,既如此,不如大家就喝一杯吧。” 除了骆君摇,众人一起共饮了一杯。 骆君摇却只是浅酌了一口,就被谢衍按下了。 骆君摇略有些不爽地瞪了谢衍一眼,她的酒量才没有那么差。 然而,谢衍却没有放手的意思。骆君摇与他对视了片刻,只得屈服于美色作罢了。 很快,鸣音阁的侍从就送了新的酒菜上来,或许是体贴他们中还有年纪小的少年,还送来了一瓶甜甜的没什么酒气的果酿。 上菜的人侍从也是训练有素,全程悄然无声,也不抬头去看宾客。将酒菜摆上桌面之后,恭敬地行过礼便又退下了。 等到鸣音阁的侍从退下,谢承昭才笑道:“楚王叔和各位想必都是头一次来鸣音阁吧?” 卫长亭点头道:“不错,我少年时虽然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倒是当真没有来过。”年纪小的时候自然不能来,稍长一些又上了战场没空来,倒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谢承昭笑道:“几位不知,这会儿鸣音阁固然热闹,但真正精彩的却是在午夜之后。咱们这会儿先歇一歇,吃些东西,时候到了再下去不迟。” 卫长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这…鸣音阁固然是个销金窟,但若只是楼下那些,或者在楼上享受美酒佳肴,恐怕也有些过誉了。” 谢承昭笑道:“鸣音阁既然能在上雍立足这么多年,想必不会让世子失望的。” 卫长亭有些兴致勃勃,“那本世子就等着了。” 跟卫长亭说完,谢承佑又侧首去跟谢衍说话。神态谦逊恭谨,比起被一个虚名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谢承佑顺眼了不知多少。 显然这位宁王府的嫡长孙,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宁王府分明早就怀疑宁王世子被惊马踩断腿的事是谢衍所为,他在谢衍面前却没有表露出一丝情绪。恭谨地仿佛宁王府和楚王府当真关系亲睦,他当真是摄政王殿下的好侄儿一般。 骆君摇看在眼里,心中直叹:有王位要继承的和放养的,果然还是大不相同啊。 254、鸣音阁主+销金窟 经过了又一轮的寒暄之后,厢房里的气氛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骆君摇捧着装着果酿的酒杯坐在谢衍身边,低眉偷笑。她认为在鸣音阁这样的地方气氛还能如此低迷,谢衍至少要负七成的责任。 毕竟除了跟谢衍很熟且完全没有形象包袱的卫长亭以及真的完全不怕谢衍的骆君摇,任是谁也无法在摄政王殿下面随意放纵。 姬容坐在他们对面,与谢承昭相邻。 他也正微微垂眸,修长好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酒杯,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姬容确实在思考一些问题,譬如:骆谨言为什么要拉着谢衍来。 他当然不会相信是骆君摇非要跟着来凑热闹这样的话。 诚然,有些事情直接跟谢衍谈好过跟骆谨言谈,但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手里的筹码是否足够跟谢衍谈判。 至于他为什么拉着谢承昭一起来,自然是做给他那位掌控欲极强的母亲看的。 白靖容这个人姬容已经很了解了,她未必真的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但你不能不将她放在眼里。能不能骗过她暂且不说,你若是连样子都不肯做一下,她就会认为你是想挑衅她。 白靖容可以在强者面前忍耐,却不能容忍弱者一丝一毫故意地挑衅。 另外,宁王府的态度也至关重要。姬容现在也并不想跟宁王府把关系弄坏了。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姬容,两边距离原本就很近,姬容也不是感知迟钝的人,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骆君摇在打量着他。 抬起头来,正好与骆君摇写满了好奇与兴味的眼神对上。 穿着一身男装的骆君摇并不像是女儿装扮那般娇俏精致,看着年纪更小,倒真是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不管是少年还是少女,看起来却都充满了天真纯澈,仿佛涉世未深的模样。 但这都是假象。 姬容来上雍已经有一段日子,也跟骆君摇打过几次交道,消息更是没少收集。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姑娘跟她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天真无辜可谓是南辕北辙。 所幸这姑娘天生富贵,身边都是疼宠她的人,所以那份天真纯善,多少还有几分是真的。 她若是想要作恶,恐怕才会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对上姬容的目光,骆君摇也不觉得心虚,微微偏头朝他笑了笑。 姬容却有些木然地移开了视线。 见他如此,骆君摇越发兴致勃勃了。 姬容之前几次意图故意接近她,骆君摇当然是知道的。她以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应当已经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觉得不自在么? 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骆君摇抬手拉下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有些茫然地扭头去看坐在身边的谢衍。 谢衍淡淡地扫了对面的姬容一眼:有那么好看么? 骆君摇无奈地耸耸肩:不看就不看么。 坐在一侧的骆谨言看着这两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骆大公子在人前一向都是君子端方的典型,实在不能理解这两人在人前这么黏糊的举动。 哪怕这两人是他的妹妹和妹夫。 谢衍你还记得自己是堂堂摄政王么?你不觉得尴尬,别人也尴尬啊。 骆谨言轻咳了一声,侧首对对面笑容明显有些撑不住的谢承昭笑道:“大公子,许久未曾拜访宁王府,不知世子可好些了?” 正伸手夹才的卫世子一筷子杵进了菜里,然后又趁着众人没注意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骆大公子你这话题转移得也不算高明啊。 宁王世子如今还躺在床上,始作俑者和实际执行者却恰好都在现场。 目前的情况是……我知道是你们干的,但我假装不知道。以及我们知道你知道是我们干的,但我们假装不知道你知道。 谢承昭神色自若,道:“家父正当盛年,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毕竟伤筋动骨,恐怕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好。” 骆谨言点头道:“没事就好。” 卫长亭在心中暗道:没有大碍要看怎么算,如果只算能否走路的话,那确实是没有大碍。但谢衍专程弄这么个事故,也不是为了陪宁王世子玩儿的。宁王世子这辈子要么忍着在人前杵着拐杖的模样和疼痛走路,要么还是坐轮椅比较体面了。 鉴于宁王并不是只有世子这么一个嫡子,谢承昭如今的压力恐怕也不小。 毕竟如果宁王世子不是世子了,他这个嫡长孙也就失去意义了。 不过宁王府的孙辈,最出色的便是谢承昭了。宁王看着在这嫡长孙的份上,或许不会轻易放弃世子。 谢承昭显然也不想聊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笑道:“没想到骆公子和九王子竟然还有交情?” 骆谨言笑道:“先前与九王子一起喝过茶,倒是颇为投契。” “原来如此。”谢承昭不置可否,就因为喝过一次茶,就能相约来鸣音阁这种地方。不仅听的人不信,恐怕说的人自己也不信。 但显然也没有人在意这话是真是假,卫长亭兴致勃勃地道:“听大公子的意思是,倒是鸣音阁的常客?” 谢承昭笑道:“常客说不上,只是我们不比卫世子和骆公子年少成名,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在上雍城里晃荡久了,难免会接触到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地方罢了。” 卫长亭道:“这么大的鸣音阁杵在这里,可算不得是不为人所知。” 谢承昭含笑道:“有些地方,即便人人知道,却也并非人人能来。” “这倒是实话。”他们虽然是隐藏了身份来的,却也并不是你来了就能进来。而是顶着别的身份,还每人交了一千两入门的通行费,这才能靠近鸣音阁的。 所幸这种通行费只需要交一次,若是次次都交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但哪怕是一次性的,卫长亭只是粗略算了一下刚才大堂里的宾客,还没有算两层楼以及大堂中心区域以外的地方的宾客,只是这个数目也足够让人眼红了。 可见这鸣音阁确实是个敛财的风水宝地。 卫长亭饶有兴致地道:“不管怎么说,大公子总比我们熟悉一些,不如跟咱们说说这鸣音阁有什么可玩得?也免得咱们这些土包子回头漏了怯,闹了笑话?” 谢承昭心中暗道,谁敢说你们是土包子? 见谢衍没有反对的意思,谢承昭也不拒绝便当真说起这鸣音阁的各种好处来。 所谓销金窟,古往今来其实也都差不多,即便是到了骆君摇前世所在的现代也并无太多变化,无外乎都是酒气财色罢了。 而想要成为其中最顶尖,自然就要什么都做到极致,让那些富豪权贵们,一想起逍遥快活就不再想起第二个地方。 鸣音阁就是这么个地方。 鸣音阁有天下最守信用的赌坊,这一点即便是坐拥大盛最大赌坊的崔折玉也不敢保证。但是在鸣音阁,从不会有出老千的事情,不管客人赢了多少,鸣音阁都绝不会赖账,甚至还包将客人安全送出去,绝没有人敢在鸣音阁的范围内抢劫杀人。 据说,曾经有个外地来的富人,一夜之间在鸣音阁赢了几十万两。事后鸣音阁不仅全额兑现了赌注,还专门派高手将他从京城送回了老家,那人如今已经成为一方豪富。 除了赌坊,鸣音阁还有天下最多的绝色。 传说中上雍十大美人至少有三位都在鸣音并不是瞎说的。这个十大美人榜跟上雍明面上流行的榜单并不是一回事,据说这个榜单并不考虑家世才学,单纯以容貌论。也可以说,单论容貌的话这个榜单更加客观一些。 不仅有绝色美人,还有上雍最好的舞姬歌姬,最好的琴师。哦,第一琴师这个名字过去两三年里一直都被雪崖公子占据着。如今雪崖公子回了阮家,鸣音阁还需要一位新的琴师填补他的位置。 只是财和色这两样,就足以吸引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了。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帝王将相,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逃出色这两关的。 更不用说,鸣音阁还有最美味的佳肴,最香醇的美酒。 据说只要有钱,就没有在鸣音阁里买不到的享受。 骆君摇听谢承昭说得绘声绘色,倒是越发对这个鸣音阁好奇起来,她觉得这个鸣音阁的老板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不过…… 骆君摇微偏着脑袋思索着:如果鸣音阁真的跟鸾仪司有关,那么…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每一个来这里的人的底细呢?比如…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厢房里此时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鸣音阁最顶层,一个有些空寂的房间里,一袭暗金色锦衣,金冠挽发的青年男子端坐在桌案后面喝着茶。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模样,容貌并不十分英俊,举手投足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和贵气。 一眼望过去,让他觉得他不像是鸣音阁这样地方的人,而更像是一个出身显贵却饱读诗书的王孙公子。 “阁主。”穿着鸣音阁管事衣饰的中年男子单膝跪在青年跟前,微微垂首恭敬地不敢抬眸注视前方的男子。 鸣音阁主放下了茶杯,轻声问道:“三楼那个房间的人,身份查清楚了么?” 管事头垂得更低了,低声道:“其中一人,是宁王府嫡长孙谢承昭。另一位容公子,明面上说是平州容家的五公子,咱们虽然没有容家五公子的具体讯息,不过未曾听说容家公子容貌出色。负责接待的管事说,那位公子容貌俊秀之极,以属下之见……” “如何?”鸣音阁主问道。 管事道:“应当是,蕲族九王子姬容。” 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宁王府暗地里和姬容打过一些交道,倒也并非不可能。那么…剩下几个人是谁?” 管事忍不住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座上的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说。” 管事道:“似乎是…陵川侯世子卫长亭、骆家大公子骆谨言,还有…摄政王谢衍。” 这三位毕竟是上雍皇城中的名人,鸣音阁消息灵通做得又是暗地里的生意,若是连这三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们趁早别混了。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都带着面具,但进了房间面具总是要摘下来的。 其实大家心里也有数,戴着面具是为了防备遇到熟人尴尬,若是要防店家,那干脆别玩了。 而鸣音阁能够屹立多年不倒,除了他们背景深后台硬,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从不泄露客人的讯息。 至少,客人是这么认为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听到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道:“摄政王殿下?这几天…鸣音阁倒真是贵客盈门啊。” 管事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家阁主,“阁主,摄政王突然出现在鸣音阁,是不是……” 鸣音阁主轻哼了一声道:“鸣音阁在上雍这么些年,若说皇家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是自己骗自己。从前是腾不出手来才罢了,如今谢衍回了上雍,早晚是要来探探的。” “那咱们……” 鸣音阁主拂袖,淡淡道:“咱们安分做生意,不管是摄政王还是什么王,你怕什么?” “可是……”管事欲言又止,鸣音阁主扬眉看着他,“嗯?” 管事道:“咱们今晚…恰好这个时候摄政王府和骆家都来人了,是不是太巧了?” 鸣音阁主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一边道:“鸣音阁的生意做了几十年了,自来如此,有什么问题?既然摄政王和骆家来人了,你就要尽量让他们满意。说不定,咱们从此还能多两位贵客呢?” 想了想,鸣音阁主道:“将今晚的六号货品换了。” “阁主是想换成……”管事小心地问道。 鸣音阁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摄政王殿下大婚,咱们鸣音阁见不得光,也没法子送礼。就当是,给摄政王和王妃一份新婚大礼了。” 管事脸色变了变,连忙低下了头,“是,属下明白了。” 鸣音阁主笑道:“明白了就好,好好招呼客人,务必要让摄政王和各位贵客尽兴而归,莫要怠慢了客人坏了鸣音阁的名声。” “是,阁主。” 头一次来鸣音阁这样的地方,就这么坐在厢房里听几个男人闲扯实在是无趣,更何况骆君摇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 距离午夜着实还有一段时间,骆君摇靠近谢衍耳边低声告诉他自己要先下去看看。谢衍看了看她,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陪你一起下去。”骆君摇连忙摇头,“不用了吧?在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跟你一起下去,还有什么好玩的? 谢承昭闻言笑看着两人道:“楚王叔尽管放心,这鸣音阁虽然有些神秘,但是在这里玩乐却是十分安全的。”来往鸣音阁的无论亮明身份的还是匿名而来的,都不是普通人。若是连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谁还敢来。 骆谨言笑道:“摇摇一向顽皮,就怕被人不找她麻烦,她自己去惹麻烦上身。” 骆君摇忍不住瞪了自家大哥一眼,有这么拆自己人台的么? 谢承昭看了没有说话的谢衍和气鼓鼓地骆君摇一眼,笑道:“骆公子说笑了,谁不知道摄政王妃不仅聪慧伶俐且身手非凡,寻常人恐怕也不敢找她麻烦。” 骆君摇展颜笑道:“还是谢大公子说话好听。” 谢承昭微微欠身笑道:“王妃谬赞,我说的是实话。” 谢衍拉着骆君摇起身道:“本王陪摇摇下去看看,既然是九王子请谨言喝茶,我们就不打扰了。” 也难怪骆君摇觉得无聊,姬容还没下定决心跟谢衍谈,因此这好一会儿功夫都是东拉西扯地说闲话。谢衍也不是喜欢跟人闲扯的性格,与其坐在这里喝茶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还不如陪着骆君摇下楼去看看。 骆君摇虽然更想自己溜出去玩儿,但谢衍要陪她一起去她也是高兴的。两人才刚站起身来,卫长亭也跟着起身了,“第一次来这鸣音阁,本公子也有些心痒难耐,不如先下去看看,谢大公子,一起么?” 谢承昭看看完全没有移动位置意思的姬容和骆谨言,摇头笑道:“在下既然是九王子邀请来的,这个陪客自然还是要尽职一些。” 卫长亭也不在意,耸耸肩笑道:“那咱们先下去了。” 出了厢房,骆君摇立刻长长地松了口气,当真有一种天高任鸟飞之感。不过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谢衍,这种感觉又瞬间被压回去一半儿。 卫长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看来王妃坐得很不耐烦啊。”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卫世子若不是觉得无聊,怎么会跟着我们出来?”别以为她没看见,卫长亭比她还想要下去玩儿。 卫长亭笑道:“王妃尽管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和王爷的。” 可惜骆君摇不大领情,“你若是少想一些有的没有的,说不定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我们俩都穿着男装,又是这种地方,你觉得能打扰什么?话说…你想要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用不着跟我们一起吧?” 卫长亭轻叹了口气道:“您哪儿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哀啊,这鸣音阁入场费可要足足一千两啊。” “你拿不出来一千两?”骆君摇不信。陵川侯府可不穷,就算陵川侯府没钱,卫长亭也不会没钱。 卫长亭耸耸肩,笑眯眯地道:“能省为什么不省?我可是要存钱娶媳妇儿的人。” “你可真是勤俭持家。”骆君摇道。 “谬赞,谬赞。”卫长亭拱手,笑眯眯地应道。 骆君摇打量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勤俭持家还有一个说法,叫做抠门。” “……”卫长亭叹了口气,“王妃,勤俭持家是美德,你说话也太不友好了。” 骆君摇耸耸肩,不再理他径自拉着谢衍往楼下走去,“叫我君公子。” 要不是你年纪小,谁看不出来你是个姑娘呢。 你这么亲密地拉着谢衍,谁看了不多想一点呢? 下了三楼的楼梯,原本已经远去的喧闹声立刻重新回来了。 此时楼下的大堂比他们先前进来的时候更加热闹,鼓点声,乐曲声,还有喧闹的欢笑嬉闹声,震得骆君摇耳膜隐隐作痛,竟然有一种置身于前世酒吧或者大型活动现场的感觉。 整个大堂连带着二楼,都是华光璀璨亮如白昼。 三人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往下望,高台上的舞姬已经换了一批,围在高台下欣赏舞蹈甚至随之起舞的人却越发得多了起来。 伴随着鼓点的乐曲激昂热烈,台上身形纤细妖娆的舞姬穿着色彩艳丽的异族服饰,身姿妙曼无匹,如水蛇般的纤腰激烈地扭动旋转。一双赤足随着鼓点声在高台上舞动,那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惹得台下的看客纷纷将自己手里的金花,玉石,首饰等物件往台上抛去。 看到那些价值不菲的打赏,台上的美人儿面上的笑容越发妩媚,舞姿也越发妖娆起来。 骆君摇趴在栏杆上,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高台上的舞蹈。 卫长亭也很是赞赏,“果真不愧是鸣音阁,旁的不说…只是这场面就堪称上雍一绝了。” 骆君摇点头表示赞赏,除了鸣音阁偌大的上雍大概也没有那个地方能弄出这样的场面了。比起这可以让人肆意嬉闹放浪形骸的地方,每次宫中举行的宴会堪称乏味无趣。 谢衍站在一边,垂首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底下哪个舞姬的舞姿更妖娆,哪个美人儿的容貌更美,那个宾客的模样更滑稽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这种欢场上的常客呢。 “咱们下去瞧瞧?”骆君摇兴致勃勃地道,她看到一个弹琴的小哥哥还挺好看的。 卫长亭瞥了一眼旁边气息冷肃的摄政王殿下,挑眉道:“我倒是没想到,君公子竟然对这种地方也颇有心得?”骆家二姑娘应该接触不到这种地方才对啊,但他们这位小王妃可不像是个生手。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我天赋异禀,难道只能你们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卫长亭点点头,正色道:“你说得对。” 两人都戴着面具,骆君摇并不能看到卫长亭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肯定在笑。 卫长亭确实在笑,笑得意味深长:这种地方可不仅仅是热闹而已啊。 卫长亭果然不打扰两人,很快就跟两人分别,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骆君摇和谢衍穿过二楼外面的走廊,一路下了楼。 二楼走廊边上也是一个个的厢房,过不每个房间都关着门,外人自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偶尔有几个门外面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靠着栏杆一边喝酒聊天,一边观看楼下的盛况。 两下了口走入大堂里,即便是带着面具谢衍的身形气势也依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不过这地方大家都懂规矩,既然是带着面具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的,自然也没人会冒冒失失地上前说话。 方才他们直接被迎客的管事引上了楼,因此只看到了大堂中心区域的一小块地方。此时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中心区域以外朝中两边延伸还有很长的空间。虽然没有中心区域挑高了一层的天顶和那华丽无匹绚丽夺目的琉璃宫灯,却也同样光华璀璨,一派纸醉金迷之感。 骆君摇拉着谢衍围观了一会儿高台上的胡姬舞,也学着那些客人往台上抛了两朵金花,还得到了领舞的舞姬远远地一个妩媚飞吻。 引得台下许多宾客哄闹起来,对骆君摇又羡又妒。不过看到骆君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豆丁时,立刻将嫉妒的目光投降了谢衍。显然都认为,舞姬那个飞吻是抛给谢衍的。 看了一会儿骆君摇又拉着谢衍去了其他地方,不得不说,对于骆君摇来说鸣音阁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加上左右两翼延伸出去的地方,鸣音阁的面积真的非常大,仿佛是一个无比欢乐奢华的室内广场。不仅有歌舞,各种博戏,有人文才子们谈笑风声的风雅,也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 甚至能看到左翼有一个直径九尺的水池,池底有泉眼不停往上翻涌,但那池中却并不是泉水,而是美酒。 几个酒鬼就坐在池边,直接拿着银碗从池中舀了酒就喝。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还有各种鲜果甜心和美味佳肴的芬芳,简直是吃货的天堂。 骆君摇靠在谢衍身边,轻啧了一声道:“这鸣音阁很会搞事啊,就差没有酒池肉林了。” 谢衍低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接话。 骆君摇正想要拉着谢衍往另一边走去,突然眼睛一亮拉了拉谢衍的胳膊,压抑着兴奋低声道:“阿衍,你看那里!” 谢衍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通往外面的大门口,又有一群人走了进来。 这群人排场不小,许多离得近的人都纷纷停下了原本的事情朝他们看了过去。 鸣音阁的管事在前面引路,他身后是两个明显有着异族血统的青年,而他们身后却是一个披着暗青色大氅,被帽子遮住了头和眼睛,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女子。 但只是那小半张脸,也足以让人看出那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 而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们身后还有几个黑衣男人。 那中年男人神色淡漠地环视四周,被他淡淡的一眼扫过许多已经微醺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不敢再去看那女子。 鸣音阁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禁止女子进入,但就这么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女子却还是极其少见的。 或者说,几乎没有过。 骆君摇靠在谢衍身边,偏着头打量着那浩浩荡荡地一群人,低声道:“白靖容竟然会亲自来这里?” 谢衍道:“或许咱们来得正巧,鸣音阁今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骆君摇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兴味盎然起来,“那可就有趣了,若是白靖容知道姬容也来了……” 谢衍道:“她不会在意的,在白靖容眼里,姬容是个只能受她摆布的棋子。” 就算这个棋子偶尔不听话,但白靖容也不会认为这个棋子真的就有能力挑出自己的手掌心自己成为棋手。 当然,现在谢衍也没看出来姬容有这个能力,所以他现在不会跟姬容谈任何事情。 姬容若想要得到他的扶持,就必须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题外话------ mua~~昨天感冒头痛死了就没有更新,十分抱歉哈亲们(づ ̄3 ̄)づ╭~,最近天气变换有点快,今天爆热,明天又凉起来的,大家要注意预防感冒啊。 255、寻衅(一更)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多出来一个女性客人,大堂里虽然依旧歌舞升平气氛却似乎变得古怪起来。 总有人忍不住去打量那被簇拥着只能看到小半张脸的女子,就仿佛她是一个突然闯入了不该闯入地方的异类。 似乎从古至今,人们都默认了销金窟这样的地方的存在就只是面向男性客人的。而一旦出现了一个异性,哪怕本身再怎么毫无道德感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抨击她的离经叛道。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精悍男子挡住了白靖容一行人的去路。 那男子长得极高,站在白靖容一行人面前甚至比身为蕲族人的穆萨还高了小半个头。他的身形并不健硕,但隐藏在衣服下膨起的肌肉却让人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古铜色的脸显然是常年被烈日和风沙侵蚀,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奇怪的疤痕,看起来不像是刀伤,也不像是意外划伤,似乎是烫伤但形状过于规整,就像是用一个正方形的烙铁直接烙上去的一般。 只是他的肤色过深,那伤痕倒是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这样的人,只一眼就让人知道并非良善之辈。 他动作极快,周围也没有人拦着他,甚至有不少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只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想找麻烦也愿意遵守规矩,但是看到有人闹事他们也是乐意捧场的,毕竟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乐子不是么? “这位客人……” 客人们不介意,缺不代表鸣音阁的人也不介意,负责为白靖容一行人引路的管事已经沉下了脸。 那精悍男子仿佛看不懂人脸色,依然自顾自打量着白靖容道:“管事,这是你们鸣音阁新来的头牌?” “……”这绝对是故意挑衅,只白靖容这一群人进来的阵仗,怎么也不可能是新晋的头牌。 白靖容身边的人瞬间沉下了脸,穆萨冷哼了一声,手中轻弹一缕淡淡的馨香夹着指风袭向了那精悍男子。 这里实在是个下毒的好地方,大堂里各种酒香菜香脂粉香交织在一起,声音也喧闹嘈杂,对人的嗅觉和听觉影响还是颇大的。 却不想那精悍男子看着是个莽夫,实力却不弱。 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穆萨的另一边。然后一把抓过一个白靖容带来的黑衣护卫,一掌将他拍向了穆萨。 穆萨显然也有些意外,他愤然出手压根没想过这个看似鲁莽傲慢的男人会是个高手。那黑衣侍卫被一股强劲的劲力裹挟着撞向穆萨,穆萨本想抬手将他拍开。但他才刚伸手就发觉不对,这强横劲力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这原本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他再想闪已经来不及了。 转瞬间,穆萨被那黑衣侍卫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头吐了口血。 大厅里突然有片刻的安静,然后许多人朝着这边涌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兴致盎然的神情。 显然,喜欢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迎客的管事脸色一沉冷声道:“这位客人,鸣音阁不可斗殴。” 那精悍男子轻哼了一声道:“你瞎了么?这异族的小崽子下毒,你们鸣音阁怎么不管?” 管事愣了愣,他确实没看出来穆萨下毒。此时听了这话,再看看挣扎着爬起来正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那精悍男子的穆萨,立刻明白了对方恐怕所言非虚。 管事皱了皱眉,正色对白靖容等人道:“诸位客人,鸣音阁内禁止仇杀斗殴,还请遵守规矩。还有这位客人,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们只能请您出去了。” 那精悍男子冷笑了一声,扫了白靖容一眼道:“我在这里这么些天,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阵仗。既然不是新来的头牌,难不成是你们老板的相好?” 他话音未落,一道冷风从另一侧袭来。 这男人敢在鸣音阁里挑衅,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利落的让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道了声“来得好”便飞身迎上了朝他劈来的剑。 这一下,就更热闹了。 美酒佳肴,歌舞美人天天都有,在鸣音阁里打架可不是常常能有的。 于是,原本对这边的冲突还不甚在意的人们也纷纷放下了手边的事情,朝着这边涌了过来。就连高台上的歌舞都停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二楼原本空荡荡的走廊边也出现了不少人。 骆君摇也拉着谢衍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中观战,白靖容这边出手的人是曲放。漠北神剑亲自出手,自然是值得任何人认真对待的。 那精悍男子果然也不弱,哪怕是曲放那样的高手突然袭击,他也没有乱了手脚。 两人交手数招,他挥出去的拳脚越发有开山裂石之威。 “高手啊,这是什么人?”骆君摇有些惊叹,果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若只看明面上那些人物就觉得自己实力非凡,只会死的很难看。 谢衍仔细看了看,目光在那男子脸上的疤痕上一所而过,低声道:“应当是个被朝廷通缉的悍匪。” 骆君摇有些惊讶,“悍匪?”悍匪跑到上雍来,而且还如此张狂,对自己的相貌也毫不掩饰?不过鉴于对方毫无顾忌地在鸣音阁挑衅不知底细的人,如此胆大妄为似乎也不难理解。 谢衍注视着交手的两人,目光更多得还是落在那精悍男子身上,剑眉微挑若有所思。 骆君摇却已经看得十分入神,她如今的身手对上普通的二三流高手还行,但是对上这样的一流高手就就差得远了。 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鸣音阁的守卫自然很快也赶了过来。回过神来的管事脸色十分难看,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鸣音阁闹事了,这些人未免太不将鸣音阁放在眼里了! 管事冷声道:“将他们都拿下!” 领头的守卫点了下头,朝身后的属下一挥手,一群守卫飞快将打斗中的两人围了起来。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去将打斗中的两人拿下。 “等等。”守卫头领正要下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他回头看到穿着一身浅绿衣衫的少女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们,那少女足下轻点,已经从楼上掠了下来落在了他跟前。 “青姑娘。”守卫头领拱手道,“阁主有何吩咐?” 那青姑娘看了依然激战中的两人一眼道:“阁主说,你们不是这两位的对手,不必丢人现眼了。” 闻言,站在他对面的人面色有些不服。 能在鸣音阁这样的地方当侍卫头领,实力自然也不会弱。他当然也看得出来自己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但如果单打独斗也未必就差太多。 况且鸣音阁高手众多,想要拿下这两人却也未必不行。 但这既然是阁主的意思,身为属下他自然不会反驳阁主的话。因此虽然心中不服,他还是沉默地朝那青姑娘拱了下手,终究没有下令攻击破坏鸣音阁规矩的两人。 青姑娘并没有看打斗中的两人,而是走向了白靖容跟前。 白靖容身边的人立刻拦在了她前面,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实力却不弱。如果她突然出手,夫人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青姑娘微微挑眉看着白靖容没有说话,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这就是鸣音阁的待客之道么?” 青姑娘不愠不怒,道:“阁主请夫人上去,还有…这位范先生,说不定大家以后还要做朋友,伤了和气不好。” 正和曲放交手的精悍男子突然轻哼了一声,飞身后退数步和曲放拉开了距离。虽然方才两人激烈交手,但显然他依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甚至听到了青姑娘和白靖容的对话。 他退了,曲放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只是眼神冷漠地扫了那人一眼收剑归鞘。 见他们不打了,青姑娘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她朝白靖容等人点了下头,侧身道:“夫人请,范先生也请。” 眼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双方只因为这少女的一句话就罢斗,跟着那少女往大堂另一侧走去,没有热闹可看的众人纷纷发出嘘声。 热闹散场,大堂里又重新回到了方才的歌舞升平,只是不少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歌舞美人身上了。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方才那戛然而止的打斗,以及双方的身份。 白靖容一行人的身份,对一部分人来说并不那么难猜。 毕竟如今在上雍的异族人,女人,还有高手,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之后也就没有几个符合的人选了。 反倒是那个精悍男子,虽然来了也有好些天了,但之前一直都很低调。每天不是赌博便是搂着美人儿饮酒作乐,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没有热闹可看了,骆君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回头却见谢衍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 谢衍道:“我想起来那么是谁了。” “你认识?是谁?” 谢衍道:“七年前从天牢越狱逃跑的悍匪王泛。” 所以,是那人名字里有个泛字,而不是他姓范么? “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见过他?”骆君摇好奇道。 谢衍道:“因为他是我抓回来的,不过…看起来和当年变化很大。”所以即便是看到他脸上的伤疤,他也没立刻认出来。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 ̄3)(e ̄*) 256、半块锦鸾符(二更) 青姑娘并没有带着白靖容一行人上楼,而是直接从大堂右翼的一个门进入,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又上楼,再走过一段走廊,他们渐渐远离了前面的喧嚣。 鸣音阁的面积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大,不仅仅是占据了半条街而已。 夜色中,白靖容安然地跟在请姑娘身后,她们身侧是光线幽暗的花园,夜幕下隐约可以看到园中假山嶙峋。 走过挂着宫灯的回廊,终于停在了一道门前。 里面是一间三面透风的抱厦,再往里是一个装饰素雅的小花厅。 白靖容的随从都被留在了门外,只有曲放跟着一起进去,而那方才与曲放交手的精悍男子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青姑娘在抱厦里停下,朝着里面恭敬地道:“阁主,容夫人到了。” 片刻后,鸣音阁主从里间走了出来。 “容夫人,幸会。” 白靖容微微挑眉,神色平静地打量着跟前的青年男子。 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这无疑都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但对于他就是鸣音阁主这件事,白靖容却觉得略微有些失望。 眼前这人固然十分出色,但出色得有些平淡。 他可以是王孙公子,可以是江湖侠客,可以居庙堂之高,也能处江湖之远。 但唯独不像是鸣音阁主。 白靖容心中思量:就算现在告诉她谢衍才是鸣音阁主,她都觉得比眼前的青年更加可信。 虽然心中有着许多想法,白靖容面上却依然是一派平淡自若,她稍稍点头,“鸣音阁主?” 青年点头道:“正是,在下冉稷。” 白靖容秀眉微扬,“社稷的稷?” 青年含笑不语,侧首道:“夫人里面请。” 白靖容也不追问,点了点头,“多谢,没想到鸣音阁的阁主竟然是一位青年才俊。” 鸣音阁主笑道:“曾经的鸣音阁主自然不是在下。” 两人进了花厅,青姑娘和曲放却留在了抱厦里,只守着花厅门口并不进去。 花厅里悠然静谧,随意错落摆放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室内,也彰显了鸣音阁的财力。 宾主落座,鸣音阁主亲自烹茶,手法娴熟优雅,行动间行云流水,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白靖容也不着急,直到他亲自将一杯热茶送到她跟前,白靖容才轻声谢过端起茶浅酌了一口,赞了声好茶。 鸣音阁主笑道:“看来在下的茶艺还有待提高,茶水简陋并不能让夫人满意。” 白靖容神色自若,“若是早年,我大约还能与阁主论一论茶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塞外苦寒,早就习惯了粗茶淡饭,哪里还能分得出茶好茶坏?” 鸣音阁主闻言轻笑了一声:“那…夫人觉得是护国禅寺的茶好,还是鸣音阁的茶好?” 白靖容扶着茶杯纤细如玉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鸣音阁,果真名不虚传。” 鸣音阁主不闪不避,笑道:“夫人今天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在下若是再避而不见,岂不是让夫人笑话?” 白靖容淡淡道:“失礼了,只是先前我派人前来却无功而返,想来是阁主嫌弃信使怠慢了鸣音阁,如此还是我亲自来一趟得好。”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女人,“鸣音阁素来都是暗中行事,夫人此番……以后鸣音阁还能在上雍立足么?” 白靖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嫣然道:“鸣音阁若是怕事,何来雪崖公子之事?再说了,阁主难不成以为没有人挑出来,朝廷和皇室就不会注意到鸣音阁了?阁主,鸣音阁固然是树大根深,但…如今这上雍皇城毕竟还是姓谢的。” 听了白靖容如此不客气的言语,鸣音阁主却并未动怒。 他不怒反笑,“夫人说得是,所以…今晚摄政王殿下恰好也在阁中。” 白靖容微微一怔,她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沉默渐渐在花厅里弥漫,浅淡而奇异的幽香在夜色中令人倍觉心旷神怡。 不知过了多久,白靖容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与大盛摄政王,也算得上是有缘了。只是…不知摄政王今夜前来是……” 鸣音阁主道:“跟摄政王一起的是骆家大公子,陵川侯世子,宁王嫡长孙,还有…令郎。” “阿容啊。”白靖容轻唤着儿子的名字,简简单单几个字竟被她唤出了几分柔情百转的味道。 白靖容的名字里,恰好也有个容字。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要以为姬容才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这孩子长大了总是不听话,来了上雍之后更是总想着跟我作对。让阁主见笑了。” 鸣音阁主微笑道:“来者是客。” 言下之意,他不管姬容为什么来,只要他进来了又不冒犯鸣音阁的规矩那就是客人。 白靖容也没打算对姬容如何,就算她真的容不下这个儿子也会自己动手,不会借鸣音阁的手。 所以方才那一句,真的就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白靖容原本有些慵懒地身姿正了一些,她双眸直视着眼前的鸣音阁主道:“阁主应当知道,我能在上雍停留的时间并不多。阁主既然愿意见我,想必是知道我们所为何来?” 鸣音阁主道:“请夫人示下。”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如此故弄玄虚的嘲讽。 鸣音阁主却不为所动,仿佛他真的不知道白靖容所为何来一般。 白靖容一手扶着跟前的桌面,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鸣音阁主的眼睛,淡淡道:“锦、鸾、符。” 鸣音阁主挑眉道:“锦鸾符何在?”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知道锦鸾符是个什么东西。 白靖容神色有些冷漠,淡淡地看着他,“东陵鸾仪司想要叛主?” 鸣音阁主神色自若,“东陵覆灭的时候在下尚未出生,请恕在下不知夫人这是何意?” 白靖容道:“阁主既然不否认锦鸾符,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鸾仪司故意放出消息,难道不是为了锦鸾符?” 鸣音阁主摇摇头笑道:“夫人恐怕误会了,在下确实知道锦鸾符,但是跟那所谓的鸾仪司却没什么关系。之所以问夫人…是因为,锦鸾符如今就在鸣音阁。” 他的话顿了一下,才悠悠接上,“只有半块。” 鸣音阁主继续道:“这半块锦鸾符乃是阁中半年前所得,今晚正要准备出售。夫人若是有兴趣,一会儿不妨注意一下。” 白靖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鸣音阁主。鸣音阁主也不着急,陪着她相对而坐。 两人像是在比谁更有定力一般,不远处的香炉里轻烟袅袅,花厅里静悄悄地仿佛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青姑娘轻声提醒道:“阁主,还有一刻钟便是午夜了。” 鸣音阁主并没有作答,白靖容却缓缓站起身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桌边的青年,道:“看来今晚不是谈话的好时候,鸣音阁什么时候有决定了,白靖容恭候大驾。”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方才外面那人身手不错,不过我猜谢衍不会喜欢在鸣音阁看到此人。” 鸣音阁主笑道:“夫人好眼力。” 白靖容道:“算不得多好,不过天牢的烙印哪怕是被毁了也还是能看出一些的。能与曲放一较高下还进过天牢的人,原本也不多。” 鸣音阁主道:“夫人放心,那人不是鸣音阁的人。他若招惹了夫人,只要离开鸣音阁,自然随夫人处置。” 白靖容嗤笑了一声,“王泛当年老巢被谢衍给捅了,自己也被谢衍生擒投入天牢,家业尽毁颜面扫地,从此畏谢衍如虎。他多年未曾踏足上雍,如今谢衍回来了他反倒自己送上门来?活得不耐烦了么?” 鸣音阁主叹了口气道:“夫人这话也太不留情面了一些,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摄政王赫赫威名也未必能压倒人心的贪欲啊。” 白靖容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白靖容很快便带着曲放离开,送走了他们青姑娘方才转身踏入花厅。 原本正襟危坐的鸣音阁主此时正悠然地倚坐在桌边,他手里把玩着一块色彩绚丽,如彩色琉璃的小物件。 那东西形状并不规则,看着有些奇怪。只有那斑斓的色泽,在室内淡淡的珠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阁主。”青姑娘跪坐在桌边,恭敬地道。 鸣音阁主随手将那彩色琉璃往青姑娘跟前一抛,青姑娘连忙伸手接住。 “锦鸾符、鸾仪司、东陵余氏,信州姚氏、大盛谢氏还有白家……你说,他们累不累?” 青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五彩琉璃,低声道:“奴婢不知。” 鸣音阁主轻哼了一声,“他们不累,我倒是有些累了。去吧,把这玩意儿拿过去。” “可是……”青姑娘有些担忧地道,“虽说只有一半,但毕竟是锦鸾符,若是真的流落到……” “你也说了只有一半,一半就等于没有。”鸣音阁主笑道,“如今人既然齐了,戏也该开场了,且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吧。” “主上那边……”青姑娘还是有些忐忑。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意一收,眸光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青儿,现在我才是鸣音阁主。” 青姑娘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是,阁主。” 大堂里,骆君摇正缠着谢衍跟她讲关于那叫王泛的男人的旧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那人最后逃了,说不定谢衍都不会记得这件事。 七八年前,谢衍才刚收服镇国军不久,恰逢边关暂时无事,先帝便一道诏书急召谢衍回京,虽然事后证明其实压根没什么急事。 回京的路上,谢衍路过肃州边界时恰好遇到了剿匪铩羽而归的当地驻军。 这个匪,就是王泛。 当时中原已经渐渐平定,凶悍的山贼土匪已经不如早年多了。但能够活下来的,自然都是大浪淘沙的。 王泛便是盘踞在肃州和灵州边界上的一个悍匪,他年纪并不大当时也才三十。却凭借一身难逢敌手的实力,以及凶残的作风,短短两三年内就聚集起了两千多山贼土匪。这些土匪盘踞山头劫掠百姓不说,甚至连官府和军饷都敢劫。 当地衙门自然不能不管,好几次试图剿灭都大败而归。那一次更是出动了将近五六千的兵马,却依然无功而返被打得狼狈至极,连领兵的主将都折了。 既然遇到了谢衍自然不能不管,他急着回京也懒得多费手脚,直接单枪匹马杀进山寨,与王泛一番大战之后将人生擒。 那山寨里的土匪本就是依靠王泛聚集的,王泛被抓这些人立刻就乱成了一团,早就奉命等候在一侧的官兵一拥而上扫平了山寨。 如王泛这样的悍匪,要么就地杀了,要么就得押送京城,普通的当地衙门还真未必敢收押他们。 谢衍倒不是不想杀了他,而是这人抢劫了两三年,山寨里却空空荡荡,谁也不知道他将那些抢来的财物弄到哪儿去。 王泛这种人不怎么怕死,严刑拷打对他没什么用。谢衍急着回京,于是干脆就将人一起带回去了。 一路上两人也算是斗智斗勇,王泛几次意图逃跑,都被谢衍抓回来一顿好打。王泛原本自认为也算是一方高手颇有傲气,却没想到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竟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不逃了,他供出了自己藏匿财宝的地方任由谢衍处置。 谢衍回到京城之后将人丢进天牢,后面审讯以及寻找藏匿财宝的事自然不必他费心了。 若不是一年后王泛逃出天牢的事情被先帝在信里提了一笔,谢衍都以为他已经被明正典刑了。 再往后,边关战事不休,先帝驾崩谢衍更是事务繁忙,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管这人了。 这王泛逃出天牢之后,这些年也一直十分低调,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上雍。 “原来是这样啊。”骆君摇点点头,望着谢衍的眼睛闪闪发亮,“阿衍,你好厉害啊。” 谢衍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现在出现了,你是不是要抓他?”骆君摇问道。 谢衍点头道:“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抓的。”说罢又低头看着骆君摇,正色道:“他这些年实力进步神速,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去惹他。” 骆君摇笑道:“我又不喜欢找死,放心吧。” 跟普通的高手对上,可以说是挑战自己寻求突破。以她现在的实力跟王泛那样的人对上,那叫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嗯。”谢衍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乖。” “……” 257、白玉地宫 不知从哪儿浪回来的卫长亭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忍不住连连摇头咋舌,“两位可真是悠闲啊,真以为你们今晚是来这玩儿的?” 骆君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回过头含笑道:“不然呢?” 卫世子无语,再看看同样淡定自若的谢衍,忍不住扶额。 这才成婚几天,摄政王殿下就已经被小王妃给带坏了。 虽然这两人相处的情形看起来其实挺温馨有爱的,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得异样,但卫世子怎么会承认? 卫长亭手里把玩着三个精致的小木牌,问道:“你们有这玩意儿么?” “没有。”不用细看骆君摇就直接回答了卫长亭的问题,因为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从卫长亭手中接过那小木牌,冷硬的乌木雕琢而成的一只凤鸟的形状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在背面刻着一个数字。 不用看卫长亭手中另外两个,应当也是差不多的。 卫长亭翻过自己手里的两个笑道:“看来,这其中两个确实是给你们的。”三个一模一样的木牌,只有背后的号码分别是三、四、十一。 “哪来的?”骆君摇好奇问道。 卫长亭漫不经心地道:“在那边喝酒,一个鸣音阁的管事突然送给我的。说是凭着这个牌子,可以参加鸣音阁后半夜的活动。” 骆君摇挑眉,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来来往往那么多宾客中,有牌子的十个里也不到一个。 不过也不排除有人不爱招摇,将牌子收起来的缘故。 她在打量着别人,自然也有人在打量着他们。看到他们手中的牌子,那些人眼中似乎都多了几分羡慕和好奇。 骆君摇将木牌在手里抛了抛,笑道:“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那咱们走吧。不知道大哥他们……” 卫长亭笑道:“你尽管放心,鸣音阁都知道给咱们送牌子了,还能漏了骆家大公子不成?” “说的也是。” 果然,很快就有人来请他们了。 三人跟着来引路的管事走进了之前那位青姑娘引白靖容等人进去的大门,穿过长长的廊道却并没有再上楼,而是往下走去。 汉白玉的台阶和墙壁,墙壁上雕琢着精美的图案,镶嵌着华美的宝石和夜明珠。 比起外面的金碧辉煌,这里似乎显得更加低调一些。但如果识货的人就会知道,这些被镶嵌在墙壁和台阶上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不凡。 骆君摇明显听到走在他们前面的几个客人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骆君摇越发对这地方好奇起来,鸣音阁显然是知道他们的身份的。既然如此,还将他们请到这样的地方来,是单纯的示威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骆君摇一边走一边计算着,直到他们站在一个几乎与上面的大堂中心区域大小相当的广场上时,他们已经在地面六十米以下了。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室内体育场,只是中间的广场是用精雕细琢的汉白玉铺就的。上方的天顶也是同样的汉白玉,那汉白玉上不知镶嵌了什么,有着繁复绚丽的黑色花纹。 骆君摇抬头仰望,总觉得那黑色的花纹仿佛是流动的一般。 无数的夜明珠被镶嵌在上面,形成周天星斗的图案。可以想见,若是熄灭了所有的灯火,抬头仰望或许会有一种站在繁星下的感觉。 “这鸣音阁不是批发夜明珠的吧?”骆君摇小声问道。 卫长亭闻言低头闷笑了一声,“倒也不至于,夜明珠和夜明珠还是不一样的,这种大珠子跟女孩子用来做首饰的不大一样,是一种会发光的矿石雕琢打磨而成的。虽然价值也不菲,但是用来做首饰其实并不十分好看,远远比不上你手里的那些。不过…这鸣音阁看来确实是财大气粗啊。” 虽然说比不上,但能将夜明珠随便到处镶嵌,说实话这份儿豪气就算是摄政王府大概也没有。 卫长亭打量着四周啧啧称赞,“没想到上雍地底下还藏着这么个地方。” 骆君摇跟着谢衍往前走,抽空回了他一句,“你不觉得这地方很像地下古墓吗?” “……”能不能不扫兴? 广场中间有个一人多高的台子,此时台子上没有人。广场周围是一个个小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挂着写着数字的牌子。 三人很快就找到了与自己手里木牌对应的房间,毕竟他们的房间号码还挺靠前的。 鸣音阁显然很给摄政王殿下面子,谢衍的房间在第一排正对着那高台的地方。 卫长亭看着站在三号房门口恭敬等候的侍从,挑眉道:“每个房间只能进一个人?” 侍从连忙笑道:“自然不是,每一位受邀而来的客人都可以有一个自己单独的房间,但用不用是客人自己的事情。” “哦。”卫长亭满意地点点头,直接跟着谢衍和骆君摇进了三号房。 他的房间在十一号,虽然也靠前但毕竟没有这个位置好,虽然不知道这鸣音阁到底是卖的哪门子的药,但是占好位置很重要。 房间并不算大,里面的陈设却极尽华美舒适。 雪白柔软的皮毛地毡铺地,房间里桌椅,软榻,都是最昂贵的木材打造而成。雕工精美,锦绣妆点。墙上挂着前朝古画,就连香炉都是白玉古董。 骆君摇对这个时代的古玩没什么了解,卫长亭却是在房间里转悠着连连称赞。 “王爷,要不咱们把这鸣音阁给平了吧?”卫长亭忍不住提议道。 这么炫富,不就是摆明了勾引人:来抢我呀,来抢我呀。 在上雍敢这么炫富,是不想活了吧?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手摘下面具放在桌上道:“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谢衍道:“试试是你先踏平鸣音阁,还是你的脑袋先挂在城门口。” 卫长亭不以为然,“不至于吧?他们真敢对本世子动手?” 谢衍道:“本王会为你报仇。”但是人死了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一般情况下,鸣音阁估计也不想自找麻烦。但卫长亭既然要平了鸣音阁,人家大概也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骆君摇坐在软榻里,听了谢衍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卫长亭回头看她,“小君公子,你笑什么?” 骆君摇轻轻戳了戳软榻旁边摆放着的一盆绿植,笑道:“卫世子有这种想法,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再说。” “为什么?” 骆君摇道:“因为我怕你惹毛了鸣音阁主,我们一起陪着你在这里陪葬呀。” 卫长亭笑道:“怎么说?” 骆君摇叹气道:“这个……地宫,装了自毁系统,一个不小心…轰!大家都完蛋了。” 卫长亭也有点笑不出来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骆君摇道:“我刚才都告诉你,这地方很像是古墓啊。这么大型的陵墓,你说有没有防盗措施?” 卫长亭揪着自己的头发,有些委屈地望着骆君摇:我又不是盗墓的。 骆君摇耸耸肩道:“外面那广场下面,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至少有一半都是控的。还有头顶上,那些花纹应该是无色琉璃镶嵌的,你猜那黑色是什么东西?” 卫长亭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望着骆君摇,“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看了这么多?”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随便看看。” 您可真随便。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房门被人推开骆谨言正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大哥!” 骆谨言扫了一眼房间里三人,才举步跨进房间。 “姬容和谢承昭呢?”卫长亭问道。 骆谨言道:“在隔壁,九号。” 骆君摇起身走到骆谨言跟前,挽着他的胳膊道:“大哥,你跟那位九王子谈好了么?” 骆谨言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觉得我们能在这种地方谈什么?” 骆君摇捂着脑门,委屈地望向谢衍。 谢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痛不痛?” 骆君摇立刻展颜一笑,“不痛。” “……”骆谨言叹了口气,自觉走到另一边跟卫长亭坐在了一起,“白靖容也来了,在六号,看来今晚鸣音阁确实很热闹。” 卫长亭道:“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 骆谨言思索了一下,问道:“卫世子觉得这里像是做什么的?” 卫长亭道:“拍卖?”在这种地方,还给客人每人准备一个房间,总不会是为了请他们欣赏歌舞的吧? 谢衍道:“若只是例行的普通拍卖会,用不着如此故弄玄虚。” 拍卖会上雍并非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卖得出来。若只是因此而修建这么一座地宫,鸣音阁恐怕一百年都赚不回本钱。 能让人愿意这么折腾的,必须是绝对珍奇的东西,哪怕是鸣音阁恐怕也支撑不了高频率定期举办这样的拍卖会。 “而且……”谢衍微微蹙眉道:“这地方血腥味很重。” 事实上对普通人来说,这地宫里的味道非常好闻。最名贵的香料,比同样重量的黄金还贵。想要让整个地宫都弥漫着这样的幽香,所需自然不菲。 然而这却瞒不过谢衍这样五感灵敏的绝顶高手。 “这里死过很多人。” “近期?”骆谨言皱眉道。 如果是很久以前,即便是谢衍也很难再闻到味道的。 谢衍道:“近期,不超过五天。” “嘶……卫长亭不由吸了口凉气,“鸣音阁不会是想要将咱们骗进来杀吧?” 房间里三人鄙视瞥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卫世子在平常不动脑子的时候,真的有辱他镇国军智将的名号。 房间里众人闲聊着的时候,外面的广场上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并非全部熄灭,但光线明显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于是天顶上原本珠光浅淡的夜明珠倒是越发明亮起来。 每个房间往外都有一个很大的窗户,足够四个人并肩站立的宽度。 侍从进来禀告说活动即将开始,请求为客人们降下窗户方便他们观看。 得到同意后,侍从熟练地将窗户打开,他们坐在桌边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哪怕是骆君摇靠坐在软榻上,也能将外面的高台尽收眼底。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鸣音阁后半夜的活动到底是些什么勾当了。 广场的高台上突然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铁笼被一道铁栏栅分为了两半。 一边关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看不清楚面目的壮汉,另一边关着的却是一头猛虎。不知是吃饱了还是怎么的,那老虎此时正安静地趴在铁笼的一角。时不时起伏的腹部让人知道,它确实是一头活生生地猛虎。 房间里四人都皱了皱眉头,卫长亭有些嫌弃地道:“他们想让这人和猛虎搏斗?” 这对于房间里的四个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因为这四人都是上过战场,见过无数杀戮的。若是让他们单独对付一头猛虎其实也不难,因此这个游戏在他们看来就显得有些低级且无趣了。 不仅不会激起他们的兴趣,反而会让他们对鸣音阁更多了几分警惕和厌恶。 骆谨言思索了一下,淡淡道:“卫世子或许觉得没意思,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鸣音阁也不可能专程将就他们,自然还是要看大多数人的兴趣。 果然,因为开着窗户四周隐约有兴奋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不少客人都对今天的开场表演很感兴趣。 片刻后,之前那位青姑娘漫步走上了高台。 她长得甜美清秀,盈盈一笑仿佛是个天真无忧的少女。但是看看她背后的铁笼,以及笼子里的人和兽,许多原本投注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都默默收了回去。 青姑娘笑道:“欢迎诸位贵客来到鸣音阁今晚的贵宾盛宴,小女代阁主向诸位贵宾问安。” 说罢她还当真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仕女礼。 然后就听到她笑道,“在开始正题之前,敝阁为诸位贵宾准备了一道开胃菜,希望诸位能够喜欢。” 她侧身看向身后的铁笼,继续道:“我身后这位姓姜,名铁,想必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壮汉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激动地扑向了青姑娘。他伸出手就想要隔着铁笼去抓青姑娘,青姑娘利落地后退了几步,那壮汉的手指堪堪要碰到她了,却无论如何也越不过这方寸的距离,只能用力将铁笼砸得哐哐作响。 看台上有人高声道:“是三年前潞州陈家灭门案的凶手?” 青姑娘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笑,点头道:“不错,此人虽然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却在三年前带着几个同伙一夜之间灭了潞州陈家上下五十多口。之后一直被官府通缉,两个月前我阁中长老在青州将其抓获。” 看台上隐隐传来出议论声,青姑娘笑道:“如此毫无人性的狂徒,岂不是与这禽兽正相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这猛虎厉害还是这狂徒更加厉害一些?” 因为那壮汉砸铁笼的动静太大,原本安静趴着的老虎已经站起身来。老虎显然是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狂躁地在笼子里打转,那模样竟当真和那狂躁的壮汉有几分相似。 很快又有人道:“鸣音阁想要猛虎和此人相斗?若是他赢了呢?”若是输了,自然是被老虎咬死了。 青姑娘笑道:“此人是今天第一件拍卖品,他若赢了,价高者得,任人处置。” “他若残了呢。”有人阴恻恻地问道。 鸣音阁也说了这人只懂一些拳脚功夫,对上一头猛虎胜算并不大。 青姑娘道:“废了也有废了的用处,若无人想要,自然就只能送给官府了。” 看台上很快安静了下来,青姑娘见无人再提问,拍拍手示意守在高台一角的黑衣人上前。 那壮汉显然知道自己的命运,越发狂躁地想要强行掰弯铁笼的栏杆逃出来。 然而他很快就没有工夫顾虑这些了,因为铁笼中间隔着他和老虎的栏栅突然被人抽了出去。 一分为二的铁笼,瞬间成为了一个整体。 那老虎咆哮了一声,朝着壮汉扑了过去。 ------题外话------ 网络明明没问题,隔三岔五后台最后一个页面总是打不开,真就是随缘,泪奔~~ 手机上传,希望木有格式问题。 258、斗兽+天价琉璃 百兽之王的咆哮在地宫里回荡,也让幽暗处的一双双眼眼睛越发兴奋起来,这兴奋俨然是带着血腥的。 有人往铁笼里扔了一把短刀,铁器落地的声音冰冷清脆。被关在笼子里的男人却顾不得多想,在猛虎扑过来的一瞬间就地一滚抓起了地上的刀。 幽暗的看台上隐约传来一阵失望的嘘声。 男人紧紧抓着手里的刀,警惕地盯着对面正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的猛虎。 他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是凶狠的光,只看那双眼睛似乎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真的是一夜之间灭了一家几十口丧心病狂的凶手。 老虎一击不中,有些焦躁地在铁笼里走动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野兽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它只看了对面的男人几眼,便再次纵身扑了上去。 男人也怒吼一声,举起刀朝扑面而来地老虎挥了过去。 这场人与虎之间的搏斗,如果是三号厢房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很快结束,快而且无趣。但是换成一个只会一些粗浅外功的男人时,就显得格外惊险和残酷了。 虽然鸣音阁事先说明了这人的身份和罪行,哪怕这人真的被老虎咬死了骆君摇也不会同情他,但不得不说她还是不喜欢鸣音阁这种做派。 鸣音阁今天丢出来一个人说他是灭人满门的罪犯,就可以将他当成一个表演的道具和货物交易。如果哪天他们抓了一个无辜的人来,这些看客真的会追根究底吗?还是他们会更加兴奋难耐呢? 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那人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裳,猛虎的利爪造成的伤痕因此在他身上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鲜血的味道也刺激了台上的野兽和看台上的看客,看到那人浑身狼狈却还挣扎着和猛虎拼杀的模样,有人开始叫喊助威,更有人忍不住直接开始叫价了。 “一千两要活的!” 立刻有人道:“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骆君摇有些疑惑,“这人身手虽然不错,但实力也不见得多强,这些人买回去做什么?”况且本身是那样凶残的匪徒,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噬主。 卫长亭剑眉微挑,道:“难不成王妃以为他们买回去是为了看家护院的?” 骆君摇微微偏着头打量着台上那一人一虎,也不由失笑摇头。 确实不像。 卫长亭笑道:“会对这种人感兴趣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 “一种是本身就做刀口舔血的生意的,这种天生心狠手辣的人自然算是个好苗子,只要能收服了还是能用的。第二种么……“卫长亭笑了笑,下巴朝高台的方向微扬了扬,道:“那就是用途。” 骆君摇瞬间明白了,总有些人有些特殊癖好,这人这般凶悍对某些人来说反倒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往后一仰倒在软榻上不再看外面的情形,但高台上男人的怒吼声和老虎的咆哮声却依然不绝于耳。 半刻钟后,一声惨痛的咆哮和哀嚎声在地宫里回响,几乎要震得人耳朵轰鸣,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狂暴的啸声。 靠得近的地方血腥味越发浓郁起来,却没有人感到不满。在这样的环境下,这血腥味似乎不再让人感到难闻,而只是让人们越发兴奋。 高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背上被连衣服带皮肉抓下来一块,伤口深可见骨。 他一条腿被老虎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虽然还没有彻底断开,整条腿却仿佛是泡在血里的一般。纵然如此,他满是鲜血的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刀,那刀锋此时已经插进了猛虎的身体。 他整个人也都狠狠地压在老虎身上,他本身就长得极为壮硕,这狠狠地压下去野兽临死前的反击竟然也没有将他甩开。 他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即便老虎已经一动不动了也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紧紧握着插进老虎身体的刀,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野兽口中不停地发出怒吼。 一直站在高台一角的青姑娘走了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仿佛这血腥惨烈的场面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一般。 她笑吟吟地道:“兽类到底是兽类,看来还是人更厉害一些,将他带出来吧。“ 旁边的黑衣人上前要打开铁笼,听到动静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来,那如野兽一般的眼神即便是外面的黑衣人也不由顿了一下。 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人虽然凶悍到搏杀了一头猛虎,但此时已经力竭的他对这些实力不弱的鸣音阁护卫还是构不成什么伤害的。 他很快就被人从铁笼里拉了出来,关进了一个更小的笼子里。 “方才最高出价是五千两,不知还有更高的没有?” 虽然这世上变态不少,但肯花五千两甚至更多的钱买一个断了一条腿的通缉犯的人还是不多的。最后这个人被二十六号厢房的客人以五千两买下。 青姑娘说这是个开胃菜,这个价格对鸣音阁来说显然确实是小菜,因此很快就拍板成交了。 男人被关在一个只能容他蹲在里面的铁笼子里抬走了,这场交易以及开场菜就算是结束了。 这对于宾客们来说,既是一种刺激,同时也是一种威慑。 很快,今晚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了,鸣音阁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某个惊天大案凶手的信息,价值连城的失窃宝物,记录着海外神秘宝藏的海图和藏宝图等等…每一件都是在公开的拍卖会上绝不会出现的东西。 而每一件的价格也同样惊人,最低的一样也没有低于三十万两。 骆君摇粗略一盘算,鸣音阁今晚的流水说不定都比她的嫁妆多了。难怪鸣音阁如此财大气粗,果真是赚钱如流水啊。 卫长亭一边羡慕嫉妒着鸣音阁的财源广进,一边感叹着无聊。 诚然鸣音阁的东西又昂贵又稀奇还明显是捞偏财,但他们又不买这些玩意儿,这不干等着坐一晚上么? 就在这时,那位青姑娘笑吟吟地让人端上了一个小小的托盘。 托盘上面盖着一块布,因此看台上的人们并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只听青姑娘笑吟吟地道:“这一件,是不久前本阁刚刚得到的一件珍宝。此物得来颇为意外曲折,只是来历用处鸣音阁一概不知。因此,有没有兴趣,是否愿意出价便只凭诸位贵客的眼力了。” 这话一出,看台上倒是隐隐有些骚动起来。 鸣音阁的老顾客显然知道鸣音阁的作风,越是珍奇的东西便越是说得语焉不详。 有人捡过大便宜,自然也有人曾经因此错过好东西。 而第一次来的客人也很好奇,在鸣音阁拿出这么多东西之后,竟然还有他们也不知道来历用处的东西么? 若是不知道来历用处,又如何断定这是宝物呢? 青姑娘笑道:“诸位请看,此物是一块彩色琉璃佩,底价六十万两。” 这话一出,整个地宫尽是哗然之声。 六十万两买一块不知道来历也不知道用途的琉璃?要知道,琉璃在东陵朝制造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不再是皇室和极少数权贵的专享了。 虽然还不到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程度,但许多有钱人家也是有诸如琉璃灯,琉璃盏,琉璃屏风甚至用琉璃替代原本的窗纱窗户纸的。 要知道琉璃本就是一种人造产物,上古时就有古法琉璃制品,到了前朝中后期技术更是突飞猛进,如今早就已经不是高不可攀的东西了。 就算这玩意儿真是千百年前留下来的古物,也远不值这个价。 看台上一片宁静,远没有先前的热闹。 有钱人也不是傻子,并不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想要买的。 青姑娘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局面,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微笑道:“因为鸣音阁确实不知此物用途,所以有兴趣的贵宾可以亲自上来查看一番。若有人能知道它的价值出处,就算流拍也是一桩幸事。” “一件平平无奇的琉璃,鸣音阁莫不是耍着我们玩儿?”有人不满地质问。 青姑娘笑道:“虽然鸣音阁也不知此物价值,但得到此物的过程中鸣音阁却死了三个高手。因此,若有心此物的贵客,也请谨慎。” 看台上的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有几个人陆续上台去查看。 三号厢房里,卫长亭看着台上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琉璃仔细查看,“一块五彩琉璃,底价六十万?” 骆谨言笑道:“工艺不错,像是皇家匠造出的精品。” 卫世子抽了抽嘴角,再怎么精品也不值这个价。 琉璃这玩意儿工艺其实不算复杂,成本也不高,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这个不算低的价格,多半还是人为制造的稀缺性造成的。 骆君摇道:“好像不是个完整的,只是半块。” “嗯?”卫长亭好奇地看向骆君摇,“你怎么知道?” 骆君摇道:“你们不觉得那形状很奇怪么?而且…左侧边缘有几个小小的凹槽,明显是用来与另一边嵌和的。” 卫长亭有些佩服,“你眼神真不错。”他都没注意到。 骆谨言若有所思,看向骆君摇道:“摇摇觉得,它原本是个什么模样?” 骆君摇蹙眉道:“应该不是对称的样式,如果按照对称画出来会很奇怪。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只鸟。” 谢衍淡定地道:“不用猜,是只凤鸟。” 说罢,谢衍飞快地用手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凤鸟的轮廓,果然不是对称的。 卫长亭震惊,“你怎么知道?” 谢衍道:“宸佑宫里有很多书。” 骆谨言挑眉道:“王爷知道那是什么?” 谢衍道:“锦鸾符,如果是真的话。”毕竟琉璃这玩意儿要造假还是挺容易的。 在场几人自然都知道锦鸾符是什么东西,卫长亭立刻激动起来,“鸣音阁果然跟鸾仪司有关,他们怎么会将锦鸾符拿出来拍卖?那我们……” “安静。”谢衍微微蹙眉道。 骆谨言笑了笑,“我们不出手?” 谢衍摇头道:“不必,先看看有多少人对锦鸾符感兴趣。” 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琉璃制品,价格还高上了天。 不懂的人不会买,肯出天价的必然都是跟它有关系的人。 还有单纯人傻钱多的傻子。 不多时,上去查看的人都纷纷下来了。青姑娘又将那五彩琉璃向众人展示了一番,才宣布拍卖开始。 这一场拍卖确实有些尴尬,跟之前几场对比过于明显。看台上十分安静,好一会儿才从后面隐约传来一个声音,“六十万二千两。” 出价的人显然十分谨慎,只加了一个最低的数字。 青姑娘也不在意,依然面带笑容看向声音的来处,“二十八号贵客出价六十万二千,还有吗?” 又过了片刻,有人叫道,“六十万四千万。” 有了人加入,暗中对那五彩琉璃感兴趣的人终于也不再沉默,陆续开始出价了。 “六十二万。” “六十二万八千……” 虽然一直有人喊价,但出价的人显然都只有那两三个,其他人依然显得十分冷漠。 骆君摇甚至可以想象,那些人坐在各自的厢房里嘲笑着花大价钱去买一块琉璃的冤大头的模样。 纵然如此,价格却渐渐从最初的六十万两,涨到了七十三万两。 地宫里越发安静下来了,这个价格再加下去很快就要超过今天最高的价格了。 渐渐也有人察觉出了不对,若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琉璃,真的会有人这样不计成本的加价么?虽然不少人怎么想着,却依然没有人加入其中。 “八十万两!”突然,一个有些突兀地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不由怔忡了一下,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之前从未出过价,而且这人一次就加了三万两! 青姑娘笑颜如花,“三十三号贵客出价八十万两,一次。” 在青姑娘叫出第二次的时候,最前排的厢房终于有人开口了,“八十二万两。”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看台上隐隐有些热闹起来。 “六号贵客,八十二万两,一次。” 黑暗中传来一声略带高傲的轻哼,“八十五万两!” “八十七万两!” “九十万两!” “……” 地宫里刚刚起来的嘈杂声又渐渐归于平静,人们目瞪口呆地听着三十三号和六号的人宛如抬杠一般的出价。 不过片刻功夫,价格已经涨到了一百万两。 许多人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块平平无奇的五彩琉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真值得这么疯抢么? 这两个人莫不是有病吧? “到底是谁这么财大气粗?跟白靖容杠上?”骆君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虽然她现在也算是挺有钱的,但是这种疯狂叫价还是给她一种不真实,并且自己还是很穷的感觉。因为按照这鸣音阁的物价,她全副身家恐怕也逛不了几次鸣音阁的拍卖会。 “听他们这么抬杠,我都要以为他们喊的是一百两而不是一百万两了。”卫长亭表示深有同感。 骆谨言想了想道:“没听说上雍有这号人,或许是外地来的。” 卫长亭心思阴暗道:“也有可能是鸣音阁自己安排的人抬价。” 骆谨言笑道:“应当不会,这种拙劣的手法白靖容恐怕不会上当。况且这事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会来这里买东西?”只看今晚其他东西的成交价格就知道,这锦鸾符的价格就算是再翻一倍,也弥补不了鸣音阁信誉毁了的损失。 “我们真的不要这玩意儿?”卫长亭看向谢衍问道。 谢衍抬眼瞥了他一眼,“你出钱?” “……”当我没说。 骆谨言笑道:“卫世子不同着急,如果这个锦鸾符是假的固然无用,就算是真的只有半块咱们拿着没用,丢出去才是正确的。” 卫长亭盯着高台上的五彩琉璃,喃喃道:“我就怕,这半块恐怕就要引来一场腥风血雨,今晚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骆君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卫长亭竟然还有这样的慈悲心。 谢衍淡然道:“与此事无关的人不会卷入其中,会出手的便都是局内人。我们原本就要着手清理皇城里的地下势力,顺便一起了结了。鸣音阁敢如此明目张胆,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过几年恐怕当真压不住了。” 卫长亭看了看面色淡定如常的谢衍和骆谨言,再看看一脸兴味盎然的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王爷说得对。” 几人说话,价格再次被抬高到了一百零三万两,到了这个地步双方显然都有些疲乏了,加价的弧度也渐渐低了下来。 谢衍突然道:“白靖容要放弃了。”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谢衍并没有再多说。 果然,原本预期中的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 “三十三号贵客出价一百零六万五千两,一次。” 六号厢房依然一片宁静,即便是站在高台上的青姑娘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于是她只得继续,“一百零六万五千,第二次。” 依然是一片宁静,显然六号的贵客确实是放弃了。 “三十三号贵客出价一百零六万五千两,第三次。” “成交!” 少女一声成交,所有人都暗暗出了口气。 “恭喜三十三号贵客,得到五彩琉璃佩。”青姑娘笑道,“现在开始今晚第七件商品拍卖。” 后面的拍卖同样也是难得的宝物,却显得有些后继无力了。人们显然还没从方才那天价的五彩琉璃佩中回过神来,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拍卖会结束之后,一行人并没有去跟姬容汇合,而是顺着鸣音阁管事的指引走出了地宫。重新回到地面上,他们出现在了鸣音阁主楼后面的园子里。 偌大的园林里灯火辉煌,半点也不见夜晚的幽暗。园子面积很大,远远地传来丝竹和女子欢笑声。 酒香,肉香,脂粉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鸣音阁的热闹一直要持续到天亮,此时下半夜的狂欢才刚刚开始,许多刚刚从拍卖会出来的人再次加入了其中。 方才在地宫里显然是受了不少刺激,急需要一场狂欢来宣泄。 这里显然比上半夜大堂里的更加隐秘也更加肆无忌惮。 谢衍等人自然无意加入其中,于是便跟着管事一路往外面走去。 出了鸣音阁,正好看到白靖容一行人也被管事引着从里面出来。 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着白靖容一行人登车离去,卫长亭若有所思道:“白靖容就这么放弃了?” 谢衍道:“另外半块锦鸾符应当在白靖容手里,你觉得她会放弃么?” “也对。那……那个三十三……” 谢衍道:“你若有兴趣就看看,他若不是有备而来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259、抢夺! 三更天,整个上雍皇城都陷入了沉睡。 就连城西这样的地方,离开鸣音阁一段距离之后,周围也变得幽暗寂静起来。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在街道上往前行驶,车夫有一搭没一搭低声与坐在旁边的护卫闲聊着。马车后面,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 马车里,一个三十出头面容白净却有些油腻的男人搂着一个娇弱妩媚的美人儿,一边和美人儿调笑,一边眼神嫌弃挑剔地把玩着手里那块形状怪异的五彩琉璃。 美人儿依靠在男人怀里,好奇地道:“这便是公子花费了一百多万两买来的宝贝呀?” 男人嗤笑了一声,道:“什么宝贝?不过是快没什么用的琉璃罢了?这种玩意儿,本公子若是想要能买一屋子。” 美人儿巧笑嫣然,“既如此,公子为何还花费那么多银子买一个无用之物?” 男人挑起美人儿的下巴,在她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笑道:“一百万两算什么多?不过么…若是这一百万两能买来个美人儿垂青,倒也勉强算是值得。” 美人儿眨了眨眼睛,面带惊喜,不想那男人却毫不留情地道:“本公子说得不是你。” 美人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依然还是柔媚无骨地靠在男人怀里,“奴家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岂能没有自知之明?哪里值得公子如此高看。只是…不知公子说得美人儿是谁?” 男人笑道:“方才与本公子抢东西的,便是个绝色美人儿。” 美人儿怔了怔,“可是,那不是个男的么?”她被男人带进了地宫,自然是全程旁观了这男人是如何花钱如流水的。 男人轻哼一声,“你懂什么?” 被他如此训斥,美人儿也没有生气,一双妩媚含情的眼眸望着他。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即便是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也忍不住心中一阵火热,搂着美人又是好一番亲热。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里面坐着的可是三十年前的东陵第一美人儿啊。”男子笑道。 “三十年前……”他怀里的美人儿哑然,看向男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了几分诡异和古怪。 三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儿,就算再怎么惊为天人,论年纪也足够当你娘了吧? 这男人却丝毫不以为耻,兴致勃勃地道:“好看就成了,年龄有什么重要的?若是能得东陵双姝垂青,这一百万花得也不冤。” 美人儿大约实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不仅是诡异的年龄和辈分问题,没有一个美女喜欢听男人在自己面前盛赞另一个女人。 还是个……老女人! “公子,这个…能给奴家瞧瞧么?” 男人确实不在意这玩意儿,随手就抛给了怀中的美人儿,“看吧,别弄坏了就成了。” 美人儿连忙接在手中,仔细观摩起来。 男人看她的模样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半块琉璃么?” 美人儿道:“可是,这块琉璃值一百万啊,还不值得仔细看看么?”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你说得对!” 男人得意中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怀中的美人儿爱不释手地把玩五彩琉璃的模样,心思很快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马车离了鸣音阁越来越远,街道两旁也越发的幽暗寂静起来,只能听到车轮和马蹄轧过路面的声音。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外面传来车夫略带惊慌控制马儿的声音,然后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马车很快停稳了,男人有些恼怒地道。 外面却没有人回答,男人放开了怀中瑟瑟发抖的美人儿,起身掀开了车帘。 寂静幽暗的街道上,只有马车四边角檐上挂着的灯发出淡淡的光亮。车夫依然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身体却在微微发着抖。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护卫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来人!” 男人将头探出马车,回头去看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只看了一眼,瞳孔就骤地一缩,额边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四匹训练有素的马儿依然落后半个车身跟在马车旁,但马背上却早已经没有了人影。马儿脚下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 幽暗的夜色下,他们身体下的地上被浸出了大片的黑色。 “方公子,打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男人惶恐而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才终于将目光锁定在某处。 街边的屋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夜色幽暗他看不清楚他们的相貌,只知道是两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 “你…你们是谁?”男人惊惧交加,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刺耳,“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站得靠后一些的男人低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瀛洲方家富可敌国,谁不知道呢?” 男人定了定神,咬牙道:“既然知道就识趣离开,否则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也不想得罪方家,问方公子借个东西,马上就走。” “你们想要什么?”男人道。 “今晚方公子在鸣音阁拍下的那块五彩琉璃。” 男人有些怀疑地盯着屋檐下的两个人,咬牙道:“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是今晚在拍卖会上的人!” 对方沉默不语,显然并没有回到他的意思。 富可敌国的家族出来的公子,固然骄纵一些却也不是纯然的蠢货,他怀疑地看着那两人,“你们是…跟我抢东西的人?怎么,拼财力抢不过本公子,就想要打劫?蕲族容夫人,也不过如此。” 街道上越发寂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屋檐下的人突然轻笑了一声,“如此,倒是不能留你了。” 男人脸色微变,连忙道:“等等!不过是一块琉璃罢了,本公子不稀罕!送给容夫人便是了,但是你们要保证本公子的安全!” “可以。” 男人松了口气,连忙回头就朝里面的人道:“快,拿来!” 然而,回头之后他却呆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本坐在车厢里,妩媚入骨的美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连同那块一百万两买来的五彩琉璃。 今晚仿佛注定要发生一些什么,无星无月,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深邃狭窄的小巷更是让夜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中,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快地在小巷里穿梭着,她纤细的身形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四周虽然幽暗,但她一双妩媚的眼睛在夜色中却格外的明亮,眼中有着盈盈笑意。 突然,她脚步一顿。 在她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人仿佛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一般,若非她惯于在黑暗中行动,说不定就直接一头撞上去了。 女子谨慎地后退了两步,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往后藏了藏。 “不只是哪位高人?可是小女子有什么得罪之处?”女子握着东西的手微微颤抖着,出口的话却依然柔媚缱绻,令人心痒。 可惜对方显然并不想吃她这一套,堵在巷口的男人沉声道:“拿来。” 女子神色微变,强笑道:“什么拿来。” 男人冷哼了一声,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女子见状不妙,突然娇笑了一声,“既然阁下想要,给你便是。接着!” 一道劲风朝着对面的男人射了过去,几乎同一时间女子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飞掠而去。 可惜,她这一招并不能阻止对方。 男人抬手铛地一声,射向他的暗器被打飞了出去。 下一刻,正拔腿狂奔的女子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脑后袭来。她连躲避都来不及,就发出一声惨叫,到在了地上。 男人漫步走了过去,低头拿脚轻轻踢了踢女子的右手,俯身从她手里捡起了一块五彩琉璃。 男人目光在女子双眸大睁的脸上扫过,略带轻蔑地道:“玉面狐狸?不过如此。” 玉面狐狸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这次不知怎么盯上了瀛洲方家的大少爷。倒也确实让她偷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惜却也因此而丧了命。 男人转身要走,眼神突然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目光冷厉地盯着前方的巷口。 “出来!” 小巷的两头,分别有人走了过来。 这一晚对卫世子来说,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到一个时辰,他至少围观了四桩血案,看到五彩琉璃移了三次手。 此时卫世子坐在城中某处屋顶上,远远地眺望着前方街道巷陌,仿佛他真能看见什么似的。 事实上,即便是卫世子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在这样的距离以及这样的夜色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卫长亭觉得自己应该学谢衍和骆谨言,早点回家睡觉而不是在这里吹冷风。 不过幸好,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卫长亭瞄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正站在屋檐边上远眺的纤细身形,“霜霜,咱们真的不抢么?” 冷霜回头扫了他一眼,道:“王爷说不抢。” 顿了一下,她又道:“属下叫冷霜,世子请自重。” 卫长亭笑得满面春风,“别这么冷漠嘛,咱们也算是有过同生共死的交情了,你叫我子臻就好了。” 冷霜道:“属下不敢。” 卫长亭道:“你是谢衍的属下,又不是我的。” 这话其实也不算错,原本卫长亭还在镇国军时他品级比冷霜高,自然也算是冷霜的上司。但如今卫世子调任户部侍郎,这么算起来两人确实没啥关系了。 冷霜显然对他这番闲扯不感兴趣,转身继续看向远处的幽暗夜色。 卫长亭叹了口气,冷霜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淡不好接近了一些。若是向他们家小王妃那样娇娇甜甜的… 卫世子打了个寒颤,算了,他还是更喜欢霜霜这样的。娇娇甜甜什么的,还是让摄政王殿下自己享受吧。 远处某个房顶上,有什么光亮微微闪了几下。那光十分微弱,并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冷霜沉声道:“看来王泛遇到麻烦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卫长亭眼睛一亮,“蕲族人?” 冷霜道:“摄政王府不出手,现在上雍城里能威胁到他的除了鸣音阁应当就是蕲族人了。” “走!”两人飞掠而起,越过重重屋顶朝着方才那微光亮起的方向而去。 王泛此时确实遇到了麻烦,他手里握着那块今晚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的五彩琉璃,目光冷厉地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曲放,别人怕你我王泛可不怕你。”王泛冷声道。 挡在他跟前的人正是漠北神剑曲放。 在今晚之前王泛其实没有跟曲放交过手,毕竟曲放隐退的时候王泛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哪里有机会见到威名赫赫的漠北神剑? 因此王泛也不怎么将曲放看在眼里,虽然今晚那片刻的过招让他知道对方实力非凡。 什么漠北神剑,塞外第一高手? 不过是个被女色所迷,心甘情愿给女人当狗的废物罢了! 曲放并没有因为王泛明显不屑的眼神而动容,他淡淡道:“东西留下,你走。” 王泛嗤笑了一声,“想要这玩意儿?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姓白那个娘们如今还要靠你保护吧?你若是跟我拼个两败俱伤,上雍皇城里那些权贵,还不吞了她?” 曲放神色冷肃,不为所动。 他确实有一些震慑的效果,但目前蕲族与大盛结盟几乎已经成了定局,那些大盛权贵就算再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些话,自然不必跟王泛这种人说。 王泛扬眉道:“东西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些好奇,白靖容那娘们到底是怎么让你们这些人对她俯首帖耳的?你…还有那个什么毒王,啊,还有那个叫余沉的。放着好好的镇国大将军不当,跑去蕲族给人当狗?怎么想的?不如…让那女人陪我一……”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已经迎面劈了过来。 王泛侧身一闪,让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曲放眼神冷森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来,当年谢衍没教会你,什么叫谨言慎行。” 一听到谢衍的名字,王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更多的却是随之而起的滔天怒火,当年败给谢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俨然已经成了他地逆鳞,别人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曲放,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提当年!”话音未落,他已经提起刀朝着曲放扑了过去。 ------题外话------ 又是手机上传的一天,早上起来刚坐下家里电闸砰的一声坏了。这两天外面在修路老停电,时时刻刻处没电恐慌中,拥有三个充电宝依然过不好停电的日子。 260、瀛洲方氏 王泛不愧是当年需要谢衍亲自出手才能抓住,甚至还能从大盛天牢逃出去的人,跟曲放这样的绝顶高手交手一时间竟然也打得旗鼓相当。 只是这样级别的两个高手打起来,动静自然也不小。 再加上今晚城西闹得着实有些不成样子,五城兵马司就算是死人也该被惊醒了。 卫长亭和冷霜远远地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两个人的交手,他们并未靠近,论实力两人捏一块儿都未必打得过底下任何一个。 卫世子看着远处飞快朝这边移动的火光,啧啧叹道:“这五城兵马司动作也忒慢了,把皇城治安交给他们真的靠谱么?” 冷霜回头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五城兵马司本就管不了这些,来了恐怕也无济于事。”五城兵马司维持一下寻常治安,搜捕逃犯做些维护修缮的事情还差不多。这种明火执仗硬碰硬的高手只靠他们恐怕不大容易。 卫长亭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所幸这些高手虽然嚣张,但也不想在上雍皇城里跟朝廷杠上。特别是他们心里清楚,朝廷是并非没有高手的。 因此在五城兵马司的将士赶到之前,这两人已经飞身离开了。 五城兵马司的将领看着街道上满地的血腥和尸体,脸色格外阴沉难看。 “将军,怎么办?”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血案,其中有几起甚至已经超出了默认的城西地下势力盘踞的范围,侵入了普通民区。 虽说并没有造成什么平民伤亡,但若是造成大面积恐慌,他们五城兵马司也难辞其咎。 那将领沉着脸冷哼一声,道:“把西城的路口都给我封了!待本将禀告了统领之后,再做决定!” 将领说的西城并不是整个上雍皇城的西边,而是默认的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的地带。大约占了整个城西的三分之一大小。 这里面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不危害到外面的百姓,官府一般是不管的。 这也算是一种治理的手段,毕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想要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们分散在皇城各处为非作歹扰乱治安,还不如将他们放在一起,自有人管束,不出大事就好。 但是今晚闹成这样,显然就超过了官府能容忍的范围。 “吴将军。”卫长亭和冷霜从远处的房顶上飞掠而来,落到了距离他们不过几丈远的地方。 两人都穿着便装,冷霜还是一身黑衣,自然引起了五城兵马司将士的戒备。 泛着寒芒的兵器齐刷刷地对准了两人。 那将领也盯着卫长亭看了好几眼,才松了口气抬手示意身边的人放下兵器,“原来是卫大人。”至于跟卫长亭一起出现在的冷霜,他就真的不认识了。 “这大半夜的,卫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将领问道。 卫长亭笑道:“奉命为王爷办些事情。” 吴将军看了一眼旁边的冷霜,“这位是……” 他没问卫长亭已经调入了户部,为什么还要替摄政王办这些事情。因为所有人都默认,陵川侯府是镇国军一脉的,就算卫长亭不在镇国军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长亭笑道:“这位是镇国军麾下的冷姑娘。” 冷霜拱手,“见过将军。” 吴将军也立刻拱手回礼,虽然卫长亭并没有说清楚这姑娘的具体身份,但一个女子能在镇国军立足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双方寒暄完,吴将军有些急切地切入正题,“卫大人,此地方才发生的事情……” 卫长亭笑吟吟地道:“哦,双方人马抢个东西,算是火并吧。人已经跑了。” 吴将军望着卫长亭半晌没说话,卫长亭耸耸肩毫不心虚,“吴将军,不是我袖手旁观,实在是我也不是对手啊。这件事,我建议交给武卫军和御林军来处置。” 吴将军脸色有些难看,略带了几分不甘道:“难道在卫大人眼中,我们兵马司就如此无用?” 不仅是吴将军,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属下脸色也有些难看,看向卫长亭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 这世道不仅文人相轻,武人同样也会互相看不上对方。 卫长亭摇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意,不过是各司其职而已。今晚闹事的这些人,只靠五城兵马司很难压得住。将军不妨将此事禀告大统领,他想必自有主张?” 吴将军略带几分自嘲,“难道我们就这么回去?” 卫长亭道:“在下无意干涉五城兵马司的行事,只是提醒将军如果遇到了那些人最好暂时避其锋芒。” “到底是些什么人?” 卫长亭叹了口气道:“刚刚在这里的人,有漠北神剑。” 吴将军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朝卫长亭抱拳行礼之后,一挥手带着部下继续朝前方面走。 能跟漠北神剑相斗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 “你这样说,五城兵马司恐怕不会高兴,也不会领你的情。”冷霜淡淡道。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贬低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出于好意。 卫长亭摇摇头道:“用不着他们领情,王爷是真的要调用武卫军入城。” 冷霜侧首看向他,“武卫军最近在重新整编。” 卫长亭笑眯眯道:“那也比五城兵马司战力强,而且…比起五城兵马司,至少他们一部分人还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 “你在怀疑五城兵马司?”冷霜蹙眉道。 卫长亭摇头道:“不是怀疑,是五城兵马司内部本身就太复杂了,西城是什么情况,你以为五城兵马司不知道么?王爷想要在短时间内下狠手清扫上雍皇城,五城兵马司远没有从外面引入武卫军好用。” 虽然武卫军本身也是上雍防卫的一部分,但比起一直在城中的五城兵马司还是要独立纯粹一些的。 冷霜忍不住看了看卫长亭,不知是黎明前的幽暗的光线问题还是别的什么,眼前面带微笑的青年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不着调。终于让冷霜有些恍然地想起了,这位卫世子当初在镇国军是一位以智谋出名的将领。 摄政王府 “所以,那块锦鸾符最后落到了谁手里?”骆君摇坐在谢衍身边,面带好奇地问道。 站在跟前的是叠影和袭影二人,花厅两边的位置上还坐着宋文越,喻明秋和崔折玉三人。 叠影恭敬地道:“目前应该还在王泛手里。” 闻言骆君摇有些意外,“曲放竟然没抢过他?这个王泛有点厉害呀。” 叠影道:“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打断了,蕲族人应该还不想跟朝廷正面对上,之后王泛趁机跑了。王泛显然比蕲族人和曲放更熟悉上雍,现在他应该躲在西城的某个隐蔽处。” “那个倒霉鬼呢?”骆君摇问道。 叠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道:“那是瀛洲方家的大公子,已经……死了。” “……”花厅里沉默了片刻,宋文越轻咳了一声道:“我听说,瀛洲方氏富甲天下,他们家的大公子……” 崔折玉点头道:“宋先生说得没错,瀛洲孤悬海外,中原官府鞭长莫及,因此历代对其的治理都是以羁縻为主。瀛洲隶属于青州,地方官只是个七品知县,真正的当权者是当地的土著豪族。方家就是目前的掌权者。” 瀛洲虽然号称洲,但无论是行政等级还是面积其实都只是一个略大的县。只是因为孤悬海外,距离本土太远了,朝廷根本无法对其形成有效的统治。 说得难听一些,就算派重兵驻守,也难保驻守在那里的兵马时间长了不生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历代朝廷也不怎么费心,只要不出大乱子,权力还是由当地土著把持着。 崔折玉看了看众人,继续道:“瀛洲岛盛产珍珠,珊瑚和各种海货,东边海上诸国来往大盛也多半会在岛上停留或者与其贸易。因此…说方家富可敌国,倒也不是假话。” 喻明秋因为自己的私事,气色还有不大好。听到这里却也打起了精神提出自己的问题,“方家人一向极少参与中原的事情,他们家大公子怎么会跑到上雍来?” 崔折玉道:“这位大公子是方家庶长子,却极得方家家主宠爱。他应该是半年前离开瀛洲的,不过没人知道他来了上雍。” 说罢崔折玉侧首看了一眼谢衍道:“王爷,方家大公子死在上雍,方家家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谢衍剑眉微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听到崔折玉的话才抬眼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能如何不甘休?” 崔折玉道:“我们在瀛洲岛有一些探子,这位家主是七八年前继任的,和老家主不一样性格有些狂妄专横。他对这个庶长子宠爱非常,就连嫡子都不得靠边站。瀛洲知县在那边更是不敢于方家争锋,几乎就是个摆设。如今他儿子死了……” 谢衍道:“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当年…方家老家主过世,新主继位后当地知县写了封折子禀告朝廷,当年先帝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去了。” “那折子怎么了?”其他人显然都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 谢衍道:“有些不大恭敬的言语罢了,皇兄性格宽厚懒得跟他计较。” 不过当时的谢衍可不是宽厚的性格,虽然他自己没空却还是让人去了一趟瀛洲。 之后几年,那位方家家主倒是都还算安分。 宋文越笑道:“王爷说得是,方家说到底也不过是依靠瀛洲地利和朝廷的恩典方能鼎盛罢了。谨慎一些是好事,倒也太过不必杞人忧天。”若实在是不知趣,瀛洲能有个方家就还能有别的家。朝廷是暂时不想花费太多功夫去管,不是真的管不了。 崔折玉受教地点了点头,“是,晚辈明白了。” “所以,现在咱们要关注的还是鸣音阁和白靖容。方家就算要找事儿,那位方公子的死讯要传回瀛洲也需要不少时间吧。” 在座确实没有人真的关心那位方公子的死,如果他不是方家人就跟昨晚死去的许多人没有任何不同连讨论都不会有人讨论。 当然,如果他不是方家人没有那么多钱,他或许不会死在这里。 谢衍沉声道:“现在看来,锦鸾符应当是余沉和鸣音阁各有一半,但是现在鸣音阁却将自身持有的一半丢了出来,看来鸣音阁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号令鸾仪司的令牌而已,必然还有其他用处。” 崔折玉蹙眉道:“这段时间我也查了一些鸣音阁的消息,鸣音阁在上雍盘踞已久,阁主的身份却一直都是个迷。据说就连鸣音阁自己人,也少有人见过阁主的真面目。不过,几年前鸣音阁阁主换了人,之后鸣音阁内部经过一次大换血。” “前任阁主怎么了?”骆君摇问道。 崔折玉微笑道:“死了,据说…死的很难看。” “怎么个难看法?” 崔折玉道:“被人剁碎了喂狗。” “……”花厅里半晌没有人说话,这个死法不仅难看,而且着实是有点惨。 “是现任阁主干的?” 崔折玉摇摇头道:“不知道,就这个还是一些无法确认的偏门消息。我这几年虽然也在鸣音阁安插了一些人手,但想要进入核心太难了。进入鸣音阁的人,死的不算,活着的没有一个见过阁主。就连王爷和王妃所说的那位青姑娘,都极其少见到。鸣音阁应该有自己选人的渠道,不是从这个渠道进入的,无论能力再强功劳再大都无法进入核心。” 崔折玉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对鸣音阁内部有些好奇。 谢衍道:“昨晚白靖容应当见到那位鸣音阁主了。” 骆君摇笑道:“你又不能去问白靖容。” “为什么不能?”谢衍反问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么? 谢衍道:“白靖容想要鸾仪司,无论她是想得到鸾仪司的什么东西。本王想要找出鸾仪司,必要的时候灭了它。本质上来说,我们的目的其实差不多。” 喻明秋忍不住拿有些古怪地目光看向摄政王殿下。 得到和毁灭,差很多的好么? “启禀王爷,有位重华先生求见。”奉剑在门口躬身禀告道。 众人一怔,重华先生?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这又是谁? 谢衍却似乎并不觉得意外,淡然道:“请他到我书房。” “是,王爷。”奉剑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去。 谢衍看了众人一眼道:“叠影,继续盯着鸣音阁。袭影,给本王看住雪崖,不管他去哪里。” 袭影迟疑了一下道:“王爷,那位雪崖公子毕竟是阮相的公子,若是被阮家人发现我们在……”安插眼线是一回事,专门盯着人家嫡长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谢衍道:“不用隐蔽,被雪崖和阮家发现了也没关系。” 其他人很快就明白了谢衍的意思,“王爷是故意让雪崖知道有人盯着他?” 谢衍道:“本王只要他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既然认了是阮家大公子,就好好当他的阮家大公子。” “是,王爷。” 谢衍看向其他人继续吩咐道:“崔折玉,鸣音阁在上雍附近肯定还有一个与鸾仪司有关的据点,找出来。必要时候,让冷霜协助你。” “是,王爷。” “宋先生。” 宋文越笑道:“王爷请吩咐。” 谢衍道:“劳烦宋先生看看崔折玉送过来的那些消息。”他太忙了,没工夫一一看完。 过滤信息其实也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有用的信息,而有些人哪怕是信息放在他面前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宋文越笑道:“我如今也没什么事做,想来看看卷宗自然是可以的。” “有劳先生。”谢衍最后看向喻明秋。 喻明秋道:“王爷有什么身份?” 谢衍道:“处理好你自己的私事,准备去武卫军上任。” “……” 261、真妖僧? 送走了众人,骆君摇和谢衍才起身去了书房。 骆君摇没有问那位重华先生是谁,看谢衍的态度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两人踏入书房,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书房里。只是他已经换下了一身缁衣,原本那烧着结疤的光头也被满头青丝覆盖。他穿着一身缃色长衫,那显得有些过于年轻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之感。 两人进门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翻看,听到脚步声方才抬眼朝门口看了一眼。 眉宇间笑容浅淡,却带着一种别样的肆意和邪气。 骆君摇微微蹙眉,她不知道这种形容词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是不是合适,但坐在书房里的中年男人真的跟先前所见差距太大,她险些没有认出来这位便是护国禅寺的那位主持高僧。 据传信州姚氏世代名门,书香传世。 眼前这位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眼角也已经有了淡淡地皱纹,举手投足眉目神态间却依然可见曾经身为顶级世家贵公子的雅致和矜傲。 “不认识了?”明光大师放下了书卷,似笑非笑地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朝他笑道:“技术不错。” “什么技术?”倒是明光大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道。 骆君摇道:“制作假发的技术。”丝毫看不出来破绽,若不离得再近一些,恐怕谁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那一头让人羡慕的青丝是假货吧。 明光大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轻哼了一声道:“没大没小。” 谢衍牵着骆君摇走了进去,“你这副模样过来,有什么事?是打算还俗了?” 明光大师淡定地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好些天也不过去看看我,只好我进城来看看你们了。那副打扮,到底还是有些碍事。” 无论是骆君摇还是谢衍,当然都不会相信这话。 之前二三十年也没见明光大师想几次外甥,现在距离他们上次去护国禅寺也还没过几天呢。 谢衍拉着骆君摇坐下,垂眸道:“你是为了鸾仪司?消息很灵通。” 闻言,明光大师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凝起来,沉声道:“所以,鸣音阁果然跟鸾仪司有关系?” 谢衍挑眉道:“这么多年,你连鸣音阁和鸾仪司有没有关系都没有搞清楚?” 明光大师轻哼了一声,冷声道:“你以为谢變会让我插手这些事?你以为鸣音阁那么好查?几年前本来已经有点线索了,谁知道鸣音阁那老家伙突然死了!” 骆君摇看了看谢衍,又看了看明光大师,欲言又止。 明光大师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骆君摇也不客气,“高祖皇帝为什么不让你插手这些事?舅舅当年为什么非得出家?” 骆君摇一直就觉得有些奇怪,姚家大公子活着并且在护国禅寺出家的事情皇室显然是知道的,但身为姚家仅存的血脉之一的穆王妃却不知道。明光大师看起来也不像是万念俱灰,看破红尘的模样。 他出家这些年极少与谢衍见面,倒更像是被迫的。 信州姚氏覆灭多年,即便是当年姚家也没有争权夺势的意思,姚家大公子确实可能继承姚家令人垂涎的人脉和遗泽,但一个已经覆灭的家族也没有令人忌惮到需要他隐姓埋名才能苟活的地步吧? 明光大师轻笑了一声,打量着骆君摇道:“你这小姑娘,倒也不算傻,竟然还能想到这些?” 骆君摇郁闷,不想回答就算了,干嘛人身攻击? 明光大师笑吟吟地看向谢衍道:“不如把这小姑娘交给我,舅舅帮你教导两年,保证摄政王妃更上一层楼?” 谢衍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道:“想要收徒弟找别人。” 明光大师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受谢變遗毒太深了。” 说完他又调转话风回答骆君摇的问题,道:“谢變非要让我出家,压着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情,是怕我把人给杀光了。后来么…大概是怕我教坏他的侄儿吧。” 他说得轻松闲适,骆君摇却觉得阴风阵阵。 “你把什么人杀光了?” 明光大师道:“上雍的人啊。”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气度华美如王孙公子的中年男人,难得卡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话给消化完整。 高祖皇帝不许明光大师参与俗世,强令他隐姓埋名出家,是怕他把整个上雍的人都杀光了? 明光大师笑道:“你不会以为姚家覆灭我就出家了吧?我是在庙里待了几年,不过我是太宁十三年才正式剃度出家的,哦…白蔟也是那年死的。” 这果然是个妖僧吧? “妖僧”笑得十分和善,“小姑娘别怕,我也就是早几年杀气比较重。如今念了这么多年佛,早已经四大皆空了。” “……”四大皆空了,你还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明光大师不再吓唬小姑娘,叹气道:“早些年谢變盯我盯得紧,我也只好安安稳稳地念佛。后来他死了,他那个儿子也烦人得很。三天两头跑去跟我碎碎念,比他爹还烦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我外甥。他们可算是死了,这几年我才能抽空出来做点事。” 骆君摇心中暗道:明白了,这位当年估计是个战略级的核武器,一出手整个上雍都要飞灰湮灭的那种。 高祖和先帝能让他安安稳稳在庙里念经,真是功德无量。 谢衍若有所思地看着明光大师,开口问道:“锦鸾符是你给鸣音阁的?” 明光大师挑眉笑道:“你既然认为鸣音阁跟鸾仪司有关系,为什么不认为那是他们本来就有的?” 谢衍道:“我原本确实认为锦鸾符是鸣音阁本就有的,不过后来想想鸣音阁的人说是他们几个月前意外得到的,这或许不是场面话。现在看来他们也在找另外半块,如果那半块锦鸾符一直在他们手里,而锦鸾符又真的很重要的话,他们不会现在才开始行动。” 明光大师含笑不语,谢衍道:“所以,锦鸾符到底有什么用?我猜应该不是用来号令鸾仪司的。” 明光大师笑道:“无论再怎么忠诚的组织,过了三四十年也不可能靠一块令牌就能号令的。” “所以?”谢衍挑眉道。 明光大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谢衍和骆君摇双双看向眼前的男人,似乎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明光大师摊手道:“我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我还将锦鸾符丢出去做什么?这个秘密,估计只有鸾仪司自己人知道了。不过…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也就那么几个答案,联系当年余绩确实有问鼎天下的野心,锦鸾符里藏着的不是钱就是兵呗。” 这个兵,不是指人而是指兵器。 想要造反自然少不了需要兵马,而军队是需要武器的。如今天下已定,想要绕过官方打造能够装备起一支军队的兵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锦鸾符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谢衍问道。 明光大师剑眉微挑,悠然道:“这个么…二十多年前,在外游荡的时候遇到一个小破孩被人追杀,我救了他。后来发现这小破孩不仅有趣,似乎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就顺手从他身上拿了半块勉强还算值钱的东西当报酬。” 谢衍抬眼看着他,“余沉。” 明光大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吟吟地道:“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对不住崔老将军,当年我若不是只拿走了半块东西,而是全拿走顺手那把小破孩给杀了,说不定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他虽然说着对不住,但眼底脸上却没有半点歉疚的神色,仿佛还带着几分兴味的模样。 谢衍沉默不语,明光大师看向骆君摇,“外甥媳妇,听了这么多故事有没有什么感想啊?”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道:“舅舅你当年外出遇到了被追杀的余沉,从他那里得到了半块锦鸾符?他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那是鸾仪司的锦鸾符?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人找那半块琉璃,也没有人找你麻烦?余沉不认识,白靖容也不认识么?” 明光大师大笑道:“连白蔟都不认识,白靖容怎么会认识?”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对,白靖容就算再厉害,原本也只是白家的大小姐。余绩生前她不可能接触到鸾仪司,自然更不可能认识锦鸾符了。那…舅舅又是怎么认识的?” 算起来明光大师和白靖容的年龄出身其实是差不多的,如果白靖容不认识锦鸾符,明光大师也不该认识,除非是他有什么别的际遇。 还有,如果当年余沉身上是完整的锦鸾符,明光大师为什么只拿走半块? 明光大师面带微笑看着骆君摇道:“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可以自己想想。”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靠着谢衍的肩膀不理他了。 她对猜谜没什么兴趣。 明光大师见状也不在意,将视线移向了谢衍,“知非,你想到了什么?” 谢衍问道:“当年姚家灭门,跟鸾仪司有关?” 明光大师眼眸一冷,原本还有些慵懒的姿态也慢慢变得挺直起来。 看着他的模样,谢衍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道:“看来确实有关。” 明光大师轻哼了一声,淡淡道:“知非,我忍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谢變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和对姚家的援手之情了。这几年舅舅费了不少功夫,人也算是差不多凑齐了。这次恐怕要死不少人,到时候你可别跟你伯父和堂兄一样碍舅舅的事儿。不然……” 谢衍沉默了半晌,方才沉声道:“当年姚家的事情,有上雍权贵参与。” 明光大师含笑不语。 谢衍道:“我知道了。” 明光大师很快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有事派人城西风雅楼找我,最近我不在护国禅寺。” 送走了明光大师,书房里有些沉默起来。 骆君摇靠在谢衍怀中,抬眼看看他有些凝重的神色,安慰地握住了他修长的手。 谢衍低头看着她,将她更往怀里抱了抱,两人靠在一起半晌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骆君摇才轻声道:“是舅舅将白靖容和余沉引到上雍来的,还有鸣音阁和昨晚那些人……” 昨晚出手抢夺锦鸾符的不只是白靖容的人,除了蕲族以外至少还有三方人马,一时半刻连他们都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那些人。 还有那位瀛洲方家的大少爷,恐怕也不是真的自己张扬倒霉才惹来了杀身之祸,而是被人引导的。 谢衍轻声道:“摇摇别怕,没事的。” 骆君摇道:“我不怕,我只是担心你。” 明光大师显然是怀着滔天杀意的,而谢衍不仅是姚家的外孙,还是大盛摄政王。 他真的能让明光大师将上雍皇城杀得血流成河吗? “当年,姚家灭门真的只是因为姚家的财富么?”骆君摇蹙眉问道。 谢衍声音悠远,轻声道:“方才宋先生说瀛洲方家富甲天下,但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当年的姚家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摇摇以为,为什么当初穆王会娶姚韫?白家为什么要跟远在信州的姚家联姻?真的只是因为家世门第相当么?” 骆君摇道;“确实没想过,我还以为……” 谢衍低声笑道:“都说姚家是书香传家,说得多了恐怕连说的人自己都信了。世人听得多了便也想当然的认为姚家只是底蕴丰厚,家学渊源罢了。其实,姚家当时势力覆盖信、惠、青三州之地,在东陵朝末年是东陵最大的海商,拥有东陵最多的远洋船队。当时东陵每年海外买卖,姚家独占六成。如今的瀛洲方家,当年也不过是姚家麾下的附属小家族罢了。便是如今,方家的家底也不到姚家曾经的三成。” 骆君摇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客观感受了一下所谓的富可敌国。 “所以,当初姚家灭门,参与的都有谁?”骆君摇问道,“高祖不让舅舅报仇,真的只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影响太大了么?” 谢衍沉默了半晌,道:“确实有这个原因,但是…恐怕还有谢家也参与了其中。” 骆君摇一惊,“可是舅舅对高祖……”虽然明光大师的语气听起来对高祖十分不满,但其中却没有多大恨意。 谢衍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谢家或者说整个大盛,也受了姚家覆灭的好处。征战天下是需要很多钱的,当时不仅是白家缺钱,谢家也缺钱。” “姚家富可敌国,只想偏安一隅,却没想到……” 谢衍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或许姚家最大的错,就是没有野心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乱世之中,身怀巨富却不设武备。在群狼环伺之中,姚家就像是一块诱人啃噬的美味鲜肉。 在这一点上,当年姚家的当家人,恐怕也需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262、灭族之仇! 因为明光大师突如其来地宣告,虽然解了一些疑惑,却也让谢衍和骆君摇的心情双双沉重了起来。 无论是谁,被告知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都不会高兴得起来的。哪怕这个人可以算是他们这一边的,哪怕他们原本也准备动手。 刚用过午膳,宫里就来了人传话,说太皇太后请王爷和王妃入宫一趟。 打发了传话的宫人,骆君摇和谢衍对视了一眼。 如今太皇太后几乎已经无法再管任何事了,除非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太皇太后是不会同时招两人进宫的。而听传话的内侍说,宫里也并没有出什么事。 就连朱太后也因为之前的打击,暂时安静下来了。 想到上午刚刚离开的明光大师,骆君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人踏入太皇太后寝殿的时候太皇太后还醒着,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再如何精神不错,也掩盖不了她越发枯瘦的模样。 方才在殿外遇到长陵公主的时候,长陵公主双眸微红,神色间难掩疲惫。 照顾病人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哪怕以太皇太后之尊许多事情不需要长陵公主亲自动手。但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崇敬爱戴的母亲受着这样的折磨,对为人子女的人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了。 “知非,摇摇…你们来了。” 太皇太后有些艰难地招手,示意两人过来坐下。 骆君摇走到床边坐下,谢衍则坐在了内侍搬过来的椅子里。 太皇太后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点点头,带着内侍宫女们退了出去。 华丽的寝殿里只剩下三人显得有些安静,空气中仿佛只有太皇太后长短不齐的呼吸声。 长久住着病人的房子里总是免不了有些味道,哪怕是每天有人细心打理的寝殿,气味也并不十分好闻。 不过此时并没有人在意这些。 “皇伯母。”谢衍轻声道。 太皇太后有些艰难地朝两人笑了笑,道:“你舅舅…去找你了?” 谢衍并不意外,点头道:“是。”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道,“你伯父生前就说…他早晚还是要闹出事来的。若是、不让他将这口气出了…恐怕他一辈子也过不去。只是…有些事情你伯父也无能为力,当年你伯父得到消息、派了安成郡王去灵州拦下了白家的人。却不想…白家只是个幌子、姚家还是…或者该说,盯着姚家的不仅是白家,白家被安成王拦了,反倒是…晚了一步,什么也没捞着。” 谢衍望着太皇太后,“皇伯母,当年参与此事,伯父想要保的,如今尚且在世的还有几人?” 太皇太后叹息道:“只有一人了,灭族之仇,此恨滔天。但是、你伯父不能将人交给他。那件事,虽然不是你伯父所为,但受益的确实有谢家。那人当年分了姚家的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 寝殿里一时沉默无声,良久谢衍方才轻声问道:“不是为了自己,就可以杀人越货,灭人满门么?” 太皇太后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无论是我、你伯父,还是那人自己,都问过自己无数次,但是恐怕谁也没有答案。当年那些事…谁又说得清呢?你伯父驾崩前跟我说…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从未有过悔意,唯独姚家…他未杀过姚家一人,最愧对的却是姚家。他压制姚重这么多年,护他们半生周全,身后之事…他管不了了。” “皇伯母召唤知非,有何吩咐?”谢衍道。 太皇太后问道:“知非,杀一个人,能解姚郎毁家灭族之恨么?” 谢衍不答,骆君摇也沉默着。 他们谁都明白,不能。 从远在蕲族的白靖容,到隐藏在暗处的鸾仪司和鸣音阁,还有更多尚且不知道身份却都搅和在其中的人。还有明光大师早前那句淡淡的“要死不少人”,他分明是要所有跟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通通给姚家陪葬。 多年的佛法熏陶并没有化解明光大师心中的仇恨。 当年高祖皇帝强压着不让明光大师报仇,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保住那一两个他不能放弃的人。 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迎面而来的寒风让骆君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衍侧身仔细为她系好了身上的披风。 骆君摇抬头看着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或许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叫他们进宫来能说什么,让谢衍继续压制明光大师?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谢衍是姚家的外孙,明光大师的亲外甥。姚家的灭族之仇,只要还有一个姚家人活着,早晚也是要了结的。 最后谢衍也只是跟太皇太后说了一声“您放心”,至于放心什么,如何放心,谁也不知道。 城西,距离鸣音阁并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楼,名为风雅楼。 这小楼底下是个书肆,不过卖的并不是什么古籍经典,绝大部分都是一些话本绘本甚至还有春宫辟火之类的东西,总之绝不是个良家女子和小孩子应该踏足的地方。 只要进去看过一眼的人,再踏出书肆都会忍不住对着头顶上风雅楼的匾额抽一抽嘴角。 坐在风雅楼三楼的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鸣音阁主楼的侧面。 此时已经是下午,鸣音阁前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和这附近所有的地方都一样,这里的人们显然更喜欢晨昏颠倒的生活作息。 鸣音阁大门紧闭,阳光下那庞然大物反倒没有了夜晚的辉煌宏伟。大门口有几个穿着短打的守卫站着,丝毫看不出这里夜晚的富丽繁华来。 明光大师…或者应该叫姚重,悠然地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鸣音阁大门。 他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淡淡的酒香在房间里弥漫。 这副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将他与护国禅寺那位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联系到一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姚重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东西拿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魁梧精悍的男人,正是昨晚折腾了一整晚的王泛。王泛身上多了不少伤痕,浓重的血腥味和酒香交织在一起,让姚重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王泛神色冷厉地盯着姚重的背影,半晌才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五彩琉璃。明明沾染了不少血迹,但只是随意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就消失无踪了。 那五彩琉璃依然色泽绚丽,光洁无垢。 王泛看着回过头来的男人,男人的相貌比他想象中更加俊美,但年龄已经似乎也比他想象中大一些。虽然眼尾的皱纹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但王泛已经知道这人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三十来岁的壮年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泛冷声问道。 姚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然地伸出手,“拿来。”王泛拿着五彩琉璃的手一紧,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姚重并不意外,只是微挑了一下眉头道:“你想毁约?” 王泛盯着他道:“这个东西值一百万两,或许不止。”众所周知如果一个东西有不只一个人愿意出一百万两去买,还有更多人愿意为它拼命,那它真正的价值就远高于一百万两。 姚重轻笑了一声道:“它值多少是我定的,我说他值一百万两它才值,如果我说它不值它就一文不值。” 王泛眼底浮现出怀疑之色,显然他并不觉得这个连一百万都不肯出的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姚重站起身来,漫步朝着王泛走了过去。 王泛有些警惕地盯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文人,却莫名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连昨晚在曲放身上他都没有感觉到过。 如果一定要说有人曾经给过他危险的感觉的话,大概就是几年前的谢衍。 但跟谢衍不同,谢衍给他的感觉是一把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可以一剑穿心,一剑封喉,无可阻挡的那种。而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某种无形的东西,抓不住看不见,却莫名的危险。 “拿来。”姚重走到王泛跟前,再次伸出手道。 王泛依然没有动,姚重轻哼了一声道:“王泛,我能找到你,自然也能让你重新回到天牢。对了,以你的罪名,这次应当就不只是关进天牢那么简单了吧?” 王泛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却没有发作,他重重地将东西塞到姚重手中,略带警告地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姚重转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盒子抛了过去。 王泛接在手中打开,盒子里装着厚厚一叠银票,“你拿了这些钱就可以离开上雍了,我也建议你尽快离开上雍。否则落到的摄政王府手里,可不关我的事儿。” 王泛轻哼了一声,道:“不劳费心!”他将银票拿出来往自己怀里一塞,随手将那装银票的盒子丢开,转身便走了出去。 姚重摇摇头,“不听好人言。” 等到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姚重走到另一边的窗口,看到王泛从风雅楼的后门离开的背影,才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五彩琉璃。 “公子。”年穿着一身布衣看上去已经年过花甲的书肆掌柜慢慢走了上来,走到姚重跟前恭敬地拱手道。 姚重点点头,随手将五彩琉璃抛给了他道:“让人送去摄政王府吧。” 掌柜接在手中,有些惊讶地道:“公子专程让人拿回来,不自己留下么?” 姚重笑了笑,“这玩意儿在我手里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一块不值钱的琉璃罢了。” 当年拿走半块琉璃其实也是一时兴起,若不是后来余沉叛变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早忘了将这玩意儿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直到近两年,查到鸣音阁和鸾仪司的一些线索,他才将这东西从一对杂物里面挖出来。 “那个王泛未必会听话离开上雍,如果他被人抓住,我们恐怕会有麻烦。”掌柜低声道。 姚重道:“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上雍,他那样的人当年在知非手里受挫被迫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已经是极限了。即便是忌惮知非,但是经过了鸣音阁和昨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离开的。说不定回头就要来带人来找我麻烦呢。” 掌柜有些轻蔑地道:“草莽匪类,哪里有信义可言?公子是否暂避一避?” 姚重淡淡道:“不避,将楼上的匾额换一换吧。”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印章递了过去。 掌柜神色微变,连忙恭敬地伸出双手接过印章,眉宇间隐隐有激动之色,“属下明白了。” “去吧。” “是,属下告退。” 王泛离开风雅楼之后,心中的郁气却越发浓烈起来。 他有些后悔方才那么轻易就向那个书生妥协了,这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和恼怒。明明当时只有两人在场,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一种全天下人都看到自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吓到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羞恼交加,比当年被谢衍俘虏还要愤怒。 他转身想要回去,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阴狠的眼眸微微眯起,“五彩琉璃…五彩琉璃、到底是什么宝贝呢?”昨晚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抢那玩意儿他也不知道,但自从五彩琉璃到了他手上之后,死在他手里的一二流高手至少有七八个,完全不被他看在眼里的三流高手更是不在二十以下。更不用说最后还招出了曲放那样的人物,若不是那些官差来得恰巧,昨晚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王泛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他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他进京也不是只为了他这一件事。 王泛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牌子,黑色的乌木牌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牌子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音字。 “王泛。”正在王泛想得入神眉目间隐隐露出狰狞之色的时候,有些突兀的声音从他背后不远处响起。 王泛心中一沉,虽然他方才有些走神,但距离这么近直他却直到对方出声才发现,可见来者实力不弱。 王泛收起了手中的乌木令牌,飞快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站在不远处街角的是一个穿着靛青布衣的中年男人,一道狰狞的伤痕破坏了男人原本俊美的容颜,他左边的肩膀下长袖空荡荡地垂着,显然是缺了一条胳膊。 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陆续又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身形窈窕的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生得极美神色清冷,明显带着几分异族血统。 那黑衣女子两侧十来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黑衣男子。 还有另一边,屋顶上坐着一个白衣公子。 虽然今天眼光明媚天气不错,但在初冬的时候拿着一把折扇扇风,脑子多半是有些问题的。 这个白衣人他昨晚见过,就在鸣音阁。 “你们是什么人?”王泛谨慎地问道。 坐在屋顶上大白天翘班的卫世子笑眯眯地答道:“抓你的人,王泛,你胆子不小啊。这些年没有人去找你,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在上雍大摇大摆的抛头露面了么?” 王泛神色扭曲,“你们怎么知道我…那个杂种出卖我!”王泛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在心中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卫长亭并没有更正他的胡思乱想,“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王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们?残废、女人、废物?”至于那两个存在感不高的黑衣人,则直接被王泛略过了。 “摄政王府就只有这些拿得出手的角色么?谢衍怎么不亲自来?”王泛傲然道。 头一次被人称为废物,卫世子难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将手里折扇换了个手,卫世子咬牙狞笑道:“手下败将哪里用得着王爷亲自出手,能从我们手里逃出去再说吧。不然…江湖传言中你可就不只是摄政王的手下败将了。连残废、女人、废物都打不过,啧啧……” 喻明秋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房顶上的卫长亭,问道:“说完了吗?” 卫世子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喻将军您请。” 喻明秋年纪比他大,武功比他强,官职比他高,爵位也比他高。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主事是喻明秋,他真的就是从户部翘班来凑热闹的。 喻明秋一言不发,抬手提起手中剑,就朝着王泛掠了过去。 他一动,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冷霜朝两个黑衣男子打了个手势,三人飞快地变换位置,堵住了王泛可能逃离的方位。 263、重伤失血 原本王泛并没有将喻明秋放在眼里,毕竟喻明秋断了一条手臂,而且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听说过朝廷有这么一位高手。 除非是谢衍那个级别的高手甚至比谢衍更厉害,否则王泛并不认为一个断臂的人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轻敌了,喻明秋的实力或许未必比他强,但也绝对不比他弱,这还是他断了一臂的前提下。 最重要的是,有喻明秋缠着他,他根本就无法脱身。他只有一个人,但旁边却还有几个对方的人虎视眈眈。 心中一沉,随着王泛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的心绪也开始有些乱了。 心一乱,手下便也会开始乱了。 而喻明秋却依然稳如泰山,这些年的囚禁生涯虽然对他造成了许多影响,但也让他的心境越发沉稳起来。他的目标并不是打败王泛,他也并不急于证明自己比对方更强。 喻明秋稳了,王泛就更急了。 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打算,当即手下越发多了几分狠厉,希望能靠着突然的爆发力重挫对方然后伺机逃离。 卫长亭坐在房顶上看得津津有味,这位喻将军当真不愧骁勇之称,即便是被蕲族人囚禁了这么多年,还断了一条胳膊,还是非常能打。 反正他是惹不起的。 看了看四周,卫长亭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到了冷霜旁边,“霜霜,我们抓紧时间,一会儿人多了不好收场。” 冷霜瞥了他一眼,提起手中短刀朝着打斗中的两个人掠了过去,同时还留下了几句,“别碍事。” “……”卫世子十分委屈,再看看也跟着冲上去的两个黑衣人叹了口气。 武功差点没人权么?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吧? 突然加入了三个人,还是三个实力相当不弱的,王泛立刻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若不是有一定的实力,普通人压根就不敢在两个高手对决的时候冲上来。 “卑鄙!”拼着挨了两刀,王泛终于和喻明秋拉开了一点距离,咬牙道:“摄政王府的人就只会以多欺少么?” 喻明秋淡淡道:“我不是摄政王府的人。” 王泛冷笑,显然是不信。 喻明秋道:“我是新任武卫军统领,京畿安危,现在归我管。” 身为骁远侯,新任武卫军统领,即将被授予卫武大将军官衔的喻明秋确实不能算是摄政王府的人。 卫武大将军论官职跟镇国大将军只差半级,即便谢衍是摄政王,两人也只能算是同僚。在朝堂大政方针上喻明秋要听从摄政王的意思,但其他时候谢衍是无权指使喻明秋的。 就比如在朝堂上谢衍的地位明显高于骆云,宁王,阮廷这些人,但谁也不能说他们就是摄政王府的人。 对王泛这样的江湖中人来说,他其实分不清楚那些复杂的官职体系和关系。不过喻明秋的话他听明白了,虽然他并不相信喻明秋真的跟摄政王府无关。 “那又如何?”王泛咬牙道。 喻明秋道:“七年前出逃的通缉犯,昨晚城中有三十一人死于你手。跟我回天牢,或者……就地正法。” 王泛神色变了变,他也不确定自己昨晚到底杀了多少人,但应当差不多是这个数。 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些人…… 喻明秋并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再次提剑挥了过来。王泛连忙举刀迎战,双方再一次选入了苦斗。 一刻钟之后,王泛终于拖着累累重伤狼狈地逃离了。 肩膀上刀口狰狞的喻明秋从容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面色如常,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卫长亭叹了口气,摇摇头挥动着折扇过来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凶徒能杀还是杀了得好,万一真让他跑了可就麻烦了。” 喻明秋道:“他不会跑的,现在恐怕想跑也跑不了。” 冷霜走过来,将一块乌木牌子送到喻明秋跟前。 喻明秋伸手接过看了看,问道:“昨晚一共收了多少这牌子?” 冷霜道:“昨晚城西一共死了一百二十七人,有六块牌子,都是一流高手。” 喻明秋道:“王爷说得对,王泛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上雍来,是有人找他来的。” 卫长亭道:“鸣音阁?”这牌子并不难认,显然是鸣音阁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鸣音阁弄这么多高手入京,是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谋朝篡位? 难度太高,除非他们能杀了谢衍,否则就算他们真的控制了小皇帝也没用。 卫长亭用折扇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道:“这个王泛的行动显然不是鸣音阁的意思,方才他是从风雅楼出来的,可以去查查这个地方。另外,这些拿了牌子的人显然并不是鸣音阁的属下,行动自由散漫。可能是…鸣音阁用什么条件请来的。” 喻明秋沉默地点了下头道:“今天下午武卫军就会入城,接替西城兵马司。东南北还有内城也会派武卫军进驻。” 卫长亭和冷霜都知道,现在西城兵马司的人封锁了这一片的大小出口,虽然这种封锁对一流高手来说没什么用处。 若是武卫军接替的话,城西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悠闲宁静了。 鸣音阁那位神秘的阁主,也未必还能坐得住。 “会不会闹得太大了?”卫长亭蹙眉道。武卫军一般是驻扎城外的,一旦进城很容易引起百姓的恐慌。 喻明秋道:“重点还是西城,其他地方只是象征性驻军。” 冷霜道:“王爷说,一切听将军吩咐。” 卫长亭立刻点头,“霜霜说得对。”他现在是文官,不掺和这些。 喻明秋瞥了卫长亭一眼,“回去吧。” 卫长亭犹豫了一下,道:“那个…喻将军,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还在淌血呢。 “多谢关心。”说完,喻明秋先一步往外走去。 卫长亭有些茫然,“所以,他打算就这么流着血回王府吗?” 喻明秋现在住在摄政王府,摄政王府离这里还是挺远的。就算他武功高强,这样真的不会晕倒在半路上么? 冷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卫大人管好自己吧。”说罢也飘然而去。 卫长亭连忙追上去,“霜霜,等等我!我说错什么了?” “……” 骆君摇和罗娘子坐在小院里闲聊,她们刚刚去看过城里两处荒废许久的宅子。 虽然已经荒废破败,但胜在地方大,稍微修缮一下还是不错的地方,总比如今再去城外找空地修房筑屋要强得多。 而且相比起城外,城里还是更方便一些。 “那就定了这个地方,明天开始修整。”骆君摇笑道:“负责收人的禀告目前上雍大约有六十来个流离失所的女子,年龄从六十岁十来岁的都有,还有一个才七八岁的女童。愿意去做工的有六十一人。” 这个数字对比无家可归的男子,数量确实不多。 城中一些废弃的宅子和街边流离失所的乞丐,还有一些在城外破庙里栖身的,加起来恐怕不下几千人。 在一个总人口才刚破百万的城里,有数千的流浪人口当真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说,内城中的权贵公子小姐们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如果他们往外城平民区或者贫民区走走,就会发现哪怕是上雍皇城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繁华太平。 罗娘子点头微笑道:“我也觉得不错,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我们想另外找地方恐怕也来不及了。至少,在下第一场雪之前,要将住的地方安排好。不过…后面的事情王妃开始准备了吗?虽然现在只有几十个人,就这么养着对王妃来说也不是难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骆君摇笑道:“罗姐姐放心便是,各种器具我已经将图稿送去让人打造了。原料什么的也早就开始收购,过完年差不多就可以正式开始了。咱们不着急,就算一年半载都赚不了钱也无妨。”赚钱哪里那么容易。 罗娘子点点头,“王妃心里有数就好。” 她就担心这位小王妃年少气盛,觉得自己一出手就能财源广进,回头若是受挫恐怕会很难受。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出手必赢,只要摄政王殿下帮忙就行。但她觉得这位小王妃并没有这个打算,摄政王似乎也没有管这些的打算。 “罗姐姐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骆君摇微笑道。 她又不是真的小姑娘,算上来大盛的这几个月,她都二十四了。虽然也不算大,但也真的不小了啊。 聊完了正事,骆君摇小心地看了看罗娘子,一时有些迟疑。 “罗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骆君摇轻声问道。 喻明秋就住在摄政王府,既然两人已经见过面了,骆君摇当然也不能再装不知道。 罗娘子脸上的笑意消散了几分,沉默了半晌方才摇摇头道:“没有,王妃是…想要来做说客么?” 骆君摇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罗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跟喻明秋不是一伙儿的。我跟他有仇,我坚决支持你甩了他!你是不是想要收拾他?我可以帮你哦,我有好多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她才不会为了喻明秋得罪合作伙伴呢。 罗娘子被她这连珠炮一般的话弄得也呆了呆,对着不按理出牌的摄政王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罗娘子不说话,骆君摇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小声道:“罗姐姐舍不得啊?” 罗娘子苦笑了一声,轻声道:“王妃你不懂。” 骆君摇也不跟她强辩,她虽然博览群书但在这种事情上还真不敢说自己有多懂。 纸上得来终觉浅嘛。 两人正说话间,院门口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都是一怔,骆君摇站起身来将罗娘子拉到了自己身后,“翎兰。” 片刻后,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翎兰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古怪。 “王妃。” “出什么事了?”骆君摇放开了罗娘子,自己往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停住了脚步,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仿佛失去了血色。胸口那一刀狰狞的伤痕更是几乎将他大半个上衣都染成了血色。 翎兰看了看地上的人,道:“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王妃,怎么了?”罗娘子见骆君摇站着不动,只得自己上前来查看。 她刚走到骆君摇身边也顿住了脚步,目光定定地望着地上的人,秀美的面容一瞬间变得煞白。 骆君摇怕吓着她,连忙侧身挡在了她跟前同时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罗姐姐,你别怕。应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不会有事的。”虽然还隔着几步远,但骆君摇也看出来了,喻明秋那伤看着凶险,其实压根没伤到要害。只要他因为不失血过多而死,或者是伤口感染,基本上是不会要命的。 “他、他……”罗娘子的声音微微发颤,忍不住伸手揪住了骆君摇的衣袖。 她其实比骆君摇高了不少,骆君摇压根就挡不住她的视线。只是看了一眼那仿佛半个身体都染上了血色的人,罗娘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发软,连动都动不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翎兰,先扶喻将军进来!药儿呢?药儿!” 秦药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骆君摇只得放开罗娘子先过去跟翎兰一起扶喻明秋起来。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将他扶起来也不是难事。 罗娘子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喻明秋的气,慌乱无措地上前为她们将门开得更大一些。她根本不敢去看喻明秋身上的伤,只能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喻明秋很快就被送进了小院的房间里,骆君摇飞快地检查了一下,确定喻明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问翎兰,“药儿呢?” 翎兰道:“跟那位小姑娘出去玩儿了,应该走不远,我去找她回来。” 翎兰才刚转身要出门,外面院门口就传来了秦药儿欢快地声音,“哎呀,地上怎么有血啊?门也没关!” 话音未落,秦药儿已经冲了进来,“王妃!王妃!你没事吧?” 骆君摇道:“我没事,但是有人有事,快进来看看。” “哦。” 秦药儿踏进房间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喻明秋,问道:“王妃,这是在玩儿什么?” 骆君摇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捏了捏,道:“喻将军受了重伤,你先帮他看看,要不要请大夫?”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喻明秋的伤,又执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盯着房间里的几个人打转。 罗娘子声音有些发紧,“秦姑娘,他…怎么样了?” 秦药儿偏着头打量了罗娘子几眼,笑道:“姐姐不用担心,他不会死哒。就是伤得比较重,血流得有点多。我给他写个药方,伤口包扎一下,回头多补补就好了。” 闻言罗娘子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骆君摇有些发愁,“他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翎兰,你回去叫人来,把他给抬回去吧。” 翎兰有些迟疑,“王妃,现在就抬?” 她也不懂医术,看着喻明秋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吓人。摄政王府离这里可不近,这么折腾真的好么? 骆君摇道:“不然怎么办?罗姐姐这里地方也不大,他还昏迷着,谁来照顾他?好歹也是个侯爷,听说骁远侯府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就送去侯府吧。” “……”王妃您说的是人话么?喻将军原本住在摄政王府,送回去还有个人照顾,您现在要把他送到空荡荡的骁远侯府去? 罗娘子心中一片混乱,压根没心思想这些弯弯绕绕。 她心中对喻明秋有气,但是想到喻明秋伤成这样还要被人搬来搬去又觉得心中不忍。 喻明秋没有别的父母亲人,骁远侯府自然也只有下人照看,再看看他惨白的脸色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骆君摇拉着罗娘子道:“罗姐姐,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就把他弄走。” 罗娘子看了看眼前的漂亮明媚的小姑娘,终究还是不忍,“伤得这么重只怕不好来回搬动,就让他先躺在这里吧。” “唉?”骆君摇道:“不会打扰罗姐姐吗?” 罗娘子沉默地摇摇头,她不知道喻明秋为什么伤成这样不回去治而是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但是她知道自己确实不忍心就让他这么被抬着走。 骆君摇也干脆,道:“那就麻烦罗姐姐了,等药儿开了药方我让人去抓药送过来。另外…要不要送两个人过来照顾?” 罗娘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摇头道:“不必了,我懂一些。”早年喻明秋也时不时会带着一些伤回来,都是她帮他包扎的。 骆君摇道:“那就好,我先让翎兰留下来帮忙,这就回去将这事儿告诉阿衍,还有让人送药顺便再派个大夫过来看看。麻烦罗姐姐了。” 安顿好了喻明秋,骆君摇果然留下了翎兰保护喻明秋和罗娘子,便带着秦药儿出了罗家小院往停在小巷外面的马车走去。 秦药儿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跟在骆君摇身边,“王妃,你干嘛不让我弄醒喻将军啊。” 骆君摇有些诧异,“原来他是真的昏迷了吗?我怎么觉得他是装的?”她和翎兰抬人进去的时候,喻明秋分明还有意识啊。 秦药儿道:“我看的时候,他确实晕过去了啊。伤得…还挺重的,恐怕真的要养上半个月才能好了。” “还挺能下血本的。”骆君摇叹道,“他这伤该不会是自己弄的吧?不对,那刀伤明显是被高手所伤,难道是阿衍?” 为了赖上罗姐姐,求谢衍砍他一刀什么的…… 喻明秋心机这么深? “快走,回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骆君摇拉着秦药儿上了马车,匆匆道。 喻明秋要是故意的,以后等他们和好了,他再惹她她就向罗姐姐告状! 264、合作? “喻明秋去了喻夫人那里?” 骆君摇回到摄政王府时,冷霜正在向刚回来的谢衍禀告喻明秋的事情。 喻将军留下几道指令就拖着重伤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冷霜自然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听了骆君摇绘声绘色的描述,对王妃的猜测谢衍剑眉微扬表示自己没那么无聊。为了帮他追回夫人砍他一刀什么,真砍成重伤了武卫军怎么办? “他伤得如何?”谢衍拉着骆君摇坐下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回来的路上秦药儿的话,“看着挺惨的,补补血应该就没事了。”总的来说,就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没啥大事。 谢衍问道:“要躺几天?”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这个得看他想躺几天,他若是想赖着罗姐姐,半月一月都好不了。”毕竟,那伤口是实打实的,愈合还是需要时间的。 谢衍道:“我若是需要他快点好起来呢?” 骆君摇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下地,五天行动自如。” 谢衍点点头,侧首对冷霜道:“去告诉喻明秋,本王不管他想躺几天,耽误了正事他可以一辈子躺在床上。” 冷霜沉默地点头,表示自己会立刻去转告喻将军这个消息的。 “王爷,我们堵住王泛之前他刚从鸣音阁不远处的风雅楼出来,喻将军命我们查一查那风雅楼的底细。”能开在鸣音阁附近幕后老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只是她略查了一下,没什么线索。那风雅楼就是个卖各种艳俗书籍的书肆,开在那里已经十多年了。更多的情况,就需要想办法再详查。 她们吃亏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年关注点一直都在边关和周边诸国身上,对上雍皇城的关注也大多集中在朝堂上,至于其他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地方,他们的了解才刚刚开始。 谢衍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谢衍道:“那个地方暂时不必理会,让人暗中看着就行了。” 冷霜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王爷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对这个地方心里有数的。 “是,王爷。” “王爷,方才有人送来了一个东西,说是要王爷亲自查看。”境园的总管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恭敬地禀告道。 摄政王府地位尊崇,每个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方式想要送东西进来。但这其中绝大多数东西都是不可能被送到王爷王妃跟前的,只有从一些特殊渠道或者特殊的人送来的东西,下面的管事才不会检查而是直接送到王爷跟前。 总管此时捧着的这个盒子,显然就是这其中之一。 谢衍点点头,总管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到了谢衍跟前。 等到总管和冷霜退下,谢衍方才伸手打开了放在跟前的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两人都是一愣。 平平无奇的盒子里装着一块他们都很眼熟的五彩琉璃。 谢衍伸手拿起那五彩琉璃仔细看了看,蹙眉道:“是昨晚那块。” “怎么确定?”骆君摇问道。 因为琉璃是人造制品,而且大盛的琉璃制造工艺已经相当成熟了,因此有实力的人就算想要批量仿造这玩意儿也不是难事。 虽然这种五彩琉璃因为颜色和纹路的原因比纯色琉璃要难得多,却也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谢衍道:“这是舅舅让人送来的,他应该不会专程送一块假货过来,上面还有血腥味。” 明光大师显然对这玩意儿并不看重,连清洗一下都免了,直接丢进盒子里就让人送来了。 这随便的样子,绝对无法让人想到这是一块昨晚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宝贝。 闻言,骆君摇立刻嫌弃地收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舅舅把这玩意儿送出去,又收回来,然后送给你?” 这转了一圈儿,就是想要引得人们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么? 这东西显然是王泛帮他拿回去的,那么王泛入京自然是跟他也有关系。 谢衍随手将东西丢回了盒子里,道:“舅舅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秘密,现在看来只有余沉和鸾仪司才可能知道真正的用处了。” “余沉真的会知道么?”余沉原本连锦鸾符都不认识,关于他跟东陵权臣余绩还有鸾仪司的关系,恐怕都是白靖容告诉他的。 谢衍道:“原本不知道,不代表现在还不知道。锦鸾符既然一直就在余沉身上,他母亲肯定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给他的。” “你想去找白靖容?”骆君摇问道。 谢衍轻声道:“我之前说过,某种程度上我们目前跟白靖容的目标是一致的。” 都是鸣音阁和鸾仪司。 差别是白靖容想得到什么,而谢衍想要毁灭。 大盛不需要鸾仪司这样的存在。 骆君摇点点头道:“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谢衍摇头道:“不用,只是去跟容夫人聊聊而已。” 骆君摇表示知道了,心中却盘算着她最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忙了,她这个摄政王妃多少还是改发挥一点作用才是。 鸣音阁 白天的鸣音阁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仿佛晚上那些人都是根本不存在的幽灵一般,到了白天就隐藏到了地下躲避阳光的照射。 绵延成片的亭台楼阁,空荡荡地让人莫名在白日里觉出几分阴森之感。偶尔有一两个人匆匆行走其中,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醒什么一般。 顶楼一个宽敞空旷的房间里,鸣音阁主独自一人悠然地坐在桌案后面喝着茶。 青姑娘匆匆推开门进来,压低了声音道:“阁主,武卫军刚刚封锁了西城的所有出入口。” “哦?”鸣音阁主微微挑眉道:“武卫军?西城兵马司的人呢?” 西城兵马司的动作他是知道的,毕竟昨晚出了那么多事,要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奇怪了。 青姑娘道:“刚刚跟武卫军完成交接,已经撤离了。” 之前西城兵马司的人也堵住了出入的路口,但是他们并不担心。鸣音阁暗地里和兵马司打过的交道并不少,但武卫军……却是他们完全不熟悉的。 虽然武卫军的实力被骆云和谢衍嫌弃和不满,但比起五城兵马司却还是不知道要强上多少。而且,谁敢保证那些人真的是武卫军的人? 鸣音阁主微微蹙眉,“我记得…武卫军的大统领……” 青姑娘道:“那位卫武大将军即将致仕,下令的是刚刚接掌武卫军的骁远侯喻明秋。” 说话间,青姑娘已经送上了一份卷宗,“这是阁中现有的关于喻明秋的消息,信息非常少。” 鸣音阁主接过来扫了两眼,确实是非常少,薄薄的一页纸都没有写完。 上面只有喻明秋曾经是太宁帝年间加入皇家暗卫,永泰帝时期的暗卫统领,后来在塞外执行任务被蕲族所擒,被囚禁在蕲族王庭好些年,最近刚被白靖容放还。至于喻明秋的出身背景,人际关系等等,通通没有。 这也不奇怪,即便是鸣音阁也不会去关注一个已经失踪近十年的人。而一个暗卫出身的人,想要查清楚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靖、容。”鸣音阁主微微眯眼,一字一字慢慢念道。 青姑娘道:“之前白靖容将四个俘虏还给了大盛,以此换取余沉的性命。此事先前奴婢向主上禀告过,主上说……白靖容下了一手败棋,余沉注定不可能或者离开上雍。” 鸣音阁主轻哼了一声,道:“他说的没错,余沉确实不可能活着离开上雍。想要他命的可不只是摄政王府一家。” 青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动怒这才低声道:“阁主说得是。” 鸣音阁主思索了片刻,道:“鸣音阁的生意不能不做,我会让人去拜访那位新任的武卫军统领的,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摄政王府,一上任就如此行事,恐怕来者不善。”青姑娘道。 鸣音阁主笑道:“西城素来自行其事,官府鲜少插手。如今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封锁了所有路口,总不会打算将这里面的人都饿死吧?” 青姑娘立刻明白过来,“阁主是说,我们不出面?” 这片地方素来混乱不堪,谁也不知道暗地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亡命之徒。即便是鸣音阁也不能将其尽数掌握,一旦这些人闹起来,恐怕谁也受不了。 鸣音阁主轻拂了一下衣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锦鸾符现在在哪儿?” “在王泛手里。”青姑娘躬身道。 鸣音阁主微微蹙眉道:“昨晚那个方家大少爷,当真是碍事。我原本以为,此物应该落到谢衍或者白靖容手里,谁料想……白靖容手下竟然如此无能。” 谢衍明显是对锦鸾符不感兴趣,那么按理说应该落到白靖容手中,这也最符合他原本预期的。谁知道先冒出来一个姓方的,之后白靖容那边有余沉曲放这样的高手,竟然也没能将东西抢到手。 难不成还得他亲自送上门? 鸣音阁主叹了口气,“王泛应该对锦鸾符没有兴趣,让他送去给白靖容吧。告诉他,那玩意儿留在手里只会给他自己招祸,想必蕲族人不会吝于给他一些好处的。” “是,阁主。”青姑娘躬身道。 青姑娘起身正要退出,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间里的两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显然两人都不习惯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听到这样的声音。 “阁主。”门外的人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急促。 “说。”鸣音阁主蹙眉道。 门外的人沉声道:“王泛来了,身受重伤,锦鸾符不在他身上。” 鸣音阁主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凝起来,原本微微有些上扬的唇角也渐渐拉平了。 他垂眸转动了一下跟前的茶杯,冷声道:“带他过来。” 王泛浑身是血的被人扶了进来,浓浓的血腥味让房间里的人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根本连站立都有些困难,扶着他的人一放开,他立刻就倒了下去,勉力单膝跪倒在地上。 鸣音阁主沉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王泛咬牙道:“遇到官府的人了。” “什么人?” 王泛道:“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说是武卫军统领,还有一个黑衣的异族女人和穿白衣的年轻人。” 王泛顿了一下,又道:“那个年轻人,昨晚也在鸣音阁,手里拿着个扇子。” 青姑娘低声道:“是陵川侯世子卫长亭。” 鸣音阁主问道:“东西呢?” 王泛神色微变了变,迟疑了片刻,道:“被抢走了。” “这么说,东西现在落到了官府手中?那个喻明秋……看来,东西现在已经到了谢衍手里了。”这算什么?空手套白狼?谢衍不是对锦鸾符不感兴趣,而是不想付钱么? 王泛双眸低垂没有反驳,他并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他跟风雅楼那个中年男人暗地里有交易。 鸣音阁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在白靖容手里还是在谢衍手里,也没什么差别。派人去给白靖容透个信,告诉她锦鸾符现在的下落。” 青姑娘道:“白靖容如今有求于大盛,恐怕不会为了这个得罪谢衍。” 鸣音阁主轻笑一声道:“那得看在她眼里到底哪个重要,更何况…谁说一定要因此而得罪谢衍?半块锦鸾符毫无用处,无论对谢衍还是白靖容来说都是一样的。” 青姑娘道:“阁主的意思是,他们会合作?那咱们……” 鸣音阁主道:“我只想知道锦鸾符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至于最后谁能得到,我不感兴趣。” 青姑娘垂眸,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您不感兴趣,却难保别人也不感兴趣啊。 只是这些话她不敢当面说出来,于是只能沉默。 鸣音阁主有些厌烦地扫了王泛一眼道:“带他下去疗伤。” “是,阁主。”王泛很快被人扶了出去,等他们走远了青姑娘才道:“这个王泛不是善类,阁主何必管他?” 鸣音阁主淡淡道:“好歹算是个战力,即便是如今上雍皇城中,实力比他高的也不算多。而且他跟谢衍有仇,必要时候还是能用一用的。” “但是他的伤……那位骁远侯看来不简单。”断了一条胳膊还能把王泛伤成这样,确实是不简单。 鸣音阁主道:“回头有机会还是要会一会这位骁远侯,先让人去探探底吧。” ------题外话------ 昨天烧炸了一个砂锅。吓死宝宝了,哭~~ 265、暗流 罗家小院 喻明秋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素净的床帐有些出神,好一会儿他才侧首看了看四周。陈设简单朴素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好了,柔软的被子被好好地盖在身上,鼻息间还能闻到淡淡的幽香。 喻明秋抬手想要摸摸身上的被子,胸前传来的剧痛却让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望着眼前的一切喻明秋眼睛突然有些泛红。 对这个地方甚至这个房间他并不陌生,曾经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宁静幸福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快十年时间,但这个房间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一些原本另一个主人的痕迹,也显得更加清冷孤寂起来。 他知道这些年她都是独自支撑着这个他们曾经的家,在收留那一家三口之前更是好几年都孤身一人。 一个独居的女子,生活地艰辛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狂喜,又是阵阵抽痛。 “你醒了?”罗娘子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看着他神色淡淡地道。 喻明秋心中一喜,“真娘,我……” 罗娘子将药端到床边,道:“大夫方才来看过了,说你的伤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外面还有两个王妃派来的人,你若是能走就跟他们回去吧。” 闻言喻明秋原本的欣喜立刻变成了苦涩,“真娘,我……” 罗娘子不等他说完,已经将药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道:“外面还有位姓冷的姑娘找你,我去叫她进来。”说完也不管他能不能自己坐起来喝药,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喻明秋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喻将军。”冷霜踏入房间就看到喻明秋躺在床上神色凄楚的模样,有些好奇地挑了下眉却没有多问,目光只是在床头的药碗上一扫而过,“需要帮忙吗?” 喻明秋叹了口气,自己慢慢坐起身来,端起床头的药一饮而尽,方才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冷霜道:“王爷说,将军您刚上任武卫军统领就身受重伤,恐怕会给武卫军将士一个不太好的印象。另外,武卫军既然已经归将军统帅了,事情还得您自己看着办,他是不会找人替你的。”说罢,冷霜看了看有些简陋的屋子。 堂堂武卫军大统领,躲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属下若是有事要往哪儿找人啊。 喻明秋苦笑,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让他尽管放心,我不会误事的。” 冷霜扬眉道:“城西的武卫军还在等将军的命令呢。另外……” 冷霜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送到喻明秋面前,喻明秋瞥了一眼却没有去接,“这是什么?” 冷霜道:“这是城西那一片势力最大的风雷堂堂主给你的信,他想求见骁远侯。” 喻明秋对城西那边的了解倒是比摄政王府的人多一些,但他是信息是十年前的。 他接过信打开看了看,蹙眉道:“我记得,那边最有势力的不应该是那个什么…三水堂么?我以前还跟他们堂主打过交道。” 冷霜道:“那是十年前的,三水堂五年前已经撤出上雍销声匿迹了,有人怀疑他们被人秘密吞并了。现在那边势力最大的风雷堂,是江湖中最大的势力之一雷门在上雍的分堂,他们的总堂在兖州。不过,不管是三水堂还是风雷堂,显然都没有鸣音阁藏得深。” 许多人都认为鸣音阁只是背靠着大人物做生意的,就连城西的许多势力都这么认为,压根不将他们当成抢夺地盘和势力的对手。反正不管谁当老大,鸣音阁每年都会奉上相当分量的钱财作为孝敬。 也不是没有人眼馋鸣音阁的财富想要动手吞并的,至于结果如何?只看现在鸣音阁依然屹立不倒而城西已经换了几拨老大就知道了。 喻明秋随手将信放到一边,抬手暗了暗眉心道:“江湖势力?” 冷霜点头道:“江湖中人一贯奉行江湖事江湖了,也不会刻意招惹官府和普通人。只要他们名下的产业按时交税不影响普通人,这些年朝廷也没空理会他们。这些江湖势力也有意拉开和朝廷的距离,在上雍的多半都分堂或者据点,几乎没人将总部放在这里。” 毕竟,朝堂风向千变万化,万一哪天朝廷想要对他们动手,在上雍虽然消息灵通但被人一锅端了的风险也很大。 江湖势力看似庞大,但在千军万马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另外就是,江湖中人素来本能的排斥官府。而官府看待江湖中人的态度也是:以武犯禁。 大家各行其事,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 “这个雷门,什么来历?” 冷霜道:“近十年雷门和问剑阁,塞北黑风堡并称江湖三大势力。这一代门主雷云暮,今年三十五岁,六年前继任门主之位。在中原,这几年雷门渐渐有盖过问剑阁和黑云堡风头之势。三年前,王爷在边城曾经与雷云暮切磋过一次,雷门主以一招之差落败。如今风雷堂的堂主雷恪是他的堂叔。” 喻明秋道:“我记得…定阳侯世子是问剑阁嫡传弟子?问剑阁的穆长锋,还没死吧?”问剑阁是颇有些年头和底蕴的江湖势力了,怎么会让一个晚辈盖过自家的风头? 冷霜道:“问剑阁主这些年一心参悟剑道,很少过问江湖事。定阳侯世子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人,将来问剑阁也不会传到他手里。” 喻明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见他。”至于那些江湖势力的角逐,目前也不关他们的事。只要知道个大概底细,别回头被人找上门才知道就行了。 冷霜闻言一怔:“将军,您的伤……” “没事,我心里有数。”喻明秋道。 冷霜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这地方人多眼杂并不怎么安全,将军如今的身份,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劝喻夫人换个地方住。” “多谢你提醒,我知道。”喻明秋点头道,心中却有些苦涩:希望他真的能劝得动真娘吧。 蕲族使馆里,白靖容美丽的面容此时显得十分阴郁。昨晚曲放没能从王泛手中取得锦鸾符,还让王泛趁机逃走了。如今城西被武卫军封锁,哪怕他们知道王泛肯定躲在里面,进去容易但是想要找到王泛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厅里静悄悄的,白靖容下首两边分别坐着曲靖和余沉,再往后便是穆萨和那之前跟着白靖容去过摄政王府的黑衣青年。 沉默了良久,白靖容方才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阿沉留下。” 曲放没有说话,径自起身往外走去,另外两人却都是迟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 “阿放。”白靖容叫住了曲放,思索了一下才问道:“天歌什么时候能到上雍?” 曲放回头看向他,剑眉紧蹙,道:“他已经离开上雍了。”白靖容定定地望着曲放,她明白曲放的意思,他不想让曲天歌回来。 上一次曲天歌来上雍做的事情让白靖容心中很不满意,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比起曲放,曲天歌更不好控制。白靖容心里清楚,曲天歌从小就对她有敌意,若不是有曲放这个师父在,她压根使唤不动曲天歌。 白靖容叹了口气道:“阿放,不是我想麻烦天歌。上雍的局势只怕对我们很不利,昨晚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城西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哪里来得那么多高手?”一流高手又不是吃饱了撑了,都聚在京城这种地方做什么? 对江湖中人来说,京城大概是他们最讨厌的地方。条条框框限制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引来官府的注意和干涉,根本无法肆意潇洒快意恩仇。城西是稍微好一点,但城西就那么点地方,缩在里面有什么意思? 曲放自然也察觉了,昨晚出手抢夺锦鸾符的高手不在少数,确实不像是城西那样的地方能有的。 白靖容叹息道:“恐怕是有人故意将这些人引到上雍来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咱们毕竟算是外来人,多做些准备也是好事。” 曲放沉默了良久,转身丢下一句话跨出了大门。 “我让他尽快回来。” 听了曲放的话,白靖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侧首对穆萨二人道:“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别到处乱跑,不要去城西。” “是,夫人。” 大厅里很快便只剩下白靖容和余沉两人了,两人都没有着急开口,沉默对坐了良久白靖容才轻声问道:“阿沉,你的伤如何了?” 余沉淡然道:“并无大碍。” “那就好。”白靖容望着他道:“我们若是拿不到另外一半锦鸾符,可还有别的办法?” 余沉摇头道:“没有,母亲留给我的线索都表明了,只有得到完整的锦鸾符,才能找到余绩留下的宝藏,召集真正的鸾仪司旧部。” 白靖容秀眉微锁,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她轻声道:“来了上雍之后,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当初传信给你的不像是鸣音阁的人,但是如果真的不是……那么,到底是谁假冒鸾仪司给我们传递的消息?又是谁提醒你锦鸾符的事情的?不管是谁,这个人对鸣音阁和鸾仪司都有一定的了解。” 余沉也不知道,他生母过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根本没什么记忆。虽然锦鸾符一直待在他身上,当时连白家都不知道锦鸾符的存在,更没有人知道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是一块琉璃制品。 因此余沉也一直将它当成自己母亲唯一的遗物收着,虽然十五岁那边意外失落了半块,他也从来没有想太多。只是在心中暗恨那人竟然偷走了自己母亲的遗物罢了。 直到不久前,有人突然找上他,对方自称是他外公的旧部。而他的外公,正是东陵末年赫赫有名的权臣余绩,他母亲是余家覆灭之后余绩唯一幸存的女儿。 之后他与对方陆续接触试探过几次,也渐渐知道了更多的秘闻。 譬如当年余绩未完成的野望,譬如鸾仪司,譬如锦鸾符。 这些消息对当时在蕲族王庭处境有些艰难的白靖容和白家旧部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白靖容从前是知道余沉生母的身世有些问题的,但余绩已经过世多年,所谓鸾仪司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开启余家宝藏的钥匙竟然会在余沉手里。 原本白靖容不会如此着急,但蕲族战败以及王庭西迁的危机让她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中原。既然本来就要来大盛一趟,白靖容自然也不想放弃传闻中余绩准备用来颠覆东陵的宝藏和势力。 余沉现在是余绩唯一的血脉了,不是吗? 只是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有些仓促了,昨晚跟鸣音阁主交谈之后白靖容就知道,那些消息绝不是鸣音阁透露给她们的。 不仅如此,鸣音阁对余沉这个余绩的外孙还存有敌意,并不欢迎他回到中原。 要么,鸣音阁并不等于鸾仪司,要么…鸾仪司早就抛弃了旧主,有了自己的打算。 但无论如何,这其中还是多出来了一方势力。 那个将鸾仪司和锦鸾符的消息透露给他们,引诱他们来探索余绩宝藏的人,到底是谁呢? 白靖容秀眉微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但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在心中否认了这个想法。 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空有心计毫无志气,只会逃避的懦夫! “启禀夫人,大盛摄政王来了。”门外侍卫匆匆进来禀告道。 白靖容有些惊讶,“大盛摄政王?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昨晚的事情?现在来也晚了,没有当场被抓到,谁会事后承认呢? 侍卫低声道:“摄政王说,另一半锦鸾符在他手里。” “什么?!”饶是淡定如白靖容,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坐在一边的余沉面上同样也有几分惊讶,只是他依然看着白靖容没有说话。 白靖容定了定神,轻哼了一声道:“也是,上雍毕竟是谢家的地盘,就算官府不怎么管那块地方,谢衍真想要一个东西也是不难的。” 想了想,白靖容道:“去请摄政王进来。” “是,夫人。”侍卫应声而去。 白靖容问道,“你说,谢衍想要做什么?” 余沉垂眸道:“不知道,我从前跟他也不熟。” 白靖容微微一笑,“我觉得…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锦鸾符里的秘密了。” 一边一半,除非谢衍能从蕲族使馆硬抢,否则就只有一个选择,不是么? 266、雪崖的挑衅? 看到从外面漫步走进来的谢衍,白靖容心中突然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嫉妒。她是个非常理智的女人,因此很少会对人产生嫉妒这种毫无用处的情绪。 但是此时,她却真的有点嫉妒谢衍了。 他还这么年轻,正是一个男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却已经是名震诸国的镇国大将军,是手握重权的大盛摄政王了。而她,辛苦半生如今却只能来对自己曾经的敌人和后辈妥协,说是结盟不过是求他们相助罢了。 虽然她如今依然美丽动人,但她自己心里却明白,自己已经老了。 不仅她的容颜会渐渐老去,她的精力,心神都已经不复当年。有时候独自一人坐着,她也会觉得万分疲惫,恨不得就这么沉沉睡去。但她却不能就此止步,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想要后退,等待她的结果之后更加悲惨。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更加不能容忍自己如此劳碌半生,放弃了一切却依然一事无成。 “摄政王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白靖容很快便抛开了心中突然升起的无用情绪,面带微笑对走进来的谢衍道。 谢衍点了下头,目光扫过坐在一边的余沉没有说话。 白靖容也不在意,笑道:“请坐。” “多谢。”谢衍走到一边坐下,白靖容也不高踞主位,而是起身走到谢衍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谢衍道:“方才王爷让人禀告我,说锦鸾符在您手中?” 谢衍道:“看来本王不必跟夫人谈锦鸾符的来历了。” 白靖容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试探就免了吧。虽然我还是很好奇,王爷是从哪儿知道锦鸾符的?如果我没记错,之前您一直在边关,并没有插手过上雍的事务。” 谢衍道:“夫人不也一直都在蕲族么?” 白靖容挑眉道:“有人告诉你的?你认识他?” 谢衍不答,白靖容也知道他不想说自己也问不出更多。于是道:“王爷来见我,所为何事?” 谢衍抬手,锦鸾符出现在他掌心。 白靖容和余沉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他掌心那块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五彩琉璃上。 大厅里瞬间有些宁静,过了半晌白靖容才问道:“王爷想要什么?” 谢衍道:“我想知道锦鸾符的用处,另外,我要看看另外半块。” 白靖容摇头笑道:“王爷只能选一个。” 谢衍手掌一握,五彩琉璃被他包裹在了掌中。 谢衍淡淡道:“容夫人,本王不着急。” 白靖容神色微变,盯着谢衍沉默不语。 谢衍道:“你也可以试试,能不能从本王手中抢过这东西。若实在麻烦……”谢衍握着五彩琉璃的手微微用力,白靖容和余沉瞬间都变了脸色。 琉璃易碎,以谢衍的功力哪怕是金石都能捏碎,更何况是一块易碎的琉璃? 谢衍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我不能知道这有什么用得不到什么好处,那就当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存在过,大家都别要了。 白靖容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的脾气,未免有些急躁。” 谢衍道:“容夫人一向擅长谋算,但本王很忙。” 白靖容道:“我不相信王爷来此,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你不在乎这东西的。” 谢衍道:“如果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确实可以不在乎。” 白靖容已经明白谢衍的意思了,她想要独吞其中可能存在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无论这锦鸾符能得到什么。 而且,现在她们也不是只有谢衍这一个对手,还有明显同样不怀好意的鸣音阁以及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相比之下,如今手中握着锦鸾符的谢衍,反倒是唯一能看得清,也是势力最强大的。 如果不跟他合作,就只能当他的敌人。 只是跟谢衍合作这种事情,饶是白靖容一时也有些接受无能。 然而形势比人强,她不知道鸣音阁为什么会将锦鸾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抛出来,而不是直接找拥有另一半的他们合作。但如今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谢衍手里,如果谢衍不配合那一切都是白费。 白靖容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余沉。 余沉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沉声道:“锦鸾符是当年余绩留下的,可以召集鸾仪司旧部的信物。” 谢衍道:“这个本王知道,四十多年前的信物值得两位如此费心?”四十年,人都换了两辈了。鸾仪司的人得有多忠心耿耿才能依然效忠于一块令牌? 余沉眼眸微沉,道:“之前有自称是鸾仪司的人来找我,说锦鸾符是开启余…外祖父当年留下的宝库的钥匙。以及…锦鸾符确实不可能控制整个鸾仪司的人听命,但却能让鸾仪司的首领听命。” 谢衍扬眉,“证据呢?” 余沉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些。” 谢衍知道,他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却也不再追究。指望敌人对自己推心置腹本就可笑,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了解的就够了。 还当真是毫无新意,宝藏、势力…不过也确实只可能是这些了,总不会是长生不老药吧? 白靖容道:“王爷想知道的我们已经告诉你,现在锦鸾符该给我们看看了吧?” 谢衍道:“交换。” 余沉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五彩琉璃,除了形状有些差别,果然跟谢衍手中的很像。两人同时抛出了自己手中的五彩琉璃,谢衍抬手接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方才轻哼了一声随手又抛了回去。 余沉握着两块五彩琉璃,小心地将之合到了一起。这两块琉璃上都有嵌扣,只听一声轻响两块琉璃严丝合缝得合到了一起。 余沉掌中是一只五彩凤鸟,看上去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余沉和白靖容都定定地盯着那凤鸟,眼神中难得有几分欣喜和激动。 谢衍也不着急,等他们看够了方才伸出手。余沉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拆开那琉璃将其中一半抛给了谢衍。 谢衍站起身来,对白靖容道:“容夫人考虑清楚了,可以让人来摄政王府。” 白靖容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示意余沉送谢衍出去。 谢衍淡淡地扫了余沉一眼,道:“不必送。”眼底似乎带着几分轻谩和不屑。谢衍脸上很少出现这种表情,即便余沉早已经在别人脸上看惯了这样的神情,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谢衍却没有理会他的心思,转身走了出去。 “王爷。”刚走出蕲族使馆大门,袭影便出现在了谢衍跟前。谢衍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属下,袭影脸色有些难看,上前一步低声道:“雪崖跟丢了。” “跟丢了?” 袭影满脸羞愧之色,他也没想到自己跟踪一个琴师,竟然会跟丢! 谢衍一边往外面走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原来袭影奉命去看着雪崖,原本还一切如常,但就在下午的时候雪崖突然要出门。雪崖回到阮家这几天,一直没有离开过阮家半步。今天突然要出门,阮家虽然对这位突然回来的大公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却也还是尽心地为他准备了马车。 雪崖也没有拒绝,出门上了马车。但雪崖并没有去什么地方,马车在城里绕了一圈,然后就开始往回走。等袭影察觉不对时,马车里早就已经空了。就连车夫都不知道雪崖到底是什么时候从马车里消失的。 谢衍剑眉微挑,“你一直跟着他?” 袭影点头称是,“那个雪崖公子应当不会武功才是。”就算他看不出来,难道王爷也看不出来? 谢衍道:“那日我们看到的雪崖确实不会武功。” “那……”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怎么在全程有人监视,马车也完全没有停过的情况下消失的? 谢衍问道:“你确定,上马车的人是雪崖么?” “这…王爷的意思是?” 谢衍平静地道:“他或许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现在回去他大概还在阮家。而阮家的车夫会告诉你,他们从来没有送阮公子出过门。” “属下不懂。”袭影道。 谢衍道:“你被人耍了,那车夫是他的人,他根本没上车。那日他能轻易出现在阮家的寿宴上,阮家恐怕有不少他的人。” “……” “他是在告诉本王,你盯不住他。”谢衍道。 袭影脸上的神色越发羞愧,“属下无能,是否要换个人去?” 谢衍道:“不必多想,鸣音阁能人不少,你一个人本就不可能盯住他。” 袭影心中有些感动,“谢王爷宽恕,那阮家那边……” 谢衍道:“他既然想挑衅本王,那就……从密字营再调十个人过去,不必隐藏身份行踪,不必理会他具体去哪儿做什么,把人放在他周围就行了。” 袭影有些不解,“王爷这是……” 谢衍道:“这位雪崖公子的胆子不小,看来确实跟鸣音阁主很有共同话题,只是不知道他对阮家有什么想法?先不回府了,去阮家一趟。” “是,王爷。” 听说摄政王到来,饶是阮廷也不由愣了愣。这些天因为雪崖的事阮家脸面很不好看,又因为阮月离和姬容的婚事,阮家事务繁忙。 因此这些天整个阮家都是一种气压低沉却忙碌的古怪氛围中。 上雍的权贵们也知道阮相最近的脸面和心情大约都不大好,也都很识趣的没有上门打扰他。 但摄政王既然亲自驾临,无论如何也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阮廷亲自带着人迎了出来,阮夫人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之前在袭影眼皮子底下失踪了的雪崖和阮月楼一起跟在了阮廷身边。 袭影跟在谢衍身后,忍不住多看了雪崖几眼。 雪崖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十分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这在袭影眼中,绝对是挑衅! “王爷日理万机,不知今日亲自驾临所为何事?”阮廷面带微笑,似乎丝毫没有为这些日子的事情所困扰。 谢衍道:“确实有些事情想跟阮相商量。” 阮廷点点头,侧首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先下去,王爷和……” 不等他说完,谢衍道:“不是什么要事,两位公子听听也无妨。” 闻言阮廷微微蹙眉,不是什么要事谢衍还亲自上门?他可不觉得谢衍是闲得无聊上门来消遣自己。 不过谢衍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阮廷对两个儿子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你们便听着吧。楼儿明年就要春闱了,能听到摄政王殿下垂训,也是一桩幸事。朔儿,你也是。” 最后一句显然是临时加上去的。 阮月楼和雪崖都双双恭敬地点头称是。 谢衍挑眉打量了雪崖一番,道:“雪崖公子也准备参加科举?” 雪崖是鸣音阁的乐师,按理乐籍自然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他如今又是阮廷的嫡长子,身份自然是可以活动的,只是难免要受些流言蜚语和轻视罢了。 阮廷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学问倒还有几分,只是明年却是赶不上了,我只盼着他下一届科举能略有成果,便也能放心了。” 谢衍道:“二公子才学出众,是春闱夺魁的热门人选,大公子想来也不遑多让。” 阮廷连连谦让,虽然面带笑容仿佛是一个父亲面对外人称赞自己儿子的礼节性谦虚,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几分淡淡的隐忧。 “王爷此来,不知所为何事?”阮廷显然不想跟人聊自己失而复得的嫡长子。 谢衍也不勉强,道:“昨晚城西的事,阮相可听过?” 阮廷点头道:“自然,不过此事不是已经交由武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处置么?”因为这个,喻明秋紧急赴任武卫军统领。因为那位年事已高的卫武大将军表示自己实在是精力不济,没法处理这桩突发事件。 如果不是喻明秋,也得立刻选出个人来接替他。 老将军征战一生,如今人家已经这样了总不能还赶鸭子上架吧? 谢衍点头道:“确实如此,据五城兵马司这些年的消息,以及喻将军的意思。昨晚的一切都是城西那鸣音阁引发的,昨晚本王也去过那地方,喻将军的意思是……” “喻将军有何打算?”阮廷对鸣音阁没有任何好感。 谢衍道:“喻将军认为这鸣音阁幕后绝不是普通做生意的,建议由武卫军彻底搜查鸣音阁。” 阮廷一怔,“彻底搜查?” “封查鸣音阁,阁中上下人等全部拘捕,仔细盘查。”谢衍道。 阮廷愣住了,“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了?喻将军也并没有什么证据吧?这……”阮廷也知道鸣音阁是什么地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查封。 谢衍淡淡笑道:“这些年城西太乱了,毕竟是天子脚下,这种地方本就不该存在。这次正好以这个理由,就从鸣音阁开始吧。” “……” 267、地宫的推测 阮家大厅里气氛有些过于安静,雪崖和阮月楼固然是说不上话,阮廷也半晌没有开口。 虽然谢衍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座的三人却都从那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不该存在?那样的地方从古至今永远都不会少,就如同光与影一般总是相依相存的。上雍明面上繁华安宁,就必然有地方消化这巍巍皇城中的阴暗面。谢衍当然不是说要将城西的人全部一网打尽,他说的不该存在,只怕是指那些盘踞在其中年深日久盘根错节,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份的人。 良久,阮廷方才轻咳了一声道:“王爷既然有此打算,自然有您的道理。城西那些人这两年确实闹得有些不成样子,只是……” 阮廷看看谢衍,叹了口气道:“臣恐怕无法为王爷提供什么有用的意见了。” 鸣音阁刚刚跟阮家结了梁子,阮家若是这个时候插手,看在外人眼里很像是假公济私的报复。当然,也会有人认为阮家大公子是鸣音阁出来的,阮家是不是跟鸣音阁沆瀣一气了。无论是哪一种传言,这些阮廷都不想沾染。 谢衍也不在意,“本王只是跟阮相打声招呼罢了,毕竟阮相才是文官之首。至于城西的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给武卫军和骁远侯练练手罢了。”阮廷这番话谢衍却是听明白了,他不想插手但也不反对向鸣音阁动手。 看来…至少阮廷本人跟鸣音阁应当没什么关系。 阮廷也知道谢衍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诚恳,笑道:“那就有劳骁远侯了,朝堂上王爷放心,大家都是为大盛和陛下办事,都是懂道理的。”上雍权贵跟鸣音阁有关系的人不少,但真的敢站出来为了鸣音阁跟摄政王硬杠的,却未必有几个。毕竟鸣音阁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真闹起来名声也不好听。 谢衍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雪崖和阮月楼一眼,雪崖公子微微垂眸神色平静,看起来仿佛是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不感兴趣所以正在神游。阮月楼面上倒是有几分深思之色,他之前二十年毕竟是被当成阮家嫡长子养大的,对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直觉,他正在思考摄政王当着他们的面跟父亲说这些话的用意,以及未来朝堂的风向。 谢衍很快就起身告辞了,送了谢衍出门阮廷回头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看了一眼两个儿子,阮廷的目光落在了雪崖身上微微蹙眉。 雪崖察觉到他的打量,抬起头来平静地道:“父亲。” 阮廷道:“这几天别出门。” 雪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点了点头仿佛是个温顺的儿子,“是,父亲,我知道了。” 但阮廷却不会被他的温顺骗过,只是那日片刻的交锋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有着怎么样尖锐的锋芒。 阮廷走到他跟前,与他对视了片刻才缓缓道:“摄政王说得没错,鸣音阁那样的地方,确实不该存在。”说完也不理会雪崖的反应,阮廷转身朝内院走去。 雪崖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唇边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意。 不该存在?到底是谁不该存在呢? 谢衍说去找白靖容,骆君摇也没有闲着。 她不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因此若是没大事发生她就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谁说人生一定要有什么远大抱负呢?但曾经的职业生涯,也注定了一旦有了目标,她就能很快进入状态,找准自己的目标。 “大哥,帮帮忙嘛。”骆家,骆君摇抓着骆谨言的手臂摇晃着,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摄政王府那么多人还不够你用?要你来我这里求助?” 骆君摇道:“不一样呀,阿衍最近很忙啊,叠影冷霜都被派出去了,我哪里好去找他?” 骆谨言没好气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骆君摇道:“什么啊,我又不是需要跑腿的人,我听翎兰说,大哥你手下有一位很厉害的精通筑造之术的人才,这种人才可不好找。” 骆谨言道:“你是摄政王妃,有什么人才是你找不到的?除非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骆君摇叹了口气,无奈地掏出一张地图铺开放到骆谨言跟前。 骆谨言挑眉道:“这是什么?” 骆君摇道:“昨晚鸣音阁那个地宫,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骆君摇道:“这里是上雍唉,千年皇都,地下竟然有一个那么大的地宫却从来没有被人发现。鸣音阁得要多少人力财力才能悄无声息地在那里挖那么大一个地宫?我昨晚注意了一下,我们看到的最多不过那个地宫的三分之一,那个地宫真正的面积至少不比城西面积小。大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骆谨言道:“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鸣音阁在城西的地下建造了一个跟地面一样大甚至更大却完全独属于鸣音阁的世界。对了,这个三分之一还是我估算的,实际上可能更大。” 骆谨言微微眯眼,打量着骆君摇道:“摇摇,大哥可不知道你竟然还懂堪舆和筑造之术?”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我哪里懂什么堪舆之术?那地宫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大,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啊。哦…你要说堪舆的话,我倒是找了钦天监的老大人问了问,他说…城西那一块,原本确实是个风水宝地来着。” 骆谨言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你倒是挺忙的,昨天才刚从鸣音阁回来,今天就去钦天监?”他想起来,昨晚在鸣音阁地宫里,离开之前摇摇确实拽着卫长亭在墙壁上磨磨蹭蹭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骆君摇道:“大哥,那么大的一个地宫,可能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很多。你觉得鸣音阁花巨资建造它只是为了开个拍卖会赚钱吗?而且,我们一共只看到进出口两个门,地宫已经下到了地面以下二十丈,我们在里面却几乎感觉不到气闷。可见,那地宫的换气通风方面肯定有相当独到的设计,绝不是一个才成立了三十多年的组织能够完成的。” 古代帝王修个皇陵,动不动就十多二十年。甚至有的皇帝从继位一直修到驾崩还没修完是因为什么?因为古代地下作业的难度非常高,皇家尚且如此,鸣音阁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修出这个地宫? 最基本的,那么多土石挖出来,鸣音阁的人往哪儿放? 骆谨言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那原本是个地下陵墓?被鸣音阁发现,然后改造的?” 骆君摇点点头道:“而且,应该是个帝王陵。” 骆谨言道:“谁会将皇陵选在……” 骆君摇笑看着骆谨言道:“大哥也想到了吧?虽然城西那块地方现在是皇城范围内。但上雍皇城也不是一直就这么大的,在千年前…那里也属于城郊呀。” “千年前的皇陵?”骆谨言挑眉,显然是有了些兴趣。骆君摇立刻趁热打铁道:“大哥,把你的人借给我嘛,皇陵肯定很大,只要我们确定了范围和里面的解构,我们就可以悄悄进去啦,不用担心惊动鸣音阁的人。” 那地宫进出两个入口都在鸣音阁内部,不仅守卫森严而且都是大理石筑造,想要潜入想都别想。 骆谨言盯着她道:“摇摇想进去?” 骆君摇眨巴了一下眼睛,“大哥不想吗??” “你觉得一座被人控制的古墓是那么好进的?会没有机关么?” 骆君摇道:“有啊,那个白玉地宫头顶上全是火油,一旦出了意外只要机关开启,昨晚整个拍卖会上的人都会被烧成烤肉。” “……” 骆君摇摸摸鼻子,娇声道:“大哥,我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毕竟我还是很惜命的嘛。”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道:“借人给你可以,不过我最近很忙没空盯着你,必须跟你二哥一起。” 骆君摇有些茫然,“二哥好像更忙吧?”大哥还天天在城里待着,二哥就差住在军中了。 骆谨言斜了她一眼,“要不要?” “要要要!”骆君摇连忙道。 骆谨言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道:“回头我让谨行带人去找你。” “那你不能告诉阿衍。”骆君摇道。 骆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他压迫力十足的眼神下,骆君摇蔫头耷拉,“我错了。” “你瞒着谢衍我不管,但是你若敢瞒着家里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给我小心一点。”骆谨言道。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想瞒着,但是阿衍自己就很多事情,他若是知道了肯定还要再抽出人来保护我,忙起来还要担心我,这么不是凭白添麻烦么?让叠影和冷霜姐姐他们跟着我,也是浪费人才啊。” 自家调皮顽劣的小妹妹竟然会如此为人着想了,骆谨言只觉得心里有点酸。 “行了,快走吧。”心情不好的骆大公子直接赶人,骆君摇也不留下惹大哥心烦,纤细的身影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我先去找母亲,告诉她婚事什么的还是先紧着二哥吧。不过大哥你也要努力啊,万一二哥有了合适的人选,你却还没搞定,不是耽误二哥的婚事么?” 话音落下,骆君摇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骆谨言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有片刻的出神,回过神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骆一。” 骆一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骆君摇的话。 “公子。” 骆谨言问道:“萧家……” 骆一道:“萧家家主让萧大公子亲自往上雍来处置此事,按照脚程恐怕还有几天就会到达京城。” 骆谨言微微挑眉,“萧大如今外放……”地方官没有朝廷的诏令,是不可以轻易离开自己外放地的,无诏入京更是大忌。 骆一道:“回京述职,可能会留京任职。” 骆谨言思索了片刻,“萧泓这几天如何了?” “养伤。”骆大公子亲自动手打出来伤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好?骆一道:“萧泓今天又派人给苏小姐送了一封信。” 骆谨言问道:“还是没查出来,萧泓手里到底有什么把柄?” “属下无能,萧泓似乎藏得非常紧,就连他身边那女人都不知道。不过,苏小姐今天收到信之后,派人约了那个女人明天见面。或许苏小姐自己有了什么想法。” 骆谨言点点头,沉吟片刻道:“继续盯着。” “是,公子。” 得到自家大哥的承诺,骆君摇兴致勃勃地哼着小曲儿回了摄政王府。谢衍等人关注点都在鸾仪司,鸣音阁和锦鸾符上,骆君摇不同,昨晚她就对才鸣音阁能够大气魄建造出那样一座宏伟精巧的地宫很有兴趣了。 旁人只看到了那白玉地宫的奢华,骆君摇却从中看出了危险。 书房里的桌上还有些混乱地摆放着各种书籍,骆君摇将地图铺在桌上,一边咬着炭笔一边拿起放在桌上的书翻看着。她翻书的速度极快,不像是在读书倒像是在翻着玩儿,时不时拿炭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谢衍踏入书房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不点灯?” 骆君摇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但书房里光线却黯淡了许多,难怪她眼睛看着也有点费劲呢? “身边怎么没人?”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才道:“我让她们去帮我找东西去了,还没回来呢。” 谢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书桌边上的灯点燃,房间里立刻亮堂了许多。 “以后别这样,小心眼睛。”谢衍低声叮嘱道。 骆君摇连连点头,拉着谢衍的手道:“阿衍,你来看。” 谢衍站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那铺在地上已经写满了字迹和各种圈点线的地图,“这是在做什么?” 骆君摇道:“我在研究鸣音阁那个地宫,虽然地宫很深理论上往哪个方向都可以。但我觉得这个地宫往东扩张的可能应该不大,城西在皇城边缘,地宫往西扩张一部分真正的出口在城外的可能性反倒是很大。” 闻言谢衍的神色也是一肃,上雍皇城底下有个巨大的地宫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如果其中一部分还在城外,那对整个皇城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谢衍道:“怎么说?”突然发现鸣音阁底下还有这么个地方,谢衍自然也不会忽视,只是派去查这事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报。 骆君摇道:“上雍皇城地势东高西低,特别是城西鸣音阁所在这一片,更是低洼中的低洼。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往下挖二十丈,如果地宫走势朝东,那只会更费劲。而且,距离城西不远的地方就是明月湖,明月湖周围水道密集,不是修建陵墓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钦天监的老大人跟我说,按照千年前的地理和时间推算,往西才是所谓的吉壤。如果那真的是个帝王陵,只可能往西修。” 不是皇陵的可能性有,但是却不大。毕竟除了皇家,谁有本事修建这么大一个地宫? 骆君摇正色望着谢衍道:“阿衍,恐怕…那个地宫大部分都在城外,我们看到的城西才是极小的一部分。” 这就非常危险了,那么大面积的一个地宫如果鸣音阁只是利用了一小块办一个拍卖场那还好说,但如果不是呢? 岂不是说,整个上雍皇城一直都处在一种未知的危险中? 谢衍神色冷肃,抬手轻抚了一下她脸颊上的墨迹低声道:“我知道了,摇摇,若你推测是真的,那地方恐怕很危险。不要以身犯险,知道么?” 骆君摇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乱跑的。”有二哥在,就不算一个人了。 虽然这些都只是骆君摇的推测,但谢衍却知道这并非她凭空胡思乱想。嘱咐了骆君摇几句,又匆匆转身出门去了。 骆君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摄政王果然是不得闲的职业啊,看来阿衍今晚是没空陪我吃饭了。” 268、打草惊蛇! 摄政王府里,专门为摄政王殿下召见朝中大臣和访客而设置的书房里此时坐了不少人。 被人匆匆召唤而来的卫长亭饶有兴致地看着从外面快步进来的谢衍。他们都是谢衍的亲信,平时有事情要说一般也是在境园的书房,这次突然换在这里,还这么着急…… 卫长亭扫了一眼书房里的其他人,其中显然有几位比较陌生的面孔。 “王爷。”见谢衍进来,众人立刻起身见礼。 谢衍微微点头,“这么晚了,有劳诸位走这一趟。” “王爷客气了,这都是末将等人分内之事。”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将领恭敬地道。 卫长亭知道,这人正是武卫军的副统领徐立韧,坐在他下首边还有武卫军西大营主将黄铠以及目前的东大营主将骆谨言。卫长亭这一边坐着的是宋文越,卫长亭,顾珏,崔折玉。对面几人虽然目光在崔折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却没有人质疑为什么她一个女流之辈会跟他们坐在一起。 相比卫长亭等人,徐立韧和黄铠显得有些神色肃然,显然是对摄政王殿下的突然召见心怀疑虑和不解。 卫长亭道:“王爷匆忙召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谢衍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到了黄铠身上。 黄铠有些茫然,“王爷,是末将有什么不妥?” 谢衍道:“黄将军,你镇守西大营,城西一带近年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黄铠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谢衍所说的异样指的是什么。于是他仔细想了想,皱眉道:“末将接掌西大营已经三年,这三年里并未有过什么异样之处。” 城外有军营驻扎,附近方圆十里内都闲人勿近,能有什么异样? 谢衍道:“好,那就有劳黄将军和骆将军……”话说间,谢衍目光看向坐在旁边的骆谨言,骆谨言点头:“王爷请吩咐。” “王爷请吩咐。” 谢衍道:“请东西两大营合力,封锁西郊方圆五十里的所有地方。” 闻言不仅是黄铠,坐在他们前面的徐立韧也是一愣。作为此处武卫军的最高将领,徐立韧连忙开口问道:“王爷,武卫军素来无事不可轻动,两大营同时调动是否……” 徐立韧思索了一下,问道:“王爷只说封锁西郊,不知目的为何?是不许任何人进出,还是寻找什么?”就算要动作,总要有个目标才能知道要怎么做吧? 谢衍道:“不许进也不许出,最好能隐秘一些,不要造成上雍百姓恐慌。” 一旦大军出动,怎么可能不造成百姓恐慌?若是再有人推波助澜…… 骆谨言道:“若是如此,可以昭告上雍百姓,我们将会在西郊举行武卫军演练,期间禁止任何人靠近。不过,这需要有时间限制,所幸西郊偏僻,多山林,周遭并没有多少农田或官道,影响倒是不大。” 谢衍道:“为期一月即可。” 骆谨言眼睛转了转,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道:“西郊多山林,东西两大营的兵力未必能完全封住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徐立韧也赞同的点头,“王爷,是否需要北大营和南大营相助?” 谢衍道:“南北两营还有别的用处,外围本王会让镇国军注意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顾珏微微点头,“是,王爷。” 谢衍看向徐立韧道:“喻明秋这两日有些事情要办,军中大小事务有劳徐将军费心。”徐立韧连忙拱手道:“王爷客气了,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徐立韧本就是武卫军副统领,这次卫武大将军解甲荣养,从天而降一个骁远侯成为武卫军大统领,徐立韧已经听过了很多为自己抱不平的话。这其中或许有真心为他不平的,但大多数还是想要挑事儿的。其实徐立韧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平,他心里有数自己的战绩和资历都不适合执掌如今亟需改变的武卫军。 只是新上任的大统领除了下过一道命令,还没召见过麾下将领就玩失踪,多少让徐立韧有些无语。 此时听谢衍亲自解释,徐立韧也就放下了心里的成见,只当是大统领接受了摄政王殿下的什么任务办事去了。 所以说,想得少的人总是会过得比较开心的。 军方这边说定了,宋文越才开口道:“王爷,无故调动武卫军封锁西郊,朝廷上……” 谢衍抬手道:“无妨,早前本王已经跟阮相通过气了。”虽然说的只是关于城西和鸣音阁的事。 宋文越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了。 卫长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拿眼睛打量着谢衍。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喻明秋才刚刚接手武卫军,谢衍就下令让武卫军封锁西郊,朝堂上那些老古板能没有意见才是怪事。虽然喻明秋实际上只能算是跟摄政王府关系比较好,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喻明秋就是摄政王府的人。 这样一来,镇国军本就是摄政王的亲军,定国军大将军是谢衍的岳父,武卫军大统领也是谢衍的人。在许多人眼中,谢衍若是想要谋逆篡位,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不是卫武大将军急着告老,朝中又实在没有能够力压喻明秋还让人放心的武将,这次喻明秋想要接掌武卫军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卫长亭觉得谢衍行事这么强硬,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再仔细想想,以谢衍如今掌握的,以及与他有关系的兵权,就算他把自己装成个鹌鹑,恐怕也无法取得那些文官的信任。 他上面那位也快要致仕的老头子就时不时小声低估什么:主弱臣强,国将不国……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还不是看着苗头不对就想要开溜? 谢衍召武卫军的将领来,显然就只是为了吩咐这件事。 很快徐立韧和黄铠便告辞离开了,而骆谨言却留了下来。对此徐立韧和黄铠毫不意外,毕竟骆谨言不仅是暂代东大营主将之位,还是摄政王的大舅子。 直到两人离开,卫长亭才开口道:“王爷,西郊有什么问题?” 谢衍将骆君摇的猜测说了一遍,卫长亭皱眉道:“只是因为这个?”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个还不严重?” 卫长亭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当然很严重。但是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连个解释和理由都没有,你觉得那些老头子会怎么想?” 谢衍道:“等我在朝堂上解释清楚了,我怀疑城西和西郊下面有个地宫,可能会威胁到皇城安危。你觉得等我说服那些人,再找到证据和入口的时间,那地宫里还剩下什么?” 卫长亭也有些郁闷,就连高祖和先帝当年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摄政王? 摄政王这个位置,天生就是让人怀疑的。毕竟,摄政王再往前一步就是……对吧? 顾珏道:“能不能立刻查封鸣音阁?然后从鸣音阁内的入口进去。” 谢衍看了顾珏一眼,道:“我们要查的不是鸣音阁,而是隐藏在鸣音阁下面的东西。昨晚我观察过那地宫的出入口,应该设置了自毁机关。一旦鸣音阁的出入口被毁掉,短时间内是绝对打不开的,而我们并不知道地宫里还没有通往城中其他地方的出入口。” 地宫深入地下二十丈,一旦被破坏掉绝不是三五天能够重新打通的。 骆谨言若有所思,蹙眉道:“你这是想要打草惊蛇?逼他们先动手?”地面上五城兵马司和武卫军围了城西的出入口,武卫军两大营和镇国军又封锁了西郊。如果他们的推测属实,就等于将那些人彻底困在了地宫里,鸣音阁肯定会着急的。 谢衍道:“或许很快,鸣音阁的阁主就会知道,我打算查封鸣音阁了。” “你刚才不是说……”卫长亭话说了一半就闭嘴了,盯着谢衍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鸣音阁的人知道他要强攻鸣音阁。 谢衍蹙眉道:“鸾仪司和鸣音阁吸纳新人的标准十分严苛而且内部自成体系,外人不知道标准根本无法潜伏进去。我怀疑可能与血缘有关,他们只接受内部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真正的自己人。所以无论是我们,白靖容,还是别的什么人,对鸾仪司内部都没有丝毫了解,只能让他们先出手了。” 顾珏忍不住道:“如果…猜测错误,鸣音阁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呢?” 谢衍问道:“你会建一个深入底下二十丈,安装上最精密的自毁机关,只为了开个拍卖会吗?”哪怕鸣音阁卖了一些不那么符合大盛律法的商品,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一些。如果只是为了拍卖会,鸣音阁完全不必如此费劲。无论是想要保密,还是想要如何,都多得是方法。 顾珏摸摸鼻子: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乐趣吧?他不是很懂。 崔折玉问道:“王爷,我们需要做什么?” 谢衍看向崔折玉道:“让你的人盯着城西的人员往来,特别是那些近期突然出现在上雍的江湖中人。” 崔折玉蹙眉道:“喻将军说那些人不是鸣音阁的下属,应该都是鸣音阁请来的,鸣音阁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所以才会出现昨晚鸣音阁卖出的东西他们却出手去抢的事情。王爷,他们是否是为了锦鸾符而来?” 谢衍冷声道:“他们最好只是为了锦鸾符而来。”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纷纷对视了几眼。 如果鸣音阁找这些人来不仅仅是为了锦鸾符,那就代表着他们会有更大的麻烦了。 深夜的鸣音阁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城西被武卫军封锁的事情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鸣音阁的生意。当然或许还是少了一些人,一些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人和一些胆小的人。 鸣音阁后园,远离前面喧嚣的房间里的气氛却格外凝重。 青姑娘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难得布满了担忧。她时不时扭头去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她却始终也不敢伸手去推开门看看里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已经陷入了许久的寂静,鸣音阁主靠在窗前望着外面幽暗的夜色。 就像是这个世间,或者就像是繁华的皇城与混乱黑暗的城西一样。鸣音阁的前半部分喧嚣繁华金碧辉煌,后半部分却冷清而幽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说话的人声音十分悦耳,却带着几分冰冷和怒火。 鸣音阁主回头看向坐在房间另一头茶桌边的人,挑眉笑道:“我做了什么?我们都想要锦鸾符里藏着的东西不是么?白靖容不会交出另一半锦鸾符,我们给出去也是一样的。”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容貌清俊如初冬寒雪。他此时眉目低垂,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 若是让外人看到,一定会十分惊讶。阮家刚刚认回去的大公子,曾经的鸣音阁琴师雪崖公子,竟然在这样的深夜再次出现在了鸣音阁。 而他和鸣音阁主相处的模样,显然并不像是一个琴师和阁主。 雪崖抬眼盯着他道:“你引来了谢衍的注意。” 鸣音阁主笑道:“我们在上雍,想要彻底瞒过谢衍哪里那么容易?再说了…怎么那么巧,昨晚谢衍就出现在鸣音阁?这可不是我请来的。你敢说,摄政王府不是早就注意到我们了?” 说到这里,鸣音阁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雪崖,你觉得谢衍会注意到我们,跟你突然回阮家有没有关系?” 雪崖沉声道:“你是故意的?因为这个跟我赌气?” 鸣音阁主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摇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你明知道,现在暴露身份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鸣音阁怎么样,更不在乎所谓的鸾仪司怎么样。” 雪崖眼中带着薄怒,“我说过了,我回阮家有事情要做。” 鸣音阁主道:“我没听懂你那些道理。”鸣音阁主眼底带笑,那模样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借口,你就是想回阮家。 雪崖沉声道:“阮廷是当朝丞相,这就是理由!” 鸣音阁主道:“你以为,他会帮你?” 鸣音阁主看着雪崖冷笑道:“别开玩笑了,别说他现在还在怀疑你的身份,就算他觉得你真的是阮朔,他也只会想要你再死一回,而不是把你当成儿子掏心掏肺地帮你。这几天,你应该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吗?” “不用你提醒。”雪崖道。 鸣音阁主道:“那你回去做什么?这几天你除了被困在阮家束手束脚,还有什么用?如果你还留在这里,我怎么有机会做这些事情?” 雪崖冷声道:“我要找到牵制阮廷的把柄。” 鸣音阁主问道:“你确定那所谓能牵制他的把柄真的存在么?就算全天下人都觉得当年阮朔母子是被阮廷害死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有证据吗?就连鸣音阁都找不到证据……” 雪崖截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就连鸣音阁都找不到证据。”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青年,眼底如覆盖了一层冰雪,“你不觉得奇怪么?当时阮廷只是个外放的七品小官,他哪来的本事收拾这么干净?” 鸣音阁主望着雪崖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缓缓道:“如果,当年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呢?” 269、平京野史 “如果,当年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呢?”房间里,鸣音阁主望着雪崖缓缓道。 雪崖冷冷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冷声道:“这不可能。”鸣音阁主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他,轻声道:“或许呢?” “够了!”雪崖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鸣音阁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没什么。你认为阮廷最大的把柄是什么?”雪崖淡漠地看着他道:“现在你该着急的是摄政王府和武卫军,阮廷是我的事。” 鸣音阁主笑道:“有什么可着急的?这楼里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秘密,大不了我将鸣音阁让给武卫军,他们愿意查就慢慢查吧。” 雪崖皱了皱眉,“谢衍不是傻子,提前打草惊蛇对我们没有好处。” 鸣音阁主忍不住道:“摄政王府已经盯上鸣音阁了,装傻有用么?当时若是听我的,在谢衍和骆云回来之前动手,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 雪崖道:“你觉得将坐拥数十万精锐的骆云和谢衍放在外面更安全?” 鸣音阁主剑眉微挑,“也对,这两个人可掌握着大盛三分之二才的大军呢,实在是有些棘手。现在更麻烦了,这两个人变成了翁婿。说起来……”鸣音阁主露出一丝调笑的意味,“早知道骆家二姑娘喜欢美男子,当初你就该去跟那个谢承佑抢一抢才对。若是成了哪里还有谢衍什么事儿?你好歹也在那什么大盛风华录上仅次于谢衍对吧?” 听着他越说越不着调,雪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他显然很讨厌别人谈论他的容貌,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闭嘴!”雪崖道。 鸣音阁主挑眉道:“我说的不对么?” 雪崖冷声道:“你最好别去招惹那位摄政王妃,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鸣音阁主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更加好奇了。还有你那个妹子,听说她之前喜欢谢衍,你觉得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姑娘,嫁给姬容那个病秧子可惜了。” 雪崖垂眸道:“恐怕没什么用,阮家那位大小姐确实是个聪明人。” 鸣音阁主扬眉,“你竟然夸她?再聪明还不是要被阮廷当成联姻的工具?她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么?那样一个敢亲自去向谢衍告白的女子,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吧?” 雪崖道:“她对我有敌意。” 鸣音阁主笑道:“这多正常?阮家谁会对你没有敌意?”虽然他才是阮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但平心而论谁会喜欢一个二十多年后突然冒出来的嫡长子呢?阮家那位当家夫人和突然变成次子的月楼公子恐怕还觉得委屈呢。 雪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这几天跟阮家的人交集并不多,却也对阮家所有人都有了大致的了解。阮家除了阮廷那个老狐狸,最聪明的恐怕不是被人称道的阮月楼,而是那位让阮廷很不高兴的阮家大小姐阮月离。 虽然她之前的作为确实有些不知所谓,但雪崖能感觉到这个不言不语即将被嫁出去和亲的阮家大小姐心中对自己的警惕和戒备。 鸣音阁主偏着头打量着他,“你该不是对阮家大小姐生出了什么兄妹之情吧?” 雪崖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鸣音阁主莞尔一笑摇摇头道:“也对,你怎么会对人生出这种情感?罢了,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既然你已经去了阮家就随便你吧,至于鸣音阁的事情,自然是由我做主。” 雪崖冷声道:“别误了正事。” 鸣音阁主沉声道:“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办完了正事你要怎么对付阮家都由你,但是,若是误了事,咱们谁都讨不了好。” 雪崖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 鸣音阁主懒洋洋地看着他,也不起身相送,“请便。” 雪崖也不在意他的怠慢,只是低头看着他叮嘱道:“既然锦鸾符已经落到谢衍手里了,你最好盯紧一些摄政王府和蕲族人。” 鸣音阁主道:“你觉得他们会合作?” 雪崖道:“难道谢衍现在能杀了蕲族人或者蕲族人有本事从谢衍手里抢东西?” 鸣音阁主道:“我还以为以白靖容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吃独食呢。” “情势不由人。”雪崖淡淡道。 能吃独食谁不想呢?但是现在白靖容没这个本事。 听了自家大哥的吩咐骆谨行很是高兴,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来了摄政王府。 虽然骆谨行长期在军中,但他的事情其实没有骆谨言这个嫡长子多。只是比起城中权贵间的人情往来他更喜欢单纯的军营环境罢了,这也导致骆家这位二公子在上雍权贵中存在感略有些低。 比起大哥,骆君摇也更少跟这个二哥打交道,不过这不代表她跟骆谨行关系不好。骆君摇对大哥还有几分敬畏,对二哥就真的只是最单纯的兄妹之间的亲近了,若不是骆谨行经常不在家她又很快嫁出去了,恐怕两人会很玩得来。 “二哥!” 看到自家妹妹,骆谨行也很是高兴,伸手将骆君摇搂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又仔细看了看她才笑道:“摇摇看起来气色不错。”看来在摄政王府里没有受委屈。 骆君摇笑道:“我气色当然好啦,倒是二哥……” “二哥怎么了?”骆谨行道。 骆君摇笑道:“二哥也更加英俊了!想必母亲一定会很快给我找一个美丽的二嫂。”被自家妹妹调侃,骆谨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摇摇果然长大了,都会调侃二哥了?你怎么不跟大哥说这话?” 骆君摇偷笑道:“因为我已经知道未来大嫂是谁了呀?” 闻言骆谨行眼睛也不由一亮,他还不知道呢! 为什么家里每次有什么事情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莫名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骆二公子幽幽地望着妹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爹爹和母亲还有大姐也还不知道啊,我第一个告诉二哥的。” “是谁?”骆谨行兴冲冲地问道。 骆君摇摇摇头,“不能说。” 骆谨行瞪着妹妹,骆君摇苦着脸道:“真的不能说,大哥会打死我的。” 骆谨行想想自家大哥,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过大哥已经定下了未来大嫂家里人却不知道?那就只能是大哥自己看中的?大哥竟然会有心上人?! 骆谨行决定不为难摇摇了,今晚回家他自己去问大哥!告诉摇摇却不告诉他?还不是他大哥了? 骆君摇向骆谨言借的人是一个三十六七的中年男子,这人看着不像是定国军的将士,带着几分文气,若是换上一身儒服戴上方巾,倒像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书生了。 此人名叫蔡尚,精通筑造之术。打仗并不只是靠战场拼杀,定国军中自然也有精通各种技能的人才。这位蔡尚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精通筑造之术,还精通堪舆,直属于骆谨言麾下的奇才,因此翎兰才会知道此人,骆君摇才会直接跟骆谨言开口借人。 骆谨行为两人引荐之后,蔡尚恭敬地上前道:“属下蔡尚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笑道:“有劳蔡先生了。” 蔡尚摇头道:“王妃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今还能派上些用场高兴都来不及。”这是真话,他又不是普通士兵需要日日训练,回到上雍之后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主持建造军营这些事情也费不了他几分力气,着实是有些无聊。 若不是大公子要常驻上雍,他都想赶紧回边城了。因此昨晚听大公子说摄政王妃怀疑西郊有一座大型地下皇陵,他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寒暄了一会儿骆君摇便引着两人去了书房,才过了一晚上,书房里已经堆了不少跟上雍城有关的各种卷宗书籍,地图等等。也不急着立刻出去探查,骆君摇和谢蔡尚先将这些资料都过了一遍,倒是骆谨行看着这两人听得翻书很有些无聊。 无奈大哥吩咐一定要盯着摇摇,他也只得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帮着他们一起看。只是他着实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翻了没两页就昏昏欲睡了。 “找到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骆谨行突然听到蔡尚惊喜地叫了一声,他立刻被从睡梦中惊醒,一跃而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另外两人因为他这么大反应齐刷刷看向了他,“二哥,你没事吧?”骆君摇担心地问道。 骆谨行揉了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是在上雍,现在是在摄政王府,没有战场上那些威胁了。 “二哥,你要不要去客房睡一会儿?”骆君摇关心地道。 骆谨行连连摇头,“我不困…我就是看着这些书就想打瞌睡,老蔡找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吓我一跳。” 蔡尚这才回过神来,满脸喜色地道:“王妃这书是哪儿找来的,蔡某竟然从未看过。” 骆君摇瞥了一眼他手中崭新的书,道:“从别处借了一些孤本,正让人抄着呢。这是新抄好的,我去藏书楼找书的时候管事顺手塞给我的,说这也是跟上雍有关的。” 蔡尚激动地道:“没错,这确实是一本跟上雍有关的书。” 那是一本名为《平京野史》的书,书上乱七八糟记载着的都是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小故事。骆君摇凑过去看到蔡尚指着其中一则道:“长平十三年,帝移先帝陵寝还于旧都。” 骆谨行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只是短短两句话,能代表什么?” 蔡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上雍原本就是在天启朝平京旧址上建的。天启朝几百年曾经在平京待过的皇帝只有两个,永嘉帝和长平帝。长平九年天启还都上京,葬在这里的自然就是永嘉帝了。” 骆谨行忍不住继续抬杠,“东陵朝也定都上雍。” 蔡先生对自家二公子的不学无术感到痛心疾首,“东陵末年上雍的格局就已经跟现在差不多大了,上雍皇城是从东陵初年开始扩建的,二公子觉得哪位皇帝会把自己的父皇埋在皇城底下?当年天启平京的皇宫本是皇室离宫,皇室被迫南迁之后才成为了皇宫。根据记录,旧址应该在如今皇城东北角,按照距离算…距离城西正好二十里左右。确实符合古时皇室选择陵寝的标准。另外,东陵朝和之前的朝代大都是开山为陵,葬在地下也是天启的墓葬风格。” 当然,这些都是分析和推论,前提是城西底下真的是一座帝王陵寝。所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他亲自过去勘探一番! 骆谨言撇撇嘴,示意他继续。 蔡尚看起来很是兴奋,跃跃欲试的深情溢于言表。 “王妃,属下这就带人去探查。两天之内,保证给您一个确切的结果!这可是…天启朝的帝王陵啊。” 骆君摇看他激动的模样,好心提醒道:“这是一本野史,另外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那是一座废弃的陵墓。”皇帝的遗体棺椁都被运走了,总不能还留些陪葬品给你吧?就算留了,恐怕也落到鸣音阁手里了。 蔡尚满不在乎地道:“史书上没有记载过长平帝迁移陵墓的事情,就算真的废弃的,也还是很有价值的。” 骆君摇很熟悉这种陷入了某种研究中的狂热痴迷模样,也不劝他了,只得点点头道:“那就去探查一下吧,不过要小心一点,不要惊动了人。” 蔡尚笑道:“王妃尽管放心,属下懂的,保证不会让人发现踪迹。” “……”你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我觉得你不像是研究筑造堪舆的,像是专职盗墓的。 蔡尚拿着骆君摇提供的地图,带着人兴致昂扬地走了,骆君摇却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骆谨行看看妹妹,有些好奇,“咱们不去?”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咱们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骆谨行有些茫然地点点头道:“行吧,你说了算。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骆君摇笑得明媚生光,道:“我们去城西呀。” 半个时辰后,一对年轻的兄弟出现在了通往城西的路口。 各个路口果然被武卫军封锁了,武卫军在路口设置了卡哨,强硬地拦住了想要进出的人。虽然路口四周除了武卫军以外并没有什么路人,但骆君摇和骆谨行却清楚的感觉到隐蔽处有不少打量的视线。 显然这些人目前还不想跟官府发生正面冲突,都在观望形势。 “停步。”一个武卫军将士看到两人过来,立刻上前拦住去路,“此路不通,不可再往前。” 骆君摇侧首去看骆谨行,“二哥?” 骆谨行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给那人。那人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有些疑惑地看看两人。两人也不多话,很是大方地任由他打量。过了半晌那人方才将令牌还给骆谨行,挥手示意身身后的岗哨放行。 骆君摇说了声多谢,借机低声道:“这位大哥,喻将军来了么?” 那人又看了一眼令牌,只是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 “多谢。”骆君摇再次谢过,拽着骆谨行就往里面而去。 “二哥,这是什么令牌,还挺好用的。”一边往里走,骆君摇一边好奇地低声问道。 骆谨行道:“大哥给我的,武卫军令牌。” “大哥知道我们要来城西?”骆君摇惊讶。 骆谨行瞥了她一眼,“你说呢?话说你的身份亮出来不也一样,干嘛非得问我?”他大哥什么算不到?派他来看着恐怕就是担心摇摇自己乱来。 骆君摇无语地看着他,“二哥,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而且吓到人家不好。”城西这种地方,就算她亮明了身份,武卫军也未必敢放她进去吧? “……”好吧,确实是不大合适。 270、小魔星? 白天的城西十分安静,如今显然是特殊时期比平常更加安静。 但是隐蔽处探视的目光却不少,两人走在城西破旧的街道上,骆谨行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道:“我去将暗处的人抓出来?”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他这样的人真的会非常不舒服。 骆君摇道:“算了吧,哪里抓的完?”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那个什么……鸣音阁?”骆谨行问道。 骆君摇笑道:“鸣音阁白天不接客,咱们去风雷堂看看喻将军啊。”喻明秋拖着重伤还要办差也是可怜,别被人给扣留了。 不过也是他活该,要说他带着冷霜和密字营的人抓一个王泛还能受那么重的伤,谁信呢。 “……”虽然回京好些时候,依然对上雍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还是一无所知的骆谨行。 鸣音阁里,青姑娘正端着东西漫步往前走去,一个男人匆匆而来恭敬地道:“青姑娘。” 青姑娘停下脚步问道:“有什么事?” 男子道:“方才外面的探子来报,前天晚上跟摄政王一行人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又进来了。” 青姑娘蹙了蹙眉头,男子问道:“青姑娘,咱们要不要……”青姑娘看了他一眼道:“别轻举妄动,看着她要做什么就是了,不要乱来,我去禀告阁主。” “是。” 打发了男子,青姑娘端着东西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阁主。” 房间里鸣音阁主似乎刚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倦容。他淡淡问道:“什么事?” 青姑娘道:“疑是摄政王妃进了城西。” 鸣音阁主原本还有几分慵懒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了,“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可能是骆家二公子骆谨行。” 鸣音阁主沉默不语,青姑娘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阁主?” 鸣音阁主蹙眉道:“先看看她想要做什么,约束手下人别乱来。” 青姑娘道:“阁主,如果我们拿下……” 鸣音阁主瞥了她一眼,“你一向是个聪明人,这次怎么犯糊涂了?你以为她为什么敢大张旗鼓地进来?” 青姑娘不语,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那骆君摇骄纵跋扈的名声即便是她们也是听说过的,虽然这几个月大有改观,又成为了摄政王妃,但这些权贵间那些事儿,谁还能不懂? 骆君摇是骆云唯一的女儿,就凭这一点她想要什么样的名声没有? 鸣音阁主轻哼了一声道:“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消息不少,看来你都没认真看过,我不喜欢凭空想象的人。” 青姑娘脸色变了变,连忙低头道:“是,属下明白了。”她确实没有仔细看过关于骆君摇的消息,毕竟他们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谢衍,骆云,骆谨言兄弟俩这些人。 鸣音阁主不再理会她,转身往里间走去,“不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谁也不想同时招惹上谢衍和骆云。这会儿骆君摇在城西出了事,下一刻官府的兵马就能把鸣音阁夷为平地,将城西掘地三尺。” 青姑娘点点头,肃然道:“属下知错,请阁主恕罪。” 鸣音阁主挥挥手道:“让人盯着看她去哪儿就行了,不必干涉。现在我们要关心的是那位武卫军统领和风雷堂的消息。” “是,阁主。” 骆君摇和骆谨行一路往城西的中心区域走去,除了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在街道上走动,他们一路走来几乎都要让骆谨行以为他们走进了一座空城。 “有人跟着我们。”骆谨行低声道。 骆君摇笑道:“正常,恐怕还不只一路人马跟着,不用管他们。” 骆谨行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是年轻人自然难免有些好奇,“这地方平时也这么安静?” 骆君摇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大概这两天格外安静吧。”城西也不是只有做夜间生意的,还是有不少正常作息的人和势力的。就是鸣音阁里面,那些人也未必大白天都在睡大觉。 不过这两天城西的局势显然是不大对劲,有一些胆子小见机快又有门路的恐怕已经溜了,还有些自然躲在家里观望情况,这街上的人自然就少了。 “两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几个人突然从路口走出来,拦在了两人跟前。 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个人,都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短打,看上去十分粗犷。头发也凌乱地披散纠结在一起,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这是胆大包天出来送死的傻子还是哪一方势力故意派出来试探他们的?骆君摇心中好奇着。 “我们是来找人的。”骆君摇躲在骆谨行身后,只探出了半张脸怯生生地道。将一个胆小需要依赖兄长保护的小公子演得惟妙惟肖,引得骆谨行都忍不住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发出一阵哄笑,“找人?两位公子看着就是金贵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面来找人?啊,不对,外面出入口都被官府给堵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说起这个,那几个男人又忍不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显然是对官府封锁城西的举动十分不满。 他们虽然是长住在城西,平时的活动范围也大都在此,但也不是真的完全不需要出去。况且,这不仅仅是不能自由出入的问题,还有被官府针对而产生的巨大心理压力。 骆君摇天真地道:“从路口进来的呀?给他们一些钱就好了。我们要去风雷堂,几位大哥知道在哪儿么?” 几人对视了一眼,“你们跟雷堂主是什么关系?”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有关系啊,我们是来找我表哥的,他今天在风雷堂做事。” 其中一人男人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风雷堂在哪里,可以带你们去。” 骆君摇欢喜地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这位大哥,你真是好人。我跟哥哥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怎么的大白天街上也没有看到几个人,正愁怎么找人问呢。” 男人笑道:“这两天是比较安静,你们想找人问可不容易。走吧,我们带你们去。” “好啊。”骆君摇笑容灿烂,拽着骆谨行,“二哥,我们走。” 几个男人一路带着兄妹俩走过两条街,又穿过了一条巷子,周围的街道越发狭窄阴暗起来,但暗中盯着他们的目光却越发多了起来。 之前在大街上盯着他们的人很明显只是单纯的探究和审视,但是现在这些目光中却夹在了更多的恶意和贪婪。 即便是城西这样的地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鸣音阁,风雷堂这类势力自然是占据了整个城西最好的位置,这些势力的主事者日常纸醉金迷的程度只怕不比内城权贵差。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却是整个城西最穷困潦倒,也最阴暗混乱的地方。这里才是城西真正的,外人免入的地方。 骆谨行剑眉微蹙,警惕地盯着前面领路的人,时不时扫向四周。他知道街边那些看似紧闭的门窗后面,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骆君摇搂着骆谨行的一只手臂,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紧张。 骆谨行自己倒并不害怕,他毕竟是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他是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会顾不上保护摇摇。 眼看着又要走到一个巷尾了,骆君摇拉住了骆谨行道:“大哥,我表哥说风雷堂是这里最大的势力,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闻言,那领路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两人露出了一抹狞笑,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围了上来将两人围在了中央。 “你、你们想干什么?”骆君摇缩在兄长背后,战战兢兢地道。 “……”他们家摇摇真是个戏精。 骆谨行一只手搂着妹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你们想干什么?” 那领头的男人大笑了一声,“哪儿来的不懂事的公子哥儿?什么都不懂也敢跑到城西来?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骆谨行脸色一沉,“你们想劫财?” 男人道:“不劫财难道还劫色?话说这个小公子生得倒是当真不错,可惜……爷们不好这一口!少废话,不想死就赶紧把钱都交出来!” 骆谨行盯着眼前的几个人,道:“我们将钱交了,你真的会放过我们?” 男人并不作答,而是意味不明地道:“谁知道呢?你总要先试试看。” 骆谨行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骆君摇颤颤巍巍地道:“我们…我表哥在风雷堂……”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为首的男人不屑地道:“除非你表哥是风雷堂的堂主,否则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风雷堂自己现在麻烦也不小,你那表哥恐怕顾不上你们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这么说…你们是一定不肯放过我们了?” 男人并没有察觉到骆君摇语气的变化,略带得意地道:“这年头敢一头撞进来的肥羊可不多,放过了还得等到猴年马月?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傻还敢出门逛吧。”说完,男人似乎还觉得自己很风趣,又哈哈地笑了几声。 骆君摇点点头道:“生得傻确实不该出门乱逛,眼睛瞎也一样。” “什么?”男人话音未落,一道寒芒就已经朝他射了过去。 那男人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虽然反射性地往旁边闪了闪,到底比不上迎面而来的刀快。 一把泛着幽蓝微光的精致短刀射在了他胸前,虽然没有正中要害一命呜呼,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其他人都是一愣,骆君摇却已经身形一闪到了那人跟前。抬手握住幽月刺的刀柄用力一抽,鲜血瞬间迸射而出血花四溅。 同时骆谨行也飞身而起,一个连环踢将还在愣神几人踢飞了出去。 骆君摇扬起自己手中的幽月刺看了看,“就这点本事也敢抢劫?能活到现在,是你们家八辈祖宗都积了阴德吧?哦,不对…祖宗积德怎么会干这行?是走了狗屎运了吧?” “你……”那领头的男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抬头瞪向骆君摇的目光满是惊愕和仇恨。 他怎么也想不到,本以为是无害的小绵羊,谁知看走眼了竟是两只凶恶的大野狼? 骆君摇道:“你以为就只有你盯着我们?人家都不动手就你动手,你比他们厉害吗?不是呀,你比他们傻。” 若不是实在伤得重没力气了,男人很想喷她一脸血。 骆君摇笑道:“虽然伤不在要害,但是血流多了会死人哟。” “你……你们想怎么样?” 骆君摇道:“风雷堂在哪儿?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呗?” 男人强忍下心中的恨意,点头道:“好,我让人给你们带路,你放了我。” “成交。” 闻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一个男子连忙上前,陪笑道:“我给两位公子带路,风雷堂…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骆谨行警惕地打量了他几眼,才道:“走吧。” “两位公子请。” 两人转身跟着那人往来的路走去,他们身后那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神阴狠地朝剩下几人使了个眼色,同时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尖锐的哨声在狭窄阴暗的街道上响起,同时背后几道冷风袭向了骆谨行和骆君摇。 风声还未到跟前,骆谨行一把抓住同样突然掏出一把刀子朝他心口刺来的男人回身一抛。三四根棍子全部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那人哀嚎一声落到地上吐了几口血便不再动弹了。 显然偷袭的人都是使了全力的,同时被三四根棍子打在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骆谨行抢过一根棍子,抬手就将袭击的人扫出了几丈远。有些无奈地侧首问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骆君摇道:“二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骆谨行道:“这里算什么虎穴?这里就是个老鼠窝。”都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蛇虫鼠蚁罢了。 骆君摇笑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有的地方老虎进不去的。” 两人说话间,不过片刻功夫被哨声召唤出来的几个人也都躺了一地。 骆君摇漫步走回躺在地上的男人身边,男人此时脸上却是真的多了几分惊恐和惧意了。他忍不住想要往后缩不让骆君摇靠近自己,但胸前的伤口显然并不能支持他如此举动。 骆君摇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道:“你们这里谁管事儿?” “什、什么?”男人颤声道。 骆君摇耐心地询问道:“我说,你们这一片谁管事?就算这里很乱,也总有个说话管用的人吧?” 男人摇头道:“没、没有……我们这里……”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抬手朝着巷子尽头丢出了一个东西。 轰地一声巨响,堆在巷尾的一堆杂物被炸得粉碎,伴随一起的还有浓烟和硝烟味。 骆君摇含笑看着地上的人,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玩意儿,问道:“你猜我把它塞进你嘴里,会怎么样?” 别说是被骆君摇威胁的人,就是躺在地上的其他人甚至是阴暗处的不少人也忍不住心中有些发寒。 那白衣少年长得眉目俊俏,伶俐可爱,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这是哪儿出来的小魔星? 旁边骆谨行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别说是这些人,他都觉得自家这小妹妹这会儿看起来像是个小魔女。 摇摇明明一直都乖巧可爱的,难道是被谢衍给教坏了? 失血过多和恐惧让那男子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他整个人都颤抖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是他又不敢真的晕过去,就怕自己一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我、我说……”男子牙齿打着颤,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街边楼上的窗口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哪儿来的小辈?想见我上来便是,吓唬人做什么?” 骆君摇抬头看了一眼路边唯一开着的一扇窗户,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吓唬人?她可不是在吓唬人。 就凭这些人的作为,死几次也不为过。 271、鸣音阁的消息 两人走上了路边的小楼,小楼里光线晦暗,仿佛还有一股淡淡的木头发霉的潮湿味道。 就连楼梯都不如别处稳固结实,一踏上去就发出嘎吱嘎子的声音。 两人走上二楼,果然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杂乱,面色黝黑布满了皱纹的老人正坐在窗口抽着旱烟。 老者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若不看他手里那只烟锅明显是黄金打造的旱烟枪,恐怕就要以为这是街边上某个不起眼的老乞丐了。骆君摇甚至记起,她确实在上雍的某条街道上见过这个乞丐。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两人半晌,才皱着眉头道:“我记得…骆大将军只有两个儿子?这位小公子又是谁?” 骆谨行将妹妹挡在身后,盯着老人道:“老先生是什么人?” 老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道:“你们要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你背后那小公子想找的人。” 骆君摇拉了拉骆谨行的衣袖,骆谨行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让开。 骆君摇笑道:“卞老先生,打扰了。” 老人眯着眼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果真是老了,都已经老眼昏花了。原来不是个小公子是个小姑娘,这是骆大将军的千金?” 骆君摇也不否认,“老先生慧眼如炬,佩服。”这老头儿哪里瞎了?眼睛分明厉害着呢。 大白天的这身男装她还是认真地装扮了一番的,并不像是前天晚上那么敷衍,这一路走来可没有人发现不对。 老者点点头起身道:“摄政王妃,骆二公子,请坐。” 两人走到老人对面坐下,从窗口看下去底下的街道上已经有人在收拾善后了。 “那是老先生的手下?实在是抱歉。”骆君摇道,不过语气和神色都没有抱歉的意思。老人摇摇头道:“他们不是我的手下,不长眼将主意打到两位身上,死有余辜。”他这话说的十分平淡,平淡地有些冷酷。苍老的眼睛看向下面也是十分平静,似乎丝毫不在意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 “摄政王妃驾临,不知所为何事?”老人问道,“王妃也看到了,这一片地方住着的,都是跟底下那些差不多的人。我这个老头子说话虽然还管几分用,也不过是个没几年好活的老乞丐罢了,只怕是帮不上王妃的忙。” 骆君摇道:“原本倒也不该来打扰老先生,不过我听说老先生是这一带消息最灵通的人。” 老人摇头笑道:“这话只怕过誉了,这城西……暗地里各大势力盘踞,就只说那富可敌国的鸣音阁,背后有雷门撑腰的风雷堂,哪个是我这老乞丐惹得起的?再说了…摄政王府和骆家,哪里还需要问别人要消息?” 骆君摇笑道:“老先生过谦了,骆家和摄政王府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风雷堂和鸣音阁势力是大,可是他们也没有侵入此地不是么?” 老人摇头道:“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屑。他们虽然也算不得光明正大,但住在这里的人在他们看来也都是些老弱病残和穷凶极恶却无能的渣滓。不值得让他们费心罢了。” “老先生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骆君摇问道。 老人摇道:“老头子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自然也要死在这里。” 骆谨行有些奇怪地看了那老人一眼,虽然这老人看起来仿佛是个普通老乞丐,但只听他说话就知道这老人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至少他应该还是读过不少书的。 骆君摇也不墨迹,道:“老先生,我知道规矩。”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骆君摇伸手将一张银票放到桌上,缓缓推到了他跟前。 老人抬手打开,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老人看着跟前的银票没有说话,骆君摇也不着急,老人半晌方才问道:“王妃想问什么?” 骆君摇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望着老人道:“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听说鸣音阁几年前发生过一次权力交替,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愣了愣,看着骆君摇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王妃这个问题…可不简单啊。鸣音阁的消息,那样遍地金玉的地方,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打探到的?” 骆君摇托腮道:“可是先生在城西的时间恐怕比鸣音阁存在的时间还长,我不相信先生会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嘿嘿笑了两声,对骆君摇的恭维也不否认。 小楼上沉默了良久,楼下的人已经将街道重新收拾干净了,只是地上的血迹却没有人理会。不过那街道上各种不知是什么的痕迹不知已经堆积了几层,那一点点血迹干了之后恐怕也不会惹人注意了。 “鸣音阁的人…我这个老头子惹不起呐。”老人感叹道。 骆谨行看着这老人,忍不住道:“你觉得你惹得起我们?” 老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正直的骆二公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打量了他好几眼,才点头笑道:“骆二公子说得对,我也惹不起你们。” 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消息,但是…王妃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骆君摇道:“老先生请说。” 老人道:“此事过后,王妃要派人将这条街巷最后面那个院子里的人待出城西,找个地方安置,让他们能够活得下去,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骆君摇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道:“那些人里,不会有什么逃犯吧?” 老人失笑道:“自然不会,我既然说了是事后,自然不会有王妃不能接受的人,否则到时候王妃反悔我一个老头子又能如何?都是些普通人。” 骆君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他已经很老了,看起来十分消瘦,就仿佛是街边上任意一个不起眼的老乞丐一般。虽然他手里那个烟枪上的黄金如果拿出去,至少足够他在外面像普通人一般安安稳稳地过上好几年。 来之前她自然是知道城西的一些情况的,对这个老人也有一些了解。他虽然年纪很大了,仿佛只是个普通乞丐,但是在这一片地方都很说得上话,这一片的居民也很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原本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他看起来却如此消瘦苍老,也如此落魄疲惫。 骆君摇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摇摇……”骆谨行微微蹙眉,低声提醒道。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轻声道:“二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她大概知道这老人要她照顾的是什么人。 老人道:“骆大将军和摄政王都是当世英雄,我相信王妃的承诺。” 骆君摇微笑道:“多谢老先生。” 老人望着骆君摇道:“王妃方才问,鸣音阁的事情?” 骆君摇点头,老人呵呵笑道:“鸣音阁…我小时候这里是没有这个地方的,我记得鸣音阁是…三十六年前,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当然,那时候的鸣音阁并没有现在这么风光,只是一家赌坊而已。鸣音阁真正厉害起来,却已经是高祖皇帝登基之后好几年的事了。至于你问的…鸣音阁权力交替的事情,是四年前的事情。” 骆君摇问道:“鸣音阁的阁主是什么样的人?” 老人笑道:“王妃问的是上一任阁主还是现在这位?”也不等骆君摇回答,他道:“鸣音阁前面那个阁主当年鸣音阁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就见过,要是没死现在也该六十了。那人没什么好说的,他有什么来历我不知道,能在这种地方开一家赌坊,至少是有钱也不怕事,总不会是普通人。而且当时他身边高手不少,新来的总是要被人找麻烦的,他却能在两三年间在这里立足。后来就渐渐见得少了,这鸣音阁也越来越神秘。我那个时候还年轻,知道的也不多。” 说完这些,老人叹了口气道:“至于现在那位阁主…十年前我见过他一面,当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是老阁主的弟子。四年前鸣音阁发生的事情么…说来也简单,现在这位阁主和老阁主闹翻了,于是杀了师父自己上位。” 骆君摇道:“可是我听说,那位老阁主被人……剁了喂狗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闹翻了三个字就能解释的。 老人笑吟吟地道:“王妃消息灵通,那位老阁主…有那么一些见不得光的癖好。这原本也没什么,这些人…有几个是正常的?但是几年前鸣音阁突然出现了一个琴师,这个琴师跟现任阁主的关系应该不错,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半年后老阁主就死了。那天啊,据说整个鸣音阁的地面都像是被血染过一遍,为此鸣音阁还特意停业了一个月才将血污清洗干净。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城西见过曾经相熟的鸣音阁的那些管事了,连尸体也没见过不知道被弄到哪儿去了。至于王妃所说的…喂狗,我没见过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着,老人笑看着她,“王妃还有什么想问的?” 骆君摇沉声道:“现在鸣音阁,到底是鸣音阁主说了算,还是那位琴师说了算?” 老人闭口不言,只是定定地望着骆君摇。骆君摇也不勉强,换了个问题,“鸣音阁的地宫,城里有没有第三个出入口?” 老人神色微变依然没有说话,骆君摇并不着急,也不再提其他问题。 骆君摇望着老人笑道:“老先生,您这样可不厚道,你的条件我没讨价还价全都答应了,您却只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老人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骆大将军的千金,当真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人抬头直视着骆君摇道:“鸣音阁那个琴师,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丞相家的大公子。但是我知道…在他到来之前,现在那位阁主从来没想过反抗他师父,他们师徒关系应该还不错。事实上他也没有能力反抗他师父。”骆君摇了然,是雪崖的到来给了他反抗的能力或者说动力。 老人继续道:“至于王妃的第二个问题…鸣音阁地下那个地宫有猫腻我也是后来猜的,在这之前几十年,我都不知道城西地下有个那么大的地宫。后来我也怀疑过一些,所以在西郊那片地方晃悠了两年,也没见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王妃真的怀疑那地下地宫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估计城外的出口应该在西郊的某个山里。至于城里…我就不知道了。” 老人摇摇头道:“我就是个偶尔能打探一些消息的老乞丐,知道的就这么多。王妃若是不满意我也没有别的法子,鸣音阁近些年越来越难进了,想要查他们的消息不容易。” 骆君摇挑眉道:“老先生的意思是,从前鸣音阁并不难进?” 老人道:“至少二十年前,鸣音阁只是一个普通经营青楼赌坊的地方,虽然比起外面那些青楼赌坊要神秘一些,有些在外面的人看来出格的东西,但…跟那些什么江湖势力差别不大。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不是鸣音阁一家做的。”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开店,做的本就是一些外面不好做的生意。 “后来就不行了,我能得到这些消息还是早年在鸣音阁有几个有交情的人,后来这些人也没了。鸣音阁的势力越来越大,摊子越铺越大,如今再想要探听鸣音阁的消息难如登天。 骆君摇点点头,“多谢老先生。” 辞别了老人,两人从小楼上下来便一路往外走去。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虽然暗中窥视他们的人依然还存在,却再也没有人上前来了。 骆谨行不解地道:“你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消息?” 骆君摇点头道:“是呀,多少还是问到了一些的,不是么?” 骆谨行翻了个白眼,“这也不用你亲自跑一趟啊,而且这些消息摄政王府也能打探到吧?”骆君摇笑道:“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见证过鸣音阁崛起的人都只能打探到这些,二哥觉得鸣音阁的消息好打听吗?而且,那位老人家可不是简单人物。至少在这城西,他刚才没说的消息,要么就是他不肯告诉我们,要么就是真的查不到。” 骆谨行有些不信,那老人或许确实有几分本事,但看起来却过得有些落魄。 骆君摇笑道:“二哥可别小看他,今天他要真的想找我们麻烦,还是挺麻烦的。” 骆谨行耸耸肩道:“好吧,反正大哥只说让我跟着你,去哪儿你看着办。咱们现在去哪儿?” 骆君摇想了想道:“去风雷堂,看看喻将军跟那位雷堂主谈完了没有,他那里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呢。” 骆谨行提醒道:“风雷堂也是后来的。”如果那老人不知道,风雷堂也未必会知道。 骆君摇笑道:“但是那位雷堂主肯定跟鸣音阁主打过交道。二哥,你说这个雪崖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骆谨行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不爱在这些事情上动脑筋,太累了。 骆君摇微笑道:“或许…雪崖公子才是鸾仪司的人,至于鸣音阁……”鸣音阁肯定跟鸾仪司有关系,但或许不是他们原本所以为的关系。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骆君摇拉着自家二哥的衣袖道:“走吧,咱们现在去找喻将军。” 272、风雷堂 比起狭窄晦暗的狭窄街道,风雷堂的所在地显然要气派得多。 风雷堂在与鸣音阁相对的西北角,双方之间几乎隔着大半个城西的距离,由此也可见双方不愿意起冲突的意愿。 除了前世看过的一些电视剧,骆君摇其实并不知道江湖中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虽然她见过商越据说是问剑阁的嫡传弟子,但本质上商越还是个官宦子弟,身上的江湖气息并不重。 两人来到风雷堂外立刻就引起了门外守卫的注意,毕竟现在整个城西都恨不得空了街上行人寥寥,这个时候还会来接近风雷堂的人就更少了。 今天风雷堂显然有什么重要事情,不仅门口的守卫多了许多,与他们一同站在门外的还有几个武卫军将士。穿着褐色短打的江湖人和穿着整齐武卫军制服身和软甲的将士,双方都在死死地盯着对方气氛并不算美好。 两人的突然出现显然转移了双方的注意力,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骆君摇忍不住对骆谨行低声道:“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我都有点感动了。”实在是城西现在太像是个鬼城了,走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 骆谨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感动的。 “什么人?停步!”一个风雷堂守卫高声道。 骆君摇道:“我们来找喻将军的。” 这次开口的是武卫军将士,“两位是什么人?找将军所为何事?”骆谨行再次掏出了从大哥那里拿来的令牌,武卫军的将士显然都是认识这块令牌的,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才道:“两位稍等。”然后转身进去禀告喻明秋了。 两人只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刚才进去的人就快步走了出来,“将军和雷堂主请两位进去。” “多谢。”骆君摇含笑谢过。 风雷堂大堂里,喻明秋和风雷堂的堂主雷恪正端坐在里面喝茶。见到被人引进来的两人,雷恪很是好脾气地起身笑道:“雷某见过摄政王妃,骆二公子。” 骆君摇看向喻明秋,喻将军放下了茶杯含笑对她挑了挑眉。喻明秋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单看外表几乎看不出来他不久前才刚刚受过重伤。骆君摇想看来罗姐姐对他不错,喻明秋才有心情带着伤还这么嘚瑟。 “雷堂主不必多礼,打扰了。”骆君摇道。 雷恪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相貌粗犷得不大像是江南人,但是面带笑容却有几分不属于他这种相貌的人惯有的长袖善舞。不愧是能够在这种地成为老大的人,即便是有雷门撑腰只靠蛮力想要在城西立足也不是容易的事。 宾主落座,喻明秋才问道:“听风雷堂的兄弟说,王妃和骆二公子去了浅草巷?” 骆君摇点点头道:“是啊,去招惹聊聊天。”她并不意外自己的行踪会被风雷堂知晓,不仅是风雷堂鸣音阁恐怕也是知道的。 雷恪笑道:“摄政王府果然消息灵通,这城西的事情再也没有找卞老烟枪更合适的人。” 骆君摇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卞老先生也并不能完全解决我们的疑惑啊。” 雷恪道:“如果连他的消息都不能让王妃解惑,那么整个城西恐怕谁也无法回答王妃的问题了。除非……找当事者本人。”骆君摇侧首看了看喻明秋,喻明秋微微点头。 “我明白雷堂主的意思了。”雷恪是想说,风雷堂甚至是雷门都不想掺和到这次的事情里去,但是前提是……“最近上雍突然多了许多高手,想必这其中不会有雷门子弟吧?”骆君摇淡淡问道。 雷恪眼神微闪,沉声道:“确实有几个雷门子弟入京,不过请喻将军和王妃放心,雷某定会约束雷门子弟,绝不会让他们给官府添麻烦的。咱们这些江湖草莽不过是讨口饭吃,不想惹火上身。” 喻明秋轻笑了一声道:“雷堂主的承诺本将军自然信得过,如此,今天本将军打扰了,这便告辞。” 闻言雷恪明显是松了口气,道:“喻将军和摄政王妃大驾光临,是风雷堂和雷某的荣幸。” 骆君摇和骆谨行也不在意才刚刚坐下又要起身,跟着喻明秋一起起身准备离开。他们本来就是来找喻明秋的,既然喻明秋这里已经谈完了自然就要走了。 雷恪亲自将三人送出了风雷堂大门,看着他们离开才转身回去。 雷恪走进风雷堂大门,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堂主,这三个人是什么意思?” 雷恪摇头道:“没什么意思,让咱们的人这段时间都小心一点,别招惹官府的人。” 那人忍不住皱眉道:“这次分明是官府欺人太甚,什么都不说就封了城西,难道咱们就这样忍了?”闻言雷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这……”说话的人也愣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难道就为了这次的事跟官府对着干?这显然是不明智的。 雷门是厉害,但别的不说,朝廷在上雍附近至少有几十万兵马。还有身经百战的镇国军和定国军,远在外地的雷门总堂还罢了,真要剿灭风雷堂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雷恪轻哼了一声道:“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朝廷在追捕前两天晚上的凶手让他们安分待着,过不了几天武卫军就会撤的,官府不可能长期封锁城西。” 那人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是鸣音阁的人来问呢?” 雷恪冷笑了一声道:“鸣音阁的人不回来问这种问题。” 骆君摇三人离开风雷堂之后,骆谨行才问道:“喻将军亲自来风雷堂,可是谈出什么结果了?” 喻明秋笑道:“哪来的什么结果?雷恪是聪明人,他只是想知道咱们是不是打算无差别扫平城西罢了。” 骆君摇道:“我们当然没这个打算,喻将军给他什么承诺了吗?” 喻明秋笑笑不语,骆君摇了然地点点头,“如此一来,风雷堂应该不会掺和鸣音阁的事情。” 喻明秋道:“鸣音阁灭了,对风雷堂只有好处,他当然不会掺和。” 骆家兄妹二人齐齐看向喻明秋,喻明秋道:“风雷堂表面上看起来跟鸣音阁关系和睦,但是当年三水堂跟鸣音阁关系也不错。风雷堂能这么快取代三水堂,却有鸣音阁相助。这些年鸣音阁越发壮大,已经威胁到风雷堂的根基了。而且在雷恪看来,鸣音阁不是江湖势力,无论是出卖他们还是落井下石,都没有江湖道义的问题。官府出手对付鸣音阁,雷恪恐怕不但不会相助,恐怕还要躲在房里偷笑。” 骆谨行只觉得牙疼,“啧,这些江湖中人心思真复杂。” 喻明秋撇撇嘴没说话,论心思复杂,谁比得上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啊?他们只是伪装得比江湖中人更加无害而已。 骆君摇好奇道:“雷堂主想要得到你的承诺,总还是告诉了你一点什么东西吧?” 喻明秋笑了笑道:“雷恪告诉我,鸣音阁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利用江湖黑道势力秘密发出邀请,最近进京和即将进京的江湖高手超乎想象。”喻明秋眯眼思索了一下,引用了雷恪的原话,“江湖中,近百年也未有如此之盛况。雷恪就是因此觉得情况不对,才请求雷门总堂派遣了几位高手过来坐镇以防万一。” 骆君摇问道:“理由呢?”江湖中人或许狂妄,或许无视律法和官府,但也不是傻子。不是你说一句邀请,人家就会来的。 喻明秋道:“明面上的说法是,他们在京城附近发现了一座宝库,邀请江湖同道共襄盛举。但雷恪说鸣音阁暗地里还发过另一种帖子,收到帖子的人身份不明,而且…鸣音阁绕过了江湖中成名的势力。雷门,黑风堡,问剑阁这些势力,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邀请。” 骆谨行忍不住鄙视道:“这也有人信?” 喻明秋意味深长地看着骆谨行道:“鸣音阁本身,就算得上是一座宝库。骆二公子觉得,鸣音阁这些年暗地里敛了多少财?会不会有人心动?” “鸣音阁拿自己当诱饵?”骆谨行蹙眉道。 喻明秋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骆谨行半晌没有说话,三人一路往外走去,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二哥在想什么?” 骆谨行道:“我在想,鸣音阁的阁主到底是疯子,还是有什么天大的谋划。”虽然不知道鸣音阁到底邀请了多少江湖高手,但能引起官府注意肯定不会少。一旦那些江湖中人发现所谓的宝库是假的,除非鸣音阁有本事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鸣音阁绝对会被那些愤怒的江湖中人给踩平。 拥有千军万马的朝廷确实很可怕,但心怀仇恨愤怒武功高强无孔不入的江湖中人也不好对付。 “鸣音阁…不是想要一统江湖什么的吧?”骆谨行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边城偶尔听过的一些江湖话本。 喻明秋和骆君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双双望着骆谨行沉默不语。 统一江湖用的做跑到京城来显摆么?生怕朝廷注意不到他们吗? 同时两人的神色也有些沉重,鸣音阁既然志不在江湖,那么在哪儿就不言而喻。 路过风雅楼的时候,骆君摇脚步微微停了一下。 骆谨行和喻明秋不解地看向她,喻明秋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深思。 “王妃?” “摇摇,你想买书吗?” 骆君摇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只是有些好奇竟然有人将书肆开在这里。”喻明秋有些懒洋洋地道:“这个地方可不适合王妃来,这里的书也不适合王妃看。” 骆君摇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转身走了。 她转身的瞬间,微微抬头正好看到楼上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心情颇好,含笑朝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消失在了窗口。 骆君摇在心中叹了口气,比起一个卖小黄书的书肆老板,她还是觉得妖僧的身份更适合明光大师啊。 出了城西喻明秋便挥别了骆君摇两人回罗家小院去了,分别的时候脸色明显比方才在风雷堂差了许多。 他今天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见雷恪,处理一些武卫军的事情,还要接着回去养伤。 骆君摇和骆谨行却没有回摄政王妃,骆君摇转了个弯儿去了阮家。 摄政王殿下和王妃接连到访阮家,着实是让软家人有些惊讶。也不知道骆君摇去得是巧还是不巧,阮廷不在家,阮夫人据说还卧病在床,只有阮月楼和阮月离出面迎接了摄政王妃。 骆君摇很直白的跟阮月楼说是来找阮月离聊天的,虽然这个理由很扯淡但阮月楼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自己陪着骆谨行喝茶让阮月离请骆君摇去花园里走走。 阮月离走在骆君摇身边,一边打量着她,一边低声道:“我猜,王妃不是特意来找我聊天的。” 骆君摇微笑道:“阮小姐怎么这么想?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 阮月离轻笑了一声,“原来我跟王妃算是朋友?” 骆君摇道:“我以为上次我提醒阮小姐的事情,阮小姐多少还是领情的。” 阮月离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多谢王妃,可惜……”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她反抗不了自己的父亲。 骆君摇打量着阮月离,问道:“阮小姐改变主意了么?” “什么?”阮月离一怔,不解地问道。 骆君摇道:“你决定认命了吗?” 阮月离的笑容有些苦涩,“我不知道,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却又无法真正做到心甘情愿。或许……我有一天真的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不知为什么,阮月离竟然当着骆君摇的面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这些话她无法告诉自己的父兄,也不能告诉自己的母亲。 骆君摇想了想道:“无法挽回的事情?” 阮月离看了她一眼,“实不相瞒,我甚至想过买凶杀了那位蕲族皇子。”见骆君摇的视线看过来,阮月离喃喃道:“即便是现在,我都还在想要不要等成婚后,就想办法杀了他。这样…我就永远都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了,一个为了大盛牺牲自己又不幸死了丈夫的女人,这个身份也不错,对吧?” 骆君摇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是很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帮你。也许,你可以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阮月离呢喃道。 “那是雪崖公子?”就在阮月离低头沉思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骆君摇道。 ------题外话------ 抱歉呀,晚更了一会儿。 月底啦,厚颜求一波月票么么哒~o(n_n)o~ 273、定阳侯府 雪崖坐在池塘边靠着一块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远远地看过去,那确实是一副极为美丽的画卷。 雪崖公子的容貌举止显然对得起他上雍风华录上名列前茅的评价。 阮月离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道:“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骆君摇看看阮月离,道:“你不喜欢他。” 阮月离也很是坦诚,笑道:“我不喜欢他有什么奇怪的?你若是见了我二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喜欢。”骆君摇想起那位阮福公子,以他的脾气性格会如何表现自然是一清二楚。 她看着阮月离道:“你知道我说的不一样。”阮月离的不喜欢,绝不仅仅是面对一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外来者的排斥和讨厌。阮月离竟然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你说得对,他让我觉得非常不安,就算他不是阮家的嫡长子,只是在大街上遇到的普通人我也不会喜欢的那种。我猜我父亲也有这种感觉,他看待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对一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骆君摇心中暗道:“或许是因为当年阮廷真的谋杀了原配母子呢?” 阮月离打量着骆君摇,笑了笑道:“王妃不会也觉得,外面那些猜测是真的吧?”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状似无辜地道:“你说的是什么猜测?” 阮月离轻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大约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若说他为了仕途谋杀自己的原配和嫡子,我是不信的。”骆君摇看着她没说话,为什么不信?他为了阮家不也出卖了你这个女儿吗? 阮月离道:“王妃不了解我父亲,他…怎么说呢?他会为了阮家和自己的权力让我去和亲,但绝不会为了家族和权力让我去死的。因为在他看来女子本就是要成婚的,区别只是嫁给谁而已。公主郡主都能和亲,他的女儿为什么不能?但要我付出自己的性命肯定不在他认为的理所应当里面。” “很有趣的道德观。”骆君摇不置可否地道。 阮月离笑道:“读书人总是有些奇怪的执拗,再说当年兄长已经八九岁了,父亲也即将调任回京。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有那样的心思,应该不至于等到那个时候。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感觉,或许其中有什么内情呢?毕竟他看起来确实很恨我父亲,我相信应该不会只是因为父亲后来娶了我娘。” 阮月离知道如今外面的人暗中怎么议论阮家的,虽然她直觉认为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但谁又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妃还没说,特意来找我所为何事?”阮月离换了个话题,笑问道。 骆君摇正要答话,却见原本坐在湖边的雪崖公子突然转身看向她们,然后站起身来漫步走了过来。 “大哥。”阮月离微微点头,道:“这位是……” 雪崖低声道:“我知道,这位是摄政王妃。”他的声音清雅悦耳,仿佛泠泠琴声,“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含笑道:“阮大公子不必多礼。” 雪崖轻笑了一声道:“王妃还是叫我雪崖吧,您这样称呼…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骆君摇从善如流地道:“雪崖公子,公子的名字很特别,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雪崖笑道:“倒也没有,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我是在雪天被人从悬崖下捡到的吧?” “抱歉。”骆君摇轻声道。 雪崖摇头道:“王妃不必如此,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骆君摇笑了笑,问道:“雪崖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阮姑娘说?可需要我回避一下?”他们素不相识,雪崖专程过来总不会是特意来跟她打招呼的吧? 雪崖侧首看了阮月离一眼,轻声道:“听说妹妹的婚期已经定了?” 阮月离的脸色微沉,显然并不愿意提起这事。 雪崖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脸色,伸手将一个东西递了过去道:“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送给妹妹。” 阮月离一怔,看清了雪崖手中是一个玉雕娃娃。 那是用一整块温润的暖玉雕琢而成的女娃娃,并不十分精致却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只是那娃娃的衣裳和装扮却有几分像是阮月离,骆君摇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她实在难以想象高冷自持的阮月离变成玉娃娃这般胖乎乎可可爱爱的模样。 阮月离愣了一下,还是慢慢接了过来,低声道:“多谢大哥。” 雪崖笑了笑,摇头道:“不必。”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回了湖边重新坐下。 阮月离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娃娃,神色有些复杂。 骆君摇道:“他每天都坐在那里发呆吗?” 阮月离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湖边的背影点头道:“他很少跟人打招呼,也不在府中四处走动,每天有大半的时间不是在自己院子里,就是坐在那里。”说完,阮月离仔细打量了骆君摇一番,道:“王妃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见他吧?”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并不回答这个问题,阮月离轻叹了口气带着她往外面走去,一边道:“以前是我小瞧了别人,看来这上雍皇城里当真没有人是傻子。”包括这位她原本认为是命比自己好的骆家二小姐,摄政王妃。 从之前提醒自己阮家和白家可能联姻,到今天突然拜访阮家,这位王妃显然也并不只是个受宠的娇娇女。 从阮家告辞出来,才刚被阮月楼兄妹送出来就看到了停在阮府门口的摄政王府的马车。 一行四人都是一愣,马车的帘子已经被人揭开,谢衍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过王爷。”阮月离和阮月楼兄妹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本王来接王妃。”谢衍下了马车,挥手道。 阮家兄妹两人恭敬地称是,彼此也不熟自然也没什么好寒暄的,双方告别之后阮家兄妹目送三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马车里骆君摇靠在谢衍肩头,好奇地道:“王爷今天不忙么?竟然专程来接我?” 谢衍垂眸看了她一眼道:“我刚刚听说,王妃去了城西的浅草巷?” 骆君摇听着这声音有些不善,立刻坐直了身体想要往骆谨行那边挪,却被谢衍抬手按住了肩膀。 两人对视了片刻,骆君摇果断地认错,“我错了。” “哪儿错了?”谢衍无奈地道。 骆君摇道:“我不该只带着二哥去那儿。” 谢衍叹了口气,道:“你跟谨行的实力我清楚,就算是去了城西只要不出意外都能全身而退。”骆君摇闻言,不解地道:“那你在担心什么?” 谢衍道:“浅草巷那地太乱了,不是你实力高强就能解决的。” 骆君摇觉得其实还好,她是见识过黑街是什么模样的。 “别担心,不信你问二哥,我们一点事儿都没有。”骆君摇道。 骆谨行抽了抽嘴角,点头道,“没错,她把浅草巷的人给吓到了。” 骆君摇愤愤道:“是他们胆子太小了。”一颗威力不算大的小玩意儿,就吓得那些人不敢动弹了。 骆君摇道:“喻明秋不是去罗姐姐那里养伤了么?怎么还这么碎嘴啊。”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竟然就已经传到谢衍耳中了。 谢衍挑眉道:“不是喻明秋告诉我的。” “那还有谁?”骆君摇不解,总不能是浅草巷那位姓卞的老人,或者是雷恪吧? 谢衍道:“仔细想了想,你还遇到了谁?” 骆君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风雅楼?你今天也去了城西呀?” 谢衍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们从风雅楼下路过的时候,他当时就在楼上。 只是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丫头竟然只带了一个骆谨行就跑去浅草巷了。虽然这两人都实力不弱,但骆谨行本身就不是个有心计的,摇摇虽然聪明谢衍却总还是忍不住担忧。 骆谨行坐在一边看着自家妹妹熟练地拉着谢衍的胳膊撒娇卖萌,自然也看到了谢衍眉宇间无奈和笑意,只觉得一阵阵牙疼。 确定今天骆君摇不会再往城西或者别的什么危险地方跑了,骆二公子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自己回家了。 看到自家妹妹对别的男人那么亲近,心塞! 王爷和王妃分别出门,却一起回来。 境园的管事和丫头们看到两人牵着手并肩回来的模样,都忍不住露出灰心的笑意。 唯独被骆君摇抛下的秦药儿很是不爽,哼哼唧唧地跟翎兰吐槽王妃丢下她们自己跑去找王爷。天天在府里腻歪还不够,连王爷出门都要去找么?翎兰有些无奈地抬手拍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小姑娘的头顶,“等你也成婚了就知道了啊。” “……”秦药儿无语:我还是个孩子啊。 “你去见舅舅了?舅舅跟你说了什么呀?”回到房里骆君摇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扭过头问一边的谢衍。 谢衍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骆君摇伸手揪住他的衣摆晃了晃,谢衍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城西这两天的动向。” 骆君摇好奇道:“你就没有问问,当年姚家灭门的事?” 谢衍摇摇头,“他不肯说。” 骆君摇蹙眉,他不肯说? 不肯说一个可能是他想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些事情,但这明显不可能。姚重将锦鸾符送到他们手里,就是拖他们下水了。或者应该说,以姚重一个人的实力,可能解决不了这些事。这跟个人能力无关,而是牵扯太大了。 那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了,这个人的身份…非常重要,姚重不确定谢衍是不是会站在他那一边。 骆君摇缩了缩脖子,该不会是自家老爹吧?不对不对……骆君摇感觉摇摇头,自家老爹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她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他都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谢衍低头看到她一脸古怪的表情,抬手拍拍她的背影道:“别胡思乱想。” 骆君摇笑了笑,从一边的矮几上扯过自己惯用的记事本和炭笔,趴在软榻上写写画画,片刻间将上雍分量很重,时间对得上又还活着的人的名字列了出来。 “你看看,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里面的人之一?”骆君摇问道。 谢衍扫了一眼,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名单上只有六个名字,却将他们当年姚家出事之前的身份和所在地写得清清楚楚。这不是随便写写,需要从上雍那么多的权贵中精准选出年纪身份合适以及当时有机会也有可能做那件事的人。 谢衍还记得,在不久前摇摇连上雍好些权贵人家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伸手将她拉起来靠在自己怀中,“特意去查的?” 骆君摇哼哼两声,“这有什么好查的,我把上雍所有正三品以上文臣武将和勋贵资料都扫了一遍,排除掉那些已经死了的,当时明显没有时间或机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谢衍问道:“摇摇觉得哪个最有可能?” 骆君摇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谢衍淡淡道:“但说无妨。” 骆君摇点了点其中两个名字,“虽然皇伯母说只剩下一个了,但是……我觉得这两个都有可能参与过当年的事。皇伯母要保护的应该是这一个,但舅舅想要报复的恐怕是所有人。” 谢衍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骆君摇纤细的手指点着两个名字——穆王、定阳侯商朴云。 沉默了片刻,谢衍问道:“你认为,皇伯母想要保护的人,是定阳侯?” 骆君摇点头道:“不错。” 谢衍微微蹙眉道:“当年姚家灭门的时候,定阳侯才二十出头。”对于穆王谢衍似乎连提起的兴致都没有。 骆君摇抬眼望着他,“当时老定阳侯却正当盛年,姚家灭门的时候,老定阳侯正在淇南。那里距离信州姚氏祖宅,不到三百里。” 谢衍沉默不语,骆君摇坐起身来轻声道:“大盛六年夏,谢白两家在淇南大战一场死伤无数,七月,淇南突发大水,泽国千里民不聊生。老定阳侯当时被高祖拍派到淇南主持大局,他曾经拜访过姚家,跟姚家家主不欢而散。半个月后,姚家灭门,两个月后出,淇南民生基本恢复正常。也是因为他在短短两个月内治理好了淇南水灾,一场近乎是浩劫的灾难,除了最初几乎没造成太多死伤,大大地稳定了当时天下的局势。老定阳侯在淇南一带甚至当时大半个中原,名声几近封神。据说现在淇南一带百姓还家家户户供奉着老定阳侯的灵位,还有人为他建庙祭拜。” “但是…此事过后不到两年老定阳侯就病了,七年后去世,他去世的时候还不满四十。” 骆君摇道:“老定阳侯去世之后,如今这位定阳侯也一直默默无闻再也没有过什么过人的表现。但是我查了当年的一些记录,这位定阳侯并不是个平庸无能的人。他的平庸也是起始于那个时候,当时他也在淇南。有人说他是为了避免被皇室猜忌,所以才低调做人。” 房间里显得格外宁静,骆君摇枕在谢衍腿上,抬眼望着他道:“阿衍,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需要查证。”准确的说是信息分析,但这当然不能当成证据和结果。 谢衍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轻声道:“我会让人去查的。” 骆君摇道:“商家从小将自家的嫡长孙送到一个江湖门派习武,也有些奇怪。” 商越如果喜欢习武,以定阳侯府的身份地位也未必不能为他聘请名师,虽然问剑阁主那样的绝顶高手有些难度,但一个侯府世子追求的目标只怕也不可能是成为一代高手吧? 谢衍从小在上雍长大,不也成了一代高手?以老定阳侯的功绩以及皇室对商家的厚待,就算商越想要跟谢衍请同一个老师习武,恐怕也是不难的。 骆君摇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问道:“雷恪说鸣音阁没有邀请那些江湖大派的高手入京,问剑阁有没有人来?” 谢衍眼眸深邃,沉声道:“有。” 274、雪崖的秘密? 问剑阁阁主这些年沉迷剑道几乎不管江湖事,问剑阁在京城也没有任何产业和堂口,那么……问剑阁的高手这个时候入京,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雷门和黑风堡是一般意义上的江湖门派的话,问剑阁就是个完全依靠阁主本人的威望和实力存在的组织。 一旦阁主突然没了而问剑阁又没有足以匹敌现任阁主的强人出现,那么问剑阁很有可能会随时土崩瓦解。虽然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低,但势力范围却远不及雷门和黑风堡。问剑阁主本人是个一心追求剑道巅峰的武者,对扩张势力也并不感兴趣。 谢衍道:“想来是跟商越有些关系。” 骆君摇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之前我觉得京城里高手太少了,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高手,好像也有点吃不消啊。” 谢衍笑了笑,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道:“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伸手抓着他的手道:“我才不怕呢,我是担心那些人在城里闹出什么事来。不管是五城兵马司还是武卫军,可都不是那些江湖人的对手。” 谢衍道:“事情自然是会出的,只看他们惜不惜命。” 骆君摇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对了,你还没有问我今天为什么去阮家呢?” 谢衍轻笑了一声,低头与她对视,“摇摇为什么去阮家?” “我去见了雪崖公子。”骆君摇有些兴奋起来,半坐起身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谢衍挑眉,“摇摇发现了什么?” 骆君摇微微眯眼,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道:“我或许发现了,雪崖的一个有趣的秘密。” “怎么说?”谢衍道。 骆君摇道:“阮家那个雪崖公子,跟我们在阮相寿宴上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闻言谢衍也不由一怔,“不是一个人?”他其实也没有见过雪崖几次,不过他能肯定之前自己去阮家见到的雪崖肯定跟那晚在寿宴上是同一个人。 “易容?” 骆君摇摇摇头,“我更倾向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雪崖公子。雪崖公子那张脸……不是一般人能够易容出来的。” 谢衍蹙眉道:“阮家的人不傻,两个雪崖就算有意隐藏,阮家也不可能没有发现。”不仅是摄政王府派人盯着雪崖,阮廷也没有少安插眼线。毕竟雪崖对阮家的危险程度与对摄政王府不可同日而语。 骆君摇道:“易容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雪崖公子很难,但是将雪崖公子易容得不那么像他本人很容易啊。” “摇摇怎么会想到去看雪崖?”谢衍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君摇将浅草巷那位老人的话跟谢衍说了一遍,谢衍听完若有所思。他今天也去过浅草巷,不过已经找不到那个老人了。在那种地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趋利避害的本事自然一流。他泄露了鸣音阁的消息给别人,自然要防着鸣音阁的人找上门去。 “看来这个雪崖的身份确实不简单。”谢衍沉声道。 骆君摇正色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雪崖好端端地突然回了阮家,然后就整天闭门不出,实在是奇怪,这样将自己暴露在人前限制自己行动,完全没有半点好处。但是如果其实有两个他的话,那留在阮家反倒是他的挡箭牌了。” 谢衍笑道:“可是摇摇很容易就看破了。” “但是阮家人没有发现啊,阮月离说他很少跟人交谈,或许也是怕被人发现不对?”骆君摇道。 谢衍若有所思,“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回阮家,那么就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那么也就不必有所谓两个雪崖公子了。所以…阮家有什么他必须回去的理由么?” “他真的是阮家大公子,想认祖归宗?”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他就算是真的阮家大公子,也不必现在就急着回去。” 骆君摇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不着急,总会知道的。”谢衍道:“现在急的是阮廷。” 皇城里突然多了很多身份明显不一般的外来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自然都能感觉到不对。 如今城西被封锁了,但那些江湖中人却依然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雍汇聚。鸣音阁邀请高手确实如雷恪所言,避开了绝大多数江湖大派以及和官府有来往的门派组织,多是一些黑道绿林中的人物。 其中甚至还不乏被朝廷通缉的要犯,由此可见王泛这样的并非孤例。 那些没有被登记在案的还好说,毕竟上雍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江湖中人踏足,但那些通缉犯的出现就明显对朝廷的威严是一种挑衅了。 上雍城中某个偏僻的小巷里,一群官差将两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堵在了巷子里。不仅是巷子两端,就连两边房顶上也布满了弓箭手。 “袁冲,袁况,还不束手就擒!” 那两个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地道:“衙门的狗腿子真是烦人!” 另一人同样高傲,扫了一眼这些人嗤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也想抓住我们?”他们平时不踏足上雍,只是不想被官府缠着,可不是怕了这些朝廷的走狗。 领头的男子冷哼了一声,“你们不妨试试看!” 一挥手小巷两旁的弓箭手齐齐放箭,那两人同时一跃而起手中兵器舞得虎虎生风,将那些射向两人的羽箭打落到了一边。 一刻钟后,一个人影从小巷中冲了出来。 他肩头插着被折去了半截箭身的箭,鲜血顺着他的手时不时落下,留下了一路的点点血迹。 虽然受了伤,但是他的轻功很不错,冲出小巷不过片刻间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片刻后一群官差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从小巷里追了出来,“大人,跑不见了。” 领头的人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冷哼一声道:“先把这个人挂到菜市口去,将他的身份张贴告示,昭告上雍百姓。其他人,继续追!” “是!” 落跑的男子名叫袁况,和他的兄弟袁冲是一对双胞胎,同时也是绿林中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凶徒。 他们之所以被官府通缉,是因为三年前他们偶然劫杀了一个致仕回老家的官员,将那官员全家十几口杀了之后将钱财劫掠一空。可惜那次他们办事儿不太谨慎,不小心留下了一个活口。 不过这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天大地大他们逃到南疆躲了两年,官府也不可能一直追着他们不放。 过个几年再出来,只要不是被知情者出卖,还有谁记得这事儿,记得他们的模样身份?就算他们大摇大摆去官府门口晃,那些人只怕也未必知道他们是谁。 但是这次他们显然运气不太好,才刚踏入京城就被官差围捕,说官府的人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他都不信! 别人我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袁况在心中狠狠地想着。 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在那边!追!” “该死的!”袁况在心中低咒了一声,快步朝前奔去。这些官差就像是疯狗一样一直咬着他不放!而他因为箭伤,体力却有些渐渐不支了。 就在袁况眼露凶光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前面路口出现了两个衣着明丽的美貌少女,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袁况狞笑了一声,以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掠了过去,然后一把抓住了那个明显看起来衣着更华丽也更漂亮的女子。 这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但是这也算是一个筹码吧?袁况在心中想着。 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腹部。 袁况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慢慢低头看到刚刚被自己抓住的女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然后将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腹部。 虽然他一只手还抓着她另一只胳膊,却丝毫没有影响女子下手的干净利落和沉稳老练。 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一刻袁况甚至还忍不住想道。 很快刺中他腹部的那把匕首被人一拧,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了一声,同时也放开了抓着女子胳膊的手。 那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却已经挽着已婚女子发髻的姑娘后退了两步抽出匕首,袁况只能用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鲜血争先恐后地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无论是点穴还是用手捂着,显然都止不住鲜血的涌动。 站在一边的绿衣少女丝毫没有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她连连拍手笑道:“王妃,你好厉害呀!” 王妃…… 什么王妃?他到底遇到了两个什么怪物? 袁况心中不甘地想着,但是飞速失血让他只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也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 追捕袁况的官差很快就赶到了,但是他们看到眼前的情形也吓了一跳。 两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漂亮姑娘就这么站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男人身边,一个看起来百无聊赖一个看起来兴高采烈。 那绿衣少女看到他们过来,还抱怨了一句,“你们来的好慢啊。” “两位…是什么人?”领头的人警惕地问道。 秦药儿睁大了眼睛,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好气地道:“有没有搞错,你竟然连摄政王妃都不认识?!亏我们还好心帮你们抓犯人呢?” 摄政王妃? 骆君摇有些无奈,这些人不认识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上雍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人人都认识她。骆君摇从袖中取出摄政王妃的令牌,那人连忙拱手恭敬地道:“见过摄政王妃,下官无能,让王妃受惊了。”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必多礼,意外罢了,你们将人带走吧?” 领头的人连忙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人带走,又迟疑了一下才小心问道:“不知王妃为何会在此?是否需要下官送王妃回府?”所以摄政王妃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偏僻少人的小巷子里?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来这边有事要办,你就当没见过我就是了。” “是,下官告退。”想想那倒霉的通缉犯,摄政王妃应该也不需要他们保护吧? 官差很快就走光了,只留下了地上一滩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两人看看四周没人,秦药儿才跑到巷尾对后面道:“苏姑娘,宋姑娘,可以出来了。” 片刻后带着帷帽的苏蕊和宋琝相互搀扶着,从另一边的小巷里走了出来。 “摇摇,药儿姑娘,没事吧?”苏蕊揭开帷帽关切地问道。 下一刻便看到了地上那一滩血迹,忍不住脸色一白。 骆君摇耸耸肩道:“没事,坏人被抓走了。”一边说着骆君摇一边朝两人走了过去,“苏姐姐,你瞧,我就跟你说了这段时间不适合来这边,很危险的。今天要不是我跟你一起来……” 苏蕊抓着宋琝的手,苦笑道:“你说得对,我自己倒是没什么,险些连累了敏敏。” 宋琝拍拍她的手背,笑道:“阿蕊别想这么多了,你又不是来玩儿的。若是摇摇不跟我们一起来,我们也不会两个人来这里啊?”她们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绝不会自己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冒险的。 骆君摇道:“最近上雍格外危险,大家没事最好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话说,那位萧三公子住在这附近?他胆子倒是不小。” 苏蕊道:“我之前让人查过,这边比较偏僻,附近住得都是一些日子不好过的普通人,倒也不算特别乱。” 骆君摇点点头,“这几天确实是比较特殊一些,咱们快走吧。” “嗯。” 四个姑娘一路朝着小巷另一头走去,这些民居里各种巷子纵横交错,若是不认识路的人进来只怕会被绕晕。苏蕊显然是事先查证过的,拿着一份不知从哪儿来的地图,完全没有走冤枉路十分顺利就到达了目的地。 必须要让苏蕊亲自来这种地方,她要见的自然不是萧泓,而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柔弱中带着丝丝妩媚,是一种她们这个年纪姑娘完全不会有的风情。她的肚子还不算大,看起来有四五个月。穿着一身秋香色衣衫,头发松松地挽着一个偏髻,两绺发丝垂在耳边,唇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女子的目光在眼前的四个姑娘身上打转,似乎在猜测到底谁才是她要见的人。 看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抬手拂了一下脸颊边的发丝问道:“苏小姐?” 苏蕊上前一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道:“我是苏蕊。” 女子似乎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苏蕊一番方才笑道:“苏小姐,给你添麻烦了,还请见谅。” 苏蕊淡淡道:“两位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今天我就是来解决这个麻烦的。” 女子有些好奇,“苏小姐打算怎么解决麻烦?将我抓起来交给萧家处置?还是…直接杀了我?” 苏蕊微微蹙眉,女子掩唇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这难道不是权贵人家主母处理麻烦惯用的法子么?” 苏蕊淡淡道:“你想得太多了,对我来说你不是麻烦,萧泓才是。” 女子一怔,定定地望着苏蕊似乎忘记了言语。 苏蕊问道:“你既然同意见我,想必心里也有数了,可以单独谈谈么?” 女子深深地望了苏蕊一点,半晌才点头道:“跟我来。” ------题外话------ 五月的最后一天啦~~(?′?‵?)il?????? 275、苏奉允是谁? 苏蕊跟着那女子走进了小巷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站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 女子轻笑了一声道:“不用找了,这是我另外租下的院子,里面没有住人。”苏蕊点点头,直接了当地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见我。” 那女子冷笑一声,问道:“为什么?” 苏蕊思索了一下,缓缓道:“萧泓对你好像还算不错。”对苏蕊来说萧泓自然是个卑劣的男人,但是他宁愿带着这个女人逃出萧家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想算计苏蕊。虽然其中有他舍不下荣华富贵的原因,但多少还是有几分是为了这个女子的。 只能说萧泓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往往就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那女子点头笑道:“他是对我很好,苏小姐,你是不是很恨我们?” 苏蕊摇摇头道:“恨算不上,但是萧泓给了找了很大的麻烦,我必须亲自解决否则以后恐怕寝食难安。” 闻言那女子看着苏蕊的目光有几分怪异,仿佛她眼前的不是一个美貌优雅的名门贵女而是个什么匪夷所思的奇怪生物,“你真的不恨我?你瞒着他单独来见我,难道真的不想除掉我吗?只要我不在了,一切麻烦自然就都没有了。” 苏蕊道:“你以为我是想要除掉你?” “难道不是?”女子反问道。 苏蕊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除掉你的话,最好能让萧泓也下去陪你。”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恨他。” 苏蕊有些心累,“你一定要跟我纠结恨不恨吗?” “你们这些名门贵女不都是如此的么?难道是我天生低贱自己想给人当妾的?如果可以我不想嫁给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们不去怪那些贪杯好色的男人,却将所有的错都怪到我身上!”那女人咬牙切齿含恨道。 说完她又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想勾引萧泓,但是…我不勾引他我在萧家就活不下去了呀。萧家那个老女人,天天找我麻烦,我都快被折磨死了。所以苏小姐,你要怪就怪你未来的婆婆好了。” 苏蕊淡然道:“我不想怪任何人,之前我派人送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我猜你不会将信给萧泓看,既然还肯单独来见我,想来也是有些心动的。你应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跟我抒发你对萧夫人的不满吧?” 那女子脸上原本生动的表情渐渐淡去,看向苏蕊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你想要什么?” 苏蕊道:“你自己清楚,除非萧泓肯带着你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段时间你应该已经尝试过劝萧泓了,但是他不肯听你的。” 那女子轻抚着自己地腹部,冷声道:“你说得对,他太天真了,觉得自己有办法让你听他的。但是我却知道,就算你真的被迫听他的认下了我们,以后你也不会放过我的。苏太傅家的大小姐,我怎么斗得过?我已经见识过萧夫人的厉害了,不想再来一次。” “很好。”苏蕊微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从萧泓手里拿两幅画和几封信给我,我给你足够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的银两送你离开这里,保证萧家永远也不会找到你。” 那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自己腹部,垂眸思索着什么。 苏蕊也不催她,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苏蕊道:“我答应你。” 苏蕊微微勾唇一笑,“你的选择是对的,而且你最好快一些,萧家大公子马上就要入京了,一旦他到了京城想要找到你们并不是什么难事。苏家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没有多少时间。” 女子一怔,咬了咬唇角沉声道:“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萧泓出去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是……” 苏蕊笑道:“我也可以现在就兑现承诺。” “好!”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苏蕊出门的时候心情也变得很好。 拉开院门前,背后的女子幽幽地问了一句,“以苏家的本事,苏小姐想要从他手里拿到东西也不难吧?为什么要找我?” 苏蕊回头朝她一笑道:“他这次可是吓了我一跳,我觉得……送他一个最爱的人的背叛,勉强算是礼尚往来。”另外就是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而如果在外面找人,又难免横生枝节。 “如果我没有答应呢?” 苏蕊平静地看着她,“你不会想知道的,姑娘想得没错,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大都不是心慈手软的好人。我现在只想针对萧泓,但你若……那咱们就是敌人,我们是怎么对付敌人的,你想必也知道。” 背后的女子不在说话,苏蕊也不再看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巷道纵横交错的民居出来,上了马车四个姑娘都不由相视一笑。 看着苏蕊神色轻松地抚摸着刚刚到手的木盒子,三人也有志一同地没有去问她里面装着什么。只有秦药儿眼巴巴地看着,仿佛十分好奇的模样。 那个女子将这个木盒交给了苏蕊,苏蕊似乎早有预料,将随身带着的三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都给了她。 不仅如此,还招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带着那女子一起离开了。当那女子看到那对中年夫妇正是从她和萧泓暂住的小院隔壁出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惊恐的神色,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对萧泓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舍,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就跟着那对中年夫妇离开了。 但或许对萧泓还有几分感情,她只拿走了苏蕊给她的钱和自己的细软私房。苏蕊却没有这么客气,他们离开之后苏蕊又让人进去将萧泓所有的财产全部席卷一空,还留下一封以那女子的笔迹写成的书信。 “阿蕊,你确定她会守信么?”宋琝微微蹙眉询问道。 苏蕊笑道:“你放心,她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骆君摇托着下巴问道:“因为那对中年夫妇是你的人?” 苏蕊笑道:“那对夫妇确实是我的人,准确来说是我母亲娘家的人。他们年过四十还没有儿女,我让他们认下那女子做义女。他们会搬到离京城不远我母亲陪嫁的一处庄子生活。对外就说,她死了丈夫。” 宋琝道:“她知道那对夫妇是你的人,说不定会设法逃走。” 苏蕊摇头道:“那对夫妇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传承香火,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而且就算她怀疑他们,也不敢随便乱跑。一个怀着孕的妇人在外面的日子有多难过她自己也明白,她肯定也不想回萧家,她不敢保证我没有派另外的人盯着她。等过段时间我跟萧泓的事情了结,我也不在乎她想要干什么,会派人送封信给她的。” 秦药儿小声嘟哝道:“你们这样好麻烦。” 苏蕊笑道:“她也算是个可怜人,信阳那边的消息我看过,她原本是被萧先生从青楼里买回来的,日日被萧夫人折磨几乎要活不下去了。她怀孕了,想要给自己和孩子挣一条活路,才去勾引萧泓的。可能……也有点报复萧夫人的意思吧?” 其他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骆君摇道:“孩子不是萧泓的?” 苏蕊摇摇头道:“她那肚子看着只有四五个月,其实已经有六个月了。” “……”虽然萧泓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这货也真心是个倒霉蛋。 “你想怎么对付萧泓?”宋琝好奇地问道。 苏蕊看了她们一眼,轻声笑道:“你们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亲手对付萧泓吗?他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我猜十年之内,他都爬不起来了。” “那你们的婚约?”骆君摇关心地问道。 苏蕊道:“我已经跟父亲说好了,等萧家大公子到京城就解除婚约。”说着她爱惜地摸了摸手中的木盒,“萧三公子为爱私奔,这么感人的故事怎么能不好好颂扬一番呢?” 闻言骆君摇忍不住松了口气,心中暗暗为自家大哥高兴。 苏蕊有些好笑地看着秦药儿的眼睛一直在自己手上打转,但因为骆君摇不开口她就也不开口问,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有趣地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苏蕊问道:“你们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三人齐刷刷看向她,“我们可以知道吗?”她们以为里面装着什么事关苏蕊名誉的重大机密,从头到尾连问都不敢问。 苏蕊看看三人,点头道:“我相信你们。” 三人立刻齐齐点头,苏蕊不由一笑将盒子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两幅画,几封信,还有一封已经有些陈旧却折叠得很好的纸笺。宋琝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过了那纸笺打开,却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致和四年,信阳下辖宾县金阳镇苏奉允,乡试亚元。”宋琝轻声念叨,只是有些疑惑,“苏奉允是谁?你们苏家的人?我记得苏家没这个人啊?” 苏蕊没有说话,骆君摇盯着她打量了半晌,脑海中灵光一闪,“阿蕊!这……这是、这是……” 苏蕊叹了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 宋琝也反应过来,盯着苏蕊打量了半天才扬起自己手里的东西,“你?” 苏蕊没有说话,宋琝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连忙将东西折好放进了盒子里,连那些信和画也不看了,“千万收好!别再告诉别人了!”难怪苏蕊要将这东西拿回来呢,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苏蕊就完了。 苏家大小姐女扮男装参与科举,还考了个亚元。这不仅仅是苏蕊身为女子的闺誉问题,真要细究还关系到伪造身份,冒名考试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弄不好苏蕊是要进大牢的。 宋琝忍不住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到萧泓手里?他不会告诉过别人吧?” 苏蕊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摇头道:“不用担心,也是运气不好,三年前他跟我正好是同一个考场的,考完试没多久我遇到了一些意外,丢了刚刚拿到的名帖。当时我赶着回京,实在找不到也就没有去找了。反正…当时去参加考试也是一时意气,考过乡试已经是极限了,我还没有胆子大到去参加会试。再说了,会试就在京城,考官…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落到他手里,原本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名帖罢了,我不认谁会相信呢?” “只是……”苏蕊叹了口气,“当时年纪太小,多少有点少年意气,我在学政大人的宴会上,留下了一幅画一副字。之前还曾经以苏奉允的名字和几位学子有过书信往来,这几封信都落到了萧泓手里。”十三岁的小姑娘,即便是从小被教育养娴静沉稳,但到底有些恃才傲物。许是在上雍憋久了,换了个身份难免有些张扬肆意,觉得自己真的是那个才高八斗的苏奉允了。以至于行事不周,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 苏蕊猜测早在三年前萧泓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三年前在信阳她确实跟萧泓打过一些交待,露出了什么破绽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声张。 苏蕊记性很好,当年她跟人来往也很谨慎,以苏奉允这个名字留在外面的手迹全部都在这里了,除了还封存在阳信官府的那几份考卷。 但是那不重要,回收这些东西的同时她也已经销毁了所有跟这个笔迹相关的所有东西。世人皆知,苏家大小姐的笔迹可不是这样的。或许还有一些人看到笔迹会认出来,但他们都是绝对不会出卖她的人。 其实这些证据说真说能指证她也不见得,即便是十三岁的时候苏蕊也没有傻到用自己原本的笔迹去参加科举。但以萧家在阳信的势力,若萧泓铁了心要闹大自然会有人去查的,而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查的。 苏蕊早就有些懊悔自己当年的行事了,这两年暗地里也已经把尾巴清扫得差不多了。如今关于苏奉允这个人仅剩的痕迹已经在她手里了,以后即便有人去查苏奉允也只是一个家住在外地回原籍考试的学子,考中亚元之后外出游历,不久前不慎在外地落水英年早逝了。 况且如今萧泓手里什么都没有,自己还私奔离开了萧家,无凭无据地谁还会去查这件事呢? 除了秦药儿,马车里的三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苏蕊羽睫轻扇,望着骆君摇和宋琝轻声道:“你们,不想说点什么?” 骆君摇扑过去一把抱住苏蕊,“苏姐姐!你好厉害啊!”学霸啊学霸!十三岁考中乡试的超级学霸! 宋琝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点点头道:“确实好厉害!”虽然她也自觉自己不笨,但她对那些之乎者也不感兴趣,看着就头疼,对当官更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从来没想过去考科举。 苏蕊轻叹了口气,搂着骆君摇娇小的身体,神色有些黯然。 骆君摇也听到了她地叹息,又用力抱了她一下道:“前朝也有女官,说不定苏姐姐也能成为大盛第一个女官呢。” 苏蕊被她逗笑了,“罢了,当初年少轻狂罢了,险些惹出大祸。” 她当初也是跟兄长弟弟们赌气,他们说女儿家读那么多书没用,她自觉自己比他们聪明,凭什么他们能读书考试她不能? 其实那也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时候的言语罢了,她却在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要读得比他们好。后来兄长弟弟们都生怕她累着了,日日劝她多休息不要太辛苦了,俨然忘了他们当初说的话。苏蕊却一直到自己考中了乡试,才在心中将这口气卸去了。 只是虽然解除了心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黯然。她觉得自己读书那么多年,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赌气,然而似乎除了赌气之外她考的那个让无数人羡慕的亚元并没有什么用处。 骆君摇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她,只得和宋琝一起转移话题,引着苏蕊聊一些开心的事情。 分别将宋琝和苏蕊送回了府,苏蕊下车的时候突然将盒子往骆君摇怀中一塞。 骆君摇抱着盒子有些错愕地望着苏蕊,“苏姐姐?” 苏蕊笑道:“这玩意儿我也不知道该藏到哪里,被祖父和父亲发现了肯定要挨打的,麻烦摇摇帮我收着吧。”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苏姐姐不怕我……” 苏蕊笑道:“不怕啊。”说完也不等骆君摇再说什么,便掀起帘子下车去了,只留下马车里骆君摇和秦药儿面面相觑。 “王妃?”秦药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骆君摇,她虽然不知道乡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骆君摇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咱们也回吧。” 只是马车才刚刚掉头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 骆君摇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就看到骆谨言正负手站在马车边上,“摇摇。” 骆君摇笑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题外话------ 亲爱的们,六一快乐呀(*^▽^*) 276、蛇镯 街边的茶楼里,骆君摇坐在窗边托着下巴打量着坐着自己对面的骆谨言。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放下茶杯,“看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大哥这几天不忙吗?我才刚送苏姐姐回家,你就出现了?” 骆谨言道:“是挺忙的,不然也不会连你帮官府勇擒通缉犯都是听别人说的。” 骆君摇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微笑道:“这么说,大哥是专程来关心我的?” 骆谨言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骆君摇却笑得更欢了,“大哥,担心就直说嘛。不过苏姐姐的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你没有机会英雄救美了。是不是很惋惜?” 闻言骆谨言神色稍缓了几分,“解决了?”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骆谨言的目光落到了她放在手边的木盒上,骆君摇连忙将木盒抱在怀里,“这个不能给你看,这是苏姐姐的秘密。”苏姐姐这么信任她,她当然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倒是挺信任你的。”骆谨言淡淡道。 骆君摇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那当然,我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的呀。”不像你,现在还是个路人甲。 骆谨言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不多问你。我之前跟你说带着谨行出门,你为什么又把他丢开了?” 骆君摇很是无奈,“大哥,二哥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不是我的侍卫好吧?他军中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带我去看蔡先生的进展。我很厉害的,而且翎兰和药儿也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骆谨言望着她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她很厉害,但是…… 伸手越过桌面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骆谨言轻声道:“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君摇连连摇头,“没有啊。” 骆谨言道:“若是遇到什么事,打不过的话能避则避,不要跟人硬碰硬。”骆君摇愣了愣,这才明白骆谨言的担心。 其实那点小毛病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也不是三天两头就发作,触发的阈值还是挺高的。不过大哥毕竟是关心自己,骆君摇还是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放心好啦。” 骆谨言道:“我这几天会在城外,有什么事派人送信给我,或者直接告诉父亲也可以。” “我知道。”骆君摇道。 另一边苏家,苏蕊还没来得及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人请去了祖父的书房。因为早先做的事情,苏蕊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就看到苏老太傅正坐在窗前的躺椅里闭目养神。苏太傅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大好,虽然在外人面前依然秉持着文人的风骨总是正襟危坐,但在家里私底下还是更喜欢靠着什么休息了。 “祖父。” 苏老太傅睁开眼睛,侧首看向苏蕊朝她招了招手道:“阿蕊,过来。” 苏蕊走到祖父身边蹲下,轻声道:“祖父唤阿蕊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苏老太傅打量着孙女,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麻烦解决了么?” 苏蕊心中一惊,脸上的神色也忍不住跟着变了,“祖父,我……” 苏老太傅轻叹了口气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 看着苏老太傅了然的神色,苏蕊哪里还能不明白? “祖父,你都知道了?”苏蕊低下了头,有些羞愧地道。苏老太傅轻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发顶道:“苏家这么多孩子,你倒是最像我年轻时候的。” 苏蕊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她已经听出祖父的言语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苏老太傅很快放下了手,笑道:“你父亲和几个兄弟读书都还成,但是都比不上你。我倒是没想到,咱们苏家险些要出个女状元了。” 苏蕊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低头道:“祖父您别笑话我了,我也不过就是……” 苏老太傅笑道:“祖父十三四岁的时候,可还没有考上举人呢。”苏蕊一怔,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我险些给苏家惹了祸。”就算考上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将来还不是要继续嫁人相夫教子?不是萧泓也会是别人。 苏老太傅叹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 苏蕊不解地望着祖父,苏老太傅并没有训斥她的意思,因此很快就道:“不过事情处理得还算不错。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就不大。你既没有侵占他人的名额,也没有让人代替你去考试,更没有参与舞弊,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我……”苏蕊低声道。 苏老太傅道:“顶多就是个伪造身份来历,这点事情真闹出来祖父还是能替你解决的。” 苏蕊难得有些茫然,“我……” 苏老太傅问道:“大盛从来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考,但是前朝是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大盛的制度大体上是承袭东陵的,虽然大盛没有女官但律法中却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考。当然,苏蕊伪造身份依然还是有过错的,但这点事情还难不倒苏家。 “祖父,您不怪我?如果这事传出去,其他姐妹的名声……”苏蕊小声问道。 苏老太傅叹了口气道:“我们苏家出了个才女,祖父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委屈你了。” 苏蕊连连摇头,“孙女不委屈。” “你自己做的事情,会有什么代价你自己想必做之前就考虑过。”苏老太傅慢悠悠道:“至于其他姐妹,若是旁人因为你而对其他姑娘也有看法,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苏蕊点点头,她第一次偷偷去参加院试的时候才十二岁或许想不到这些,但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也一直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唯独就是担心连累了旁人。 苏老太傅沉声道:“萧家那个小子不识抬举,既然事情你解决了,等萧家大公子进京之后就让你父亲解除婚约吧。咱们苏家的姑娘,用不着受这委屈。” 苏蕊点点头道:“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是父亲跟祖父提的?” 苏老太傅含笑看了孙女一眼,只一眼苏蕊就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恐怕从没有逃脱祖父的眼睛。 父亲之所以那么轻易答应跟萧家退婚,除了对萧泓所为所为的愤怒,也有祖父的意思在里面吧? “多谢祖父。”苏蕊靠在扶手边,轻声道。 苏老太傅摆摆手道:“去吧,别为了这点小事整天忧心。骆家…那位摄政王妃,看着倒是不错。你既然跟她玩得来,平时多走动走动也好。” 苏蕊点头笑道:“我知道,多谢祖父。” 看着孙女出去,苏老太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是真的老了,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候一样精力充沛,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运筹帷幄了。如今他除了担心苏家的未来,小小年纪就在宫中做伴读的小曾孙,就是担心这个太过聪慧的孙女了。 “老太爷。”门外管事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苏老太傅眼皮也没有动一下,淡淡道:“进来。” 管事推开门,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了他身边,低声道:“老太爷,骆家送了一个东西过来,说是请老太爷亲自过目。” 苏老太傅皱了皱眉,这才睁开眼,“骆家?骆家的谁?” 管事道:“骆家大公子。” 苏老太傅慢慢坐起身来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份不算厚的卷宗,还有一封骆谨言的亲笔信。 苏老太爷只是匆匆扫了那卷宗一眼,便拿起了那封信来仔细看。他的眼睛已经有些不好使了,并不算长的信也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管事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这两年老太爷做决定的时间总是比过往要长一些,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亲信自然是感觉最明显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老太傅道:“把这个,拿去给老爷,他如果问起,只说是我给你的。” 管事恭敬地应声,“是,老太爷。” 苏老太傅想了想,又继续道:“把我书架后面那个盒子里的东西,送去给骆家大公子,别让人看到。” “是。”确定老太爷没有其他吩咐了,管事这才捧着东西恭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苏老太傅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工夫就沉沉睡去了。 苏家依然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时候,骆君摇和骆谨言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这自然不是她想找事,而是事情主动找上她。 她跟骆谨言聊完事情出门,刚要下楼却被一群不长眼的人给堵住了。 这茶楼虽然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茶楼,但是开在最靠近内城的地方往日里还是十分清静安宁的。但是这几天城中各处都多了不少明显的外来人,这些人有的懂得什么是低调,但张扬放肆的人也不在少数,就连那些往日爱胡闹的纨绔子弟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 两人出了厢房就被四个江湖中人拦住了去路,那四人衣着各异,相貌也是美丑不一,其中还有明显带着异族血统的。 当先的是一个矮瘦的青年,骆君摇在同龄女子中本就不算高,但是这个青年却只比她高出了一寸左右。不仅矮而且很瘦,比骆君摇还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包着皮的骨头架子。对方肤色蜡黄,长着一双灰蓝眼眸,光着脑袋左边耳朵上还带着一个镶嵌着黑色宝石的耳钉。 这样的打扮,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显然都不是中原人。 “这位姑娘,请留步。”那青年拦在了骆君摇跟前,灰蓝眼眸阴恻恻地瞥了跟在她身后的骆谨言一眼。 骆君摇问道:“什么事?” 那青年笑道:“我跟姑娘有缘,想将这个送给姑娘。”他将一个东西递到了骆君摇跟前,骆君摇有些惊讶,那是一个手镯。 一个非常华丽的手镯,手镯是一条蛇的造型,金黄色的镯身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宝石一片一片镶嵌成栩栩如生的鳞片,还有黑色的宝石镶嵌的眼睛,显得诡异而华丽。 这四个衣着怪异的客人早就引起了楼上其他客人的注意,这会儿见他们突然拦住了两个人自然都看了过来。再看那男子突然拿出这么一件东西,离得近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镯子看起来,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一条真正的蛇了。 骆君摇微微蹙眉,正要拒绝就听到身后骆谨言道:“她不能收你的东西。” 那青年抬头看了骆谨言一眼,声音阴冷,“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显然是将骆谨言当成了上雍皇城中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 骆谨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冷,一把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身边,道:“南疆的蛇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如果我一定要送呢?”似乎没想到骆谨言竟然认识这东西,青年看向骆谨言的眼神越发阴沉起来。 骆谨言毫不相让,“你可以试试。” 蛇镯是什么?骆君摇有些好奇。 “这姑娘是你什么人?”青年突然问道。 骆谨言道:“与你无关。” “看来不是你的妻子了。”青年突然笑了起来了,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可怖,“既然如此,你现在走我饶你一命。” 骆君摇被雷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扭头去看看骆谨言又看向那矮瘦的青年以及他身后的三个人。 那三人显然是当在看戏,并不插手也不劝那青年,只是兴致勃勃地站在一边看着。 “蛇镯是什么?”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道:“回头跟你解释,总之不能碰。” “哦,好的。”骆君摇点头,对那青年道:“他是我哥哥,但是我确实已经成婚了,很抱歉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闻言,那青年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厉起来。跟他比起来,白靖容身边那个穆萨几乎算得上是开朗阳光了。 骆君摇对上那双灰蓝的眼眸,甚至有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感觉。 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骆君摇瞬间警惕了起来。 “成婚了?”青年阴恻恻地道,“没关系,我不在乎。”说罢,他突然伸手朝着骆君摇抓了过去,骆谨言冷哼一声,抬腿一脚踢在了他手臂的穴道上。那青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抓向骆君摇的手突然变换了方向朝着骆谨言的腿抓去。 骆君摇这才看到那青年的指甲比皇城中许多贵妇还要长,不仅长而且看起来坚硬如铁泛着尖锐锋利的冷芒。他的指尖是一种不详的黑色,指甲盖上甚至还有诡异的花纹,骆君摇隐隐觉得那花纹仿佛在蠕动。 来不及多想,幽月刺飞快地出鞘挡在了那青年的手指和骆谨言的腿之间。指甲撞上幽月刺刀身,发出一声清脆的仿佛金属撞击的声音,丝毫未损。 那青年咦了一声,后退了两步这才将目光落到骆君摇和她手里的刀上,“没想到,竟然还是个会武功的小美人儿,那就更好了。” 青年似乎越发兴奋起来,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骆君摇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光芒。 277、约见 骆君摇觉得自己大概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即便是如曲放,曲天歌,王泛这些高手,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摄政王妃和骆家大公子说这种话。 虽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眼前这几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是谁?”骆君摇盯着眼前的矮瘦青年,沉声问道。 那青年桀桀怪笑了两声,道:“小美人儿,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乖乖跟着我走就行了。只要你跟我走,保证以后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闻言,骆君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青年闻声神色瞬间就变了,他死死盯着骆君摇道:“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人虽然表现得极其嚣张,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如何。他不仅知道,而且极其憎恨比他优秀的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身形挺拔容貌俊美的骆谨言充满了敌意。他选择对骆君摇出手,未必是真的一眼看中了她,也有可能是误会了她和骆谨言的关系。 此时她突然发笑,这人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在嘲笑他的外貌。 “无意冒犯。”骆君摇轻声笑道:“但是……荣华富贵我恐怕是不需要了。” 那人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只是盯着骆君摇道:“哦?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荣华富贵,你可知道我是谁?跟着我你能得到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问道:“你可知道,我手里这把匕首值多少钱?” 那青年目光落到骆君摇手中的匕首上,右手手指忍不住握起在掌心摩挲着。他的指甲坚不可摧不代表他的人也是铁打的,方才撞上那匕首的时候指甲虽然无损但是他的手指却还是挺痛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我是谁?”青年定定地盯着骆君摇问道:“你是谁?” “摄政王妃!”这个茶楼虽然不是王公权贵聚集的地方,但在场还是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的,忍不住开口叫道:“骆大公子!” 楼上越发热闹起来了,一方面这四个人明显并非善茬,在场的都是普通人并不敢上前。另一方面,这个怪人竟然看上了摄政王妃的美貌,看这模样还有点想要强抢的意思?人们虽然不敢上前,却还是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那青年也是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意选中的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是当朝摄政王妃。 江湖中人确实不大将官府放在眼里,就算是如今的小皇帝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有几分敬意。但有的人总归是不同的,谢衍是属于这一类,骆云显然也是。 而这个姑娘,却跟谢衍和骆云都有关系。 那青年脸色再度阴沉起来,显然是在招惹摄政王府和骆家以及自己的面子之间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在一边看戏的三个男女上前,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才将人拉走了。 临走前,那青年还用不甘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骆君摇一眼。 这四个人一走,楼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议论的声音也响了许多,大都是在控诉这些江湖中人弄得京城人心惶惶的。 骆君摇和骆谨言出了茶楼,骆君摇才问道:“大哥,那是个是什么人?蛇镯又是什么东西?”总觉得不单单是指蛇形的镯子。 骆谨言道:“那三个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个青年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出自南疆擅长操纵蛊毒的部落中的一支。这个部落擅长驭蛇,成年男子如果将蛇镯送给女子,而女子收下的话就表示愿意嫁给他。如果事后反悔,会被整个部族追杀。” 骆君摇忍不住道:“这对不了解风俗的人来说,岂不是太不友好了?”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中原女子一般不会接受除了意中人以外的非血亲异性的礼物。” 骆君摇仔细想想,也对。 只听骆谨言道:“但是南疆许多部族民风开放,并没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许多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是追求者赠送的礼物,却不知道这一接下来就绑定终身了。” 骆君摇道:“方才那个蛇镯应该不大一样吧?”如果一个普通的部族成员都能拿出那样的东西,那南疆那地方还能号称蛮荒之地么?得富足成什么样子? 骆谨言道:“那人是部族首领的儿子,定国军镇守的地方左翼靠近南疆,我听军中一些人提起过,南疆有一位蛊毒和驭使毒物非常厉害的人物,是古河部首领的大儿子,因为这个古河部在南疆也是无人敢惹。” 骆君摇负手跟在他身边,“我以为南疆早就被纳入中原统治了。” 骆谨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南疆名义上归属中原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了。” 骆君摇点点头表示懂了,归顺是归顺了,但要实行有效统治还是鞭长莫及的。所以只要南疆不叛乱,实际统治权还是在南疆的土著手里。 想想吧,中原朝廷派一个个文质彬彬的地方官过去治理,南疆本土著一个个民风彪悍,不是玩毒就是玩蛊,再不济也能玩几下刀,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差别? “那他这算是江湖人还是……”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谨言摇摇头没有回答,有些问题是不用理得那么清楚的,也理不清楚。 告别了骆谨言回到摄政王府,骆君摇被告知王爷已经回来了。骆君摇有些意外,摄政王殿下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府中,可不是让人觉得奇怪么? 走进境园的书房,谢衍果然正坐在书桌后面看折子。 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看向从外面进来的人,“回来了?” 骆君摇脚步轻快地凑到他身边,“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到了桌上那堆得满满的折子上。 骆君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辛苦了。”她可以帮忙分析整理资料,但是这些朝堂上下决策的事情,她还真帮不了忙。 摄政王这个位置确实辛苦,就算没有鸣音阁这些事情谢衍每日需要处理的公事也不少。如今多了鸣音阁的事情,原本的公事也不会因此变少,相反只会变得更多。 骆君摇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转身要走却被谢衍抓住手腕拉了回来,骆君摇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谢衍道:“听说你和谨言遇到堪布剌?”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那是谁?” 谢衍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没有说话,骆君摇瞬间醒悟过来,“你说在茶楼那个人?” 谢衍点了下头,骆君摇道:“你消息可真灵通,这才多大一会儿?大哥说他是可能是南疆古河部首领的长子。” 谢衍点头道:“没错。”拉着骆君摇在自己身边坐下,谢衍从放在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镯子套在了骆君摇的手腕上,轻声叮嘱道:“别拿下来。” 骆君摇抬起手腕来晃了晃,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个镯子也很好看,材质温润澄澈,仿佛是极品的三色翡翠。制造这镯子的工匠按照色彩的纹路雕琢出了一朵盘在镯子上的白色花朵和缠枝翠叶,雕工精美自然仿佛天然生成的一般。这样的东西,显然更符合中原人的审美喜好。只轻轻触碰了两下,骆君摇就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翡翠,看起来硬度比翡翠高得多也没有那么容易碎。 谢衍道:“早年从南疆带回来的,有了它大多数的蛊毒对你都无效,刚刚做好没多久。” 骆君摇眼睛一亮,“这么好?” 谢衍握着她带镯子的纤细手腕,轻笑道:“最近城里来历不明的人太多了,小心一些。” 骆君摇靠着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真的不用冷霜跟着你?”谢衍问道。 骆君摇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冷霜很忙的好吗?你还不如跟我说让我别出门呢。” 谢衍含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骆君摇喜爱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问道:“那个堪布剌,很厉害?” 谢衍声音淡淡地,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寒意,“他跟普通的古河部人不一样,他送出去蛇镯并不是为了将姑娘娶回家。” “那是为了什么?”骆君摇不解。 谢衍道:“他的蛇镯在一个女子身上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会收回。”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骆君摇瞬间明白过来,“他将那些女子都杀了?” 谢衍点了点头,骆君摇响起那人的灰蓝的眼睛和眼神,瞬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衍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道:“别怕。” 骆君摇摇摇头道:“我不怕,我是担心……”那个人如果不敢动她,那么会不会去找别的猎物呢?虽然大哥说要女子主动手下镯子,堪布剌那样的人若是送会主动手下的女子恐怕不多,但那种人渣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启禀王爷王妃,鸣音阁主派人送了信来。”门外总管捧着一封信进来禀告。 “拿过来。”谢衍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信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骆君摇好奇地道:“说了什么?”谢衍将信交给她,对总管道:“你去告诉送信的人,就说本王答应了。” “是,王爷。”总管恭敬地退下。 骆君摇看着信纸上清隽的笔迹皱眉道:“鸣音阁主想要见你?” 谢衍并不意外,道:“他是该见本王了。”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一下,“因为他担心跟白靖容合作?”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我跟白靖容合作在锦鸾符落到我手里的时候,他就应该心有有数了。他见我,不过是想要也跟着插一手罢了。” 闻言骆君摇忍不住皱眉,“信得过吗?” 谢衍摇头,“信不过。” “嗯?” 谢衍轻叹了口气,眼神幽深,“鸣音阁恐怕志不在此,现在想要跟着掺一脚多半是演给我们的看的,转移我的注意罢了。他弄那么多高手入京,总不会是为了来跟他分一杯羹的。” 那么多高手,还有鸾仪司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马,想要做什么…似乎也不难猜测了。 骆君摇蹙眉道:“所以,鸣音阁还是另有打算?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他?” 谢衍道:“我要看看,鸣音阁和鸾仪司到底是不是一路的,或者说……现在这个鸣音阁主和雪崖,到底是否当真是一路人。”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这个……”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们跟雪崖也只见过两次,至于鸣音阁主压根就没见过。 因为发现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雪崖,骆君摇甚至怀疑雪崖就是鸣音阁主本人。但按照浅草巷那位老人的消息,鸣音阁主和雪崖确实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说来也有趣,他们跟鸣音阁和鸾仪司交手,但却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 当然,这也是因为时间着实是短。从去鸣音阁那晚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几天罢了。 “我跟你一起去?”骆君摇问道。 谢衍低头看了看她,点头道:“也好。” 鸣音阁主想要约见摄政王自然不可能让摄政王亲自去鸣音阁,但让他那样的身份到摄政王府来拜见显然也不合适的,于是他们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城中的流觞亭。 当骆君摇和谢衍到流觞亭的时候,果然看到外面站着那晚在鸣音阁见过的青姑娘,她身后的亭子里还坐着一个青衣人。 虽然如今城西被武卫军包围,但以鸣音阁主的实力想要出来自然也不是难事。如果他连这也做不到,谢衍自然也不会来见他。 青姑娘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打量了片刻方才侧身让开了跟前的路,“两位请。” 亭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也跟着站起身来转向迎了上来,“摄政王殿下,摄政王妃,幸会。” “鸣音阁主,幸会。” 骆君摇和谢衍并肩坐在亭中早就设好的茶席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衣青年。 只看外表很难相信眼前的青年就是鸣音阁的阁主,相较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王侯家的贵公子。 他自然能感觉到骆君摇直白的打量目光,也不在意甚至还好脾气地朝骆君摇含笑点了点头。 谢衍神色淡然,“鸣音阁主此时见本王,是打算跟雪崖决裂么?” 鸣音阁主执起茶壶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骆君摇清楚地看到他原本平静地眼瞳微微一缩。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从容,就连手里的茶也继续平稳地倒入了谢衍跟前的茶杯里,“摄政王说笑了,雪崖…不是阮家的大公子么?” 谢衍道:“所以你是来替他打探消息的?本王认为他不会欣赏你的做法。” 鸣音阁主皱了皱眉,沉默地放下了茶壶。 骆君摇看看两人,忍不住抿唇轻笑。 她觉得对面的青年此时的表情 像是在说:你这样说话,我没法跟你谈。 谢衍也不在意对面人的神色和心情,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方刚刚倒好的茶。 凉亭里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到鸣音阁主声音平稳地道:“有人跟我说,摄政王虽然是武将出身,却跟先帝受得是一样的教导,比先帝还难对付,这话果然不假。” 谢衍剑眉微挑,“先帝?先帝驾崩已经六年,这个人应该不是前代阁主,也不是雪崖公子。所以,鸣音阁主到底是谁的人?你又是代表谁来跟本王说话的?” 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道:“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 谢衍道:“所以,阁主今天是来跟本王闲聊的?你猜本王能不能以谋逆之罪现在就将你下狱?”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放下手时脸上的神色少了几分散漫多了几分肃然。 ------题外话------ 亲爱的们,端午安康(*^_^*)么么哒。 抱歉今天晚了半个小时哈(o^^o) 278、背叛! 流觞亭中气氛有些宁静,凉亭外不远处青姑娘背对着他们站着,除此之外目光可及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鸣音阁主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神色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望着对面的两人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摄政王知道的东西,多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谢衍看着他道:“所以,阁下到底为了什么要见本王?” 鸣音阁主叹了口气道:“先前准备的理由,似乎不能拿出来直接用了。” 谢衍垂眸不语,但眉宇间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鸣音阁主显然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再兜圈子肃然道:“我知道摄政王府其实对鸣音阁不感兴趣,王爷想要找的是隐藏在鸣音阁之下的东陵鸾仪司。”谢衍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所以,鸣音阁幕后确实是鸾仪司?” 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鸣音阁前任阁主跟鸾仪司确实有些关系,但……鸣音阁跟鸾仪司没有关系。”对上对面两人投过来的目光,鸣音阁主道:“鸣音阁前任阁主是我的师父,他原本是前朝鸾仪司的两位副统领之一。三十多年前出走鸾仪司,在京城创建了鸣音阁。他早已经叛出了鸾仪司,所以…鸣音阁也从未动用过鸾仪司的力量,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躲着鸾仪司的。”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着,突然道:“雪崖是鸾仪司的人,鸾仪司想要你师父回归,或者说想要吞并鸣音阁为己用,你师父不同意,所以你和雪崖合谋杀了你师父。” 鸣音阁主有些惊讶地看了骆君摇一眼,发现这位摄政王妃无论语气还是眼神都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仿佛她说的不是一个徒弟欺师灭祖的事情,而是在点评她跟前的茶水味道不怎么样。 谢衍问道:“那么你来见本王,是为了什么?”鸣音阁主明显跟雪崖或者是鸾仪司是一伙儿的,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跑到摄政王跟前来自爆吧? 鸣音阁主微微眯眼,道:“我对什么鸾仪司,摄政王府还是别的什么,其实不感兴趣。但是眼下的情形似乎容不得我什么都不做了,我麾下的人发现,昨天晚上镇国军和定国军部分精锐离开大营之后失去了踪迹。而剩下的大部分兵马,似乎也处在调动之中。王爷和骆大将军,想要做什么?” 谢衍眼眸一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鸣音阁在监视镇国军大营。” 鸣音阁主有些无奈地举起手作投降状,一边笑道:“我没有恶意。” 谢衍道:“本王也没有恶意,阁主可以当成是寻常的换防。” 骆君摇瞥了谢衍一眼,觉得他这个理由太扯淡了。镇国军和定国军都不是守卫京畿的兵马,而且目前在休整期,根本没有换防一说。 “王爷似乎已经猜到了鸾仪司的人想做什么。”鸣音阁主脸色有些暗淡的道。 谢衍摇头道:“本王连鸾仪司的影子都还没有摸到,但是…本王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你们突然弄这么多人进京,总不会是为了抢劫皇家宝库和国库。现在,阁主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 鸣音阁主望着他道:“我的态度对王爷的决定会有什么影响?” 谢衍道:“灭掉鸾仪司或者灭掉鸾仪司和鸣音阁的区别。” 鸣音阁主闻言一笑,“我以为王爷已经做好了随时踏平鸣音阁的准备了。” 谢衍道:“放弃鸣音阁的地宫,你可以选择一个人活着带出上雍。” 鸣音阁主一怔,定定地望着谢衍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但是很可惜,谢衍并不是那种能让人一眼看穿的人。只听谢衍悠悠地继续补上了一句,“前提是,你今天擅自来见本王这件事,不会导致你先一步葬送自己的性命,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叛徒的。” 沉默了半晌鸣音阁主才又笑出声来,道:“王爷尽管放心,毕竟我才是鸣音阁的主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要王爷身边没有细作,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见过面。” “是么。”谢衍不置可否地道。 鸣音阁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王爷知道多少,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好好地、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当年杀了我师父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雪崖…我跟他的想法并不一样,可惜这件事情上我们一直谈不拢。” “雪崖在鸾仪司是什么身份?”谢衍问道。 鸣音阁主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着骆君摇不信任的眼神,鸣音阁主叹了口气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除了杀我师父那一次,我从来没有跟那所谓的鸾仪司接触过。时间久了,我都要以为雪崖本来就是我鸾仪司的琴师了。” 骆君摇道:“你若什么都不知道,来找我们做什么?” 鸣音阁主笑道:“上雍最近出现了这么多绿林黑道高手,朝廷难道会不管么?两位想必已经知道了那些高手的来意?” “京城附近的神秘宝库?” 鸣音阁主道:“那并不是假的。” 骆君摇闻言眼睛微亮,“你的意思是,你们真的发现了一座宝库?” 鸣音阁主摇头道:“准确的说,是我们创造了一座宝库。”鸣音阁主看着对面的姑娘亮晶晶地眼睛,道:“鸣音阁最近五年的所有收入,都被放在了那里面,甚至还有鸾仪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财富,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会心动。所以,那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宝库。” 鸣音阁的赚钱能力骆君摇是亲眼见过的,就算没有那晚上那么夸张,再扣除掉经营成本,那也是许多人甚至是家族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巨额财富。 “你们想要做什么?”谢衍问道。 鸣音阁主道:“三日后,这个秘密就会昭告天下。” 谢衍和骆君摇双双蹙眉,他们都知道一旦这个秘密被公布出来,将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到时候不仅是那些江湖高手,恐怕就连那些权贵甚至是普通百姓都会想要分一杯羹。 鸣音阁主似乎有些累了,有些慵懒地靠在茶桌,道:“王爷,你们还可以再提一个问题。” 谢衍沉默了片刻,抬眼问道:“藏宝的地方不在城外,在城里?” 鸣音阁主愣了一下,突然伏在桌上低声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越来越大就连外面距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的青姑娘都忍不住转身看了过来。 笑了好一会儿,鸣音阁主才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有晶莹的水光。 他慢慢朝两人点了点头,“没错,但是我不知道位置在哪里,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谢衍问道:“如果本王现在去抓了雪崖呢?” 鸣音阁主微笑有些惋惜地道:“你现在找不到雪崖了,我也找不到他,如果你想抓的是阮家现在那个,王爷现在就可以去。” 谢衍站起身来,骆君摇也跟着起身。 谢衍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桌上的青年,“你依然没告诉本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鸾仪司不会放过叛徒,你应该不想落得跟你师父一个下场。” 鸣音阁主幽幽,道:“或许我只是承担不起后果罢了。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也不知道最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或许在很多人眼中,鸣音阁富可敌国无所无能……当年师父刚死的时候我也觉得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但是如今我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不能确定,眼下这些事情,真的是鸾仪司的谋划,又或者说暗地里还有别的什么人?譬如说锦鸾符,王爷或许以为锦鸾符是鸾仪司抛出来的。事实上,鸾仪司失去锦鸾符已经很多年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块锦鸾符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骆君摇有些惊奇地道:“所以,你因为自己无法掌控局势,就干脆决定投敌?”就鸣音阁和鸾仪司来说,摄政王府确实算是他们的敌人。 鸣音阁主笑道:“跟大盛为敌的是鸾仪司,不是鸣音阁。不过王妃确实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觉得你们的赢面会大一些。” “为什么?”骆君摇好奇道。 鸣音阁主道:“昨晚我一个人掷骰子玩儿,赌幕后之人到底是在鸾仪司还是朝廷,结果是后者。”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往外走去,只留下淡淡地一句话,“本王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你能活到事情了结,可以带一个活人离开上雍。” 身后鸣音阁主笑吟吟地举杯道:“多谢王爷。” 等到谢衍和骆君摇离开,青姑娘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跪倒在一边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阁主,您这样做……” 鸣音阁主抬眼平静地瞥了她一眼问道:“青儿,你是鸣音阁的人还是鸾仪司的人?” 青儿脸色越发苍白了,连忙道:“奴婢是阁主的人。” “那就记住这件事,别告诉不该告诉的人。”鸣音阁主道。 青儿点点头,“奴婢不敢,只是阁主…若是让那边知道……” 鸣音阁主冷笑一声道:“一群早该被扫进坟墓里的老古董,还不知死活地以为这天下还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那些年天下大乱怎么不见他们出来争?” “可是,雪崖公子……” 鸣音阁主道:“雪崖被他们教坏了,你若是不想让他没命,就什么都别告诉他,明白么?” “是,阁主。”青姑娘恭敬地应道。 出了流觞亭,骆君摇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秀眉紧蹙显然是陷入了苦思。 谢衍坐在一边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只觉得有趣,也不提醒她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好一会儿,骆君摇才抬起头来看到谢衍正悠闲地打量自己的目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急什么?”谢衍问道。 骆君摇道:“那位鸣音阁主说的事情啊,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 谢衍笑道:“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可不可信?”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那你说会让他带一个人走?” 谢衍道:“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时候,他想带走的人也能活到那时候。” 骆君摇有些郁闷,“资料太少了,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谢衍搂着她安慰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可是,你不担心么?”骆君摇道:“如果三日之后鸣音阁真的公布了宝藏就在城中,无论真假都必然会引发骚乱。到时候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只怕谁也控制不住。”军队或许可以控制普通百姓,但却无法控制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特别是在城里这样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谁敢保证那些兵马就一定靠得住?如果他们也加入其中呢? “血流成河。”谢衍牵着骆君摇一只手,低眉若有所思地道。 骆君摇道:“听鸣音阁主的意思,鸾仪司想要趁乱做什么大事,在上雍还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谋朝篡位吗?”说到此,骆君摇又忍不住胡皱起了眉头,迟疑道:“这是不是有点不靠谱,退一万步就算真的让他们成功了,他们要怎么解决城外的武卫军镇国军和定国军?” 谢衍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漫不经心,“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解决呢?” “怎么说?”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如果我和岳父大人死了,定国军和镇国军必然会军心打乱,喻明秋刚刚接手武卫军,关键时候能不能指挥得动武卫军还要两说。” 骆君摇蹙眉道:“那也不够,除非……” 两人对视了一眼,“朝中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不能低。 或者应该说,是有朝中身份极高的人参与这件事,必须确保谢衍和骆云不在了的时候,能够迅速控制住朝野上下。 马车还没到摄政王府,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内城中极少有人骑马,即便是有也不可疾行。但是这马蹄声显然是非常急促的,听着由远而近转眼就已经到了跟前的马蹄声,骆君摇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马蹄声在马车跟前停住了,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启禀王爷,王妃,大事不好!方才骆夫人派人来府上传信,骆大将军突然中毒,昏迷不醒!” 279、千日醉 听到这个消息,骆君摇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一时间脑海里仿佛一片空白。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后也不过才几个月,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已经真的将骆云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不仅是最初原主留下的一部分感情影响了她让她对骆家人天生就有一种亲近感,更是因为骆云填补了她曾经对父亲的期盼。 前世她的家人几乎都是高级研究员,日常工作忙碌可想而知。骆君摇知道父母并不是不爱自己,他们也在竭尽全力给予自己最好的一切。但是因为工作和性格各方面的原因,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向骆云那样毫无顾忌地表达感情。 前世骆君摇十岁之后得到自己父亲最亲近的表达,也只是在知道她进入特殊部门之后,轻轻抱了抱她叮嘱了一句“要小心”。 对骆君摇这样从小缺爱的人来说,其实是不大够的。 “摇摇,别怕!”谢衍见骆君摇一瞬间脸上一片空白,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慰着。 骆君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谢衍的手道:“我要回去。” 谢衍点点头,“我陪你。” 骆家离摄政王府并不远,坐着马车一会儿就到了。骆家也知道二姑娘会回来,早就开着大门,骆家的管事提前等在门口了。 看到两人下了马车管事也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王爷,王妃。” “爹爹怎么样了?”骆君摇一边快步往里面走去,一边问道。 管事道:“已经请了太医来看了,太医说是中了毒,眼下还没醒……” “大哥二哥在么?”骆君摇问道。 管事答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去了城外,夫人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了,恐怕还要一些时候才能回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主院。 骆云躺在床上,神色平静面色红润犹如睡着了一般。若不是知道他是突然昏倒,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就真的是在睡觉了。 苏氏伸手握住骆君摇的手,轻声道:“太医说将军一时不会有危险,咱们出去说话吧。” 骆君摇沉默地点点头,她身边谢衍道:“本王已经让人去请薛神医,回头让他再为岳父看看。还有药儿……” 骆君摇眼皮动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对了!药儿!”秦药儿医术不好说,但毒却是她最擅长的。谢衍安抚地拍拍她轻声道:“已经让人回去找她了,摇摇,别急。”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 三人出了门在主院的花厅里坐了下来,骆君摇也回过神来了打起精神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爹爹怎么会中毒呢?还有……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在此?祖母不在家么?” 不管骆老夫人为人到底怎么样,但骆云是她唯一的儿子,对这个儿子骆老夫人是十分看重的。这会儿骆谨言兄弟还没回来也就罢了,骆老夫人也不在就很奇怪了。 按理说她是不可能放心苏氏的。 苏氏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老太太晕过去了。” 说罢,苏氏抬眼看着两人道:“将军就是在老太太院子里昏过去的,太医说那是急毒,一旦入口立刻就会发作。” “是在老太太院子里中的毒?” 苏氏苦笑,“毒就下在将军的茶杯里。” 她们当然不是怀疑骆老夫人下毒害自己的儿子,骆老夫人就算是疯了也不会这么做。显然是骆老夫人身边被人给渗透了,骆云又怎么会怀疑自己家里自己母亲的院子里端上来的茶水里面有毒呢?若是疑心到了这个程度,恐怕就不用吃饭喝水日子也不用过了。 苏氏道:“老太太的院子我让人看守起来了,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待谨言谨行回来了再做决定。你大姐那里我也还没有让人去消息,这事儿……”骆大将军中毒昏迷的消息,自然不能随便传出去。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女儿,而是女儿夫家也是人多口杂难免出什么纰漏。 苏氏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身为世家贵女和骆夫人的直觉让她选择了如此行事。 “辛苦母亲了。”骆君摇轻声道。 苏氏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秦药儿来得最快,听说王爷和王妃找她,她放下自己正在摆弄的东西一溜烟就跑过来了。 为骆云检查过后,又查看了苏氏让人留下的那杯茶,秦药儿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兴奋之色。 相处了这些日子,骆君摇已经知道她的性格了,当机立断截断了她的长篇大论,问道:“药儿,我爹爹怎么样了?” 秦药儿撇撇小嘴,道:“没什么事。” “没…没事?”苏氏有些惊讶,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秦药儿,“可是太医说……”太医说没见过这种毒,只知道骆云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们需要时间研制解药。 对上众人怀疑地眼神,秦药儿有些不高兴了,“真的没事啊,就是睡得沉嘛。” “可是…叫不醒啊。”太医连用针扎都扎不醒。 秦药儿笑道:“当然叫不醒啊,这种毒叫做千日醉,现在别说是叫了,你们就是砍他一刀他也不会醒的。” 骆君摇问道:“那我爹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秦药儿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理论上说,这个毒确实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轻,但中过这个毒的人都在还没醒过来之前就死了。我知道的最长的记录是七个月,所以时间久了那确实有点危险,毕竟人也不可能一直就这么躺着。所以,它才叫千日醉。不过我知道这个解药该怎么配,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谢衍问道。 秦药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至少十天。” 闻言,谢衍剑眉微蹙打量着秦药儿。 秦药儿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满,跺脚道:“王爷,我可没有诓你,就算你找那位薛神医来,也不可能比我更快。这个解药需要特殊的药材,这中药材平时没什么用也不耐储存,需要特殊方法处理。十天已经最快的了,除非你你能找到下毒的人,看看他手里有没有准备解药。”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道:“去配药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好勒。”秦药儿笑容灿烂,心满意足地端着那杯有毒的茶出去了。 千日醉这种毒没啥用处,当麻药用效果太猛成本太高,平时她也没多少机会研究。如今有了现成的,自然是高兴的。 确定了骆云不会有危险,秦药儿也能解毒,骆君摇和苏氏也松了口气。只是骆云昏迷不醒,骆家倒是无妨但朝堂内外许多事情却有些麻烦。 “到底是谁给爹爹下的药?”对方明显没有要杀骆云的意思,否则也不会下这种只能让人昏迷的药。以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权势,就算没有秦药儿早晚总能配置出解药的。 对方如果想要骆云的命,既然能将这种药送进骆云口中,自然也能将致命的毒药送进骆云口中,犯不着拖拖拉拉给自己找麻烦。 谢衍也正垂眸思索着这个问题,骆谨言和骆谨行兄弟俩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行色匆匆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摇摇,爹怎么样了?”骆谨行性子急躁,顾不得许多还没走近就开口问道。 “不用担心,爹爹没事。”骆君摇先安了他们的心。 听了他的话,骆谨言兄弟俩明显都松了口气。走到跟前骆谨言才问道:“怎么回事?” 骆君摇将事情说了一遍,骆谨言剑眉微锁,神色凝重。骆谨行却是怒意勃发,转身就要往骆老夫人的院子走去,显然是要立刻去审问那院子里的人。 骆谨言一把拉住他,沉声道:“先去看看父亲。” 骆谨行也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踏入骆云的房间,谢衍和骆君摇没有跟着进去。站在门外谢衍轻声道:“别担心,岳父不会有事的。”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后怕……” 谢衍自然明白她在怕什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无声地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着。 “王爷。”袭影从外面快步进来,恭敬地道。 谢衍转身看向袭影,沉声道:“说。” 袭影伸出双手呈上了一张帖子,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素雅的帖子,就仿佛是在街边哪个铺子里随便买的一般。 谢衍接过来单手打开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怒火。 很快他便将帖子合上抛给了袭影,冷声道:“知道了,你去吧。” 袭影也没有问什么,恭敬地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怎么了?”骆君摇问道。 谢衍低头看着她,道:“我要出去见个人。” “谁?” 谢衍道:“舅舅。” 骆君摇垂眸,眼眸微闪了一下,低声道:“给我爹爹下药的人…是舅舅吗?” 谢衍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还不知道。” 骆君摇却知道,就算不是姚重下的药,恐怕也跟他有关系。 “我能一起去吗?” 谢衍看了一眼骆云的房门,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下头,“那就一起去吧。” “你们有事要办?”骆谨言从里面出来,正好听到谢衍的话。 谢衍点了下头,道:“一会儿薛神医会在过来看看。” 骆谨言道:“你们去吧,一时半会儿父亲也醒不过来,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骆君摇道:“辛苦大哥了。” 骆谨言笑了笑,抬手摸摸骆君摇的头顶道:“说什么辛苦,这不是大哥应该做的么?自己小心一点,别总是到处乱跑。” 骆君摇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放心吧。药儿已经去配药了,爹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不会有事的。” “嗯,大哥知道。” 城西风雅楼,姚重平静地坐在窗边喝着茶。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安静了,街上也渐渐有了行人。毕竟就算城西被封锁,住在这里的人也还是要过日子的。观察了一两天发现武卫军没有立刻冲进来横扫城西的意思,居民们自然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只是白天人依然不算多,整个城西也依然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气氛。 姚重从窗口望下去,看到不远处的街头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并肩走了过来。 等到走得近了些,两人的容貌神色也清楚的映入了姚重眼中,眼中看着那两人面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片刻后,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姚重回头就看到两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挑眉一笑道:“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姚重伸手为两人到了一杯茶,淡淡道:“心情不好?” 谢衍垂眸,沉声道:“是你让人给骆将军下的毒?” 姚重微微挑眉,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道:“是我。” 话音未落,就看到坐在对面的骆君摇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姚重莞尔一笑道:“摇摇,别着急。好歹也算是亲家,舅舅又不会害你父亲。” 骆君摇却没有那么好打发,瞪着姚重道:“我现在把你打晕,你身边的人会觉得我不会伤害你吗?” 姚重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脾气真暴躁。现在不成,若是换个时间的话倒是可以。” 骆君摇皱眉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重道:“我只是不希望骆大将军插手后面的事情,等这事儿过了就算你们家那个小姑娘配不出来解药,我也会给他的。” “我现在就要!”骆君摇道。 姚重摇头,“不可能。” “你觉得我爹爹会跟你作对?”骆君摇问道。 姚重温声道:“不是我觉得,是你爹爹一定会。” “为什么?” 姚重笑了笑,道:“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们这些小辈就不要管了。你放心,少则三五天,多者十天,这件事就该了结了。到时候我保证你爹爹完好无缺,没有任何损失。” 骆君摇沉默不言。 谢衍放下茶杯,定定地望着姚重道:“你认为骆将军一定会干扰你?你要杀的人到底是谁?” 姚重不答,只是抬起头来平静地与谢衍对视。 谢衍道:“定阳侯府?” “……” ------题外话------ 楼层太矮的痛苦,我楼下从早上八点骂架到现在,我用了十倍的忍耐力才没把阳台上的花盆摔下去~~ 脑壳痛!现代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280、定阳侯 楼上陷入了一片沉默,姚重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执起茶壶为自己跟前的茶杯续满了茶水。 骆君摇望着对面的男人也没有急着开口,只见姚重慢慢端起茶杯却又重新放了回去,他没有否定谢衍的猜测,而是问道:“知非,你也想阻拦我?” 谢衍问道:“如果我阻拦你,你也会对我下药么?” 姚重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不会,你是我外甥,也是除了我之外姚家仅剩的后人了。如果你阻拦我,我会改变计划的。所以…知非,你要阻拦我吗?” 谢衍沉默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 姚重似乎有些满意地笑了,道:“难怪谢變喜欢你,你确实很聪明了,比谢變他儿子还聪明。” 谢衍微微蹙眉,“一定要这样?” “不一定。”姚重道,“你也可以杀了我。谢變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活着的时候我可以给他面子。他儿子刚登基,我也可以不给他添麻烦,但是……我也不是能一直忍下去的。知非,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的仇人也不年轻人,时间没有那么多,耐心也没有那么好。” 骆君摇看了一眼跟前看起来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俊雅男人。 谢衍突然开口道:“如果我现在去杀了他,你会停手吗?” 姚重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去,他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肃然的男人,“你不怕杀错人?”谢衍平静地道:“我可以多杀几个。” 姚重笑了笑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可能,事到如今谁也无法停手了。知非,我只是一个人,并不能操控所有的人。所以,我只能选择开始,却无法自己喊停,我也不会喊停的。” 谢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侧首看向身边的骆君摇,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骆君摇点点头,回头问姚重,“我爹爹真的没事?” 姚重笑道:“摇摇尽管放心,我也是为了不让骆将军左右为难。以骆将军和谢變的关系,我不得不猜测他接受过谢變的某些委托,所以我才不得不先对他出手。舅舅毕竟不是什么坏人,跟他无冤无仇的,也不想让你们夫妻生出什么隔阂,不会伤害你爹的。” 骆君摇这才扶着谢衍的手站起身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姚重笑道:“你现在要我救你爹我也没办法,我现在没有解药。我提前毁掉了所有的解药甚至是能配置解药的药材。就算摄政王府能找到药材,也只能现配,整个京城都没有现成的解药。” “你想的真周到。”骆君摇带着几分嘲讽道。 姚重轻叹了口气道:“我谋划多年,不得不想得周到一些。” 两人携手走出了风雅楼,骆君摇抬头就看到姚重正站在楼上的窗前低头看着他们。见她抬头往上看,还好心情地对她笑了笑。 骆君摇瞪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看他拉着谢衍一起走去。 直到两人远离的风雅楼,骆君摇方才皱眉道:“他想要杀的真的是定阳侯吗?那为什么……”为什么谢衍说要动手帮他杀了,他却不肯答应? 难道这件事非得他自己亲手做,才行么?姚重看起来没什么身手,想要亲手杀了定阳侯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衍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道:“他不是想要杀定阳侯,他是想要杀了跟当年那件事有关的所有人……以及,他们的家人。” 骆君摇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谢衍,“你是说……”谢衍沉声道:“岳父并不是愚忠之人,即便皇伯父有所托付,如果舅舅只是想要找当事人报仇,他也不会阻拦的。舅舅认定了岳父会阻拦他,只能说明他想要杀的人,超出了岳父所能接受的范围,比如……” 骆君摇道:“比如将当年参与了姚家灭门的人家全部灭门?也包括……” 谢衍道:“也包括已经死了的人,他说了……这次会死很多的人。”只是一个商家的话,并不能算是很多。商家人口简单,就算满门被灭也并不会很多。 “那…你怎么办?”骆君摇望着谢衍轻声问道。 其实谢衍才是这其中最为难的人,他是当朝摄政王,也是谢家子弟,自然不可能任由姚重在上雍皇城大开杀戒。但是他也是姚家的外孙,姚重这些年虽然很少见他,但当年若不是姚重发现谢衍在穆王府的处境,他还不定在穆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谢衍不答,只是握着骆君摇的手漫步向前方走去。 许久,骆君摇才听到他沉声道:“我要先去见见定阳侯。” 定阳侯府出来迎接谢衍的是世子商越。 商越似乎早就知道谢衍会来,面上没有丝毫对他来意的好奇,“家父请王爷去书房叙话。” “有劳。” 商越将两人引到了定阳侯书房外面,看了看骆君摇,道:“还请王妃移驾喝杯茶如何?”显然定阳侯现在只想见谢衍,并不想让除了谢衍以外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哪怕是摄政王妃。 骆君摇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多谢商世子。” “王妃请。”商越笑了笑,请骆君摇出去喝茶。 骆君摇走在商越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俊逸却不乏矜贵和英气的青年。自从定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之后,这位商世子在城中似乎就渐渐低调了下来。 虽然他的容貌风度依然被上雍的闺秀们津津乐道,但他本人却很少在权贵间活动。 商越侧首看了骆君摇一眼,淡笑道:“王妃有什么话要说?” 骆君摇摇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商越挑眉。 骆君摇道:“商公子是定阳侯府的嫡长子,未来必定会继承爵位。纵然商公子痴迷武道,为何非要外出学武?如今许多人都对商公子十分好奇呢。” 商越笑道:“那么王妃认为是为什么呢?” 骆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商公子跟上雍的权贵公子们不大一样。” “王妃觉得商某更像是江湖中人?” 骆君摇再次摇头,“也不大一样。” 闻言商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笑意,道:“是啊,既不像内城里的权贵子弟,也不像是是江湖中人……” 骆君摇微怔,莫名觉得他这话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笑着的。 骆君摇问道:“商公子不想知道王爷跟定阳侯谈了什么吗?” 商越并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他平静地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骆君摇却有些懂了。 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而商越显然也知道当年的事情。 商越侧身注视着骆君摇道:“王妃,您和王爷有自己的立场和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立场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骆君摇点了点头,两人似乎终于无法可说,陷入了沉默。 商越显然是个合格的主人,很快他便打破了沉默笑道:“听闻王妃实力不俗,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骆君摇也是莞尔一笑,“我大约不是商世子的对手,能与问剑阁主的高徒切磋是我的荣幸。请!” “请!” 定阳侯府的书房里光线有些晦暗,谢衍踏入书房就看到端坐在书案后面的定阳侯。定阳侯府这些年已经不管朝堂事了,就连宫中宴会甚至是上次谢衍大婚都只让女眷和世子去道贺,定阳侯本人也没有出席。因此这还是谢衍回京这么久,第二次见到定阳侯本人。 “见过王爷。”定阳侯起身行礼。 定阳侯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那张与商越有六成像的面容依然儒雅清癯,颇有几分古时名士之风。同样的年纪,算起来他应该比骆云姚重这些人还略小几岁,但他的头发却已经花白,眼眸中也带着深深的疲倦。 “侯爷。”谢衍微微点头道。 定阳侯在上雍权贵中存在感并不高,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这就是大多数人对定阳侯全部的印象了。当然,现在还多了他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这一条,近来定阳侯府的大门也快要被来说亲的媒人们踏破了。 不过定阳侯府却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听说定阳侯府在为商越相看哪家姑娘。 定阳侯起身走了过来,将谢衍引向另一边招待客人的花厅,“王爷请坐。” 花厅里光线明亮了许多,定阳侯的模样也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了。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的肤色却依然苍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不健康的苍白。眼底有着厚厚的青影,显然是长期睡眠不佳造成的。 谢衍在定阳侯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计较定阳侯并未让人上茶的失礼,平静地道:“看来,侯爷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定阳侯轻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谢衍望着定阳侯,“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兜圈子了。侯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阳侯苦笑了一声,道:“我以为…王爷是来报仇的。” 谢衍沉默不语,定阳侯道:“当年姚家的事情…我父亲还有我,确实都参与了。那位想要找定阳侯府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 谢衍有些意外,“侯爷知道他还活着?” 定阳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了打开的窗户,目光悠远地望向远处。 “二十四年前…我跟随家父奉命去淇南治水。我们过去的时候,整个淇南都已经泡在了洪水之中。当时西北还在打仗,南方也不太平,普通人就算是想跑也不知道往哪儿跑。至于朝廷的援助…大盛建国才六年,战乱不休连前线将士的粮草都艰难,国库空虚哪里来得赈灾钱粮?” 谢衍沉默不语,定阳侯含笑看着他道:“我说这些并非是想要为谁开脱,不过当时我确实不认为自己有错,当时…我非常非常讨厌姚家。” 定阳侯沉声道:“父亲自然不是一开始就生出这么一个活该断子绝孙的想法的,他原本是去向姚家借粮的。姚家在信州,距离淇南不远却并没有受灾,父亲想以朝廷的名义向姚家借一些钱粮暂时度过最危险的时期。只要解了燃眉之急有了这个缓冲的时间,他就能想办法从别处筹措到粮食。” 谢衍沉声道:“姚家家主拒绝了?” 定阳侯点头道:“是,姚家家主当时说……姚家不愿插手谢家和白家之争,之前姚家已经拒绝了白氏,甚至因此解除了和白家小姐的婚约,自然也不能插手谢氏的事。” 谢衍微微蹙眉,“可是……” 定阳侯道:“但是姚家的姑娘却嫁给了高祖的弟弟?王爷应该知道,姚家原本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姚家…穆王妃出嫁之后,与姚家几乎就没有了往来。” “姚家是真正的高门,他们奉行的是不管谁坐天下都只会拉拢他们,姚家永远都是姚家,谁也动不了他们,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卷入这些争斗之中。” 定阳侯看着谢衍道:“那次我也跟父亲一起去了姚家,当时年少气盛,我忍不住对着姚家家主破口大骂。然后,我和父亲一起被赶了出来。” 定阳侯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当时淇南民不聊生几乎就要激起民变了,而姚家却依然锦衣玉食歌舞升平仿佛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王爷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嫉妒,我们商家确实不是什么高门出身,我也理解不了姚家的立场和态度。当时…如果当时那位姚家家主再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真的会一剑捅死他。” 谢衍看着他,沉声道:“因为他不肯借钱借粮,所以你们打算自己动手去拿,灭了姚氏满门?”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姚家确实会如定阳侯所说的,无论白家还是谢家最后一统天下,都依然要拉拢他们,姚家永远都会屹立不倒。 但姚家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太自信,却又对这个世道的黑暗估计不足。那样的乱世,是会将人变成鬼的。 这世上总是会有意外的,白家和谢家的掌权者没有去动姚家,却有别的人动手了。 一力降十会,一夜之间姚家满门被灭,那些数百年的底蕴,权势、人脉,财富,统统都化为乌有。 定阳侯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望着谢衍,良久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不错。” 281、善与恶 花厅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满肃杀气息的劲力从谢衍身上泄出,朝着定阳侯铺天盖地压了过去。 定阳侯并不是习武之人,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唇边溢出了一抹血丝。 谢衍很快就收回了那强劲的劲力,冷冷地看着眼前靠着扶手勉力支撑自己坐稳的中年男人。 定阳侯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指尖,不在意地朝谢衍笑了笑。 谢衍平静地看着他道:“你并不后悔…或者说,你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定阳侯轻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并不后悔当初的事情。虽然……最后的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谢衍剑眉微蹙,“当时你才二十出头,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决定。真正做决定的人,是令尊。” 当时的定阳侯确实是年少气盛,但以他的年纪和当时的能力,哪怕他真的想要将姚家灭门,如果老定阳侯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说服他的。而他也绝不可能绕过老定阳侯,自己单独去做这件事。所以这件事的主导者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定阳侯毫不隐晦地展现对姚家的恶意,显然是不希望他将这件事联想到老定阳侯身上,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谢衍不是傻子,不是他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的。 定阳侯脸上的神情全部淡去,他冷冷地盯着谢衍道:“家父已经去世多年了。” 谢衍沉声道:“本王无意败坏商侯身后清誉,但是这件事……恐怕不是侯爷自己能够解决的。”定阳侯沉默不语,良久才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该来的早晚会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为了这一天,本侯等了二十多年了。王爷,您是姚家的外孙,也是谢家的血脉,这件事您最好不要插手。” 谢衍道:“定阳侯从小将世子送去学武,就是为了今天?” 定阳侯点点头道:“不错,阿越尚未出生之时,我便与问剑阁主说好了,等阿越稍长一些便收他为徒带他离开上雍。家父曾经救过问剑阁主,他欠了商家一个人情,定会保阿越周全的。” “但是,商世子回来了。”谢衍淡淡道。 定阳侯微微蹙眉,最后却只能轻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是商家的儿子,总归是要回来这一趟的。王爷,那位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只希望你能放阿越一条生路。” 谢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定阳侯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阳侯也没有指望他能一口答应下来,淡然道:“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就是您想的那些。” 谢衍道:“本王问的是,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商家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当时令尊手中并无兵权,即便是能够调动当地衙门,也未必是姚家的对手。据本王所知,当时信州附近的兵马并不知道此事。只靠令尊和侯爷,恐怕做不了这些。皇伯母跟我说,伯父和她想要保护的人只剩下一人还活着,本王推测说得应当是侯爷。那么…想必还有另外一些人,也依然活着,只是对伯父和伯母来说,没那么重要而已。” 定阳侯沉默不语。 谢衍道:“侯爷既然已经承认了当年的事情,告诉本王一些细节,想必也没有那么为难。” 定阳侯平静地看着谢衍道:“本侯有一个条件,王爷答应了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谢衍挑眉道:“侯爷不妨说说看。” 定阳侯道:“这件事……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都希望王爷不要提起家父。” 谢衍有些意外,“侯爷的意思是?” 定阳侯沉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本侯一人所为,家父不知情。” 谢衍道:“侯爷觉得,会有人相信么?” “这不重要。”定阳侯冷冷道:“我相信王爷不会出尔反尔,只要王爷答应,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王爷。” 谢衍垂眸思索着,定阳侯也不着急安静地坐下一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方才抬起头来道:“商侯已经过世多年,侯爷可知道这样做对商家会有什么后果?” 世人都认为逝者为大,即便商侯生前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死都死了,人们多少会宽容一些。但是定阳侯可还活着,一旦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世人绝对不会原谅商家的。 定阳侯沉声道:“王爷只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谢衍道:“好,本王答应你。” 闻言,定阳侯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 花厅里安静了片刻,定阳侯靠在椅子里眼神有些空洞地道:“当年…我和家父被姚家赶了出去之后,家父一边快马传信回京请求朝廷设法援助,一面又辗转拜访了信州其他的世家和富户。可惜,全都一无所获,有些人家甚至直接避而不见。不仅如此,信州各地紧闭城门,拒绝淇南逃难出来的百姓进入信州。当时信州官府对此也无能为力,大盛根基不稳西北还在打仗,如果将这些地方豪族逼急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也跟着起兵,让还算平稳的信州也陷入动乱之中。” “当时淇南甚至已经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几个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有了骚乱。更要命的是,之后又连续数日暴雨……我当时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我跟父亲说这情况我们根本就处理不了,让父亲不要管了。我们只要上书禀告朝廷淇南的情况,等着陛下再派人来便是了。” 定阳侯声音平稳,仿佛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但是父亲跟我说,朝廷没有人,也没有钱粮了。如果筹集不到粮草,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调集淇南周边各地所有的兵马将堵住淇南通向外界的所有出入口,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二,完全撒手不管,到时候淇南的灾民会全部冲入距离他们最近的信阳,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淇南地形特殊,灾民往北往西都会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往东必须跨过天堑河道,所以他们只会往信州跑。我当时其实是希望父亲选后者,那些信州豪族不是觉得自己不管不顾就能够安稳无忧么?等他们被几十万饿得发疯的灾民围住了,我倒想看看他们打算如何坦然处置。”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就在父亲万般犹豫辗转反侧的时候有人找上了父亲。”定阳侯继续说着:“是白家的人,白靖容恨姚家悔婚,想要给姚家一个教训。” “不对。”谢衍打断了他沉声道:“当时你们手里没有兵马,商侯也并未调动信州附近的朝廷兵马,白靖容就算想要对付姚家也不会找你们。况且,事实上最后姚家被灭当晚,白家人并未出现。” 定阳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手里确实没有多少兵马,但是淇南还有无数想要活命的人,这其中不乏实力不俗的人。至于白家……是家父传信给安成郡王,让安成郡王顺利在灵州将白家人截了下来。” 谢衍蹙眉道:“这是为何?商侯不愿与白家合作想独自……不对,应该是商侯先发了消息给安成郡王,后才决定要洗劫姚家的。” 定阳侯有些意外地看了谢衍一眼,点头道:“不错,家父原本以为白靖容只找了我们,直接扣下了白家的人并没有同意这个计划。之后我们才知道盯着姚家的并不是只有白氏一家。白家不能及时赶到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那些人只会高兴少了一个人瓜分财物罢了。” “当时有哪些人?”谢衍问道。 “有当时信州两个跟姚家有冲突的豪族,有盘踞在信州多年的江湖帮会,还有一些我们也看不出来历的人。还有……”定阳侯深深地望了谢衍一眼,道:“穆王。” 注视着谢衍神色的变化,定阳侯平静地道:“姚家虽然没有军队,但那些盘踞一方的世家豪族麾下护卫却不少。姚家祖宅并不在信州城中,周围数里之内有不少岗哨和堡垒,想要攻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甚至他们还有发生突然情况,可以让家族核心人员撤退的密道。当夜进入姚家的人不到两百,王爷觉得他们是怎么将周围至少有不下两千守卫的姚家灭门的?除了姚家大公子当时不在家,姚家上下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谢衍不答,定阳侯微笑道:“没错,是姚家大小姐给了穆王姚家附近的布防图。我不知道这些人盯着姚家有多久了,不过从我们收到白靖容的消息到姚家灭门一共只用了七天,我猜这些事情肯定不是区区七天就能够设想得如此周全的。” “王爷不必觉得我是为了推脱责任嫁祸穆王和穆王妃,王爷如果想查自然能查到,当时穆王确实在信州附近,他甚至比我和家父还早一步到信州。”定阳侯道。 谢衍道:“既然这些人事先计划得如此周全,为什么白靖容要临时拉你们入伙?” 定阳侯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们也不关心这个问题。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当晚是我亲自带了人去的姚家,我们进去的很顺利,几乎没有花费大多的功夫就将事情解决了。事后…那些人拿走了姚家历代收藏的大部分宝物,那两家当地豪族事后瓜分了姚家的海陆商道,我们取走了姚家库存的粮食。第二天官府才知道出事了,但是当时姚家一个人都没有了,姚家麾下的产业被官府接手。然后父亲利用钦差的身份调用了姚家各地的粮仓以及商铺里的库存。” “事情就是这样。”定阳侯叹了口气,道:“自从家父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件事。如今总算是说了出来,我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谢衍看着他沉声道:“侯爷当真没有后悔过么?” 定阳侯笑了笑,“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事情已经做下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说起来,我这些年自己琢磨了许久,倒是有些想明白了白靖容当时为什么要拉我们入伙。只是不知道对不对,白靖容现在也在上雍,王爷倒是可以问问她。” 谢衍眉梢微挑,定阳侯道:“我推测白靖容是想将皇室一并拉入其中,姚家毕竟是有影响力的大族,如果皇家为了钱财洗劫姚家的事情传出去,天下的世族们要怎么看待皇家?谁还敢相信皇家呢?” “但是白靖容并没有将这件事传出去。”谢衍道。 定阳侯道:“那是因为她没有证据,当晚除了我带了人去姚家,家父没有做任何事情。姚家的粮草银钱,也都是通过正规程序调用的。况且,王爷当真以为当时什么传言都没有么?” “当时信州一带,确实有人传言,是皇家没钱救灾派暗卫灭了姚家满门。即便是现在,王爷若是去信州,民间也有一些传言是这么说的。对这个传言,高祖陛下并未令人澄清打压。于是也有一部分人当真了,当时还有几个胆小的家族主动捐献了钱粮呢。若不是之后白家败得太快,高祖又给出了一系列优待安抚那些世家,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定阳侯道,“就连朝中…也并非没有人怀疑家父。只是之后没几年,家父就不在了,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人提起了。” “商侯是怎么死的?”谢衍突然换了个话题。 定阳侯闭了闭眼,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中毒死的。” “谁下的毒?”谢衍蹙眉道。 定阳侯嗤笑了一声道:“不是那位。虽然当时真相模模糊糊,但总是有些人家消息特别灵通的。灭掉了一个传世大族,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王爷觉得,其他的那些跟姚家有关系或者没有关系的世家会怎么想?他们会希望这样的人继续活着,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再对他们下手吗?” 不等谢衍回答,定阳侯又道:“他们原本想杀的也不只家父一人,家父过世之后,是高祖出面调停,那些人才收手的,若非如此王爷现在恐怕是见不到我了。” 谢衍沉默了良久,问道:“定阳侯这样做,值吗?” 定阳侯淡淡道:“谁知道呢?”他显然知道,谢衍问得并不是他,而是他已经故去多年的父亲。随着老定阳侯逝去,这个问题早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了,即便是他的儿子。 ------题外话------ 抱歉晚了一点,这章写的我有点心累(*^_^*) 282、千古难题 谢衍从书房走出来时门外已经有定阳侯府的管事在等着了,管事也不多话,恭敬地将谢衍引去了商越和骆君摇所在的地方。 看到谢衍过来,原本正在和人过招的骆君摇一闪身就朝着谢衍的方向扑了过去,“跟定阳侯聊完了?” 谢衍点点头,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抬头看向前方。 商越身边站着几个明显是江湖中人打扮的男女,骆君摇方才便是在跟其中一个女子过招。这些人虽然穿着装扮不一,但手中的剑却是一模一样,显然是从一个炉子里打造出来的。 这些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显然都是问剑阁的人。谢衍淡淡地扫了一眼,确实都是些身手不凡的高手。 这些人察觉到谢衍的目光,神色也立刻多了几分警惕。谢衍这样的高手,无论是谁都难免会感觉到压力。 “王爷。”商越走过来拱手向谢衍见礼,他并没有问谢衍与自己的父亲聊了说什么。 谢衍道:“摇摇爱闹,劳烦世子了。” 骆君摇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商越却笑道:“王爷言重了,王妃武功高强,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真名不虚传。”骆君摇倒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商世子谬赞了,我可打不过你。” 她确实打不过商越,方才跟她交手的几个人中,还有两个她也打不过,可见问剑阁的名声确实不是虚妄。 商越摇头道:“我这几位师兄师姐都是从小习武,内力胜过王妃颇多。若是家师见到王妃,一定会很遗憾不能将王妃收入门下。”以商越的修为自然能看出来,骆君摇内力浅薄,却能单凭招数打赢问剑阁的精英弟子。仅有两位她打不过的,实在是实力相差太远了一些,双方切磋也不是生死相搏都未出全力。 要知道摄政王妃如今才十六七岁,这样的资质谁遇见了不赞一声好? 骆君摇摇摇头,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清楚,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和悟性。 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向商越告辞了。商越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商越看看两人沉声道:“商家的旧事,劳烦王爷亲自走一趟。”谢衍侧首打量着商越,商越显然是对当年的旧事也是知情的,“本王以为,定阳侯不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世子。” 商越笑了笑,道:“有些事情,只要想查总是能查到的。” “商世子不该回来。”谢衍道:“定阳侯当年送商世子去问剑阁习武,想必也是有所考量的。” 商越摇头道:“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商某不能,摄政王也不能。商某谢过王爷今天没有对家父动手,希望……来日也不会与王爷兵戎相见。” 两人都不再说什么,谢衍道了声告辞,拉着骆君摇上了马车。 商越站在路边,一直看着马车远去方才转身走进侯府。 坐在马车上,骆君摇看着剑眉微蹙神色明显有些凝重的谢衍,“定阳侯跟你说了什么?” 谢衍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回去再说。” 骆君摇也不急着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摄政王府,谢衍将他和定阳侯的谈话内容向骆君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骆君摇坐在宽敞的椅子里也是半晌没有说话。 虽然他们之前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听了当事人讲述当年的事情内幕,也依然还是让人觉得心口沉重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就难怪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一定要保定阳侯府了,说实话,当年那件事定阳府可以说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之后没几年老定阳侯也死了。如今这位定阳侯,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恐怕也是一代英才,以他如今的年龄正该是手握重权的时候,他却从二十多岁之后就一直默默无闻虚耗了半生。 连嫡长子都从小被送到江湖中人,亲人不得团圆。 真的不后悔吗?除了定阳侯本人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当年的姚家就活该被人灭门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场景想来确实让人痛恨,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仁善之士愤而暴起,但是这是否意味着姚家就该被人满门灭族鸡犬不留? 或许还能说,就算定阳侯不参与,姚家也难逃灭门之事。但是,定阳侯确实是参与了。 这其中谁是谁非,谁也说不清楚。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谢衍。谢衍神色肃然,伸手将骆君摇揽入怀中,仿佛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丝丝的暖意。 “你打算怎么办?”骆君摇轻声问道。 谢衍道:“不知道。” 骆君摇头一次从谢衍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茫然和不确定,他显然是真的感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无论他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都必然要有一个结局。 宫中内侍来禀告,说太皇太后召见摄政王殿下。 谢衍只得先出门进宫去了,骆君摇在心中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起身出门去了骆家。 骆云依然还沉睡着,秦药儿配药去了。薛神医也来看过了,得出的结论跟秦药儿并无二致,显然姚重确实没有骗他们。他就是铁了心要让吃让骆云沉睡上十天,错过这次上雍皇城中的纷乱。 骆老夫人倒是醒了,一醒过来就蹒跚着跑到骆云院子里来失声痛哭,让苏氏和骆谨言不好容易才劝了回去。骆君摇回来的时候,骆谨言刚刚处理完了骆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 “三个月前,祖母院子里进了几个丫头,这次奉茶的丫头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父亲的茶里下了药。”骆谨言沉声道。 骆君摇微微蹙眉,“三个月?” 骆谨言点头道:“前不错,那人三个月前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骆谨言看着自家妹妹,问道:“给父亲下药的人,跟摄政王府是什么关系?” 骆君摇眉梢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骆谨言。同样坐在一边的骆谨行也震惊地抬起头来,“大哥,你在说什么?” 骆谨言道:“你们离开之后,应当是去见那个人了吧?在城西?之后又去了定阳侯府。最近上雍皇城中隐现乱象,跟那个人还有定阳侯府,都有关系?” 骆君摇叹了口气,谢衍也说这事儿瞒不过骆谨言,当然她也没想瞒着大哥。斟酌了一下语言,还是将姚家和定阳侯府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莫说是骆谨行就是骆谨言也半晌没有言语。骆君摇很能理解他们的反应,她自己不也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么? 过了好半天,骆谨行方才缓缓道:“当年姚家被灭门的事情,竟然还有这么多内情?” 骆君摇苦笑一声,“姚家毕竟是信州大族,寻常的山贼土匪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将他们灭族的。” 骆谨行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骆谨言,忍不住道:“大哥,这事儿……”他的脑子也有些乱,姚家想要报仇是理所当然,但若让他说定阳侯罪该万死活该被人千刀万剐,他又实在说不出这话。 姚家灭门已经是定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灭族之仇?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但是就这么看着姚重杀了定阳侯…… “大哥……”骆谨行求助地看向骆谨言,他虽然经历过战场磨砺,但思考这样复杂的事情却实在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骆谨言沉声道:“其实,王爷是对的。” “什么?”骆君摇和骆谨行齐声问道。 骆谨言道:“杀了定阳侯。” “可是大哥……”骆谨行剑眉紧锁,苦着脸道:“定阳侯当初也是为了……” 骆谨言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差别?杀人者仁恒杀之,当初老商侯和定阳侯父子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必然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否则这些年定阳侯府不会这么低调,更不会送商越拜江湖中人为师。” 骆谨行道:“可是……”可是了半晌骆谨行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也知道姚家若是真的没有后人便也罢了,姚家既然还有人活着那满门的血就不可能白流。 即便骆谨行觉得当年商侯的决定并无私心,而是为了救淇南的百姓,也说不出姚家人不该报仇这种话。 骆谨言道:“众生皆是命,谁又该为谁死?谁又该决定谁为谁死?商侯当年既然决定成为那个做决定的人,一切因果仇恨自然也都要落到他身上。” 骆谨行依然觉得心中憋闷,骆谨眼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可以理解为,圣人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有朝一日,轮到你做这样的选择,且先想一想你是否能承受得起这后果。” “难道当年商侯不该救人?”他相信商侯当时确实是已经想尽了办法了。 骆谨言道:“这是个人选择,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勇气做决定的,商侯既然选了就是他认为该救,外人没有资格评论他到底该不该。” “大哥,你呢?”骆谨行忍不住问道,“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选?” 骆谨言沉默了良久,方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骆君摇没有参与讨论这个问题,类似的千古难题她曾经不知道听说过多少,但吵来吵去永远也不会有正确答案,无论选哪一个永远都会有人后悔的。 骆君摇轻声道:“大哥,只是定阳侯的命,恐怕不够。”当年那些世家大族能杀了商侯,姚重能将千日醉送进骆云口中,如果只是想杀了定阳侯,恐怕定阳侯坟头的草如今都比人还高了。 骆谨言眼眸一冷,“还有穆王夫妇以及当年参与过姚家的事情的人?” 骆君摇道:“如果只是这样,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着两位兄长投过来的眼神,骆君摇道:“姚家灭门的案子,摄政王府一直都有不少卷宗。还有各地世族和信州当地的卷宗,我出门之前去看过一次,参与姚家灭门案的两个信州当地家族,在灭门案之后几年,这两年都相继灭绝了。” “灭绝?” 骆君摇点点头道:“一家是因为家族内部权力斗争,被一个夺权失败的嫡次子下了药,全族上下五十多口,就连襁褓中的孩子都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另外一家,接手了姚家的海运生意,出海遇到了海盗,还遭遇了沉船,家中青壮几乎全部沉尸大海。家族因此败落,债台高筑。最后家主自尽而死,家中妇孺被卖为奴为娼,不得好死。” “还有一个信州当地的江湖门派,也早已经被别的帮派吞并,帮派中稍有地位的头目,全部死无全尸。” 原本不知道这些人和姚家灭门案有关,自然也没有人将之联想到姚家身上。天下初定,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家族或者势力覆灭。 所谓世族,也是经过一代代大浪淘留下来的。 但是听了定阳侯诉说的内情,如今再回头去看却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他要将这些家族全部灭门?”骆谨行道。 骆君摇没有说话,骆谨言也沉默不语,但骆谨行却从他们脸上看出了真正的答案。 骆谨行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难怪那姚重要给父亲下药,以父亲的性格确实会竭力阻拦这件事的发生。 骆谨言皱眉道:“太皇太后召王爷入宫了?” 骆君摇点点头。 骆谨言叹了口气,道:“那就等王爷从宫里出来之后在做决定吧。谨行……” “大哥,你说。”骆谨行正色道。 骆谨言道:“秘密下令让玄甲军入城,回头按照我给你的图布防。” 骆谨行皱眉,“大哥,玄甲军私自入城,恐怕……” 骆谨言道:“不用担心,等王爷从宫里出来,就不算私自入城了。” 骆谨行看看骆君摇,又摸摸自己的鼻子,“也对。”他妹夫是摄政王,拿个允许玄甲军入城诏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大哥,我们帮谁?”骆谨行问道。 骆谨言道:“谁都不帮,玄甲军的任务是协助武卫军维持上雍稳定,不是行侠仗义,报仇雪恨。” “哦。”骆谨行有些失望,有隐隐松了口气。 真让他选帮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题外话------ 昨天体验了医院一日游,公立医院太累了,早上八点过去,跑来跑去做了一堆检查,下午才抱着一堆药回家。同时引发了一个独居人士的某种焦虑,现在我还能自己走来走去,要是哪天年纪大了或者病得行动不便,可该怎么办啊。 吃了几次药依然很难受,希望三天内能好~么么哒 283、再见曲天歌 皇宫中,谢衍神色平静地从太皇太后宫中走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精神越发衰弱了,即便是强撑着召见谢衍入宫,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医和薛神医都表示过太皇太后越往后沉睡的时间只会越来越久,直到某一天一睡不起就彻底结束了。 谢衍耳边回想起太皇太后的话,眸中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王爷。”两个内侍挡住了谢衍准备出宫的脚步,谢衍凝眉道:“何事?” 内侍恭敬地道:“启禀王爷,太后娘娘请王爷过去一叙。” 谢衍冷声道:“转告太后,本王有要在身,无暇与太后叙话。” “这……”内侍有些为难,他们自然不敢阻拦摄政王殿下,但是太后的命令…… 谢衍却不耐烦跟他们多说什么,不再理会两人举步朝出宫的方向而去。两个内侍望着他漫步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只得哀叹了一声转身回太后宫中禀告去了。 这些日子太后的脾气越发坏了,他们办砸了差事回去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谢衍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骆君摇正和骆谨行蔡尚在书房里说话。 蔡尚不愧是骆谨言麾下得力的亲信,办事效率十分得高。这才不过一天多的功夫,他就已经拿着成果来摄政王府了。 这让骆君摇忍不住怀疑,上雍皇城里那些官员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就算官府不至于没事儿干就去探查地底下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点发现都没有吧? 摄政王妃显然忘了,这个古墓并不是这几十年内才出现在上雍地底下的,先前几百上千年,也没有人发现过。 如果不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底下确实有地宫,蔡尚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找寻上雍地底下有什么。 见谢衍进来骆君摇抬起头来欢快地招招手道,“阿衍你回来了正好,快来瞧瞧。” 骆谨行和蔡尚起身见礼,谢衍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方才负手走到骆君摇身边。 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图,谢衍挑眉道:“找到地宫入口了?” 骆君摇笑吟吟地道:“还是让蔡先生来说吧。” 蔡尚恭敬地朝书房里三人拱了拱手,这才上前道:“启禀王爷王妃,在下推测上雍城西地下确实有个古墓,面积大约有整个上雍的一半大小,按照这个规模,可以确定确实是一座皇陵地宫。位置大致起于明月湖和永宁巷一线,止于西郊三里左右。不过西郊城外并没有地宫出口,属下推测应当有一到三条密道,通往西郊的群山之中。” 闻言骆谨行忍不住摸摸下巴道:“老蔡,这么说你一个出入口都没有找到啊?” 蔡尚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二公子,这才一天时间,我就算随便指一个地方让您挖,您现在也还挖不到地宫。” 骆谨行问道,“那你这些推测有什么用?” 蔡尚轻哼了一声,道:“我能找到城外最有可能修建密道的路线,以此找到这些密道最后会通向何处。” 骆谨行默默朝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让他继续。 谢衍问道:“城中可还会有其他出口?” 蔡尚思索了片刻,方才回道:“若只是进出少数人的出口或许会有,但王爷若说的是能够容大队人马出入的地方,属下认为可能性不大。” “哦?为何?”谢衍道。 蔡尚道:“昨日属下查阅了与皇城有关的所有古籍,也包括修建和历代扩建皇城的工匠手稿,其中从未有过关于古墓的记载。这千百年来也从未有百姓或官府因为大兴土木而挖掘到古墓的迹象,可见确实如王爷王妃所见,这古墓在地底极深。若只是挖掘出一两条狭窄的通道或许还可以勾连河道枯井等等作为出入口,但若需要能够通过大批人马的密道,可以说是难如登天。须知道,不仅需要能通过人马的出入口,还需要能够隐藏人马的地方。否则一旦驻守京城的兵马得知消息,这密道不仅无用反倒是自寻死路。另外城西既然已经挖掘了两条密道,属下以为应该不会有人再冒险另外挖掘了。” 谢衍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西郊的密道还要劳烦蔡先生。” 蔡尚拱手应了,知道谢衍还有话要跟王妃和骆二公子说,便躬身告退了。 等道蔡尚出去,骆谨行才将下午骆谨言要自己秘密调兵入城的事情说了一遍。谢衍看了看骆谨言画的布防图,眼中掠过了几分赞赏,点头道:“辛苦了,就按照谨言的布置行事吧。” 骆谨言的布防点全部都在上雍皇城几处关键要点上,这些地方若是有玄甲军守卫,就算真有什么人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也无大碍。或许,他们唯一要担心的还是城西。但城西现在有武卫军守卫,倒也没那么让人忧心。 相较于鸾仪司在上雍引起什么动乱,谢衍其实更担心如果这次不成功鸾仪司是否会再次隐遁到暗处。他之所以还没有对鸣音阁动手,就是希望能将之一网打尽。总是有人在暗地里窥视着什么,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的。 骆谨行点头道:“王爷放心便是。” 送走了骆谨行,谢衍和骆君摇在小院外面的桌边坐了下来。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谢衍抬手替骆君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柔声道:“别着凉了。” 骆君摇微笑道:“没事,你心情不好?宫里…皇伯母说了什么?” 谢衍轻叹了口气,干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也没什么,皇伯母只是问了问定阳侯家的事。” 骆君摇道:“皇伯母想要你保定阳侯府?” 谢衍摇头道:“没有,伯母说…姚家的事情,我站那一边都不占理,最好不要插手。若是一定要插手,随心即可。伯母担心的不是定阳侯府,是穆王府。”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 就算谢衍再讨厌穆王府的人,穆王和穆王妃也是他的亲生父母。如果让他舅舅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外人看来自然是不孝。但若是他阻拦舅舅报仇,偏袒自己的父母,不仅不孝而且还不仁不义。 总之,谢衍无论怎么做都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的。 谢衍将英挺的下颚靠在她肩头,轻声道:“定阳侯府…伯母说那是她和伯父皇兄的事,若是阿骋能亲政那便是阿骋的事。如今伯父和皇兄不在了,阿骋年纪还小也管不了事,伯母想见一见舅舅。若还是不成,就只能当是谢家对不住商家了。” 说到底商侯当年做的那些事,固然是为了淇南百姓,也是为了谢家的江山。 当时谢氏无法拿出钱粮来赈灾,才导致了商侯不得不剑走偏锋。这些年高祖和先帝竭力压制了痛恨商家的世家和姚重,如今高祖和先帝不在了,太皇太后病重垂危,小皇帝谢骋尚且年幼无法理政,他们已经无力再保商家了。 骆君摇转身搂住了谢衍的腰,道:“伯母对你很好。” 太皇太后并没有要求谢衍继承高祖和先帝对商家的责任,让谢衍避免了陷入两难的境地。虽然因为穆王夫妇的存在,谢衍终究还是难以置身事外,而身为大盛摄政王,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现在你要怎么做?”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舅舅想要做什么是他的事,就如他所说,他只能选择开始却无法喊停。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鸾仪司想要做什么。” 说到底,姚重只是利用和挑拨了各方势力而已,他本身手上的势力并不多,完全不足以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他先一步抛出了锦鸾符,勾动了各方人马蠢蠢欲动。但这些人最后会怎么做,却是姚重无法控制的。他显然也不在意这些,他只想要杀死那些他想要复仇的对象,至于他利用的人和势力本身还有什么盘算和谋划,他不在乎。 骆君摇点点头,“那么…穆王府就不管了么?” 谢衍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吗,摇摇是否觉得我太狠心了?” 骆君摇靠在他胸前摇头道:“希望他…不要真的弄得……” 姚重显然无法接受用朝廷律法来惩治幕后凶手那一套,或者不仅是姚重无法接受,就连商家也不愿意接受。 定阳侯的态度很明显,他可以死,但是定阳侯府不会公开向朝廷认罪。 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推测,如果不是定阳侯自己承认,没有人能在时隔二十多年后抓到定阳侯府参与血洗姚家的证据。 至于穆王府,就不知道当年穆王和穆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这些日子上雍的气氛明显古怪起来,城里城外也出现了许多江湖中人,就连安澜书院也暂时停了课,安澜书院所有的学生都在家休息不再去书院上课。 听到这个消息骆君摇只是笑了笑,觉得安澜书院的先生们考虑得十分周全。如今这种局面,姑娘们确实不适合每天城里城外的奔波,要知道许多江湖中人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骆君摇也给苏蕊等人送了信,嘱咐她们最近不要在外面乱走。 “这些天怎么到处都是这些古里古怪的人呢?这是要出事啊。” 骆君摇端着茶杯坐在品逸居里喝着茶,就听到隔壁坐传来一声感叹。侧首看过去,她们斜后方坐着几个读书人,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距离最近的骆君摇还是听了个清楚。 让他们发出这番感慨的正是从楼下走上来的几个江湖中人。 品逸居在上雍算是消费比较昂贵的地方,一般的江湖中人并不会涉足,但江湖中也不乏有钱人,因此在这里看到这些人自然也不算奇怪。但对于习惯了风雅的上雍权贵和读书人来说,这些拿着兵器穿着短打装扮怪异的人,就不能不让他们侧目和不满了。 秦药儿坐在骆君摇对面,也扭头瞥了过去,然后俯身靠近骆君摇小声道:“王妃,那几个人好像是漠北有名的高手。” 闻言骆君摇微微挑眉,“跟曲放有什么关系?” 秦药儿点点头,小声道:“虽然曲放已经隐退好多年了,但是在漠北还是有不少人和势力对他忠心耿耿的。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就闭上了嘴,腮帮也鼓了起来。 骆君摇抬头谈了过去,楼梯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黑衣,身形修长挺拔。他肤色比起上雍男子略深了几分,容貌轮廓却如雕琢一般英挺俊美。 最重要的是,骆君摇认识这个人。 “曲天歌。”骆君摇轻声道。 曲天歌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侧首朝着窗口的方向看了过来。看到坐在窗口的骆君摇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见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普通人一般,很快便侧首朝着先他一步上来的几个江湖人走了过去。 见状秦药儿倒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真的是曲天歌?他怎么会在这里?” 骆君摇看着她,挑眉道:“你怕他?” 秦药儿拍拍自己心口,很快又瞪大了眼睛不满地道:“我才不怕他呢。” “是么?”骆君摇不置可否,秦药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好吧,我是有一点点怕他。” “你的毒术奈何不了他?”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的毒术能奈何他,那就不用怕王爷啦。你知道的,武功高到了一定的程度,毒药什么的除非喂进他们口中或者是融入他们血液之中,否则大半是没用的。但是……”如谢衍和曲天歌这类高手,想要伤到他们或者让他们服下毒药,何其艰难啊。 哪怕成功了,寻常人入口即死的毒药对他们来说也未必就立刻见效,临时前一击也足够让她这样的武功废材难受的。 “他怎么会来京城?”秦药儿有些怏怏地道。 骆君摇倒是不意外,淡淡道:“为了他师父吧。”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道:“我记得,王妃跟他有仇啊。” 骆君摇笑道:“确实有仇,你打算帮我弄死他吗?” 秦药儿道:“我是没本事弄死他,不过我可以给王妃提供帮助呀。要什么药尽管说,保证药到命除绝对不会让穆萨有机会救人。” 骆君摇拖着下巴思索着笑道:“好啊,让我想想该怎么料理他。” 绑架了大姐姐被整个大盛通缉之后,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上雍,不给他一个教训好像也不太合适。 284、师徒 曲天歌并不想回到上雍来,就如同上一次他也同样不想来上雍一样。 但人生在世总归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纵然曲天歌本身没有什么别的牵挂掣肘,但他却有一个师父。曲天歌是个孤儿,在塞外那样的地方从小被抛弃的孩子几乎是不可能活下去的。是曲放救了他将他养大,教授他武功让他有了能够独立生存在世上的能力。 曲天歌从小就讨厌白靖容,他年少时甚至一度试图杀掉白靖容,这自然是失败了。有他师父保护,这世上有能力刺杀白靖容的人少之又少。而失败的结果就是,他的师父大半辈子都被那个女人控制着。 曲放放弃了自己曾经的名声地位,虽然白靖容给了他很高的礼遇,但在曲天歌眼中他师父的身份跟随身护卫也没什么差别。曲天歌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绝顶高手怎么能容忍自己屈就这样的身份的? 每次看到师父跟在白靖容身边,曲天歌就深深地为自己的师父感到悲哀,也会不由自主地涌起阵阵杀意。所以白靖容并不喜欢曲天歌,也很少会找他办事。极少数必须要曲天歌帮忙的时候,也都是通过曲放去完成的。 曲天歌曾经一度也试图理解自己师父对白靖容的迷恋,或许是因为身份年纪性格相差太远,他对白靖容依然只有厌恶。 原本曲天歌是绝对不会再来上雍的,他虽然不会好人,但也知道上一次自己对骆家大小姐做的事情,对一个刚要出嫁的闺阁女子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说,摄政王府发出了通缉令,曲天歌并不想跟谢衍对上。 然而他终究不放心师父,只能隐匿行踪在上雍附近徘徊。想着等师父一行人离开上雍后他也就立刻离开中原,却毫不意外地接到了师父的书信。 白靖容依然还是那么能惹事,信中曲放忧心忡忡地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次是否还能够全身而退。请他看在师徒的情分上,相助一把在必要的时候保护白靖容安全离开上雍。 曲天歌在师徒情分四个字上看了良久,一瞬间感到一种熟悉的疲惫,收起了信函之后他还是选择再次进入了上雍皇城。 他并不担心自己被通缉的事情,普通的官府人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而摄政王府至少暂时不会对他动手。更何况虽然曲天歌的通缉令天下皆知,但认识曲天歌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人其实不多。 只是曲天歌没想到,竟然会一回来就遇到摄政王妃。 “曲公子,看什么呢?”坐在曲天歌旁边的一个男子好奇地问道。 曲天歌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道:“没什么。” 那男子朝他看的方向望去,看到窗口坐着的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不由得一亮。两个女子容貌都很出色,特别是那个蓝衫姑娘,不仅长得精致美丽,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娇娇女,跟漠北游牧民族的女子以及江湖女子都截然不同。 曲天歌瞥了他一眼道:“我劝你最好别惹她。” 闻言那男子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曲公子到了中原怎么胆子还变小了?” 曲天歌在塞外的名声不小,倒是跟曲放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他武功卓绝而且胆子大不怕死,无论什么险境都敢去闯。 曲天歌道:“那姑娘的身手杀两个你绰绰有余,还有她对面那个,那是秦药儿。” 听曲天歌说那姑娘的身手那男子脸上还有几分不信,但是听到秦药儿三个字的时候神色却有些变了。不仅是他,同桌的几个人神色也跟着变了。 好半晌才有人道:“谢衍养得那个小毒女?那…那个姑娘是谁?” 其实谢衍是几乎从不用毒害人的,而且他在边关一般只管战事并不会跟这些江湖中人起冲突。但秦药儿却不一样,谢衍不许她对普通百姓出手,却没有禁止她对江湖中人出手。再加上她长得乖巧可爱,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总是会惹来一些不长眼睛的江湖草莽,因此死在秦药儿手里的江湖中人还当真不在少数。 “那是摄政王妃。”曲天歌沉声道。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摄政王妃……谢衍的妻子,骆云的女儿。 无论是谁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想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骆君摇和秦药儿在品逸居一直坐到曲天歌一行人离开,也没有人来找她们麻烦,显然这世上长眼睛的人还是更多一些的。倒是秦药儿看到曲天歌一行人离开有些失望,望着骆君摇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骆君摇有些失笑,“曲天歌可是绝顶高手,难不成你指望我就这么冲过去跟他打一架?”她又不是自己欠抽,跟曲天歌打架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秦药儿道:“那就这么放过他?” 骆君摇双手托腮,“当然不是,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为什么出现在上雍?”秦药儿眼睛转了转,很快便眼睛一亮道:“白靖容!”骆君摇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笑道:“所以,只要白靖容不离开上雍,咱们有的是机会。更何况…上雍马上就会很乱,如果你想找曲天歌麻烦的话……” “盯着白靖容!”秦药儿斩钉截铁地道,“然后浑水摸鱼!” 骆君摇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啊。” 秦药儿撇撇小嘴,“加油是什么?还不是要我自己来?” 骆君摇含笑不语:加油的意思就是要你自己努力啊。 玄甲军和镇国军的调动虽然隐秘,却并不能完全瞒住暗中盯着他们的人,或者说骆谨言和谢衍也并没有真的想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鸣音阁里,雪崖脸色阴沉地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路上侍卫纷纷垂首见礼,“雪崖公子。” 青姑娘站在门口,看着雪崖的神情也不由有些忐忑。但她依然尽职地上前挡在了门口,“雪崖公子。” 雪崖抬头扫了她一眼,冷冷道:“让开。” 青姑娘为难地道:“公子,阁主他……” “我说让开!” 但青姑娘毕竟是鸣音阁的青姑娘,即便对雪崖公子如何敬畏,她也清楚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依然拦在了门口,垂首道:“公子恕罪,阁主现在……” “让他进来吧。”门里面传来鸣音阁主懒洋洋的声音,青姑娘立刻闭了嘴,侧身让出了门口的路。 雪崖抬手推开门,进去之后反手撞上了门。 门板撞上门框,在青姑娘跟前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房间里有些阴暗,鸣音阁主懒洋洋地躺在内室的地榻上,旁边还扔着一个酒壶,室内也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看到雪崖进来,鸣音阁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道:“火气这么大,看来阮家那边不大顺利?” 雪崖并不理会他的调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道:“你做了什么?” 鸣音阁主抬手按了按眉心,慢悠悠地坐起身来,“什么我做了什么?” 雪崖轻哼一声道:“玄甲军暗中调了兵马入城,在城中各处紧要关头布防。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鸣音阁主打了个呵欠,才道:“就这?如今上雍皇城眼看着乱象丛生,玄甲军调兵入城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先前就告诉你了,玄甲军和镇国军皆有异动,你不是说不用我管?”说到这里鸣音阁主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干脆坐起了身道:“玄甲军既是秘密入城,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该不会是他们正好布置到你想要做什么的地方去了吧?” 雪崖不答,鸣音阁主却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笑眯眯地安慰道:“上雍就这么大,朝廷可能什么都缺但肯定不缺人,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也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非战之罪,不必在意。” 雪崖垂眸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对此事就十分懈怠,你根本不希望我们成功。” 鸣音阁主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我是鸣音阁主,跟你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师父早就叛出鸾仪司了,我也只想当个安安稳稳的生意人。我早就说过,我对你们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雪崖冷声道:“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鸣音阁主道:“我帮你的还不够多么?说不定明天鸣音阁就能被朝廷给踏平了,我说什么了?雪崖,你帮过我,我当你是朋友。但是…你不觉得,你们那些所谓的谋划,都很荒谬吗?” 雪崖道:“我不觉得。” 闻言鸣音阁主似乎有些失望,又慢悠悠地躺了回去,道:“那我也没法子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就算鸣音阁当真让人给平了,我就当报答你当年助我杀了那个老头子的谢礼了。” 雪崖俊美的眉宇间也隐隐带着几分失望,“我一直当你是唯一的朋友,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鸣音阁主笑道:“从来没理解过,鸾仪司的人都是疯子。虽然我师父也是个疯子,但显然连他也想离那群疯子远一些。我却一直当你是个正常人,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想要报仇,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要报复,就算搭上整个鸣音阁,我现在就去替你杀了阮廷。” 雪崖沉默不语,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道:“雪崖,从当年你进入鸾仪司之后,你就再也不是阮家大公子了。你弄个假货在阮家做什么?你真的以为阮廷发现不了么?” “够了!”雪崖冷声道:“我不想听你说废话,你到底跟谢衍说了什么?” 鸣音阁主眼睛微闪了一下,道:“没什么,交换了一下情报而已。” “谢衍会跟你交换情报?”雪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鸣音阁主笑道:“只要有价值,无论是谁都可以交换情报。雪崖,停手吧,你们斗不过谢衍的。” 雪崖笑容清冷,“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鸣音阁主收敛了笑容,冷冷道:“从头到尾,你们都被人利用了。你以为,锦鸾符真的是运气好才落到我们手里的么?还有白靖容,你以为她是碰巧知道锦鸾符的秘密的么?余沉在白靖容身边十几年,怎么偏巧这个时候就才被她知晓?” 雪崖神色平静,并不因为鸣音阁主的话而震惊。 只听他淡淡道:“这世上,谁不利用人?谁不被人利用?”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有人暗中做手脚?”鸣音阁主沉声道。 雪崖道:“我现在也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是谁?”鸣音阁主问道。 雪崖淡然道:“这都不重要,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鸣音阁主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走吧,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雪崖看了他一眼道:“阿稷,我一直当你是挚友,这是最后一次。别让我知道,你暗中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鸣音阁主沉默不语,雪崖也不再管他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青姑娘匆匆推门进来跪坐在鸣音阁主身边低声道:“阁主,雪崖公子换了阁中的人。” 鸣音阁主问道:“多少?” 青姑娘迟疑了一下,“除了这里,其余全部都……” 鸣音阁主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宽大的袖摆搭在了他的脸上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随他吧。” “可是,阁主……”青姑娘有些忧心地道。 鸣音阁主道:“当年若不是有他相助,哪里有这几年的逍遥自在?鸣音阁本就有他的一份,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青姑娘也不再说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惆怅和无奈。 如果雪崖公子只是雪崖公子该多好? 虽然一直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但这几年下来,她真的几乎要忘记雪崖公子原本的身份和来鸣音阁的目的了。 然而,梦终究只是梦,不能长久。 285、要挟! 雪崖回到阮府,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显然是准备出门的阮月离。 阮月离看到他也是一怔,停下了脚步等他走近方才轻声道:“大哥。” 雪崖点了点头,淡淡道:“要出去?” 阮月离点下了头,“大哥刚从外面回来?”阮月离有些意外,自从雪崖回到阮家之后几乎就没有怎么出过门。 这也不难理解,阮家并没有办什么宴会,也没有将雪崖引荐给上雍的权贵们。雪崖在内城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出门的必要。总不能还去城西吧?那不是阮家大公子应该去的地方,而如今城西也无法让人自由出入了。 阮月离显然并不知道,雪崖刚刚确实是刚从城西回来。 雪崖没有答话,只是问道,“父亲可在府中?” 阮月离道:“父亲刚回来。”雪崖不再多说什么,朝阮月离点头示意然后越过她朝外面走去。 阮月离回头看着雪崖离去的背影,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身边的丫头有些不解,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阮月离低声道:“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大哥…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丫头茫然地道,大公子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俊美好看。 阮家的下人们虽然因为身份原因不大敢亲近雪崖,但是许多丫头对雪崖的印象却并不坏。毕竟雪崖公子这样的容貌,便是曾经的大公子阮月楼也是比不上的。 那么俊美脾气又好的男子,自然惹得许多年轻姑娘暗暗倾心不已。 阮月离摇摇头,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自从上次雪崖送了她玉雕娃娃,阮月离对这个突然回来的大哥感情就有些复杂了。按理说,这个大哥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他若本来就是阮家大公子,自然是有权力回到阮家拿回他阮家大公子的身份的。但极少数的几次接触,又让阮月离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加上母亲的病还有同胞兄长如今的尴尬,阮月离自然不喜欢这个人的。 只除了上次他递给自己玉雕娃娃的时候,阮月离竟感觉到了他的几分善意和同情。 就连她的父亲和同胞兄长都毫不考虑她的想法,或软或硬地强迫她嫁给蕲族人的时候,这个才回来几天的异母兄长却对自己释放出善意和同情。哪怕阮月离怀疑他别有用心,心里到底不会毫无波澜的。 “姑娘?” “罢了,没什么。”阮月离淡淡道,“走吧。”、 “是,姑娘。” 雪崖踏入阮廷的书房时阮廷正在看书,见雪崖进来不由皱起了没有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雪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怎么?孩儿不能来见父亲?” 阮廷闭眼抬手揉了揉额边,唇角紧抿,似在忍耐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放下手睁开了眼睛,冷声道:“有事直说。” 雪崖轻笑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笑道:“父亲到现在,也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阮廷盯着他的眼眸多了几分凌厉,沉声道:“不错,我确实在怀疑你。” “父亲未免太过薄情了些,父亲若是从未相信过,又为何要认了我呢?”雪崖叹了口气道。 阮廷冷声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承认了吗?” 雪崖道:“承认什么?父亲在说什么?” 阮廷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冷声道:“一再拿已故之人做文章,你们鸾仪司到底想做什么!” 雪崖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阮廷口中竟然会说出鸾仪司三个字。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幽幽道:“原来…阮相还记得鸾仪司啊。” 阮廷眼神一缩,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俊美青年。 良久,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雪崖笑道:“有些小事情,要跟阮相谈而已。” 阮廷断然拒绝,“我跟鸾仪司的人没有话要谈,你立刻离开阮家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自会善后。” 雪崖摇摇头叹息道:“我倒是不知,阮相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你之所以认下我,不就是想知道我手里是否有你的把柄,而那些证据又放在什么地方吗?” 阮廷冷声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既然是鸾仪司的人,我也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了。” “你是想说,我既然是鸾仪司的人,就算手里真有你的身份把柄,你也拿不到吧?”雪崖淡淡道:“所以,阮相确定要让我走么?我们是很有诚意跟您谈条件的,另外…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 “什么?”阮廷问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雪崖任何一句话。 雪崖悠悠道:“令郎…阮朔,真的没有死。” “这不可能!”阮廷咬牙道。 雪崖道:“鸾仪司的手段,阮大人是领教过的,当年看到尊夫人和令郎的遗体,阮大人真的没有怀疑过么?” “他在哪里?”阮廷道。 雪崖微笑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阮相尽管放心。” 阮廷咬牙不语,看向雪崖的目光却满是阴郁冷凝。 雪崖却仿佛被愉悦到了一般,笑出声来,“阮大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逃离鸾仪司。那位前任鸣音阁主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阮廷深吸了口气,冷声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闻言雪崖露出了略带几分满意的笑容,“阮大人早这么合作,不就好了?也省得我亲自来一趟阮家,为了阮大人我可是耽误了不少事儿,以至于让摄政王府抢了先手呢。” 说话间,雪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枚印章。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印章,最普通的寿山石,上方盘踞着的却是一只外形凶狠矫健的狼。印章在雪崖手中不停翻转,看不清楚铭刻的字迹。 阮廷眼神却是一变,看向雪崖的眼神越发阴沉起来,阴沉中还透露出几分挫败,“你来阮家,就是为了这个?这不可能、你在阮家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你是怎么……” “阮大人以为我是最近才注意到阮家的么?”雪崖微笑道,“为了今天,我在阮家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呢,你确定你真的能时时刻刻盯着我?” “你们鸾仪司都是一群无能的疯子!”似乎终究忍不住,阮廷带着几分嘲讽地道。 “你说什么?”雪崖笑容一敛,沉声道。 阮廷冷笑了一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次,你们依然不会成功的。” 雪崖俊美的容颜彻底冷了一下,仿佛隐藏着几分杀意。但阮廷却并不害怕,他知道雪崖现在是不会杀他的。 阮廷道:“蛰伏几十年,一事无成。除了在暗地里做些鬼祟之事,你们还会什么?当初你们杀了姜荀是为了鸣音阁的钱吧?现在找上我,是为了阮家的权?无论是姜荀还是我阮廷,走到如今的地步跟鸾仪司有什么关系?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竟然妄图夺取天下权柄,可笑!” 雪崖冷笑道:“可惜,阮相能走到今天,走得也不是什么正道吧?否则你此时也不必受制于我,恐怕现在就已经跑去摄政王府向谢衍跪地坦白了。毕竟,年少无知加入过某些组织,到了阮相这个位置也不算什么大错。谢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还可以戴罪立功。” 阮廷沉默不语,雪崖把玩着手中的印章淡淡道:“阮相,现在可以谈了吗?” 两刻钟后,雪崖漫步从阮廷的书房里走了出来。 阮廷书房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阮月楼推门走了进来。 “父亲,您找我?”阮月楼躬身道。 阮廷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在心底暗暗了口气问道:“科举准备的如何了?” 阮月楼道:“孩儿会尽力,虽然不敢保证夺取头名,但前十总是可以的。” 阮廷点点头道:“尽力即可,整日坐在书斋也不妥,下月中旬是你太叔公的八十大寿,你替为父走一趟,明日便启程吧。” 闻言阮月楼不由一愣,“父亲,这……”与父亲血缘相近的几家叔伯都已经移居到京城依附阮家而活,父亲所说的太叔公与父亲的血缘已经有些远了,甚至都不是父亲的亲叔公。这些年也没什么来往,父亲怎么会…… 阮廷淡然道:“毕竟是长辈,八十大寿也与别的不同。还有老家的祖宗祠堂也该修缮一番了,为父如今脱不开身,就只能让你走一趟了。” 阮月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若是如此,孩儿恐怕赶不回来过年了,还有妹妹的婚事……” “我会处理。”阮廷沉声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先去给你娘道个别吧。” 见父亲神色肃然,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阮月楼只得应了声是转身出门去了。 出了门,阮月楼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书房大门,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对了。 就算叔公八十大寿再重要,难道还能比月离和姬容王子的婚事重要?至于祖宗祠堂,什么时候修不是修? 即便因为科举还有妹妹的婚事,阮月楼一直也很忙,却也不代表他没有关注外部的情况。这几日上雍皇城突然风云暗涌,他也并非不知道。 难道…父亲是觉得如今的形势有什么不对,想要提前支开他? 可是,以父亲如今的身份地位,又能有什么事情需要父亲如此做呢? 不管阮月楼是怎么想的,第二天一早他依然只能听从阮廷的命令带着人离京往阮氏故里而去了。这个消息自然也顺利传到了雪崖耳中,“公子,是否要让人拦下阮月楼?” 雪崖公子轻抚着琴弦,低笑了一声道:“不用,咱们还要需要阮相帮忙呢。若是将他惹急了,指不定就真的鱼死网破了。一个阮月楼,无关大局。” “是,公子。”站在雪崖身后的人恭敬地道。 雪崖一边抚着琴,一边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男子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雪崖轻叹了口气,“万事俱备……还是要小心一些,摄政王府和骆家,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那位,或许,我应当去拜访一下他。” 闻言他身边的男子忍不住道:“公子,那人意图利用鸾仪司浑水摸鱼。对咱们恐怕也没有什么善意,若是他……” 雪崖道:“他之所以利用我们,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而已。堂堂姚家大公子,被大盛两代皇帝压制至此,心中的怨恨,恐怕早已经无法控制了。” “他毕竟是谢衍的亲舅舅。”男子提醒道。 雪崖道:“亲舅舅?不也没耽误他动手么?谢衍年幼时被穆王府折磨,姚家不闻不问,若不是姚家没了,当年傲气自负的姚家大公子恐怕也不会在乎穆王府一个不受宠的嫡子。再说了,穆王和姚韫是他的仇人,谢衍难道不是仇人的儿子?” “这……” “在上雍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最后要负责收尾的,不就是谢衍么?”雪崖叹息道:“谢衍这个人,大约也是跟我一般,天生情缘浅薄。” 男子不敢再说什么,雪崖按住了琴弦,房间里铮铮琴声瞬间静止。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雪崖将跟前的琴一推站起身来道:“去吧,仔细一些,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男子沉默地拱手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男子出去关上了门,雪崖方才将目光看向房间角落里的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容貌俊美无俦。 雪崖跟前若是放着一个等身的琉璃镜,那镜中映出的人影大约就与那人相差仿佛。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并不想雪崖一般冷肃,而是带着淡淡的忧心。 雪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道:“明天过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人抬眼看了雪崖一眼,道:“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雪崖冷声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 那人点了点头,顺从地道:“好。” 雪崖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说,外貌当真如此重要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答道:“人生在世,最时常见人的不就是脸么?大抵是很重要的吧?” 雪崖问道:“所以,父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会完全分不出同样的两张脸么?” 那人望着他欲言又止,雪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道:“或许…只是因为过得太久了。已经二十年了,小孩子和成年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你一定要这样做吗?阮家……” 雪崖眼眸一沉,“你想阻拦我?”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雪崖这才满意,点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既然心慈手软,我替你报仇,不好么?” 那人没有再说话,依然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只是望向雪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淡淡的忧伤。 286、乱起! 深夜,上雍皇城许多地方都已经归于了寂静。然而有的地方却依然还灯火通明,聚集在这里的人们眼中没有半点睡意。不仅如此,所有人脸上都隐隐带着狂热的神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刺激着他们,让他们眼中的火光熊熊燃烧。 就在方才,一个并不算突兀的消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他们在场大多数人此次上雍之行的目的……鸣音阁传闻中的神秘宝库的位置,终于传出来了。 据说消息是从鸣音阁传出来的,那宝库并不在城郊几十里外的某处,而就在上雍皇城中。 “宝库在城南流觞亭外?”有人忍不住低声道。 有人与自己相熟的人交换着眼神,有人已经提起手中的兵器出门去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上雍皇城中此时必然还有无数同样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此时说不定已经赶过去了。若是慢了一步,那无数的宝藏可就归了旁人了。 但也有冷静沉稳一些的人,对这个消息却带着几分迟疑和怀疑。 “流觞亭在南市附近,是五城兵马司重点管控之处,距离内城也不远,宝库当真会藏在那里?”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藏下一个宝库,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即便是有人尚且冷静却也架不住身边的人心向往之。 “听说流觞亭附近有一座前朝废弃的秘密军械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赶紧去看看吧,若是让人捷足先登可就糟了。” 冷静的人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对无数宝藏的渴望,点了点头与同伴一道出门去了。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宝库感兴趣,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还有人在密谋。 “大哥,已经有很多人往城南去了,咱们不去么?”有人焦急地道。 神色阴郁狠厉的男人冷笑一声道:“好端端的鸣音阁放出这种消息,还不知道暗地里打得什么算盘呢。” “可是,若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你以为朝廷的兵马是死人么?” “……” 看着身边人露出失望的神色,男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谁说这上雍,只有那什么宝库里才有钱财?”闻言,立刻有人精神一振,“大哥的意思是?” “这上雍皇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趁着南市那边闹腾,咱们正好可以干几票大的!” 这话一出,有人愣了愣,却有人恍然大悟,“大哥英明!” 骆君摇半夜被惊醒,有些睡眼迷蒙地望着正起身穿衣的谢衍,“怎么了?”谢衍俯身替她拉了拉被角,轻声道:“有些事,不用担心,你继续睡吧。” 骆君摇却并没有听信他的话,继续闭上眼睛睡觉,而是也跟着坐起身来,“是不是出事了?” 谢衍沉吟了一下,道:“鸣音阁那边有动静了。” “哦,你忙去吧。”骆君摇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淡定地朝谢衍挥挥手表示。 谢衍看了看她,还是叮嘱道:“我把叠影留下,如果要出门的话一定要带上他。” 其实现在待在摄政王府显然是最安全的,但谢衍却并没有这么要求,或许他也知道骆君摇绝对不会乖乖待着哪儿也不去。 骆君摇点点头,“好,你快去吧。” 见她答得认真,谢衍这才拉好了外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谢衍一走,骆君摇也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飞快地穿好衣裳就往外跑去。 才刚出了门,就看到叠影翎兰和秦药儿都等在门外了,就连奉剑兰音等人也都已经起来了。 骆君摇看了他们一眼,朝兰音等人挥挥手道:“今晚外面很危险,你们乖乖在家里待着别到处乱跑。”然后不等兰音几个劝说,就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带着他们往外走去。 叠影看了一眼秦药儿和翎兰,两人都是神色平静自若,显然早就习惯了王妃的行事作风。 秦药儿蹦蹦跳跳地追上去,“王妃,咱们去哪儿呀。” 骆君摇道:“先去骆家看看。” 然后头也不回地问道:“叠影,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叠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骆君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这么说,宝库在流觞亭?”这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叠影道:“外面传的消息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不是还要看看才知道。王妃放心,流觞亭附近五城兵马司,武卫军还有玄甲军都部署了兵马,起不了乱子。” 骆君摇偏了下头,道:“这可不好说,这些人大费周章在城里弄个宝库,图什么?” 叠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家王爷肯定是知道的,他今晚的任务就是保护王妃。 “王妃,那我们现在……” 骆君摇已经跨出了大门,“去骆家啊。” 骆家和摄政王府离得近,他们赶到骆家的时候骆谨言和骆谨行也正要出门,见骆君摇过来不由皱了下眉头,“摇摇,你怎么来了?” 骆君摇道:“大哥二哥要出门?家里怎么样?” 骆谨言道:“不用担心,玄甲军亲卫已经入府,保护骆家安全,家里不会有事的。” 骆大将军跟摄政王一样,一军主帅自然是少不了保护他安全的亲卫的。骆云觉得太张扬了,这些人平时只有少部分留在骆府,大部分都是在城外的。但是骆云昏迷之后,骆谨言就将亲卫全部调进了城里,如今骆府内部早就已经被守卫的固若金汤,想在这个时候趁乱闯入骆家的人等于是找死。 “那就好。”骆君摇也松了口气,“大哥,二哥,你们要去哪儿?” 骆谨言道:“我有事,谨行去找你。” “找我?”骆君摇有些意外,骆谨行笑道:“大哥不是说了吗?让我这些天跟着你。” “可是……” “别可是了。”骆谨行笑道:“大哥忙着呢,快走吧。” 骆谨言朝两人微点了下头,带着人快步离去。直到一行人的背影走远了,骆谨行方才拍拍骆君摇的肩膀道:“摇摇,咱们也走。” 骆君摇有些郁郁道:“我们俩好像被排挤在外面了。” 骆谨行略带几分得意地笑道:“不是我们俩,是只有你。二哥可是有重要任务的,只是大哥说你肯定待不住想往外跑,让我带着你。” “……”她哪里有那么爱胡闹?只不过这种时候,她明明能做点事情却让她待在家里不是浪费么? “二哥去哪里?”看着骆谨行得意洋洋的模样,骆谨行还是问道。 骆谨行道:“大哥说,今晚肯定有人会趁乱骚扰内城的权贵家,我负责这方便的事情。” 骆君摇有些失望,“那咱们岂不是成了别人的保镖?” 骆谨行失笑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这也不是什么十分值得得意的差事啊。 皇城中某处高点,谢衍乘着夜色快步走了上来,早就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顾珏和卫长亭立刻转身朝他抱拳行礼, “王爷!”谢衍点点头,扫了周围一眼问道:“如何?” 卫长亭道:“两刻钟前,鸣音阁突然传出了宝库位置的消息。这会儿,大多数的江湖中人都已经朝着宝库的方向而去了。南城那边已经有小规模的打斗了。王爷,我们是否要插手?” 卫世子觉得十分苦逼,他明明都已经是文官了,但遇到有事情还是要被谢衍抓来打杂。另一份俸禄却要干两份差事,实在是让人有些郁闷。 谢衍却并不理会卫世子的苦逼表情,淡淡道:“不必,南市夜间没什么人,他们爱打就让他们打。”说完又侧首看向顾珏,顾珏立刻道:“鸣音阁尚无动静。” 闻言谢衍微微蹙眉,手指轻抚着跟前桌上的上雍地形图,“以鸣音阁到皇宫的距离,现在还没有动静……” 卫长亭道:“王爷,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那个什么鸾仪司的人或许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谢衍挑眉道:“你是说,鸾仪司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找乐子?” 卫长亭摸了下坚挺的鼻梁,默默地闭了嘴。 确实,今晚这动静不可谓不大,闹成这样若说只是为了给五城兵马司添些乱子,除非鸣音阁的人疯了。如果今晚鸾仪司今晚按他们的推测行事且成功了也就罢了,若是什么都不做或者失败了不管别的结果如何,鸣音阁反正是毁了。 “喻明秋和崔折玉在哪儿?”谢衍问道。 顾珏道:“喻将军在宫中。” 他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崔折玉的笑声,“崔折玉求见王爷。” 三人回头,楼梯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崔折玉从楼下走了上来。依然是一身黑衣,发间簪着一朵白花。灯下看美人,越发的妩媚妖娆。 崔折玉此时的神色却十分肃然,“王爷,蕲族使馆动了。” “去哪儿了?” “白靖容带着余沉和曲天歌往城西去了,曲放和穆萨等一干蕲族高手,往南市去了。” 谢衍点点头,“风雅楼呢?” 崔折玉微微摇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风雅楼的主人从今天晚间就没有出门。” 谢衍道:“卫长亭,流觞亭交给你。你带镇国军三千兵马,将流觞亭方圆一里给本王锁死,许进不许出。但凡侵入民居者,杀无赦。”卫长亭躬身称是,谢衍回头看向顾珏。 顾珏立刻上前听令,“王爷请吩咐。” 谢衍道:“你带齐麾下兵马,前往城西协助武卫军,如何行事听骆谨行的。” 这个命令其实有些奇怪,按照目前的品级之位,顾珏是比骆谨言略高一些的。但顾珏却没有丝毫的异议,躬身应是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卫长亭留了一下,问道:“王爷,你做什么?” 谢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卫长亭耸耸肩,纵身从一边的窗口直觉跃了下去。 楼上很快便只剩下谢衍和崔折玉两人了,谢衍走到窗口看向窗外的夜色。此时夜幕已深,然而城中许多地方却依然亮着灯火。稀稀落落的火光和附近隐约传来的嘈杂声,让夜幕越发显得危险不安起来。 谢衍问道:“你说,白靖容现在去城西做什么?” 崔折玉脸上带着几分冷漠的笑意,“或许是知道跟王爷合作靠不住,打算倒向鸾仪司了?” 谢衍微微摇头,抬起手来。 被锦绳系着的五彩琉璃在他掌下轻轻晃荡着,“这个东西,总不会真的只是一个幌子。”被余绩唯一的后人留给余沉的东西,或许其中所谓的秘密都是姚重编造出来的。但是,鸾仪司真的会如此轻信姚重的胡编乱造么?锦鸾符的消息,可是在姚家覆灭之前就已经流传于世的。 崔折玉提醒道:“王爷,鸣音阁还秘密请了一批高手,这些人大都没有去流觞亭。” 谢衍笑道:“不错,所以他们现在……” 谢衍低头看向楼下,不知何时楼下的街角多了一男一女的陌生男子,另一边的街头也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人。在抬头看向街对面的楼顶上,同样或坐或站这几个人。 谢衍能察觉到,此时盯着这座小楼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人。 夜色里,阴暗处,还有更多的目光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果然都是冲着本王来的,鸾仪司当真是看得起本王。” 崔折玉也发现了不对,她神色肃然,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谢衍瞥了他一眼,吩咐道:“袭影,带崔折玉走。” “是,王爷。” 崔折玉也不逞强,她可没有什么战斗力。当下便顺从地跟着袭影一道转身下楼去了。等到崔折玉离去,谢衍方才从窗口一跃而出,身形飘逸的落到了楼下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见状,立刻都警惕起来,不知道多少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独自站在街道中央的男人。 谢衍抬头朝四周望了一眼,淡然道:“各位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四周的人却并没有动弹,也没有人应声。 谢衍轻笑了一声,沉声道:“余沉,曲天歌,不如你们先来?” 下一刻,黑暗中闪出了两个人影。 两人一前一后,似乎将谢衍堵在了中央。 这两人正是余沉和曲天歌。 287、利益交换 谢衍回头看了一眼余沉,余沉手中提着剑如木桩一般伫立着。 街道上光线晦暗,只有不远处的几点灯火照着,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相比之下曲天歌倒是显得要自在得多,他将长剑抱在怀中,站在一边平静地注视着谢衍。 谢衍抬眼,眸光中带着几分嘲讽,“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余沉和曲天歌都没有答话,倒是暗处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开口笑道,“摄政王殿下,这个计划虽然俗气,却胜在有用。” 确实,今晚上雍大乱后面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事情,但谢衍却被一群高手困在这里。不管他与这些高手谁胜谁负,也不管最后谢衍会不会被这些人所杀所伤,只他此时被困在这里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就如同骆云,姚重不想杀他也不在乎他死不死,只要在该出现的时候他无法出现,姚重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是么。”谢衍不急不躁,淡然道,“既然如此,本王还需速战速决了。” 这话显然是激怒了在场不少人,他们承认谢衍是很厉害,否则不会这么多人一起围攻他。但面对这么多高手围堵,还敢说速战速决,谢衍未免也太过嚣张了。 站在房顶上一个脾气大的高手显然是按耐不住了,不等底下余沉和曲天歌动手,就怒吼一声从上面一跃而下扑向了谢衍。 谢衍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中长剑豁然出鞘。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的身体在半空中滞了滞,砰的一声砸落到了地上,再没了声息。 同一时间,两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余沉和曲天歌同时向谢衍发动了攻击。谢衍对此并不意外,余沉和曲天歌同时到了这里,总不会是想要跟他打车轮战的。虽然算起来车轮战更耗时间一些。 侧身让过曲天歌从背后刺来的长剑,谢衍同时提剑挡开了余沉的剑。双剑相撞,余沉握剑的手微震了一下,后退了几步。 谢衍轻哼一声,“重伤未愈,也敢来本王跟前挑衅?” 余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付一般的一二流高手不成问题,但是面对谢衍这样的高手,显然却要差得多了。他如今的实力本就不如谢衍,这一震之下原本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的伤口仿佛又痛了起来,隐隐有伤口破裂的感觉。 谢衍下手毫不留情,既然看准了余沉的弱点自然是一阵连攻。被撇在一边曲天歌剑眉微扬,一剑劈下横插入两人的缠斗之中,谢衍以一敌二竟也丝毫不落下方。 曲天歌想起不久前才刚刚与谢衍交手过,显然那一次谢衍并未出尽全力。当下原本还有几分平静地眼眸也渐渐燃起了火光,就算不是为了什么,能够与这样的高手交手也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宽敞的大街上,三大高手打在一起,劲风四溢,石裂瓦碎,一时间旁人竟有些插不进手。 城西鸣音阁,白靖容带着人踏入鸣音阁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白衣的雪崖公子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 今晚的鸣音阁十分安静,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只有头顶华丽而巨大的琉璃灯,依然照得整个大堂宛如白昼,却也显得整个鸣音阁死一般的沉寂。 大堂里并非只有雪崖一人,不远处沉默无声地站着一些身着黑衣的人。白靖容一眼望过去,那些人默默站在大厅的各个角落,还有楼上的走廊边,一动不动仿佛傀儡一般。 雪崖看到白靖容似乎并不意外,含笑点头道:“没想到容夫人竟然会孤身前来。” 白靖容自然不是真的孤身而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蕲族侍卫。但是比起平时随时有曲放余沉穆萨等高手相随,这四个人的用处也跟孤身没什么差别了。 白靖容有片刻疑心雪崖在嘲讽自己贪生怕死。 打量着整个鸣音阁,白靖容挑眉道:“雪崖公子也不遑多让?看来鸣音阁已经易主了?” 雪崖微笑道:“鸣音阁并未易主,只是阿稷他脾气不好,我让他休息两天罢了。等过了这两天,鸣音阁还是原来的鸣音阁。” 白靖容哼笑了一声,他们彼此都清楚,除非雪崖能成功,否则过了今晚鸣音阁将再也不复存在。 可当真是好挚友啊。 但白靖容显然并不打算关心鸣音阁的命运,她漫步走到一边坐下,平静地看着雪崖道:“你们鸾仪司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想做什么?” 雪崖道:“容夫人若是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靖容嗤笑,神色略带了几分不以为然,“我出现在这里,紧紧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蕲族已经与大盛签订了协议,而这些协议,都要我返回王庭才能实现。” 雪崖点头道:“我明白容夫人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谢衍和大盛朝廷都不会杀你,也不想跟蕲族撕毁刚刚签订的协议。毕竟杀了你一人撕毁协议,再想要收回失地,可是要用大盛将士的命去填的,这不也是夫人敢回大盛最大的筹码么?所以即便我们失败了,大盛也不会计较你跟鸾仪司接触的事情。既然夫人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为何还要派曲天歌和余沉去掺一脚呢?” 白靖容眼眸流转,轻叹了口气道:“大约是因为…我实在太想杀了谢衍了。若是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 雪崖了然道:“若是不成,你可以放弃余沉和曲天歌。余沉本就几近废子,曲天歌是个不听话的刺头。” 白靖容淡淡道:“鸾仪司消息好灵通。” 雪崖轻笑了一声,“夫人,咱们还是谈正事吧,你我的时间都不多。” 白靖容挑了下眉,道:“好呀,我要锦鸾符的秘密,以及谢衍手里那块锦鸾符归我。” 雪崖道:“锦鸾符的秘密,夫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鸾仪司失落锦鸾符已久,我们知道的并不比夫人多。” 白靖容冷笑了一声道:“我和谢衍确实都略有猜测,但是…雪崖公子想让我相信,你连锦鸾符的秘密都不知道,就敢一眼认定姚重抛出来的锦鸾符是真的?就敢将计就计弄出这么一场大戏?” 闻言雪崖公子微微一怔,白靖容道:“怎么?我猜到是姚重很奇怪么?” 雪崖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会?两位曾经毕竟也是…关系匪浅。鸾仪司都能查到的消息,夫人会猜到自然也不奇怪。” 白靖容淡淡地看着他,“雪崖公子的答案呢?” 雪崖点头道:“可以,告诉夫人也无妨,锦鸾符里藏着的并非什么宝藏财富,自然更不会是什么仙药兵马,而是一幅海图。” “海图?”白靖容蹙眉,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也有些失望。 她甚至有点后悔,或许根本不该掺和鸾仪司的事情。她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立刻就能变现的助力,蕲族是内陆根本不临海,海图对她没有任何用处。 雪崖笑道:“容夫人不要小看了这张海图,鸾仪司内部机密古籍记录,这张海图详尽记录了大盛东南西南万里之遥外数千岛屿的位置和航路,其中包括传说中天启朝永嘉长平年间那位镇国神佑公主出海隐居的岛屿。秘档中记载,当年东陵睿王夫妇也曾经寻访过此岛,据闻岛上金玉明珠俯首可拾,这难道不比什么金银宝藏有用得多?” 白靖容沉默不语,雪崖道:“我知道夫人素有大志,焉知海外宝岛比不得蕲族那样的不毛之地?若是事不可为……夫人可并非一无所有,当年白家麾下有不少人依然效忠于夫人。” 白靖容冷笑了一声道:“说这么多,雪崖公子不过是不想让我插手中原之事。” 雪崖道:“中原已经没有白氏的立足之地,白家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难道鸾仪司就有么?”白靖容毫不客气地道。 雪崖并没有被激怒,只是淡然道:“夫人可以做选择了。” 大堂里沉默了良久,才听到白靖容道:“雪崖公子想要什么?” 雪崖道:“我要夫人在上雍的全部力量相助。” “之前骆家大姑娘大婚,我在上雍的人马已经……” 雪崖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您觉得我会相信么?你将在上雍的所有底牌,都交给了一个连中原都没有来过,性格张狂的废物?若是如此,那个废物是如何在上雍隐藏那么久不被官府找到的?” 白靖容不语,她神色平静,仿佛是在出神。 但雪崖却知道她此时必然在心中迅速的算计着利益得失。 过了片刻,才听到白靖容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失败?若是你赢不了谢衍,我问谁要另一半锦鸾符?” 雪崖公子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个问题,那我再加一个筹码。” 白靖容道:“洗耳恭听。” 雪崖道:“作为交换,鸾仪司在蕲族的人马,全部交给夫人。只这一项,夫人便已经不亏了。再说,夫人有一办锦鸾符在手,就算夫人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不是么?” 说话间,雪崖将一个令牌丢了过去,令牌是一只鸾鸟的模样,上方铭刻着一个凌厉的鸾字。 白靖容自然认得这是什么,她纤细的手指在令牌上摸索了片刻,只听咔地一声令牌上弹出一个极小的机关。白靖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小的字迹。 白靖容仔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鸾仪司好手段!” 雪崖并不在意,只是对白靖容笑了笑,“夫人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白靖容冷声道:“成交。” 说罢她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密封的信函,雪崖漫步走到她跟前结果,“多谢夫人。” 信封外面没有字迹,雪崖也并不讲究礼数,直接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一目十行地扫过之后,雪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几分,“夫人果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白靖容冷笑了一声,“祝雪崖公子好运,谢家的人可不好对付。” 雪崖微笑道:“谢家人确实不好对付,但……那是因为夫人也并不知道,鸾仪司、到底在何处。” 望着白靖容的背影离去,一个人走到雪崖跟前低声道:“公子,当真要将锦鸾符给她?” 雪崖淡淡笑道:“先顾眼前,至于锦鸾符…鹿死谁手谁知道呢?便是真到了她手里,想出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上雍皇城从宁静到喧闹,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骆君摇和骆谨行才刚走过一条街,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了火光。骆君摇思索了一下道:“那是都察院黄大人家。” 骆谨行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将士立刻分散朝着火光的方向而去了。 骆君摇和骆谨行也飞快地跟上,骆君摇微微蹙眉道:“这些江湖人不去找那宝库,跑来内城杀人放火?” 骆谨行道:“恐怕是想趁火打劫,不用担心,各处民居坊门外都有兵马驻守,这些人闲着没事也不会去骚扰普通百姓。内城的官员府邸大都是有护卫的,一时半刻不会有事,玄甲军和武卫军也有人暗中驻守。” 果然,那黄府很快传来了喧闹和兵器撞击声。 不仅是黄府,黄家旁边的府邸也纷纷亮起了灯火,原本安静少人的街道上,各家护卫手持棍棒兵器冲了出来。大街上立刻多了许多人,看上去颇有几分威严之势。 这些权贵人家都是再怕死不过了,除非国灭宫倾大股敌军入侵他们无法抵挡,只是少数的几个江湖中人纵然仗着武功高强能闯入府中,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黄家府邸上空响起了鸣镝声,伴随着升起的还有一朵黄色的焰火。 骆君摇知道那是府中示警的信号,一旦五城兵马司看到这样的信号,就会立刻派人过来。 两人到达黄家的时候,黄家院子里果然十分热闹。 黄家的守卫正在围攻七八个形容凶恶的江湖中人。那些人实力不凡,虽然守卫人数多出他们数倍,却并没有多他们造成太大的困扰。但他们的心情显然也并不太好,因为他们一时半刻也摆不平这些守卫,而外面的大街上已经传来了喧闹声。一旦左右周围的其他护卫或者衙门兵马赶到,情况就会对他们十分不利。 为首的男子怒吼了一声,目光射向被几个守卫护着,站在屋檐下的中年男人。 他显然知道这中年男人必然是这个府邸的主人,对那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男人一刀扫开了眼前的守卫,朝着那屋檐下的人冲了过去。 这男人武功十分高强,他此时杀气腾腾竟有几分万夫莫敌之势。 旁边的守卫被他惊到,忍不住往旁边闪去,竟叫他趁机朝着屋檐下扑了过去。 屋檐下的黄大人也吃了一惊,到了他这个位置胆子自然也不会小,原本他并未将几个毛贼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些贼子竟然如此厉害,再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那男人一刀挥开了挡在了黄大人跟前的守卫,狞笑一声伸手就去抓眼前的人。 黄大人惊呼了一声,文弱书生遇到这种情况,身体反应永远比脑子慢的。 一道清风拂过,风中似乎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 那伸出手的男子飞快地缩回了一手,冰冷幽蓝的光贴着他的指尖划过。 一个容貌精致美丽,眼眸澄澈如星,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蓝衣姑娘站在了他面前。 288、陷阱! 看到突然介入其中的骆君摇,不仅是那男人,黄大人也不由愣了愣。 他是都察院高官,自然是见过摄政王妃,只是震惊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微微眯眼盯着眼前的骆君摇,“小姑娘,劝你别仗着学过几天功夫,就多管闲事。”他其实看出来了,骆君摇的身手绝不像是只学过几天武功而已,但是这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吓唬几句指不定自己就害怕了。 可惜他这个算盘显然是打错了,骆君摇轻笑了一声,手中寒光一闪,幽月刺直取那人心口而去。 男人眼中也闪现了怒意,他冷哼一声手中长刀一扬就朝着骆君摇挥了过去。骆君摇身形灵巧,向后一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刀锋,就着这姿势凌空一转,幽月刺再次刺向那人腹部。 黄大人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紧跟着骆君摇过来的骆谨行,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骆谨行跟前,“骆二公子,那、那位…摄政王妃……”虽然已经是冬夜了,黄大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抹汗。 这可是摄政王妃啊,若是王妃在他府上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向摄政王和骆大将军交代? 骆谨行却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去帮忙擒拿其他的匪徒,一边对黄大人道:“黄大人的不用担心,贵府家眷没事吧?” 黄大人见他如此,也松了口气,感激地点点头道:“都在后面,有人照看着没事的。” “那就好。”骆谨行点头道,这老头儿官声不错,骆谨行还是不希望他家里遭了这无妄之灾的。 黄大人这会儿不害怕了,倒是觉得有点冷了,拉紧了衣服缩着手,小声问道:“骆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说外面也乱得很?不知骆大将军何在?” 骆谨行爽朗地笑道:“不用担心,是有些不知死活的江湖中人闹事儿,父亲如今正坐镇玄甲军大营呢。若真有大事,也好随时调兵入城。” 黄大人也不知道信了没,只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有骆大将军和摄政王殿下在,咱们还怕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间,骆君摇已经一脚将那男人踹到了骆谨行和黄大人跟前。 那人神色凶狠,还想起身去抓黄大人做人质,只是他才刚抬起身,一把剑就顶在了他的胸前。 骆谨行手里提着剑,冷声道:“别动。”那人若不想被一剑穿心,自然就不能动了。只是这一瞬间的停滞,骆谨行已经俯身点了他身上的穴位,抬脚将人踢开。 “抓起来,剩下的,胆敢负隅顽抗,杀无赦!” 黄府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附近几家也派人过来问了,知道没事这是告辞回去紧守自家门户。 被黄大人千恩万谢地送出门,门外大街上的人更多了。 原本只是各家私人守卫都换成了手持兵器的五城兵马司官兵,袭影翎兰和秦药儿从几个方向回来,“王妃!” 骆君摇问道:“怎么样了?” 袭影道:“城里有些动乱,但大体都还好,喻将军坐镇皇宫,卫世子去了流觞亭,骆家大公子在城西。只是听说王爷在南市附近被人围攻了。” “被围攻?”骆君摇有些诧异,谢衍在上雍皇城里被人围攻了?难道不应该是他带着人围攻别人么? 毕竟皇城也算是谢衍的地盘,朝廷就算什么都缺也绝不会缺人。所以那些江湖中人纵然武功高强,骆君摇却也没有觉得算是什么大事。武功能高到谢衍曲放那样地步的,毕竟还是凤毛麟角。至于别的高手,朝廷也不是没有。 袭影点头道:“是,王爷身边似乎没人,冷霜叠影等人都不在,听说那边正打得厉害。”他们这里离南市不远,所以消息也传得快。 秦药儿很是兴奋,“王妃,咱们要不要去帮王爷呀?听说曲天歌也在那边!”有摄政王压阵,她还能毒不死曲天歌吗?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秦药儿有些失望,“你不担心王爷么?” 骆君摇道:“阿衍既然选择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想法,我们没必要去添乱。”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相信谢衍。更何况,今晚皇城里乱成这样,总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她们去做的。 今晚最热闹的无疑就是流觞亭外面了,无数的火光将这里照的恍如白昼。 流觞亭靠近南市,但因为是个供人游玩赏景的风雅去处,流觞亭外面并没有什么热闹街市。白天或许还有人在路边摆摊,到了晚上这附近就当真是寂静无声了。 但是此时这里却比白天还要热闹十倍百倍。 数百人挤在流觞亭外的一小块地方,他们显然对夜游上雍最有名的风雅处并不感兴趣。 据说这是一个前朝早已经不知道废弃多少年的军械库,就连大盛朝廷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就这么放任它像是一座普通的废宅伫立在这里,成了一些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盘踞的地方。 今晚定居在这里的几个乞丐原本已经睡了,却突然被人吵醒。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来,就在破旧的宅子里胡乱翻找,有倒霉躲得慢一些的乞丐甚至直接被人给砍了。 但是很快,这些人又自己打了起来。本就不算宽敞的破败院落里,血腥气渐渐弥漫开来。 卫长亭有些意兴阑珊地站在街边的街边一处高楼上,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流觞亭外那片火光耀眼,打杀声不断的地方。 这样的阵仗在上过战场的人看来,自然没什么意思,但是对上雍皇城里做惯了太平官的人们来说就已经是难得的惊吓了。 虽然他们都是见识过五年前三王之乱血流成河的惨象的,但这不代表他们还想再经历一次啊。 “卫大人,你看是不是该派兵出去镇压了?这实在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官员有些愁眉苦脸地问道。 很不幸,他正是如今上雍这天子脚下的府尹。如果说别的父母官是天高皇帝远潇洒自在的话,在天子脚下当父母官就只剩下苦逼了。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不用担心,让他们打,反正又不扰民,你急什么?” 这叫不扰民?现在衙门大门还没被人堵了,是因为被扰的人都不敢出门好吗? 卫长亭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妥,连忙安抚道:“大人您想想,这些人都是些自恃武功高强,时常以武犯禁的。其中更不乏朝廷许多年也追捕不到的高手,如今他们自己打起来了不是正好么?打死了省事儿,不然就算抓住了,万一他们再跑了怎么办?还有那些背后还有些势力的,他们背后的势力说不定还要兴风作浪,朝廷现在可没精力剿匪。” 官员愣了愣,认真思索了一下竟然隐隐觉得卫长亭说得很有道理。 “那就…不管?” 卫长亭道:“王爷不是说了,围住这里么?就让他们在这里打,反正这大晚上也没人。至于……”至于所谓的宝库嘛,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就算是真的,真金白银可是很重的,还能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搬走不成? 想到空空如也的国库,身为户部侍郎,以及未来可能的户部尚书,卫世子心中一阵火热。 前方的喧闹声越发响亮起来,还伴随着什么人的狂喜和欢呼,然后是越发激烈的厮杀。 卫长亭摸着下巴道:“看来,这是找到入口了啊,还真的有军械库?当初负责勘察皇城的人是睡着了?”一个军械库就藏在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若那些人现在还活着,恐怕就有人该死了。 果然,很快那边传来了几声有规律的鸣镝声,但是已经陷入了狂热的江湖高手们显然并没有在意。 “还没有找到曲放和穆萨?”卫长亭蹙眉问道。 站在后面一些的黑衣人恭敬地道:“回大人,尚未发现此二人踪迹。” 卫长亭剑眉微皱,崔折玉说这两个人带着不少高手往这边来了,现在却根本没看到蕲族人的踪影。 “继续找!这两个人太危险了!” “是!” 破旧却明亮的院子里一片混乱,那所谓宝藏入口就在院子后面找已经荒废的花园里。这些人闯入其中,几乎将整个宅子都扒了一遍却也没有找到什么军械库。直到几个厮杀中的人扑到一起,才有人发现身下的地底似乎是空的。 见机快的人飞快地将慢一拍的人杀死,本以为自己能够独拥这个秘密,悄悄溜走以后再来设法取宝,却不知道找有人盯上了他们。 见状也发现不对,扑上前来将那人也一刀了结,鲜血溅了一地。 入口很快就被人打开了,第一个冲入其中的人发出了狂喜的笑声。 人们心中也是狂喜,同时将警惕狠毒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也掀起了新一轮的厮杀。 入口并不大,谁都想要进去。同样的,宝藏再多也是有数的,可以一人独吞为什么还要跟别人分? 这些人早已经被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想过今晚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要如何将这些宝藏搬走? 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地厮杀中,这些人绝大多数甚至连那宝库的大门都尚未踏入一步。 骆君摇和秦药儿蹲在院子对面的屋顶上,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秦药儿道:“这些人疯了吗?我还以为他们听说宝藏在城里,就该有所警觉了。”如果那所谓的宝藏在外面还好说,在上雍皇城这样地地方,你还想顺利带出去?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骆君摇道:“看起来确实是疯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很正常么?” 秦药儿摇摇头,她虽然也很爱钱,可不是去捞这种一看就要命的钱。 骆君摇道:“也有没疯的,不然二哥就不会那么忙了。”骆谨行终究还是没能让骆君摇一直跟着他,他今晚的任务就是带人保护城中各处府邸和民巷。 民巷民居还好,这些江湖中人看不上普通百姓那三瓜俩枣,盯上的都是权势豪富甚至是一些钱庄银楼。骆谨行就要指挥五城兵马司和骆家兵马各处出击,缉拿这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骆君摇一直觉得自家二哥会打架,倒是没想到他调兵遣将部署方面竟然也颇为不俗。不过转念一想,若真的只是会打架,骆大将军和骆大公子又怎么放心将城外的玄甲军答应交给他执掌呢? 骆君摇看骆谨行忙得团团转,自己也忙不上什么忙,就干脆带着袭影三人来这边了。 “王妃。”袭影悄无声息地过来,跟两人一般俯身蹲了下来。 骆君摇问道:“情况如何?” 袭影道:“院子后面花园里确实有个入口,可容六个人并肩而入。看规制模样,确实有几分像是军械库或者粮库入口。” 骆君摇蹙眉道:“但是,朝廷并无此记录。” 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废弃了也是朝廷必须掌握的。或是修缮继续利用,或是直接填埋。然而在此之前,朝廷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袭影道:“这个地方应该在东陵朝就已经废弃了,当年朝廷派官员勘察京城各处的时候,要么是有人设法瞒过了勘验官员的眼睛,要么……” 骆君摇道:“负责勘察的人故意忽略了。” 袭影点点头道:“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查当年负责勘察的人未必查不到,但是需要时间,甚至有可能那人已经死了或者离开上雍了。 骆君摇道:“让人去查查。对了,你身上什么味道?” 袭影一愣,“什么味道?不小心沾上血腥味了么?”虽然他没有动手,但那院子里几乎已经要被尸体和血腥占满了,沾上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对,不是血腥味,是……” 骆君摇抬手拉起袭影的胳膊,夜色里袭影又穿了一身黑衣,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但骆君摇一上手就感觉到一种湿滑,她放开袭影的衣袖捻了下指腹才凑到鼻下闻了闻,皱眉道:“火油?你脚上也有。” 袭影很快想起来,皱眉道:“是在那宝库里蹭到的,那里面确实堆满了金银宝藏,不过年久失修……” 他当时以为是年久失修,有什么污水渗了进去。那宝库里味道并不好闻,在加上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看到成山的金银珠宝的震撼,他竟然没意识到那可能是火油。 骆君摇仔细辨别了良久,道:“不对,不仅是火油……” 旁边秦药儿小声道:“他身上好像还有硫磺的味道。”对医者来说,硫磺也是一味药材,秦药儿自然能清楚的辨别出来。 “火油,硫磺…还有……”骆君摇俏脸微变,道:“这是个陷阱!里面还有没有我们的人?让他们撤!” 袭影摇头道:“王爷吩咐卫世子围而不攻,我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就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鸣,那后花园里很快腾起了浓烟。 那声音沉闷动静却非常大,让人感到地面都震动了起来。之后还有接二连三的巨响传来,同时火光也渐渐蔓延起来。 就连骆君摇三人蹲着的房顶,也仿佛震了几震,屋檐的瓦都掉落了几片。 因为这几声巨响,那喧闹的小院里传来阵阵哀嚎。 同时,整个皇城都仿佛被彻底惊醒了过来。 289、垂帘听政? 骆君摇三人在院子对面的屋顶上,并没有受到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但毕竟直线距离也不过十来丈,还是被那连续几声巨响震得耳朵轰鸣。 骆君摇只来得及想:幸好这个时代炸药的威力不大,不然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同时伸手一把将被吓得险些跌出去的秦药儿给拽了回来。 秦药儿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骆君摇已经回过神来,按了按耳朵淡定地道:“爆炸,里面埋了黑火药还有助燃的火油。” 叠影脸色也难得的有些难看,如果他没有早一步出来,而是像里面的人一样被那些金银珠宝迷失了神智,现在恐怕也…… “王妃,您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叠影道。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再爆炸? 骆君摇蹙眉道:“不用担心,那个宝库现在应该不会再爆炸了。” 黑火药并不稳定,经历过这么一轮之后该炸的早就炸了,里面不大可能会再发生二次爆炸。不过,现在他们大概也进不去了。看着对面后院里的滚滚浓烟和浓烟中隐现的火光,只怕整个宝库里面都已经燃起来了。 夜色里,一片混乱。 有哀嚎声,有怒骂声,还有兵戈相向的声音。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终于惊醒了一部分人的神智,也或许是里面火势太大实在不可为,终于有人开始从那院落中往外退去。 “他们要撤了!”秦药儿道。 骆君摇也跟着站起身来,“现在不撤,还等什么?咱们去找翎兰和卫世子,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卫长亭也被突如其来地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看着远处院子里开始有人往外跑,卫长亭轻哼了一声示意一边的人朝远处发旗语,“所有跑出去的人,全部拿下!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站在另一边窗口的一个黑衣男子果断的活动令旗,朝驻守在黑暗中的定国军将士发布命令。 片刻后几道颜色不同的焰火从几个方向升起,显然是定国军将领对命令的回复。 卫长亭说完这些,便一挥袖转身匆匆下楼去了。之前被骆君摇派来的翎兰也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皇城府尹望着两人下楼的背影欲言又止。 半晌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大晚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皇城,怎么突然就乱成一锅粥了呢?他都能想象到明天朝中大臣们在早朝上弹劾他的情形了。 卫长亭下了楼,走出大门看向迎上来的黑衣人,问道:“还是没有曲放的下落?” 黑衣人摇头,“回世子,没有。” 卫长亭皱眉,鸾仪司在距离皇宫这么近的地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仅仅是为了好玩儿? 还有白靖容显然也参与了其中,但是白靖容身边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两个人却突然失踪了,这让卫长亭不得不警惕起来。 “王爷还在跟人打架?”卫长亭皱眉道。 黑衣人有些无奈,道:“王爷那边除了余沉和曲天歌,至少还有十几位一流高手。” 卫长亭忍不住想翻白眼,“现在城里乱成这样,他还有心情跟人打架?怎么想的!” 黑衣人叹气道:“就算王爷不想,也没用啊。寻常将士,一时间对付不了那么多的高手。若是让他们散开或者隐藏在暗处,只会更危险。”城里不像是一马平川的郊外,甚至树木丛生的山林。那些绝顶高手一旦混入其中,想要抓住着实不是一件易事。更不用说,一旦这些人到处乱闯,对普通百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了。 卫长亭只觉得头疼,却也知道现在谢衍靠不上了,叹了口气道:“算了,让我想想。城西有骆家,喻将军在宫中,这边定国军也能控制,除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玩意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事。那么……鸾仪司这么到底是图什么呢?” 今晚是弄得皇城很乱,但是那又怎么样? 正在卫长亭低头冥思苦想的时候,骆君摇三人快步从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不等卫长亭开口,骆君摇一把抓住了卫长亭问道:“宫里只有喻明秋一个人?” 卫长亭愣了愣,道:“怎么?” 骆君摇有些着急地道:“鸾仪司的人在宫里!” “什么?”饶是卫世子一时间也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喻明秋带了定国军亲卫入宫守卫。” 骆君摇急得直跺脚,“他们不是闯入宫中的,他们本来就在宫中!” 听了这话,卫长亭的脸色刹那间有些发白,“王妃怎么知道的?” 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卫长亭抬头看去,就见到骆谨言一身戎装快步而来,跟在他身后的玄甲军将士。 人还未走近,就听到骆谨言沉声道:“是我告诉她的。” “骆大公子?”卫长亭道。 骆谨言往日显得有几分温润的眉宇间此时却染上了几分煞气和锐利,骆谨言微点了下头道:“我方才得到消息,鸾仪司的中枢,就在宫中。” 卫长亭没有问这是哪里来的消息,这些都可以过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确是宫里的情况。 “骆大公子这消息确凿吗?”卫长亭问道。 骆谨言点头,“至少有八分把握。”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卫长亭依一眼认出那是一块进出后宫的腰牌。 哪怕骆家位高权重,但身为外臣的骆家也是不可能拥有这种随时可以进出皇宫的腰牌的。谢衍倒是有,但是以他的身份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天然的通行证,根本不会有人去查看他的腰牌,况且这一块也根本不是谢衍那块。 骆谨言道:“这是从鸣音阁缴获的。” “鸣音阁?” 骆君摇道:“大哥带人抄了鸣音阁,雪崖和鸣音阁主带人跑了。” 骆君摇也有些惊讶会在南市遇到本该在城西的骆谨言,但骆谨言凝重肃然的神色却让他们没能多交流,只是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南市这一边闹起来不久,鸣音阁果然不出所料的也开始闹幺蛾子。骆谨言也完全不想做什么缓和,直接下令进攻鸣音阁。 拿下鸣音阁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虽然一开始鸣音阁看起来声势浩大仿佛要往外冲出城西的模样,但真是实力与他们表现出来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武卫军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攻入了鸣音阁。当时鸣音阁的上层,如雪崖等人早已经不知所踪。骆谨言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人给摆了一出空城计。只是对方大约没想到,骆谨言压根就不想陪着唱戏,他直接下令进攻。 鸾仪司今晚的真正重点根本就不在鸣音阁,在发现鸣音阁里有出入宫禁的腰牌的时候,骆谨言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这种出入宫廷的腰牌并不对,而且管理极为严格。即便是宫中的管事,也是出宫之前申请领取,回宫之后必须立刻交还。但这种令牌鸣音阁里却不只这一块令牌,而且全部都是真的。 这些人今晚四处点火,闹得整个皇城兵荒马乱,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至于那个地宫两连接城外的通道,那地宫存在那么多年,改送进城的人恐怕在他们注意到鸣音阁之前就已经进城了。 卫长亭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从袖中取出一支信号焰火射向了天空。 随着尖锐的响声在夜空中传来,焰火在空中绽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令字。 卫长亭沉声道:“传我军令,流觞亭附近兵马依旧照令行事,密字营所属,即刻赶往皇宫。城内亲卫军,分路前往皇宫八大门。传信给顾将军,让他注意城外!” “是!将军!”暗处连续传来几道应是的声音,有人飞快地在夜色中离开。 卫长亭看向骆谨言和骆君摇,“骆公子,城西那边……” 骆谨言道:“城西无恙,卫世子尽管放心,顾珏将军已经带人出城了。” 卫长亭剑眉微挑,“骆公子来了这里,顾珏也不在城西……” 骆谨言淡然道:“武卫军已经控制住局势,还有武卫军徐将军坐镇,若是还能闹出乱子,城西那些人就不用活了。” 卫长亭点头,“骆公子这么说,在下自然放心。现在……” 众人侧首看向皇宫的方向,因为方才的几声巨响此时整个皇城都已经被吵醒了,唯独皇宫的方向依然安静如初,他们也只能看到远处夜幕中高耸的玉露台依然在夜色中伫立着。 此时的皇宫里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么安静。朱太后大晚上突然被几声巨响惊醒,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发现皇宫里已经莫名其妙变了天了。 朱太后震惊地望着姿态优雅地坐在大殿上的俊美白衣青年,被人毫不客气地推了过去。 朱太后有些踉跄地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么?!” 方才推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原本最信任的内侍和宫女。 坐在主位上的白衣青年轻笑了一声道:“大晚上吵醒了太后,实在是抱歉得很。”朱太后自然听得出来,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扫视了一眼整个大殿。 大殿里的人并不多,其中有几个往日侍候她的宫人,但是此时他们脸上都没有往日里恭敬小心,只是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仿佛没看到她此时的狼狈。 还有几个明显陌生的人,这些人都站在距离那白衣青年最近的地方,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冷漠,仿佛她不是一国太后,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妇一般。 旁边还有一坐一站两个男女,男子坐在椅子里垂着头闭目养神,朱太后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女子却一脸担心地看着那男子,丝毫没有理会朱太后的意思。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太后终于有些害怕起来。 白衣青年微笑道:“太后娘娘不必紧张,在下雪崖。我们是来帮你的。” 朱太后愣了愣,隐隐觉得雪崖这个名字有耳熟。 思索了片刻,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前些日子,身边的人将阮家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她听过,她当时也确实只当成是笑话听了便作罢了。 “你…你是阮家大公子?是阮相让你来的?”朱太后道。 雪崖笑道:“太后可以这么认为。”说罢又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扶太后起来。” 若是往常朱太后早就大发雷霆了,但是现在她却也知道什么事形势比人强。 被人毫不温柔地扶了起来,朱太后定了定神,望着雪崖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想要做什么?”雪崖笑道:“我说了,我们是来帮您的。” 朱太后轻哼了一声道:“本宫是一国太后,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雪崖挑眉笑道:“是么?太后…娘娘这个太后,过的自在么?又有几分太后应有的权力?恐怕再过几年,就连陛下也会不将太后娘娘看在眼里了吧?” 朱太后沉默不语,脸色却有些难看。 雪崖笑道:“太后不必隐瞒,您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所以,我才说……我们是来帮您的。” 朱太后看了恭敬地站在一边的内侍宫女,她此时毫不怀疑雪崖的话。因为她曾经最得用的心腹,此时的恭敬确实给别人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太后咬牙道。 雪崖微笑道:“东陵鸾仪司掌事,雪崖。” 朱太后身为世家女,鸾仪司这个名号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知道的鸾仪司只是东陵朝某个衙署罢了,没有人告诉过她当年的余绩和鸾仪司的那些事情,但是东陵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她却是明白的。 “你们想要复国?”太后的眼神瞬间更加警惕起来,她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儿子是皇帝。如果这些人想要推翻大盛,光复东陵,那就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帮她了。 雪崖摇头笑道:“东陵亡国已经数十年了,东陵皇室后人无能自甘堕落,何须我们这些外人来复国?” “那你想做什么?”朱太后问道。 雪崖道:“帮太后摆脱谢衍的控制,让太后成为真正的太后。如今陛下年幼,太皇太后病危,谢衍不过是先皇的堂弟,连陛下的亲叔叔都不是,却妄想挟陛下以令天,岂不是荒谬?在下可以帮太后,垂帘听政。” “我凭什么相信你?” 雪崖笑道:“我已经坐在这里了,不是么?” 朱太后心中一震,皇宫守卫森严,这些人却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还有那些明显已经倒戈了的宫人,这样的人在宫中到底还有多少? 朱太后心中升起了一股惧意,她望着端坐在殿中俊美无俦的青年,“你们…对知非做了什么?” 雪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了一声道:“知非?太后是说摄政王谢衍?他…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好说呢。” 290、隐秘心事 听了雪崖的话,朱太后心中也是一震。 虽然这些年谢衍一直都让她心里十分不痛快,但在朱太后的心中谢衍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虽然他比先帝还要小几岁,但他若不是高祖的侄子而是儿子的话,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谁只怕还是未知之数。 这并非说先帝不够优秀,而是谢衍太过出色了。 因此,现在听到雪崖云淡风轻地说谢衍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好说,朱太后心中第一反应是不信的。但在看看殿中众人的反应,那不信又多了几分迟疑。而一旦她接受了这个现实,对雪崖的畏惧就会越发深重起来。 雪崖打量着朱太后笑道:“怎么样?太后答应了吗?” 朱太后沉默不语,雪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太后娘娘如此犹豫,是舍不得摄政王么?” 朱太后脸色微变,怒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这声音却透着几分色厉内荏,看在旁观者眼中就是带着几分心虚了。 雪崖了然地点点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了?可惜啊…摄政王对太后可是没有丝毫情谊啊。太后难道没有听说过,摄政王和那位刚进门的小王妃,是如何的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朱太后当然听说过,不仅听说过,谢衍还为了骆君摇当面打过她的脸! 想到此处,朱太后心中对谢衍的怨念也越发的重了。 雪崖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丝笑意,然后利落地丢下了最后一块石头,“堂堂大盛太后,竟然暗中觊觎小叔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天下百姓怎么看?不知道摄政王殿下还有陛下又是怎么看的?”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朱太后闻言,惊惧交加。 雪崖挑眉笑道:“血口喷人?太后娘娘确定么?听说…几年前,太后娘娘还曾经对摄政王提出过,愿意以身相侍的请求,可惜被摄政王拒绝了。还有……太后娘娘寝宫里,那个八宝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朱太后哑口无言,只能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心腹内侍一眼。 这些隐秘的事情,即便是太后身边也不会人人知道。这个雪崖能知道这些事情,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 可惜被她瞪了的人却毫不在意,依然眼观鼻子鼻观心,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再也不畏惧她身为太后的权威。 雪崖仿佛是在看一场好戏,悠悠然道:“自古皇室多辛密,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能让天下百姓看上这么一出好戏,就算今晚一无所得,也不亏了。” 朱太后脸色有些发白,她望着雪崖只觉得眼前这个俊美不凡的白衣青年是如此可恨可怕,“不…你不能这样……” 朱太后此时心中万分懊悔,她知道自己是被人拿住了把柄。 除非这个雪崖死了,这整个大殿里的人都死了,否则她就注定要被人拿捏住了。 对谢衍的心事朱太后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过丝毫,哪怕是当初向谢衍提出那样的要求也是打着为了谢骋的旗号。也不是说她就全然不顾儿子,她自然也是为了儿子好,只是其中私心有几分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是个从小被精心教养的世家贵女,如何能够让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不堪的心思? 当年朱太后几乎是同时见到谢衍和先帝的,比起温文尔雅的先帝,她第一眼看到的其实是小小年纪就俊美如仙人,冷漠傲然的谢衍。 当时她也并未多想,毕竟高祖钦点了她成为太子妃。比起身为太子妃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的荣耀,那一点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好感自然不值一提。 但是等她真的成为太子妃之后,面对着温文却忙碌的丈夫和太子宫中的各种琐事。再看看时常跟在丈夫身边,依然卓然不群的少年,她心中却渐渐感到不足了。 她打着嫂子的名义对他嘘寒问暖,却并没有换来少年的好感,对方反倒是越发少出现在太子宫中了。再往后,干脆就跟随高祖去了战场,然后常驻边关鲜少回京。 五年前的三王之乱,她以为她们孤儿寡母真的要没有活路了。就在这个时候,谢衍率领大军平定叛乱,拎着叛军的脑袋马踏皇城,一身风尘仆仆的进了宫,战袍上的血迹都尚未干透的青年气势已经不是数年前的少年时候可以相比了。 那样伟岸挺拔的身姿,那样冷峻慑人的气势,还有那比从前更加俊美的容颜…… 她心跳如擂鼓,又惊又怕,还有难以抑制的感情。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私下向他提出了那个在她看来算是“双全”的提议,最后换来的只有他冰冷的拒绝和拂袖而去。 如今再被人提起这件事,朱太后心中不仅惧怕更是恼怒。 雪崖饶有兴致地看着朱太后变幻不定的神色,坐在旁边的鸣音阁主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淡淡道:“你觉得你的时间很多么?” 雪崖挑了下眉,很快也收敛了表情,笑道:“你说得对。太后,如何?” 朱太后定了定神,颤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雪崖笑道:“我说了啊,我们可以帮助太后掌权,让你成为真正的太后。如今小皇帝年幼,按理本就该太后垂帘听政不是么?”朱太后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雪崖道:“就凭我现在坐在太后娘娘宫中,很快,我们就会带着陛下来见太后的。” “你们想对骋儿做什么?”太后惊道。 雪崖有些厌烦,难怪谢衍宁愿娶一个小丫头也看不上这个女人。尊重自己堂兄或许是一个理由,但这个女人自己肯定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太后放心,我们不会对陛下做什么的。” “你们不会赢的,就算知非、谢衍出了什么事…还有骆大将军在……”太后喃喃道。 雪崖轻笑道:“骆大将军现在可没有功夫管这些了,太后或许还不知道,骆大将军中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说起来,这也要怪你们谢家自己啊。” 太后沉默不语,她被雪崖口中的消息吓住了。 雪崖道:“若不是大盛高祖和先帝自己埋下了一颗雷,这一时半刻的,想要对付骆大将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公子。”几个黑衣人从外面快步进来,走到雪崖跟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雪崖微微眯眼,黑衣人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言无误,雪崖也并没有听错。 其他人纷纷看向坐在殿上的雪崖,雪崖淡淡道:“太后娘娘,在下不想动粗。请您让人去见陛下接到这里来吧,就说娘娘突发重病,请陛下过来探病如何?” 朱太后忍不住嘲讽地道:“你不是说自己会让人带阿骋过来么?” 雪崖道:“太后恐怕不知道,陛下现在在太皇太后宫中。” 朱太后一怔,她确实不知道阿骋今晚留在了内廷,“那又如何?” 雪崖道:“骁远侯喻明秋也在。” 旁边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朱太后还是雪崖,他微微扬眉对雪崖道:“看来谢衍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一无所知。” 若是谢衍一无所知,身为武卫军大统领的骁远侯又怎么会深夜出现在宫中? 雪崖轻哼一声,侧首对鸣音阁主道:“我既然能对付谢衍,你以为我没有后招对付喻明秋么?” “拭目以待?”鸣音阁主懒洋洋地道。 朱太后心中却是一喜,喻明秋她是认识的,曾经是先帝的心腹。 雪崖似乎看清了朱太后的心思,嗤笑一声道:“太后,别高兴的太早,别忘了你如今的处境。就算谢衍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朱太后脸上的神色越发僵硬起来,半晌她才咬牙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另一边太皇太后宫中,黄公公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寝殿,坐在殿中的几人立刻迎了上去,“黄公,母后怎么样?”长陵公主焦急地问道。 黄公公低声道:“公主将军请放心,太皇太后睡得沉,方才迷迷糊糊醒来了片刻,老奴推说外面在放焰火遮盖过去了。太皇太后这会儿有睡过去了。” 长陵公主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喻明秋沉声道:“公主尽管放心,臣奉命驻守此处,绝不会让人打扰到太皇太后一丝一毫的。” 长陵公主点点头,“有劳喻将军了。” 喻明秋道:“都是末将分内之事,公主请去休息吧,末将会一直守在这里。” 长陵公主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反倒要喻明秋分神应付自己,便也点点头,“本宫在偏殿,若有什么事将军尽管放人来叫本宫便是。” 喻明秋点头应了,长陵公主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长陵公主的身影消失,喻明秋才转身走出殿外。 站在大殿外面的屋檐下抬头看向天空,皇宫上方依然沉静在幽暗夜色中,但是宫外的天空却明显亮堂许多,远远的都能看到隐约的火光。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到喻明秋一侧不远处,喻明秋头也不回地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冷霜美丽的容颜在夜色下显得越发冷清,她沉声道:“派去接太后的人回话,太后宫中宫人说太后已经睡了,宫中守卫森严必不会有贼人滋扰,不愿意过来。” 喻明秋挑眉,“你怎么看?” 冷霜道:“人恐怕在太后宫中。将军,我们……” 喻明秋摇头道:“不行,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能将手伸进宫里?这次若是不全部揪出来,将来遗患无穷。再等等,等他们动了咱们再动手。” 冷霜想了想,“这几年宫中无人管事。”那些人能将手伸入宫中,多半还是因为这些年宫中确实是有些松散了。 太皇太后的身体和年龄摆在那里,教养孙儿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哪里还能管这些?小皇帝年幼,朱太后明显就不是那块料。王爷又不在皇城,谁能镇得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年上雍表面上看是歌舞升平,暗地里却是群魔乱舞。 “王爷这次赌这么大,咱们一定要稳住,一举将那些躲在暗地里的老鼠都揪出来!” 若谢衍不想让今晚的事情发生,那今晚的乱局是绝不会发生的。但是同样的,想要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全部揪出来,也是绝无可能的。 这一招其实相当危险,若是大功告成自然是功德无量,但如果有丝毫的差错铸成大错,那摄政王就是千古罪人。 冷霜身为密字营统领,对摄政王殿下从不缺乏信心,“王爷从未失败过。” 喻明秋想了想,点头笑道:“确实。” “启禀将军,太后宫中来人了!”门外,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 “哦?”喻明秋道:“说什么?” 侍卫道:“说是太后被方才的声音吓到了,突发急病,要见陛下。请陛下即刻过去。” 冷霜微微眯眼,瞬间听出了问题。 喻明秋对她摇摇头,道:“去告诉太后宫中的人,陛下刚刚也被吓到了,太医给开了安眠的药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 侍卫拱手称是,转身走了出去。 “这能糊弄过去?”冷霜问道。 喻明秋失笑道:“什么糊弄,拖时间而已。难道那些人还敢强闯太皇太后宫中?这一来一回,时间不就出来了?” 冷霜蹙眉道:“太后这个时候要见陛下,恐怕是被人挟持了,我去太后宫中看看。” 喻明秋沉声道:“只怕不只是被挟持了,此时宫中不知道还有多少鸾仪司的人,小心。” 冷霜点了下头,转身跃上了房顶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喻明秋看看四周,抬手招来了人,吩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只需要守住太皇太后寝殿,保护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明白么?” 侍卫恭敬地拱手道:“将军放心。” 喻明秋轻笑了一声道:“定国亲卫第一营,若是对你们都还不能放心,我还能放心谁?” 291、混乱(一更) 太后宫中正殿里,依然是灯火通明。鸣音阁主闲散地坐在一边,却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他显然是对眼下的形势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在乎雪崖到底想要做什么,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自由选择的余地,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睡觉。 但雪崖却见不得他如此置身事外,并不仅仅是鸣音阁主对雪崖的行事不满,雪崖同样对这个相交数年的好友不满。 他以为对方能理解他的想法和作为,但对方却悄悄去见了谢衍,向谢衍泄露了他们的机密。这无异于一种背叛,饶是如此,自己也并未对他做过什么,但他却依然还是这副模样。 “你不想说点什么?”雪崖看向鸣音阁主,淡淡道。 鸣音阁主抬手打了个呵欠,懒懒道:“说什么?” 雪崖道:“说说你选择谢衍的感想,谢衍现在脱不开身,骆云昏迷不醒,苏老太傅年迈无力,阮廷也不会做什么,你觉得他们还有胜算么?” “你觉得我选择了谢衍?”鸣音阁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雪崖脸色微沉,冷声道:“难道不是?阿稷,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在鸾仪司……” “我不是鸾仪司的人!”鸣音阁主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老头子虽然不是东西,但他脱离鸾仪司那个疯子聚集地绝对没有错!你已经被那些疯子给洗脑了!当初我若早知道你是鸾仪司的人,就算死在老头子手里,也不会要你帮忙!” 雪崖冷声道:“你看不起我?” 鸣音阁主道:“我看不起鸾仪司。” “鸾仪司是我长大的地方!”雪崖声音有些冰冷地道,鸣音阁主嗤笑一声,懒懒道:“你是不是忘了,鸾仪司也是让你家破人亡的地方。” 雪崖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我不跟你说这个,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错。” “公子。”殿外有人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拱手道:“派去的人回来禀告,喻明秋借口小皇帝刚服了药,已经睡过去了,没办法过来。” 雪崖微微挑眉,“看来,我们被人发觉了。” 鸣音阁主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雪崖问道:“招呼喻明秋的人在哪儿?” “已经到了。” “让他们过去吧,他们最要紧的任务就是缠住喻明秋,若是可以,闯入太皇太后寝宫将太皇太后和小皇帝绑出来。既然谢衍早有准备,机会恐怕不大。不过,试试也无妨。” “是,公子。” “太皇太后宫中,有我们的人么?”雪崖问道。 那人摇头道:“回公子,没有。” 雪崖轻哼了一声,“废物!” 该说那位不愧是辅佐高祖开国的人么?即便是病成那个样子,对皇宫失去了真正的掌控力,但是对自己的宫中却依然把持的滴水不漏。 待到来人退下,鸣音阁主倒是来了几分精神,问道:“若是抓不到小皇帝,你的算盘可打不响。” 雪崖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只要谢衍死了,也是一样的。你以为我只有抓小皇帝这一条路么?来人,传太后懿旨,诏朝中百官即刻入宫!” “你疯了?!”鸣音阁主忍不住拍案而起。 雪崖笑道:“你担心什么?我既然敢让他们进来,自然有法子制约他们。” “阮廷?” 雪崖笑而不语,鸣音阁主心中微沉。 雪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鸣音阁更像是一个单纯的钱袋子,鸾仪司更是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即便是他和雪崖相交多年,也不知道鸾仪司暗地里的势力有多深。 此时宫外的皇城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从流觞亭外那几声巨响过后,整个上雍越发热闹起来。 所幸先前驻守城外的兵马早一步被调入了城中,城西有武卫军控制,流觞亭有镇国军控制,定国军和五城兵马司由骆谨行调度,弹压城中其他各处的骚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麻烦。 但那些散入城中的一些漏网之鱼,就没人有空管他们了,多少也还是造成了一些骚乱。 谢衍所在的那条街上,此时同样陷入了混战之中,但是……本该身为主角的谢衍,却不知所踪。 曲天歌身上伤痕累累,俊脸俊美的面颊上也多了一丝血痕。他提着手中剑,随着他的脚步还有血水顺着剑锋滑落到地上。他一步步踏上了楼梯,楼上的房间里白靖容正安静地坐着喝茶,坐在白靖容对面的正是即将成为大盛丞相女婿的九王子姬容。 姬容神色淡漠,看向窗外的眼神也是一片漠然,似乎对这些都完全不感兴趣。 白靖容回头看了曲天歌一眼,忍不住微微蹙眉,“怎么这么狼狈?” 曲天歌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谢衍不见了。” 闻言白靖容挑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曲天歌冷笑了一声,“不见了就是他跑了,你们安排了那么多人,既没能杀了他也没能拦住他。” 白靖容笑得有些无辜,“你在说什么?今晚只有你和阿沉与找摄政王切磋,剩下的人可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正要和大盛合作,我怎么会派人去杀摄政王呢?” “你觉得这话有人信么?” “有没有人信不重要,只要有人愿意信就行了。”白靖容笑道:“对了,阿沉怎么没回来?” 曲天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南城那所谓的宝库炸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余沉是东陵余绩的外孙,那宝库是他家的东西。你说他在哪儿?” 白靖容秀眉微蹙,笑容渐渐冷了,“你抛下他自己走了。” 曲天歌道:“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一次打败那么多江湖一流高手,不自己走陪他一起送死么?鸣音阁的人一次聚集那么多黑道绿林高手在上雍,你以为那些人好控制?” 准确的说那些人根本没法控制,有好处他们自然愿意出力,但若是有了更多的好处,他们也不在乎改变立场。 “我只答应帮你拦截谢衍。”曲天歌道。 白靖容道:“但是,谢衍跑了!” 曲天歌也不在意,“我尽力了,我师父呢?” 白靖容不答,曲天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沉声道:“你让他进宫去了!” 白靖容依然不答,曲天歌脸色阴沉,满身的血腥气更是让他杀气逼人。 站在白靖容旁边的人都不由面露警惕,上前一步挡在了白靖容和曲天歌之间。 曲天歌提剑指着白靖容的方向,冷声道:“我师父若是有什么意外,以后你最好多找几个高手时时刻刻守着你!” 说完也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下楼去了。 楼上安静了片刻,旁边持刀的黑衣青年忍不住道:“夫人,这个曲天歌实在是有些太过放肆了。”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有本事的人,总是难免有几分狂傲的。” “但是万一……”万一曲放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曲天歌绝对会说到做到的。这样一个高手就算杀不了你,天天盯着也会觉得背后发寒。 白靖容道:“阿放的实力,全身而退不成问题。若真的……那就只好对不住阿放了。” 她能牵制曲天歌全靠曲放这个师父,若是曲放不在了,那桀骜不驯的曲天歌最好还是去陪他的师父。 沉默的姬容放下了茶杯,平静地道:“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些事情。” 蕲族已经和大盛达成了协议,白靖容本可以安安稳稳地等着他和阮家大小姐成婚,然后带着大盛的支持与协议回去。难道她也为那所谓的宝藏冲昏了头脑? 白靖容轻声道:“阿容,你跟阿湛比起来,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毫无进取之心。若是能得到的,为什么不能去争取一下呢?我若是你这个想法,当年刚被嫁入蕲族王庭时就被王庭里那个贱人弄死了,哪里有今天?” 姬容平静地道:“你还是想要锦鸾符。” “我手中已经有一半了,为什么不要?”白靖容笑道,“又不需要我出多大的力气,不过是派几个人帮忙而已,我已经得到报仇了。就算失败了,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曲放、穆萨、余沉、还有斜斡云,他们不算损失?” 白靖容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道:“这是成大事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 姬容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却见他们依然一脸热烈膜拜地望着白靖容,眼中没有丝毫不悦和伤感。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情,在这些人心中似乎不存在一般。 姬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这也算是一种本领吧? 白靖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杀不了谢衍,今晚谁胜谁败都跟咱们无关了。走吧。” “去哪儿?”姬容问道。 白靖容笑道:“去拜访几个老朋友,我有预感过了今晚我恐怕就得离开上雍了。阿容,母亲恐怕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了。” 姬容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母亲是否参加婚礼,平静地道:“没关系。”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五点再更新一章哈~~ 292、旁门左道(二更) 太皇太后宫中,喻明秋神色淡漠地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夜空。 当他的目光缓缓从天空往下移动,落到大殿对面走廊的房顶的时候微微凝住了。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那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眸。 他应当是刚刚出现的,却又像是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太皇太后寝宫外面早就被重重兵马围住,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出现在哪里的,其中也包括喻明秋。 现在上雍皇城里高手很多,但这种级别的高手…… 喻明秋提起手中长剑直指房顶上的人,冷声道:“曲放?”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守卫寝宫的将士也发现了不对。负责驻守寝殿的镇国军将士巍然不动,只是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其余人等却已经涌了过来,暗处数不清的箭尖也对准了房顶上的男人。 那人深深地看了站在院中的喻明秋一眼,身形一闪,不等镇国军将领下令放箭,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顶。 “喻将军?”喻明秋淡淡道,“注意戒备。” “是,将军……”话音未落,大殿外面传来接连数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将领神色微变,“外围兵马遭到攻击!” 果然,下一刻殿外就传来了厮杀声。 喻明秋飞身掠上房顶,太皇太后寝宫外围果然出现了许多许多黑衣人,这些人的目标十分一致,对象都是驻守在太皇太后寝宫外面的镇国军将士和御林军,大内侍卫。 这些人并不相识乌合之众,进攻得十分有章法,却也依然不是镇国军将士的对手。镇国军本就是大盛精锐,而这次跟随谢衍回京的亲卫军,更是镇国军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黑衣人即便是人数众多,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镇国军的护卫杀入太皇太后宫中,却也是难如登天。 “镇国军果然名不虚传。”喻明秋站在房顶上观战,一边有些感慨地道。 “将军过誉了。”站在喻明秋身边的黑衣男子沉声道。 这黑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谢衍的随身护卫之一的袭影。 “所以,摄政王去哪儿了?”喻明秋问道。 袭影道:“属下不知。” 喻明秋额头边上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认为我真的会相信,这大晚上的谢衍什么事都不干,跑去跟一群江湖中人切磋武艺?” 袭影谨慎地道:“王爷不是切磋武艺,他被人围攻了。” “呵!”喻明秋发出一声冷笑,堂堂摄政王在上雍皇城里成功被一群江湖中人围困,谁信谁是傻子。镇国军就算用人堆,也能压死那群江湖人让自家王爷脱身。 既然袭影不想说,喻明秋也不勉强,转而问道:“你不去救你家王爷,来这里做什么?” 袭影道:“奉王爷命令,协助喻将军镇守皇宫。王爷说,将军别的不必理会,只要别让人闯入寝殿惊扰太皇太后和陛下即可。” 喻明秋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谢衍树在这里让人打的靶子?” 袭影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脸上的神色仿佛是在说:您就是个让人打的靶子。 如果谢衍现在在这里,喻明秋觉得自己很难忍住不提剑砍他几剑。深吸了一口气,喻明秋冷笑一声道:“我懒得管谢衍想干什么,但是他也回来好几个月了,这皇城中是不是太乱了?亏他夜里还能睡得着觉!” 袭影沉默地看着喻明秋,喻明秋抬起下巴朝外面点了点,“那些人,你以为穿着黑衣我就认不出来他们的身份?御林军、大内侍卫、武卫军、还有暗卫!”提起这个喻明秋觉得自己有些窒息。 身为曾经的暗卫统领,虽然如今皇室暗卫几近于无,但是身为暗卫竟然投敌! 喻明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陛下和太皇太后还活着,真是要感谢高祖和先帝保佑! 袭影也有些无奈,“就是因为太乱了,所以才没法动手。先前清理蕲族细作那一拨可能吓到了不少人,剩下的那些躲得更隐秘了。如今这样…很难说是不是担心之后王爷还会有其他动作,所以才狗急跳墙,毕竟王爷以后可能会常驻上雍。” 喻明秋挑眉道:“所以,谢衍干脆自己给他们创造机会,想将这些人全部引出来?” 袭影想了想,才点头道:“应该是如此吧?” “有多少人有问题?”喻明秋问道。 袭影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递给他,“这是这些日子我们查到,能确定的。” 喻明秋接过来借着四周的光亮看了,夜色下脸上的神色越发精彩,能确定的就这么多,不能确定的还有多少? 难怪谢衍要玩得这么大,若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就算谢衍和骆云在外面拼死拼活灭掉了蕲族甚至是高虞,过不了几年大盛的江山也得易主。 喻明秋刚回来不久,虽然感觉到朝堂内外有些暗流涌动,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平稳的。若不是今晚这一遭,哪里能知道在这平静之下,暗地里那些势力已经长成了骇人的巨兽? 大盛建立不过三十来年,高祖所有时间都用到打仗统一天下上了。先帝继承了高祖的遗志,虽然也竭力恢复民生内政,然而在位六年而崩。之后五年幼主继位,辅臣当国,摄政王长期离朝远征,太皇太后年迈无力,皇太后年轻识浅,简直是集齐了亡国的所有征兆。 喻明秋叹了口气,罢了。 他也知道这怪不得谢衍,连高祖和先帝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一直忙着对付蕲族人的谢衍能如何? 冷笑了一声,喻明秋脸上的杀意渐渐深重,“这些人竟然有此悖逆之心,就当有赴死的觉悟。”哪怕这其中可能有他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同僚和故人。 正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几道黑影突然突破了镇国军将士的防御朝着太皇太后的寝殿扑去。 喻明秋和袭影闻声飞快回头,袭影手中一柄飞刀已经朝着最前面那人射了过去。这些能够悄无声息突破防御的自然不是寻常人,那人身在半空,身形竟然凭空移动了一下避开了这从背后袭来的一道。 “高手!”袭影道。 自然是高手,不是高手怎么敢来这里? 一道落空喻明秋和袭影却并不着急,眼看着那几人即将接近寝殿外的石阶,一群身着细甲的镇国军将士出现在了寝殿门外,与他们一起出现的是无数寒光熠熠的羽箭。 原本并没有多少人的寝殿外,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许多人。大殿顶上和四周,不知多少羽箭齐齐的射向了胆敢闯入太皇太后寝宫的黑衣人。 那几个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羽箭阻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这样的高手,即便是在刀光箭雨之中,一时半刻也是伤不到的。而只是这一时半刻,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寻找到突破口了。 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这些镇国军将士的天真。 那人抢先一步飞身上前,一刀横劈向守在殿前的镇国军将士。 他一刀辟出至少用了八成的内力,然后殿前突然升起一排黑色的铁盾,同时铁盾与铁盾之间箭矢如暴雨激射而出。 而那夹带着一个一流高手八成功力的一刀,却连让那些盾牌动摇一下都未曾做到。 黑衣人有些惊讶,他不相信这些普通将士能有如此实力。 只是不等他多想,一张巨网从天而降,罩向了落在地上正抵挡着箭雨的入侵者。 一个黑衣人抬起头来,手中长剑挽出几朵剑花,朝着头顶压下来的大网刺了过去。然而这并没有丝毫的用处,那巨网依然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 几个见机快的已经察觉到不对,飞快地朝着四周退去,终于在大网压下来之前退了出去。而其中三个运气和身手差一些,又被箭雨限制的人,却在那巨网压下的瞬间惨叫了一声,下一刻就被射成了刺猬。 避开的几个人眼中也更多了几分凝重,他们原本没将这些普通将士放在眼里,但谁能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就死了三个。 能到这里来的,彼此对自己的实力多少还是有些数的。这些朝廷的鹰犬,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悄无声息地在院子上方布下这样一张大网,就连他们这样的高手都挣不开划不破。 加上又是夜晚,光线晦暗,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旁门左道!”其中一人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守在寝殿前的将士却没有人理会他,寒光熠熠的羽箭依然对准了屋檐下的入侵者,似在警告他们身后的寝殿不可靠近。 其中一个人看看四周,迟疑了片刻之后,对方吹响了尖锐的口哨。 几个黑衣人仿佛得到了命令,不再强行去闯寝殿大门,而是齐齐扑向了房顶上的喻明秋。 喻明秋和袭影齐齐后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些黑衣人果然是冲着喻明秋来的,五个人扑向了喻明秋,只留下了一人对付袭影。 喻明秋有些烦闷,“我讨厌这种江湖中人的路数。” 他虽然当过暗卫,但本质上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将领,自然是更喜欢在战场上挥斥方遒,而不是跟一群江湖中人生死相搏。 但是,他虽然自认为是将领,眼前这些黑衣人却显然都是江湖人。而他们的对手,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能征战沙场的人,用的自然也是这些偏门手段。 体面一点的说法叫——擒贼先擒王。 293、勤王? 太皇太后宫门外打起来了,整个皇宫自然也无法再保持宁静。 虽然如今宫中的主子不多,后宫只有太皇太后和朱太后。高祖和先帝的嫔妃死的死,活着的都被迁到了偏僻的宫殿居住,但宫中的内侍宫人却还是不少的。 一时间,宫中的灯火也亮了起来。 雪崖在大殿中来回踱着步,朱太后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惊吓,此时有些狼狈地坐在椅子里显得神色萎靡。她的目光不停地随着雪崖的身形移动,仿佛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一般。 从雪崖派人拿着懿旨离开,她就知道她没有退路了,此时她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雪崖眉梢微蹙,神色间稍添了几分急促。 太皇太后宫中已经打起来了,但是宫外却依然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代表…谢衍那边恐怕是不太顺利,如果谢衍死了或者伤了,宫外会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 鸣音阁主早就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青姑娘依然端正地站在鸣音阁主身后一动不动,仿佛她可以就这样站上一整个晚上一般。 此时,皇宫门口也见见聚集起了人。 今晚原本就很乱,各大权贵家族无不闭门锁户,防备着自家安全。 谁曾想大半夜竟然收到太后的懿旨,说是摄政王和喻明秋勾结封锁了太皇太后寝宫,挟持陛下意欲图谋不轨,朱太后急召朝中众臣入宫救驾。 接到这个消息众人第一个反应是:荒谬! 但手中的太后懿旨是真的,宫中传旨的内侍也是真的,重要的是,即便他们磨蹭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摄政王府有人出来表态辟谣。 不仅是摄政王府,就连骆家也紧闭门户闭门谢客。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骆家将军也站在了摄政王这边?或者骆将军看在摄政王是自己女婿的份上不好出面反对,只好关起门来当成无事发生。 如果普通官员还能有几分理智分析的话,那些自诩忠心耿耿的保皇党就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们本就对谢衍的忠诚和立场存疑,如今上雍突然乱成一团乱麻,之前谢衍态度强硬的支持刚刚回来的喻明秋掌握武卫军,又将骆云的长子调入武卫军,再到和骆家联姻…… 这种事情不想还好,越想就越可疑。 因此懿旨传出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宫门外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各怀心思的朝中官员。 此时的骆君摇几人正站在宫门口的城楼上的角楼里,从他们站立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宫门口的情形,但站在宫门外的大臣们在夜色中却看不到他们。 看着一个个年事已高的老大人站在人群中指天骂地,恨不能以头抢地痛斥谢衍狼子野心的模样,骆君摇忍不住道:“看来阿衍的名声不太好呀。”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哪个手握重权同时还手握重兵的权王,名声都不会太好的。” 不一定非要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世上有一种罪过,叫别人觉得你早晚会做。 这些老大人也未必都怀有什么恶毒心思,他们只是觉得皇帝年幼,谢衍这个手握重兵的摄政王早晚会有篡位的野心而已。 这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自诩只效忠皇室正统,对谢衍自然是再怎么排斥警惕都不为过。 “苏老大人怎么也来了?”骆君摇突然道。 卫长亭侧首看过去,果然看到苏家的轿子停在了宫门外,苏老太傅被人从里面扶了出来,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向宫门口聚集的人群。 看到苏老太傅到来,许多人仿佛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了过来,“苏老大人,您可算来了。” “苏老大人,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还请苏老大人引我们入宫勤王,我等唯老大人马首是瞻!”众人群情激奋。 苏老太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勤王?诸位这是何意?” 有人一愣,“老大人难道没有收到太后娘娘的懿旨?” 苏老太傅道:“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宫中是什么情形咱们都还没有搞明白,最好还是先缓一缓,找摄政王问清楚了再说。” 有脾气爆的忍不住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等问清楚了说不定陛下都已经遇害了!” 苏老太傅看向说话的那中年人,问道:“朱大人,你可亲眼看到摄政王扣押陛下和太皇太后了?摄政王若是有此意,早该先一步控制皇宫,太后的旨意如何能发得出来?” 那中年人官职不高,其实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没想到苏老太傅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身份,滞了一滞才又高声道:“那现在摄政王何在?骆大将军又何在?喻明秋一个刚从蕲族回来的俘虏,为何深夜带兵进驻后宫?!” 听了这话,立刻又有人跟着吵闹起来。 苏老太傅本就年事已高身体不好,这大半夜的寒冬里起身赶来,被一群人围着吵吵闹闹只觉得头一阵阵晕眩。 角落里,骆君摇一边咬着笔头一边拿着一本名册对照着下面那些吵闹的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她背后的隔间里,骆谨言面前铺开了一张皇宫地形图,“目前的情况是,御林军至少有三成的兵马已经投敌,武卫军南大营副将投敌,北大营主将也有问题。不过北大营被留在了城外,顾珏将军会去处理,不必我们操心。还有原本的皇室暗卫……目前预估宫中敌军不低于四万人。” 卫长亭忍不住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难怪他们在城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为了转移视线。让悖逆的御林军趁乱将武卫军和一些乌合之众放入宫中。这些人都疯了么?真是不怕死!” 骆谨言道:“这么多人参与,可不是一句疯了可以解释的。” 骆君摇似乎觉得宫门外没什么可看的了,转身走了进来道:“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吧?我们要怎么办?” 骆谨言和卫长亭对视了一眼,卫长亭道:“王爷说…不着急。” “不着急?”骆君摇哪里能不明白,“所以…今晚这场大乱都是谢衍故意安排的?” 卫长亭摸摸鼻子,道:“其实也不算是故意安排,就是…那个,顺其自然吧。”虽然说是谢衍一开始就动手,绝对闹不到这么大,但鸾仪司的人想做什么,他们可安排不了,还不是见招拆招。 骆谨言朝妹妹招招手,等她走到身边才轻声道:“有鸾仪司暗中作梗,想要肃清上雍各方势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不如干脆挑起一场大乱,那些按耐不住的人自然会冒头出来。” 都乱成这样了还能忍的那些人,那也只能当成不存在了。况且,这么好的机会都还能忍,这些人大概率能忍一辈子,以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危害了。 至于想要完全肃清朝野,这是圣人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会强求。 骆君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道:“我知道,就是觉得…你们玩得太大了,小心翻船。” 卫长亭笑得意味深长,“王爷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信心绝对不会出意外了。” 照卫长亭看来,雪崖这些人压根就没什么能耐,只会靠着阴谋诡计胡来。就算真的走狗屎运今晚让他们成功了,也长久不了。 想要天下不是不行,但也得讲究个基本规则。 为君者,不忌用谋,忌阴谋。 这些人这次大费周章,运筹帷幄没看到多少,全是阴谋了。 骆君摇低头看看地图,“现在宫中主要是两个地方,喻将军被围困在太皇太后寝宫,雪崖这些人在朱太后寝宫,雪崖已经控制了朱太后,他现在引这些官员过来,是想要坐实阿衍挟天子以令天下?” 骆谨言道:“应该是这个意思,我想必要时候,他应该不介意杀了陛下。” “杀了陛下?”闻言,旁边的秦药儿忍不住插嘴,“杀了小皇帝他还怎么控制那些朝廷官员和武将?” 其他人纷纷看了她一眼,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阿骋太小了,雪崖一个从前籍籍无名的外人就算一切顺利,想要靠着所谓勤王的功劳就让所有人听他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些朝臣要是那么好控制,就不会还有那么多人暗戳戳地怀疑谢衍想篡位了。 雪崖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宁王和阮相来了。”守在窗边的叠影突然开口道。 骆谨言脸上多了一抹莫名的神色,“先看看,宁王和阮相是什么态度吧。” “话说,我们不要先去帮喻将军吗?” 卫长亭毫无同袍之情,挥手道:“不用,喻明秋撑得住。” 宫门外,不知道宁王和阮廷跟朝臣们说了什么,倒是渐渐安静下来了。然后便看到宁王取出一块令牌朝着驻守宫墙楼上的将领道:“本王和诸位朝臣奉太后懿旨入宫,开门!” 城楼上的将领并没有说话,双方似乎在安静地对峙着。 角落里,卫长亭懒洋洋地朝穿着御林军服饰的镇国军将领挥挥手道:“开!放了他们进去!” 那将领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将军,此时宫中恐怕是很危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夺取宫门控制权,可没人也没功夫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这个时候还敢进宫的,不是胆子特别大不怕死,就是别有用心想跟着捞好处的,成全他们便是了。” 将领抽了抽嘴角,沉默地拱手行了礼,转身出门去了。 片刻后,角落里的人就听到外面高亢的声音,“开宫门!” 随着沉重的声音,原本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 卫长亭等人站在角落的窗边,看着站在外面的那些官员鱼贯而入的模样,卫长亭略带了几分调侃地道:“好戏开场。” 骆谨言道:“穆王府没有人来。”按说,出了这种事情,那位穆王不开可能不来凑这个热闹。 卫长亭倒是不在意,“不只是穆王府,安成王府,定阳侯府,陵川侯府,长昭公主府……还是有不少人家都没来的。” 这个时候,不凑热闹才是聪明人。 喻明秋并没有卫长亭说得那么轻松,他一边和围攻自己的黑衣人厮杀,一边在心里将镇国军上到谢衍下到卫长亭顾珏都骂了一百遍。 虽然寝殿依然牢不可破,寝宫外面的镇国军和敌人交战也未落下方,但一些高手却寻了空隙闯进了寝宫大门。 底下的院子里已经堆了不少尸体,都是那些仗着武功好强闯进来的高手。 这次鸾仪司能不能赢他不知道,但此事过后大盛江湖倒退给五十年肯定不成问题。 对此喻明秋也不在意,他是朝廷的人,从来秉持的观点都是:侠以武犯禁。这些江湖中人无视律法胡作非为,本来就不该存在。 “铛!” 喻明秋的剑与迎面而来的长剑撞击,火星四溅。喻明秋只觉得握剑的虎口一阵阵疼痛,可见对方的实力。 站在他对面的是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喻明秋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叫出了他的名字,“曲放!白靖容想撕毁与大盛的协议么?” 对方并不言语,只是挥剑连绵不绝地朝着喻明秋攻来。 喻明秋本就不是曲放的对手,更不用说他此时已经不知道力战多少个对手了。今晚死在他剑下的高手也不在少数,曲放出现之后便退到一边的人看向喻明秋的目光也充满了戒备和震惊。 这些年喻明秋名声不显,但今晚一战才知道这位骁远侯确实不愧骁勇无双之名。 不仅是喻明秋,守在太皇太后寝殿外的那些镇国军也十分棘手,他们并非没有尝试过,但即便好几个高手联手,竟然也无法无法突破镇国军在殿门前设下来的防御。 而寝宫外围的战况同样胶着,让人隐隐感到有几分不祥之意。 喻明秋毕竟只有一只手,不久前还受了伤,久战之下更是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而他要面对的却是曲放这样的绝顶高手。 片刻间的迟缓就被曲放抓住了机会,一道掌风重重地击在了喻明秋的心口。 喻明秋连连倒退了七八步,若不是用剑撑着说不定就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谢衍,你大爷的!”喻明秋吐了一口血,忍不住骂道:“你再不来,老子就要被你害死了!”他连媳妇儿都还没有抱过呢?有没有人体谅一下他刚刚受过伤啊。 抬手摸了一把胸前,喻明秋苦笑……前些日子的伤,好像又裂开了。看来薛神医的药虽然神效却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曲放没有理会喻明秋突如其来的怒骂,他更没有给敌人时间交代遗言的习惯,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喻明秋劈了下来。 喻明秋免力提剑去挡,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一剑的。 聊胜于无罢了。 就在喻明秋都已经做好了挨上这一剑的心理准备的时候,曲放劈下来的剑锋竟然突兀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喻明秋一怔,下一刻就地一翻避开了曲放的攻击范围,才有空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曲放的跟前,方才喻明秋所在的前方位置,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衣人。 那人回头淡淡地对喻明秋道:“有事耽搁了一下,来晚了。” 喻明秋恨恨地咬牙,“谢、衍!” 喻明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你可以再来晚一点!” 谢衍不愧是卫世子的上司,对昔日好友兼同袍毫无怜惜之情,“不是本王让你拿着俸禄演苦肉计的。”你自己要送上去挨刀,也不能耽误正事儿。 “……” 294、谋逆? 谢衍的突然出现,尚且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已经让眼前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外面原本嘈杂的厮杀声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远去,那疑是曲放的男人沉默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衍。 谢衍平静地道:“本王已经给过漠北神剑面子了。” 曲放依旧沉默不语,谢衍剑眉微挑,“不想认?也好,要么打赢了本王你可以离开这里,要么你死在这里,否则…恐怕白靖容就得留在上雍等姬湛来赎了。” 对面的男人还是沉默着,让后面的喻明秋都隐约有些怀疑,这人真的是曲放吗?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消失了,即便他有伤在身,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如此狼狈的,除了曲放还能是谁? 听到白靖容的名字,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微闪了一下。 手中长剑一凛,再次飞身刺向了谢衍。 谢衍轻哼了一声,对身后的喻明秋道:“退远些。” 不用他说喻明秋也不没打算掺和,他如今有伤在身这个时候上去等于找死。 喻明秋飞身下了房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袭影立刻伸手扶住了他,“将军,没事吧?” 喻明秋勉强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袭影道:“您之前跟王泛交手受伤的事情,王爷不大高兴。”以喻明秋的实力,跟王泛交手还伤成那样,明显就是自己作的。 喻明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谢衍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才刚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他还没有抱怨呢。 两人说话间,房顶上的两个身影已经缠斗起来。 两人都是用剑,剑气纵横,所向披靡。 一阵阵强劲的剑气将房顶的琉璃瓦掀起,险些砸了底下的人满头满脸。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在场的许多人只怕都想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看了。但是此时…… 喻明秋扫了一眼还在院中的黑衣人,唇边勾出一抹冷笑,下令道:“杀!” 朱太后宫中 “谢衍来了!”雪崖听到属下的禀告,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不仅是他,朱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看向雪崖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和怒气。 雪崖侧首瞥了她一边,淡淡道:“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莫非太后还想改弦更张?莫忘了…就算我输了,你也讨不了好。你猜谢衍会怎么对付你?” 朱太后咬牙道:“本宫是陛下的生母!”只凭着这一点,谢衍就不会杀她。 “天真。”雪崖笑道:“朝廷百官,天下百姓,不会接受一个无耻觊觎小叔子的太后的。陛下更不需要一个寡廉鲜耻的母后。” 朱太后脸色惨白,她已经快要被这个雪崖给逼疯了。 忍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崖道:“太后只要乖乖听话便好了,你最好是记牢了,你和谢衍……是不能共存的。你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享受你的太后尊位,谢衍就必须死!” 朱太后的身体摇摇欲坠,双眸充血,“你根本杀不了谢衍!”若他真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谢衍还是进宫了?! 雪崖轻哼一声,目光冷厉,“不到最后一颗,你怎么知道鹿死谁手?” 一把推开碍事的朱太后,雪崖沉声道:“那些官员现在在何处?” 一个男子禀告道:“已经进宫了,正往后宫来。” 雪崖笑道:“摄政王这会儿忙着呢,别让他们去惊扰了摄政王的兴致,让他们到这边来。” “是。”这并不难,太皇太后寝宫那边此时犹如战场般混乱,那些官员除非不想活了,否则也不会自己往那边凑。 雪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侧首对朱太后道:“太后记牢了,是谢衍挟持了太皇太后和陛下。此时围攻太皇太后寝宫的,都是来勤王的忠臣。” 朱太后喃喃道:“没有人会相信的。” 雪崖道:“你怎么知道没人会信?” 一直沉睡着的鸣音阁主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才问道:“我原本以为你想控制小皇帝号令朝堂,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勉强说得通。但是你似乎并没有在小皇帝身上花费太大的功夫,我有些看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雪崖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将朱太后带了下去。 等到朱太后出去,雪崖才笑道:“控制小皇帝?我一个与皇室毫无瓜葛的人,就算真的控制了小皇帝,那些人难道就会服我?只怕下一刻,被清君侧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 雪崖笑道:“所以,要推就推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掌权,而且有能力与谢衍抗衡的人啊。” 鸣音阁主微微垂眸,低声道:“宁王,你就不怕兔死狗烹么?” 雪崖平静地道:“那也得他有那个胆子。” 鸣音阁主不再说话,他确实不知道鸾仪司到底有什么控制人的方法。 就像是他现在都不确定,雪崖做这些到底是他自己野心勃勃还是被人给控制了一般。 “祝你好运。”最后,鸣音阁主淡淡道。 不多时,匆匆进宫来的朝廷官员都聚集在了太后宫外,听着脸色苍白的太后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控诉摄政王府和骆家的话,人们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有人为摄政王府和骆家说话,也有人痛斥谢衍和骆云叛逆。 骆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直到现在身为定国大将军的骆云都不见踪影! 有老臣高声呼号,“当初骆家与摄政王府联姻,老臣便道不妥!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啊!陛下…陛下如今还不知道如何了,我等对不住高祖陛下和先帝啊。”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激烈地仿佛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扑向太皇太后寝宫,诛杀谢衍救出太皇太后和陛下。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人行动。 苏老太傅被儿子扶着,在一干各执所见神情激动的朝臣中显得尤为冷静。 他并没有理会那些针锋相对的同僚,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朱太后身边的白衣青年身上,冷声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火光中,雪崖那张俊美的容颜被掩盖了大半,以至于直到苏老太傅提醒许多人才注意到太后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 很快有人就认了出来,“这…这位好像是阮相家新认回来的大公子?” 所有的目光瞬间看向了阮廷,他也是在场的人中尤为冷静的一个。只是不同于苏老太傅,他冷静显得有些阴沉和冷漠。 雪崖笑了笑,朝众人微微拱手道:“在下阮朔,见过各位大人。” “真是阮家大公子?” “阮相,这是怎么回事?” “今晚的事情,阮相也知道?为何不早早言明?” 众人七嘴八舌地朝着阮廷招呼过去,阮廷眼眸阴冷的瞥了雪崖一眼,雪崖含笑对他点了点头。 阮廷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本相确实提前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并无确凿把握。至于犬子……他才刚回阮家,诸位要我说什么?” 雪崖轻笑了一声,以为这样就能撇开关系么? 雪崖看向阮廷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事已至此,何必垂死挣扎? 阮廷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众臣显然对这个答案也并不满意,这雪崖公子原本不是一个琴师么?若没有阮廷相助如何能先他们一步出现在了太后身边? 朱太后在雪崖的示意下,再次开口含泪道:“如今太皇太后宫中是何情形尚未可知,也不知太皇太后和陛下如何了。先帝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请诸位臣工救一救我们孤儿寡母啊。”说罢,泪如雨下。 朱太后本就年轻美貌,今晚着实有些疲惫憔悴。此时在灯火下看过去,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让许多人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苏太傅望了一眼众人,沉声道:“老臣愿亲自前往,与摄政王交涉。” 朱太后一怔,望着苏太傅有些不知所措。 雪崖开口笑道:“此时那边混战不休,老太傅过去只怕有些危险。太傅乃是大盛栋梁,国之辅臣,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 苏太傅却没有理会雪崖的话,而是侧首对阮廷道:“阮相,令郎的话,有些多了。” 言下之意,在场这么多朝中重臣,何时轮到你一个白身公子说话? 阮廷苦笑着朝苏太傅拱了拱手,是请他见谅的意思,却没有说什么斥责雪崖的话。 苏太傅心中了然,阮廷恐怕是不中用了。 阮廷确实没有说谎,他跟这个雪崖不是一路人,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显然也无心阻止雪崖的所作所为。 旁边宁王笑呵呵地道:“太傅,阮公子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乱军之中,太傅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苏太傅道:“那王爷认为应该如何?” 宁王道:“不若派几位功夫高强的人前往传达太后懿旨?只要摄政王能够休兵止戈,一切好说。” 苏太傅望着宁王沉默不语,这话说的简单,却是要将起兵叛乱的罪名直接扣到摄政王的头顶上。 苏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往儿子身上靠了靠支撑着自己有些乏力的身体。 才五年过去,这些人就忘了当年谢衍平定三王之乱时的手段和狠辣了么?就算镇国军目前只有五万兵马在京,他们就自觉能稳居上方了么? 苏老太傅叹了口气,沉声道:“王爷,慎重。” 宁王依然笑呵呵地道:“老太傅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您还有别的法子?若是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都是千古罪人啊。” 苏老太傅道:“若是如此,老夫亲自去传旨。想必摄政王还会愿意给老夫几分薄面的。” 宁王摇头道:“老太傅年事已高,不妥。” “王爷意属何人?”苏老太傅道。 宁王笑道:“不若,就让我孙儿去吧?他也要称呼知非一声皇叔,想必知非也不会伤他。” 苏太傅看向站在宁王身边的青年,正是宁王世子的嫡子,宁王最看重的孙儿谢承昭。 由他去传旨,可想而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苏太傅身边一个年轻官员想要开口,却被苏太傅一把抓住,微微摇了摇头。 那年轻官员看了看苏太傅,只得将到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宁王见状,露出了一丝满意地笑容,“如此,就请太后娘娘颁布懿旨吧。” 太后宫门口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了一些,众人心中隐约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老大人,他们这是要将谋逆的罪名直接扣到摄政王头上,您为何……”站在苏太傅身边的年轻官员忍不住低声道。 苏老太傅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还瞧不出来么?咱们被人挟持了,你便是出去了,也走不到太皇太后寝宫。”他不是不知道进宫可能会遭遇什么,但若是一味躲在家中,那才真是眼前一抹黑,也会让此地局势一面倒。 那年轻官员被人提醒,这才抽空扫了一眼四周。 方才众人群情激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不少人。若说御林军和武卫军出现在这里不奇怪,那些看起来不知是何身份的黑衣人就让人心中格外不安了。 发现这一点的显然也不只他们,原本还在因为意见不同争执不休的人群越发没了声息。 “不必担心,摄政王想必另有准备。”苏老太傅安慰着年轻人。 骆君摇蹲在一处屋顶的上,殿角屋顶高起的瓦棱遮住了她的身形。 “搞了半天,雪崖是想要污蔑谢衍篡位?”骆君摇有些无趣地道,她还以为这个鸾仪司有什么奇思妙想呢。 卫长亭笑道:“古往今来,朝堂上不就是那么一些事儿么?我倒是觉得这位雪崖公子是个奇才。” “奇在哪里?”骆君摇请教道。 卫长亭道:“自古想要夺权,至少也得进入朝堂中枢手握重权吧?但是你看这位雪崖公子,在此之前朝野上下谁知道他这个人,现在却能挟持太后,将谋逆的帽子扣到谢衍头上,这分明是个打乱仗的奇才啊。” “难道不是阮相和宁王替他背书吗?”骆君摇道:“不然方才苏老大人开口,他就该被排斥了。”虽然他手中有武力可以弹压,但武力弹压只能管一时。 卫长亭道:“可是他能让阮廷和宁王同时为他背书啊。”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看来鸾仪司这三十多年,还是做了一点事儿的。”只不过做的全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已,鸾仪司这些年该不会精力全用在收集别人把柄上了吧? “阿衍现在被曲放缠住了,这边我们动手吗?”骆君摇问道。 卫长亭摇摇头,“再等等,等雪崖的牌出完了我们再动手,鸾仪司的势力依然没有暴露出来。” 骆君摇挑眉道:“如果他认为不必暴露鸾仪司就全部实力就能够拿下这一局,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卫长亭挑眉,“王妃的意思是?” 骆君摇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天快要亮了,给他的火上浇一点油吧。” 卫长亭想了想,眼睛一亮,“好主意,你打算怎么做?” 骆君摇笑道:“我去朱太后宫里瞧瞧。” 卫长亭摸摸下巴,道:“我帮你掩护,顺便问候一下那些御林军和武卫军。” 这些人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敢帮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叛逆? 或者说,在他们眼中帮的并不是雪崖。 卫长亭的目光看向前方朱太后宫殿前,那白乎乎笑眯眯的老者。 宁王,高祖的亲弟弟,当今陛下的叔公。若是陛下和谢衍不在了,他确实有资格继位。 295、太后寝宫 朱太后被人送回宫中,看着送自己进来的人拿着刚刚写好的懿旨出去,忍不住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寝殿里站着几个原本她身边惯用的内侍宫女,但这些人此时却都像是木桩子一般,半点也没有上前来为太后娘娘解忧的意思。 朱太后神色不善地瞥了她们一眼,愤愤地走到一边坐下。 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等她脱困了一定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趴在大殿的房梁上往下看,就看到朱太后正坐在桌边拽着手中的帕子出神。 朱太后的心情显然十分忐忑,出神不过片刻又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去,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娘娘,公子请您在殿中休息。” 朱太后怒道:“放肆!你们这些背主的奴才!滚开!”拦在她面前的人却并不害怕,其中一人抬起头来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叫太后娘娘知道,咱们的主可从来都不是太后娘娘,故而也称不上背主。至于真正背主的奴才,太后娘娘若是想见的话,等回头也还是可以见见的。” 朱太后咬牙道:“你们休想挑拨离间!” 内侍笑了笑并不反驳,仿佛是在说:太后高兴就好。 朱太后心中越发急躁起来,绕开了跟前的人还想继续往外走,但却很快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就在朱太后想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众人回头一看,原本站在朱太后后方的两个宫女突然倒了下去。寝殿中众人皆是一怔,还没倒下去的人连忙张口想要叫人,声音却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趴在房梁上的骆君摇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底下的人都昏迷了过去,在心中暗赞了一声秦药儿的药效,这才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哦呀,看来鸾仪司的高手都被派去对付谢衍了。”谢衍今晚绝对是属于绝对的主t,独自一人就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 脚步轻快地走到窗门,侧耳倾听了一番外面的动静。寝殿外面似乎很安静,但是更外面的宫门口却又闹腾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卫长亭做了什么。 骆君摇满意地在寝殿门口布置了秦药儿塞给她的毒药,这才转身返回殿中。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然后才俯身将一个小瓶打开放在了朱太后鼻息下。 片刻后,朱太后眉梢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骆君摇,朱太后骤然睁大了眼睛,立刻就想要张嘴。 骆君摇眼疾手快,一把扯过朱太后手中的帕子塞进了她嘴里。 “唔唔……”朱太后怒瞪着骆君摇,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 骆君摇笑眯眯地偏偏头,轻声道:“太后娘娘,我可是来救你的,你若是大喊大叫引来了人,可就麻烦了。” 朱太后警惕地望着骆君摇,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骆君摇也不在意她在想什么,轻声道:“我放开你,你可别再叫了。你再叫我就只好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同意点头。”朱太后点了下头,骆君摇这才扯下塞在她嘴里的手帕。 朱太后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君摇道:“都说了,是来救你的啊。” “你会这么好心?”朱太后有些不信,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朱太后问道。 骆君摇道:“你现在再写一份诏书,就说雪崖和宁王才是谋逆之人,方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逼你做的。” 朱太后心中一动,但她很快就按耐住了。 想起雪崖对她的威胁,朱太后心中自然也恨得牙痒痒。但她也知道,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算谢衍赢了雪崖也不会放过她的。 还有这个骆君摇…她凭什么这么好命?!朱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恨意,“你先带我离开这里,我自会为知非作证。” 骆君摇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朱太后。 朱太后轻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了我的懿旨就说话不算数,将我丢在这里任由别人杀了?” 骆君摇道:“可是你不做的话,我可能现在就会杀了你啊。” “你敢!”朱太后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就想要高声叫道。 只是幽月刺明晃晃的刀锋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声音也压得更低了。 骆君摇笑道:“我现在杀了你再偷溜出去,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吧?” 朱太后脸色有些发白,骆君摇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太后娘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雪崖已经勾搭到一起了么?雪崖是不是答应你,除掉阿衍之后就会让帮你掌权?” 朱太后咬牙道:“我没有,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被这些人看守着。” 骆君摇道:“可是你帮雪崖陷害阿衍,你真的以为雪崖杀了阿衍之后会扶持阿骋,让你当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 朱太后避开了她的眼睛,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骆君摇摇摇头,笑眯眯地道:“太后难道不好奇,雪崖到底是怎么掌控那么多的御林军和武卫军的么?” “你想说什么?”朱太后问道。 骆君摇道:“你觉得…如果阿衍不在了,阿骋和宁王谁更有机会坐稳皇位?” “你、你胡说!”朱太后颤声道,“雪崖他明明……” “明明什么?你认识他吗?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骆君摇没有心思再跟她磨叽了,“快点,写不写?” 朱太后沉默不语,骆君摇叹了口气,“真麻烦。”抬手点了朱太后的穴道,骆君摇起身在寝殿里翻找了片刻,很快就找出了太后的金印。 骆君摇拿起一份空白的懿旨诏书,正准备往上面盖个印。反正太后懿旨也不是太后亲笔书写的,回头找个人填一填内容就行了。 至于朱太后,既然不肯配合那就不要醒着坏她的事儿了。 金印还没盖下去,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骆君摇暗道了一声不好,这人躺了一地是个人都知道不对,房梁上自然也不安全了。 来不及多想,骆君摇随手将太后金印揣进了袖袋里,然后一闪身到了门后。同时还不忘将方才的药又给了朱太后一份,朱太后虽然心有不甘,奈何人的意志实在抵不过药力,也只得缓缓闭上了眼睛。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黑衣男人,他才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了地上躺了一地的人。下一刻,背后一道冷风袭来,那人身手也算敏捷,连忙侧首避过。可惜她的对手比他还要更快一些,而他不知为何四肢有些发麻,只是刹那间一刀狠狠划过了他腹部, 下一刻,又一掌重重拍上了他的胸口。那人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被倒在地上的人绊倒。 虽然他依靠着自己的实力勉强稳住了,却还是被人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有些意外地发现门外并没有其他人,显然这人是独自一人进来的。虽然意外却还是反应极快地重新关上了门,然后欺身凑到了那人跟前。 “摄政王妃!”那人捂着腹部的伤痕,咬牙道,“你下毒?!”他不仅受伤了,而且四肢开始麻木。 对着完全陌生的面孔,骆君摇问道:“你是谁?” 那人冷冷地瞪着他,并不言语。 骆君摇也没有客气,手中的幽月刺再次从那腹部的伤口处刺了进去,悠悠问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想回答,脸色却开始变了。 因为他感觉到骆君摇手中的刀正沿着自己的腹部从左边缓缓朝着右边移动,那种腹部硬生生被刀子切开的感觉如此清晰,血流得也比方才更快了。 只是不知道是意外还是骆君摇故意为之,那匕首并没有伤到他的内脏,但只要骆君摇再多用一分力气…… 疼痛让那人眼睛充血,嘴唇发白。 “我…是,宁王府暗卫副统领。”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道。 骆君摇微微眯眼,“你这个时候一个人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男人道:“奉、奉王爷之命…杀,了朱太后。” “然后?”骆君摇问道。 “嫁祸给摄政王。”男人咬着牙,低声道。 骆君摇没问怎么嫁祸,真想要嫁祸一个人,自然是多得是法子。 “宁王和雪崖是什么关系?”骆君摇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男人一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骆君摇挑眉,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男人连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副统领而已!” 骆君摇打量着眼前重伤虚弱的男人,似乎是在盘算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 而且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摄政王妃,显然不是个愿意给人痛快的。就她现在折磨他的手段和一脸稀松平常的神色,男人都有些怀疑宁王殿下觉得这位小王妃不足为虑是不是眼瞎了。 男人额边沁出了冷汗,他虚弱地道:“我确实没见过王爷和那位雪崖公子联络,不过…王爷跟、武卫军南大营副统领,私下关系密切,还有…还有御林军前后两人大统领,都跟王爷关系不错。听说前任大统领跟王爷私底下是八拜之交,现任统领…是前任的一手提拔的心腹和女婿。还、还有,暗卫…宁王府的暗卫统领,原本是从皇室暗卫中出来的。自从骁远侯失踪,先帝去世之后,皇室暗卫便渐渐废弛,很多人暗中设法脱离了出来……” “他们加入了宁王府麾下?” 男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骆君摇问道。 男人道:“外面…有些乱,方才突然有玄甲军闯入宫中,人都被派去对付那些玄甲军了。王爷和雪崖公子也在外面,统领吩咐我…趁外面大乱,进来杀了太后。” 骆君摇抽出了幽月刺,随手丢给了男人一瓶药。 那人手忙脚乱地为自己上药,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检查了一下确定是伤药,就直接将药往伤口处倒了下去,然后从一边扯过一块干净的布有些潦草地包了起来。 直到包好了伤口,那人才松了口气,“多谢王……” 话音未落,骆君摇出手如飞捏住他的下巴,一颗药丸被塞进了他的口中。 那人暗觉不妙,奈何伤势太重压根挣扎不了,只能被骆君摇强迫着将药丸吞了下去。 骆君摇也不怕他再吐出来,随意地放开了手。 秦药儿说过,这药化得很快,想要催吐是妄想。 “王妃,你……” 骆君摇微笑道:“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那人僵硬地点了点头,道:“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王妃在这里。” 骆君摇道:“出去复命,就说朱太后已经死了。” 那人点点头。 “这才乖。”骆君摇笑道:“如果你能活过今晚,就到摄政王府来拿解药吧。对了,这药两天内不服解药,你绝对会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被我给杀了的。你既然是宁王府的暗卫,应该知道我们府上有一位秦姑娘吧?如果你觉得你能找到人解她的毒,也可以试试。” 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显然他也是听说过秦药儿的名声的。 “我知道了。” 看着那黑衣人有些步履蹒跚地出去,骆君摇才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提起地上的朱太后。 她身形娇小,即便是习武之人提着朱太后也还是有些艰难。 扫视了一眼整个寝宫,骆君摇走到那华丽的凤床边上,扣住床下方雕琢的凤凰眼睛里镶嵌的宝石扭动了几下,然后用力往下一按。 一声轻响之后,床后面的墙边无声地露出一个并不大的地洞。那洞口有向下的台阶,骆君摇抓着朱太后就朝着洞口走去。等到骆君摇两人进去之后,墙边的几个柜子缓缓移动回了原本的位置,其中一个柜子正好压在了洞口,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骆君摇有些艰难地拖着朱太后走在并不算宽敞的地道里,这地道修的很简单,并没有什么雕琢装饰。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骆君摇顺着地道一直往前走去,周围静悄悄地,地面上皇宫里此时的喧闹丝毫也传不到这里来。 朱太后被她拖着,衣服下摆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灰尘。骆君摇也不在意,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扛着一个人走这么长的路。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抹亮光。 骆君摇眼睛一亮,连忙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出口。 从出口钻出来去,看到等待在那里的人,骆君摇毫无意外之色,“黄公。” 等在洞口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心腹,黄公公。 黄公公看到太后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有些意外,却还是上前恭敬地拱手道:“辛苦王妃了。” 骆君摇摆摆手道:“无妨,太后只是昏迷了,没事,您不用担心。” 黄公公笑了笑,他显然并不担心朱太后。 “若非那地道入口只能从太后宫中开启,老奴也不敢劳烦王妃这一趟。”皇宫道。 骆君摇了然,朱太后住进这宫殿之前,太皇太后曾经也住过。只是不知道,朱太后知不知道自己的寝殿里还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密道? 骆君摇笑道:“我原本也想走一趟太后宫里,黄公还省了我出去的麻烦呢。这儿是什么地方?” 黄公公道:“此处是太皇太后宫中的密室,王妃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去,王爷此时也在外面。不过…还请王妃不要对外人提起此事,包括王爷。” 骆君摇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黄公公。 黄公公却并没有解释,只是笑道:“王妃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便是了,后面的事情,太皇太后自会处置。” 骆君摇道:“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今晚的事情了?” 黄公公叹了口气道:“这么大得动静,怎么能不知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黄公公又道了声谢,道:“王妃出去吧。” 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对上昏迷不醒的朱太后,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 或许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296、倒打一耙 骆君摇从密室的门出来,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太皇太后寝殿一侧的小书房里。此时书房里空无一人,就连门外似乎也空空荡荡的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此时外面的喧闹声依然不绝于耳,骆君摇推开书房的窗户往外望去,正好能看到外面的院子里有许多人。骆君摇认出他们是镇国军的人,这些人都安静地伫立在宫殿外面,对外面的喧闹厮杀不闻不问,似乎他们唯一的职责便是守护这座宫殿,除此之外,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理会。 骆君摇从书房里出来,先去了太皇太后寝殿。 寝殿门口守着两个宫女,见到骆君摇都不由睁大了眼睛,“王妃?您怎么……”此时寝宫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宫女显然没想到摄政王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骆君摇也不解释,只是朝两人笑了笑,问道:“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宫女也回过神来,连忙道:“回禀王妃,太皇太后睡着了,大长公主在里面陪着她呢。” 骆君摇微微蹙眉,“太皇太后今天醒了几次?”宫女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低声道:“太皇太后今晚已经醒了四次了,每次醒来都不太久,又睡过去了。” 骆君摇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知道今天的事情对太皇太后的影响恐怕也不小。 “王妃要进去么?”宫女问道。 骆君摇低声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照看着吧。” “是,王妃。” 骆君摇说罢转身往外面走去,穿过了前面的大殿,走到大门口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宫门。 宫门前,谢衍正在和一个黑衣人交手,骆君摇一眼便看出来了那人正是曲放。 此时太皇太后宫门前哪里还有往日的雍容肃穆,小半个宫门的屋顶都已经被掀了,就连宫墙都塌了一块。透过那塌陷的一角更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厮杀的战场。 大殿前的院子里,地上的大理石也被掀起了不少,地上到处都是瓦砾和碎石,可见这一架打得着实是有些轰轰烈烈。 “王妃?!”骆君摇刚走进大殿,守在殿前的将士就有人发现了,回头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吓了一跳。 镇国军亲卫第一营可以说是真正的精锐了,他们中每一个普通的将士若是拆分出去在别的军中都是佼佼者,即便是对上一般二三流的江湖中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而军队和普通高手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协作能力,同样数量的江湖中人对上他们,也只能是惨败。就这样的数百个精锐守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宫殿,竟然让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这若是敌人,岂不是太皇太后被人挟持了他们都没有发现?就算是王妃也不行!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倒不是说她真的没办法摸进来,虽然会花费不少时间和力气,但她这次确实是作弊进来的。而太皇太后宫中有一个直通太后寝宫的地道这件事,显然是不能说的,于是她也只好装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打完?”骆君摇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 镇国军将领连忙拱手道:“回王妃,侵入到宫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拿下,不过那个人……”那个黑衣人显然很厉害,即便是王爷亲自出手,一时半刻也拿不下来。 不等骆君摇说什么,喻明秋已经被袭影扶着走了过来,“王妃怎么来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喻将军,你看起来…好像不大好啊。” 喻明秋气结,恨恨地看了一眼谢衍和曲放道:“我这是谁害的!” 袭影忍不住道:“喻将军,事先王爷问过您了。”他们家王爷也不是没人性的人,明知道喻明秋有伤还非得让他上。是喻明秋自己说能行的啊。 喻明秋轻哼一声,“他也没有告诉我,会有这种级别的高手啊。” 袭影摸摸鼻子,他们也不知道白靖容会放曲放跑到宫里来找死啊。也不知道鸾仪司给了白靖容多大的好处,才能让她抛出这么一颗棋子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白靖容如今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隔岸观火才对。 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道:“太后宫里那边,鸾仪司的人挟持了太后,污蔑摄政王府挟持太皇太后和阿骋,准备着要勤王清君侧呢。我大哥和卫长亭几个在那边,但是恐怕未必拦得住。”三位辅政大臣,两个支持雪崖,苏太傅又年事已高,卫长亭和骆谨言两个官场新人,很难控制住局面。 “清君侧?”喻明秋半晌才缓缓道:“真有想法。” 骆君摇道:“别小看他们,他们已经拿到了朱太后的懿旨,而且相信他们的话的朝臣也不在少数。” 袭影低声道:“若非王爷只带了五万兵马回京,哪里容得下这些人如此张狂?” 喻明秋倒是十分淡定,伸手拍拍袭影的肩膀道:“谢衍要是真的带着三十万大军回来,恐怕连之前的安稳都没有。”真 带着那么多大军回来,边关谁来守暂且不说,在那些朝臣眼里谢衍那差不多就等于回来逼宫篡位来了。 “王妃怎么在这里?”喻明秋问道。 骆君摇淡定地道:“走进来的啊。他们还要打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突兀地传来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 “太后娘娘懿旨到!还不快快停手!”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这一大片的厮杀声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骆君摇等人都是耳力极好的,听得清清楚楚。但宫门外那些厮杀中的将士却有很多并没有听到,依然在彼此厮杀着,寝宫外依然杀声震天。 缠斗中的谢衍和曲放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两人双双收手各自后退了几步。谢衍将手中的长剑往身侧一掷,长剑斜斜地插入不远处地上大理石之间的缝隙中。剑身直没入地上,只在外面留了一个剑柄。 见状曲放眼眸一凝,他手中握剑,剑尖垂在地上。夜色里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谢衍却不再理会曲放,转身走向殿前。 “阿衍,雪崖过来了。”骆君摇指了指寝宫外面。 谢衍并不在意,走到骆君摇跟前低头看着她,温声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骆君摇笑了笑,道:“回头再告诉你。”然后迅速将外面的情况跟谢衍说了一遍,谢衍今晚尽是打架了。先是在外面跟人打 ,进宫来又遇上曲放这样难缠的对手,这些情况自然是没人跟他说的。 骆君摇觉得自己已经懂了雪崖行事的逻辑,就是找一群高手缠住谢衍,让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骆云没有被下毒昏迷,恐怕也会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谢衍不疾不徐,抬手拂开她耳边有些散乱的发丝,温声道:“无妨,无用担心。” 听谢衍这么说,无论是骆君摇还是喻明秋都松了口气,谢衍既然这么说,就证明局势还没有脱离控制。 喻明秋轻哼一声,干脆转身往宫门口走去了。不管那些人想干什么,总得出去才能看到人影吧。 出了宫门,远远地就看到如长龙一般的火光朝着这边移动而来。 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传讯,原本还在宫门前与镇国军厮杀的兵马开始慢慢向后退去,双方很快便拉开了距离。 镇国军将士也没有追击,在将领的指示下也退后了几步,宫门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骆君摇和谢衍一出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大群人马。 其中许多人骆君摇都认识,显然都是朝中的权贵高官。走在最前面的是宁王,宁王两侧分别站着阮廷和雪崖。而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却是卫长亭和骆谨言扶着苏太傅。 这群人显然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路,一路以宁王为首,一路则是以苏太傅为首。 骆君摇注意到,雪崖身后还跟着那位鸣音阁主。不过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自由,他身边站着两个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那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青姑娘倒是要靠后了许多。 看到这些人过来,对面的兵马立刻让开了一条路。宁王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意,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骆谨言等人却并没有跟着他一道。骆谨言一挥手,身后涌出了一大群定国军将士,护在他们周围绕到了宫门另一边,明显是要与宁王等人拉开距离。 卫长亭低头对骆谨言说了几句什么,等骆谨言点了点头之后,他方才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就掠过了重重兵马落到宫门前的殿阶上。 “王爷,王妃。”卫长亭难得十分正经,拱手躬身向两人心理。 谢衍微微点头,“如何?” 卫长亭笑道:“一切顺利,王爷请放心。” 卫长亭这里高兴了,对面的人可就不大高兴了。 宁王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卫长亭和谢衍身上扫过,然后他才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知非。” 谢衍回头看着他,神色依然平静无波,“宁王叔。” 宁王呵呵笑道:“知非啊,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如此呢?” 这话一出,官员群中一片哗然。 难不成摄政王真的想要谋逆? 谢衍道:“王叔这话,何意?” 宁王一脸慈祥,道:“皇兄和先皇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如今太皇太后病重,陛下年幼,你却如此兴师动众,惊扰太皇太后。难道不觉得不妥么?” “宁王殿下未免也太会信口雌黄了!”卫长亭简直都有些佩服这个白面团一样的老家伙了,当真是会倒打一耙,这种无耻的话他竟然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宁王看了卫长亭一眼,叹气道:“卫世子,卫家可也是效忠大盛的,你就不为陵川侯和夫人想想么?” 卫长亭冷笑道:“宁王殿下说得不错,本世子也一定会继续…效忠大盛和大盛皇室的!” 宁王摇摇头,“你从小跟着知非,实在是……”仿佛卫长亭是中毒已深,不可救药一般。 谢衍抬手阻止了卫长亭想要继续和宁王理论的动作,扫了一眼对面的众人,目光在阮廷身上停顿了片刻,方才道:“宁王叔想要做什么?” 宁王叹气,朝旁边内侍挥挥手。 那内侍手中捧着一份太后的懿旨,高声道:“太后娘娘懿旨!” 夜色中一片宁静,若有人都僵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王也不在意,挥挥手示意那内侍继续。 那内侍估计从没宣读过所有人都站着听的旨意,哽了一下才继续拔高了声音道:“奉大盛永泰皇太后懿旨,摄政王谢衍素有野心,心怀叵测。今天子年幼,太皇太后老迈垂危,谢衍封禁太皇太后寝宫,囚禁陛下,意图谋逆。今召诸王、大臣,扶助幼主,铲除逆贼,吾纵死也能于地下面见高祖先帝。钦此。”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宫门前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剑拔弩张图穷匕见,谁也没有回头路了。 宁王沉声道:“知非,只要你现在收手,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气氛凝重的宫门前,突然响起了谢衍的低笑声,“本王还以为,鸾仪司有什么天大的后台和谋划,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似乎有些奇怪,不知情的人忍不住暗自奇怪,鸾仪司?那不是前朝已经被猜测的一个衙门么? 宁王笑了笑,“什么鸾仪司?知非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夜色渐去,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谢衍点点头道:“确实应该结束了,宁王叔。本王确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你。” 宁王淡笑不语,谢衍的目光慢慢落到了雪崖身上,雪崖朝他淡淡一笑并不开口说话。 谢衍的目光慢慢扫过站在宁王和雪崖身上的众人,冷声道:“将你们全部都引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也不枉费本王今晚费的工夫。” 宁王闻言,花白的眉头微蹙,正想在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谢衍道:“卫长亭,该结束了。” 卫长亭朗声一笑,道:“是,王爷。”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响起,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如血一般的红色弧光从卫长亭手中蹿起,直冲入夜空。 黑夜中,红色的焰火瞬间绽开,显得格外的明亮夺目。 在夜色中这样的讯号恐怕整个皇城里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知道它意味着是什么的却是极少数人。 宁王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下一刻就看到远处的皇宫门外,以及城中各处蹿起了相同的焰火讯号。 雪崖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道:“王爷,你的人到底可不可靠?”谢衍手中兵马并不多,即便加上骆家军也不过十万人。今晚城里城外各处都有事,区区十万兵马能顶什么用?定国军和镇国军再骁勇,也不可能一个人分成八瓣儿。 不等宁王回答,他们就看到几路人马从远处飞快地朝着这边移动而来。 远远地看到当先一人,穿着雍容的郡王朝服神色肃然,正是鲜少出现在朝堂上的安成郡王。 安成郡王身后跟着的将士身上都穿着武卫军服饰,其中一人宁王竟是十分熟悉。 宁王脸色有些不好,“怎么回事?!” 旁边阮廷淡淡道:“武卫军有半数将领,曾经是安成郡王麾下。” 只是安成郡王早年受过伤,早早就已经不再领兵了。便是五年前三王之乱也只是帮了些忙,以至于有人已经忘了,这位当年也是皇室中为数不多的名将。 297、一败涂地 看着越走越近的安成郡王,宁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跟在安成郡王身后,神情有些颓败的中年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早已经暗中投靠了宁王的武卫军南大营副统领。此时他虽然还跟在安成郡王身后,手里却没有兵器,身边还跟着两个安成郡王府的侍卫,显然是已经处在了身不由己的状态。 废物!宁王在心中暗骂道。 其实如果可以宁王也不想这么快发难,但是谢衍一回来就开始整顿武卫军和御林军。先是武卫军东大营被骆谨言接管,后是卫武大将军之位被出喻明秋取得,如果再磨蹭下去,恐怕他这么多年在军中拉拢的棋子全部都要废了。 但是无论如何宁王都没有算到,竟然会冒出安成郡王这么个变数。 安成郡王年轻时候确实立下过赫赫战功,但他很早就因为受伤而交出兵权回家休养了,十多年没有碰过兵权。 这些年因为安成王妃的病,更是连朝堂事都不大管了。五年前三王之乱,安成郡王最后配合谢衍平乱也有些功劳,但当时谢衍锋芒太盛,谁还记得安成郡王? 听说安成王妃快不行了,安成郡王为了妻子几乎闭门不出。宁王总觉得这安成郡王早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哪里还会将他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一着不慎,如今却是这个人坏了自己的大事。 “安成郡王!你也想跟着谢衍谋逆么?”宁王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淡去,索性先发制人。 安成郡王大步流星般朝着众人走来,他身后大批武卫军将士涌了过来,与镇国军定国军一起,将太皇寝宫附近围得水泄不通。 安成郡王远远地看了宁王一眼,朝着宫门前的谢衍等人走去。 宫门前此时堵着双方好几路人马,有镇国军亲卫、定国军,叛乱的御林军和武卫军,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衣人,这些人却谁也不敢去拦安成郡王,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夜色下,雪崖的神色有些阴沉,他不着痕迹地朝黑暗处打了个手势。 “嗖!”黑暗中,不知从何处一道破空声响起。 卫长亭一惊,“安成郡王,小心!” 安成郡王回头,一抬手稳稳地抓住了射向自己的羽箭。 那箭头上泛着绿莹莹的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雕虫小技!”安成郡王轻哼一声,羽箭在他手里调转了方向,只见他抬臂一掷,那羽箭就夹着凌厉的破空声朝来处射了过去。 片刻后,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树上掉了下来。 “这…这……”卫长亭都惊呆了,不用弓只靠手掷,就能使出弓箭的杀伤力?这是什么力量?看这手法也不像是暗器啊? 谢衍瞥了睁大了眼睛的卫世子和摄政王妃一眼,道:“安成郡王年轻时候便是大盛有名的射箭手,箭术上,便是本王也不是他的对手。”而箭术,是需要臂力的。显然安成郡王虽然卸甲多年,这方面却还有没有抛下。 安成郡王显然也听到了谢衍的话,走过来笑道:“王爷谬赞了,我这些年也没别的事情做,闲来无事玩玩吧。” 因为体质原因,力量一直跟不上的摄政王妃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臣谢纵,参见摄政王!”安成郡王走到谢衍跟前,高大的身形一矮,单膝跪地见了礼。 这不仅仅是郡王向摄政王行礼,也是向在场所有人表明了安成郡王根本不相信谢衍叛逆,或者说安成郡王府要和摄政王府站在一起。 谢衍伸手扶住他,“郡王不必多礼。” 宁王脸色阴沉,“安成郡王,劝你三思!” 安成郡王回头看向宁王笑道:“宁王,还是放弃吧,你们输了。” 宁王嗤之以鼻,难怪这谢纵这些年只能虚耗光阴在家里陪老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有放弃的余地? 见宁王如此,安成郡王摇摇头道:“宁王以为,来的只有我吗?”皇室人丁凋零,安成郡王还是不希望宁王继续一意孤行的。 “什么意思?” 安成郡王叹了口气道:“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被包围了。方才带兵进宫来的不仅有我,还有陵川侯,成老国公,鲁老国公,还有镇国军顾珏将军骆家骆二公子,皇宫各处大门都已经被封锁了。今天宫里的人,一个也走不掉。” “这不可能!”宁王咬牙道,跟在宁王身后的官员中也渐渐骚动起来。 如果安成郡王所说的属实,那眼前的局面显然是对他们不利。 宁王道:“别听他胡说,现在宫外……他没这么多人!” 安成郡王摇摇头道:“宫外的骚乱早就已经平定了。”这宫里闹了大半夜了,还真以为宫外的人都是饭桶,就什么都没做不成? 说完这些安成郡王自觉没什么可跟宁王说了,便后退了几步退到谢衍身后。 谢衍平静地扫了一眼宫门口的人山人海,估计这太皇太后寝宫前从修建之日起,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 此时站在宫门口一样往过去,只觉得到处都是人。 谢衍沉声道:“御林军武卫军将士,即刻放下兵器,本王可从轻发落!” “别听他的!”宁王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尖锐,“他在骗你们!他杀了太后!谢衍杀了陛下的亲生母亲,各位觉得他会让陛下活着么?!” 这一点直接戳中了很多铁杆保皇党的神经,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立刻就坚定了起来,看向谢衍的眼中满是敌意。 但那些武卫军和御林军却不一样,他们并不是直接效忠于宁王的。只是因为他们的上司投靠了宁王,他们被迫听命行事。 此时再看看眼前的局面,又听到谢衍的话,不少人都纷纷放下了兵器。 能活着谁想死?谋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谢衍加上在武卫军中层将领中颇有威望的安成郡王,对这些只是听命行事的将士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你胡说!”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突然从谢衍等人身后的大门里响起,宁王脸上的神色越发僵硬起来,他侧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雪崖,雪崖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他们自然都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分明是此时应该被囚在太后宫中或者是已经死了的朱太后的声音! 下属分明来禀告过,朱太后已经死了!宁王脸色越发阴沉。 骆君摇也微微蹙眉,她的耳力不算敏锐,也听出来这确实很像是朱太后的声音。 难道是她猜错了? 朱太后依然还穿着之前骆君摇带她过来那声衣服,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脏乱狼狈。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散乱着,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在肩头,额头上还有一片红肿,不知道是在哪儿碰的。 骆君摇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被让朱太后碰到额头,这应该是她之后才伤到的。 朱太后从拱门里冲出来,指着宁王和雪崖道:“想要谋反的是宁王!是他们胁迫我的!是他们…假传我的旨意,还想要杀我灭口!是摄政王府的人救了我!” “这……”几位老臣看看朱太后,又看看宁王和阮廷,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宁王铁青着脸道:“你们还看不出来么?太后被人挟持了!说的话哪里能作数?到了这个地步,各位还想做什么?” 朱太后道:“真正挟持本宫的是他!”朱太后指着雪崖,“他是前朝余孽!整个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寝宫的人都被他控制了!他逼迫我污蔑摄政王,待我写下懿旨之后又让人杀我灭口,想要嫁祸给摄政王府。若非摄政王府的人及时救援,本宫只怕已经……”说到此处,朱太后掩面痛哭起来。 雪崖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朱太后。 这个女人…… 雪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突然身后一道冷风袭来,雪崖以为有人偷袭自己,连忙侧身让过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鸣音阁主。 却不想根本没什么暗器,那道冷风从他跟前掠过,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了鼻息间。 雪崖心中暗道不好,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舌头有些僵硬,四肢也渐渐酥软起来。 两只手飞快地扶住了他,鸣音阁主轻声道:“你没事吧?” 雪崖不语,双眸凌厉地盯着他。 鸣音阁主也不心虚,淡定地道:“都跟你说过了,别把我带在身边。我虽然不是鸾仪司的人,却是鸾仪司的人养大的。” 鸾仪司的人会的手段,他未必不会。 他们这边的小动静并没有惊扰到此时气急败坏的宁王,倒是阮廷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宁王知道,眼下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那些保皇党的老头子根本靠不住,他们确实排斥谢衍,但有了朱太后这些话,这些人也不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祖父……”谢承昭站在宁王身边,神色有些凝重。 他毕竟还年轻,今晚的局势变化太快,他有些忐忑。 宁王轻哼了一声道:“现在害怕有什么用!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宁王高声道:“别忘了五年前的教训!不想死的,都给我上!” 宁王一声令下,投靠宁王想要争一个从龙之功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宁王说得没错,只看五年前谢衍是怎么对参与三王之乱的人的,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无路可退了。 有人高喊一声,片刻后厮杀声再起。 谢衍漫不经心地扫过混乱的战场,这种叛乱其实没什么意思。 如果说三王之乱还要真的花费一些心思和力气平乱,宁王和鸾仪司这种纯靠阴谋的叛乱基本上一戳就散。 若不是为了将所有人都引到宫里来一网打尽,他也不会给他们机会闹得这么大。 而且就算没有他,就算宁王真的成功了,也长久不了。 当年叛乱的三王,谢衍还拿他们当对手。至于宁王,谢衍压根就懒得理会他。 谢衍低头对身边的骆君摇道:“看来没什么事了,进去看看皇伯母吧,这里有人处理。” “……”卫长亭,喻明秋,安成郡王。 骆君摇点点头,指了指里面道:“还有一个人呢。” 曲放竟然没有趁机溜走,依然还站在寝宫里跟着他们看完了整场戏。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他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嗯?”骆君摇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曲放好像也没有受很重的伤吧? 这显然是个误会,大晚上曲放又穿着黑衣,受伤了也看不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绝顶高手的自尊不允许他露出时自己受了重伤的模样。 当然若是在别的地方就算受伤了,曲放也早就走了。 但是如果周围有几十把弓箭以及好几个高手对他虎视眈眈,即便是曲放这样的决定高手也不会堵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冲出去。 骆君摇拉着谢衍往里走去,还没跨过大门只听身后突然传来惨叫。 骆君摇猛地回头就看到朱太后被人从胸口一刀刺了进去,“贱人!去死!竟敢出尔反尔!” 混乱中,一个黑衣人一跃而起,一刀刺中了朱太后的心口。 卫长亭和安成郡王想要上前去救已经来不及,安成郡王上前一步一掌将那人打飞了出去。 那人落入乱军之中,一瞬间就被人乱战中的人杀了。 卫长亭扶住朱太后,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胸口的伤处流出,唇边也溢出了血迹。 她睁大了眼睛,仿佛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我、我……”朱太后艰难地想要说什么,但是口中不停溢出的血沫让她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衍和骆君摇快步上前,被其他人护着的苏太傅和其他支持谢衍的官员也已经到了跟前。 朱太后颤抖的伸出手,仿佛是想要拉住什么。 手指却只碰到了距离她最近的骆君摇的衣摆,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皇嫂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阿骋的。” 朱太后睁大了眼睛,她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力的垂下了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298、成王败寇? “娘娘,太后娘娘去了。”太皇太后寝殿里静悄悄的,只有黄公公和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眼睛微微睁着,眸中却黯淡无光。她微微抬了下手,道:“是我、是我,对不住她,对不住,阿骋……” 黄公公眼睛有些红,连忙俯身道:“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太后……”若不是朱太后做出那样的事情,太皇太后哪里忍心下这样的狠手? 太皇太后虽然这些年一直压着朱太后,却也一直都在护着她。只因为她确实有些怜惜这个年少守寡的儿媳,可惜朱太后并不能体会到太皇太后的苦心。朱太后实在不是个能掌权的人,当了几年太后,也不像当皇后的时候还有其他嫔妃做对手,她那宫中却依然被人渗透得宛如筛子一般。 就这样,她还时时幻想着成为垂帘听政手握实权的皇太后。 再加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对摄政王生出了别样的意思…… 太皇太后之前不是没想过带着儿媳妇一起走,但却是今晚才真正下定了决心的。 若是让她这么活着,太皇太后死后恐怕还要出大乱子。 黄公公原本打算直接将朱太后留在密室里的,但太皇太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跟朱太后说了什么,朱太后竟真的心甘情愿地出去为摄政王作证,指控宁王谋逆了。 那刺向朱太后的刀,到底是宁王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谁又知道呢? 反正所有人都看到了,最后刺杀朱太后的那个人,那柄刀,都是宁王府的。 这就够了! 太皇太后抬手道:“诏书,准备好了么?” 黄公公迟疑了一下,道:“娘娘,太后已经去了,是不是……” 太皇太后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拿过来,让我看看,然后就送到宗人府去封存吧。” 黄公公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转身去了。 片刻后黄公公捧着一卷绢帛走了过来,在太皇太后跟前打开,太皇太后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方才点头道:“用印吧。” “是,娘娘。”黄公公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在绢帛上盖了太皇太后的金印,又将那绢帛放进了一个盒子里上锁。 回头他还要亲自将这诏书送到宗人府去封存,或许它永远也没有再见天日的一天,但也或许终有一天它会再度出现。 他只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皇伯母。”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走了进来,太皇太后这才显得精神了一些,轻声道:“外面都好了?” 谢衍坐在床边道:“伯母不用担心,一切都好,阿骋也很安全。只是……” “我已经知道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命该如此,也怪不得谁。如此也好,只是阿骋以后,就要辛苦你们了。” 太皇太后想起襁褓中没了父亲,如今又没了母亲的孙儿,心中也并不好过。有些事情她不想做,却不得不做。也罢,她已经是将死之人,能做得都替他们做了,总比把麻烦留给后辈好一些。 谢衍点点头,“您放心。” 太皇太后笑道:“有你在,我放心。外面事情恐怕还不少,有长陵陪着我,你们去忙吧。” 骆君摇看看四周,没看到长陵公主的身影。 黄公公连忙道:“娘娘说想吃公主亲手做的羹汤,公主殿下便带人去了小厨房,一会儿就回来。” 原来如此。 骆君摇觉得太皇太后这个时候突然要吃长陵公主亲手做的羹汤一些奇怪,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了。恐怕是太皇太后想吩咐黄公做些什么,所以才故意支开了长陵公主吧? 太皇太后含笑看了看她,道:“都去吧,我有些累了,再睡一会儿。” 谢衍和骆君摇这才起身告退出去。 两人出了寝殿,外面依然还没有安静下来,显然宁王一党还在负隅顽抗。 倒是喻明秋坐在了大殿里,累了一晚上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见两人出来,他也懒得起身,开口问道:“太皇太后如何了?” 谢衍道:“没事。” 喻明秋叹了口气,他昨天到现在一直守在太皇太后宫中,自然也是去给太皇太后请过安的。想起十年前太皇太后的模样,再看看如今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心酸。 只是这也没法说什么安慰的话,喻明秋只得道:“这个鸾仪司,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能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谢衍淡淡道:“成不了气候,只是这些人一直躲在阴暗处,终究麻烦。”这些人善于隐藏,私底下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别人的隐私。 成事未必,但败事却有余。 谢衍不想在整顿超纲民生的时候,还要时不时和这些人斗法。 喻明秋点点头,大约身为武将对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容忍度都不是很高,“你就这样放着不管,不怕那个雪崖跑了?” 谢衍淡淡道:“他跑不了。” 两人说话间,就见两个人在镇国军将士的看押下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喻明秋口中的雪崖。 雪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被鸣音阁主搀扶着才能走进来的。如果仔细看的话,他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压在了鸣音阁主身上。 此时雪崖眼眸微垂,面色冷漠。 鸣音阁主将雪崖放到了殿中的椅子里,才回头对谢衍道:“摄政王,该你兑现承诺了。” 谢衍握着骆君摇的手,平静地打量了雪崖半晌,才问道:“你想要他的命?” 鸣音阁主沉默不语,谢衍道:“我只答应让你带一个人走,你考虑清楚。你想要带走的,到底是鸾仪司的雪崖,还是鸣音阁的雪崖。” 闻言,鸣音阁主神色微变,就连原本冷漠着脸的雪崖也抬起了头看向谢衍。 鸣音阁主沉默了片刻,道:“我要带走的自然是他。”不是他无情,他认定的朋友终究还是眼前的人。虽然,或许在雪崖眼中,背叛了他的自己已经不能算是朋友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鸣音阁主也认识在阮家那个公子?” 鸣音阁主不答,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他看起来是个好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哪怕长得一模一样终究还是不同的。 雪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在王妃眼中,我们自然不是好人。” 骆君摇道:“难道雪崖公子觉得自己是好人吗?” 雪崖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盯着骆君摇半晌没有言语。 谢衍淡然道:“你可以带走他。” 鸣音阁主大喜,“当真?” 就连喻明秋和骆君摇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谢衍,雪崖可以算得上是这些事情的真正幕后主使者了,就这样放走他真的没问题吗? 谢衍道:“自然,只要雪崖公子告诉本王,鸾仪司如今主事的是谁,巢穴又在何处?” 雪崖轻哼了一声,默然道:“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谢衍摇摇头,道:“不是你。” 雪崖扬眉,“不是我?那王爷认为还有谁?” 谢衍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本王才问你。” “我若是不肯告诉你呢?”雪崖问道。 “无妨。”谢衍道:“无论是否能知道这些,今日之后鸾仪司都会不复存在。即便逃脱几个漏网之鱼也无伤大雅,连亲自出面的勇气都没有,还想争权?” “大言不惭!”雪崖冷声道,盯着谢衍的眸中带着几分森冷。 喻明秋微微皱眉,看了谢衍一眼。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放走了,只怕后患无穷。 谢衍道:“鸾仪司当初之所以派你帮他夺取鸣音阁,是为了鸣音阁底下的那个地宫。但最重要的,是为了鸣音阁的钱吧?”雪崖不语,谢衍淡淡道:“鸾仪司若不是缺钱,在城西任意一处都可以打通地宫,选在鸣音阁反倒容易惹人怀疑。” “摄政王想说什么?”鸣音阁主忍不住蹙眉道。 谢衍摇头不语,骆君摇开口道:“阿衍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这些年手太松了,他压根就没办法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当初三王之乱那么大的阵仗,他们都只敢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如今却想要直接逼宫篡位,是阁主和您的鸣音阁养肥了鸾仪司那些老鼠呀。” 鸣音阁主思索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头苦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早就知道雪崖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是真的将雪崖当朋友的。而且当年也确实是雪崖帮了他大忙,若是他一个人对上那死老头,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救命之恩,雪崖需要鸣音阁中的资源,他自然不会反对。如果对手不是谢衍和骆家,他或许真的连试图阻止雪崖都不会。 雪崖冷声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成王败寇,王爷悉听尊便。” “雪崖……”鸣音阁主皱眉道,雪崖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当年选你到底是对是错。” 鸣音阁主苦笑,“你觉得是我出卖了你,才导致你们失败的么?” “难道不是?”雪崖道。 鸣音阁主问道:“你觉得,我能出卖你什么?你…真的告诉过我什么秘密么?我连你竟然与谢章合谋都不知道。”除了需要依靠鸣音阁的力量必须告诉他的事情,雪崖从没告诉过他鸾仪司的任何底细。他知道鸾仪司和雪崖想做什么,却不知道他们具体会怎么做。 那日他只在流觞亭见了谢衍一面,之后便被雪崖的人看押了。直到今晚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趁乱替谢衍带了一句话给他,以及往他手里塞了一瓶药。 不想让雪崖死,就别让他多话。 雪崖抬头看向谢衍,谢衍平静地道:“他确实没有出卖你。” “你若一定要问,你败在何处。本王只能说……无论是谋朝篡位还是逐鹿天下,都不是这样做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嘲讽,或许实际上也确实是嘲讽。 谢衍道:“高祖当年建立大盛,尚且经过多年征战,平定天下,而后众望所归。便是失败了的白蔟,也曾是独霸一方的枭雄。有哪一个真正的君王,是靠着这种小儿科的骚乱执掌大权的?鸾仪司,或者是宁王,杀了本王之后打算靠什么稳定朝野?就凭他笼络的那几个武卫军御林军将领?还是靠挟天子以令天下?你们真的以为那些天天在朝堂上打嘴仗的文官是死人么?” “你想说什么?”雪崖冷声道。 谢衍道:“鸾仪司麾下,不过是当年余绩用来排除异己的走狗。仗着掌握了诸多朝臣权贵的秘密苟且到如今。他们哪怕学过一天,该如何夺取,掌控,治理这天下么?这些老朽的东西,早该随着余绩长埋地下了。” “他们什么都不懂,却急着余绩当年权倾朝野的荣耀。费劲了心思,也只能培养出一个雪崖公子来。”这话显然不是称赞。 “住口!”雪崖白净如玉的面容也因为愤怒染上了红色。 “谢衍!你生在皇家,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你懂什么?!”雪崖厉声道,“这天下合该姓谢么?就你们姓谢的人高贵?” 骆君摇小声道:“可是,你也在帮姓谢的啊。”阿骋至少比宁王那个白面团可爱吧? 雪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谢章。” 骆君摇瞬间了悟了,“你们是打算借宁王控制朝堂啊。” 不等雪崖说什么,殿外卫长亭和骆谨言押着宁王走了进来。 三人显然都听到了骆君摇的话,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立刻往谢衍身边靠了靠,无辜地摸摸鼻尖。 她就随口一说啊。 “雪崖!”宁王恨恨地盯着雪崖,若不是他大言不惭说会一切顺利,他何至于此! 卫长亭笑眯眯地将宁王推进大殿,叹气道:“宁王殿下,您说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何必呢?” 宁王回头扫了卫长亭一眼,冷声道:“摄政王向如何待本王?像对五年前那几个一样,杀了本王?” 谢衍平静地道:“如果这事宁王叔的心愿,也并非不可。” “你!”宁王气结,冷声道:“谢衍,别忘了本王是你亲叔叔!你想杀光整个大盛皇室不成?” 卫长亭撇撇嘴,现在记起这叔侄身份了? 谢衍道:“宁王叔今晚出门前,没考虑过后果么?” “……”宁王沉默不语。 299、关入天牢 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凝重,从宁王进来之后雪崖便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他显然并不在意骆君摇方才那近乎挑拨离间的话,他确实不需要在乎,反正到了这个地步宁王怎么样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启禀王爷,苏太傅和各位大人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 谢衍点了下头道:“请诸位大人进来吧。” 侍卫抱拳行礼转身出去了,片刻后以苏太傅为首的几个朝中重臣走了进来。 他们是自己走着进来的,但在他们身后以阮廷为首的另外几位,却是被人押进来的。 所幸太皇太后宫中正殿宽敞,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太傅。”谢衍和骆君摇起身向苏太傅见礼。 苏老太傅摇摇头道:“王爷王妃多礼了。” 谢衍道:“今晚惊动了太傅,是谢衍思虑不周,还望太傅见谅。” 苏老太傅笑道:“王爷言重了,这桩事能如此迅速了结,多亏了王爷运筹帷幄。”就是事先不爱打商量,差点吓到老人家了。 跟在苏老太傅身边的人也连连附和,再看看一边的昔日同僚,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几分优越感。 这就是站对了队和站错队的差距啊。 大家各自落座,没有地方坐的人也不在意便在后面站着。 谢衍看向卫长亭问道:“外面如何了?” 卫长亭道:“寝宫外面的叛军已经基本肃清,安成郡王带人往太后寝宫那边去了,顾珏和骆二公子还有其他人还在继续清缴宫中的叛军。” 谢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宁王。 宁王冷笑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谢衍,仿佛笃定了谢衍不能拿他如何,眉宇间颇有几分傲气。 被押进来的官员有的噤若寒蝉,却也有人理直气壮。 理直气壮的自然是那些铁杆的保皇派,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谋逆,他们只觉得自己是在匡扶皇室,抵抗摄政王谋逆。虽然现在证明这可能是假的,那他们也只是被宁王给骗了啊。 为首一位老大人此时就忍不住开口道:“摄政王殿下,老夫对高祖先皇和陛下忠心耿耿,恨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这是什么意思?” 卫长亭嗤笑了一声道:“鞠躬尽瘁的谋逆逼宫吗?” 老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卫长亭道:“竖子无礼!老夫、老夫……”第三个老夫还没出口,那老者就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站在他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扶住他,“杨大人?杨大人您怎么了?” 谢衍淡淡地扫了一眼,对这番热闹并没有什么兴致,挥挥手示意将这些人一并带下去。 这些人并不知道谢衍要如何处置他们,几个人连忙大叫冤枉。可惜阶下之囚哪里是镇国军将士的对手,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谢衍问道:“苏老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苏老太傅笑眯眯地道:“这些人,要说都是想谋逆,想必王爷也是不信的。老朽年纪大了,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决定便是。”说罢,苏老太傅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宁王旁边的阮廷身上,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阮廷的能力苏老太傅一直都是赞许的,否则也不会这个年纪就成为大盛丞相。 实在是可惜了啊。 对上苏老太傅惋惜的眼神,阮廷慢慢移开了眼睛,然后垂下了眼眸。在场的人都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谢衍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先将宁王和阮廷押入天牢,还有方才出去的那些人,着三司审讯彻查,再看该如何处置吧。” 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连忙上前领命,几个人神色都有些凝重。这可是谋逆的案子,一次性涉及这么多的官员,恐怕是要血流成河。 有人忍不住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哪怕自己站对了位置心里也完全轻松不起来。更不用说,他们三法司都有官员参与其中。刑部少了一位左侍郎,大理寺寺卿,还有都察院也有几位。 此时站出来的大理寺少卿心中一片苦涩,完全没有上司完了自己可能升迁的欣喜。 堂堂大理寺寺卿参与谋反,大理寺上下不被摄政王拔下一层皮,都算是幸运的了。 果然不等他们退下,站在一边的袭影便奉上了一个盒子。 品级最高的刑部尚书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刑部尚书手里的盒子差点砸地上,“这是……” 袭影道:“回大人,这是参与此次叛乱的人员大致名单。至于更详细的,还要有劳大人了。” 刑部尚书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前脚刚发生叛乱,后脚摄政王府就整理出了这么沉甸甸一箱子东西。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事情摄政王殿下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啊,宁王昨晚弄出这么大阵仗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想到此处,刑部尚书又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他虽然跟宁王关系也不错,但到底是没有涉及到这些事情,不然…… 飞快地看了主位上神色冷峻的摄政王一眼,刑部尚书飞快地将所有的小心思都收了回去,双手捧着那沉甸甸的盒子恭敬地道:“下官领命。” 谢衍很快打发了一众官员。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昨晚闹成这样朝廷必须立刻安抚百姓,清理修缮京城各处被遭到破坏的地方。 还有宫中各处也需要尽快恢复,所幸如今宫中没什么主子,昨晚的混乱也没有波及到住在偏僻角落的太妃们。 还有就是太后死了也是大事,身后事自然也是要办的。 送走了苏老太傅等人,喻明秋也起身告退了。 他要先回去看看妻子,昨晚城里这么乱也不知道吓到了没有。 雪崖依然不肯招供,如此鸣音阁主自然也不能带他走了。只得任由镇国军将士先将雪崖押了下去,自己叹了口气也带着青姑娘跟了上去。 大殿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谢衍骆君摇,卫长亭和骆谨言四人。 骆君摇靠着谢衍的手臂,神色有些疲惫。 一整晚没睡,这会儿事情完结了,彻底放松下来难免会有几分倦意。 谢衍轻轻拍拍她,道:“去偏殿休息一会儿?” 骆君摇摇摇头,“算了,一会儿回去再说。对了,阿骋呢?”一整晚都没有见到阿骋,骆君摇可以肯定谢骋昨晚根本就不在宫中。 谢衍道:“在骆家。” “啊?”骆君摇有些惊讶地看向兄长。 骆谨言点了点头,“骆家有玄甲军亲卫保护。”为了骆云的安全,昨晚骆谨言也没有将定国军最精锐的亲卫带在身边。如果说昨晚上雍哪儿最安全,恐怕就只有骆家了。 即便是宁王派了兵马围困骆家,却也不敢真的闯进去将骆家得罪死了。当然如果宁王成功了无所顾忌的话,玄甲军将士也能带着骆云和谢骋杀出去。 “也对。”骆君摇点头道。 虽然摄政王府也算安全,但昨晚她和谢衍都不在家,骆家至少还有人可以陪着谢骋。 卫长亭叹了口气道:“昨晚闹得可不小,上雍的官员,这次至少得少三成吧?” 骆谨言淡淡道:“马上不是要科举了么?” 卫长亭抽了抽嘴角:我是这个意思吗? 谢衍沉声道:“从高祖到先皇,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功夫整顿朝纲,这上雍皇城里什么东西都有。这次正好趁机清理一次,免得他们以后碍手碍脚。” 卫长亭道:“这些人,谁家不是有一堆沾亲带故的亲戚?你下手太狠是担心那些人还不够怕你?暗地里不议论你?” 现在是事出突然太乱了,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些日子回过神来,这些人总会回过味儿来。 这次跟玩笑一般的叛乱,根本就是谢衍故意给的机会,想得多的甚至会觉得谢衍有故意引导之嫌。虽然说宁王这些人也是罪有应得,但是在一些卫道士眼中谢衍也绝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 谢衍冷声道:“这么多人心思浮动,拱卫上雍的武卫军将领和御林军将近半数与宁王勾结,可见他们确实不怕我。” 卫长亭耸耸肩道:“好吧,你自己不在意就行了。”反正名声是谢衍的,又不是他的?哦,不对,他该不会有一天会被人叫成摄政王的爪牙鹰犬什么的吧? “搜捕隐藏在宫中城中的鸾仪司余孽的事情交给你和谨行。”谢衍说完看向骆谨言,道:“上雍防务暂时由定国军和镇国军接手,武卫军即日起全部重新整编,由你和喻明秋负责。” 骆谨言微点了下头表示用意,问道:“御林军呢?” 相比起武卫军,御林军才是最严重的。他们离皇室中枢更近,或许正是因此,前后两任统领都会被宁王拉拢。 谢衍道:“由安成郡王暂任御林军统领,还有成国公,鲁国公等几位老将军家里的年轻人,也该入军中历练了。” 骆谨言想了想,“御林军确实是个好去处,几位老将军想必也会感到欣慰的。”想要儿孙出息,这些老头子自然也得出力。 卫长亭望着谢衍欲言又止,谢衍侧首看向他,似在问:你还想说什么? 卫长亭咬牙道:“我是户部侍郎!”他为什么还要兼顾搜捕鸾仪司余孽的任务?这是文官该做的事情吗? 谢衍道:“不然本王请陵川侯帮忙?” “不、用。”卫长亭恨恨地扭过头去。 他老爹要是知道自己将任务推给他,还不打死他? 骆谨言和卫长亭也很快起身离去了,谢衍叫来叠影送骆君摇回府,他还要去上朝。 今天早上的早朝是必须要上的,否则朝堂上下恐怕要更加人心惶惶了。 骆君摇同情地目送一夜没合眼连衣服都没换的谢衍出门去了外廷的议政大殿。 长陵公主端着东西出来,看到还坐在一边发呆的骆君摇轻叹了口气。 将一盅羹汤放到骆君摇跟前道:“忙了一夜,吃点东西吧。” 骆君摇抬头对长陵公主笑了笑,“谢谢皇姐,昨晚没吓到吧?” 长陵公主笑道:“没什么,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想起朱太后,长陵公主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她一直不喜欢这个皇嫂,但是如今人突然就没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骆君摇喝着长陵公主亲手做的羹汤,问道:“太后……” 长陵公主道:“皇嫂的灵柩现在停放在旁边的宫殿里,回头等宫中安稳下来了,再移到玉坤宫阿安放。回头我让长昭进宫来帮忙料理,你放心便是。只是阿骋那里……” 骆君摇也有些沉默,她们要如何告诉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他的母亲死了呢? 长陵公主揉了揉眉心,“好端端的,宁王叔怎么就……”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宁王一大把年纪,怎么就想到谋逆了呢?或者是他一直都有这个想法?毕竟那些朝臣武将,想要拉拢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骆君摇告别了长陵公主,带着叠影和翎兰一路往宫外走去,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往日里来来去去的内侍宫女不见了踪影,只有穿着甲胄的将士来回巡视着。 一些路边角落里,甚至还有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整个皇宫在晨光下似乎比往日更加冷肃阴沉起来。 “对了,曲放去哪儿了?”骆君摇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回头开口问道。 叠影道:“被一并押入了天牢。” “天牢能关得住曲放?”连王泛都关不住的地方,能关得住曲放么? 叠影道:“曲放受了重伤,恐怕逃不出去,除非有人闯进去救他。” 曲放也算是能撑了,原本他一直站着不动,上去押他的人还很是警惕,毕竟那样的高手对付普通人就是弹指间的事情。 直到叠影上前去查看,才发现曲放内伤有多重,别说是一流高手就算是个三流高手也能将他杀死。曲放大约是知道叠影看出了他的伤势,总算不再硬撑,喷了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叠影猜测曲放现在恐怕十分不好过,倒不是说身体上的伤痛,而是输给谢衍带给他的耻辱。 毕竟原本曲放一致认为自己跟谢衍是旗鼓相当的,甚至有可能曲放还略胜一筹。 今晚两人当真放开了打一场才发现,差距在哪里。 骆君摇道:“曲放的徒弟现在可还在京城呢。” 叠影笑道:“等得就是他,姓白的给咱们找了这么多麻烦。她身上有两国协议不能动,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骆君摇扬眉道:“这是阿衍的意思?” 叠影笑道:“自然,若非王爷的意思属下等怎敢自作主张?” “好吧。” 骆君摇和翎兰刚上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秦药儿不知道从哪儿钻了进来。 骆君摇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你昨晚后来钻哪儿去了?” 秦药儿气嘟嘟地道:“什么叫我钻哪儿去了,我去帮王爷办事呀。还有那个穆萨!”提起这个名字,秦药儿眼底就冒着熊熊火光。 “穆萨怎么了?” 秦药儿轻哼一声道:“他想在宫中下毒,幸好被本姑娘识破了。” “那穆萨人呢?” 秦药儿又有些恹恹地道:“跑了。” 哦,昨天又是秦姑娘没能彻底击败毒蝎的一天。 骆君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没关系,你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 秦药儿重重地点头,“王妃说得对!我们现在回府吗?” 骆君摇道:“先去一趟骆家。”她要先去看看爹爹和阿骋有没有事,还有朱太后的事情…… 骆君摇靠在马车里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让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模模糊糊地突然想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们忘掉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300、定阳侯失踪? 清晨的街道上一片宁静,街道两旁每个不远的距离就有手持兵器的士兵驻守着。 除了这些人,整条街上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骆君摇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时不时还能看到街边被破坏的建筑和墙边地上尚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骆家大门口,骆家门外的街上也有不少士兵驻守着,不过都是定国军的将士。 听说二小姐回来了,骆家的门房连忙打开了大门请她进去。 骆君摇一路飞快地进了骆府,才走到中庭苏氏就迎了上来。苏氏眉宇间也有几分疲惫之色,显然是一夜没睡。 “摇摇,你回来了。”看到骆君摇,苏氏明显松了口气。 骆君摇上前挽着苏氏的手臂道:“母亲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昨晚府上没出什么事儿吧?” 苏氏摇摇头道:“没事了就好,昨晚咱们家也好好的,没什么事儿。”其实也不算没事,昨晚摄政王突然派人将小皇帝送到骆家,骆谨言兄弟不在,骆云又昏迷不醒,骆老夫人当不了事儿,说苏氏不害怕是假的。 等到后半夜,骆家更是被人从外面围住了,虽然有定国军的将士护着,那些人并没有冲进来,苏氏也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几乎一宿没有合眼。 “阿骋可还好?”骆君摇问道。 苏氏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在我院子里,夜里醒过来两次,天快亮的时候才又睡下了。” 小皇帝虽然年纪小,但是大晚上突然被摄政王派人送出宫来,心里肯定还是害怕的。 虽然苏氏仔细安抚了,用处却不大。 苏氏看看骆君摇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骆君摇道:“太后薨了。” “……”苏氏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我一会儿就吩咐下面的人收拾收拾。”太后薨逝,按规矩朝野上下都是祭奠哀悼的。骆家不久前连续办过两场喜事,家里那些喜庆的东西自然都是要取下来不能再用了的。 两人一起往骆云的院子走去,骆君摇要先去看看爹爹。 一边走着,骆君摇一边问道:“大姐姐那边可还好?” 苏氏道:“不用担心,一大早你大姐姐就派人送信回来了,她家里一切都好。她还说多谢你送了几个人过去呢。” 骆君摇笑道:“没事就好,昨晚闹得太大了,城里被吓到的人恐怕不少。” 骆云依然躺着昏睡不醒,看着爹爹无知无觉得躺在床上的模样,骆君摇心中忍不住泛起几分怒气。 虽然姚重说那千日醉段时间内身体无害,但好好的人昏迷十天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亏她当初还当他是个好舅舅…… 糟了!! 想起姚重,骆君摇终于想起这混乱的一夜她忘记了什么事情了。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苏氏诧异的目光中骆君摇有些无奈地朝她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才转身出门招来了叠影,“昨晚…穆王府和定阳侯府,没出什么事儿吧?” 叠影哪里知道?他昨晚不是跟着王妃就是在宫里忙,还没来得及接收昨晚的其他消息呢。 不过……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如果出了什么大事,肯定会有人禀告的。而且,王爷没提,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叠影不大确定地道。 骆君摇叹了口气,“还是让人去查查吧。” “是。” 从骆云院子里出来,骆君摇又去看了谢骋。 谢骋已经醒了,看到骆君摇眼睛一亮立刻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双腿,“小皇婶!” 骆君摇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柔声道:“阿骋昨晚可还好?” 谢骋乖巧地点头道:“阿骋很好,骆夫人对阿骋也很好。” 苏氏笑道:“能接待侍奉陛下,是骆家的荣幸,也是骆家为臣的本分。” 谢骋眨了眨眼睛,道:“骆将军和骆夫人是小皇婶的爹娘,是长辈。皇祖母和太傅说,对长辈要有礼貌。阿骋该谢谢骆夫人照顾。” 苏氏心中暗道:这天下除了太皇太后,太后,还有摄政王殿下,谁敢自称是陛下的长辈啊。 骆君摇道:“太傅说得对,阿骋学得很好。” 谢骋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骆君摇的衣袖,“小皇婶,咱们可以回宫了吗?阿骋想皇祖母,想母后了。” 闻言,骆君摇神色微黯。 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小的孩子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苏氏突然开口道:“陛下,摄政王将您送出宫来,就是因为摄政王和太皇太后都有大事要忙,不如您先在咱们家多待一会儿?等摄政王忙过来,再来接您入宫可好?” 谢骋头微微偏了一下,“皇叔他们都很忙吗?” 苏氏点头道:“是呀,您也听到了,昨晚外面可吵了。还有您出宫之前,摄政王可有什么交代?” 谢骋道:“皇叔说,让阿骋乖乖待在骆家,等着他亲自来接阿骋回宫。” “可不是。”苏氏道,“摄政王还没来呢。” 谢骋想了想,“那好吧。”又抬起头来对骆君摇道:“那小皇婶可不可以跟皇叔说,让他快点来接阿骋。”骆君摇心中微酸,柔声道:“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你皇叔,跟他说阿骋想家了。” “嗯嗯,谢谢小皇婶!” 谢骋虽然在宫外,却依然保持了优良的作息。骆君摇陪着他晚了一会儿,就有他身边的内侍来请示,说陛下做早课的事情到了。谢骋虽然有些恋恋不舍,却还是乖巧地跟着内侍去苏氏专门为他腾出来的书房读书写作业去了。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进了书房,骆君摇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氏也叹了口气,轻声道:“摇摇,太后的事情,还是让摄政王亲自告诉陛下吧。” 骆君摇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她也确实不忍心这个时候告诉谢骋这个消息。 理智上知道早晚都得说这种事也瞒不了多久,但真的面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想要张开嘴都显得尤为困难。 “母亲,我知道。”骆君摇握着苏氏的手道:“我回头跟阿衍商量一下,怎么跟阿骋说。” “王妃!”院门外,叠影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苏氏和骆君摇站在一起,叠影脚下一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苏氏了然地道:“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也去忙吧。”骆君摇道:“母亲一夜没睡,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苏氏抬手揉了揉眉心,笑道:“无妨,偶尔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吧。” 两人从院子里出来,叠影才低声道:“穆王府出事了。” “穆王府?”骆君摇回头看他,“定阳侯府呢?” 叠影道:“昨晚是有人闯入定阳侯府,不过有定阳侯世子和问剑阁的人在,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定阳侯失踪了。” 骆君摇脚步一停,不可置信地看着叠影,“这叫没出什么事儿?” 叠影道:“定阳侯不是被那位抓走的,疑是自己失踪了。那位…也在找定阳侯,说要是找不到的话,就要杀光整个定阳侯府。” 事实上,如果不是定阳侯世子实力着实不弱,还有问剑阁那些竭力保护,昨晚说不定定阳侯府还真的差点被血洗了。 骆君摇问道:“阿衍没说定阳侯府的事该怎么处理?” 叠影道:“王爷说…不能让那位伤了商家的老幼妇孺。” 也就是说,如果要从要杀定阳侯和商越,谢衍是不管的。 谢衍如今这个位置,掺和这件事实在是两面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如果他帮姚重,在许多人眼中那其实是朝廷对不起商家。 商老侯爷已故多年,商家没有从当年那件事中得到丝毫的利益,全都是为了谢家的天下和淇南百姓。若不是谢家无能,拿不出钱粮来赈灾,商侯何必铤而走险?甚至那件事都不是商侯主使的,无论当初商侯是否参与,事情都注定会发生。 但谢衍如果护着商家,那就是不孝,更是助恶。 不管商家是为了什么,参与灭人满门就是天大的罪孽,更何况姚家还是谢衍的外祖家。 这些再加上穆王和穆王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简直就是一团乱麻,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理清了。 叠影也叹了口气,低声道:“定阳侯之前派人给王爷送了一封信,他说会被那位一个交代,只请王爷保住商家妇孺,其余的不必参与。” 骆君骆在心中叹息,血海深仇是非对错,外人如何能说得清? “去看看吧。”骆君摇轻声道。 叠影问道:“去定阳侯府?” 骆君摇摇摇头,“先去穆王府,明光大师此时恐怕在那里。” “王妃想劝那位?”叠影不大看好,连王爷都无法动摇那位的想法,更何况是王妃? 骆君摇摇头,苦笑道:“劝人放弃报仇,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若是有谁杀了我的父母全家,我恐怕也恨不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希望……算了,我也不知道该希望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301、姚重的报复! 踏入穆王府,首先感觉到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穆王府大门口,都没有门房看守。叠影上前敲了敲门,却半晌没有人来应。 叠影转身对骆君摇道:“王妃,不如属下先进去……”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骆君摇伸手一把推开了穆王府那沉重的大门。 “……”叠影默然,“王妃,这……” 骆君摇道:“只怕等不到人来应门了,咱们直接进去吧。” 叠影眉头紧锁,这样的情况他更加担心了。穆王府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昨晚城里事情太多,谁有功夫管他们啊。这会儿还没死没被打入天牢的朝臣不是在外面奔忙就是在上朝,以至于压根没人知道穆王府出了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叠影道:“属下先进去看看?”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道:“我怕你一去不回,还得我去救你。一起吧。” “……”我去会一去不回,咱们一起去岂不是被人一锅端了? 叠影心中虽然有很多槽想吐,却还是只能跟着骆君摇一起推开大门走进了穆王府。 秦药儿和翎兰也跟在身后,与翎兰的警惕不同秦药儿倒是显得兴致高昂,东张西望兴奋得很。 一路走进去,却都没有遇到人。不仅没有看到穆王府的主子们,就连王府的丫头仆人和佣人都没有看到。 一行四人站在花园的路口止步目前,“王妃,先去看看穆王的院子看看么?” 骆君摇想了想,道:“去穆王妃的院子吧?我觉得明光大师应该在那里。”她话音才刚落,四人就看到花园小路的尽头多了一个人。 那人看年纪已经不小了,穿着一身灰蓝色布衣,似乎平平无奇的模样。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不会是真的平平无奇。 那人走到四人跟前,朝着骆君摇恭敬地一揖,道:“见过王妃,公子有请。”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哪个公子?” 那人道:“自然是我们家公子,您和摄政王殿下的亲舅舅。” 骆君摇这才点点头,“你们都是姚家的人?原来舅舅真的在这里啊,那咱们快去吧。” 那男人领着四人朝着内院走去,果然是穆王妃院子里的方向。 一边走有骆君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府里的丫头仆人呢?该不会都被舅舅给杀了吧?” 那人回头看了骆君摇一眼,笑了笑道:“王妃说笑了,公子没有杀人,他不是杀人狂。” 秦药儿跟在骆君摇身边,忍不住道:“难道你们公子给他们放假了?” 那人并不答话,骆君摇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那人有些不解道:“王妃因何叹气?” 骆君摇道:“我突然想起来,舅舅要报仇。可是…我们家王爷,好像也是他仇人的儿子。叠影,你说我们不会是自投罗网了吧?” 叠影脸上的表情有些苦,心里更苦:王妃您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么?就算想到了您为什么要说出来? 那人似乎也被骆君摇的话弄得愣了愣,回过神来方才道:“王妃说笑了。” 他们一路进来,穆王府都很干净。那人说姚重没有杀人,骆君摇是有些相信的。直到进了穆王妃住的院子,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穆王妃的佛堂外面,乌压压地跪了一片人。 放眼望过去,全是穆王的妾室庶子庶女和孙辈们。因为谢衍跟穆王府的关系冷漠,骆君摇虽然也算是穆王府的儿媳妇,却着实没仔细算过穆王府到底有多少人。她有印象的也只有谢衡和谢衎这两房的人,但穆王并非没有其他庶子庶女,人数着实不少。骆君摇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的谢承佑和沈令湘。 两人此时都十分狼狈,显然是睡梦中被人直接从床上拉起来的。除了小孩子身上裹了厚衣服,其余人大都只披了一件外衣,在这冬日的清晨可不是冷得簌簌发抖? 而且这些人身上头上都已经被露水浸湿了,可见已经在这里跪了不少时候了。 看到骆君摇过来,沈令湘早已经顾不得自己曾经对骆君摇的那些心思,忍不住想要扑出来求救,“摇摇!摇摇救救我!” 只是她才刚动了一下,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沈令湘的叫声也戛然而止,只能怯怯地瑟缩在谢承佑身边发抖。 谢承佑并没有伸手去扶沈令湘,他抬头看向骆君摇,眼神很是复杂。 骆君摇却没有理会他们,带着人朝佛堂门口走去。 “是君摇来了么?”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姚重的声音。 骆君摇脚步顿了一下,才开口道:“舅舅,打扰了,可以进来么?” 里面姚重笑了笑,道:“自然可以,进来吧。小心些,别吓着。”那声音似乎带着关心和宠溺,仿佛是个真心疼爱晚辈的长辈一般。 骆君摇眉心跳了跳,叠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前面。 骆君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没事。”然后越过了叠影朝佛堂门口走去。 骆君摇站在佛堂门口,神色淡定地扫了一眼里面。 实在不能说,这里现在是否还能称之为佛堂。 他们在小院门口就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佛堂正前方的神龛前多了几十个牌位,一眼看过去都是姚氏某某之灵位。灵牌位后面的佛像上有斑驳的血迹,特别是佛像的眼睛里未能滑落下来的血迹还没干涸,看上去仿佛佛祖眼中生出的血泪。 在这些牌位前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视觉冲击过大,饶是胆大妄为的秦药儿也吓得尖叫了一声,躲在骆君摇身后紧紧拽着翎兰的衣袖。 姚重就坐在这些佛像牌位和人头前面,一身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面带笑容俊雅风流。这份风仪,莫说是如今上雍皇城里这些名门公子,儒生才子,便是谢衍那样的容貌气度,相较起来也少了几分优雅从容,这才是真正的一等一的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公子。 如果,他背后没有那么可怕的背景的话。 佛堂里还跪着几个人,樊侧妃,谢衡谢衎两人以及他们的妻子一起,跪在门口靠墙的地方。 而大堂中央,姚重跟前跪着的却是姚韫和穆王。 这两人此时的模样着实是有些凄惨,因为两人并不是直接跪在地上,而是跪在一块放在地上的钉板上面。 鲜血早就已经染红了钉板,甚至顺着钉板一路流到了佛堂的地上。 骆君摇想起了传说中告御状的人据说要滚的钉板。 看着那明晃晃的钉板和流淌的血迹,不管这件事如何了结,这两人的腿恐怕是保不住了。 两人衣着单薄,面色如土,看起来就快要支撑不住了。特别是穆王,他本就行动不便。此时说是跪着,不如说是用两只手支撑着身体。因为一旦他放手,就会直接往前面倒去,到时候会被钉板扎得更惨。 “摇…摇摇,救、救我……”穆王妃有些迟缓地回头看向骆君摇,一瞬间眼底闪动着欣喜的光芒,不知是太虚弱还是什么原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若不仔细听骆君摇险些听不清楚。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抬脚踏入佛堂里,“打扰了。” 姚重单手撑着额头,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不打扰,不过你来晚了。” 骆君摇微微扬眉,“晚了?” “白靖容已经走了,你错过了一出好戏。”姚重笑道。 骆君摇道:“比起错过的好戏,我更好奇,您竟然会轻易放走白靖容。” 姚重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外甥不孝啊。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哪里对付得了蕲族王后?也就只能让她走了。” 骆君摇笑了笑,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姚重似乎心情不错,挑眉看着骆君摇道:“你不信?” 骆君摇诚实地点头道:“不信。” 姚重道:“你这丫头看着乖巧可爱,有时候也忒没趣了一些。” 骆君摇问道:“舅舅是在等阿衍吗?” 姚重淡定地道:“这种事他不自己来却让你来,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他,一边微笑道:“舅舅,咱们现在这个距离,您觉得您快还是我快?”这话一出,站在一边明显是姚重手下的人立刻警惕地盯着骆君摇。 但叠影不知道合适已经到了他身边,侧首是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姚重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体,朝骆君摇做了个害怕的表情,“你果然跟知非一样不孝顺。” 骆君摇心中暗道:我若是再孝顺一点,一见面就该给你一刀。 姚重很快恢复了正常表情,道:“我知道你还在气我给你爹下毒,但是你也不想想,我可是帮他避开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只是在床上躺几天,骆家赚大了好么?” 骆君摇冷飕飕地道:“没错,昨晚很多人都在议论,我爹是不是想帮阿衍篡位,所以才避而不见放任城中大乱也不管的。” 姚重愣了愣,很快又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叹了口气道:“谢章和雪崖,果然不是知非的对手。只可惜……”姚重摇摇头,“算了,姓谢的谁坐天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知非不会不知道昨晚我会做什么,现在还没出现,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管他爹娘了?” 骆君摇道:“舅舅,阿衍现在在上早朝。”昨晚那么乱,若是连早朝都不管,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儿呢。 姚重有些惋惜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穆王和穆王妃,叹气道:“你们看,这局又是你们输了。” “大、大哥……”穆王妃颤抖地叫着,她那美丽的容颜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苍老了许多。 姚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女人,平静地道:“二十多年前,你亲口说过,绝不会后悔的。现在,是已经后悔了么?阿韫,你太让我失望了,” 穆王妃颤抖着,哀求道:“大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求你原谅我吧。” 姚重道:“你看看我身后这些牌位,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他们若是愿意,此事便作罢了。” “……”如果牌位还能有反应,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大哥……” 姚重冷笑一声,朝站在旁边的人伸出了手。 侍立在姚重身边的一个青年将双手将一把匕首送到了姚重手边。姚重接过来在手里掂了下,然后丢到了地上。 姚重淡定地道:“你们昨晚连输了三把,现在该算账了。数一数,我身后有多少个牌位,要么,你们亲手从门外那些人里挑同样的数量杀了。要么,往对方身上刺。一块牌位一刀,很公平。” 匕首落地的声音将原本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穆王惊醒了,他惊恐地瞪着眼前的姚重,仿佛他是个恶鬼。 姚重冷笑了一声,朝那青年使了个眼色。 青年点点头,上前往穆王妃和穆王嘴里各塞了一颗药丸,捏着他们的下巴强迫两人吞了下去。 这药丸一下肚,两人原本灰败的脸色立刻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起来,穆王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秦药儿偷偷摸摸地凑到骆君摇身后,小声道:“那是可以激发体力和精力的药,效果特别好,但是副作用也很大。” 佛堂里站着的就这么几个人,秦药儿再偷偷摸摸也避不开别人的目光。 姚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秦药儿是真的有点怵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男人,立刻一缩脖子蹲在了骆君摇的椅子后面。 “你、你这个疯子!”穆王精神好了,仿佛就连腿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忍不住骂道。 姚重不以为忤,平静地道:“现在你落到疯子手里了,这算什么?报应么?” 穆王咬牙,恶狠狠地瞪了姚重一眼然后看向骆君摇,怒道:“谢衍在哪里!那个孽子想看着本王被这个疯子害死么?!” 骆君摇撑着下巴,有些为难地道:“穆王殿下,他是疯子,阿衍是孽子,我觉得他们才是一家的。要不,您再看看您其他的儿子?” 其他儿子要是有用,穆王哪里还能想得起谢衍? 其实穆王不是没想过去找谢衍求救,可惜姚重来得太快太突然,而昨晚又太乱穆王的人根本找不到谢衍本人。 姚重神色温柔地看着穆王妃,“阿韫,要怎么做,你选吧。” “大哥,我……”穆王妃颤抖着,眼中泪光盈盈。 只是当年的东陵双姝的绝色美貌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怜惜,虽然姚重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轻声道:“只要你亲手为姚家报仇,你还是姚家大小姐,还是我的妹妹,爹娘都会原谅你的。或者你要当个好嫡母,我便当姚家从来没有过你这么个人。你和他死了之后,我绝不再找穆王府任何人的麻烦。” “不……”穆王妃连连摇头,看着地上那匕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 姚重挑眉看向穆王,“她不选?你选吧。” 穆王瞪着姚重不说话,一副“我不选,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姚重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看来你是忘了,当年妄想忤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穆王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下一刻他看到姚重微微勾唇,指向了跪在墙边的人,“谁想活命,就过来捡起地上的刀,在这两个人身上一人一刀,然后你们就可以回自己院子里歇着了。” 不仅跪在墙角的人,就连外面的人听到这话也都吓了一跳。 接着姚重继续道:“外面的人,也是一样的。” “……”自然没有人回答,弑父杀亲乃是十恶不赦之罪,哪怕是被逼的也无法脱罪。 若是真的做了,就算他们今天能活下来,明天也要生不如死。 姚重并不着急,似乎笃定了一定会有人做出选择。 “启禀公子,王府门外有人求见。”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禀告。 姚重有些诧异,“要见我?” “是。” “什么人?”这世上知道他还活着的人都不多,知道他如今在穆王府的人就更少了,对方还指名道姓求见他? 中年男人道:“那人说,他姓商。” ------题外话------ 么么哒~最近更新确实有点少,(*/w\*)捂脸,后面我会努力多更新一些哈~~ 302、定阳侯的选择(一更) “姓商?”姚重沉声道,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阴郁起来了。 佛堂里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姚重沉声道:“带他进来!” 中年男人无声地拱手,转身去了。 骆君摇和叠影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姚重的神色却很快从阴转晴,笑吟吟地看着骆君摇问道:“君摇,你说来的是谁?” 骆君摇沉默了一下,道:“定阳侯。” 姚重冷笑了一声,道:“他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愧是大盛名臣,淇南圣人之后。不过那一屋子老老小小,倒也够让我杀个够本了。” 骆君摇沉默不语,按照他们查到的消息,不算这次上雍的事情,姚重杀了的人恐怕也是当年姚家死去的人的几倍了。 姚家大公子确实手段了得,难怪当初高祖要那般压制他。 虽然他们都知道,那些人的死那些家族的破灭都跟姚重有关,但从头到尾姚重都没有杀过一个人,甚至跟姚重有关的证据都很难找到。 仇恨最难解,旁观者或许觉得够了过了,当事人却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够。 骆君摇在想,如果当年这件事一出,高祖陛下就秉公办理昭告天下,是不是会好一些。 但同样的她也知道,当时高祖不能那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朝廷和商侯的声誉,更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若是斩了商侯父子,恐怕淇南百姓甚至天下都会跟着乱起来。 商侯父子救了整个淇南数十万百姓,转头却被皇室给杀了。 没有人会考虑商侯父子俩做了什么,触犯了多少法律,是不是自作主张。普通的小民百姓只知道,商侯为了救他们给他们饭吃被朝廷杀了。若再有人从中作梗,说是皇室和朝廷兔死狗烹,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骆君摇想起前世网络上总有许多人幻想回到乱世,大杀四方建功立业。而现实却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因为生在乱世普通人最需要考虑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活下去。 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方才出去的中年男子去而复返,只是身后还多了一个人。 看到那人,姚重的目光倏地转冷,“是你。”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传言已经失踪的定阳侯。 定阳侯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头上的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 骆君摇没怎么接触过定阳侯,此时仔细看了才发现,他额上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头上的发丝更是白了许多。 黑发和白发掺杂在一起,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怪异和苍老。 论年纪,定阳侯其实比姚重还要小一些,但是此时看起却像是比他年长了许多。 定阳侯扫了一眼跪在佛堂中央的两人,又缓缓扫过了姚重背后神龛上摆成一排的五颗人头,方才点点头道:“是我。” 姚重口中发出了一声讥讽的冷笑,“我还以为,你早就躲起来了呢。” 定阳侯踏入了佛堂,神色依然淡定,“我只是出城去办点事情,并没有打算逃走。” “好!”姚重眼神冰冷地盯着定阳侯道:“姓商的人,还算有几分骨气。当年带人杀入姚家的,是你?” 定阳侯点头,平静地道:“是我。” 姚重唇角微勾,“那么,我要杀你全家,你没有异议吧?” 定阳侯目光从佛像的眼睛上移开,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低声道:“当年去姚家的人是我,家父并没有参与,商家其他人也没有。” “哈。”姚重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姚家没有杀过你商家一人。” 定阳侯眼睛隐隐有些泛红,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无比复杂。 那一瞬间,他脸上掠过的有痛苦,有懊悔,也有怨恨和无奈。 定阳侯叹了口气,走到穆王和穆王妃身边,抬手一撩衣摆,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他朝着神龛上的灵位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方才挺直了背脊道:“姚大公子,我上面只有一位高堂老母,一位老妻,膝下两子两女。我离家之前已经给夫人写下了休书,她不再是我商家的人。小女已经出阁,也不是我商家人。剩下两子,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们不住。只请你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上,饶她一命。商某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佛堂里一片寂静,就连穆王和穆王妃都忍不住用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定阳侯。 看看那神龛上的脑袋,定阳侯难道还以为姚重会被他感动,对他手下留情么? 姚重已经疯了,他是真的要杀人的! “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姚重冷冷道。 定阳侯苦笑了一声,“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大公子觉得,我这辈子算是活得好么?” 谁年轻时候不是意气奋发,胸怀壮志?可惜他的人生,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毁了。最初救民于水火的激昂退去之后,越往后就越是深沉的痛苦和愧疚。 这痛苦到了最后,他甚至忍不住开始心生怨恨。 恨老天,恨父亲,恨高祖,恨朝廷,恨姚家,更恨他自己。 他将儿子送入江湖中,并不仅仅只是希望他能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是因为他真心不希望儿子再接触这些了。 姚重打量着他,突然笑道:“我方才给了他们两个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看在商家的骨气上,我不要你杀姓商的。院子里那些人,你看着杀吧。这上面一共有十九块牌位,你挑十九个人杀了,你我之间的仇恨便算了了。” 定阳侯愣了一下,很快便摇头苦笑:“一为之甚,岂可在乎?姚公子何必消遣在下。” 姚重侧首是笑非笑地看了骆君摇一眼,骆君摇微微抿唇,秀眉微蹙并不开口。 定阳侯问道:“姚公子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姚重道:“既然捅别人做不到,捅自己总可以吧?” “此话当真?”定阳侯垂眸问道。 姚重道:“姚重绝无虚言。” “好!”定阳侯沉声,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把抓起手中地上的刀,反手便朝着自己身上刺了下去。 “定阳侯?!”骆君摇吓了一跳,这位老侯爷脾气也太干脆了一些,说捅就捅? 骆君摇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定阳侯握着刀的手腕。 即便骆君摇速度再快她终究是坐着的,依然还是晚了一步。那刀尖还是刺入了定阳侯腹部些许,鲜血迅速在他素色的衣衫上绽出了一朵血花。 定阳侯也愣了一下,这才认真地看了看骆君摇,“摄政王妃,您放开老夫吧。” 骆君摇摇摇头,“侯爷,王爷早朝快结束了。” “摇摇,你想救他?就凭你们几个,现在可未必能带着他出去。”姚重声音还是带着笑,淡淡地道。 骆君摇回头看着他,“只能这样么?” 姚重道:“要不让朝廷公开当年姚家灭门案的真相,将定阳侯押送刑场,明正典刑?你问问他,他愿意么?” 骆君摇看向定阳侯,定阳侯坚定地摇头道:“王妃,您放开老夫吧。此事…早该有个了结了。血仇,终究要用血来了结的。姚大公子,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骆君摇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定阳侯不愿意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 无论是非对错,功过谁属。 而定阳侯不肯替父亲认罪,朝廷要保护老商侯身后的名誉,这让姚重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恨? “傻丫头,我可是为了知非考虑。”身后姚重悠悠道:“若是知非在这儿,也只会左右为难。”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无论谁都不能两全的。”姚重道,“我确实宽宏大量了,毕竟…当年我姚家死的可不止十九个人呢。” 这十九块牌位,是当年死去的姚家嫡系至亲。 定阳侯望着骆君摇,“王妃,多谢您。但是请您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了,求您成全老夫,成全家父的一世清名。如果可以,劳驾您替我给阿越带句话。让他忘了这些事情…好好照顾他祖母和母亲弟妹。” 骆君摇眼睛有些酸涩,喉咙里仿佛梗了什么东西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她身后,一声利刃刺破了什么的轻响,随后是定阳侯一声闷哼。 骆君摇脚下一顿,佛堂里一片寂静,仿佛只能听到定阳侯的喘息声。 穆王妃惊恐地看着定阳侯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又一刀刺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刀柄也染红了定阳侯握刀的手,腹部的衣服也被染成了血色。 “啊啊!!”几个胆子小的女眷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姚重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里,神色淡漠地望着眼前的人。 外面隐约传来了打斗声,骆君摇回头看向依然还坐在神龛底下的姚重。 姚重自然也听到了,神色却丝毫没变,而是朝骆君摇笑了笑道:“摇摇,你要不要再猜猜,来的是谁?” 骆君摇不答,只看了一眼正一刀一刀刺入自己腹部的定阳侯。 定阳侯年轻时习过武,虽然并不算十分高明,身体却比寻常权贵文人好得多。但即便如此,正常人的身体也是无法承受这种伤害的。即便是避开了要害,这种伤也是足 以致命的。 固然定阳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有些东西是人的本能,想要用意志克服难上加难。 捅自己一刀容易,像这样一刀接着一刀,即便是骆君摇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定阳侯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并不是他反悔了,而是他根本无法像一开始那样干脆利落地继续下去。 骆君摇望着姚重:你在骗他。 没有人可以做到一口气捅自己十几刀,这不是在自己身上划出十几道口子那么简单,而是要真切地捅下去。 骆君摇自认做不到,哪怕是谢衍也未必能做到。 姚重含笑不语。 骆君摇转身走了出去。 ------题外话------ 今天二更么么哒 303、定阳侯死了(二更) 佛堂里,只剩下定阳侯痛苦的闷哼声和女子尖叫的声音。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骆君摇看到一个紫衣青年当先一步闯了进来,正是定阳侯世子商越。 商越手中提着一把剑,剑上还有为尚未干涸的血迹。他此时的模样也与往日的衣冠楚楚全然不同,身上衣服被不知道什么兵器划破了几道口子,有两处还在渗着血。就连那张被评为上雍前三的俊美面容上,也多了一抹血痕。 跟在商越身后的还有几个江湖中人,都是骆君摇之前在商家见过的问剑阁高手,是商越的师兄弟姐妹。 而与他们缠斗的,自然不是穆王府的人,而是一些模样装扮都不尽相同的江湖中人。只看装扮模样就知道,这些人恐怕都不是善类。 商越看到跪了一地的穆王府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才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骆君摇。 他一剑挥开了挡在自己跟前的人,飞快掠到骆君摇跟前,“王妃,请问家父……” 商越话没说完就断在了那里,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佛堂里面的人。 “父亲?!”商越身形一闪,越过了骆君摇朝着佛堂扑了过去。 “嗖!”大门里,几蔟箭矢激射而出,直逼商越的面门。 商越身形向后一仰,箭矢几乎贴着他的脸射了出去。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声冷笑,一股诡异的浓烟突然在商越跟前腾起,商越心中暗道不好,连忙侧身想退,却感觉到身后有冷风袭来。 他手中长剑一凛,浓烟中剑锋也绽出了明亮的剑芒。 短兵相接的瞬间,商越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眼睛更是被那浓烟熏得几乎要睁不开了。 他只能凭借着感觉杀了挡在自己跟前的人,然后又飞快回身迎向另一边袭来的人。 “阿越……” 等到浓烟散尽,商越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的脚边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几步外还有两个重伤的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商越算是江湖中人,这几个人他都认识,都是江湖中颇有些名声的黑道高手。若是往常一次性击杀击败这几个高手,绝对足以让问剑阁主的亲传弟子名声更上一层楼,商越自己也会觉得有些满意的,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功夫想这些。 那浓烟有毒…… “父亲!”商越一手提着剑,一手扶着佛堂的门框,看着跪在地上,跟前淌了一地血的父亲目眦欲裂。 “定阳侯世子,果然名不虚传。”佛堂里,姚重轻轻击掌赞道,眼神却冷漠无情。 商越提剑指着姚重,“姚重。” 姚重笑道:“商世子,久仰大名。”然后目光落到了定阳侯身上,道:“定阳侯,还有十一刀。” 商越眼瞳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也不顾自己重伤中毒,一步跨入了佛堂,“父亲!不可!” 他单膝跪倒在定阳侯跟前,一把抓住了父亲沾满了鲜血的手。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了,这样的伤势就算神仙来了也没救了。父亲现在还活着,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姚重,杀人不过头点地!”商越厉声道,若不是此时他中了毒,恐怕就会忍不住一剑削过去了。 姚重对他的愤怒感到好笑,于是他也真的笑了,“说得好,可是商世子…这是你父亲求我的。你们商家要钱,要爵位,要功绩,要青史留名,还要求个好死。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商越沉默不语,只是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定阳侯的手。 姚重道:“商公子恨我伤了令尊,也可以来找我寻仇。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我可以先灭了商家满门。世子,你说是么?” 商越正要说话,却被定阳侯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阿、阿越…退下。” “父亲?!”商越惊愕地道。 失血过多让定阳侯脸色惨白,他抬起头来看向姚重,“姚大公子,你说的话,到底作不作数?” 姚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自然作数。” “好!” “父亲,不要!”商越叫道,他扭头看向姚重道:“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替父亲!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不是么?” 姚重挑眉一笑,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啊。” “住口!”定阳侯抓住商越的手越发用力,他忍耐着剧烈的疼痛,目光死死盯着儿子道:“你若是我儿子,就出去,不要再插手此事。” “不!” “当年一念之差…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定阳侯道:“这件事,若能在我这里了结,便是最好的结果了。阿越……当年你祖父就跟我说,我们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终究是有报应的。不报到我们身上,也会报到下一辈身上。” “王妃。”定阳侯扭头看向已经到了门口的骆君摇。 骆君摇轻声道:“侯爷有话便说罢。” 定阳侯道:“求王爷和王妃,照拂犬子和商家一二。” 骆君摇觉得喉咙有些赌,沉默了片刻她才点点头道:“好。” 姚重是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定阳侯用尽了力气推开儿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神龛之上那眼中带着血泪的佛像,重新举起了刀。 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九、十……” “十一……” “父亲!”商越厉声叫道。 “你若是不想…我死不瞑目,就别动……”定阳侯声音颤抖着道。 外面问剑阁的高手终于冲了过来,却也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得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十三。” 一个女子终于回过神来,提剑就要往里冲,却被人一把拦住了。 女子怒瞪了一眼拦住她的骆君摇,骆君摇摇摇头道:“这是定阳侯自己的选择,别让他的苦心付诸东流。” 就跪在定阳侯旁边的穆王妃早已经吓得呆若木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她连割破自己手指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往自己身上捅了。 在看看依然闲适地坐在前方的姚重,还有他身后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低头看到定阳侯的血迹已经流到了她膝下的钉板下。 穆王妃张了张嘴,终于在这极度的恐惧和刺激中,无声地昏了过去。 此时却没有人理会她,所有人都在盯着定阳侯。 寻常人即便是没死,到了这个程度也早该昏过去了。 定阳侯哪怕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断气,却依然强撑着一口气,用颤抖的手将匕首刺入了自己腹部。 “十…九!” 定阳侯不再说话,只是抬眼目光定定地望着姚重。 姚重轻笑了一声,道:“好,姚家和商家的仇一笔勾雪。当然……”姚重目光又落到跪在一边的商越身上,“商世子若是想要报仇,我也随时恭候。” 定阳侯扯了扯嘴角,却终究没能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扭头看向商越,商越跪地朝着定阳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孩儿知道,商家和姚家仇恨已经了结,绝不再做纠缠。” 姚重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慢慢垂下了眼眸再无动静。 “父亲……” “父亲!” 定阳侯一动不动地跪在哪里,手中还握着那把插在腹部的刀,神色却平静从容。 定阳侯死了,这段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仇恨,终于随着商家最后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近乎残虐的自戕了结。 商越扑到定阳侯跟前,扶着父亲依然温暖的遗体,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师弟!” “师兄!” 门外的问剑阁众人齐声惊呼道,跟商越关系最好的一男一女,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其中那女子忍不住剑指姚重,在她们看来,这个看起来风流俊雅的中年男子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住手。”商越闷咳了几声,抬手抹了唇角的血迹,抬头问道:“姚先生,我可以带家父走了么?” 姚重挑了挑眉,“请便。” 商越不再说话,他起身抱起定阳侯的遗体,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了出去。 佛堂里仿佛死一般的寂静,穆王妃早已经晕厥过去,另外三个女眷也浑身瘫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穆王和谢衡谢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看向姚重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你这样觉得开心吗?”骆君摇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 姚重笑道:“姑娘,报仇是为人子的本分,跟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当然了,我还是挺开心的。其实我没那么想要姓商的死,可惜……商家的人实在是太固执了。” 骆君摇抬头看着他,姚重道:“我是说真的,只要他承认当年商家父子参与了姚家灭门案,昭告天下,我不一定非得杀他。可惜,他太看重死人的名声了,自己找死我有什么办法?“ 骆君摇道:“爱名的,身败名裂;爱财的,倾家荡产;惜命的,死无全尸;江湖人,死于江湖;世家大族,兄弟阋墙,断子绝孙。这几个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尽算也是我的知己。”姚重赞赏地抚掌道:“这几个…是当年姚家的管事,你猜他们是怎么死的?” 骆君摇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杀。” 姚重击掌大笑。 ------题外话------ 这两章太压抑了~心累~~ 走完这段剧情要轻松愉快一下~~ 304、弑父?! 姚重笑得格外畅快,甚至还朝骆君摇竖起大拇指,“果然聪明,看来你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这些年虽然过得凄惨落魄,却到底还有一两个可以信任的人的。可惜啊……他们这样的人,怎么配!” “你是故意的。”骆君摇道。 故意不杀这些人,却让他们过得凄惨无比。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让他们死于自己最信任的人之手。 姚重道:“是啊。” 姚重是笑非笑地看向穆王,“姓商的让我不太满意,你呢?” 穆王望着姚重,“你、你…你这个疯子……”其他人分明听到,穆王的牙齿都在打颤。 “把她弄醒。”姚重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穆王妃,旁边的人也没有客气,上前一把按在穆王妃身上。 巨大的痛楚立刻让昏迷中的人清醒过来。 穆王妃睁开眼睛看到姚重是笑非笑的神色,立刻吓得再次尖叫起来。 “啊啊!!” “闭嘴!” “大哥!我错了!您饶了我吧。”穆王妃再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想要从钉板上爬起来。 虽然她没有看到最后就晕过去了,但是一醒过来看到旁边只留下一滩血迹空无一人,她立刻就明白过来。 定阳侯死了!她也会死的! 巨大的恐惧甚至让她忽视了身上的痛楚,真的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扑倒在姚重脚边,抓着他的衣摆哀求道:“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是你妹妹啊!” 姚重垂眸看着她,旁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穆王妃的发髻将她拉了起来。 “大…大哥……”穆王妃哪里抵得过一个男子的力量,只能被迫站起身来。 姚重将她一把推到神龛前,将她的脸压在了神龛上,然后抓着发髻的手用力往后一拉,强迫她抬起头来看向前面的牌位,问道:“这是谁?” 穆王妃颤抖着带着哭腔道:“是…是父亲。” “这个呢?” “母。母亲。” 姚重嗤笑一声,“这两个又是谁?” 穆王妃哭着道:“小、小弟……和六妹……”她出身显赫,从来都是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她的丈夫不爱她了,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不等姚重再问她就依然崩溃,放声大哭起来,“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姚重冷笑道:“饶了你?谁饶了他们?小弟死的时候才六岁,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被那些畜牲虐杀分尸!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呜呜……我没、我没想到害他们……”穆王妃呜咽着道。 她真的没想害他们,即便因为她坚持要嫁给穆王姚家与她断绝了来往,但她不是畜牲,她怎么会想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 他明明告诉她,那些都是意外啊。是那些贼子从他手里抢走了姚家的布防图,是那些人觊觎姚家的财富。该死的是那些贼子!是定阳侯父子! 姚重冷笑了一声,“你下去跟他们说!” 失去了姚重的钳制,穆王妃跌倒在神龛底下,将自己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 姚重瞥了一眼眼前丑陋不堪的狼狈女人,如果要问姚重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谁,不是商侯父子,不是白靖容,甚至不是那些闯入姚家的人,而是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将姚家的布防图泄露出去,即便姚家被人攻破,姚家的人至少还有时间从密道撤退。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不,应该说,一切都是因为她泄露的布防图和姚家财富而起。 姚家屹立一方数百年不倒,谁敢轻易冒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将布防图泄露出去,才引起了旁人的野心。 而这个人…… 姚重的目光落到穆王身上,穆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我……” 姚重平静地道:“是你将布防图交给白靖容的。” 穆王大声道:“白靖容胡说八道!是她派人从我那里抢走的!” 姚重冷笑,“她怎么知道你身上有布防图?或者我该问,你拿着姚家的布防图跑到信州,想要做什么?你穆王府这些年的挥霍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我……” 姚重随手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骆君摇。 那是一封看起来很陈旧的信封,骆君摇抽出里面的信笺打开看完,只觉得心中寒意森然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这是一封穆王写给白靖容的信。 信中穆王说他从穆王妃手中拿到了姚家的布防图,想要将之送给白靖容,邀请她信州附近一聚。 姚重道:“这是昨晚白靖容给我的,小姑娘,你要插手穆王府的事么?” 骆君摇沉默了片刻,将信折叠好放回了信封里,道:“我出去透口气。” 说完,骆君摇快步走了出去。 叠影和秦药儿也连忙跟了出去,与守在外面的翎兰一起跟上了骆君摇。 一路走到了小院外面,骆君摇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叠影忍不住问道:“王妃,难道…真的就不管了?” 骆君摇道:“如果他真的想血洗穆王府,整个王府恐怕早就在上雍除名了。”高祖压制得再厉害,以姚重的智谋,若真的不计生死的出手,恐怕谁也防不住。 而且高祖对姚家有愧,除非万不得已也根本不会对他下死手,姚重能利用的机会太多了。 但是…如果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不死人恐怕是不行了。 她只要确定,姚重不是真的疯了就行了。 叠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真是……”作孽啊。 直到这会儿,叠影都觉得自己无法评判定阳侯府的是非功过。不过如今老商侯和定阳侯都已经死了,他们的是非对错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评判了。 太阳渐渐升起,却依然没有驱散冬日的寒冷。 谢衍出现在穆王府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刚踏入穆王府后院就看到骆君摇正坐在穆王妃院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撑着下巴发呆。 她旁边坐着秦药儿,两人倒是差不多一样的姿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谢衍进来,骆君摇才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朝着他飞奔而去。 谢衍望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妻子,一大早在朝堂上积累的怒火和烦躁也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上前几步,伸手接住了扑向自己的人,“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早些回去休息么?” 骆君摇摇摇头,这种情况她哪里睡得着啊。 想起还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些什么的姚重,骆君摇小声道:“那个,他……” 谢衍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背心柔声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骆君摇忍不住抬眼看他,“你知道他…那个,定阳侯死了。” 谢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昨天下午我就收到定阳侯的信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来穆王府。” 骆君摇想了想,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今天这样的结局,是定阳侯自己求仁得仁。 他事先通知了谢衍,不想让他掺和这件事。定阳侯是真的想要彻底了结这桩恩怨,只要能让姚重就此罢手,他主动送上门来让姚重看着自己自戕。 “那……”骆君摇指了指里面,“还要进去吗?” 谢衍道:“总是要收拾善后的。” “我陪你。”骆君摇道。 谢衍点点头,两人携手重新走进了穆王妃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少了许多,依然跪在那里的只剩下了一群女眷和她们手里抱着的幼童。 这些女眷有孩子的搂着孩子哭泣,没有孩子的互相依靠拥抱着簌簌发抖,似乎全然忘记了往日的勾心斗角。 骆君摇一眼就看到了沈令湘,沈令湘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跪在一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发抖,似乎已经麻木了。 她旁边不远处还有如今的穆安郡王的两位嫡女,姐妹俩依靠在一起,看到骆君摇和谢衍进来眼睛不由亮了亮,却始终没敢吱声。 至于谢承佑那位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妹妹谢沅,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两位堂姐妹的身后。 “王爷,王妃。”叠影上前来,朝两人拱手行礼。 谢衍微微点头,“什么情况?” 叠影神色有些复杂,轻叹了口气道:“穆王膝下子嗣,除了谢衎重伤,其余全都死了。还有穆王的孙辈……除了外面那些未满十岁的,死了五个,谢承佑右手断了,毁了容。” 谢衍微微蹙眉,“他动的手?” 叠影摇头,“姚先生没动手,是…王妃。” 这一早上,穆王府死了不少人,但姚重真的一个人都没杀。 甚至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动过那些人一下,全部都是他们自己动的手。 骆君摇有些惊讶,“穆王妃?” 叠影道:“穆王妃杀了樊侧妃和谢衡,重伤了穆王。混乱中,穆安郡王被谢承佑所伤,谢承佑的脸被穆安王妃所伤,手不知被谁踩断了。方才,佛堂里……” 叠影有些说不出话来,沉吟了片刻还是让开了跟前的路道:“王爷王妃自己进去看看吧。”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骆君摇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作呕之感。 如果说,之前的佛堂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的话,此时这间小小的佛堂就几乎是个修罗场了。 骆君摇低头看了一眼跟前的门槛,门槛被染上了一片血腥的红色。 门槛里面倒着一个人,那人染血的手还搭在门槛上,显然是想要爬出去求救。 他背后钉着一把匕首,大睁着眼睛望着外面死不瞑目。 佛堂里面,染血的钉板上倒着一个人。钉板上尖锐锋利的长钉直接扎入了他的身体,看起来仿佛是被人直接按到钉板上流血至死的。 旁边还躺着好几具尸体,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几乎没有还能下脚的地方。 于是谢衍和骆君摇也不进去了,就站在门口看着。 姚重依然坐在放在神龛下面的交椅里,神态悠闲安宁。 但即便是他也不能幸免,原本干净的青衣上不知被溅上了谁的血迹,仿佛一朵朵绽放在青衣上的暗红梅花。穆王妃就蹲在他旁边的椅子腿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姚重状似怜爱地轻抚着她凌乱的发丝,柔声道:“阿韫,知非来了,你抬起头来让他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穆王妃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放在她头顶的不是姚重的手,而是什么让她毛骨悚然的东西一般。 旁边不远处还有几个能喘气的活物,穆安郡王被王妃搂在怀中,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谢承佑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他原本俊美的面容被拉下了一道从左边眼角一直贯穿到鼻翼下的伤痕,那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看着格外恐怖。 他的身边,躺着的是他的父母和祖母,不远处还有他的庶弟。而另一边靠柱子的地方,坐着更加狼狈的穆王。他双腿无力的搭在地上,整条腿从上到下血迹斑斑。腹部还有一道口子正在缓缓渗血,只是那伤不在要害,他此时尚且还活着。 骆君摇暗暗吸了口凉气,抬眼去看姚重。 姚重好心情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才看向谢衍道:“知非,你来的比我预料的快。看来鸾仪司那些废物也没能给你找多少麻烦啊,他们实在是让我有些失望。” 谢衍淡然道:“比我预料得多。” 姚重笑道:“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我斗不过谢變,他那个儿子整天就知道念经……我都不太好意思找他麻烦。我好歹是你舅舅,一点小事知非不会生气吧?” 谢衍不答,目光扫过了佛堂里的死人和活人,问道:“可以到此为止了么?” 姚重微微眯眼,微笑道:“可以如何?不可以又如何?” 谢衍道:“可以了就离开这里,如果还不够…我送你离开。” 姚重似乎有些意外,扬眉道:“你想放我一马?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握关进天牢,回头昭告天下明正典刑呢。” 姚重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这个外甥的,他被大盛高祖和太皇太后教养长大,行事作风其实跟他不是一路人。 如果他不费尽心思找一堆麻烦拖住谢衍,今天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谢衍沉声道:“我昨天就收到了定阳侯的绝笔信了。” 姚重冷笑一声,道:“所以呢?” 谢衍道:“没有所以,定阳侯如何是他的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插手。” “你现在也可以转身离开这里,不要管姚家的事。”姚重沉声道。 “之前伯母跟我说起当年的事情时,我就觉得他们当年做错了。”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道:“我替你把这些人都杀了,如何?” “什么?”姚重一愣。 谢衍道:“穆王府和定阳侯府、白家是姚家最后的仇人了,摇摇说你亲口承诺与定阳侯府仇恨已了,白靖容是你自己放走的,现在我替你杀了穆王府的人,彻底了结这桩仇恨。” “让他们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也算符合你这些年的行事风格了,不是么?” 话音未落,谢衍反手拔出身边叠影的佩剑,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瞬间,一剑朝着靠着柱子坐着的穆王挥了过去。 “你疯了?!”姚重没想到谢衍竟然真的说动手就动手,根本顾不得多想,一脚踢过地上的一具尸体挡下了这一剑。 所幸谢衍站在门外,距离穆王还有一段距离,那尸体却被一剑劈成了两半,砸了穆王一身。 穆王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突然被腿上的剧痛惊醒,就看到跟前的半截尸体。 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吐得搜肠刮肚。 ------题外话------ 抱歉,后面一小段推翻重写了一下,晚了一点哈。么么哒 305、免死金牌!(一更) 佛堂里一片寂静,所有还能睁眼能喘气的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谢衍。 虽然他们都知道谢衍跟穆王几乎形同陌路,却也没想到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敢说杀就杀。 姚重脸色十分难看,瞪着谢衍道:“你想干什么!” 谢衍道:“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事情该结束了,当年伯父顾惜商侯和当时局势,一力压下了这些事情。如今伯父和皇兄都不在了,便由我来了结。” “他是你父亲。”姚重冷声道,如果让人知道谢衍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引发的后果绝不会比他意图篡位小。 要知道,在那些文人士大夫心中,就算儿子告发父亲犯罪,都算是大不孝,这其中也包括姚重本人。 并非他跟那些酸儒一样迂腐,而是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以家族为主。家里人就算再怎么大逆不道,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惊动官府败坏了家族名声。是以子告父,子弑父这样的事情,在豪门世家更是绝不能碰的禁忌。 谢衍沉声道:“我是大盛摄政王。” 姚重很快明白了谢衍话里的含义,他是大盛摄政王,穆王犯下如此大错,杀了他往大说是为朝廷正声,给天下一个交代。往小了说,是大义灭亲。 就算被世人辱骂唾弃,他也不在乎。 姚重突然笑出声来,看着谢衍点点头道:“不愧是谢變教出来的。” 大盛这位开国皇帝也算是个奇人,他出身官宦世家,原本的谢家虽然跟姚家比起来更像个暴发户,但确实是个官家公子。 但这位文治武功都不弱的开国皇帝性格豪爽坚毅,更像是个武将。 跟当年的白蔟比起来,谢變显得更加宽厚仁爱,也更加光明磊落。 这份磊落并不是装出来的,在他看来商侯父子是为了大盛也是因为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能及时提供粮草才做下的错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商家推出来当替死鬼。但是他又认为确实是谢家对不起姚家,所以早些年无论姚重如何折腾,他都不肯对他下手。若不是当时局势确实不允许,谢變说不定真的会自己抗下那桩事。就如同那些年信州一带一直有人暗中传言是高祖派人灭了姚家,谢變也几乎没有为此表过态。在一些人的眼中,这几乎等于是默认了。 一定程度上说,当年高祖还保护了姚重。 要知道,姚家被灭之后姚重作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姚家人,想要杀他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参与姚家灭门案的人,得到好处的也不只是参与灭门的那些人。 如果姚重复兴姚家,这些被吃进去的好处,自然是都要吐出来的。所以,即便是全天下都在惋惜姚家遭此劫难,但是真的希望复兴姚家,希望姚重活着的人一个都没有。 曾经姚重一直认为这人十分虚伪,早前不过是心里还有几分愧疚罢了,早晚会找理由杀了他。 但是如果一个人能硬顶着天下人的猜疑和议论坚持一辈子毫不动摇,即便对此再怎么不以为然,姚重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 外甥从小在谢變身边长大,长成这样姚重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高兴的。他还记得谢衍八岁时候的模样,当年谢衍无论是继续留在穆王府或者跟着他走,恐怕都长不成正常人的样子。 笑够了姚重慢慢地坐起身来,道:“这两个人,我要带走。” “带去哪里?”谢衍问道。 姚重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谢衍扫了一眼终于停止了呕吐,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的穆王。穆王显然是希望谢衍能阻止姚重,他绝不会希望自己落到姚重手中的。 穆王妃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安安静静地蹲在姚重腿边,仿佛没有听到兄长的话一般。 谢衍思索了片刻,道:“现在还不行。” “为何?”姚重明显不悦地道。 谢衍道:“穆王和王妃不能无故失踪,待姚家的事情了结,你可以带他们走。” 姚重一怔,反应过来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你要将当年姚家灭门案,公之于众?” 谢衍道:“老商侯除外。” “什么意思?” 谢衍轻叹了口气,“所有的事情,都是定阳侯一人所为,与老商侯无关。” 姚重端坐在椅子里,似在垂眸思索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抬起头嗤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坚持些什么东西。” 当年姓商的老头临死前传信给他,说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谋,其子只是父亲威逼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儿子却十几年如一日的守着父亲的那点名誉,哪怕是自己死得无比痛苦都还要坚持。何必呢? 很快他又平静地道:“好,我同意。” 穆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口中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死命朝谢衍摇头。可惜谢衍对他的举动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平淡地吩咐门外的秦药儿,“别让人死了。” 然后看向姚重,“你……” 姚重站起身来,轻笑一声道:“我等着你给我的结果。”说罢,踏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一走,原本缩在他腿边的穆王妃突然也站起身来,有些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只是她腿上有伤,才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见姚重出去,穆王妃有些茫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大哥、大哥……” 姚重却没有理会她,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姚重走了,却留下了王府里一片狼藉。 “王爷!王爷!”穆安王妃突然高声叫道,正蹲在穆王身边检查情况的秦药儿见状扭头去看谢衍。 看到谢衍微微点了下头,方才起身走过去救治谢衎。 谢衎伤得有些重,所幸并不致命。穆安王妃得到秦药儿肯定的答案才松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靠在自己怀中动弹不得不的丈夫。 他们二房运气不错,除了谢衎受了重伤,并没有人伤亡。 谢承佑却有些接受不了,他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和祖母,原本疼爱自己的祖父眼看着也已经废了。不仅如此,他自己也废了。 原本谢承佑还寄希望于明年的春闱,如今断了手又毁容就等于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手或许有一天能好,甚至他可以练习左手写字。但面容有损毁者,不可入朝为官!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祖父做过那样的事情。 凭什么?!凭什么将帐算到他们身上?! “三叔!”谢承佑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谢衍低头平静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如何?” 谢承佑道:“他做下这些事情,几乎毁了穆王府!就因为他是您的舅舅,就可以逍遥法外么?” 旁边叠影提醒道:“谢公子,是穆安王府。” 穆王爵位被降等由嫡子继承,已经是穆安王府了。虽然穆王明面上依然被称呼一声王爷,但那也只是称呼而已。准确的称呼应该是太王,太上皇或许无比尊贵,但太王就只能在自己家里使威风了。 谢承佑哑口无言,却还是死死盯着谢衍,显然是想要他给一个答案。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平静地问道:“他杀了谁?” “……”谢承佑不答,眼中却满是愤恨和不服。 姚重确实没有亲手杀人,但朝廷律法也不是真的那么稀松,姚重这种若真是秉公执法,也一样逃不了罪责的。 谢衍轻笑了一声,淡淡道:“穆太王勾结白氏和江湖匪类,灭人满门抢掠财富,论罪当诛。身为罪人,爵位俸禄,自然都是要收回的。二哥,你说是不是?” 谢衎靠着妻子,抬眼看向谢衍。 谢衍也正低头看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谢衎方才挣扎着坐起身来,声音虚弱地道:“是父王有错在先…姚先生今日未伤及王府一人。”言下之意,今天穆安王府的事情与姚重无关,穆安王府也不会再提起。 谢衍点了点头道:“二哥安心养伤吧。” 谢衎暗暗松了口气,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只在心中苦笑。就算他们想要追究,又能如何?方才这佛堂里发生的一切,若真的说出去了,整个穆安王府的人以后都无颜在上雍立足。 父子相残,兄弟相残……果真是报应!谢衎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穆王心中暗道。 穆安王妃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她知道轻重,见丈夫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让丈夫靠在自己身上。 他们还有爵位,还要在上雍过活,还有儿女娘家母族,不必为了此事开罪当朝摄政王。 从穆王府出来,已经快到正午了。 一行人才刚出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俨然是之前跟在姚重身边的人。 “见过摄政王,王妃。” “何事?”谢衍问道。 那人捧着一个盒子送到谢衍跟前,谢衍微微蹙眉抬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块金色的令牌。 骆君摇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她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令牌。 谢衍将盒子合上,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叠影道:“这是高祖陛下钦此的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骆君摇有些惊讶,道:“好像跟我爹爹的不太一样。”他爹爹手里也有一块令牌,不过不是金色的,甚至都不是令牌的形状。 谢衍摇头道:“岳父手里那块,是丹书铁劵,只要不犯谋逆大罪,可免三次死罪,可传承子孙。只要不改朝换代,永世有效,非有大功者不可得。这是高祖亲自打造的免死金牌,一共只有三枚,只可用一次,不可传承,只能本人使用。但没有赐予对象的限制,前面两块早已经收回,这是最后一块。” 说罢谢衍回头对那人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那人沉默地朝谢衍拱手见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骆君摇有些惊讶地道:“高祖竟然给了他免死金牌?” 谢衍道:“伯父性格刚毅,在有些事情上近乎固执。他要保商家,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舅舅去动商侯父子。他觉得对不起姚家,就算要死了也要叮嘱皇兄照看舅舅,给他留下后路。” 骆君摇蹙眉道:“可是,这样谁也不会高兴吧?”姚重被压制报不了仇,自然不会高兴更不会领情。商侯英年早逝,定阳侯这些年也活得不舒服,好像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谢衍道:“伯父即便是开国帝王,也做不到事事圆满。”越是想要双全,越是全不了。或许就如伯母所言,高祖活着的时候尽力了,往后活人会如何,他一个死人哪里管得了? “说得也是。”骆君摇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谁能做到圆满呢?所幸,眼下总算是了结了。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五点二更哈,六月最后一天啦,转眼2022都过了一半了~~ 好热啊y(^o^)y,亲爱的们注意防中暑哟(^u^)ノ~yo 306、将功赎罪?(二更) 骆君摇亲自看着安排了谢骋的住处,便回到房间里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昨晚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太激烈了,睡梦中一直都不安生。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骆君摇坐起身来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揉了揉眉心,骆君摇起身下床娶过放在一边的衣服穿上。里面的动静引来了外间的兰音,“王妃醒啦,奴婢这就让人送些吃食过来。”兰音走进来,轻声道。 骆君摇摆摆手:“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兰音不赞同地道:“那怎么成?您中午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吃东西啊。” 骆君摇在心里叹了口气,何止是中午,她早上也没吃东西。 不过这会儿也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就是了。 见兰音已经扬声吩咐外面的小丫头了,骆君摇也不拦她,只是问道:“阿衍回来没有?” 兰音摇头道:“王爷还没回来,倒是二公子下午来过一趟,听说王妃睡了就让咱们别吵醒您,又走了。” 骆君摇微微蹙眉,“二哥有什么事吗?” 兰音道:“二公子说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王府进来看看。说是二公子如今负责上雍城中的安全,忙着呢。”说到这个兰音又想起昨晚外面的动静,虽然那些混乱并未惊扰到王府的人,却也依然有些忐忑不安。 王府的丫头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就送上了好消化的粥还有开胃的小菜。 骆君摇闻到酸辣爽脆的小菜,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坐下来吃了一些。 一边吃饭骆君摇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进宫去看看,也不知道谢衍和阿骋怎么样了。正出神间,奉剑进来禀告道:“启禀王妃,昌乐侯夫人,长兴伯夫人,吏部尚书夫人等人求见。” 骆君摇秀眉微扬,“她们这个时候上门,是为了什么?” 奉剑道:“恐怕是为了来探消息的,昌乐侯的嫡女是宁王府四公子的嫡妻,如今宁王被打入天牢,宁王府虽然尚未抄家,却已经被围住了,府中人等皆不得外出。” 骆君摇有些意外,“昌乐侯府没参与宁王府的事儿?” 奉剑道:“昌乐侯本就是受了恩荫才得以封侯,昌乐侯本人并无功绩,自然也没什么权势,宁王恐怕看不上这个亲家。且宁王四公子是不受宠的庶子,跟世子一脉素来都不对付。” “长兴伯夫人和那位吏部尚书夫人呢?”骆君摇托着下巴问道。 奉剑道:“这两位…长兴伯和吏部尚书被扣留在宫中,虽然并未打入天牢,府邸也没有禁止人进出,不过……” 骆君摇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两位也是来探消息的。 想了想,骆君摇道:“请她们稍坐一会儿。” “是,王妃。”奉剑躬身告退。 骆君摇踏入花厅时里面坐了四五个衣着华美的贵妇,原本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见骆君摇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见礼,“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朝众人笑了笑,示意跟在身后的奉剑和兰音退下,方才走到主位上坐下笑道:“我来晚了,还请各位见谅。” 为首的妇人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保养的很好却依然花白了双鬓,她连忙赔笑道:“王妃言重了,是我们打扰了王妃才是。” 骆君摇笑了笑,“各位今儿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骆君摇虽然是摄政王妃,但她年纪小出嫁前名声也不好,跟谢衍成婚也不久,若是往常这些贵妇未必会将她看得多高。但如今她们有求于人,姿态自然十分恭敬。 坐在右手边看起来五十上下的妇人恭敬地道:“实不相瞒,确实有些事情想求王妃。”骆君摇是认识她的,她的丈夫是吏部尚书。吏部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夫人在上雍皇城中自然也是颇有声望的。如今这般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小辈赔笑,这位尚书夫人只怕也有好些年没有经历过了。 不过据说吏部尚书是跟宁王确实有些关系,也难怪她着急了。 骆君摇对她们的来意自然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道:“夫人不妨说说看,若能帮得上忙,我自然尽力而为。” 几个女眷互相对视了几眼,这才说明了来意,果然是来打听自己的丈夫家人的。 长兴伯夫人小心翼翼地道:“昨晚城里闹得厉害,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家老爷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家里老太太急得不行。咱们想去打听宫门前靠近不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来求求王妃,不知我们家老爷……” 不等她说完,其他人纷纷附和。 此时来能出现在摄政王府的,其实问题大都不严重。那些真正参与了宁王谋反的人,早就被丢进天牢里,就连家人哪怕还 没有被收监,也是出不了门的。当然,也不排除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因此骆君摇也不瞒着她们,轻声道:“各位不必担心,想必是宫里的事情太多了,各位大人才留在朝中办事无暇返家。莫说是诸位家里,便是我们王爷,不也是昨晚出门之后到现在也不曾踏入王府半步?” 这话哪里能安抚这些担忧的贵妇,有人还是忍不住胡道:“王妃,他们今日可能回府?若是不能,咱们…可否派个人送些东西入宫?老爷昨晚出门的仓促,恐怕连衣裳都没有带足。” 骆君摇想了想,道:“宫里不安定,外人恐怕进不去。诸位不妨再等等,若是过了申时还不见出宫,诸位可以让人将东西送到宫门口,想必会有人送进去的。就算再忙,也不能让诸位大人饿着冻着不是?” 听了这话,众人倒是放松了几分。这么看来,至少自家老爷不会有什么大事,真的没有被下狱吧? 骆君摇又安抚了众人几句,才将这些人送走。 唯有昌乐侯夫人留在了最后,等其他人都出门了她才有些忐忑地道:“王妃……” 骆君摇挑眉道:“夫人还有事?” 昌乐侯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启禀王妃,我家里二姑娘早几年和宁王府的四公子结了亲。”见骆君摇眉头微皱,昌乐侯夫人连忙道:“王妃明鉴,咱们家和宁王谋逆之事绝无干系!两家虽然结了亲,宁王府和咱们却没什么往来,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和女婿也不受宁王待见,他们绝不敢参与谋逆之事。” 昌乐侯夫人这话倒也不算推脱之辞,宁王府四公子是不受重视的庶出。当初宁王妃为他挑选妻子的时候,便有意选了从未发达过的昌乐侯府。 一来是侯府嫡女,外人说来也不算王妃委屈了庶子。二来昌乐侯府除了一个爵位,无权无势,若论权势财富恐怕连个有实权的四品官员都不如。 骆君摇道:“夫人尽管放心,如果昌乐侯府和令爱令婿当真与此事没有牵连,王爷和朝中各位大人也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不过…令婿毕竟是宁王府的公子,若说完全不受牵连只怕也不大可能。若是能将功折罪……” 昌乐侯夫人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骆君摇的意思。 她心中盘算了一下,扯了几下手中的帕子,点了点头道:“臣妇明白了,多谢王妃指点。不知…臣妇能否去探望小女?”宁王府被镇国军团团包围,她就算想跟女儿说什么也没有机会啊。 骆君摇莞尔一笑,道:“夫人一片爱女之心,谁忍心拒绝?” 昌乐侯夫人大喜,“多谢王妃。” 昌乐侯夫人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说服女儿女婿,趁着时间还早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宁王肯定是败了,便是宁王不败,有宁王妃和世子一脉,自家也未必能有多少好处。 如今若还要被牵连,那才当真是冤枉。 宫中,大殿上气氛依然一片凝重。 此时已经傍晚了,然而几位重臣依然还没能够回家。因为昨晚的事情,所有人到现在几乎都还没有合过眼,习武之人还好些,读书人就真的是有些撑不住了。 苏老太傅和两位实在年老被摄政王派人送回去休息了,其他尚且“年富力强”的只能陪着摄政王继续操劳。 疲惫无力的大臣们不敢埋怨摄政王,只得暗暗诅咒起多事的宁王来了。 “宁王及其党羽自该打入天牢,令人仔细审讯。”一位穿着从一品朝服的清瘦朝臣恭敬地道:“但不知…那些暂时扣押在宫中的人,该如何处置?” 摄政王将一部分人直接投入了天牢,另一部分人却只是软禁在宫中的宫殿里,甚至都没有让人前去审讯他们,显然这两类人的处置摄政王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的。 最重要的是,本就是多事之秋。摄政王突然扣押了那么多朝臣,事情谁来办啊? 谢衍沉声道:“本王已着都察院调查,这些人若果真与宁王无关,很快便可回去。不过……” 所有人都不由得竖起耳朵,那些被扣押的人中也不乏他们的亲朋好友。那些自己找死的谁也没办法,但身为臣子没有谁希望掌权者是个喜欢连坐或者趁机铲除异己的人。 谢衍道:“心思浮躁,易受鼓动,昨晚的宫变这些人参与其中也是事实,不罚不足以告诫世人。所有人若无异常,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还好。 不管是不是受了蒙骗,跟着叛逆逼宫逼到了太皇太后宫门前,更是直接导致太后薨逝,只是这样的惩罚着实不算严重。 “王爷宽厚。”众人齐声道。 谢衍揉了揉眉心道:“诸位辛苦了,今天便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明日早朝再议。” 早朝本不是天天都上的,但最近今天肯定是要日日早朝了。众臣也不敢有什么想法,齐声应是。 鸿胪寺寺卿出列道:“王爷,中午蕲族人那边送来了请辞折子。” 谢衍并不意外,“白靖容要走?九王子的婚礼如何处置?” 鸿胪寺寺卿道:“正是这个,蕲族人折子递得急,说明早就要走,婚礼自然是赶不上了。另外…如今阮相还在天牢中……”阮廷进了天牢,阮家便是罪臣眷属,阮家的女儿还能嫁给蕲族九王子吗?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你去回复蕲族人,本王准了。” 众人惊讶地看向谢衍,谢衍道:“本王会令定国军护送蕲族王后出关,但是蕲族对大盛的协议,必须在白靖容出关之前履行。至于联姻…蕲族若是不满阮家千金,只要协议达成,本王保证九王子在上雍的安全。” “是,王爷。”众人心中了然,让定国军护送白靖容出关顺便接手协议中约定的土地。若蕲族人不肯履约,定国军也不介意再将白靖容给送回来。 “诸位回去吧。” “是,臣等告退!” 307、丧母+辞行 大殿里很快安静了下来,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谢衍方才侧首看向大殿后方的出口,道:“阿骋,出来吧。”片刻后,谢骋小心翼翼地从后面走了出来。眼睛还红通通的,因为哭的太多有些肿起来了。他还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谢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皇叔。” 谢衍朝他招招手,谢骋这才走到他跟前。 低头看了看,谢衍尽量放缓了声音道:“阿骋饿不饿?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谢骋摇了摇头,低声问道:“皇叔,阿骋想要去看看母后。” 谢衍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皇叔先带你去见皇祖母,然后去看你母后可好?” 谢骋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走吧。”谢衍看看站在自己跟前小小的孩子,终究还是伸出手去牵着他,往外走去。 朱太后死了,朱家也牵扯进了宁王和鸾仪司的事情里,此时自顾不暇自然也没空管谢骋了。 太皇太后望着站在床前眼睛红肿的谢骋,也只能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太皇太后轻声道:“阿骋,以后要听你皇叔的话。” 谢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乖巧地点头道:“皇祖母,阿骋知道。” 他早就知道皇祖母病得很重,也许很快也会离他了。而现在母后已经不在了,如果皇祖母也不要阿骋了…… 谢骋趴在床边望着太皇太后,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在太皇太后的锦被上。 太皇太后见不得孩子这样,只是她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看着这伤心的孙儿,太皇太后心中还有着十分的歉疚,是她让自己的孙儿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 “阿骋…乖、别怕……皇祖母在……” 长陵公主偷偷摸了一把眼泪,走过去将谢骋抱了起来,柔声道:“阿骋,皇祖母累了要休息,姑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谢骋小声道:“阿骋想去看看母后。” 长陵公主飞快地抬头看向谢衍,谢衍朝她轻轻点下了头。 长陵公主道:“姑姑陪你去。” 朱太后的灵柩被停在了太皇太后寝宫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里,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停放的地方。等到宫里恢复正常秩序,才会将她的灵柩移到正式停放灵柩的地方,然后满朝文武官员和命妇才会连续几日每日入宫祭拜。 此时冷清的宫殿内外已经挂上了白幡,朱太后的棺椁就停放在正殿里。大殿中有专门的官员和内侍宫女守灵,整个大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和纸烧过后的味道。 谢骋牵着长陵公主的手,站在大殿外面望着停放在殿中那黑红描金的棺椁呆住了。父皇驾崩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没有记忆,从他有记忆开始宫中就从来没有过葬礼。呆呆地望着那巨大的棺椁,谢骋突然就感觉到害怕。 他知道,母后就躺在里面。 长陵公主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害怕,抬手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谢衍,俯身将谢骋搂入怀中轻声道:“阿骋不怕啊,咱们进去给母后磕个头,好不好?” 谢骋乖巧地点点头,跟着长陵公主和谢衍一起踏入了大殿。 谢骋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朝着朱太后的灵位磕了几个头。 “母后……”谢骋眼巴巴地望着那让他感到害怕的棺椁,母后真的在那里面吗? 当然不能真的让小孩子去看朱太后的遗体,谢骋虽然年纪小却也学过不少礼仪规矩了,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惊扰母后。 他只是忍不住想,会不会里面根本就不是母后,母后只是在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呢? 但很快他就难过地撅起了小嘴,母后知道他回来了,肯定会立刻来看他才不会躲那么久。 皇祖母和皇叔,还有长陵姑姑也不会骗他的。 母后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泪珠子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了。 谢衍和长陵公主给朱太后上了香,看着谢骋跪在灵堂前无声落泪的模样很是心疼。 然而生死大事,他们不能像哄一般小孩儿一样欺骗阿骋。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所处的环境,都注定了他必须尽早面对这些。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谢衍抱着已经熟睡的谢骋出宫了。 刚走出宫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马车。 谢衍走过去,里面的人抬手轻轻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小脸。 “等多久了?”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压低了声音道:“刚到一会儿,阿骋怎么样了?” 谢衍摇摇头,“没事,哭累了睡着了。”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接谢骋。谢衍示意她不用,他虽然手里抱着个孩子,上车却也依然如履平地。 两人坐进了马车,外面的车夫很快便催动马儿调转方向朝着摄政王府而去。 马车震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谢骋,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马车里虽然点了烛火,到底还是有些幽暗,谢骋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看到坐在旁边的骆君摇,“小皇婶。”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摸摸他的小脑袋道:“阿骋睡醒了?” 谢骋点点头,抬头看看抱着自己的皇叔,伸出手想要骆君摇抱。 骆君摇伸手将他接了过来,她本就身形娇小,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也不算轻松。 谢衍皱了皱眉,骆君摇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谢衍低头看看眼睛红肿的谢骋,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小皇婶,阿骋没有母后了。”马车里,谢骋低声道。 骆君摇柔声道:“母后会在天上看着阿骋的。” “长陵姑姑也说,母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谢骋道,“那哪一颗才是母后啊。” 骆君摇道:“阿骋看到最亮的那颗就是。” “哦。”谢骋点头道:“那阿骋以后会经常看看母后的,天上有那么多星星,母后是不是就不会孤单了?” “是呀,天上有那么多星星,多热闹啊。还有阿骋的父皇呢,他们都会看着阿骋的。所以阿骋要好好长大,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不然他们也会担心的啊。” 谢骋将自己的小脸埋进骆君摇怀里,点点头声音有些闷闷地道:“嗯,阿骋会努力长大的。” 回到摄政王府,谢骋却紧紧抓着骆君摇不肯自己一个人睡,骆君摇只得在谢衍沉沉的眼神下将谢骋抱回了他们的房间。 往日里只要皇叔稍微沉下脸就乖得如同小猫一般的谢骋今天却有些难缠,即便是害怕皇叔却也坚持不肯自己一个人睡,而是躲在骆君摇身后死死拽着小皇婶的衣摆不肯放手。 骆君摇看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心知他是突然失去了母亲缺乏安全感。 骆君摇招来奉剑让她带人帮谢骋洗漱,看着谢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才回头对谢衍道:“他心里害怕,太皇太后如今又照顾不了他,难免有些黏人。” “我知道。”谢衍沉声道,“他以后恐怕还要在王府住一段时间,不能让他养成坏习惯。” 谢衍并不觉得让一个小孩子自己一个人住有什么不妥的。别说谢骋本就是从小独自住一个房间,便是寻常的大户人家小孩子基本都是三岁以前就自己住了,当然晚上是有乳母或者丫头照顾的。皇家甚至不会出现跟父母同居一室的情况,孩子一生下来就有自己的房间。 骆君摇有些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坏习惯?他从小没有父亲,又刚刚没了母亲,会觉得害怕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谢衍道:“最多三天,我今天跟苏太傅商量过了,以后早朝日他随我入宫听政,平时每日辰时入宫听学,申时回来。” “……”骆君摇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你们可真会折磨孩子。”辰时入宫也就罢了,遇到早朝谢衍早上天还没亮就起身出门了好么? 谢衍也很无奈,“他毕竟身份不同,不能一直待在摄政王府,我们更不方便住在宫中。”所幸摄政王府离皇宫真的不远,每天来去也不麻烦,偶尔谢骋还能在宫里住着。等再过两年年长一些了,就可以独自住在宫中了。 对皇帝的教育骆君摇自觉插不上手,只是点头道:“你和太傅考虑好了就好,只是阿骋毕竟还小,别累着。” 这可是如今高祖嫡脉唯一的独苗,谢骋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怀疑那些效忠皇室的老学究会去撞墙。 谢衍轻声道:“放心吧,这两天摇摇辛苦了,后面几天好好休息。” 骆君摇道:“我哪里辛苦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儿吧,我不会让自己累着的。”她还真没掺和上什么事儿,也就是一晚上没睡罢了。如今这个年纪,好好睡上一晚也就补回来了。 谢衍瞬间想起自己那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难得有些沉默了。 突然丧母对一个孩子的打击还是很大的,早上起来谢骋还是有些蔫蔫的。这几天他不用上学做功课,于是就一步一步地跟在骆君摇身后,就像是一个小尾巴。 骆君摇看着这孩子蔫哒哒的可怜模样,想了想还是命人去将几个小伴读请了过来,小孩子还是要有小孩子陪着才会开心一些的。 如今皇城里还有些不安稳,摄政王府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几家长辈自然都没有异议立刻将几个孩子都送了过来。 看到小伙伴们,谢骋果然精神了一些。 这几个孩子显然都被家里叮嘱过太后薨逝的事情,也不多提太后只是陪着谢骋玩儿。若是谢骋主动说起,也不会回避只是心细安慰他。不管怎么说,有小伙伴陪着确实比小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强得多。 骆君摇看着几个孩子坐在一起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谢骋也没那么沉闷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好好照顾阿骋还有几位小公子。”骆君摇吩咐道。 境园的总管恭敬地点头道:“王妃尽管放心,属下派了人时刻看着陛下和几位小公子,还有宫中侍候陛下的人也过来了。这境园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启禀王妃,蕲族容夫人来了。”奉剑快步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闻言脚下一顿,道:“你去跟容夫人说,王爷进宫了。”一大早谢衍就进宫去了,宁王谋逆的事情虽然结束道得很快,但后续却很麻烦,恐怕要忙上一段时间。 奉剑道:“那位容夫人说她是来向王妃辞行的。” “辞行?”骆君摇也有些意外,“她要走了?” 奉剑点点头,具体怎么回事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蕲族人是这么说的,她也就如实禀告王妃了。 骆君摇想了想道:“既然是来辞行的,就去见见吧。”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跟白靖容有什么交情,值得她专程来跟自己辞行? “对了,叠影在府中吗?”骆君摇问道。 奉剑道:“叠影大人和袭影大人都出门了,王妃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 骆君摇摇摇头,她只是想问问曲放和余沉怎么样了。 曲放是被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但是余沉应该是要跟白靖容一起走吧?先前谢衍可是说过,要将余沉留在上雍的。 白靖容独自坐在摄政王府的花厅里喝着茶,比起往日似乎少了些排场。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带刀的黑衣青年,别说是曲放余沉这样的高手,就连穆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看到骆君摇进来,白靖容放下茶杯嫣然一笑道:“摄政王妃,打扰了。” 骆君摇走到主位上坐下,打量了白靖容一番之后才道:“听说容夫人这是要走了?” 白靖容笑道:“待在上雍这么久,是该回去了,今儿便是来跟王妃辞行的呢。”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启程?”骆君摇问道。 白靖容道:“离开摄政王府就启程。?” 骆君摇秀眉微挑,“倒是劳烦容夫人,还专程来与我辞行。” 白靖容道:“应该的,这些日子在上雍多蒙摄政王府照顾,不胜感激。” 骆君摇抿唇微笑着道:“夫人言重了,待客之道我们摄政王府还是懂一些的。如此,我便祝夫人此去一路顺风?” “多谢。”白靖容道。 彼此寒暄几句,花厅里有片刻的安静,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也正常,她们本就不熟,哪里有什么话可聊。 但白靖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骆君摇也不着急悠然地喝着茶。 反正要启程赶路的人也不是她。 沉默了片刻,才听到白靖容轻声问道:“听说,王妃昨天也去了穆王府?” 骆君摇点点头,“容夫人有什么想说的?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原来容夫人和穆王竟然也是旧识。” 白靖容并不在意,轻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这一辈年龄相近的,有几个是不认识的?”说罢她烟波一转,叹气道:“姚重把那封信给了摄政王?”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我有些好奇。” “什么?”白靖容对她的好奇饶有兴致。 骆君摇道:“白家当年到底是被安成郡王拦截了才没能赶上血洗商家,还是你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想过要参与?” 白靖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望着眼前看似单纯可爱的摄政王妃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时过境迁,告诉你也无妨。我派去的人确实是被安成郡王给拦住了。不过…就算安成郡王不拦,我们也不会参与这件事的。那些人去信州,是为了别的事情。” “这件事最初就是白家挑起的。”骆君摇沉声道:“是你挑拨穆王对高祖和商家不满,也是你…勾起了穆王的贪婪。高祖收到消息的时候,以为是白家主使,于是一边派人给姚家传信一边就近派安成郡王赶到灵州拦截白家的人,可惜派去信州送信的人根本没将信送到,死在半路上了。而实际上…这只是你抛出来吸引朝廷注意的幌子,真正的主力是那些信州本地的豪族和江湖帮派。当年穆王孤身一人前往信州,若不是事后查证,哪怕是高祖也不会想到这其中还自己弟弟一份。”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妃现在追问这些,有何意义?就像是姚重说他没杀人一样,我白家确实没有参与姚家灭门案。不是么?” 骆君摇偏偏头打量着她,突然笑了笑道:“容夫人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打算断案,就只是好奇而已。”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白靖容问道。 骆君摇道:“夫人为什么要对姚家出手,算起来事后…你和白家好像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白靖容道:“这么么…一来,姚家将女儿嫁给了谢變的弟弟,却跟白家退了亲。当时白家本就不大占上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见风使舵全面支持谢家?二嘛,姚重当时正好外出,姚家被灭他焉能就此作罢?可惜他没我想的那么有用,最后也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倒是有些遗憾。至于第三,姚家随随便便就退亲,若不给他一个教训,我的脸往哪儿放?” 骆君摇道:“其实,他也没有容夫人想象中那么没用。当年白家兵败如山倒,还有白蔟的死……也不乏他的手笔。对吧?” 白靖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沉声道:“王妃的好奇心太重了。” 骆君摇耸耸肩,道:“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容夫人辞行也辞完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靖容自然听出了她的送客之意,站起身来道:“罢了,犬子以后要长居上雍,还请王妃多多照顾。” 骆君摇点了点头,见白靖容当真要走,忍不住问道:“你不管曲放了么?” 白靖容轻笑了一声,说了声告辞,便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骆君摇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想杀她,就这么放她走了?” 片刻后,一个人从后面转了出来。 那人一声素色僧衣,眉目俊雅,手腕上带着一串念珠。 正是明光大师。 ------题外话------ 七一快乐呀亲们~ 以及香港回归二十五周年快乐~ (*^▽^*) 308、狠狠鞭策!(一更) 落去了三千青丝,换上了一身僧衣,明光大师似乎又变成护国禅寺里那个德高望重的佛门高僧了。他的神态也确实平静淡然,丝毫没有因为白靖容而有所动容。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贫僧毕竟还是中原人,为了私仇破坏两国协议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骆君摇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您要说,出家人万念皆空呢。” 明光大师含笑不语,若真的万念皆空,又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呢? 骆君摇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过是看到明光大师这个模样觉得眼睛痛,随口嘲讽一句罢了。 “现在大师的事情已了,总该给我爹爹解药了吧?”骆君摇问道。 明光大师微笑道:“府中那位小姑娘不是已经在配解药了么?我先前跟你说得都是真的,我没有现成的解药。就算你非要我给,也只能现配给你。” 看着骆君摇鼓着腮帮瞪着自己的模样,明光大师觉得十分有趣,“我既然不想让骆大将军碍事,可不得做万全的准备?万一我留了解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使什么手段逼迫我?最稳妥的办法,当然就是让解药完全不存在。” 听说没有解药,骆君摇就对眼前的和尚没兴趣了,挥挥手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明光大师有什么事情,去找你外甥吧。”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明光大师也不拦她,只是饶有兴致地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吗?” 骆君摇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明光大师突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骆君摇悠悠然道:“我可不相信你是为了两国协议才放过白靖容的,明光大师,你是不是对那位容夫人余情未了呀?” 一瞬间,骆君摇顺利看到明光大师原本含笑的面容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骆君摇朝他扬眉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很理解的,明光大师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话说起来,听说明光大师开了一家书社?”骆君摇道:“正好我对这方面也有点兴趣,我打算回头闲了先出一本话本试试水,说不定我又称为一代话本大师的天赋呢?大师,您说是不是?” 明光大师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骆君摇笑眼弯弯,“我觉得,第一本书一定要荡气回肠,可歌可泣!就写…一代妖…啊,高僧和亡国公主的那些事儿,怎么样?” 明光大师神色僵硬地瞪着骆君摇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的背影,险些扯断了手中的念珠。 荡气回肠?!可歌可泣?!他怎么不知道他和白靖容的关系用得上这两个词儿? 不对!他才不是妖僧! 骆君摇才不管明光大师在想些什么,她事情多着呢,哪儿有功夫理会一个无所事事的妖僧? 骆君摇出门先去了一趟罗娘子的小院,这次的事情罗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只是因为这两天城里不太平,罗娘子便关了绣坊在家待着。 见骆君摇过来罗娘子很是高兴,拉着骆君摇连声问她这两天可还好。 骆君摇笑道:“罗姐姐放心吧,一切都好。” 罗娘子叹了口气道:“听说前晚上内城里乱成一团,好些权贵家里都被人闯入了。”相比之下外城普通民居情况要好很多,毕竟那些江湖人都跑去城中寻找宝藏了或者抢劫富人了,谁想着没事儿来这些黑灯瞎火的民居?就算偶尔有一些想要趁火打劫的流氓盗匪,有士兵巡逻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宁王的叛军,就更是一门心思盯着内城和皇宫,压根就没有管外城这些地方。 因此前天晚上虽然有些担惊受怕,但罗娘子这边其实一直都很安静。 骆君摇道:“也都还好,那些权贵府邸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都有不少守卫呢,也没听说谁家除了什么大事。话说,喻将军又出门了么?” 罗娘子神色微僵,她对喻明秋余怒未消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他。但喻明秋受着重伤,每天还要挣扎着办差。昨天清晨一回来就又倒在院子里了,罗娘子再如何也不狠不下心将他赶出去。 沉默了片刻,罗娘子方才低声道:“刚出去不久,他的伤……” 骆君摇叹气道:“前天晚上宫里遇到一个高手,若不是喻将军拼死拦住,只怕是大事不妙。不是说伤得重,昨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出宫了么?我以为他在养伤呢,怎么又出门了?”她还特意带了不少疗伤的药品和补品呢,喻大将军可真会折腾。 罗娘子道:“他说武卫军高层半数参与叛乱,他如今是武卫军的大统领不能不管……我也不懂这些,随便他吧。” 喻明秋出门之前罗娘子很想阻拦他,甚至有些想发火,到底还是忍住了。此时跟骆君摇说起,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 谢衍明明让大哥和喻明秋一起负责武卫军的事,还特意叮嘱大哥让他这些天多辛苦一些,让喻明秋好好歇着免得把自己作死了。等爹爹醒了,也可以帮上一些忙。武卫军整编的事情,有这么着急吗? 骆君摇心中轻叹,喻大将军这苦肉计还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他就不怕罗娘子受不了了,真的下定决心跟他断了? 骆君摇觉得自己要避免朝中得力的重臣因为家庭不和睦导致消极怠工,给谢衍增加更多的负担。 喻明秋这货根本就是个完全不会处理夫妻问题的憨憨,他以为一次苦肉计好用,就忍不住一直用。却不想想,罗娘子看着他天天受伤,还不要命的到处跑,会是个什么心情? 高兴他一心国事忠君爱国吗?傻子! 路径依赖是不对的! 看着罗娘子有些郁郁的神色,骆君摇眼珠一转,小声道:“罗姐姐,你还想跟喻将军过么?” 罗娘子一怔,秀丽的容颜有些微红,只是眼神却带着几分游移不定。显然她依然对喻明秋有感情,但却对跟喻明秋破镜重圆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想法或者说是不确定。 如果喻明秋回来之后两人立刻说开了,以后能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时间久了罗娘子或许不会再想什么了。 但是她等了这么多年,喻明秋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寥寥可数的相处时间却几乎都是在喻明秋重伤中度过的,而且喻明秋也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依然每天进进出出忙碌不已,甚至还伤上加伤。 罗娘子忍不住想,喻明秋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好好跟她过日子?第一次看到他昏倒是心疼,看着他带着伤到处奔波心疼之中还有些对摄政王和朝廷的不满。 但看得多了,就觉得有些麻木甚至是疲惫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和离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 一看她这神色骆君摇就知道喻明秋要遭,心里虽然忍不住幸灾乐祸,口中却还是认真劝道:“罗姐姐,我觉得你应该开诚布公的跟喻将军谈一下。阿衍虽然严厉,也不会真的要属下拿命去干活啊。喻将军这是太久没人管了,才这么一门心思扑在公务上。您若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要他,就好好跟他说清楚你是怎么想的,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当然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他了,我帮你把他赶的远远的!” 罗娘子怔了怔,“谈?要谈什么呢?” 骆君摇道:“告诉他你不喜欢他总是受伤啊,让他好好养伤啊。或者你跟他说如果他再受伤,就把他赶出去,不要他了!” 罗娘子若有所思,“他的公务……” 骆君摇挥挥手道:“身体若是垮了,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公务?罗姐姐,喻将军这种人你就不能对他太温柔了,他做什么你都由着他,这是不对的!你要强硬起来,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他不听话,就要狠狠地鞭策他!” 罗娘子有些震惊地望着一脸兴致勃勃的骆君摇,低声问道:“你…对摄政王也是这样?” “……”骆君摇呆了呆,很快道:“阿衍才不会像他那样!” “那…摄政王府是你听摄政王的多一点,还是摄政王听你的多一点?” 好像是她听谢衍的多一点,但是……“谁有道理就听谁的!”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这意思岂不是说她比较没有道理吗? 骆君摇告别了罗娘子从小院里出来,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喻明秋靠在小巷的墙边,显然是在等着她。 骆君摇挑了挑眉,是笑非笑地道:“哟,喻大将军这是忙完了呀?” 喻明秋有些不高兴,道:“我没有得罪王妃吧?王妃为何要挑拨我与真娘的关系?” 骆君摇心中一乐:哟,你竟然还以为自己没得罪过我? 面上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哪里挑拨关系了?我是在帮你好不好?” “帮我?”喻明秋明显不信。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让罗姐姐跟你重归于好不赶你走么?喻将军,谁都不是傻子。罗姐姐只是不说而已,你以为她看不出来你在使苦肉计?” 喻明秋不语,他当然知道真娘不傻。但是那有什么关系,他知道真娘是心疼他的,他这不就成功留在这里了么? 如果他之前没有受伤,就算他跪在真娘院门口,她恐怕也未必会搭理他。 骆君摇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要是我等了十年的人回来之后不仅躲着我,既不解释也不安抚我,还不肯安安稳稳过日子。而是三天两头受伤还到处乱跑,一副不知道能活几天的模样。我还给你破镜重圆?不一脚把你踹出上雍皇城都算是客气了。守寡也比整天提心吊胆的强!” 喻明秋一愣,想起真娘这几天的脸色却是不好看,“她…是这么想的?” 骆君摇耸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啰,最重要的是,你不许再破坏我家阿衍的名声!害得罗姐姐以为是阿衍苛待你,故意让你带着伤还要办差!” 难道不是吗?喻明秋心中暗道。 骆君摇自然看到了他的表情,轻哼道:“难道不是你先故意受伤的吗?刚上岗就故意受伤,朝廷还要如数发给了俸禄,你都不觉得亏心吗?” “……”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过喻将军不用担心,这点俸禄阿衍还是不会吝啬的。而且,我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罗姐姐说,你要是再作,她就不要你了!” “什么?!”喻明秋大惊。 骆君摇却朝他挥挥手,道:“我先走了,喻将军快回去养伤吧,罗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哒。”回头给罗姐姐送个鞭子过来,让她好好鞭策你。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的鞭、策! 不,你回来!说清楚你到底教了真娘什么鬼东西?! 喻明秋看着骆君摇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温柔娴雅的妻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五点二更哈~ 309、余沉下落(二更) 刚走出罗家所在的小巷,骆君摇就看到了迎面快步而来的冷霜。好些天没见不仅骆君摇惊讶,冷霜也有些诧异。不过想到骆君摇和罗娘子相识,冷霜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恭敬地拱手道:“见过王妃。” 骆君摇奇道:“你来找喻将军?” 冷霜点了下头道:“是,白靖容一行人已经离开使馆,出城去了。” “有什么问题?”白靖容昨天就递过辞行的折子,谢衍也同意了。甚至白靖容还亲自到摄政王府辞过行了,再不让人走也说不过去吧。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余沉还没抓住?”余沉参与围杀谢衍,通缉令昨天一早就已经贴满了整个京城。 冷霜有些诧异地看了骆君摇一眼,才将事情的始末跟她简单说了一遍。 前天晚上余沉和曲天歌跟那些江湖中人一起围攻谢衍,可惜还是功败垂成并没有伤到谢衍还让他成功脱身。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谢衍离开之前不仅伤了余沉,余沉还遭到了摄政王府的围捕。 曲天歌跑得快也没人理他,余沉却是摄政王府非杀不可的对象。 可惜前天晚上城里实在是太乱了,余沉虽然伤得很重,却依然还是被他逃脱了。 骆君摇摸着下巴思索着,问道:“你们怀疑他逃回了蕲族使馆,被白靖容夹带在队伍中逃出京城了?” 冷霜点头道:“崔老板的人在使馆后面的院墙边发现了血迹,但是不知道白靖容将人藏在了哪里,我们的人没有找到。” “所以你们想问喻明秋要人,在城外堵住白靖容?” 冷霜点头道:“是这个意思。余沉伤得非常中,绝不可能自行出城,只能是有人帮他。从前晚开始,所有出城的人刻意之人都被盘查,离京的各处道路也都已经封闭了。余沉要走,只能是跟着使团蒙混过关。” 骆君摇想了想道:“万一余沉不在里面呢?”蕲族确实是敌国没错,但既然签订了协议就还是要给对方几分面子的。 最重要的是,协议还没履行啊。这个时候给白靖容难看,如果白靖容坚持不肯交人或者人根本就不在她手里,可不大好收场。 冷霜也跟着蹙眉,道:“崔老板有些着急。” 想起崔折玉之前做的事情,骆君摇沉吟可片刻道:“喻明秋都快废了,别找他了,我跟你去找我二哥调兵。” “王妃…您要去?”冷霜道。 骆君摇微笑道:“方才容夫人亲自去王府向我辞行,我怎么好意思不亲自去送她一程呢?” 京城十里外的路边凉亭里,白靖容含笑朝来送行的官员告辞。 然后看了看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姬容,柔声道:“阿容,母亲走了。你在上雍可要好好的,不要让母亲担心你。” 姬容神色淡淡,“母亲一路顺风。” 白靖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在生母亲的气么?我虽然不能出席你的婚礼,却也跟大盛摄政王商量好了,那位阮家大小姐你若不愿意娶也就罢了,摄政王府定会保证你的安全的。阿容,为了你的安全,我可是赔了大盛好大一块地。却连个联姻都没能达成,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王庭勋贵和你父王交代呢。” 姬容道:“母亲送出那些地方难道不是为了与大盛结盟帮大哥稳固地位,以及保障你安全离开大盛么?” 白靖容也不生气,反倒是朝旁边送行的官员笑道:“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那官员也知情知趣,赔笑道:“九王子年轻,难免有些气盛,不能体悟父母的苦心。” 大家当然都知道蕲族交还大盛土地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姬容恐怕鬼都不相信。大家却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像姬容一般直白地说出来。 只要白靖容顺利交还了土地,大盛就要履行承诺帮助白靖容和她的长子姬湛稳定蕲族王庭的权势。 蕲族人如今王庭西迁,要直面更西边的胤人的威胁,自然不想再跟大盛敌对,这桩交易双方都不亏。至于将来蕲族人若是解除了西边的威胁,或者白靖容母子在蕲族大权在握了会不会再反悔,就是将来的事了。 说不定在此之前,大盛就先一步起兵讨伐蕲族了呢。只有在双方都有意维持的时候,协议才是协议,否则就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白靖容轻叹道:“他素来喜欢中原文化,希望在上雍这几年能多学一些道理。” 说罢,白靖容抬手替姬容理了理衣领,柔声道:“阿容,母亲走了。” 姬容神色淡然,一言不发。 旁边送行的官员见状心中暗道:这对母子的关系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白靖容转身走出凉亭,不远处长长的蕲族使节队伍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白靖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次来上雍的成果,只能在心中暗叹,谢衍果然是他的克星! 这次上雍之行损失当真是不小,所幸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甚至,千万跟雪崖的一番交易,也不算全无收获。 至于曲放…… 有曲天歌在,曲放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曲天歌救不出曲放,谢衍应当也不会杀他的。 想要谢衍放人,代价绝不是白靖容现在愿意承受的。盘算了一下这一趟的损失和收益,白靖容也只得暂时作罢,以后再想办法了。 她知道,曲放是不会怪她的。 白靖容走到队伍跟前,正要命令出发,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片刻后一群人便策马来到了队伍跟前,崔折玉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站在一边的白靖容道:“我们怀疑蕲族队伍中有前天晚上刺杀摄政王的刺客,请容夫人配合。” 白靖容莞尔一笑,看着崔折玉道:“各位有什么证据?” 崔折玉冷声道:“搜出来容夫人再狡辩吧。” 白靖容脸上的笑容一收,美丽的容颜上多了几分冷肃,“小姑娘,这是蕲族使节的队伍,不是你可以随便搜的。就算要搜,至少也得摄政王或者哪位朝廷大员亲自前来吧?你……是哪位?” 崔折玉脸色一沉,冷声道:“容夫人不必如此作态,王爷亲口说了你养的狗昨晚参与了刺杀。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回城见了王爷再说。” 白靖容微微抬眸,“如果我不让你搜呢?” 崔折玉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送行的官员也有些诧异。 但是看着崔折玉身边跟着的确实像是摄政王府的人,又关系到刺杀王爷的事,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道边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双方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靖容突然轻笑了一声道:“也罢,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呢?既然崔老板非要搜,那就搜吧。只是,时候希望大盛能给我蕲族一个交代。” 官员无奈,只得赔笑道:“一定,一定。” “搜!” 崔折玉带来的人立刻上前,有了白靖容的指使蕲族人也不再阻拦,退到了一边任由他们搜查起来。 时间越往后,崔折玉的脸色就越发冰冷。 白靖容却悠然地站在一边,一派悠闲自然的模样。 崔折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很快便有人回来,“没人。” 崔折玉猛地侧首,双眸如刀一般落在白靖容身上。 白靖容叹气道:“崔姑娘,阿沉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都有两三天没瞧见过他了。我刚跟大盛签订了协议,好好的刺杀摄政王做什么?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崔折玉冷笑,白靖容道:“麻烦替我转告你们王爷,阿放一向嗜武如命,许是听说宫中高手如云一时技痒才忍不住入宫想要找人切磋一番,绝对没有对大盛和摄政王不利的意思。还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崔折玉咬牙不语,余沉的伤到底有多重除了她没有人知道。能逃掉已经是运气了,他绝不可能独自离开京城。 如今进出京城附近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如果他不在白靖容的队伍中,难道还在上雍? 崔折玉突然也笑了一声道:“怎么没见到容夫人身边那位毒蝎?” 白靖容淡淡道:“穆萨一向爱胡闹,许是去什么地方玩儿了。” “是么。”崔折玉道:“那夫人最好让他别那么贪玩儿早些回来,否则…就算刺客跟夫人离开上雍了,恐怕他活不了多久。毕竟,小毒仙的毒也不是那么好解的,夫人说是不是?” 白靖容眸光微闪,穆萨跟曲放进宫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多谢崔姑娘提醒,我们可以走了么?时间不早了。” 崔折玉冷声道:“请便。” 白靖容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远处再次传来了马蹄声。 这次的声音却比之前崔折玉等人过来还要声势浩大。抬眼望过去,远远地就看到骆君摇一马当先正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白靖容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是出行的好日子。” 骆君摇的哪儿跑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她们跟前,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骆君摇坐在马背上笑道:“夫人不过担心,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误夫人的行程的。” 白靖容扫了一眼跟在骆君摇身后的那些骑兵,脸上的神色满是不信。 骆君摇笑道:“以防万一嘛,夫人应该很明白这种感觉吧?” 白靖容不想跟她闲扯,直接问道:“王妃有什么话想说?” 骆君摇道:“夫人是不是忘记了留下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白靖容皱眉道。 骆君摇悠悠道:“锦鸾符。” 白靖容脸色微变,冷声道:“王妃是否太贪心了?锦鸾符可是我们从蕲族带来的,并不是从大盛取得的。” 骆君摇道:“可是,锦鸾符本就是中原的东西啊。” “那又如何?”白靖容嗤笑道:“我白氏原本也是中原人,如今王妃和大盛朝廷还认我是中原人么?”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如果你不将锦鸾符留下的话,我就只好将雪崖公子给你的东西,也照样送一份给貊族王庭的其他人了。” 白靖容神色冰冷的看着骆君摇,骆君摇笑道:“王妃,你不会以为那位雪崖公子会替你保守秘密把?” 白靖容道:“不,我只是没想到,王妃的消息这么灵通。雪崖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骆君摇点点头道:“确实不是他告诉我的,但我确实知道了啊。” 白靖容冷声道:“大盛皇室果然毫无信誉,我现在有些怀疑与你们合作到底可不可靠。” 骆君摇偏偏头,笑得和善,“夫人想威胁我?” 骆君摇道:“那就请夫人在上雍再多留一段时间,我相信我们总会见到想见的人和物的。我们等得起,就是不知道夫人和姬湛王子等不等得起啊?” 白靖容冷声道:“锦鸾符和余沉,你只能选一样,否则就此作罢。你们大盛如此出尔反尔毫无信誉,不如大家一拍两散。” 骆君摇很是爽快,“锦鸾符咱们一人一块很公平,把余沉交出来吧。” “……”白靖容无言。 白靖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道:“余沉在据此东南五里外的民居,那里是我手下的一个据点。” 骆君摇啧了一声,“果然无论这网有多密,都难免有漏网之鱼啊。”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道:“小姑娘,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骆君摇朝身后的冷霜打了个手势,看着冷霜带人策马离去方才回头对白靖容道:“我知道你羡慕我青春美貌又可爱。” “……” 310、天牢 几里路对策马而去人来说并不算远,不多时道边的众人就看到了东南方向升起的信号,显然是冷霜已经找到了余沉。白靖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对余沉未必有多深的感情,这些年余沉一直无所作为再加上锦鸾符的事情几乎已经落幕,余沉对她的用处自然也是直线下降了。 但被骆君摇这么一个小姑娘威胁,白靖容心情自然也不会好的。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白靖容冷声道。 骆君摇笑容可掬地朝她挥挥手道:“祝容夫人一路顺风。” 白靖容轻哼了声,扭头便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大约是实在不想在上雍停留了,队伍很快启动朝着前方缓缓而去。 负责送行的官员暗暗抹了一把汗,看向骆君摇赔笑道:“多亏了王妃机敏,才能顺利找到刺杀王爷的刺客。” 骆君摇笑道:“大人言重了,是咱们王府的人不慎追丢了刺客,给大人添麻烦了。” 那官员连道不敢,心中暗道:都说摄政王妃骄纵跋扈,如今看来倒也未必是实情。这位王妃看起来,可不像是娇纵任性的模样。 骆君摇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发呆的崔折玉,道:“崔老板,你去与冷霜汇合吧。记住了,我和王爷都要余沉活着进入天牢。” 崔折玉咬了咬唇角,拱手道:“是,王妃。” 崔折玉很快便上马疾驰而去,其他人也收拾停当准备回城了。 姬容策马跟在骆君摇身边,一边前往一边侧首打量着旁边的女子。 这位太过年少的摄政王妃锦衣华服明眸皓齿,端地是一派矜娇气的模样。但是只看她威胁白靖容的那些话就能知道,她心里其实对这些权谋利益清楚得很。 若真是个骄纵女子,方才恐怕就直接不管不顾对白靖容动手了。 难怪他之前几次试图接近她,都没什么效果呢?只怕这姑娘早就已经看穿他的心思了。 “九王子,有什么指教?”骆君摇自然察觉了姬容探究的目光,侧首问道。 姬容慢慢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母亲会那么轻易放弃余沉。” 骆君摇握着缰绳噗嗤一笑,抬眼对上姬容诧异的目光,“九王子难道不知道余沉的身份?” 姬容一愣,没有说话。 骆君摇笑道:“看来是知道了,余沉这么多年在蕲族毫无建树,除了蕲王的不信任和打压,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了?以他那样的身份,若真起了什么心思,恐怕比白靖容还要名正言顺吧?容夫人将余沉藏在城外的民居里,真的想带他回蕲族吗?” 姬容神色微变,看向骆君摇的神色有些复杂,“这是摄政王还是骆大公子告诉王妃的?” “这需要别人告诉吗?”骆君摇不解地问道,“九王子问这些,是为了逗我玩?”她才不相信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姬容这个白靖容的亲生儿子会不知道。 姬容摇头道:“王妃说笑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令堂这个用完就丢的毛病,真的不大好。” 上位者太过重情义优柔寡断固然是不大好,但白靖容这样用完随手就丢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她怎么就不想想,被她丢弃的那些人若是因此生恨,会不会出大问题呢? 姬容想了想,道:“我从未见过被母亲丢弃的人反噬。”至少,白靖容身边得用的人没有。至于一些小鱼小虾,就算生恨又能如何? “……”这个,就有点强大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有什么秘诀吗?” 姬容无语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会知道? 骆君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多少会学一些呢。” 姬容淡笑不语,骆君摇的目光却又落到了他身上,“不说容夫人,那么九王子又想要做什么呢?” 姬容道:“在下不过一质子,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哪里还能想做什么?只求安稳度日罢了。” 骆君摇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轻轻拍了拍马儿往前跑去不再跟他说话。 这话说得也忒假了。 一行人回到城里便各自分开了,姬容自然还要回他的质子府,送行的官员也要回去交差,唯独骆君摇没什么事儿便去了城南找骆谨行。 流觞亭外面依然还被官兵封锁寻常人不得入内,但骆君摇显然不在这其中。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前晚上被炸了又烧的小院,那里此时已经是一片废墟。 定国军将士将封锁了周围的几条街道,小院周围更是布置了不少人手。衙门的官吏差役正和定国军将士一起清理废墟,一具具尸体被从废墟里拔出来摆在了院外的街道边。 还好如今是冬天,若是夏天怕不是都要臭了。 听说骆君摇来了,骆谨行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街边摆着那长长一排死状可怖的尸体,骆谨行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骆君摇道:“听说二哥在这边,我来看看你呀。不用担心,我不怕的。” 骆谨行额边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知道妹妹胆子大,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那些尸体有不少都是被烧死或炸死的,有的甚至直接烧成了焦炭,若不是他在战场上拼杀多年,恐怕都有些受不了。 骆君摇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里拉,一边道:“好啦,我就过来瞧瞧。话说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个宝库呀?” 骆谨行拗不过她,只得任由她拉着往里走,“是有些东西,但是恐怕没有传说中那么多。具体有多少还要等重新清理出来了才能知道,那个什么宝库被炸塌了一半儿,入口也堵住了。” 骆君摇点点头,“也对,要是我想在这里设一个陷阱,也不会真的弄个宝库的。”雪崖还真的放了不少金银宝物进去,已经很厚道了。 一个年轻的校尉迎面而来,朝骆谨行拱手道:“将军,院中的尸体大致清理完了。这里面加上附近找到的尸体共计二百六十一具,其中能辨别出身份的只有不到五十,都是前些天我们盯着的江湖高手。” 骆谨行点点头道:“将尸体都移交给大理寺和京兆衙门,你们继续清理挖掘,务必尽快将这里恢复正常。”这地方紧靠着京城最繁华的南市,若是一直封锁着影响还挺大的。至于核对那些尸体身份,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是,将军。”校尉领命而去。 骆谨行不想让妹妹待在这个刚死了许多人的地方,见没什么事儿就拉着骆君摇往外走。 “二哥,咱们去哪儿啊?”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骆谨行道:“是我去哪儿,我现在要去城西鸣音阁,你回家。” 骆君摇轻哼一声,“我刚抓回了一条大鱼,特意来跟你分享,你就这么对我?” 骆谨行挑眉,“什么大鱼?” “余沉啊。”骆君摇略带几分得意地道,骆谨行闻言也不由一惊,“你抓到余沉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我只是问了容夫人几句话,她觉得跟我有缘,她就告诉我余沉的下落啦,现在冷霜已经押着余沉往天牢去了。” 骆谨行无奈地瞥了一眼明显是胡说八道的妹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骆君摇立刻跟了过去,“二哥,去哪儿啊?” 骆谨行道:“去天牢。” “你跟余沉有仇?”骆君摇好奇道。 骆谨行冷笑了一声道:“大盛军人,都跟余沉有仇!” 骆君摇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虽然余沉叛变的时候骆谨行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但从小生活在边关和军营中,骆谨行自然也是从小就听过当初余沉叛变的事情的。 况且骆谨行性格豪爽重义气,最恨得就是这种临阵叛变的人。 这几天皇城的天牢里格外热闹,往日里总是安静肃穆到阴沉的天牢,因为突然挤满了人而变得热闹起来。 负责天牢的官员更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这里面关着的人,若是放在几天前,随便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啊。 因为当年王泛从天牢逃脱的事情,这几年天牢又重新升级了防御,说一句固若金汤也毫不为过。 但即便是如此,此时天牢的管事官员也依然觉得肩上如压了一座山般沉重。 天牢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四壁都没有窗户,就连房顶都比寻常房屋高了一倍有余。房顶上是大理石铺成的天顶,看不到房梁。这样的屋子,若是不点灯整个牢房当真是没有一点光伸手不见五指。 饶是如此尤嫌不够,房间里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是七八个精铁打造的牢笼。犯人被关在牢笼里,水直接没过了胸膛。从牢笼上方垂下一条粗大的铁链,将人捆得结结实实,便是江湖高手进了这里面也是动弹不得。 外面的牢房比这里待遇就要好许多了,有的三五个人关在一起,有的甚至能够单独住一个隔间。 相同点是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身上的衣服材质都不俗,显然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阮廷和宁王正好住在对面,他们的环境还要更好一些,不仅是单间而且离其他犯人还有一段距离显得安静了许多。牢房里不仅有床还有桌子凳子和单独的油灯,除了简陋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了。 他们隔壁住着的是雪崖公子,他跟阮廷只隔了一道墙,但这父子俩显然都没有交流的欲望。从进入天牢之后,雪崖和宁王偶尔还说上两句话,阮廷就是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了。 从他们被关进天牢之后,谢衍就没有再理会过他们,转眼间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多了,阮廷和雪崖还好,宁王年事已高却有些受不住了。 他用力敲了几下牢房的栏杆,立刻就引来了对面阮廷和雪崖的注意。 阮廷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了,雪崖靠着墙坐着,倒是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宁王。 这里面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天牢的官员,一个官员带着两个差役进来,看了看宁王道:“怎么回事?” 宁王冷哼一声道:“本王要见谢衍!” 那官员看着宁王道:“摄政王殿下公务繁忙,眼下恐怕没有空暇来见王爷。摄政王殿下说了,请王爷安心住着,等他料理完了朝中的事情,再来探望王爷。” 宁王冷哼一声道:“本王现在就要见谢衍!” 官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王爷这恐怕……” 宁王神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人,若非一着不慎败给了谢衍,这种小人物哪里敢如此敷衍他? 宁王毕竟是皇亲,还是陛下的叔公,摄政王的亲叔叔。如今虽然被打入天牢,若是宁王一脉就此完结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他可不想将人得罪死了。 那官员只得轻叹了口气,道:“下官会命人去禀告摄政王殿下,但是摄政王殿下见不见王爷,下官就不得而知了。”说罢,那官员便带着人快步离去了。 宁王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 阮廷突然开口,淡淡道:“宁王还是少费些力气吧,事到如今你觉得摄政王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么?” 宁王道:“本王是皇亲,是谢衍的皇叔!” 阮廷道:“五年前,摄政王杀的那三个都是皇亲。如果宁王只是仗着这一点就敢谋逆,我只能说,难怪你会失败。” 宁王气结,冷笑着看着阮廷道:“我失败?阮相现在不也在这里么?”如今一招落败再也没有什么体面,宁王仿佛也忘了自己跟眼前人还是亲家,而阮廷也是实打实被他们拖下水的。 阮廷沉声道:“拜王爷所赐。” 宁王盯着阮廷打量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了雪崖,突然嘿嘿一笑道:“怎么会是本王所赐?难道不是令郎的妙手么?” 阮廷平静地道:“他不是我儿子。” 闻言宁王倒是一怔,“不是你儿子?那你……”阮廷难道是疯了?他之前几次三番暗示他都不接茬,结果为了个假儿子卷进来? 阮廷看着宁王的眼神甚至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他都告诉了你些什么?告诉你他是我儿子所以我一定会帮你?鸾仪司的人会竭尽全力辅佐你登基?” 宁王不答,阮廷叹息道:“幸好你失败了,否则…也是个当傀儡的命,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王盯着阮廷道:“你什么意思?” 阮廷道:“鸾仪司只想通过你夺取皇位,至于夺得皇位之后真正掌权的人是谁,恐怕由不得宁王做主了。雪崖公子,本官说得对么?” 雪崖抬头看着正望向自己的宁王并不答话,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311、选错路 “你笑什么?!”宁王有些恼羞成怒,他一直将雪崖当成一个自己可以操控和利用的棋子,现在听到阮廷说自己才是雪崖手中的棋子,自然不愿意相信。 再听到雪崖的笑声,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的爆发出来。 雪崖抬起头来,淡笑道:“我笑,果然还阮相更聪明一些,难怪能从一介书生成为文官之首。可惜,有些事情注定是逃不掉的,否则阮相现在也不会跟我们一样坐在这里,不是么?” 阮廷的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冷声道:“你说得不错。” 雪崖悠悠道:“阮相,别以为你将大公子送出京城就万事大吉了。” 阮廷脸色变了变,正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三人立刻都闭上了嘴,阮廷继续闭目养神,雪崖依然靠着墙壁出神,唯有宁王站在铁栏杆旁盯着缓缓开启的沉重大门。 片刻后,牢房的大门被推开,谢衍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走到门口就对上了宁王的眼睛,谢衍的神色有些淡漠,只是淡淡地看了宁王一眼,然后转身看向了另一边的阮廷。 跟在谢衍身后的是骆谨言和卫长亭,卫长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牢房,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雪崖身上,他似乎对雪崖很有兴趣。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雪崖自然不会毫无知觉。 他睁开眼睛对上卫长亭满是兴味的双眼,平静地道:“卫世子,有何指教?” 卫长亭问道:“我们在阮家找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们是双胞胎么?” 雪崖笑道:“卫世子觉得呢?” 卫长亭道:“应该不是吧,我记得阮大人的原配夫人只生了一个。” “那卫世子觉得我们谁是真的?”雪崖问道。 卫长亭更加有兴趣了,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两个都是假的?” “……”雪崖似乎被他稳住了,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卫长亭。”谢衍剑眉微蹙,沉声道。 卫长亭立刻收起了脸上戏谑的表情,换上了严肃一些的模样。抬手朝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然后才笑着宁王道:“宁王殿下,不如咱们先换个地方聊聊?” 两个侍卫走了过去,打开宁王的牢门要将人从里面拉出来。 宁王有些气急败坏,怒道:“卫长亭,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谈!” 卫世子立刻就乐了,“王爷,看来属下确实没有资格冒犯宁王殿下的尊贵身份啊。” 谢衍给了他一个眼刀,卫长亭瞬间就变了脸,“就算宁王殿下觉得下官配不上您,也只好将就一下了。摄政王殿下要招呼跟重要的人呢。” 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宁王布置的谢衍亲自审问。 宁王原本白胖的脸也瞬间给他气得有些发青,卫长亭却只是懒洋洋地挥挥手示意侍卫将宁王拉出去。 卫长亭带着宁王出去了,牢房里只留下了谢衍骆谨言以及牢房里的雪崖和阮廷。 牢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几分凝重。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廷才叹了口气道:“摄政王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谢衍眼神平静地看着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命运的阮廷,开口道:“阮相跟鸾仪司是什么关系?” 阮廷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我是结束外放回京任职之后,才脱离鸾仪司的。” 闻言骆谨言剑眉微蹙,“阮相曾经也是鸾仪司的人?” “是。”阮廷抬起头来看向骆谨言道:“我不像骆大公子和王爷那么好的运气生在权贵家,我出生贫寒还不到八岁就被家里卖给了鸾仪司。只是…我没有练武的资质,唯独脑子聪明一些被分去做一些打杂的事情。后来我听说,像我们这样没什么能耐的人,是要被送进宫里的。” 送进宫里做什么,在场的人自然都是知道的。 阮廷道:“我自然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因此想了不少法子。后来那里的人发现我很会读书,就想培养一些在朝堂里的自己人,我才有了机会去参加科举。” 谢衍道:“不只你一个?” 阮廷笑了笑,“真正走出来只有我一个。” 科举考试何其难?那些书香门第或者文风鼎盛之地的读书人,各大书院的学子就能占去大部分名额。 鸾仪司要给这些人洗脑,自然不能放他们出去读书,只能自己找先生在鸾仪司内部教导。再后来他们就发现,培养一个孩子从长大到身居高位,至少需要几十年,与其费这个力气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如直接收买要挟那些已经考过并且看起来前途无量的人。” 谢衍问道:“你初入官场的时候,鸾仪司应该也给了你不少助力,你为何要脱离鸾仪司?” 阮廷道:“我本就不想进鸾仪司,只要有机会自然要设法脱离。鸾仪司里掌事的都是一群自以为事其实什么都不懂的老头子,每天听他们做白日梦我都忍不住想笑。若是再不赶紧离开,我担心哪天也跟他们一样变得疯疯癫癫的,以为靠着一些钱财和阴谋就能掌握天下。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年余绩纵然是权倾天下,最后不也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阮廷!”旁边牢房里一直没插话的雪崖冷声道。 阮廷有些不以为然,淡定地道:“雪崖公子大概是他们最满意的作品了?也不知道是失败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才终于弄出来一个没有叛逆之心,又能拿出手见人的。二十多年了那些老东西还没腻么?不对…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些老家伙竟然还没死?” 谢衍道:“看来阮相对鸾仪司的事情确实了解很多。” 阮廷道:“王爷想从我口中知道鸾仪司的消息?我还以为王爷已经知道鸾仪司的老巢在哪儿了。” 谢衍道:“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本王只是没想到阮相精明了一辈子,到了现在还会选错路。” 阮廷沉默了片刻,道:“王爷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王爷需得赦免阮家。” 谢衍不答,似在思考阮廷提出的条件到底值不值得。 阮廷沉声道:“我在鸾仪司待了十年,除非王爷能让那边那位雪崖公子开口,否则,你得不到比我更多的消息。” 谢衍依然不着急,旁边雪崖突然道:“我劝摄政王还是考虑一下再说,有些事情…即便是您,也不是说赦免就能赦免的吧?” 闻言谢衍和骆谨言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雪崖能拿捏阮廷,手里确实有些让阮廷不敢不从的把柄的。 而且这件事绝对比阮廷曾经是鸾仪司的人更加严重。 谢衍看向雪崖,道:“雪崖公子也想跟本王做交易?” 雪崖淡淡地看了谢衍一眼,并不答话。 谢衍也不在意,侧首对骆谨言道:“我去看看曲放,这里就有劳谨言了。” 骆谨言道:“王爷放心。” 谢衍看了一眼阮廷,道:“阮相这步棋走错了,谋逆…是要满门抄斩的。” 阮廷默然,他当然明白谢衍是什么意思。 已经到了要满门抄斩的地步了,他就算还有什么秘密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还能比满门抄斩更严重么? 两刻钟后,谢衍和骆谨言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卫长亭早已经在大堂外面等着他们了,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卫长亭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那两个招了吗?” 骆谨言摇头道:“没有得到王爷的许诺,阮相哪里会那么轻易松口?至于那位雪崖公子……” “怎么样?” 骆谨言道:“那个雪崖恐怕什么都不会说,照阮相的话来说…他确实像是被鸾仪司的人给洗脑了。” 谢衍道:“鸾仪司收养有天赋的小孩从小开始培养,近二十年时间,总能培养出几个能力出色又绝对忠心的人。” “异想天开,那种环境培养出来的人,或许某些能力出众,但是……”卫长亭摇摇头。那个雪崖暗地里搞阴谋或许是一把好手,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很难发挥什么作用了。 “宫中清查的如何了?”谢衍问道。 骆谨言道:“鸾仪司的人确实在宫中盘踞日久,但真正开始快速发展还是最近几年的事。因为陛下年幼,太皇太后大力缩减宫中人员,太皇太后宫管理也十分森严,倒是朱太后宫中,还有二十四司各处都有不少他们的人。” 说到此处,骆谨言神色也有些肃然。 听起来好像没出什么大事,但如果再过几年天子亲政,后宫充盈之后。这些人就几乎等于把持了整个皇宫,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可就难说了。 甚至这些人里可能会有人成为陛下的心腹亲信,将来弄出个宦官掌权也未可知。 这两天清查出的人中,就有曾经跟在谢骋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只是之前谢骋移宫的时候让谢衍给换掉了。 卫长亭忍不住感叹道:“这些人可真是别出心裁。” 骆谨言倒是不以为意,“没有绝对的武力,也没有真正能掌控朝堂的能力,可不就只能另辟蹊径了么?当年掌握余绩留下势力的人能力地位应当不高。而且,能有这样曲折迂回的想法,这人可能可不是什么正常人。” 卫长亭点点头,“回头我让人注意一下。我要先回户部一趟,两位……” 骆谨言道:“我要进宫,有些事情与安成郡王商议。” 谢衍起身道:“本王要先去一趟定阳侯府。” 跟前的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他们都知道定阳侯已死的事情。 “我跟王爷一起吧,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给定阳侯上柱香。”骆谨言道。 定阳侯府昨天并没有宣告定阳侯的死讯,恐怕也是想要一些时间做准备。但这个时间也不能拖太久,今天上午定阳侯府大门前就已经挂起来白幡。 三人正要往外走,就看到骆君摇和骆谨行带着一群人从外面走来。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人,其中两人手里还拖着一个浑身是伤,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那人双脚垂地被人一路拖进来,他腿脚拖过的地面甚至留下了一路血迹。 “见过王爷!”见到谢衍等人,众人连忙见礼。 “阿衍,大哥!”骆君摇看到两人,眼睛也是一亮,面带笑意地走了过来。 被无视的卫世子笑吟吟地道:“王妃,您这是去哪儿抓回来的什么人啊?谁这么不长眼,犯到您手里?” 骆君摇道:“卫世子不妨猜猜看他是谁?” 卫长亭扫视了对面的人一圈儿,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崔折玉身上,挑眉道:“余沉?” 听到这话,骆谨言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骆谨行笑道:“确实是余沉,是摇摇抓回来的呢。” 他们还没走到天牢,就看到押送余沉回来的马车,这才一起进来的。 若不是亲眼看到,骆谨行都有些不相信当年他也恨得咬牙启齿的余沉竟然真的这么轻易就落到了他们手里。 冷霜也道:“确实多亏了王妃,若不是王妃我们恐怕也只能将白靖容放走了。” 骆君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白靖容本来就带不走余沉,咱们只要多派点人,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她也就跟白靖容瞎扯了几句。 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道:“摇摇辛苦了。” “我又没有正事做,只好自己捡一点边角料了。”骆君摇叹气道。 “……”众人无言,这个边角料未免有些太大了。 谁忍心让这个小姑娘承担什么危险的事情呢,现在看来小姑娘不仅不领情还有点委屈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身边,目光落到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余沉身上,沉声道:“押入天牢,待三司过审之后,押赴刑场处决便是。” 他只需要余沉死,给当年枉死的将士和天下人一个交代,除此之外余沉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他花费任何心思了。 不知余沉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动了动有些艰难地抬起头。 原本那还算出色的相貌因为沾满了血迹和尘埃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他定定地望着谢衍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半晌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最后只能慢慢地又头垂了下来,依然是那副刚拖进来的模样。 谢衍道:“走吧。” “是,王爷。”众人应道。 谢衍牵着骆君摇,往外走去。越过余沉身边的时候脚步也没有丝毫停留,倒是淡淡地瞥了崔折玉一眼,“余沉必须死在刑场上,别忘了崔老将军和崔家的声誉尚未恢复。” 崔折玉眼睛一红,眼泪险些就滑落了出来,她指甲掐入了掌心,点头道:“是,王爷。” 312、仇恨(一更) 余沉被人如死狗一般拖进了天牢里,因为他的实力,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也依然享受到了跟曲放一样的待遇。这是自从当年王泛逃走之后,新上任负责天牢的官员为了一雪前耻特意设计出来针对这些绝顶高手的牢房。据说建成之后还专门请过好几个一流高手体验过一番,确定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一流高手都无法轻易逃脱,这才满意的。 比起之前的水牢,这一处牢房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整个牢房是用两层一尺厚的大理石垒成,中间还夹了一层精铁打造的厚铁板。出入口也是请了负责设计皇陵的巧匠亲自设计的。 里面是一个类似水牢的大池子,往下足足有两人高,里面没有水但上方却用精钢扣上了一层栏栅。 不仅如此,还有与那铁栏栅相连的机关,一旦铁栏栅被暴力移动的程度超过了警戒线,池子上方就会有千钧巨石落下,直接压上池子上方。虽然说一时半刻压不死人,但想要挪开没有个五六天工夫恐怕也不行。 池子底下地层里浇筑了铁汁,这个牢房又在整个天牢的最中心,想要从地底逃走也是天方夜谭。 据说当年这牢房刚建好的时候,负责的官员曾经狂言:就算是摄政王来了,也未必能出得去! 余沉被人拖进这个牢房之后,随着沉重的机关声音,扣在池子上方的铁栏栅缓缓向上升起,然后余沉被人直接丢尽了池子里。 余沉很快发现,他并没有直接落入池底,而是落在了池子半空中的另一张铁栏栅上。直到头顶的铁栏栅重新合上,那栏栅才朝四周缩了回去,余沉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本就受了重伤的人,被连续摔了两次余沉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等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才发现原来这池底竟然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他的熟人。 “曲放?!”余沉有些惊讶,这两天他自己自顾尚且不暇,自然也没有工夫关注别人,也不知道曲放竟然也落入了大盛人的手中。 曲放看起来比他好多了,除了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以及脸色苍白了一些,几乎看不出来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就连上面有动静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一下。 听到余沉的声音,曲放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余沉此时的狼狈稍感诧异,却依然没有说话。 自从被关到这里,曲放就知道想要出去是很难了。别说他现在受了伤,就算是在他最巅峰状态,想要从这里出去也几乎不可能。 不过曲放也并不着急,他知道谢衍并不想杀他,要杀那天晚上就杀了,何必大费周章将他关在这里? 曲放看着狼狈的余沉,问道:“你怎么会在此?” 余沉挣扎着爬起来,依靠着身后的石壁,一边打量着整个牢房一边道;“自然是被人抓来的。” 曲放扫了他一眼道:“别看了,你出不去。” 余沉蹙眉,道:“曲先生就这么放弃么?” 曲放道:“人力有尽时,这个牢房是专门针对绝顶高手设计的。别说是你我,就算再来两个与我一般的高手,也未必能出去的。还没算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的暗器机关。”虽然看不出来,但曲放毫不怀疑这牢房里还有不少致命机关。 余沉皱眉不语,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焦躁之色。 曲放自然知道他在焦躁什么,余沉跟他不一样。他是江湖人,久居塞北从未自认自己是大盛人。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他的立场和个人选择问题。 但是余沉不一样,他曾经是大盛将领,受了养父的大恩却做出临阵叛变的事。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叛徒,这些年余沉在蕲族一事无成,除了蕲族忌惮他原本的身份,未尝没有不信任叛徒的意思。 背叛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余沉连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养父岳父,妻子都能背叛。蕲族人和他无亲无故的,谁敢保证他不会再次背叛? 上方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片刻后一个人出现在了上方。 那人踩着精钢打造的栏栅,低头往下看。 余沉也抬头向上看,正好看到了崔折玉带着冷笑的脸。 “婉玉……”余沉低声道,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慢慢渗血的伤口,只觉得那伤口的疼痛更加剧了几分。那是前天晚上崔折玉送他的,几乎要了他的命。 崔折玉微笑道:“余沉,摄政王说待三司会审过后,择日便要将你送去刑场,为我父亲洗刷冤屈。到时候,我会去送你的。” 余沉并没有激动,落到摄政王府的人手中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 “我恐怕活不到那时候了。”余沉苦笑道。 崔折玉不以为意,“王爷说要你活着受刑,你就一定得活着。”说话间,她将一个药瓶丢了下来,那药瓶直接落在了余沉身上,被他接住倒是没有摔碎。 崔折玉道:“王爷说你没有勇气自己死,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他靠着石壁紧紧握着那药瓶,仰着头看向上方的女子,道:“婉玉,对不起……” 崔折玉笑了笑,眼底有些失望道:“你在指望我跟你说没关系么?可惜大盛还需要与蕲族合作,只能将白靖容放回去了。不然,我还挺想让你看看,白靖容是怎么死的呢。” 听到白靖容三个字,底下的两个男人立刻都变了神色,双双抬头盯着上方的女子。 崔折玉笑道:“你以为白靖容回到蕲族就万事大吉了么?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吧。可惜,你大概看不到她是怎么死的了,不过曲先生应该是能看到的。” “你们要做什么?”曲放沉声问道。 崔折玉叹了口气道:“曲先生不关心一下您唯一的弟子么?为了救您,他可现在都还留在上雍呢。堂堂漠北神剑,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徒弟,还有谁关心你的死活呢?不知道这唯一关心你的人,还能活几天?” 曲放脸色一沉,半晌没有言语。 崔折玉抬手取下了头上那朵一直戴着的白花,纤细的手指一松,白花从脚底栏栅的空隙间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余沉面前的地上。 崔折玉轻声道:“余沉,等你被凌迟那天,我会来给你送行的。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白靖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们这些人前赴后继去给她当狗。不过比起白靖容,我还是更讨厌你们。她至少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而你们…永远都只是跪在她脚边,随时可以抛弃的狗。也不知道容夫人现在是不是在考虑,该养几条新狗了。有点期待呢。” 说完这些,崔折玉不再看底下的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间,她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这关押人的池子两人多深,两人坐在底下除了上方那一片空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片刻后,再次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沉重的声响之后,牢房里恢复了安静。 上面的火光也渐次熄灭,整个牢房里再也没有一丝光线,彻底陷入了漆黑之中。 崔折玉从天牢里出来,冬日的阳光本没有什么温度,但她却依然觉得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冷霜正靠在大门口的柱子边等着她,见她出来才站直了身体道:“何必非得去看他?等改日行刑的时候去看一眼便是了,如今你也算是为崔老将军抱了仇,以后便别再想了。” 崔折玉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冷霜性子素来冷淡,并不爱多说什么。这会儿专程等在这里还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崔折玉惊讶之余也是领情的。 她习惯性地抬手轻抚发鬓,落到已经空了的发间手指微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放了下来,“多谢你,我知道的。只不过,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我会比较开心。” 冷霜从袖中抽出一支红珊瑚发簪插在崔折玉原本簪着白花的地方,道:“王妃让我送你的,她说恭喜你。” 崔折玉抬手摸了摸那华丽的发簪,苦笑了一声道:“回头我去谢过王妃,冷霜姑娘不恨蕲族人和白靖容么?” 崔折玉知道,冷霜原本是柔然公主,十四年前柔然被蕲族灭族,其中也少不了白靖容和她手下白氏残部的手笔。蕲族人和白靖容在上雍晃了这么久,冷霜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 冷霜沉声道:“恨自然是有的,但空有恨意是没用的。总有一天,我会将故土夺回来的。” 崔折玉并不惊讶,冷霜这些年虽然一直效忠于摄政王府,但她跟一般的王府属下还是不同的。 她是用自己的效忠报答摄政王的救命之恩,换取将来大盛的支持,这些年冷霜负责的也一直都是塞外的事宜,若不是这次蕲族人来上雍,她恐怕会一直留在塞外。 所有人都知道终有一天冷霜会脱离摄政王府回到自己的家乡去的。 这些年冷霜并没有因为自己曾经是柔然公主而有所不同,她甚至比普通的属下更加努力。 镇国军上下除了极少数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只当她是个有异族血统的普通下属。毕竟这样的人在镇国军麾下并不算少,大盛也并非只有一个民族。边塞地区南疆北疆都有不少不同的民族,他们同样也是大盛的子民。 崔折玉道:“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冷霜点头,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多谢。”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么么哒 313、骆云醒来(二更) 谢衍一行人到了定阳侯府的时候,定阳侯的灵堂早已经安置好了。或许是因为京城刚刚大乱过,朝中还有许多官员都进了天牢,侥幸没被卷入这些事情的官员也都在忙着做牛做马,定阳侯府门前竟然车马稀疏没有多少人上门祭奠。 摄政王驾临,定阳侯府老小自然要齐齐出门迎接。 商老夫人年迈丧子,被孙儿搀扶着方才能走出来,与上次寿宴上见到的不知苍老憔悴了多少。 商家的人也少了许多,原本的定阳侯夫人被定阳侯送回了娘家,出嫁的女儿也被勒令不得回来奔丧。虽然姚重已经说了和商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但这些都是定阳侯生前安排好的,商越也无法跟旁人说起自己父亲是为何而死,便也只能这样了。 “见过王爷。” 谢衍伸手扶住正要下拜的商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还请节哀。” 商老夫人叹了口气,慢慢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已故的老商侯以及刚刚过世的定阳侯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过家中妻儿老小,但骆君摇总觉得这位老夫人是知道些什么的。 “王爷,王妃,骆大公子骆二公子还有卫世子,里面请吧。多谢诸位来这一趟了。”商老夫人道。 众人进了灵堂给定阳侯上了香,商老夫人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告退了。她这个年纪又遭受这样的打击,能强撑来料理儿子丧事就已经算得上十分坚韧了。 这会儿显然有些支撑不住,只得让商越陪着客人,自己先回房休息去了。 骆谨言兄弟和卫长亭都有要事在身,上了香尽了礼便也告辞了。 “多谢王爷王妃亲自走这一趟。”送走了商老夫人和其他客人,商越引着谢衍和骆君摇到花厅落座,方才朝两人拱手道。 谢衍平静地道:“商世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本王当做的。” 商越笑了笑没有说话,父亲的死他也不知道该怪谁。 是该怪当年祖父和父亲的决定?还是当年将祖父置于那样境地的高祖皇帝?亦或是逼死了父亲的姚重?想来想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似乎谁也怪不得。 但若说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结局,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谢衍看着商越道:“定阳侯大礼过后,朝廷便会发出袭爵的诏书,世子可有什么想法?” 商越微怔了一下,思索了半晌方才道:“王爷,定阳侯的爵位…能否由舍弟继承?” 闻言骆君摇和谢衍都是一怔,谢衍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令弟,本王也见过几次,恐怕承担不起定阳侯府的重任。” 第一代商侯是死后封侯,第二代定阳侯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却一生都毫无建树。世人眼中的定阳侯并不是那个曾经年纪轻轻就敢带人参与血洗姚家,协助父亲治理淇南的青年。而是承蒙父亲余荫和高祖皇帝恩典才身居侯爵,一生碌碌无为的人。不知内情的人想起当年商侯的风采,未尝不曾感慨子不类父后继无人。 如果第三代定阳侯依然庸碌无为,这一代之后上雍就再也不会有定阳侯,商家就真的只能彻底没落了。 商越苦笑道:“商某只是一介江湖人,若论朝堂中的事情,恐怕还不如二弟。商家的荣耀皆是起于祖父和父亲,如今两位长辈既然已经不在了,身前身后荣耀罪孽皆归尘土。就让他们再庇佑商家一辈,至于将来…便自求多福吧。” “世子不必如此自贬。”谢衍自然知道商越说这些话不过是自谦罢了,商越即便从小便生长在江湖中,能力才干却胜过其弟十倍百倍。不过看商越此时萧索的神色,也知道商越心中对朝堂爵位这些恐怕早已经没了什么心思。 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商世子先不着急,不妨再想想。等定阳侯下葬之后,此事再议不迟,世子最好还是先跟商老夫人和令堂商议一下。” 商越拱了拱手并不答话,显然是心意已决。 从定阳侯出来,两人便回了摄政王府。 王府里,有了人作伴的谢骋果然精神好了许多。 虽然依然有些闷闷不乐,却不会像一人独处的时候那般总是出神发呆或者偷偷抹泪。 两人看了几个正在练武的孩子一会儿,才携手转手离开。 “阿骋看起来倒是还好。”骆君摇为挽着谢衍的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脸上的神色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如果谢骋一直哭泣不休,她就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谢衍道:“毕竟还小,伤心难过也是有限。我当年进宫的时候,没多久便忘了穆王府那些事情。”他那时候已经八岁了,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刚进宫的时候也是整日一言不发。被皇兄和皇姐前前后后照看了一个多月,渐渐地也就放松了。再过了两三个月,只要不回穆王府也就没什么影响了。 只是不管他在宫里过得多好,穆王府还有穆王府的人始终都是在那里的,谢衍多少也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真正摆脱穆王府对他的影响,还要等到后来他上了战场之后。 骆君摇看了看谢衍平静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谢衍抬手替她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发簪,温声道:“摇摇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骆君摇道:“明光大师要带走穆王和王妃的事……” 谢衍道:“他既然要带走,便让他带走就是,他不会杀他们的。” 骆君摇暗道:杀他们未必,但未来穆王和穆王妃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不过穆王妃看着像是有些疯癫痴傻了,或许也不在乎姚重如何待她了。 只是谁能想到,当年名震天下的绝色美人儿,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你不在意吗?” 谢衍道:“善恶终有报,定阳侯说得对,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他们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骆君摇心中暗道:他们未必会想到会有这一天,穆王恐怕恨不得姚重早早死了干净,哪里会想到自己能平安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报应,而是人家苦主暂时不想向他收债? “那以后…你跟明光大师……”这对舅甥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从前那样的时候了。 谢衍摇头道:“不知,顺其自然吧。” 骆君摇偏着头认真看着他平静地神色,谢衍抬眼与她对视,轻声道:“怎么了?” 骆君摇道:“我会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爹爹,大哥二哥,母亲大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 谢衍低笑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道:“我知道,有摇摇在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这府里也会越来越热闹的。” 听说孩子两个字,骆君摇心中一跳,小脸也不由微红。 她可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之后几天,登门拜访摄政王妃的人更多了起来。有上门探听消息的,也有家人牵连到其中想要求情的。 谢衍每天朝里朝外忙碌,就连骆谨言和骆谨行也忙得不见踪影。骆君摇两三次回骆家探望父亲,两人也都不在府中。 这日秦药儿终于将解药配好了,骆君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带着秦药儿赶去了骆家。 看着骆云服下解药不到一刻钟就慢慢睁开了眼睛,骆君摇忍不住欢呼起来,“爹爹,你醒啦?” 骆云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眉心,道:“这是怎么了?摇摇怎么……嗯?出什么事了?”骆云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似乎在母亲院子里喝茶,后面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了。 骆君摇道:“爹爹,你都睡了快十日了!” 骆云惊讶地看向站在一边的苏氏,苏氏按了按有些泛红的眼角,朝骆云点了点头。 “若不是秦姑娘医术高明,还不知道将军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秦药儿站在骆君摇身边,略带得意地朝出骆云笑了笑。 骆云是认识秦药儿的,朝她道了声谢。 秦药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躲到一边道:“大将军是王妃的爹爹,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要是救不活骆大将军,王爷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呢。 骆云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云和苏氏自然也不会瞒着他,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都一一说了。 骆云听完震惊得脸上半晌没有表情,他只是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上雍皇城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宁王谋逆?太后死了?定阳侯死了,穆王府也伤亡惨重?鸾仪司在宫中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尚有余孽正在追捕中? 还有城西通往城外的地宫密道也被找了出来,今天骆谨行不在城里就是带兵出去勘探那前朝地宫密道去了。 还有朝中那些卷入宁王谋逆的官员,其中不少骆云跟他们也是相熟的。如今一招行差踏错陷入囹圄,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骆云半晌没说话,骆君摇小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臂,“爹爹,可有哪儿不舒服?” 骆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儿和夫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许是睡久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骆君摇这才松了口气,“爹爹没事就好。” 骆云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后脑勺道:“这些天这么乱,摇摇没事吧?” 骆君摇笑道:“我没事啊,爹爹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那就好。”骆云也含笑点了点头,又看向苏氏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苏氏道:“自从将军昏睡,母亲便每日寝食难安,身体有些不好。我方才已经让人去禀告母亲了,想必母亲一会儿便要亲自过来了。” 苏氏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骆老夫人焦急的声音。 陈渔儿和几个丫头簇拥搀扶着骆老夫人进来,看到骆云坐在床上骆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叫了一声“儿啊”便扑了过来。 骆君摇和骆老夫人素来感情平淡,见状干脆先拉着苏氏出门去了,两人站在门外还听到里面传来骆老夫人的哭泣声。 骆君摇朝苏氏笑了笑道:“这些天辛苦母亲啦,现在爹爹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苏氏微笑道:“辛苦什么?只要将军还在骆家便会稳如泰山,再不济还有你大哥二哥,小姑娘别操那么多心。” 骆君摇道:“我已经不小了。” 苏氏点点她的眉心笑道:“是,都是摄政王妃了,自然不小了。说起来,宫里如何了?这都几天过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薨逝已经好几日,宫里却依然没有允许朝臣命妇入宫祭拜,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骆君摇道:“现在毕竟情况特殊,宫中所有人都要重新排查一遍。否则让朝臣命妇入宫祭拜,若是出了什么事更是麻烦。不过也都差不多了,过两日就会正式开放宫门昭告天下。 苏氏郑重地点点头道:“那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宫中礼仪繁琐,太后薨逝更是大事。入宫祭拜的时间不短天气又冷,骆老夫人年事已高,若不好好准备恐怕撑不住。 骆君摇也有些忧心,谁曾想朱太后就这么突然死了呢? 而真正让她担心的倒不是朱太后的葬礼,而是薛神医那边传来的话,太皇太后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314、宫中祭奠(一更) 两天后,紧闭了数日的皇宫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只是宫门重启之后宫中颁布的第一个诏令就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消息。 皇太后薨逝,命朝中正四品以上官员命妇每日入宫祭拜太后。太后梓宫受朝中官员命妇祭奠七日之后,再次移放到奉先殿旁边的奉安殿安置。至于什么时候下葬,就需要钦天监再测算出合适的日子了。 满朝勋贵都要入宫祭拜,骆君摇身为摄政王妃自然更加不能避免。 因为前些天的一轮清理,宫中越发显得清冷孤寂了。 太皇太后如今整日昏睡,长陵公主需要时时守在太皇太后身边,宗室里也没剩下什么人了。离得近一些的安成郡王妃身体虚弱,连每日入宫祭奠都艰难,更不用说帮忙了。 最后朱太后的丧礼,倒是只有长昭公主可以忙得上忙了。 朱太后停灵的宫殿旁边的一座宫殿里,骆君摇有些懒洋洋地看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饶是她身体比寻常女眷好了许多,面对着这些朝中命妇女眷,大半天下来也很是疲惫了。 只是如今皇室无人,她和长昭公主就只能轮流操劳了。 “启禀王妃,定国公夫人和淳安伯世子夫人来了。”门外宫女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闻言立刻坐起身来,“母亲和大姐姐来了?快请他们进来。” 宫女应声去了,不过片刻功夫苏氏和骆明湘就跟着宫女走了进来。最近事情太多,骆君摇也有好些天没有见过骆明湘了。仔细看了看她虽然因为太后薨逝装扮素雅,气色却不错,可见最近日子过得舒心并没有什么麻烦。 “见过王妃。”两人齐声向骆君摇行礼。 骆君摇连忙道:“都是自家人,母亲和大姐姐不必多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毕竟是在宫中,两人还是恭敬地谢过了骆君摇方才各自落座。 等到殿中的宫女退下,只留下了摄政王府的奉剑和翎兰侍候,苏氏和骆明湘神色才明显放松下来。 苏氏仔细看了看骆君摇道:“摇摇看着气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 骆君摇有些苦恼地道:“我不太擅长跟那些命妇打交道。” 苏氏了然,也有些无奈,“你在这个位置上,早晚要习惯的。现在这也是太过突然了,谁能想到……” 若是寻常时候骆君摇这样年纪小的新媳妇儿,哪怕是摄政王妃三两年内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她处理,只需要管好王府就行了。至于其他那些官场权贵间的往来,慢慢地自然就会了。 偏偏她们遇到的情况就不是寻常,皇室人丁稀少,才刚刚成婚大事就一桩接着一桩。 如今太皇太后病重,太后薨逝,未来的皇后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宗室里也没有了能帮得上忙的王妃,这些事情可不就都要压到骆君摇身上了? 哪怕摄政王有意替她分担了许多事情,但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却是无法避免也无人能够替代的。 骆君摇也挥挥手道:“没事,过段时间就习惯了。我就是趁着长昭公主在那边应付着,过来躲一会儿懒。母亲和大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 骆明湘摇摇头道:“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我和母亲要出宫了。想着好些日子没见过你,过来瞧瞧你。” 骆君摇笑道:“还是大姐姐惦记我,可惜我这些日子都忙着。等这事儿过来,我就去找大姐姐玩儿。” 苏氏无奈笑道:“这是在说别人不惦记你?你还是别想找明湘玩儿了,你这个摄政王妃忙得很,她也不闲着。你问问她,有多久没回家看看我了?” “母亲!”骆明湘有些无奈。 苏氏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虽然同在京城两家离得不远,但如今这世道风气就是如此。出嫁的女儿家不好经常回娘家,会被人说嘴。 骆君摇天天往家里跑没人说什么,一是她身份在那里,骆云的身份也在那里,没人敢轻易说三道四。最重要的是,摄政王府没人管。 摄政王虽然父母皆在,但对骆君摇来说却约等于没有公婆,她想去哪儿只要摄政王没意见自然谁也管不着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盯着骆明湘,“咦?大姐姐难道是……有喜讯了?” 骆明湘一呆,很快俏脸也是微红嗔道:“胡说什么,只是这些日子都在跟着婆婆学理家,才忙了一些罢了。” “这个大姐姐还要学?”骆明湘从小跟着苏氏学习管家,一个淳安伯府,还不是信手拈来? 骆明湘微笑道:“家家总有不一样的东西,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骆君摇看她脸上并无忧虑之色,可见重新学习管家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骆明湘的日子过得应当还算顺遂便也放心下来了。 苏氏叹了口气,道:“你也别累着了,该歇着还是要好好歇着,这段时间事情不少若是累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骆君摇点了点头,问道:“定阳侯府,母亲去过了吗?” 苏氏道:“不只我去了,你父亲也亲自去了。定阳侯府那边说,七日后定阳侯出殡,到时候你父亲也会去送一程。还有穆王府那边,听说那天晚上有江湖人闯入穆王府,穆王府也死了不少人。那个……” 苏氏看了骆君摇一眼,才道:“你想必也知道,穆王府大房一家子,就剩下个玄昱公子和两个年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了。你姑母哭着求着要将令湘接回骆家来。” “父亲怎么说?”骆君摇并不着急,平静地问道。 苏氏道:“你父亲自然是不答应的,谨言说交给他处理。他亲自过去问了,令湘那边又不肯跟他回来。” 闻言骆君摇和骆明湘都有些意外,双双看向苏氏。 苏氏道:“你大哥说玄昱公子要扶令湘做正室,令湘不知是怎么想的也同意了,便没有跟着你大哥回来。” 骆明湘蹙眉道:“不是说侧室不可扶正么?” 苏氏叹了口气道:“当初送明湘过去,纳妾的文书根本就没拿去官府记档。是不是妾还不是穆王府说了算?更何况,谢承佑尚未成婚,如今又有谁在乎他要娶谁?” 骆明湘吸了口凉气,感情之前沈令湘连个确凿的侧室身份都没有,就真的是妾身不明啊。 这也就是谢承佑落魄了愿意娶她做正妻,若是谢承佑一直意气风发,以后嫡妻进门沈令湘要如何自处?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省了一桩事,骆明湘没有去官府记档过妾室身份,也不是穆王府买回来的丫头,算起来依然是自由身。 谢承佑要娶她,虽然不好听却也说得过去,至少没人会拿律法来刁难她。 骆君摇道:“大哥是什么意思?” 苏氏道:“谨言说既然是令湘自己的想法,就随她去吧。纵然将她接回来了,以后恐怕也不好处理。” 折腾了这么久,谁不知道沈令湘已经被骆家所弃?又给人做过妾,夫家落魄又跑回骆家,这样的名声处境,只怕以后出门都要被人吐口水,哪里还能再找到合适的人家? 骆君摇想了想,道:“罢了,家里的事情还是大哥和母亲看着办吧。” 苏氏点点头道:“既然是令湘自己答应的,你姑母那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谨言说回头让你姑母再送些东西过去,算作是嫁妆,便也罢了。” 知道骆君摇事情多,苏氏母女俩一会儿话便起身告退出宫去了。 骆君摇休息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让长昭公主独自忙里忙外,便也起身往停灵的宫殿而去。 才刚出了宫门,就看到从旁边宫门走出来的苏蕊和苏家一众女眷。 “见过王妃。”众人连忙见礼。 骆君摇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诸位这是要出宫了?” 苏家大夫人恭敬地应道:“回王妃,正是要出宫去了。” 骆君摇点点头,“如此就不耽误诸位了,慢走。” “王妃请。”众人又向骆君摇行礼恭送,骆君摇看了一眼低眉顺眼跟在苏夫人身边的苏蕊。苏蕊抬头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骆君摇会意也不在多什么,转身朝停灵的宫殿走去。 这些天乱糟糟的,她都险些忘了苏蕊身上还有不少麻烦事情呢。 不过最近城里乱,那位萧三公子的事情想必还没来得及闹开。 苏家女眷等到骆君摇进了宫门才转身继续往外走,其中一人少夫人忍不住开口道:“这位王妃倒不似传言中那般骄纵。” 苏夫人道:“眼见都未必属实,何况是传言?” “大妹妹跟摄政王妃交好,你怎么看?” 其他人都看向苏蕊,苏蕊道:“王妃早先是有些娇纵,但那样的名声恐怕也不乏有人从中作梗。交往多了就会发现,她人却是极好的。” “连大妹妹都这么说,想必是真的。”有人道:“阿泫在家也常说那位王妃的好话呢。” 当初骆家二姑娘可是嘲讽过苏家大小姐的,如今苏蕊还能这么说又跟摄政王妃交好,可见早先的传言确实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苏夫人正色看了众女眷一眼,道:“好了,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先出宫吧。” 众人这才住了口,跟着苏夫人一起出宫去了。 走在路上,苏夫人看看扶着自己手臂的女儿,轻声叮嘱道:“前儿萧家大公子派人送了帖子说要登门拜访,如今恐怕也要往后推了。但你也要收敛着一些,别总是往外跑,给萧家知道了不好。” 对母亲的叮嘱苏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母亲还不知道萧家的事情,但祖父和父亲却已经知道了。 回去之后也该告诉母亲了,只希望母亲不要太难过才好。 “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 315、你是谁?(二更) 阮府阮月离带着丫头漫步走进阮夫人的房间里,阮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昏睡着。 这次阮夫人是真的病了,偌大的阮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翻了天。前一天阮家还是堂堂的丞相府邸,只是一夜之间阮相被打入了天牢,整个阮家都被衙门的差役和镇国军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在全家上下的混乱中,阮月离才有些恍惚地想起来,就在事情发生的前两天,父亲突然让兄长离开了京城。 难道那时候,父亲就已经知道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他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兄长真的只是回老家去修祠堂了吗?父亲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阮家的祠堂了? “母亲,你感觉好些了吗?”阮月离坐在床边看着阮夫人,轻声问道。 阮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地问道:“你爹回来了没有?” 阮月离沉默,父亲因为跟随宁王谋逆被关进了天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出来? 阮月离的沉默似乎刺激到了阮夫人,她放开了女儿将脸埋进了被褥中失声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老爷一定是冤枉的!不…都是那个、那个……都是那个灾星!咱们家一直都好好的,他才刚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个灾星在哪里?!把他赶出去!” “母亲。”阮月离平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道:“现在我们谁都出不去,恐怕要等父亲的案子有了结果,才……” “住口!”才阮夫人抬起头来,怒道:“你爹是被冤枉的!” 看着她平静的神色,阮夫人的表情越发地愤怒痛恨起来。或许她并不是痛恨女儿,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惊慌和恐惧,“你爹被打入了天牢!你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你还有没有心?” 阮月离道:“我要如何表现,母亲才会觉得我有心?” 阮夫人被她噎得半晌说不话来,一扭头又扶倒在被褥里继续痛哭起来。 阮月离在场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丫头见她出来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姑娘,夫人……” 阮月离摇摇头道:“不必管她,按时将药和饭送过来就是了。” 丫头有些着急,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几日府中有些乱,许多人私底下都在抱怨老爷害了大家。还说…老爷犯了死罪要被杀头,阖府上下恐怕也都要被连累。” 出了这样的事,本就人心惶惶,偏偏夫人如今又不能管事。 府中下人无人管理,又担忧起自己恐怕要被主家连累,自然生出了怨气。这才不过几天时间,下面的人干活不尽心便也罢了毕竟如今这样也不能苛求什么,但许多人言辞间甚至对夫人姑娘都颇为不敬,若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事。 阮月离美丽的容颜微冷,沉声道:“让他们闹吧,你让人看好母亲和咱们的院子便是。无论父亲到底如何,朝廷也不会一直将咱们软禁在这里,想必很快便会派人来的。” “姑娘是不是给蕲族那位九王子送封信?”丫头提议道,不管怎么说毕竟也是有婚约的,那位九王子就算帮不了阮家至少能帮一帮姑娘吧? 阮月离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那位九王子真的想娶我?”这桩婚事不仅她不想嫁,那位九王子恐怕也不想娶。如今阮家获罪,他正好可以借机摆脱这门婚事。 小丫头不敢言语了,门外一个丫头匆匆进来禀告,“姑娘,外面…外面有官差来了!” 若是往常别说是什么官差,就算是朝中高官来了丞相府的下人也都能平淡待之。但是现在却不一样,哪怕那些人的品级并不很高,府中的小丫头却已经如惊弓之鸟了。 阮月离顿了一下,方才沉声道:“知道了,我去见见。” 阮家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一房,阮廷早年虽然被父母所弃,但发达了之后却依然没有彻底抛弃曾经抛弃甚至将他卖了的父母亲人。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往经历而粉饰出家庭和睦,也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孝道。 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如此荒谬,即便是一朝平步青云的人也不能幸免。在世人眼中阮家父母卖了儿子是情有可原,但若阮廷拒不认父母兄弟,他就会被文人们唾弃,永远也不可能融入主流文官之中,就更别说是走到如今的丞相之位了。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一样要被牵连。 阮家人沾了阮廷的好处享受了荣华富贵,如今就要承受被阮廷连累的后果。 阮月离匆匆赶到大厅,却听到里面传来焦急撇清关系的声音。 那是她的二叔,父亲的亲弟弟。 阮月离跨入大厅,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几分。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几位官爷,这是咱们家大小姐,是阮廷的嫡长女。如今这府中都是她在做主,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阮月离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走到那几个陌生人跟前微微一福,“小女是阮廷之女,家母病重无法起身还请见谅。不知几位大人有何吩咐?” “阮大姑娘不必多礼。”接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四品文官服饰,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穿着武将服饰的青年。 中年男子道:“我等奉命前来搜查阮府,还请各位配合。” 阮月离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家母如今…还请各位莫要吓着她。”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这个阮姑娘尽管放心,事情到底如何还要摄政王和诸位大人定夺,我等不会冲撞家眷的。” 闻言阮月离暗暗松了口气,这些人的态度至少说明了,摄政王并没有趁机将阮家赶尽杀绝的意思。若不然她们这些人此刻只怕早已经被关进天牢里了,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被软禁在家中。 “多谢大人。”阮月离道。 中年男子道:“还要一件事,怎么没看到阮家新回来的那位大公子?” 阮月离怔了一下道:“他…好像是在自己院子里,平时很少出门。” 站在旁边的年轻将领闻言,朝那中年人点下了头道:“末将过去看看。” 中年男子自然没有意见,点头同意了。 等那将领出去了,中年男子才对阮月离道:“有劳父阮姑娘带我们去阮相的书房。” 阮月离也知道现在再想推三阻四毫无意义,被软禁的第一天她就查看过父亲的书房,可惜并没有找到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时隔好些天之后才想到来搜查阮府,但既然来了她自然也只能引路了。 “请。” 很快,中年男子带着差役将阮府上下都搜查了一遍,从阮廷的书房中搬出了许多卷宗和书籍。同样也带走了府中的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从家里出事之后阮月离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大哥”。 他被带走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 临走时也只是深深地看了阮月离一眼,阮月离平静地望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告诉她什么,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考虑。 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她们到底还能活到几声? 天牢里关押着阮廷三人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宁静。这样的环境好处是他们住得不那么难受,坏处是除了他们三人和偶尔才会过来的看守官员,他们得不到任何信息。 宁王从头两天的愤怒叫嚣,到现在也渐渐没有了精神。 如果谢衍一开始就疾风骤雨一般的审讯他们,宁王或许还没那么担心。但现在被关在这里好几天,期间也只来过几个人,都是一副从容不迫不疾不徐的模样,反倒是让宁王心里隐隐有些焦急了。 宁王府怎么样了?外面的形势如何了?朝堂上是什么风向?还有那些尚未暴露的亲信还可信么?他们会设法救他么? 越想,宁王就越焦虑。 “碰碰碰!”宁王用力砸了几下铁栏杆,对面的雪崖和阮廷都不由睁开眼睛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牢房的看守也不见来。宁王忍不住又用力砸了好几下,片刻后牢房的大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牢房的看守,衣冠楚楚神色淡然的骆谨言。 宁王瞪着门口,瞬间忘了他到了嘴边的话。 让宁王忘了说话的自然不是骆谨言,而是骆谨言身后被押进来的人。 “你…你、你是谁?!”宁王震惊道。 阮廷不由侧首看了过去,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眼瞳也不由一缩。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眉目俊美绝伦。 但气质却十分平和,没有那种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警觉的锋利和危险。 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住的,或许可以骗一骗不知事的普通人,但对阮廷这样从寒门走到丞相之位的人来说却没什么效果。所以阮廷几乎第一眼就感觉到了雪崖公子的危险。同样也是第一眼,他就分辨出了这人和雪崖的不同之处。 即便这人和雪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阮廷厉声问道。 316、阮朔?雪崖? “你是谁?!” 骆谨言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道:“这位在阮府住了好些日子,阮相竟然不知道他是谁么?” “什么?”阮廷一怔,忍不住去看旁边的牢房。 但两座牢房之间是墙壁而非铁栏,雪崖也并没有出现在牢房的栏杆旁,他只是侧首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 阮廷很快便否认道:“不、不对!在阮家的不是他!”阮廷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哪怕这两个人看起来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依然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骆谨言道:“但是,这位公子确实是我们从阮家请来的。” 阮廷眼眸一沉,起身走到国道旁,双手扶着铁栏朝着旁边怒道:“雪崖,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崖轻笑了一声并不言语,而是跟阮廷一样也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站在骆谨言身边的人道:“你来了?” 那白衣青年朝他笑了笑,道:“是。” 骆谨言也看向那青年,道:“这位公子,现在可以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了吧?” 白衣青年平静地道:“我是阮朔。” 阮廷眼底闪过一丝怒火,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无法容忍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自己早已经故去的儿子做文章。 那白衣青年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神色,沉声道:“我是…真正的阮朔。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跟他无关。” 在场的几人,除了雪崖都以一种“你以为我们傻吗?”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青年。 骆谨言微微挑眉道:“这位…阮公子,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么?” 然后他又侧首看向雪崖道:“这便是雪崖公子为自己安排的脱身之策?” 雪崖朝他笑了笑,道:“骆公子说笑了。” 骆谨言道:“既然雪崖公子也知道是说笑,那边不要多想了。其实雪崖公子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摄政王答应了一个人会让他带一个活人离开上雍。我觉得雪崖公子应该猜到那个人是谁了,自然也知道那个人想要救谁。” 闻言雪崖脸色却瞬间变了,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冷声道:“本公子不必他救!” 骆谨言点点头,“摄政王只答应让他带着活人离开,可没说是横着离开还是竖着离开。” 站在旁边的白衣青年轻叹了口气道:“骆大公子,你不想听听我的话么?” 骆谨言道:“如果你想替雪崖顶罪,就不必说了。不过既然你承认自己才是阮家大公子,陪阮相坐几天牢,也是分内之事。” 白衣青年道:“如果我说…我知道鸾仪司的一切呢?” 骆谨言眉梢微动了一下,打量着那白衣青年没有说话。 雪崖也是一怔,定定地望着那青年眼底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白衣青年微笑道:“看来,骆大公子愿意听我说话了。” 骆谨言若有所思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之前的话。”那些事情到底是雪崖还是眼前的青年做的,一目了然。 白衣青年叹了口气道:“那么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住口!”雪崖厉声道,白衣青年回头看向他,雪崖盯着他冷声道:“你也想背叛我?我让你留在上雍不是让你多嘴的。你别忘了……” 白衣青年道:“我没忘,但是…阿朔,你坚持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你当真忘了么?我才是雪崖。” 牢房里一片宁静,站在对面牢房里的宁王脸上一片茫然。 他已经有些听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了,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雪崖?是又是阮朔?如果不是双胞胎为什么会长得一模一样?就算这世上万万人中总有一两个毫无关系却长得一样的人,这两个人又为什么会恰好认识?看起来还交情匪浅? 最重要的是,这几年跟他合谋暗地里为他谋划这些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雪崖神色冰冷,盯着白衣青年道:“你是不是疯了?又开始说胡话了?” 白衣青年摇摇头,“当年或许是我疯了才会替出那样的提议,但是现在疯了的是你。” 骆谨言神色平淡地带着白衣青年离开了,牢房里只留下已经相处了好些天的三个人。 只是三人此时的神情却都再也平静不起来,阮廷眉头紧缩在牢房来回踱步,宁王在对面看着两人,目光一会儿看看阮廷一会儿看看雪崖。 相比之下,雪崖倒是要平静得多,只是这平静中更多的却是木然和阴郁。 白衣青年跟着骆谨言走进了天牢里一个空置的房间,这房间里有桌椅摆设,干净明亮,看起来像是平时待客的地方。 见状白衣青年有些惊讶地看着骆谨言一眼,骆谨言含笑示意他坐下说话。 两人各自落座,白衣青年方才道:“骆大公子早就知道我在阮家?” 骆谨言淡笑不语,白衣青年轻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骆谨言挑眉道:“在下倒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白衣青年道:“什么?” “阮家已经被封锁数日,期间…公子似乎从未想过逃走。”骆谨言道。 白衣青年愣了愣,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骆谨言摇摇头,道:“公子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但骆某相信公子如果自己想离开的话,应该也不难。” 白衣青年微微垂眸,笑得有些腼腆。 沉吟可片刻他才缓缓道:“骆公子谬赞了。” “是公子过谦了。”骆谨言道:“方才公子说,你才是雪崖。” 白衣青年眨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骆公子相信我的话?” 骆谨言淡然道:“谁是雪崖不重要,一个名字而已。不过在下还是想问一句,如果公子才是雪崖,那么…雪崖到底是什么人呢?” 白衣青年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看着骆谨言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骆谨言也不催他,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缓缓道:“牢房里那位的脸,不是真的吧。” 白衣青年原本扶着桌上茶杯的手一颤,茶杯被他推出去两寸,茶水也泼到了桌面上。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两个毫无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更何况还是如此出色的容貌。另外,我找人仔细看过,雪崖那张脸确实是巧夺天工,几乎无人可以复制。但太过完美了有时候也是缺陷,那张脸原本不长那样。相比之下,公子的容貌反要更加自然一些。” “也并非全无关系。”白衣亲眼垂眸道,然后又抬眼看着骆谨言微笑道:“皮相而已,骆公子过誉了。” “公子打算说一说么?” 白衣青年叹了口气,道:“我和他原本长得就有几分相似,因为…我们的母亲原本就是亲姐妹。” 骆谨言有些意外,“你们是表兄弟?”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 骆谨言打量着他,微微凝眸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青年轻声道:“养大我的人,是第一代鸾仪司掌事。他说,我的父亲是余绩的儿子。” “所以,如果鸾仪司是靠血缘继承的话,你应当是鸾仪司现在的掌事?”骆谨言问道,神色却十分平静。既不疑惑为什么余绩还有个儿子,又似乎笃定了眼前的人不可能是鸾仪司的掌事。 青年苦笑道:“公子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鸾仪司现在的掌事。” 骆谨言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白衣青年道:“我父母早逝,祖父…养大我的那个人也是养大我父亲的人,所以我要叫他祖父。他从小便极为严苛的教育我,希望我长大了之后能重现余绩当年的权势荣耀,将鸾仪司发扬光大,夺回余家的天下。” “余家的天下?”骆谨言嗤笑了一声。 白衣青年也有些无奈地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 白衣青年道:“我从记事起,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永远吃不饱饭,身上永远有好不了的伤。但是…我实在是资质愚钝,根本学不好他们要我学的那些东西。后来他们大约终于失望了,开始大肆寻找天资聪慧的孩子,想要培养长大之后由他们来辅佐我。这其中……就有雪崖。” 说到此处,雪崖抬手撑住了额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十岁不到。因为长得有几分相似,与其他人相比我们关系很不错。不过那时候他的心情非常不好,经常一言不发,偶尔有人惹到他就会跟人撕打。我看他可怜也确实很孤单,就时常照顾他。后来我听带他回来的人说,他父亲要杀他和他母亲,他母亲为了保护他被人给杀死了,他在生死之际被鸾仪司的人救了回来。这个故事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 骆谨言道:“阮家,阮朔?公子是想说,雪崖真的是阮相的儿子?” 白衣青年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虽然多了很多人陪着我一起,我还是觉得那样的日子苦不堪言。但是他却适应的很快,无论哪一科的成绩他都是最好的。比起我这样从小就被灌输必须要实现一个莫名其妙的目标,他的目标虽然充满了仇恨和杀意,却显然比我要现实得多。有一次,我被祖父责打了一顿,他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开玩笑说了一句,“如果我们俩换换身份就好了,祖父对你肯定很满意”。他当时没说什么,直到半年后他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然后跑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跟他交换身份。” 骆谨言微微皱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荒谬。口中却还是道:“你同意了?” 白衣青年笑道:“对,我同意了。因为当时我也快要疯了,骆大公子你能想象么,一个从小连外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孩子,却被要求长大了之后要夺取天下?我连天下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目标,才刚会走路就被逼着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不会就要挨打被关禁闭,受伤挨饿中毒更是家常便饭。我那时候想我要是有能力才不会夺取天下,我简直想毁掉那个天下!” “我不知道他跟祖父说了什么,一个月后祖父当真找来了一个人,帮他照着我的样子改变了容貌。”白衣青年道:“原本祖父还想要改变我的容貌,毕竟雪崖有一个就够。不过他阻止了祖父,他说以后说不定还会需要我。后来我也一直以他的替身的身份活着,比如之前几年在鸣音阁,他不方便的时候就由我出面。过了好几年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既然祖父同意用他换掉我,当时我其实已经没用了。所以,我当时其实是很有可能被杀掉的。” 骆谨言皱眉道:“但是,牢房里那位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白衣青年点头道:“不错,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本的身份了。修改容貌之后他昏睡了很长时间,然后就被祖父带走了。从那以后我就解脱了,虽然依然不能离开,但是却不必再学那些我讨厌的东西。直到一年后我再次见到,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雪崖,而他认为……我才是阮朔。在他心里,我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知道阮朔的事情,也记得和我相处的情形,只是我们的身份对调了。”白衣青年道:“可能是因为他记忆中我们那相处不错的一年时间,他一直对我很照顾,觉得我很可怜。而且一直很坚持,要为我报仇。” 骆谨言挑眉道:“所以,他以阮朔的身份回到阮家,将阮相拉进宁王谋逆的旋涡里,只是为了替你报仇?” 白衣青年道:“可以这么说,虽然后来我一直告诉他我不想报仇,但他似乎比我还要执着。所以,我有时候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似乎并不希望他报仇?”骆谨言道:“杀母之仇,公子觉得不该报?” 白衣青年叹息道:“阮廷从未承认过,自己杀妻杀子。” “如果我做了那种事,也不会承认的。”骆谨言淡然道。 白衣青年望着骆谨言轻笑道:“骆大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有些事情不能错,一旦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这些年我虽然不得自由,却也费过不少心思查当年的事情。我既然占据了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有仇,自然还是要给阮朔和阮夫人一个交代的。前不久他回到骆家,我告诉他我也想回去看看,必要时候还可以给他当替身。” “你不是去给他做替身的么?”骆谨言道。 白衣青年道:“是,但我也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你在查当年阮夫人遇害的事?” 白衣青年点头道:“是,骆公子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骆谨言道:“公子既然这么说,想必当年的事情与阮相无关。” 白衣青年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倒也不能说全无关系,但……” 骆谨言知道他的意思,当年的事或许跟阮廷有些关系,但绝对不是阮廷找人杀自己的妻儿。 白衣青年话还没说完,一个天牢的官员匆匆推门进来,“骆将军,出事了!” 骆谨言心道不好,“出什么事了?” 官员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牢房里,那个雪崖…雪崖,杀了阮相!” 317、南疆?(一更) 原本干净的牢房里弥漫着血腥味,阮廷已经被天牢的差役扶到了床上,旁边有人正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 在过道旁边的铁栏杆下,还有一滩尚未干涸的鲜红血迹。 骆谨言踏入牢房扫了一眼牢房里的所有人,见阮廷还活着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情况如何?” 正在包扎伤口的人连忙回道:“阮相伤得很重,而且……凶器上有毒,我们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阮廷这样的犯人,自然不能就让他这么死了,所以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骆谨言这才看向其他人,道:“他是怎么下手的?” 这两人被分别关在两间牢房里,除非阮廷自己送到跟前去让雪崖捅,否则雪崖根本就不可能伤到阮廷。 更何况,入狱之前可是全身都会被搜查的,雪崖是怎么将利器带进天牢的? “看来天牢的防守还是有待加强啊。”骆谨言淡淡道,跟在旁边的官员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早年天牢出了犯人出逃的案子就已经让他们抬不起头来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无地自容啊。可以想见,这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又要挤对他们,说什么宁愿自己修牢房关押放人也不见辛苦抓到的人送天牢里来了。 雪崖懒洋洋地靠在桌边坐着,如雪的白衣上还有几抹刚刚染上的血红。 听了骆谨言的话他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骆谨言一眼,又重新淡定地合上了。 “骆将军,这是伤了阮相的凶器。”一个差役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个小玩意儿。 骆谨言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简陋的小弩,虽然骆谨言并不用这些玩意儿却也能看得出来这是用几样随身携带的小零碎组装出来的。但是…… “以这个东西的大小,就算真的射中了阮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伤口吧?”阮廷那伤势,看起来比被强弓射中了还厉害。 差役也很是不解,道:“但是,阮相确实是被此物所伤。宁王和阮相自己,想必也能证明。” 骆谨言点点头道:“箭头取出来之后,一并送去军器监让他们看看。另外,查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将军。” 吩咐完这些,骆谨言才走进了牢房站到阮廷床边,“阮相,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阮廷虽然受了重伤,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听到骆谨言的话,他才勉力睁开了眼睛,道:“骆大公子……我、没什么可说的……” 骆谨言也不在意,“那么阮相是否想听听方才那位公子跟我说了什么?以及……雪崖公子为什么要杀你?” 阮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骆谨言,显然他也是想要有个答案的。 走到如今这一步,阮廷其实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虽然确实是他自己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才被雪崖拿捏住了把柄落到如此地步。但他心里清楚雪崖并不是自己的儿子,阮家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非得拉自己下水? 退一万步说,就算雪崖真的是他儿子,他就真恨他到如此地步? 骆谨言却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后退了一步有些语重心长地道:“阮相不妨好好想想,人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糊里糊涂。更可怕的是,自己死了,却还要连累旁人。在下刚刚得到的消息,阮家大公子……似乎失踪了。” 阮廷微微怔了一下,原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对上骆谨言意味深长看着他的目光心中突然一个激灵,眼底闪过一丝急切和不信。 可惜骆谨言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心中那一丝侥幸,淡然道:“阮大公子并没有走上您为他安排的路,他是真的失踪了。” 阮廷身体一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正在设法为他止血的人连忙按住他道:“阮大人,您别动!这伤不能乱动,小心箭头扎破您身体里的内脏!” 那射到阮廷身上的弩箭十分特别,说是弩箭更像是暗器一般大小,不仅伤口开得大而且扎得深,直接扎进去连个头都没有露出来。不是专门的精通外伤的大夫,压根就取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阮廷身体都忍不住哆嗦,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抬手指着隔壁牢房的方向,雪崖此时并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起身站在了栏杆旁。 他甚至双手扶着栏杆,将头从栏杆的空隙间探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望着阮廷狼狈的模样。 骆谨言道:“阮相放心,你还是先好好治伤,留下自己的命吧。要知道,死人可是说不了话的。”阮廷若是现在死了,后面可就是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将多少罪名推倒他身上,他也没有嘴反驳了。 他是死后一了百了了,可阮家还在呢。 骆谨言没有干等着太医来救阮廷,而是让人将雪崖押到了审讯室。 天牢里的审讯室其实并没有寻常人想象中那么可怕,因为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已经定罪的罪犯和一些身份非同凡响的人。前者是不需要用刑,后者则是需要谨慎。 就算是要审讯,一般也轮不到天牢,自有专门负责案子的人将这些人提走。 因此,天牢的审讯室虽然也有一些刑具,但都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更像是摆设。 骆谨言并没有让人将雪崖绑上刑架,而是让他坐在了审讯室中的一把椅子里。 骆谨言坐在桌案后面打量着依然神态悠闲的雪崖,突然轻笑了一声道:“看来那位雪崖公子猜错了,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雪崖脸上的神色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淡淡道:“骆大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那位这位的?” 骆谨言道:“是么?雪崖公子突然袭击阮相,难道不是担心阮相若是松口认罪,朝廷可能会从轻发落让你再无报仇的机会?”雪崖冷笑一声道:“我跟阮廷没有仇恨,另外……他是不会松口的。” 骆谨言并不纠结他的身份,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松口?” 雪崖笑道:“他若是敢向摄政王坦白,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我威胁。宁愿参与叛乱也不敢透露的事情,骆大公子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当然了…阮廷参与叛乱,也未尝没有赌博的意味。毕竟他若是不答应,是百分之百没有活路。若是答应了,说不定还能再博一个从龙之功呢。” 骆谨言微微蹙眉,他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到底是什么把柄让阮廷这样的人宁愿被威胁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也不肯透露实情? 以阮廷的身份和这些年的功绩,只要他不叛国,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无辜伤亡,哪怕是当年跟鸾仪司有些关系,罪名也绝不会比涉及到满门抄斩的谋逆重。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刑罚能比得上满门抄斩了。 他看了阮廷的记录,从政这几十年似乎也没有出过什么重大纰漏。反倒是他无论外放还是在朝中任职,政绩都十分出类拔萃。 雪崖打量着骆谨言脸上的神色,眉宇间多了几分尽在掌握的傲然。 “骆大公子,你以为我会全无准备就现身皇宫么?就算那两个人都背叛了我…你们也杀不了我的。” 骆谨言突然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审讯室里半晌没有声音,雪崖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骆谨言。 骆谨言沉稳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如果我就在这里杀了你,雪崖公子准备如何自救?” 雪崖似乎方才回过神来,道:“你不会杀我的。” 骆谨言温和地朝他笑了笑,起身走到墙边抬手从一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墙角的柜子里装着的也是各种刑讯方面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并不常用,却十分齐全。 骆谨言抬手轻弹了一下匕首,只听嗖地一声匕首射向了雪崖的脖子。 雪崖眼神一凛,侧首往旁边一靠,匕首贴着他的脖子钉进了他身后的椅背上。 如果他方才不让那一下,这把匕首就会钉进他的脖子。 骆谨言不问所动,重新又抽出了一把匕首轻抚着刀刃道:“雪崖公子,这几天我们一直没有审你,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雪崖冷冷地盯着他。 骆谨言道:“你没有那么重要,朝廷也不接受讨价还价。就算我在这里失手杀了你,你觉得我会受到多大的责罚?” 雪崖依然不语,骆谨言笑了笑,手腕微动嗖地一声,手中的匕首再次朝着雪崖射了过去。 雪崖再次避开,脸上的神色却越发难看了。 身后的椅背上钉着两把匕首,他的坐姿也就越发别扭起来。 骆谨言拿着第三把匕首走回了审讯桌案前,悠悠道:“雪崖公子,与其想得太多,不如先想想怎么活着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吧。” 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时间,雪崖突然笑了起来。 “骆大公子果然有趣。”雪崖笑道:“你的威胁确实很有用,说的也很对。就算我有万般筹码,如果死在这个房间里了,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骆谨言道:“公子现在可以说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事情。” 雪崖点点头道:“好啊,不知道骆大公子对南疆感不感兴趣?” “嗯?”骆谨言微微扬眉,神色有几分诧异。他确实没想到,雪崖开口说得竟然会是南疆。 雪崖笑道:“骆大公子不妨再等等,一个月内南疆若是还太平无事,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哈。好热啊,才早上就感觉要化掉了。 318、暗器!(二更) “大哥。”骆谨言从审讯室走出来就看到骆君摇正站在门外等着他。 走到她跟前,骆谨言低头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骆君摇道:“刚从宫里出来,就看到天牢的人拉着太医往这边走,我就过来看看呀。怎么回事?”去请太医的只是天牢里跑腿的小吏,本身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骆谨言让人封锁消息,就连骆君摇过来这些人也不肯说。 骆谨言摇摇头道:“没事,阮廷被雪崖给暗算了。” “……”骆君摇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您这前后句差得是不是有点大? 骆谨言看着妹妹古怪的神色,含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宫里没事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今天差不多了,长陵公主和长昭公主在宫里呢,我还得回去看着阿骋和几个小孩子。”家里住着个小皇帝还有一个小娃娃,结果一个主人家都不在,怎么看都不合适。 “那就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这段时间宫里宫外事情都不少,即便他们都不希望摇摇太辛苦了,却依然无法避免她每天也跟着忙得团团转。 所幸摇摇比他们预料的更加能干,虽然许多事情突然堆到毫无经验的她身上,她却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并没有原本担心的慌乱。 骆君摇正要说话,就见审讯室的门打开,侍卫押着雪崖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骆君摇雪崖也怔了一下,微微挑眉朝骆君摇点下了头,“摄政王妃,幸会。” 骆君摇偏过头,笑眯眯地朝他挥了下手,“雪崖公子,幸会。” 雪崖很快就被人押走了,骆君摇方才有些疑惑地道:“我怎么觉得他还是一副信心满满毫不担心的模样啊。”谋逆被抓,鸾仪司也被摧毁的差不多了,这位雪崖公子也忒淡定了一些。 骆谨言道:“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里还掌握着能保命的筹码。”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笑眯眯地道:“大哥,你遇到麻烦了?要不要我帮忙呀?” 骆谨言无奈地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能帮上什么忙?”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骆君摇道。 骆谨言叹气道:“南疆的事情,你能帮上什么忙?”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道:“听说南疆多瘴气,你需要防御和清除瘴气的药和办法吗?” 骆谨言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哪里想到自家妹妹还真敢答,愣了一下才道:“你有办法?” 其实随着一代代人的开荒,许多原本有瘴气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良田沃土。但是南疆自古便是百族混居中原人鲜少踏足,大多数时候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中原,中原王朝自然很难对其进行真正意义的开发。 这些地方依然瘴气横行,毒虫毒草丛生,当地人世代居住在那里没什么感觉,中原的兵马到了那边却往往要吃大亏。虽然也有一些预防和治疗的药物,效果终究是不够。 因此比起气候环境恶劣的北疆和西疆,南疆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骆君摇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我当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问薛神医和秦药儿啊。”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道:“大哥谢谢你了,快回去吧。”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骆君摇拉着他,“你还没说,出什么事儿了呢。” 骆谨言想了想,带着她一路往外走,一边将早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位自称是真正的雪崖公子所说的那些。 “这么说……”骆君摇道:“那位雪崖公子岂不是余沉的表弟?” 骆谨言点头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确实如此。不过这没什么用。”无论是余沉还是那位显然都没有想要认亲的意思,到了现在余绩子孙这个名号除了鸾仪司其实也没人当一回事了。或者应该说,从来没有人当一回事过。毕竟就算是在前朝,余绩也是以乱臣贼子的身份死去的。 骆君摇也忍不住叹气道:“没想到还挺复杂的,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雪崖这是杀了自己的亲爹,而且当年的事可能还是误会?” 骆谨言道:“事已至此,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了,雪崖只怕也不会在意了。” “大哥你确定雪崖知道自己的身份?”骆君摇道。 骆谨言道:“不然他急着杀阮廷做什么?真的是为了帮朋友报仇?”雪崖看着可不像是那么急公好义的人。 “阮相会怎么样?” “如果只是这次的事情,或许朝中众臣和摄政王会留他一命。但是如果……”如果阮廷当真还隐瞒了比这次被迫参与宁王谋逆跟严重的罪名,恐怕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骆君摇点点头,“好吧,该怎么判是你们的事。对了,把雪崖暗算阮相那个玩意儿给我瞧瞧吧。” “应该已经取出来了,过去看看吧。” 阮廷被换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两人进去的时候太医果然已经将射进阮廷身体里的小箭取了出来。 血淋淋的箭头就丢在旁边的盘子里,太医正在为阮廷缝合伤口。 见骆君摇和骆谨言进来也没有起身行礼,依然专注着手里的事情。站在一边帮忙的其他人倒是转身行了礼,“见过王妃,见过骆将军。” 骆谨言问道:“情况如何?” 闲在一边的年轻太医道:“回将军,如果不出意外,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暗器伤口颇为特别,想要养好恐怕要费些时日。所幸如今是冬天,还要好一些。”如果是夏天,阮相这个伤就算用上最好的药,恐怕也不敢保证能好。 “不是说有毒么?” 太医连忙道:“这毒并不致命,只是阮相要受些苦了。” “不致命就好。”骆谨言也不在意,雪崖对阮廷的想法显然是有些矛盾。 他若是真的想杀阮廷,应该早就下手杀了。 骆君摇拿起桌上的镊子,夹起了那暗器仔细观察。片刻后才道:“大哥,那发射暗器的弩在哪儿?” “我让人去拿了。”骆谨言道。 骆君摇点点头,将暗器丢进旁边的装了烈酒的碗里洗干净,又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才重新放下来。 这整个暗器不过一寸长,整体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支小箭。 至于为什么这样小的一支箭会在阮廷身上开那么大一个口子,骆君摇摸了摸箭身上的纹路和箭尾有些突兀的铁羽,突然觉得自己的肉都有点痛。 “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骆谨言问道。 骆君摇道:“那个弩机应该挺有趣的,听你说那东西也不大,却能够将这么小的东西保持飞速旋转还能射进人体内。”虽然当时阮廷和雪崖离得很近,但能让雪崖瞒过天牢守卫的眼睛那弩机想必也不会大。 这小箭射到阮廷身上之后依然保持了高速旋转,所以阮廷那外面的伤口就是被旋转的铁羽给绞碎的。 想想都疼! 若是那弩的力道再大一些,或者位置再寸一点,恐怕阮廷就真的不用救了。 天牢的官吏很快就将东西送来了,果然很小,放在骆君摇手中还没有她的巴掌大。 骆君摇很是好奇地拿在手里把玩着,三两下就将东西拆成了四五块碎零件。 “……”来不及阻止的骆谨言。 骆君摇微笑着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道:“别担心,我能装好。”果然,几个小零件在她手里没几下工夫,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你还有这本事?”骆谨言有些意外。 骆君摇道:“都跟你说了,我很厉害的,鸾仪司还是有点好东西的。” 骆谨言道:“这类暗器,江湖中也有不少。” 骆君摇道:“这个不一样,大哥想想如果这个按比例放大,会是什么效果?” 骆谨言神色一变,低眉思索了一下,“能做到?” 江湖中有些十分精巧且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朝廷却并未在意,也没有用到军中。不仅是因为制造这些暗器的人敝帚自珍,更是因为那些东西精巧复杂,寻常工匠根本难以制造。很难成规模的生产,造价昂贵费时费力,实在是有些鸡肋。 骆君摇道:“可以呀,回头我帮你改改。” 骆谨言看她说得漫不经心,有些拿不住她是真的懂还是开玩笑,倒也不打击自家妹妹,便笑道:“那就辛苦摇摇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低头继续研究手中的东西。 这玩意儿确实很有趣,不仅有趣而且颇有几分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机巧之处。 骆君摇怀疑这是当年从东陵宫中流传出来的玩意儿,只是不知道制造的人是看不懂还是有自己的灵感,被改成了这个奇怪的模样。 谢安澜那货热爱冷兵器,对暗器机关也有些研究。 但她在东陵历史上名声赫赫,据说还上过战场打过仗,在这方面却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果然,科学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谢安澜那个只会打打杀杀和花痴美男的女人根本就不行! 推动大盛的生产力进步,还是得靠她! ------题外话------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哈~就是太热了。 319、难得清闲(一更) 阮廷被刺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谢衍,谢衍到天牢的时候骆谨言正送骆君摇出门。 于是谢衍进去看了看阮廷确定他死不了,便出门和骆君摇一起回府了。 这几天事情多,谢衍每天一大早出门深夜才回府,骆君摇也不遑多让,两人倒是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 回到府中两人携手往境园走去,骆君摇才有些好奇问道:“你今天不忙了么?” 谢衍道:“除了鸾仪司和宁王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军中现在有岳父坐镇,我自然轻松许多了。”之前骆云昏迷不醒,谢衍朝堂军中两边都要管,如今骆云醒来至少军中事务他可以完全放手了。 宁王和雪崖都在天牢里关着,这事儿就算一时半刻完不了,也没什么可着急的。 反正坐牢的也不是他,宁王不肯老实交代就慢慢磨呗。更何况,宁王仗着自己身份不肯老实认罪,别人可不一定。 骆君摇点点头道:“难怪你今天能这么早回来,等过几天太后的事情了结了,我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对于朱太后,骆君摇也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她原本觉得朱太后会很难缠,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来必然会跟她起冲突的准备。谁能想到突然之间,朱太后就死了呢? 还有朱太后的死…… 骆君摇抬头看了看谢衍。 谢衍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骆君摇道:“阿骋这两天总说想要看看太皇太后……” 谢骋每天也要入宫给朱太后跪灵,但每次去太皇太后宫里却都没见到人,每次去太皇太后都睡过去了。谢骋年纪还小并不懂这些,只是每天出宫的时候多少有些难过。 谢衍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皇伯母身体越发虚弱了,阿骋刚刚失去母亲,她不想让阿骋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骆君摇也只得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也罢,等将太后的梓宫送进奉贤殿再说吧。” 太皇太后现在不想见阿骋,除了不想让阿骋担心更深的原因恐怕是看到阿骋会觉得愧疚。 太皇太后觉得自己愧对这个唯一的小孙儿。 “皇叔,小皇婶!”不远处,谢骋迈着小腿哒哒地跑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苏泫等几个伴读。只是他们在距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住了,只是摇摇地行了礼,并没有跟着谢骋一起跑到跟前来。 骆君摇低头笑看着扑过来扯住自己衣摆的小朋友道:“阿骋今天做了些什么?” 谢骋仰起头来道:“阿骋今天跟着老师读书,老师夸奖阿骋了,老师还说做完了功课可以玩一会儿。” 骆君摇摸摸他的小脑袋,“很好,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学习。” 被夸奖了谢骋显然很是高兴,又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谢衍,“皇叔。” 谢衍点点头,还是放轻了声音道:“阿骋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但也不可太过劳累。” 这话说的可真是干巴巴的,所幸阿骋并不在意显然早就习惯了皇叔的态度,连连点头道:“是,皇叔。” 谢衍满意地道:“去玩吧。” 谢骋看了看皇叔和小皇婶,再看看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小朋友,还是跟两人说了声告退,又哒哒地跑走了。 看着谢骋跟着几个比他高的孩子离开的背影,骆君摇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几个伴读选得很不错。” 小孩子相处总是难免会打打闹闹,纵然谢骋是皇帝但这些伴读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即便家里千叮万嘱,小孩子也未必能控制得住脾气。 但这几个孩子相处却十分融洽,几乎从未出现过出原本他们担心的情况。 这不仅是几个孩子因为身份而敬着谢骋,谢骋对这几个伴读显然也很有感情,譬如早前朱太后要责罚这些孩子的时候谢骋的表现。如果他们能就这样一起长大,以后必然会是很好的朋友。 “你小时候没有伴读吗?”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向谢衍。谢衍身边除了卫长亭,好像没有什么能算得上朋友的人。 谢衍摇头道:“没有,不仅我没有,皇兄也没有。” “哦?”骆君摇有些意外,“为什么呀?” 谢衍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道:“那时候局势本就不安稳,朝堂上那些权贵朝臣到底是些什么想法恐怕连伯父都摸不清楚。与其在皇兄身边放一堆各怀心思的人,还不如等皇兄长大了自己去选择亲近的人。便是后来,年纪小的皇子挑选伴读也大都是从身份低的文官家里挑选,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谢骋不一样,他是皇帝,未来必须要有自己掌权的班底。 而且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若是让他从小便跟着一群对他唯唯诺诺的孩子一起玩耍,身边不是内侍就是宫女,对他的成长和性格都不是什么好事。 骆君摇点点头,话题一转,“姚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衍道:“有关姚家的卷宗已经全部移交三司,待理清楚之后便会昭告天下。” “明光大师呢?” 谢衍低头望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淡淡地怅然,他低声道:“他说,姚重已经死了。” “明光大师不想复兴姚家么?”骆君摇有些意外,看明光大师那么执着的报仇,她还以为他应该会想要重新建立姚家。 谢衍摇摇头道:“他的执念从来就不是重建姚家。” 如果姚重想要重建姚家的话,当年无论有多少阻力伯父和皇兄都会支持他的。或许姚重心里也清楚,重建姚家真正的阻力从来都不是皇家,而是那些曾经为了姚家的惨剧同仇敌忾险些逼死定阳侯的世家。 姚家被灭了,同为世家的他们觉得唇亡齿寒,自然要给胆敢灭掉姚家的人一些教训。 但姚家要重新复兴?那大可不必。 毕竟定阳侯和那些江湖中人只能拿走姚家的财产,而世家们吞掉的却是姚家世代积累的势力人脉和地盘。 一个是蛋,一个是能生蛋的鸡。 蛋可以还回去,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金鸡怎么可能还回去? 不管明光大师是看透了这些,还是真的心如死灰不在意了,结果便是如此。大仇得报之后,对明光大师来说姚重这个人就该彻底消失在世间了。 “定阳侯府呢?”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那些卷宗里,已经抹掉了跟定阳侯有关的所有信息。姚家的产业,是被朝廷接手了。”这也说得过去,当年商家父子本来也没有从姚家拿多少财产。真正拯救了淇南的是接收了姚家产业之后得到的钱粮。 这口锅,本来也该朝廷来背。 骆君摇挑眉道:“朝中众臣能同意?”如今朝堂上还活着的那些老臣,恨不得将高祖皇帝捧成千古第一明君,哪里能容得了有人往高祖身上泼脏水? 虽然这些传闻在信州民间也流传了不少年了,但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在局部地方流传和朝廷自己昭告天下承认,可是截然不同的。 那些老臣说不定还要怀疑谢衍是有了异心,故意抹黑高祖的名声。 谢衍道:“无妨,这也是皇伯母的意思。” “好吧,看看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吧。”可以想见朝廷的诏令一出,绝对是地动山摇天下哗然。 希望今年还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吧。 上雍的冬夜寒冷幽寂,王府的房间里却暖融融的。 谢衍从洗漱房出来就看到骆君摇正坐在桌边摆弄着下午从天牢里带出来的东西。 听到脚步声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摆弄起来了。 谢衍走过去坐下,看着她将手里有些简陋的小弩拆成一块一块的零件,每一个都仔细观察打量,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的画了起来。 每一个零件的模样,上面还标记着一堆数字。 然后是一个整体的图样,但谢衍一眼就看出来她画得东西明显跟这个弩机不太一样。 “摇摇这是在改造着暗器?”谢衍问道。他之前见过骆君摇画的纺织机,对她能画这种暗器图也不算太过意外。 骆君摇把玩着手里的零件,拿着炭笔的手撑着下巴道:“我答应大哥帮他改一改这东西。”其实她完全可以另外画一个给大哥,这个玩意儿原型应该不错,但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也只能当成暗器来使了。 她虽然不擅长研发设计兵器,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不行,但她储备多啊。 不过考虑到不能太吓着自家大哥,骆君摇决定还是先在这个暗器的基础上改一改比较好。 谢衍拿起图纸看了看,道:“看起来很不错,我期待摇摇改造的成品。” 这个暗器他也看过,杀伤力看着吓人但或许是为了能带入天牢做了些妥协,一些地方做得并大好。真用起来很是鸡肋,还不如江湖中的一些暗器好用。 不过摇摇画得这张图纸显然是不同的,谢衍说期待还真不是假的。 骆君摇有些心虚,这个她还真不好意思居功。 不过倒也不至于因此而愧疚,有东西干嘛不拿出来用? 隔着一个世界她也没法请求前世的老祖宗们授权给她呀。只是因此被人夸奖,稍微让她觉得有点受之有愧罢了。 “等我造好了,先送给你和爹爹用。”看着坐在自己跟前面带微笑的俊美男人,摄政王妃瞬间忘记了自家大哥。 谢衍点头笑道:“好,我等着摇摇的礼物,需要什么就跟叠影说,他会帮你准备的。” 虽然将他和骆云放在一起,但也还可以接受,摄政王殿下大度地想着。 ------题外话------ 依然下午二更 320、了结悬案?(二更) 每天固定进宫主持朝臣命妇祭拜太后的祭奠礼,参与一系列繁琐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仪式。连续七天之后,在一片哀戚和哭嚎声中,终于将朱太后的棺椁送到了奉贤殿停放,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送梓宫前往皇陵地宫还需要钦天监另择吉日,而且皇陵那边也还需要时间,最少恐怕也是明年上半年的事情了。 在这期间,谢衍和骆君摇还参加了定阳侯的葬礼。 至于穆王府死了那些人,摄政王府就只是派个人过去看看,谢衍和骆君摇谁都没有亲自上门了。 人们虽然觉得穆王府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有些奇怪,却谁都没有过多的联想。只当是穆王府不走运,那天晚上被那些江湖中人闯入才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因为之前宁王谋逆的事情被抓了许多人,如今朝堂上下人手都很是紧张。又将近年关了,还能干活的官员们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谁还有心情和胆子追究这些事情? 跟自己无关才好呢。 大家只盼着,明年春闱能多出几个人才,补充一下朝中的人员缺失才好。 这日早朝过后,从议政大殿里出来的人们神色却都有些凝重古怪。 宁王之事尚未完结,人们也不好再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只得各自以目光示意交好的同僚,回头再找地方谈。 自然也有自觉心中坦荡的,并不在意这些。 “卫大人,留步,留步。”正往宫外走去的卫长亭回头看向追上来的几个官员,挑眉笑道:“各位大人,有何见教?” 几位大人连忙道:“哪里,就是…卫大人,你说这摄政王是怎么想的?这怎么就……”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这有什么?姚家当年的事情本就不清不楚的,如今既然查清楚了,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才是。” “可是、可是……” 卫长亭摊手勾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中年官员的肩膀,道:“有什么可是的?难道当年姚家的事情不是悬案?不是一直压在官府没有结案?如今已经查完了,难道不该有个结果?” 那中年官员皱眉道:“但是其中涉及到朝廷和穆王府……老穆王可是摄政王殿下的亲生父亲啊。还有朝廷的名声……”吃绝户终究不好听,无论是个人还是朝廷。 卫长亭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说到底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既然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就让他过去吧。 卫长亭一乐,道:“那姚家还是摄政王殿下的外祖家呢。” 几个官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摄政王的意思……” 卫长亭叹气道:“三司衙门里堆着那么多卷宗折子,诸位大人以为是哪儿来的?” “唉,罢了。”几人立刻明白了,摄政王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些事情昭告天下,也就不再过问了。 他们来找卫长亭,其实也是为了向他打听谢衍的态度。如今摄政王大权在握,他既然心意已决,谁还能阻挡? 算起来摄政王回京也不过才数月,上雍的局势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四位辅政大臣,苏太傅老迈即将致仕,宁王和阮相自寻死路,如今还关在天牢里。如今朝堂上下权力尽归于摄政之手…… 以后会如何……难说啊。 “卫大人请留步。”一个侍卫匆匆而来,躬身道。 卫长亭侧首看向来人,侍卫道:“卫大人,摄政王有请。” 卫长亭点点头,向几位大人告别之后转身往议政大殿的方向而去。 谢衍如今并不在御书房办公,而是将办公地点选择在了议政大殿东配殿里。 这里距离朝中各部的班房很近,各部尚书大臣若有什么事求见也方便,朝会之后还可以直接去配殿办公。 卫长亭踏如东配殿谢衍正坐在书案后面批阅折子,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道:“南疆的消息来了,看看吧。” 卫长亭有些意外,抬手接住了谢衍抛过来的折子,“这么快?”这才多少时间?派出去的人恐怕还没到南疆吧? 谢衍轻哼了一声道:“怀州布政史一直盯着南疆,刚有消息就立刻快马传书送回上雍了。若是等我们觉得不对再去查,最少也得一个月后才有消息。” 卫长亭打开折子先扫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果然已经是十天前的折子了。 从南疆到上雍路途遥远,十天就能赶到已经是极快了。 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折子,卫长亭剑眉微蹙,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南疆几个部落皆有异动,南疆宣慰使可没有禀告朝廷,这还是怀州布政史传回消息咱们才知道的。” 怀州靠近南疆,但怀州布政史是管不了南疆事务的。 朝廷在南疆设宣慰使司,有宣慰使和南疆本地的部落首领共同管理南疆。当然,具体事情还是各部首领自己做主,宣慰使就是个居中调节各部关系以及代为发布朝廷诏令,收集消息维持稳定的作用。 谢衍不急不躁,淡然道:“显然这个南疆宣慰使不怎么听话了,或者是根本说不了话了。” 卫长亭深吸了一口气,“南疆要乱了?” “不好说。”谢衍道。 “幸好刚刚跟蕲族人谈好,将西南那块地拿回来了。要不然南疆乱子一起,指不定蕲族人还要借机生事。”卫长亭皱眉道:“南疆路途遥远,就算出了什么事咱们一时半刻也无法得知,是不是得派个人过去?” 谢衍抬头看着他,卫长亭立刻警惕地道:“我可不去,我现在忙着呢。” 从堂堂将军转行当户部侍郎就已经够头疼了,眼看着刚刚有些上手了,谢衍别想又调他回去带兵。他又不是砖头,哪儿缺了就往那个哪儿般! 谢衍淡然道:“你想太多了,南疆若真有事,你去了也没用。”卫长亭虽然有些战功,但年纪太轻了,南疆民风彪悍根本就不是他能压得住的。 “那你看我是什么意思?”卫长亭问道。 谢衍道:“你去没用,但是陵川侯或许可以。” “我爹?”卫长亭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那个,我爹他虽然练过武,但他真的没上过战场。”之前让他爹和安成郡王一起处理御林军的事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要他千里迢迢跑到南疆去,他爹会打死他的! 谢衍道:“没人让陵川侯去打仗。” “南疆山高路远……”卫长亭试图说服谢衍换个人选。 谢衍道:“那就你去。” 卫长亭立刻改口,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一定会说服我爹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命的。” 谢衍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几位老国公和侯爷要么年事已高,要么早年受过重伤,陵川侯尚未到天命之年,这些年赋闲在家又是为了什么?” 卫长亭眨了眨眼睛道:“这个…我哪儿知道?或许我爹就是不想太辛苦了吧?侯府还有些一些薄产,还有每年的俸禄,饿不死就行了呗?” 谢衍道:“陵川侯正当盛年,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回去转告陵川侯,南疆宣慰使和益州布政史,让他选一个。” 卫长亭轻叹了口气,“我会回去转告的。” 已经可以预见,他即将再次面临与爹娘分别的日子。 他爹要是外放做官去了,老娘肯定也舍不得要跟着一起去。 真是太……好了!他都快要被他娘逼婚逼得不敢回家了! 卫长亭喜滋滋地揣着两份盖了摄政王大印的文书回家去了,谢衍也跟着起身往外面走去。 “王爷。” “去天牢。”谢衍淡然道。 “是。” 天牢里一如往常的安静肃穆,骆君摇悠然地坐在四方桌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着书写的骆谨言。 “大哥,你是不是打算调到都察院还是大理寺去了?”骆君摇托腮问道。 骆谨言停笔抬起头来看向她,“为何?” 骆君摇道:“你最近每天不是在天牢,就是在三司衙门,你还记得自己武卫军的将军吗?” 骆谨言淡定地道:“这个要去问你相公,我每天在天牢和三司衙门打转,也没见他给我两份俸禄。” 没错,虽然这些日子骆谨言天天在审人,但军中的差事也一件没少。所幸喻明秋恢复神速,武卫军有他坐镇,骆谨言需要操心的地方也少。 骆君摇立刻不说话了,并送上了一个乖巧无辜的笑容。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合上手中的卷宗道:“我每天有事才往天牢跑,你这个摄政王妃又跑来做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呀。” “找我?”骆谨言挑眉,“为什么?” 骆君摇道:“前些日子不是说帮你改那个弩么?已经做好一个成品了,请你一起去看看呀。” 骆谨言有些意外,“这么快?怎么不拿过来?”自家妹妹过来的时候,可没有带任何东西? 骆君摇摇头道:“这里不方便,要换个地方。” 骆谨言道:“那就过几天吧,我现在没空。”他并不觉得自家妹妹能改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且这几天他真的很忙。 骆君摇在心里轻哼了一声,不看算了。 反正也只做了一件。她要先送给爹爹和阿衍呢,先拿去给爹爹看! “好吧,那等大哥有空了再看,我先去找爹爹!”想到了立刻就要行动,骆君摇决定先给自家爹爹一个惊喜。 骆谨言也不在意,点点头道:“去吧,以后有事找我就回家去,天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别总往这里跑。” 骆君摇朝他做了个鬼脸,正要起身往外走就看到谢衍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321、雪崖的底牌(一更) 见谢衍进来,骆君摇和骆谨言都是一怔。 骆谨言上前拱手见了礼,开口问道:“王爷此来,是宁王案有了什么新的消息?” 谢衍摇摇头道:“不,南疆来消息了。” 闻言骆谨言也是心中也是一惊,脸上的神色瞬间肃然起来。这会儿应该是刚下了早朝,能让谢衍这个时候亲自到天牢里来,可见事情确实不小。 “王爷现在要见雪崖?”骆谨言问道。 谢衍轻点了下头,骆谨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这便去提人过来。”说完便转走快步走了。 骆君摇听着两人的对话也知道有大事,凑到谢衍身边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衍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担心,一时半刻出不了大乱子。”骆君摇看着他不说话,若真不用担心谢衍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谢衍也知道这话糊弄不了她,轻叹了口气道:“南疆便是真的乱起来,一时半刻也威胁不到内地。我有意先让陵川侯过去看看情况,若能暂时安抚住最好,若是不能也会将乱子控制在南疆境内,不会让他们越过的怀州一步。等将西南那边的事情料理妥当了,再来料理他们。” 骆君摇点点头,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他心里有数,“那就好,这事情可真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谢衍也有些无奈苦笑,这么大的国家,才刚刚立国三十年就已经传到了第三个皇帝。短短几年内更是经历了两场宗室叛乱。至于边关的战事,就更是没有消停过。 骆谨言很快就将雪崖从关押的牢房提到了审讯室,依然是熟悉的地方,只是人却多了两个。 雪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坐在桌案后面的谢衍和骆君摇,以及坐在旁边的骆谨言,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几分兴味,“看来朝廷的消息比我预料得快啊,摄政王亲自前来是想要问南疆的事情?” 谢衍平静地道:“南疆宣慰使杨廷,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雪崖笑道:“杨廷啊…他可是先皇的心腹,我们还真没法对他做什么。” “是么?”谢衍淡淡道,显然是根本不信。 雪崖道:“我们虽然没法对他做什么?但是宣慰使司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手下的副使,宣抚使这些人,难道个个都对朝廷忠心耿耿?更何况,当初杨廷因为对高祖和先帝的忠心去了南疆那蛮荒之地,却被丢在那里近十年也没有人管。他不肯背叛朝廷已经算是忠诚了,难道摄政王还指望他继续卖力为朝廷效命?” 谢衍对雪崖的嘲讽不为所动,淡然道:“雪崖公子认为这种事情,可以威胁本王?” 雪崖道:“那就看摄政王是怎么想的了。” 谢衍道:“南疆百族素来不服中原教化,若是被人挑拨起了反心倒也不无可能。但是……雪崖公子认为,他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威胁到怀州?” 中原王朝对南疆控制确实不强,但也正是因此历代中原王朝都十分留意对南疆的分化。只单凭一个或几个部落,想要挑战中原王朝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南疆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整合各部的强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雪崖叹气道:“摄政王遇事沉稳,在下佩服。只是,我当初将鸾仪司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避免京城的计划一败涂地被朝廷一网打尽。如今又怎么让您如此轻易破局?鸾仪司能帮助宁王策反御林军和武卫军,王爷现在认为,怀州驻军,还可信么?” 谢衍道:“那就更不能放你了。” 雪崖嗤笑了一声,显然认为谢衍这是在虚张声势。 鸾仪司既然有谋夺天下之心,他当然也知道朝廷现在绝对没有实力再发动一场战争。 谢衍也不理会,侧首对坐在旁边的骆谨言道:“将阮公子请到甲字号牢房去,另外…那位雪崖公子如何?” 骆谨言微微挑了下眉,立刻接口道:“还好,很安静。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写字。” 谢衍点点头,回头看向神色有些阴沉的雪崖道:“你似乎忘了,本王手里不只一个雪崖。” 雪崖冷冷地盯着谢衍,“我奉劝王爷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会后悔的。” 谢衍站起身来,道:“雪崖公子可能错估了南疆的重要性和实力,除非他们一年之内能打过岭南,否则对本王来说都不算威胁。” 说罢,谢衍拉着骆君摇往外走去。 临走时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从今天开始,没有本王的手谕谁也不许见他。” “是,王爷。”身后骆谨言应道。 出了天牢,谢衍的神色还有些沉郁。 骆君摇打量着他道:“你还在生气?因为雪崖?” 谢衍朝她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只是事情有些多,我不大喜欢这种超出我控制的事情。” 骆君摇点点头,“看出来了。” 谢衍的脾气不算坏,甚至在上位者中算得上是好的。他几乎不会控制不住大发雷霆,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不顺心迁怒属下。但是他很不喜欢不在他控制范围内的突发事件。 回到京城这段时间,各种事情看似乱糟糟的,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谢衍行事依然游刃有余,可见这些事多少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南疆这个事情,大约就属于真正的突发事件了。 谢衍匆匆结束与蕲族的对峙,就是因为大盛已经打不起仗了。不是打不赢,而是打不起。如果打赢了对手,结果自己也崩溃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出意外,三五年内大盛都不会打算对外用兵,但南疆突然闹腾起来朝廷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你刚刚跟雪崖说的话,是当真的?”骆君摇好奇道:“我觉得……”有点不大靠谱。 谢衍摇头道:“随口一说罢了,那人偶尔一用可以,想要长期使用,恐怕不行。” 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差太多了。而且那位明显没有想要投效朝廷的意思,没有找到他致命的弱点之前,放任他跟鸾仪司的余孽接触,指不定会出什么纰漏。 谢衍可不会认为,一个从小在鸾仪司那样的地方长大的人,会真的是个单纯无害的小绵羊。 “陵川侯应当会接下新任南疆宣慰使的差事,怀州布政史姜贺我早年打过交道,是个有能力的人。有他们俩在,我会再派一个能打仗的将领过去,南疆一时半刻出不了大问题。”谢衍道。 “可是还没确定那位杨宣慰使的态度之前,你直接再派一个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吗?”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陵川侯会带着两份诏书过去,具体该用哪一份就要看当时候的剧情情况了。” 骆君摇笑道:“既然你心里有计划,就不用担心啦。现在西北和北方都还算安稳,就算真有事,有你在还有我爹爹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摇摇说得对,不必担心。”谢衍道:“我还要回宫里,你……” “我要去见爹爹。”骆君摇摆摆手表示不跟他进宫了,谢衍是去宫里办公,她去干嘛?前些天一直待在宫里,她都快要抑郁了。 谢衍道:“那好,小心些不要乱跑。” “放心吧。” 和谢衍分别之后,骆君摇便带着秦药儿和翎兰慢悠悠地往城外而去了。 骆云昏睡了近十天,一醒来发现上雍皇城里已经天翻地覆。骆谨言骆谨行忙得团团转,喻明秋带着伤还得干活,骆云自然也不能偷懒。这几天便天天都在城外军中,可见那千日醉确实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三人出了城,一路往城外的定国军大营而去。 城外的路上人似乎少了许多,倒是远远地还能看到有兵马驻守的迹象。三人一路策马而去,路都走了半程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这进出城的路上竟然这么萧索吗?”秦药儿忍不住道。 翎兰道:“如今城外还不太平,听说二公子这几天都带人驻扎在山中,清理那什么地宫呢。还有那些谋逆的人,也还有余孽在逃,安澜书院都关了好些天了。” 前些天宫中朱太后的葬礼上骆君摇遇见过章竟羽,也知道安澜书院这些天都没上课。 安澜书院毕竟是在城外,如今还没有彻底安全,书院也不敢让这些大家闺秀们每日城里城外的奔波。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缰绳,一边思索道:“那地宫入口离咱们这儿远不远?” 翎兰吓了一跳,“王妃,您想去?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 翎兰道:“听说是在深山里,二公子带着兵马进去,两三天也出不来,您就算去了恐怕也看不到什么,若是遇到什么危险……” 骆君摇想了想,道:“也对,我们可以从鸣音阁的入口进去啊,两边一起清理,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翎兰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家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胆子太大了。 不等翎兰想到什么阻止骆君摇探险的说辞,就见当先她们一步的骆君摇突然拉住了缰绳。 “王妃,怎么……”她话没说完便住了口,目光警惕地看向前方不远处。 骆君摇叹气道:“你瞧,就算我们不去危险的地方,也还是会有危险找上门来的。” “……”王妃您若是好好在府中待着不出门,哪个危险敢找上门去啊? ------题外话------ 下午二更么么哒~ 322、手搓暗器?(二更) 骆君摇三人勒住马儿缰绳,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前面路中央的黑衣男子。 那人手中抱着一柄剑,年轻俊逸的面容显得有些冷肃。他一言不发,目光定定地盯着坐在马背上的骆君摇。 骆君摇很快便恢复了从容,身子微微前倾含笑看着前方的人笑道:“曲天歌,别来无恙啊。你竟然还在上雍?” 曲天歌眼神微动了一下,淡淡道:“摄政王妃,得罪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得罪,不得罪。阿衍到处找你呢,你怎么来找我了?” 曲天歌虽然知道她口中的阿衍是指谢衍,神色还是略微有些古怪。似乎是没想到谢衍那样的人和这位新娶的小王妃看起来关系竟然当真十分亲密。 对于骆君摇的问题,曲天歌却没有回答。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幽月刺道:“让我想想,你想救曲放?难道你想抓我,要挟阿衍放了你师父吗?” 曲天歌点了点头,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骆君摇道:“想法不错,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曲天歌微微蹙眉,他其实不想理会这个摄政王妃,但他想要救出师父自然也不能真的伤了骆君摇激怒了谢衍和骆云。 若是如此,就算真的救出了师父,他们只怕也未必能走得出上雍。 骆君摇笑道:“你怎么确定,你抓得住我?” 曲天歌不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对面三人自然立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以曲天歌的实力,她们三个人加起来只怕也未必能打得过。 “王妃,您和药儿先走!”翎兰提缰上前两步,拦在了骆君摇前面。 骆君摇道:“别傻了,你拦不住他的。”翎兰的武功不算差,但是跟曲天歌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曲天歌如果全力出手,能拦住他三分钟都是翎兰超常发挥。 跑肯定是跑不了的,曲天歌选择的这个地方不错。道上不仅没有人,附近也不见有兵马。大约是这里距离定国军大营不算远,没人会认为那些谋逆的余孽会自己往这边来送死。 骆君摇拔出幽月刺道:“我看你肯定不会放我走了,那就来打一架吧,后果自负。” 曲天歌神色平淡,他并不觉得自己面对三个女子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当下也不再言语,一声轻吟手中长剑出鞘。 曲天歌脚下一点,便朝着马背上的骆君摇直刺了过来。翎兰早已经拔出了随身佩刀迎了上去,但曲天歌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长剑只是微微一偏,就与她擦肩而过依然直刺骆君摇而去。 秦药儿指尖轻弹,一股浓烟在曲天歌跟前腾起。 却见那长剑突然走势一变,几道寒光掠过,秦药儿只感到一道劲力夹带着淡淡的腥风朝着自己扑来。 “糟了!” 秦药儿动手的一瞬间骆君摇就知道不好,早已经一拍马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还顺手一抓带走了旁边的秦药儿。只是带着一个人显然拖慢了她的动作,秦药儿的右臂还是被曲天歌的劲风扫到,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翎兰被曲天歌避开一击,此时也已经回身再次攻向了曲天歌。 骆君摇这才拎着秦药儿落到了地上,忍不住道:“怎么叫得这么惨?不就是被扫了一下吗?” 秦药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抬起自己的右手。原本纤细柔媚的小手此时却染上了一片乌青,又青又肿,看上去很是吓人。 秦药儿飞快地摸出一颗药丸吞了,这才松了口气。 骆君摇无语,之前秦药儿还说对谢衍那样的高手不好下毒,难道对曲天歌就很好下毒了吗? 抬手拍了一下骆秦药儿的肩膀,骆君摇道:“去定国军大营叫援兵。”说完便提着幽月刺朝着曲天歌和翎兰掠了过去。 如果骆君摇要跑,曲天歌必然会不顾一切的阻拦。但秦药儿要走,曲天歌却没有费劲阻拦。虽然如此曲天歌还是一剑惊走了三匹马,显然是不想让秦药儿太快搬来救兵。 翎兰对上曲天歌太过吃力,骆君摇飞快地插入两人之间,幽月刺挡住了挥向翎兰的剑。 曲天歌有些意外地看了骆君摇一眼,他先前见识过骆君摇的实力,这才过了多久的功夫,骆君摇明显比上一次进步了许多。 骆君摇却没有心思管曲天歌在想什么,手中匕首绽出凌厉的幽光,朝着曲天歌一刀刀攻了过去。 曲天歌的目标本就是骆君摇,见她自己送上来自然也不会再去管翎兰,当下专心应付起骆君摇想要尽快将她拿下。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若论招式骆君摇这种曾经历过严苛的搏杀训练和实战的人并不会比曲天歌差太多。她差的最多也是最无法弥补的是内力,而偏偏内力的高低就将人的实力划分成了不同的层次。 这就是所谓的一力破十会,招式再精巧,你的杀伤力只有一也没用。对方招式再笨拙,只要碰你一下杀伤力就是十,你也很难赢得了。 当然,只要是人被一刀抹了脖子,无论你内力高低结果也都是差不多的。 此时骆君摇最大的优势便是曲天歌不想真的重伤她,只要曲天歌不用内力压人,一时半刻却也拿不下骆君摇。 两人从路中央打到了旁边的林子里,时不时还有翎兰跟着帮忙,倒也还能撑得住。 至于秦药儿,早就已经溜得不见人影了。 “王妃确实是进步神速。”曲天歌沉声道,“但是现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骆君摇借着身边的树木转腾挪移,显然是想跟曲天歌耗时间。曲天歌自然也看出来,抬手一剑平平削了过去,四五颗碗口粗的树被直接拦腰切断。 骆君摇连忙纵身避开,才没让自己被树砸到。 “喂!你用内力欺负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曲天歌一眼不发,手下却更有了几分力。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翎兰,挡他一下!” 翎兰飞身上前,“王妃,我挡住他你快走!” 走什么走? 趁着翎兰上前挡住曲天歌的一瞬间,骆君摇手中五六枚雷火珠朝着曲天歌周围几个方向丢了过去。骆君摇对这些雷火珠的杀伤力早有了细致的研究,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杀伤力和爆破范围有多大。 曲天歌虽然不了解这些,却显然也认识这个东西,当下飞身朝后方疾退。他并不担心骆君摇趁机逃跑,骆君摇的轻功远不如他,手里的雷火珠也不可能用之不竭。 在雷火珠爆炸腾起的浓烟外面,骆君摇却并没有逃走,而是微微抿唇一笑飞身掠到了一棵树后面。 下一刻,曲天歌再次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直扑向躲在树后面的骆君摇。 却见骆君摇突然朝他嫣然一笑,曲天歌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觉的同时,骆君摇手中多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模样有些奇怪,一根几寸长的管筒,黑漆漆的洞口朝着自己。 暗器? 砰!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骆君摇显然是对自己手中的暗器很有信心,曲天歌已经到了她跟前五六步她才拿出来,下一刻便扣下了扳机。 只隔着三四步的距离,骆君摇似乎预料到了曲天歌会哪边闪,手稍稍一偏曲天歌再要抵挡或者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曲天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下一刻剧痛就穿透了胸膛。 虽然曲天歌在一瞬间拍出了一道劲力意图击飞那迎面而来的暗器,但那暗器的速度和力道却出乎他意料,依然穿过了劲风逆势射进了他的身体。 骆君摇动手的瞬间便已经飞身疾退,看到曲天歌胸前明显的伤方才松了口气。 树林中一片寂静,正朝着这边冲过来的翎兰也呆住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曲公子,你还好吗?” 曲天歌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骆君摇没有说话。 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涌了出来,片刻间就将曲天歌的左手染红了。 “好暗器。” 骆君摇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如果曲天歌离得再远一点她未必能伤到他的。 这一下,她也是冒了险的。 到底是手工做出来的东西,又是第一回做,杀伤力完全没有达到预期,但是吓唬人应该够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曲公子,你要不要再试试看能不能躲开?刚才是离得太近了,算我占了你便宜。” 曲天歌单手按着胸口的伤,深深地望了骆君摇好一会儿,方才一言不发地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直到再也看不到曲天歌的身影,骆君摇方才长长出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 她是骗曲天歌的,这玩意儿还需要改进,还做不到连发,曲天歌肯定也不会给她现场装弹的机会。 “王妃!”翎兰也松了口气,望着骆君摇手中的东西充满了惊叹,“好厉害的暗器,竟然将能伤到那样的高手!” 骆君摇道:“他离得太近了,侥幸而已。” 翎兰好奇地道:“这是王爷给王妃找来防身的暗器么?” “这不是暗器。”骆君摇道。 这是她手工搓出来的大盛朝第一把燧发枪。 323、枪vs箭(一更) “摇摇!”马儿跑了,骆君摇和翎兰无奈只能走着去定国军大营。远远地就看到一队骑兵从路的尽头狂奔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骆云。 骆云看到骆君摇也松了口气,冲到距离骆君摇不远的地方便飞身下马,掠到了女儿跟前,“摇摇,你没事吧?” “爹爹,我没事。”骆君摇道。 骆云拉着女儿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有受什么伤吧?”虽然外表看起来没受伤,但若有内伤却是看不出来的。 骆君摇笑道:“爹爹不用担心,曲天歌应该没想伤我。”倒是曲天歌被她给伤得挺重。 骆云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道:“如今外面不安稳,你怎么只带了两个人就出来了?” 骆君摇耸耸肩,有些无奈地道:“一群人跟前跟后的很麻烦啊,我哪里知道会遇到曲天歌啊。”其实以她和翎兰的实力,再加上一个秦药儿,只要不是曲天歌几个那样级别的高手,她还真不害怕什么。 若是曲天歌那样的高手,她要么带着同等级或者次一级的高手出门,否则就算带再多护卫用处也不大。 前者是浪费,后者是徒劳,那她岂不是只剩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选择了? 这和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 骆云也无奈,又舍不得骂女儿只得道:“你也成家了,爹管不了你了,回头让谢衍教训了。” 骆君摇才不怕,“阿衍才不会教训我,不过爹爹永远都可以管我。” 见爹爹脸色还不好看,骆君摇挽着他的胳膊道:“爹爹别生气啦,我和翎兰都没有受伤,倒是曲天歌被我给打伤逃跑了。” “哦?”骆云有些诧异,他虽然跟那个曲天歌没打过交道,但却是知道他的。 曲天歌的实力在年青一代中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眼下也就是谢衍能压他一头,定阳侯府那位世子也是拜了江湖名宿为师,只怕也还要略逊一筹。 “真哒真哒。”骆君摇连连点头道:“我之前说帮大哥改暗器来着,他没空看我就想拿来给爹爹看一下嘛。” 骆云立刻来了兴趣,毕竟能伤了曲天歌的暗器,确实是很值得一看的。 “专程拿来给爹爹看的?”骆云道。 “对呀,阿衍都还没有看过呢。回头再改进一下,最先送给爹爹一把。”骆君摇乖巧地道。 骆云立时心满意足,“真是爹爹的乖女儿。”还是女儿孝顺呀,就算出嫁了有什么好东西还记得想给爹爹一份。 “那咱们快回去吧。” “好,这就走!” 回到定国军大营,骆云直接挥退了一众下属只带了骆君摇去了军营后面一个独立的小靶场。 这里是驻守军中的将领们闲来切磋练武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人。 骆云让亲卫守在外面,空荡荡的靶场里就只剩下父女俩了。 骆君摇这才将东西拿出来,骆云接过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谨言说那暗器是个弩箭,我瞧着这也不大像啊。”其实基本形状还是能看出来有些影子,但是改得太多了,骆云很难相信这玩意儿跟弩是同样的东西。 骆君摇心虚了一秒,她确实改了一个弩箭,不过今天带出门的却并不是。 这是她另外制造的燧发手枪,虽然是比较粗糙的早期款式,就连弹药都是从枪管装入的,半点也没有后世直接用弹夹,碰碰碰连发的爽快感,但是它工艺简单省时省力啊。 虽然她确实有最高精尖的武器图纸,但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随便拿出来。不是她小气,而是就算现在她把自己掌握的最新款式的武器图纸拿出来,哪怕画得细节入微,这个时代也造不出来啊。 最好的方式还是丢出个引子,剩下的还是让当下的人自己研究升级跟靠谱一些。她都已经直接跳过跟古老的火绳枪和最初级的燧发枪了啊。 骆君摇从骆云手中接过枪,道:“爹爹,我试给你看。” 说完她当着骆云的面装填弹药,然后对准不远处的箭靶开枪。 “砰!”一声巨响之后,子弹被嵌在了箭靶上。 “……”骆君摇都要哭了,手工速成品果然不大行。 这玩意儿毕竟精准度不够,连穿透力都不大够,这才多远啊…… “有点意思。”骆云拖着下巴思索着,“只是……” 骆云走到旁边去过一把弓,开弓搭箭,放箭! 羽箭破空而去,直直地钉在了箭靶最中心的红点上。骆云天生臂力强健,箭矢直接穿透了箭靶,只留下了后面的尾羽,这还是他有意控制的结果。 骆云也不想打击女儿,道:“不过箭术毕竟是要苦练,对臂力要求也很高,摇摇这个东西用起来倒是简单。”就是太慢了,有那个装弹药的功夫他都能射五六支箭了。射程好像也不远,声音还太大了。 穿透力倒是不算弱了,比起一般的弓箭手并不差什么。骆君摇觉得弱,只是因为她比较的对象不一样。 骆君摇还真没被爹爹的态度打击到,她毕竟是知道兵器发展的未来的,打击到她的是她自己的手艺。 冷飒是能把枪越改越强,难道她是越改越弱吗? “爹爹,这个是我着急随便做出来的,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真的非常大那种。 骆云挑眉道:“哦?摇摇打算怎么改?” 骆君摇道:“这个太粗糙了,回头再研究一下,射程和精准度穿透力都能够改善的。还有这个装弹的问题,要改成从后面装弹,还有……”能改的可就太多了,不过骆君摇不是武器专家,也不打算为此奉献终身。 所以得有人来接替后面的研究,她只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一些灵感和概念。 骆云若有所思,“若是如此,倒是大有可为。不过……” “什么?”骆君摇疑惑地看着爹爹。 骆云叹气道:“女儿啊,这个事情你跟爹爹说没用啊。别说咱们手下也没有那么多研究这些的人,就算有也不能干啊。”骆云虽然对这个武器颇有兴趣,但也不是十分迫切。 他毕竟是个很现实的人,这个东西就算真如女儿所言确实大有前途,但短期内也不大可能成为军中普遍使用的武器。若是能够再精进一些,先小部分装备倒是可以。 “为什么?” 骆云叹气道:“私造兵器,形同谋逆。你对这个感兴趣,还得跟谢衍说。” “哦。”骆君摇点点头,“我会跟他说的,先拿来跟爹爹分享一下嘛。” 这年头不仅是私造兵器形同谋逆,私自开矿也是重罪。就是为了防止手握重兵的将领或者是地方大员私自打造兵器,谋逆叛乱。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爹爹现在还看不上这个,等我回头再改改,送给爹爹防身。” 骆云心情很是愉悦,“爹爹知道摇摇最孝顺了,爹爹等着摇摇的礼物。” 城外某处阴暗的树林里,曲天歌满头大汗地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撕开了大片,露出了里面坚实的胸膛。只是此时那胸膛上的伤口却鲜血淋淋,看着很是狰狞可怖。 曲天歌垂在一边的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地上不远处掉落了一颗染血的弹丸。 他运气不错,虽然离得很近但那暗器却并没有射中要害。否则别说是去救师父了,他这会儿差不多尸体也要凉了。 休息了一会儿,曲天歌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摸出一瓶药来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又用撕下来的布条缠住了伤口。 他伤得很不是地方,单手操作起来十分困难,费了好一会儿功夫,又出了一身汗才终于将伤口包扎好。 包扎好伤口之后,曲天歌这才扶着树干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将地上的血迹稍作遮盖,转身朝着树林更深处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出现在了树林里。 冷霜当先一步走到树下,低头打量着地上的痕迹。 袭影快步走了过来,问道:“如何?” 冷霜道:“你看。”抬脚轻轻往地上一拨,遮盖在上方的枯叶底下是一片暗红的血迹。 袭影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血迹,蹙眉道:“至少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曲天歌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 冷霜道:“他受了重伤,逃不走。更何况曲放还在天牢里,他也不会走的。”冷霜早先常年在关外,对曲放和曲天歌这对师徒的了解比别人都要多一些。若不是因为曲放,曲天歌恐怕是这世上最自在逍遥的人了。 他实力高强寻常人不敢惹他,对权势财富也没有什么执念,又没有什么亲朋故旧牵绊。 可惜偏偏,曲放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袭影思索了一下,道:“曲天歌意图绑架王妃,王爷恐怕非常生气,绝不能让他跑了。咱们到处找他太过麻烦了,倒是天牢里的曲放可以一用。” 冷霜也表示赞同,“王爷之前没有用曲放要挟曲天歌现身,还是想给他保留几分体面的,毕竟这样的高手撕破脸也是麻烦。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行了,先回去禀告王爷吧。” 袭影点点头,两人转身招呼了其他人,一行人飞快地撤出了树林。 ------题外话------ 下午二更哈~ 324、甲字牢三人组(二更) 定国军大营里,听说谢衍来了骆君摇吓了一跳,瞬间想起秦药儿来定国军大营求援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回城去找谢衍了。 也就是说…谢衍已经知道自己遇到曲天歌的事情了。 坐在桌案后面的骆云看着女儿突然变色的模样,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怎么了?怕谢衍生气?”摇摇都不怕他生气,却怕谢衍生气?这怎么行! 骆君摇叹气道:“不是怕他生气,他最近很忙啊,我又没什么事他还专程跑出来一趟……” 闻言骆大将军瞬间面无表情。 哦,不是怕谢衍生气,是舍不得谢衍太辛苦了。 骆云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兵书。 骆君摇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一溜烟出去了。 看到迎面而来脚步轻盈的娇小身影,谢衍原本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快步走到骆君摇跟前,低头拉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方才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骆君摇笑道,“你看,我一点伤都没有受,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专程跑这一趟?” 谢衍沉声道:“没看到你好好的我怎么放心得下?是我不好,不该放任曲天歌在外面这么多天。” 骆君摇望着他,幽幽道:“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说,我不该跑出城来?” 谢衍唇边掠过一丝笑意,道:“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不过以后还是要多带几个人。”思索了一下,谢衍又道:“虽然面对曲天歌那样的高手,一般护卫也没什么用,但是多带些人总能安全一些。” 谢衍不会不切实际地考虑能找个与曲天歌匹敌的高手当护卫。别说那样的高手可遇而不可求,便是真的有除了曲放也不会再有人屈尊降贵地去给人当护卫。 哪怕是当朝皇帝也没有那样的待遇,除非谢衍自己亲自保护。 骆君摇挽着他的胳膊笑道:“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曲天歌短时间内肯定没空来找我麻烦。” 谢衍道:“我听说了,他受了重伤。” 骆君摇略带几分得意地嗯哼了一声,扯着谢衍去见骆云了。 等到谢衍和骆君摇辞别了骆云从定国军大营出来,叠影正站在大营外等着他们。 “王爷,王妃。” 谢衍微微点头,“如何?” 叠影道:“只找到了一些曲天歌的血迹,袭影说按沿途和曲天歌停歇之处的血量计算,他应该伤得不轻,袭影和冷霜已经先行回城布置搜捕曲天歌了。” 谢衍道:“很好,传本王的命令,十日之内曲天歌如果还不现身,本王就在城门口将曲放活剐了。” 叠影一怔,有些不解道:“王爷,为何要等十日?” 谢衍淡然道:“他既然伤得不轻,现在必然藏在某处疗伤,未必能知道这个消息。” “那……如果十日之后他不肯现身呢?”叠影道。 谢衍道:“那八成是伤重不治了,曲放留着也没用。”曲天歌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还没死十天时间足够他出来见人了。 “明…明白了。”叠影看着揽着小王妃上马的自家王爷,忍不住在心中轻啧了一声,看来王爷真的是气得不轻啊。 天牢最中心的甲字号牢房里住着三个人,曲放盘坐在牢底照常打坐练功,余沉重伤委顿在地上,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得到治疗,显得有些凄惨。 今天刚刚进来的雪崖仪容看起来最得体,依然还是白衣若雪风度翩翩的模样。 不过这份得体没什么用显然也支撑不了几日,一片漆黑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模样。 这地方可不像之前住的单人牢房,虽然面积不小却完全没有个人空间,更不可能有什么洗漱的地方以及更换的衣物。 三人分别占据牢底的一个角落,形成了个规整的三角形。 雪崖靠着身后的石壁闭目养神,他不想闭目也不行,即便是睁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对于黑暗雪崖并不陌生,却并不喜欢。 “曲先生,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面么?”雪崖突然开口问道,空气中有回声传来。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曲放淡淡道:“雪崖公子如果想出去,就自己想办法。” 闻言雪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漠北神剑,原来就是这样的骨气?” 曲放冷声道:“在下等着见识雪崖公子的本事。” 雪崖语塞,论机关之道他自然比曲放懂得多,也正是因此他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难缠,才想要试探一下曲放能否靠实力硬闯出去。 朝廷收罗了那么多的能工巧匠,毕竟也不是百吃干饭的。 看曲放的反应,显然是真的出不去了。 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饶是雪崖也隐隐有些焦躁起来。 他不怕死,却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被关在这里,纵然是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头顶上方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片刻后上面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 雪崖抬手挡住了光线,待到眼睛适应了之后方才抬头向上看去,却看到骆谨言出现在上方,“骆大公子,才一会儿功夫我们又见面了。” 骆谨言看了雪崖一眼道:“两个时辰,确实只能算一会儿。不过在下不是来看雪崖公子的。” 雪崖心中有些发寒,才两个时辰?他都感觉过了快一天了! 心中虽然焦躁,雪崖面上却依然笑着道:“难不成是来看余将军和曲先生的?” 骆谨言不答,直接看着曲放道:“曲放,你的好徒弟今天在城外意图挟持我妹妹。” 曲放睁开了眼睛,抬头与骆谨言对视,从骆谨言眼中看到了冷漠的寒光。 曲放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如果可以请骆公子转告天歌,让他不必费心了。授业之情,他已经报答的足够了。” 骆谨言冷笑了一声道:“但是曲天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另外……我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机会听到这话。” 曲放脸色微变,“他怎么了?” 骆谨言道:“他受了重伤,现在失踪了。摄政王说,十日之内如果看不到他……曲先生,你就可以准备上路了。” 曲放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之色,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担忧,而是为曲天歌感到担忧。 曲天歌是他唯一的徒弟,这么多年即便白靖容一直希望他能多收几个徒弟,他也从未答应过。这些年这个弟子因为他已经付出太多了,如果再因他而丧命,曲放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知是因为离开了白靖容身边,还是因为每日坐在黑暗中确实有助于人思考,曲放这些天回想着这些年的事情,心情也有了一些变化。 他并不后悔自己为白靖容做的事情,却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个徒弟。 若只是自己为白靖容死了也就罢了,如果再加上曲天歌一起…… 沉默了半晌,曲放方才道:“摄政王直到今天才发布这样的诏令,想必之前并不想和天歌撕破脸。” 骆谨言微微挑眉没有说话,曲放自顾自道:“摄政王想招安天歌,为他所用?” 曲放沉吟了片刻,才又摇头道:“天歌不会投身朝廷的。”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几天前摄政王或许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恐怕未必了。” 曲放搭在膝上的手不由一紧,沉声道:“你们想杀了他?” 骆谨言低头看着他,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曲先生,白靖容重要还是徒弟重要,好好考虑吧,你还有十天时间。” 说完,骆谨言的目光落到了余沉身上,“余将军,你的案子也已经送到刑部了。虽然最近三司衙门都忙得很,但你的分量绝对有资格和宁王谋逆并驾齐驱,你还有几天可以想想还有什么遗愿。” 原本像是睡着了的余沉慢慢抬起头来,缓缓道:“左右…也不过是个死,有什么区别?” 骆谨言轻笑道:“既然如此,余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好像并没有人捆着你的手脚,更没有限制你的武功吧?”一个人如果要死,是阻止不了的。 余沉不答,骆谨言道:“所以,余将军还是余愿未了,不是么?” “你们会满足我的遗愿么?”余沉问道。 骆谨言道:“不会,但我有些好奇余将军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是好奇骆谨言的表现却很淡漠,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 沉重的关门声之后,牢房再次陷入了黑暗。 半晌,黑暗中才有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我也……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325、终生圈禁? 因为骆君摇险些被曲天歌掳走的事情,哪怕是回到了王府谢衍的神色依然还有些冷肃。 吓得来禀告事情的管事也有些噤若寒蝉,倒是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手道:“王爷没生气,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 说起来有些无奈,骆君摇真心觉得谢衍脾气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多人都挺怕他的。 明明他从来就不乱发脾气,比那些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下人撒气的权贵好多了吧? 管事连忙道:“启禀王爷,王妃,穆安王府派人过来说、说…今早老太王和王妃,被人带走了。” 穆王和穆王妃被人从王府带走,因为之前重伤还躺在床上的谢衎也不敢声张。他自然知道是谁带走了穆王和穆王妃,只能暗地里叫亲信来摄政王府跟谢衍说一声。 这次姚重真的将谢衎吓到了,别说是将穆王夫妇带走,就算当着他的杀了穆王他恐怕也不敢吭声。不是他不孝,实在是自己一家子的小命更重要啊。 另外,客观上姚重做的这些事情其实也是变相帮了谢衎。虽然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但缺将他厌恶的大房一家子都清除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穆王也被带走了,穆安王府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他自己当家做主了。 谢衎心里明白,谢衍这个弟弟是看不上穆安王府那些东西的,他们兄弟俩说到底也从来没有什么恩怨。便是谢衍小时候在王府受欺负那几年,谢衎当时身为原配嫡子的境遇也只是因为身边有亡母留下的人护着比谢衍略好一些罢了,说一声同病相怜也不为过。 因此,谢衎并不担心谢衍找自己麻烦,只想安安稳稳守着自己的郡王爵位过活。要是以后儿孙后辈里能有几个出息的,他们这一支未必没有崛起的机会。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道:“回复穆安郡王,三日后本王会昭告天下,穆王和穆王妃终生圈禁于金水别院。” 管事愣了一下,金水别院是高祖皇帝专门囚禁犯了重罪又不方便杀的皇室贵胄修建的。说起来好像比天牢体面得多,但实际上也不比天牢好多少。不过王爷身为人子,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圈禁…… 见他站着不动,谢衍剑眉微蹙,“还不去?” 管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传话。”说罢连忙躬身行礼告退。 看着管事匆匆而去的背影,骆君摇不由笑道:“你吓到人了。” 谢衍淡然道:“胆子太小,想法倒是多。” 骆君摇靠在他怀里笑个不停,这还真不能怪人家想太多。 这世道本就是孝字大如天,就连皇帝也不敢公然违逆太后。谢衍和穆王府关系冷漠本就受人诟病,如今还要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圈禁,这举动不知道是否绝后,但肯定是空前了。 “不过,等到姚家的事情昭告天下,大家应该就能理解了。”骆君摇道。 姚家的事情,别的人来做只能算是为了钱财而作恶,但对穆王和穆王妃来说,就是弑亲了。特别是穆王妃,姚家因为他们夫妻俩灭门,哪怕这两人并未亲手杀过姚家一人,都足以论死罪。 这么一算,只是将两人永久圈禁好像也不是很严苛了。 谢衍把玩着她的发丝道:“他让人带走这两人,恐怕是要准备离京了。” “哦?他要带着穆王和穆王妃一起走?”骆君摇有些惊讶,“去哪儿?” 谢衍摇了摇头,“他应该听说了今早我将姚家的案子交到了三司衙门,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位明光大师消息果然很灵通,早朝上谢衍刚把案子移交给三司衙门,还没有对外公布呢。他能收到消息要么是朝堂上有人告诉他的,要么是三司衙门负责具体办差的官吏中有他的眼线。 不过不管如何,姚家的灭门案能够水落石出昭告天下,也算是了了一桩陈年旧事。 谢衍显然也没有将穆王和穆王妃未来将会有的遭遇放在心上,反倒是低头看着骆君摇道:“最近摇摇辛苦了,等再过些日子宁王谋逆的案子结束了,我们去城外的别院小住一段时间可好?”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并不抱什么希望,“你有这个空闲么?”就算宁王的事情结束了,还有鸾仪司,还有南疆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等这些事情都完结了,差不多也该过年了。来年还有春闱,光是想想骆君摇都有些同情摄政王殿下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也并非一直都这么忙,我这些年不在上雍,朝廷不也一样运转?”大不了就多压榨一下卫长亭等人罢了。 谢衍当真不是工作狂,前面有个工作狂伯父和同样辛劳的堂兄,他其实是很懂得劳逸结合的,只是这段时间事赶事实在是没办法。 等把这些事情都了结了,自然会有时间的。 唔,明年春闱最好能多选一些能用的年轻官员入朝,正好填补这次谋逆案的缺口。还有各地能干的地方官员,也可以调一些回京了。 “好吧。”骆君摇点点头道。 谢衍轻笑道:“那,咱们现在来聊聊你打伤曲天歌那个东西?” 骆君摇眼睛一亮,刚刚在自家爹爹那些受了些冷遇,见谢衍再次提起骆君摇立刻来了精神。 从他怀中挺身坐起,扬声唤了翎兰将自己的东西拿过来。 片刻后,翎兰果然捧着两个盒子过来了。 等到翎兰将盒子放在桌上退下,骆君摇伸手打开了两个盒子,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谢衍低头仔细看了看,道:“这个是弩……”谢衍常年征战沙场,对这些武器自然也是了若指掌,只是片刻就看明白了,“做过改造,轻便了许多,单手即可发射。但是射程和杀伤力……” 骆君摇略带得意地道:“这是我参照雪崖的暗器改造的,那暗器原型应该也是个很厉害的暗器,但是那玩意儿过于精巧,工艺复杂战场上用处也不大。这个只是个缩小的模型。真正最理想的状态是这个的两倍大,虽然同样需要双手才能发射,但能够连发九支箭,有效射程比弓箭更远。最重要的是,这个箭矢装填非常方便,可以一次性装填九支箭。” 谢衍眼眸明亮,带着赞赏的笑意,“摇摇真厉害。” “那当然!”骆君摇笑道,“再看看这个。” 谢衍手指轻轻拂过放在盒子里的那把枪,枪身整体大约一尺,谢衍微微挑眉道:“摇摇之前就是用这个伤了曲天歌?” 骆君摇点头道:“对呀,可惜这玩意儿效果没有达到我预想的。要不是当时曲天歌离得近,说不定还射不中他呢。难怪爹爹看不上,看来还要再努力改进一下才行。” 谢衍微微眯眼,温声问道:“摇摇是在多远射中曲天歌的?” 骆君摇正在想事情,随口答道:“三四步远吧。” 话音落下后骆君摇才回过神来,瞬间觉得周围的气息有些冷。 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谢衍眼眸深邃,定定地盯着自己。 骆君摇顿时感到头皮有些发麻,“那个…我没事啊,曲天歌被我打跑了。而且,我动手的时候就往后退了,至少也拉开了七八步远吧。” 谢衍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曲天歌若真的暴起伤人,就算你退到十步外他也能伤到你?”寻常高手被重伤,只要还没有彻底失去反击的能力,必然是要下重手反击的。 只看曲天歌受了伤还跑那么远现在都没找到人,当时曲天歌就不可能毫无反击之力。绝顶高手的含怒一击,现在的摇摇可未必能承受得住。 曲天歌自己带着伤走了,不是因为他无力伤人,而是他不想。 骆君摇眼睛四处乱飘,她当然知道今天自己能全身而退有很多侥幸的成分,“我也没办法啊,刚好遇到了,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看着她无辜的小模样,谢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只能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道:“以后若是遇到实力悬殊的对手,能跑就跑,若是跑不了也不可硬拼。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真的不要命敢杀摄政王妃。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要转圜的余地。” “可是如果我被人抓了,会被用来威胁你和爹爹呀。”骆君摇道,她要是被用来威胁谢衍和爹爹的筹码,那多丢人啊。 谢衍轻声道:“无妨,无论对我还是对岳父来说,都是摇摇最重要。” 到底还是舍不得说出让她就待在府中少出门的话来。谢衍知道怀中的小姑娘是怎样的性格,让她如寻常女子一样整日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者每日带着一群丫头仆婢周旋于权贵之间,恐怕过不了多少日子这朵娇艳美丽的花儿就要变得蔫哒哒的了。 “我会努力变得更强的,现在我打不过曲天歌,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骆君摇认真地道。 她喜欢到处跑,也不喜欢一群人跟前跟后的,但她更不能接受自己被当成要挟谢衍和爹爹的筹码。 她当然知道爹爹和谢衍有多重视自己,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不能交换和妥协的底线,骆君摇也从来不想试验对谢衍来说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某些底线重要。 因为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就会为了谢衍而放弃一切底线,难道这能说明她不爱谢衍么? 做人总是要坚守一些底线的,这跟深爱与否没有关系。 而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变成别人挑战自己爱的人底线的工具和筹码。 谢衍轻搂着她,轻声道:“摇摇已经很厉害了。” 摇摇若不是嫁给了他,只是骆家二姑娘其实根本不会遇到这些危险。 他确实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也不能将她关在安全的地方哪儿都不能去。 但是,他能清理掉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让剩下有能力威胁到她的人不敢再生出那样的想法。 骆君摇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眼睛一转立刻换了个话题,“爹爹看不上我的新武器,大哥也没空看,你觉得怎么样?” 谢衍正色道:“很不错,虽然缺点还不少,目前实用性也不大,但是……若真如摇摇先前跟岳父所说的那般,未来必然大有可为。” 骆君摇眼睛眨啊眨,“那…我可以找一些能工巧匠跟我一起改吗?”她可不想天天研究这些,比起武器她还是更喜欢华服美饰什么的。 谢衍道:“回头我从军器局拨几个精于这方面的人供摇摇差遣。” 谢衍是真的觉得这东西大有可为,虽然目前确实不大可能大范围应用,但不代表他看不到未来的可能。如果现在已经国泰民安国库丰盈,他甚至可能会投入大量的银钱和人力去研究。 骆君摇欢呼一声,搂着他道:“太好了,我一定很快就能改造出来合适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就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了。” 谢衍点头笑道:“好,我等着看摇摇的成果。” 眼下也只能让摇摇自己先带着人做着玩儿了。 “启禀王爷王妃,苏家大小姐求见王妃。”门口,境园的总管过来禀告道。 骆君摇有些惊讶,“苏蕊姐姐?她怎么这会儿来了?” 总管恭敬地道:“属下不知,苏小姐说是有事想求见王妃。” 想到苏蕊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嫂嫂,骆君摇立刻站起身来,“阿衍,我先出去见苏蕊姐姐。” 说着就要往外跑,谢衍有些无奈,“摇摇,这些……”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骆君摇不在意地道:“先放在这里,送给你也可以。” 反正这两样东西她都不大满意,回头有了军器局的人帮忙很快就可以造出更好的。 看着她的背影飞身地消失在门外,谢衍轻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拂过那铜铸的枪管,眸光渐渐深邃起来。 “去请骆大公子和顾珏来一趟。” “是,王爷。” ------题外话------ 抱歉今天完了一点哈,今天木有二更~ 326、苏蕊来访 “苏姐姐!”骆君摇踏入花厅看到坐在里面的苏蕊,脸上不由展开了明媚的笑容。 之前在宫里虽然每日都见,却也没什么时间说闲话,算起来她都有好些日子没有跟几个交好的姑娘们好好聊聊了。 如今也算是忙过了,就算今天苏蕊不来找她,改日她也要找她们一起聚聚。 苏蕊也立刻起身,“见过王妃。” 骆君摇跨入花厅,快步上前将她拉了起来,有些好奇地道:“苏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苏蕊笑了笑道:“前些日子都在忙着也没时间,我盘算着你现在应该忙过了,正好有些事情跟你说。” 骆君摇拉着苏蕊走到一边坐下,“苏姐姐你说呀。” 苏蕊道:“先前我跟你说过,太后…先太后想要取缔安澜书院的事儿你还记得?如今太后薨逝……” 骆君摇点点头,她当然记得,她还答应了章先生明年去当安澜书院的挂名的武道院院长呢。不过现在没有了太后这个威胁,不知道章先生还要不要她继续去误人子弟? 苏蕊轻叹了口气道:“章先生跟我说过她跟你交易。”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是不是章先生后悔了?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但是,章先生给我的东西可是不退的啊。” 苏蕊望着她一脸紧张的小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想什么呢?有摄政王妃为安澜书院背书,章先生高兴着呢。” 骆君摇叹气道:“我觉得章先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肯定担心我败坏了书院的名声。”毕竟,就算是成了摄政王妃,骆君摇也着实算不上安澜书院的优秀毕业生。 她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在外人看来纯靠拼爹。心思多一点的恐怕还要怀疑谢衍是为了骆大将军手里的兵权,才勉强忍受这个一个不学无术的王妃的。 “那,苏姐姐想要说什么?”骆君摇好奇地道:“说起来,我跟章先生才算是师生吧?她也从来不肯来摄政王府瞧瞧我。倒是苏姐姐,你不是玲珑院的么?”章竟羽可是武道院的院长,按说跟苏蕊也不熟。 苏蕊笑道:“章先生倒是想让敏敏来,这不是她忙么?你别忘了你都丢了些什么事情给敏敏。”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顿时有些心虚。 原本是打算自己奋斗创业的,但这段时间太忙了,实际上大部分前期准备都是宋琝和罗娘子在做。至于秦凝几个,徐惠还小秦凝就会捣乱,沈红袖和赵思思志不在此只能跟着帮点小忙。 宋琝可不是罗娘子,她一个闺阁少女每日还要上学,在家也管着可不是十分忙碌。 想一想,还真有点对不住宋琝。 苏蕊也只是随口一说,倒不是真心想指责骆君摇。 事实上无论是她还是宋琝其实都挺高兴的,她们的能力并不逊于男儿,只是没有人起头自己也不敢去想这些事情。 摇摇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有胆子去实践,她起了这个头,她们就愿意去尝试,哪怕辛苦一些心里也觉得开心。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苏蕊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儿要亲自跟你说。” 骆君摇连连点头,“你说呀,我听着。” 苏蕊道:“过了年,书院的山长要退了,明年安澜书院需要选出一个新的山长。” 骆君摇闻言有些意外,“我记得山长年纪还不是很大?”因为安澜书院这些年事实上是玲珑院独大,山长存在感并不高,但骆君摇对她的印象却不坏。 苏蕊摇摇头道:“说是身体不大好,原本早就要退了。不过早前太后有意扶持玲珑院院长接替她的位置,现在……”现在太后不在了,这个书院山长的位置归谁自然也就不好说了。 骆君摇立刻有些明白了,“苏姐姐来找我?也有山长的意思?” 苏蕊笑道:“我就知道你聪明得很。不错,章先生和山长的意思,希望你出任安澜书院的山长。” “噗!”骆君摇一扭头,忍不住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咳嗽了好几声,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道:“苏姐姐,你直说吧。山长和章先生是不是想让安澜书院直接倒闭?”她当山 长?整个上雍还有权贵敢将姑娘往安澜书院送吗? 苏蕊叹了口气,道:“你再仔细想想。” 骆君摇偏着头蹙眉思索着,很快眼底闪过了一道亮光。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蕊,苏蕊笑眯眯地道:“我临走的时候听到章先生和山长谈话,感慨说,当年…安澜书院可不是现 在这样的。” 骆君摇立刻了然,“我明白了。” “那你的意思呢?”苏蕊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考虑一下,年前给章先生和山长回复。” 骆君摇心中虽然有几分兴奋,却也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这是非常繁琐且庞大的事务和责任,一旦答应下来需 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并不只是像之前跟章先生谈好的挂个名那么简单。 苏蕊也不意外,点头道:“好,你好好考虑吧。”骆君摇若是真的一口答应下来,她才要担心她是不是一时兴起。 骆君摇点头应了,眼眸一转笑眯眯地凑到苏蕊跟前,“正事说完了,咱们来谈谈别的事情吧。” “别的事情?”苏蕊疑惑道。 骆君摇道:“萧三的事儿啊。” 苏蕊一怔很快笑了起来,“我当你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 “解决了?萧家大公子已经进京了吧?萧家其他人呢?”骆君摇关切地问道。 苏蕊道:“萧家大公子昨天中午就上门拜访过了。他刚入京就遇到了宁王叛乱,之后又是太后大丧,好容易前儿去吏部办完了述职,昨天才有空登门的。” 骆君摇托着下巴,“那你的婚事怎么样了?这事儿不能萧家大公子说了算吧?” 婚事本就是父母之言,萧家大公子就算在家里再有话语权,父母尚在他就没有资格决定弟弟的婚约。就算要退婚,也必须萧家父母亲自来京城,至少也是亲自派人或写信过来。 萧家大公子是直接从外放的地方来的京城,恐怕连具体是怎么回事都不大清楚。 苏蕊轻叹了口气道:“昨天祖父已经跟萧家大公子说过这事儿了,萧公子说会派人快马加鞭回禀萧家。只是……萧泓失踪了。” “失踪?!”骆君摇有些意外,“好好的怎么失踪了?” 苏蕊道:“之前那位…不是走了么,咱们还搜走了他的所有财产。” 骆君摇疑惑道:“就算如此,他一个萧家三公子也不至于就沦落到无处落脚的地步吧?是不是觉得丢脸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苏蕊确实搜走了萧泓的所有财产,但萧泓这种公子哥儿随身一个玉佩都够普通人过好几年了。 苏蕊摇头道:“谁知道呢,我们家原本派人看着他的。先前他好些天没有出门一直在院子里喝酒,之后有天一大早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时萧家大公子已经到京城了,我爹便将被萧泓留下的下人交给了萧大公子,就没管了。你也知道这些天城里乱得很,萧大公子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我们家也派了人帮着找人呢。” 骆君摇有些警惕地道:“你们家…不会还打算继续婚约吧?” 苏蕊失笑道:“怎么会,我祖父既然已经出口跟萧家提了退婚,就绝不会再改口了。” 骆君摇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苏蕊也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高兴,“刚刚退婚,我已经说服了祖父这一两年先不给我说亲了。这样我也可以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不说亲了?这怎么行?! 骆君摇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蕊道:“我答应了山长,去安澜书院授课,教授画技。” 苏蕊是上雍出了名的才女,去安澜书院当个先生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只教画技么?岂不是有些屈才?”骆君摇道道。 苏蕊笑道:“哪里屈才了?我也不在意这个啊,其实要不是书院的规矩,我还不想离开书院呢。书院里有好多书,我都还没看完。”虽然苏家的藏书也不少,但是怎么能比得过安澜书院数百年的沉淀? 安澜书院有许多书,都是苏家没有的。 看着苏蕊兴致勃勃地模样,骆君摇只好在心里为自家大哥哀叹了。 苏姐姐喜欢书,她们骆家……没有书啊。 骆家是新生的权贵,还都是一家子武将。骆家的藏书,恐怕还没有苏家百分之一多。 回头给大哥提个醒儿,就当是她尽了当妹妹的责任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便去找谢骋等几个小朋友了,苏蕊难得来一趟摄政王府,自然也要看看自家小侄子在摄政王府过的如何。 另一边王府后面的练武场里,刚刚修葺过的练武场显得是簇新而空旷。 不过王府的工匠速度和能力都不差,半点也看不出来这个地方不久前才刚刚遭受过一次近乎彻底的摧残。 刚刚赶到的骆谨言和顾珏都有些不解地看着直接将他们领到这里的谢衍。 “王爷这是要找我们切磋?”顾珏挑眉道。 骆谨言倒是不这么认为,如今大家都忙得很,若不是真的有事谢衍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们过来。 谢衍走到捧着盒子的两个侍卫跟前,侧首对两人道:“你们过来看看。” 两人闻言也走到跟前,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眼睛都是一亮。 武将最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武器了,顾珏和骆君摇都看出来这是一把弩,至于另一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不过应该也是跟弩差不多的用法。 顾珏先拿起了弩,仔细看了看道:“不算重,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弩箭这个玩意儿在军中用处其实很难说,它造价远高于弓箭,但是效果却无法和弓箭拉开太明显的距离。 军中自然也有强弓都难以匹敌的重弩,但那玩意儿不仅造价昂贵,拆装费事,根本就不是单人能操控的。 “试试。”谢衍道。 顾珏点点头,拿起那弩检查了一番,便朝着演武场尽头的箭靶射去。 尖锐的破空声之后,哚的一声箭矢稳稳地钉在了箭靶的中心。 顾珏和骆谨言都有些惊讶的挑眉,这个距离可是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了。 大多数的弓超出一定射程箭就会飘了,或者是穿透力大降,根本无法伤人。但是看那箭靶上的箭矢就知道,它还可以射得更远一些。 “还有箭。”骆谨言道。 顾珏自然也早就发现了,跟着连续射出了好几箭,全部都稳稳地射中了靶心。 “王爷,这是军器局新造的?不错啊。” 谢衍淡然道:“这不是军器局造的,这是摇摇造的。” “摇摇?” “王妃?” 谢衍瞥了骆谨言一眼道:“摇摇说,她特意拿去给你看,你没空。” “……”骆谨言无语,不过还是很是高兴,“这就是摇摇拿回来改造的暗器?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天赋。” 顾珏看着他,“你管这玩意儿叫暗器?”这么大暗在哪儿,怎么样也该叫明器了吧? 谢衍道:“摇摇说这确实是参考从你那儿拿回来的东西改造的。”虽然看起来不大像,主要是杀伤力差得太多了,并不仅仅是照着原样放大而已。 “这个也是王妃做的?”顾珏已经盯上了另一样东西。 谢衍点了下头道:“我让你们来,主要是为了看这个。” 这个连发弩虽然很好,但军中也并非没有类似的东西,并不足以让谢衍如此重视。 骆谨言和顾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目光齐齐看向了另一个侍卫手中的盒子。 骆谨言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看着精巧,也比弩轻得多,就是不知道…… 骆谨言皱眉道:“是从这铜管里射出来的?看着怎么有些像火铳?” 谢衍点头道:“确实有些像,应该是在火铳的基础上改造的,摇摇一向对火器很有兴趣。” 大盛民间官方其实也是有火铳的,但还是一句话效果一般,造价昂贵,不太能广泛应用。即便是谢衍对那些东西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但骆君摇改造的枪却让谢衍有了新的期望。 骆谨言和顾珏对视了一眼,点头道;“试试吧。” 327、军器研造司? 几声巨响过后,摄政王府的演练场里一片寂静。 顾珏望着骆谨言手中的枪眼神狂热,“王爷,这……”这真的是火铳?他又不是没见过火铳,既不好用还挺麻烦的。对于顾珏这样实力不弱的人来说,还不如弓箭和弩箭好用。 谢衍道:“摇摇说,这叫燧发枪。” 骆谨言并不在意这个叫什么,民间也确实有管各种火铳叫枪的。 他只是问道:“摇摇说,这个还能改进?能改到什么程度?”骆大公子有点后悔先前自家妹妹去天牢的时候对她的敷衍了。摇摇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拿过来给他看,他却随随便便将人打发了,摇摇该多难过啊。 谢衍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骆谨言把玩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顾珏对骆谨言手里的东西虎视眈眈,“骆大公子,给我瞧瞧呗。” 骆谨言一言不发地递了过去,显然还在考虑问题。 顾珏接过来学着方才谢衍指导的方法重新填装了火药和子弹,照着前面的箭靶打了过去,然后满意地看到箭靶被打穿了一个窟窿。 “好东西呀。”顾珏赞不绝口地道:“王爷,这个若是能……”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这个你就别想了。”若是真能够立刻装备到军中,骆大将军哪里会毫无表示?他们都能看出这东西的好处,骆大将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顾珏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好吧。” 他也知道王爷顾虑的是什么,这玩意儿确实是不错,但是成本却不可小觑。不仅是枪身,还有火药和弹丸。但是另一方面,速度,射程和杀伤力却并不能和弓箭弩箭拉开实质上的距离。 也就是说,性价比不高。 如今大盛国库穷得叮当响,停战就是为了尽力压缩军中花销,现在说要换装,整个户部的官员恐怕都会直接在摄政王府门前上吊。 哦,这其中还包括时任户部侍郎的卫长亭。 骆谨言倒是淡定许多,“如果确实有改进的空间,倒是不必着急。”反正最近几年也不会大什么打仗。另外,这东西用起来不难,但也不是普通士兵上手就能用的。 打仗和打架还是不一样的。 谢衍点头道:“回头我跟摇摇说说看,等她的改进稳定下来,可以让人小批量造一些试试。” 骆谨言道:“我手下有几个巧匠,回头送过来给摇摇差遣。” 谢衍也不说谢,只是点头应了。 正在看着几个孩子读书的骆君摇和苏蕊自然也听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苏蕊吓了一跳,“这是…在做什么?” 骆君摇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口中却笑道:“大概是演武场上在弄火药吧。” 苏蕊这才放心一下,看了看里间听到声音也正往外张望的几个孩子,道:“摄政王殿下还在王府里试用火药?” 骆君摇道:“平常不这样,估计是下面人进上来了新的东西。回头我跟他说,这些东西还是放到镇国军去试比较好。” 朝几个小朋友挥挥手示意他们专心读书,骆君摇和苏蕊这才转身出了小院往外走去。 苏蕊看看时间,便转身跟骆君摇告辞了。 骆君摇也不留她,亲自送她往外面走去。两人才刚走到大门内的影壁前,就看到另一边谢衍和骆谨言顾珏也走了出来。 “大哥!”骆君摇眼睛一亮,飞快跑过去拉着自家大哥笑道:“大哥,你不是忙着吗?怎么还有空来王府了?”说话间,还背着人朝骆谨言眨了眨眼睛。 骆谨言自然早就看到苏蕊了,神色却依然淡然自若,道:“王爷让人召和顾将军过来,有事相商。” 骆君摇侧首去看谢衍,谢衍朝她点了点头。 顾珏笑眯眯地看着骆君摇似乎想说什么,却顾忌着苏蕊在场并没有说话。 苏蕊上前向谢衍行了礼便告辞了,骆君摇亲自将苏蕊送出门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来。等骆君摇回到府中的时候顾珏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骆谨言和谢衍依然站在原地等着她。 骆君摇朝骆谨言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拉着谢衍的衣袖道:“你们方才在后面试枪?” 谢衍道:“是,谨言说他手下有几个巧匠,回头也可以送来帮你。” 干活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骆君摇高兴地笑道:“谢谢大哥。” 骆谨言道:“摇摇对这些有兴趣,大哥自然是要支持你的。” “大哥真好。”骆君摇也投桃报李地道:“方才苏姐姐告诉我,太傅已经和萧家大公子提了退婚的事。”这儿只有他们三人,这话骆谨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在谢衍听来却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是极其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骆谨言一眼,道:“萧家大公子恐怕处理不了此事,还得萧家人亲自来京城一趟,所幸信阳离上雍也不算远。” 骆君摇点头道:“没错,不过现在那个萧泓好像失踪了,萧家大公子也在找他呢。萧家人也奇怪,干嘛非得等到萧家大公子回来?这萧泓到上雍也不少时候了吧?” 谢衍道:“听说萧泓离家出走,将父母都气得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萧家其他人就算来了也没用,管不了萧泓的。” “原来如此。”骆君摇点点头道:“希望萧泓可别真的失踪了,不然这退婚还挺麻烦的。” 骆谨言不理会这两人一唱一和,转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骆君摇也不拦他,笑眯眯地在后面补了一句,“其实这事儿也不着急的,反正苏太傅说出口的话定然不会反悔,这婚肯定是要退的。苏姐姐已经说服苏老太傅,这两年都不给她说亲事了,她要去安澜书院当先生呢。” “……”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看着骆谨言离去的脚步似乎加快了几分,谢衍扬眉低头看着骆君摇问道:“谨言对苏家大小姐……” 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好像在暗恋人家,大哥真是太墨迹了,要是我二哥肯定早就已经冲过去表白了。” 谢衍倒不觉得骆谨言墨迹,提醒道:“苏小姐还有婚约在身。”骆谨言会如此谨慎,必然也是为了苏蕊的名声考虑,毕竟姑娘家不比男子,名声太重要了。 骆君摇道:“可是,苏姐姐跟他压根就不熟啊。万一哪天苏姐姐出门突然跟谁看对眼了,啧啧…好惨的。” 谢衍失笑,“所以你才故意激谨言?不怕他回头找你麻烦?” “我才没有。”骆君摇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肯给他通风报信就已经是看在他是我大哥的份上了,如果苏姐姐真的打定了主意,就算上门提亲人家也未必理他。他要是不领情,活该他单身。” 谢衍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去。 骆君摇跟在他身边,有些好奇地道:“对了,你见过那位萧家大公子吗?苏姐姐那般讨厌萧泓,倒是对萧家大公子赞不绝口呢。” 谢衍点了点头,“萧大这些年在任上做的很不错,这次述职之后就会留在京城,升任大理寺少卿之职。”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这个萧泓不仅拐带自己老爹的小妾,还坑哥啊。萧家大公子似乎还未及而立,之前是越州知府,马上就要升任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虽然还比不上骆谨言卫长亭这些人,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 要知道,他这个年纪绝大多数人都还挣扎在科举上呢。 如今萧大公子要回京任职,萧泓却得罪了太傅苏家。就算苏家对萧大公子没什么意见,只要这件事传出去,就足够让整个上雍权贵们怀疑萧家人的品行了。 如此一来,萧大公子在朝堂上自然也要受些牵连。 谢衍道:“萧大能力人品俱佳,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萧家能将此事处理好,对萧大影响应当不大。” 至于怎么处理才算处理好了,这就是萧家人自己的事情了。 骆谨言和谢衍做事都很是爽快,第二天骆谨言就派了几个人过来,据说都是通晓机关和兵器制造的。 谢衍也很快从军器局挑选了几个人前来报到,不同的是,军器局这些人有着朝廷授予的官职,即便都只是八九品的小官,却也比普通的工匠要傲气许多。 对摄政王将他们调来听候王妃差遣,他们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未必高兴。 不过这些不满在看到骆君摇给出来的图纸后都化为了狂喜。 他们这样的工匠不需要经过科举读什么四书五经,本就是凭手艺本事出头。虽然内部也免不了一些勾心斗角,但毕竟有限。若不是家学渊源或者真心喜爱,谁也不会选择这一行。 毕竟大盛军器局隶属于工部,最高也不过才正六品。而事实上主管军器局的主事大都还是科举出身压根不懂匠造,他们这些工匠最多也就能升到个七品,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前途的行当。 又因为军器局关系着军队的兵器,这里的工匠们都是匠人中的佼佼者,对于这一行也都是真心喜爱的。 谢衍很是看重骆君摇的研究,这些人自然也是细心筛选过的。这些匠人刚开始还对骆君摇这样一个一看就对这些一窍不通的摄政王妃颇有些不以为然,下一刻就纷纷对她投以了狂热的眼光。 骆君摇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很是满意,慢悠悠地将图纸卷了起来。 看到她收起图纸,几个工匠都眼巴巴地望着拿着图纸的纤细素手,恨不得将她的手盯穿了。 骆君摇觉得,如果她不是摄政王妃,这几位指不定就直接扑过来上手抢了。 “王…王妃?”为首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忍不住开口道,“王妃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处可以为王妃效劳的?”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各位对着两张图纸,不知怎么看?” 老者眼睛一亮,道:“不知是哪位大才所画?虽然只是图纸却已经足可见其精妙。不瞒王妃,小的年轻时候也曾想过改造火铳,可惜……进展一直都不佳。如今看了王妃的图,方才有茅塞顿开之感。” 骆君摇的图纸上并没有写画的是什么,但他却一眼就能看出是跟火铳有关的东西,可见确实有几分眼力。 骆君摇道:“是我画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骆君摇,不管是军器局的人还是骆谨言的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只不过比起军器局的人,骆家的人多少还要给自家二姑娘一点面子,表现的不那么明显。 骆君摇有些慵懒地靠着椅背道:“这两张图纸目前我都只造出了一件样品,但是对其效果并不十分满意。我已经有了一些改进的想法,不知道各位可有兴趣参与?” 当然有!简直是太有了! 众人齐声应道,生怕慢了一点就被王妃排除出去了。 至于那图纸到底是谁画的,谁在乎呢? 骆君摇微笑道:“王爷和我大哥派各位过来之前应当跟各位交代过,这些东西…是需要保密的。所以,一旦参与其中,各位的人身自由可能会受到一些限制。” 对此军器局的众人并不陌生,虽然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兵器改造,但有时候朝廷有极重要的任务的时候,他们这些负责的匠人也是会被限制自由以免泄露机密的。 至于骆家的人就更不在意了,他们本就是为骆家做事的,只要听二姑娘吩咐就是了。 “可是,王妃方才已经给我们看过图纸了啊。”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忍不住道。 骆君摇并不在意,淡然道:“那只是最初的图纸,方才也说了我本身不大满意。而且…即便那图纸并不如何复杂,但只凭方才那几眼,各位就算自己想要研究,没有几年时间恐怕也是不成的。” 燧发枪和古老的火铳的差别不小,这世上并不缺少能工巧匠,但火铳问世已经很久了却并没有太大的发展。 即便是在她的前世,这些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有时候一个技术更迭是必然会发生的,而有些却是存在偶然性的。 “所以,各位有什么想法?”骆君摇问道:“如果愿意加入,以后各位就需要从原本供职的地方退出来,听我安排。当然,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无论你们今天看到了什么,以后研究出了什么,摄政王府都绝不会追究。” 众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全部都留了下来。 骆家的几人暂且不说,本就是骆大公子调拨给二姑娘的。军器局的几位想的却是,他们在军器局到头也就是个正七品了,最大的可能是一辈子在八九品徘徊。跟着摄政王妃虽然要辞官,但毕竟是摄政王亲自挑选他们来的,总归是吃不了亏的。 最重要的是,看到王妃这样混不在意的态度,谁还不知道王妃手里必然还有更多更精妙的东西? 他们这一行,追求什么高官厚禄都是虚妄,最大的理想不就是造出前无古人的精妙器物,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么? “我等愿听王妃差遣!”众人齐声拱手道。 骆君摇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各位也不必担心,只要结果让我和王爷满意,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请诸位明日辰时到城西的梨花街最后一个院子报到,以后各位就在那里供职,一应待遇不会比你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差。王爷说,只要诸位制造出一件让他满意的器物,他会下令建立独立于工部的军器研造司,到时候诸位便都是其中元老。对了,如果这个衙门能够顺利开启,主事者是正三品。” 闻言众人不由又是一阵哗然,心中更是火热。 正三品啊,这可是他们这些匠人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品级了。 “王妃,我等……”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有人忍不住道:“我等原本皆是白身,也可以……” 骆君摇淡定地道:“诸位都是大盛的人才,术业有专攻,以科举要求诸位本就不公平。当然了,我也要事先说清楚,即便将来研造司建立,诸位很大可能也不会如寻常科举进士一般轮转于朝中各部衙门和地方为官。” 言下之意是,他们自有一套晋升的体系,而且想要靠这个封侯拜相是不大可能的。 众人心中却并不失落,术业有专攻,许多一流的匠人别说是当官了,不识字的都大有人在。考科举的人也是二三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读,与他们本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 他们若真能有如此待遇,就已经是摄政王和王妃开前所未有之恩典了。 因此听了骆君摇的话,众人不仅没有失落反倒是对她的话更深信了几分。如果摄政王妃说他们以后的待遇跟普通科举晋升的官员一样,他们才要怀疑是不是在画大饼哄他们呢。 “多谢王妃,属下等一定尽心竭力为王妃驱使。”有人带头,众人齐声道。 骆君摇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连摄政王都没见过,不怕我骗你们啊?” “……”众人看着座上笑吟吟的美貌少女半晌无语,他们竟被两张图纸和这位摄政王妃几句话忽悠得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现在看,这位小王妃确实有点不靠谱啊。 ------题外话------ 亲爱的们,抱歉早上突然有急事出门,只能下午更新啦。明天继续双更~~ 328、书房冬暖(一更) 就在众人被骆君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心神不定的时候,谢衍从外面走了进来。 即便先前没有见过摄政王殿下本人,在看到谢衍时众人还是本能般的知道了他的身份。 “见过王爷!”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谢衍微微点头,道了声“免礼”方才走到骆君摇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又在捉弄人?”显然方才那句话他也听见了。 骆君摇笑道:“开个玩笑嘛,以后大家要经常见面的,这么严肃多不好。”别说的好像她很喜欢捉弄人好吗? 谢衍笑了笑,抬头对其他人道:“方才王妃的许诺,便是本王的意思。诸位都是精于匠造的能手,本王想做什么想必也都明白?” 众人心中也是一定,面上不由都露出了几分喜色,纷纷拱手道:“是,王爷。属下等一定尽心竭力为王爷和王妃效命。” 谢衍点点头道:“很好,诸位去吧。以后一切听从王妃安排。” “是,王爷。”众人躬身应是,然后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骆君摇和谢衍两人,骆君摇方才歪倒在谢衍身上道:“我现在是不是也算是有正经的差事了?” 谢衍把玩着她的发丝,道:“摇摇说算,就算吧。” 骆君摇不大满意地瞪着他,“什么叫我说算就算?如果将来军器研造司真的成立了,大家都有功劳有奖励,那我有什么?” 谢衍扬眉道:“摇摇想要什么?” 骆君摇眼睛转啊转,“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谢衍道:“说说看。” 骆君摇幽幽地望着他吐槽道:“你不是应该说,无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谢衍轻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划过她娇俏的脸庞道:“有些还是不可以的。”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是不是我们成婚了,你就连哄人的话都懒得说了?”骆君摇问道。 谢衍有些无奈,但脸上更多的却是笑意。 他将人揽入怀中,靠着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骆君摇道:“笑什么?”很好笑吗? 谢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摇摇这样很可爱。” 要你说?我本来就可爱。 “摇摇不如说说看,想要什么?”谢衍低头望着她轻声道。 骆君摇道:“章先生想让我当安澜书院的山长。” 谢衍有些意外,略一思索道:“摇摇想去的话,就去吧。” 骆君摇眼波流转,眼底流动着狡黠的光,“研造司没正式开衙之前,真的都归我?我想干什么都可以?” 谢衍道:“就算开衙以后,也可以归你统领。” 咦?!骆君摇惊讶地抬头去看谢衍,险些撞到他英挺的下颚。 “真的?你不是说研造司最少是正三品的衙门吗?”这是谢衍提前就跟骆君摇商量过的,虽然现在枪械短时间内还不能大量装备军中,但如果效果真的能达到谢衍和骆谨言等人希望的,这个部门绝对是非常有必要存在的。 谢衍道:“摇摇是超一品摄政王妃。” 这个理由当然是敷衍,上雍皇城中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多了,难道她们还真的能插手官府的事情? 骆君摇不爽地瞪着他,“说实话,不然……” “如何?”谢衍挑眉道。 “不然我咬你!”骆君摇做出个凶恶的表情,露出一口白净的小牙。 却不知道她这娇小的身形和精致美丽的小模样,在谢衍眼中更像是一只故作凶恶实际是在撒娇的名贵猫儿。 见谢衍又要嘲笑她的模样,骆君摇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果然在他的脖子上一口咬了下去。 谢衍叹气,微微往后一仰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她的小巧的下颚。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脖子上的痕迹可遮不住。 骆君摇眸光一闪,抬手作手刀朝着谢衍手腕削了过去。 两人就着这别扭的姿势过了几招,终究还是骆君摇在实力和姿势的双重劣势下败下阵来,重新被谢衍圈入了怀中。 谢衍轻笑一声,道:“还闹么?”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兜头而来的阴影罩住,一片微温覆上了她殷红的唇瓣。 说起来,他们两人也算是新婚。 但除了刚成婚那些日子这个新婚过得实在是有些忙碌,最近两人更是忙得连见面说话都得挑时间。 骆君摇不是个矫情的人,先是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很快便热情地投入其中了。 虽然活了两世,但前后两世年龄都不大。 曾经的骆君摇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放在了工作,兴趣和好姐妹上,自然没有感情方面的经验。成为骆君摇之后,她很快便遇到了谢衍,看上了谢衍也不迟疑害羞,承认得很是坦荡。 同时,她还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而这一切在谢衍的眼中,他的小王妃便是一个很热情的小姑娘。在这方面,他很少看到骆君摇羞涩无措的模样,所以当骆君摇热情回应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书房里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谢衍眼神深邃的看着怀中娇憨热情的姑娘,起身抱起她往里间走去。 书房外间一片清冷寂静,里间供主人休息的地方却燃起了热情的火焰,让冬日的幽冷也仿佛在这热情中渐渐融化。 骆君摇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朝身边的热源靠得更近一些。 只是才刚刚一动,就撞上了谢衍厚实坚挺的胸膛,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就靠在谢衍的怀中,头枕在了谢衍的肩头, 谢衍将她圈在怀中,正半靠在枕头上看书。察觉她醒了这才将书放到一边,低头看着她轻声道:“醒了?” 骆君摇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还在?今天不忙么?” 谢衍笑了笑,道:“今天没什么事。”说到此处倒是有些愧疚,他们成婚还不到两月,陪伴她的时间却聊聊可数。 “难得你竟然真的有空闲啊,真的忙完了?”骆君摇说着就要坐起身来,却被谢衍抬手压了下去,“朝中事哪有忙完的时候?只是不那么急罢了。别乱动,小心着凉。” 骆君摇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一身单衣,其实境园的房间都是有地龙的,并不若普通民居那样寒冷。不过骆君摇还是听话的躺了回去,乖乖地缩裹着被子。 谢衍笑了笑,俯身在她唇边吻了下,道:“这才乖。”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拽着他的衣袖笑道:“摄政王殿下青天白日竟然……若是传出去,也不知道那些酸儒会怎么说。” 谢衍不以为然,道:“本王与王妃的事,何时轮到他们置喙了?更何况,与王妃敦伦,如何算得上是白日宣淫?” 骆君摇忍不住瞪他,原来你还知道白日宣淫啊。 美色误人啊,原本只是想着嬉闹片刻,谁知道就迷迷糊糊地被…… 不想理这个一本正经说着奇怪话题的男人,骆君摇裹着被子翻了几个滚将自己滚到了床里面。 但谢衍修长的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她拽了回来。 骆君摇挣扎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被谢衍伸手搂入怀中又拉过来被子将给她披上,道:“外面下雪了,别冻着。” “下雪了?”骆君摇眼睛一亮,谢衍道:“刚开始飘雪,没什么好看的,好好待着。” 骆君摇自然不肯,谢衍只得连人带被子将她抱到窗边好让她看看今冬的第一场雪。 果然是才刚开始下,天上飘着细小的雪沫,着实没什么看头。 不一会儿,骆君摇就没了兴趣,谢衍又将她抱回来放在了床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奉剑的声音,“王爷,王妃的衣服拿来了,奴婢可以进来伺候么?” 谢衍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让奉剑进来,而是自己出去将衣服拿了进来。 骆君摇眼睛瞥到床边地上掉落的衣物,脑海中这才浮现出早前的一些片段,呆坐在床上小脸不由得红了。 谢衍拿着衣服进来,看着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的模样也不由失笑。 这小姑娘当真是…事前胆大妄为,当时热情如火,反倒事后才想起来害羞。 不过他也不能再调笑了,否则王妃恼羞成怒可就麻烦了。 飞快地穿上奉剑刚刚送来明显被烘暖过的衣服,明显转移话题地道:“刚刚的事情还没说完呢,真的可以将研造司给我?朝中那些老古董会同意吗?” 谢衍也顺着她的意思,接口道:“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至于朝中那些人,我自然会处理。算起来研造司建立本就是因为摇摇,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了,不用担心。” 骆君摇有些欢喜,“所以,我去安澜书院也真的可以?” “自然。”谢衍道。 就是…摇摇这个年纪当山长实在是有些奇怪,恐怕要引起不少议论。不过既然是章竟羽提出来的,想必安澜书院也有自己的考量。 谢衍身为摄政王,也不可能事无巨细样样都管。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他,笑道:“那我以后会很忙的,你这个王妃可算是白娶了。” 谢衍失笑,摇摇头道:“我娶王妃也不是为了来管家的。”这小姑娘可真敢说,成婚这些日子她管过几回家啊? 骆君摇顿时心满意足,“阿衍,你对我真好!” 谢衍眼神温柔,“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骆君摇点头道:“你说得对,所以我也会对你好的。” 谢衍温声道:“摇摇已经对我很好了。” 骆君摇道:“我以后还会对你更好的。” 谢衍点头道:“好,我等着。” ------题外话------ 咳咳,这章其实啥也没写,算是个过度将就看吧。(*/w\*) 下午五点二更 329、秦凝震惊(二更) 下雪了。 上雍的第一场雪,原本以为只是一点小雪花,却在一夜之后将整个皇城都变成了一片雪白。 早上,骆君摇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去,花园里,院角的大树上,还有屋顶上都已经堆上了两寸厚的白雪。 空气里也有一股干净清冷的味道,那是雪的味道。 天空依然还洒洒洋洋地飘着雪花,只是比昨天夜里似乎小了一些,却看不到停的意思。 兰音捧着一件厚厚的白狐斗篷过来,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道:“外面冷着呢,王妃可别冻着了。” 骆君摇笑了笑,随手拢了拢斗篷。 颈边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她的脸蛋越发白皙精致。 “我倒是不觉得冷,只是这雪看起来像是一时半刻不会停的样子。” 兰音道:“王妃在家里自然不冷,王爷出门前可吩咐了,王妃若要出门一定要多穿些衣服。”王府的房子里都有地龙,自然是一点儿也不冷的。但是王妃如果仗着年纪轻不怕冷爱漂亮,不肯多穿些衣服冻着了,回头王爷可不会放过他们的。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先去看看阿骋吧。” 兰音道:“王爷一大早带陛下进宫了。” 骆君摇愣了愣,有些不解,“这么大的雪,他带阿骋进宫去做什么?” 兰音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骆君摇也不为难她,“既然阿骋不在家,那我去看看罗姐姐和喻将军吧。”其实她主要不是想去看罗娘子和喻明秋,而是想去看看之前罗娘子负责的院子,和收容在那里的人。 “这么大的雪,王妃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呢。”兰音小声嘟哝道。 骆君摇笑道:“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自然要出去看看。” 骆君摇还没来得及出门,宋琝就找上来了,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秦凝和沈红袖。 见到三人骆君摇也很是高兴,三个姑娘都已经换上了厚实的冬装,比起秋天时候的飘逸清爽更多了几分端庄富贵。 年纪最小的秦凝被厚厚的衣衫一裹,倒是比之前看着圆润了几分,只是却像是更小了一些。 秦凝穿着一身珊瑚红窄袖衣衫,脚下踩着一双小皮靴,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狐毛围脖,再加上腰间挂着的鞭子,看着不像是登门拜访像是要出去骑马打猎的。 看到骆君摇慢悠悠地走进来,秦凝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她,道:“在家里有这么冷么?” 骆君摇心中暗道,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冷,叫做别人觉得你冷? 不理会秦凝,骆君摇看向宋琝和沈红袖笑道:“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还专程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宋琝笑道:“倒也没什么,前两日我和罗夫人聊了聊,她说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我想着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情况如何,想过去看看。” 骆君摇笑道:“真巧,我也正想去看看来着。” 宋琝笑道:“我这不就拉了红袖和阿凝一起来找你么?思思被拘在家里出不来,惠惠还小也不好带着她到处乱跑,便没有去叫她。” 骆君摇也不坐了,干脆地道:“那咱们走吧。” 沈红袖点头道:“那就走吧,算起来我们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聚聚了,今天正好一块儿走走。” 四人一起坐着摄政王府的马车出门,摄政王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即便外面飘着雪里面也依然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秦凝拨开窗帘好奇地往外张望,她之前住的地方在更南方一些,有时候一两年都不下雪,有时候便是下雪也仿佛只是走过场,像这样一夜之间满城都白了的景象十分少见。 宋琝和沈红袖倒是见得多些,也懒得管她只是坐得往后靠了靠,免得被吹给吹到。 路上宋琝和骆君摇聊起了安澜书院的事情,显然之前苏蕊跟骆君摇说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倒是沈红袖和秦凝有些惊讶,秦凝回过头来瞪着骆君摇,“你要当山长?!” 骆君摇矜持地道:“我还没决定呢。” 秦凝的表情逐渐抓狂,“你居然要当山长?!” 骆君摇微笑着看着她,秦凝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幽幽地望着骆君摇:“你的功课…还没我好呢。”她还记得刚到书院的时候,骆君摇每天为了功课为难的模样。 骆君摇丝毫不以为耻,淡定地道:“我是武道院的,以我的成绩从武道院结业绰绰有余。” 文科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差。 是原主基础太差了,有些文章诗词她当然同样也不知道。但这不就是靠记性么?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艰苦学习,她还是大致能应付过去的。 秦凝扭头去看宋琝和沈红袖,沈红袖虽然先前不知道但是却接受良好。 宋琝抿唇微笑,看着秦凝道:“阿凝,摇摇当山长是山长和我们院长一致的决定,这对书院来说是好事。”宋琝显然是明白山长和章先生为什么做下这样的决定的。 骆君摇安慰地拍拍秦凝的手背道:“别担心,就算我真的当了安澜书院的山长也不会天天待在书院里,更不会管你的。” “……”我有担心这个吗?我只是在表达震惊好不好? 几人说话间,马车便在城中的一个街边停了下来。 四人下了马车,有宋琝领路走进了街边的一个巷子。宋琝是来过这里的,一路走到一个院子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上方并没有挂匾额,但门口却十分干净显然是有人打扫。 宋琝上前熟门熟路地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匆匆跑来应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布衣的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女子先是在里面问了一声,得到宋琝回应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条缝。看清了宋琝和她身后的几个姑娘这才将门打开,笑道:“宋姑娘,外面这么冷您怎么来了?还有这几位……快请进来。”女子有些局促,却显得很高兴。 其他三人都看得出来,这女子虽然穿着仪容整齐得体,但却有些面黄肌瘦显然之前过得并不好。 宋琝笑道:“不是下雪了么?王妃想过来看看你们。” “王、王妃?!”女子也是一惊,目光落到站在宋琝身边的骆君摇身上,膝盖一弯就想要往下跪。 她们在这里也住了好些天了,都知道这个院子是摄政王妃还有罗娘子宋姑娘等人置办的。不仅收容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弱女子,据说开春之后还会给他们安排活计。 若不是几位贵人的善心,她们这些人十之八九若不是沦落风尘,被娶不起媳妇的人捡回去当老婆,就是饿死冻死在外面。因此住在这里的人们对恩人们自然都是感恩戴德的。 便是这些都不说,只是摄政王妃这个身份也足以让她们不敢冒犯了。 骆君摇伸手拉住了想要跪下去的女人,道:“地上冷,就别管这些虚礼了。” 女子也回过神来,连忙道:“对,对,外面冷,王妃还有三位姑娘快请进来。” 这院子里一共住了四十多位无家可归的女子,上到六旬老妪,下到九岁的孩子都有。 剩下那些还算壮年的女子,除了极个别也大都是相貌普通或者身体有什么不好的。譬如来给她们应门的女子,她娘家姓王夫家姓方,看着倒是一切都好,但其实她左手手臂受过重伤动不了了。 因为做不了活儿,又没有孩子,才三十岁就被夫家给休弃赶出了家门流落在外。她如今在这院子里也不管自己曾经的夫姓,院子里的人只叫她王娘子。 王娘子引着四人进了院子里,很快便招来了住在这里的女子们来见过几位恩人。 骆君摇看了看,见她们的模样都还好,便也放下心来。虽然不能算过得多好,至少在这里饿不着冻不着,一切等开春之后再从长计议便是。 很快便让其他人回去了,只留下了王娘子和那位年纪最大的老妪说话。 那老妪头发花白,看着也十分消瘦,一双眼睛却极有精神。 她自称夫家姓洪,小院里的众人便叫她洪婆婆。她不仅年纪大,还识得几个字,因此住在这里的人们对她都十分尊重。 骆君摇和宋琝对视了一眼,这世道普通人家女子能识字的可不多见。再听洪婆婆说话谈吐,明显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家出身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也做不了什么。大家就暂且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都等过完年了再说。”骆君摇道,“若有什么急事,可以让人去摄政王府给我送个信,若是不方便,送去罗姐姐那边也行。” 洪婆婆点头道:“多谢王妃和各位姑娘们善心,才让我们这些人有个容身之地。一切都听从王妃和姑娘们的吩咐。” 宋琝笑道:“婆婆不必多想,我们已经将这院子旁边的两处院子也买了下来。那边也在准备了,待到开春之后自然有活计给各位做。到时候各位是愿意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各自另寻她处居住,都是可以的。” 洪婆婆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这里还收容了两个孩子,她们年纪太小恐怕无法为姑娘效力。” 宋琝道:“这么大的地方,哪里少了两个孩子的住处和一点吃食?王妃,你说呢?” 骆君摇点了下头道:“敏敏说得对,这院子原本也是打算给各位过冬暂住的。往后我打算将之改成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孩子的地方。虽然…城中也有济生堂之类的地方,但是多一些总是无妨的。” “王妃大善。”洪婆婆显然有些高兴,恭敬地道。 骆君摇笑了笑问道:“这里现在住的都是女子,安全方面可有什么问题?可有人前来滋扰?” 王娘子笑道:“回王妃的话,罗娘子前些天过来说,这附近有那个…什么军的将士住在这里,有人打过招呼请他们照看这边一些,倒是无人滋扰。” 骆君摇微微挑眉,“还是罗姐姐想得周到。” 见这边没事,众人也放下心来。她们待在这里这些可怜的女子显然也不自在,说了一些事情四人便起身离开了。 一边往外走,骆君摇一边道:“去看看罗姐姐吧?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如何了。” 宋琝也点头同意,“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罗娘子谈谈。”这边的事情多半都是宋琝和罗娘子在操持,两人见面的时间倒是比跟骆君摇还要多一些。 宋琝自然也了解一些关于罗娘子的事情,有些迟疑,“会不会不方便?” 骆君摇想了想道:“现在罗姐姐肯定一个人在家。” 喻明秋那家伙现在肯定被迫在军中卖命,下雪可不是可以不上班的理由。 330、霉星?福星? 四人到了罗娘子家的时候,喻明秋果然不在。 见到骆君摇和宋琝罗娘子也很是惊喜,再看到秦凝和沈红袖倒是有些意外。虽然罗娘子出身一般,但毕竟也是读过书的,这些年经营绣坊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听说了秦凝和沈红袖的身份,从容得体地向两人问了好。 秦凝和沈红袖都是出身富贵,还当真不认识住在这样地方的人。 她们并不知道出喻明秋和罗娘子的关系,但也知道先前那院子都是罗娘子在操持的。又见她进退有据,谈吐有礼,因此都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 罗家小院自然没有地龙的,但喻明秋送了不少上好的银霜炭过来。此时天上还飘着雪,罗娘子连忙将四人拉进了不算敞亮却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堂屋,又亲自动手添了炭将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橙红的炭火让原本冷寂的堂屋很快便暖和起来,便是秦凝这样从小不知寒冷为何物的小郡主也忍不住凑得近了一些,好汲取炭火的温暖。 罗娘子为四人各自端了一碗热汤过来看着她们喝下,这才也在一边坐下道:“今儿下着雪,你们怎么出来了?” 宋琝笑道:“我们去那边院子里看了看,正好有些事情想跟罗姐姐说,就顺道过来瞧瞧你。” 那收容众女子的院子距离罗娘子家的小院并不远,说是顺道也不为过。 罗娘子笑道:“原来如此,王妃放心,前两天我便让人将过冬的一应物资都送过去了。别的不说,那里住着的人好好过个冬天是不成问题的。” 骆君摇笑道:“罗姐姐办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敏敏是想看看织坊准备的如何了。” 宋琝点头微笑道:“正是,之前罗姐姐跟我说的那些提供原料的商户,我都看了看。也去拜访了两家,跟他们说定了明年二月就能开始供货。另外,销路我也找到了一些。咱们才刚开始,就算一切顺利想来量也不会太大,总不能真的只出不进。” 罗娘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琝,她是知道这位宋姑娘是安澜书院的武道院出身的,但是看着却斯斯文文的模样倒像个才女。没想到这姑娘行动力竟然如此强,前些日子她们也只是一起做事的时候她随口说了一些大盛以及上雍有些名气和口碑的商家的消息,这才多少日子她竟然已经能跟人谈好交易了。 不仅是罗娘子就连骆君摇三人也纷纷看向宋琝,宋琝淡定地道:“没什么,我也只是试试。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秦凝有些茫然地看着宋琝,“哪里有趣了?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就去跟人家谈生意?万一到时候做不出来东西,你岂不是要两头赔钱?” 宋琝微笑道:“我相信摇摇啊,摇摇既然说那些纺机能更快更好地做出布匹,我自然是相信的。” 闻言骆君摇忍不住苦着小脸道:“敏敏,你这样说我压力好大啊。” “有压力是好事儿。”宋琝道。 坐在旁边捧着汤碗的沈红袖道:“敏敏,你是怎么跑出去跟人谈生意的?该不会就以你现在的身份吧?”人和人果然是不同,思思被管束在家里出门都难,敏敏却能在平常的忙碌之余跑出来做这么多事情,而且貌似没有被宋家人发现。 就算平江伯府人多顾不上管束她,这也太厉害了一点。 宋琝微笑道:“当然没有,我们不是过完年就要开工了吗?我和罗姐姐摇摇商量先开起一个织坊,去官府登记了。然后我就以这个织坊的管事的身份去谈生意啊。”她虽然是个年轻姑娘,但罗娘子可以独自经营绣坊这么多年,她自然也有办法去和那些商户谈。 “你这个织坊啥都没有。”沈红袖指出。 能在上雍做生意的自然也不是傻子,谁肯跟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谈交易呢? 宋琝微笑道:“我有钱啊,况且也不需要他们提前投入什么,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哦,拿钱砸人啊。 倒是骆君摇有些担心,“敏敏,你身边有人保护吗?钱不露白,小心一些啊。” 宋琝笑道:“不用担心,你别忘了我也是武道院的学生,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作为一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离家出走的人,宋琝自觉自己的自保能力还是不错的。 沈红袖道:“摇摇和敏敏都是做大事的,我们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以后我负责保护敏敏的安全吧。”她的实力还是比宋琝强得多的,而且她爹是将军,这方面自然比伯爵府出身的宋琝要方便一些。 “还有我!”秦凝举起小手道,“本郡主也可以保护你!” 宋琝看着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那就有劳两位了。”别的不说,安阳郡主的实力还是可以的,至少一般情况下不会拖后腿。 罗娘子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热闹,心情也很不错。 从小家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后来身为“寡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姐妹,此时看着这些小姑娘感情这么好既是新奇也是羡慕。 骆君摇悄悄挪动凳子凑到了罗娘子身边,看看另一边闹成一团的三个人小声问道:“罗姐姐,你跟喻将军怎么样了?” 罗娘子眼眸微闪了一下,低声道:“还好。” 骆君摇有些茫然,还好是什么意思? “喻将军的伤好了么?”骆君摇问道。 罗娘子秀眉微蹙道:“尚未好全,不过大夫说也没有大碍了。” 骆君摇看看她的模样,倒是有些明白了。 “我知道了,罗姐姐放心好了,喻将军的伤有薛神医开的药,不会有事的。你可千万别怪阿衍奴役他啊,最近真的很忙嘛。”骆君摇道。 罗娘子忍不住失笑,“原来你不是关心他的伤,是担心我误会摄政王殿下?” 骆君摇无辜地道:“他让罗姐姐不高兴,我干嘛要关心他?我可是站在罗姐姐这边的。再说了……他受伤不是自找的么,阿衍还没有扣他俸禄呢。” 罗娘子再也忍不住,摇头叹道:“果然是摄政王殿下的好王妃。”处处向着摄政王,就算是这种小事都不肯让人误会。 骆君摇也不在意她的调侃,“那罗姐姐原谅喻将军了吗?打算什么时候搬回侯府去住呀?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回去,朝中那些权贵恐怕都要以为喻将军说已经娶妻是骗他们的。若不是太后丧期,恐怕都要将家里姑娘往侯府送了。” 朝堂之上,站对边的重要性现在就凸显无遗了。 原本喻明秋一个失踪了近十年的暗卫统领,一回来就担任武卫军大统领这样的要职,不满的人自然不会少。 但是如今宁王谋逆失败,朝中上下都夹着尾巴做人。喻明秋却在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站在摄政王府这边,甚至因此而身受重伤。现在谁不知道骁远侯喻大将军是大盛军中仅次于摄政王殿下和骆大将军的第三号人物? 这样的人,想要和他结亲拉关系的人自然不少。 骆君摇继续道:“马上就要过年啦,侯府的事情肯定也不少,喻将军那样的……人,恐怕处理不了那些事情啊。” 罗娘子也不矫情,轻声道:“这事儿他跟我商量过,只是……” 皱了皱眉,罗娘子道:“可能是我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并不是她不盼着丈夫归来夫妻团圆,也不是她故意矫情为难人。或许是因为喻明秋的身份变化太大了,一时间让她也有些踌躇不前。 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突然变成内城里那些金尊玉贵的贵妇人是个什么情形。相比之下,守着个绣坊和自己这小院子,跟这些小姑娘一起折腾织坊倒是更有意思也让她的心更加安定一些了。 骆君摇道:“罗姐姐是担心,做了侯夫人就不得自由了?”骆君摇很快就明白了罗娘子的顾虑。 罗娘子微笑道:“我虽然没过过权贵人家的日子,却也见过不少。那些贵妇人看着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但哪一个是能自由自在的?还有那些……” “难道我不是吗?”骆君摇笑道。 罗娘子一怔,骆君摇托着下巴望着跟前的火盆道:“其实只要人心不被束缚,无论在哪里都是自由的。罗姐姐说的那些夫人们,也未必会觉得自己不自由。罗姐姐如今既然不想和喻将军和离,试试又何妨呢?就算结果真的不如人意,只要你依然还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年,没有喻将军姐姐不也过的很好么?要是真的不喜欢,再踹了他不就完了?” 罗娘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骆君摇好奇地凑近了她一些,“难道喻将军最近还是很欠打?罗姐姐舍不得收拾他?” 罗娘子秀丽的面容不由微红,伸出手指将骆君摇推远了一些。 “你们俩躲在一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另一边秦凝扬声问道。 骆君摇回头看她,笑眯眯地道:“当然是说只有我们俩才能听的话啊,小丫头片子别乱打听。” 秦凝气结,“我是小丫头片子?你能比我大多少?” 骆君摇笑嘻嘻地道:“我是你舅母,当然比你大。” 安阳郡主哑口无言:你厉害!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喻明秋推开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往日冷清的堂屋里花团锦簇地坐了好几个妙龄少女。 一眼就看到坐在罗娘子身边的骆君摇,喻明秋扬眉道:“大雪天的,摄政王倒是舍得王妃到处乱跑?” 阴阳怪气谁呢? 骆君摇微抬下巴,悠然道:“大雪天的,罗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专程带人来陪她玩儿。倒是喻将军,这会儿不在军中忙公务,怎么也在这里呀。” 喻明秋心中暗道:要不是你在真娘面前乱说话,我能这么担心吗? 堂堂卫武大将军,公务之余还要担心自己的妻子突然不见了,谁有他悲惨? 其实这纯粹是喻大将军自己脑补过度了,罗娘子这些日子虽然改变了一些对他的态度,却只是更坚定地告诉他自己的底线和喜恶而已,而不是向之前一样即便心里不高兴也忍着不说,却从没想过要为了逃避他离开上雍。 就算真不过了,也应该是把他拒之门外。这里是她的家,上雍还有她现在和未来的事业,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凭什么要走? 沈红袖和秦凝见到喻明秋都有些惊讶,秦凝直接开口道:“你…喻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见过郡主。”喻明秋还是朝秦凝见过礼,才道:“真娘是末将的夫人。” “啊?”秦凝和沈红袖对视了一眼,“罗姐姐是骁远侯夫人?” “……”堂堂骁远侯夫人为什么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喻将军你到底对罗姐姐做了什么? 两个姑娘显然是想岔了什么,看向喻明秋的神色都有些不善。秦凝更加直接,那眼神简直就是鄙视了。 喻明秋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倒是骆君摇乐得看笑话,起身拉起宋琝三人就往外走,“时间不早了,我们想回去了。罗姐姐,改天雪晴了,咱们再约了细谈吧。” 罗娘子连忙起身相送,“雪天路滑,路上小心些。” 骆君摇挥挥手,“放心吧,罗姐姐。别忘了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事儿啊。” 喻明秋:你又跟真娘说了什么东西?! 我就是当初突发奇想戏弄了你一下,你是要整死我啊? 喻大将军深觉古人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实在是至理名言啊。 送走了几个姑娘,喻明秋看着罗娘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恢复了平时的婉约平静。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真娘,我……” 罗娘子回头看看他道:“不是说军中有事么?怎么有来了?” 喻明秋道:“从城外回来路过外面,顺道过来看看你。” 罗娘子道:“我这儿没什么事,没有什么好看的。摇摇说最近朝中忙得很,你别耽误了正事,快回去吧。” “我……”喻明秋有些沮丧,“真娘,你别生气,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你要是不喜欢侯府,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罗娘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没有生气,你最近……”好像很怕她生气的样子?问题是,她并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啊。 喻明秋有些迟疑地看着她,“真的没生气?” 罗娘子蹙眉道:“前些天我跟你说过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以为了我好的理由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也不喜欢你听故意受伤,如果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随意伤害,我很难相信以后你不会早死,我不想当第二次寡妇。另外…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出出赔小心,这样大家谁都不会自在的。” 喻明秋连连点头道:“我都记得。” “那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罗娘子道:“还是说,朝中官员都放下公事时不时往家里跑?” 家?! 喻明秋眼睛一亮,“真娘,你……” 罗娘子道:“摇摇说年底了事情很多,你总是往这里跑也不方便,我们回头就搬回骁远侯府去吧。” 王妃说得对,既然没有和离的意思日子总还是要过得。若以后当真过不好,在做打算便是。 有了这十年时间,罗娘子觉得自己并不惧怕未来。无论未来如何,她都相信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喻明秋大喜过望,“好!这就搬!” 原来小王妃不是霉星,而是他的大福星啊。 回头得送点东西去摄政王府,感谢一下小王妃! 331、何必执着?(一更) 护国禅寺后山的小楼里,明光大师端坐在楼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窗外的飞雪。跟前不远处火炉里橙红的火光驱走了冬日的寒意,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却显出了几分寂寥。 楼下传来轻缓沉稳的脚步声,明光大师回头看过去,片刻后便看到谢衍站在了楼梯口。 谢衍穿着一身玄色长衫,肩头还有几许未曾化去的雪花。 看到他谢衍明光大师笑了笑,道:“来了?坐。” 谢衍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在明光大师对面坐了下来。 回到护国禅寺恢复了僧人装扮的明光大师似乎也恢复了原本的平和,并没有那日在穆王府时难以掩盖的戾气,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一般。 明光大师伸手为谢衍倒了一杯茶,方才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谢衍沉声道:“姚家的案子已经差不多有结果了,这两天便会对外公布。” “哦?”明光大师眉头微挑,却并不显得激动,“刑部和大理寺动作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这倒不是明光大师故意贬低朝廷,而是像姚家灭门这样的大案,本身就极为繁琐。就算是翻卷宗都得翻上好些天,更不用说这还是十几年前的案子。通常不拖个两三个月都不算完事,这次确实是快得惊人。 这自然不是因为三司衙门效率突然提升了,而是谢衍移交过去的卷宗证据详实明晰,还有侥幸从姚重手里逃脱的犯人也被一并移交了。这些人这些年过得并不大好,如今被捕归案很难说是折磨还是解脱。 另一方面,衙门最大的注意力依然还是放在宁王的案子上,姚家这陈年旧案也没有了什么相关利益人,办得自然就快了。 除了将定阳侯府排除在外,谢衍并没有为穆王夫妻俩遮掩。以至于拿到卷宗的官员都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这位摄政王殿下了,摄政王殿下和穆王府关系紧绷不是秘密,这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挟私报复啊? 谢衍将他对穆王和穆王妃夫妻俩的处置决定说了一遍,姚重自然没有意见。 反正穆王夫妻俩在他手里,是肯定进不了金水别院的。而金水别院除非是摄政王或者皇帝允许,别人也进不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或许有一天他会将这两人送去金水别院,但绝不会是现在。 谢衍并没有问自己的父母如何了,而是道:“两日后此案便会正式昭告天下,舅舅当真不打算会信州看看?” 明光大师轻叹了口气道:“还是不了,以后再说吧。你若是有闲暇,便派个人回去扫扫墓,打理打理宅子吧。” 谢衍也没有勉强,而是问道:“苏老太傅的意思,朝廷应当追封姚家爵位,你……” “姚重已经死了。”明光大师漠然道,“姚家的灭门案昭告天下以后,我身为姚家人应尽的责任便也了了。如今我已经是方外之人,爵位什么的不过是过眼云烟。” 谢衍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姚重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莫说是姚家,便是强大如皇室早晚也有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的一天,何必执着?” 听这话,倒像是这些年的经真的没白念。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谢衍问道。 明光大师道:“还有一个人的帐没有算清,我要离开上雍了。” “白靖容?”谢衍道。 明光大师笑了笑道:“白靖容一辈子工于心计,我想亲眼看看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她莫不是以为,没有亲自动手,我便当真会将此事揭过?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谢衍微微蹙眉道:“你放她离开上雍,是想让她死在蕲族?” 明光大师笑容慈悲,“若是让她就这么死在上雍,你不觉得有些扫兴么?不管世人承不承认,白靖容都是一个精彩的女人,她值得一场与众不同的死亡。” 如果骆君摇坐在这里,肯定又要在心中腹诽:果然是个妖僧! 谢衍并没有明光大师的兴致,在他眼中死就是死。 要除掉对手,直接杀了就是。 他只会考虑如何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杀死敌人,而不是去考虑什么与众不同别开生面的死法。 “白氏在蕲族势力不弱。”谢衍淡淡提醒他,若是不小心翻了车自己栽在白靖容手里,明光大师可能会羞愤自尽。 明光大师不以为然,道:“白氏在蕲族确实是势力不弱,可惜……人都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哪怕是白靖容,也控制不了。” 谢衍点了下头,将一块玄铁令牌放到桌上推到了明光大师勉强,道:“自己小心,若有事可用此令求援。” 明光大师也不客气,伸手将令牌收入了袖中。 两人相对坐着喝了一会儿茶,谢衍便起身告辞了。走下了下楼,刚要出门便听到旁边的花厅里传来男子痛苦的呻吟声。谢衍脚下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留,而是举步跨出了门去。 靠在门口等着谢衍的叠影见王爷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王爷。” 谢衍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走吧。” “是。”叠影连忙跟上,看着在飞雪中快步前行的谢衍,叠影忍不住道:“王爷,穆王和王妃在花厅里。”方才谢衍上下楼都没有去花厅看过,但叠影守在楼下却是进去过的。 见谢衍没有说话,叠影继续道:“穆王和王妃…在里面跪灵位呢。”说到这个叠影有些怜悯起那两位了,金尊玉贵的养了大半辈子,临老了来受这个折磨。 别看只是跪着好像没什么,但是这个季节,这小楼里既没有地龙也不给炭火,那两位看起来穿得也不厚实。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时间久了恐怕腿都给废了。 话说回来,他记得老穆王不是快要瘫了么?怎么跪得那么直的? 还有王妃,这些年王妃一门心思的沉迷在不得宠的情绪里连儿子都不顾了,仿佛对穆王多么一往情深似的。但是他站在花厅入口的时候,可是听到穆王妃在咒骂穆王。 只是穆王穆王妃脑子好像是出了点问题,一会儿怨毒地咒骂穆王,一会儿又哀怨地嘤嘤哭泣,一代绝色美人沦落到这么个地步,当真是让人唏嘘啊。 谢衍停下脚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叠影连忙闭嘴,恭敬地站在了原地。 谢衍这才转身,朝着不远处后山入口停着的马车走去。 叠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楼,正好看到坐在二楼窗口的明光大师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想起这位前些日子做的事情,叠影忍不住抖了抖赶紧跟上了王爷的脚步。 至于穆王和穆王妃,关他什么事儿呢? ------题外话------ 一更比较短,下午二更会长一些哈。 332、再到城西(二更) 骆君摇和宋琝三人告别了罗娘子之后并没有回府,而是让马车将宋琝三人送回去,自己带着人去了城西。 原本封锁城西的武卫军已经撤离,但因为之前的事情如今城西越发显得萧索了。大约是怕被牵连,许多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在武卫军撤离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也不知是暂时离开还是永久了。 不过在骆君摇看来,无论他们是暂时离开还是永久离开,他们都回不来了。 以后的城西不再会是他们原本印象中的上雍灰色地带了。 “王妃。”袭影和冷霜出现在了跟前,恭敬地拱手行礼。 骆君摇点点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袭影道:“谨遵王爷和王妃的身份,地方昨天就收拾妥当了,就在鸣音阁背面。今早那几位先生都已经前来报到,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骆君摇很是满意,“阿衍还没有过来?” 袭影道:“王爷一早出城去了。” “也不好让他们久等,我们先过去吧。”骆君摇道。 袭影和冷霜跟在骆君摇身后,一路往目的地走去。 骆君摇一边走一边问道:“之前让你们安顿的人,可安顿好了?”她之前答应了那位贩卖消息的卞老先生帮他安置一些人,自然也不能食言而肥。 袭影道:“此事由崔老板负责,崔老板让人将他们迁出了城西另外找地方安置,至于以后如何安顿,要过了年再说。” 骆君摇点点头道:“你跟崔折玉说,那些人里若有她能用的人便用,若都是普通妇孺不便安置,让她回头去找……骁远侯夫人。” 听她说起骁远侯夫人,袭影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都知道喻大将军和夫人还僵持着呢,听王妃这意思喻夫人是要原谅喻将军,即将夫妻团圆了? 骆君摇笑了笑,“快过年了,肯定还是团团圆圆的比较好。” 她其实也不是十分清楚罗娘子的想法,如果换了是她的话,谢衍失踪十年她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会继续等着他还是早就重新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但是她看得出来,罗娘子并不想真的跟喻明秋断绝关系,只是若就这么轻易揭过心里又有些过不去。既然如此,小小的推一把又如何? 就如她对罗娘子所说的一般,即便是跟喻明秋复合之后日子不尽人意,她也相信以罗娘子的坚韧是能够重新自己走出来。 无论如何,都比这样硬拖着要好一些。 虽说喻明秋那货需要好好修理一番,但日子别别扭扭过久了,大家都不舒服。 “王妃说的是。”袭影道:“喻将军想必也很是高兴。”在袭影眼里喻明秋是个值得钦佩的人,他能够夫妻和睦团聚,他们自然也是为他高兴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宅邸门前并没有挂匾额。这在城西很寻常,这里很多宅邸都不会挂匾额的。 只是袭影有些担忧,“王妃,城西一向不大安稳,您将研造司设在这里,是不是有些……”那几位先生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大都是没有习武的普通人啊。 骆君摇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呀,以后动静儿太大了扰民怎么办?要么就只能放在城外,若是放在城外的话……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岂不是更加麻烦?” 倒也不是不能建一个位置隐秘的大庄子,将有关人等都迁过去。但这一来要大兴土木太浪费,时间也赶不及。二来现在还没到这个份上,反倒是惹人注意。 “王妃的意思是?”难道放在这里,动静就不大? 冷霜侧首道:“王妃是说,鸣音阁?” 骆君摇笑颜如花,“果然美女都是最聪明的。” 如今鸣音阁下面有地宫的事情在摄政王府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袭影自然也知道这个。忍不住也侧首看向骆君摇,“王妃,您打算将鸣音阁用来……” 骆君摇道:“这可不是我的打算,这是你们王爷的打算。那么大的地方,总不能空着,得有点用处吧?” 冷霜道:“鸣音阁面积庞大,且装潢华丽精巧远胜上雍许多王公府邸,只是用来做研造司是否有些浪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挂匾开衙的研造司统共也不到十个人,将鸣音阁这么大的建筑群拨给他们用,可当真是浪费了。 骆君摇笑道:“那确实是很浪费,所以我和王爷打算过段时间让鸣音阁继续重新营业。” 研造司只需要一小片地方,以及从鸣音阁借道进入地宫的通道罢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将地宫的入口稍作一些改造就够了。 地宫入口虽然依然在鸣音阁内,但鸣音阁的人却不会再看到它们了,而借道进入鸣音阁的人,也不会知道他们进入过鸣音阁。 关于这些他们也已经有了计划和图纸,只能骆谨行那边将地宫清理得差不多了,地上就可以开工改造了。 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后院的花园和鸣音阁的后园就隔着一条小巷。 昨天见过的八位工匠都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见骆君摇进来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见礼,“见过王妃。” 骆君摇笑道:“让各位久等了,各位觉得这里如何?” 众人齐声道好。 这里确实比他们在军器局的环境好多了,不仅地方大,而且一应工具和材料都准备得十分周全,显然是摄政王府提前准备的。 甚至还有不少书籍,有些书籍就连军器局都没有收藏,还有一些墨迹都还是新的,显然是不久前刚刚抄写的。 他们中很多人的能力都是世代口口相传或者师傅手把手教的,但这里的许多书籍却有系统性的教授相关知识,虽然对他们来说有些显得过于浅白,但这些书籍却可以培养大批能力不差的工匠,而不需要一点一滴都必须由师父指点教授。 有了一定的基础,再精深的东西往往就要靠自己的勤奋和悟性了。 这里还有许多算学,地质等杂学书籍,显然都是摄政王妃专门让人放在这里的。 骆君摇笑道:“各位觉得满意就好,以后诸位每日就在这里办差,关于俸禄的事情袭影跟你们说过了吧?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回王妃,都说过了。”为首的老者答道:“王爷和王妃厚待,我等再无不满之处。” “那就好。”骆君摇想了想道:“诸位之前想必也听说过这边原本不大安稳。不过不用担心,王爷也觉得城西一直放着不管不是个事儿,很快朝廷会将西城兵马司衙门迁到这边来。我和王爷对诸位要做的事情都十分看重,镇国军也会有人驻守在这附近,以后城西会跟上雍其他地方一般无二,安全问题大可不必担心。” “多谢王妃体恤。”众人齐声道。 他们其实并没有担心这个问题,摄政王府既然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必然是有说法的。 他们也能看出王妃需要他们研究的东西的重要性,摄政王府必然不会将地点设置在有危险的地方。 “王妃……”一个中年男子有些忍不住道:“那个,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 其他人也是一脸急迫地望着骆君摇,他们不关心那些琐碎的事情,他们只想赶紧看看昨天只看了几眼的图纸,赶紧开始他们的工作啊。 几个人昨晚回去都没有睡好,只恨当时不能将图纸偷回家去细细研究。 骆君摇有些失笑,想了想点头道:“诸位如此勤勉,我怎能阻拦?大家到书房吧。” 这宅子里有一个很宽敞的大书房,书房被改造之后变成了类似会议室的地方。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椅子都是围着桌子摆放的。 书架全部都靠着墙角摆放,显得整个书房宽阔又敞亮。这是平日众人聚在一起商讨问题的地方,除此之外众人还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后院还有几个放置各种材料工具的屋子以及制造武器的房间。 比起从前许多人挤在一起的环境,简直是再满意没有了。 骆君摇拿出图纸,众人立刻就围了上去,对着那图纸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骆君摇只做了简单的解说,并没有一点一点仔细地讲给他们听,甚至都没有拿出实物来给他们看。 她并不打算让他们照着自己做出来的样品仿造,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一点点的摸索才好。 反正相关的书籍她都已经摆在了书房里,若他们自己找不出来,做不出来她也只好另外再找有天赋肯专研的人了。 看着这些人沉迷于图纸再也没空理会她这个摄政王妃,骆君摇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起身走出了书房。 刚出了门就看到谢衍正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抬头望天,天空的雪花依然洋洋洒洒。纯白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发间,越发衬得他面容如玉雕,俊美而冷肃。 谢衍回头看向她,骆君摇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谢衍道:“看到你们在忙,便没有进去打扰,忙完了?” 他方才在门口看到她给那几个工匠解说图纸的模样,明明年纪尚小,模样精致又可爱,认真的时候却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平时的专注和气质。 一眼看过去,哪怕是最迂腐的酸儒恐怕都无法对她产生质疑,仿佛她天生就该坐在那里给人授业解惑一般。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就简单说一下,还是得他们自己专研。” 谢衍点头道:“做得很好,辛苦摇摇了。” 骆君摇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己靠进他怀中,笑道:“不辛苦啊,我只要开个头就可以捡现成的,多好啊。”她想要的玩意儿多了,但是又不想自己费心费力去研究,可不就得多找一些聪明人来提点他们一下吗? 谢衍笑了笑,伸手搂住她问道:“去谨行那边看看?”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二哥在鸣音阁?” “今天已经到了鸣音阁底下的地宫了。” “那咱们快走!”骆君摇立刻兴奋起来,“我都好奇那下面好久了,都不让我下去。鸾仪司的人都跑了,里面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谢衍道:“现在没有了。” “……”那就是之前有了? 谢衍抬手碰碰她被冷风吹得有些凉的脸颊,“不用担心,谨行没有受伤。” 骆君摇拉着谢衍,催促道:“快走快走!” 鸣音阁下面的地宫确实不只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一点,准确的说那晚他们看到的白玉地宫只是这地宫的一个空间而已,还不及地宫本身的十分之一大。 骆谨行正带着定国军将士仔细搜索地宫的每一处角落,以防这里面还隐藏着什么人或者危险的机关。 他们是从城外的地道一路进来的,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地宫的机关以及潜伏在地宫里的敌人上,所幸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骆谨行站在白玉地宫中央,打量着这个一看就很贵的地方直皱眉头。 跟在他身边的蔡尚见他一直盯着头顶的白玉顶,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连忙提醒道:“公子,这个可不能乱动。” 骆谨行微微扬眉,蔡尚道:“那顶上都是火油,若不先设法排除干净,一不小心这整个地宫都会毁了。” 骆谨行有些无语,“我又不傻。”就算原本不知道,这些天一路清理过来他也知道这些人在这里面弄了多少缺德的机关了。 “这些皇帝,可真是奢靡……” 蔡尚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道:“二公子,可不能乱说。”二公子说得虽然不是当今皇室,那也是皇室啊。难道当今皇室就不修皇陵了? “另外,这里的机关应该不是当年修建皇陵的时候设置的,而是近些年才弄出来的。”蔡尚道。 “鸾仪司的人?”骆谨行挑眉道。 蔡尚点头道“制造这机关的人不可谓不毒啊,他若是想的话,进入这个地宫的人恐怕都会被烧死在这里面。” 骆谨行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他一向对这些鬼蜮伎俩没什么好感。 “找精通机关之术的人来,尽快将这些玩意儿给拆了。”骆谨行道,“别弄坏了,摄政王说这个地宫还有用。” “是,公子放心。”蔡尚恭敬地应道。 两人正说话间,另一边入口处传来了骆君摇的声音,“二哥!” 骆谨行回头望去,果然看到骆君摇和谢衍沿着上面的阶梯走了下来,这两人显然是从鸣音阁进来的。 “摇摇怎么来了?”骆谨行有些惊讶地笑道。 骆君摇道:“专程来看二哥呀。” 骆谨行还是有些了解自家小妹妹的,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谢衍笑道:“看我?是好奇这地宫里的情况吧?” 骆君摇望着自家二哥笑得乖巧无辜。看破不说破嘛,而且她也真的是来探班的呀。 333、天启古墓(一更) 第二次进入鸣音阁下面的对地宫骆君摇还是很兴奋的,除了想要探险的好奇心,更是因为她隐约觉得这个地下古墓可能真的跟她已经失散在时空中的小伙伴有关系。 在他们进来之前骆谨行就已经带着定国军从城外的墓道一路向城里的地宫清理过来了,如今这地宫里也没什么危险,见骆君摇实在好奇骆谨行也不拦着她四处看看。 这地宫的面积确实是相当惊人,他们之前参加鸣音阁的拍卖会见到的白玉地宫不过是其中一隅罢了。穿过了一道暗门,身后的明亮便渐渐消失了,已经沉寂了上千年的地下古墓即便这些年有人在里面活动,也依然显得有些阴暗苍凉。 谢衍跟在骆君摇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地宫里漫步着。 “看这些雕刻的风格和图样,确实是天启朝的样式。”谢衍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疑是古帝王陵,不过出身皇室对历朝历代皇室陵墓的规格和样式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骆君摇道:“所以,这真的是个帝王陵?” 谢衍点点头,“不错,按照天启朝的记载,有可能被葬在这里的帝王也只有一位。” 上雍是前朝皇城,更早的天启朝这里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作为皇城存在过,在位的君王也不过两位 。而其中一位是天启朝的中兴之主,后来还于旧都。 唯一能葬在这里的,自然就只有另一位了。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道:“这么说,那天启皇帝的棺椁也在这里面了?”谢衍低头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摇摇对天启皇帝的棺椁有兴趣?” 骆君摇连连摇头,“那倒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一千年前皇帝的墓室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很多陪葬呀?” “王妃恐怕要失望了。”蔡尚笑吟吟地跟了过来,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这地宫里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别看外面那间装饰的富丽堂皇,这里面却是有些败絮其内了。” 骆君摇倒也不失望,点头道:“看出来了。”一离开那被作为拍卖场的白玉地宫,连光线都黯淡了许多。四周虽然也是精雕细琢过的汉白玉,但什么宝石明珠的装饰物想都不要想,放眼望去就是个空荡荡的墓室。 就算曾经这地宫里真的有什么陪葬的宝贝,鸾仪司的人盘踞这里多年,又怎么会还给他们剩下点什么呢? 蔡尚道:“王妃不失望就好,主墓室距离这里倒是不远,里面虽有棺椁却是空的。也没有什么陪葬珠宝,王爷和王妃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看。” 虽然蔡尚再三说了这地宫如今已经一穷二白,骆君摇还是兴致勃勃地拉着谢衍去主墓室了。 她们又不是来盗墓的,里面有宝藏当然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宽敞的主墓室里燃着油灯,光线依然有些昏暗。墓室中央摆放着一个棺椁,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帝王棺。 历代帝王棺椁都是层层封装的,但是到了这里却只剩下一个最里层的木棺了,外面的那些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还有墓室里许多地方都坑坑洼洼的,显然上面原本镶嵌着什么已经被人挖走了。 至于原本可能躺在这里的帝王遗体到底是后来被天启皇室迁移回了北方,还是近年来遭遇了什么不测,就不得而知了。 “咦,有壁画。”骆君摇看到墙壁上大幅的壁画,忍不住凑过去仔细打量。 这并不是画上去的壁画,而是直接在墓室的墙壁上雕刻而成的。虽然没有画的壁画色彩斑斓美轮美奂,却也避免了古墓打开后必然会出现的氧化问题。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保护措施,再精美的壁画也要毁得干干净净。 雕刻的壁画在这有些昏暗的墓室里不大好看清楚,骆君摇拿过旁边的油灯举起仔细从头看过去。 “镇国公主戎马图。”骆君摇缓缓念道。 然后再看过去,是一副女子策马扬鞭的图,图画的背景显然是个战场。一个女子策马扬鞭傲立于战场之上,显得英姿飒爽,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有些不想移开眼睛。 说是公主不如说这是一个女将军。 即便其实并不能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骆君摇却能一眼就肯定,这画里雕刻的镇国公主,就是楚凌。 厉害哟。 这墓室四周全部都雕刻着精美的图画,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跟这位公主有关系的。 镇国公主戎马图、神佑公主簪花图、神佑公主行军图、公主胡服骑射图…… 最后一副是公主出海寻仙图,辽阔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巨船,船上一男一女相携而立。女子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看不清容貌,倒是那男子的容貌英挺俊美。两人似乎正在朝着岸上的人道别,岸上的人群中还有一个穿着帝王服饰的少年。巨船上还有许多将士和侍从,场面显得很是壮阔,还真有几分出海寻仙的气势。 寻仙?真想得出来。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想,楚凌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就有鬼了。八成是什么功成身退,不想折腾了就带着相公跑了呗。 在盘算了一下一千年前中原皇朝的造船水平,骆君摇很肯定这画绝对有夸张的成分。 这个墓室里一共八幅画,其中六幅都是画的神佑公主。也不知道这墓室的主人是因为太过宠爱看重神佑公主这个女儿,还是因为觉得有这个女儿在自己才能觉得安心?据说历史上这位天启永嘉帝胆子挺小的。 “还没看完?”见她一直盯着最后一幅画出神,谢衍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唤回她的注意力。骆君摇抬手抓住挡在自己跟前的手道:“别捣乱呀,我还没看完了呢?” 谢衍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之前那几幅怎么没见你看这么久?” “因为之前几幅都只有这个神佑公主一个人呀。”骆君摇答道。 话音未落就觉得不对,扭过头果然看到谢衍有些幽深的眼眸,“他很好看?” 骆君摇假装轻咳了几声,道:“这个,还可以…我就是有点好奇嘛,据说历史上镇国公主驸马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她这不是想看看楚凌对象长什么模样吗? 嗯,还是阿衍长得最好看!楚凌家这个,美则美矣看着就有点弱不禁风! “当然啦,在我心中还是阿衍最好看了!” 谢衍有些无奈失笑,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已经作古前年的人吃醋,口中却道:“你都是从哪儿看来的野史?史书上连镇国公主记载都不多,更何况是驸马。” “安澜书院呀。”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安澜书院有不少写神佑公主的故事呢,现在看这些壁画,那些故事也未必是假的,对不对?” 谢衍扫视了一圈墓室,点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 “神佑公主要是知道你这么评价她,一定会很高兴的。”骆君摇笑道。 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古人如何会在意后人的评价?不过是做当时事罢了。” 听到古人二字,骆君摇顿时有些蔫了。 可不是么?除了不知道消息的飒飒和白狐,楚凌和谢安澜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古人了啊。 “怎么了?”察觉到她情绪有些滴落,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惋惜,要是能见到她就好了,还有那位东陵睿王妃。” 谢衍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摇摇虽然不能见到她们,却可以追随她们的事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将来或许摇摇也会和她们一般,成为旁人惋惜不得见的对象。” 骆君摇偏着头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乖巧地道:“你说得对。” 才不对!本姑娘才不要追随花痴狐的事迹,本姑娘就是比她厉害! “好了,看过了咱们出去吧。”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往外走,“这里面还没进过彻底打扫,待久了不好。” “嗯嗯。”骆君摇点头跟着谢衍往外走,“我去跟二哥说,让他别让人把这些画给弄坏了。” 谢衍道:“谨行有分寸。” 骆君摇问道:“我可以让人将这些画下来么?” “摇摇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骆君摇脑子里已经转的飞快了,回头写个神佑公主的故事,就用这些画做出版的插话。 楚凌啊楚凌,一千年以后你终于要出名了,记得感谢我呀。 看在咱们过往的交情份上,我就多给你写几个美男子追求吧。 不用谢哦! ------题外话------ 下午二更~么么哒~ 对阿凌和花痴狐感兴趣又还没看过的亲爱的,移步《权臣闲妻》《凤策长安》哟。都已经是古人了,对本文主体也没啥影响啦~ 334、花会请帖(二更) “神佑公主秘史?这是什么东西?” 境园小院里,宋琝带着赵思思沈红袖一起踏入书房便看到骆君摇正趴在桌边奋笔疾书,旁边的桌上散乱地堆放着许多写满字的纸笺。 她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张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 骆君摇抬起头来,睁着有些泛红的大眼睛道:“哦,我琢磨着咱们的上雍风华录在皇城里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下一册连影儿都还没有呢,不如咱们来卖话本?” 宋琝很是无语,“你又不缺钱,就算想卖话本,也犯不着自己亲自来写啊。摄政王也不管管管你,这眼睛红的,昨晚没睡吧?” 骆君摇撇撇小嘴,“阿衍昨晚都没有回来,人家一个人独守空闺呢。”昨天刚从地宫出来,谢衍就被叫去天牢了。据说是大哥那边有什么重大线索了,反正是一夜未归。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这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宋琝在桌边坐下,跟着一起来的赵思思和沈红袖倒是对桌上的书稿很有兴趣,“神佑公主?我记得…好像是天启朝的那位传说中的镇国公主吧?” 虽然她们都是武道院的,但该学的也还是都学了的。更何况这也不算是正史,这位天启朝传奇公主的故事大都是记载在野史和话本里的,其名气大小依照当时的世道风气决定。 比如东陵朝中期鼎盛之时,也就是安澜书院建立之后的许多年里,关于这位公主的话本就十分流行。当然也不仅是这位公主,还有如东陵睿王妃等等,许多女子的话本都很流行。 等到东陵后期乃至于大盛朝,就几乎很少能听到这些女子的故事了。就连她们也是从安澜书院收藏的一些杂书里才能窥见一二,大都也是当成故事来看,至于真假就没人在意了。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毛笔,点头道:“对呀,对呀,就是她。我打算将她的故事写成话本,然后刊印成册,就算不如美男画册卖得好,应该也不错吧?” 现在世面上都是些什么才子佳人,秀才千金的故事,忒庸俗了。这都还算好的,还有一些什么艳情风月,简直是不堪入目。一看就知道是一群不得志的穷书生写来yy的,还不如霸道总裁爱上我好看呢。 赵思思已经拿着几页书稿坐到一边去读了,沈红袖笑道:“我看过神佑公主的故事,确实很不错。不过……”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骆君摇,“你写…成不成啊?要不要找个人给你润润色?” 骆君摇愤愤地鼓起了腮帮子,坐在一边的赵思思抬起头来笑道:“我觉得挺好的。” 沈红袖凑过去瞄了两眼,问道:“好在哪儿?” 赵思思道:“通俗易懂。” “……”你直接说我文笔不好呗,谁耐烦写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啊。 宋琝看着三人讨论的兴致勃勃,额头上的青筋都忍不住乱跳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沈红袖这才想起来她们所为何来,站直了身体轻咳了一声道:“对了,摇摇,我们来找你有事。” 骆君摇放下笔,好奇道:“昨天也没说啊,出什么事了?” 宋琝道:“城外的梅花开了,玲珑院的人想要趁着雪天举办一个赏梅的花会,难道没有送帖子到摄政王府?” 骆君摇蹙眉道:“太后新丧,办什么花会?”太后薨逝,整个大盛百日之内是不得举办婚礼寿宴,不得宴饮嬉戏的。偏远的地方天高皇帝远也就罢了,天子脚下这些人这么跳真的没问题么? 宋琝叹了口气道:“据说花会上不设酒宴歌舞,只有薄茶。举办的初衷便是为了悼念太后,到时候会举办诗会,作诗歌颂太后的德行,还要刊印成册在整个大盛发行,令大盛女子知晓太后的懿德。” 歌颂太后的德行…… 骆君摇撑着下巴思索着,一边唤来了门外的奉剑问起这事儿。 奉剑笑道:“王妃忘了么?昨儿下午您说太冷了,不去来着。王妃若是要看,奴婢这便将那帖子找出来?” 骆君摇拍拍额头这才想起来,昨天她回来的时候管事确实说起过这事儿。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楚凌的事情,正是灵感爆棚恨不能立马万言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这些? 一听到赏雪赏花,立刻就拒绝了。 “去拿来瞧瞧吧。”骆君摇道。 奉剑微微一福,转身去了。 宋琝和沈红袖齐齐看向她,“你要去?” 骆君摇挑眉道:“你们不想去?” 宋琝叹了口气道:“苏蕊让我跟你说,这花会最好别办,反正苏家是不会去的。” 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悠悠道:“人家都说了是为了悼念太后,我这个摄政王妃若是不去,好像不大妥当吧?对了,这花会是谁起得头?跟玲珑院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宋琝道:“承恩侯夫人,听说最先请的便是玲珑院的学生,不少人都出声支持了。” “承恩侯夫人啊……”骆君摇托着下巴慢悠悠地道:“我记得,承恩侯…眼下是不是被软禁在家中了?” 宋琝道:“看来你明白这花会的用意了?” 骆君摇道:“我又不傻,不就是趁着太后新丧,想要找点存在感,好让朝中大臣对承恩侯府的过错既往不咎么?最好是…能引得朝野上下动了恻隐之心,感念太后薨逝,再给承恩侯府加官进爵。” 宋琝忍不住扶额,王妃殿下确实是懂了,就是说话太直接了一点。 沈红袖皱眉道:“我听爹爹说,如何处置承恩侯府朝中众臣似乎意见有些不一呢。” “正常啊,承恩侯毕竟是陛下的亲舅舅。”骆君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太后又刚刚因为叛乱而死了,如果现在就将朱家赶尽杀绝,那些朝臣未免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更不用说,那些保皇党…只要承恩侯府不至于当真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他们恐怕也会死保朱家。” 并不是朱家有多么重要,而是承恩侯府这个身份很重要。 那些保皇党从来都不会信任谢衍,而朱家这个皇帝的亲舅舅,多少算是一颗可以牵制摄政王府的棋子。谢衍就算想要将朱家赶尽杀绝,也得考虑一下皇帝的感受和天下人的看法。 小皇帝不可能永远都是六七岁的孩子,他是会长大,终有一天是要亲政的。 太后已经没了,再往后无论朱家人是被谢衍杀了,还是意外死了,都会在谢骋心中留下心结。 宋琝有些意外地看着骆君摇,她确实没想到总是显得有些不靠谱的骆君摇会将这些事情看得这么清楚。 轻叹了口气,宋琝道:“朱家虽然有些卷入了宁王的事情里,但确实罪不至死,这次恐怕也不能将他们如何了。”朱家又不是脑残,宁王当皇帝和自己外甥当皇帝能一样么? 可以说,这上雍皇城里谁都可能支持谋逆,但朱家却不会。朱家还盼着等小皇帝长大了之后将家里姑娘嫁进宫里,让朱家再出一个皇后呢。 骆君摇有些烦,“朱家人就不能好好待着么?等阿骋长大了能亲政了再闹好不好。” 宋琝轻笑了一声,“那可还要好些年呢,亲外甥是皇帝,朱家在上雍却一直不上不下的,谁能甘心呢?” “说得也是。”骆君摇点点头,话锋一转,“我记得玲珑院的人虽然有点烦,脑子都还算正常啊。这才刚出事儿,她们就急着站队?” 宋琝道:“表态支持的那几位家里都是德高望重的开国元勋,铁杆的保皇党,跟你们家摄政王走不到一路去。”可笑的是,摄政王分明才是为了大盛和陛下付出最对,稳定大盛天下的人。却只是因为大权在握,就被这些人视为潜在的谋逆对象。 当然,也不能说这些人的担忧就毫无道理。 毕竟古往今来谋朝篡位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野心勃勃的。 三人说话间,奉剑已经将帖子拿过来了。 骆君摇打开那素净的帖子看了一眼,果然是明日城外的赏花的帖子。 “上雍的梅花开得这么早么?”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红袖和宋琝齐声道:“是腊梅。”当然开得这么早。 骆君摇把玩着手里的帖子,蹙眉思索着。 宋琝却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要去?” 骆君摇道:“人家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我,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再说了…玲珑院那么多可爱的小姐姐,我怎么忍心让她们误入歧途呢?” 宋琝眼眸微闪,“你考虑好了,同意章先生的提议了?” 骆君摇嫣然笑道:“没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们感受一下未来山长对她们的爱意。” “……”宋琝看着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要不等明年开学了再公布这个消息?” “为什么?” 宋琝叹气道:“我怕明年安澜书院除了我们,玲珑院一个学生都招不到。” “没关系啊。”骆君摇摆摆手混不在意。书房里的三人,就连坐在一边沉迷话本的赵思思都抬起头来盯着她,骆君摇道:“因为明年,安澜书院就没有玲珑院了啊。” “……” 335、重建书院! “没……没有玲珑院?!”胆子最小的赵思思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也顾不得手里还没看完的话本书稿,一双玲珑俏眼瞪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沈红袖和宋琝也深吸了一口气,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 “你要取消玲珑院?你之前没说。”宋琝道。 骆君摇笑道:“因为我也是刚刚知道自己要成为安澜书院山长的啊,这是我刚刚想好的计划,还来不及跟人说呢。”她原本只打算当个挂名的武道院院长呀。既然是挂名,自然不好过多的参与书院的事情。 沈红袖道:“上雍的名门贵女,九成都是从玲珑院出来的,当年朱太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对玲珑院大力支持,现在太后一驾崩你就……” 朱太后和摄政王妃关系不怎么好上雍的权贵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两位还没来得及闹出什么大的冲突,朱太后就死了。现在摄政王妃取消玲珑院,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跟朱太后对着干吗?现在安澜书院大门口都还立着朱太后提的字呢。 骆君摇不以为意,淡定地道:“这不重要,玲珑院在前朝也不过是安澜书院数个分院之一,这名字都还是后期改的呢。我只是想让她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而已,有什么问题?” 宋琝心中一动道:“你打算将玲珑院的名字改回去?”想到这个宋琝还是略微松了口气,不是直接取消玲珑院,影响自然要小得多。 在当年安澜书院初建的时候是没有玲珑院的,早期安澜书院也没有准确的划分,后来安澜书院各项制度建立完备,分别是——武道院,经纶院、弘文院、天机院、农学院,甚至还有商学院和医学院。招收的学生也并不仅限于上雍的权贵,当时也有不少上雍附近有意读书的平民女子和东陵各地不远万里来求学的各地女子。 虽然这些能来求学的女子绝大多数家中条件都不算差,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真正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来读书?上雍附近的平民也还罢了,外地想要来求学单只是路费就是一大笔开销,绝不是贫困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饶是如此,那个时代对比现在的女子来说也已经足够好了。从安澜书院读书出来的女子有成为女官,女将,女商人,女大夫的,有了她们的努力寻常女子的日子自然也要比从前自在许多。其中也涌现过不少并未进入过安澜书院,依然有了不小成就的出色女子。 只可惜越到东陵后期,对女子的打压就越严重。 一个王朝的开放程度往往与他的强盛与否直接挂钩的。渐渐地,教授律法和治世之道的经纶院,研究机关算学的天机院,教授农桑水利的农学院最先被打压合并然后关闭,再后来教女子医术的医学院和教授商道的商学院也都被一一关闭。 而武道院也不再教授兵法之类的东西,变成了单纯教一些武将家的千金习武的地方,就连这个都越来越水了。 而弘文院则渐渐变成了现在的玲珑院,甚至绝大多数学生都不知道,玲珑院最初的时候是叫弘文院,只以为这地方天生就叫玲珑院,就是用来教授她们这些东西的。 玲珑院似乎依然教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里面的姑娘似乎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名门淑女才艺非凡。 但是玲珑院的这些才女们近百年来却没有写出过一首能让世人称颂的诗词,没画出过一副能让人神往称绝的画,更不用说留下什么书籍著作了。 说是个教授学问的书院,不如说现在的玲珑院就是个婚前才艺品德培训班,谁能指望从培训速成班里走出真正的大师? 骆君摇点头道:“对呀,我不仅打算将玲珑院给改掉,还要增设更多的的学院。” 宋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那些权贵可未必会买账。” 骆君摇难得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谁在乎他们买不买帐?安澜书院又不是只为他们准备的。” 宋琝和沈红袖对视了一眼,道:“你打算重新招手平民女子入学?” 骆君摇点头不语,赵思思有些担心地道:“那些人不会闹么?”现在那些权贵千金们哪里看得上平民女子,恐怕会觉得和她们坐在一起都是对自己的羞辱。 骆君摇浑不在意,“那她们可以自己回家啊,反正那些三从四德琴棋书画,在家里也不是不能学。” “小心他们卡书院的银子。”虽然朝廷上那些老学究看不上安澜书院,但是安澜书院确实一直都是有朝廷拨款的。 这也造成了朝廷的态度对安澜书院影响非常大。朱太后或者是朝廷某些大员稍微透露出一些对安澜书院的不喜,安澜书院的日子就会不大好过。 所幸学生都是权贵千金和各家贵妇,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又有太皇太后的支持才没有被彻底取消了。 很多人都心里有数,一旦太皇太后薨逝,朱太后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关闭安澜书院。 只是世事难料,谁知道朱太后竟然死在了太皇太后前面呢。 骆君摇叹气道:“所以呀,只靠那些官老爷是不行的。想要将安澜书馆发展壮大,还是得靠咱们自己。” 沈红袖对骆君摇的雄心壮志很有兴趣,“摇摇你想怎么做,我们武道院都支持你!” 赵思思也点头道:“红袖说得对!我也会支持你的,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骆君摇笑道:“不着急,咱们慢慢来。现在嘛…要先保密,等我当上了安澜书院的山长再说。”万一泄露出去,她当不成山长了这么办? “没问题。”三个姑娘相视一笑,虽然有些担心但不得不说她们也对安澜书院未来会有的变化期待起来。 她们这些后来者只能从书册上看到安澜书院曾经的辉煌,但是现在……或许她们有机会重现曾经的辉煌呢? 这不仅仅是一个书院的问题,更多代表的是她们身为女子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权力和自由。 “既然摇摇要去参加花会,那我们就都去吧。”宋琝想了想道。 骆君摇道:“那倒是不用,我估计这花会不会多愉快,你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想去!” 谢衍回府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是连续下了两天,厚厚的积雪将整个上雍都装点成了白色。 叠影和冷霜跟在谢衍身后,一边走一边想他禀告公事。 三人踏入了境园谢衍方才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冷霜道:“本王知道了,去告诉卫长亭,本王限他五日之内清查户部存银和上雍各大粮仓的储粮。” 冷霜恭声应是,利落地转身走了。 谢衍继续问叠影,“三司衙门那边可准备好了?” “王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是……”叠影迟疑了一下,道:“宗人府那边问,穆王和穆王妃如何处置?结果是否示众?今日宗人府宗令上门欲见穆王,被穆安郡王挡回去了。宗令命属下询问王爷,穆王殿下的情况如何向宗室和朝野上下交代?” 谢衍道:“告诉他,穆王和王妃已经被圈禁于金水别院,若无赦免终身不得出。” “是,王爷。”叠影恭敬地应了。心中却暗道,先判后审,这明显不符合三司衙门和宗人府办案流程,不过这都是小细节想必宗室和文武百官都不会在意这个的吧? 谢衍不再多说什么,大步流星地朝着院子里走去。 境园的下人们很是勤劳,虽然雪才刚刚停下,但花园里的青石小道却已经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了。 谢衍沿着小路一路漫步而行,听到前方传来了女子和孩童的欢笑声。 走了过去,远远地就看到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披着皮毛短披风的娇俏女子正带着一群小孩子打雪仗玩儿。往日里在摄政王跟前总是规规矩矩的孩子此时显然玩得十分开心,全然没有注意到摄政王殿下的到来。 他们将地上的雪花团一团,然后瞅准了机会朝着其他人砸过去,有人笑着躲避,有人闹着要反击,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就连这些日子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谢骋也活泼了起来。 骆君摇实力不弱,又苦练过轻功,这些小孩子哪怕是同样从小习武的江澈也碰不到她一个衣角。小朋友们口中叫着王妃耍赖,却也知道赢不了她,渐渐地干脆不去跟她玩儿了,自顾自玩得热火朝天。 骆君摇有些懵了,她这是被一群小鬼给排挤了吗? 他们是不是忘了,是她带着他们出来玩儿的? 被排挤的骆君摇有些郁闷的看着打成一片的小鬼们,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低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谢衍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边上笑看着自己。 骆君摇心中一喜,看了看几个孩子脚下轻轻一点,便从雪地上掠了过去。 这几个小鬼见到谢衍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还是不吓他们了。 “你回来了?”骆君摇在谢衍跟前落定,拉着谢衍转到了假山另一侧。 谢衍抬手拂去了她头上和肩头的雪沫,笑道:“怎么想起来玩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么,我看几个小朋友天天蹲在屋子里读书也烦得很,干脆出来动一动对身体好。” “小心着凉。”谢衍道。 骆君摇道:“回头让人准备驱寒的汤,你昨晚一夜未归,出什么事了吗?” 谢衍淡定地道:“没什么,谨言那边宁王开口招了一些东西,去抓了几个人。” 闻言骆君摇有些惊讶,“宁王?他不是一直硬撑着不肯开口么?” 谢衍道:“进了天牢就没有不开口的,只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罢了。” 宁王身份特殊确实不能对他用重刑,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靠刑讯才能撬开人的嘴。特别是宁王这种人,当他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保他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服软。 宁王或许可能不怕死,但宁王府的人不可能都不怕死。 “这么说,宁王的案子也快要了结了?”骆君摇道。 谢衍道:“差不多了,原本也是罪证确凿的事情,无论他招不招都脱不了一个谋逆之罪。谨言那边一直忙着,不过是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参与者罢了。” 漏网的小鱼小虾肯定是有的,不过这些都无关大局。 宁王的事情没那么复杂,谢衍比较关注的还是鸾仪司的余孽和阮廷的事情。鸾仪司在上雍的势力几乎已经被铲除了,雪崖也被关在了天牢里。但是除了雪崖外,他们没有抓到比雪崖地位更高的鸾仪司高层。 另一位雪崖公子据说已经离开鸾仪司好几年了,并不了解他们内部的具体情况。 谢衍和骆谨言推测,要么雪崖已经彻底篡权,他自己就是鸾仪司唯一的统领者。要么就是鸾仪司真正的高层已经转移去了外地,而这个目的地八成就是南疆。 谢衍倾向于两则都有,雪崖确实已经篡权了,但也确实有一部分人转移去了南疆。 这些都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情,陵川侯很快便会启程去南疆,谢衍也不着急。 “那就好,我大哥最近也忙得不着家。”骆君摇道:“我看他是不想要媳妇儿了。” 苏家最近正在为苏蕊的婚事憋气呢,骆谨言却天天待在天牢里什么都顾不上。 工作狂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谢衍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谨言也回家了,最近确实辛苦他了,后面他有三天假期,想必可以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骆君摇眼睛一亮,决定回头去给自家大哥出出主意,“明天我就回去…啊,不行,明天我得去参加花会。” “花会?”谢衍挑眉,现在这个时候上雍谁敢办花会? 骆君摇将花会的事情说了,谢衍皱了皱剑眉微皱,“摇摇想去?”如果不想去的话,摇摇根本不会提这个事情。 骆君摇道:“既然人家帖子都送上门来了,自然要去看看。” 谢衍垂眸,抬手拢了拢她的披风领子,柔声道:“想去便去吧。” 336、冬日花会(一更) 一大早,城外一处别院门口就车马人流络绎不绝。 这里本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别院,因这位公主酷爱腊梅,在别院中和周围种植了上千株腊梅和各式梅花。到了大盛朝,别院已经闲置荒废许久,朝廷便将之稍作修缮,成为了一个专供上雍权贵们赏梅聚会之处。 下了两天多的雪尚未化去,盛开的黄色腊梅被点点白雪覆盖,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骆君摇从马车上跳下来,别院大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的人们不由都停下了脚步,纷纷侧首看向这位摄政王妃。 因为如今还在朱太后的丧期,来参加花会的女眷们装扮都十分素雅。骆君摇自然也不例外,她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风,兜帽边沿和领口都镶嵌着雪白的容貌,那柔软的白绒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精致美丽。 “见过摄政王妃。”众人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 骆君摇看了看众人,笑道:“不必多礼,大家都进去吧。” 众人应了声是,这才转身继续自己方才的事。也有人忍不住悄声议论,时不时偷瞟骆君摇几眼,骆君摇也不在意,带着奉剑兰音秦药儿和翎兰走了进去。 因为并不是私人别院,这别院虽然面积庞大,但建筑却并不多。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几栋屋宇隐藏在远处的竹林,花园山石后面。也因为这地方面积着实不小,今天虽然来了不少人,却并不觉得吵闹。 骆君摇一行人刚踏入其中,就有人迎了上来,“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微微挑眉,就在旁人以为她不认识眼前的人想要上前为她介绍的时候,才听到骆君摇悠悠道:“美阳侯夫人,幸会。” 迎上来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她今天也穿着一身低调的浅褐色衣衫,头上也只插了几支素玉发簪。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不认识的人恐怕绝不会想到这是以为侯夫人。 美阳侯夫人也愣了愣,很快笑道:“没想到王妃竟然记得臣妇,实在是受宠若惊。” 骆君摇道:“先前宫中中秋夜宴还有前些天在宫里,都是见过美阳侯夫人的,怎么会不记得。” 美阳侯夫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大家都在梅林后边的听风轩,臣妇引王妃过去。” 认人也是一门学问,这上雍皇城里的权贵多如过江之卿,就算是再善于交际应酬的人也未必能记全。美阳侯夫人家里虽然位列侯爵,不应该是会被忽略的人,但她和这位摄政王妃却着实没有过交集,就连话都没有说过。 再加上摄政王妃年少,先前还有些骄纵的传闻,美阳侯夫人还真没想到骆君摇能认识自己。 “有劳。” 有美阳侯夫人引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园中的梅林走去。 穿过了偌大的花园和梅林,果然渐渐热闹起来了。才刚踏入听风轩,骆君摇就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叫道:“君摇。” 骆君摇侧首望过去,才看到正朝她微笑的长昭公主。 长昭公主身边还跟着的小女儿怀阳郡主徐歆玉和秦凝,秦凝看到骆君摇还朝她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得意之色。 骆君摇立刻向美阳侯夫人告了声罪,快步朝长昭公主走了过去,“长昭皇姐。” 自从跟谢衍成婚之后,她也跟长昭公主打过几次交道,觉得这位公主为人也很是不错。或者应该说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很会教养女儿,长昭公主长陵公主都不是那种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皇家公主。听说已故的长淑公主也是个性情温柔的,只可惜去得太早了骆君摇也没什么印象。 长昭公主笑道:“出门的时候,阿凝还说你不会来呢。”如今长陵公主日日在宫中照顾太皇太后,便将一双儿女都托付给了长昭公主。长昭公主出来参加花会,自然也要带着秦凝一起来。 骆君摇笑道:“帖子都送上门来了,还打着那么个名号,我不来好像不大妥当。” 长昭公主道:“你是摄政王妃,寻常宴会不爱来不来便是。不过今儿这个,还是过来坐一坐的好,这些人也当真是勤勉,若不是收到帖子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言语间长昭公主显然不甚高兴,但人家打着悼念朱太后的名声,她也不能不来。 “你们两个,还不给舅母见礼。”长昭公主侧首吩咐女儿和外甥女。 徐歆玉依然十分坦然,她跟骆君摇不熟但是对这位小舅母也很是喜欢,当下便脆声道:“歆玉见过舅母,” “……”秦凝瞬间开始后悔自己今天跟着姨母来参加宴会了。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伸手将一个白玉铃铛塞进徐歆玉手里,“乖,之前都没给你见面礼,现在补上。” 徐歆玉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收了起来,“谢谢舅母。”她显然不像秦凝想得那么多,虽然她们年纪相差不大,但差着辈分她叫舅母没什么不对。 秦凝瞪着骆君摇运气,“我的呢?你也没给过我见面礼!” 骆君摇摊手道:“没有呀,你都不肯叫我一声舅母。” “……” 长昭公主看着气鼓鼓的秦凝,忍不住抬手拍了她一下,“好了,别瞎胡闹,还不坐下等着人看笑话呢?”她们几个站在这里,听风轩里确实有不少目光或明或暗的落在她们身上。 长昭公主拉着三个姑娘坐下来,听风轩四面敞开,坐在里面就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色。屋子的各处角落都燃烧着银霜炭,坐在里面倒也不算冷。 长昭公主坐的自然是景致最好的位置,她们只要一侧首就能看到不远处郁郁葱葱的竹林和另一侧的假山奇石布置而成的花园和人工湖。听风轩外面就有七八颗腊梅树,黄色的花朵被雪压得娇艳欲滴又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因为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时不时有水滴从枝头掉落,打在了站在树下的姑娘脸上身上,冰冷的水滴激得少女们一阵惊叫,倒是让这萧瑟冷漠的冬日多了几分活力。 骆君摇托腮坐在窗边,有些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的景致。时不时有人过来跟她和长昭见礼,也都是有些随意的应付了过去。 长昭公主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觉得无趣了,再看看徐歆玉和秦凝,也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长昭公主有些无奈地扶额叹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就是坐不住。人还没到齐呢,别在这里陪我枯坐了,出去玩儿吧。” 徐歆玉乖巧地看看母亲,“我陪着母亲。” 长昭公主点点女儿的额头,笑道:“那就打起精神来。” 徐歆玉小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冷天的跑到城外来挨冻。”说着还忍不住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风,虽然也不算冷但怎么也没有在有地龙的屋子里舒服啊。 秦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长昭公主含笑看向骆君摇,问道:“君摇怎么想的?”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才回过神来道:“出来走走也好,天天蹲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秦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谁会身体不好,你都不会。”骆君摇天天到处蹦跶,哪里蹲在屋子里了? 骆君摇不理她,而是看向长昭公主道:“方才是美阳侯夫人引我进来的,我记得美阳侯府一向低调,她怎么主动掺和起这事儿来了?” 长昭公主笑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长袖善舞地周旋于宾客中的美阳侯夫人,道:“她倒也不是主动掺和,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骆君摇挑眉。 长昭公主道:“这位美阳侯夫人是光禄大夫周源的女儿,还是承恩侯夫人的表姐,另外老美阳侯当年也当过皇兄的先生,也算得上是铁杆的保皇党了。” 骆君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题外话------ 么么么哒~这章略短,下午更多一点~ 337、退婚传闻(二更) 四人说话间,苏蕊宋琝和梁疏风携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人一进来,听风轩里的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了。骆君摇看过去,发现有好几个少女看向苏蕊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见骆君摇愣神,秦凝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苏姐姐是玲珑院的人。”只是短短几个字,骆君摇顿时了悟了。 苏蕊不仅是玲珑院的人,而且还是玲珑院家世才华最出众的人之一。 原本在皇城里名声很大的上雍第一才女沈令湘早不知道沦落成什么处境了,阮月离眼下还被软禁在府中,阮家是生是死犹未可知,这个时候苏蕊本该是玲珑院理所当然的领头人物,但苏蕊却时时跟武道院的人混在一起,与玲珑院反倒是生疏了一些,怎么能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呢? 即便大家都是举止有度的体面人,也难免有几个本就对苏蕊看不过眼的,此时便忍不住拿眼神睨着苏蕊,交头窃耳言语含酸。 苏蕊却仿佛没看见一般,拉着宋琝和梁疏风快步走了过来,“见过大长公主,见过摄政王妃。” 长昭公主笑吟吟地道:“不必多礼,苏姑娘,太傅他老人家可还好?”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苏老太傅便有些受不住了。朱太后的丧礼一过便待在家里休养不再出门,也不参与朝政了。 苏蕊点头道:“多谢公主关心,祖父只是年纪大了容易疲惫,身子骨倒是还算硬朗并无大碍。” “那就好。”长昭公主点头道:“苏老一生为国尽忠,如今正是该好好歇着的时候,你们做晚辈的当好好孝敬太傅,莫要让他着急操心。” 苏蕊轻声应是,“多谢公主教诲。” “罢了,你们小姑娘一块儿玩吧,本宫就不在这里添堵了。”说话间长昭公主果然站起身来,“听说安成王妃也来了,本宫过去瞧瞧她。” 说起来这也是长昭公主不高兴这次花会的原因之一,调子起得太高,一般人哪里好不给面子拒绝?可怜安成王妃本身就病恹恹的,还要在这大冷天的出门。 方才长昭公主看了一眼就觉得安成王妃脸色不好,让人将她引到楼上暖和的小间休息去了。 众人起身送了长昭公主,这才重新坐了回来。 “阿蕊不是说不来么?”骆君摇问道。 苏蕊笑道:“既然王妃都来了,我又怎么能不来?不仅我来了,我们苏家的姑娘还有我几个嫂子都来了。” 梁疏风也道:“可不是,今儿这园子里人可真不少。红袖带着思思和惠惠在外面玩儿呢,说是怕坐着冷。” 骆君摇笑道:“还能让你们受寒不成?” 梁疏风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大冷天,谁乐意出来看什么腊梅?谁家没有两株花呢?” 秦凝笑道:“疏风姐姐,你还是小声点吧。仔细回头别人说你不解风雅。” 梁疏风的母亲是顺安郡主她自然也是皇室宗亲,也免不了有几分傲气,“谁在乎?我本来就是武道院的啊,又不是玲珑院那些假学究。” 说完才发现旁边就坐着一个玲珑院的,梁疏风连忙赔不是,“阿蕊,我不是说你。” 苏蕊并不在意,笑道:“我知道,不过…疏风这说话的风格倒是越发像先前的骆二姑娘了,这是当真这么讨厌出门还是有什么事?火气这么重?” 众人一乐,不由想到可不是么?当初骆二姑娘就逮着机会嘲讽苏蕊假清高,假学究。 虽然是前任的锅,骆君摇现在也只好背了,“之前我不懂事嘛,我已经跟苏姐姐赔礼了,苏姐姐别生我的气啊。”这可是她未来的嫂子啊。 苏蕊含笑摇头,她原本也没有生过骆君摇的气,从前只是觉得这姑娘有点傻。 宋琝笑道:“我们不是在说疏风吗?” “对哦。”众人又齐齐看向梁疏风。 梁疏风也不隐瞒,只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娘,非得摧着说明年上半年要办完我的婚事,还要带我去昭武将军府去走动走动。” 众人立刻想起了梁疏风还有一个未婚夫,是昭武将军的小儿子,梁疏风一向都对这门婚事不大乐意。 见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梁疏风没好气地道:“你们也别着急,除了阿凝和怀阳郡主,还有惠惠年纪还小,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都是这一两年了?” 这话倒是没错,宋琝和苏蕊明年就十八了,沈红袖明年也十七了,相比之下梁疏风还算小的。 听她说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却并不着急。 秦凝和徐歆玉年纪小自然用不着急,宋琝和苏蕊却都各有各自不着急的理由。 “那你打算怎么办?”骆君摇好奇问道。 梁疏风叹气道:“谁知道呢,要不我去打那家伙一顿,让他成不了婚?” 众人无语,连秦凝都觉得这主意太馊了,“伤总有好的时候,你还能每次都打他一顿不成?再说了,人家可是昭武将军的儿子,你打得过吗?” 梁疏风无奈道:“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嫁了,看摇摇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嘛。”原本她是觉得挺烦的,但是看骆君摇每天到处蹦跶,又觉得可能也没那么麻烦。当家主母是很忙的,但她嫁过去又不用当家。 宋琝笑道:“你以为谁都跟摄政王一样吗?” 梁疏风道:“不是摄政王更好啊,我可不敢跟摄政王唱反调,但是…别的男人嘛……” 也对,梁疏风脾气性格虽然并不坏,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压得住的。 她那位未婚夫是昭武将军的小儿子,没有嫡长子继承家业的压力,听说很是宠爱娇惯。这两人要是成婚了,指不定谁倒霉呢。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原本一片和睦融洽,却很快有人看不过去了。 一个穿着素色锦衣的清秀少女不远不近地尖声道,“如今苏大姑娘是越发跟武道院的走得近了,出了一位摄政王妃,武道院的地位果然顷刻便不同了。” 她的声音也不高,但是却恰好能传进骆君摇等人的耳中,显然是说给她们听的。 见众人看过来,那少女面上越发来劲儿了,对旁边的人笑道:“我昨儿听到个笑话,说给你们听一听?” 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姑娘神色有些尴尬,她们预感她将要说出口的笑话可能不那么好笑。但是这种场面,若说不想听仿佛也不大好。不等几个姑娘反应,那少女便捂着唇咯咯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道:“我听说…苏家大姑娘,被阳信萧氏退了亲呢。”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看向苏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异色。 苏蕊素来便是上雍贵女中的典范,家世容貌才华性情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好。阳信萧氏如今虽然不是大权在握,但萧氏家学渊源,在士林中更是名声显赫。萧家的雪阳书院更是大盛三大书院之一,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如今萧家大公子未及而立却已经是正四品了,将来便是成为当朝丞相也未必不可能。萧家三公子据说也是天纵英才,如此看来苏蕊当真是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如今乍然听到她被退婚,一时间倒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坐在苏蕊身边几人脸色都是一沉,齐齐看向那素衣少女。 那少女见苏蕊不说话,越发得意起来,道:“这可是苏家人亲自跟我说的,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闻言苏蕊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消息恐怕不是从苏家人口中流出去的,如果是苏家人告诉她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并不是她被退婚,而是苏家人向萧家退婚呢? 还是说,她觉得不管谁退谁的婚,都是一桩丑事?如此说,只是想要自己难堪而已? 苏蕊按住了脾气最冲的秦凝的手,又对骆君摇摇了摇头才看向那少女道:“你是昭南伯家的三姑娘?” “是又如何?”素衣少女抬起下巴道。 苏蕊淡淡道:“我记得,昭南伯夫人是萧家三房的嫡长女。你不是从苏家人口中听到消息,而是从昭南伯夫人那里偷听来的。你这样……昭南伯夫人和你嫡姐姨娘都不管你么?” 被一口说破了庶出身份,那少女立刻就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不管我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难道不是真的么?苏姑娘若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被人退婚呢?” 苏蕊轻笑了一声道:“难道你当时没听明白?不是萧家退婚了的亲事,是我们苏家想萧家退婚。”名声当然是自己的重要,原本萧家和苏家还没议定苏蕊也不会往外说。但别人既然已经说到她脸上来了,苏蕊可不打算替萧家隐瞒硬吃这个亏。 “怎么可能?!”那少女大惊,她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内情。 这事原本是萧家大公子登门拜访昭南伯夫人的时候跟自家堂姑简单提起,哪里知道正好被人听到了? 她一个庶女偷听客人谈话已经是大错了,自然不敢久留便匆匆离开了,以至于根本没将话听全,只知道萧苏两家要退婚。 在她心中,退婚自然是苏蕊的错。 因为嫡母是萧家人,少女曾经跟随嫡母和嫡姐去过一次阳信,是见过萧泓的。因此对萧泓生出了一些不可说的小心思,她暗地里对苏蕊隐隐有些嫉妒之意。只是从前不敢说什么甚至还想讨好苏蕊,如今骤然知道苏蕊被退婚了难免有些失态。 苏蕊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是真是假回头你不就知道了?若实在等不及,如今萧家大公子就在上雍,你不妨自己上门去问问啊。” 说罢苏蕊话锋一转,“苏家与萧家的婚事,谁对谁错自是我们两家的事,黄三姑娘这么着急作甚?” 素衣少女脸色有些发白,她显然也是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 但是面对着这么多人她却也不愿低头,只得嘴硬道:“我何曾关心什么了?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苏蕊淡淡笑道:“别人的事情,还是少好奇一些得好。黄三姑娘有这个功夫,不妨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你便是再关心我,也是没有结果的。” 苏蕊虽然没说出萧泓的名字,那素衣少女却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了。 她气得有些发抖,不顾旁边的姑娘拉她的动作,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道:“你得意什么?你说是苏家退婚,谁知道有什么内情呢。毕竟如今萧家势弱,谁敢得罪当朝太……” “住口!”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十七八岁的少女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厉声喝道。 那素衣少女吓了一跳,看到来人眼底闪过一丝惧怕和懊恼,“大姐,我……” 那绿衣少女快步走过去,啪地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素衣少女脸色,冷声道:“你姨娘央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随口胡咧咧的,还不向苏姑娘赔礼道歉!” 素衣少女咬着唇不说话,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屈辱。 绿衣少女冷声道:“你是要我去请母亲过来?还是要让我绑你回去,让你姨娘教教你该如何说话做事?”这少女是昭南伯府的嫡出大小姐,今天带着这个庶妹出来她就有些不乐意,到了之后便跟交好的小姐妹出去玩儿了。谁曾想她竟然如此大胆,还敢口无遮拦的惹事! 若真闹出什么事情,回去了她也得受母亲训斥责罚。 素衣少女脸色惨白,颤抖着身子显得可怜急了。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见了,只怕还以为是别人欺负她了。 素衣少女望了一眼四周,却见并没有人出面为她说情,当下脸上的神色越发凄楚倔强。 她慢腾腾地走到苏蕊面前,微微一福低声道:“是我说错了话,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蕊喝了口热茶,神色平淡垂眸道:“原来黄三姑娘只是说错话了?也罢…想来是昭南伯夫人太忙了,无暇教导庶女,才让昭南伯府的姑娘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黄大姑娘,回头可要跟夫人说说,不会说话的人还是别放出来得好,免得惹祸。” 绿衣少女神色坦然,并无羞恼之色,只是点头道:“苏姑娘说得是,我回去会禀告家母,好好训诫教导于她。明日黄家定然上门赔罪,还请苏姑娘勿怪。” “好说。”苏蕊微笑道。 那素衣少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苏蕊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好似十分宽宏大量。但她却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将会遭遇到什么。 直接的责罚尚且不说,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正是要说亲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若是被嫡母厌弃,自己将来的婚事…… 素衣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悔恨和怨怼,暗恨自己不该一时口快。 ------题外话------ 么么哒~刚刚发现关于梁疏风的未婚夫身份有个错误,早前写过疏风的未婚夫是宣威将军的小儿子,然后发现骆二公子也是宣威将军。捂脸,这里改成昭武将军,前面我也会去改,没出场的人物不影响剧情哈。 338、根骨清奇?(一更)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听风轩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 此时这听风轩中多是未出阁的闺秀或者年轻媳妇儿,要么面皮薄,要么身份不合适,竟然谁也没法出面来化解这尴尬。 诡异的尴尬气息在听风轩里蔓延,一些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姑娘甚至悄悄溜了出去。 那位昭南伯府的三姑娘被嫡长姐逼着给苏蕊赔礼道歉之后,见许多人都盯着自己,总觉得这些人是在看她的笑话。 当下呜咽一声,捂着脸转身跑出去了,却没有看到身后嫡姐阴沉难看的神色。 一身浅绿衣衫的少女定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再次向苏蕊赔了礼。人是她带来的,如今惹了祸庶妹可以一走了之,她却必须得留下来善后。 若是她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不仅昭南伯府与苏家从此交恶,以后昭南伯府的姑娘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见过摄政王妃,见过两位郡主,梁姑娘,宋姑娘好。”少女上前恭敬地向骆君摇行了礼。 骆君摇道:“黄小姐不必多礼。”她对这姑娘有些印象,不过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际。 在她的记忆中,反正玲珑院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的她自然能够站在更客观的角度看待那些记忆,玲珑院很多人确实无论跟她还是跟原主都三观不合,但若说有多恶劣也不至于。 大约就是互相看不上眼罢了。 绿衣少女这才松了口气,道:“舍妹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我单名一个绮,王妃叫我名字即可。” 宋琝托着下巴看着黄绮,状似好奇道:“那位黄三姑娘竟当真偷听昭南伯夫人与人谈话么?” 黄绮在心中暗叹一声,她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若不是今天听她如此口无遮拦,我和母亲也不知道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那日萧家表兄上门拜访母亲,确实说起了萧苏两家的婚事。表兄说确实是苏家先提的退婚,具体为何却并未详说,只说是萧家对不住苏家。谁曾想……如今我们还让苏姑娘受辱,实在对不住。” 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跟苏蕊倒过几次歉了。 萧家和苏家退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现在倒也不怕说出这些败坏了萧家的名声。若苏蕊因此坏了名声,那萧家和苏家的事情才是无法善了了。更何况她说的含糊,回头萧家和苏家要怎么昭告世人自然是两家的事,与黄家不相干的。 苏蕊点头道:“黄小姐不必多礼,原本也是我们两家的事。” 黄绮闻言感激地朝苏蕊笑了笑,秦凝撇撇嘴,小声道:“这个黄家三姑娘,倒是挺爱往不该她去的地方钻的。” 身为闺中女子,偷听主母和客人谈话,本就是失仪。今天这花会,能来的都是上雍的贵妇和嫡出贵女们,一个庶女是拿不到帖子的,她能来不过是蹭了嫡姐的光罢了。 黄绮点头道:“郡主说的是,多谢郡主教诲。回去我定禀告祖母和母亲,好好教导于她。” 见她如此态度,众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骆君摇拍拍手道:“在这里干坐着也是无趣,咱们出去走走吧。” 听她这么说,秦凝早就坐得不耐烦了,从桌边一跃而起道:“快走,我看到那边还有好多积雪,咱们去堆雪人,打雪仗玩儿。” 徐歆玉小声提醒道:“表姐,姨母说你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秦凝拍了她一下,“我身体好着呢,是母亲总是担心。” 徐歆玉人小身娇,险些被她拍坐下,只得相信自家表姐身体确实很好。 至少比她有力气不是? 一群人出了听风轩跑到院子里,果然找到了一处积雪甚多的地方。她们对去梅林赏花没什么兴趣,倒不是因为别的,这会儿正在化雪,那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上可不怎么舒服。 若是带着斗笠或者撑着伞,又未免麻烦。 听风轩二楼上暖融融的,长昭公主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花园里嬉闹的少女们,忍不住笑道:“要我说,姑娘家还是要活泼一些得好。” 闻言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雪地里的姑娘们。 一群花儿般的少女嬉戏玩闹,别有一番生机勃勃之感,便是最文雅守礼的贵妇也忍不住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 便是她们这些人,谁还没有个豆蔻年少娇憨无忧的时候? 安成王妃脸色有些苍白的依靠在窗口,轻叹道:“摄政王妃倒是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依然活泼得很。” 坐在她对面的是苏氏,闻言也笑了起来,“她整日里闲不住就爱到处跑,三天两头还往家里跑,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原先将军担心成了婚见女儿一趟不容易,如今倒是说跟在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先前还嫌她烦呢。” 她口中说着“嫌她烦”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显然一点儿嫌烦的意思也没有。 原本女儿家出嫁了却是不好时常回娘家的,便是骆明湘出嫁后也很少回去。但摄政王不管王妃,骆大将军更是恨不得女儿干脆搬回家住,外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倒是暗中羡慕骆君摇的女子不少,只是再如何羡慕她们也不敢如骆君摇这般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另有一些人则是想着,这骆夫人本是继室,原本骆二姑娘不懂事待她也不算尊重,如今倒像是母女和睦得很。可见这骆夫人是个宽宏大量不记仇的,若是有这样的婆婆自家姑娘以后日子也不难过。 骆家可还有两个为成婚的公子呢…… “这是摄政王疼爱王妃呢,大将军找了个好女婿。”安成王妃有些遗憾,她原本是真的想让骆君摇做自己儿媳妇的。 她身体不好,就喜欢活泼有生气的姑娘。 可惜确实无缘啊。 自家儿子虽然在做娘的眼中十分优秀,但跟摄政王一比就…… 长昭公主眼睛撇向了另一边,笑道:“竟羽,这些可都是你的学生,你怎么看?” 章竟羽不仅是武道院院长,还是高祖亲封的平宁县主,曾经也是在太皇太后身边养了两年的,跟长昭公主自然也是相熟的。 她扬眉一笑,道:“我的学生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 闻言,小楼中众人都有些无语。 武道院就那么三瓜俩枣,也没听说哪一个特别出类拔萃的。 便是摄政王妃,早前可也称不上什么出类拔萃。 一个跟章竟羽关系好的贵妇忍不住低声道:“你那武道院里,明年又要少几个学生了吧?” 武道院那硕果仅存的几个,沈红袖和宋琝年纪都不小了,这两家明年必然是要操持姑娘婚事了。剩下的除了一个徐惠和安阳郡主,其他人最晚也就是后年的事儿。若是过完年武道院还招不到学生,只怕武道院就真的要从此消失无踪了。 章竟羽倒是不着急,慢悠悠地道:“说不定明年武道院学生会很多呢。” 众人脸上的神色显然都是不相信的,上雍的适龄贵女就那么多,有谁会去武道院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 章竟羽笑了笑,并不答话。 目光也越过了窗户朝着远处望去,雪地里几个姑娘正各自施展功夫抛雪球玩儿。骆君摇实力最强,于是被众人联手集火了。骆君摇也不躲避,干脆捡起地上一截枯枝,一套剑法舞出顿时雪花飞扬,洒了众人一头一脸,少女的惊叫声瞬间此起彼伏。 秦凝并不服气,叫嚷着便朝骆君摇冲了过去。 两人当即在雪地上切磋起来,其他人也不玩雪球了,干脆站在一边围观两人打架。 秦凝使鞭子,骆君摇用幽月刺,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最后还是骆君摇技高一筹,拽着鞭梢将秦凝拽到了自己面前,“你输了。” 秦凝叫道:“再来!我的鞭法怎么可能输给你!” 骆君摇笑道:“因为我是根骨清奇的绝世天才呀。” 秦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吹牛,谁说的?” “你舅舅说的,不信你去问他。”骆君摇毫不心虚地扯谎。 秦凝大受打击,“怎么可能?” 连舅舅都说摇摇是绝世天才,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赢她了?毕竟舅舅从来没有夸过她。 “你们这里可真热闹。”沈红袖带着赵思思和徐惠远远地走了过来,跟在她们身边的还有骆明湘。 见两人这副模样沈红袖也有些好奇,“你们在切磋?我也来试试?” 骆君摇立刻退开,“你跟阿凝打,我不打了。”摄政王妃挑食,跟这两个姑娘打起来一点儿也不过瘾。 沈红袖倒是不挑食,对秦凝一挑下巴,“来?” 秦凝刚刚在骆君摇手里吃了亏,当下也不拒绝,手中鞭子一抬,“来就来!” 两人再次战到了一起。 “大姐姐,你一个人来的?怎么跟她们凑到一起了?”骆君摇溜到骆明湘身边,低声道:“刚刚兰音跟我说母亲也到了,在那边小楼,咱们一起去见母亲?” 骆明湘神色如常,她抬手握住了骆君摇的手,低声道:“一会儿再去见母亲吧,我有些累了,摇摇陪我去坐一会儿可好?” 骆君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口中却很快接道:“好呀,刚刚被阿凝的鞭子弄了一身雪,我也有点冷了,咱们找个地方烤烤火。” 说罢,骆君摇侧首对宋琝低语了几声。 宋琝点了点头,骆君摇便拉着骆明湘转身走了。 众人正在围观秦凝和沈红袖,看出了几分热血的梁疏风也打算下场试试,倒是没人在意骆君摇和骆明湘溜走了。 看到的也不在意,毕竟是姐妹,好些日子不见想说说体己话也是寻常事。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二更 339、骆明湘的麻烦(二更) 骆君摇拉着骆明湘来到花园后面一处没人的亭子,亭子四周都挂上了竹帘,虽然里面没有人却依然放置着火盆,桌上也摆放着点心鲜果。 见两人进来,侍候在附近的侍从立刻就上前来给两人添上热茶。 骆君摇挥退了侍从,这才拉着骆明湘坐下来,小声道:“明湘姐姐,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骆明湘迟疑了一下,伸手将一个东西放到了骆君摇手里。 骆君摇愣了愣,发现骆明湘放在她手里的是一张帕子,只是那帕子里面还包裹着什么东西。帕子上还被染上了一些暗红色,只一眼骆君摇就看出来那显然是血迹。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抬手将帕子打开。 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东西,是一支乌铁打造的暗器。骆君摇没有见过这种暗器,看那暗器上的纹路似乎并不是中原——至少不是上雍一带的东西。 “大姐姐?这是……”骆君摇神色微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骆明湘连忙拉住她,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是…我在城外的庄子里,有一个人……应该是摄政王要抓的那个人。” 见骆明湘神色有些古怪,骆君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曲天歌?就是上次抓你的那个人?”这年头的画像技术实在不能指望,更不用说真正见过曲天歌的人少之又少。骆明湘能一口确定的通缉犯,除了曲天歌还有谁? 骆明湘点了点头。 骆君摇豁地站起身来,“他怎么会跑到你的庄子里?” 骆明湘道:“前几日我去那边检视庄子今年收成和账目,省得回头年底了瞎忙。当时恰好下起了雪,我担心雪大了便想先回来,谁想正要走的时候那人…那人就闯入了我房间里。” 曲天歌显然给了她很大的惊吓,此时说起来脸色还有些惨白,手也有些颤抖着。 “他当时浑身是血污,我没认出来。本想要叫人,却被他给治住了。”骆明湘低声道。 不用她再说骆君摇就明白了,骆明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是曲天歌的对手? 哪怕他已经身受重伤多日,拿下骆明湘还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骆明湘房里,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是一桩事。 骆君摇伸手握住了骆明湘的手,轻轻拍了拍,“大姐姐,没事的,别怕。” 骆明湘点点头,继续道:“他只让我叫了翠雀进去,帮他端了水拿了药,处理伤口。等他洗过了脸,我才发现他是……那个人。他不肯放我走,这两天我便只能住在庄子里,只对家里说看账耽搁了时间,时间太晚雪也大路滑不好走。本来想让翠雀设法出去传信,却被他给发现了。” 骆君摇道:“那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 骆明湘道:“家里的下人将帖子送到庄子上,我跟他说这个花会很是要紧,我如果不来的话,会被人看出不妥。就算我称病,到时候娘和你肯定也会担心会过去看我,他这才放我出来的。” 曲天歌显然并不了解上雍权贵间的这些东西,自然也无法判断这个花会到底重不重要。 不过她离开的时候曲天歌并没有说什么,或许他知道她并不敢将这事大张旗鼓的声张,也或许是她出门之后他就也跟着离开了,根本就不怕她告诉别人。 骆君摇蹙眉思索着,摇了摇头道:“不对,他怎么那么巧正好就闯进你的庄子?还正好进了你的房间?大姐姐,他的伤如何了?” 骆明湘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像…挺重的,头一晚一直发着高烧,翠雀说…他胸前有个洞,血淋淋的。” 即便是曲天歌高烧几近昏迷,她也依然不敢逃走。曲天歌的手段实在不是她一个寻常闺中女子能够匹敌的,只是在她身上隔空轻轻一点,她就动弹不得了。 她被当成人质扣着,被指使着干这干那的翠雀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骆明湘就忍不住眼睛有些发红。 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曲天歌也没有轻薄她的意思,但是接二连三遭遇这种事,骆明湘偶尔独处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流泪。她甚至梦到这事被婆家撞见了,自己百口莫辩的模样。 骆君摇也知道曲天歌给她带来的阴影有多重,伸手搂住了骆明湘道:“明湘姐姐,别怕,我会解决的。” 骆明湘连忙抹了泪,低声道:“让你笑话了,我也不知道还能跟谁说,娘那里……” 娘跟她一样都是闺中弱女子,她也实在不想让她担心。若是跟父亲或者两位兄长说,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不要紧的,我不会告诉爹娘。”骆君摇道:“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说罢,骆君摇唤来了奉剑,将那包着暗器的帕子交给她,吩咐她回去找谢衍。还不忘郑重地嘱咐,让谢衍过去的时候小心一些,绝对不能暴露了行踪让人知道他去过。 奉剑慎重地点头,接过了东西收好便带着秦药儿一起走了。 等到她们远去,骆明湘蹙眉道:“他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骆君摇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曲天歌不是随意乱撞的人,恐怕也未必好糊弄。”他放骆明湘出来,也未必就是被骆明湘的理由骗过了。他师父可还在朝廷手里呢,曲天歌若是想救曲放又不想被谢衍钳制,最可能的方式其实是挟持骆明湘借机要挟。 他既然放了骆明湘离开,要么不打算救师父真的自己跑了,要么就是在等着人去抓他。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出现……这个就要问曲天歌自己了。 骆君摇回头问道:“大姐姐,你在城外住了两天,姐夫都没有去看你么?”她记得方才大姐姐说是家里的下人将出帖子送出来的。新婚妻子被雪困在城外两天,他都不担心,不跟着出门接人吗? 骆明湘笑了笑,道:“他在准备着春闱呢,听说明年应试的人实力都不俗,他也有些焦心。” 虽然许昭临是淳安伯世子,但是等他将来继承爵位的时候许家可就不是伯爵了。在上雍想要权势,不是考科举就是上战场,许昭临身为皇城七秀之一,自然是要参加科举的。 骆君摇这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大姐姐放心吧,只要你身份的人嘴紧,这事儿绝不会传出去的。” 骆明湘也松了口气,“你放心,我身边只有翠雀知道。” 骆君摇知道翠雀从小便跟着骆明湘,最是忠心耿耿,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苏氏和长昭公主走了过来,跟在她们身边的还有章竟羽。不等三人进来,亭子里两人就立刻起身相迎,“见过大长公主,见过章先生,母亲。”骆明湘恭敬地道。 “长昭皇姐,母亲,章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长昭公主笑道:“你还说呢,你们姐妹俩谁也没见先过去见见你们母亲,一眨眼人就不见了。那边快开始了,我们可不得过来找找人?” 骆君摇笑道:“我跟大姐姐有些话想说,这才晚了过去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见谅。” 苏氏自然不介意,含笑摇摇头。 长昭公主看看骆明湘,不由蹙眉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下人冲撞了你?”长昭公主显然看到了骆明湘微红的眼眸。 骆明湘笑了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方才在外头风有些大,不小心让雪沫扫了眼睛。” “那是得小心一些。” 骆明湘见苏氏还看着自己,连忙过去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母亲,真的没事儿,若真有什么事儿我怎么能不跟你说?” 苏氏笑着点点她的额头道:“我看你现在倒是更愿意和摇摇说了。” 旁边章竟羽笑道:“如此甚好,说明她们姐妹感情好啊。” 骆君摇也笑着接口道:“章先生说得对,我跟大姐姐感情好,母亲可是嫉妒了?” 听着她的话,大家又是一番笑大笑。 说话间众人便转身出了亭子,往听风轩那头走去。 既然宴会要开始了,她们自然也得过去。 只是这种既没有歌舞丝竹,也没有酒肉佳肴的宴会,着实让人有些期待不起来就是了。 ------题外话------ 骆明湘:作者你粗来!我上辈子挖了姓曲的祖坟吗? 作者(转眼睛):啊…这个、可能、也许、大概、或许……是缘分? 骆明湘:孽缘是吧? 作者(抹汗):是的……吧? 340、效命十年(一更) 京城郊外的一处不算显眼的庄子外,谢衍站在树林边打量着不远处的庄子。 此时刚过了正午,天色却依然灰蒙蒙的。天边滚滚乌云汇聚,总是让人觉得仿佛将要下一场大雨。 顾珏跟在谢衍身边,有些不解地道:“王爷,曲天歌当真在这里?”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微点下了头。 顾珏手中长剑紧了一下,道:“那咱们进去?” 谢衍摇摇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本王进去。” “王爷,这……”虽然说曲天歌受伤了,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重。万一他是故意将王爷引到此处趁机设伏偷袭…… 谢衍道:“不必多说,本王去去便回。”顾珏无奈,只得点头应了,带着人在外面等着。 骆明湘这个庄子是她的陪嫁,庄子面积不小,庄上住着五六户人家,负责耕种庄子上的土地,平日照管整个庄子。这是属于骆明湘的私产,庄子上的收益也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苏氏希望女儿在婆家能过得安稳富足,不仅陪嫁庄子选得都是收成好的,便是这些管理庄子的人,挑得也都是忠于骆家值得信任的。 虽然平常主子不住在这里,但也难保偶尔过来看看或者歇歇脚,庄子上还是有一座专供主人居住的两进院落。 谢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整个院子都是一片寂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时候庄子上的庄户们都在外面劳作,这里面自然是静悄悄的。 谢衍负手立在院中,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低哑虚弱的声音,“摄政王,请进吧。” 谢衍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就看到曲天歌斜靠在厅内的榻上,身上衣着虽然干净整齐,却是一件粗布衣衫。 显然这是从庄子上不知哪个壮丁家中拿来的。 还没进门,谢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的血腥味,不由剑眉微挑打量着曲天歌。 曲天歌苦笑了一声,道:“拜摄政王妃所赐,王爷娶了个好王妃。”饶是曲天歌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骆君摇手里。 所以说,轻敌大意要不得。 谢衍跨入厅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曲天歌。 曲天歌道:“我无意冒犯骆大姑娘,不过前两日伤势恶化,实在没力气走到京城去了。”若不是他当时进了这庄子,之后下了两天的雪,这伤势恶化又露宿野外,即便是他恐怕也得彻底交代了。 谢衍淡淡道:“此事,你可以去跟骆大将军和骆大姑娘谈。” 曲天歌不语,他虽然从小生长在塞外,但是在中原待久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大盛的规矩的。 想起自己前后两次对骆大姑娘造成的麻烦,着实是有些不厚道。 至于骆云,他是真的不想招惹这位大将军。 曲天歌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向谢衍道:“王爷既然没有派兵大肆追捕在下,想必并不是想要我的命。之前冒犯王妃实在是迫不得已,王爷要如何尽管说便是。” 谢衍不答,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曲天歌直截了当地问道:“摄政王要如何才肯放过家师?” 谢衍道:“放了他?让他回去继续给白靖容当狗么?” 曲天歌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虽然他一直觉得曲放那任由白靖容驱使的模样让人厌烦,就像是被迷了魂的傀儡一样,也曾经一度让他对这个师父很失望决定远离他。 但这不代表他能心情平静地听着别人骂曲放是狗。 “摄政王……” 谢衍并不想照顾他的心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替本王效命十年,换取曲放的性命。本王可以立刻放了他,但是他要废掉武功,终生不得离开上雍。” 曲天歌皱眉,“不行。”身为习武之人,他自然知道废掉武功意味着什么,虽然他不知道曲放如今还有没有攀登武道巅峰的心思。 谢衍也不在意,道:“不想废掉武功也行,他继续在天牢住着,当然…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会给他换个好一点的环境。” “多久?”曲天歌忍不住开始考虑劫天牢的可能性,当然现在是肯定不行的。 谢衍似乎看出了曲天歌的想法,道:“本王并未限制曲放的武功修为,他出不来,你可以试着挑战一下这几年天牢新设计的机关防御。不过你最好记住,失败一次,本王砍曲放一只手。” 曲天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王爷要我为你效命十年,十年之后呢?我师父怎么办?” 谢衍道:“这个没有时间限制,白靖容什么时候死了,我什么时候放了曲放。” “……”曲天歌有些怀疑,谢衍这是在挑唆他尽快回去杀了白靖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才终于响起了曲天歌的声音,“好,我答应王爷。希望王爷说到做到,不得让人践踏羞辱家师。” “本王没有这爱好。”谢衍淡淡道。 杀人就杀人,谢衍从来都对羞辱凌虐别人不感兴趣。 顾珏在庄子外面等了不过一刻多钟,就看到谢衍拎着一个人出来了。 即便手里拎着一个跟自己身形相差无几的人,摄政王殿下身形依然如鸿鹄掠空,翩然自在。 落到顾珏跟前,谢衍随手将曲天歌丢到地上,曲天歌闷哼了一声,缓了口气才慢慢扶着树站起身来。 顾珏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果然是曲天歌,不由挑眉道:“这不是曲公子么?伤还没好呢?” 顾珏是知道曲天歌是被骆君摇的枪所伤的,算来也有好几天了,但是看曲天歌这个样子似乎还是很严重啊。 要知道,曲天歌这样级别的高手,就连伤口愈合能力也是要比寻常人强得多的。就算是受了箭伤,只要处理得当这几天多少也该好一些了。曲天歌这模样看着不是好一些了,反倒是更严重了,只是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在勉力支撑而已。 曲天歌道:“让顾将军见笑了。” 顾珏笑眯眯地道:“曲公子言重了。” 不等他们寒暄,谢衍吩咐道:“带他回去,让太医过来看看。” 顾珏拱手应了,招来两个侍卫就要带曲天歌走。 曲天歌朝两人点了下头,也不用人押着便向前走去。 只是才走出几步,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嗯?”顾珏有些惊讶地扬眉,直到侍卫将曲天歌抬走,方才开口道:“伤得这么重?” 谢衍漠然道:“伤势恶化了。” 所以,他跟曲天歌的交易能不能做得成还不好说。这年头一旦伤势发生了恶化溃烂,能治疗的药物并不多,能活下来多半靠命。虽然武功高强的人活下来的可能大一些,但也不是没有高手因为一点点意外的小伤而丢了性命的。 顾珏啧了一声,道:“王妃还真厉害,一枪撂倒一个绝顶高手。” “如果他的伤好了,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曲天歌这样的高手其实很难处理,杀了吧觉得可惜,若想要收为己用又很难驾驭。 白靖容那么厉害,手下高手如云,连曲放都对她言听计从。但曲天歌就是对她不假辞色,无论怎么拉拢示好都没用,最后也只得放弃。 谢衍淡然道:“他为我效命十年,我饶了曲放。” 闻言顾珏不由皱眉,“真要放了曲放?” “自然不是。”谢衍漫步往前走去,“再过两个月,设法让曲放知道曲天歌为了救他卖命给摄政王府,并且自愿服下了秦药儿的剧毒。” 顾珏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王爷,“真要给曲天歌服毒?会不会……”不太好? 绝顶高手都是有傲气的,用毒药控制这种事情,一不小心是要翻车的。将一个心怀怨愤的绝顶高手留在身侧,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谢衍道:“不,让秦药儿把毒送去给曲放服下。” “那曲天歌那里……” “他如果能活下来,本王会亲自去跟他说。”谢衍留下这句话,便快步消失在了树林里。 被留下的顾珏面带疑惑,“给曲放下毒?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对一个被关在天牢里的人下毒?这不是浪费么? 他身后响起一声略带了几分魅意的笑声,“这还不简单,王爷想用曲放啊。那样的绝顶高手,关在天牢里多浪费?说不定还能让曲天歌欠王爷一个人情呢。” 顾珏转身看向从林中走出来的崔折玉,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崔折玉嫣然笑道:“王爷命我来善后,这儿可是骆家大姑娘的别院,总不能让人发现这里住过男人吧?还有那些血迹污垢,不都得清理干净?” 顾珏看看崔折玉,点了点头。 崔折玉这几天变化不小,虽然看着没什么但熟识她的人却知道其中的不同。 脸上的笑容比从前少了一些,但却真挚了许多。 眉宇间原本隐藏的阴郁和戾气也散去了不少,看着倒是更加鲜活了,仿佛也更年轻了几分。 顾珏道:“那就辛苦崔老板了,我先走了。” 崔折玉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顾珏想了想,突然道:“对了,安成王府那位公子,是不是还在追着你跑?” 闻言崔折玉脸上的笑容一敛,“你说这个做什么?” 顾珏道:“等余沉死了,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其实那小子还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崔折玉沉默了半晌才忍不住骂道:“滚,没大没小!我看我应该跟王妃说一声,操心一下你的婚事了。” 顾珏笑道:“我倒是想娶呢,这不是没有么?” 当谁跟她和卫长亭一样想当孤家寡人啊?他恨不得早点找个中意的媳妇儿呢。 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吗? ------题外话------ (づ ̄3 ̄)づ下午二更~ 341、饥肠辘辘(二更) 别院花会上,骆君摇百无聊赖地靠在扶手边上,听着一边的女眷们的诗文会友昏昏欲睡。 坐在她旁边的苏氏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骆君摇这才抬起头来满脸无辜地望着苏氏。 骆君摇觉得这不能怪自己不学无术,诚然她是个不怎么会写诗的人,但不代表她不会鉴赏啊。毕竟骆二姑娘也是曾经在大华夏五千年浩如烟海的诗词文章中遨游过的人。 这些女眷们写的诗倒也不是说不好,多半还是清丽婉约,很有几分才华的。然而今天的诗会是个命题作文,主旨是歌颂已故朱太后的品德。 听得多了,骆君摇觉得这些满纸都是称赞朱太后品行容貌的句子,随便排列组合都可以成诗。若不是她跟朱太后有过交集,都要以为这位太后真的是古今第一贤后了。 最重要的是,这场花会诗会真的很朴素。 歌舞丝竹不用想,美酒佳肴不用想,每个人桌上就一杯清茶,几盘冷冰冰的硬点心,据说都是朱太后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 于是她们就在这里干巴巴地坐了一个多时辰。 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贵妇出面颂扬朱太后的生平事迹和德行,然后一群人呜呜咽咽的叹惋朱太后芳龄早逝。再然后就是众人各自作诗,然后互相交流诵读。 据说是要给这些诗词评一个先后,然后摘录前一百首整理成册,在整个上雍出版发行。 写诗这个事情确实不是人人都会的,在场也不过才将将百来人。但因为是提前泄题的命题作文,大家多多少少都能写上两句。其中也不乏有特别真诚的,特别有才华的,想要多写一些也是可以的。 骆君摇就看到有一位才女下笔如有神,一会儿功夫就刷刷写了五首,字字哀叹啼血,感人肺腑。 “王妃不来写一首吗?”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听风轩突然变得有些安静起来,众人齐齐看向了坐在最前面的骆君摇。 骆君摇淡定地眨了下眼睛,很是从容自若地道:“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本王妃不善诗词的吗?”言语间,半点也没有引以为耻的意思。 众人显然没想到这位摄政王妃脸皮这么厚,一时竟有些无语。 摄政王妃哪里是不擅长诗词,分明是什么都不擅长堪称不学无术。若是个男子,简直就是纨绔典范,但是人家偏偏有个好爹。 “但是…今天毕竟是为了悼念太后娘娘,王妃至少也该意思一下吧?”一个女人忍不住道。 骆君摇侧首望过去,这女人并不是旁人,正是承恩侯夫人。 承恩侯如今被软禁在府中不能外出离京,但是承恩侯府的家人却并没有。朱太后是承恩侯的亲妹妹,今天这样的场合本就是打着承恩侯府的名号,她自然不会缺席。 陪坐在她身边的还有承恩侯府的其他女眷以及好些日子没见过的朱瑾。 骆君摇并不在意,淡淡道:“又不是喝酒,意思什么?承恩侯夫人有时间,倒不如多给太后写几首,毕竟也是姑嫂一场不成么?” 承恩侯夫人神色变了变,她想嘲讽骆君摇不通文墨,但其实她自己的诗词也拿不出手。不过今天的诗会毕竟是提前知道题目的,除了骆君摇倒是没什么人真的坦然说自己不会写,多少都还是交出了一首诗的。 苏氏皱了皱眉,淡淡道:“咱们骆家都是习武的粗人,让承恩侯夫人见笑了。” 闻言原本还想要跟着起哄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承恩侯夫人神色变了变,也有些勉强地道:“骆夫人言重了。” 坐在旁边的长昭公主眼皮一抬,淡淡道:“行了,吟诗作赋原本也不是人人擅长的,本宫便不爱写这些东西。会写便多写几句,倒也不必将自己看得比旁人高几分。” 众人立刻想起长昭公主方才的诗句,轻描淡写的几句,好像是称赞朱太后的,但若换个对象似乎也说得过去。再看看长昭公主神色,也知道她不甚高兴,连忙有人出面岔开了话题,听风轩重新热闹起来。 骆君摇叹了口气,嘟哝道:“可真够无聊的。” “你还说。”苏氏没好气地低语道:“你早先让人准备着,随手写两句哪里有这样的事儿?” 骆君摇跟着低笑道:“我才不要,我可是摄政王妃,就算我写的是一团狗屎,只要没骂朱太后哪怕是为了嘲讽我,她们也得给我选进去。回头天下人都知道我写诗悼念朱太后了,膈应谁呢?” 苏氏无奈地看了眼前面带狡黠的姑娘一眼,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姑娘明明懂事了许多,记仇的性子倒是没变。只是也不知道朱太后哪儿招惹她了,都说死者为大,这人都死了还记恨着呢。 这场诗会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不知是不是为了体现朱太后的勤俭,那几碟点心又硬又糙,十分难以入口。骆君摇不想吃那冷冰冰硬邦邦味道也不大行的点心,喝了一肚子茶水只觉得饥肠辘辘,暗暗后悔起自己太过疏忽大意了。 她只想着自己不怕在被人找麻烦,哪里想到这些人竟然简单粗暴地直接不给吃的啊? 这是无差别攻击,打击得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绝大多数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有动过,显然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难以下咽。 从听风轩里走出来,骆君摇只觉得神魂飘荡,晃悠悠几欲升仙。 脑子里全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声,念着意思雷同的诗词。 语言文字果真是博大精深,明明就是写一个东西,硬生生能写出上百个花样来。 苏氏还在里面跟安成王妃说话,骆君摇先一步飘出来透气了。 枝头滴落的雪水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兰音翎兰连忙上前展开一件素色大氅给她披上。 骆君摇瞬间觉得冷意都被隔绝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有些好奇地道:“出门的时候没拿这个啊。” 兰音笑道:“王爷带过来的。” “阿衍?他来过?”骆君摇有些惊讶。 兰音点头道:“王爷在外面等着王妃呢,王爷还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让王妃放心便是。” 骆君摇瞬间高兴起来,精神也是一震,“我去跟母亲她们说一声就回去。” 进去和苏氏打了声招呼,又将骆明湘拉到一边低声对她说了几句,然后又跟苏蕊宋琝等人打了声招呼,这才往外走去。 刚走到听风轩门口就碰到同样往外走的章竟羽,“章先生。”原本她还想找章竟羽聊聊的,但是现在谢衍在外面她就有些不想聊了。 章竟羽也看出来她有事,爽快地笑道:“有事情就先回去吧,回头有空了咱们再聊?” 骆君摇连忙点头笑道:“先生平时也不常回城里,眼下书院快要放假了,等先生回来记得到王府来看我呀,也好看看学生的家嘛。” 章竟羽忍不住笑道:“我一定去。”章竟羽在安澜书馆执教多年,对骆君摇这个学生其实印象非常深刻。 原本是因为没见过这么顽劣的学生,平时自然要多花费一些精力。后来突然懂事了,却又很快离开了安澜书院,让她难免有几分惋惜。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章竟羽眼中身为摄政王妃的骆君摇是她们想要改变安澜书院的契机。 “那我走啦,先生回见。”骆君摇快活地朝她挥挥手,带着人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章竟羽不由摇头笑了笑。 “摄政王妃这么早就走了啊。”旁边有人忍不住道。 章竟羽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淡淡道:“大约是外面有人来接吧。” 说话的人不由一怔,“难不成是摄政王来了?”如果只是王府普通的管事仆从来接人,摄政王妃自然用不着着急。 再看一眼已经不见了骆君摇踪影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几许酸意,小声嘟哝道:“摄政王日理万机,不会吧……” 别院门口负责送客的依然是那位美阳侯夫人,跟在她身边的还有朱家的几位女眷以及几个其他骆君摇眼熟的女眷。 基本上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出,都是那些自认为坚定的保皇党一系家眷。这些人里有不少家人之前也卷入了宁王的案子,不过那些人确实并没有参与谋逆,只能说是被宁王和雪崖给蒙蔽了,真的以为谢衍想要逼宫才跟着起哄的。谢衍也没有株连的意思,关了几日查清楚就放回去了。 或许也有一两个放不回去的,那自然是真的跟宁王有牵连了,那些人今天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管立场如何,此时这些姑娘看着骆君摇的神色却都有几分羡慕嫉妒,朱瑾更是恨不得拿眼神刺穿骆君摇。 “招待不周,还请王妃见谅。”还是美阳侯夫人上前,含笑送别。 骆君摇笑道:“夫人客气了,我这边告辞了,夫人还有各位留步。” 美阳侯夫人带着一众女眷还要送骆君摇出正门,同时还让人送上了几支插瓶的腊梅花。 骆君摇让兰音接过,再次跟美阳侯夫人告别才转身往外走去。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离别院大门口最近的地方,马车外面站着袭影和几个王府侍卫。 骆君摇还没走近,谢衍便已经抬手揭开了马车帘子,露出了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 骆君摇也懒得往前走,足下一点直接掠上了马车弯腰钻了进去。 谢衍伸手扶住她,吩咐外面的人,“回府。” 骆君摇钻进马车,往旁边的坐凳上一歪,靠在谢衍身上忍不住长出了口气道:“可算是出来了。” 谢衍笑道:“怎么了?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骆君摇道:“惹我倒是不至于,就是没吃没喝太无聊了。”说话间,骆君摇已经伸手去翻马车里的点心匣子了。 只是看到那堪称精致的点心,忍不住胃都有些抽抽,瞬间胃口全无。 谢衍笑了笑,从旁边拿过一个盒子放在跟前的矮几上道:“昨天跟你说了,不想去可以不去。” 骆君摇道:“我哪里知道她们真的这么能忍?”她还以为就是意思一下,吃吃素什么的。哪知道竟然真的只提供清茶和硬邦邦的点心?那听风轩还四面漏风,就算里面烧着炭火也防不住风啊。从早上到现在都下午了,就不怕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晕过去么? 谢衍淡然道:“这才哪倒哪儿?历朝皇帝或者皇后太后薨逝,总能出现几个忠心耿耿,感天动地的人物。别说只是一日不食,就是数日不食,鲜血刺经,以头抢地哭出血泪来的也不算罕见。” “佩服。”骆君摇缓缓道,她跟朱太后没这交情,还是免了吧。 谢衍已经打开了盒子,这不算小的盒子里面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盅碗,显然是能保温的。 谢衍拿出来试了试温度道:“猜到你今天恐怕吃不到什么,特意让厨房给你煮了些粥,还是热的。”谢衍从小便生在皇室,自然知道这些所谓丧期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若是跟普通宴会一眼,那违制的底气又在哪里? 骆君摇大喜,一打开盅盖顿时香气扑鼻。这粥显然熬得很是用心,里面也用了不少珍贵美味的好料,只闻了闻就让人忍不住口中生津。 “好香啊,我太爱你了!”骆君摇心满意足地道。 这样的天气,饿了大半天之后还能喝上一口香喷喷热腾腾的粥,是何等幸福啊。 马车已经慢慢往京城的方向驶去,坐在外面的袭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身子一歪险些栽到马车下面去,好险凭借深厚的功底才稳住了。 他们的小王妃可当真是热情奔放啊。 342、问斩 两人刚回到王府,袭影就来禀告说曲天歌已经醒了。 闻言骆君摇也来了兴致,有些好奇地看向谢衍。 谢衍道:“伤得挺重,将他从庄子里带出来之后就昏过去了。”听到这话骆君摇也有些心虚,毕竟曲天歌也没真的怎么她,而且谢衍明显还要用他,自己却搞得人家险些去了半条命。 但是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了,曲天歌是没伤害到她,但是他伤害到大姐姐了啊! 所幸骆家不是寻常那些酸儒家庭,淳安伯也还算开明,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被曲天歌给害死了。 所以,曲天歌绝对是活该! 谢衍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也不提醒,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我过去看看,摇摇要去么?” “去!”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去看看曲天歌的惨状,回头告诉大姐姐让她开心开心。 曲天歌的模样是挺惨的,虽然身上只有那一处伤,但是这一处伤却比他从前受过的无数伤都要命。 被带回摄政王府之后,曲天歌就发起了高热,所幸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有些本事的,几个时辰下来总算是将温度降了下来,曲天歌也才悠悠转醒了。 秦药儿还跟着过来帮了一会儿忙,当然最主要是为了看曲天歌的笑话。 见谢衍两人进来,原本还蹲在床边观察曲天歌的秦药儿腾地就站了起来。正在一边忙着商量药方的三位太医也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谢衍点了下头问道:“如何了?” 一位太医拱手道:“启禀王爷,这位公子…伤得颇有些深,之前处理不得当伤口有些坏了,臣等方才已经为他重新清理过伤口,所幸还不算严重,这位公子看着身体也是极好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谢衍扫了床上的曲天歌一眼,“不会有大碍?” 太医迟疑了一下,又描补道:“之后三两天可能还会发热,要仔细照看。若是过了这几天,就当真无大碍了。” 谢衍也是了解外伤的,倒也不强求。点头道:“有劳诸位,开药吧。还请留下一位太医帮着照看,免得下人不懂出什么差错。” 三位太医连声称是,虽然不知道这床上趟的是什么人,但摄政王显然很重视这位,他们自然是要尽力的。 一位年轻的太医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谢衍问道:“还有何事?” 年轻太医还是顶着摄政王殿下的注视,鼓起勇气道:“臣观这位公子的伤有些特别,不知…是被何物所伤?” 谢衍垂眸道:“是一件暗器,眼下府中也没有,以后若是有了再让人送去太医院给诸位研究。” 年轻太医大喜,连忙谢过。 他对各种外伤十分感兴趣,一眼就看出了曲放的伤不简单。外表看像是被人用匕首一类的东西划破的,但实际上却大有玄机。 他这样的爱好其实不大适合当太医,毕竟太医大多治得都是富贵病。他更想去军中当军医,只是家里人不同意罢了。 几个太医退下后,两人才走到了床前。 骆君摇将自己躲在谢衍背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打量着床上的曲天歌。 因为之前的高烧,曲天歌脸上依然带着潮红,唇色却十分苍白。此时躺在床上,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整个人却透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虚弱。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曲天歌声音有些低哑地道。 谢衍垂眸看着他,淡淡道:“不必言谢,希望曲公子能早日康复。” “我尽力。”曲天歌道。 骆君摇小声道:“这事儿可不能怪我,你要是不抓我,我也不能拿那玩意儿射你。”那东西还是个没测试的新品呢,也是她运气好,要是当时卡壳了那就该她悲剧了。 曲天歌有些无奈,“是曲某自作自受,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骆君摇道:“那,我也祝你朝日康复。不过……我不保证你好了就不打你,你以后若是再乱闯乱撞,害得别人担惊受怕,别怪我不客气。” 曲天歌想起那位两次被他惊吓的骆大姑娘,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骆君摇也知道他此时并不舒服,摆摆手道:“你好好歇着吧,别说话了,我们先走了。” 说罢便拉着谢衍往外走了,谢衍临走前淡淡地扫了秦药儿一眼,秦药儿只觉得头皮一凉,心中十分懵逼。 我又做错什么了?! 骆君摇拉着谢衍的手出了曲天歌暂住的院子,问道:“他真的答应帮你办事?不会耍诈吧?” 谢衍摇头道:“曲天歌这种人,不答应便罢了,若是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的。” “那就好”骆君摇道:“他那么厉害,要是起了什么坏心思,那可就麻烦了。” 谢衍是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他那么厉害,摇摇不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骆君摇闻言笑道:“阿衍的意思是,我比他厉害吗?” 谢衍想了想点头道:“你确实比他厉害。” “真的?”骆君摇眼睛不由得一亮,“你觉得我哪儿比他厉害?” 谢衍笑了笑,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越过了她慢悠悠往前走去。 骆君摇不由气结,“喂!”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谢衍回头道:“自己想。” 骆君摇微微眯眼道:“你是想说,我爹爹比他师父厉害?我爹爹是的定国大将军,他师父虽然是个绝顶高手,可以只会给他拖后腿。这么一想,曲天歌还挺可怜的。” 谢衍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骆君摇气鼓鼓地追了上去,纵身一扑就扑倒了谢衍的背上。 谢衍反手扶住她,就这么背着她往前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骆君摇环着他的脖子道。 谢衍笑道:“摇摇哪儿都比他厉害,曲天歌怎么有资格跟你比?” “这还差不多。”骆君摇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天牢里,已经沉寂了好几天的天牢甲字号牢房突然再次打开了。 被关在里面的三个人早已经分不清楚外面的日月时辰,只能从他们吃了几顿饭来大致推测被关进来多少天了。 余沉依然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哪怕是在这寒冬里也让人觉得很是难闻。 雪崖和曲放各自占据了牢底的一角,显然都希望里他远一些。 刺眼的光线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待缓了一缓才慢慢抬头向上看去。 余沉也仰着头往上看,他在想是否是自己的死期将至。 “曲放,起来。”站在上面的天牢官员沉声道。 曲放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声问道:“你们还想做什么?” 那官员轻哼了一声,仿佛有些不甘地道:“你运气不错,摄政王殿下有命,给你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曲放也有些疑惑,他被关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防止越狱,听这人的意思他被换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像此处这般,难道谢衍不怕他跑了? 上方又传来一个年轻的笑声,顾珏出现在了上方道:“曲先生不必多疑,确实是王爷的命令,当然您也可以试试逃跑。” 曲放冷声道:“谢衍会这么好心?” 顾珏道:“曲先生能够出去,自然是有人付出了代价的,曲先生有个好弟子。” 曲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变道:“你们把天歌如何了?” 顾珏悠悠道:“曲公子现在伤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不过他已经跟王爷做了交易,所以摄政王府自然会救他。所以我也劝曲先生老实一些,你就算出了天牢,现在也只会害死他。” 曲放冷声道:“所有的事情我一人承担,不必牵连别人。” 顾珏轻哼了一声道:“所以说,曲先生有个好弟子。顾某纵然是个外人,却也有些为曲公子感到不值啊。曲先生若是不想再连累你这个徒弟了,就安生一些吧。” 曲放脸色又是几变,终究沉默了下来。 顾珏这才对旁边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打开机关,片刻后曲放被人从牢底捞了出来。 顾珏带着人就要走,坐在牢底的雪崖沉声道:“顾将军,你们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顾珏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南疆的事情无法可施的时候,也或许雪崖公子就要在这里终老了。雪崖公子,对你来说什么样的事情是最难以忍受的?” 雪崖冷声道:“这世上没有我不能忍的事情。” 顾珏摇头道:“不对,我听人说你这样的人最不能忍的就是,外面天高海阔风起云涌,而你却只能坐在这方寸之地无计可施。” 雪崖冷着脸不说话,顾珏也没有跟他闲聊的意思,最后甩下了一句,“余沉,你后天上午就可以出去了。” 余沉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余沉后天出去之后绝不会是得到自由,而是被押赴刑场。 虽然话本里时常说什么斩立决,但朝堂上真正能享受到斩立决待遇的人并不多。 一般的死刑犯都是等到秋末一并处决,也就是传说中的斩监候,秋后问斩。 即便是在古代,死刑也是需要层层审批的,并不是地方官可以自己一笔决定的。从地方报到京城经过刑部审批,这其中原本就需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当然,这是正规程序。若还有些官员以公谋私暗地里弄了什么手段,就不在此列了。 若是一般的死刑犯,多半能拖到明年秋天去。 不过余沉显然不在这其中,他犯的不是谋逆造反这样的大罪,但临阵投敌也差不太多了,自然可以享受到斩立决的待遇。 余沉也并不孤单,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突然间名噪上雍的人物。 昨天朝廷突然公布了多年前信州姚家的灭门惨案,整个上雍因为这个消息以及余沉归案的消息一起炸了。 茶楼酒肆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在讨论这两件事情。 姚家灭门案的凶手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姚重料理了,余下的这几个除了当年姚家的叛徒便都是参与其中的小人物了。 这难免让人们谈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意难平,感叹那些人都死得太早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些人都是遭了报应,所以早早的就死了。 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说法好像也没错。 至于余沉,就更是惹得群情激奋了。 当年因为余沉叛变惨死了多少大盛将士?这些将士里自然也有不少上雍百姓的儿孙父兄和丈夫。 于是,当上午载着一行人的囚车从街上路过的时候,站在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纷纷朝着囚车里的人砸过去了各种臭鸡蛋烂菜叶。 更是有人指着囚车破口大骂,想要朝囚车泼粪水,吐口水,还有人坐在街边嚎啕大哭。 前往刑场的道路两旁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而上雍皇城其他地方今天却难得很是寂寥。 余沉原本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此时路还没有走到一半却已经变得比他之前那件满是血污的衣服还要肮脏。 他的头上还有腥臭的鸡蛋液和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脑袋不知被谁砸了,血液从发鬓边滑落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狼狈。 此时的上雍百姓谁也没有同情他的心思,他们指着他愤怒地骂着,若不是路边的官兵拦着恐怕还想要冲上来撕打。 余沉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幕,眼底浮现了几分恍惚。 他曾经也走过这条街,那时候的他鲜衣怒马,身后跟着得胜归来盔甲整齐的镇国军将士。街道两旁都是上雍百姓的欢呼声,还有少女们爱慕倾敬的目光。 他记得,还有胆大的女子从楼上将鲜花帕子等物抛下来,砸落到了他的肩头。他还曾经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她眼底带着慢慢的笑意,仿佛是在赞许他的功绩。 余沉突然一怔,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上方。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他不得不扭转头去看。 楼上的窗边倚靠着一个女子,她生得很是美丽,年龄丝毫不能影响到她的容颜,眉宇间仿佛带着几分淡淡的媚色。此时她穿着一身朱红色衣衫,头上的发髻却变成了未婚女子的模样,发间还簪着一只珊瑚宝石发簪。 她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柳眉细描,朱唇轻点,唇边带着几分笑意。 那是……崔折玉。 与不久前他在城外坟前和天牢里见到的崔折玉截然不同,现在的她让他几乎要以为是回到了他们刚刚新婚甚至是尚未成婚的时候。 “婉玉……”他无声地呢喃道。 崔折玉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样开口无声地道:“我爹娘和孩儿在等着你呢。” 343、行刑之前(一更) “姐姐。”崔折玉身后,崔子郢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淡淡地担忧。 崔折玉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向弟弟笑道:“怎么了?囚车过去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崔子郢仔细打量着眼前红衣明媚的女子,从前在蕲族的时候他每天都恨不得将余沉碎尸万段。但是现在,余沉真的要被押赴刑场的时候,他更关心的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 这次回来崔子郢明显感觉到姐姐比起从前变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并不那么让人开怀。他也知道经历过那些事情,姐姐不可能还是曾经那个温婉无忧的姐姐,但他希望她至少能够放下这些事情,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崔折玉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珊瑚簪,笑道:“别担心,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下午咱们去给爹娘扫墓?” “嗯。”崔子郢点点头。 昨天余沉的事情昭告天下的同时,也为当年的崔家洗去了冤屈。虽然崔老将军依然有驭下不严识人不明引狼入室的过错,但比起这些年分明是战死沙场却还要被人怀疑跟余沉狼狈为奸已经好了太多了。 至少他们能够将父母的坟墓迁回祖坟,光明正大地立个碑。崔子郢如今的身体已经做不成武将了,以后却还能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崔家姐弟俩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暂且不迁坟了。 父母都已经安葬多年,就不必打扰他们清静了。如果将来崔子郢能够建功立业恢复崔家的荣光,到时候再重新迁坟也不迟。 “子郢,是姐姐对不住你。”想到此处,崔折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崔家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说到底都是因为余沉,而余沉是她曾经的丈夫。 崔子郢摇头道:“姐姐若是这样说,岂不是爹爹对不起你?若不是爹爹看重余沉,也不会让你嫁给她。再说了,与他相处最多的还是爹爹和我,我们都没看出来他……” 余沉藏得太深了,他们谁也没有看出来那样一个人,竟然会是包藏祸心的细作。 崔家有此劫难,大约也是命数,怨不得谁。 “好啦,咱们都不说这些了。”崔折玉也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提这些事情,笑道:“咱们去法场吧。” 崔子郢迟疑了一下,问道:“姐姐真的要去吗?”余沉并不是被判了普通斩立决,而是凌迟。 那场景绝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崔子郢有些担心。 崔折玉淡淡道:“有始有终,我还是亲自送他一程得好。” 距离刑场更近一些的地方,骆君摇几个人也挤在茶楼的雅间里。囚车还没有到,外面的街道两侧却已经人声鼎沸。 从他们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刑场,这地方往日里不是个喝茶的好场所,但是现在确实宾客满座一位难求。 秦药儿趴在窗边伸长了脖子望向街道的尽头,坐在里面的卫长亭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小秦,看看时辰好么?你就算把脖子扭断了,这会儿也来不了。” 秦药儿不满地回头道:“天牢离这里也没有多远啊,怎么这么慢?” 卫长亭一乐,笑道:“游街你懂吗?慢慢游,不是哪条道近就走哪条。” 秦药儿这才坐了回来,又看了看骆君摇道:“王妃,咱们去刑场吧。王爷今天亲临监刑,您可以坐在王爷身边啊。”然后她也可以蹭一个地方站着。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要不我把你塞到行刑台旁边吧?” “好啊好啊。”秦药儿大喜过望,她还没亲眼见过凌迟呢。 雅间里众人无语,卫长亭指着秦药儿笑道:“王妃你别听她的,她胆子小得很,只怕割不了两刀就要吓得不敢看了。”房间里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得秦药儿险些就想 要送卫长亭一点毒尝尝。 囚车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经过,骆君摇便跟卫长亭聊起了别的闲事,“听说陵川侯已经同意出镇南疆了?什么时候出发?” 提起这个,卫公子也有些蔫了,他刚刚被爹娘混合双打收拾了一顿。虽然暗自高兴二老离开就没人逼他成婚了,但是老爹的戒尺打在身上也是真的痛啊。 再说了,又不是他让他去的,有力气干嘛不对着谢衍使?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老头子表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私底下还挺高兴的。 谢衍说得没错,有些本事的人怎么甘心这个年纪就在家里颐养天年? “南疆事急,没法等过了年再走,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卫长亭道。 骆君摇想了想,“好在南方不算冷,路上倒也不算艰难。南疆如今形势不定,陵川侯要多带一些出护卫才好。”如果是去北方,那恐怕要艰难数倍。 卫长亭笑道:“多谢王妃关心,不用担心,到时候镇国军会护送我爹入南疆。南疆附近的兵马也在边界聚集,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王爷推测,南疆内部恐怕是有人动了想要称王称霸的心思,但若说全面与大盛开战,眼下应当不会。” “那就好。”骆君摇点头道,她知道如今大盛的事情,是真的打不起仗了。 另一头,囚车里的余沉却有些浑浑噩噩。 周围的嘈杂声和时不时砸向他的那些东西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呆呆地站在囚车里,任由那些东西砸在自己身上,任由各种辱骂在耳边环绕。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要一个声音——我爹娘和孩儿在等着你呢。 余沉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头也痛得像是快要炸了一般,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话,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想到了崔辽墓旁边的那一座坟茔,那明显是多出来的一个。 崔折玉曾经说,那是她自己的。 余沉猛地扭头想要去看崔折玉,但囚车早已经驶过了那茶楼,崔折玉更是已经不见了身影。 余沉忍不住奋力挣扎起来,围观的人不知是谁吓得叫了一声,“他想要逃跑!” 押着囚车前行的差役自然不会允许出现囚犯当街逃走的事情,当下两边四个手持长枪的差役同时向囚车里刺了过去。 余沉本身身受重伤,如今的身体情况恐怕连普通的成年男子也比不过,四杆长枪交错在他身体前后,将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囚车里。 只要他再妄动一下,下一刻恐怕就会被当成妄图逃跑直接就地杀了。 余沉不再动弹,只是依然扭过头竭力望向囚车过来的方向,却终究什么也没有看见。 无论路途再长终究有走到的时候,日上三竿的时候几辆囚车终于被送到了刑场。 今天这场行刑显然是不同一般,毕竟摄政王亲临监刑,更有不少朝着朝中文臣武将前来观刑。正三品以上官员除了苏老太傅年纪大了以及目前还被关在牢房里的几个人,几乎全部到场了。 甚至有人忍不住暗暗想着,这该不会是摄政王殿下想要杀鸡给猴看吧? 谢衍坐在主位上,他左右两侧坐着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骆云作为来观刑的人之一,自然是坐在了一边。 看到一身狼藉的余沉被押进了刑场,骆云也无声地摇了摇头。 当年他也是跟余沉打过一些交道的,谁曾想他们所有的人都看走了眼? 当年的一代名将如今落得跟几个宵小一统处决,也是他罪有应得。 行刑之前,朝廷官员还要向监斩官,观刑的官员和百姓宣读一遍受刑之人的罪状。 等到了行刑的时间,验明正身才能开始行刑。 传说刑场怨气极重,而正午又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所以一般处决都是选择在午时三刻。 宣读罪状的官员看了看发现时间还早,于是读起罪状来便也不疾不徐,慢悠悠地念着。 先是那几个姚家灭门案的犯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几个人也不是主犯,但这桩案子错综复杂牵连甚多,念起来当真需要不少时候。 余沉被压着跪倒在地上,耳边是跟他无关的人的罪状以及那些犯人哀求畏惧的声音。 他脑海里却依然还在回荡着崔折玉的那句话。 他努力抬起头来朝着四周望去,周围人头攒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每一个人都用厌恶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她没来?不可能,她怎么会不想看着他死? 终于,他在无数张陌生的脸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 她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她左边站着崔子郢,右边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长得很是俊美,也很是年轻,看起来比崔子郢还要小上一些。 他正低头对崔折玉说着什么,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 余沉也曾经年轻过,他自然也知道那样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就在余沉思绪纷乱的时候,那拖着长腔的官员终于念完了前面几个人的罪状,开始念余沉的了。 “死囚余沉,时年三十……” 刑场上一片哗然,才刚听到这个名字,围观者愤怒的怒骂几乎要掩盖了那官员的声音。 比起姚氏一族的灭门案,余沉这个叛徒显然更遭人恨。 原本正在跟身边人说话的崔折玉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台上的余沉。 ------题外话------ (* ̄3)(e ̄*)下午二更~余沉凉了~ 344、凌迟!(二更) 随着宣读罪状的官员最后“凌迟”两个字高高地在刑场上回荡,原本喧闹的人潮也安静了一瞬,然后便爆出更大的叫好声。 虽然上雍每年秋天都要处决不少人,但被凌迟的却极其罕见的,往往几年甚至十几年都遇不到一桩。 毕竟朝廷也是要讲究仁德的,一般若非当真引起众怒难以平息,寻常情况下只要不是什么暴君昏君,多少也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 纵然是朝堂官员犯了死罪,多半也是问斩,甚至是赐毒药和白绫,寻常百姓就更犯不上什么凌迟大罪了。 从前被如此判决的,多半都是些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或者有悖人伦令人发指的恶徒。 那官员念完了之后,将手中的折子一合,转身恭敬地送到三位监斩官案前。 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自然不好做主,双双看向谢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东西谢衍本来早就烂熟于心,也只是随意翻了两下便道:“验明正身。” 那官员又转身对下面的人传令道:“验明正身!” 立刻有几个人朝着刑台走去,一一将上面的几个人验明正身,然后回去禀告。 “启禀大人,犯人身份确凿无疑。” 官员转身恭敬禀告,“启禀王爷,各位大人,犯人已经验明正身。” 坐在谢衍左手边的刑部尚书抬头看了看时辰,道:“王爷,这就行刑?”时间还不到啊。 谢衍倒是不在乎时间,事实上法律也没明文规定非得等到午时三刻才行刑。大冬天的坐在这里,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在场还有不少年事已高的大人,回头要是冻出毛病来了,又少几个人干活。 马上到年终了,下半年朝廷事情太多,饶是谢衍也觉得有些头疼,无法再接受朝中能干活的人减员了。 正要抬手去抽桌上的令牌,却见对面刑台上余沉似乎对站在他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站在他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这边。 谢衍思索了一下,还是抬手让人过来。 那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在台下禀告道:“启禀王爷,那罪人说他想要问一个人一句话,作为交换他可以告诉王爷一个秘密。” 余沉跟在白靖容身边多年,当然是知道不少秘密的。但他是注定要死的人,也不怕刑讯拷打,因此谢衍也从不打算在他身上花费心思。 谢衍淡然道:“本王无法替旁人做主。”余沉总不会是想要问他什么。 这时,崔折玉和崔子郢从人群中越众而出。 她手里有摄政王府的令牌,刑场周围的侍卫并没有拦她。 崔折玉走到台下,恭敬地道:“王爷,民女还有几句话想跟余沉说。” 谢衍深深地撇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崔折玉带着崔子郢走到了余沉跟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眼前狼狈的男人。 “听说今天为你行刑的这位刽子手师傅手艺极好,希望你能多撑两天。”凌迟是一个折磨人的刑罚,用渔网将人给网起来,然后用刀子从渔网挤出的缝隙间一刀一刀地片肉。据说手艺最好的刽子手能割三千刀,历经三天而人不死。 余沉望着她道:“你希望我活多久?” 崔折玉微微偏头,笑颜如花媚色逼人,“自然是越久越好,不知道这位师傅能不能从你身上割下三千片肉呢?便是如此……也不够那些被你害死了丈夫儿孙的人分啊。” 余沉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崔折玉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就越知道她在心里是如何恨他。 “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余沉咬牙道。 崔折玉笑道:“你问,我不一定会答。” 余沉道:“当年……你是不是怀孕了?” 闻言,崔子郢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姐姐。 他回来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崔折玉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问这个啊,看来你方才是看清楚我说的话了。”她抬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腹部,微微垂眸道:“是啊,当初…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余沉不由得颤了颤,道:“孩子呢?” 崔折玉突然笑出声来,仿佛笑得有些站不住了靠在旁边的崔子郢的身上,看着余沉抬手抹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当然是没了啊,爹娘下葬的第三天,我亲手在他们坟前打下来的。” “你!”余沉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折玉,他想过很多可能,比如崔折玉将孩子生下来送人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没了,却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当年的崔折玉……不,崔婉玉,他曾经那个温柔美丽的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你骗我的……你怎么可能……” 崔折玉笑不可抑,道:“想什么呢?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将你的孽种生下来?叛国逆贼,忘恩负义之徒的儿子,这样的血脉活在世上也是受苦,我这是在帮他。” 崔子郢紧紧地握着崔折玉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目光狠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余沉,若不是极力克制恐怕他此时便要忍不住一脚踢过去了。 崔折玉打量着余沉,啧啧轻叹,还有些莫名地道:“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此关心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也是我失策了,早知道你如此关心,我便早些告诉你,也好让你去看看他啊。” 余沉颤抖着不说话,他从小便是孤儿,纵然有血缘亲人但白家的人却因为他的身份从来都看不起他。 他犹如被人欺辱的野狗奴仆一般长到了十几岁,白靖容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还是他的亲姑姑,而崔辽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最后他为了白靖容抛弃了崔家,抛弃了一切。 但在白靖容身边他依然时常感到孤独,他知道白靖容对自己好是存着利用的心思的,却也没有办法摆脱对白靖容的依赖。 在他背叛了大盛和崔家之后,这种依赖就更加明显了。因为除了白靖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白靖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虽然最后他依然被白靖容抛弃了,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后悔过。 而现在…… 原来,他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曾经可能会有一个或甚至更多的孩子。他曾经还有才令世人钦佩的赫赫战功和身份,现在这些用鄙夷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的人们,曾经也用仰慕钦佩的眼神看过自己。 仿佛有一只手将眼前的烟雾拂去,这一刻余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曾经到底抛弃了什么。 一时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哀嚎。 崔子郢皱着眉拉着崔折玉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状似发狂的男人。 崔折玉淡淡道:“这么难过,那就去地下陪他吧,希望他不会以你为耻。对了,你做的孽好好恕罪吧。不然我怕你到不了地下,见不到他呢。” 说罢便转身,一只手搭在崔子郢的手臂上走了下去。 余沉对他们的离去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在哀嚎着,仿佛不这样就无法排解他心中的痛苦,就会当场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是……说了什么?”左都御史有些好奇地道:“难不成是疯了?” 余沉这个犯人不怕刑讯也不怕威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所幸他的罪行都一清二楚,刑部直接验明身份判决就行了。 这副模样难免让一些对他心怀仇恨的人意难平,此时看到他如此形状不少人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快意。 谢衍垂眸不语,旁边的刑部尚书轻咳了一声,瞥了左都御史一眼。 他是主管这个案子的,自然知道那红衣女子的身份。至于对方说了什么,他也大致能猜到。 崔辽将军不愧是一代名将,就是这女儿也是个狠人啊。 难怪这些年能得到摄政王殿下的庇护。 耽误了这一会儿工夫,时间终于差不多了。 等余沉将他最后要说的事情告诉了袭影,谢衍便开口道:“行刑吧。” “是,王爷。” “行刑!” 一声令下,余沉旁边的几个犯人早就被吓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胆子最小的直接就尿湿了裤子。 余沉已经安静下来,他依然跪在那里,整个人神情木然仿佛没有了一丝生气。 那几个人直接被架上断头台,刽子手一刀下去人头落地,血也溅了一地。 余沉跟前却多了几个人,余沉上衣被人拔得干干净净,渔网兜头一罩将他网住。 为了避免他被冻死,周围甚至还升起了几个火盆。 刽子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对余沉嘿嘿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仇恨和恶意,道:“对不住了。” 余沉闷哼一声,一片薄薄的肉被削了下来。 拿刽子手的手艺确实是极好,薄薄的皮肉犹如纸一般黏在刀身上,他轻轻一甩就落到了旁边的木盆里。 周围围观的人们一片欢呼。 谢衍对围观这种事情兴趣不大,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 他左右两边的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刑部尚书道:“王爷,这就要走了?” 谢衍点头道:“后面就有劳两位了。” 左都御史拱手道:“王爷客气,臣等恭送王爷。” 旁边的骆云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街边的茶楼里,骆君摇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杯,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虽然叛国贼伏诛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这么多人如此激情洋溢的围观一个人被凌迟,还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 秦药儿果然跟卫长亭说的一般,都不用靠近了看,刑场上才割了十几刀她就已经自己缩回来了。 谢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骆君摇精神一振,笑道:“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爹爹呢?”说着还歪着身子往外看。 谢衍扶住她道:“岳父已经回去了。” “哦。”骆君摇点点头:“那我们也回去吧。” 谢衍微微挑眉,“不看热闹了?” 骆君摇道:“砍头和凌迟算什么热闹?不看也罢,知道该死的人都会死掉就好了。” 谢衍笑了笑,牵着骆君摇的手转身往外走去,“回去吧,岳父说让我们晚上回府去用晚膳。” “早说呀,快走!”骆君摇立刻积极地拽着谢衍的手往外走去,这两天一忙起来,她又忘了关心她未来嫂子的事情。 还有话想要跟谢衍说的卫长亭沉默了半晌,扭头问剩下的其他人,“他是不是没看到我们还在?” 顾珏笑了笑道:“可能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话。” 秦药儿道:“也可能是知道你喜欢说废话,不想搭理你。” “……” 另一边刑场外面,崔折玉和崔子郢刚走出刑场,谢宵就迎了上来,此时谢宵看向崔折玉的神色显然有些复杂。 他虽然年轻却不傻,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崔折玉的身份。 “折玉,你……你没事吧?”谢宵有些小心地问道。 崔折玉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谢宵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子郢。 崔子郢还是第一次见他,却也看得出来这人对他姐姐怀着什么心思,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崔折玉道:“走吧,回去了。” 崔子郢问道:“不看了吗?” 崔折玉道:“有什么可看的?你身体不好,不冷么?” 确实有些冷,崔子郢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他不会自杀吧?” 一般人在被凌迟的时候想自杀是很难的,但余沉却不是一般人。哪怕他的武功被废了,他想要自杀谁也拦不住。 崔折玉冷笑一声道:“放心,他不会的,走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谢宵连忙跟了上去。 崔子郢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也便也跟了上去。 致和五年冬,十一月二十七,原大盛镇国大将军余沉被判凌迟。 三日后午时,身受三千刀之后,气绝而死。 ------题外话------ 凉了~~ 345、大女主剧本? 骆君摇自然并不关心余沉后面的遭遇,在她心中这只是一个因为叛国而被判死刑的人而已。 凌迟之刑固然有些过于残忍,但这个时代便是如此,她眼下也没有推动废除此刑的能力和理由。自然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拉着谢衍回骆家去了。 两人走出茶楼的时候,骆君摇看到街道斜对面的楼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窗口。 她连忙拉住谢衍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明光大师了,他在那里?” 谢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不过去跟他说说话吗?”明光大师今天回来这里观刑,显然还是有些放不下的。这会儿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或许会好些,骆君摇自觉还在生气,不想去见他但谢衍可以去。 谢衍摇摇头道:“不必,他若是想见我们早就过来了。”有些人情绪起伏剧烈的时候并不需要人开解,反而更需要独处。 既然谢衍都这么说骆君摇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便这么上了马车,朝着内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谢衍,“余沉最后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远远地看到谢衍派袭影去了余沉身边,余沉最后显然对袭影说了什么。 谢衍靠着马车车厢,若有所思,“确实是说了一些事情。” 看着她亮晶晶满是好奇的眼神,谢衍有些无奈地道:“就这么好奇?” 骆君摇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 谢衍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只是白靖容的一件私事。” 私事?骆君摇就更感兴趣了。 她又不是朝廷官员,对八卦的热情远大于那些朝堂上的秘闻。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余沉说…白靖容的那位长子,如今的蕲族太子,可能不是蕲王的骨肉。” “啊?”骆君摇忍不住愣了愣,脱口道:“不会这么狗血吧?白靖容…难道是曲放的?所以曲放才这么鞠躬尽瘁的帮着白靖容?可是…蕲王是外族,曲放虽然世居塞外,但是看起来像是纯正的中原血统。你见过姬湛吗?” 谢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否定了她的猜想,“不是曲放,姬湛身上肯定有外族血统,相较之下,姬容反倒更像是中原人。” “这位容夫人可真厉害。”骆君摇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不提白家和大盛的恩怨和双方立场,单只说蕲族的话,白靖容这简直就是标准的大女主剧本啊。 落魄却风华绝代的中原公主,远嫁塞外异族为妾,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美貌得到了众多优秀男子的追随和爱慕。最后登上后位,夺取政权,暴打渣男丈夫,将自己和情人的儿子推上王位,成为大权在握的王太后! 以白靖容的性情说不定还能有个续集,比如废掉儿子自立为蕲王,君临塞外成为一代女王什么的…… “想什么呢?”谢衍见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骆君摇随口道:“我在想,容夫人这样的女子绝对适合大书特书,以后一定要给她写给传记什么的。”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你那个安澜书院还有织坊若是想要顺利进行下去,现在最好别写什么白靖容。” “为什么?”骆君摇有些不解地道。 谢衍道:“你觉得朝中那些官员若是看了,是会更支持安澜书院的改变还是更加用力的打压?” 况且谢衍对跟前的人也有些了解,写东西颇有几分天马行空之意,绝对不知道什么叫做实事求是。 白靖容的故事到了她手里那不叫传记,那叫传奇或者传说。不让白靖容飞天遁地,坐拥百万雄兵横扫大盛,就已经是尊重事实了。 看到这样的女性故事,就算多半虚构也足够让那些老先生唾弃打压了。 骆君摇也想明白了,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是一个有道德的写手,光写别人的艳闻是不道德的,即便白靖容是我们的敌人。还是算了,等以后能写了再写吧。” 现在她还是专心写楚凌的故事吧,相比起来神佑公主抗击异族最后还放权潇洒出海的故事就显得十分正能量了。 谢衍笑而不语,他心中所想自然跟骆君摇截然不同。 余沉的话未必是真的,但也未必就是假的。自然是需要在蕲族的人去查证一番,若是真的倒也有些可利用的价值。 明天还是要去护国禅寺见一次明光大师,若是去得晚了说不定他就走了。 “爹爹,大哥,我们回来了!” 书房里骆云正在和骆谨言说话,门外就传来了骆君摇欢快地声音。 骆云立刻咽下了口中的话,笑着侧首看向门口,“摇摇,进来吧。” 片刻后,骆君摇从门外探进个头来,道:“还有阿衍。” 骆云无奈,“还不快进来。” 谢衍跟在骆君摇身后走了进来,对坐在书桌后面的骆云拱手道:“岳父。” 骆云和骆谨言起身,四人一道去了与书房相通的花厅。 骆君摇正要在谢衍身边坐下,就听到骆云道:“我跟知非还有你大哥说话,你赖在这里做什么?去找你母亲玩儿,顺便看看你大姐姐和二哥回来没有。” 骆君摇掩面做出伤心的模样,可怜巴巴地道:“我才回来爹爹你就嫌弃我了?” 骆云板着脸做出一副冷漠的模样,“嗯,就是嫌弃你了。” “那我走?”骆君摇神色一变,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爹爹恐怕是和大哥阿衍有正事要说,而且还是不方便她听的正事,自然也不会真的闹着要留下。 骆谨言笑了笑道:“快去吧,看看母亲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骆家两个女儿嫁出去后,除了骆君摇回门那天还真没有过一家人一起聚聚的时候。 今天也是父亲看这段时间忙得差不多了,还有余沉伏法的事情心中高兴,这才让人送了信让大家都回来一趟。 骆君摇乖巧地点头,还悄悄跟谢衍挥挥手,迈着轻快地脚步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骆云有些不满地看向骆谨言道:“我怎么觉得这丫头更听你的话?” 骆谨言淡定地道:“我是她大哥。” “……”我还是她爹呢! “……”谢衍。 骆君摇到了苏氏院里的时候,骆明湘和许昭临果然已经到了。 其实他们比骆君摇二人还早到了一会儿,只是骆君摇拉着谢衍急着去见骆云,没来得及听管事禀告。 骆君摇被丫头引着进了苏氏院里,正在说话的三人就要起身见礼,骆君摇连忙掠过去按住了苏氏道:“母亲,又不是在外面,一家人不用这样,大姐姐大姐夫也是,你们这样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苏氏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礼不可废。也是怕你们小孩子在家里闹惯了,出去的时候不注意失了体统。” 骆君摇道:“怎么会,我和大姐姐可都是母亲亲自教的礼仪。” 骆明湘也忍不住掩唇笑道:“摇摇这小嘴儿真是越来越甜了。” 骆君摇靠着苏氏的肩头,笑得星眸弯弯,“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许昭临坐在一边看着这位他名义上的妻妹。他跟骆明湘成婚的时间尚短,总共也没见过骆君摇几次,但骆君摇的大名无论婚前婚后却都是如雷贯耳的。 婚前他以为妻子和骆君摇的关系不好,婚后才知道两人关系其实挺好的,而且妻子似乎很喜欢这个骄纵的妹妹。 虽然他们大婚那日骆君摇挺身而出为了救骆明湘而受伤,让许昭临对她的想法也改观了不少。不过总的来说,许昭临还是对这种一看就骄纵活泼的姑娘是敬而远之的。 此时妻子和岳母亲亲密密地跟骆君摇说话,他也插不上嘴,坐在那里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氏自然也看出了许昭临的不自在,其实也不只是现在,先前就他们三人时许昭临坐在这里也不大自在,回话也是一板一眼的。 没什么不好,但总归显得有些疏离。 苏氏也不能说什么,骆家只有骆谨言算半个读书人,跟许昭临说不到一起去。偏偏他们回来的时候骆云和骆谨言正在议事,许昭临也没法跟岳母聊什么。 “二公子回来没有?”苏氏问门口的侍女。 侍女恭敬地道:“回夫人,先前去给二公子传话的人回来说,二公子申时中方能到家,想必快了。” 苏氏笑着对许昭临道:“咱们家里人少,倒是让昭临陪我们在这里枯坐。谨行一会儿便到家,你不妨先去书房坐一会儿,回头我让他过去找你?” 许昭临自然同意,起身跟苏氏告退,跟着侍从走了出去。 等许昭临走远了,骆君摇才低声道:“爹爹不是说让我们回来么?怎么我们回来了他却忙起来了?” 她虽然不拘小节,却也知道将许昭临单独撂在一边不大好。 苏氏无奈地点点她眉心道:“你们进门前不久,兵部的人才刚刚上门找你爹爹呢,想必是有急事。若不是知道你们要回来,你爹爹都要出门去摄政王府了。再说了……这信都送出去了,难道还要再派人去说让你们不用回来了?” 骆君摇点点头,“爹爹能者多劳。” 苏氏笑道:“你爹爹还抱怨呢,说在上雍比在边关打仗还累。” 闻言骆君摇和骆明湘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一会儿说起刑场上的事,苏氏和骆明湘都没有去,自然是听骆君摇说。一会儿又说起骆谨言和骆谨行的婚事,骆君摇拿不定骆谨言到底有没有跟苏氏说,也不好先开口透露。 看苏氏的模样恐怕是不知道的,显然骆谨言确实是很重视苏蕊。苏蕊的婚事还没彻底解决之前,他应该不会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了。 聊了一会儿,管事过来请苏氏去前院,小院里便只剩下骆君摇和骆明湘了。 “大姐姐,你这几天可还好?”骆君摇看看四周没人才起身问道。 骆明湘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很好,谢谢你,摇摇。” 这件事摄政王府当真处理得极好,骆明湘回去的时候原本房间里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仿佛那个可怕的人根本没有来过一样。庄子上的人也一切正常,显然并没有惊扰到他们。 骆君摇道:“谢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以后都不会有事了。”骆君摇想了想,还是低声道:“那个…大姐姐,以后那个人可能还会在上雍、甚至在你面前出现,你千万别怕,只当不认识他就行了。” 骆明湘一怔,“他……” 骆君摇有些歉疚,“他…以后是摄政王府的人了。” 毕竟是伤害过骆明湘的人,骆君摇还是有些愧疚的。 但必须现在跟骆明湘说清楚,万一以后哪天撞上了岂不是更糟? 骆明湘定了定神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摇摇头道:“没关系,我知道……那人很厉害,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只要以后……” 那人确实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她也能感觉到那人确实并不想伤害她。若真是个心狠手辣毫无顾忌的人,她哪里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有时候纵然是战场上的敌将,若有可能也会尽力收服,更何况是这样的江湖高手? 骆君摇道:“你放心,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回头我悄悄帮你打他一顿!” 骆明湘被她逗得一笑,“我瞧他伤得挺重的,恐怕经不起你打吧?” 骆君摇道:“大夫说能撑过三日伤势不恶化就能活下来,我看着差不多了,命还挺硬的。” 骆明湘有些感慨,“那么重的伤…江湖中人当真是可怕,若是我们这些人……” 她们这些闺中女子,被针戳一下都能疼得哭出来,那样的伤简直想都不敢想。 心里越是想着不敢想,骆明湘脑海里反而浮现出了那日曲天歌鲜血淋漓的模样。 一股难掩的感觉突然就涌了上来,骆明湘忍不住抬手掩唇,另一只手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想要喝口茶,不想手还没碰到茶杯她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往地上倒去。 “大姐姐?!”骆君摇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已经晕倒在自己怀中的骆明湘,骆君摇连忙叫道:“来人!快叫大夫!” ------题外话------ 今天木有二更哈~(づ ̄3 ̄)づ 346、怀孕了! “沈老,我大姐姐怎么了?” 所幸骆家一直有自己的大夫,也不用着急忙慌地去外面请大夫。不仅是骆君摇,苏氏和许昭临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沈老大夫。 老大夫捋着胡须,一边按着骆明湘的脉搏一边悠悠道:“没事。” 众人无语,“……” 骆君摇道:“没事怎么会突然晕过去?而且,大姐姐晕过去之前好像就突然有点不舒服。”那一瞬间骆明湘的脸色变化她是看到了的,关心的话还没出口骆明湘就倒了下来。 老大夫瞥了骆君摇一眼道:“每个成了婚的女子都会怀孕,能有什么事?” “怀孕?!” “大姐姐怀孕了?!” 老大夫也不管其他三人看起来很想打他的表情,点头确认自己的诊断结果,“是怀孕了,月份还浅刚过了一个月,不大好诊断,再过半个月脉象就该明显了。” 许昭临面露惊喜,“明湘有孕了?太好了!” 苏氏也满是欢喜,女儿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没关系。这年头新媳妇进门两三个月还好说,若是过了半年一年还没有身孕,婆家就难免要说话了。 骆君摇也松了口气,怀孕自然是比生了什么病好得多。 苏氏从自己突然要当姥姥的欢喜中回过神来,连忙又问道:“沈老,这……晕过去也算是正常反应吗?” 苏氏自己身体不错,当初怀着骆明湘的时候除了食欲不振,轻微呕吐,几乎没出现在过什么反应。女儿直接就昏过去,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老大夫道:“她这不是怀孕的反应,这是太累了。好好调养,平时多休息就行了。若是要调理身体,这个我不擅长,夫人恐怕还要另外找精通此道的大夫。” 苏氏连忙应了,无论是淳安伯府还是骆家,都不愁找不到好大夫。 听了老大夫的话,许昭临脸上也有些愧疚,“都怪我,我竟不知道明湘有了身孕,还让她每日在家中操劳。若不然,也不会……” 苏氏是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总是希望样样都做的最好,倒也不能全怪女婿。 苏氏开口安慰了许昭临几句,又提醒他赶紧派人回淳安伯府报喜。许昭临这才想起来,连忙向苏氏拱手一揖请她和骆君摇照看妻子,转身出去吩咐下人回家报喜了。 “夫人,明湘怎么了?”骆云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苏氏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转身去了外间跟骆云说话,只留下骆君摇看着骆明湘。 骆君摇坐在床边听着骆云和苏氏在外面说话,一边看着骆明湘。如今骆明湘还昏睡着,骆云尚且不能进来,骆谨言兄弟和谢衍自然更不能了。 床上昏睡着的人突然微微动了一下,骆君摇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低头一看果然看到骆明湘眼睫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摇摇?”骆明湘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床边望着自己的骆君摇,一时有些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骆君摇展颜笑道:“大姐姐,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明湘摇摇头,道:“有些头晕,倒是没别的不舒服。我怎么了?” 骆君摇笑道:“恭喜你呀,大姐姐,你有了小宝宝了!” 骆明湘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我有了?” “对呀。”骆君摇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大姐夫已经派人回去报喜了,爹爹和母亲在外面说话呢。” 她话音才刚落,苏氏已经进来了,看到女儿醒来又是一阵关切地盘问。 苏氏最后才叮嘱道:“大夫说你累着了,才会晕过去。以后可得小心一些,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 骆明湘也只能连连点头应了。 她前些天就时不时有些头晕乏力食欲不振,只是因为突然遇到曲天歌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有些紧绷,便只当自己是因为此事太过紧张才吃不下东西精神不佳,哪里知道自己竟然是怀孕了。 苏氏叹了口气,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啊,连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都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 骆明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外面又乱,许多事情确实都没怎么注意。 训完了她,苏氏又将目光投降了骆君摇。 骆君摇直觉不好,一溜烟就窜到了外面,只在门口伸着脖子道:“母亲,我真的没事儿。摄政王府有太医呢,几天请一次脉,你跟大姐姐好好聊天,传授她一些经验吧,我去帮您看看外面。”说完就消失在了门口。 房间里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相视笑出声来。 骆君摇出了苏氏的院子就看到不远处的骆云谢衍骆谨言和刚回来的骆谨行,见骆君摇过来骆云问道:“你大姐姐醒了?没事吧?” 骆君摇笑道:“没事呀,大夫说大姐姐有些累着了,歇一歇调理一下就好了。” 骆谨行很是好奇,“明湘有孩子了?这可是一桩大喜事。”这也是他们骆家第三代第一个孩子啊。 说来也是有趣,骆家两个年长的哥哥还没有着落,两个妹妹却都已经成家了,大的那个还已经要生孩子了。 骆谨行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小妹妹,不行…摇摇还这么小,怎么能给人当娘呢? 骆谨言不着痕迹地踢了弟弟一脚,骆谨行有些委屈地看了兄长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他不知道大哥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却知道每当大哥这样的时候,就是想要他闭嘴。 骆云也觉得这是一桩喜事,豪爽地笑道:“难道这些日子的麻烦事也解决大半了,今儿咱们家里也有喜事,今晚一定要多喝几杯。” 他都这么说了,当儿子和女婿的自然不能有意见。 刚出去吩咐下人回去报信的许昭临回来正好听到这话,他脚步微顿了一下,才快步上前笑道:“岳父说是的,如此喜事,小婿也要陪岳父多喝几杯。” 骆云拍拍他的肩膀道:“明湘是个懂事的孩子,女子怀孕难免辛苦,往后还要亲家多担待一些。” 骆云说的是亲家,但后宅的事情淳安伯哪里管得着?许昭临明白,骆云这是叮嘱他回去跟母亲和祖母商量,不要让明湘太累了。 许昭临原本一直以为骆云并不如何重视骆明湘,毕竟只是个继女,当然骆大将军财大气粗也不至于亏待继女。但此时听骆云亲自嘱咐自己才知道,这位岳父大人是真的拿妻子当女儿看的。 或许还是比不上骆君摇,但总归不是当成外人的。 “岳父大人放心。”许昭临笑道:“祖母和母亲知道明湘有了身孕,恐怕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哪里舍得让她累着。” 骆云点头,对淳安伯府他还是放心的。 淳安伯府家风清正,这门婚事也是夫人亲自选的,她总不至于坑自己的女儿。 许昭临还要去看骆明湘,其他人便往前院去了。 骆君摇挽着谢衍的胳膊缀在最后,骆云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腻歪的模样,忍不住连连摇头暗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啊。 “这么开心?”谢衍看着骆君摇的模样就知道她心情很好。 骆君摇点头道:“当然呀,大姐姐怀孕了,你不开心吗?” “……”谢衍默然,心中暗道:骆大姑娘怀孕了,我开心什么? “喜欢孩子?” 骆君摇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谢衍剑眉微挑,这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乖巧可爱的小孩子挺好玩儿的,但是……”想到小娃娃无法沟通的时候,嚎啕大哭的时候,还有要换尿布等等,再到长大了变成熊孩子的模样,骆君摇就觉得头皮发麻。 谢衍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顶道:“咱们不着急。” 谢衍从少年时就在边关,也看过不少底层百姓。他也知道父母年纪太小对孩子的身体是有些影响的,对母亲影响就更大了。虽然君摇的年纪在世人眼中其实也不算小了,但在谢衍眼中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太早了。 再加上这两年事情不会少,他也不打算让她这么早生孩子。 至于他自己,旁人如何说谢衍并不在意。 他都能拖到三十岁才成婚了,自然也不介意晚几年再生孩子。 前几年上雍权贵间,说他什么的没有? 晚间骆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用过了晚膳,苏氏到底担心女儿的身体,留骆明湘和许昭临在家里住了一晚上。骆君摇和谢衍却在晚膳过后便告别了骆家人,回摄政王府去了。 昌云街的某处小楼里,崔折玉正靠在窗口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出神。 窗外寒风习习,一眼望过去除了零星的几点火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崔子郢将一件大氅披在崔折玉肩头,轻声道:“姐姐,天冷。” 崔折玉回头看看他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崔子郢道:“总是住在摄政王府也不是一回事,你是我姐姐,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崔折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拢了拢大氅坐起身来道:“摄政王将咱们家原本的府邸发回来了,等过段日子修整好了,你就搬过去住。你既然决定以后要考科举,时常出入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妥。” 崔子郢看看崔折玉,道:“姐姐,如今崔家的仇已经报了,您……跟我一起回去住好不好?以后我照顾你。” 崔折玉摇头道:“子郢,崔婉玉已经死了,我是崔折玉。”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姐姐。”崔子郢拉着崔折玉的衣袖,有些着急地道:“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姐姐难道要看着我孤家寡人一个人过日子么?” 崔折玉笑道:“傻孩子,你以后还会成婚,会有自家的家,自己的妻子儿女,怎么就是一个人了?” “那你呢?”崔子郢问道。 崔折玉道:“我现在有摄政王府撑腰,手里掌握着万千财富,你还怕人欺负我不成?你若真的担心,就好好上进,以后姐姐就靠你撑腰了。” 崔子郢年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一般的笑容,“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在世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姐姐,不是么?就算我将来能替你撑腰了,也只能暗中……如果姐姐觉得自己的身份……那我这个识人不明,还沦落在蕲族做了快十年俘虏的人,又有什么面目……” “好了。”崔折玉微微蹙眉,道:“子郢,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虽然被扣押在蕲族多年,但你坚持不肯背叛大盛,不与仇人为伍,你是崔家的骄傲。” “姐姐,你也是。”崔子郢低声道:“我什么都没错,是你帮爹娘和镇国军报了仇。” 崔折玉笑了笑,轻声道:“我何德何能,真正为崔家和镇国军报仇的是摄政王,我不过是…要找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闻言崔子郢神色一紧,拽着崔折玉衣袖的手指也更加用力了几分。 崔折玉不由失笑道:“别多想,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当年我确实是靠这份仇恨活下来的。但是既然活下来了,我也不会去找死的。” 崔子郢这才松了口气,“那姐姐你……” 崔折玉拍拍他的肩膀道:“姐姐只是想通了,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当年的崔婉玉可没有我这般自由自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又何必再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呢?摄政王并不轻视女子,镇国军麾下有能耐的女子并不在少数。我看摄政王妃也不像是打算安安稳稳做王妃的,以后恐怕热闹着呢。我现在这样,岂不是比躲在家里当个大小姐快活得多?” 崔子郢仔细打量着崔折玉,想要确定她是真心的还是在糊弄自己。 崔折玉笑着捏捏他的脸颊道:“姐姐好歹比你大几岁,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你原本是有品级在身的,王爷先前说让你升两级调任文官,你怎么不答应非得自己去科考?” 崔子郢摇头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入朝为官了,我想还是走正式的科举比较好,别的路子也成但毕竟有限制。我现在还年轻,就算耽搁两三年也不算什么。” 崔折玉见他神色坚定,知道他自己心里有成算,也就不再多说。点头道:“也罢,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姐弟俩似乎没什么话要说了。 崔折玉起身关窗,突然听到身后崔子郢低声道:“姐姐,那个安王成世子,你是怎么想的?” ------题外话------ 虽然你们已经猜到今天的剧情了,不过还是要看看有没有以为是摇摇怀孕了,被骗进来的!罒w罒 347、撒撒娇?(一更) 安成王世子? 崔折玉脸上的笑容一淡,突然就想起了下午谢宵对她说的话。 崔子郢见她神色不好,连忙问道:“姐姐,下午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们……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他并没有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只是最后看到谢宵离开是脸色似乎不大好,整个下午姐姐的心情似乎也不好。 崔折玉垂眸淡淡道:“没什么,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有些惊讶,多说了两句。” 闻言崔子郢神色微变,道:“他嫌弃你的身份?”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崔子郢转身就要往外走。 崔折玉连忙一把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崔子郢道:“去揍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姐姐面前了!” 崔折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胡闹,他没有那个意思。况且…就算他不是习武之人,你现在也未必打得过人家。” 若是原本的崔子郢,估计打谢宵跟玩儿似的。但是现在的崔子郢早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了,谢宵却是常年游历天下,就算武功学不好至少也是个身强体健即将及冠的青年,比体力崔子郢还真不一定比得过人家。 崔子郢轻哼了一声,道:“他才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让人欺负姐姐的!” 崔折玉道:“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欺负我?你也别闹。” 崔子郢皱了皱,忍不住道:“姐姐,你们下午不欢而散,难道是因为你……怎么他了吗?” 崔子郢对谢宵其实也不满意的,不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的年龄,明年开春才满二十实在是太年轻了。 这样的年纪,现在或许他真的对姐姐一片痴心,但是再过个三年五载呢?谁能保证到时候他依然还一片痴心?到时候他会不会才又想起计较姐姐的身份和过往? 但是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他也不能说不同意。 姐姐这些年过得已经够辛苦了,如果她真的喜欢谢宵,他也不会阻止他们。只要姐姐现在能开心,就算将来真的怎么样了,还有他在不是么? 崔折玉淡淡道:“他想跟他父母说,要娶我进门,我拒绝了。” 崔子郢一怔,道:“算他还有几分真心。” 崔折玉无奈,一把推开了弟弟,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觉得安成王妃想要一个比自己儿子大这么多,还身份来历复杂的女人当儿媳妇么?安成王妃身体不好,若是有个万一,谁都别想好过。” 崔子郢道:“那是他亲娘,他既然敢说想必心里也有数的吧。” 崔折玉摇摇头不说话,崔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平心而论当年如果子郢想要娶一个跟她一样身份的女人,别说是自己的父母,就算是她恐怕也不会答应。 将心比心,她自然也不会苛求旁人。 崔子郢有些明白了,“姐姐,你就没想过要嫁给谢宵,对吧?” 崔折玉叹气道:“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他。”虽然当初那桩事也不能全算她招惹谢宵,但是毕竟是惹上了。 只是她一直不大明白,谢宵到底哪儿对她来的那么多执着?她以为他们彼此一直都很明白,就是鱼水之欢的关系啊。 这种私事崔子郢自然也不好点评什么,只是看自家姐姐这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情谢宵了。 谢宵遇到她姐姐的时候应该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吧? 崔子郢的十七岁虽然是在囚禁中度过的,却不代表他不懂少年人的感情。他被俘虏囚禁在蕲族之前,也是有过慕少艾的心思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遇到让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女子,到底还是特别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崔子郢问道。 崔折玉道:“下午他大约是突然知道我的身份,情绪激动才有那么一说。我拒绝之后他应该会冷静下来,回去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此事不妥了。他若是去找你,你别管他就是了。” 崔子郢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姐姐,还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如果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早就该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拒绝他的靠近了。 谢宵虽然是安成王世子,但崔折玉有摄政王府庇护,若是在京城摄政王或许要给安成郡王几分面子,一旦离开上雍谢宵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崔折玉没有答话,只是坐在桌边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微微出神。 清晨,骆君摇从暖融融的被子里睁开眼睛,伸手往身边一摸毫不意外身边早就已经凉了。 她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候在外面的兰音听到动静立刻进来,笑道:“王妃醒了?” 骆君摇点点头,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阿衍什么时候走的?” 兰音道:“王爷寅时末就走了,还带着陛下一起走的。” 寅时末?那不就是还不到早上五点?骆君摇暗暗同情了谢衍和谢骋叔侄俩一把。 兰音吩咐下人送了热水进来,一边侍候骆君摇洗漱梳妆,一边道:“外面刮着风呢,王妃今天多穿点。兰珍,将王妃陪嫁的那件淡青色绣梅花的银貂斗篷那出来。” 正在给骆君摇选衣服的兰珍应了声,开始翻找起衣服。 骆君摇皱眉问道:“刮风?能有多大的风?”上雍夏季风比较多,冬天倒是鲜少刮大风的。 “挺大呢,关键是冷得很,外头的树枝上都结了冰凌了。”兰音道,这两天雪倒是化了,但是那风刮在身上跟刀子似的,还不如下雪呢。 骆君摇收拾停当走出去,果然才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寒风扑面。 所幸骆君摇外面穿着内镶貂皮的斗篷,除了脸上风是一点也吹不到她身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冻得缩手缩脚的几个丫头,骆君摇道:“你们也多穿一点,别冻着了。” 兰珍笑道:“只是突然出门被冷风乍一吹才觉得冷罢了,咱们在府中哪里能冻着。” 骆君摇点点头,带着人去谢骋的小院看看。 谢骋被谢衍带进宫了带其他孩子却还住在府中,依然要早起读书的。吩咐了管事小心照看,别把几位小公子冻着了,又去看了看还住在府上的崔子郢和曲天歌。 喻明秋如今已经搬出去了,宋文越也有了自己的府邸跟着搬了出去。叶封本就是摄政王府的人,自有住处。如今府里也就住着崔子郢和刚来的曲天歌了。 曲天歌果然命大,这两三天下来已经彻底不再发烧,伤势也不再恶化,只要好好休养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骆君摇从曲天歌住的院子里出来,又去了崔子郢院中。 刚进门就看到崔子郢正站在屋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道他身体不好,骆君摇出声提醒道:“崔公子,今天风大,别站久了。” 崔子郢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骆君摇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我不过是来看看,这几天天气冷了,崔公子这院子里可有什么缺了的?千万别客气,直接跟管事说便是。” 崔子郢道:“有劳王妃关心,我也正好想跟王爷和王妃辞行。” 骆君摇偏了下头,“公子在府上住着不好?” 崔子郢连忙道:“哪里?蒙王爷恩典将崔家旧宅发还,子郢想回去修葺一番,转眼便要过年了,到时候也好接姐姐一起回家。我们姐弟,也有十年没有一起过过年了。” 骆君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王爷先前跟我说了,崔家旧宅多年无人打理,一时间恐怕难以住人。他先前已经派人去打理了,或许能赶在过年前完成,在这之前公子不妨安稳在府中住着。回头薛神医为公子诊脉,也方便一些。” 崔子郢也知道摄政王和王妃确实是为了自己好,甚至王爷还提前就派人去修葺崔家旧宅,心中很是感动,也不再拒绝只是深深一揖道:“多谢王爷王妃。” 骆君摇笑道:“不必多礼,崔老板看着有些固执,崔公子别着急,你多跟她撒撒娇,她会心软的。” “撒…撒娇?”武将出身,即便现在风一吹就倒,崔子郢也不知道撒娇为何物。 骆君摇笑眯眯道:“弟弟妹妹跟哥哥姐姐撒撒娇,装装可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关键是,她怀疑崔折玉就吃这套啊。 毕竟那谢宵看着也不像条狼,崔折玉能跟他纠缠这么久,很有可能是喜欢小奶狗啊。 崔子郢脑子里有些迷糊,又隐隐觉得…… 或许王妃说得真的有用?毕竟,王妃给人当妹妹的经验好像很丰富啊。听说骆家的两位公子和一位大小姐,对这个小妹妹都是疼爱备至。 “多谢…王妃提点。”崔子郢道。 骆君摇满意地点头道:“祝崔公子一切顺利。” ------题外话------ (* ̄3)(e ̄*)下午二更哈~ 348、媒婆?(二更) 刚从崔子郢院子里出来,下人就来禀告说安成王世子求见王妃。 骆君摇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谢宵?他现在来见我干嘛?” 昨天崔折玉出现在刑场上,难保谢宵不会也跟着一起去了。如果谢宵知道了崔折玉的身份,难道是来求摄政王府帮他说媒的? 骆君摇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无厘头。 转念一想,他不会是想要来讨好未来小舅子的吧? “你确定他是要来见我?”骆君摇问道。 前来禀告的管事恭敬地道:“是,安成王世子说想要求见王妃。” “哦,那就见见吧。”骆君摇点头道。 谢宵今天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虽然依然是衣冠楚楚的郡王世子模样,但眼底下有着明显的暗影,眼睛还有些泛红,显然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骆君摇走到诸位上坐下,挥手遣退的丫头才问道:“世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宵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道:“确实有点事情,想请王妃帮忙。”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你说呀,我考虑一下。” 谢宵道:“我想请王妃帮我去提亲。” “你说什么?!”骆君摇刚刚端起的茶杯僵在了半空中,同时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喝水。她只是随便想想的好吗?她正当青春年少,为什么要去给人当媒婆? 谢宵认真地道:“我想请王妃帮我去提亲。” “我为什么要帮你?”骆君摇放下茶杯,摆出几分高贵冷艳的模样,“我看起来像媒婆吗?” 谢宵道:“你先前答应帮我的事情,没做到。” 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你也说了,一笔勾销啊。” 谢宵幽幽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就算我说一笔勾销,你都不会觉得愧疚么? 骆君摇在心中哼哼,你自己同意的,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 不过对于谢宵突然提出这么天马行空的请求,骆君摇还是有些好奇地,“话说,你真的想娶崔老板啊?” 谢宵认真地答道:“自然,若非如此我为何要上门请求王妃帮忙?” 骆君摇道:“但是崔老板没答应你吧?” 谢宵沉默,骆君摇掰着手指道:“你看,这事儿也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帮不上忙啊。人家姑娘都不愿意嫁,你就请人上门提亲,这跟逼婚有什么两样?再说了……你家里同意了吗?我前两天看到安成王妃,她身体很不好吧?你确定安成郡王和王妃会同意这门婚事?先斩后奏要不得哦。” 谢宵道:“我已经跟我父王说过此事了。” “安成郡王怎么说?”骆君摇问道。 谢宵道:“父王说……此事,以后再说。” 骆君摇托着下巴同情地看着他,“那就是不同意了,要不你放弃吧?” “不行!”谢宵坚定地道,很快他的表情又有些苦涩起来,低声道:“我是真心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 骆君摇更同情他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人很有几分洒脱不羁的文人风骨,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有些为情所困苦大仇深的模样了。 但是同情归同情,做人还是要面对现实才行啊。 骆君摇道:“你看啊,鉴于安成郡王并没有直接打断你的腿或者把你关起来,我们姑且当他是中立的。但是你既不能说动崔老板点头嫁给你,又不敢跟安成王妃说此事,让安成王府答应你们的婚事。你这样,我就算想要帮你,也爱莫能助啊。” 谢宵道:“如果我能说服我母妃,王妃能帮我说服折玉吗?” “不能。”骆君摇回答的干脆利落。 看着谢宵脸上无语的表情,骆君摇摊手道:“我又不确定崔老板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的,只是因为担心你家里,还是担心你们的年龄或者身份什么的,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嫁给你呢?” 她说到最后,谢宵的脸色越发惨淡了。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那个,要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不!”谢宵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 骆君摇也不勉强,道:“那这样吧,如果安成王府同意了,崔折玉也同意,我就勉强充当一次媒人,帮你去求亲。就算是还了照影剑的人情了。在此之前,你想都别想。” 谢宵道:“当真?” 骆君摇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我提醒你,跟王妃说这事儿的时候你最好悠着点,王妃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和崔折玉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谢宵郑重地点头道:“我自然明白,多谢王妃提点。” 骆君摇打量着他,有些不解地道:“你干嘛非得这么着急啊?” 谢宵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骆君摇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骆君摇诅咒安成王妃,而是她身体真的非常不好,太医说活不了一年了。 他完全可以拖着,等安成王妃过世之后,如果安成郡王还是不同意,跟身体健康的亲爹闹自然没什么顾忌。就算安成郡王实在难搞,他还可以干脆跑路啊。 反正安成郡王如今还正当盛年,用不着他在跟前养老尽孝。 谢宵低声道:“母妃想看着我成婚,我也不想骗她,更不可能随便娶一个女子回去糊弄她。” 骆君摇摇摇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最后骆君摇只得道:“回头见了崔老板,我帮你问问。” 谢宵点头,沉声道:“多谢。” 两人正说这话,门外管事匆匆进来禀告,“启禀王妃,骆二公子来了……” 他话音还未落,骆谨行已经走了进来,“摇摇……” 看到坐在旁边的谢宵,骆谨行立刻住了口,朝谢宵点了下头道:“安成王世子。” “骆二公子。”谢宵也知道骆谨行一大早过来恐怕是有事找骆君摇,便站起身来道:“在下先告辞了,先前说的事……还请王妃费心。” 骆君摇点点头,示意管事送谢宵出去。 看着他们出了门,骆谨行才问道:“这一大早,他怎么会来找你?” 骆君摇笑道:“二哥不也来找我吗?该不是大姐姐有什么事吧?” 骆谨行道:“明湘在家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那二哥这个时候不该去军中吗?怎么有空来找我?”骆君摇好奇道。 骆谨行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刚要出门的时候去找大哥,不小心听到大哥身边的骆一说找到什么人了。然后大哥就带着人走了,我看大哥的脸色很难看样子……好像是想要杀人。” “杀人?”骆君摇皱眉,“没那么言重吧?”在骆君摇眼中,骆谨行不是个行事冲动,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骆谨行道:“我跟他从小就待在一起,他什么时候真的动怒了,什么时候想杀人,不会看错的。” “是不是军中出什么事情可?昨天爹爹他们就在书房里商量了好久。”骆君摇问道。 骆谨行摇头道:“不大像,军中的事情昨晚爹也跟我说了,是北方出了点事问题不大。最近定国军和武卫军也没什么事情能让他那样的。我隐约听到什么萧家,也不像是说军中的事情。军中好像没有姓萧的吧?” 骆君摇眼睛不由睁大了一些,“萧家?你确定?” 骆谨行点了点头,骆君摇问道:“二哥可知道大哥去哪儿?” 骆谨行皱眉道:“我只听到骆一说,城西……”他对骆谨言太了解,还没靠近就觉得骆谨言的神色不对,自然也就没敢冒头。 骆谨行虽然看起来有些粗枝大叶,但时不时总会有一闪而过的灵感,而这些感觉往往能救他的命。 “二哥是担心大哥?” 骆谨行叹了口气道:“大哥听了骆一的话,就急匆匆地带着人出门了。还吩咐不许惊动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爹。按说大哥做事有分寸,这里又是京城应该不至于出事,但是我这心里总是有点担心。等等……” 骆谨行突然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问道:“怎么了?” 骆谨行道:“上次,大哥被关进五城兵马司的事…打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就姓萧?” 骆君摇暗道:你可算想起来了。 “是啊。” “不行,咱们快去找大哥。”骆谨行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道,“万一大哥真的杀了人,会很麻烦的。”萧家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自家公子若是死在了上雍,不查才怪。 “二哥不用担心,大哥有分寸的。”骆君摇道,萧家和苏家的婚事都还没退呢,大哥怎么会让萧泓死呢? “你确定?”骆谨行怀疑地道。 他当时看大哥的神色,那人若是在跟前他真的一剑刺过去。 骆君摇道:“肯定没事,二哥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就是了。” 骆谨行也不犹豫,坚定地点头道:“咱们快走,去看看也好放心。” 349、萧泓的变化(一更) 骆君摇要出门,翎兰和秦药儿自然要跟着。 再加上骆谨行和骆君摇本身也不是易与之辈,在上雍城里安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四人一路飞快地赶到城西才愣住了,骆君摇回头问道:“二哥,城西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大哥?你有没有听清楚他们说是在什么地方?” 骆谨行也是一脸懵,“没有啊。” 不过骆谨行很快就想到了办法,虽然城西进出的禁制已经解除了,但谢衍有意整顿整个城西,因此兵马并没有全部撤出。 另外鸣音阁下面的地宫虽然已经基本上探勘完毕,改造的工作却也如火如荼。这样的事情都是相当隐秘的,干脆一事不烦二主,全部由定国军负责。 骆谨行很快找来了在附近留守的定国军麾下将领,直接问有没有见到骆谨行。 那将领还真知道一些线索,道:“有人看到大公子带着人往西边去了。咱们问过需不需要帮忙,大公子说不需要便将人打发了。” 城西的西边,是整个城西最偏僻的角落,也就是上次骆谨行和骆骆君摇去的那一片地方。 打发走了将领,两人才面面相觑,“萧泓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萧泓那种公子哥儿,能住在普通民居里已经是极限了。这种人从小就被教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缘无故怎么会自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骆谨行不关心这个,他只知道不能真让骆谨言杀了人。 就算骆谨言真的杀了人,他们也得想办法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无奈两人只得一路往西边偏僻的街巷去了,骆君摇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位卞老先生。 卞老先生似乎知道他们所谓何来,对两人很是客气。干脆利落地告诉了他们骆谨言一行人此时的所在,看着两人着急要走还笑眯眯地道:“两位倒是不必着急,那位公子……这会儿恐怕也还没找到人呢。” 见两人回过头来看他,老头儿道:“他们来得不巧,人不在。” 骆君摇和骆谨行对视了一眼,又重新走回了桌边坐下,道:“老先生似乎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很清楚?” 老头儿微眯着眼睛,道:“该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该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至于那院子里住的人么……是些天突然搬过来的,咱们这种地方突然搬来了这么一个公子哥儿,自然是有人好奇的。” 骆君摇也很好奇,“他那样的公子哥儿,搬到这种地方来住了几天竟然没被人给吃了?”住在这些地方的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骆君摇和骆谨行那样的还有人敢当街打劫呢。萧泓那样的公子哥,不被人吃了才是怪事。 老头儿笑道:“他能安稳住着,自然是有他的本事的。就算不是他自己的本事,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骆君摇撑着下巴道:“我能问问,保他的人是谁吗?” 老头儿怪笑了两声,从袖袋中慢慢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骆君摇低头一看,和坐在自己旁边的骆谨行对视了一眼。 骆谨行朝她点了下头,骆君摇方才问道:“南疆的东西?” 老头儿放在桌上的是一件配饰,并不大也不起眼,但却风格鲜明绝不是中原各地的样式。 反倒是不久前骆君摇曾经见过有人佩戴这种风格样式的东西。 老头儿含笑不语。 骆君摇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道:“多谢老先生。” 老头儿挑了下眉,问道:“王妃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骆君摇笑道:“所以,老先生当初要我收容那些孤儿寡母,就是为了今天骗我这个么?” 老头儿顿时无语,半晌才轻叹了口气道:“跟那位公子一道儿来的,是一个带着金蛇镯的人。” “多谢。”骆君摇和骆谨行站起身来向老头儿告辞。 从那昏暗的小楼里出来,骆君摇才忍不住道:“卞老先生说的好像是南疆那个什么古河部首领的儿子,我还以为他要么离开上雍了,要么死了,原来还在啊?” 骆谨行蹙眉道:“你知道这个人?” 骆君摇道:“我见过。” 说罢便将自己之前和骆谨言一起遇到那南疆人的事情说了一遍,骆谨行道:“姓萧的怎么会跟南疆人混在一起?” 虽然南疆的事情眼下还没有放到台面上来,但骆谨行是骆家二公子知道的自然比外人多一些。 如果南疆真的生事,萧泓还跟南疆人勾搭在一起,那就是找死! “谁知道?”骆君摇道:“咱们快走,别让大哥被南疆人算计了。” 骆谨行道:“就咱们两个?要不要先调兵来?”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你想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大哥不知道什么原因,跟萧家三公子过不去?”或许旁人现在不会想什么,有南疆人当幌子正好。 但将来大哥和苏蕊如果真的成了,那可难保那些人会不会胡乱联想些什么。 而且南疆现在还没闹呢,那些南疆人如果没有作奸犯科,也不能随便动他们。他们私底下做什么还能推说是私人恩怨,若是公然动用定国军或者武卫军,朝堂上可就不好说话了。 “再说了,哪里是我们两个?你把翎兰和药儿放在哪里?”骆君摇笑道:“药儿,南疆人你能不能对付?” 秦药儿有些表情有些难看,“王妃,南疆人不会放毒蛇毒虫什么的吧?” “你怕毒蛇毒虫?”骆君摇给了她一个“你玩我?”的眼神,当她没见过秦药儿房里那些东西?毒蛇毒蝎毒虫不要太多。 秦药儿郁闷地道:“死的我当然不怕,但是我怕活的啊。” “……”这丫头是一点儿也不能指望了。 阴暗的小院里,骆一走到骆谨言跟前,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公子,是属下失误。” 骆谨言神色淡然,“与你无关,你也猜不到他会临时出门。” 骆一道:“骆三已经去打听了,公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让人将此事告知苏家?”这毕竟是苏家的事情,公子擅自插手到底有些越俎代庖。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道:“堪布剌的行踪还没有找到?” 骆一摇头道:“除了萧泓来这里第一天,之后几天与他接触的都是堪布剌的手下。不知是不是之前城里的乱象吓到他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十分低调,几乎没有在人前现身过。” 骆谨言淡然道:“他早晚会现身的,不然总不是为了来上雍游历玩耍的?” 骆一心中一动,“公子抓萧泓,是为了逼堪布剌现身?” 骆君摇道:“萧泓还没那么重要。” “……”萧泓不重要,公子您犯得着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么? “公子,找到了。”骆二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陶罐。 骆谨言抬起手来,骆一骆二连忙齐声道:“公子,小心!” 骆谨言瞥了两人一眼,慢悠悠地掏出一双银白色不只是什么材质的手套戴上。 骆一睁大了眼睛,立刻闭上了嘴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 是他们多虑了,公子怎么会冲动行事? 骆谨言接过了骆二手里的陶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才慢慢揭开了盖子。陶罐底部是五六条颜色怪异的蜈蚣,这些蜈蚣底下是一些不知名的药材,几条蜈蚣纠缠着爬来爬去,时不时会去啃那些药材。 骆谨言那手套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蜈蚣似乎很是惧怕厌恶,骆谨言的手才刚扶上陶罐的边沿,蜈蚣就争先恐后地往那些药材底下钻,丝毫没有想要爬出来逃出生天的意思。 骆谨言厌恶地瞥了一眼罐子里的东西,随手合上了盖子道:“找个人看看有什么用。” “是,公子。” 骆二应声,正要上前去见那罐子收起来,三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骆一骆二齐齐看向骆谨言,骆谨言朝两人打了个手势,骆一骆二点点头飞快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萧泓阴沉着脸推开院子里的门,才刚踏入院中他脚下突然一顿,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院子里石桌上的陶罐上。 很快他又放松下来,皱了皱眉回身关上了院门。 这些南疆人当真粗俗无礼! 主人不在便随意出入,若不是他现在…… 骆谨言站在暗处看着走到桌边,正低着头神色阴沉不定地望着那陶罐的萧泓。 好些日子不见,萧泓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如果上次见面骆谨言打了萧泓只是因为他对苏蕊毫无廉耻的下作手段的话,现在的萧泓就是真的让骆谨言生出了几分杀意了。 这样阴狠恶毒的表情,绝不是萧家那样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该有的,哪怕萧泓这个人本身就品行卑劣下作。 此时萧泓盯着桌上的东西,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八分的恶毒快意中还带着两分扭曲的憎恨和厌恶,过了好一会儿他口中才发出几声古怪的笑声,那笑声让躲在暗处的骆一骆二也忍不住看向对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萧家的公子? 这位萧公子此时脸上表情之恶毒,便是他们在战场上遇到最凶恶的敌人的脸上也是没见过的。如果那罐子里装的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是什么南疆蛊毒,那可以想见他对将会施用这些东西的对象是何等的仇恨? 站在桌边的萧泓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谁?!” 院子里一片宁静,就在萧泓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错觉正要放松下来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题外话------ 么么~下午二更 350、交易?(二更) 看到骆谨言萧泓也是一愣,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骆谨言。 显然上一次挨揍的阴影还没有完全退去,让他看到骆谨言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惧怕。 同时,萧泓眼底也升起了几分仇恨。 他这段时间也仔细想过自己来到上雍之后的经历,觉得自己就是从被骆谨言打了之后才开始倒霉的。现在落到这个地步,眼前又只有骆谨言一个人,他自然将所有的仇恨都一股脑算到了骆谨言身上。 所幸他还有些理智在,知道自己不是骆谨言的对手。 “骆谨言,你想做什么?”萧泓警惕地问道。 骆谨言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陶罐。 萧泓脸色变了变,阴沉着脸没说话。 骆谨言道:“萧三公子,劳烦跟我走一趟。” 萧泓自然不肯,冷笑了一声道:“本公子凭什么要跟你走?难道就因为我养了几只虫子玩儿?” 骆谨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萧公子养的是什么虫子,很快就会知道了。你现在不走,是打算等萧家的人来请你?还是等我抓到堪布剌再来请你?” 萧泓脸色变了又变,眼底闪过几分慌乱道:“什么堪布剌,我不认识!” 骆谨言不轻不重地轻笑了一声,吩咐道:“骆一骆三,将人带走。” “是,公子。”躲在暗处的骆一骆三听命,一闪身同时出现在了院子里。 萧泓连连后退,“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我可是萧家……” 骆一和骆三哪里会理会他这些废话,一左一右朝着萧泓包抄过去。骆一的手刚要碰到萧泓,突然便收了回来。 骆一低声咒骂了一句,飞快地往后疾退。 一个细长的黑影从萧泓背后射出,朝着骆一激射而来。骆一身手矫捷地往旁边一闪才发现骆谨言就站在自己身后,“公子,快让开!” 站在那里的骆谨言并没有让开,而是抬手朝着那细长抓了过去。 很快众人就看到骆谨言手里抓着一条细长的色彩艳丽的小蛇,那蛇还不到男子手臂长,此时被骆谨言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只能用尾巴去缠骆谨言的手臂,但它实在是太小了,一旦被捏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 骆谨言看了一眼手里的小蛇,便将目光看向了萧泓身后。 萧泓神色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口站着三个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女。萧泓见到三人立刻如见到救星一般,叫道:“他们要抓我,救命啊!” 那三人有些嫌弃地看了萧泓一眼,正要往里走,骆三已经抢先一步将萧泓拎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拽着他飞快地退到骆谨言身后。 为首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形容消瘦,颧骨高耸模样看着有些吓人。他冷飕飕地看了骆三一眼,也不理会萧泓的求救,笑道:“骆大公子,我家主人无意招惹骆家,只是这位公子…跟我家主人有些交易尚未完成,还请骆公子行个方便。” 骆谨言淡然道:“你家主人,是堪布剌?”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笑道:“正是。我家主人无意与朝廷交恶,骆大公子想必也知道,之前上雍的事情我们可是一点也没有参与。” 骆谨言淡然一笑道:“这么说,堪布剌是来上雍游历的?” “正是。”中年男子道:“主人说之前不慎得罪了骆大公子和摄政王妃,他也不好意思亲自前来见骆公子,还请见谅。” 骆谨言道:“如果堪布剌到了上雍之后没有去见雪崖和宁王的话,我会相信你们的话。”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很快又道:“这个么……主人当初确实跟那位雪崖公子有几分交情,拜访一下许久不见的故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我们可没有参与雪崖公子那些事情,公子莫要冤枉好人。” 骆谨言不再理会他,而是回头看向萧泓皱眉道:“你们跟他做了什么交易?恕我直言,没看出来这位萧三公子有如此紧要,让你们不惜与骆家对上。” 中年男子笑道:“这个…既然是私人交易,自然不能外传。” “是么?”骆谨言淡淡道,突然他抬眼看着萧泓问道:“萧三公子,如果我砍你一条胳膊,你会说实话么?” 萧泓脸色大变,下一句话却不是对骆谨言说的,而是看向站在门口那三个人道:“救我!否则你家主人想要的东西这辈子也别想看到!” 骆谨言微微挑眉,突然将手中捏着的那条小蛇在萧泓脖子上蹭了蹭。 蛇类冰冷的触感让萧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你想干什么?” 骆谨言道:“看来萧三公子身上果然有重要的秘密,那就更不能放人了。” 门口的中年男子脸色十分阴沉,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萧泓是个蠢货。 看向骆谨言的神色也阴沉起来,“骆公子,我们虽然不想得罪骆家,但您若是执意跟我们过不去,就请恕我们得罪了。” 骆谨言垂眸,神色平淡地道:“是么?” 中年男子一咬牙,朝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点了点头,同时朝着骆一和骆三扑了过去。 骆谨言随手将那条被自己捏住的蛇朝扑向骆一的那女子丢了过去。那蛇本性凶戾,被骆谨言捏在手里半天早就暴躁不安了,这会儿突然被扔出去张口就朝着那女子咬了过去。 那女子惨叫了一声,捂住被蛇咬过的地方,“解药!”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被咬过的地方迅速变成了一片乌黑。 那女子倒在地上,还努力抬起头来将手伸向了那中年男子,“救……救我……”前后不过片刻间,便没有了生息。 临死前她还睁大了眼睛,有血丝从她的鼻唇和眼睛里流出,看上去令人不由胆寒。 骆一见机极快,在那小蛇咬了人窜出去的一瞬间,一道剑光闪过,只听啪嗒两声已经断成两截的蛇落在了地上。 萧泓被吓得双腿发软往地上坐去,却被骆谨言从背后提住了衣领。 骆谨言略带几分嘲讽地看向那中年男子,“这就是你们说的,不想招惹骆家?”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地上七窍流血的女子,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死了同伴的伤痛,他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们先前也不知道这里面是骆公子啊,骆公子也看到了,这些小玩意儿凶得很,如果不小心伤了公子,大家都不好交代。”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想要人?让堪布剌亲自来问我要。或者,让我领教一下南疆的毒术,到底有何高明之处。”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说薛神医如今就在摄政王府,摄政王身边还有一位塞外来的精通毒术的小姑娘。骆公子手里还有这样一件宝物,想必是不惧我们这些小花招了。” 说罢,他最后冷冷看了萧泓一眼,对剩下的男子道:“我们走。” 那男子一言不发,跟在他身边走了出去。 被抛下的萧泓彻底变了颜色,但是看着地上刚刚死去的女人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用警惕戒备的眼神望着骆谨言。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骆一低声问道,“真的将他带回骆家?” 若说这姓萧的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行,好像也没有。 毕竟现在他们连堪布剌有没有问题都还没有确定,跟堪布剌接触的萧泓就更不必说了。真要把他带回去,不用等到明天萧家的人恐怕就能上门了。 骆谨言淡然道:“去请萧家大公子过府一叙。”既然早晚都要跟萧家人接触,还不如他们主动。 “是,公子。” 一行三人加上一个腿软被骆三提着的萧泓走出了小院,便看到不远处骆君摇正坐在街对面的墙头上看着他们。墙角下还立着骆谨言翎兰和秦药儿三人。 “你们怎么来了?”骆谨言走过去,蹙眉问道。 骆君摇从墙头一跃而下,笑道:“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有事要办。”骆谨言眼神锋利地扫了骆谨行一眼。 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萧泓,“这就是大哥要办的事情啊?刚刚出去的那两个人是谁?是咱们那日见过的堪布剌的人?” “你还记得他?”骆谨言点点头,又侧首吩咐道:“东西留下,把人带走。” 骆一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骆谨言便和骆三一起带着人走了。 其他人纷纷好奇地看向骆谨言手里的东西,骆谨言却将东西递给了秦药儿,问道:“秦姑娘可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秦药儿好奇地接过来,揭开盖子的下一刻就险些抛了出去,“哎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骆君摇凑过去一看,“蜈蚣呀?” 秦药儿抖了抖,嫌弃地将罐子放到了地上,死活也不肯去看。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家大哥,“她怕活的虫子。” 骆谨言略带几分歉意,“抱歉,在下不知此事。回去请旁人看看吧。” 秦药儿连忙举起手道:“我!我!我!我可以!”她不是怕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她对没见过的毒更好奇啊。 “……” 251、毒(一更) 几个人当然不可能蹲在路边研究陶罐里装的是什么毒,最后还是秦药儿跟着骆谨言骆谨行回了骆家,骆君摇却难得的没有凑热闹,她口中说要回家转身就带着翎兰溜去了苏家。 苏蕊正坐在房间里写东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看到骆君摇先是愣了愣,连忙站起身来笑道:“摇摇?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个人来通报一声?” 骆君摇解开身上的大氅交给身后的丫头,笑道:“反正我也要走过来,又何必让你再出去吃一回风呢?” 苏蕊拉着她走进书房,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手炉塞进她手里道:“你特意来苏家,可是有什么事儿?” 骆君摇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丫头,苏蕊立刻会意朝门外的丫头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等到丫头退远了,骆君摇方才靠近苏蕊耳边低声道:“我大哥找到萧泓了。” 苏蕊一怔,“骆大公子?怎么是他……” 骆君摇笑了笑道:“这个谁知道呢,好像是萧泓犯了什么事儿,被我大哥给抓了。大哥已经让人给萧家大公子传话,让他去府上一叙,你们家若是……最好尽快,万一萧泓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对苏家名声不好。” 到时候如果萧泓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苏家要和他们退婚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萧泓的罪名没那么严重,到时候苏家再提出退婚反倒是麻烦了,旁人不会觉得萧家有什么大错,只会觉得是苏家落井下石。毕竟这年头还讲究个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狗屁言论的。 所幸之前苏蕊就已经透露过苏家和萧家要退婚了,倒也不算突兀。 苏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摇摇。” 骆君摇微笑道:“不用谢,咱们不是朋友吗?”你还可能是我未来大嫂呢。 骆君摇推了推苏蕊道:“你先去跟苏老太傅和苏伯父说,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 苏蕊有些歉意,“你才刚坐下,不如你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去就回。” 骆君摇笑道:“不用啦,我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家呢。” “那好吧。”苏蕊点头道:“等这事儿了了,我再谢你。” “嗯嗯。” 苏蕊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到苏太傅的书房门口,方才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传来苏太傅的声音,“是阿蕊?进来吧。” 苏蕊推开门进去,笑道:“祖父怎么知道是我?” 苏太傅笑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听说摄政王妃来找你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蕊脸上的笑容微敛,连忙将骆君摇带给自己的消息说了一遍。听完她的话,苏太傅花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苏蕊道:“你说…摄政王妃说,骆大公子将萧泓抓会骆家了?” 苏蕊点了点头没说话,苏太傅沉吟了片刻,问道:“阿蕊怎么看骆家大公子?” 苏蕊有些意外,却还是认真想了想道:“骆大公子看着温文尔雅锋芒内敛,观他外表行事不像是武将出身,倒像是个足智多谋的智囊。不过……我听外人说起,还有摇摇偶尔说起,这位骆大公子本性应当并非温和之人,行事手段颇为凌厉干脆,该说不愧是骆大将军的公子?” 苏太傅仔细打量着孙女,见她言辞恳切虽然对骆谨言颇有几分赞赏却并不像是有什么情谊的模样,这才稍稍放心了几分。 不是他老糊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以他的眼力看,骆家那位大公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既然已经向他表明了对孙女有倾慕之心,未必不敢做一些火上浇油的事情。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骆家人的品行他还是信得过的。此时见孙女对骆谨言全无多余的想法,心中更安心了一些。 不管是因为什么,男子私下接触有婚约在身的姑娘,就是错。这种事情若是不慎泄露,男子最多被骂一句荒唐,女子却是要毁了一生,甚至是赔上性命的。 很快苏太傅就想到了别的事情,就算骆谨言真的希望苏家和萧家尽快解除婚约,也没必要将人抓到骆家去。 看来摄政王妃说得不错,这萧家三公子恐怕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沉吟了片刻,苏老太傅道:“让你爹过来见我。” 见苏蕊脸上难掩担忧,苏老太傅安慰孙女道:“不是什么大事,祖父和你父亲会解决的,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担心了。” 苏蕊一向都是信任自家祖父的,当即点头应道:“是,祖父,我这就去。” 骆君摇告别了苏蕊,就心情愉悦地回摄政王府去了。等她到家的时候才知道秦药儿已经先她们一步回来了。 踏入秦药儿住的小院时秦药儿正在自己的药房里,一脸狂热的研究着桌上陶罐里的东西。而在她跟前的一个白瓷盘子里,躺着一只已经死去了的蜈蚣。 骆君摇一进门就看到她正拿着一把尖尖的小刀戳那可怜的连死了都不得安生的蜈蚣。 “王妃,你来了,快过来瞧。” 骆君摇走过去,奇道:“这么快你就有结果了?” “结果?”秦药儿眨了眨眼眼睛,“啊…还没有。”要不是一时半刻没有结果,她说要拿回来研究骆大公子也没那么快放人啊。 “那你让我看什么?”骆君摇不解道。 秦药儿道:“这个蜈蚣没有毒。” 骆君摇道:“这世上蜈蚣种类也很多,偶尔有一两种没毒的也不奇怪吧?” 秦药儿摇头道:“我不知道有多少种蜈蚣是没毒的,但是,这种肯定有毒。这是南疆特有的五彩蜈蚣剧毒无比,但是现在……” 秦药儿直接放弃了手中的刀,伸手拿起那已经不能动了的蜈蚣打量,“真的没毒。” 听说有剧毒骆君摇连忙道:“我相信你,你还是赶紧放下吧。”秦药儿的模样就像是她要是说不信,她就要一口把那蜈蚣给吞了似的。 秦药儿把玩着手里的蜈蚣道:“这很奇怪啊,我研究了好一会儿了。这罐子里的几条蜈蚣看着都应该是有剧毒的,但是偏偏都没有毒,而且……好像快死了。” 骆君摇探头一看,果然看到里面剩下那几条有些懒洋洋的,确实不大活泛的样子。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秦药儿气鼓鼓地道,“我还没来得及做呢,总不能是我吓着它们了吧?” 骆君摇也有些不确定,“要不,请薛神医来看看?” 秦药儿怒瞪着她不说话,骆君摇瞬间了然:明白了,同行相忌。 更何况这还一个是治病的,一个是下毒的。 秦药儿有些漫不经心地拿着小刀拨弄着那陶罐里的蜈蚣,“难道他们其实不是在炼蛊毒,而是在炼解药?比如把这种剧毒蜈蚣变成完全无毒无害的蜈蚣?” 骆君摇问道:“那原本的毒呢?被化解了?有这么容易吗?他们炼来干什么?” “对哦。”秦药儿伏低了身体凑近观察着,突然她将刀尖凑到自己鼻子下面嗅了嗅,有些若有所思。 骆君摇也不去打扰她,径自走到一边坐下托着下巴思考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秦药儿欢呼了一声直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骆君摇这才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想明白了吗?” 秦药儿冲到骆君摇跟前抓住她的衣摆道:“王妃我想明白了!咱们去抓那个养这些虫子的人回来玩儿好不好?他是个天才!” 骆君摇忍不住一脸黑线,人是给你玩儿的吗? “说清楚。” 秦药儿笑眯眯地道:“这罐子里的吃食里有多中毒药又有解毒的药,其中有一种蜈蚣吃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往外吐出毒液,就像是它们咬人或者咬别的动物的时候一样。这种蜈蚣是被人特别豢养的,本身就非常凶悍根本控制不住想要噬咬的欲望。这些毒被吐出来,混合着一些其他的药又被吃进去,如此往复渐渐可以改变蜈蚣的体质,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无毒的一样。” “这算是用毒喂蜈蚣,不是应该越来越毒?”骆君摇不解道。 秦药儿道:“就算蜈蚣再爱咬人,也经不住不停地吐毒液啊。那么小一只,能有多少毒液?而且这些药里面还有各种解毒的药物。这个可很难搞,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养死了。” 骆君摇道:“你说……看起来像是没毒?” 秦药儿点头道:“没错,但是…实际上应该还是有点毒的。” “什么效果?” 秦药儿眨眨眼睛,无辜地道:“不知道呀,要不我们找个人来咬一口试试?” ------题外话------ 下午二更(* ̄3)(e ̄*)么么哒 352、阳信萧澂(二更) 找个人来咬一口试试?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骆君摇有些无语地看着秦药儿,问道:“找谁?” 秦药儿眼睛四处乱转,“这个……”她也不敢真的找无关的路人试毒。从前在边关还可以偷偷去给一些关外的马匪或者落单的敌军下药,在上雍她要是对无辜的人下药,会被摄政王打死的。 骆君摇自然也不是真的指望她回答,因此刚问完便低下头思索起来,“不知道…死囚行不行?”虽然有点不人道,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这年头也没有正规做临床试验的条件啊。 “绝对行!”秦药儿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她对这些蜈蚣实在是太好奇了。一方面她确实看不出来这到底有什么毒,但是她的经验和直觉却告诉她这绝对有毒。 这意味着,可能会出现一种真正让人查不出来的毒药。 这世上奇毒不少,但真正无色无味的其实并不多,而能够让她这样的用毒高手都看不出来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骆君摇想了想道:“等阿衍回来了,我帮你问问?” 秦药儿连连点头,“王妃要尽快啊,那个…骆大公子那边不是还急着等结果吗?”反正她不敢去问摄政王提要求,就怕摄政王以为她又想要做什么坏事。 骆君摇瞥了她一眼也没有拆穿她,大哥想要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未必非得自己来查这玩意儿,从别的渠道也一样能知道。 那个萧泓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硬骨头。 另一边骆家,骆谨言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的事情虽然是隐秘的,却瞒不过骆云。 骆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管事禀告了这个消息,连自己院子都没有回便直接去了骆谨言的书房。 “父亲。”骆谨言正在吩咐骆一骆二事情,见骆云走进来便住了口,挥手示意两人先下去。 骆云也没有阻拦,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等到两人出去了方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抓了个人回来?” 骆谨言没有否认,“父亲,坐下说。” 两人走到旁边的花厅坐下,骆云道:“说罢,怎么回事?” 骆谨言道:“我带回来的是阳信萧家的三公子,萧泓。” “嗯?”骆云微微眯眼,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我没记错的话,不久前你才在街上对他动过手?” “是。”骆谨言坦然道。 骆云看着骆谨言道:“那件事你说自己能处理,我便没有插手。现在是怎么回事?还没完?” 骆谨言道:“不是。” 骆云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说,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谨言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骆云听完之后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皱眉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骆云道:“你说…你让人找萧泓,意外发现他跟南疆人有接触。你为什么要找他,该不是想告诉我,因为你跟萧家老大有几分交情,帮他找弟弟吧?” “……”骆谨言沉默,父亲看似粗枝大叶,有时候却又意外的敏锐。 骆谨言垂眸道:“是因为我的私心。” 骆云闻言不由挑眉,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个儿子说做什么事情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若是骆谨行说这话骆云可能还会着急,但骆谨言说出来他却十分平静。 骆谨言抬头看了父亲一眼,道:“父亲可知道苏家和萧家将要退婚的事?” 骆云哪里会知道这些,但他愣了一下之后立刻便明白了骆谨言的意思,神色也不由微变打量着儿子道:“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看着父亲,“父亲,苏谢两家要退婚,但是萧泓突然不见了,仅此而已。” “跟你没关系?”骆云有些怀疑地道。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儿子的人品,而是骆谨行做这些事情真的很让人怀疑啊。 “没有。”骆谨言道:“没来得及。” “……”感情要是来得及,你还真打算破坏人家的感情和婚姻啊?骆大将军忍不住一脸黑线。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废话。 骆云倒是对另一件事情很有兴趣,“你看上苏太傅家的姑娘了?我好像见过那姑娘,看着挺不错的,跟摇摇关系也好。你怎么不早跟我和你母亲说?你母亲前几天还操心呢,说让你相看人家你总说不着急。你这边不看,她也不好就先给谨行看。” 骆谨言沉默地望着自家父亲,骆云顿了一下也不想说话了。 行吧,老大一向思虑周全,只是这种事情有必要瞒着自己家人吗?难道他们还会破坏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名声?让家里先有个底,有什么事情也好说不是? “那个萧泓你打算怎么处理?”骆云懒得管儿子的闲事,干脆谈起了正事。 骆谨言道:“稍后萧大应该会过来,我来处理就是了。若是遇上了,父亲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行!你处理吧。” 两人正说话,门外就有管事来禀告,萧大人求见。 等管事带着萧大公子走进书房的时候骆云已经不在了,萧家大公子名唤萧澂,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 他的样貌跟萧泓有三分相似,但是比起书香门第公子哥儿模样的萧泓,他显得更加高大挺拔,身形也更加坚实几分。他身上有着书香门第的特有的优雅和书卷气,却又因为多年外放做官,更多了几分有别于名门公子的端凝疏阔。 走在外面旁人不会以为他是个名门公子,说他是个年轻的家族族长都有人相信。 “骆将军,别来无恙,打扰了。”萧澂拱手道。 骆谨言也起身回礼,“萧大人客气,请坐。” 萧澂这才坐了下来,等到下人上了茶退下,两人喝过了茶,萧澂方才开口道:“舍弟顽劣,给骆将军添麻烦了。不知在下,今天能否带他离开?” 骆谨言轻轻将杯盖放回了茶盏上,慢慢道:“恐怕不行。” 萧澂微微蹙眉,“不知…舍弟是有何不当之处?”萧澂心里也清楚,若不是萧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骆谨言绝不会直接将他带回骆家。 他之前也听说过骆谨言和萧泓的冲突,但他并不认为骆谨言会因此而公报私仇。 骆谨言道:“今天我去城西找令弟的时候,死了一个人,一个南疆人。” 萧澂剑眉微蹙,望着骆谨言没有说话。 骆谨言淡然道:“萧大人在朝中想必也有些消息来源,摄政王刚刚下令陵川侯接任南疆宣抚使,即日赴任。与令弟交好那位,是南疆古河部首领之子堪布剌,他还送了令弟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眼下大夫正在研究那到底是什么人。并且,并且,此人与雪崖颇有交情,骆某不得不慎重。” 萧澂心中一跳,他当然明白骆谨言的意思。 若不是南疆有什么事情,摄政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陵川侯派去南疆?要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一般情况下,若不是十万火急年底是不会任命外方官员的。 更不用说在,这个人还可能跟宁王扯到一起。 萧澂在心中深吸了口气,他跟这个弟弟关系其实比较一般。 毕竟两人年纪差了好几岁,萧澂学业上又较常人更加顺畅一些,萧泓刚启蒙那会儿萧澂已经在准备考童生试了,萧泓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会试了。 再之后考上了科举,他不是留在翰林院就是外放做官,几年也回不了一次阳信。而且这个弟弟从小跟他就不亲近,这次若不是收到父母的书信,他都不知道萧泓到底做了什么。 他以为,他只是私事放浪没有分寸也就罢了,谁曾想他竟然还能招惹上南疆人?他们萧家这样的人家,最忌讳的便是与宗室贵胄和异族关系过于密切。 此时若是萧泓当面,萧澂指不定都想先抽他一顿再说。 沉默了半晌,萧澂才轻叹了口气道:“不知在下可否见舍弟一面?” 骆谨言没有拒绝,微微点头道:“自然,若是能解决南疆人之事,萧兄随时可以带走令弟。” 萧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 骆谨言点点头,起身道:“萧兄,请。” 萧澂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朝着关押萧泓的地方而去。 353、兄弟如仇人 萧泓并没有被关在骆家的地牢里,而是就在骆谨言住的院子角落一个小房间里。 以萧泓的身手能力,想要从骆家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自从骆明湘成婚那次之后,骆家的防御也早就再上了一个台阶,想要从骆家救人也是难上加难。 当然骆谨言也没有对萧泓客气,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门窗紧闭光线晦暗。 萧泓被人点了穴道,随便往里面一丢,等到萧澂走进去的时候他依然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原本看到门被打开萧泓还有些期盼地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只盼着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但看到萧澂的时候他脸色却是一变,他甚至愣了一会儿才认出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嫡亲兄长。 兄弟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萧泓方才哑着嗓子叫了声大哥。 萧澂仔细看了看他,几步走进了房间。 萧泓有些着急,道:“大哥,你是来接我的?快让人放开我!我动不了了!” 萧澂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 萧泓原本有些激动的神色渐渐僵硬了下来,他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站着的萧澂的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专程来看我笑话?” 萧澂神色微变,看着坐在地上的青年眼神复杂。 他跟萧泓关系确实一直很一般,但记忆中这个弟弟对他这个兄长还是恭敬的,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弟弟。 但是只是这一瞬间,他却已经看清楚了萧泓眼底的怨恨。 他不知道他是在怨恨自己不救他,还是本就怨恨他这个做兄长的,但这一刻萧澂心里确实有些发寒。 萧澂问道:“你跟堪布剌做了什么交易?” 萧泓移开了眼神,道:“与你无关。” 萧澂道:“骆家大公子说,只要你交代完跟南疆人有关的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萧泓冷笑一声道:“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你既然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够了就可以走了。” 萧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觉得我是闲着无聊来看你笑话的?” “难道不是?”萧泓面带讥诮地道。 “我看你是这些年在阳信被母亲惯坏了,如今南疆正是局势不安的时候,你跟南疆人做交易?你觉得萧家保得了你吗?” 听了他这样的话,萧泓只觉得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这些年心中的不满根本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我被惯坏了?说得不错,我在你们心中不一直都是不懂事的么?无论我学业有多好,有多高的才名,在祖父和父亲心中,你永远都是萧家未来的希望,我永远都是要像你学习的弟弟!我跟南疆人做交易怎么了?犯法么?这上雍城里只有堪布剌一个南疆人?骆谨言那么爱管闲事,怎么不把所有跟南疆人有关系的人都抓起来?” 萧澂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萧泓问道:“所以呢?这是你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萧泓嗤笑了一声,似乎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是又如何?我就是故意的,故意带着父亲的女人跑的,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你萧大公子,事事周全从无差错,是整个萧家,整个雪阳书院的楷模。虚伪!” 萧澂道:“既然如此,你又来京城找苏家小姐做什么?直接带着那个女人跑得远远的,从此萧家的人和事便再也烦不着你了。” 萧泓神色一变,盯着萧澂不说话。 萧澂道:“苏家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是你以为我查不出来?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连自己是怎么栽的都不知道,也敢在上雍皇城里跟人耍心眼?” 萧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从这话里听出了无尽的嘲弄。 他本就是自尊心特别强的人,旁人嘲讽他还罢了,他心中一直都憎恨嫉妒着的兄长也这么嘲讽他,他顿时有些受不了了。 萧泓死死地盯着萧澂,神色狰狞而扭曲。 “萧、澂!”萧泓恶狠狠地叫道。出 萧澂道:“我不相信才这么短短几天你跟南疆人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交易,将事情说清楚,明天我来带你走。父亲和母亲明天差不多也会到上雍,与苏家退完了婚之后你回阳信去好好读书,五年之内不得踏出萧家一步。” 萧泓自然不肯,“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萧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就凭我是你大哥,你也可以继续硬撑着,看看骆家能扣你几天,或者是哪日让母亲去天牢里看你。” 萧泓浑身上下除了脑袋都动弹不得,即便如此他也要努力仰起头怒视着萧澂,脸上满是憎恨和嫉妒。 看着他这模样,萧澂轻叹了口气。 萧澂声音缓和了一些,淡淡道:“无论你说不说,等父亲母亲来了都会去苏家商量退婚的事情。你和苏小姐……我不管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都到此为止吧。” 他从小跟着祖父苦读诗书,年长一些之后几乎就住在雪阳书院了,后来上京科举外放做官,跟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他还记得萧泓还很小的时候,还是很乖巧可爱的,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是怎么将他教成这个样子的。 仗着有几分才学,自以为聪明。 若真说他有心计,却连一个小姑娘都算计不过。 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如果还能掰正,萧澂自然也不会放手不管。 萧泓并不答话,只是眼神阴冷的看着萧澂。 他现在当然不能再和苏家计较什么了,骆谨言毁了他的所有计划。 原本他手里还有苏蕊的把柄,现在也早就没有了。 那样的事情过于离奇,若手里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就没有人会信。再加上他与人私奔在前,苏家退婚之后他若再说那些,外人都只会当他是报复泄愤。 当然,最重要的是…… 萧泓眼神幽深地望着眼前的萧澂。 他是讨厌苏蕊那个不听话的女人,但是比起苏蕊…… 萧澂才是最让他厌恶的存在! 萧澂劝了他一会儿,也看出来他根本没听进去,便也不再做无用功。 打算先等父母到京城之后,与他们交谈过后再决定怎么办。 萧澂离开之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幽暗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泓突然抬起头来开口叫人。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萧泓也不管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便道:“告诉骆谨言,我招了。” “招了?”骆谨言有些意外,他让萧澂去见萧泓并没有指望萧澂能让他开口。 即便跟萧泓不过是几面之缘,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隐藏的那种嫉恨和怨毒。 萧家三公子,鼎鼎大名的阳信才子名门之后,这样的人只有他将别人踩在脚底下,能有什么让他如此嫉妒和怨毒的对象? 还有之前在南城兵马司提起萧澂的时候,萧泓的反应,都一再说明了萧泓对这个兄长的憎恨。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那就去看看吧。” 萧泓被带到了骆谨言的书房里,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骆谨言萧泓脸色阴狠。 骆谨言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萧公子愿意说了?” 萧泓冷笑了一声道:“骆大公子不就是想知道我跟堪布剌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么?” 骆谨言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有……萧公子院子里那个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你也得告诉我。” 萧泓微微仰头,傲然道:“跟南疆人做交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为了他们拿手的毒。” 骆谨言并不意外,只是问道:“你凭什么跟他们交易?堪布剌可不缺钱。”一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儿,除了钱还能拿出什么?另外,据他了解萧泓现在连钱都没有。 萧泓笑了笑道:“我自然有我的筹码。” 骆谨言道:“萧公子,我不是坐在这里听你打谜的。” 萧泓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声道:“堪布剌想要我们萧家祖传的暖香玉。” 骆谨言有些意外地微一挑眉道:“一块玉?他要那个做什么?” 萧泓有些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他要来做什么?反正看看起来很想要。那就是一块普通的暖玉,除了只传给萧家历代主母以外,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用处。” 骆谨言垂眸思索着,似乎是在考虑萧泓话里的真伪。 半晌才听到骆谨言问道:“既然是历代主母的信物,你又如何保证能给他?” 萧泓咬牙道:“因为那东西现在就在我手里!” 骆谨言平静地看着他,萧泓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不信任的意思。 萧泓道:“我说过,那只是块普通的上品暖玉,早两年我就从母亲那里设法偷偷换出来了。那东西女子又不能随身佩戴,又不是印信需要常用,我找了个仿造高手用差不多品相的暖玉重新雕了一个,母亲一直都没发现。”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换掉那块玉的动机是什么,或许是因为某一天恰好听到母亲跟父亲说,等大哥大嫂回来就正式将那块玉传给大嫂? 骆谨言问道:“堪布剌怎么知道那暖玉在你手里的?” 萧泓道:“他不知道,是我告诉他的。他原本找上我,只是想要打听一些消息。” 骆谨言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他这些话,又继续问道:“堪布剌给了你什么?” 萧泓道:“就是你们看到的罐子。” “里面只有几只蜈蚣,作用呢?你想用蜈蚣咬谁?”骆谨言问道。 萧泓道:“堪布剌告诉我,那些蜈蚣养成了之后是无毒的,谁也咬不死!” 骆谨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所以,萧三公子是想要告诉我,你拿你们家的传家玉佩跟堪布剌买了几支小虫子养着玩儿?我看起来很好骗么?” 萧泓眼底闪过一丝怒色道:“你若不信就让人去查,堪布剌是这样告诉我的,那虫子还没养成我怎么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堪布剌说,南疆有独特的寻人方式,他会帮我找到那个逃跑的贱人!等将人抓回来之后,只要将那蜈蚣给她吃了,她就永远离不开我了!” “同心蛊?”站在旁边的骆一有些惊讶,然后提醒骆谨言道:“公子,南疆的同心蛊传言中好像不是蜈蚣。” 当然不是蜈蚣,且不论同心蛊是真是假,蜈蚣这种体型和模样的东西能让人吃下去还是挺难的。除非是切碎了或者做成药丸药粉药汤,但若是如此就应该直接制成药,而不是卖虫子。 萧泓冷声道:“什么同心蛊?同心蛊不是两个人都要吃的么?堪布剌只告诉我,吃了那个之后她就永远都离不开我了,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那个贱人!我为了她……她竟敢!竟敢……” 骆谨言垂眸道:“我知道了。” 萧泓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我只知道这么多,你若是还不信,就自己去抓堪布剌的人来问。除了萧家的东西,我这样的人也没有别的能和他做交易,不是么?” “你说得对。”骆谨言点了点头道:“时间不早了,明早令兄回来接你离开。” 派人将萧泓带下去,骆一皱眉道:“公子,这人说的话可信么?” 骆谨言淡然道:“不重要,派人盯着他。” 骆一瞬间了然,公子这是本来就打算放了萧泓啊? “是,公子。”骆一点头应道,想了想又道:“堪布剌跟老鼠似的藏得严实,真的不用全城搜捕么?” 骆谨言摇摇头道:“不必,真将堪布剌逼走了反倒是麻烦,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骆一有些担心,“他会不会……” “不会。”骆谨言道,“古河部确实实力不弱,但还不到能挑衅大盛的程度。现在强出头得罪了朝廷,对他没有好处只会让他自己沦为弃子。” “是,属下明白了。” “去吧。”骆谨言挥挥手示意骆一退下,略一思索又吩咐道:“派人去摄政王府问问,秦姑娘那里有没有结果。” “是,公子” 看着骆一出去,骆谨言坐在书案后面微垂下眼眸思索着。 将那个逃跑的女人抓回来?控制她永远不能离开? 那些东西到底是给谁准备的,萧泓当真以为他是傻子么? 354、送别(一更) 骆君摇听说骆谨言将萧泓给放了的时候也不由愣了愣,难得今天没有出门的谢衍看着正盯着桌面发呆的姑娘道:“怎么了?”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大哥会这么轻易放人,秦药儿可是还没弄明白那几条蜈蚣是拿来干嘛的呢。 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谨言心里有数。” 她当然知道大哥心里有数,这不是想不明白么? 骆君摇不满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瞪了他一眼,道:“今天你怎么不出门?不用上朝,也没有公事要办么?” 谢衍轻声道:“明光大师今天要启程离开京城了,我们去送送他。” “啊?”骆君摇也是一愣,“这么快吗?” 谢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骆君摇道:“那好吧,我陪你去送他一程。” 明光大师离开京城走得十分安静,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卸去了护国禅寺的所有职位,所以当骆君摇和谢衍在城外送别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素白僧衣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的和尚。 明光大师显然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远远地见两人策马而来,含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这大冬天的还能在路边凉亭里煮茶,倒是真有几分风雅意气。 见两人下马走进凉亭,明光大师问道:“喝茶么?” 骆君摇干脆地摇头,“不喝。”上雍冬天的冷风钻心彻骨,她对在四面漏风的凉亭里喝茶没啥兴趣。 明光大师也不在意,还是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笑道:“暖暖手。” “……” “知非!知非!”凉亭外面传来了两个嘶哑却带着惊喜的声音。 骆君摇扭过头往外面看去,就看到穆王妃和穆王正跌跌撞撞地看向往凉亭里跑。只是还不等他们进来,后面便跟上来两个相貌平平年轻僧人,这两个僧人看起来似乎很平常,但他们一人一个毫不费力地就将穆王和穆王妃押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穆王的身体似乎也说不上更好还是更坏了,之前他在穆王府只能躺在床上连自己起身都不能,现在却可以自己走着,显然是好了许多。 但只看他那颤颤巍巍的双腿就知道,那是极其脆弱的。 果然,下一刻穆王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穆王妃比他略好一些,她满脸哀求地望着谢衍,“知非,我不走!娘知道错了,求求你跟大哥说,我要留在京城!” 穆王也顾不得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同样口中慌乱地哀求谢衍。 谢衍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明光大师。 明光大师轻笑了一声道:“知非,这大约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们了,你当真不后悔?” 谢衍低头喝了一口温茶,淡然道:“我后悔什么?” 明光大师看着他轻笑了几声,点头道:“你说得对,你现在已经有家人了,也用不着稀罕他们了。我原本担心你后悔了,既然你不后悔,那就当是听听他们最后一次叫你名字吧。横竖这些年,你也没正经听他们好好叫过你。” 说完他抬手又倒了一杯茶,对外面的人道:“他们叫了半天也累了,让他们喝口茶吧。” 押着穆王妃的年轻僧人应了声是,走进来端起茶杯又走了出去。 穆王妃看着那年轻僧人手中的茶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惊恐地往后退。但是她本就柔弱无力,在明光大师手中这些天更是吃尽了苦头,哪里还有力气逃跑? 很快那僧人就到了她跟前,穆王妃惊恐地看向谢衍:“知非!救我!不要、我不要……知非,娘知道错了……” 谢衍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知道明光大师是不会杀她的。 穆王妃被那僧人捏着下巴,将半杯茶水灌进了穆王妃口中。 他的手一放开,穆王妃就痛苦地伏地剧烈咳嗽,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想要将那茶水吐出来一般。 那僧人没有理会她,转身将剩下半杯茶灌进了穆王口中。 骆君摇有些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忍不住有些警惕地看了看自己和谢衍跟前的茶杯。 明光大师含笑道:“不用担心,我怎么会给我的外甥和可爱的外甥媳妇儿下毒呢?” 骆君摇默默在心中腹诽:那可不好说。 他们很快就知道那杯茶是做什么用的了,喝完茶不过片刻功夫,穆王和穆王妃都捂着喉咙惨叫起来。很快他们口中的惨叫也变成含糊的呜咽声,再也说不出来一个清晰的字句。 明光大师毒哑了他们? 明光大师对两个僧人挥挥手,两人沉默地拎着两人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两辆简陋的马车。 明光大师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他凝视着眼前的两人道:“在大盛的恩怨,我已经了结了。以后或许不会在回来了,你们自己保重吧。” 谢衍看着他,“你一定要去关外?” 明光大师笑道:“为什么不去?” 谢衍沉默了片刻,将一封信函推到他面前,道:“保重。” 明光大师也没有客气,看也不看直接将信函收进了袖袋里,起身走出了凉亭。 “对了。”明光大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告诉定阳侯府那个小子,想要替他爹报仇的话,我随时等着他。” 说完这句话,明光大师再也没有回头,顶着寒风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了过去。 凉亭里谢衍和骆君摇两人起身走到外面,看着明光大师上了前面一辆马车,马车很快便动了起来,缓缓朝着道路的前方行去。 距离他们不远的山坡下,商越握着缰绳坐在一匹黑马上,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两辆马车渐渐远去。 “王爷,王妃。”直到路的尽头再也看不到马车的踪迹,商越方才策马走到了凉亭跟前,翻身下马拱手向两人见礼。 骆君摇道:“世子安好,你怎么在这里?” 商越道:“来看看祖父和父亲,听说明光大师今天离京,便也来送送。” 骆君摇秀眉微挑,商越是定阳侯世子,而商家是知道明光大师的身份的。 “方才明光大师的话,世子听到了?”骆君摇挽着谢衍的手臂,目光却落在商越身上。 商越这样级别的高手,若真的想要听,方才那样的距离要听到并非不可能。 商越笑了笑道:“家父说了,商家和姚家的恩怨,已经了结了。今天来此…也算是做个最后的了结,在下不日也要离开京城了。” 谢衍微微蹙眉,“世子还是如此决定?” 商越点头道:“在下已经跟祖母和母亲商量好了,还请摄政王成全。” 谢衍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好。” “多谢王爷。”商越闻言也是坦然一笑,“多谢王爷保全了祖父和父亲的名声。” 谢衍没有说话,骆君摇开口问道:“商公子离开上雍打算去哪儿?回问剑阁么?” 商越笑道:“在下从小便长于江湖中,或许还是江湖中更适合一些,先回问剑阁,以后也许会跟许多江湖中人一般,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骆君摇点头,“希望商世子一切顺利。” 对于商越骆君摇还是很有好感的,可惜中间夹着商家和姚家的恩怨还有那么多人命,他们大概是做不了朋友的。 商越点头道:“多谢王妃,祖母和母亲还在京城,京城永远都是我的家,以后自然还会时常回来的。” 是的,商越和明光大师并不一样。 京城是他的家,他还有亲人故友在这里,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而上雍并不是明光大师的家,除了谢衍和穆王妃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如果在明光大师心里,穆王妃还算是他的妹妹的话。 三人一道进了城才各自分开,回府的路上路过刑场,余沉依然还在那里受刑。 只是围观的人已经只有寥寥少数人了,刑场周围都是持械披甲的守卫。骆君摇刚侧首看了一眼,眼睛就被谢衍捂住了。 谢衍将她的头转向正前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别看。” “哦。”骆君摇应了一声,果然不再往旁边看了。她原本也没有想看人被凌迟的喜好,只是路过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罢了,远远地其实也看不到什么。 马儿飞快地从刑场边路过,谢衍已经放下了遮住她眼睛的手,手握着缰绳将身前的人儿拢入怀中,免得她被寒风刮到。 马蹄声哒哒,骆君摇靠近了温暖宽厚的胸膛中,轻声道:“阿衍,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明光大师他们走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谢衍轻声道:“好,我知道。” ------题外话------ (づ ̄3 ̄)づ建军节快乐~(*^▽^*)下午二更哈 355、退婚(二更) 午饭过后,苏家来了几位特别的客人。 苏蕊原本正在房间里抚琴,苏夫人身边的丫头突然过来说夫人请姑娘去老太爷的院子。是母亲身边的人过来,却是请她去祖父的院子,苏蕊瞬间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 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苏夫人身边的丫头一起往外走去,一边走苏蕊还一边问道:“有客人来了?” 丫头有些惊讶地看了苏蕊一眼,笑道:“姑娘怎么知道的?听说是阳信萧家的人来了。”这丫头并不知道苏家和萧家的婚事已经告吹了,只当自家姑娘的未来婆家上门来探望亲家和未来儿媳了。 显然前些天在城外梅园苏蕊虽然亲口说出了要退婚的事情,但却并没有被传扬的人尽皆知。对此苏蕊也有些好奇,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这段时间出门会被人围观了。 苏蕊走进苏老太爷院子的大厅里,便看到客位上坐着几个人。 一对中年夫妇自然是萧家夫妇,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显然是萧澂。 另外还有一个人却是跪在地上的,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萧泓。 萧泓此时正跪在大厅中央,背对着大门苏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倒是那中年妇人看到苏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阿蕊来了?实在是我们家阿泓不成器,让你受委屈了,快进来让伯母看看。” 苏蕊微微垂眸,举步踏入了大厅。 她恭敬地福身向两位客人见了礼,便朝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祖父和旁边的父母兄长见礼,“祖父,爹娘,大哥二哥。” 苏老太傅笑呵呵地朝孙女招招手道:“阿蕊来了,到祖父这里来。” 苏蕊点点头,含笑走到了苏老太爷身边。 那妇人脸上的神色微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 苏蕊曾经是见过这位萧夫人几次的,每次萧夫人对她都很是和蔼可亲,因此苏蕊对她的印象并不坏。 但是上次听了与萧泓私奔那女子的话之后,多少对她还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虽然那女子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但以她如今跟萧泓的关系,倒也不必太过亲近。 萧夫人很快调整了情绪,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泓道:“孽障!还不快向阿蕊赔罪!” 苏蕊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萧泓依然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苏蕊道:“阿蕊,之前是我一时糊涂,还请你原谅。” 苏蕊低头与萧泓的视线对上,心中不由得一惊。 之前她心里其实不大看得上萧泓,虽然萧泓拿捏着她的把柄但是在苏蕊看来手段太糙了,苏老太傅亲自教养出来的嫡长孙女哪里那么好拿捏? 若不是苏蕊年少又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又忌惮萧家和萧澂,以及当年雪阳老先生对祖父的恩情不想将两家关系弄得太糟糕了,暗地里弄死萧泓都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她看到萧泓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了,并不是突然间萧泓的本事能耐就涨了多少,而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如果之前萧泓只是个自以为有心计手段的公子哥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逼到了极处的野兽。 随时都可能会咬人的感觉。 苏蕊心中有些不安,原本想要给苏老太傅垂肩的手顿了一下。 苏老太傅仿佛没看见一般,笑呵呵地抬手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苏蕊立刻回过神来,微笑道:“萧公子言重了,虽然你我无缘,但苏萧两家却依然是世交。以后只盼萧公子早日觅得良缘,一切安好。” 萧泓望着苏蕊,半晌才缓缓道:“多谢苏小姐。” 闻言,萧老爷和萧夫人对视了一眼,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苏家是下定了决心要退婚了,是自家理亏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苏老太傅道:“罢了,萧三公子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别伤着了。” 萧泓沉默地站起身来,犯了错的人自然没有位置坐,他只能沉默地站在父母的背后。 接下来便是由苏蕊的父亲苏家大老爷开口,与萧家商量起退婚的事情。苏老太傅并不插话,只是半闭着眼睛靠着桌子闭目养神,其他人也都安静地听着。 萧家虽然有心想要挽回婚事,但苏家无意他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强求。很快便商量妥当,双方将订婚的信物归还。 稍后便会对外宣布,苏家和萧家解除婚约的事情。 明面上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萧泓带着父亲的小妾私奔了,只说是萧泓染了恶疾,五年之内不能成婚也不能参加科举。苏家姑娘已经年方十七,萧家自然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因为这一点,萧家又补偿了苏蕊许多东西。 这其实也只是个对外的说法罢了,真正的内幕有心人若是想查,谁会查不到呢? 毕竟萧家是阳信大族,当初萧泓私奔的事情在阳信本地知道的人可不少,只是没人敢当面议论罢了。 苏家如此这般,也是全了当年雪阳先生对苏老的恩情,外人知道了也只会称赞苏家厚道绝不会说苏蕊有什么不是。 毕竟如果知道未来女婿品行不端至此,还坚持要将女儿嫁过去,那才不好看呢?外人不知道还以为苏家收了萧家多少好处。 苏家退了婚,还不肯败坏萧家声誉,可以说是做得无可挑剔了。 双方商谈妥当,萧家四人便起身告辞了。 苏家众人也起身送萧家人出门,苏老太傅只留下了苏蕊在身边。 等到人都走尽了,苏老太爷方才看向孙女问道:“阿蕊觉得如何?” 苏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祖父在问什么,稍一沉吟道:“那萧泓…好像很不一样了,我总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祖父,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是一种直觉,毫无缘由因此苏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老太傅轻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怪祖父,当年订婚的时候你们都还太小了,也没法看这孩子的人品性格。这孩子……比起他兄长,差远了。”这不是指才学和能力,而是心性和人品。 也不知道萧家是如何将孩子养成这样的,这心性就算是在京城那些纨绔中也不多见。 苏蕊摇头道:“这如何能怪祖父?不过是我跟萧公子无缘罢了。希望萧伯父萧伯母能将他带回去好好管教,过些年想来也就好了。” 说到这里苏蕊突然想到:“方才萧伯父说他得了恶疾,那明年的春闱……” “不仅是明年的春闱,下一届科举他也参加不了了。”苏老太傅淡淡道。 苏蕊默然,半晌才道:“这些天,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和苏家的婚事,既然已经谈妥了当然不至于影响这么大。 至于携带父亲的妾室私奔这件事,若是真闹大了自然是打死都不算冤枉,但萧家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因为这个严厉惩处的样子。 苏太傅道:“他跟南疆人混在一处了。” 苏蕊对南疆的事情并不了解,不过萧家这样的家族一向是避免和身份敏感的人走得近的。萧家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其中还有什么事情,这些却不是她该追究的了。 苏老太傅笑看着孙女道:“这桩婚事算是了结了,以后阿蕊可有什么打算?” 苏蕊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僵了一下,“祖父,不是说……” 苏老太傅抬手道:“祖父知道,但还是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不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总归是不放心。” “祖父说什么呢?”苏蕊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苏老太傅笑道:“活得太久了倒是招人烦,你好好想想,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兄弟们的都是男子,自有他们的父母操心。你那些姐妹想得也没你多,只要苏家还在她们总归不会过得太差。唯独你……这世道,想得越多的人,反倒是活得越艰难。祖父能为你打算的,便替你多打算一些。” 苏蕊眼睛有些红,她走到苏老太傅身边蹲下,抬头望着他轻声道:“祖父,孙女…孙女不想嫁人,不想做个只能操持内务的贤妻良母。” 大厅里安静了许久,才慢慢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苏老抬手轻轻揉了揉苏蕊的头顶,叹息道:“傻孩子。老天将你生得这般聪慧,却为何……你生出这样的想法,可知道以后的日子有多难过?” 苏蕊低声道:“孙女知道。” 苏老轻声道:“罢了,你再好好想想,祖父也要好好想想。” “是。”苏蕊点头,望着祖父苍老却依然神采奕奕的眼眸坚定地道:“我不会后悔的。” 356、太傅有请(一更) 不算苏家众人如何,与苏家告别后走出苏府的萧家一家四口此时无论心情和神色都不太好,上了马车之后气氛也依然有些凝重。 萧老爷神色冷漠地看着次子,萧夫人看看丈夫又看看小儿子,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长子。 萧澂在心里无奈苦笑,无奈只得开口道:“父亲,和苏家的事情办完了,您和母亲明日可要拜访京城的故旧?” 萧老爷冷哼了一声道:“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拜访故旧,明天我和你母亲就带着他回阳信,就当我们没来过上雍!” 萧夫人迟疑了一下,道:“老爷,这会不会不太好?” 萧家虽然如今只有萧瀓一人在朝中做官,但亲朋故友却还是不少的。他们难得来一趟,不上门拜访未免有些失礼。 萧老爷道:“无妨,回头阿澂上门去替我们赔个礼便是,大家想必也能理解。” 确实是能理解,毕竟萧家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怪萧家的。 想到此处,萧老爷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狠狠地瞪了次子一眼。 如果可以,他当真恨不得打死这个孽障! 萧澂也有些头疼,但是当着萧泓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等回到萧家在上雍的宅邸之后在私下跟父母商谈。 萧泓坐在马车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自己父母的对话一般。 谁也看不到他低垂的眸低,汹涌的怨毒和仇恨。 骆君摇听说了苏蕊和萧家退婚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回了骆府。 骆明湘已经回了淳安伯府,苏氏因为女儿有孕心情十分好。见骆君摇进来连忙朝她招手笑道:“摇摇回来了,快过来坐下。” 骆君摇凑到苏氏身边坐下,看着苏氏手里忙碌的东西好奇地道:“母亲在给宝宝准备东西么?” 苏氏笑道:“可不是,还有你大姐姐孕期需要的东西。虽然淳安伯府也不缺这些,但是我总要亲手准备一些才能放心的。” 骆君摇笑道:“淳安伯府老夫人和夫人对大姐姐也很不错,母亲不必担心。” 苏氏笑道:“确实,淳安伯府人多,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大姐姐。倒是你……” 骆君摇心中一跳,暗叹自己不该因为大哥不在家就跑来母亲这边打发时间,“我又怎么了?” 苏氏叹气道:“摄政王府也没个长辈女眷,虽说是自在些,但真要有什么事儿也没人帮着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派人回来说一声,可别不好意思。摄政王再如何对你好,毕竟是个男人,总有想不到的地方。” “哦。”骆君摇连连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说孩子就好,她现在可不想生孩子。 苏氏侧首瞥了她一眼,“别不放在心上,你跟摄政王成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回头若是……” “咳咳。”骆君摇眼睛转啊转,飞快地打断了苏氏的话,“那个母亲,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事儿?” 苏氏哪里会不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倒也顺了她的意思笑道:“你大哥没跟我说什么,倒是大将军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啊?” 苏氏轻笑了一声:“谨言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苏家姑娘刚刚退婚,咱们就上门去求亲,未免有些不成样子。至少也得等苏家正式公布这事儿之后再说,我也得先跟苏夫人打探一下苏家的想法,总不好一厢情愿。” 说到此苏氏思索了一下,道:“苏家应当不至于看不上谨言吧?” 骆君摇心道:苏家能不能看上大哥不好说,苏姐姐倒是有可能看不上大哥啊。 “看来还得我帮帮大哥了。”骆君摇道。 苏氏道:“别胡闹,这两天就不要急着上门了。过几天再说,可明白了?等苏家公布了消息之后咱们再上门,也是名正言顺。” 骆君摇乖巧地点头,“母亲放心吧,我只会私下帮大哥问问说几句好话,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苏氏满意地点点头,赞赏道:“摇摇果然懂事了。既然谨言这边不用我操心了,那就该操心谨行的婚事了。不过最好还是等谨言的婚事定下来了,再相看谨行的。” 原本她还想着若谨言一时定不下来,先定谨行的也无妨。但现在谨言既然有了中意的对象,自然是最好了。 这倒不是偏心谁,嫡长媳是宗妇本就需要慎重。这世道也讲究个长幼有序,兄长能先成婚自然也是最好的。 骆君摇道:“母亲辛苦了,回头问问二哥他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姑娘,我陪母亲一起看!” 骆君摇陪苏氏聊天的时候,骆谨言却也没有闲着。 骆谨言如今是武卫军主将之一,如今武卫军正在整顿之中,每日的公事本就不少。公务之余,骆谨言私底下的事情也不少。 傍晚时分,骆谨言才从城外回来。策马跟在他身边的骆一骆二一边走还在一边向他汇报这一天城里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萧家已经上门和苏家谈妥了解除婚约的事情,这会儿城中的权贵人家想必都已经知道了,明天两家应该就会对外公布。”骆一飞快地道。 骆谨言微点下了头,道:“萧泓如何了?” 骆二道:“被萧家人带回了萧澂在京城的宅邸,并无异动。” 骆谨言剑眉微挑了一下,道:“继续盯着,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放松,哪怕是吃饭睡觉。” 骆二迟疑了一下才道:“公子,萧家那两位好像急着离开上雍,他们若是离开了,咱们还盯吗?” 骆谨言道:“他们不会马上离开的。” 骆二道:“但是…萧家人好像已经在准备启程了,据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萧家这样讲究的人家一下子丢了这么大的脸,也难怪萧老爷和萧夫人不想待在上雍了。 骆谨言侧首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妨看看明后天他们能不能走得了,盯紧,若有疏忽……” “是,公子。”骆二对骆谨言的判断一贯信服,既然公子这么说,他们自然只有遵从。 “堪布剌的下落查出来了么?”骆谨言继续问道。 骆一道:“回公子,摄政王府之前派人传来了消息,说堪布剌现在住在北城的一个私人宅邸里。宅子在衙门的房契上是个中原人,堪布剌又一直深居简出,因此才没人注意到。我们是否要派人去抓捕?” 骆谨言回头扫了他一眼,问道:“抓什么?他犯了什么罪?” 骆一哑口无言,卖几只毒虫给萧泓,好像算不上什么罪过,萧泓甚至都还没有拿那些东西害人。 “派人送个帖子过去,明天下午我要登门拜访。”骆谨言道。 “是。”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骆府大门口。 下马的时候骆谨言问道:“还有什么事?” 骆一道:“还有,苏太傅说想请公子喝茶。” 骆谨言站在马儿旁边,还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了骆一一眼,“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骆一只觉得脖子有点冷飕飕地感觉。 骆谨言沉默了片刻,“把去见堪布剌的时间改到后天上午。” “是,公子。” 京城另一边的苏家,苏家大老爷恭敬地站在父亲跟前,看了看父亲的神色才有些小心的开口道:“父亲,骆家那边…您是怎么想的?” 苏老太傅淡淡道:“什么怎么想的?我这老头子闲来无事请人喝杯茶,有什么可想的?” “……”苏大老爷无语。父亲,糊弄儿子也麻烦您用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么?阿蕊才刚刚退婚,您就请骆家大公子喝茶…… 苏老太傅道:“你就是想得太多,这么多年学问才没有进步。” 苏大老爷问道:“真的跟阿蕊没关系?” 苏老太傅道:“现在没有,你女儿是什么想法你看不出来?” 苏大老爷叹了口气,道:“就是看出来,所以儿子才担心啊。”他自然是疼爱女儿的,女儿对婚事的排斥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他愿意将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那些风言风语,女儿以后真的不会后悔么? 自己夫妻俩在的时候还好,若是将来长辈都不在了,谁能保证兄嫂就一定会对她好?哪怕他们兄妹姑嫂关系好,下一代呢?渐渐长大的侄子侄女乐意看到一个老姑姑一直留在家里么? 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模样,苏老太傅嫌弃地道:“行了,阿蕊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苏大老爷有些歉疚地望着父亲,道:“父亲你有什么想法?” 苏老太傅不答,只是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苏大老爷也不在意,他自己除了发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父亲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想法了。父亲一向最疼阿蕊和阿泫,必定会为女儿打算好的。 想到此,苏大老爷又有些心虚。 这原本应该是他的责任,他却全都丢到了年逾古稀的老父亲身上。 苏大老爷恭敬地朝父亲深深一揖,无声地退了出去。 ------题外话------ 热啊惹,夏天亲爱的们注意避暑哈~下午二更~~ 357、一见钟情?(二更) 骆谨言刚踏入府中骆君摇就蹦了出来,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看到骆谨言回来,骆君摇上前拽起他就往骆谨言的院子走。骆谨言也不挣扎,任由她拽着往前走,还回头对身后的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跟上来。 回到骆谨言院子里,骆君摇才放开他笑眯眯地道:“大哥,恭喜呀。” 骆谨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现在说这话太早了。” 骆君摇点头道:“说得也对,苏姐姐还不一定会答应你呢。” 骆谨言带着骆君摇踏入书房坐下,思索了一下才道:“苏太傅邀请我明天过去喝茶。” 骆君摇眼睛一亮,“苏太傅想要跟你谈婚事?”很快她又不反应过来,“不对呀,如果是要谈婚事,怎么会找你谈?” 这年头可不流行直接找当事人谈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主流。 就算苏太傅真的看上了大哥,也应该是跟爹爹谈才对。 骆谨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淡淡道:“苏太傅已经知道我对苏姑娘有意了,只是我确实有些想不到太傅明天要我过去是为了什么。” 骆君摇有些懒洋洋地靠着扶手道:“萧泓的事也许苏太傅怀疑你做鬼,不大相信你的人品,想要考验考验你?” 骆谨言平静地看着眼前没大没小的妹妹,骆君摇立刻乖乖坐正,赔笑道:“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大哥品行出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苏太傅说不定是想要先暗地里问问你,然后再跟爹爹替婚事呢?” 骆谨言叹了口气,虽然这话听起来不错,但这个妹妹显然是不大靠谱。 看他这样,骆君摇也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严肃地望着他道:“其实,我可能还真的知道苏太傅为什么找你。” “……” 骆君摇略带同情地看着他,“那个,大哥…苏姐姐好像其实不大想成婚来着,原本这次退婚的事情过后,太傅答应暂时先不给她选婚事。” “不想成婚?”骆谨言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原因。 他能想到最可能的就是,苏姑娘已经从摇摇那里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是对他无意才想要请苏太傅出面拒绝。 听到骆君摇这么说,他反倒是略微松了口气。 总算不是最坏的结果。 骆君摇道:“就是不想成婚啊,成婚了之后就要管着整个后宅,相夫教子的多麻烦。” 见骆谨言定定地望着自己,骆君摇连忙道:“你别看我呀,阿衍跟你又不一样。苏姐姐如果真的嫁给你,以后就是骆家的当家主母了,你又要忙着朝廷和军中的事情,说不定比爹爹还要忙。苏姐姐的日子不就跟母亲一样了么?我觉得光是这一点,苏姐姐就不会选你。” 骆谨言道:“你难道不是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摄政王府除了人比骆家少一些,其他的比骆家还麻烦,我也没见你一天到晚忙什么。” 骆君摇怒瞪着他,“我还不够忙吗?另外,摄政王府人不是比骆家少一些,是只有我和阿衍两个人。” “你忙的跟母亲是一回事?”骆谨言反问道。 “……”好像确实不是。骆谨言眼睛一转,“大哥,你的意思是如果苏姐姐嫁给你了,可以不用管这些家务琐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然。”骆谨言思索着,他好像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要一个安于后宅贤妻良母一般的妻子吧? 骆君摇问道:“那骆家以后谁管?你也不能指望母亲帮你管一辈子吧?” 骆谨言道:“多添加一些忠心的管事便是,各处自有行事规矩,又有多少事情当真需要主母亲自出面的?非得要人出面的那些,难道你就能逃得了?” 骆君摇是不大管府中事务,但一些必须出席的场合还不是一样要出席?即便不成婚,这些也是完全无法避免的,除非当真以后都不与人交往了。 骆君摇点点头道:“大哥若是拿出这样的态度去跟太傅谈,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到时候我也会帮你跟苏姐姐说些好话的。” 骆谨言望着自家妹妹,若有所思。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大哥,你也没见过苏姐姐几次吧?话都没说上几句,你为什么喜欢她?” 骆谨言道:“少打听别人的事。” “这怎么能是别人的事?”骆君摇不满道:“你是我大哥啊。”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依然不肯作答。 骆君摇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肯定是看苏姐姐美貌如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句话?” “什么?”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没想到大哥你这般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也是贪图美色的人。” 骆谨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不是贪图谢衍的美色?” “我是啊。”骆君摇大方地承认,双手捧颊,悠悠道:“阿衍长得那么好看,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当然要选最好看的。” “你还是赶紧回王府去吧。”骆谨言无力地挥挥手。 “回就会!你可别来求我。”骆君摇哼哼道,站起身来就准备走人。 “……”妹妹脸皮这么厚,他觉得骆家有点对不住摄政王。 “王妃!王妃!”骆君摇远远地就听到秦药儿欢快的声音,抬起头来便看到她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放下手中笔,骆君摇笑看着她道:“怎么?这么快你就将那几只蜈蚣的用处弄明白了?” 秦药儿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在门口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才点头道:“对呀,王妃怎么知道?” 骆君摇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有结果了你现在应该在天牢里沉迷研究不能自拔,哪里会跑回府里来找我? “说说吧,那是什么玩意儿?”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秦药儿道:“那个…我觉得,可能之前是我们搞错了,那些蜈蚣…真的毒不死人。” “所以呢?”骆君摇道:“毒不死总该有些别的用处吧?” 秦药儿道:“那些蜈蚣确实有点用,如果被那蜈蚣咬了,会毁容的。” “毁容?”骆君摇皱眉,道:“难道是用来保护报复苏姐姐的?”对女子来说,容貌确实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秦药儿道:“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情敌的。男人长得再好看,毁了容不也没人会喜欢了?”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着,“确实,容貌对男人也很重要。”不仅是追求心上人娶老婆这么简单,朝廷虽然不至于要求官员都长得俊美不凡,但太丑了也是不行的。连丑都不行,毁容自然就更不行了。 “不对,你说那蜈蚣原本是剧毒,就算他不想杀人只想毁容,犯得着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折腾么?”还要拿出萧家的传家玉佩去交换,图什么?还不如找个人直接冲上去往人脸上划两刀呢。 秦药儿也反应过来,跺着脚道:“差点被你给带偏了!我才不是要说毁容的事情,只是那蜈蚣现在能让人毁容而已。我刚才是想说,我们之前可能搞错了,那一罐子东西重要的不是蜈蚣,而是那些喂蜈蚣的毒和药。” “怎么说?” 秦药儿道:“我将那里面的东西全部捡出来研究了一下,里面一共有十三种毒虫,和十四种解药,还挺复杂的。有的是单纯的毒药草药,有的是配置好的毒药和解药。饲养那些蜈蚣的时候应当也不是一次性全部丢进去,而是要分时间和顺序的。蜈蚣吃过之后会排出体内的毒素,与那里面的各种毒药草药混合,再被吃进去,又再次被吐出来。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我花费了好多时间才将所有的药材认全了。” 骆君摇皱了皱眉,有些认真起来,道:“那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光听秦药儿说她就觉得头晕了,更不用说做起来有多费事了。堪布剌和萧泓弄这么个麻烦的玩意儿,总不会单纯只是为了杀几个人而已。 秦药儿表情有些纠结,道:“我觉得…我们拿到的,可能只是个试验品,而且是不大成功的试验品。已经又死了一只蜈蚣了,原本如果顺利的话,等到那些蜈蚣变成彻底无毒的,罐子里剩下来的应该是一种非常厉害而且几乎无解的毒药。” “能有多厉害?”骆君摇好奇问道。 秦药儿思索了一下,道:“现在那罐子里的东西,最多能毒死几个人,就是死的痛苦一点罢了。不过我觉得,那些毒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如果让我设法再炼制一番,用法得当毒死几条街的人肯定没问题。” “比如?” 秦药儿偏着头道:“如果我炼制成功可,可以制作成烟雾弹,每条街上丢一个,绝对没问题。看这个才炼了一半,堪布剌肯定还有什么药没加进去,完成品说不定能毒死半城人。这种毒也不是随便将毒药放进去就可以的,我不知道方法也做不出来。现在那些成品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来炼,肯定发挥不了最大的效果。”秦药儿说罢摊了摊手,神色还颇有些惋惜。 骆君摇险些扯下了自己的一撮头发,痛得嘶了一声,“你说…那是个试验品?” 秦药儿点头道:“对啊,而且是比较失败的试验品,最多再过两天那几只蜈蚣就会全部死掉。现在的毒虽然也很厉害,但是发作时间不算短,除非直接塞进几个人嘴里,不然的话是造不成大规模伤亡的,我可以研究出解药。我怀疑,后面应该会加入一些见效极快的剧毒。另外…那些蜈蚣如果能顺利炼成,可能会变成百毒不侵的新品种,甚至能解百毒也说不定。现在被它咬了还有中毒反应,至少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将蜈蚣体内自身的毒全部炼干净。” 骆君摇有些头疼,“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秦药儿不以为然,“复杂的毒药方子多了去了,南疆自古就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奇门秘法,或许是人家不外传的呢?王妃,我们去抓那个堪布剌吧,抓住他我们就可以养出百毒不侵的蜈蚣了,说不定还能用这个法子养别的东西呢?” 骆君摇看着她道:“你还能炼制出来可以杀掉半城人的毒药。” 秦药儿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我可是好人。” 骆君摇站起身来道:“这件事要先告诉阿衍,还有你,知道堪布剌有那么厉害的东西就别去招惹他。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说不定就一去不回了。” “王妃不跟我一起去吗?”秦药儿小声鼓动,“你不好奇吗?” 骆君摇道:“我对找死不感兴趣。”她是好奇,但她不找死啊。 358、孙女婿? 谢衍听了骆君摇和秦药儿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和怒气,只是微微挑了下剑眉。 骆君摇见他这样,立刻有些恍悟,“你早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吗?” 谢衍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一直都在王府的监控之中,摇摇不用担心。” “这样啊。”骆君摇这才稍稍放心,既然有谢衍盯着她自然也就不担心了。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去监视堪布剌?” 堪布剌来到上雍这段时间,应该还算规矩吧?加上这段时间本身事情就很多,谢衍竟然还能腾出人手去专门看着堪布剌? 谢衍淡然一笑,却并没有向她解释。 堪布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摄政王妃无礼,这样的人他怎么会置之不理? 骆君摇抬头望着他,“那要告诉大哥吗?大哥在找堪布剌。” 谢衍道:“昨天就派人去告诉他了,他没有告诉你?” 骆君摇摇摇头,骆谨言确实没有告诉她这个。 谢衍道:“堪布剌在上雍只要不犯事,摄政王府暂时不会动他。不过这件事既然跟骆家扯上关系……”谢衍想了想,侧首对秦药儿道:“去将你查到的事情告诉谨言吧,谨言这般关注,恐怕这个萧泓的事情还没完。” 秦药儿自然不敢有意见,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面溜去了。 等秦药儿出去了,骆君摇才笑看着谢衍道:“你的事情是不是都忙完了?以后就不忙了?” 谢衍想了想道:“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大事要忙了。”宁王那边已经差不多了,阮廷还躺在天牢里半死不活。白靖容一行人快马加鞭现在应该差不多到边境了,等驻边军顺利接收了地盘,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西南西北方向也只有开春之后才能行动,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这么算下来,倒确实没什么大事了。 “怎么?摇摇有什么事?”谢衍问道。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这段时间都好忙,如果忙过了的话你也该好好休息了。”谢衍刚回上雍的时候身上就受了重伤,这才几个月? 更不用说这期间又打了好几次架,每天还这么忙碌,就算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谢衍将她搂在怀中,轻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了,我陪你出城住今天?” 骆君摇赶紧摇头道:“不要,大冷天的出城去干嘛?”就算是城外的温泉别庄,也远没有摄政王府里舒服啊。若是其他季节她还会有兴趣出去玩儿,大冬天的还是算了吧。 谢衍也不勉强,点头道:“也好,那就开春了再去。” “这还差不多。”骆君摇满意地笑道。 “启禀王爷,阮相的夫人重病,阮家大小姐请求王爷同意她们请大夫入府为阮夫人看诊。”门外朱思明拿着一份帖子进来,恭敬地禀告道。 “阮夫人?”谢衍微微蹙眉,骆君摇也有些意外,“阮夫人不是说早先就病了,还没好?”雪崖刚会阮家的时候,听说阮夫人就病得起不来了。 朱思明摇头道:“看守阮家的人禀告说,阮夫人似乎病得很厉害,阮家大小姐跪在地上求他们帮忙。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这才替阮家跑腿送了帖子过来。” 骆君摇接过帖子打开,果然是女子娟秀的笔迹。不由蹙眉道:“阮家现在是阮大小姐做主么?” 朱思明摇摇头,阮家自从被围之后就一直不能出也不能进,他是王府长史自然也不知道阮府是个什么情况。 谢衍并没有去看那帖子,而是直接道:“派个太医去看看。” “是,王爷。”朱思明恭敬地应声退下。 骆君摇将帖子放在一边,回头去看谢衍道:“那些府邸还要封多久?” 虽然真正被软禁在府中的只有几家,而且这几家基本上家里都有当家主事的人还在天牢里待着,但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恰恰是最让人害怕的。 不仅是被软禁的那些人害怕,在外面的人同样也担心。骆君摇虽然并不经常参加上雍女眷间的聚会,但只是上次城外梅园的聚会她就感觉到了其中微妙不安的气氛。 谢衍道:“现在这样对她们来说不是坏事,往后才是。” 真正跟宁王无关的这些天基本也都放了,暂时还没放的家眷也都还是自由的。如阮家这样的,基本上是铁板钉钉跟谋逆有关。 这若是放在前朝这些人现在就应该在天牢里待着了,而不仅仅是被软禁在府中。一旦三司衙门的判决下来,这些人的苦日子才真正开始了。 骆君摇道:“等待判决的时候总是很煎熬的。” 谢衍道:“等不了几天了,宁王的党羽基本已经查清楚了,很快朝堂上就会有有个结果。至于阮廷……他若实在不肯开口,只是跟随宁王谋逆,也足够他斩首,阮家抄家流放了。” 骆君摇想起阮月离和那个有些傻乎乎的阮福,还有如今下落不明的阮月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家人几乎没有参与过宁王谋逆,唯独一个阮廷。 然而整个阮家都是依附于阮廷存在的,阮廷大权在握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是荣耀加身无人敢惹,但如今阮廷落败了,他们也只能跟着他落入尘埃。 谢衍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阮廷在宁王谋逆案中参与并不算多,阮家人更是一无所知。最多只会杀阮廷一人,其他人应当会被流放。”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阮月楼到底去哪儿了?” 谢衍闻言也微微眯眼,眼底射出几分肃杀之气,“这个…恐怕还要问那位雪崖公子。” 苏老太傅邀请骆谨言喝茶的地方并不在苏家,而是在城南的品逸居。 骆谨言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到了,却没想到苏太傅竟然比他还早了一步,已经坐在厢房里喝着茶了。 “晚辈来迟,还请太傅见谅。”骆谨言拱手道。 苏太傅笑呵呵地道:“骆公子不必多礼,是老朽来早了。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难免有些无所事事。” 骆谨言垂眸道:“太傅说笑了,朝廷和陛下还要仰仗你呢,我等晚辈也盼望多受太傅指点。” 苏太傅笑了笑,摇头叹息道:“如今大盛青年才俊备出,我们这些老头子少指手画脚便是对朝廷和陛下最大的益处了。骆公子坐下说话吧。” 骆谨言谢过,方才在苏太傅对面坐了下来。 苏太傅抬手要为他倒茶,骆谨言说了声不敢,先一步执起茶壶为苏太傅续上了水,然后才为自己也倒了茶。 他虽然是武将出身,模样却都有几分温雅气度,倒茶的动作仿佛也带着几分书香门第的优雅从容。 苏太傅含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对骆谨言自然是十分满意的。文武兼备,相貌气度不俗。难得的是并无上雍高门子弟的骄矜狂傲,既不拘泥于世俗,又懂得克制。 这样的人若不是骆家的嫡长子,苏太傅简直想要收来当自己的关门弟子。 当然现在关门弟子当不成,当孙女婿也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他和阿蕊到底有没有这个缘分。 “骆公子怎么看阿蕊的?”苏太傅突然问道。 骆谨言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略一思索,正色道:“苏小姐聪慧过人,才思敏捷,性情温婉却不失坚韧,是难得一见的名门闺秀。” 苏太傅笑了笑,又道:“那…骆公子觉得,阿蕊和摄政王妃比,又如何?” 骆谨言显然没想到苏太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却依然沉稳地答道:“摇摇性情活泼机敏,虽然看似略有些娇气,但心中自有丘壑。作为兄长,晚辈以她为傲。晚辈以为,她们并无可比之处,皆是难得的好姑娘。” 苏太傅不置可否,“骆公子觉得,令妹适合摄政王妃这个位置么?” 骆谨言道:“这世上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只有愿不愿意,能不能。作为兄长,我原本并不希望她坐到这个位置上。但同样,作为兄长我希望她嫁给她想要嫁的人,我也相信她可以胜任任何她愿意和想要成为的身份。” “骆公子是个好兄长。”苏太傅轻叹了一口气道:“若阿蕊也有一个如骆公子这样的兄长,老朽也能放心了。” “苏家几位公子皆是才华出众,爱护弟妹的有德君子,太傅何出此言?” 苏太傅摇摇头,叹气道:“他们啊,读书做人还罢了,其余的么……阿蕊昨天跟我说,她不愿成婚嫁人。” 骆谨言早有预料,听到苏太傅的话心中却依然难掩失望。 骆谨言端起茶朝着苏太傅敬了一下,平静地道:“谨言不会逼迫苏小姐的,若我与苏小姐当真无缘,晚辈绝不强求。” 苏太傅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惋惜,“阿蕊她就是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女子人生总是要比旁人曲折一些。骆公子可知道当初她做过些什么?” 骆谨言有些歉意地低头道:“知道。” 他既然钟情于苏蕊,苏蕊被人威胁他自然是要去查的。想要从萧泓身上套出一些秘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当初苏蕊自己没有解决此事,他也会出手帮她解决的。 “你知道,依然不想改变想法?”苏太傅挑眉道:“上雍的名门闺秀多得是,老朽虽觉得自家姑娘出色,却也并不认为她是做贤妻良母的好人选,比她更好也更合适的姑娘未必没有。” 骆谨言淡淡一笑道:“太傅眼中,何谓贤妻良母?或许上雍确实还有更出色的女子,但那都并不是苏小姐。” 苏太傅微微挑眉,骆谨言轻声道:“情不知所起……” 好大胆的小子! 苏太傅花白的眉头微竖,眼底却并没有多少真实的怒意。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道:“萧家和苏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老夫不会管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但是…除非阿蕊亲口答应,三年之内老夫不会同意任何关于她的婚事的。”三年后是什么情况,且再看吧。 苏蕊解除过婚约,虽然这也不算是她的污点,但在世人眼中多半也并不乐意她立刻就再找一门婚事嫁了。 就算在拖上三年,二十岁出嫁对普通女子来说太晚了,对苏蕊来说却可以有诸多说辞。 骆谨言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太傅,晚辈明白了。” “所以,苏太傅拒绝你了。”摄政王府里,骆君摇同情地看着自家大哥道。 骆谨言脸上却没有什么难过之色,平静地道:“太傅只是说需要苏姑娘亲口同意。” 骆君摇摊手道:“可是,苏姐姐不会同意的啊,她跟你都不熟。” “……”骆谨言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骆君摇笑嘻嘻地凑到骆谨言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大哥,你到底为什么喜欢苏姐姐啊?你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骆谨言沉默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 或许就如摇摇所说的,见色起意? 但这世上容貌比苏蕊出色的女子并不少,骆家大公子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 但偏偏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就入了眼,动了心。 见骆谨言不答话,骆君摇道:“如果苏姐姐这么问你,你也打算沉默吗?”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看我笑话让你很开心?” 骆君摇连忙收起了笑容,“哪里有,我是认真问的啊。” 骆谨言也很认真地答道,“我也不知道,明湘出嫁那日…当时事情多也并未多想,只是过后母亲提起婚事,我才……” 哪怕沉稳如骆家大公子,在被人提起自己婚事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跟自己并不相熟的女子容颜,一时间也是有些失措的。 但骆谨言知道苏蕊是有婚约在身的,他也并不想做个破坏旁人姻缘的奸险小人。只将这份淡淡的感觉压在心里,或许过段时间就渐渐淡去了。 之后某一日,他又在街上偶然看到了她。 虽然她穿着男装,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从一家书肆出来,手里拿着几本书,不知在跟书肆的老板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与平时截然不同。 穿着男装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他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女装时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 之后她提着书一路走,他不知不觉地也跟了过去。 看大她蹲在小巷子里,低头和一只小猫玩闹。看到她感慨人尚且不如猫儿自由自在时脸上的落寞。 当他发现自己越老越多的在独处的时候想起她的时候,他才知道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想到什么啦?”骆君摇靠近他身边,笑吟吟地道。 骆谨言回过神来,抬手推开她精致美丽的小脸,“别闹。” “你打算怎么办?要我帮你告白吗?”骆君摇道:“或者让我帮你传个书信什么的?” 骆谨言笑着揉揉妹妹的发丝道:“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好吧。”骆君摇耸耸肩,“那就祝大哥心想事成啦。” 359、难言苦楚(一更) 送走了骆谨言,骆君摇虽然对自家大哥的婚事十分热心,却还是按耐住了立刻去找苏蕊探听消息的冲动。 同时,管事进来禀告说崔折玉来了。 骆君摇有些意外,崔折玉如果是来找崔子郢的,管事自然用不着跟她禀告。虽然不知道崔折玉所为何来,骆君摇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崔折玉看上去精神似乎不大好,神色平静眼睛却有些泛红,不像是哭过倒像是没睡好觉的模样。骆君摇将一杯热茶放到她跟前,道:“崔老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崔折玉伸出双手捧着茶杯,有些微烫的茶杯让她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了几分暖意。她低头盯着茶杯里浅褐的茶水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余沉死了。” 骆君摇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她看着崔折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崔折玉并不是对余沉旧情难忘,只是如果一个人在心里将另一个人记挂了许多年,那个人突然死了心里都会觉得茫然空洞的。 无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崔折玉苦笑了一声,望着骆君摇道:“打扰王妃了,实在是抱歉。我只是……这些年,回过头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跟摄政王妃其实也不熟,两人只是见过区区几面,说过的话寥寥可数。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跟弟弟说,自然也不能跟其他什么人说,浑浑噩噩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摄政王府门口。 骆君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崔老板愿意跟我说说心里话,我也是愿意听的。崔老板……心里很难受吗?” 崔折玉望着门外地院子幽幽叹了一声道:“也说不上难过,只是……一时间有些茫然罢了。” 她原本觉得余沉死了她应该会很高兴,从三天前她就开始准备迎接这一刻了。她甚至还找来了几瓶好酒,打算到时候喝了庆祝一下。 但是当消息真的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第一个感觉却是茫然和无措。正如她之前跟弟弟说得那样,她早些年就是靠着对余沉的恨意活下来的。她以为这些年她已经渐渐想开了,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报仇只是她人生路上必须走过的路而已。 直到人真的死了她才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迷雾,她根本不知道报完仇之后自己还能干什么。 骆君摇撑着下巴听她毫无逻辑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以及这些年的痛苦和艰难。 她也不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崔折玉说得很慢,骆君摇也不着急。甚至还招招手唤来了门口的兰珍,小声吩咐她去拿两壶酒来。 等兰珍将酒送过来,骆君摇便倒了一杯推到了崔折玉跟前。 崔折玉神色有些茫然,她盯着放在自己跟前的酒杯看了一会儿,才端起来一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骆君摇又为她倒上了酒,崔折玉再次端起饮下。 等到崔折玉准备去喝第四杯的时候,骆君摇按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继续起刚才的话题。 崔折玉也不反抗,想了想又开始接着方才的话说。 连饮了几杯酒,薄红染上了她白皙的脸颊。崔折玉一边慢悠悠地跟骆君摇说着话,一边喝着酒,原本还有所克制的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她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恐惧,痛苦,这些年独自在外遇到的危险和磨难,伏在桌上低声痛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没有了声音。 骆君摇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的崔折玉,忍不住也轻叹了口气。 崔折玉原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闺中女子,如果她没有遇到余沉,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生活平淡却安稳无忧的贤妻良母。 但是因为余沉,她一夜之前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自己原本的身份都不能显露于人前。她要活下去,要为父母家人报仇雪恨,这些苦难即便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也能压死大部分人。 在这样的世道,她一个女子能走到如今是何其艰难? 而这些隐藏在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却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 正要唤人来将崔折玉扶下去休息,就见谢衍和崔子郢从外面走了进来。 崔子郢恭敬地朝骆君摇拱手行了礼,走过去想要将崔折玉抱起来。只是他身体不好,崔折玉虽然身形纤细窈窕却毕竟是个成年女子,十五六岁的崔子郢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起姐姐,反倒是如今的崔子郢做不到了。 谢衍抬手按住了崔子郢的肩膀,回头吩咐道:“送她去客房休息。” 门外奉剑和翎兰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扶起崔折玉便往外走去。 崔子郢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多谢王爷。” 谢衍看着他道:“这世上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路,你既然选好了就好好走下去,别忘了还有人需要你照顾。本王也相信,崔辽将军的儿子不会这么容易被击败的。” 崔子郢心中一震,再次深深地朝谢衍一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跟了出去。 出身将门从小习武的崔子郢,二十多岁之后才抛弃从前的一切弃武从文重新来过,他的心中并不是没有忐忑不安。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依然记得自己曾经策马扬鞭鲜衣怒马的模样,醒过来要面对的现实却是单薄无力风一吹就倒的身体。 姐姐无法将心中的痛苦告诉他,他又何尝能够在姐姐面前直言自己的痛苦呢? 但是仇人已经死了,往后的路总是要走下去的。 “余沉真的死了?”骆君摇看向谢衍问道。 谢衍点点头道:“死了,午时一刻咽下的最后一口气。”谢衍没有跟她说余沉死前的模样有多惨,骆君摇也没有去问。 两人重新坐了下来,谢衍重新拿过一个就被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谢衍极少在白天喝酒,骆君摇也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慢慢喝下杯中的烈酒。 余沉的事情,并不是只对崔家姐弟有影响,对许多曾经跟余沉并肩作战,曾经将余沉当成同袍兄弟,甚至曾经崇拜过余沉的人,都有很大的影响。 或许,今天很多人都会想要和一杯。 有人是为了庆祝,有认识为了祭奠曾经枉死的英灵。 “又下雪了。”骆君摇轻声道。 门外的院子里,细细的白雪无声地飘落下来。 一天一夜的大雪之后,整个上雍再次被裹上了厚厚的银装。 萧澂的宅邸中,萧澂剑眉微蹙亲自将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送出门去。 “有劳大夫走这一趟,雪天路滑,还请路上小心。”萧澂有些歉意地道。 老大夫摇摇头道:“萧大人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分内之事,只是令堂这个病……” 萧澂道:“大夫有话请说。” 老大夫道:“令堂的病来得急,与普通风寒似乎又有些微的差别。还请萧大人仔细照看着一些,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立刻派人来寻我。” 迟疑了一下,老大夫又道:“老夫医术毕竟有限,萧大人若是有门路,不妨再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相互印证一番,也是好的。” 萧澂道:“多谢老大夫提醒,我明白了。” 老大夫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身后的学徒都出大门去了。 萧澂转身往会走去,走到影壁旁时脚下委顿了一下,吩咐身边的人道:“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太医来府上一趟。”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道:“是,公子,小的这就去。” 萧澂也没有撑伞,顶着雪回到了后院。一路走过来,他头上身上都落了不少雪花。侍女连忙上前来为他掸去身上的雪。 萧老爷坐在一边,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渝。 “母亲如何了?”萧澂问道。 萧老爷道:“刚刚喝了药看起来好些了,只是这一病……”原本他们打算昨天就启程回阳信的,不想昨天早起萧夫人就觉得有些头晕,请大夫看了看说是着凉了以及心情郁结,喝了药休息一番就好。谁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反倒是病得更重连床头起不来了,只好又请了今天这位颇有几分名气的大夫来看。 看着样子,只能等夫人的病好了,天气好了再出发,又要在上雍拖延好些日子了。 让萧老爷略感安慰的是,这大雪天的他们也用不着出门应酬,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人上门来了。 他现在不想见京城的故人。 萧澂点了点头,“阿泓如何了?” “还能如何?”提起这个次子萧老爷就一肚子火气,“还待在自己房间里寸步不出不言不语呢!看他这模样倒像是我们对不起他了,都是你祖母和母亲将他给惯坏了!” 萧澂摇摇头,“阿泓这性子……”他也不知道弟弟如今这模样到底是被谁惯坏了还是怎么的,但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若是就这么让父亲将他带回阳信,以后这性子只怕是会越来越左。 想了想,萧澂道:“我去看看他,跟他谈谈。” 萧老爷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去吧。” 对这个次子,他是已经彻底失望了。若不是母亲和夫人苦苦哀求,他甚至压根不想带他回去。 萧老爷对长子一向是放心的,既然他这么说便将此事交给他了。 ------题外话------ 下午五点二更,么么哒 360、再见堪布剌(二更) 萧泓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房间的窗户开着,萧泓正面无表情地望着院子里飘扬的落雪出神。 门外传来萧澂的声音,“阿泓,大哥可以进来么?”萧泓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关闭着的房门,片刻后才道:“进来。” 萧澂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坐在窗口的萧泓,不由皱了皱眉道:“天气冷,怎么不烧炭火?穿的这么单薄还坐在窗口做什么?” 萧澂这府邸比不得那些一流权贵和皇室宗亲的府邸,并没有地龙,取暖还是要靠烧炭的。萧泓房间里并没有烧炭火,一踏进来就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倒像是比外面还冷。 萧泓不答,只是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 看他这副神情,萧澂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到另一边坐下,正色望着萧泓道:“阿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泓冷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就是看那你不顺眼,就是想让萧家丢脸。怎么,你不信?” 萧澂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让我怎么相信?”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萧泓瞥了下唇角,漠然道。 萧澂望着他道:“你说家里人总是称赞我而忽视了你,可是…在此之前,父亲和母亲给我的信里,说的最多的便是你。信中他们都对你称赞不绝,从未对你有任何不满意的意思。你在阳信是出了名的才子,旁人都说你更甚我当年几分,何曾有人忽视过你?这些年祖母和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当真不念半点旧情,就不怕她们伤心么?” 萧泓神色变了变,阴郁着脸色不说话。 萧澂有点头痛,他大约也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兄长。 他忍不住想起了骆家的兄弟俩,或许从小在一起长大真的会不一样?他和萧泓从小在相处的经验实在是太过有限,萧泓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进学了,等到萧泓大一点他已经搬进了雪阳书院。而等萧泓启蒙进学的时候,他又在忙科举了。 那时候祖父父亲都在,十几岁的少年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作为兄长需要承担什么教导弟弟的责任,以至于现在哪怕是想要跟萧泓谈谈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他偶然也见过骆家兄弟俩相处的模样,虽然骆二公子看起来更像个武将,传闻中似乎也确实是骆二公子武艺更加超群一些。但兄弟俩关系却很好,他看到骆二公子不知道在兄长耳边说了什么,骆大公子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当弟弟的也只是笑着跳开,脸上的笑容爽朗没有半点芥蒂。 这样的亲近,是他们从未有过的。 沉默了一会儿,萧澂也只能轻叹了口气道:“阿泓,之前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等天气好了,跟着父亲母亲回去好好念书……或者,你想做些别的也可以?过两年让母亲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之前的事情便都忘了吧。好好过日子,你学问不差,只要不荒废学业再过几年名列前茅,甚至是稳定前三也不是难事。” 萧泓垂眸不语,萧澂起身走到他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未必是他们不关心你,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罢,萧澂才转身走了出去。 萧泓怔怔地望着萧澂离开的背影,半晌又慢慢地垂下了脸去。 “公子,萧夫人病了。”骆谨言的书房里,骆一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骆谨言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色,“什么病?” “说是风寒。”骆一道,“不过萧家又请了太医,似乎是对大夫的诊断结果有什么异议?” 骆谨言点下了头,便低下头拿起书继续看了。 骆一忍不住道:“公子,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骆一也不是傻子,他们家公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到萧夫人会得风寒,迟疑了一下他才道:“萧夫人的病……” 骆谨言道:“我让你们盯着萧泓的事情……” 骆一连忙道:“公子的吩咐我们岂敢疏忽,骆二亲自去盯着了,若有什么消息会立刻让人回来禀告的。” 骆谨言淡然道:“让骆二注意着,别让萧泓碰萧家人的饮食茶水。” 骆一脸色微变,“公子,应该不会吧……”萧泓想害萧家的人?为什么啊? 因为自家公子对萧泓的关注,骆一也可以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了解萧泓的人之一了。纵观萧泓这一生近二十年,他实在想不出来萧泓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 出身书香门第,是家中嫡次子,既不用如庶子一般受气,又没有身为长子的压力。要知道,萧家大公子小时候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从这方面来说,单读书而言萧澂的天赋或许还要比萧泓略差一些。 未婚夫起太傅的嫡长孙女,才貌俱佳。 家中祖母母亲宠爱,父亲也未曾给过他太大的压力。锦衣玉食,学业顺利,小小年纪就是名动一方的才子,萧泓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至于他要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会不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骆谨言要往外走,骆一连忙跟了上去,“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骆谨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去见堪布剌。” 堪布剌有些慵懒地坐在铺着虎皮的大交椅里喝着酒,身边还依偎着两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 看到带着骆一走进来的骆谨言也不起身,只是笑了一声道:“骆大公子雪天来访,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请坐,请喝杯酒去去寒?”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火炉,火炉里炭火烧得正红。火炉上架着一把铁壶,有浓浓的酒香从铁壶中腾起,显然里面装着的都是烈酒。 骆谨言平静地拒绝了,“多谢,在下不善饮酒。” 堪布剌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骆谨言这话,却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悠悠道:“不知骆大公子有何见教?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我的人冒犯了骆公子?人不是都给你杀了么?骆公子还有什么不满?” 骆谨言抬眼看着他,道:“听说阁下对萧家的传家古玉有兴趣?” 堪布剌一怔,然后啧了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坐起身来,道:“看来那位萧家二公子,实在不是个守信的人。你们中原人总是标榜什么君子重诺,原来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么?” 骆谨言对他的嘲讽混不在意,只是道:“一块玉佩,值得阁下送出南疆不传之秘的蛊虫?” 堪布剌脸色一沉,道:“所谓交易,只要交易双方觉得值,那便是值得。与骆公子有什么关系?” 骆谨言道:“或者是因为,阁下给萧泓的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半成品?但即便如此……恐怕依然有些不值吧?” 堪布剌道:“这些与骆公子无关吧?” 骆谨言道:“如果你要的东西,现在在我手里呢?” “不我信。”堪布剌冷声道,“都说骆家大公子足智多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骆谨言笑了笑,“阁下认为,萧泓是为什么能那么轻易从我手里走脱的?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眼下也抓不着什么把柄,但是将萧泓扣在手里一两个月还是能做到的。阁下觉得呢?” 堪布剌的目光落到了骆谨言的右手上,骆谨言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暖玉。他靠着扶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块玉。 “我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骆谨言蹙眉道。 堪布剌笑了笑,又重新靠了回去,“在下只是听说萧家有这么一块传家的暖玉,一时好奇就想拿来玩玩罢了。骆公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远在南疆怎么会知道?” “是么?”骆谨言笑了笑,“那这东西就没什么用了,萧泓说萧家还有一块差不多的,阁下想要的话就去萧家找吧。”手下微微用力,显然是想要将那玉佩捏碎。 “等等。”堪布剌眼瞳一缩,忍不住开口道。 骆谨言剑眉微挑,面带微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堪布剌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强压着怒火,目光紧紧地盯着骆谨言手中的玉佩,“骆公子要如何,才肯将东西给我?” “你就不怕我手里这是假的?”骆谨言问道。 堪布剌不答,骆谨言了然地道:“你见过它,或者是有什么独特的辨别方法,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真假?看来…这块玉佩确实有外人看不出来的玄机。” 门口的几个南疆人目光也紧紧盯着骆谨言,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善。 骆一警惕地看着四周,右手悄然抚上了剑柄。 大厅里一时间有些寂静,就连靠在堪布剌身边的两个美人儿也十分安静,一动也不敢动。 唯独骆谨言的神色依然平淡无波,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块暖玉。 半晌,堪布剌终于冷笑了一声道:“好!东西落到骆大公子手里,算我倒霉。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那根本就不是萧家的传家玉,而是昔年我古河部族长的信物。只要得到这块玉佩,我成为古河部下一任族长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眼中却多了几分厉色,“堪布剌,你是否以为骆某是傻子?” “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骆谨言道:“若是古河部首领的信物,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来?我记得…古河族长膝下有七子,还是说他们都已经臣服于你,并不想争什么族长之位?若是如此……你又怎么会来?” 如果没人争族长之位,那这所谓的信物根本就不重要,又或者古河部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与萧家交涉,堪布剌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到上雍来。 堪布剌脸色微沉,紧紧地盯着骆谨言道:“这些事情原本跟骆家无关,骆大公子何不行个方便?” “我若说不呢?”骆谨言问道。 堪布剌冷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此时的堪布剌,与前些日子在茶楼里拦住骆君摇那个好色之徒俨然是两个人。 他目光狠厉地盯着骆谨言,眼中隐隐泛着杀意。 骆谨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道:“见识一下倒也无妨,我也想知道南疆人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秘术,让阁下如此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够在上雍肆意妄为之后全身而退。” 堪布剌道:“能不能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但对付骆大公子至少绰绰有余。” “哦?”骆谨言挑眉一笑,“有古河部未来族长,甚至是……南疆未来的盟首作陪,倒也不亏。” 361、南疆秘事 大厅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瞬间落到了骆谨言身上。 堪布剌同样也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从第一眼看到就让他觉得讨厌的青年。如果骆谨言不是骆家人,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会杀了他。可惜…… 心中因为骆谨言的身份而万分遗憾的堪布剌或许并不知道,如果他不是南疆实力最强的古河部族长的嫡长子,他也未必还能在这里安坐。 所以这世间无论何等身份地位,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 大厅里太过安静,骆谨言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如常。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手里的玉佩,目光却淡淡地落在堪布剌的脸上。 良久,堪布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朗声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骆大公子何必当真?至于公子说什么南疆盟首……在下可担当不起,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连古河部族长都还不是,骆谨言就直接来个南疆盟首,这话若是传回南疆或者他那些兄弟耳中,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骆谨言淡淡道:“在下也是开玩笑,阁下也不必当真。” 堪布剌眼神微闪了一下,抬手朝门口的几个南疆人挥了挥。 那几个南疆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恭敬地后退了几步,目光也不再盯着大厅里。 堪布剌慢慢放软了身体靠回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丽女子身上,望着骆谨言道:“好吧,东西在骆公子手里,你占上方。要什么价码,你尽管说。我此行来大盛,并不想跟朝廷交恶 ,这是真心话。” 骆谨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依然问道:“这个,有什么用?” 堪布剌啧了一声,道:“我方才并没有骗公子,这东西确实不是萧家之物,而是我南疆之物。” “有何凭证?南疆之物怎么会在萧家人手里?”骆谨言缓缓问道。 堪布剌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因为……萧家人、身上本就有南疆血统啊。” 这话一出,骆谨言没什么反应,站在骆谨言身后的骆一倒是吓了一跳。 萧家人身上有南疆血统?这个堪布剌在说什么鬼话?! 要知道,萧家可是大盛出了名的有世家大族,萧家之于阳信就如同当年姚家之于信州一般。虽然从东陵末年开始萧家就很是低调,大盛立国之初更是几乎全部退出了朝堂。但当朝苏太傅可是已故雪阳先生的弟子,萧家还有这大盛三大书院之一的雪阳书院。 这样的人家,恨不得世世代代都只于跟他们门当户对的世家联姻,就连皇室宗亲也未必看得上眼,萧家人怎么会有南疆血统? “堪布剌。”骆谨言看着堪布剌,道:“萧家在大盛的影响力你想必是知道的,污蔑他们…即便是你父亲也救不了你。” 堪布剌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我自然不敢诓骗骆公子,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若非骆公子多管闲事,我原本也只打算悄悄地拿了东西便走的。他们确实有南 疆血统,但…并没有人盼着他们回去。” “说说看。”骆谨言道。 堪布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开口,他容貌本就不大好看,做出这副表情只会让人觉得更加不愿直视。 但他显然并不在意,目光只是落在骆谨言的右手上。 骆谨言道:“这东西若真是南疆之物,还你们也无妨。但是,我必须保证它对大盛无害。” 言下之意,你若不说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就别想拿走。 堪布剌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与骆谨言针锋相对的打算。 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杀了骆谨言,若是硬抢且不说骆谨言一怒之下毁了玉佩的可能性,就算他抢了也还要面对大盛朝廷的围捕和追杀。 实在是不太划算。 思索了片刻,堪布剌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对南疆和古河部也不算什么大事。萧家上上代当家主母,是南疆圣女。这块玉佩,是她从南疆带出来的。” 骆谨言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道:“萧家上上代当家主母,是雪阳先生的母亲。我记得,她是洛河黄氏的嫡女,怎么会是南疆圣女?南疆圣女可以是非南疆人担任么?若是如此,萧家人也算不得南疆血统吧?” 堪布剌笑道:“南疆圣女,自然只能是最纯粹的南疆女子担任。那位圣女出自南疆红山部,正巧…我母亲是红山部族长的女儿,那位圣女……是我母亲的姑祖母。至于她是如何 成为你们大盛世家女的,这我怎么会知道?” “此事我会去查。”骆谨言道。 堪布剌道:“这块玉佩是南疆圣女的信物,只要是南疆未婚女子,拿到这块玉佩进入南疆圣地试炼出来,就能正式成为圣女。” “这么说,即便拿到玉佩无法通过试炼也成不了圣女?”骆谨言道。 堪布剌道:“如果没有这玉佩,连进都进不去,南疆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出过圣女了。” 骆谨言点头,因为他确实没听说过南疆还有圣女这么个玩意儿。南疆各部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对朝廷是有利的。 因此朝廷也并不希望南疆出现个什么盟首或者圣女。 “如果此物当真这么重要,为什么现在才来找?”骆谨言问道。 堪布剌淡淡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南疆再出现一个圣女,南疆大小部落不下百个,但圣女却只会出自南疆六大部落之一,剩下的部落谁会高兴?更何况当年圣女突然失踪无人知道她的去向,有不少人都以为她应当是出了意外死了。之后南疆联盟破裂,各部落互相攻伐,谁还有空管这些?我也是意外从我外祖家找到了一本当年那位圣女留下的笔记,推测出她来了中原。暗中又花费了将近三年时间,才将目标锁定在萧家身上。” 说话间,堪布剌朝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捧着一本故旧的册子走到骆谨言跟前。 骆谨言伸手要去翻开,身后骆一提醒道:“公子,小心。”南疆人擅长用毒,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使什么手段? 骆谨言道:“无妨。”抬手翻开了那册子。 这是一本很粗拙古旧的册子,就连纸张都远不及中原人书写的纸张细腻,是一种南疆特有的纸。 纸张色泽蜡黄,看起来年深日久,但因为这种纸的特性,倒是并不显得脆弱。 那册子前面是用南疆文字书写的,骆谨言也精通南疆文字,只是粗粗扫过。其中记载的不过就是一些南疆女儿家的日常,还掺杂着一些对蛊毒和药物的理解。在册子的后半部 分,开始有了笔迹稚嫩的中原文字,显然书写的人是初学的,并不能写出什么成句的文章,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南疆文字。 骆谨言翻到最后一页,是一个女子对家乡父母的不舍和歉疚,却也能看出她的决绝。 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骆谨言看书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便将册子合上还给了那中年男子。 堪布剌道:“骆公子也看到了,这可不是我伪造出来骗你的。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派人去查,不过我希望你能快一些,别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骆谨言道:“如果你所说是真的,玉佩可以给你。” 闻言堪布剌神色稍缓了几分,然后就听到骆谨言道:“但不是现在。” 堪布剌脸色又是一沉,“你耍我?” 骆谨言道:“你都在上雍待了这么久了,可见也不急在这三五天。” 堪布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何时能拿到玉佩?南疆圣地只有每年三月开启,我的时间并不多。若是错过了,就要等到下一年了。” 骆谨言道:“萧家人离开上雍之后。” 堪布剌并不知道萧夫人病了的事,只是有些烦躁地道:“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若是他们非得等到雪化了才走,谁知道要什么时候?”南疆是不下雪的,但听说中原似乎每年都 要下雪,所以中原人有时候冬天都不远门。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应该用不了多久,如果萧家最近不死人的话。今天打扰了,告辞。” 看着骆谨言转身要往外走,身后堪布剌道:“等等!” “还有什么指教?”骆谨言侧首问道。 堪布剌冷声道:“萧泓想杀的人是他那位大哥。” 骆谨言微微扬眉,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意外。 堪布剌有些不屑地道:“听说你们中原只能嫡长子继承家业,萧泓似乎对他那位兄长十分不满意,我去找到的时候他想要能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骆谨言道:“你骗了他,你给他的蛊虫只是个失败的半成品,也根本做不到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堪布剌打量着骆谨言,道:“听说摄政王府有用毒高手,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药我早就给他了,那几只小虫子不是我和他的交易内容,那只能算是添头。” 骆谨言剑眉微凝,目光定定地望着堪布剌。 堪布剌笑道:“他不大相信我给的药或者是不敢亲自给自己的兄长下毒。我原本告诉他,他若是不敢我的人可以代劳,绝对比他自己办得干净利落。但是他又不肯,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只好告诉他,那几只虫子若是养成了,产出的毒不仅无色无味,而且发作时间很长,就算是太医也查不出来,只需一次至少三个月后才会发作,到时候谁也怀疑不到他身上。而那几只虫子,更是有能解百毒的功效。有了这些,他干什么不成?比起那种见效神速的东西,他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就是这些小玩意儿有个不大好的弱点。” 骆谨言挑眉,堪布剌道:“养起来很贵,骆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去查查那位萧三公子的账,应该挺有趣的。”说着他似乎也觉得十分得意,放声大笑起来。 骆谨言神色淡漠,点点头道:“多谢,我会的。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赶时间,为什么还要骗他养蛊毒?” 堪布剌笑道:“骆公子难道会乖乖等着别人来跟你交易么?” 骆谨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从萧泓同意跟堪布剌做交易那一刻开始,后面事情的走向其实就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如果萧泓没有落到骆谨言手里的话,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堪布剌要挟或者控制了。 骆谨言没有什么要问了,于是对堪布剌道:“多谢解惑,另外…有人告诉我,你那个蛊虫养不成,最多再过几天就会死光的,效果应该也达不到你希望的程度。” 堪布剌笑声一滞,骆谨言继续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看到中原境内出现不该有的中毒事件。堪布剌,无论你有什么野心,最好都先设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南疆。我猜,至少目前你的野心不在中原。” 堪布剌冷着脸,沉声道:“多谢骆公子提醒,我会记得的。” “告辞。”骆谨言微微点头,转过身漫步走了出去。 堪布剌神色冰冷地目送骆谨言主仆出门,站在门外的中年男子才走进来有些不甘地道:“公子,就这么放他们走?” 堪布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然还能如何?” 见中年男子脸上有些不忿之色,堪布剌道:“我们是来取回东西的,不是专程来招惹大盛人的。一个骆谨言好对付,但是他背后还有骆家,还有摄政王府和整个大盛。” 中年男子点头应是,却还是忍不住道:“这姓骆的就是仗着咱们不能对他动手,才这般嚣张的!” 堪布剌倒是并不因此而生气,只是微微眯眼道:“谁不是呢?” 他碍于骆谨言的身份不能对他出手,同样的骆谨言和谢衍也是碍于他的身份而没有对他动手,否则堂堂骆家大公子根本用不着孤身登门拜访。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才好维持这样的平衡。 大盛现在并不想让南疆乱起来,而他们……现在对上大盛兵马,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堪布剌垂下眼眸,收敛了眼中的戾气。 现在是不行,但是……总有一天…… 362、养虎为患?(一更) “雪阳先生的母亲是南疆圣女?”摄政王府书房里,听了骆谨言的话,谢衍也难得有些诧异。 不是摄政王府麾下太不关注南疆的消息,而是南疆上一代圣女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谢衍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南疆还会有圣女这个存在。 自然也更没有会想到身为中原名门望族的萧家会跟南疆扯上什么关系。 “南疆圣女?是做什么的?”骆君摇对这个更好奇,圣女什么的……听起来像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角色啊。 再加上南疆这样的地方,本身就自带神秘光环,就更加让人好奇了。 骆谨言看了妹妹一眼,解释道:“一百多年前,南疆曾经短暂出现过几位共主。但也只是名义大于实际,毕竟千百年来南疆绝大多数都是各部落自治的状态。因此这个共主其实勉强得很,之后跟几个最强大的部落商议,又推出了一个圣女。总的来说,当时的共主…也就是盟首管对外和军事方面的大事,圣女管信仰方面的,南疆人普遍信奉春神,他们就说圣女是春神在人间的化身。至于民生经济事务,还是由各族族长自理。” “这样啊。”骆君摇道:“那这个圣女没什么实权啊,堪布剌为什么这么重视?”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道:“南疆人对神明的信奉超出你的想象,圣女声望最隆的时候甚至能超过当时的南疆共主。也正是因此,而酿成了后来南疆再次混账的局面。当时南疆的盟首和圣女并不是出自同一部族,在很多事情上自然会立场相悖。不过其实若出自同一部族,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骆君摇明了,“其他部落就可能会联合攻击他们,毕竟谁也不愿意真的从此臣服于旁人。堪布剌想要重立圣女,是想要成为新的南疆共主吗?” 骆谨言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王爷怎么看?” 谢衍沉吟了片刻,道:“这几年南疆古河部势大,堪布剌身为族长最看重的长子,有想要建立前人未有之功绩的想法,也不算意外。” 骆谨言挑眉道:“前人未有之功绩?他还想真正统一南疆不成?” 谢衍道:“他若真有此意,我们暂时倒是不必担心南疆了。” “确实。”骆谨言也点头表示赞同。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伸手拉了拉谢衍的衣袖,谢衍对她笑了笑,解释道:“古河部虽然势大,却也还没有到能只手遮天的地步。他若是想要统一南疆各部,必然不敢现在招惹朝廷。不仅不敢,甚至还会主动向朝廷低头,换取朝廷对古河部扩大势力的包容。” 大盛朝廷是不直接统治南疆,但既然南疆已经并入大盛版图之内,也绝不会放任不管。 南疆个部落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偶尔小打小闹朝廷也不会管。但如果闹出什么大乱子,或者南疆部落首领上书请求朝廷帮助,朝廷还是要出面收拾的。 骆君摇道:“这不是养虎为患么?等到古河部统一了南疆,他们还会臣服于大盛么?” 谢衍点头道:“确是如此,但是南疆境内有逆反之心的也不只是古河部一个。” 骆君摇歪着头想了想,道:“让他们自相残杀?” 谢衍含笑不语,抬手将玉佩抛还给了骆谨言道:“只要堪布剌不在上雍胡作非为,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骆谨言抬手将玉佩接在手中,问道:“萧家人如何处置?” 谢衍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别让萧泓真的伤了人,先让人查查当年萧家的事情,回头我亲自与萧澂谈。” “萧澂?”骆谨言扬眉道:“萧澂现在还不是萧家的家主。” 谢衍道:“但他是萧家未来的家主,萧家现在那位没什么可说的。若真如堪布剌所说,我估计雪阳先生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因此萧家当年主动退出朝堂,雪阳先生宁愿教导培养自己的学生也不让儿子入仕,恐怕也是故意为之。 如今那位萧家家主,不能说有什么不好,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很明显就是用来作为过度的,他只要将萧家平安交到萧澂手里,就算是合格了。 这些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培养继承人的能力有时候比皇室培养未来帝王更让人佩服。他们并不要求家主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本事和能力,甚至会根据某一个时期后未来数十年的局势,培养出适合那个时期的家主。 因此这些家主有人精彩绝艳,有人资质平平,有人甚至放浪荒唐,但这些家族却能超越王朝的时间一直存在着。 骆谨言有些明白了谢衍的意思,“王爷还是想重用萧澂?” 谢衍注视着骆谨言,眼神深邃地道:“萧家是大盛人。” 骆谨言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拱手道:“在下明白了。” 送走了骆谨言,骆君摇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谢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骆君摇叹气道:“我只是没想到,萧家竟然还会有这样不为人所知的事情。萧家的人看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像有异族血统的样子。” 谢衍道:“如果堪布剌说的是真的,当年那位南疆圣女能伪装成世家女嫁入萧家,可见她的容貌与中原人差别应当不大。南疆各族聚居,其中有不少本就是古时逃到那里的中原人。更何况…堪布剌说得也未必就能全信。” 骆君摇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他,“不能全信?那你还让大哥放他走?” 谢衍道:“本来就没打算留下他,毕竟是古河部的继承人,只要他不在中原作奸犯科,留他做什么?古河部族长剩下的几个儿子实力和野心都弱于堪布剌,还是将他放回去得好。” 骆君摇了然道:“你也希望南疆乱起来么?” 谢衍微微眯眼,道:“南疆臣服中原已经有数百年之久,历经两朝却依然时常心生叛意,每每只要中原王朝衰落他们便不安分。我想着……还是一次解决了的好。” 骆君摇对这种国家大事兴趣不大,自认为也不会比谢衍精通,于是点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衍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骆君摇捂着额头一时有些脸红,即便脸皮再后她也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绝对算不上什么贤惠的妻子。 见她如此,谢衍不由莞尔。 将她重新搂入怀中,低头靠在她颈侧低低地笑出声来。 ------题外话------ 一更有点少,下午五点二更哈。么么哒~ 363、兄弟(二更) 萧家 萧泓有些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般,他抬脚将一边的凳子踢翻在地。 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仆从,立刻有人在外面问道:“三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萧泓快步上前拉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仆从模样的人。萧泓自己的随身侍从早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两个仆从自然都十分陌生。 看到他们萧泓也没有好脸色,冷声道:“让开!” 两个仆从却并没有听命让开,而是恭敬地道:“公子见谅,老爷和大公子说请公子这几天都待在府中不要出门。” 萧泓冷哼一声道:“我若非要出去呢?” 仆从低头道:“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的们。”这话说的软乎,但态度却很强硬。萧泓若是想要强行出去,恐怕这两个仆从就会强行制止他了。 萧泓冷哼了一声,眸光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后退一步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另一边的书房里,萧澂刚刚处理完今天从衙门带回来的公文,萧老爷就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父亲。”萧澂连忙起身见礼,萧老爷摆摆手有些疲倦地道:“你母亲好些了。” 萧澂沉默了一下,在萧老爷坐下之后方才走到他下首坐下,道:“父亲想要离开上雍?” 今天外面的雪倒是小了,却依然没停。一场这么大的雪过后,好些天路恐怕都没法走,萧澂也并不希望父母在这样的天气赶路回去。阳信离上雍确实不远,但马车也需要两三天才能到。 萧老爷道:“已经是年底了,家里不能没有人。你才刚刚就任,不回去也就罢了,我和你母亲不能不在。明年年底,你也回去一趟吧,都有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每年过年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家主是绝不能不在的。 萧澂点了下头,明年年底还早得很,现在要顾得只有眼下。 萧澂思索了一下,才沉声道:“父亲,阿泓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萧泓的名字,萧老爷的脸色就是一沉。 无论是哪个做父亲的,被自己的儿子给绿了总归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件事还闹得萧家亲友人尽皆知,就连自己最看重的另一个儿子也知道了。 萧澂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父亲,我看阿泓的性子不大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固然是他不对,恐怕也未必只是他年轻荒唐胡闹的缘故。” 萧老爷没好气地道:“这么说,还是我不对了?” 萧澂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父亲回去以后便不要再跟他提这个了,倒是要注意一些他平时的言行脾性。我只怕,逼得太狠了他的性子越来越左。”但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也不行。 萧老爷也很是恼怒,轻哼了一声道:“都是你祖母和母亲将他给宠坏了,你祖母和母亲总说你从小就被管得过于严苛,没有半点小孩子的活泼气。我稍有管教,你祖母和母亲就要拦着,他倒是足够活泼了,如今弄到这般田地……” 萧老爷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碍于自己的教养强忍着没说出口罢了。 对此萧老爷心里也有几分懊恼,萧泓管束不严他当父亲的也有责任。 当年他的父亲雪阳先生对他并不严苛,但是教养萧澂这个嫡长孙却十分严厉。萧澂是他的嫡长子,他自然是打心里疼爱的,但父亲从小就将萧澂抱到身边教养,小小年纪就被沉重的功课压得老气横秋的。 后来有了萧泓,他每每想管教的时候听到母亲和妻子的说辞难免想起小时候的萧澂,手底下也就松了一些。以至于将萧泓教成这个模样,他不愿意见亲友与其说是被儿子带了绿帽子恼羞成怒,不如说是羞愧自己教子无方。 萧澂算是父亲教养出来的,萧泓这个嫡次子才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 前段时间他心里满是怒火是当真恨不得打死这个孽子算了,但这两天住在一起,看着萧泓变得沉默寡言冷漠阴郁的模样,哪里还能真的狠下心来? 萧老爷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说得我都知道。我急着回去也是为了此事,他如今这样在上雍待久了不是什么好事。听说他先前跟骆家大公子起过冲突,还有苏家……苏太傅看在你祖父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你以为苏家其他人是吃素的么?这两天我看他的性子和之前在阳信大为不同,这次只怕也是吃够了教训了。” 萧澂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父亲的担忧,明天这雪就该停了,再过两天雪化了你们再上路吧。” 萧老爷道:“也罢,你母亲再休养几天,精神也好一些。正好这几年她也一直念着你们,你好好陪陪她吧。” 说完这些萧老爷便起身走出了书房,萧澂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离去,眼神有几分幽深复杂。 从小在祖父膝下长大,虽然祖父过世的时候他尚未满十岁,但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却比父亲多。 他的父亲这一生平平无奇,既没有什么惊人的才华,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功绩名声,就仿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家的主人。但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父亲的资质所限,又有多少是有人刻意为之,大概就只有他那位名动天下却早已经入土为安的祖父知道了。 南疆…… “公子。”门外有人轻轻敲门,萧澂抬起头来道:“进来。” 一个穿着萧家普通仆役服饰的青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公子,属下回来了。” 萧澂点点头问道:“王太医怎么说?” 青年道:“王太医说,夫人的病确实来得有些突然,但风寒本就不是什么慢症,许是夫人不小心受了寒也难说。” 萧澂道:“这么说,夫人确实是普通风寒?” 青年道:“王太医说,夫人这风寒比普通风寒更重了几分,按照他先前的方子夫人用上三剂就该好了,如今还不好便该换个方子了。这是王太医新开的方子,他说请大人斟酌着用。” 说话间,青年已经双手将一张写满了药材名称和重量的药方送到了萧澂跟前。 萧澂打开看了看,沉默了片刻道:“拿我的帖子,去摄政王府请……”他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那青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家公子。 萧澂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先下去。” “是,公子。” 萧澂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方。良久方才长叹了口气,将那药方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袖袋中,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外面庭院里还飘着细雪,萧澂穿过了蜿蜒的回廊和垂花门,到了萧泓的房门前。 “公子。”守在门口的两个仆从恭敬地道。 萧澂问道:“三公子用过午饭了?” 仆从回道:“回公子,用过了。夫人让人请三公子去他那边用的。”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连忙道:“三公子在夫人那里用过午膳就回来了,没有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公子。” 萧澂推门进去有些阴暗的房间里,萧泓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萧澂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便走到一边推开了一扇窗户道:“房间里烧着炭,怎么又把窗户关的这么紧?” 萧泓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萧澂道:“父亲说,雪停了之后就启程回阳信。” 萧泓嗤笑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 萧澂坐在桌边看着他,微微蹙眉道:“阿泓,你可想留在上雍?” 萧泓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阴郁地盯着萧澂道:“萧澂,你又想做什么?” 萧澂道:“我想着…或许回阳信并不是个好主意,你若是不想回去…留在上雍也可。” 萧泓满是嘲讽地看着他,“留在上雍?寄人篱下么?” “我是你兄长。”萧澂有些无奈地道,“或者,你想要去哪里?跟我说说看,若是可行我去跟父亲说。阿泓,我们是一家人骨肉至亲,谁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萧泓冷笑道:“希望我好?我想要萧家,你肯给么?” 萧澂思索了一下道:“可以,十年之内只要你会试考中前三,好好成婚生子,我会亲自说服父亲。” “你可真大方,你以为我会信?”萧泓脸上的嘲讽和憎恨之色越盛,“萧澂,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阴谋?” 萧澂只觉得一阵心累,他闭了闭眼睛,又慢慢睁开道:“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阿泓,为兄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或者……父亲母亲到底有什么地方,当真让你不满至此?” 见萧泓要开口,萧澂打断了他,“你不必跟我说那祖父父亲重视我忽视你的话,我想听听你真正的想法。祖母和父亲母亲对你的疼爱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便是他们当真有什么不如你意的地方,你就当真这么恨他们?” 萧泓眼神微闪,偏过头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的想法?用不着你假好心!” 萧澂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问道:“除了堪布剌,你是不是还见过别的南疆人?” 萧泓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目光狠狠地盯着萧澂。 萧澂平静地道:“我问过你身边的人,你从阳信离开的时候确实对我对父亲心中有些怨怼,但并没有现在这般极端。你跟那女子的事情,多半也是一时冲动所致。这些天,你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 萧泓道:“还能有什么人?不就是堪布剌么?” 萧澂摇了摇头道:“我这些年待的地方离南疆不远,堪布剌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所耳闻,他不会影响你至此。你还遇到了谁?” 萧泓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澂平静地看着他,温声道:“阿泓,别再胡闹了,听话。” “在你眼里,我做什么不是胡闹?”萧泓嗤笑道,充血的眼底满是憎恨。 萧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前面院子里躺着的那个,是你的、亲、生、母、亲。” 萧泓脸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才回望着萧澂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不知道?”萧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弟弟,淡淡道:“过一会儿,会不会有下人来禀告,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 萧泓眼瞳一缩,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萧澂,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364、萧澂中毒! 萧澂从萧泓的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仆从,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三公子出门。” 两个仆从连忙应是,萧澂沉声道:“我说的是,不许他出这道门。无论是老爷还是夫人来,都不许见。” 两人心中都是一惊,面上也立刻就带出来了。 再一抬头对上萧澂有些冷肃的神色,两人心中打了个激灵,连忙应道:“是,公子。” 看着萧澂离去的背影,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心中却不由暗想着: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啊。 房间里,萧泓的神色阴沉冷厉,隐藏在袖底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 他目光充血,恶狠狠地盯着跟前紧闭的房门。萧澂在外面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听着萧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泓咬牙切齿地道:“萧澂,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心狠手辣!” 萧澂漫步穿行在府中的回廊里,抬头望着院子里飘然落下的细雪。偶尔有风将雪花吹到他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越发清醒了起来。 “公子。”穿着仆役服饰的青年跟了上来,恭敬地道。 “何事?”萧澂问道。 青年道:“夫人方才昏过去了。” 萧澂脚下一停,沉默不语。 “公子?”青年以为他被惊到了,连忙又开口道:“老爷说让您请王太医再来看看,是不是药不对症。” 萧澂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王太医看不了,拿我的帖子去摄政王府……请薛神医来看看吧。” 青年有些意外,他长年跟在萧澂身边,对许多事情也是知道的。薛神医可不好请,他们萧家跟摄政王府也没什么交情,摄政王会帮忙么? 萧澂想了想,道:“算了,我亲自去,你在家里看着……”话还没说完,萧澂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就朝着回廊边栽了过去。 “公子?!”青年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了萧澂。 萧澂在旁边坐了下来,再抬起头唇角已经溢出了一缕血丝。 他抬手摸抹了一把唇边,看着指尖染上了鲜红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让人拿下萧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跑了。然后……” 后面的话尚未说完,萧澂眼前一黑已经不省人事了。 “公子?!” “……哎呀,来迟了啊?”秦药儿刚刚翻过墙头就看到了萧澂吐血昏迷的一幕,忍不住在墙根下跳脚。 “你们是谁?!”青年一边扶着萧澂,一边警惕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墙头和墙角下的人。 秦药儿已经一溜烟到了他跟前,伸手就要去探萧澂的脉搏,青年连忙伸手去隔开。 秦药儿没好气地道:“喂,你别不识好人心!再耽搁他就要死了。” 跟在秦药儿身后过来的人道:“这位姑娘是摄政王妃身边的人,在下骆三,奉我家公子之命来见萧大人的。” 骆三当然不会说他是奉命监视萧家的,正好秦药儿确实是刚刚奉命过来找萧家人的,也说得过去。 “摄政王妃?” 秦药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青年道:“让让!你还要不要你家公子的命了?”说话间出手如风,已经将一颗药丸塞进了萧澂嘴里。 青年一惊,有些迟疑地看看骆三又看看秦药儿,“你们真的是……” 骆三取出自己的腰牌,“我真的是骆家的人,这位姑娘姓秦。” 秦药儿轻哼了一声,大雪天得跑出来救人,她也很不爽好吗? 仔细看了看骆三的腰牌,青年这才松了口气,“这位秦姑娘方才给公子服用的是解药吗?” 秦药儿刚刚把完了脉,又伸手沾了一点萧澂唇边的血迹凑到跟前闻了闻,一边道:“我又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只是一颗普通的解毒丹。多数寻常的毒都可以化解或者缓和,但是如果下毒的人心狠手辣下得毒太厉害,这种大路货也没什么用。” 骆三问道:“秦姑娘,萧大人没事吧?”公子让他们盯着萧泓,现在萧澂中毒了那就是他们失职啊,要是萧澂死了…… 骆三也很苦恼,他们只能暗中盯着萧泓,又不能阻止萧家人跟萧泓单独相处,真的想万无一失也很困难啊。 秦药儿道:“暂时死不了,不过如果我们没来就不好说了。”这个毒虽然不至于立刻暴毙却也差不太多了,下毒的人显然是个新手,胆子太小量不够,才让萧澂撑到了现在。 闻言,站在一边的两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萧家其他人,秦药儿正在给萧澂扎针的时候萧老爷带着人匆匆赶到了。 还没走到跟前他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针往自己儿子心口扎,吓了一跳忍不住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秦药儿回头瞪了他一眼,“吵什么!要是扎错了算谁的?” 萧澂身边的青年连忙上前去,低声将事情跟萧老爷说了一遍。 萧老爷震惊不已,“你是想说……是阿泓给阿澂下的毒?!”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道:“公子昏过去之前吩咐,将三公子拿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只是他实在不放心将公子交给两个陌生人,才一直守在这里没有去执行。 萧老爷脸色格外难看,望着昏迷的萧澂和萧澂跟前的骆三秦药儿,脸色阴沉不定。 半晌,才听到萧老爷干涩沙哑的声音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 “是。” 骆三看了看秦药儿,道:“我陪萧老爷去。” 萧老爷看了他一眼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带着人快步朝着萧泓的住处而去了。 骆三和萧老爷显然是去晚了一步,他们赶到的时候到原本守在萧泓门外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萧泓房间的门关闭着,萧老爷推开门一看,两个仆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其中一个还被人拔了外衣。 萧老爷脸色铁青,骆三倒是显得很是淡定,道:“萧老爷,在下去找人。” 萧老爷厉声吩咐身边的下人,“还不去找人!” 骆三虽然跟着秦药儿去见萧澂了,但盯着萧泓的人却并没有撤,骆家的精锐自然也不会跟丢一个公子哥儿。 萧泓穿着下人的衣服,低着头佝偻着身体往外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眼看着就要走到萧家后门了,萧泓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底还带着几分喜悦和恶毒。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仿佛变成了一个可笑又怪异的面具。 骆三不知何时站在了萧泓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道:“萧三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萧泓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跑。 只是他才跑出去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敲晕了过去。骆三有些嫌弃地看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人,忍不住吐槽道:“萧家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他可不蠢。”一个带着几分懒意的声音在墙头响起,“他若是蠢,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放倒萧家两个人?这也就是在上雍正好被盯上了,若是在阳信,说不得萧家真能栽在他手里。” 骆三回头看过去,有些惊讶地道:“卫世子?您怎么会在此?” 卫长亭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道:“摄政王殿下担心萧泓背后还有别的什么人,让我过来看看免得出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骆三道:“我们公子说,这位萧三公子可能被人给耍了,就算有幕后之人,也不会为他现身的。” 卫长亭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摄政王府,谢衍和骆君摇听到袭影禀告的消息也都是一怔。 “萧澂身中剧毒?”谢衍蹙眉道。 袭影点头道:“是,若是药儿姑娘去晚了一步,萧家这会儿恐怕都得给萧澂准备后事了。” 骆君摇吸了口凉气,“这个萧泓下手这么狠?没看出来啊。” 她也是见过萧泓的,说实话她也没怎么将萧泓放在眼里。一看就是个被惯坏了有些自负又疾世愤俗的公子哥儿。 这样的人竟然真能下狠手毒杀自己的亲哥哥,不得不说人心莫测啊。 “能救回来么?”谢衍问道。他可不希望萧澂就这么死了,萧澂是个难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萧家身后还有个雪阳书院。如果萧澂就这么死了,后面还挺麻烦的。 袭影点头道:“药儿姑娘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那药挺厉害的,难保以后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谢衍想了想道:“让秦药儿尽力将他治好,需要什么尽管让人回来取。” 袭影拱手应是。 袭影应声去了,谢衍沉思了片刻对起身对骆君摇道:“我出门一趟。” 骆君摇道:“你要去萧家?” 谢衍摇头道:“不,我去见堪布剌。” “你怀疑是他挑唆的?”骆君摇蹙眉道,“他现在应该不太想将事情闹大吧?挑唆萧泓对他有什么好处?” 谢衍道:“不是他,但是他或许知道是谁。就算他不知道……这件事也跟南疆人脱不了关系。”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你去吧。” 目送谢衍离去,骆君摇也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对上旁边翎兰投过来的视线道:“咱们回去找大哥!” 骆谨言听说了萧澂中毒的事情并没有感到震惊,只是稍显意外的挑了挑眉。坐在他对面的是正在和他下棋的骆云。雪天也不便出门办事,骆云闲来无事便拉着儿子下棋了。 听了骆一的禀告,骆云倒是有些意外,“萧家老三给老大下毒?” 骆一道:“不仅如此,萧夫人这几天突然染上了风寒,恐怕也跟萧三公子有关系。” “人呢?”骆谨言问道。 骆一道:“骆三已经将人拿下了,派人回来询问公子是将人带回府中还是送到衙门监牢?” 骆谨言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棋子往旁边棋盒里一抛,站起身来道:“改日再陪父亲下棋。”骆云也不在意摆摆手道:“去吧。”他也不爱下棋,棋艺也是平平,不过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骆谨言点点头,带着骆一快步走出了书房大门。 主仆二人一路策马来到萧家,才刚下了马就看到不远处正等着他们的骆君摇和翎兰。骆君摇还朝着他挥了挥手,“大哥。” 骆谨言快步走过去,蹙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骆君摇道:“阿衍出门了,我估计大哥会来这里,就先一步过来等你啦。” 骆谨言略一思索,“王爷去见堪布剌了?” “大哥真聪明。”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显然还不够聪明,我就猜不透你为什么不跟着去。” 骆君摇小声道:“堪布剌长得丑,我不想见他不行么?相比起来当然是要来看看长得挺好看的萧大公子啊。” 骆谨言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带着骆君摇快步走进了萧家。 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府中却并不混乱。依然有下人十分恭敬有礼的引着一行人去见主人,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也都是各行其事,并无慌乱不安的模样。 萧老爷听说摄政王妃和骆家大公子来了,也只能放下还躺在床上的儿子迎了出来。 “见过王妃,见过骆将军。” 骆谨言道:“萧老爷不必多礼,不知萧大人如何了?” 萧老爷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还在昏迷中,还要多谢摄政王殿下和骆将军及时派人来,否则恐怕……” 骆谨言摇头道:“算来是在下连累了萧大人才是,在下刚刚得知一些消息方才派人来见萧大人,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实在抱歉。” 萧老爷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家门不幸,如何能怪骆将军?” 骆谨言道:“不知萧泓现在何在?” 萧老爷道:“在后院,陵川侯世子和骆家那位护卫看着他。”提起这个儿子,萧老爷脸上满是倦意和麻木。 骆谨言点点头道:“在下有些事情想问萧泓,先告退了。” 萧老爷无力地摆摆手道:“两位请便吧。” 骆谨言和骆君摇从大堂里出来又有人专程引着他们去后院,两人刚刚走到暂时关押萧泓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惨叫。 莫不是卫长亭和骆三等不及,对萧泓动了私刑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冲了进去。 ------题外话------ 么么么哒~抱歉今天晚了几分钟哈。 另外,最近旧app好像偶尔会出现更新延迟的情况,已经给编辑说过了,大家迁移新app了吗? 365、丧心病狂?(一更) 骆谨言和骆君摇踏入小院,就看到卫长亭正一手提着萧泓的头发几乎要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了。 被人揪着头发提起来,也就难怪萧泓会尖叫了。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私刑,两人的脚步立刻慢了下来。卫长亭也看到了两人,回头对两人笑了笑道:“两位来得够快啊,王爷怎么没来?”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道:“多大的事情就要阿衍亲自来?让外人知道了还还以为萧家被灭门了呢。“ 卫长亭笑眯眯地道:“王妃您还别说,萧家也是运气好,若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这小子灭门了。” “……”骆君摇震惊地盯着萧泓,什么仇什么怨啊? 萧泓被卫长亭随手丢在雪地上,整张脸都直接埋进了雪地里。他闷哼了一声才挣扎着爬起来,依然眼神阴郁地怒视着卫长亭。 可惜卫长亭并不是萧家人,自然也不会惯着他,抬脚就将他又踢了回去。 骆君摇走过去,小声问道:“你跟他有过节?” 卫长亭悠悠道:“没有,本世子最讨厌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了。王妃可知道他原本想干什么?” 骆君摇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卫长亭冷笑一声盯着地上的萧泓道:“他原本打算给萧澂下一种慢性剧毒,然后回阳信把萧家一门老小都毒死,卷了萧家的所有财产跑路去南疆。”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骆谨言仿佛也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骆君摇蹲在萧泓身边,将他从雪里面拔出来,问道:“你这段时间遇到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 萧泓自然不会说给她听,只是冷笑了一声。 骆君摇偏着头道:“不对啊,不久前你还是个傻白蠢来着,怎么突然就丧心病狂了?”敢在上雍势单力薄拿着苏家大小姐的把柄要挟人家接受他的小情人,不是傻白蠢是什么? 但是另一方面,萧泓会这样做证明他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未来前程,他在用自以为正确的仿佛弥补自己之前的错误,虽然后果都让无辜的苏蕊承担了。 一个还惦记着自己未来前程的人,是不会考虑这种弑兄,甚至毒杀全家老小然后跑路的事情的。 萧泓咬牙道:“成王败寇,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一出,倒是旁边的卫长亭有些乐了。 卫世子笑眯眯地道:“萧三公子还挺有骨气的啊。王妃,骆公子,不如将人交给我?让萧三公子感受一下我们镇国军的铁血手段?” 他话音未落,众人就明显看到坐在雪地里的萧泓身子颤了颤。 骆君摇忍不住道:“卫世子,你现在是个文官,斯文一点。” 卫长亭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忘了么?” 骆谨言没心情听他们两个耍宝,直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萧泓,沉声问道:“是谁让你对萧澂下毒的?” 萧泓咬着牙关一声不吭,骆谨言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除了堪布剌的人,你还跟谁接触过?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萧泓依然不肯作答,骆谨言抬手揉了揉眉心道:“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难道就没想过他是骗你的么?” 萧泓低垂着脸,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堪布剌是为了萧家的玉佩而来,同为南疆人,你觉得那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骆谨言将那块玉佩又拿在手里把玩,一边道:“现在东西在我手里,你觉得他还会管你么?” 说完这些骆谨言似乎对萧泓失去了兴趣,侧首对旁边的骆一道:“带走,看看还能问出些什么来。若实在问不出来,就送天牢吧。” 骆一点头称是,犹豫了一下道:“公子,萧家……” 骆谨言打断了他的话,“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萧家的意见不重要。” 官府确实不能样样都管,有些事情是民不告官不究,但谋杀朝廷命官可不再此例,就算萧家不愿意追究,萧泓也难逃罪责。 “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蠢货罢了,能问就问,问出来就算了。”骆谨言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似乎恰恰戳中了萧泓的痛处。 他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骆谨言。 骆谨言却已经转过身跟骆君摇说话去了,骆一上前一步拎起无力挣扎的萧泓走了出去。 萧澂的房间里此时挤了不少人,萧夫人卧病在床此时依然不知道自己长子和次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萧老爷和萧澂的妻子站在床边,神色凝重紧张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秦药儿坐在床边,手里拈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她将银针放到自己跟前仔细看了看,有低头闻了闻,才对站在一边的萧老爷和大少夫人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再喝几次药毒就能全部解了。” 萧家大少夫人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姑娘,不知…夫君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秦药儿回头看了一眼萧澂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醒的。不过…这个毒还是挺厉害的,过后你们最好找个大夫给他调理一下身体,这方面我不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是,我们记住了,多谢姑娘。”大少夫人红着眼睛连连称谢,她知道若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姑娘,她的丈夫这会儿恐怕已经没命了。 原本挂心丈夫的安危还没有心思多想,但这会儿突然松了口气,大少夫人就想起了丈夫如今这模样的罪魁祸首。 虽然碍于有外人在场并没有表露出来,眼底却隐隐有了怒气和恨意。 骆谨言和骆君摇进来的时候萧澂才刚刚睁开眼睛,人虽然醒了一时却说不出来话。 众人齐齐看向秦药儿,秦药儿坐在窗口摆弄自己的药瓶,一边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道:“他是吸入了毒气才中毒的,现在毒性还没有完全消解,自然说不了话。他现在不仅说不了话,可能还闻不到味道,过几天就好了啊。” 众人看向萧澂,萧澂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确实闻不到任何味道。 秦药儿啧了一声,摇摇头道:“这个毒还挺厉害的,不过它本身并不是没有气味的,下毒的人可能是怕被发现,也可能是怕毒发得太快了,用的量比较少。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幸好我来得及时,他的运气还……” “咳咳。”骆君摇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秦药儿的话,“既然是毒气,萧泓为什么没有中毒?他身上有解药?” 秦药儿道:“确实有预防这种毒的药,但那是在中毒之前才有效,一旦毒气入体就没用了。” 骆君摇有些失望,侧首看向骆谨言。 现在萧澂不仅说不了话,看起来连动弹一下都费劲,显然也没法交谈。 骆谨言微微点了下头,侧首对萧老爷道:“既然萧大人醒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打扰了。” 萧老爷带着几分苦笑摇了摇头,亲自送众人出门。 出了萧澂的院子,萧老爷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骆将军,我那……逆子,他……” 骆谨言神色肃然,道:“萧先生想必也知道,毒杀当朝官员以及弑兄是什么罪名。另外,令郎与南疆人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牵扯,现在恐怕不能让先生见他了。” “南疆……”萧老爷眉头微皱,“他怎会跟南疆人有牵扯?” “近年来,萧家可有什么人与南疆人有过来往?”骆谨言问道。 萧老爷摇了摇头,片刻后仿佛想起来什么微微一怔。 骆君摇和骆谨言都看到了他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骆谨言道:“萧先生想起什么了?” 萧老爷摇头道:“不是,萧家世居阳信,几乎从不与外族人接触,哪里能和南疆人有什么交往?我只是隐约想起……大约十七八年前,有几个南疆人到过萧家。但他们并没停留,只见了父亲一面便走了。父亲说那几个人是想送子弟到雪阳书院求学,只是雪阳书院素来不收外族人便拒绝了他们。之后那些人也未曾再上过门,半年后父亲过世,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南疆人到萧家拜访了,我便也将这件事忘记了。” 说完这些萧老爷也觉得不对,摇头道:“那时候阿泓还不到两岁,跟他能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记得当时那几个人虽然是南疆人装扮,但举止有礼,并不像是不知礼义的蛮夷,也不像是……” 不像是什么萧老爷一时也说不上来,他虽然一辈子都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但毕竟也是一家之主。不至于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 骆谨言神色如常,拱手道:“多谢萧先生,告辞。” 萧老爷也不多说什么,摇摇头道:“是萧家给王爷王妃和骆将军添麻烦了才是,几位慢走。” “萧先生留步。”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二更 366、敌视!(二更) “前有骆家大公子,后有摄政王,我这小院可当真是蓬荜生辉啊。”看到走进来的谢衍,堪布剌依然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谢衍对此也并不在意,但跟在他身后的叠影和袭影神色却有些不善。 区区一个南疆部落首领的儿子,也敢在王爷面前如此嚣张,当真是不知死活! 谢衍抬手阻止了身后想要上前的袭影,径自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平静地问道:“除了你,南疆还有谁来了上雍?” 堪布剌一怔,看着谢衍平淡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腾起了几分火气。 他冷笑了一声问道:“摄政王这话问的奇怪,南疆那么多人,我怎么会知道还有什么人来了上雍?如今这上雍皇城里的南疆人没有几千也有数百,难道我都认识?” 他对谢衍有一种仿佛天生的厌恶和敌视,这种感觉跟面对骆谨言的时候很像,但还要更加强烈一些。 这两个人都是出身不凡,容貌出众,才能超群又名动天下的的类型。而这其中,谢衍显然又要更胜一筹。 堪布剌是个极端骄傲自负的人,若是只待在南疆待在古河部,他的身份地位能力也足以支撑他这份骄傲。但偏偏他能够看到外面的事情,他知道跟瘴疫毒虫鼠蚁横行的南疆比起来,中原有更加辽阔富饶的土地。 而谢衍,就是年纪轻轻站在这些最顶点的那个人。 若只是如此,谢衍也只会被他视为对手,偏偏谢衍还有出于世人之上的容貌。 跟他比起来,堪布剌原本就有些丑陋的容貌,显得越发不堪入目了。 堪布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那位摄政王妃,心中对谢衍的仇视厌恶更深了几分。 谢衍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堪布剌原本故作张狂的笑在他平静地眼神下却渐渐地收敛了起来。 一股莫名的压迫力扑面而来,饶是堪布剌本身实力不弱,也在瞬间有些隐隐承受不住的感觉。 他坐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扶住座椅两边扶手,阴鸷的眼眸狠狠地盯着谢衍。 守在门口的南疆人察觉不对,立刻就想要往里冲。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跨入门,就被一把剑横在了跟前挡住去路。 袭影横剑挡在门口,叠影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谢衍身后,大厅里气氛一时凝重。 片刻后,几许薄汗从堪布剌额边渗出,堪布剌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 下一刻,堪布剌松了口气,仿佛刚才那让他几乎要打不直背脊的压迫纯粹是自己想象一般。 谢衍平静地摩挲着腰间的玉扣,道:“除了你意外,知道萧家底细的都有谁?” 堪布剌眼神微闪,并没有开口,谢衍道:“刚刚萧泓对萧澂下毒暴露了,萧澂现在生死不明。” 堪布剌混不在意地道:“萧泓本来就想杀他兄长,现在忍不住下手了,有什么奇怪的?” 谢衍道:“堪布剌,你太小看中原的世家子了。你和他素味平生,短短数日他凭什么就敢跟你做交易,还告诉你他想杀自己的兄长?” 堪布剌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难道还不够蠢?王爷可知道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若不是我救了他,他连命都快要没了。” 谢衍不紧不慢,“那他怎么不告诉你,跟你交易的时候,你要的那块玉佩就在他身上?” 堪布剌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已经知道玉佩落到了骆谨言手里,自然也就知道之前萧泓说玉佩不在他手里的话是骗他的。 原本堪布剌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萧泓只是个嫡次子,传给嫡长媳的玉佩不在他手里合情合理,只要他拿住了他的把柄,何愁控制不了他?就算被他骗了,堪布剌也只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 但此时被谢衍当面点破,他却有些恼羞成怒恨不得捏死萧泓了。 “听说你对毒术颇有天赋?”谢衍道。 堪布剌冷声道:“是又如何?” 谢衍问道:“有人想杀萧澂,但是显然不像自己动手。你给萧泓的毒……是南疆普通货色,还是、特殊的毒?” 堪布剌眼神微变,他生性张狂自负,从来不肯用别人的毒,也从来不肯用那些普通的大路货色。 谢衍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问道:“有什么是你忘了告诉谨言的?” 堪布剌冷声道:“我若不告诉你呢?” 谢衍淡淡道:“那我就将你当成毒杀萧澂的幕后真凶锁拿,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里逃走。古河部族长损失了一个儿子固然可惜,但本王相信他会体谅朝廷的。” “……” 一刻钟后,谢衍带着人从堪布剌的宅子走了出来。 一行人还没回到摄政王府,就看到一个人匆匆而来,“启禀王爷,骆大公子遇刺!” 骆家 骆谨言好端端地坐在桌边,身边的人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他伤得倒也不重,只是躲避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一条口子而已。 骆君摇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刚刚包好的伤,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骆谨言低头看她,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骆君摇立刻收手,轻声问道:“大哥,疼不疼呀?” 骆谨言笑了笑道:“只是划破点皮,不疼。今天多亏摇摇了。”若不是摇摇翎兰还有卫长亭也在,今天说不定真要吃个亏了。 卫长亭坐在另一边,有些慵懒地看着骆谨言道:“骆大公子,你这又是招惹了什么人啊?前些天刚刚清洗了一波,那些活下来的家伙竟然还不跑么?”这次还真不是骆谨言和他身边的人无能,而是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而且实力都不弱。 骆谨言当时身边只带了骆一骆二,另外还有一个累赘的萧泓,如果没有他们帮忙还真不行。 骆谨言道:“恐怕不是同一拨人。” 卫长亭一点头,神色肃然,“也对,南疆人嘛。” 想到这里,卫世子决定回去跟谢衍申请,给他爹的护卫还要再提高一个等级。南疆那地儿还是挺危险的,虽然一般人不会对代表了朝廷的宣抚使动手,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不一般的人呢? “萧家那边注意一些。”骆谨言侧首吩咐身边的骆一。 骆君摇道:“大哥,你放心吧。阿衍出门之前就吩咐了人暗中保护萧家人,他说……可能有人想杀萧家人,不仅是为了那个什么玉佩。” 骆谨言微微蹙眉,“看来堪布剌还是隐瞒了不少事情。” 对于萧澂骆谨言心里略微有几分歉疚,他早就看出来了萧泓想对萧澂不利,这么轻易将人放了便是想要引蛇出洞。 没想到蛇还没出来,萧澂倒是先被放倒了。 不过这愧疚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能看出来的事情,萧澂不可能没看出来。他还是给了萧泓对他动手的机会,只能说萧家大公子对这个弟弟多少还是有几分顾念的。 骆一忍不住道:“公子,会不会是堪布剌?” 骆谨言摇头道:“堪布剌只想要玉佩,杀了萧家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骆云快步从外面进来,看到骆谨言只是手臂受伤方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骆云沉声问道。 众人连忙起身见礼,骆谨言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骆云轻哼了一声道:“我早跟你说过,武功还是要多练练。” 骆谨言有些无奈,天赋资质这种事情不好说,也无可奈何。他的资质不差,但也算不得好。同样都是练武,他练一个时辰跟骆谨行练一个时辰,就是有区别。 所幸骆谨言也没有非得勇冠三军的执念,差不多足够上战场就行了。更何况在武将中,他的实力也并不算弱,只是身边的人都太厉害了,才显得他实力不济。 见他确实没事,骆云也不再管他了。 侧首看向女儿,“摇摇没事吧?” 骆君摇站起身来,站在骆云跟前灵巧地转了一圈儿笑道:“爹爹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没事就好,以后遇到事情你就赶紧跑,别跟着折腾。”骆云叮嘱道:“你大哥二哥皮糙肉厚,受点伤无妨。你要是受了伤,多疼啊,爹爹也要心疼的。” 说起这个骆云就想起女儿之前受伤的事情,还有那不知道到底好没好的奇怪病症,忍不住又瞪了儿子一眼。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骆君摇扯着骆云的衣袖道:“爹爹放心吧,我可厉害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那是!”骆云想起女儿的身手也略感得意,“摇摇像我!” “……”众人看看高大魁梧的骆大将军,再看看娇小玲珑,容貌精致的骆二姑娘。 哪里像了? “摄政王到!” 谢衍快步从大门外而来,看到正站在骆云身边撒娇的骆君摇脚下一顿,又才漫步踏入厅中。 “听说谨言遇刺了?”谢衍问道。 骆君摇见到他也很是高兴,迎了过去笑道:“虚惊一场,只有大哥受了点小伤。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谢衍轻声道:“没事就好,跟堪布剌原本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你们,怎么回事?” 骆谨言道:“从萧家出门才刚走过一条街,就遇到了一群刺客。” “一群?”谢衍挑眉,“南疆人?”这个时候还敢在上雍皇城里闹腾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骆谨言点头道:“死士。”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发现无法达成目的之后,逃不掉的全部自杀了。 骆君摇举起手道:“那些人好像不是想杀大哥,看起来像是想将大哥抓走的样子。” 卫长亭也点头道:“没错,对方确实没有对骆大公子下死手。”对他们倒是挺狠的,很明显那些人想杀了他们留着骆谨言。这肯定不是因为对方给骆家面子的缘故。 “看来还是为了玉佩。”谢衍道。 367、部落之争(一更) 在上雍皇城里意图绑架骆家大公子,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不用付出代价的事情,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因为不久前的一场大乱,上雍皇城里的江湖高手至少也少了八成,就连那些隐藏在灰色地带的人,有大半也因为各种担心而离开了上雍。 而因为宁王叛乱才刚过去不久,之前调入城中的兵马也并未完全退出城。因此虽然那些死士十分干脆利落的壮士断腕,没让他们抓住一个活口,但那些人之前的藏身之所还是很快被武卫军找到了。 喻明秋亲自带人拎了两个被抓住的人,以及一些从他们藏身之处找到的东西来到骆府。这时候距离骆谨言等人回到骆家也不过才半个时辰,跟谢衍大约是前后脚进的门。 喻明秋挥挥手,两个武卫军将士便将两个血糊糊的人丢在了大厅里的地上。被丢在地上的人闷哼了一声,地面上也被染上了血迹。 卫长亭啧了一声,忍不住调侃道:“喻将军,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串血葫芦,而且还是用冰冻过的血葫芦。 那两个人身上上下都被血给染透了,四肢动弹不得显然是被人打断了,就连下巴也有些怪异地合不上。血水和口水抑制不住的流出来,凝结之后都糊在了嘴和下巴上,几乎看不出来这两人原本的面目了。 喻明秋也不解释,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觉得有必要为自家将军解释一下,“卫世子,不是我们下手狠,是这些人很难弄啊。我们原本抓了六个活口,一不留神就剩下这两个了。要不是将军反应快,一个都剩不下。” 在座也没有胆子小的,卫长亭也只是调侃并不是真的认为喻明秋出下手太狠。 骆云道:“有劳喻将军了,请坐。” 喻明秋朝骆云拱手道:“分类之事,大将军客气了。”不说如今武卫军依然还有维护皇城治安之责,单只说骆谨言如今还是武卫军的将领,喻明秋出手就没有任何问题。 谢衍看了看地上的两个人,抬眼问道:“就这两个?主谋呢?”这两个人虽然如此惨烈,但谢衍却依然能一眼看出这就是两个死士。 死士这种生物,要么死不开口,要么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情况下两者兼具后者更多,没有人会让死士知道太多的秘密。 喻明秋也有些无奈,道:“跑了。” 话音刚落,喻明秋仿佛既已经感觉到了众人鄙视的目光。 他也很是无奈,没好气地道:“没人告诉我敢对骆家动手的人是从南疆来的,还会玩毒虫毒蛇啊。” 这明显就是准备不足的锅,当然那人也确实十分机警,他们才刚到宅子附近人就已经跑了。虽然被武卫军拦下来了,但武卫军准备不足喻明秋又晚到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群死士还在跟武卫军拼死缠斗了。 喻明秋将一个东西抛向了谢衍,道:“这是从那些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处?” 谢衍接在手里看了看,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暗器之类的东西。 谢衍看了看转身递给了旁边的骆谨言,骆谨言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道:“确实不是中原的东西,但具体有什么说法,恐怕得找精通南疆情况的人才能知晓。”他们这几个人毕竟不是无所不晓的神仙,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谢衍道:“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拿去给堪布剌。” 骆谨言思索了片刻,点头表示赞同,“也可以。” 喻明秋看了看他们,开口道:“看来南疆现在也不太平啊,难怪王爷要让陵川侯去南疆。” 谢衍道:“大盛这些年都无瑕管理南疆,时间久了南疆宣抚使都像是个摆设,底下的人自然安分不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哪日南疆真的起兵叛乱都不奇怪。” 喻明秋点点头,道:“需要做什么,尽管开口。” 谢衍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自然,但目前不需要,你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喻明秋有些无语地默默鼻子,真娘已经答应和他搬回骁远侯府住了,这两天就可以正式住进府里。不过暂时没他的事情也好,他对妻子还是多有愧疚,自然是希望能够陪着她越久越好。 但同时他依然是个将领,是大盛的卫武大将军,一旦朝廷需要他领兵出征,他依然义无反顾。 喻明秋将人送到没一会儿便走了,卫长亭惦记着自家老爹老娘马上要启程了,又觉得还有许多地方准备的不够充分,于是也跟着喻明秋溜了。 他是户部侍郎,为什么要管这些复杂的事情? 是户部的账册不好看了,还是明年的各项预算太宽泛了?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骆云骆谨言骆君摇以及谢衍四人,骆谨言才开口道:“堪布剌是否还跟王爷说了什么?” 谢衍微微点头道:“堪布剌那日确实没有骗你,但是他少说了一些东西。” 骆谨言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扬眉平静地等着谢衍后面的话。 谢衍道:“那块玉佩确实是南疆圣女的信物,但是那所谓的南疆圣女的人选是有其他标准的,当初南疆各部商议圣女只能从三大部落十三到十八岁的嫡系女子中选择。” “古河,洪山,丘磁?”骆谨言对南疆的格局也是颇为了解的。 谢衍点头道:“但是,洪山部和丘磁部这一代没有适合的女子,目前这两部有资格参选的姑娘,年龄最大的也才六岁。” “古河部呢?”骆谨言问道。 谢衍道:“堪布剌的嫡亲妹妹,还差三个月满十五。”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骆云微微蹙眉,道:“听说这几年古河部势力正如日中天,其他人恐怕不希望古河部再出一个圣女吧?” 谢衍点头道:“不错,前两年古河部曾经提出过重立圣女,但被其他部落以信物丢失无法打开圣地为由拒绝了。” 其实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那所谓的南疆圣地又不是开天辟地就存在的,算起来也不过才两百多年,其中还有将近一百年是完全封闭的。南疆若真想要选个圣女,别说是用别的法子强行打开圣地,就是重建一个圣地都没问题。 听到这里骆谨言脸上多了几分了然,“堪布剌身边有别人的眼线。”所以那些人才会知道玉佩现在在他手里,那些人想绑架他应该是想要逼迫他交出玉佩。 谢衍道:“堪布剌为了找寻当年的南疆圣女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未必没有人发现,想要渔翁得利也在情理之中。” 骆君摇秀眉微蹙,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挑唆萧泓对萧家人下毒手?” 谢衍微微眯眼道:“一方面,恐怕是为了嫁祸堪布剌。萧泓若是杀了萧澂,给他提供毒药的堪布剌也是凶手之一。萧家背后是雪阳书院,天下的读书人都看着,虽然算是萧家自己祸起萧墙,但于情于理朝廷也必须给出个交代。另一方面……按照南疆人的观念,萧家的女子,应该也是有资格参与圣女之位竞争的。” 骆谨言点头道:“不错,萧家女确实不是纯粹的南疆血统,但她们是圣女的直系后裔,属于……” “神裔?”骆君摇调笑道。 骆谨言微笑道:“可以这么说,萧家这一代也确实有个嫡出的姑娘,今年十三岁。” “这些人可真是丧心病狂!”骆君摇嫌恶地道。 为了抢人家的姑娘,就想要灭人家满门,甚至挑拨人家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骆谨言道:“南疆圣女这个身份能带来的利益足以让任何人丧心病狂,另外,如果萧泓自己没有这个心思,才短短这几日他也不会真的动手。” 骆君摇想起那个短短这些天就变得更加面目可憎的萧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怎么样的心性和对家人的恨意,才能让萧泓从一个品行不端的斯文败类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对至亲都毫不留情的禽兽? ------题外话------ 祈求旧版app正常同步~么么哒 下午二更哈~~ 368、妥协(二更) 谢衍让人将喻明秋搜寻到的战利品送给了堪布剌,第二天一早堪布剌就出现在了摄政王府。 跟着摄政王府的管事一路走进王府,看着不远处雕梁画栋的屋宇,堪布剌想起了那宫墙高耸金碧辉煌威严无边的皇宫。 他的目光越发热切起来,眼中隐约闪动着熊熊的烈火。 对中原人来说,南疆自古就是偏僻的蛮荒之地。比起中原人的奢华富足,即便是南疆权势最高的那些人也显得格外贫乏寒酸。 “王爷在里面,公子请。”管事将堪布剌引到了书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恭敬有礼地对堪布剌道。 堪布剌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谢衍果然在书房里,正坐在书案后面看折子。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已经放下了手中折子抬起头来,“请进。” 堪布剌轻哼了一声,沉着脸走了进去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谢衍淡然道:“阁下既然亲自来摄政王府,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亲自跟本王说?” 堪布剌冷冷地盯着谢衍道:“都说摄政王战功彪炳是大盛难得一见的天才将领,现在看来王爷的心计倒当真深沉,可不是寻常武将能相比的。” 谢衍并不在意,“战场和朝堂,原本也没什么不同,阁下是专程来称赞本王的?” 堪布剌抬手摊开了掌心,他掌心里是一支暗器,谢衍昨天曾经见过这支暗器。 谢衍微微扬眉,总算分给了堪布剌十分的关注。他将跟前的折子丢到一边,正色望着眼前脸色阴沉的南疆男子。 堪布剌的声音有几分阴鸷,咬牙道:“这上面的隐蔽图腾是南疆洪山部的印记。” 谢衍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确定么?”洪山部是堪布剌母亲的娘家,也就是当年那位冒充世家女嫁入萧家的南疆圣女的母族。 不过倒也说得过去,堪布剌的线索本就是在洪山部得到的,他又怎么知道人家不知道他从洪山部带走了什么呢? 比起堪布剌的怒气,谢衍显得十分平静,“本王不在乎南疆圣女到底出自谁家,也不在乎南疆各部落到底孰强孰弱。只有一点,萧家大公子被害以及骆家大公子遇刺,必须要有个说法。” 堪布剌冷笑了一声道:“王爷的意思是,要我去将罪魁祸首揪出来?凭什么?” 谢衍道:“就凭你现在在上雍,你还想活着回去,最好是带着你想要的东西回去。堪布剌,南疆臣服中原已经数百年,二十多年前南疆各部落首领亲自向大盛奉上称臣文书,其中也有你古河部。按规矩,外地官员,藩主不故不得入京。入京后一天内,必须向吏部或宣政司通禀。你虽然只是部落族长之子,但也应当在此例吧?” 堪布剌脸色更沉了几分,他当然知道有这个规矩,不过压根没放在心上罢了。 他又不是族长,要不要向宣政司报备也就是那么回事。反正朝廷也不可能因此而真的降罪于他和古河部,除非朝廷本来就打算要对他们动手了。 若是如此,他就算乖乖报备了也没用,反倒是自己送羊入虎口。 因此这种事情属于没人追究就没事,但此时谢衍亲口提出来了,那就是堪布剌的错。 也是这次他来到上雍之后诸事不顺,原本他根本没计划要跟摄政王府和骆家的人打照面。不想刚一到京城就跟骆家兄妹起了冲突,之后萧家的事情也十分不顺利,还是招惹上了摄政王府和骆家。 “王爷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么?”堪布剌道:“我在上雍势单力薄,那人敢在皇城里刺杀骆家大公子,显然是带了不少人手。王爷想要我怎么去料理对方?拿我的命去么?” 谢衍剑眉微挑,没有说话。 堪布剌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告诉王爷关于对方的信息。” 谢衍道:“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消息准不准?” 堪布剌脸色一黑,咬牙道:“玉佩还在你手里,我可以帮你们去抓人,但是……我不会露面!”他又不是傻子,若是能将对方一举消灭在上雍还好,万一消息泄露回去,在南疆人看来他就是帮着中原人害自己人的叛徒。 不管南疆个部落之间怎么勾心斗角,在大多数南疆人心中他们终究跟大盛人是不一样的。 谢衍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点头道:“可。” 朝廷自然不缺那点武力,他留着堪布剌还有用自然不会真的将他给逼急了。 堪布剌阴沉着脸色而来,又阴沉着脸而去。 等他走了骆君摇才从后面出来,走到谢衍身边坐下将自己靠进他怀中问道:“堪布剌的话可信么?” 谢衍握着她的手轻轻点头道:“知道了这些消息,堪布剌只会比我们更加愤怒。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也会动手的。方才不过是故意示弱,想要让摄政王府和骆家插手罢了。” “你知道他是故意的,为什么还要让他如愿?”骆君摇不解道。 谢衍轻笑一声道:“他说的没错,对方有备而来他恐怕不是对手。我们还想让堪布剌好好回到南疆,少不得要出手帮一帮他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感觉有点亏。”堪布剌分明也是居心不良,他们不但不收拾他,还得帮着他? 谢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柔声道:“亏倒是不至于,多亏了有他出现,否则说不准还真让人浑水摸鱼得逞了。另外…他回到南疆,恐怕麻烦也不会少。” “嗯?” 谢衍道:“对谨言和萧澂动手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幕后掌舵之人。应当跟堪布剌差不多,只是被派来中原办事的。” 骆君摇瞬间了然,“两拨人马为了同一个目的来上雍,对方的人死了堪布剌却成功达到目的回去了,对方肯定会将堪布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同样的,堪布剌心中也对那些人怀恨在心,回到南疆之后双方也不会平静。” 谢衍点头道:“摇摇真聪明。” 堪布剌果然说到做到,两天后就派人通知摄政王府他已经找到了那些人的下落。 虽然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不得不说还是南疆人更了解南疆人。 得到堪布剌派人传来的消息,谢衍甚至没有亲自出面。 只是传令给了顾珏,让他和骆谨言一起处理此事。因为骆谨言被刺,以及萧家的事情主要是骆谨言在处理,这些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他处理了。 顾珏和骆谨言去剿灭那些混入上雍的南疆人的时候,谢衍正跟骆君摇一块儿在苏家陪苏太傅喝茶。 “这些日子王爷辛苦了。”坐在窗边的苏太傅端起茶杯朝谢衍敬了一下,笑呵呵地道。 谢衍抬手回敬,沉声道:“太傅言重了,都是本王分内之事。” 苏太傅叹了口气道:“算起来王爷才回京不过数月,这上雍皇城中却是风起云涌半刻也不得清闲。所幸还是有些好事的……” 说话的同时,苏太傅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院子里骆君摇和苏蕊正带着苏泫小朋友一起玩雪。 因为要来苏家,两人干脆也将苏泫带回来了,苏泫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摄政王府,倒也有好些天没有回家了。 看着两个姑娘和有些少年老成的男孩儿欢快的笑颜,苏太傅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谢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到骆君摇身上,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太傅说的是。” 苏太傅轻声道:“王爷今天过来,是为了萧家的事吧?” 谢衍收回了目光,望着苏太傅正色道:“正是,看来太傅也听说了萧家的事情。雪阳先生的事情,不知太傅知道多少?” 苏太傅摇摇头,道:“原本我并不知道,毕竟…雪阳先生是我的老师,身为学生是不能过问老师的私事的。更何况,当年我跟在雪阳先生身边求学的时候,也确实未曾发现过什么异常。当年在我眼中,雪阳先生便是我想象中言行举止才学能力最符合当世大儒身份的人。当年雪阳先生的风采,说一声谪仙人也不为过。” 谢衍道:“本王听几位老先生说起过雪阳先生的风采,可惜我等晚辈无缘亲见。” 苏太傅笑道:“莫说是你,便是我离开阳信之后也未曾见过雪阳先生几面。雪阳先生这一生,几乎从未踏出过阳信。倒是他临终之前不久,让人送了一封信给我。” 谢衍也有些惊讶,“他告诉太傅了他的身世?” 苏太傅摇头道:“那封信我没有看,我也不知道王爷说的关于雪阳先生的身世是什么。不过王爷既然这么说了,还有萧家这两天的事情……是跟南疆人有关?” 谢衍沉默地点了下头。 苏太傅端着茶杯愣怔了半晌,方才长叹了口气道:“王爷请稍等一会儿。”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拒绝了谢衍起身搀扶,慢慢走进了另一边的书房。 过了好一会儿,苏太傅拿着一个朴素无华的小木盒走了回来,将木盒放到了谢衍跟前道:“这封信我没看,当年雪阳先生让人将信送过来的时候还有另一封信,那才是给我的。雪阳先生在信里说,若有一天萧家出了事,请我帮萧家一把,将这封信交给当时朝廷掌权之人。” 谢衍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放着一封火漆封印完好,却早已经陈旧泛黄的信封。 “多谢太傅。”谢衍点了点头,沉声道。 369、雪阳遗书 一封将近二十年前的信,上好的纸张虽然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十分清晰。 雪阳先生确实不愧是一代大儒,这封信虽然是年老病弱的时候写就的,但字迹却隽挺卓然,又带着几分洒脱飘逸之风。谢衍从小受教于朝中大儒,书法也十分出色,但比起雪阳先生却还是逊色了几分。 雪阳先生在信中清楚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世,他生母确实是出自南疆红山部的那位圣女。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写信托付给一个外人,由此可见雪阳先生对苏太傅的信任,或者说是对苏太傅人品的信任。 关于雪阳先生的身世其实是个有些俗套的故事,当年那位南疆圣女巧遇了前往南疆游历的萧家年轻家主。两个不知道彼此身份的人可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南疆女子素来热烈多情,两人迅速陷入了其中,最后南疆圣女跟着心上人离开了南疆前往中原。 至于她的身份其实也不难猜测,当年洛河黄氏本就在与萧家议亲,那位家主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家主。经过一番利益交换,南疆圣女顶替了黄家一位已经夭折的嫡女的身份,从此成为了黄家女儿。 红山部本就有中原人血统,那位圣女婚前婚后都深居简出,旁人只当这位世家女身体弱生性不喜见人,并不会多想什么。后来圣女生下了雪阳先生,雪阳先生年少成名是萧家几代都未曾出过的天才。 或许他的父亲也知道妻子的身份不妥,早早便将家主之位交给了儿子,自己带着妻子隐退在萧家老宅。那位老家主刚过五十岁就病逝了,不久之后圣女也跟着病逝,等到连唯一知道这件事的黄家家主和夫人也去世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萧家曾经出过一位外族主母了。 其实黄家也不知道,那位南疆圣女外貌与中原人差别并不大,无论是东陵还是大盛,都是地大物博,许多地方的人相貌也是有些微差别的。黄家之所以那么干脆的同意就是因为他们以为那姑娘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若知道她是南疆人,黄家恐怕也不会同意。 雪阳先生在信中交代了自己的身世,然后又写道他的母亲临终前告诉他关于她的身份以及未来可能会给萧家带来的麻烦。那位夫人叮嘱他,在她过世之后便将那玉佩毁了,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世。 但雪阳先生却有自己的看法,他母亲抛弃了部族还带着南疆圣女的信物嫁入萧家,南疆人未必就不会找上门来。若有一天南疆人找上门来,却得知萧家将信物毁了,对萧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甚至如果有人因此记恨萧家,利用这件事攻讦萧家,手里没有任何底牌的萧家也只能任人蹂躏。 雪阳先生的猜测并没有错,在他母亲过世之后不久就有人找上了他。对方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多年而且圣女已经死了。但那些人却抓走了雪阳先生最小的妹妹,要以南疆特有的方式检验血脉,雪阳先生找到人的时候小姑娘差点被放干了血,这姑娘伤了身体受了惊吓还不到十六就夭折了。雪阳先生也从妹妹口中得知,那些人商量一旦拿到玉佩就将萧家未出嫁的嫡女全部带回南疆,将男子全部杀了。当时是雪阳先生名望最盛的时候,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在那些人手里受了那么多哭,雪阳先生自然也没有客气。萧家在阳信势力通天,几番交手那些南疆人损失惨重只得退走。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雪阳先生过世前不久又有人找上了萧家,这一次他们要求雪阳先生交出玉佩以及两个分别年方五岁和七岁的孙女。萧老爷说那些人拜访之后便离开了,其实这话并不正确。那些人并没有离开阳信,他们被永远留在了阳信。 这封信就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写的。 或许是因为连续几次在萧家吃了大亏,之后萧家又太平了许多年。 雪阳先生临终前还是将信物留了下来,并且告诉萧家后人,如果南疆人不再登门,三十年后就设法将玉佩送还南疆,萧家跟南疆从此再无干系。 毕竟几代之后,萧家人与南疆的血脉关系就已经十分稀薄了。 如果南疆人依然打算强逼,并且还需要萧家献出未婚女子,萧家当家人会将玉佩连同雪阳先生收集的与南疆有关的消息全部交给朝廷,以此换取朝廷对萧家的庇护。 这些事情雪阳先生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儿子,而是告诉了自己的嫡长孙——萧澂。 谢衍看完了那封信,半晌也没有言语。 思索了一下,他将信放到了苏太傅面前。苏太傅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了一遍。看完了信,两人也都是半晌无语。 当年南疆人找上萧家的时候还是东陵末年,自然跟谢家无关。雪阳先生病逝的时候虽然大盛立国已经十载,但朝廷却依然还在忙着内外战乱,哪里还有功夫顾及这些地方世家的私事? 在世人印象中,雪阳先生是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儒,是个有仙风道骨的才子,哪里能想到暗地里他竟然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与南疆人周旋缠斗了数十载之久? 苏太傅叹了口气道:“萧家嫡系有南疆血统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但…南疆毕竟也算是东陵大盛两朝属地……” 谢衍摇头道:“太傅应当明白雪阳先生的苦心,那时候本就不太平,无论朝廷民间对外族的戒备都已经到达最高点。一旦这个消息走漏出去,即便朝廷不动手,那些同为世家的人恐怕也要抢着清理门户。或许也正是因此,萧家那位老家主才会早早隐退。” 年轻时候为了爱情可以做尽一切不可为之事,但人生在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为了爱情活着。那位老家主圆满了自己的爱情,却为萧家子孙埋下了天大的隐患。雪阳先生名满天下,却几乎一生未曾踏出阳信半步,未必不是在为自己的父母善后。 苏太傅沉默了半晌,依然只能摇头叹息。 他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此时再回想自己老师的一生,再想想萧家如今的情况,未免有些唏嘘。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萧家?”苏太傅问道。 谢衍平静地道:“太傅说笑了,萧家是大盛臣民,既未曾有错,何来处置?唯一要处置的……恐怕是那位意图弑兄的萧家三公子了。” 听了这话,苏太傅也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多谢王爷宽厚。雪阳书院,王爷有何打算?” 谢衍抬眼看了苏太傅一眼,淡淡道:“雪阳书院是萧家所建,朝廷没有道理夺人所有。至于萧家和雪阳书院的关系……雪阳书院确实是雪阳先生亲手所创,但也并非只靠他一人。就算雪阳先生一脉当真生出什么心思来,本王不信萧家其他人也会跟他们一起做什么悖逆之事。” 萧家是阳信世族,家族枝繁叶茂并不是只有嫡系这一支。但有南疆血脉的却只有嫡系这一支,就算嫡系真有异心,有多少旁支愿意跟着他们胡闹的? 甚至,一旦雪阳先生的后人有南疆血脉的消息传出去,最先反对他们的就是萧家的旁支,其次是追求血脉和传承正统的世家,然后才是朝廷。 在朝廷眼中南疆人未必是外人,但在世家眼中南疆人绝对不是自己人。 所以,谢衍并不着急,也并不担心萧家人会做什么不利于大盛的事。 苏太傅点了点头,这才真正放心下来。 如果谢衍说一堆好听的话,他才要担心了。 既然谢衍如此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想来是真的没有对萧家动手的意思。如果可以,苏太傅还是希望自己恩师一脉可以安稳传承下去的。 “多谢王爷。”苏太傅抬手为两人添了茶,道:“明日老夫想去萧家看看。” 谢衍道:“太傅自便。” 苏太傅脸上露出了几分松快的笑意,道:“我与萧家嫡长子有数面之缘,雪阳先生能放心将萧家托付给他,必是个可造之材。他想必也明白他祖父的一片苦心,说不得对南疆眼下的局势也会有些助益。” 谢衍和苏太傅在屋里说这话,骆君摇和苏蕊带着苏泫玩了一会儿却有些累了。 苏蕊拉着骆君摇去了另一边的花厅休息,苏泫则去了自己母亲的院子里。他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要住在摄政王府,只能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家人。苏泫虽然少年老成,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想要和自己的母亲多待一会儿的。 “我怎么觉得阿泫好像活泼了许多?”苏蕊看着苏泫的背影忍不住道。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苏泫依然是沉稳优雅的小公子,但就是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活泼气。 骆君摇笑道:“几个孩子一起玩儿,自然活泼多了。” 苏蕊道:“说的好像我们家里没有孩子似的,阿泫从前在家里可稳重了。” 过于稳重以至于小小年纪在兄弟们中间竟然颇有几分兄长的威仪。 通俗的说,小孩子不爱跟他玩儿。 骆君摇道:“你也不看看,现在跟他一起玩儿的都是些什么人。” 苏蕊想起上次与摄政王府看到的几个孩子,也不由莞尔。 也对。 别人不说,就那个胖乎乎的小胖子,看起来就有些过于活泼了,她们苏家可没有这么活泼好动的孩子。 “对了,这几天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麻烦?”苏蕊不解地挑眉,很快又明白过来了,笑道:“能有什么麻烦?最多也不过是被人阴阳怪气两句。” “你都说阴阳怪气了,可见确实不大好。”骆君摇道。 苏蕊道:“她们又不敢挡着我的面说,就是私底下聚在一起说些有的没有的罢了,我跟她们又不熟,能有什么影响?” 骆君摇点点头,“那就好。”苏蕊跟她不一样,苏蕊的人缘一直都不错。即便她现在跟武道院的几个姑娘走得近,但跟原本玲珑院的朋友也并没有疏远。 甚至偶尔还拉几个关系亲密的跟宋琝她们一起玩儿。之前骆明湘和骆君摇大婚的时候,苏蕊也带了几个跟自己交好的姑娘去骆家凑热闹。 那些会嘲讽苏蕊的,多半都是原本就跟苏蕊关系一般或者是压根够不着的,苏蕊自然也不会介意。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苏蕊姐姐,如果现在有人想要追求你,你会答应吗?” “追求?”苏蕊一怔。 骆君摇道:“就是倾慕你啊,想要求娶之类的……” 苏蕊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吧。” “你该不会跟敏敏一样,也不想成婚吧?”骆君摇道。 苏蕊笑道:“这个我还真跟敏敏聊过,我倒是没有她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我想趁着这两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到时候有合适的人,对方觉得能接受,我也不会拒绝的。”她又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您还不算胆子大啊?敏敏只是筹划预备着离家出走,您苏大姑娘可是已经身体力行的实践过,甚至还考了个功名呢。 “那如果无论你做什么,对方都不在意甚至愿意支持你呢?”骆君摇问道。 苏蕊失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好的运气?我连未婚夫都遇到个莫名其妙的。你该不会是想要跟我炫耀摄政王殿下吧?” “当然不是,这世上除了阿衍,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比如我大哥。 “嗯嗯,我知道了。”苏蕊笑道:“那就遇到了再看吧,遇不到也没事,难得有这个机会,这两年还是自由自在得好。” 对此苏蕊是真的很看得开的,反正以苏家的家世就算将来她真的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说自己看破红尘出家当道姑了呗。 她手里有钱有产业,能够养活自己。就算将来父母不在了兄嫂子侄不待见,以她当时的年纪也早就可以独自生活了,不至于拖累了苏家。 看着她混不在意的模样,骆君摇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为自家大哥祈祷了。 370、交易完成! 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骆谨言和顾珏已经在府中等着他们了。 跟两人一起的还有脸色阴郁的堪布剌,堪布剌原本就阴郁的脸色在看到骆君摇之后变得更加阴沉了。 骆君摇对堪布剌很不喜欢,也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事情,便转身离开去找谢骋等几个小朋友玩儿了。反正她想知道什么,回头阿衍都会告诉她的。 看着骆君摇的背影在门外消失,谢衍方才看向大厅里的三人问道:“如何?” 顾珏笑道:“王爷请放心,已经解决了。” “哦?这么容易?”谢衍剑眉微挑,显然觉得有些意外。 顾珏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人拖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骆谨言道:“也不算完全解决,这次来上雍的两个人是红山部首领最小的嫡子和庶长孙。”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被侍卫拖了进来扔到了地上。 跟堪布剌比起来,这两个人的外貌与中原地区的人相似度很高,只是比起江南地区的人们显得精悍黝黑许多。但只看轮廓的话,与大盛南方人差别并不算大。 两人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点穴,但却依然显得十分无力,显然是中了毒。 被丢在地上之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来。其中一人怒视着堪布剌都:“堪布剌,你这个叛徒!你竟然帮着中原人对付我们!” 堪布剌脸色阴沉,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两个青年道:“你们倒是很会利用人,让我在前面给你们当挡箭牌,你们倒是在后面捡便宜。” 那青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利用?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选之人,放在红山部近百年的东西都没人发现,却被你找到了?” 堪布剌定定地盯着那青年,眼瞳一缩,“你们是故意的?” 青年轻哼了一声道:“别讲自己说的那么无辜,红山部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有资格成为圣女的女子,难道跟你们没有关系?” 堪布剌沉默不语,顾珏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那青年等着对方继续说些什么。 红山部当年确实对萧家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以至于惹怒了萧雪阳,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如果可以选择,在自家部落里土生土长的女子不是比在外面长大的更加值得信任?但是这些年红山部族长一系的嫡出女子根本就活不下来。 不是在襁褓中夭折,就是稍微长大之后出现意外,哪怕偶尔有几个接近十三岁的年纪,也大都会在生辰之前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堪布剌的母亲也是红山部的女子,但她才刚满十三就自己答应了古河部未来首领的求亲。等到族长知道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珠胎暗结。原本红山部打算再次到中原跟萧家交易取回玉佩的想法自然也随之破产。 红山部的人心里明白,毕竟最后一任圣女就是出自红山部。所有人都在怀疑,是红山部故意藏匿了代表圣女的信物,为了防止他们出其不意地再次将自家姑娘推上圣女之位,那些人干脆就不让红山部拥有有资格成为圣女的嫡女了。 这些都是南疆内部的事情,无论是堪布剌还是那个青年显然都没有让外人看自家笑话的意思,并没有满足顾珏的好奇心。 骆谨言平静地道:“所以,红山部原本的打算是将堪布剌推到台前吸引注意,然后自己在暗地里将信物拿回去?啊,不对……你们希望借堪布剌和萧泓的手,将萧家灭门,只带着萧家的嫡女回去。我记得目前萧家家主最小的嫡女已经出嫁,倒是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庶女。不过南疆远在千里之外,是嫡女还是庶女其实关系也不大吧?再有萧澂好像也有一个女儿,不过年纪太小了,好像才四五岁。” 事实上骆谨言觉得这些南疆人都太较真了,既然是在中原找人,就算他们随便带一个女子回去,难道那些人还能分辨出到底是不是圣女血脉? 除非…南疆人有独特的检验血脉的办法。 顾珏笑道:“可惜,好像功败垂成了。”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原本以为萧雪阳会将信物珍而重之地传给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早在萧夫人嫁入萧家的时候,信物就被萧雪阳的夫人混在一堆东西里面当成萧家只传长媳的信物交给了萧夫人。 甚至有可能萧雪阳的妻子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信物是借由当年南疆圣女的手直接传给儿媳妇的。因此哪怕是在萧家,无论是萧老爷还是萧夫人以及萧泓,都真的以为那就是一块萧家普通的传家玉佩。 真正直到内情的,或许只有萧澂。 他们一度以为玉佩可能被传给了萧家的嫡长孙萧澂,但在萧澂身边打探了许久也没什么消息。只得再次转变对象,想要推萧泓上位再慢慢找。比起精明的萧澂,萧泓显然是个很好控制的对象。只要萧泓成了萧家家主,总能将东西挖出来。 不想堪布剌比他们更快一步,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直接锁定了信物的踪迹,恰好萧泓又离家出走了。红山部在阳信吃过的亏太多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在阳信和萧家硬碰硬。因此萧泓的离家出走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萧泓也确实如他们所设想一般,对萧家还有萧澂生出了彻骨的仇恨和杀意。 只可惜…… 不知为何萧泓引起了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注意,他们根本还没准备好,萧泓就被骆谨言给抓走了。 他们从潜伏在堪布剌身边的眼线口中得知,信物已经落到了骆谨言手中,而且骆谨言已经同意和堪布剌做交易。不得已只能先下手为强直接对骆谨言动手,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谢衍平静地道:“南疆内部的事情,本王管不着。但是,策动萧泓谋杀朝廷命官,意图灭萧家满门,此事本王就不得不不管了。” 那青年道:“你想如何?” 谢衍侧首去看堪布剌,堪布剌有些恼怒,“王爷看我做什么?” 谢衍道:“劳烦阁下回去转告红山部族长,此二人在上雍所行非法,本王将他们就地处斩。红山部若是有意见,可以亲自到上雍来,本王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堪布剌险些当场破口大骂,现在的红山部族长是他的外公。眼前这两个一个是他的小舅舅一个是他的表弟。他好端端地回去跟外公说,小舅舅和表弟在中原犯法被摄政王跟处斩了? 但是堪布剌很快就忍住了,不管这两个人怎么死在中原,等他回去之后红山部和古河部的关系都注定要破裂的。 堪布剌思索了一下,道:“何必如此?王爷想必也不希望南疆各部对朝廷意见太大了。更何况……王爷应该不想萧家的事情泄露出去吧?” 谢衍扬眉道:“阁下有何见解?” 堪布剌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掷,两只蝎子扑上了地上两人的脖子。不过片刻间,那两人便在地上挣扎着没有了声息。 谢衍神色平静,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他想要动手的话,即便堪布剌动作再快那两只蝎子也是伤不了那两个人的,但谢衍却并没有任何动作,连一点惊诧的意思也没有。 堪布剌站起身来道:“这两个人,我替王爷解决了,希望王爷也能够言而有信。” 谢衍缓缓地轻笑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他侧首对骆谨言点了下头,骆谨言取出那块玉佩朝着堪布剌抛了过去。这个玉佩对他们其实没什么用处,给也就给了。 堪布剌将玉佩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神色明显松缓了许多。 古河部跟红山部不一样,他们不缺姑娘,对萧家人不感兴趣,因此堪布剌只想要能够进出圣地以及代表圣女身份的信物。 “多谢,告辞。”堪布剌也不久留,握着玉佩就往外走去。 他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堪布剌立刻奋力朝门外冲去,却依然被那劲力重重地撞上,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他刚在门外的院子里落地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撒在了庭院的地上。 堪布剌的侍从连忙上前扶住他,只见自家主子脸色灰败,鲜血从唇边溢出显然是受了重伤。 “摄政王,你们中原人……”堪布剌被侍从扶持着勉强没有倒下,他看向大堂里依然端坐在主位上的谢衍有些恼怒地道。 谢衍平静地道:“本王这是想教一教未来的古河族长,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还是规矩些得好。” 堪布剌想说什么,但对上谢衍如深渊般的眼眸,到了口边的话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多谢摄政王指教,告辞。” 看着堪布剌被侍从搀扶着,狼狈离去的背影,骆谨言微微蹙眉道:“这个堪布剌,倒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衍淡淡道:“头脑简单的人做不了古河部的继承人,更何况…他这一次看似狼狈处处受制,但你别忘了,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了。” 骆谨言笑道:“这不是王爷自己成全他的么?”如果谢衍不肯成全,堪布剌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问题,又何谈达成目的? 谢衍点头道:“他确实是最有可能拖住南疆局势的人。” “你就不怕他真的整合了南疆?”骆谨言道:“到时候可就是大盛的强敌了。” 谢衍摇摇头道:“你再仔细想想。” 骆谨言垂眸思索了片刻,也跟着莞尔一笑,“王爷说得对,南疆千百年来鲜有能够聚合到一处的时候,他若真能整合南疆,对我们也未必就是坏事。” 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收拾,虽然不大可能出现过于激烈的战事,但费时费力大盛可能会长期陷入南疆的泥沼之中。南疆地形人事复杂,各个击破未必是什么好策略。 若是让古河部整合或者消解南疆各部的战力,到时候大盛再想要对南疆动手,自然要方便得多,后续的麻烦也会少的多。 最重要的是,能够给大盛留出休整的时间。 不管这么说,既然他们现在不能对南疆动手,让南疆内部自己先碰撞一下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顾珏撑着下巴道:“我都有些同情陵川侯了,王爷……您跟陵川侯府没仇吧?”就算卫长亭得罪了您,您也不能算到陵川侯身上啊。 谢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对陵川侯了解太少了,在南疆他比你,你卫长亭都有用。” 顾珏挑眉,他印象中陵川侯好像就是个普通的上雍勋贵。可能比别的勋贵能力强几分吧,但也不至于被王爷用来贬低他和卫长亭吧? 骆谨言笑了笑,道:“听说陵川侯早年也曾经游历过南疆,当年高祖开国之后,南疆各族称臣的笺表,就是他代为呈上的,你当陵川侯府的爵位是白来的么?” 顾珏有些惊讶,“还有这事儿?”卫长亭可没跟他说过这些。 谢衍淡淡道:“卫长亭也未必知道这些,这些天跟在陵川侯身边瞎着急呢。”卫世子虽然有智将之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自以为自己在为父亲的安危担心愧疚,殊不知自己是在被亲爹看笑话。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这事儿也算了了,萧家后面的事就劳烦王爷了,我先告辞。” 谢衍微点了下头道:“这段时间辛苦谨言了。” 说到底还是手里可用的人不够,无论是骆谨言还是卫长亭顾珏甚至是刚回来不久的喻明秋,这段时间都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们职责范围以内的事情。 谢衍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三个用。 现在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等明年开春之后朝中会有大批新鲜血液,而对朝中现有官员的考核也该出来了。 到时候能办事的人会多一些,应该就能轻松一些了。 骆谨言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当然也知道谢衍的为难之处,虽然在他们看来确实是有些辛苦,但在外人看来恐怕是羡慕不已的。 顾珏也跟着起身,道:“王爷,我去看看崔子郢。” 谢衍点点头示意他自便,自己也跟着起身往后院走去。 因为多了几个小孩子,王府里显得比从前热闹了许多。远远地就看到花园里骆君摇正带着几个小朋友练武,年长一些的如江澈苏泫倒是练得有模有样,年纪小的几个就是拿着木剑胡乱比划,那小胖子更是险些把自己给绊倒。 但几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谢衍看着谢骋脸上的笑容,再将目光落到了正握着苏泫的手腕教他舞剑的骆君摇身上,唇边也渐渐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371、平南要略! 萧家。 雪停了,整个萧家却仿佛陷入了真正的寒冰之中,冰冷的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 整个府邸里比平常安静了数倍,就连下人间说小话也只敢躲在没人的角落里窃窃私语。萧夫人到底还是知道了萧泓和萧澂的事情,当母亲的如何能接受?当场便晕了过去。 萧家大少夫人心中有怨,但萧泓已经被抓走了,她还要照顾丈夫和儿女,管理整个萧家忙得不可开交,心情自然也不会好。 秦药儿的药效果还是不错的,没两天萧澂的嗓子就好了许多,只是毕竟是受过毒药的侵染,说话的声音并不似从前清润,听上去还有几分沙哑粗粝之感。 秦药儿放开按着萧澂脉搏的手,回头对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大少夫人道:“毒基本已经排除了,将最后一剂药喝完就不用再喝了。” 大少夫人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有劳秦姑娘了。” 秦药儿摇摇头道:“虽然毒是排除了,但是受损的身体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你们最好还是找个精通调理的大夫来给他看看。还有他的嗓子和鼻子,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至于肺部……应该也是有些影响的,以后最好少去对肺腑影响不好的地方。”她只能负责解毒,但很多毒对人体本来就是有破坏性的,那些已经被损坏的地方她可修复不了。 大少夫人神色微黯,她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些也不能强求大夫,于是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们已经请了京城最善于调理身体的大夫。只等夫君身上的毒解了,就会为他调理身体。” “那就好。”秦药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床上的萧澂道:“对了,萧大人,王爷说你不用急着去衙门,等你好一些了他会过来看你的。” 萧澂笑容有些苦涩,道:“不敢劳动摄政王殿下,待到下官能下床了,会亲自前往摄政王府请罪。” 秦药儿有些诧异,“你倒霉被人下毒了,还要请罪?”她素来对这些并不太懂,也不在意。便挥挥手道:“随便吧,我会回去告诉王爷的。” “多谢姑娘。”萧澂点头道。 大少夫人亲自将秦药儿送出门,才转身又回到了房里。 萧澂身边已经多了一个青年,正低声向他禀告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情。 大少夫人也不着急,便转身在外面的小厅里坐了一会儿。片刻后那青年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地道:“夫人。” 大少夫人点点头也站起身来道:“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 “是。” 萧澂已经坐起身来,身后靠着个厚厚的软枕。看到妻子进来朝她笑了笑,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少夫人沉默地摇了摇头床边坐了下来,抬眼看着萧澂道:“母亲想要你和父亲去摄政王府求情。” “求情?”萧澂道。 大少夫人神色有些难看,“求摄政王放了三弟。”大少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且不说萧泓险些杀了她的丈夫。单只是留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家里,她以后恐怕不仅要担心丈夫和自己的安危,还要担心自己的儿女。 大少夫人跟萧泓这个小叔子没怎么相处过,但从前对他也没有什么恶感,现在却是恨不得他死在摄政王府。 她虽然是女子,却不是活菩萨,容不得想害自家人的人。 萧澂苦笑了一声道:“恐怕是不成。” 听他这么说,大少夫人倒是松了口气,只是有些担心,“可是母亲那边……” 萧澂叹了口气道:“母亲不知道,这…这件事,不仅仅是萧家的事情。罢了,你去请父亲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大少夫人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道:“这么急么?” 萧澂道:“十万火急。” 见他如此说,大少夫人也只得点头应了,转身让人去给萧老爷传话了。 萧老爷来得很快,看到萧澂已经坐起身来原本阴郁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喜色,“阿澂,你好了?” 萧澂点点头道:“让父亲担心了。” “你让人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萧老爷问道。 萧澂点了下头,嗓子的不适让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父亲,三弟……” 萧老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沉声道:“你中毒那日就让骆家大公子带走了,现在关在刑部大牢里。昨天苏太傅来看过你,当时你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你。” 萧澂问道:“太傅说了什么?” 萧老爷眉头紧锁,道:“苏太傅说,让我们放心,摄政王宽宏大度有海纳百川之气度。另外,太傅还说…你祖父留下的东西已经还给原主人了,让我们不必操心了。” 这两句话萧老爷都不大明白,但苏太傅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萧家这件事情跟摄政王宽宏大度有什么关系,就算萧泓的毒药跟南疆人有关系,但受害者毕竟也是萧家人。至少除了萧泓以外的其他人算不得有什么大错吧? 另一句就更奇怪了,父亲留下了什么东西?他怎么不知道?又是谁还给了原主的?原主又是谁? 这些萧老爷都不知道,但太傅不说他也无法追根究底。 萧澂愣了愣,细细思索了一番萧老爷转述的话,倒是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萧家或许无事了,但三弟那里…… 萧澂身为萧家未来的家主也不是什么圣父,之前再三对萧泓容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哪怕他不念兄弟之情,总也要顾忌父母的想法。 另外就是他确实没想到,萧泓真的会这么快对他下狠手。 如今萧泓落到了摄政王府手里,如果只是给他下毒或许还能救一救,但是牵扯上给母亲下药以及跟南疆人勾结,萧泓这辈子恐怕也不能指望了。 萧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母亲从小娇惯他,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便当没听见吧。那个小秦姑娘说你的毒已经解了,过几天我们就回阳信去。”说到这里,萧老爷有些灰心丧气。原本以为这一趟上雍之行丢脸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儿子还能比他想象的更加能耐。 给母亲下药,毒杀兄长,这竟然是他们萧家教出来的好儿孙! 萧澂点点头道“父亲,三弟性命或可无虞,但以后恐怕……” 萧老爷长叹了一声,冷声道:“以后我萧家便没有这个人了!” 虽然得到了苏太傅的提点,但萧澂也没有当真觉得就此高枕无忧了。三天后才刚刚能下床走动,他便亲自登门求见摄政王了。 这次的毒虽然没有要了萧澂的命,但确实是让他遭了不少罪。原本萧澂长期外放为官,看起来其实是比上雍那些清流文官,权贵公子要康健许多的。这才不过短短几天,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脸色苍白,行走间明显能看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若不是这么多年的底子在那里撑着,说不定跟崔子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甚至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崔子郢脸色都比他好看一些。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书房里,萧澂恭敬地朝谢衍两人见礼。 谢衍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王爷。”萧澂也不客气,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走到旁边坐了下来,缓了口气萧澂才道:“萧家教子无方,以至于舍弟犯下如此大错,还请王爷降罪。” 谢衍打量了萧澂一会儿,方才从桌上拿起一份折子翻了翻道:“虽说子女教养与父母长辈确实难脱瓜葛,但萧家能教养出萧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又有雪阳书院教化天下,本王相信,萧泓只是个意外。” 萧澂道:“三弟是父母幼子,长辈难免娇宠一些,下官身为兄长也未曾尽到过责任,方才让他有今日之过。” 谢衍道:“本王知道萧大人所为何来,你看看,正好你在大理寺任职,看完告诉本王该如何处置。” 说罢,谢衍抬手将那本折子抛到了萧澂身边的桌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抛过来,折子落到萧澂跟前的桌面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萧澂打开折子,那上面写的是从萧泓入京一直到前些天被抓的所有经历。其中甚至包括了萧泓要挟苏蕊却被苏蕊反算,跟他私奔的女子弃他而去等等。 自然也有萧泓是如何遇到了南疆人,又是如何与南疆人达成共识,以及萧泓跟南疆人合作到底要做些什么的。越看萧澂心中就越是发寒,若不是萧泓引起了骆家大公子注意,进而引来了摄政王府关注,说不准还真的能够办成。 萧澂是知道这段时间上雍的情况的,朝中官员本就少了许多,上到摄政王下到普通官吏都比平常忙了许多。南疆人这次没有涉及朝廷纷争也不想招惹摄政王府和骆家,摄政王府和朝廷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注这些人。 堪布剌是被摄政王府盯着,其他人可没有。 若真让萧泓跟着父母回到阳信,这会儿整个萧家只怕都被他给灭了! 谢衍打量着萧澂脸上的神色,平静地问道:“萧大人,如何处置?” 萧澂深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压下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将折子放回了桌上。 “终身囚禁,或……流放充军。”萧澂沉声道。 谢衍道:“刑部和大理寺也是这个意见,本王不愿雪阳先生和萧家名声染瑕,此案不会对外公布,三日后萧泓直接押送北城煤山,萧大人可有异议?” 萧澂神色动容,站起身来拱手朝着谢衍深深一揖,“多谢王爷。” 摄政王这样做是保全了萧家和雪阳书院的名声和体面,须知萧家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教养不好,天下人要如何相信他们能教导天下学子? 萧澂从袖中抽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古旧的册子,“此乃祖父生前所著,还请王爷笑纳。” 谢衍点点头,伸手接过了那本册子。 册子上的字迹果然跟雪阳先生留下的那封信一模一样,不过字迹比那封信更加虬劲有力,应当是雪阳先生尚未患病之前所写的。 骆君摇好奇地凑过来一看,封面上写着《平南要略》。 谢衍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轻轻将册子合上放到了跟前的桌上,朝萧澂点头道:“本王替大盛多谢萧大人和雪阳先生。” 萧澂有些意外,毕竟摄政王连里面的内容都没有看过。 谢衍道:“本王相信雪阳先生生前所遗绝不会言之无物,雪阳先生有此心,萧大人有此行,足见心意。萧家之事,到此为此。希望萧大人早日康复,朝廷和本王都需要萧大人如此栋梁之才。” 萧澂郑重地拱手道:“臣,萧澂,谢王爷信任。” 知道此时,萧澂才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秘密,萧澂着实是有些疲惫不堪。堂堂阳信世族,嫡系血脉竟然有异族血统,单只是这一点哪怕朝廷不追究其他世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虽然如今世家在朝中早已经势微,但在地方上他们依然掌握着无可比拟的权力,而雪阳书院又着实是个让人垂涎的存在。 他的曾祖父因为自己将危险和隐患带给了萧家后半生都愧疚不安,祖父即便是当世大儒也依然不可避免的被父母影响,将萧家的存续当成了自己毕生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又经过祖父传到了他这里,这个秘密总算是被人捅破了。 幸好,结局是好的。 萧澂庆幸之余,也觉得自己肩上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终于渐渐散去了。 摄政王既然说到此为止,想必萧家的事情不会再被传出去了。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意外,至少萧家不必担心腹背受敌,甚至朝廷会成为他们的依靠。 这样的想法与世家大族千百年的生存之道相违背,但萧澂却看得更清楚,世家本身就已经不合时宜了。 朝堂上早就没有了他们的位置,他们只能依靠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盘踞在地方上假装看不见,维持着自己昔日的尊荣。 一旦朝廷真的稳定下来,世家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再此之前,萧家转变思路选择另一条路也未尝不可。 372、阮月离的选择(一更) 让人送了萧澂出去,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骆君摇才开口,有些若有所思地道:“萧大人也挺辛苦的,雪阳先生过世的时候他也才十岁出头吧?”不得不说,雪阳先生实在是下了一步险棋,将家族最大的秘密交给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少年,而不是身为家主的萧老爷。如果南疆人趁着雪阳先生刚刚病逝对萧家出手,萧澂未必有能力应对。 谢衍淡定地道:“雪阳先生敢这么做,就是笃定了南疆人短时间内不敢出手。只要给萧澂时间成长,他的能力远胜如今的萧家家主。而且,除了红山部的人,别的南疆人就算是找上了萧家,对上一问三不知的家主也未必就有什么办法。而红山部……是不会将消息共享的,他们甚至会阻止其他部落得到萧家的消息。 骆君摇道:“可是堪布剌就找到了。” 谢衍笑了笑道:“这自然是红山部故意的,他们恐怕是等不及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看来南疆真的很乱啊。” 谢衍点头道:“确实。”说完谢衍招来了门外的袭影,将桌上的那本《平南要略》递过去道:“送去给陵川侯。” “是,王爷。”袭影双手接过,转身走了出去。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抓着谢衍的衣袖,“你不看看么?” 谢衍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笑道:“我已经看过了,摇摇若是有兴趣,回头我讲给你听?” “你什么时候看的?”骆君摇问道。 谢衍笑而不答,骆君摇朝他翻了个白眼,“算了,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你还是自己留着跟我大哥他们讨论吧。比起那本书里写着什么,我更加好奇的是,如果今天萧澂没有将那本册子交给你,会怎么样?” 谢衍淡淡道:“不会怎么样,以后他就安安分分地在大理寺办差即可。” 骆君摇吁了口气,“看来萧澂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谢衍道:“萧澂是聪明人,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首鼠两端的人。除非他自信能够瞒得过所有人,更何况雪阳先生也没有给他留退路。” 雪阳先生的信里写清楚了他留下了什么,如果萧澂交出来的东西不一样,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雪阳先生应当也不会给自己一手栽培的继承人埋这么个坑,临终前八成是提醒过他的。 从这方面来说,雪阳先生也是在逼着萧澂彻底断绝和南疆的关系。因为苏太傅身份特殊,萧澂就算有什么心思以他的年龄身份和能力,也很难从苏太傅手里拿走雪阳先生的信,还要让苏太傅闭嘴。 想到此处,谢衍也不由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当年萧雪阳心向南疆,天下局势成败恐怕难以预料。” 若当年雪阳先生涉足朝堂,成就恐怕也绝不会低。 几日后,萧泓悄无声息地被送到了北城煤山,送回给萧家的只有一封盖了刑部大印的判令。 北城煤山是一个朝廷直属的大型露天矿山,但是在这里做工的却不是朝廷征召的民夫,也不是军中兵卒,而是被判了重刑又罪不至死的囚犯。 这些囚犯自然没有天牢里那些永居住户令人忌惮的本事大都是普通人,煤山附近四面环山,重兵驻守。旁边就是大盛的一处兵器锻造处,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难如登天。 进了这里面的人,基本上以后生老病死都在里面了。若是运气好能活到六七十岁再也做不了活儿的时候,或许会遇到特赦恢复自由。 但在这样的地方,活到六七十岁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夫人当场便再次晕了过去,萧老爷却没有再继续在京城停留,而是带着萧夫人启程回阳信去了。 回到阳信过完年之后,他就会对外宣布萧家三公子病逝的消息,从此以后萧家就再也没有萧泓这个人了。 或许是为了赶在年前将今年的糟心事都办完,萧泓被判刑的几日之后,朝廷又公布了大批在押官员的判令。 宁王以谋逆之罪被判处死刑,赐鸩酒。 和他一起赴死的还有宁王府几个参与其中的嫡子嫡孙。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全部被贬为庶人,并终身圈禁。 丞相阮廷被判斩监候,家眷全部流放三千里。 这个判决其实颇有争议,眼下虽然已经是年底,但按理也是可以行刑的。更何况,除了斩监候还可以判斩立决的,这个不挑行刑的日期,阮廷的罪行也绝对够得上这个标准。 因此许多人心中暗自猜测,摄政王是不想杀阮廷。 跟他们一起遭殃的也有七八位被判了斩立决,五位判了斩监候,流放充军的就更多了。 一时间,整个内城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凄苦悲戚之声,半点也没有即将过年的喜庆。毕竟就算自家逃过一劫,这么多遭殃的人家总有一些沾亲带故的。 但无论怎么说,大多数人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判决下来了,宁王谋逆这件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该活的活,该死的死,其他人也就能够安生了。 一大早阮家大门口哭声震天,被软禁在府中多日的阮家众人终于等到了他们的结局。 所有男女老少都被人押着,只被允许带了一两件衣服的行李包裹,排成一队慢慢往外走去。 除了已经失踪的阮家大公子阮月楼,阮家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流放三千里。这指的是阮家的主子们,阮家的丫头奴仆并不在此列。 他们会被朝廷重新编册发卖,主人家的罪过他们并不需要跟着一起承担。 阮月离抱着一个朴素的布包,神色漠然地走在人群里。前面她的母亲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被二哥扶着,旁边她几个叔伯堂兄弟在咒骂父亲连累了他们。身后是几个堂姐妹在嘤嘤哭泣着。 阮月离仿佛没听见这些一般,脸上平淡如故。 “小姐!小姐!”她的贴身丫头跌跌撞撞地想要从里面冲出来,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 阮月离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送了,回去吧。” 小丫头哭泣着趴着卫兵的手臂叫着小姐,却被卫兵用力推了回去倒在了地上。 阮月离也不再多看,回过头跟着队伍走了。 阮家大门口站着许多穿着衙役服饰的人,这些人手里大多拿着一副枷锁。 一个人走过去,他们就用枷锁将人铐起来,然后又用铁链将这些枷锁连在一起。如此一来只需要极少的人就能够将这一大群人押走,而不用担心他们逃跑了。 这寒冬里徒步前往流放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者说流放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在路上犯人就能死上一半。 所幸他们的运气还不错,是被发配到南方开荒,这个季节若是往北走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各位大人,我家主人有话想跟阮家大姑娘说。”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进了阮月离的耳朵里,阮月离微微一怔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消瘦的白衣身影正从马车里下来。 是她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姬容。 主事的官员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想要训斥,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马车上下来的人立刻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又忍不住看了看阮月离想起这位身份特殊。 思索了一下方才挥挥手道:“去吧,马上就要出发了,不可耽误了时间。” 说完又看了看阮月离,到底对这样一个姑娘有些不忍心,遂劝道:“姑娘大可不必受这样的苦。” 阮月离微微扯了下唇角却没有说话,而是漫步朝姬容走了过去。 阮月离原本确实不在流放的名单之列的,她毕竟算是蕲族九王子的未婚妻,太华公主的干孙女,虽然还没来得及正式册封郡主但也是昭告过天下的。 但阮月离考虑了一晚上之后,还是亲自上书给摄政王拒绝了留在上雍以及郡主的封号。 她以自己是罪臣之女,不配与王子为妻的理由请求解除了婚约。对此蕲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当初选择阮家是为了给姬容在上雍找个依靠,如今阮家获罪这个婚事也就没有意义了。白靖容离开上雍之前也跟谢衍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最后与阮家的婚事不成,朝廷会另外赐一位郡主给姬容做妻子。 这个郡主当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郡主,毕竟现在大盛不仅没有未婚的公主,郡主也很少。 “咳咳,阮姑娘。”姬容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阮月离平静地道:“见过九王子。” 姬容道:“我听摄政王说,阮姑娘拒绝了婚事?在下能否知道,可是姬容有何不妥之处?” 阮月离摇头道:“并无,罪臣之女不堪为九王子良配。” 姬容微微蹙眉,“古来流放少人能回,阮姑娘当真决定了么?姑娘若是担心令堂和令兄,在下…或可帮上一些忙。” 阮月离笑了笑,道:“多谢九王子,你我这桩婚事本就是不是两厢情愿,我有我的路要走,九王子也有您的路要走,我们不是一路人,就不必勉强了。” 姬容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阮月离也无意跟他多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告辞。” 姬容望着她重新走回那人群中的背影,不由轻叹了口气。 思索了一下,他侧首对身边的侍从低语了几句。那侍从微微点头之后再次走向了门口的官员,姬容也转身回了马车。 很快一行人就被差役押着往前方走去,这样的事情对于阮家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羞辱。 特别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看着街道两边来围观的百姓们评头论足的目光,羞得几乎想要一头撞死在街边的墙壁上。 唯独阮月离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阮福就走在她后面,他上前了两步靠得阮月离近了一些低声道:“阿离,方才那个九王子是来帮你的么?你怎么不留下?” 阮月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地道:“你们自己去了南边,活得下来么?” 阮福顿时涨红了脸,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纨绔,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段时间他除了担忧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没有妹妹一个姑娘家来的镇定。 他们被流放的地方虽然不是南疆那样的蛮夷之地,却也差不了太多,犯人被送到那边都是去开荒的。 阮福看看前面摇摇欲坠的母亲,再看看哭哭啼啼的其他人,忍不住也有些想哭。 但是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妹妹,又硬生生忍住了。 “阿离,你跟他们说你愿意留下。”阮福抽了抽鼻子道:“我会、我会好好……照顾娘和大家的。” 他在这个妹妹面前一向没什么底气,因此两人也不算亲近。但阮福还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有作为兄长的担当,至少不能连累妹妹的。 阮月离回头瞥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阮家一行人往场外走去的时候,街边的茶楼里有人正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宋琝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站在她身边的了梁疏风也轻叹了一声,“阮家的姑娘从前在上雍也是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如今一朝沦落让人肆意围观评论不说,这一去……能不能有或者回来的一天也不可知。” 宋琝道:“我们这些人生来便不是独立的个体,享受了家族的荣华富贵,若是家族落败自然也是要跟着承担后果的。” 听了她这话,其他几个姑娘心情也都有几分低落。 她们跟阮月离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也是从小认识,在同一个书院学习了这么多年的人。往日里阮月离总是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固然让人难以亲近,但如今见她零落成泥心里多少也有些怜悯。 只是朝堂上的事情,又关系到谋逆这样的大罪,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苏蕊坐在一边,道:“倒也不必过于悲观,阮…阮廷被判了斩监候,说明摄政王确实不急着杀他,以他的本事若是想活命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赵思思道:“难道阮相不想活了?他若是回头再松口,阮家这么多人岂不是白受一场苦?” 宋琝道:“也不能这么说,参与谋逆毕竟是证据确凿,就算他改口了也不可能既往不咎,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将流放地点改得近一些罢了。比如三千里改成一千里。时间还早着呢。若真想被赦免,恐怕需要不世奇功了。” 骆君摇托着下巴靠着桌边发呆,双目无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几人发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秦凝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她道:“摇摇,你在想什么呢?” 骆君摇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在想天气这么冷,这一路上也不知道阮小姐她们能不能撑得住。” 苏蕊道:“太华公主吩咐了人路上照拂阮家一些,那些差役路上想必也会小心。” 说来太华公主和阮月离算是没有了祖孙的缘分,但阮月离甘愿放弃大长公主干孙女和郡主的身份,随同家人流放,反而让太华公主对她印象好了许多。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朝廷联姻才认她做干孙女,如今倒是真的有几分欣赏了。 沈红袖道:“我方才看到那位九王子身边的人给差役塞了些什么东西,应该也是托差役照顾阮姑娘的吧?说起来,这位九王子倒还算是有些义气。” 这话一出口,宋琝和苏蕊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沈红袖被两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要对那位九王子太好奇!” “……”沈红袖无语,她就是随口一说啊。对一个蕲族王子好奇,她疯了吗? 梁疏风道:“不管怎么说,宁王的案子告一段落总归是一件好事。这些事情一天不落下帷幕,就不知道有多人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呢。” 众人也纷纷赞同,赵思思点头道:“可不是,就连我爹也整天愁眉苦脸的,胡须都掉了不少。眼看着年底了,可算能过个安稳的年了。” 宋琝侧首看向苏蕊道:“过完年我就不去书院了,你呢?”苏蕊原本也是不打算去了,但现在婚事取消了,又要另当别论了。 苏蕊笑道:“我还去。” “你可真爱读书。”秦凝忍不住感慨道。 要不是书院人多好玩儿,她才不想去书院呢,每天来来回回多麻烦啊。 苏蕊笑了笑道:“去书院也不一定就是读书啊。” “那还能干嘛?你想来武道院练武吗?” 骆君摇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略带同情地看着秦凝。 去书院不读书当然就是去当老师啊,难道去食堂当大厨啊。 ------题外话------ 泪奔·~对不起,定时定成下午了~ 么么么哒~今天万更呀,二更照例在下午还~~ 373、我要阮家!(二更) 年末寒冬,城外的道路两旁一眼望去衰草连天,寒风萧瑟。 远处的群山也笼罩在沉沉雾霭之中,仿佛给那苍色蒙上了一层灰败。 阮月离走在长长的押送队伍中,这条路她曾经走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是用这样的方式再走一次,就这样离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城。 或许是知道这一步走出去,他们以后的人生将会堕入地狱,队伍中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哭泣起来。 阮月离没有哭,眼泪流到脸上被冷风一吹,只会更加难受。 处境已经是这样了,她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不远处的路边站着几个人,阮月离本没有注意他们,但其中为首的女子却走向了差役的领头。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很快便带着人朝着阮月离走了过来。 “阮姑娘。” 阮月离微微怔了一下,道:“你是……”她有些印象,这是摄政王府的人。 为首的女子恭敬地道:“奴婢是摄政王妃身份的侍女,奉剑。王妃说冬季苦寒路途遥远,请姑娘保重身体。”说完奉剑转身从身后的人手里取过一个包裹双手送到阮月离手中道:“这是王妃命奴婢送来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阮月离接过了包裹,有些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多谢。” 奉剑低声道:“里面是一些常用的药品和姑娘用得着的东西,押送的差役已经打点过了,姑娘保重。” 阮月离点点头,“多谢,替我谢过王妃。” 奉剑应了,也不啰嗦带着人告辞离开。 队伍很快又开始往前行进,押送的差役果然对他们客气了许多。 就连队伍里的其他阮家人看向阮月离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殷勤。虽然阮家落魄了,但太华公主甚至摄政王妃都还惦记着阮月离,只要贵人不要忘了他们,阮家未必没有再回到京城的一天。 人一旦有了希望,眼前的苦痛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队伍中的抽泣抱怨声也小了许多。 阮月离抱着手中包裹缓缓前行,她神色平静双眸微垂,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在寒风中她的思绪渐渐回到了两天前, 阮家的判令刚刚下来的时候,她经过一夜思索之后上书求见了摄政王。 其实距离上一次见到谢衍并没有过多久,但在阮月离心中却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几个月前,她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最能匹配摄政王的女子。几个月后的现在,摄政王依然高高在上,自己却成了跪在地上的罪臣之女。 只能说世事无常,无论什么样人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生顺遂无忧。 阮月离只能在心里庆幸,自己对摄政王并没有太多的私人情愫,以至于现在跪在他跟前才不会觉得那么痛苦和难堪。 “罪臣之女,叩见摄政王殿下。” 谢衍打量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阮月离也没有急于说什么,只是垂眸安静地跪在那里。 良久,才听到谢衍道:“阮姑娘当真决定了,要跟着去流放?” “是,请王爷成全。”阮月离道。 谢衍剑眉微扬,道:“你应该知道,与姬容王子的婚约对眼下的你来说,是一道护身符。只要你还是蕲族未来的王子妃,朝廷便不会对你如何。” 阮月离笑了笑,摇头道:“臣女虽然未曾与九王子接触过,却多少还是有几分猜测。比起成为蕲族王子妃,臣女认为流放或许不是一条最坏的路。” 谢衍道:“你可能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阮月离沉默了一下,道:“摄政王既然肯见臣女,证明在王爷心中臣女有将功赎罪的价值,不是么?” 谢衍平静地打量着跟前的少女,虽然并没有刻意施加压力,但阮月离的脸色依然有些泛白。 她却依然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坚持不肯低下头双眸定定地望着谢衍。 片刻后,谢衍收回了目光道:“你确定么?或许无论你怎么做,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希望回到上雍了。” 阮月离道:“是。” “或许你会因此丧命。”谢衍道。 阮月离道:“只要王爷信守承诺,给臣女一个机会。即便丧命,臣女也死而无憾。” 谢衍轻哼了一声,问道:“你要什么?” 阮月离目光直视着主位上的男人,沉声道:“我要阮家。” “……”谢衍默然,似乎没有听明白阮月离的意思。 阮月离也认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诉求,于是她沉声道:“我要成为阮家家主。” 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谢衍轻笑了一声道:“可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阮月离郑重地俯身,双手伏地光洁的额头触到了手背,“多谢王爷。” 谢衍似乎终于对她有了几分兴趣,低头仔细打量着她似在评估着什么。 “你应当知道,阮廷未必会死,你的兄长也还在外面。若有朝一日他们回来了,你这个家主之位,还坐得住么?” 阮月离平静地道:“他们已经抛弃了阮家,没有资格再做阮家的家主。” 谢衍道:“阮家那些人,无论对阮廷还是对你来说都是拖累,抛弃他们你只会过得更好。” “那我跟别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一个为朝廷和亲的冒牌郡主?”阮月离道,“阮家现在需要我,我也需要阮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请王爷成全。” 谢衍点了下头道:“你去吧,到了那边会有人去找你。” “是,臣女告退。”阮月离恭敬地再次叩首,起身退了出去。 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阮月离看到了正坐在花园里抱着小皇帝说笑的骆君摇。 旁边还有几个孩子在玩闹着,虽然是冬天花园里却依然一派生机勃勃之感。 她只看了几眼便跟着管事走了出去。 曾经的她会感到不平,会嫌弃骆家二姑娘配不上摄政王妃的位置。 但是现在她心里却只剩下一片宁静了。 个人有个人的命,比不了的。 至少现在的路,是她自己选的。 无论她能够走到什么地步,她都绝不会后悔。 回过神来,阮月离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巍峨高耸的城墙。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到这里的一天,或许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一眼之后,她迅速回身向前看去,将她之前十几年的人生抛到了身后。 天牢小小的房间里,阮廷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 这个牢房比之前更加安静了几分,宁王几天前被赐毒酒自尽了,雪崖早就被拉走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于是原本可以关四个人的牢房现在变成了阮廷一人独享,虽然他可活动范围还是一点儿也没有扩大。 不久前的那次重伤让阮廷几乎去掉了半条命,直到现在也依然还没有完全康复。 他也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牢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阮廷并没有在意,依然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来人开口,阮廷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侧首往外面看去却看到谢衍正站在牢房外面的过道上看着他。 阮廷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双手撑着床铺坐起身来,“王爷怎么来了?” 谢衍平静地道:“阮家老小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方才已经出发了。” 阮廷一愣,这个判决他早就知道了,但此时听谢衍说起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僵硬了。 半晌阮廷才缓缓道:“王爷现在,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乾纲独断了?恭喜王爷。” 谢衍了然地看着他,“你还是不想说。” 阮廷笑了笑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一时糊涂跟了宁王那个废物,愿赌服输。” 谢衍点了点头道:“令爱请我带一句话给你。” 阮廷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道:“阿离?” 谢衍道:“令爱说,你和阮月楼都抛弃了阮家,以后阮家她说了算。” 阮廷愣住了,看向谢衍的神色都多了几分怀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谢衍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往外走去,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道:“阮相,本王觉得比起你和阮月楼,她或许更像是真正能成为一家之主的人。” 阮廷嗤笑了一声道:“一家之主?王爷这两个月看似见招拆招,实则不动声色便将大盛权柄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这份能耐在下佩服得紧。我倒是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没有我阮廷,哪来的阮家?” 他这话音里有着几分淡淡地倨傲,但这世上也没有人能说他说的不对。 在阮廷之前阮家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的贫苦人家。是阮廷凭着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才带着阮家人也跟着荣华富贵的。 阮廷没有记恨当初被父母给卖了,反而在自己发达之后将父母兄弟都接到身边来享福。这也是这些年朝野上下对阮廷风评不错的原因之一,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宽厚孝顺,只记恩不记仇。 谢衍摇摇头道:“你现在生死只在旁人一念间,阮家人却还要活下去。” 至于阮家人到底能活成什么样子,就是阮月离或者说阮家人自己的事情了。无论他们活成什么样,谢衍都不会同情怜悯他们的。 谢衍最后看了阮廷一眼道:“本王近期不会来了,阮相若是有什么话想说,可以让人传话给本王,如果阮相没有死在这里的话。另外,如果雪崖公子比你先想开,你再想说什么也没用了。” 阮廷眼睛一缩,死死地盯着谢衍,仿佛想要看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只听谢衍最后问道:“阮相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的秘密……跟当年你能顺利登上丞相之位有关吧?本王现在没空料理这些陈年旧事,不急。” 阮廷目光一瞬也没有移动,脸上也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谢衍却似乎没有兴趣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已经踏出了牢房大门,很快门又被从外面关上了,牢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骆君摇与苏蕊等人在茶楼外分别,带着翎兰慢悠悠地往会走着。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不久前的动乱造成的破坏明面上似乎已经修补好了。 街边的小贩热情地叫卖着,行人们脸上的神色也宁静平和,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骆君摇悠闲地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边走边吃着,跟在她身后的翎兰手里还的纸袋里还装着好几串,都是准备带回去给小孩子吃的。 “要过年了呢。”骆君摇道。 翎兰笑道:“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翎兰你从前都是跟着大哥的,你们在边关怎么过年?” 翎兰想了想道:“边关…自然没有皇城里热闹,不过大公子麾下人很多,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好的就差不多了吧?至于将军府,若是大将军有空就一家人一起聚居,早年大将军总是没空,大都是大公子带着二公子过的。再后来,两位公子长大了就得看运气了。运气好三位一起过,运气不好整个过年将军府里一个主子都没有。” “那是挺无聊的。”骆君摇道,“上雍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也是一家人冷冰冰地吃顿饭,然后守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去睡了。” 原主记忆中,过年也没有什么好回忆。 一家子都是女眷还不大和睦,过年自然也没什么喜庆的感觉。 不过今年应该不一样吧,骆君摇思索着。 这几个月事情太多了,现在闲下来了一定要开开心心过个热闹年。 “朝廷是初几封笔?”骆君摇问道。 翎兰想了想,“二十七到上元节,正月十六开衙办公。” 骆君摇有些高兴,“近二十天啊,不错。” 翎兰正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顿,低声道:“王妃,前面好像是表姑娘和玄昱公子。” 骆君摇一怔,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巷子里走出来。原来他们从阮家附近一路溜达着走过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穆安王府不远处了。 自从穆王明面上被圈禁到金水庄之后,谢衎很识趣的不再使用穆王府的名号,对外都称穆安王府。 再加上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伤了不少,穆安王府最近十分低调。 骆君摇有些惊讶,“我记得谢承佑伤得挺重吧?这又出门来蹦跶了?” 翎兰摇头道:“王妃你看,他们…好像被赶出来了。” 骆君摇看过去,这才发现从穆安王府后面的巷子里走出来的并不仅仅是谢承佑和沈令湘,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男女老幼,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 沈令湘有些艰难地扶着谢承佑,两人一边走似乎一边在争执什么,谢承佑侧过头来骆君摇和翎兰正好看到他已经被毁容的脸。 那张原本十分俊美的面容上,一道伤疤贯穿了大半张脸,显得触目惊心。 “穆安郡王怎么会现在将他们赶出来?”骆君摇有些好奇,动作这么快对谢衎的名声不太好吧? 虽然接触不多,但骆君摇看得出来谢衎并不像谢衍那样不重视自己的名声。如今王府和爵位都是他的了,他也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啊。 翎兰也摇摇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谁有空管穆安王府的事情啊。 “奴婢让人去打听一下?” 骆君摇道:“先回去吧,这么大的事情想必穆安王府会亲自上门跟阿衍说的。” 翎兰点头称是,两人转身便要走。 虽然看到谢承佑落到这个地步她心里确实挺爽的,但跑到跟前去打落水狗就没什么必要了。 反正以后谢承佑会越来越惨,太过自命不凡的人总是要活得艰难些的,他活的越久想起自己从前的风光就会越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凄惨。 她们不想上前,另一边谢承佑和沈令湘却已经看到骆君摇了。 看清楚骆君摇那一刹那,谢承佑的脸色格外狰狞,还夹带着几分难堪和羞耻。 沈令湘看到骆君摇眼睛却是一亮,甚至顾不得自己还搀扶着谢承佑,直接撒手朝着骆君摇奔了过来,“摇摇!” 翎兰上前一步拦在了她跟前,眼神警告地盯着沈令湘。 沈令湘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低了低头看起来有几分窘迫。好一会儿,她才又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道:“见过王妃。” 骆君摇微微挑眉,这还是沈令湘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向她行礼。不是从前装作心平气和,是真的很平静的感觉。 “听大哥说,你坚持要留在谢承佑身边?”骆君摇问道。 沈令湘低下头,笑了笑道:“我如今这样……就算离开了谢承佑,又还能有什么指望?当初闹成那样,如今再后悔岂不是一场笑话。虽然……在你眼里或许我早就是笑话了。” 骆君摇不置可否,只是道:“随你,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沈令湘道:“穆安郡王…给了我们一套南溪坊的两进宅子,我们要搬到那边去住。” 骆君摇看了那边一眼,樊侧妃被人搀扶着,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一大截,头发也花白了一片。 她突然之间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孙儿,除了谢承佑,大房只留下了一个年纪尚小的孙儿和几个更小的重孙重孙女,还有就是一群女眷。 他们虽然拎着大包小包,但其实行李并不多,很显然大房并没有分到什么。一家子老弱病孺,看着当真有几分落魄可怜。 “怎么这么时候搬家?”骆君摇问道。 沈令湘苦笑了一声没有回话,骆君摇也不在意,挥挥手道:“你保重,我走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沈令湘,带着翎兰转身走了。 沈令湘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似乎等他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偶尔她还是会想起曾经在骆家的日子,跟现在比起来那时候确实是神仙日子了。 后悔吗?沈令湘在心里苦笑,她不知道。 也许重新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那样做吧? 骆君摇说她选择留在谢承佑身边。 她不是不想离开,不是不想开始新的生活。虽然才短短几个月,但当初那些对谢承佑的感情早已经消磨殆尽了。 她是不能离开,她不能回到骆家去。 她知道,她若是敢回到骆家去,骆谨言绝不会放过她的! 当初以为自己可以跟骆谨言做交易,或许是她这辈子犯过的仅次于选择谢承佑的错。 骆君摇就是天生比她命好,她有两个好哥哥,一个好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担心。 “怎么?后悔了?”谢承佑慢悠悠地走过来,声音有些阴恻恻地道。 沈令湘回头瞥了他一眼,转身淡淡道:“走吧。” ------题外话------ 么么哒~谢承佑和沈令湘这两个的戏份基本就结束了,后面基本没有剧情了,就算出现也是一笔带过~但谢承佑的悲剧人生才刚刚开始~~ 374、新年将至 回到王府骆君摇才知道谢衎为什么会连过年都等不及就将大房一家子赶出了府门。骆君摇踏入大厅的时候,穆安王妃正坐在大厅里低着头哭泣,谢衎坐在她旁边神色有些尴尬。 两人身后站着的是穆安王府世子和两位嫡出姑娘。 “见过王妃。”见到骆君摇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见礼。 骆君摇笑道:“不必多礼,都坐吧。”她走到谢衍身边坐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谢衍明显忍耐已经到极限了。谢衍不爱在人前发火,但这不代表他有耐心听人毫无意义的啰嗦和嚎哭。 谢衍反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眼中的不耐也消散了许多。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道:“大家今天都没什么兴致,就早早回来了啊。大嫂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哭呢?” 穆安王妃连忙抹了眼泪,道:“让王妃见笑了,我、我们实在是…唉……” 骆君摇道:“别着急,您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听八卦。 这事儿说来也不能全怪谢衎夫妻俩无情,二房这些年本来就被憋得难受,没趁机报复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占了上方自然也不介意再做做样子,但大房却不肯消停,结结实实将穆安王妃给惹毛了。 自从穆王和穆王妃被带走一去不返,樊侧妃儿子孙子死了好几个,大约是被吓得有些疯癫了。这些天总是念叨是谢衎和谢衍跟外人合谋害了穆王府,是故意要害他们大房。如此也就罢了,她还仗着自己管了几十年家在王府根基深厚,想要跟穆安王妃争权。 王府的下人又不傻,谁看不出来大房如今已经不行了?樊侧妃哪里争得过穆安王妃? 当年樊侧妃仗着自己得宠,还有嫡长孙被谢衍过继为养子,很是给自己其他几个孙儿选了几个家世还不错的妻子。 如今这几个孙媳妇都成了寡妇,她便挑唆她们利用娘家对穆安郡王施压,要求穆安郡王将穆王府的财产和大房对半分。 穆安王妃哪里会答应? 穆王获罪他的私人财产都是要抄没的,没有连爵位一起给削了就已经是谢衍开恩照顾这个没犯过什么大错的兄长了。穆王妃的嫁妆和私产是属于谢衍的,哪怕谢衍没有兴趣谢衎也不敢乱动。 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穆王的私人财产? 王府公中的财产是属于穆安郡王府的,自然更不可能分给大房。 樊侧妃见状更是怒不可遏,竟然收买了外人想要破坏两个姑娘的名节,以此要挟穆安郡王夫妇。 所幸两个姑娘运气好,逃过了一截,但大姑娘为了保护妹妹还是受伤,到现在额头上还有一道伤口,只能用额发遮挡。 女儿家的名节和容貌何其重要?穆安王妃当场就险些气疯了,抄起刀就要跟樊侧妃拼命。 最后双方闹得实在是难看,穆安王妃咬死了要将樊侧妃一家子赶出去。樊侧妃自然不肯,但如今穆安王府是二房做主,穆安王妃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大房也没撑上几天,谢承佑就主动松口表示愿意搬出去了。 他不愿意也没办法,住在穆安王府是自己找罪受,若是再晚几天答应,他们一家子恐怕真的得一分一毫都没有赤条条地滚出去。 谢衍对谢承佑一家子未来的生活并不感兴趣,谢衎一家子亲自跑一趟摄政王府说明,也是担心以后谢衍或者别的什么人拿这个当借口找他们麻烦。 如今见谢衍果然不在意,自然也就松了口气,十分识趣地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烦心的事情少了,日子仿佛也过得飞快。 转眼间便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上雍皇城在冷肃中也更多了几分喜庆和喧闹。 大年三十早上,谢衍和骆君摇便带着谢骋一起入宫了。 如今宫中除了太皇太后没什么正经的主人,显得十分凄清宁静。谢衍干脆命人将后宫全部封了,只留下了位于外廷的宫殿以及皇宫左右两路的太皇太后,太后寝宫,以及各种仪式祭奠需要的宫殿。 并且计划开春之后裁撤宫中人员,届时有七成的宫女内侍都会被放出宫去。 毕竟现在谢骋才七岁,至少七八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内皇室是没有增加成员的可能的。偌大的皇宫留着这么多人,不仅浪费而且容易生事。 “见过陛下,见过王妃。”骆君摇牵着谢骋踏入太皇太后寝宫,宫中的管事宫女连忙带着人出来行礼。 骆君摇摆摆手问道:“不必多礼了,太皇太后今天如何?” 宫女恭敬地道:“今儿太皇太后精神看着不错,早起还喝了半碗粥。” 骆君摇点点头,心中却并没有高兴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太皇太后如今这样已经没人指望能更好了。这段时间骆君摇每隔三天便会入宫来探望太皇太后一次,谢骋更是每隔一天就会进宫一次,至于长陵公主更是差不多就住在宫里了。 但太皇太后每日依然昏昏沉沉,只怕什么时候就一睡不起了。 “公主可在?” 宫女点头道:“两位大长公主都在,还有两位小郡主和几位小公子。不过大长公主怕他们吵着太皇太后,打发出去玩儿了。” 骆君摇点点头,拉着谢骋走进了内殿。 太皇太后今天精神确实不错,上一次骆君摇看到醒着的太皇太后已经是七八天以前了。 “皇祖母!”看到太皇太后醒着谢骋也很是高兴,放开了骆君摇的手扑倒了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看到孙儿显然也很高兴,只是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只是微微抬了抬便无力地垂了回去。 谢骋很懂事地拉起太皇太后的手放在自己头顶,还拿自己的小脑袋在太皇太后的手心里蹭了蹭,小声道:“皇祖母,要过年了。小皇婶说过了今天就是新年了,皇祖母就会好起来的。” 太皇太后笑了笑道:“好孩子,皇祖母…很高兴。” 谢骋道:“明天阿骋早早来给皇祖母拜年,皇祖母要给阿骋大大的压岁红包。” 太皇太后笑道“好……皇祖母,准备着呢。” 长陵公主站在一般看着这祖孙俩说话的模样,忍不住眼眶有些红。骆君摇站在她身边,悄悄伸手握住了长陵公主的手。 长陵公主侧首对她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太皇太后跟谢骋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长陵公主连忙让人带谢骋出去玩儿。 她们又留下陪了太皇太后一会儿,太皇太后便睡了过去,三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长陵公主看着骆君摇道:“今儿宫中还有宴会,这些都要你劳神费心,就别在这儿陪着耗时间了。母后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有我看着便是了。” 骆君摇道:“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做,哪里需要我费什么心?” 长昭公主也笑道:“我倒是觉得君摇做事情当真是省心呢,不仅省心办事也爽利。”无论是权贵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当朝皇后,每日的琐事都不会少。遇到这种大型庆典更是免不了忙得团团转。 但骆君摇却很闲,并不是她不管事,而是她很懂得合理的规划时间分配任务。她并不像很多主妇一样,许多事情总是喜欢亲力亲为,她只会告诉接受任务的人自己希望在什么时候达成什么效果,然后就让手下的人自由发挥了。 如此一来,自然是省事不少,也给人留下了一个摄政王妃不爱管事的印象。 但你若是认为因此就可以随意糊弄差事,或者糊弄王妃本人,摄政王妃很快就会亲自教你做人。 骆君摇道:“这几天多亏了长昭皇姐指点呢,若不然我也是一头雾水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 长昭公主轻叹了一声,抬手拍拍骆君摇的手背道:“如今家里也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人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们说。” 骆君摇点头笑道:“我不会客气的。” “母亲!”秦凝带着徐歆玉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小姑娘今天穿的也很是明媚俏丽,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小脸还红扑扑的。 看到骆君摇也在,秦凝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徐歆玉倒是乖巧地上前行礼,“见过舅母。” “不必多礼。”骆君摇笑道:“你们不是在外面玩儿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秦凝道:“现在宫里就咱们几个,也没什么可玩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这么早进宫了。”这会儿时间还早,参加宫宴的权贵命妇们自然也不会这么早就来。现在宫里虽然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模样,其实还是十分冷清。 骆君摇眼睛一转,道:“既然闲着,你们今天就来帮我吧?” 秦凝不解,“帮你做什么?” 倒是长昭公主和长陵公主瞬间明白过来,长昭公主迟疑了一下道:“这…这两个丫头都还小,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添乱。” 若是摄政王府举办什么宴会,秦凝和徐歆玉身为皇室宗亲自然是可以去帮忙的,但除夕宫宴这么大的事情长昭公主确实有些不敢让自己闺女去添乱。 骆君摇笑道:“皇姐也说了咱们家现在就这几个人,让她们跟着练练手也没什么。一回生二回熟,还有我这个新手在呢,就算真出了什么差错,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闻言长陵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对长昭公主道:“让她们去吧,也不算什么大事,咱们小时候还不是母后带着学做这些的?阿凝和歆玉也不算小了。” 长陵公主这么说了,长昭公主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嘱咐两人,“不要给你们舅母添麻烦。” 徐歆玉乖巧地应了,秦凝小声嘟哝,“谁添乱还不一定呢。”她跟摇摇就差两岁而已,干嘛说得好像两人差了二十岁似的? 骆君摇一手拉着秦凝一手拉着徐歆玉,三个姑娘便说说笑笑地出了太皇太后寝宫。 留在后面的两位大长公主看着三人的背影也笑出声来,长昭公主摇摇头对长陵公主道:“你倒是当真放心得下。” 长陵公主挑眉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摇摇办事爽利省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长昭公主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太年轻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让我单独负责筹办住持这样的宴会,便是只让我负责一部分事情,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的。” 长陵公主想起自己当年跟在母后身边第一次负责具体事务的模样,也忍不住笑道:“谁不是呢?” 她们这些公主从小受皇室栽培,无论什么场合表面上自然都要表现出皇室公主的气度,但谁说私底下就不会紧张害怕呢? 但这位摄政王妃看起来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份心态就十分让人羡慕了。 长陵公主叹气道:“这样也好,她年纪到底是太小了,若是想太多压不住场子那才不好看。”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庆幸骆君摇是这样的性情了,若是换了个温婉闺秀的脾气,这个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当真是压不住底下那些妖魔鬼怪。 这种事情不怕出点纰漏,哪怕经验老到的人也不敢说就能办得十全十美,就怕被打击到一蹶不振。你若是能理直气壮的面对一切,就算出了错旁人也不敢看轻你。但你若被打击到了,而且还表现出来了,就别怪别人敢往你头上爬了。 长昭公主也点点头,只是有些疑惑地道:“我总觉得,君摇、有些奇怪……” “等着看吧。”长陵公主有些懒洋洋地道,“竟羽跟我说,明年君摇要去安澜书院当山长。” “……”长昭公主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道:“她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长陵公主道:“这些年安澜书院被人压得厉害,如今头顶上的大山没了,恐怕她们也是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君摇就算再爱闹,也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既然答应了,你说她想做什么?” 长昭公主想了想,突然笑道:“那也不错,看来我得让歆玉多跟她这位小舅母接触一下。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就是太乖巧了一些,反倒是让我有些不放心。歆玉若是有阿凝一般的机灵,我也操心了。” 长陵公主挑眉道:“这么说,你支持她们?” 长陵公主道:“我为什么不支持?咱们好歹也是听着前朝那些故事长大的,就算是为了我家歆玉,我也得支持啊。” 长昭公主显然也是这么个想法,只是道:“恐怕有人会不高兴。”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并不是真的担心什么。 长陵公主不屑地一扬眉道:“谁管他们高不高兴,我瞧着君摇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咱们看着便是了。” “你说得对。” 375、不甘(一更) 每年除夕宫中照旧要举行宫宴大宴群臣,宴会一直会持续到午夜凌晨,以示辞旧迎新之意。往年这样的宴会都是由朱太后主持的,但如今朱太后不在了,太皇太后又重病在床,这任务就只能落到骆君摇身上了。 对于一个才十六七岁刚刚成婚数月的女子来说,主持这样可以说是一年中最大规模也是最重要的宴会,实在是有些为难。 但骆君摇这样的性格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管她会不会能不能做好,她都不会退缩担忧,给自己增添无谓的烦恼。 按照骆二姑娘的想法:只要是人能做的事情,有什么是本姑娘做不到的呢? 饶是如此,骆君摇还是在宫中忙了大半天。 傍晚时分,上雍的权贵们纷纷开始入宫了。 寒冬的宴会自然不能选在玉露台那样四面透风的高台上举行,举行宴会的地点在外廷议政大殿西侧一座专门用来举行大型宴会的宫殿。 这宫殿面阔九间,只比宫中最大的宫殿略小了一些。殿中的地板下面都铺设了地龙,踏入其中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都涤荡殆尽。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忍不住在这暖融融的气息中生出了几分慵懒之意。 时间尚早,骆君摇带着秦凝和徐歆玉在东配殿招待已经到来的女眷们。 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骆君摇,先一步进宫的命妇们眼底也有几分意外。她们原本还以为今天这样的场合多半是长陵长昭两位公主主持,或者是请太华公主出面的。 没想到竟真的是摄政王妃出面,两位三位大长公主中长陵公主尚未到来,长昭公主和太华公主陪坐在下首,只是跟一些与自己相熟的命妇闲谈,今天的宴会显然真是由摄政王妃做主的? “见过王妃。”承恩侯夫人带着一家子女眷上前见礼,脸上的神色却不大好看。 往年这个位置坐着的都是朱太后,朱太后是朱家的女儿自然是要给承恩侯府更多的体面的。但如今朱太后不在了,纵然皇帝是朱家的外孙却年纪太小尚未亲政。朱家虽然侥幸从这次的叛乱中的脱身,到底是远不如从前了。 跟在承恩侯夫人身边的朱瑾脸色就更难看了,几个月前骆君摇还追着男人跑,是个被所有人轻视嘲笑的蠢货。现在骆君摇却已经坐在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高位上,她却依然还是个普通的侯府姑娘。 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朱瑾在贵妇们中的名声也并不太好,看得上她的人家朱瑾自己看不上,朱瑾能看得上的别人家又看不上她,一时间倒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若是当初她嫁给了摄政王,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自己了! 朱瑾忍不住在心中暗想。 骆君摇含笑看着承恩侯府众人,道:“承恩侯夫人不必多礼,请坐罢。”立刻有宫女上前来,要引承恩侯府女眷落座。 承恩侯夫人一看自己的座位,虽然不至于靠后却也只是排在中段,距离最前面的摄政王妃隔了足足有六七个位置,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多谢王妃!”承恩侯夫人僵硬着脸,带着人跟着宫女过去落座了。 承恩侯府众人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自然落到了不少人眼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不以为然。 朱家自从当年老朱侯过世便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女儿当了太子妃,皇后,皇太后,别人才给他们几分面子罢了。如今皇太后也不在了,小皇帝还年幼,朱家人本事没有傲气倒是半点也不少。 之前弄了个什么赏花诗会,折腾着要出诗集悼念朱太后。凑热闹的人不少,但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家却鲜少跟着掺和。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等那所谓的诗集出来,恐怕又是一场笑话。 “舅母,歆玉和阿凝姐姐想去沐雪堂玩儿。”徐歆玉在秦凝的暗示下,凑到骆君摇身边小声道。 骆君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宴会还有一会儿,歆玉和阿凝带着诸位姑娘去旁边玩儿吧。”呜呜,我也想去。 骆君摇觉得主持这种宴会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直挺挺地坐在这里,听一群连名字都不一定记得住的人尬聊,实在是无聊透顶了。为了避免在这种场合生出什么事端,大家聊的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后者干脆就是商业互吹,无聊地她都想打呵欠了。 骆君摇甚至忍不住期待着能发生点什么事情,哪怕是狗血八卦也行啊。 秦凝显然也早就坐不住了,又不想当众叫她舅母,这才撺掇徐歆玉开口的。 同样坐不住的也不只是秦凝,听了骆君摇的话,许多原本乖巧地坐在祖母或母亲身边的小姑娘神情明显都鲜活了起来。 秦凝站起身来招呼了一声,立刻就有不少姑娘也跟着站起身来向主位上的骆君摇行礼了,跟着秦凝和徐歆玉跑出去了。 骆君摇端坐在主位上,默默在心里留下了羡慕的眼泪。 可惜再羡慕身为女主人骆君摇也只能陪着这些身份尊贵的命妇们尬聊。 直到华灯初上,才有内侍过来请王妃去休息更衣。 骆君摇朝众人说了声失陪,带着人往旁边专门为摄政王妃准备更衣休息的偏殿而去了。 “母亲怎么还没来?”进了偏殿长长地出了口气,骆君摇才开口问道。 跟在她身边侍候的奉剑恭敬地道:“回王妃,先前大公子派人过来说了一声,说是淳安伯世子夫人身体有些不适,骆夫人过去看看,晚一些跟淳安伯府一起过来。” 骆君摇蹙眉道:“大姐姐身体不适?那就在家里好好歇着呀,这宴会时间太长了,她还有身孕怎么受得了?”说话间就要唤人来出去传话。这宫宴可是要一直持续到守岁结束的,几个时辰下来普通人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孕妇? 奉剑连忙拉住她,摇头笑道:“王妃不可,淳安伯世子夫人刚刚进门,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也得露个面的。王妃若是担心她,回头可以让她早些到偏殿歇着或者早些回去。” 骆君摇沉默了片刻,也只能叹了口气。 她知道奉剑的意思,大姐姐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 淳安伯府的儿媳妇过门第一年就缺席宫中的宫宴,纵然皇家不介意,旁人甚至是淳安伯府自己都难免觉得骆明湘仗着妹妹摄政王妃的身份骄纵起来了。 若骆明湘还是骆家女,身体不舒服不来就不来,骆家并不在意这个,但淳安伯府却未必不在意。 否则苏氏也不会专程去一趟淳安伯府,说要陪着女儿一起进宫,而不是直接让女儿不必进宫了。 “王妃不必担心,若世子夫人当真十分严重,夫人必不会拿自家姑娘的安危冒险的。骆夫人既然说了晚一些会入宫,想必没有什么大碍。”奉剑安慰道。 骆君摇有些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道:“母亲和大姐姐若是来了,直接请她们到这边来休息。” “是,王妃放心。” 骆君摇换了身轻便一些的衣服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跟木桩子似的坐了一下午,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僵硬了。 刚有些昏昏欲睡,门口传来宫女的声音,“见过大长公主,见过平宁县主。” 骆君摇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就看到长陵公主和章竟羽并肩从外面走了进来。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二更~ 376、除夕宫宴(二更) “皇姐和章先生怎么来了?”骆君摇见两人到来也很是高兴,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问道。长陵公主打量了她一番,对章竟羽笑道:“你看,我就说她没事儿,这不是挺精神么?” 章竟羽也仔细看了看骆君摇,赞同地朝长陵公主点了点头。 骆君摇笑得开心,“原来章先生是担心我?特意来看我的?”她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聪明又长得乖巧最受老师喜欢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下子变成了差生,她到现在都是记得第一次看到章竟羽的时候,这位先生看她的眼神。 那种恨铁不成钢兼怀疑她智商的眼神,记忆深刻,难以忘怀啊。 章竟羽道:“我可不敢担心摄政王妃,我是去探望太皇太后,顺道邀长陵公主一起过来的。” 骆君摇也不在意,“我知道,章先生就是担心我。” 章竟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溢出了笑意。 三人走到一边坐下,长陵公主有些关心地问道:“听说朱家的人方才给你摆脸色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摆脸色?没有吧?承恩侯夫人大约是心情不太好。”反正她没注意朱家的人是什么脸色,她们什么脸色也得乖乖在她面前低头。 长陵公主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也是那些年皇兄对他们太宽容了,母后看在……的面子上也不好太过管束他们,才让他们越发没了分寸。” 章竟羽摇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有陛下在。”说到此处,章竟羽也有些担忧地看了骆君摇一眼。 朱家再如何也是谢骋的母族,如今他年纪还小倒是没什么,但小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以后朱家如何却还不好说。 这也是为什么朱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依然没有人落井下石的原因。 谁知道将来陛下亲政了会不会顾念血缘亲情,重新抬举朱家呢? 骆君摇道:“先生不用担心,只要她们安分守纪,总归是阿骋的母族谁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只怕她们不想安分。”长陵公主轻哼一声道,她对之前朱家主导那所谓的梅园诗会十分不满。 那天写得那些诗词也有人拿给她看过,长陵公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那些歌功颂德跟朱太后有什么关系。 朱家甚至还想让她亲笔写一首诗放在其中,自然被长陵公主给拒绝了。 她也不怕以后阿骋长大了记恨她,实在是对这个已故的嫂子以及朱家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朱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悼念朱太后,总不至于是真的怀念朱太后这个女儿。他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长陵公主还是知道几分的。 大约是朱太后的例子摆在那里让朱家尝到了甜头,如今朱家还有几个跟阿骋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呢。等再过几年,踩着朱太后的名声以及阿骋表妹的身份,可不又是未来皇后的最佳人选? 不过长陵公主也不担心,有知非在朱家想要再将女儿塞给阿骋是痴人说梦! 骆君摇笑道:“若是他们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就怪不得别人了。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安分点,阿骋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若是能多几个靠谱的亲人在身边也是好的。”可惜朱家太让人失望了,所以选择伴读的时候详谢衍根本就没有考虑朱家的孩子。 想起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祖母又已经危在旦夕的谢骋,长陵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启禀王妃,骆夫人和淳安伯世子夫人来了。”门外宫女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眼睛微亮,“快请她们进来。” 片刻后,苏氏便和骆明湘一道走了进来。 “见过王妃。” 骆君摇起身扶住了骆明湘,笑道:“大姐姐不必多礼。”又悄声问道:“可还好?” 骆明湘朝她眨了下眼睛,低声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吐得有些厉害,大夫说是正常情况。” 听了这话,骆君摇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向长陵公主见了礼,章竟羽虽然是武道院的院长,却也算是骆明湘的师长,骆明湘也向她行了礼。 长陵公主站起身来笑道:“听说明湘有了身孕,骆夫人这就要做外祖母了,恭喜呀。” 苏氏笑道:“多谢公主,她们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大惊小怪让人见笑了。” 长陵公主摆摆手道:“哪儿的话,本宫也是有过孩子的,最是清楚这有多遭罪了,好好养着回头生个漂亮公子。” “谢公主吉言。” “罢了,你们母女姐妹坐着歇一会儿,我们去前面看看。”长陵公主道。 “辛苦皇姐了。”骆君摇也不推辞,只是谢过了长陵公主。 等长陵公主和章竟羽走了,骆君摇才赶紧拉着骆明湘坐下,关切地问道:“真的没事?” 骆明湘掩唇笑道:“真的没事,都是家里太小心了,才惊动了娘。” 苏氏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若是不过去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进宫?你祖母公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强撑着除了你自己不舒服,有什么好处?” 骆明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毕竟是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如果可以总是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的。 这两天呕吐着实是有些严重,不过她也提前准备了止吐的东西,不想快要出发的时候突然发作得厉害,这才将家里人吓到了。 苏氏叹了口气道:“你光想着不能缺席宫宴,也不想想你若是在宴会上失仪……”苏氏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却也不好怪她。说到底骆明湘这样事事追求完美,还是她从小到大的身份处境所导致的。 从小丧父,身为骆家的继女,即便苏氏如何细心开导,骆明湘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总是希望自己能将所有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不要让人挑出毛病。之前婚礼上出了那样的意外,虽然淳安伯府没说什么,但骆明湘心里难免还是要多想一些的,行事也就更加谨慎了。 这些问题从前在骆家的时候不明显,但姑娘家嫁了人自然不如在娘家自在,苏氏这才发现自己姑娘的毛病比自己以为的或许还要严重一些。 所幸也不算什么大事,好好开导等她年纪再大一些总是会好的。 “娘,我知道错了。”骆明湘无奈地扯了扯苏氏的衣袖,“您别在摇摇面前训我啊,我还是大姐呢。” 苏氏道:“你还知道你是大姐?别给摇摇做个坏榜样。” 骆君摇笑着道:“母亲,大姐姐知道错了,你别说她啦。我让太医过来给她瞧瞧,一会儿在宴会上露个面意思一下就行了。大姐姐觉得不舒服就到这里来休息,我让人用步撵送大姐姐出宫。” 苏氏摆摆手道:“坐步撵太惹眼了,还是罢了。待会儿若是不舒服让她过来休息一会儿就是了。” 骆君摇道:“回头跟淳安伯夫人说一声,母亲和大姐姐提前走就是了,有什么惹眼的?” 苏氏有些无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骆家这两个姑娘,一个太重规矩礼节了,一个又太不在意这些了。 若是可以苏氏倒是希望骆明湘在这点上也跟妹妹学学,有些东西表面上看得过去就行了,太过重视这些只会束缚自己。 苏氏当初能带着女儿改嫁给骆云,自然也不是那种只会守着规矩礼教的死板人物,在这一点上骆明湘反倒是不如母亲看得看。 眼看着吉时将至,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整个大殿华灯高照,歌舞升平。 朝中权贵们按照各自的品级身份分左右两边依次坐在大殿里。 最前面两排自然是上雍最有权势身份的人,然后依次往后面排了好几排。平日里空旷敞阔的大殿里今夜聚集了数百人之多。更还有一些同样有资格入宫却没有资格坐在正殿的人,则是被安排在了左右两边的配殿由皇室宗亲作陪。 “陛下到!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一曲落下,殿外传来了内侍高亢尖锐的声音。 众权贵命妇纷纷起身整理好仪容,“恭迎陛下,恭迎摄政王,摄政王妃!” 门外,谢衍和骆君摇同样身着华丽雍容的亲王亲王妃礼服,牵着谢骋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骋一手牵着谢骋,一手牵着骆君摇,走在中间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往常他不是被内侍抱着,就是被母后或者皇叔单独牵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两个人同时牵着自己。 看看左右两边,谢骋莫名觉得自己跟其他小伙伴一样,都是有爹爹和娘亲的孩子了。 看到跟在苏太傅身边的苏泫甚至还朝他笑了笑,谢骋的礼仪学得极好,即便如此也依然保持了身为一个皇帝应该有的仪态,并不像是普通小孩子一般随心所欲。 三人踏上了正殿的丹陛,谢骋放开了谢衍和骆君摇的手,上前一步脆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看到站在丹陛上的小皇帝,许多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陛下被摄政王带到摄政王府教养,自然有许多人不满。 甚至有人上书认为此举于礼不合,但谢衍想做的事情并不会因他们的意志而改变,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但现在看陛下的举止模样,再想想平日陛下的学业,似乎他们心中担心的一些情况并没有发生。 “众卿请坐。” “臣等叩谢陛下。” 等到丹陛之上三人落座,众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谢衍扫了一眼整个大殿,比起上次的中秋宫宴,今天自然是少了不少人的,就连宴会的气氛似乎都不如几个月前的热闹隆重,显然还有不少人没有脱离之前那些事的阴影。 谢衍平静地道:“今晚是除夕夜,诸位不必拘束,本王代陛下尽诸位一杯。” 谢衍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殿中众臣自然也连忙跟着喝了一杯。 谢衍放下酒杯道:“诸位随意。”对旁边的司礼官员微点下了头,司礼官立刻会意,朝旁边打了个手势。 大殿中喜庆的乐曲再次响起,刚刚退场的舞姬也重新出场翩然起舞。 大殿里那种肃穆的气氛渐渐散去,总算是多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谢骋凑到骆君摇身边,小声道:“小皇婶,大家好像都很怕皇叔哦。” 骆君摇也低声道:“你不怕么?” 谢骋小心地瞥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谢衍一眼,连忙捂住了小嘴,可怜巴巴地朝小皇婶点了点头。 他也怕皇叔。 骆君摇失笑,“怕什么,他又不会打你。” 谢骋哀怨地望着她,皇叔根本就不用打人就足够让人害怕了。 小皇婶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的苦啊。 “说什么呢?”谢衍低声问道。 他自然听到了这两人小声嘀嘀咕咕说什么,却没有点破。 谢骋显然并不知道谢衍听得见他们窃窃私语,张口就道:“说皇叔好有气势,阿骋要向皇叔学习!” 谢衍似笑非笑地看了骆君摇一眼,道:“教得不错。”坐在他面前就敢当面撒谎,还说得理直气壮不慌不乱,可不是教得不错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跟我可没有关系,是阿骋天赋过人。” 谢骋听着两人的对话,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大大地疑惑:皇叔和小皇婶是在夸他吧?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题外话------ (* ̄3)(e ̄*)下午断电了,失去空调的四川人比咸鱼还不如~下午更新迟了,亲爱的们见谅啊~ 377、恩爱 这次除夕宫宴过得十分顺遂,也可以称之为平淡。 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没有什么狗血剧情。宴会上所有人都一派喜迎新年的喜庆模样,只是那恰到好处的喜庆总是难免让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这些,人们依然在各自的位置上扮演着各自分内的角色。共襄这一年一度的盛举,当然也是真心希望过了今天这一年的倒霉事情就都通通烟消云散了。 谢骋毕竟年纪小,早早地就被送回去睡了。 骆君摇和谢衍却要一直坐在宴会上,跟所有人一起守岁。 子夜交替的时候,皇宫上方燃起了绚丽的焰火,几乎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夺目的光芒之下。 大殿中的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向摄政王和王妃道贺新年之喜。 之后年纪小还有些精神的年轻人便纷纷涌到了殿外欣赏焰火,而年龄大一些精神不济的老人则是可以准备告辞出宫了。 今晚是整个皇宫一年中唯一的一整天宫门都不会落锁的日子,守过了岁想回家的自然可以回家休息了,还不想回家的年轻人也可以留在宫里继续宴饮玩乐,或者结伴出宫在城里嬉闹玩耍。 今晚不仅皇宫不会落锁,整个皇城里都会热闹一整夜。 骆君摇早就有些困了,送走了一些年长的官员命妇,谢衍便拉着她往宸佑宫的方向而去了。 时间太晚了,明早还要给太皇太后拜年,因此他们今晚也要歇在宫中。 两人牵着手一路往前走去,身后不远处的焰火依然还在绽放着。伴随着炫目焰火的还有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倒是让深夜的皇宫显得十分热闹。 “我们就这样走了好吗?”骆君摇抬头看向谢衍问道。 谢衍道:“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负责,不必担心,摇摇不是困了么?” 骆君摇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点着头嘟哝道:“确实有点困了,好久没有觉得这么累了。” 这种累绝对不是身体上的累,再怎么样主持这种宴会也不可能有练武累。但是练武是越练越精神,主持这种宴会却是真的越来越疲惫,是一种打从心里升起的疲惫。 骆君摇觉得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像很多命妇一样,热衷于举办各种宴会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辛苦摇摇了。” 骆君摇忍不住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啊。”她要应付那么多的命妇,谢衍同样也要应付朝中的大臣。那些命妇们最多就是说一些鸡毛蒜皮,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她不想聊可以当没听见。但那些官员要说的事情,却不是说心情不好就可以不理会的。 谢衍淡定地道:“一般没人会在我面前废话。” 骆君摇秀眉微挑,偏着头仔细打量了他良久,方才点头笑道:“也对,他们肯定都恨不得把要说的话控制在三句之内,说完了离你越远越好。” 这倒不是骆君摇调侃谢衍,而是讲述了一个事实。 虽然骆君摇觉得谢衍长得好脾气好什么都好,但在朝中绝大多数人眼中谢衍可不是这个形象。 五年前三王之乱远了一些暂且不说,就只是这一次宁王叛乱就让不少人对谢衍心生畏惧。 宁王叛乱是他自己找死没错,可之前几年宁王都好好的没事,你摄政王才回来不过几个月——宁王叛乱死了,阮廷参与叛乱被判了斩监候全家流放,苏太傅年事已高事实上已经退出朝堂,骆云是你的岳父。 这让别人怎么想? 摄政王殿下前面十多年征战沙场,战功彪炳,三王之乱给人留下了残暴嗜杀的印象。如今回到大盛不过几个月,大权在握一人独尊,自然也免不了给人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对此谢衍并不在意,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让人畏惧害怕也不是什么坏事。 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多陪陪自家的小王妃呢。 从宴会的地方一路走过来,被冷风吹过之后骆君摇反倒是清醒了。 横竖也睡不着,干脆便拉着谢衍爬上了宸佑宫的房顶,两人在房顶坐下来一起欣赏天空绽放的焰火。 谢衍低头看看靠在自己身边的姑娘,抬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道:“怎么想到在这里看焰火?不冷?” 骆君摇正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焰火,听到他的话才侧首看向他,眸光璀璨,“不冷呀。啊…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中秋那晚……”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嘴了,蓦地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心里编排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相处了这些日子谢衍显然很了解她了,于是也低下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地意味,“中秋那晚,如何?” 骆君摇眼睛眨了眨的,不动声色道:“我当时就觉得,摄政王殿下真是英武俊美,气吞山河,简直是我见过最最出色的大盛第一的美男子。” “哦?”谢衍挑眉道:“看来阿骋那么长进,确实是摇摇的功劳。”都敢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 “我是真心的,你不相信我?”骆君摇不满地瞪着他道。 觉得谢衍长得帅绝对是百分百真心的。 “信。”谢衍低声笑道:“怎么能不信?能让王妃觉得好看,是本王的荣幸。” 骆君摇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听到谢衍悠悠问道:“除了觉得我长得好,你当时还在想什么?” “还在想你和朱太后……”正暗自心虚晃神中的骆君摇蓦地睁大了眼睛瞪着谢衍,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谢衍似笑非笑地看着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儿的小姑娘,“王妃的想法倒是活泛,让本王都有些叹为观止了。难怪王妃喜欢自己动手写话本,果然还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骆君摇嘤嘤地望着眼前高大挺拔,极具压迫感的男人,“我错了……” 谢衍抬手在她头顶上敲了敲,道:“以后不许胡思乱想。”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衍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除了你,本王从未与别的女子有过牵扯,以后也不会有。” 骆君摇怔了怔,脸上很快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心里欢喜,面上却并不显露。而是抬起头来仰望着谢衍,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当然,你若是有了别人,我就不要你了!” 谢衍微笑道:“只是不要我了?” 骆君摇轻哼一声,抽出幽月刺在他跟前比划了两下道:“还要把你变成丑八怪,就算你喜欢别人,人家看到你变成了也会抛弃你的。” 谢衍道:“为了不变成丑八怪,我也不能与别的人有牵扯。否则不仅别人要抛弃我,恐怕摇摇第一个就要抛弃我了。” 骆君摇仰起下巴,“你知道就好。”看了看谢衍,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你不做坏事,我就勉强不抛弃你吧。” “那就多谢摇摇了。”谢衍轻笑,抬手扶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颚,低头轻轻在嫣红的樱唇上落下一吻。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道:“你还是尽量不要变丑吧?” 谢衍低笑了一声,低头噙住了那片在夜色下娇艳润泽的樱唇,“我尽量。”低低的几个字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宸佑宫一角的宫殿屋檐下,袭影抱着剑有些无语地看着不远处房顶上的两个人。 “话说,王爷和王妃不冷么?” 叠影坐在他旁边的栏杆上,靠着柱子闭目养神,淡然道:“觉得冷就回去休息。” “那怎么行?咱们好歹是王爷的随身侍卫吧。”袭影道。 叠影睁开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在抱怨什么? 袭影摸摸鼻子,“好吧,王爷和王妃恩爱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有个小公子或者小郡主。 关键是,王爷和王妃恩爱能不能在屋子里?这样的场景对他们这样的孤家寡人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一大早骆君摇和谢衍就起身去了太皇太后宫中给太皇太后拜年。 谢骋和长陵公主秦凝昨晚都住在太皇太后宫中,两人到的时候三人也早就起身来,跟着一起的还有长昭公主和她的一双儿女。 长昭公主的驸马是位将军,如今还镇守边关,平日里公主府也只有他们母子兄妹三人。 “见过王爷,王妃。”长昭公主的长子名唤徐成玉,也算是上雍皇城中有名的纨绔公子。 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世家公子,看到谢衍都难免有几分畏惧,徐成玉自然也不例外。 谢衍微点了下头,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在这儿的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叫王爷王妃那么生疏。” 尚未及冠的年轻人有些窘迫地望着两人,骆君摇指了指后面跟着出来的众人道:“不会的话,问问阿骋和歆玉该怎么叫人呀。” 她说话的功夫,徐歆玉和秦凝已经牵着谢骋上前来,乖巧地道:“楚王舅舅,舅母,新年大吉。” 谢骋干脆就抱着骆君摇的大腿,高兴地叫道:“小皇婶,新年大吉!” 骆君摇高兴地摸摸谢骋的小脑袋,塞给他一个漂亮的红包。又捏捏徐歆玉的小脸,“歆玉乖。”同样塞给她一个红包。 然后才扭头去看徐成玉,徐成玉红着脸也小声叫道:“舅舅,舅母,新年大吉。”他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算年龄的话这位舅母比他还小几岁呢。 “乖。”当长辈的感觉让骆君摇十分愉快,随手也塞了一个红包给徐成玉。 年轻人脸更红了,“多谢舅母。” 秦凝望着骆君摇,“我的呢?” 骆君摇偏着头望着她,叹气道:“没有了呀。” “怎么会没有了?!”秦凝瞪着她,骆君摇抬手表示真的没有了。 “舅舅……”经过了这段时间,秦凝对谢衍的惧怕倒是没那么重了。 最主要是她自觉自己是骆君摇的朋友,以至于谢衍身上长辈的属性反倒被她自行削弱了许多。 谢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拍拍骆君摇便往里面走去了。 “娘……长昭姑姑……” 长陵公主和长昭公主相视一笑,谁都没有帮秦凝的意思。 倒是旁边的徐歆玉开心的打开了红包,“哇哦,谢谢舅母!阿凝姐姐,歆玉分你一半!” 秦凝看了一眼,那红包看着薄薄的不起眼,里面装着的却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几片金叶子。 “……”瞬间更加眼红了。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秦凝的肩膀,一脸老成持重的模样叹息,“你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舅母。” 谢骋捏着自己的红包,也有样学样地叹了口气,“阿凝姐姐,你都不肯叫小皇婶一声舅母。” “……”秦凝。 舅母……银票…… 银票……舅母! “舅母!新年大吉!”秦凝咬牙切齿地叫道。 在场众人忍不住都笑出声来,就连最拘束的徐成玉也抽了抽嘴角。 身为长陵公主的宝贝女儿,秦凝当然不差这一千两银子和几片金叶子。 但是…… 看到别人有自己没有,比自己丢了一千两还难受啊。 “乖。”骆君摇笑嘻嘻地塞给她两个红包,“一个是小宝宝的哟。” 秦凝捧着两个红包,这才轻哼了一声,小声道:“这还差不多。” 长陵公主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忍不住点了点女儿的方向,忍着笑直摇头。 这个傻姑娘,怎么会是她谢贤语的姑娘啊。 长陵公主轻叹了口气,抬起儿子的小手捏了捏叮嘱道:“以后可别跟你姐姐一样傻乎乎的。” 小娃娃还听不太懂母亲的话,笑得十分开心,“姐姐,亲娘……” “嗯,姐姐,娘亲。乖。”长陵公主抱着儿子笑道。 皇室虽然人少,但此时一家子坐下来还是很热闹的。刚刚闲聊了几句,黄公公就从里面出来,恭敬地道:“太皇太后醒了,请王爷王妃和两位公主进去呢。” 众人这才站起身来,长陵公主笑道:“走吧,咱们去给母后拜年。” 378、说媒?(一更) 太皇太后也早早地醒着了,虽然她现在已经只能躺在床上了,眼中却还是因为这佳节依稀多了几分光彩。看着晚辈们一一向自己拜年,太皇太后微微抬了抬垂在床边的手,“好……” 侍立在旁边的黄公公上前替太皇太后道:“陛下和诸位主子请起,太皇太后特意让老奴准备了压岁的红包呢。” 旁边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来,里面果然满满的摆着一个个大红包。黄公公亲自一个一个送到了众人手中,不仅是谢骋秦凝徐歆玉这些小辈,就连谢衍和长陵公主都每人领了一个。 众人齐声谢过了太皇太后这才起身。 太皇太后如今受不得吵闹,拜过了年众人就被赶出去玩儿了,只留下谢衍和长陵公主陪着太皇太后。 从内殿里出来,气氛难免也有几分凝重。 太皇太后如今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一旦太皇太后薨逝,这宫中也就真的彻底没人了。 长昭公主轻叹了口气道:“算起来,母后的年纪也不大。若不是年轻时候遭了罪,恐怕也不至于此。” 朝中年纪比太后的朝臣勋贵一抓一大把,别的不说还没有倒霉之前的穆王和宁王压根就不比太皇太后小几岁,但这两人若不是自己作死,恐怕还能活蹦乱跳地蹦跶二十年。 骆君摇也轻叹了口气道:“咱们如今也只希望太皇太后能够放心就好了。” 长昭公主笑了笑道:“难啊,母后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不信任谢衍这个侄子,而是有些人天生就容易操心。 “罢了,今天好歹是个好日子,就不说这些事情了。你和知非明天才回骆家吧?” 骆君摇偏着头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这么规定的。”大年初一出嫁的姑娘是不好回娘家的,据说是不吉利。骆君摇虽然不大信这些,不过入乡随俗嘛。 长昭公主拉着她道:“正好,我跟你说点事儿,你回头去问问骆将军和骆夫人。”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问道:“什么事?” 长昭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人托我给你们家说媒,我也拿不定主意到底合不合适就还没答应,你先私底下问问呗。” “说给谁家?谁家姑娘?”骆君摇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她大哥吧?那可不大好办。 大哥看起来是非苏蕊不可了,虽然骆君摇有点好奇如果苏蕊真的不肯接受大哥打算怎么办?但身为妹妹和好朋友,她自然还是希望自家大哥和好友都能够圆满的。 长昭公主道:“骆家二公子。” 咦? “女方家里的你应该也认识,是柳尚书家的大小姐,今年三月满十六。”长昭公主道:“柳家跟驸马家里算是表亲,柳夫人这才求到我跟前来。他们心里也知道,骆家大公子怕是配不上的,所以想说骆二公子。” 骆君摇心中有些不高兴,觉得配不上大哥,就能配得上二哥么? 不过这也不能怪到长昭公主身上,长昭公主只是受人之托打听一下消息,并没有直接答应牵线保媒。 这样的打探,自从父兄回到上雍母亲那里恐怕都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了。 再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柳家说的应该不是柳家姑娘配不上自家大哥,而是说柳家的门第不合适当骆家的当家主母。 这其实是想太多了,骆家对门第并没有那么看重。到了骆云这个身份地位,女儿又成了摄政王妃,再联姻就没什么意思了。 更何况,如今的骆夫人苏氏虽然是侯门出身,但她不仅是再嫁,而且嫁进骆家的时候娘家早就败落了,除了骆老夫人不满意也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骆君摇想了想道:“柳尚书…哪个尚书?哦,想起来,好像是工部尚书,对吧?” 长昭公主点头道:“就是他们家,住在城北柳家巷,他们家姑娘也在安澜书院上学,你可有印象?”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道:“见过几次,没怎么说过话。” 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这位柳姑娘的,不过这些记忆里安澜书院的姑娘都被归类于想跟她抢谢承佑的情敌。除了苏蕊等几个特别突出的印象深刻,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独立印象。 想到此处,骆君摇也忍不住对原主有几分无奈。她在上雍为了个谢承佑到处树敌,却连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都没有弄清楚过。 至于她,这才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可能跟太多人有交集。她本人是真的没有跟那位柳小姐说过话,只记得是一位看起来比较沉稳端庄的姑娘。 骆君摇也没有直接拒绝,道:“我回去问问母亲和爹爹。” 长昭公主笑道:“好,不合适别勉强。” 骆君摇有些意外地看着长昭公主,她还以为长昭公主是比较想促成这桩婚事的。 不过再一想,长昭公主连那姑娘有什么品德优点都没有跟她说过半句,倒像是不好推辞敷衍了事了。 长昭公主悠悠道:“毕竟是驸马的表兄家里,总是要给长辈几分面子的嘛。不过我跟柳家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们家里如何,自然是要骆大将军和骆夫人自己评判。” 看来长昭公主跟柳家关系不咋地啊。 “好的,我知道了。”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长昭公主不关注这个自然是最好。 骆君摇眼睛一转,笑道:“皇姐有空给人做媒,怎么不想想成玉啊?他今年也十九了吧?” 提起儿子,长昭公主往外面花园里正陪着谢骋以及两个妹妹玩儿的徐成玉身上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那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被他祖母给惯坏了。早两年我说送他去驸马身边,他祖母非得拦着不让,说是要考科举。结果眼看着就及冠了,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谁家能看上他?” 骆君摇想起上次算计沈令湘的时候,徐成玉好像就是那群纨绔中的一个。 虽然不像成国公府那位六公子那么嚣张,但能跟着一起混恐怕也不遑多让了。 只是徐成玉今天在他们跟前十分乖巧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也是个纨绔。 骆君摇好奇道:“及冠就是大人了,皇姐打算让他以后做点什么呢?” 长昭公主揉了揉眉心道:“我也看出来了,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人家安成堂兄家里的谢宵十五六岁就考上举人了,他……过完年我就将他丢到御林军去,正好现在御林军不是要补缺么?”之前御林军缺了不少人,自然是要补上的。徐成玉这种家世清白的公子哥,就很适合进这样的地方。 骆君摇看了看还在跟妹妹们玩闹的徐成玉,也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地笑容。 玉不琢不成器啊,不好好琢磨一下徐成玉这个名字岂不是糟蹋了? 少年人,努力加油吧。 站在花园边上的徐成玉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于是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 没有刮风啊,难道是他的错觉? “大哥!” “成玉哥哥,你在看什么呢?快过来呀。” 徐歆玉和秦凝看到徐成玉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双双开口喊道。 徐成玉一向疼爱妹妹,立刻应了声朝三个孩子走去。 秦凝道:“成玉哥哥,咱们来切磋吧!” “切磋?!”徐成玉大惊失色,“不…不用了吧?”他可是听说秦凝身手十分不错,他哪里是她的对手?就算打得过,万一把人打哭了怎么办? 秦凝才不给他拒绝了的机会,手中鞭子一抖,笑道:“看招!” 徐成玉吓得连忙闪避,心中暗暗叫苦。 ------题外话------ 上午更新比较少,下午多更新一点~依然是惹到不行的一天~ 379、谢宵赌酒(二更) “柳尚书家的姑娘?”大年初二,骆君摇带着谢衍一道儿回了骆家,跟他们一样骆明湘和许昭临也一起回来了。上雍的传统便是出嫁的姑娘大年初二回娘家,他们自然也不会例外。 骆云带着两位女婿去了前院,苏氏便留下了两个女儿在内院说话。 聊着天骆君摇想起了昨天长昭公主说的事情,便也顺口提了一句。 苏氏有些诧异,拿着给未出生的宝宝做的小衣服的手也顿了一下,道:“柳尚书的夫人我倒是熟悉,她们家姑娘……”看了看骆明湘,苏氏问道:“湘儿,你跟那位柳姑娘熟么?” 骆明湘道:“柳家大姑娘,叫柳如夏,她比我小两岁呢,平时倒是没什么交集。不过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听说这位姑娘性格颇为沉稳端庄,深得家里长辈喜爱。好像…擅书画,写得一手好字。” 看来大家都不太熟,他们家本就是将门,即便是女眷也是跟将门和勋贵打交道多一些,跟文臣倒是显得要生疏一些。 骆君摇道:“既然都不熟就算啦,长昭公主也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要替柳家保媒的意思。” 苏氏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若是那姑娘当真是个好的,你二哥也愿意倒是还不错。谨言和谨行的婚事,我真是有些发愁。” 骆明湘不由笑道:“娘,大哥二哥的婚事还用发愁?”骆家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想说个媳妇儿还不容易?别的不说,平日里跟她打听的人都不在少数。 苏氏摇摇头,“谨言暂且不说,就说谨行吧。问他觉得哪家好他就说母亲看着办,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只我看着办?媳妇儿进门了又不是跟我过一辈子。若是问得急了,就说谨言还没成婚,要等大哥办了他才办。” 骆明湘并不知道骆谨言的事情,道:“这话也没错啊,母亲不如先帮大哥将婚事办了,再操心二哥的。反正也拖了这么些时候了,也不差再晚一些。” 苏氏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骆明湘翻着跟前的小衣服一脸慈爱的模样。 算了,这种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跟她说好了。 苏氏道:“柳家姑娘如何暂且不说,回头我去打听打听。摇摇,跟你玩得好的那几个姑娘我瞧着都不错,有没有能看上你二哥的?” “唉?”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呆住。 她还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也只是偶尔飘过一丝半点的想法罢了,真要她从中找一个嫂子她还觉得有点奇怪呢。 不过经苏氏一提醒,好像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主意。 二哥当然是个好男儿,几个小姑娘也都是好姑娘。 骆君摇低头盘算着,“这个苏蕊姐姐和敏敏是不用想了,疏风已经订婚了,惠惠还是个孩子呢。那就只剩下红袖,思思和阿凝了。” 苏氏迟疑了一下,道:“谨行那脾性性子,恐怕得要一个性格沉稳能当家做主,能压得住他的才行。赵姑娘和安阳郡主恐怕不合适,倒是沈将军家的姑娘……” 骆君摇淡定地道:“我听红袖说,她的理想是上阵杀敌当个女将军,好像…还挺合适的哈。” “……”苏氏半晌无语,只得揉了揉额边有些头痛地道:“罢了,再看看吧。” 看着苏氏头痛的模样,骆君摇和骆明湘对视了一眼,双双掩唇偷笑。 在骆家一直待到了吃了晚饭,两对夫妻才告辞离开。 出了骆家骆君摇和谢衍也没有直接回摄政王府,而是携手一起去南市逛街去了。 因为是新年,南市的街道上十分热闹。 街道两旁的挂满了各色花灯,还有袅袅白烟带着食物的香气从街道两边的窗户飘出。 街道上人头攒动,欢笑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骆君摇披着一件红色刺绣斗篷,兜帽边沿镶着一圈儿白毛,将头发连同耳朵全部都遮住只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美丽的面容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显得越发明媚夺目。 骆君摇牵着皇谢衍的手慢慢穿梭在人群中,忍不住道:“南市这边好像都完全恢复了啊。” 宁王叛乱那天晚上,整个皇城除了皇宫受损最严重的应该就是南市了。靠近流觞亭附近的几座院子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南市街道和沿街的商家也受了不少损失,不过这才短短一些日子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繁华热闹。 谢衍轻声应道:“这边差不多了,流觞亭外面那一片却是难以恢复了。所幸那边只是几处空置的宅子,并没有什么平民受伤。” “那就好,空房子倒是无妨的。”骆君摇看向前方,眼睛不由得一亮道:“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瞧瞧。” 谢衍自然是依她,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面走去。 前面街角上果然有一大群人围住了一个摊位,围观的人群还时不时传出一阵喝彩声。 骆君摇拉着谢衍挤进去一瞧,却有些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安成郡王世子谢宵。 谢宵竟然坐在一个小摊前,正拿着一坛酒往嘴里灌。 这摊子前还放着一些骰子和木牌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个摊位并不是喝酒的,而是玩一些赌博的小游戏的。 谢宵喝酒的架势也十分豪放,直接拎起一个坛子就往嘴里倒。也不管这严冬酷寒,那酒水倒在衣襟上被风一吹立刻就凝结变硬了。 倒是旁边就酒楼老板满脸通红,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显然这些酒都是从他酒楼里买的。 这小摊就在酒楼门口,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大哥,这是在玩什么呀?”骆君摇好奇地问站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原本正兴高采烈地给谢宵喝彩,被打扰了还有些不悦。但是一看问话的是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长得精致可爱的小姑娘,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 男子指着谢宵低声道:“不知道哪儿来的傻子,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他跟人赌牌,输了的喝酒,比谁先喝醉了就算输,要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赢家。” 骆君摇道:“可是,万一其中一个人一杯倒,就算赌牌赢了也……”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道:“敢出来坑人的,你觉得会是一杯倒么?再说了,你看那老板身上能有几文钱?还不是看那公子哥儿脸生,穿的又富贵。” 懂了,这是把谢宵当外地来的有钱人家傻儿子坑了。 骆君摇郑重地点点头,道:“大哥高见。” 两人说话的功夫,谢宵又拿起了一坛酒开始往嘴里灌了。 骆君摇往谢衍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不会出事儿吧?” 安成郡王可就这么一个傻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宵也算是在外面行走了好些年颇有江湖经验了,结果在自家家门口被人给坑了? 谢衍微微挑眉道:“应该没事,这人只是求财,恐怕也不想闹出人命。” 骆君摇道:“但是我看谢宵像是不要命了啊。”大盛的酿酒技术相当可以,蒸馏技术已经无限接近于真正的高浓度烈酒了。骆君摇曾经偷尝过号称最烈的酒,绝对不比她前世的烈酒差到哪儿去。 这酒楼的酒可能比不上那个,但喝多了酒精中毒问题也不大。 谢衍不以为然,“那是他的选择。” 骆君摇扯了扯他的衣袖,“别这样,好歹他也要叫你一声堂兄吧?再说了,安成郡王和安成王妃可就这么一颗独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安成王妃肯定也好不了。安成王妃好不了,安成郡王也没心情干活儿了。” 谢衍若有所思。 谢宵显然是酒性大发,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一坛酒又灌下去了。 虽然那酒坛子十分小巧精致,照谢宵这么喝也有点吓人了。 “再来!” 那小摊主大约也没有见过这么豪爽的主儿,一时也有些担心,“这位公子爷,您…醉了吧?” 谢宵冷冷地看着他,“我没醉。” 眼神冷凝,没有半点飘忽的感觉,果然没醉。 “那…再来?”小摊主小声道。 “再来!” 围观众人也开始起哄,小摊主道:“公子爷,这次您赌大赌小?” 谢宵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十分淡定地道:“大!” 小摊主重新拿起桌上的骰盅开始摇,片刻后放到了桌上。 在围观众人嘈杂的呼喊声中缓缓掀开了骰盅,“一二二,小。公子,您输了。” 谢宵也不在意,看也不看抓过旁边的一小坛酒就开始喝。 “再来!” 谢衍皱了皱眉,那摊主分明是出千,寻常人看不出来谢宵这种十几岁就开始游历天下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未免谢宵当真将自己给喝死了,自己少了一员现在的得力干将以及未来的得力干将,谢衍还是上前抬手按住了谢宵伸手去拿酒坛的手。 谢宵皱了皱眉,坚持要去拿。 谢衍动也未动,只是手下稍稍用力,谢宵就觉得肩膀疼痛欲裂手臂瞬间动弹不得,就连原本已经有些混沌的意识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谢衍突然出面将那小摊主也吓了一跳,如果说谢宵还有几分像是不懂事的公子哥儿,谢衍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 小摊主神色变了变,到底没敢说话。 “王…王……” 谢衍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想喝酒用不着在这里丢人现眼,跟我走。” 谢宵脸色微变,并不答话。 谢衍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抛了一锭元宝给旁边的酒楼老板,提起谢宵就走。 “怎么走了?别走呀。”围观群众意犹未尽。 但却没有人敢拦着谢衍的路,纷纷自觉得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小摊贩见他们就这么走了,自然不乐意。也顾不得对谢衍的忌惮,连忙叫道:“唉,等等,他还没有……”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可是他也还没有认输啊。” “哪有赌到一半就跑的?这还不算认输?” 骆君摇道:“也没有见过赌酒还要出千的呀。”说罢对着小摊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面上虽然还是笑得灿烂,那小摊主却只觉得脖子一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掉。 见没有好戏看了,围观群众也在一片嘘声中散去了。 拎着个醉醺醺的人在街上,骆君摇也有些为难了,“这个…要怎么办?”谢宵出门也不带人,难道还要他们将他送回家去? 谢衍将人往街边的墙角一丢,谢宵果然还没有醉过去,很快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了。 谢衍抬手道:“叠影。” “王爷。”片刻后叠影出现在了跟前,拱手见礼。 谢衍指了指谢宵道:“送回去给安成郡王。” “是,王爷。” 谢宵揉了揉额边,道:“多谢王爷,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三人齐刷刷看向他,谢宵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一步,两步,走得十分平稳,半点也看不出来喝醉了的模样。 骆君摇不由得眼睛一亮,英雄好酒量啊。 三步,四步。 扑通! 谢宵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 好响!那张俊脸该不会撞坏了吧? 380、忘情丹了解下?(一更) 谢宵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听到身边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常年行走在外的谨慎让他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听到身边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幸好没把鼻子摔塌了,不过,脑子不会出问题吧?” 又有另一个有点陌生的少女疑惑地道:“脸都没有摔到,应该更不会摔到脑袋吧?” “但是他喝了很多酒,有可能会喝坏了脑袋啊。”熟悉的声音道。 “要不,我这里有解酒药,先给他吃点?”陌生的少女道。 “行吧。”熟悉的声音道,“他要是再不醒我们就真的只能把他丢回安成王府了。” 下一刻一颗药丸被塞进了他口中,那一瞬间谢宵就开始后悔自己今晚为什么要出门了。 虽然他极力想要抵抗,但那药丸似乎入口即化,哪怕他不想吞入腹中,那诡异的味道却无法避免地直冲脑门。 谢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瞬间僵硬了,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喝酒了。 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塞药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抗拒,伸手在他穴道处轻轻一点,然后飞快地将他下颚往上一抬,已经化成了液体的药不受控制地流入了他的喉咙。 谢宵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张小小的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女容颜。 “咳咳咳!” “呀,醒了?我的药真有效!”秦药儿欢快地抬头对骆君摇道。 骆君摇探头看了一眼,自然也看清楚了谢宵僵硬泛黑的脸色,心中暗道:“未必是你的药有效,但你的药难吃是肯定的。看看谢世子那张俊脸憋成什么样了?” 心中虽然对遭受了秦药儿荼毒的谢宵无限同情,但骆君摇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关心的模样,“谢公子,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谢宵坐起身来,张了张嘴就觉得自己嘴里诡异的味道开始往鼻子里蹿,连忙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他是个体面讲究的人,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在人前散发古怪的味道。 其实这是谢宵多虑了,秦药儿虽然热衷于调制挑战人类味觉的东西,但她并不想挑战自己。 所以这药难吃归难吃,其实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谢宵会有这样的错觉,完全是因为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刺激了。 “喝水吗?”骆君摇同情地递过去一杯温水。 “多谢。”谢宵大喜,顾不得失礼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可以…再来一杯吗?”谢衍回过头才发现,房间里并不是只有秦药儿和骆君摇,不远处的窗边还坐着谢衍。 只是谢衍明显对他漠不关心,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棋局,手里捏着一颗棋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又喝了一杯水,谢宵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 站起身来,朝着谢衍和骆君摇躬身一揖道:“多谢王爷王妃,谢宵失礼,给两位添麻烦了。” 谢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问道:“若是崔折玉一直不肯接受你,你打算哪天喝死在街上么?” 谢宵脸色变了变,因为他本来脸色就很难看,此时也不能更难看了。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凑到骆君摇面前朝她挤眉弄眼地笑。骆君摇抽了抽唇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衍冷声道:“崔折玉是摄政王府的人,她父亲与本王有旧。她若是不愿意接受你,谁都不能勉强她。你明白么?” 谢宵低声道:“我没有……” 谢衍道:“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威胁崔折玉还是威胁安成郡王?” 谢宵哑口无言,他真的没有想要威胁谁的意思,只是心中实在是烦闷所以才会在街头跟人赌酒。 但是…… 扪心自问,他内心深处真的一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么?谢宵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茫然。 谢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淡然道:“谢宵,你年纪轻轻就游历在外,跟上雍的权贵子弟比起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是……你过得太顺遂了。离了安成王府,你凭什么让崔折玉接受你?你若是想不明白这一点,她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将你当成一个可以跟她并肩的成年人的。” 跟同辈的年轻人比起来,谢宵已经足够优秀了。 但是跟崔折玉的经历比起来,谢宵又显得太过年轻太过幼稚了。 只凭着一腔热情是不足以打动崔折玉的,两人若只是谈情说爱没什么问题,若要谈婚论嫁崔折玉却绝不会同意。 谢衍原本没打算管这些事情,他本就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人,让他插手别人的感情事实在是有些为难。 但无论崔折玉还是崔子郢,都是谢衍要照拂的人。崔折玉如今更算得上是谢衍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谢衍并不希望她被这种少年人的感情事弄得方寸大乱。 “我……”谢宵愣了愣,忍不住低头思索起来。 谢衍冷声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是安成王世子的基础上,如果安成郡王夫妇始终不肯接受崔折玉,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靠她养着你么?你现在敢带着她去安成王妃面前磕头,说要娶她为妻么?如果世人因为她的身份年纪而讥讽排斥她,你能让所有人都闭嘴么?” 谢宵道:“我……” “如果都做不到,就闭嘴。”谢衍漠然道,“没有人对你到底有多深情感兴趣。” 骆君摇走到谢衍身边坐下,看着红着眼睛神情恍惚的谢世子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作孽啊,好好一个公子哥儿被打击成这样。 悄悄地伸手扯了扯谢衍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谢衍原本也没别的话要说了,他只是单纯不看好目前的谢宵和崔折玉而已,并不是对谢宵这个人有什么意见。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谢世子,早点回去休息吧,别让安成郡王和王妃担心了。” 谢宵沉默地点了点头,哑声道:“多谢王妃,我……”话为出口,谢宵的眼睛更红了,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骆君摇想了想,道:“世子为什么一定坚持要跟崔老板成婚呢?我记得崔老板并没有拒绝跟你来往,不是么?” 谢宵有些诧异地看向骆君摇,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种离经叛道的问题。 他喜欢她,想要和她共度一生,想要对她负责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难道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应该做的事情么?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崔折玉跟他一起努力,他知道这本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只是希望崔折玉能够支持他,给他一些鼓励,哪怕是一句话也好。 骆君摇道:“可是…你问过崔老板,她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她想成为世子妃吗?” “我……”谢宵皱眉,如果她真的不想成为世子妃,那……他们要怎么办? 谢宵瞬间觉得,这个问题比他父母还要麻烦。 骆君摇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喝多了不适合考虑太深奥的问题。”骆君摇道,“药儿,送谢世子出去。呃……跟叠影说,让他送世子回安成王府。” “好的。”秦药儿脆声应道。 骆君摇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别搞怪!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无辜又可爱。 两人才刚出了门,就听到门外传来秦药儿的声音,“谢世子,忘情丹了解一下吗?” “……” 骆君摇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谢衍,“真的有忘情丹这种东西?”这是不是有点太玄乎了? 谢衍道:“失忆和脑子坏了算吗?” “……算吧?”难怪谢衍把秦药儿管得那么严,这就是个小祸害啊。 “麻烦王爷王妃了。”片刻后,厢房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崔折玉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 骆君摇靠着谢衍的肩膀,有些好奇地道:“崔老板,你到底喜不喜欢谢宵啊?” 崔折玉莞尔一笑,思索了一下道:“喜欢吧,不喜欢我当初招惹他做什么?” 骆君摇秀眉微挑,崔折玉叹气道:“当初没想那么多,我也没想过他会这么执着啊。” 哪个公子哥儿会想要娶在外面偶然遇到连身份来历都不知道的女子?正常情况他们不是应该都默认是露水姻缘么? 骆君摇点头道:“我懂了,聚散随缘是吧?” “王妃说得对。”崔折玉轻叹了口气,道:“倒不是我妄自菲薄,也不是担心安成郡王和王妃的态度,而是……我确实没有信心,真的能和他过一辈子。”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骆君摇问道。 崔折玉半晌没有说话,骆君摇也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勉强。 骆君摇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感情这种事情总不可能百分百公平的。如果因为愧疚而勉强自己走原本不想走的路,最后还能剩下的恐怕不是感情,而是怨怼了。” 崔折玉打量着她,嫣然笑道:“王妃年纪小,说起感情的事儿倒是比旁人都通透。” 骆君摇道:“通透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在感情上绝不能委屈求全。” 崔折玉点点头道:“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说罢又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拖久了确实不好,早该解决了。王爷,如今京城的事情大都了解了,我想去南边,我猜现在南边也需要人吧?” 谢衍微微蹙眉道:“你不管崔子郢了?” 崔折玉笑道:“子郢都是个大人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谢衍思索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好。” ------题外话------ (づ ̄3 ̄)づ下午二更 ps:泪奔,设定错时间了 381、章先生来访(二更) 过年期间不用办公,谢衍身为摄政王虽然还是免不了要处理一些公事,但到底还是极少的。除非当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绝大多数人也不愿意在这个一年中难得的长假期间给别人添麻烦也给自己添麻烦。 骆君摇美美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边吃着迟到的早饭,一边问道:“阿衍呢?” 翎兰笑道:“王爷在家里呢,不过刚刚安成郡王来了,王爷在书房里和安成郡主聊天。” “嗯?安成郡王?”骆君摇忍不住抬头去看懒洋洋地趴在桌边的秦药儿,“你昨天没有对谢宵做什么吧?” 秦药儿不满地睁大了眼睛,“王妃!我是这种人吗?” 你不是吗?你昨天还在跟谢宵推荐忘情丹呢。 秦药儿郁闷地鼓着腮帮子辩驳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叠影哥哥可以为我作证。” “听你喊叠影哥哥我就更不放心了。”骆君摇道。 秦药儿耸耸肩道:“好吧,我给了他醉梦水。” “有什么用?”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道:“没啥用,就是有点安眠的效果。是我根据千日醉的配方改良的,效果不及千日醉的百分之一,绝对不会发生一睡不起的事情,也没有副作用。” “你确定?” 秦药儿点头道:“确定呀,已经找人试过了,效果很好的。他好像是最近失眠不太好,心情不好才出去喝酒的,我这是帮他啊。” 骆君摇才微微松了口气,就听到门外袭影过来道:“启禀王妃,王爷请秦姑娘去一趟书房。” “出什么事了?” 袭影道:“好像说安成王世子昨晚回去之后就一睡不醒,大夫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又叫不醒。安成郡王想请薛神医去看看,但是薛神医回家过年了,这几天不在。王爷说让秦姑娘过去看看。” 骆君摇看向秦药儿,秦药儿小声道:“我的药明明没问题,喝一小口效果最多只有四个时辰,跟酒混合也不影响啊。” “你跟他说了吗?”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道:“说了呀,给药怎么能不给医嘱?我是个有操守的大夫。” 骆君摇面无表情地将筷子插进了跟前的包子里,“你觉得一个喝了几坛子酒的人,记得住你的医嘱么?即便他看起来很正常。” “他吃过解酒药。”秦药儿指出。 骆君摇挑眉,“你确定你那解酒药有效?不是靠难吃把他给恶心清醒的?” “呃……” 骆君摇陪着秦药儿去了书房,果然安成郡王是来请求帮忙的,显然安成郡王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很有可能就是害他儿子一睡不起的罪魁祸首。 秦药儿也略有些心虚,半点条件没提一口就答应了去帮谢宵看看,倒是让安成郡王很是感动。 安成郡王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儿子昨晚做了什么好事,倒是没将谢宵的情况联系到别人身上。 再三谢过了谢衍,安成郡王这才忧心忡忡地带着秦药儿回府去了。 送走了安成郡王,骆君摇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安成郡王对谢宵和崔老板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谢衍道:“安成郡王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骆君摇了然,未必是安成郡王无法接受崔折玉这样一个儿媳妇,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敢去跟安成王妃谈这件事。 安成王妃本就已经病入膏肓,上次梅园一见之后除夕夜宴和初一给太皇太后拜年都缺席了。崔折玉这样一个在世俗的眼光里绝对无法接受的未来儿媳妇,安成郡王根本就不敢跟妻子提。 这样的情况若是安成王妃同意还好,若是安成王妃不同意,后果不堪设想。 安成郡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如今王妃生命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赌这件事对王妃的影响。 这种情况安成郡王还没有一口回绝,押着谢宵跟崔折玉断绝往来就已经相当开明了。 同样的,谢宵只能跟父亲说却绝不敢随便跟母亲开口。 一旦王妃有个什么意外,不仅谢宵和崔折玉成不了,谢宵还要成为千古罪人后悔终生。 骆君摇惋惜地叹了口气,“王妃人很好呢,怎么就……” 谢衍抬手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谁也难以左右。” 骆君摇点点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她当然知道人力渺小,无法左右这些,只能选择在活着的时候不留遗憾罢了。 从初三开始,便陆续有人送上帖子想要上门拜年。 骆君摇身为摄政王妃,有些人自然是必须要见的,还有些只是收下了礼物再让人回赠一份礼物罢了,总得来说倒也还算清闲自在。 初五,章竟羽上门来了。 骆君摇很是惊讶,赶紧亲自到门口迎接,一路将章竟羽引到了会客的小院。 “我还以为章先生不肯来摄政王府呢,今儿突然驾临,当真是让人惊喜无比。”骆君摇亲自将茶水送到章竟羽跟前,笑道。 章竟羽笑道:“摄政王府何其尊贵?我岂敢用驾临二字?没打扰你们吧?”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有呀,天气冷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整天都窝在家里,章先生来得正好。” 章竟羽道:“今年确实是有些无聊,城中宴乐聚会都差不多取消了,就连婚嫁之事也没有,可不是无聊么?” 骆君摇回想了一下记忆中,也不由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每年过年期间各种宴会还有京城大小官员家里婚嫁寿诞之事都不在少数。偏巧今年赶上朱太后薨逝,百日之内禁止婚嫁,这个冬天注定要过得安静而无趣。 “无事不登三宝殿,章先生今天肯来,定然不会只是为了看看我吧?”骆君摇笑道。 章竟羽点点头,道:“不错,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既然同意了,咱们就该准备起来了。” 骆君摇一愣,“这么快?” 章竟羽有些无奈地道:“哪里快了?过了中元节,出了正月,二月初安澜书院就该重新开院了。到时候一切都要改变,难道还能等到了跟前才准备。” 骆君摇也是无言,半晌才喃喃道:“我这辈子就没给人当过老师,突然要我去当山长,我心里有点发憷啊。” 章竟羽闲闲地道:“放心,也没人要你去传道受业解惑。” 骆君摇有些哀怨地道:“我就知道,你们只是看中我摄政王妃的身份。” 章竟羽挑眉道:“不然呢?” “……”能不能客气一点?我不要面子的吗? 骆君摇一脸哀怨地靠在椅子里不说话了,章竟羽似笑非笑地喝着茶看着她。 片刻后,骆君摇只得哀叹了口气自己又坐了起来,“没人疼的孩子,除了做个工具人还能怎样呢?” 章竟羽摇摇头,“好了,这么会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偷去学唱戏了。” 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这嗓子可能不大行。好吧,章先生您请说,学生听着呢。” 章竟羽正色道:“最晚中元节前后,我们就要将你入主安澜书院的消息公布出去。我的意见是,正好中元节流觞亭那边要举办一个花灯会,是太华公主主持的。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消息散出去。” 骆君摇单手托腮,忍不住道:“章先生,大过节的您确定这不是给人添堵么?” 章竟羽扬眉道:“不然呢?你说哪天合适?”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如,等灯会散场的时候吧?” “……” 骆君摇道:“灯会散场的时候,咱们给所有的来宾都送一份伴手礼让她们带回家。就把书院的新年计划写成信笺,放到伴手礼里面。这样大家回去之后,不就都知道了么?就算有人不拆礼盒,总有拆了的人会告诉他们的。这样,收到通知的人若是觉得接受不了,自家趁早做打算,也不用害怕得罪摄政王府啊。” 章竟羽提醒道:“灯会是太华公主主持的,你在她的灯会上搞事……” “你还想当众宣布呢。”骆君摇笑道,“我这样含蓄多了吧,咱们去跟太华公主商量一下,书院还可以出人帮公主筹办灯会,不是一举多得么?” 章竟羽思索着,道:“倒也不是不行,回头我去拜访一下太华公主。”说着又看了骆君摇一眼道:“你跟我一起去。” 骆君摇不在意地点点头,“行吧。” “另外,你若是指望那些人收到信函就悄悄地自行打算,恐怕算盘要打空了。”章竟羽看着她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通知她们,肯定都是要闹腾的。更何况……我可听阿蕊和敏敏说,你并没有打算当个摆设,还是有自己的计划的吧?” 之前说只看中骆君摇的身份的话自然是玩笑,虽然确实是因为摄政王妃的身份才让她们决定请骆君摇出任山长,但安澜书院也没打算弄个傀儡。 关键是这傀儡金贵后台还硬,她们用不起。 骆君摇耸耸肩道:“到时候再说啰,不管做什么总是会有人反对的。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被吓跑的,既然决定了我就一定会坚持做下去的。” 章竟羽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小姑娘雄心勃勃,要是被打击一下就蔫了,那就麻烦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骆君摇竖起一根手指道。 “什么?” 骆君摇问道:“山长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章竟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斜了她一眼道:“你还缺钱?” 骆君摇道:“我缺不缺钱是一回事,书院白嫖我的劳动力是另一回事儿啊。” 章竟羽道:“按照惯例,一年三百两,够么?” 骆君摇盘算了一下,摄政王一年的俸银一万两,三百两虽然看着不多但也差不多是个从五品官员一年的俸银了。当然了,皇室宗亲勋爵还有官员们的俸禄并不是只有银子,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一言为定!”骆君摇道。 382、步子太大(一更) 既然决定了要出任安澜书院的山长,骆君摇自然也是要好好做准备的。总不能真的就靠着自己摄政王妃的身份挂个名儿,白领一年三百两的奉银。 更何况她还立志要为谢安澜恢复安澜书院往日的荣光呢。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谢安澜,一定要她端茶倒水谢她大恩! 不然她就把安澜书院改成萌萌书院! 骆君摇一边哼唧着小曲儿,一边下笔如有神地在书写着自己的未来规划。 谢衍踏入小院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世人在书房这类地方总是难免端庄稳重一些的,便是性子再活泼的人在书房里都会安静几分,倒是没见过这样写东西也能写得神采飞扬还一边哼着小曲儿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喝了酒,诗兴大发了呢。 直到谢衍走到书桌前,骆君摇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带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阿衍,你怎么来了?” 谢衍笑道:“看看摇摇在做什么?” 骆君摇从书案后面跳起来,拿起自己跟前的纸张给谢衍看,“章先生说过了正月安澜书院就要重新开院了,我要当山长嘛,当然要提前规划一下啦。” 谢衍挑眉道:“哦?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给你看的呀,顺便帮我提点建议什么的。” 谢衍揽着她走到一边坐下,这才低头仔细看起来骆君摇写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小王妃并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样不学无识,但是看到骆君摇写的东西谢衍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骆君摇为安澜书院的未来做了新的规划,不仅准备恢复前朝时候书院的许多学科,甚至还增加了不少,看起来比如今的太学国子监更加合理。谢衍甚至觉得这么一份规划用在安澜书院上,着实有些浪费。 他都忍不住想要拿来用在改革大盛其他的学院上了。 不过谢衍也一眼看出了她这些计划的弊病。 “你准备招收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入学?” 骆君摇点头道:“对呀,安澜书院最初的时候也收普通人家的姑娘啊。” 谢衍笑了笑,问道:“那为什么后来不收了?” 骆君摇鼓着腮帮子瞪着他,那还用说,当然是被朝廷打压了呗。 所以说,这年头想要办一所正经的女子学校是很难的。朝廷支持你自然能一帆风顺,一旦朝廷打压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而这世道就注定了,朝廷打压的时候多支持的时候少。 过了这么多年安澜书院还能作为一个独立的女子书院存在,而不是早早淹没在历史中,就已经不知道其中经过了多少人暗中努力了。 若想要一直传承下去,至少需要男性权威不再占据压倒性的地位。 现在这时代,何止是压到简直是碾压。 而骆君摇也心知肚明,只靠道德和其他影响争取到的地位不过是空中楼阁。除非生产力得到质的飞跃,否则女性的地位无从谈起。 谢衍道:“你这个计划一放出去,立刻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围攻。这上面的规划,能实现两成都算是运气。” 骆君摇了然,步子太大,扯着那啥了。 骆君摇从他手里拿过自己辛苦写成的规划,问道:“那你觉得哪些是目前可以实现的?” 谢衍微微挑眉,他还以为小姑娘要被打击得先哭一场呢。 “阿衍?摄政王殿下?” 谢衍笑了笑,道:“我建议你保留玲珑院,目前除了本身就有的武道院,医学院和天机院,商学院,农学院也可以重新复立。经纶院和弘文院最好先缓一缓。” 骆君摇歪歪头,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目的性太强了。”谢衍问道:“别的不说,经纶院的学生学出来,你打算让她们将来做什么?纵然世人多半瞧不起女子,但你觉得那些朝廷勋贵官员会愿意他们的妻子女儿学这些东西么?至于普通女子,学了这些对她们目前的处境有什么用?” 骆君摇点点头,从旁边抽过一支炭笔开始圈圈画画。 谢衍继续道:“另外,你后面写的那个什么技术类,可以提前。不过如果你不想之后惹麻烦的话,最好不要选在安澜书院里面,离玲珑院远一点。安澜书院占地不小,南面山腰上好像有不少空置的房屋,可以设在那里。” 骆君摇道:“听你这么说,我也知道了。反正朝廷上那些人暂时是不会允许女子涉足的,那就先让女子能够独立养活自己,再寻求其他。” 谢衍点头道:“摇摇真聪明。如果摇摇当真有此想法,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接受朝廷的款项。”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谢衍点了点她的眉心道:“拿人手短。” 骆君摇叹气,“这个要跟章先生她们商量一下。”谁不知道拿人手短呢?但是这么多年被打压下来安澜书院自身已经没有多少产出了,只靠那点束脩够干什么? 若是要扩招普通人家的学生,那束脩就更不可能太高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确定能招到多少学生呢。 哪怕是不收束脩,能有闲又愿意让自家姑娘来书院的,也不会是最底层的寻常人家。 谢衍笑道:“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摄政王府当然也可以出一笔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摇摇只是想要玩玩摄政王府出一大笔钱倒是无妨,但她既然有了这么大的计划,就必须先解决安澜书院的生存问题。 骆君摇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一个书院需要的钱,凑一凑我总是能有的,一时半刻死不了。倒是你……国库还好吗?” 谢衍无奈扶额,他好心给她提意见查漏补缺,这小没良心的回头就捅他一刀。 谢衍的提醒让骆君摇瞬间又多了许多想法,干脆就将那叠纸笺摊开在膝盖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 谢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骆君摇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勾住他的肩膀道:“你做什么呀。” 谢衍道:“昭明将军回京了,长昭皇姐请我们过去聚一聚,给他洗尘。” “昭明将军是……啊,长昭公主的驸马呀?”骆君摇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好奇地道:“他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今天都初五了。” 谢衍道:“本来是要回来过年的,我请他亲自走了一趟西南,耽误了时间。这事有些对不住他们夫妻俩,长昭皇姐办洗尘宴咱们得去坐坐。” “西南?”骆君摇想起来,“是跟蕲族的事儿?蕲族送还的地方已经完成交接了么?这么快?” 谢衍笑道:“年前就收到消息了,白靖容也急着回蕲族王庭,这本就是他们事先准备好要给的筹码,也不算快。” 骆君摇点点头,“那咱们现在去长昭公主府?快走吧,别让人等咱们了。” 谢衍笑道:“王妃不是忙着么?本王怎么好打扰王妃?” “……” 长昭公主驸马姓徐名闻征,是个三十五六模样英挺身形俊伟的中年男子。 长昭公主虽然是庶出,但太皇太后对待庶出子女宽厚,长昭公主又从小丧母,几乎也算是太皇太后照看长大的,驸马自然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徐家也是文臣出身但驸马却投笔从戎,这些年下来也是战功赫赫。 说起来也颇有些命运弄人,长昭公主驸马和已故长淑公主的驸马当初挑选的时候是不及长陵公主驸马用心的。然后结果却恰恰相反,反倒是因为高祖和太皇太后一心一意为了长陵公主考虑,生怕她出嫁之后受了丝毫委屈,结果却选出来那样一个驸马。 长陵公主和长淑公主自然也有各种不足,长淑公主英年早逝,长昭公主夫妻俩常年分居两地,但这两位驸马反倒是颇有些才敢,也未曾出过什么大差错。 骆君摇两人到达长昭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里已经十分热闹了,显然长昭公主为驸马洗尘也请了不少人来。 “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大堂里正谈笑着的人们闻声立刻起身,“恭迎王爷,恭迎王妃。”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踏入大堂,淡然道:“本王和王妃来者是客,诸位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谢过起身,长昭公主一家子迎了上来,笑道:“摇摇还没怎么见过驸马吧?” 骆君摇笑道:“倒是见过姐夫,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让姐夫见笑了。” 徐闻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侧首去看公主。 他还真见过这位小王妃,不过那时候看着跟现在可是差别太大了。 长昭公主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道:“谁还没有个年纪小的时候,我们家成玉还是男孩子呢,到了这个年纪还成天招猫逗狗的。” 骆君摇笑道:“从前我不懂事,让姐夫见笑了。“ 徐闻征又看了看谢衍,点头笑道:“都是一家人,王妃言重了。”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二更 ps:修一个小bug,长昭公主家的徐成玉之前写的是十九岁,长昭公主比长陵公主略小,徐成玉改成十六岁哈,不影响剧情。 383、柳家大姑娘(二更) 虽说是为驸马洗尘,但到底是私宴,长昭公主并没有大肆宴请朝中权贵,请来的只有皇室宗亲和驸马的亲族。 皇室便只有长陵公主一家三口,太华公主,安成郡王父子和谢衍夫妻俩,还有就是安顺郡主带着梁疏风也来凑热闹了,因此宾客中大半人倒都是徐家的亲戚故旧。 徐闻征请了谢衍和安成郡王去书房喝茶说话,长昭公主便留在外面招呼其他宾客了。 因为之前徐歆玉跟秦凝一起陪着骆君摇打理除夕宫宴,也算得上是历练了一番,长昭公主便放心地将招待年轻姑娘们的任务给了女儿和外甥女。 父亲回来了徐歆玉小小的脸上笑容倒是比之前更加开朗甜美了许多。 虽然跟父亲鲜少有相聚的时候,但是身为儿女哪里有不想一家团圆的? 看着徐歆玉小脸明媚欢快的模样,骆君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脸。 几个女孩子中,年纪最小的除了徐惠就是徐歆玉了,小姑娘虽然也有着郡主的爵位比起秦凝却显得腼腆许多,也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舅母……”徐歆玉小脸被捏得红红的,望着骆君摇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骆君摇笑道:“驸马回来了,歆玉很高兴?” 徐歆玉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小声道:“我都好久没见过爹爹了,现在爹爹突然回来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很高兴。” “多久了?”骆君摇问道 徐歆玉摇摇头,道:“忘记了,好像有四五年了吧。” 那确实是够久的,上次见到父亲徐歆玉才八九岁呢。 坐在一边的梁疏风笑道:“确实有五年多了,中间昭明将军倒是回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小歆玉好像恰巧不在上雍吧?” 徐歆玉点点头,也很是遗憾地道:“那次我碰巧跟着太皇太后一起去礼佛,路上病了。爹爹只在京城留了两天,我回来的时候爹爹已经走了。” 骆君摇有些感慨,“这么说公主和驸马也当真是聚少离多了。” 这么一想,当初太皇太后和高祖皇帝不愿意让女儿找个太有本事的驸马也不难理解了。 无论是文官武将,若自己有事业心自然是不甘心靠裙带关系上位当个闲差。但若是要在公务上操劳拼搏,难免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长昭公主夫妻俩这样好几年不见一面的日子,也未必就比长陵公主的日子舒坦。 长陵公主的婚姻虽然是一地鸡毛,但前面那十几年的幸福顺心也不是假的。 虽然事后想起来,难免会有几分恶心。 “这次昭明将军会在上雍多待一段时间吧?”梁疏风小声问道。 徐歆玉眼睛一亮,点头道:“嗯嗯,爹爹说,他暂时要留在上雍。” “那就恭喜啦。”梁疏风小声笑道:“说不定还能给歆玉添个弟弟妹妹呢。” 徐歆玉听了也越发高兴起来,她完全没有多了弟弟妹妹会挤压父母对自己的疼爱的想法,只觉得充满了期待。 整个宗室里算来徐歆玉都算是最小的之一,她现在最爱的就是长陵公主家的小娃娃。但小娃娃可爱归可爱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能天天抱着玩儿。 如果有了个亲弟弟或者亲妹妹,她就真的当姐姐了。 梁疏风和骆君摇看着小姑娘捧着下巴一脸浮想联翩的模样,不由相视一笑。 “歆玉,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不远处秦凝叉着腰叫道。 徐歆玉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方才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舅母,疏风姐姐,你们坐一会儿,歆玉去招待客人。” 梁疏风笑道:“歆玉长大了,快去吧。” 看着徐歆玉跑过去,梁疏风才笑看着骆君摇道:“按理摄政王妃也应该坐在那边吧?你这样在这里躲闲真的好吗?”她抬手指了指与她们隔着一个回廊的暖阁,那边坐着的自然便是三位公主,顺安郡主以及徐家的一些亲戚家的妇人。 骆君摇道:“哪儿有那么多规矩,我这不是怕你孤单么,我要是走了,你就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梁疏风翻了个白眼,回头瞥了一眼她们身后隔着一道垂花门的花厅。 里面是姑娘们清脆的笑声,显然都是一些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在玩闹。 你走了我不会去找别人玩儿么? “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和梁疏风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橘色绣花小袄,浅红色百褶裙的清秀少女正站在身后盈盈向骆君摇行礼。 骆君摇见这少女有些眼熟显然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梁疏风自然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吟吟地道:“柳大姑娘怎么过来了?” 骆君摇恍然大悟,瞬间将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对上。毕竟不是自己原本的记忆,还是比不上亲自看过一遍记得清楚。 这姑娘正是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柳如夏,看着确实是个端庄沉稳容貌秀丽的姑娘。 柳如夏听了梁疏风的话,轻声答道:“小女见摄政王妃和梁姑娘在此独坐,便想过来给王妃见个礼,可是打扰两位了?” 梁疏风朝骆君摇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骆君摇笑道:“柳大姑娘言重了,我跟疏风坐着闲聊罢了,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柳如夏这才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笑容婉约恭谨,“那…不知小女可有幸陪王妃说说话。” 骆君摇眼睛一转,她也确实有些好奇这位柳家大姑娘,于是便点头应道:“柳姑娘客气,请坐吧。” 梁疏风瞬间表示懂了,这姑娘确实是来找骆君摇的。 便以眼神朝骆君摇示意:我要不要先撤? 骆君摇微微摇了摇头,于是梁疏风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安坐着了。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骆君摇和梁疏风还是自在地聊着天,只不过时不时也带上了柳如夏,不让人觉得被冷落了。 但柳如夏对梁疏风和骆君摇聊得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虽然她一派恭敬温柔地模样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也说上几句参与其中。但梁疏风和骆君摇都是人精,真的感兴趣和情面上的敷衍自然也逃不过两人的眼睛。 既然没事又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还愿意陪着在这里干坐,就有些意思了。 “十五太华公主要办灯会,你去不去?”梁疏风换了个话题问道。 骆君摇笑道:“太华公主办的宴会,自然是要去的。听说到时候大家都要带着各自做的花灯去,我们府上现在都在琢磨怎么做出别出新意的花灯呢。” 梁疏风掩唇笑道:“这么费心,是想要一举夺魁啊。” 骆君摇摊手道:“那倒不是,是大家怕我手笨丢脸。” 这话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都说是要亲手做花灯,但这些娇滴滴的贵妇闺秀们又有几个是真的会做的?有些才艺的亲自画个图样提首诗罢了,没什么才艺的意思两下也就差不多了。 摄政王府自然也用不着王妃亲自下手去做花灯。 “柳姑娘到时候也去么?”骆君摇回头笑问柳如夏。 柳如夏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中诸位长辈和姐妹确实收到了大长公主的帖子。” 柳家家主好歹也是工部尚书,家里的女眷收到帖子并不奇怪。 骆君摇笑道:“听闻柳家姑娘皆是才华出众之辈,想必到时候也必定能让我们大开眼界。” “王妃过誉了。”柳如夏陪着两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梁疏风有些不解地问道:“她这是来作什么的?真的就是想来陪你说说话?”原本的骆家二姑娘自然没这个排场,如今的摄政王妃倒是有可能。 只是从前骆君摇跟玲珑院的人大都关系僵硬,以至于她成了摄政王妃许多人也不大好意思来她跟前说话。 毕竟能不能和摄政王妃打好关系还是其次,如果被摄政王妃毫不留情地当面撅回去,那可就丢脸了。 骆君摇自然不能说是为什么,只是含笑道:“可能是吧。” 384、出城 傍晚时分,长昭公主府的家宴正式开始。 因为是私宴,还在太后国丧期间也不好弄些丝竹歌舞之类的东西,长昭公主便在府中的暖阁摆了几桌酒席。并不像是上雍一些大型宴会在大堂之中宾客分列两旁,各据一桌,而是用圆桌宾客围坐在一起的。 虽然少了些庄严肃穆的正式感,却显得更加热闹亲近一些。 男人们要喝酒聊天,女眷们却大都不善饮酒,坐在一起也不好说话,便干脆将男女各自分开了,也好让大家都自在一些。 骆君摇自然是坐在女眷这边第一桌,她旁边坐着的是长陵公主和秦凝,还无法独立坐着的小娃娃早被奶娘抱下去了。 长昭公主和驸马虽然聚少离多,但夫妻感情却不错。丈夫回来了长昭公主也是真心高兴的,亲自端起酒杯去旁边的男宾席上敬了杯酒才转身回来。又亲自向女眷各座都一一敬了酒,请大家随意宴饮不必拘礼。 暖阁里被烧得暖暖的,几杯酒下腹长昭公主更是玉容嫣红,美不胜收。 见长昭公主如此模样,长陵公主也忍不住低声调侃道:“妹夫回来了,长昭这是真的开心呢。瞧瞧,是不是比先前更好看了许多。” 骆君摇道:“长昭皇姐一直都很漂亮呀。” 长陵公主瞥了她一眼,道:“摇摇倒是会说话。” 骆君摇笑道:“当然,长陵皇姐最最漂亮了。” “巧言令色。” 骆君摇无辜地道:“皇姐方才还夸我会说话,现在怎么又变成巧言令色了?这年头,真话都不让人说了吗?”看着她这无辜的模样,长陵公主也被逗笑了。 “娘,你跟摇摇说什么呢?”秦凝探过了头来听,长陵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没大没小的,叫舅母。” “才不要。”秦凝朝母亲做了个鬼脸,赶紧扭过头去跟徐歆玉说话了。 长昭公主敬了一圈儿酒回来,笑道:“皇姐这是在和君摇说我?” 长陵公主笑道:“君摇说你今儿容光焕发呢。” 暖阁里一共也就三桌人,自然都听到了长陵公主的话,也纷纷附和说长昭公主今儿如何美貌,如何精神,席间气氛十分热烈。 席间,工部尚书的夫人还带着柳如夏过来向骆君摇敬了酒,有了她起头其他人便也跟着过来了。 一时间骆君摇倒是成了暖阁里最受欢迎的人了,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意思。还是长陵公主出声,提醒今儿是长昭公主的家宴,这些人这才连忙又涌过去给长昭公主敬酒,让骆君摇逃过了一劫。 对上骆君摇投去的感激的目光,长陵公主微笑着对她挑了挑眉。 虽然有长陵公主祸水东引,但骆君摇也还是喝了好几杯酒,宴会结束的时候便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长昭公主送了宾客出门,回来看到骆君摇靠在软榻上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模样,不由失笑道:“说起来,这还是摇摇头一次被人这么围着敬酒吧?” 骆君摇睁开眼睛望着她,眼神果然有些雾蒙蒙的,“还不都是拜了皇姐所赐?” 长昭公主在她旁边坐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醒酒汤递给她笑道:“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们骆家的两位公子太惹人眼了。为了这事儿,可没少人在我耳边说话。” 骆君摇一口喝下了醒酒汤果然清醒了一下,也跟着坐起身来道:“是因为我大哥二哥?” “不然呢?”长昭公主笑吟吟地道,“你以为想和骆家结亲的就只有柳家啊?” 骆君摇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不能是因为我,我哪儿能这么受人待见啊。” 长昭公主笑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不爱凑热闹,上雍的贵妇们都怕你不好打交道呢。” 其实骆君摇也不是不爱凑热闹,只是她喜欢的热闹跟一般贵妇们喜欢的热闹就不是一个热闹罢了。 骆君摇打了个呵欠道:“这不是忙么,让我天天跟人聊天喝茶赏花,我也没那风雅的本事啊。” 长昭公主笑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过了正月就去安澜书院?” 骆君摇点点头,长昭公主道:“正好,回头我让歆玉跟阿凝一起去武道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和长陵皇姐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骆君摇笑道:“多谢皇姐。” 跟长昭公主聊了一会儿,骆君摇还是忍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 她还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如今酒量似乎也比不得前世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摄政王府的马车里了,正靠在谢衍怀中,周围一片宁静只有外面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醒了?”谢衍轻声道,“可有哪儿不舒服?” 骆君摇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道:“没有不舒服,我睡了多久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察觉到。” 谢衍道:“长昭皇姐说你喝了好几杯酒?” 骆君摇叹气道:“别人专门过来敬酒,总不好都不喝吧?” 谢衍道:“以后不准喝了。” “你确定?” 谢衍道:“以后若是有人敬酒,就说我不许你喝。还是摇摇想要岳父开口?”之前倒是没考虑这个问题,摇摇年纪小身份却高寻常人也不敢逼她喝酒。 但同样的,有些人敬酒也不好不喝。 薛神医说过,年纪小的姑娘家最好不要醉酒,对身体不好。 骆君摇笑道:“好呀,以后我就说你不让我喝酒。” 谢衍淡然一笑,显然并不介意外人如何看自己。 骆君摇掀开马车的帘子,这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回府的路上而是已经出城了。 马车走在平坦的官道上,倒是没发现跟城里有什么不同。此时朝外面一看,就着马车角檐上的灯才看清楚,道路两旁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是一望无边的旷野。 “咱们这是去哪儿?”骆君摇回过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谢衍道:“后面几天武卫军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去城外的别院小住几天,也省得来来回回得跑。你不是也不想应付那些上门拜访的人么?” 骆君摇还真的不太想应付那些上门拜访的诰命夫人们,但另一方面这又好像是身为摄政王妃的责任。 谢衍见她有些为难的模样,淡笑道:“之前这些年摄政王府没有女主人,难道就不用过了?既然你想做的事情跟她们不同,就不必太过在意这些,横竖你们也是走不到一路去的浪费时间罢了。以你的身份,便是不参加那些女眷间的交往,也没人敢怠慢你。” 骆君摇这才展颜笑道:“那好吧,不过我的东西还在家里呢。”谢衍要去军中,她也不能天天跟着跑到武卫军去,总还是要做些事情的吧? 谢衍道:“让人明天送过来。” “好。” 清晨,骆君摇难得早早地便醒了。 不过谢衍显然比她更早,推门出去就看到谢衍正在院子里练剑。骆君摇干脆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走廊边的靠座上,撑着下巴欣赏摄政王殿下的剑法。 谢衍的剑法十分优美,同时又带着令人畏惧的威势和杀意。他从十几岁开始征战沙场,有些东西早就已经融入到骨子里去了。 虽然有意控制,却依然是剑气纵横,凛然生威。 骆君摇看得兴起,干脆将脱了大氅交给侍立在一边的奉剑,手中幽月刺寒光一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身影已经朝着谢衍冲了过去。 谢衍虽然在练剑,却并没有忽略坐在一边的骆君摇,自然也察觉了她的动作。见骆君摇朝着自己扑来也不闪避,手中长剑朝骆君摇扫了过去。 纤细的身影在冬日里也依然伶俐无比,骆君摇凌空一跃,整个身体在半空中腾空一转已经避开了谢衍的剑锋,幽月刺朝着他的胸前划去。 谢衍轻笑了一声,微微后仰抬手在刀锋上轻轻一弹。 骆君摇只觉得握刀的虎口一震,却并不太痛,显然谢衍并没有尽力。 她轻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光芒。 手下飞快连续三刀朝着谢衍过去,就在谢衍抬手想要夺她刀的时候,骆君摇身子一矮,朝着他的下盘削去。 谢衍纵身而起避开了这一刀翻身落到了骆君摇身后,才刚刚落地骆君摇已经反身攻了上来,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站在一边抱着大氅的奉剑也有些看呆了,她也是会一点拳脚功夫的,也知道自家王妃身手不错。但是就这么跟王爷打得有来有回,看起来还真的是相当精彩呢。 “应该是…王爷让着王妃的吧?”王爷肯定不会跟王妃真的动手的。 “确实是你们王爷让着王妃的,不过若不是内力不济,咱们小王妃恐怕也差不了太多。”不知何时到来的卫世子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笑眯眯地道。 奉剑吓了一跳,侧首看向卫长亭又被他的装扮弄得一愣。 她可是记得卫世子是最爱风度的人,往年冬天偶尔回来,哪怕是下着鹅毛大雪也不见他披个皮毛的披风大氅。今儿怎么不仅穿着厚厚的大氅,还抱着个手炉了? 这副打扮比卫世子大冬天拿着折扇还让人觉得异样。 “卫世子?” “嗯?”卫长亭抬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奉剑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可是身体不适?” 卫长亭叹了口气,轻咳了两声道:“可不是么,我娘跟着我爹去了南疆。这个年本世子过得孤家寡人不说,就连病了也没人问一声。还要拖着病体为你家王爷办事儿,他却在这里陪王妃练剑。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奉剑有些尴尬地赔笑,她难道还能说王爷干得不是人事儿? 更何况,世子您这脸色看着也不像是病了啊。 对上奉剑怀疑的眼神,卫长亭淡定地解释道:“我这是要发发汗,所以脸色看着才红润一些。” “世子保重身体。”奉剑干巴巴地道。 “启禀王爷,骁远侯和骆将军来了。”叠影出现在了院门口,恭敬地禀告道。、 原本还在比武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骆君摇回头问道:“我大哥来了?”一般人们称呼骆公子或者骆将军就指骆谨言,称呼骆云会叫骆大将军。 叠影点头道:“是,王妃。” 骆君摇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谢衍一把拉住了。 奉剑将大氅送上去,谢衍接过来亲手为她穿上才道:“小心着凉。” 骆君摇笑道:“知道了,喻将军和大哥找你是为了武卫军的事儿?” 谢衍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着急。” 骆君摇点点头,“我先出去迎一迎大哥!”说罢便放开了谢衍一溜烟往外面跑去。 站在一边看戏的卫长亭啧了一声,笑道:“看来在王妃心中,还是大哥比较重要啊。” 谢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本王可不记得,有什么事情要劳动卫世子出城来。”显然摄政王即便在跟王妃比武,也是听到了卫世子的闲话的。 卫长亭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陵川侯府太无聊了么,只有本世子一个人守着偌大的侯府实在是太孤单了。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王爷还不领情?” 谢衍缓缓点头道:“领情,那这几天就辛苦卫世子了。正好北大营还需要一个人巡视军中整顿情况,本王原本打算亲自去的,现在就交给你了。务必在五天之内完成。” “……”谢衍,你不是人! 两人说话间,骆君摇已经挽着骆谨言的胳膊进来了。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笑着,兄妹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卫长亭的目光却落到了跟在进来的三人后面的纤细身影上,眼睛瞬间一亮,一闪身就已经掠过了三人到了那人跟前。 “霜姑娘,新年好啊。”卫世子笑眯眯地道。 冷霜有些奇怪地看了卫世子一眼,点了点头,“卫世子好。” 被扑了一脸冷风的骆君摇回过头来这才看清楚卫长亭,有些诧异地道:“卫世子,你病了吗?” 不是她鄙视冬天穿皮裘大氅拿手炉的男人,而是卫世子的装扮在眼前一众男人中,显得太过出类拔萃。 卫世子表情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他低头捂着嘴低咳了一声,“是受了点凉。” 骆君摇同情地看看他,“那你可要好好保暖啊,要不要请太医看一看?”然后拉着骆谨言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可别是流感,这年头可不大好治啊。 卫世子又咳了几声,“不用了,已经看过了,大夫说不算严重。” “那就好。” ------题外话------ 今天是停水的一天~~夏天高温没水用真是太痛苦了~~ 385、离开上雍?!(一更) 谢衍说这几天武卫军有事情要处理,主要指的还是整顿武卫军的事。 原本谢衍就对武卫军的武备松弛十分不满了,年前宁王叛乱又有武卫军一营主将带着手下将士参与叛乱的,就更加让谢衍看不上眼了。 专门为了拱卫京畿而存在的兵马,这废物程度简直堪比御林军。 再考虑到御林军离皇帝更近一些,谢衍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废了,只能说宁王没有早半年叛乱当真是大盛的运气。 谢衍震怒之下下令将整个武卫军重新整编,而不是如之前计划的让东西南北四大营各自整顿,这几乎是全军上下的一次大换血。 如此一来自然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身为卫武大将军的喻明秋也等不及过完年,才刚过了初三武卫军上下就忙碌起来了。 谢衍这几天都需要到武卫军中和喻明秋等一众将领商议武卫军改编的事情,又正好不用上朝,自然是住在城外更方便一些。 喻明秋和谢衍去了书房商量事情,卫长亭跟着冷霜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留下骆谨言还跟骆君摇坐在一间暖融融的小阁里喝茶。 骆君摇捧着刚刚煮好的热茶,看着骆谨言问道:“大哥不去跟阿衍和喻将军一起去商讨公事么?” 骆谨言不在意地道:“那是摄政王和喻将军需要商讨的公事,不是我的。我只是一营主将,并不是武卫军的主帅。” “哦?”骆君摇挑了挑眉,她看过太多大哥参与许多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就习惯性认为所有的事情大哥都会参与了。 骆谨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有些可以参与,有些事情不可逾越。更何况,我原本也是暂代东大营主将之位的,按理说喻将军回来了我就该卸任了。” 谢衍请他暂代东大营主将之位本就是权宜之计,一是武卫军实在是不成样子需要有能力的人来整顿,二是定国军在上雍本就没什么事,骆谨言跟骆谨行一样整天在军中泡着着实是浪费。 但现在武卫军有喻明秋坐镇,他自然能压得住下面的将领。武卫军各大营整顿效果如何,就全看喻明秋这个主帅如何做了,骆谨言这个一营主将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骆君摇撑着下巴道:“也对,之前听阿衍的意思我还以为他打算劝说你弃武从文呢,谁知道他又让你去了武卫军。” 骆谨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瞬间恍然大悟,“大哥,你真的不当将军啦?” 骆谨言道:“父亲还能在坐镇定国军二十年。”短期内定国军没什么大仗要打了,定国军有骆云坐镇,骆谨言最多也就是镇守边关。 但这些事情骆谨行一样可以做,定国军麾下比骆谨言品级高的将领也不少,骆谨言犯不着年纪轻轻去跟同袍抢差事。 “爹爹好辛苦。”二十年后爹爹都快要七十了,属于超高龄退休了吧? 这当然是玩笑,一代名将若是早早解甲归田,遗憾的不仅仅是世人,更多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如今上雍勋贵中成国公鲁国公等当年也是一代名将,还曾经与骆云一起征战过。却早早的因为伤病只能在家荣养。虽然同样不缺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但多少还是有几分落寞。 骆谨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骆君摇只得捂着额头道:“那大哥离开武卫军要做什么啊?” 骆谨言道:“宁怀总督。” “你要离开上雍?!”骆君摇一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叫道。 宁怀,即是大盛西南宁州和怀州的合称。 总督是各地最高官员,整个大盛一共也只有十三位总督,这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啊。 但是…… “大哥你要离开上雍啊?”骆君摇有些不舍地道,“南疆那边不是很乱么?怀州就挨着南疆……”其实不仅是怀州挨着南疆,宁州同样也与南疆接壤。 骆谨言笑道:“你忘了么?你大哥是武将。”地方官多半是文官,但总督却掌握一地军政经济民生所有大权,若是寻常时候还好,如今南疆不安稳朝廷想要派一个有领兵经验的官员去坐镇宁怀两地也说得过去。 这本也是前朝的旧例,前朝还有总督加兵部尚书衔的。而谢衍是打算直接派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过去。 而且,谢衍任命一个将军当宁怀总督,本身也是一种对外的讯号。 骆谨言淡然地道:“更何况……总督可是二品,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骆君摇也无法反驳,骆谨言才二十出头,若是在朝中直接从三品武将飞升到二品的大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服众的。 没看到卫世子原本一个正二品将军平调去户部,为了个户部尚书的位置现在还在户部做牛做马呢。就这样,户部尚书到底能不能归他得看他自己本事,朝中现在都还在扯皮,骆谨言可是比卫长亭还要小上几岁。 谢衍一回来就大肆启用年轻人,占据的还都是重要位置,未免让许多朝中老臣感到不安。 骆谨言想要飞升,就只能去那些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只要朝廷顺利解决了南疆,骆谨言这个宁怀总督自然也是功不可没,届时再回来便是官居一品也没什么能说谢衍徇私。 “那苏姐姐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道:“我想与苏姑娘谈谈,问问她……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去南边。” 骆君摇一呆,“跟你一起去南疆?可是苏姐姐已经答应了去安澜书院当先生啊,她应该不会答应的。”这年头若是答应了骆谨言,可不仅仅是说两人结伴而行去创业。在外人看来就约等于答应了和骆家结亲,甚至两人不成婚苏蕊都不一定走得出上雍。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这是我的事情,倒是你……摇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跟家里说?”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道:“有吗?” 骆谨言轻哼了一声道:“我怎么听说,你要去安澜书院当山长?” “啊…这个……”骆君摇瞬间有些蔫了,她还真的忘了跟爹爹和大哥说这件事。 “这个…这不是还没确定么?我准备给爹爹和大哥一个惊喜来着。”骆君摇一脸正直地道。 骆谨言似笑非笑地道:“是么?” “是啊。”骆君摇毫不心虚地道,她真的下定决心也没多少时候嘛,真的就是不小心一下子忘记了。谁让过年事情太多了呢? “大哥,咱们还是来聊聊苏姐姐吧。”骆君摇道:“苏姐姐很难会答应跟你一起走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说动她啊?” 骆谨言微微蹙眉道:“苏姑娘的想法我这些日子了解过一些了,我觉得她并不只是想要在安澜书院当一个普通的先生,不是么?” “所以呢?”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道:“我是宁怀总督。” “嗯嗯?” 骆谨言道:“宁州和怀州两地都是我说了算,而且,这两个地方靠近南疆,民风并不似上雍保守,对女子的约束也并不严苛。无论苏姑娘想做什么,在那边都可以尝试。” 骆君摇眼睛也是一亮,但很快又有些迟疑了起来,“但是…如果你这样谈,就算苏姐姐答应了,你和她以后也还是……” 骆谨言并不在意,淡然道:“连相处都不曾,何来的感情?若最后结果依然不尽人意,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也会为苏姑娘安排好后路的。” 骆君摇有些头痛地撑着额头思索着,如果是在她前世自然可以说试试看,不行就分。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实在是太麻烦了。 如果她是苏蕊,肯定会接受骆谨言的提议。骆谨言人品可靠,她本身也能接受两人分手之后对名誉的伤害。 但她不确定苏姐姐是否也能接受。 良久骆君摇才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啦,反正这是你们的事情,你自己去跟苏姐姐谈吧。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们再来商量对策,这次我可不会帮你说好话。” 骆谨言笑容浅淡却温和,“这是自然。” ------题外话------ 下午二更哈~么么哒 386、奇闻(二更) 城外的冬天也并不像是骆君摇原本想的那么无聊,天地开阔哪怕是一片萧瑟也让人有几分心胸舒展之感。 用过了午饭,谢衍便带着众人一起往武卫军中军大营而去了。 骆君摇闲来无事,便也跟着去凑个热闹。 同样闲着没事的卫长亭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只是他总往冷霜跟前凑。人家冷霜明显不想搭理他,让骆君摇十分看不过眼。 卫长亭喜欢冷霜的事情大约整个摄政王府的没有人看不出来了,然而绝色佳人不是那么好追求的,有本事的绝色佳人就更不好追了。 进了武卫军大营,冷霜便跟在了谢衍身边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卫长亭。 谢衍来处理武卫军的事情,却带着冷霜这个密字营统领,自然是有用处的。 这边谢衍和喻明秋坐在中军大堂里处理一批即将被淘汰的武卫军将士,冷霜负责提供这些人的不法证据,大堂里气氛极其严肃冷凝。 另一边大堂外面,骆君摇和卫长亭两个闲人百无聊赖地蹲在屋檐下扣地皮,十分散漫没有形象。 骆君摇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卫世子的肩膀,得到了卫世子一个哀怨的眼神。 摄政王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能不能正常点?是不是穿多了还抱着手炉,把脑子烧坏了?” 卫长亭轻哼一声,“觊觎我的手炉就直说。” 骆君摇有点心动,但很快又摇头,“算了,本王妃丢不起那个人。”她可是立志要成为高手的人,高手怎么可以怕冷呢。 卫长亭啧了一声,“看你可怜,给你了。”说罢将手里的手炉塞进了骆君摇手里,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热。 骆君摇也不客气,愉快地抱在了怀里。 冬天里温暖使人心情愉悦,于是骆君摇决定关心一下卫长亭,“我说,你喜欢冷霜就要表白呀,你都不表白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她?这年头,装高深莫测是没有好结果的。” 卫长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表白了啊。” “啊?什么时候?”骆君摇有些意外。 卫长亭道:“大年初一。” “……”骆君摇半晌才缓缓道:“日子选得不错。” 卫长亭道:“可是,我失败了,她拒绝了我。” “可能是那天不适合表白?” “……” “理由呢?”骆君摇好奇道。 卫世子长得也算是人模人样,出身能力都不弱,人品也没什么大毛病,应该也算是上雍闺秀们心中如意郎君的人缘之一吧? 卫长亭叹气道:“她说她无心情爱,多谢我的垂青,愧不敢当。” 哦,好人卡嘛。 “节哀。”骆君摇腾出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霜拒绝卫长亭其实并不意外,毕竟之前谢衍也说过冷霜的身世。 冷霜追随谢衍除了报救命之恩,就是为了能复仇,甚至有可能是要重建柔然部族。立志要成为柔然女王的女人,怎么可能留在中原成为陵川侯世子夫人。 而卫长亭是陵川侯世子,显然也不可能抛下父母跟着冷霜长居塞外。 卫长亭叹了口气,骆君摇想了想还是劝道:“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卫长亭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还是跟安成王世子说罢。” 骆君摇道:“你们俩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家姑娘不想跟你们在一起么?” “……”卫世子幽怨地望着眼前漂亮的姑娘。 好好一个姑娘,可惜长了一张嘴。 几个将领模样的男子被从大堂里押了出来,有人垂头丧气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有人还不甘心挣扎着回头想要求饶。却都被身边的人毫不留情地扣住,没有丝毫反抗余地很快就被拖走了,只有远远地还传来求饶者的哀嚎声。 两人站起身来,各自拍拍身上的灰尘。 “这武卫军的人啊,早就该收拾了,真是不成样子。”卫长亭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同情。 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人倒好在上雍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还有不少都甚至还打起了当墙头草的主意。 骆君摇也点头道:“说的没错,真是给武卫军丢脸!” 两人说话间,谢衍等人已经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卫长亭立刻抛下了骆君摇凑到冷霜身边去了,引得谢衍和喻明秋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只是喻明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谢衍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骆君摇心中暗暗摇头:卫世子好好一个翩翩公子不当,非要将自己弄得像个痴汉一样。 “结束了吗?”骆君摇走到谢衍身边,轻声问道。 喻明秋笑着道:“王妃,这些事情琐碎得很,一时半刻可完不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行吧,明天我就不来了,你们自己忙去吧。” 说到这里,骆君摇突然拍了拍脑门,道:“所以,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来城外呀?喻将军不在家,我应该去陪罗姐姐才对呀。” 喻明秋道:“多谢王妃年纪真娘,不过她最近可没工夫陪王妃玩儿。骁远侯府还没打理完,真娘这些天都忙着呢。” 骆君摇皱眉道:“除夕那日好像没看到罗姐姐。” 喻明秋有些无奈,道:“碰巧那天真娘病了,我就让她在家里歇着了。” “那上元节?” “太华公主的灯会,真娘也收到帖子了,到时候还要请王妃多多照顾。”喻明秋正色道。 这些年真娘一直过得都是寻常人家的日子,并没有怎么和这些权贵高门接触过,喻明秋还真的有点担心妻子会不会被人欺负。除夕那天真娘除了有些不舒服,主要也是不太适应突然出席这样的场合,喻明秋自然也不愿意勉强她。 这次有摄政王妃照拂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位小王妃虽然年纪小性格也不够沉稳,但后台硬身份高,敢惹她的人还真不多。 骆君摇歪歪头,笑道:“没问题。” 骆君摇说不跟着谢衍去军中,就果然不去了。 之后几天谢衍每天出门,她就在小院里继续自己的大计,或者写写话本。 武卫军毕竟是由喻明秋负责的,谢衍也只是每天去看看跟喻明秋商量一些事情,若是没什么事就早早回来陪骆君摇在小院附近走走或者两人就窝在温暖的房间里看书休息了。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悠闲自在。 “启禀王妃,宋姑娘和苏姑娘来了。”听到奉剑的禀告,骆君摇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道:“她们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片刻后宋琝和苏蕊便携手走了进来,进了门褪下身上的披风给了身后的丫头,两人才踏入室内。 骆君摇已经起身迎了出来,笑道:“苏姐姐,敏敏,你们怎么来了?” 宋琝笑道:“王妃跟着摄政王殿下在城外小住,好闲情啊。” 骆君摇道:“今年也没什么宴会,大家不都很闲么?” 话音未落,三人也不由相视而笑。 可不是都很闲么?往年这个时候她们可没有功夫专程跑出城来找人,不是跟着家中长辈参加各种宴会,便是自家举办宴会邀请别人来参加,总之整个过年就没有个清闲时候。 骆君摇拉着两人进了内室坐下,好奇地道:“就算都很闲,你们也不会专程出城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了?” 宋琝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章先生让我告诉你,她已经跟太华公主说过灯会的事情了,大长公主也同意了。你还有什么想法,尽快给太华公主府通个气儿。” 骆君摇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答应跟章先生一起去拜访太华公主的,我们过两天就回城,到时候我亲自去见太华公主。” 宋琝点点头,“那就行了,别的倒是没什么事儿。我和阿蕊也是正好凑到一起都挺无聊的,就想着出来看看你。不过,城里倒是真有件事。” “什么事?”骆君摇打起精神来道。 宋琝道:“工部柳尚书家里,你记得吧?” 骆君摇心中一跳,莫不是母亲真的跟柳家议亲去了? 不对呀,母亲若是有这个打算,怎么会不告诉她呢?二哥也没有来找她也? “柳家…怎么了?”骆君摇不动声色地问道。 宋琝和苏蕊神色都有些古怪,道:“简直是一桩奇葩事,听说柳家那位大姑娘柳如夏,根本就不是柳夫人的亲生女儿?” 骆君摇也是一愣,扭头去看苏蕊,苏蕊也点了点头显然宋琝并没有开玩笑。 宋琝揉了揉眉心,道:“前天下午,柳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就是柳大姑娘的奶娘,喝醉了酒拉着柳家大姑娘叫女儿,说柳大姑娘不孝顺什么的。碰巧当时柳家有客人还有不少下人在,听了个一清二楚。天还没黑呢,事情就传得整条街都知道了。” 骆君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迟疑地道:“有些奶妈跟姑娘关系好,何况她还喝醉了,乱叫的吧?” 宋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她自然不只是叫女儿,还说了许多疯话。大约就是说若不是当年她将柳夫人的女儿掉了包,柳大姑娘也不能有如今的富贵日子。如今问柳姑娘要几个钱,柳姑娘也不肯给。而且,这奶娘确实有个只比柳大姑娘大两个月的女儿,那孩子据说不到四个月就夭折了。” 骆君摇蹙眉道:“差两个月也能调换?柳家人都不看孩子的么?” 苏蕊轻声道:“柳夫人当年连着生了三胎,头两胎还是小公子。柳家大姑娘的时候难产,柳夫人当时身体十分不好,据说调理了两年多才能下床的。柳家人事也乱,柳家大姑娘生下来就体弱得很,大夫和稳婆当时都说若不小心养着只怕活不了。家里怕孩子夭折了柳夫人伤心,便只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让她看过抱过几次,柳大姑娘三岁前几乎都是这个奶娘一手照顾的。” 骆君摇道:“那是真正的柳大姑娘死了,奶娘怕主家责罚,便用自己的孩子冒充?” 苏蕊摇头,“若是这样也还罢了,那孩子没死,被奶娘悄悄送到自己弟媳娘家送给别人养了。那地方离京城远得很呢,听说那姑娘命硬,硬是活过来了。” 骆君摇深吸了口气,道:“这可真是……” 这特么是真假千金的现实版啊?古代后宅里还真会发生这种事情? 宋琝道:“现在可是麻烦了,柳家大姑娘马上就要说亲了,突然遭遇这种事。还有那位原本的柳家姑娘,好好一个千金小姐,从小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长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以后就算接回来……” 就算接回来,只怕也未必能适应上雍的生活。 三人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要怪那奶娘,但是对两个姑娘来说又有什么用?她们的人生已经被改变了。 387、苏蕊的心事 突然的狗血事件确实让人无语,骆君摇只能庆幸骆家还没有要跟柳家议亲的意思。 倒不是说骆家嫌弃柳家大姑娘不是真千金的身份,实在是这后面的事情光是想想就头疼。自家二哥那个性格,也不像是能耐心处理这些情况的人。 这年头只要不是追求联姻的人家,无论男女选择结亲的标准其实都很简单。姑娘公子品貌端正,身体健康,性格人品没有问题,家庭简单和睦,谁愿意自己亲家家里天天上演宫心计? “柳家打算怎么办?”骆君摇好奇问道。 宋琝叹气道:“这才两天,哪儿知道柳家打算怎么办?不管怎么说,人总是要接回来的。听说柳家已经派人去接那位姑娘了。那奶娘的弟媳娘家距离上雍大约有两百多里,若是带着马车去,来回也就六七天功夫吧?若是柳家人骑马去,倒是两三天就能回来。” “柳家派谁去接人?”骆君摇问道。 宋琝道:“柳夫人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这会儿柳家乱成一团,听说是让柳家大公子带着个管事和几个下人去的。” 柳家大公子也就比柳家姑娘大两岁多不到三岁,现在也才刚刚及冠。不过这个时代二十岁已经是大人了,让他去办这事儿也算是妥帖。 宋琝叹气道:“那姑娘也是可怜,希望后面能好好的吧。” 苏蕊丫头道:“恐怕有些难。” “怎么说?”宋琝和骆君摇齐刷刷地看向苏蕊。 苏蕊道:“柳家那位奶娘,到现在都还好好的没有被处理呢。” 骆君摇道:“应该是想要等到姑娘回来了再处理吧?” 苏蕊摇头道:“柳家显然没有打算将柳大姑娘送走的意思,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养了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作假的。但正是因此,就应该在那姑娘回来之前将那奶娘给处置了。哪怕是远远地打发了,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上雍也好。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是柳大姑娘的错,她当年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懂什么?柳家将奶娘处置了,把姑娘接回来好好照顾教养。就算两个姑娘有些心结,说到底都已经十六七岁的年纪了,过不了多久也该说人家了,也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 苏蕊一边皱眉道:“柳家现在把人留着是什么意思?如果那姑娘回来了坚持要严惩那奶娘,别人会不会说她心狠?柳大姑娘心里会不会对她生出怨怼?那奶娘在府中几十年,没有个亲友故旧?这些人会不会对那姑娘有意见给她使绊子?如果柳大姑娘求她,她应不应?还有,那姑娘被养在乡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若性子强硬一些还好,若是个性子柔弱的……” 骆君摇想了想,也点头道:“苏姐姐说得对,本来就该大人处置的事情,留给两个小姑娘来解决,确实是有些不妥。” 宋琝道:“你们别忘了,这事儿已经闹开了。柳家既然想留着柳大姑娘,就不能让她有个犯了罪的生母。柳家还能怎么处置奶娘?送官?打死?还是发卖了?柳大姑娘的脸面都不好看。那真姑娘是个什么样子还难说,柳尚书虽然位列工部尚书但他从前跟宁王有些交情,这次虽然没有卷入其中,但以后恐怕也就这样了。柳家其他人没什么出息的,几个儿子不是平庸就是还小,听说长昭公主也不大待见他们家,想要维持柳家在上雍的地位,恐怕只能靠联姻了。” 说到这宋琝笑了笑,“我估计,这奶娘最后大约就是被打一顿,罚到城外庄子上或者是到柳家外地的产业看庄子。但是你们别忘了,那奶娘可不是一个人,一家子老小亲戚还多着呢。” 骆君摇想起长昭公主提的事情以及那日在长昭公主府柳夫人和柳如夏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宋琝说得有道理。 “其实尚书也算是朝中最有实权的官员了吧?柳家还不够风光?”虽然六部之中一贯有工部垫底的说法,但那是指对朝堂局势的影响和清贵地位,事实上工部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多的衙门,因此工部尚书这个位置还是十分惹人眼红的。 苏蕊笑道:“权势同样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柳家不受长昭公主待见,摄政王恐怕也不大喜欢他们家,现在柳尚书在他们自然还是上雍的一二流家世,一旦柳尚书退下来了,柳家可是连一个在朝为官的人都没有,那就是彻底的白身了。”柳尚书退下来,未必就是年纪到了致仕,也有可能是直接被人给撸了。 “这都是柳家男人的想法吧?柳夫人怎么说?”男人自然是更看重利益一些,一个才貌俱佳马上就可以嫁出去联姻的女儿和一个从小养在乡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女儿,自然要选择前者。 但柳夫人却未必会这么想。 苏蕊叹息道:“柳夫人病了,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骆君摇也只能叹气,“算了,到底还是柳家的事,咱们是外人也只能看着了。” “可不是只能看着么?”苏蕊笑道:“这两天谁敢往柳家走动?生怕触了人家霉头。倒是你不在城里,阿凝带着怀阳郡主还有惠惠到处乱串打听消息,被长陵公主收拾了一顿这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骆君摇笑道:“阿凝一向闲不住。” 聊完了八卦,三人才商量起正事来。 虽然宋琝志不在安澜书院,但对于骆君摇的宏图大志还是给予了十分的支持。 三个姑娘坐在书房里围着骆君摇写好的计划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有什么更好的点子骆君摇也都认真地记了下来。 还有她们准备要开的织坊,经过了这段时间骆君摇需要的织机都已经打造出来了。织坊也已经收拾妥当,就在距离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不远的地方,只等过完年就可以开工了。 这些事情都是宋琝和罗娘子一手张罗的,梁疏风跟宋琝关系好,时不时也会来帮忙。 这些事情原本十分繁琐复杂,若是给寻常闺中女子恐怕都不知道该先从哪儿下手。宋琝却不疾不徐,行事条理分明,显然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骆君摇觉得宋琝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说不定能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丫头端了茶点鲜果来的时候宋琝还在伏案计算着什么,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骆君摇和苏蕊也不打扰她,干脆让人将茶点送到旁边的小厅里去,两人起身到那边休息,将地方留给宋琝用。 “方才见苏姐姐好像有些走神,有什么事吗?”方才他们讨论安澜书院的事情的时候,苏蕊有好几次突然走神,不仅骆君摇察觉了,宋琝自然也发现了。 苏蕊怔了怔,端着茶杯的手微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骆君摇浅笑道:“是不方便跟我们说吗?” 苏蕊摇摇头,道:“也不是,我之前答应章先生今年去安澜书院当先生的。” 骆君摇眉心微跳,“苏姐姐现在计划有变?” 苏蕊望着骆君摇没有开口,神色间显然颇有些纠结,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骆君摇哪里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为难? 心中暗道:大哥办事还挺快的,而且现在看来苏蕊也不是没有心动。 于是她直接点破,“是…因为我大哥?” 苏蕊一惊,怔怔地望着骆君摇,脸上不由显出了一抹薄红。 “摇摇,你……” 骆君摇笑嘻嘻地道:“不用不好意思呀,人家不是说一家好女百家求么?我大哥钟情苏姐姐,说明他眼光好呀。” “你早就知道了?”苏蕊道,突然想起之前骆君摇和祖父都问过她对骆家大公子的看法,哪里还能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一时间,美丽的面颊越发的红了。 骆君摇正色道:“苏姐姐,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永远是好朋友。婚姻感情的事情,还是要听从自己的内心。” 苏蕊神色动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谢谢你摇摇。” 骆君摇好奇地道:“苏姐姐既然犹豫了,是不是说你还是不讨厌我大哥的?是不是说,我有可能要叫你嫂子?” 苏蕊有些无奈,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骆大公子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确实很动心。但是…我又隐隐觉得,我若是因此答应了他,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 “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苏蕊将她和骆谨言见面的对话跟骆君摇细说了一遍。 骆谨言显然是很有诚意的,他说了苏蕊和他一起去南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如果过上几年他们依然无法确定要共度一生,他也会负责在不让苏蕊名声受损的基础上解决他们的婚事。 苏蕊不得不承认,当她听到骆谨言的话的时候非常心动。 单只是可以跟着骆谨言离开上雍,而且骆谨言不干涉她任何事情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动了。这是苏蕊嫁给上雍任何一个权贵之家都不可能得到的自由。 远离上雍更意味着需要受到的约束也会少很多,苏蕊简直太心动了。 但是,这样的一桩婚事说到底是骆谨言一个人在付出,她几乎是坐享其成。 事实上她跟骆谨言不熟,苏蕊实在是难以心安理得地让一个陌生男子对自己如此付出。 她虽然不妄自尊大,但也不会妄自菲薄,说她不懂骆谨言为何如此那是在装傻。 正因为如此,苏蕊反而更不敢轻易答应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家大哥还是少了些魅力,不足以让苏姐姐心动啊。” 苏蕊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骆大公子文武双全,才不过二十多岁就即将成为封疆大吏……” “但是苏姐姐不喜欢啊。” 苏蕊苦笑,她们这样人家的女子对喜不喜欢其实没那么看重,因为你根本无法确定你喜欢的人一定能成为你的伴侣。 就比如她,如果萧泓没有做出那些事情,无论她喜不喜欢萧泓,这桩婚事都不会解除的。 那她喜欢萧泓吗?当然是不喜欢的。 因此苏蕊从来没想过要去喜欢某个男子,她的婚约早就定了,喜欢了又有什么用呢? 而现在突然让她知道有个如此优秀的男子喜欢自己,甚至愿意为了自己做这么多的事情,心动欢喜羞涩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恐惧。 以及,担心无法回报的惶恐。 如果她答应了骆谨言的婚事,最后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骆谨言却一无所有…… 骆君摇托着下巴道:“感情有时候本来也是一场赌局啊,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罢了。我相信我大哥还是有承担失败的勇气的吧?” 苏蕊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怎么能这么算?” 骆君摇摊手道:“为什么不能?他喜欢你,你现在还不喜欢他。你得到了自由,即便将来真的不损害你名誉解决了婚事,但你成过婚也耽误了几年时间,这也算是代价吧?另外,你虽然得到了自由,最后也有可能一事无成,未必就比现在过得顺遂。他得到了跟你相处的机会,代价就是有可能结果并不能如他所愿,也耽误了几年时间。很公平啊。” “再说了,苏姐姐你也不是打算终身不嫁,你会犹豫那说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我大哥吧?那你们依然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啊。”骆君摇道:“我爹爹和母亲,你父亲和母亲,还有很多人,不都是这样过的么?最差也就是回归到大多数的婚姻吧?即便是现在这个世道,也不是没有因为感情不和而和离的夫妇吧?” 当然还有可能,骆家大公子得不到感情回应然后黑化了。 骆君摇心中抖了抖:她大哥才不会随便黑化呢。大哥太可怕了,黑化了就更可怕了。 苏蕊会如此犹豫,说到底是担心自己无法给予骆谨言相等的回报。如果她不知道骆谨言的感情,两人单纯的交易,反倒是要容易的多。 但骆谨言如此,是建立在他喜欢苏蕊的基础上。否则骆大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又何必非要选一个对自己没感情也不打算当贤妻良母的女子呢? 如此,苏蕊就更加纠结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付出的。 ------题外话------ 么么哒,抱歉完了几分钟哈。昨晚两点才来电,泪奔~~o(&gt;_&lt;)o~~ 388、未来的妻子(一更) 比起柳家的八卦,骆君摇自然是更关心自家大哥和苏蕊的事,她甚至顾不得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回城,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回城了。 骆家这几天比起往常也很热闹,这段时间大约是骆云和骆谨言兄弟少有的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在府中的时期了。骆老夫人大约已经从险些亲手将自己儿子毒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不再避着人不见了。 主子们都在家里,加上又是过节期间各种打赏也多,府中连下人都显得更加精神了几分。 骆君摇悄悄在骆谨言的书房门外探了个头进去,惹得里面的骆谨言无奈地看向她,“来了就进来,这是做什么?” 骆君摇这才笑嘻嘻地跨入书房,凑到骆谨言书案前,小声道:“大哥,你好厉害啊。” 骆谨言有些不解,“什么好厉害?” 骆君摇笑道:“我不信你不知道,昨天苏姐姐和敏敏出城找过我。” 骆谨言失笑,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看你大哥笑话?” “哪有?”骆君摇连忙为自己叫屈,“我还在苏姐姐面前替你说了好多好话呢,我都有点心虚,不好意思见苏姐姐了。” “心虚什么?” 骆君摇道:“帮你忽悠苏姐姐啊,万一苏姐姐真的答应你了,结果……”话说到一半,对上骆谨言有些危险的眼神,骆君摇只能干笑了两声,道:“结果大哥和苏姐姐肯定会两情相悦,幸福美满的。” 骆谨言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十成十的事情,你放心,就算结果不如人意,我也会安排好的,不会让苏姑娘受到伤害。” 骆君摇托着下巴有些疑惑地道:“但是大哥,如果不成对你们两个的影响其实都不小,你为什么一定要赌这个可能呢?你真的这么喜欢苏姐姐?”平时也没见他对人家姑娘多热情啊,要不是这次他主动去跟苏姐姐说这事儿,人家都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苏蕊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没有感情只是普通的联姻或者交易,其实都很简单。但很多事情一旦掺杂了感情的因素,就会变得很复杂。 骆谨言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这么多年,遇到苏姑娘之前,我其实从来没考虑过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什么意思?”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道:“听从父亲母亲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间不大都如此吗?” 骆君摇笑道:“你是想说,苏姐姐是唯一一个让你动心,主动想要求娶,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骆谨言点了下头,“这么说也没错,苏姑娘…如果能与她结为连理,我能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但我并不想让我的妻子像娘亲还有母亲一样。” 并不是他轻视上雍这些执掌中馈,打理内宅的贵妇,她们是维持一个家族最重要的力量之一。甚至许多武将文臣能够在战场或者地方上安心战事和公务,也全赖他们背后有这样一些女眷。 但骆谨言自己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这样的人的,他宁愿自己未来的妻子不擅长这些,也希望即便他不在了或者家中遭遇了什么意外,她依然能自己活得好好的。 他不希望女子将丈夫儿子家族当成人生的全部,因为一旦失去她整个人生都会失去意义。 骆谨言见过太过原本风姿绰约,却在失去丈夫之后变得犹如枯槁的女子。像苏氏这样能抗住压力主动再嫁,为自己寻找未来的路的女子才是少数,到了现在就更少了。 因此苏氏虽然并不是骆谨言的生母,但只要她没打算当个恶毒继母,不折腾自己的弟弟妹妹,骆谨言都会对她报以应有的尊重。 骆谨言笑了笑道:“我第一次仔细看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渴望着脱离现在的束缚。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她实现她的愿望。” 骆君摇眼带调笑道:“所以你请她嫁给你?” 骆谨言挑眉道:“我喜欢她,希望能与她相守,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创造一些机会?况且,除了成婚或者诈死,以她的身份都不可能长期离开上雍。” 骆君摇问道:“那你觉得苏姐姐会答应么?” 骆谨言原本从容不迫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迟疑,见他如此骆君摇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大哥,看你这么信心满满的模样,感情你自己心里也没数啊。” 骆谨言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次却没有说话。 “你们兄妹在说什么呢?”苏氏在外面就听到了骆君摇的笑声,人还在门口便轻声问道。 房间里两人立刻起身,“母亲。” 苏氏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骆君摇笑道:“听说母亲出门了,这么快就回来啦?” 苏氏挑眉道:“你不知道我去了哪儿?” 骆谨言恭敬地一揖道:“辛苦母亲了,母亲请坐。” 苏氏道:“辛苦什么,不过是多跑几趟罢了。原本苏家刚刚退了婚,咱们贸然上门也不好。但你要外放了,倒也算是个好理由。” 三人在旁边的花厅里坐了下来,苏氏才道:“苏家大姑娘的婚事,说到底还得听苏老的。不过我跟苏夫人打探了一下,苏夫人和苏家大老爷对你倒是很满意,只是……你很快就要离京,还想要带着夫人去南方赴任,苏家恐怕有些担心。” 骆谨言要去赴任的宁州和怀州可不是什么丰饶之地,苏家担心自家姑娘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明湘要跟着女婿去那样的地方,她也不能放心。 苏氏道:“你也不必担心,既然未来岳父岳母没有意见,回头让大将军去跟苏老说说。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很有可能能成的。” 在苏氏看来,确实没有什么不成的道理,最大的问题也就是苏家大姑娘刚退婚以及要去外地赴任了。 苏蕊之前的婚事,只要他们两家不介意外人说什么让他说便是,至于去外地赴任的事,若苏家实在心疼女儿,也不是不能商量。 除了这两样,自家大公子才貌出众文武双全,人品也好,定国公府也不辱没了苏家,有什么不成的? 骆谨言和骆君摇当然知道,这其中最大的变数还是苏蕊。 不过骆君摇觉得苏蕊答应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一个才十三四岁就敢女扮男装去参加科考的女子,除了聪明人多少会有的叛逆还有对自由极致的渴望。 骆谨言点点头,道:“还请母亲跟父亲提一句,还是要看苏家和苏老的意思,若苏家不愿……” 苏氏笑道:“这是自然,你当你爹是什么人呢?人家不愿意咱们还能硬抢不成?” 骆谨言笑了笑,难得的白净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苏氏看在眼里也很是惊奇,她着实没想到看起来冷静自持,对什么事情都不温不火的骆谨言会对一个姑娘如此看重。 不过苏家大姑娘确实是上雍最出色的贵女之一了,骆谨言会喜欢倒也不难理解。苏氏也很喜欢苏蕊,不仅是因为她跟骆明湘骆君摇关系好,苏蕊的性情和处事态度也都是苏氏所欣赏的。 这事儿他们还是得再加把劲,让苏家看到他们的诚意。 骆家大公子都二十四了,这马上又要外放,若是这次再耽搁了…… 苏氏忍不住眼前一黑,骆谨言这一去不知道要几年才会回来,要是弄得跟摄政王似的一把年纪都没成婚,表姐不会托梦骂她吧? ------题外话------ 下午二更(* ̄3)(e ̄*) 389、允婚!(二更) 苏家 “祖父。”苏蕊跨入书房,便看到苏太傅依然如往常一般躺在窗口的躺椅里闭目养神。 她连忙走过去,将原本全开的窗户关上了一扇。虽然书房里即便开着窗户也不冷,但却会有风吹进来,祖父年纪大了还是要小心一些。 苏太傅睁开眼睛看了看孙女,笑呵呵地道:“阿蕊可知道今天骆大将军来访,所为何事?” 苏蕊走到苏太傅身边蹲下,轻咬了一下唇角道:“是为了阿蕊?” 苏太傅抬手摸摸孙女的脑袋道:“你一向聪明,骆家那小子见过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蕊有些诧异地抬头道:“祖父怎么知道骆大公子跟我说了什么?” 苏太傅轻哼了一声,稍微坐起身来一些。 苏蕊也连忙起身,从一边取过一个靠枕给祖父垫在背后。 苏太傅慢悠悠地道:“若不是如此,这两天骆夫人,骆大将军接连登门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之前跟那小子说过,这两年家里不会替你决定婚事。怎么?阿蕊是看上那小子了?” 苏蕊娇颜微红,却并没有将她跟骆谨言交谈的内容告诉祖父,而是轻声道:“前几天骆家大公子是找过我,我当时…有些意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没告诉祖父。” 苏太傅打量着孙女,花白的眉毛扬起,“过完年,过不了多久那小子便要启程南下了,这一去至少几年都不会回来。阿蕊愿意跟他一起南下?怀州近蛮方,无论气候地形还是风土人情都与上雍截然不同,你能吃得了这个苦?” 苏蕊道:“阿蕊这几日也常常思索这个问题,骆大公子品貌俱佳,本就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公子。放眼如今上雍未婚的名门贵子,恐怕无人能出其右,阿蕊只怕自己配不上骆公子呢。” 苏太傅看着孙女娇颜微红,双眸地垂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心中了然:孙女并不排斥这桩婚事。 “胡说,我们家阿蕊怎会配不上谁?”苍老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虽然答应孙女这两年可以不谈婚事,但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若是能早早的定下婚事,他也能放心不是? 更何况,未来孙女婿还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选。 苏太傅再三打量着跟前的少女,“你先前说与骆家大公子并无交集,如今只是见了一面便要答应他的求婚,当真是认真考虑过的?” 苏蕊知道骗不过自家祖父,只是含笑道:“骆公子本就是上雍贵女们人人期盼的未来夫婿人选,骆家人性情品性也都是极好的,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成?孙女先前不愿意谈及婚事,也不过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愿因为我退过婚就匆匆将就了。骆大公子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将就吧?另外…南方虽然贫瘠艰难一些比不得上雍富贵,但孙女并不怕辛苦,祖父信不过我么?” 苏太傅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苏蕊这番说辞没什么毛病。 骆谨言这样的夫婿人选,有几个姑娘能拒绝?阿蕊之前没想过这些,不过是因为并不认为她的婚事会跟骆家有什么关系罢了。自然也不会多想。 姑娘家挑选夫婿,不就是能力,品行,容貌,性格么?骆谨言无一不佳实在是无可挑剔。 至于感情,苏太傅跟世人都是一般的想法。 谁也不会觉得一对未婚夫妻婚前就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感情本就是在长时间的生活中渐渐产生的不是么?就算有的夫妻一辈子都没有太多的情爱,但亲情总是有的,日子还不是照过? 至于骆家老大看上自家孙女的事情,自家阿蕊如此出色,被人一见钟情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跟着去南方是要吃点苦,但苏太傅是相信自家姑娘不是出不了苦的人。以骆家公子的人品,有了这段同甘共苦以后只会越发的敬重妻子。 苏太傅点点头道:“祖父知道了,你回去吧。跟你娘说说,该给你准备嫁妆……算了,这事儿还是祖父亲自跟你爹娘说罢。” 苏蕊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热,毕竟是关于自己的婚事,苏蕊还是跟所有女子一样都是会感到羞涩的。 苏太傅道:“骆家大公子出任怀宁总督的事虽然还没传出来,但最晚春闱过后必然会启程的。此事关系重大摄政王已经下定了决心,无可转圜。等太后的百日丧期过后,恰好便是三月初。咱们家既然应了骆家的亲事,这婚事恐怕就要仓促一些,你多少要受些委屈了。” 苏蕊摇头道:“祖父言重了,阿蕊不觉得委屈。” 苏太傅点点头,一时有些感慨,“阿蕊也要出嫁了啊。” 苏蕊蹲在躺椅边上,轻声道:“祖父放心,阿蕊会好好的。” “好,好。” 听说苏太傅准备答应下骆家的求亲,苏家众人也很是惊讶。 倒不是和骆家结亲有什么不好,而是之前苏太傅还暗示过这两年不想谈苏蕊的婚事。苏蕊的父母倒是心里有数,毕竟骆夫人也上门过两次了,但自家父亲这么快答应下来还是有些出乎她们意料的。 苏夫人主要是担心自家女儿。 若是平时女儿能嫁给骆家大公子,苏夫人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但如今女儿一成婚就要离开上雍远赴边关,苏夫人怎么能不担心?之前骆夫人来拜访倒是没细说骆谨言到底要去哪儿任何职位,但骆大公子总不能是去什么繁华富饶之地当个驻地将军。 苏家其他几房的姑娘也有羡慕苏蕊的,但苏家嫡女教养极好,纵然羡慕却也没有人过于嫉妒。只是两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堂妹走过去小声跟苏蕊说恭喜,苏蕊顿时觉得原本微凉的面颊又开始有些热了。 这一刻,看着花厅中坐着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才真的有一种自己真的快要离开这个的感觉。 她原本总是盼着能够离开上雍的,但这会儿看着眼前坐着的一家人,还握着自己手的堂妹,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不舍来。 苏太傅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众人,便让小辈先退下了,只留下了几个儿子和几房嫡孙说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骆家那小子是老夫亲自看的,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骆大将军也说了,他们家是诚心求娶的,若不是骆家大公子可能会外调,也不会这么急匆匆地上门。” “骆家大公子要外调?”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有些惊讶道,“这骆大公子可是摄政王的嫡亲大舅子,看之前的势头我还以为他要留京重用呢。骆大公子是武将,这可别是又要回边关?阿蕊生得娇弱,能受不得了么?” 中年男子是苏太傅的次子,苏蕊的二叔。 苏太傅看了他一眼道:“留不留京和受不受重用有什么关系?这是摄政王的事,咱们就别管了。至于婚后的事情,老大,你们夫妻俩怎么说?” 苏家大老爷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妻子,犹豫了一下才道:“父亲看中的自然是好的,我只担心阿蕊……” “阿蕊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你们夫妻俩没意见,回头老大媳妇儿便给骆家送个信儿,好让他们来提亲。” 苏夫人点了点头,看着公公欲言又止。 苏太傅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担心阿蕊,就在嫁妆上多上点心。这婚事有些急,但咱们家也不能让阿蕊受了委屈,让人看笑话。” 苏太傅思索了一下,道:“我记得…你们母亲在庆州有一些产业?” 苏夫人连忙点头道:“是,都是母亲当年的嫁妆。”苏老夫人过世之后这些产业自然都留给了几个儿子。只是庆州路途遥远,他们也只能让人去看管,还没亲自去看过。若说卖了又是母亲留下的,到底是不舍。那边也还有苏老夫人的娘家人,当真卖了也不妥。 苏太傅想了想道:“那就将那些产业都兑出来给阿蕊当嫁妆,从公中出钱或是拿其他产业换吧。” 大房自然没什么意见,别说是换,就是直接给女儿都是应该的。 其他两房也没什么意见,那些产业太远了,卖了舍不得自己又管不着,着实为难。 二老爷道:“咱们二房手里在庆州有五间铺子和一个庄子。不如都给阿蕊,就当是叔叔给的添妆吧?” 苏夫人连忙道:“万万不可,哪里有这样添妆的?” 二老爷不在意地笑道:“大嫂不必在意,庆州不同咱们上雍,这些铺子庄子也不值几个钱。” 三老爷也点头称是。 “倒是父亲,难道骆家大公子要去庆州?那地儿也没什么可去的啊?”二老爷有些不解地道。 摄政王的大舅子肯定不会被闲置着,但庆州那地儿哪儿都不靠,实在看不出骆大公子去那边有什么价值。 苏太傅瞥了儿子一眼道:“别瞎猜,事情就是这些,确实是有些急,这段时间都辛苦着一些。” 众人齐声称是,苏太傅看看眼前的几个儿子和嫡孙欣慰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这一辈儿子里面没有太过出类拔萃的,但也都是品行端正没有什么歪心思的,也就够了。 苏家将来还要看后辈子孙了。 390、提亲!(一更) 在苏家给骆家递信之前,苏蕊还是主动邀骆谨言见了一面。 骆君摇十分关注骆谨言和苏蕊的事情,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她在两人相见的地方埋伏了半晌,到底没有毫无下限的偷听谈话,也只看到了两人走出了的模样。两人的神色看起来都颇为轻松,显然谈话的内容并不让人失望。 骆君摇一路看着骆谨言送了苏蕊回府,才出现在他面前笑眯眯地望着自家大哥。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扶额,“摄政王这么忙?让你到处乱跑。” 骆君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看着不成?再说了,阿衍说了,这不是大哥你的婚事么,事关重大。他没空,让我多看着一点。” 骆谨言无语半晌,才缓缓道:“我看是他嫌你烦不想理你,才让你出来到处跑吧?” 骆君摇朝他做了个鬼脸,“大哥,你还能不能盼着妹妹一点好了?能不能善良点?阿衍真的这么说啊,他说你这次若是还娶不上媳妇儿,就不知道要等到哪年了。万一你去南方 找了个南疆姑娘当媳妇儿,爹爹肯定会打死他的。” “……”还好意思说我不善良,你们俩善良过吗? 骆君摇合掌望着骆谨言,一脸期待,“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迎接嫂子了?” 骆谨言看着期待的小脸,抬手在她头上揉了几把,方才缓缓道:“嗯。” 骆君摇恨恨地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什么毛病都喜欢揉人脑袋?! 姑娘家梳着漂亮的发髻还乱揉,这是人干的事么? 算了,看在你心愿达成,好像又没完全达成的份上,原谅你一下下好了。 兄妹俩回到骆家,骆家剩下的三口人都在大堂里等着了。 看到两人的神色苏氏便笑道:“看来是成了,将军,咱们该准备婚礼了。” 骆云也很是高兴,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是希望儿子能早日成家的。 “夫人说得是,还要辛苦夫人了。” 唯独骆谨行不大高兴,大哥要成婚了为什么全家人都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就他被瞒在鼓里? 骆谨行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骆君摇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趁着骆谨言和父母细说婚事,自己凑到了骆谨行跟前小声叫道:“二哥?” 骆谨行睨了她一眼,道:“还知道我是你二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哥的事情了?” 骆谨行瞬间想起了早前自家小妹故弄玄虚地不肯回答他以及自家大哥殴打萧家三公子的事情。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实情,只是瞒着自己罢了。 骆君摇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二哥,对不起嘛。这是大哥的隐私,还关系到苏姐姐的闺誉……我之前连爹爹和母亲都没有告诉呀。” 骆谨行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了,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在她脑门上一弹道:“想不到你还挺会保守秘密的。” 骆君摇连忙道:“我绝不会把别人隐私到处乱说,我的嘴最紧了。就算二哥告诉我你也有心上人了,我也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骆谨行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像大哥这么想不开呢。” 他倒不是对未来大嫂有什么意见,只是骆谨行觉得大哥这幸好是苏家和萧家退婚了,这要是人家两家和和睦睦的结亲,大哥岂不是太惨了? “你们俩躲在一边说什么呢?”骆云回头看到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一双儿女问道。 骆谨行连忙坐直了身体,轻咳了一声道:“我和摇摇在商量送大哥什么礼物。” 骆君摇笑容乖巧地点头,“二哥说得对。” 骆云很是满意,“不错,不过别光想着你大哥,你自己的事情也该上心了。谨言在上雍待不久,还有你早晚也要回边关,你的婚礼……” 骆云突发奇想,“谨行,你可有看中的姑娘?要不两场婚礼一起办吧?” “……”众人无语,骆谨行连忙拒绝,“还是不了,大哥是长兄,还是他先,我不着急。” “你也不小了。”骆云瞥了他一眼。 骆谨行干笑,“我这不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么?”他又不着急成亲。 苏氏放下茶杯笑道:“将军,就算急着喝媳妇儿茶,这人选也不能马虎了,等谨言的婚事过后咱们再慢慢看吧。” 骆谨行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对继母十分感激。 苏氏对骆谨言道:“这事儿还是要跟老夫人说一声,咱们才好请人去苏家提亲。” “是,母亲。”骆谨言虽然对这个祖母也颇有些意见,但长辈终究是长辈,过场还是要走的。 骆家办事效率极快,苏氏收到了苏家递得消息,与骆云商量过后便亲自前往太华公主府请大长公主出面为自家提亲。 太华大长公主身份尊崇,能请她出面提亲自然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太华公主也很给面子,十分爽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日一大早,上雍的权贵们听说骆云夫妻俩带着长子骆谨言,已经出嫁的摄政王妃还有太华公主一起前往苏家都不由愣了愣。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顿时大惊:骆家这是要向苏家提亲啊?! 不管骆家想要娶苏家哪个姑娘,骆苏两家联姻都预示着朝堂的局势又有了更多的变化。所幸如今苏太傅已经差不多致仕了,苏家下一代也没什么掌权的人物,孙辈纵然有几个还算出色的,但毕竟年纪尚小想要影响朝堂也还要不少时间。 即便如此,苏太傅本身只要还存在一天,就已经是一种影响了。 摄政王府,苏家,骆家……不少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苏家大堂里苏太傅亲自出面接见了骆家众人。 苏家几位苏蕊的长辈也依次坐在苏太傅做下首边,他们的目光大都落到了对面的骆谨言身上。 苏太傅右手边第一位做的便是太华公主,然后才是骆云苏氏和骆谨言。至于骆君摇,刚进门和苏家人寒暄过就去找苏蕊了。 太华公主难得替人做媒提亲,此时也是满脸笑容看上去很是喜庆,口中满是夸奖苏蕊和骆谨言的话,仿佛这对年轻人当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家大老爷夫妇将骆谨言看了又看,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他们苏家是读书人家,原本是不大乐意跟武将结亲的。但骆谨言虽然是武将出身,看起来却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比起苏家养出来的公子丝毫不差什么。反倒是更多了几分英 挺和锐气,显得越发出色耀眼。 有这样一个女婿,做父母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夫人唯一担心的就是骆谨言很快要离京的事情,但事情已经成定局,公公甚至是女儿自己都没有意见,苏夫人也只能如公公吩咐的一般在嫁妆上多上点心了。 “有劳大长公主亲自走一趟,这门婚事……我们苏家应下了。”苏老太傅笑眯眯地对太华公主道。 太华公主笑道,“有什么可劳的?能促成这么一门天赐姻缘,也让我这老太婆沾沾喜气。那我便恭喜太傅喜得孙女婿了?”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骆云接话道:“多谢太傅和苏家不嫌弃我家这小子,你老人家放心,咱们家绝不会亏待了姑娘。只是婚礼难免有些仓促,还请太傅和各位见谅。” 苏太傅点点头道:“大将军言重了,只要他们小辈过得好,咱们这些长辈也就能放心了。其他的都是身外虚名,不必在意。” 既然应下了婚事,两家便也干脆简单商讨一下婚事。 等两家交换了庚帖合了双方的八字,骆家就可以正式下聘了。 然后便是选择黄道吉日,举行婚礼。 这些都是极为繁琐的事情,要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加上现在也还在朱太后的丧期不好大肆操办,还是挺麻烦的。 大堂里两家人商量着正事,苏家后院骆君摇也在拉着苏蕊说话。 “大嫂……”骆君摇笑嘻嘻地叫道。 苏蕊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她眉心,道:“别乱叫。” 骆君摇笑道:“早叫晚叫都得叫,我先熟悉一下,免得跟阿凝似的,现在叫我一声舅母脸色都恨不得变八回。” 苏蕊也想起秦凝别扭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以后别老欺负阿凝。” 骆君摇连连点头,“好的,我听大嫂的。” “……”苏蕊无语,骆君摇也见好就收,握着苏蕊的手道:“虽然咱们成了一家人我很高兴,但是想到苏姐姐马上要离开上雍了,我又有点舍不得呢。” 苏蕊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有点舍不得。” “那苏姐姐后悔了吗?”骆君摇问道。 苏蕊沉吟了片刻,方才坚定地道:“我不会后悔的。” 骆君摇抱住苏蕊道:“既然不后悔,就要坚定地往前走。将来一定会很好的,我们都一样!” “好。”苏蕊笑道,“说不定以后摇摇也会去怀州呢。” 骆君摇道:“那是自然,如果你们真的好几年都不回来,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好,我等着摇摇。” 骆君摇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撑着下巴好奇地道:“苏姐姐想到去怀州做什么了吗?” 骆谨言邀请苏蕊去怀州,苏蕊考虑了几天就答应了,总不能只是去当总督夫人的。 苏蕊笑道:“我这几天看了不少关于南疆和怀宁二州的书,具体还没有考虑好,不过心里已经有些眉目了。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还要辛苦苏姐姐照顾我大哥啊。” 苏蕊莞尔一笑,道:“恐怕是我给骆公子添麻烦比较多。” 骆君摇正色地摇摇头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麻烦的?还有,苏姐姐打算一直叫我大哥骆公子吗?现在还好,要是成了婚你可怎么办啊?” 苏蕊玉颜微红,道:“成了婚再说。” 骆君摇掩唇笑道:“我知道,这事儿你自己跟大哥商量,我管不着。唉…就是原本以为苏姐姐会跟我们一起留在上雍,现在苏姐姐要走了,好多事情呢敏敏肯定要头疼了。” 苏蕊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上雍有本事的人多着呢,关键得看你能让她们帮你。便是红袖疏风她们,也能帮上很多忙。” 骆君摇点点头,若有所思:“苏姐姐说得对,我明白了。” 她确实有些忽略了其他几个小伙伴,倒不是她怀疑她们的能力,实在是除了宋琝和苏蕊,她都很容易将其他人当成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 虽然她们确实只有十五六岁,但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 她却不由自主地将她们当成前世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弄弄画册做点小事打发时间还好,真将她们拉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她会心虚。 宋琝不算,她是自投罗网。 ------题外话------ 么么哒~早上下雨啦,开心~ 抱歉昨天有事请假了一天哈,下午二更~ 391、上元节(二更) 骆家和苏家突然联姻的消息,还是在上雍皇城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现在除了极少部分人,并没有人知道骆谨言将会离开上雍,因此这段联姻看在许多人眼中也就越发的耐人寻味了。 就连摄政王府每天来拜访的人都多了不少,但骆君摇如今天天往骆家跑想要为大哥的婚事帮点忙,还要入宫探望太皇太后,能见到人的时候也不多,这些人自然也就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 两家迅速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在上元节的前一天请钦天监测算了最近适合办婚礼的黄道吉日。 几乎不出所料,婚期定在了春闱结束的第三天,三月初九。 两家全然不理会上雍权贵们的议论,商量好了过完上元节骆家就正式下聘。 因为堵不到骆君摇,上元节这日太华公主的灯会上,骆君摇就格外的受欢迎了。 骆君摇提着一盏王府众人精心制作的花灯踏入流觞亭花苑,立刻就感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注视。 太华公主年事已高自然不能亲自迎客,便由公主府的管事亲自将骆君摇请入了园中。 骆君摇到的时候还是傍晚,花苑里处处挂着各色彩灯,却并没有点亮。 流觞亭靠近南市,虽然年前附近出了不少事,但并没有波及这里,园中景致依然十分幽雅静美。不过此时园中多了许多穿着华丽衣衫来来回回的美丽少女,倒是多了几分热闹和活力。 太华公主正在流觞亭北侧的一座小楼休息,陪着她一起的还有来得早了的长昭公主秦凝和徐歆玉以及一些上了年纪身份尊贵的贵妇。 见到骆君摇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 骆君摇含笑摆摆手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自便吧。” 太华公主看到骆君摇也很是高兴,朝她招招手笑道:“你可算是来了,今儿都不知道有几个人问我了。” 骆君摇笑道:“我来晚了,还请姑母恕罪。” 太华公主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哪里晚了?来得正好呢。我知道你这几天忙得很,大将军府人少,你这几天恐怕也是跟着忙前忙后不得空闲吧?” 骆君摇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跟着母亲打打下手罢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先前除夕宫宴就准备得很妥当。”太华公主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做不到如此妥帖的。” 长昭公主也笑道:“姑母说的是,先前皇姐也跟我说,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经过那样的大场面呢,还是我们君摇出息。” 在座众人自然也都纷纷附和两位公主,称赞王妃能干。 骆君摇有些无奈,“各位如此盛赞,我可要脸红了。” 一位老夫人笑道:“王妃过谦了,咱们说得可都是实话。” 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除夕宫宴之前只怕还真有不少人在暗中看摄政王妃的笑话,其中自然是承恩侯府一系的人居多。 但除夕宫宴的成功举办却明显打了很多人的脸,这其中自然有人不肯认输,只能暗地里嘲弄是摄政王和骆家在背地里替摄政王妃打理这些事情。然而也有人是真的认可了摄政王妃的能力的,说起来这位王妃除了不爱参加宴会和人交际,这几个月下来也真的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若真的摊上一个喜欢宴饮热闹的摄政王妃,她们这些底下的人也挺累的啊。 一个个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处处都要捧着一个小姑娘,谁还有心情玩乐啊。 “阿凝,你母亲没来么?”骆君摇小声问坐在身边的秦凝。 秦凝道:“临出门的弟弟突然有些发热,母亲有些担心,就留在家里照顾弟弟了。”其实她原本也不想来,灯会虽然好玩也比不得弟弟重要。但母亲说弟弟只是有些受凉不要紧,将她给赶了出来。 骆君摇也没想到竟是如此,想了想道:“待会儿结束了,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小娃娃。” 秦凝点点头道:“好。” 徐歆玉小声道:“阿凝姐姐,我也要去看弟弟。” 秦凝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道:“好,你还可以在我们家住着。” “嗯!” 太华公主看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低声说话,便笑道:“你们小姑娘就别在这里干坐着了,出去玩儿吧。君摇也帮我去问问竟羽,可还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太华公主今天还挺高兴的,她虽然出面办了这灯会,但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公主府也没什么人,章竟羽和安澜书院出面帮忙打理,她自然也轻松了许多。 太华公主也知道骆君摇和安澜书院的打算,显然也并不反对,倒是有几分兴致勃勃地意思。 从前太华公主总是住在城外,未尝没有看不惯朱太后的意思。 骆君摇点头笑道:“好吧,姑母您好好坐着享受,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晚辈吧。” 说这边拉起了秦凝和徐歆玉道:“快走,咱们去帮章先生干活儿。” 三个姑娘便这么走了出去,留下不少还想要跟骆君摇说话的贵妇们一时无言。 长昭公主扫了一眼众人,掩唇轻笑道:“君摇到底是年轻,总是忍不住就将她当成小姑娘了。” 太华公主也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额头道:“瞧我也是糊涂了,怎么还让她去做这些事情。” “姑母这话说的。”长昭公主道:“您是长辈,咱们晚辈做什么不是应该的?” 旁边众人也连忙笑道:“王妃年纪轻哪里坐得住,让她坐着跟咱们这些老家伙说话,咱们也不忍心呢。” 三人出了小楼,骆君摇美滋滋地带着秦凝和徐歆玉去找章竟羽。 她现在觉察出自己年纪小的好处了,只要不是真有什么大事必须要聊,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混到未婚姑娘们中间玩耍。 虽然都是一样的无聊,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章竟羽正和宋琝沈红袖梁疏风四人在流觞亭旁的湖边。 和流觞亭基石一般的汉白玉栏杆围在湖边,防止有人不甚失足落水。 湖边还有流觞亭内外都聚集了不少姑娘,或是玩闹嬉戏,或是扶栏赏鱼闲聊,倒是十分热闹。 沈红袖背靠着栏杆,远远地就靠到了他们,抬手朝三人招了招手。 见状章竟羽和宋琝也回头看了过来。 “章先生。” “章先生安好。” 章竟羽看了看三人笑道:“你们不在那边陪着公主和诸位夫人,怎么来这里了?” 骆君摇道:“大长公主让我们过来瞧瞧,章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章竟羽失笑道:“早就准备好的事情,哪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既然是来玩儿的,就好好玩吧。过了今天,可就没得玩了。” 宋琝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骆君摇笑道:“还是要辛苦先生啊。” 沈红袖左右看看,扬眉道:“好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骆君摇摇头道:“没有,你们明明都知道啊,不就是那些事情?只是我们今晚给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罢了。” 梁疏风眉梢一跳,有些惊愕地看向骆君摇道:“你们…该不会是打算今晚就……” 骆君摇抬手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小声道:“要保密哟。” “……”早晚都得炸,有什么可保密的? 沈红袖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说到保密,你还挺会保密的?要不是骆家去苏家提亲,我们都不知道你要叫阿蕊嫂子了啊。” 骆君摇无辜地道:“如果骆家不去苏家提亲,我当然不会叫阿蕊嫂子啊。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当然也不会知道了。” 沈红袖朝她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朝四周望了望,“阿蕊今天不来么?” 骆君摇道:“要来的,可能是晚了一些,思思不也还没来么?” 沈红袖点点头,“也是,思思和惠惠都还没来呢。” 宋琝轻笑道:“过两天骆家就该下聘了吧?咱们也要好好准备一下,看该给阿蕊送些什么添妆了。” 其他人纷纷称是,开始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要送什么礼物了。 392、嫉妒苏蕊(一更) 苏蕊和赵思思差不多是同时到的,跟她们一起进来的还有骆明湘。如果说骆君摇的到来只是引得许多人注目,但大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其他含义的话,苏蕊的到来就真的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 许多人也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苏蕊,那眼神绝对称不上和善。还有不少人干脆躲得远远的,盯着苏蕊窃窃私语起来。 赵思思本身就比较敏感,立刻就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但她却并没有退却,反倒是伸手握住了苏蕊的手,挽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 苏蕊垂眸笑了笑,对赵思思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 骆明湘也不由皱起了眉头,眸光冷淡地扫过了两个有些太过肆无忌惮的人。 “大姐姐,你怎么也来了?”看到她们过来,骆君摇等人赶紧迎了上去。骆君摇扶着骆明湘的手臂小声问道:“之前母亲不是说你不来的么?” 骆明湘笑了笑道:“是前几天反应有些激烈,这两天已经好了。难得太华公主亲自操办灯会,我怎么好错过?”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她,点头道:“若是累着了,就去那边小楼休息,一会儿母亲也来了,大姐姐还可以跟母亲说说话。” 骆明湘笑道:“家里传话给我,母亲上午出城去了,恐怕会到得晚些。摇摇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折腾自己的。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众人自然同意,骆明湘如今有孕在身,今天园子里人太多了,走来走去累着不说也不安全。 秦凝四下望了望,指着不远处道:“我们去那边吧。”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曲折蜿蜒的回廊,本就是观景用的,回廊的墙壁上还有不少名士提的诗词。 回廊每个一段距离便有一方向外延伸的凉亭。平日里可以用来赏景,如今凉亭周围都是用竹帘挡住了寒风,亭中还放了炭火,倒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于是一行人便往那边去了,秦凝眼神不错里面果然没人,只是这么多人一下子都挤在这小小的凉亭里,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秦凝干脆将竹帘卷了起来,她们这个位置背风,不挡竹帘倒也不怎么冷。 没有了那许多探究和恶意的目光,大家也都自在了许多。 秦凝拉着苏蕊的手,好奇地问道:“阿蕊,你真的要嫁给骆家大公子啊?” 苏蕊笑了笑,微微点头道:“是呀。” 秦凝的眼珠子转了转,半晌才道:“呃…其实,骆家大公子人还不错。” 苏蕊失笑,道:“多谢阿凝。” 骆君摇翻着白眼道:“我大哥当然不错,秦小凝,你有空还是看看你娘打算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吧?” 秦凝朝她做了个鬼脸,“我还是小孩子呢,我娘才舍不得让我这么早嫁出去!” 旁边徐歆玉小声道:“可是,姨母先前还跟我娘说,发愁不知道该给阿凝姐姐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长陵公主担心是真的,倒不是着急把女儿嫁出去。而是她自己的婚姻生变之后,长陵公主隐隐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自己连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都看不透,真的能给女儿选出一个好夫婿吗? 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信任,长陵公主才想找妹妹商量的。 “徐歆玉!”秦凝小脸狰狞,扑过去就对着徐歆玉一阵揉搓。徐歆玉哪里是她的对手,只得连连求饶。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纷纷笑出声来,凉亭里一片欢笑声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秦凝坐不住,玩闹了一阵便拉着徐歆玉往外跑,说是去看看徐惠来了没有。凉亭里虽然只剩下了七人,但少了个秦凝倒像是瞬间安静宽敞了不少。 看着两人飞一般的跑远,就连骆明湘也忍不住笑道:“先前一直听说安阳郡主身体不好,如今看着倒是活泼得很。” 梁疏风道:“物极必反吧?”小时候压抑得太厉害了,如今好了就一刻都闲不住想要闹腾。 “话说,阿蕊怎么会和骆家大公子结亲?之前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啊。”梁疏风拖着下巴道:“你们方才瞧见了吧,那些人恨不得将阿蕊给吃了。” 苏家和骆家这一结亲,改变的可不只是上雍权贵间的格局,还抢走了许多人心中的金龟婿。 上雍未婚的权贵公子确实不少,但如骆谨言这样出色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如意郎君谁不想要? 若没有萧家那一档子事儿也还罢了,苏家的千金配骆家的公子,门当户对谁敢说不好? 但现在的苏蕊从小和人定亲,如今退婚还不过一个月,就又定了上雍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自然是让人心中不忿。 这些人明面上不敢多说什么,私底下说得多难听的都有。便是梁疏风自己都撞见过下人私底下议论这事。 苏蕊微笑道:“本就是突然,家里都觉得合适便定下了。” 骆君摇靠着苏蕊的肩头道:“对呀,苏姐姐样样都好,我大哥也很好,正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啊。” 骆明湘朝苏蕊笑道:“当初我们可没想过,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缘分。摇摇说得对,原本还没想到,如今一想阿蕊和大哥可不是天生一对?” 她们在安澜书院的时候关系本来就好,如今苏蕊要做她大嫂了,骆明湘虽然意外却也很高兴。 宋琝道:“别人可不这么想。” 骆君摇道:“谁在乎?” 沈红袖点头表示赞同,“就是,成婚是两家人的事,那些人赞不赞同有什么要紧的?多管闲事。阿蕊,你别理会那些人说什么,还是自己最重要。” 苏蕊含笑看着她们道:“谢谢你们关心,我不会在意的。” 听着众人的安慰开导,她虽然其实并不太需要,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这段时间她没出门倒是没什么感觉,但今天一进园子就感觉到了。 一些原本跟她关系好不错的人今天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上前来和她打招呼,有的人直接当没看见她,也有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心里明白,她们也未必就是都对她有意见。只是现在她在上雍的闺秀圈里名声恐怕不大好,她们只是不想跟大多数人对立而已。 这并不算什么错,只是心里难免有几分黯然。 宋琝点头道:“你自己想的明白就好,其实也就是这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上雍这些闺秀们还是很懂得什么叫见风使舵的,她们现在鄙薄苏蕊才刚刚退婚就又定亲,其中可能还夹带着几分怨恨和嫉妒。但是等婚事尘埃落地,苏蕊成为了骆家大少夫人,大多数人还是会有志一同地忘掉这些不愉快,继续跟苏蕊交往的。 苏蕊现在也不好跟她们说她婚后要离开上雍,只是轻声谢过了宋琝。 见苏蕊确实没有被影响,大家也就不聊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转而聊起了该给苏蕊送什么添妆,送什么贺礼。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秦凝的侍女急匆匆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便焦急地叫了起来,“王妃,不好了!我们郡主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凉亭里众人都吓了一跳,秦凝虽然顽皮却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今天是太华公主主持的灯会,她怎么会在这里跟人打架? 骆君摇站起身来问道:“跟谁打起来了?” 那侍女有些茫然,摇头道:“这…奴婢不认识啊,好像是谁家的公子?啊!好像是承恩侯家的什么公子?” “去看看!”骆君摇道。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来,骆君摇连忙对骆明湘道:“大姐,你和阿蕊在这里坐着吧,我去看看就行了。” 沈红袖道:“我和疏风陪摇摇去。” 骆君摇也不反对,朝众人挥挥手示意她们不用担心,便带着沈红袖和梁疏风跟着侍女往外走去。 393、嫁了个老头子?(二更) 骆君摇三人跟着侍女来到打架的地方时场面已经相当热闹了,秦凝的功夫如何骆君摇是亲自领教过的,虽然跟高手比还差得远,但若是对付上雍这些纨绔公子哥儿,一个打三个绝对不成问题。 今天秦凝没有带鞭子,远远地就看到她正在和一个少年你来我往的过招。那少年显然也是学过一些功夫的,两人竟然打得难解难分。 “那个就是承恩侯府家的公子?是承恩侯府家的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骆君摇问道,她是真的没见过那个少年。 侍女连忙摇头,脸上也有些茫然,“不,不是,方才我家郡主不是跟这个人打啊,不过他也是一起的!” 闻言沈红袖也有些怒了,“他们还打车轮战?我们过去帮忙。” 梁疏风从旁边一把拉住她,笑道:“别着急,阿凝看着不像是打不赢的样子。” 骆君摇看秦凝一时半会儿不像是要吃亏的模样也不着急,干脆站在原地不再上前,问道:“你家郡主为什么跟人打起来?” 侍女气得俏脸通红,道:“王妃,这事儿真的不怪我们郡主。原本我们郡主和怀阳郡主好好地走着,就听到那几个人在假山背后说苏家大姑娘的坏话,他们声音好大毫无顾忌,说得可难听了。我家郡主气不过,就嘲讽了那些人几句。没想到…那些人看到我们郡主和怀阳郡主,竟然、竟然还言语轻佻,出口……调戏两位郡主!我们郡主这才跟他们动手的。” 骆君摇有些诧异,“在上雍还有人不长眼敢调戏阿凝?”这是不想活儿吧? 梁疏风道:“有什么奇怪的,这世上总是有些不长眼的人。更何况,你以为整个上雍的人都认得阿凝和歆玉?今儿的灯会,差不多整个上雍权贵家的公子姑娘都来了,甚至一些豪商家里的子弟也能弄到帖子进来,上元灯会本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呀。” 这也算是权贵的一种特权,上元灯会普通百姓只能挤到南市大街上玩耍。热闹归热闹,但对于这些名门贵女贵妇和公子们来说,难免太过吵闹嘈杂,也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但他们有权有势,自然有不用跟人挤的法子,比如直接在流觞亭花苑里另外举办一场灯会。 每年过年期间有两场大型宴会,一场是除夕宫宴有身份的都要进宫。一场就是上元灯会,这个每年由身份和名望尊崇的年长命妇出面主持,能参加的人选自然比宫宴宽泛得多。 这其中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大致跟春天的赏花会,秋天的品菊会之类的差不多,也是给许多未婚男女们一个相看的机会。 “承恩侯府的公子也不认识阿凝?”骆君摇问道。 梁疏风笑道:“承恩侯府的公子多了去了,得看是哪个。” 几人说话间,秦凝已经一脚将跟她对打的少年踢出去几步远了。 她飞快上前几步,一脚踩在那少年背上,扬眉道:“一群废物还敢胡言乱语?还来么?” 那几个人见奈何秦凝不得,其中一人竟然眼睛一转朝着站在一边的徐歆玉扑去。 徐歆玉自然没有秦凝这样的身手,加上她年纪小吓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秦凝脸色一沉,瞬间大怒,“找死!” 只是她距离徐歆玉已经有一段距离,那人离得却不远,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那人的手将要碰到徐歆玉的瞬间,一道人影闪过,那人只觉得手腕一痛整个人就被一道风扫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里的花灯也渐渐亮了起来。他们挑的这地方显然不错,灯少人少闹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人过来围观。 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朝着那人影望去,一时竟没有认出来人的身份。 “歆玉,没事了。”骆君摇抬手摸摸徐歆玉冰凉的小脸轻声道。 “舅母!”徐歆玉被吓到了,看到骆君摇出现在自己面前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秦凝也吓了一跳,见骆君摇救下了徐歆玉顿时大喜,“摇摇!” 梁疏风和沈红袖赶到跟前的时候,那被骆君摇扫出去的人才刚被人扶起来,另一个少年却依然被踩在秦凝脚下。 眼前的几个男子都是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见骆君摇出手就将人扫飞出去也知道这也是硬茬子,其中一人有些警惕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骆君摇挑了挑眉,旁边梁疏风笑道:“应该我们问你们想做什么吧?在太华公主的灯会上闹事?胆子不小啊。” “谁…谁闹事了?!”说话的人显然有些心虚,“明明是她、是她先动手的。我们好好地在这里说话,这个疯丫头突然就跑出来……” “你说谁是疯丫头!”秦凝大怒,暗恨自己今天出门没带鞭子,不然她非得抽得这家伙后悔自己长嘴了。 骆君摇和梁疏风对视了一眼,看出来这几个人确实是不认识秦凝。 上雍的权贵确实不可能人人都认识秦凝,但一般身份足够的人至少是见过秦凝的。毕竟不仅平时大家都在城里行走难免遇上,还有宫中和各家的各种宴会,总是会遇到的。 这只能说明,这几个少年家里的身份应该都不高,或者本身是不受宠的庶出,没有资格参加各种宴会。 徐歆玉拉着骆君摇的衣袖道:“舅母,不是阿凝姐姐惹事的。我们只是想让他们不要乱说话,他们就…他们就…他们欺负歆玉,还说阿凝姐姐是悍妇嫁不出去,还说、要、要……”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说不出来了。 骆君摇伸手理了理小姑娘额边的碎发,将她推到梁疏风和沈红袖中间,柔声道:“不怕,没事的。” “她叫你舅母?”有人突然有些怪异地道。 其实之前徐歆玉就叫过一声舅母,只是当时没人注意到。 骆君摇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人,扬眉道:“你有意见?” 那人嗤笑一声道:“看你小小年纪,竟然就当了别人的舅母了?你该不会是嫁了个老头子吧?” “……”梁疏风牵着徐歆玉的手,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彩灯心中暗道:光线暗影响是挺大的,这要是大白天这几个蠢货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摄政王妃礼服和普通贵妇的区别。 “你说什么!”秦凝大怒,“你死定了!” 秦凝干脆放弃了被她踩在脚下的少年,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她看起来太过凶悍,以至于几个年轻人竟然都不敢拦她反而是四散躲开,将同伴完全暴露在了秦凝的拳脚之下。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叫我舅舅老头子!”秦凝拳打脚踹,那人被打得只能捂着脸叫救命。 “你…你这个疯婆子!快住手!” “你…朱兄可是承恩侯府的公子,你不要命了!” “你快住手啊!” “承恩侯府?”秦凝冷笑一声,“呸!承恩侯府算个什么?就算是承恩侯到了本姑娘面前,照样也得跪!” “你…你……” “住手!快住手!”终于有人从路的尽头跑了过来,远远地就高声叫道。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梁疏风和沈红袖身后。 她本就比两人矮了一些,这会儿天色又不算明亮,倒是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盖住了。 “舅母?”徐歆玉回过头,疑惑地道。 骆君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徐歆玉这才点了点头,又将头转了回去,甚至还不着痕迹地踮了踮脚,想要替骆君摇多遮挡一些。 走过来为首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显然这也是被人给请来的救兵。大约是见秦凝太过凶悍了,怕打不过或者出事才去找人的,只是比她们慢了一步。 这人众人倒是都不算陌生,这是承恩侯府的六爷,朱太后的胞弟朱练。 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号称皇城七秀之一。 只是如今皇城七秀中阮月楼失踪了,谢承佑废了,谢承昭跟宁王一块儿被赐死了,一下子去了一半,这称号简直让人觉得不祥,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愿意提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练带着人过来,一边沉声问道。 被秦凝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连忙叫道:“六叔,救命啊。我们要被这个疯婆子打死了!” “这位姑娘,你……”朱练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秦凝下巴微抬,带着几分骄矜和挑衅地看向朱练,“本姑娘怎么了?” 朱练扫了一眼那几个少年,以及站在旁边的几个姑娘,眼皮又是一阵跳。 怀阳郡主,安顺郡主的女儿,另一个他虽然记不大清楚但也是眼熟,显然身份也不一般。 朱练深吸了一口,拱手道:“承恩侯府朱练,见过安阳郡主,见过怀阳郡主。” “……” 394、不过如此! “安…安阳郡主?!”这几个年轻人虽然不认识安阳郡主,但显然长陵大长公主爱女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 “怀阳郡主?”还有长昭公主的小女儿。 原本以为靠山来了心中大喜的几个人顿时如丧考妣,看向秦凝的目光里满是惊惧。他们竟然得罪了整个皇城最不能得罪的人? 秦凝慢悠悠地走到朱练跟前,抬起下巴扬眉道:“朱六公子,听说这位是你们朱家的公子?这是朱家的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朱练扫了那人一眼,拱手道:“这是家里堂叔家的孙儿,从前一直随他父祖在外地,年前才刚回来。他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郡主,还请两位郡主恕罪。” 秦凝笑眯眯地道:“冒犯我倒也算不上,但是…冒犯了歆玉的事情恐怕要朱家亲自去我姨母那里解释。还有,他们几个躲在假山后面诽谤苏家大姑娘和骆家大公子,这事儿朱家恐怕也得解释一下。六公子,朱家好像对皇室宗亲还有苏家骆家怨气很大啊。” 朱练神色微变,连忙道:“郡主言重了,朱家何干?下面的晚辈不懂事,在下……” “六叔,冤枉啊!”那位朱家公子连忙跳出来喊冤,他显然是仗着方才那些话只有秦凝和徐歆玉听到了,想来个抵死不认。 其他人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也连忙跟着附和,表示自己冤枉。 “是啊,六公子,咱们好好的在这里说话,并没有诽谤谁。是这…这位安阳郡主突然跳出来,对着咱们就是一顿臭骂,还动手打人!” “没错没错,就是如此。我们纵然有言语不小心的地方,也并没有诽谤辱骂谁。倒是安阳郡主……我们确实对郡主有些不恭敬,可我们事先也并不知道她是谁啊?” 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许是说得动情将自己也给骗了过去,倒是显得十分委屈了。 秦凝都要被气乐了,冷下来了一声道:“原来是想要来个抵死不认啊?朱六公子,你怎么说?这事儿若是不给本郡主一个交代,本郡主明儿便请母亲和长昭姨母登门,亲自向承恩侯讨一个公道。到时候还有谁会一起来,我可就不知道了。” 朱练扫了一眼跟前的几个年轻人心中有数,沉声道:“向两位郡主赔罪!” 几个年轻人心有不甘,但是对上朱六公子有些冷厉的眼神,还是纷纷朝秦凝和徐歆玉低头赔罪了。 朱练道:“他们冒犯了郡主,都是朱家管教不严。回去之后在下一定禀告兄长从重责罚,还请郡主息怒。” 秦凝自然知道朱练是想要大事化小,心中冷笑了一声,打量着跟前的几个年轻人道:“本郡主会将此事告知母亲姨母,苏府和骆家,至于朱家要怎么处置他们,就是朱家的事情了。” 闻言朱练神色一变,垂眸道:“这几个人言语无状确实该罚,不过郡主也教训过他们了,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今天毕竟是太华公主的灯会,若是闹大了未免让她老人家扫兴。” 站在旁边的宋琝突然开口,淡淡笑道:“朱公子这话言重了,明明是朱公子自己说回去会从重责罚,怎么就变成安阳郡主不放过他们看了?再说了,郡主是说会将此事禀告长辈,却也没说现在就要禀告。明天朱家再给大家交代,也是来得及的。” 这几个年轻人虽然胆大妄为却也不至于傻到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事情。 别说是骆家和苏家,只是两位公主那里他们恐怕都要去掉半条命。 当下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那朱家的年轻人抓着朱练的衣摆叫道:“六叔救命啊,我…我们只是嘴碎了几句,并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两位郡主突然出现,安阳郡主还打了我们一顿,我们、我们……我们冤枉啊。我们若是知道郡主的身份,郡主便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敢对郡主无礼啊。” 朱练脸上的神色有些沉,他很想拂袖而去干脆不管这些胆大包天的纨绔了却又无法离开。 不说这人是他堂叔的嫡孙,若是放着不管堂叔那边交代不过去。就只是跟着他的这几个纨绔,也是跟朱家关系好的一些人家的旁支或庶出子弟。朱家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放着不管恐怕就更要离心离德了。 朱练在心中叹了口气,转向秦凝道:“既然各执一词,便只能请局外人来评判此事了。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知郡主可否愿意在众人跟前说明?若他们当真罪该万死,在下绝不偏袒。” “你!”秦凝咬牙,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就是让她再复述一遍她都觉得脏了嘴,怎么能在外人跟前再提起? 特别是阿蕊的事情,就算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但是这些话传出去…… “朱练。”秦凝冷声道:“你想偏袒他们?你在威胁本郡主?” 朱练拱手道:“不敢,他们确实该罚却也罪不至死,还请郡主宽宏大量给他们一条活路。” 梁疏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将要暴怒的秦凝,似笑非笑地道:“朱公子好会说话,朱公子既然说他们罪不至死,却又要郡主给他们一条活路。朱公子是想说,两位大长公主还有苏太傅和骆大将军都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杀人的草菅人命之徒,对么?” “县主说笑了,在下绝无此意。”朱练道。 梁疏风不置可否,淡淡道:“阿凝,朱公子毕竟是已故太后的亲弟弟,勉强也算是长辈。你纵然是郡主,也要看在已故太后的面子上受些委屈。免得传出去旁人以为皇室不念旧情,太后才刚刚过世,就不将承恩侯府放在眼里了。” 秦凝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将承恩侯府放在眼里过? 只听梁疏风接着道:“至于苏家和骆家的事情,还是摄政王妃来处置妥当一些。毕竟一个是她的兄长,一个是她未来嫂子。不是么?” 沈红袖嗤笑道:“恐怕摄政王妃也不敢对朱家如何吧,毕竟方才朱公子连摄政王殿下也敢非议呢。” 那位朱公子忍不住一抖,连忙道:“你们血口喷人!我何时非议过摄政王了?” 沈红袖搂着徐歆玉,道:“你刚才还说摄政王是老头子呢,我们都听到了。” “什…什么?”那人有些结巴地道,脸上满是惊愕。再一看才发现,方才还站在一边的那身形娇小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难道是去找摄政王告状去了? 徐歆玉道:“我也听到了!就是你骂舅母!还说舅舅是个老头子!你们还想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和母亲!” 朱练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侧首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会牵扯到摄政王殿下和王妃?你们还做了什么?” “我、我…她、她们……”那年轻人再也承受不住这刺激,双腿一软便跌坐到了地上,一时间汗如雨下。 看到他这样秦凝也高兴起来了,“对啊,本郡主还忘了这事儿。朱公子,你自己去摄政王府解释吧。” 原本沉静自持的朱练额边也隐隐有些冒汗了,他沉声道:“不知王妃何在?” 说摄政王是老头子固然是不敬,但也并非不能解决。他担心的是…… 秦凝朝着他身后一指,“喏,不是在那里吗?” 众人顺着秦凝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身后几步远的假山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她之前靠着背后的假山,底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听到秦凝的话才坐直了身体转向了底下众人,她坐在假山上背对着远处的光亮,昏暗的光线让朱练一时有些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但朱练心中清楚,这就是摄政王妃。 朱练见过骆君摇不只一次,对她的身形样貌自然也算是熟悉的。 原来从头到尾,摄政王妃都在现场。她知道一切,也看到了他方才的所言所行。 “见过摄政王妃。” 站在朱练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瞬间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见、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地面上,悠悠问道:“朱公子,需要本王妃网开一面么?我们家阿衍是个老头子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跟人说的,当然你放心,这点小事也算不上什么罪该万死。” 朱练一咬牙,一掀衣摆跪倒在了地上,道:“请王妃降罪。” 骆君摇笑道:“哪敢啊,就像疏风说的,朱公子可是太后的胞弟,这位小朱公子,也是承恩侯府的人。就算他们怎么污蔑诽谤我兄长和未来嫂子,我们这些人不也只能受着。不然只是这打压太后娘家不念旧情的罪名,无论是摄政王府还是骆家都吃不消啊。” 朱练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道:“草民不敢,朱家绝无此意,请王妃明鉴。草民一时私心,冒犯了两位郡主,罪在草民一人,请王妃降罪。至于这几个人,皆由王妃和两位郡主发落。” 虽然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朱练敢以名声威胁和糊弄秦凝几个,却绝不敢如此对骆君摇这个摄政王妃。 他毕竟不是这些一无所知的纨绔公子,这为摄政王妃的本事他还是听说过几分的。 见朱练如此,其他人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的靠山没了。也不敢起身纷纷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求王妃恕罪,草民知错了!求王妃恕罪。” 骆君摇笑道:“朱公子不求我给他们一条活路了么?” 朱练垂眸道:“是他们罪有应得。” “这是在做什么呢?”不远处几盏彩灯随着人缓缓而来。 章竟羽走到跟前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她也没看出来跪在地上的都是什么人,只是问道:“三位公主都出来了,你们这儿出什么事了?” 骆君摇笑道:“没什么事,我们这就过去。” 章竟羽看了看地上的人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有什么事找个亮堂的地方处置,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章竟羽自然不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不过是来提醒这几个姑娘,有什么事也要等到灯会结束之后再处理。 骆君摇道:“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章先生先去了,我们也走,不好让三位公主久等。” “那就好,你们也快些,骆夫人也到了。”章竟羽点点头,这才带着人先一步走了,却还是给众人留下了几个持灯的丫头帮着照明。 骆君摇并没有久留,只是从朱练身边走到的时候轻声道:“皇城七秀原来不过如此,朱六公子,我对你有点失望。” 这话好像把她大姐夫也说进去了,不过现在大姐夫不在,就当是没有吧。 不过这皇城七秀的名号当初听起来仿佛很是响亮,如今看来还真的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朱练的想法,可惜她跟朱练不是站在同一边的。仗着年纪阅历欺负小姑娘,那就更不对了。 朱练依然跪在原地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直到骆君摇一行人离去才缓缓抬起头来。 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跪在朱练身边的朱公子松了口气,颤声问道:“六、六叔,是不是没事了?” 朱练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道:“明天一早,自己去摄政王府请罪。若是不去,后果自负。还有,今天的事情嘴巴闭紧一点,若是传出去一丝一毫,你们自己看着办。” “啊?!”年轻人大惊,“六叔,这、这……” 朱练吩咐还站在一边的下人,冷声道:“将他们带回去,看牢了!此事我会跟兄长禀告。” “是,六爷。” 朱练这才轻哼了一声,转身一个人也没带朝着来路缓缓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几个纨绔在昏暗的光线下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他们只是聊几句上雍皇城里广为流传的八卦,一时兴起嘴上有些把不住门儿,怎么就这么倒霉惹上了这么多惹不起的人? 只能说,祸从口出。 395、灯谜奖励 夜幕降下,流觞亭附近却是一片光辉璀璨。 青石小路沿途都挂满了灯盏,一路往流觞亭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那边虽说不上犹如白昼,但是在夜色中却越发显得璀璨夺目。 太华公主等人已经坐进了流觞亭里,亭外的湖面上有人专门搭起的舞台,此时已经有人在上面翩然起舞。 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们,有的围在湖边,有的就靠在流觞亭外的回廊便欣赏着歌舞。另一边有曲水流觞之景,同样也有一群人在那边玩耍。 环绕流觞亭的偌大花园里,有猜灯谜,有各种博戏,投壶等等游戏,也有喷火,杂耍等各种表演。 甚至还有下人装成小贩的模样摆摊售卖各种小东西,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上元街市的热闹景象。 骆君摇先与宋琝沈红袖告别了,才带着秦凝和徐歆玉去了流觞亭里面。 亭子里只坐了三位公主,还有苏氏和两位看起来已经年过古稀的老夫人。骆君摇认识,这两位是成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定阳侯府老夫人。 定阳侯府早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原本的定阳侯世子商越又拒绝了继承爵位,将爵位让给并不十分出色的弟弟,准备过完年就离开上雍。定阳侯府肉眼可见地即将彻底衰落,皇室对定阳侯府一向宽厚,太华公主也不愿让人看轻了定阳侯府老夫人,这才请了她一起进来落座。 安成王妃照旧没有出席今晚的灯会,众人早就习惯了也并不在意。 “见过王妃,见过两位郡主。”见骆君摇带着两个小郡主进来,三位贵妇连忙起身见礼。 “各位都是长辈,不必如此多礼。”骆君摇笑道,秦凝和徐歆玉分别上前扶住了两位老夫人。 太华公主也笑道:“今儿大家高兴一起聚聚,这些虚礼就罢了吧。君摇和两个小丫头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骆君摇瞥了秦凝一眼,笑道:“去院子西角那边的石林偷了会儿揽,一时忘了时间,还请姑母见谅。” 太华公主笑道:“这园子太大了,你们小姑娘难免想多玩一会儿这有什么?不过那边黑漆漆的没什么人,哪里有这边好玩?” 骆君摇笑道:“姑母说得对,我们这不是听到这边热闹起来了就赶紧过来了吗?” 秦凝和徐歆玉魂早就飘到外面去了,这种灯会当然是要自己出去参与才有趣,只是远远地看着有什么用。 反正现在也不方便告状,秦凝便拉拉长陵公主的衣袖道:“娘,我带歆玉出去玩儿。” 长陵公主没好气地道:“才刚进来就想跑,就不能陪长辈们坐坐?” 话是这么说,长陵公主也知道自己闺女是什么脾性,又笑了一声道:“去吧,别闹腾,照顾好妹妹。” “好嘞!”秦凝欢喜地应了一声,拉着徐歆玉向众位长辈告退,便一溜烟往外面跑去了。 被留下的骆君摇无语:罢了,谁让我是摄政王妃呢? 苏氏笑着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好歹是个摄政王妃,别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今晚你就安安分分在这里坐着吧。” 骆君摇点点头,小声问道:“爹爹和大哥二哥来了吗?” 苏氏道:“你爹没来,他一向不爱参与这些。你大哥二哥来了,在南园那边呢。王爷方才带着陛下也过来了,没找着你便跟你大哥二哥走了。” “啊,阿骋也来了?那咱们……”骆君摇看了一圈儿外面,苏氏道:“王爷的意思是不让声张,他带着陛下去南园凑个热闹,一会儿就走。” 骆君摇想起自己下午出门来,倒是将阿骋丢在了王妃,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孩子。 心里盘算着:要不回头跟阿衍一起带阿骋出去玩玩? 苏氏说的南园就是流觞亭花苑的南边,离他们这里其实也不远,骆君摇转个身就能看到那边同样也是光华夺目的模样。 只是还是忍不住嘀咕,“分的这样开,有什么意思?” 既然是要给上雍的贵女公子们创造相见相识的机会,隔得这么远各玩各的,哪里有什么机会? 苏氏瞥了她一眼道:“这大晚上的,还是分开得好,免得出什么事。下午那么长时间还不够?” 骆君摇叹了口气,行吧,你们觉得好就行。 骆君摇又问候了两位老夫人几句,定阳侯府刚刚经历过大劫,虽然已经过了这些日子商老夫人的气色看上去依然不大好。 成国公老夫人就跟商老夫人明显不同,气色红润,中气十足,眉宇间神色安泰,显然是日子过得十分顺遂。 “老夫人,商公子今晚可来了?”骆君摇问道。 提起孙儿商老夫人眼中多了几分神采,但更多的却是不舍。 “多谢王妃垂问,阿越今晚也陪着臣妇和他妹妹们过来了。” 骆君摇道:“王爷素来对商公子多有称赞,商公子若是能留在上雍,也是大盛和朝廷的福分。” 商老夫人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阿越又是从小在外面长大的,倒是对上雍不大熟悉。他想出去,我们也不好拦着,我只盼着…他能多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和他娘罢了。” 骆君摇道:“商公子是个孝顺的人,定然不会忘了祖母和母亲的。” 商越虽然不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但确实是商家最优秀的子孙,商老夫人听到骆君摇称赞孙儿自然也是高兴的,连声谢过了摄政王妃。 天色越暗,外面就越发热闹起来了。 外面的丝竹乐器和欢呼声几乎要压住了亭子里的众人闲聊的声音,众人干脆也就不再闲聊了,专心看起了外面的表扬。 这边湖面上舞姬缓缓起舞,翩然若仙,洛神凌波。 另一边,曲水流觞,诗词欢笑文采风流。 更远一点的地方,更是繁华喧闹,一派节日盛景的模样。 这样的灯会确实比什么宫宴,花会有趣一些。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看着满院子锦衣华服的美人儿拎着花灯漫游在园中,觉得坐在这里看着也没什么不好。 “你们方才在西边可是出什么事了?”骆君摇正看得起劲儿时,长陵公主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外面虽然喧闹,但骆君摇耳力极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回头看向长陵公主,长陵公主道:“我看阿凝方才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骆君摇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过后再说。” 长陵公主听她这么说,果然不再过问,重新坐回了原位继续看向外面。 “启禀大长公主,您出的灯谜,已经被人猜出来了。”一个太华公主府的侍女端捧着一个盒子进来,恭敬地禀告道。 闻言太华公主眉梢微扬,显然是来了些兴致,笑道:“哦?是谁家姑娘如此聪慧?” 长昭公主笑道:“不仅聪慧,恐怕还要几分运气。” 太华公主出了一道灯谜,但是却并没有公之于众,而是跟集市上所有的猜谜花灯混在一起的。 因此能猜出来不算本事,能拿到这个灯谜才是真运气。 这原本也是每年的惯例,猜出这个灯谜的人是可以得到主办人的额外奖励的。 侍女恭敬地道:“回公主,是工部柳尚书家的大姑娘。” “哦?”太华公主笑吟吟地道:“快请进来让咱们瞧瞧。” 太华公主神色如常,显然并没有听说柳家的事情,几位年长的大约都对这些事情不大感兴趣。 但骆君摇和另外两位公主却都是听说过的,特别是长昭公主秀眉微挑,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骆君摇一眼。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她这几天忙着自家大哥的婚事,倒是忘了柳家这些事儿。 不过也没听身边的人说起过,大约是柳家那真千金还没接回来吧?算算路程和时间,这可是有点慢了。难道是那位姑娘打算过完年再回来? 因为有惯例,侍女早就请了柳如夏等在外面,因此很快人就进来了。 柳如夏身边并没有长辈作陪,倒不是柳夫人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怠慢她,而是柳夫人病了现在都还没能从床上爬起来,这上元灯会自然也参加不了。 柳如夏跟着侍女走进亭中,盈盈一拜,“臣女见过大长公主,见过摄政王妃,见过各位夫人。” 太华公主打量着这姑娘,见她容貌秀丽神色从容举止有度,也很有几分好感。 太华公主点点头笑道:“好姑娘,你是柳元长家的姑娘?” 柳如夏微微垂眸,轻声道:“回大长公主,正是家父。” 太华公主点点头回头对长昭公主道:“我记得,你们家里跟柳家是亲戚?” 长昭公主笑道:“回姑母,驸马的祖母跟柳大人的祖父是堂兄妹,算起来驸马跟柳大人也是表兄弟。” “原来如此。”听长昭公主这么说,太华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依然满是慈和的笑容,朝着柳如夏招了招手,笑道:“姑娘,过来。你猜出了我的灯谜,可有什么想要的?” 柳如夏连忙道:“臣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何敢问大长公主讨厌东西?” 长陵公主笑道:“这不过是往年的惯例,运气好也是一种实力,既然柳姑娘拿到了猜出来了,这便是你该得的,哪有什么不敢的?” 其他人也含笑称是,确实历年都这么做的。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能算是讨好好彩头罢了。 只是柳如夏最近刚遇到几乎关系她一生的大事,如今再说她运气好,柳如夏心情也很是复杂。 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在说自己运气好,还是在嘲讽自己。 但是看长陵公主的神色,显然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柳如夏按下了心中涌起的情绪,轻声道:“多谢公主教诲,臣女…臣女学书多年可惜成绩了了,听说大长公主的字是上雍一绝,臣女想求一副大长公主的字。” 闻言太华公主有些惊讶,看着柳如夏道:“你只想要一副字?” 柳如夏似乎有些羞涩,低头道:“大长公主字迹珍贵,臣女…贪心了。” 被她这么一说,饶是太华公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摇摇头道:“你这丫头也忒实诚了一些,我那几笔字也就还能看,让人吹捧几句罢了。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名家?你当真想要?你若喜欢书法,我手里还有几幅名家所书的真迹。” 柳如夏道:“臣女还是想求大长公主手书。” 太华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也罢,你既然坚持,回头我便让人送去柳家。” 柳如夏欢喜地一拜,“多谢大长公主。” “罢了。”太华公主道:“今晚难得这么热闹,出去跟小姐妹们好好玩儿吧。” 柳如夏闻言神色稍黯,却还是很快应道:“是,多谢公主,臣女告退。” “去吧。” 侍女上前,引了柳如夏出去。 等到她走远了,太华公主才回头问其他人,“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流觞亭里安静了片刻,长陵公主笑道:“姑母怎么会这么想?” 太华公主道:“我看那丫头眉宇间有几分郁郁,另外…她想求我的字,恐怕也不是当真喜欢我的字吧?”太华公主一生阅人无数,柳如夏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纵然再聪慧,能让她看不透的毕竟是极少数。 长昭公主轻叹了一声,道:“确实是有些事,不过这些怪不得这姑娘。只能说……是她那胆大包天的亲娘造孽罢了。” “亲娘?”太华公主一怔,很快就有些明白过来,“这柳夫人不是她亲娘?难不成她是柳元长的庶女……”太华公主也不是没见过有些不成体统的家里,用庶出冒充嫡出的荒唐事。 长昭公主摇摇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不仅是太华公主,头一次听说这事儿的成国公老夫人和定阳侯老夫人也是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太华公主方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作孽啊,这、这……”两个姑娘似乎都是无辜的,但真正可怜的还是那个被丢在乡下养的姑娘錒。 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如今便是回来了,十几年的教养和亲人相处的缺失也不是那么好弥补的,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题外话------ 昨天开始全市核算三天三检,昨晚十一点才弄完,哭o(╥﹏╥)o 396、看破(一更) “姑母怎么会这么想?”长陵公主笑道,“这姑娘书法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苏家的姑娘,却也是有几分样子的。她喜欢姑母的字,也是正常的。” 太华公主摇摇头道:“我虽然老了,眼睛却还没瞎。”倒不是说着柳家姑娘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心思不纯罢了。 太华公主年纪大了,对晚辈便越发宽厚了许多。即便知道这姑娘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字迹,之所以向她讨要字迹恐怕还有别的意思,却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当场不给人家姑娘面子。 长昭公主轻声道:“确实是有些事情,也不知算不算是飞来横祸。这姑娘的身世……”长昭公主将柳家的事跟太华公主说了一遍,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如今这事儿上雍皇城里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便是这几位老夫人家里恐怕也是知道的,只是晚辈不敢拿这种琐事去烦老人家罢了。 “简直混账!”太华公主听完不由得大怒,“柳元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家里竟然会出这种事!那个奶娘,如何处置的?” 长昭公主和长陵公主对视了一眼,微微蹙眉道:“这个倒是没听说。” 坐在旁边的苏氏开口道:“这是我倒是听说过几句,听说那奶娘被打了三十板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这当然不是苏氏闲着无事听说的,之前骆君摇回来说了柳家有意将女儿嫁给骆谨行的事情,苏氏虽然不大看好柳家却还是留意着。 听说了柳家的这桩奇葩事自然更要留心了,在听说了柳家对那奶娘的处置之后,苏氏就彻底断了与柳家联姻的想法。这并不仅仅针对柳如夏,而是针对整个柳家。骆谨言婚事已定便不说了,骆谨行也不可能娶柳家任何一个姑娘。 闻言坐在一边的成国公老夫人也忍不住开口,“只那奶娘一人?” 苏氏点头道:“可不是,听说那奶娘当年嫁的是柳尚书身边的小厮,如今已经是柳家的大管家了。那奶娘的大儿子被恩赐脱了奴籍,如今虽然才二十却有了秀才的功名,还娶了柳家三房夫人的侄女。小儿子是柳家大公子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更何况那奶娘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这样的情况…就算想将那一家子都处置了,也难办啊。” 众人一时无语,好一会儿长陵公主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柳夫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说她聪明吧,自己姑娘被人换了十几年也没发现。说她傻吧,她将陪嫁丫头嫁给丈夫的心腹,将柳家内院的权力抓得死死的。 但是这一切却都建立在陪嫁丫头忠心上,一旦这丫头有了异心,被架空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这柳夫人是个什么想法?”长陵公主有些好奇地问道。 长昭公主冷哼了一声,道:“如今还病在床上爬不起来呢,能有什么想法?” 长昭公主不喜欢柳家的人,最先便是因为她总觉得这柳夫人实在是不聪明。不仅不聪明,还处处都听她那丈夫的,简直好骗的令人发指。 至于那柳元长,能力如何不好说,倒是挺会钻营的。 当初长昭公主和驸马刚刚成婚,柳元长夫妻俩就借着是驸马表哥的身份登门,话里话外都是“大家都是一家人,希望公主提携”之类的话。长昭公主当时便一肚子气,她自己的丈夫尚且要到边关一刀一枪的拼杀出功名,让她提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说得难听一些,驸马自己的兄弟还没有靠她这公主的名号得着什么好处呢?柳家人的脸未免太大了一些。 虽然长昭公主不怎么待见,但这柳元长确实是个长袖善舞的天才。这些年他左右逢源,本人也有几分本事,竟真的爬上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听长昭公主这么一说,众人也有些沉默了。 早年是听说柳夫人身体不好,但这几年也时常在权贵间走动可见也没什么大碍了。这次一下子病的这么重,恐怕是打击太大了一些。 太华公主想了想,道:“回头柳家那姑娘若是回来了,送点东西过去给她吧,小姑娘也挺可怜的。” 这话自然是对侍候在一边的太华公主府侍女说的,侍女屈膝行礼躬身道:“是,公主,奴婢们记得了。” 太华公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记在心里,打算回头等柳家姑娘回来也派人送一份礼物过去。 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却被丢在乡下养大,都十六岁了才被接回来哪里能习惯得了?也是可怜。 柳家的事再奇葩到底也是别人家的事情,众人聊了几句便也罢了。 很快话风一转,又说起苏家和骆家的婚事。 在座的都是上雍一等一的名门贵妇,自然不会如那些小姑娘一般不知道轻重。言语间也都是对骆苏两家联姻的称赞,还问起两家何时下定,大家也好去凑个热闹,流觞亭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许多。 太华公主和两位老夫人都是年事已高的,也经不起折腾。坐了大半个时辰就难免有些疲惫,长昭公主和长陵公主便请三位老人家先去休息,灯会的一应事务有两位公主和一位王妃坐镇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送走了三位老人家,骆君摇也坐不住了溜出去了。 她年纪太小,跟一群长辈坐在一起大家都不自在。另一方面她身份又太特殊,她坐在这里许多想要进来跟两位公主和苏氏说话的宗妇们也要迟疑一下。 苏氏在这里,那些想找骆君摇打听苏家和骆家事情的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她坐在这里倒是让大家都更加无聊了。 出了流觞亭骆君摇并没有去找秦凝等人,这会儿整个园子恍若南市大街一般繁华喧闹,秦凝几个早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骆君摇干脆溜到南园那边,打算先去看看谢衍和谢骋。 谢骋年纪小,大约也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灯会,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摇摇。”骆君摇才走到南园入口,就听到谢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扭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谢衍正抱着谢骋站在路边看着自己。 骆君摇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秀眉,谢衍抱着谢骋这倒是有些少见。 因为谢骋的身份,在公开场合谢衍几乎是不会去抱他的,最多就是牵着他的手。当然,私下场合谢衍也不大会抱谢骋。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残忍,但谢骋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当个普通孩子。 “小皇婶。”谢骋揉了揉眼睛,看到骆君摇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立刻亮了,伸手要骆君摇抱。 骆君摇笑着伸手过去却被谢衍躲开了,“有些重,我抱着就好。” “……”谢骋只能趴在谢衍的肩上,眼巴巴地望着骆君摇,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骆君摇含笑捏着谢骋的小手摇了摇,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谢衍道:“阿骋觉得无聊,想来找你。” 骆君摇恍然大悟,“对了,今晚好像没什么小孩子参加,是挺无聊的。” 说话间,骆君摇眼睛一转,戏谑地望着谢衍,“只有阿骋想来找我吗?” 谢衍面色不改,点头道:“嗯,我也想来找摇摇。” “……” 谢骋抬起头来,左右看看皇叔皇婶,道:“阿骋和皇叔都想小皇婶儿了。” “阿骋乖!”骆君摇笑道。 谢衍抱着谢骋出来实则是因为谢骋还小,玩了这么久早就困了。 谢衍抱着谢骋和骆君摇漫步在园子里,没一会儿功夫谢骋又睡了过去。 谢衍这才招来了叠影叠影二人,命他们将谢骋送回府去。 ------题外话------ 么么哒~下午二更~ 连续两天核酸,昨天还是鼻拭子,要被搞出心理阴影了。 ps:泪奔,391章写了长陵公主不参加灯会的情节,后面写忘了。现在改成晚到~~ 忏悔中…… 397、好人也要吃饭!(二更) 流觞亭的灯会分成了男女两边进行,如此一来倒是骆君摇和谢衍显得有些尴尬了。 两人一起好像去哪边都不合适,两人想了想,便将目光投向了距离流觞亭不远的南市大街。 骆君摇还是先回流觞亭跟苏氏和两位公主说了一声,然后才一溜烟跑回了谢衍跟前。两人携手直接从花苑高墙上掠了出去,朝着十分热闹的南市大街而去。 南市大街距离流觞亭花苑很近,不过片刻间便看到了街上张灯结彩人头涌动的模样。 今晚大街上似乎比除夕和大年初一还要热闹,或许是因为过完了上元节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人们都想要抓紧这最后的一夜开怀玩耍一番,以应对接下来一年的为生计奔波。 大街上有年轻夫妇携手而行的,也有一家老小扶老携幼来的,更有许多呼朋引伴或独身一人行走其中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让置身其中的两人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原本骆君摇穿着摄政王妃礼服还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但现在是冬天她身上还披着一件斗篷,只将头上的发簪饰品去掉几件,看起来也就没那么惹眼了。 大街上的人们都忙着看热闹,享受上元灯会的乐趣,除了惊讶这对俊男美女的容貌,倒也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们。 骆君摇牵着谢衍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手中还提着一盏刚刚在路边买的兔子花灯。 “还是外面更好玩一些,流觞亭里的灯会再怎么像,到底也还是假的。”骆君摇轻声笑道。 流觞亭灯会上也有跟这大街上一样的集市,也都有各种贩卖的小摊,有好吃的茶点佳肴,还有各种表演。甚至每一样都比这大街上还要好得多,但到底还是缺少了一份自然和人气。 谢衍道:“上元灯会也是前后三天,想要来逛灯会有的是时间,但上雍权贵中这样大规模又随意的聚会却不可多得。” 骆君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大家都知道灯会没有自己出门逛有意思,但绝大多数人依然还是会选择去流觞亭参加灯会。因为这不仅仅是玩耍,更是权贵间的交际。 将普通百姓排除在外,纯粹的权贵之间的活动。 骆君摇问道:“我以后也要办这样无聊的聚会吗?” 谢衍道:“你若是想办自然可以,你若是不想也无妨。” 事实上,这样的灯会也不是人人想办就能办的,骆君摇若是出面主持绝对算是倚仗摄政王妃的身份了。一般每年主持这灯会的人不仅身份贵重还需要德高望重,便是当初朱太后第一次主持这灯会,也还有不少人暗中议论呢。 骆君摇对此并不感兴趣,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等我以后弄个更有趣的。” 谢衍点点头,道:“好,我等着看摇摇想办什么样的盛会。”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那你可能要多等几年了,这两年你出门不因为我被人骂就算是不错了。” 谢衍不以为然,淡定地道:“谁敢骂本王?” 摄政王殿下此时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真的会因为自家王妃而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不过即便是早知道了,他大约也依然是甘之如饴的。 骆君摇偏过头看他,笑眯眯地道:“有这个想法就很好。” 谢衍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抬手理了理她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道:“做事还是要悠着些,真将那些老先生气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骆君摇连连点头,“没问题,我知道。” 两人正说笑间,一缕劲风突然激射而来。 谢衍眼眸一沉,抬手弹指截断了破空而至的劲风。 抬头朝着那劲风袭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商越正坐在接对面的二楼窗口,含笑朝两人举了下酒杯。 “商越?他不是在南园么?”骆君摇自然也看到了他,有些诧异地道。 谢衍道:“他只在南园露了个面,很快就走了。” 商越是江湖中长大的,跟上雍的勋贵子弟并不熟悉。再加上定阳侯府不久前刚刚办了丧事,商越又拒绝了定阳侯府的爵位,别人就算要结交大多也是找他弟弟,商越自然就是个闲人了。 两人携手踏上商越所在的茶楼二楼,商越已经为两人倒好了酒,跟前的桌上只摆了三个清淡小菜,显然他原本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独酌的。 “两位,坐下喝一杯?”商越笑道。 “多谢。”两人在商越对面坐了下来,谢衍端起酒杯与商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却拦住了骆君摇的。 骆君摇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原本也没打算喝,对商越笑了笑道:“不胜酒力,商公子见谅。” 商越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茶楼的伙计已经送了一壶热茶过来了,显然也是商越提前吩咐的。 “商公子怎么独自在此?”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商越道:“马上就要离京了,看看上雍的繁华夜景。” “商公子真的打算回问剑阁么?”骆君摇问道。 商越扬眉,“先回去看看,然后…便去游历江湖吧。” 骆君摇道:“商公子从小在江湖中长大,若说江湖想来也早就不陌生了吧?这所谓游历,算是漂泊无羁还是故地重游?” 商越笑道:“天下如此之大,中原锦绣江山,灵山秀水,塞外辽阔,南疆绮丽,还有海外神秘无涯,便是终其一生,只怕也未必能一一走过吧?” 骆君摇点头道:“我懂了,商公子是想当个游侠么?” 商越难得被更了一下,反问道:“王妃对商某的前程很感兴趣么?”说罢还朝着谢衍挑了下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调笑。 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当初骆家未尝没有将他纳入未来女婿人选考量过,甚至他父亲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 只是骆家和摄政王府订婚太快了,将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直接掐断了。 至于商越自己,他对摄政王妃确实有些好奇和兴趣,但并不是那种想要携手一生的兴趣。 商越总觉得,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还是让人如珠似宝地呵护着比较合适。自己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捧着这样一颗娇贵的明珠。 谢衍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依然落在骆君摇身上,对她的言语没有丝毫不悦只有淡淡的纵容。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倒也不是,我只是想请商公子帮个忙而已。” 商越有些好奇,“王妃请说。” 骆君摇问道:“刚刚商公子说到海外,不知道商公子对出海有没有兴趣?” 商越微微眯眼,“出海?那可是很危险的?我听说摄政王府得到了一份海外的藏宝图,难道说王妃打算与在下分享?” 骆君摇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什么藏宝图?我不知道呀,这个你不是得找阿衍商量么?我说的是,我有事情想请商公子帮忙呀。” 商越似笑非笑地道:“这个么…那就要看王妃能出什么样的价码了。要知道,在下家中还有高堂老母,命还是很金贵的。” 骆君摇摆摆手道:“商公子想太多了,我又不是要你去航海探险。当然你如果愿意去的话,我也可以资助你一下。” “那王妃所为何事?” 骆君摇道:“商公子可知道嶂州林氏?” 这话一出不仅是商越就连谢衍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讶,商越点头道:“嶂州林氏?似乎是先骆夫人的娘家?王妃的外祖家吧?” 骆君摇点点头,笑容和善,“我想请商公子帮我给我舅舅送一封信。” “王妃想要送信还愁没人差遣不成?”商越笑道:“何必专程找在下?总不能是摄政王府和骆家没人用了吧?更何况,林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总不至于真的在上雍没有任何联络的方式吧?” 骆君摇叹气道:“这事儿比较重要,若是派一般人去我不放心。若是派重要的人去,我手里是没人能用的只能用王府或者骆家的人了。商公子也知道眼下上雍事务繁杂,这一去恐怕就是三五个月,实在是走不开呀。至于林家的人,林家说我舅舅眼下不再嶂州也不在中原。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林家也只能先找到我舅舅传达消息,其中来往反复太麻烦。” 商越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王妃放心交给我?” “放心啊。”骆君摇点头道。 “为什么?”商越不解地道,他跟这位王妃不大熟吧?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商老夫人说你是好人呀。” “……”对这明显敷衍的说法,商越半晌无语。只得看向谢衍问道:“王爷没有意见么?” 谢衍温声道:“这是摇摇自己的事情,本王并无意见。” “……”你们俩难道不是夫妻吗? 商越深吸了一口气,扬眉问道:“王妃也说了,这一去恐怕就是三五个月,总不能让我白跑吧?” “你想问我要钱?”骆君摇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你不是好人吗?” 商越面无表情地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另外,好人也要吃饭的。” 见他这样,倒是骆君摇先绷不住了。噗嗤笑了一声,才道:“好处当然是有的,如果事成的话,以后的好处都分商公子一成。” “一成?”商越有些嫌弃地道。 骆君摇道:“你胃口不要那么大好么?就算是一成,也比整个问剑阁值钱了。” “王妃好大的口气。”商越道。 骆君摇笑得十分自得:“要不我是摄政王妃呢?干不干吧?考虑一下,你回问剑阁没啥前途的。” “问剑阁好歹是我师门,您能客气一点么?”商越有些无奈,“我还不知道王妃想要做什么呢?你若是骗我,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骆君摇道:“不如回头你来王府,咱们详谈?” 商越也知道“一成都比整个问剑阁值钱”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三言两语说完的,于是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王妃为什么找我?我们今晚是意外遇到的吧?您…应该也是临时起意的吧?”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因为,你是我认识的高手里面,唯一比较闲的。”她又不能跟阿衍和自家爹爹大哥抢人。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听着光鲜,但是想找几个厉害的人用也不容易啊。 人家那么大本事不跟着骆大将军和摄政王效力,干嘛要跟着你一个王妃混啊? 混得再好想加官进爵还是得靠骆将军和摄政王啊,那干嘛不直接跟着那两位大爷?没本事的人才曲线救国,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是直接被人供着的。 “……” 398、满朝震动! 商越最后还是答应回头去摄政王府跟王妃详谈,他倒不是真的就这么愿意帮骆君摇做事,只是单纯对这位摄政王妃想干什么有些好奇而已。 如果谈过之后觉得不行,大不了他就单纯跑一趟帮她送个信,反正他也还没决定好以后要做什么。 摄政王妃说得没错,江湖…或者应该说问剑阁,并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因为商越的身份,他虽然天资出众但问剑阁主从未将他当成过衣钵传人。 而他与问剑阁的师兄弟姐妹关系也一向很好,这次定阳侯府惹上的麻烦不小,但那些跟着商越来上雍的问剑阁弟子也没有一人中途离开。都是等定阳侯的丧事办完了,一切尘埃落地才赶回去过年的。 如果可以,商越并不想因为这些俗事破坏和师兄弟的关系。 商越坐在窗口目送两人牵着手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窗外繁华璀璨的街道,终究还是幽幽地轻叹了口气。 纵然他从小长在江湖中,到底上雍才是他的根。 终有一天,他还是要回来的。 两人回到流觞亭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灯会已经接近尾声。 看到两人回来,长昭公主和长陵公主也松了口气。长陵公主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直接回府了呢。” 骆君摇笑道:“怎么会?我可不是这样有头无尾的人。” 其实就算骆君摇直接回去也没什么,毕竟今天的灯会也不是摄政王府主持的。 长陵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俩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骆君摇笑道:“南市。” 长陵公主点点她的眉心,“园子里好好的灯会不参加,跑到外面去。” 骆君摇道:“如果我可以带阿衍一起参加,当然不用往外跑啦。”这不是不方便么? “……” 长昭公主站在长姐身后,闻言也笑出声来,道:“好啦,皇姐,人家小夫妻俩还是新婚燕尔呢,想自己出去逛逛灯会怎么了?咱们这园子里就算能一起逛,还不得被当成猴戏盯着看?” “……”长昭皇姐,虽然你好像是在替我说话,但后面一句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长陵公主也是莞尔一笑,“对了,你们才成婚没多久呢。罢了,灯会差不多该结束了,咱们也准备着送客吧。” 骆君摇立刻来了兴致,“我们准备的礼物送了没有?” 长陵公主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往年可没有参加灯会还要送礼物的,不用担心,你章先生都准备好了。” “那就送完了客人赶紧回家吧,今晚谁来敲门都别开。”骆君摇道。 两位公主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骆君摇:你送的到底是礼物,还是什么谋财害命的东西? 上雍某个权贵府邸。 当家主母参加完灯会带着女儿儿媳和一众丫头婆子回到府中,直到坐下来方才卸下了脸上的雍容端庄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疲惫。 小女儿挤到她身边坐下,好奇地看向一边丫头手里捧着的盒子道:“母亲,太华公主还给大家准备了礼物呀,不知道是什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站在旁边的儿媳妇也有些好奇,道:“好像每家的贵女都有,大约是送给妹妹的小玩意儿?” 当家主母抬手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侍女道:“毕竟是太华公主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都要好好收着。”她心里知道恐怕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毕竟今晚参加灯会的贵女不在少数,若是人手一份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多谢母亲教诲,女儿知道。”少女乖巧地应道。 丫头将锦盒轻轻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确实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把雕工精致的檀香扇。上好的白檀木上雕琢出了精致美丽的镂空山水图案,还缀着一个精巧的扇坠。 对寻常人家来说这或许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但是对上雍权贵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送给这些未出阁的贵女们,也是足够了。 少女果然很是喜欢,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了一番,笑道:“真好看,可惜不适合现在用。” 她母亲含笑取过女儿手中的檀香扇道:“这是上好的白檀,过几个月再拿出来把玩正好。” “母亲,好像还有一张帖子。”旁边儿媳妇提醒道。 母女俩齐齐看过去,果然看到锦盒里还放着一张帖子。 少女拿起帖子打开,不由得咦了一声。 “怎么了?” 少女将帖子交给母亲,母亲看了脸上的神色也很是怪异,半晌没有言语。 儿媳妇见状越发觉得奇怪,便也探过去一看。 那张淡紫色描金的帖子上,隽秀挺拔的字迹十分漂亮,只是那字迹所代表的内容让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澜书院新春学子敬启: 安澜书院将于二月初五正式开院,届时书院将做出以下改编:安澜书院依旧保留玲珑院和武道院,另外增设医学院、天机院、商学院、农学院。新设学院将面向上雍贵女及大盛十二岁以上,十七岁以下所有女子招生,原玲珑院武道院学生可凭自身意愿转入新学院。另附:各学院课程与老师说明。 落款是,安澜书院山长——骆君摇,副山长兼武道院院长——章竟羽。 房间里一片宁静,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方才小声道:“摄政王妃当山长了?”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飘忽,她跟摄政王妃还一起念过书呢,虽然不是一个学院。但如今她还是玲珑院的学生,人家都当山长了。 母亲的声音却要严肃的许多,不仅是声音还有她的神色,“重要的不是摄政王妃当山长。”安澜书院山长的位置确实风光,但也需要能够服众。摄政王妃虽然难以服众,但她的身份能。 真正让她们震惊的是这封写得过于直白简单的帖子所传达出来的意思。 天机、医学、商学、农学?这都是什么?! 那什么天机院暂且不说,剩下的三样是世家贵女该学的么? 还有,这帖子上说安澜书院将会招收所有年龄符合的大盛女子? 那岂不是说她们家的姑娘要跟那些平民女子坐在一起学习?!这如何能忍! 母亲猛地站起身来道:“不行,我去找你父亲说这件事!” 少女并没觉得此事有多要紧,反倒是对上面写的东西很有兴趣。 见母亲似乎蕴含着怒气,便劝道:“已经很晚了,母亲不如明天再说?” 她母亲怒道:“哪里等得了?此事绝不能行!若摄政王府坚持如此荒谬的行径,你就在家里待着!咱们家的姑娘绝不能和那些民女坐在一起,没得辱没了你的身份,染上一身的坏习气!”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少女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有些闷闷不乐,“哦。” 她原本还想跟母亲说,若是能学点医术比在玲珑院弹琴写诗有趣呢。 这一晚,骆君摇睡得很是安稳,整个上雍皇城的权贵们却炸锅了。 其实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书院而已,应当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但问题在于安澜书院的历史太过特别,而骆君摇的身份也同样特别。 骆君摇想要恢复曾经的安澜书院,在很多男人看来这不仅仅是家中女儿的教育问题,也不是自家的金贵千金要跟出平民女子坐在一起的问题,而是又有女子想要挑战男性的权威。 相比后者,前两者都是小问题。 所谓的贵贱之分,在后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大盛并不是那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时代背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不在少数。所谓贵贱,是有改变空间的。 但是…… 让本该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性出来抢夺属于男人的权力,这就不在他们能够容忍的范围内了。 要知道,他们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功夫,才将安澜书院给打压下去? 若不是安澜书院在前朝的地位太特殊,若不是本朝太皇太后和许多老夫人都曾经就读于安澜书院,安澜书院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又哪里还有现在? 骆君摇才刚起身用早膳,求见的帖子就已经送到自己面前了。 骆君摇看着总管手里捧着的厚厚一叠不下十封的帖子,问道:“都是找我的?” 总管点了点头,“王爷早朝去了,这些都是求见王妃的,天一亮就送来了。” 骆君摇也懒得去看,只是问道:“都有谁啊?” 总管显然是一一过目了的,恭敬地禀告道:“回王妃,有承恩侯夫人,安国公府老夫人,礼部尚书夫人,陵安侯夫人,泰昌伯夫人,谏议大夫老夫人……” 听完骆君摇点点头道:“也还行吧,成国公府和鲁国公府的老夫人都没有来,宗室也没有人来。” 总管笑道:“那两位老夫人都是聪明人,年轻时也是女中豪杰。至于宗室…自然是听王妃的。” “听我的?倒也不至于。”骆君摇道。 她还没那么自以为是,宗室之所以不想出头多半是要先看看情况,毕竟如今的皇室宗亲跟谢衍血缘最近的除了穆安郡王一家子和两位外嫁的公主,就只有安成郡王和执掌宗人府的康城郡王了。 安成郡王是高祖隔房的堂侄,康城郡王更是隔了好几代了。至于其他姓谢的人,也只是姓谢,当年跟着高祖蹭了个不起眼的爵位罢了。 谢衍连高祖的亲生儿子和弟弟都敢说杀就杀,他们这些人有几个胆子敢惹他? 骆君摇瞬间感受到了谢衍名声带来的好处。 “王妃,可要让她们回去?”总管问道。 骆君摇摆摆手道:“人家帖子都送上门来了,拒而不见也不是个事儿。人来了就都请到前面暖阁去吧,别把老人家冻着了,等到齐了我一起见。” 总管恭敬地应了声是,对自家王妃有志挑战高难度报以十分的钦佩。 当来得最早的承恩侯夫人坐在暖阁里喝了五六杯茶的时候,今天送上帖子的贵妇们终于都到齐了。 被安置在暖阁里喝茶的贵妇们不由得面面相觑,除了承恩侯夫人拉上了两个关系好的夫人和亲家一起,其他人原本都是单独上门的。 没想到摄政王妃竟然将她们攒在一块儿,这是打算一起见? 骆君摇也没有让她们久等,最后一位夫人坐下不到半刻钟骆君摇就出现在了门口,这让喝了一肚子水的承恩侯夫人忍不住憋了满腹的怨气。 “让诸位久等了,见谅。”任由身后的侍女脱去肩头的大氅,只穿了一身水蓝色衣衫的骆君摇笑吟吟地对众人打招呼。 众人连忙起身,“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摆摆手,“不必多礼,诸位请坐吧。” 众人这才谢过了重新落座,骆君摇也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刚过完年就这么热闹,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知各位夫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所为何事,你不知道么? 承恩侯夫人望着骆君摇,沉着脸道:“我们为什么来,王妃不知道么?” 骆君摇道:“夫人不说,我如何知道?” 承恩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昨晚收到了一封帖子,还没恭喜王妃成为安澜书院新任的山长。” 对这件事承恩侯夫人也很是不满,她是知道安澜书院的山长有意卸任的,她自己也有些心思。却没想到人家悄无声息地就卸任了,不仅如此还直接将骆君摇推上了书院山长的位置。 承恩侯夫人并不是对安澜书院有什么兴趣,她只是对安澜书院山长这个名号有兴趣。毕竟说起来也算是所有在书院就读过的贵女的老师了,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若是坐上这个位置谁不给承恩侯府几分面子? 至于这个位置需要做什么,承恩侯夫人并不感兴趣。 骆君摇微笑道:“多谢,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不能胜任。不过山长和章院长极力相邀,我也只好厚颜试一试了。” 承恩侯府脸色微沉,却还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一时表情有些怪异。 “王妃毕竟还是年轻,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都知道,但王妃一上任就如此大肆改变安澜书院原有的秩序,是不是不太妥当?” 骆君摇诚恳地问道:“哪里不妥?” 坐在承恩侯夫人身边的夫人形容消瘦神情十分严肃,面相便显得有些刻薄,她沉声道:“王妃说将要招收所有的大盛女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咱们的姑娘和那些乡野丫头坐在一处?咱们的姑娘都是从小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如何能与那些粗鄙女子共处一室?若是被她们教坏了,坏的可不是一家一户,还请王妃三思。” 骆君摇微微偏头打量着说话的老妇人,“邹老夫人?如果本王妃没记错的话,谏议大夫也是出身乡野的,和老妇人也算得上是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过的。”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老妇人脸色顿变,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 骆君摇继续道:“家父同样也是乡野出身,祖母更是个没念过什么书的乡野妇人。老妇人是想说,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习性,本王妃这个乡野村夫之女,不配与你坐在一起?” 虽然骆老夫人的性格确实有些难言,但眼前这位谏议大夫老夫人敢明说吗? “臣妇并无此意,王妃何必曲解!”那邹老夫人脸色铁青,怒道。 骆君摇问道:“那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我……” 见邹老夫人被也得说不出话来,坐在她对面看起来和善许多的夫人连忙笑道:“王妃误会了,邹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只是担心,书院毕竟就那么大,如何能容得下整个大盛想要求学的女子?若是人多了,难免会出事,如此对王爷和王妃也不好。” 骆君摇道:“夫人过虑了,本妃虽然说面向整个大盛招收学生,却也并非毫无门槛。且不说能千里迢迢前来求学的女子毕竟是极少数,眼下开院在即外地的必然是赶不上的。便是上雍附近的百姓,又有多少愿意送姑娘来书院求学数年呢?” 在民间,12岁的姑娘已经是可以操持家务甚至是帮着做些活计了,等于是半个劳力,不是有钱有闲的人家,谁愿意送姑娘来念书? 但是很无奈,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普及女子的蒙学教育,只能先由上而下的办。读书的女子多了,自然会向外扩散传播。 以后或许也会有安澜书院出去的学生在别的地方办书院,教导更多的女子学习。 众人蹙眉,摄政王妃这话未尝没有道理,却也并不是万无一失。 上雍在大盛算是富庶之地,贫家子确实没这个本事,但也有不少家境还算宽裕的小户人家和小商人,这些人恐怕会以将女儿送入安澜书院为荣。 毕竟安澜书院代表着京城一等一的贵女教养,莫说是这些小户人家,就是上雍权贵不受宠的庶女都是没资格去的。 骆君摇淡淡道:“另外诸位放心,玲珑院是不会向这些女子开放的。”本王妃早晚拆了玲珑院!要教新娘养成不会自己在家里教?还非得办个书院? 众人一时无言,这么一说仿佛确实碍不着她们了。 但她们的来意并非只是为了阻止那些贫家女和商户女入学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安国公老夫人才开口道:“王妃,恕老身多言。毕竟女子贞静婉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您教授那些学医,学商,学农,不知是为了什么?” 骆君摇挑眉道:“这有什么?学医可以看病,学商可以管家理帐做生意,学农…再不济也可以侍弄花草吧?” 安国公夫人道:“这些自然有下人去做,大家宗妇岂有亲自动手的?至于寻常百姓家就跟用不着了。不说女子如何经商,王妃将一个姑娘拘在书院里学了几年医术,除了亲近女眷谁会让她看病?若不能给人看诊,她这医术学来何用?到时候好好一个姑娘家,女红烹调样样不会,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安国公夫人说的是。”众人连忙齐声附和。 “王妃虽然一片热心,但这些东西贵女们不该学,小户人家用不上,何苦来哉?” “还请王妃三思。” 骆君摇悠然地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劝告。 好半晌等她们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方才幽幽地道:“可是,本妃已经决定了啊。” 暖阁里气氛顿时一凝,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承恩侯夫人冷笑一声道:“王妃到底还是年少气盛,且不说咱们这些妇人同不同意,便是朝堂上恐怕也没人肯同意!王妃就算胡闹,也要为摄政王想想吧?” 骆君摇偏就不讲理,“摄政王是本王妃的夫婿,该怎么为他着想本妃心里有数,就不用承恩侯府操心了。毕竟,他是骆家的女婿,不是朱家的。” “王妃!你!”承恩侯夫人腾地站起身来,气得脸色通红。 朱家之前有意将朱瑾嫁给谢衍大半个上雍都是知道的,此时骆君摇提起就是故意打朱家的脸。 骆君摇微笑道:“承恩侯夫人想说什么?” 承恩侯夫人冷哼一声,道:“王妃若是执意如此,我朱家的姑娘以后不会再到安澜书院求学!” “我很遗憾,不过尊重朱家的决定。” 骆君摇心中暗道:你可算明白本王妃提前发帖子给你们的用意了。我可不想花钱教一群姑娘怎么去给人当个十全好媳妇儿。 “……” 399、早朝对峙!(一更) 十来位贵妇亲自上门,可惜摄政王妃一意孤行心若磐石,最后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骆君摇在家里应付这群女眷的时候,宫里也没有闲着。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不仅是谢衍这个摄政王府主持,谢骋这个小皇帝也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皇叔带进宫去接受众臣朝拜。 对谢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一坐就是将近两个时辰,还是非常难熬的。特别是朝臣们说得那些事情他根本就听不懂,他们也不是对着他说的。最惨的是他还不敢不听,因为偶尔皇叔会考他。 就在谢骋百无聊赖强撑着不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提起小皇婶,原本还有些雾蒙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往下垂着的小脑袋也抬了起来,眼光灼灼地盯着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个三十六七岁的模样的文官,品级在这几乎占据了整个上雍高官的早朝上不大起眼,谢骋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他一开口说的便是摄政王妃成为安澜书院山长的事情,这位大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俗称,被推出来送死的炮灰。 只听这人引经据典从王妃的年纪说到贵贱有别,又从贵贱说到三从四德,再从女子的三从四德说到摄政王妃的自我修养,言辞恳切情绪激昂滔滔不绝。 谢骋年纪虽然小却读过不少书了,自然知道这人是在说自家小皇婶坏话,当下不悦地瞪着他。 可惜离得太远了,朝臣也并不能随便直视君颜,对方自然并没有发现。依然挥斥方遒地指点江山,若是换个话题谢骋觉得自己说不定都会为他的口才拍案叫好。 谢骋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摄政皇叔,再次看向那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说完了?”谢衍平静地坐在椅子里,直到那人自己住了口方才平静地问道。 “王…王爷?”出头的官员也是一怔,显然没想到摄政王会是这么个反应。 原本无论谢衍是勃然大怒还是欣然接受他都是有准备的,但摄政王这么平静地模样一时间倒是让人有些忐忑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他却并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他这次可是赌上了一次性得罪摄政王和骆家的风险,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话已经出口了,哪里还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下官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还请王爷三思!”那官员朗声道。 谢衍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第一天早朝也没什么事儿,真正需要解决的大事都处理完了,谢衍这会儿也不着急。安澜书院的事情从头到尾他都知道,自然也做好了早朝上有人发难的准备。 “那…王爷的意思是?” 谢衍道:“论年纪,王妃确实不大,要坐镇安澜书院实属勉强了些。”底下的许多人面上还没来得及露出笑意,就听到谢衍的声音继续道:“但是…安澜书院与太学不同,并非朝廷所属。原本朝廷虽然每年会拨给一部分款项,但是今年不是停了么?书院上任山长意属王妃,书院大半先生也都同意。安澜书院既未触犯朝廷律法,朝廷也无资格插手。本王也并未仗着权势逼迫书院,诸位有何不满?” “王爷,朝廷何时停了安澜书院的拨款?”另一个官员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 谢衍剑眉微扬,目光落到了户部官员的身上。 依然还在侍郎位置上兢兢业业的卫长亭站了出来,笑容可掬地看了一圈儿周围的人,道:“启禀王爷,安澜书院往年的拨款确实是从户部走的,但钱却不是从国库出的。年底户部并未收到今年的款项,因此…今年咱们也不敢贸然给安澜书院拨款啊。” 有人想要问既然前是从户部走的又如何能不是国库出的? 但很快又想起来了,安澜书院本来就不是朝廷的衙门,朝廷也没有义务拨款给她们。事实上,朝廷官员从来都不赞同拨款给安澜书院的。 往年的款项是高祖和太皇太后下旨从皇室内务府拨的。但年前朱太后尚在的时候有意关闭安澜书院另外创立专门教导贵女的文德所,便下令停了次年给安澜书院的拨款。 户部收不到钱,自然也不会自己去填,毕竟国库亏空是要出人命的。 不想不久之后朱太后薨逝了,这事儿也就被人给忘到了脑后。 其实之前户部是问过这件事的,不过内务府那边的回复是不用管。 至于这到底是谁的意思,他们就不知道了。 众臣沉默了片刻,还是有人忍不住道:“纵然安澜书院未曾拿朝廷的银钱,但安澜书院传承数百年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山长的人选更不是一件小事。” 谢衍漠然道:“本王说了,这不是朝廷的事,本王不会管。各位大人是否也管得太多了?” “这关系到我等家中女儿的教养,如何能算过得多?”有人急道,“王妃还要将那些乡野女子也招入书院,乡野民女粗鄙无状,如何能和上雍贵女同处一室?这……岂不是坏了家中姑娘的名誉?若是移了性情,又该如何是好?” 站在前面的骆云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规定上雍贵女必须去安澜书院了?安澜书院又何时明文规定不许平民女子入学了?安澜书院本就是私人书院,教什么,收谁,自然是由历代山长自行决定。难不成上雍贵女不上书院,就嫁不出去了?上雍权贵家境优渥并不缺乏聘请先生的银钱,这些年却一直独霸高祖陛下和太皇太后的恩赐不肯分与平民一丝一毫。若是如此,是否应该整个大盛开设女子书院,让普通民女也能与上雍贵女一般进入书院学习,以感受皇恩浩荡?” “这如何使得?!”有人大惊失色,怒道:“骆将军为爱女出头,也莫要提这等荒谬之事!” 骆云朗声道:“何处荒谬?” “女子应当以贞静婉顺为要,学些相夫教子女红针线即可,读那么多书无用不错反倒容易生出事来。” 卫长亭回头看向说话人,笑道:“既然如此,便让上雍贵女回家学习相夫教子女红针线,这些容易生事的事情就让平民女子来做吧?” 说话的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卫长亭涨红了脸道:“卫世子这番诡辩,有何益处?” 卫长亭笑道:“各位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何必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呢?这大冷天的…开衙第一天,户部事情还多着呢。”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想说的自然不是这些。 所谓骆君摇年龄不合适,所谓的平民女子和上雍贵女,这些事情在家中女眷眼里或许是大事,但在这些站在议政大殿前的朝堂重臣眼中却压根不是事。 摄政王妃确实小,但她是摄政王妃,就足以胜任任何位置。 哪怕她什么都不会,也自有人替她打点好一切。 至于贫贱的问题,若实在接受不了大不了回家便是,又或者就凭上雍这些权贵的力量,重新再建一座符合他们喜好的女子书院也并非难事。 这两件事不至于让他们直接在朝堂上跟摄政王和骆家针锋相对。 只是谁也不想先一步说出来,摄政王和骆家的态度很明显是要支持摄政王妃的。这就就不得让他们猜度摄政王到底是宠爱王妃才任由王妃胡来,还是摄政王本身就有这个打算。 若是后者,那双方的矛盾几乎就是不可调和的了。 小皇帝如今也是摄政王在教养,如此一来将来小皇帝长大之后会是个什么态度也不言而喻。 议政大殿前,越发安静了气氛,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 谢衍扫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地众人,沉声道:“本王无意干涉安澜书院和王妃行事,也不希望各位大人将这些琐事带到朝堂上来。今天是朝廷开衙第一日,诸位还是将心思都放到公事上吧。” “王妃肆意妄为,倒行逆施,难道在王爷眼中这是私事?!”终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站了出来,高声道。 谢衍眸光一沉,神色冷峻地看着那须发花白的老臣,“肆意妄为,倒行逆施?邹大人,本王的王妃做了什么,让你有如此评价?” 骆云脸色也是铁青,冷声道:“本将军也想请教邹大人。” ------题外话------ 下午二更,么么哒 400、杀鸡儆猴(二更) “朕也想知道,小皇婶儿是好人!邹大人胡说!”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愤怒。 众人这才想起还坐在正前方充当吉祥物的小皇帝,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小皇帝一双大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正使劲儿地瞪着那位邹大人。 有不少人不由在心中咯噔一声,这才多少时间?陛下就已经如此维护摄政王妃了,那以后还得了? “陛…陛下?”邹大人惊愕地望向前方的谢骋。 谢骋道:“你们欺负小皇婶儿,你们都不是好人!朕讨厌你们!” “臣等不敢!”众臣连忙跪地请罪。 “陛下。”谢衍侧首看着谢骋,淡淡地道。 谢骋疑惑地看了看谢衍,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朝会上。 皇祖母说过,他还小,在早朝上只要听着就好,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早朝结束了再问太傅和皇叔。 但是那些人说小皇婶儿的坏话啊…… 谢骋有些郁闷地低下了头,却乖乖地坐了回去。 谢衍扫了一眼底下众臣,冷声道:“邹大人,说说吧。你对本王的王妃有什么意见?王妃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在早朝上如此控诉?” 邹大人连忙道:“王爷明鉴,老臣、老臣……” 磨蹭了半晌,邹大人到底还是没敢再说出什么,只得低下了头道:“老臣一时失言,请王爷恕罪。” 细说起来摄政王妃还真没做什么,她想要开设的几个学院意图确实很让人恼火。但摄政王妃一没倚仗身份干涉朝政,二也没提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 从来没有哪本圣贤书说过,这些东西不能让女子学。 谢衍冷笑一声,“一时失言?邹大人这言,失得倒是有趣。邹大人是谏臣,你若三天两头这么失言,恐怕整个朝廷也不够让你失的。既然连该说什么话都不清楚了,谏议大夫这个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王爷?!”邹大人大惊。 谢衍道:“传本王旨意:谏议大夫降为翰林院修撰。” 邹大人闻言几乎瞬间软倒在地上。 谏议大夫是正四品,翰林院修撰却是个从六品的闲差,几乎就只比他当年刚考上进士的时候略高一点。 一生功名,就此付诸流水。 “王爷…王爷开恩啊!”邹大人连声叫道,他此时无比懊悔不该充当这个出头鸟。 其他人不敢开口,议政大殿外一片沉静。 谢衍站起身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安澜书院的事情本王不会插手,朝中虽然事务繁忙,但诸位若是对闲事更感兴趣一些,便安心留在家里跟安澜书院和本王的王妃斗法。所幸春闱将至,想必剩下的臣工还是能够辛苦几个月的。” 这话一出,大殿外更加沉默了。 摄政王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敢闹,他就敢贬。 反正马上就要科举了,过不了多久自然有人顶替他们的职位么? 如此一来,谁还敢闹? 眼前跪在地上如上考妣的那位谏议大夫,啊不,应该是翰林院编撰,就是摄政王杀给他们看的那只鸡。 见众人似乎都没什么话说了,谢衍这才一挥袖沉声道:“退朝!” 一听退朝二字谢骋眼睛顿时一亮,连忙站起身拉着皇叔的袖摆,跟着皇叔往身后的议政大殿里走去,只留下身后一群重臣面面相觑。 “骆大将军,卢尚书,卫大人,三位请留步。” 虽然不少人都受到了惊吓,但既然退了朝他们自然也不能在宫中久留,还是要各自回衙门办差或者自己寻个地方再议的。 于是众人纷纷转身往外面走去,那位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老先生也被人给搀扶着走了。只是老先生一边走还一边哭天抹地,看起来当真让人有些辛酸。 骆云也打算出宫,却被从大殿里出来的内侍叫住了。 骆云和同样被点到名的户部尚书以及卫长亭对视了一眼,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尚书笑呵呵地对骆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骆云也早就习惯了,微微点头道:“卢老先请。” 这位老先生做了一辈子官儿也是个人精,原本年前就想致仕。只是出了宁王叛乱那档子事儿耽搁了一下,这才熬到了年后。 大约是要退下来了,这两年行事只求一个稳字。就比如今天这事儿,先前也并非没有人找过他,但这位老先生就是装傻半点也不沾手。 摄政王单独留下了户部两位主管,一位现任尚书,一位未来的尚书,所为何事骆云多少也有些清楚了。 这些年大盛战事连年,这才刚开春国库恐怕就已经不宽裕了。 宫外,骆君摇刚送走了一群女眷,就又迎来了客人。 最先登门的是苏氏和骆明湘,她们也被骆君摇吓得不轻,骆明湘气色还有些不好,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摇摇!” 骆君摇快步上前扶着骆明湘,“大姐姐,这大冷天的你到处跑什么?” 骆明湘瞥了她一眼,道:“我单听说你要当安澜书院的山长,可没想到你要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骆君摇摊手道:“若只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山长,那又有什么意思?既然要干,当然也干点轰轰烈烈的大事儿。” 苏氏无奈地道:“是挺轰轰烈烈的,我们出门的时候早朝还没结束。按说今儿第一天就是走个过场也没什么大事,早该结束了,你说是为了什么?” 骆君摇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也没有让阿衍发布诏令支持安澜书院,他们倒是想起来在朝堂上抨击我了?这些当官儿的,能不能要点脸啊?” “你啊。”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才问道:“你决定好了么?这样的事情可不兴半途而废的。”若是平时做些什么小事,不想做便罢了。但安澜书院的事情却要影响到许多人的一生。 女子本就不易,上位者态度反复只会让她们更加雪上加霜。 骆君摇坚定地道:“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放弃。” “胡说什么。”苏氏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什么活呀,死的。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谨言和谨行让我跟你说,无论你想做什么骆家都会支持你的。” 骆君摇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母亲,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骆君摇看着骆明湘,“大姐姐,许家会不会因为这个对你……” 骆明湘微笑道:“瞎想什么?我在许家好着呢,出门的时候祖母和母亲还让我替她们问候你,我们许家的女孩子也依然会去安澜书院念书。” “那就好。”骆君摇这才放心下来。她别的倒是不担心,就担心许家因为她做的事情对大姐姐有什么意见。 便是公主郡主,当儿媳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姐姐又不爱诉苦,若是受了委屈还藏在心里那可就太对不起她了。 “湘儿你就别担心了,只要你好好的,骆家好好的,你大姐姐就好。”苏氏道:“这事情还有的闹,不会这么容易消停的,你心里要有数,做好准备。” 骆君摇道:“我知道,你们进门前我才刚送走一拨人呢。” 苏氏摇摇头道:“那些不算什么,闺中妇人能折腾出的事情毕竟有限。” “母亲是说那些朝中官员?” 苏氏道:“不仅是朝廷官员,还有那些不当官读书人,甚至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男人和女人,他们都会反对你的。安澜书院当年的例子摆在那里,你想想你要得罪多少人吧。” 如果安澜书院从未出现过,或许这些人只会当成是摄政王妃一时兴起胡闹,反倒不会太过反对。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女子书院能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但现在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不警惕反对才怪了。 骆君摇笑吟吟地道:“我又不怕他们,只要朝廷不直接颁布命令关闭安澜书院,别的都没什么好担心的。要不就看看,大家鹿死谁手吧?” 骆明湘握着骆君摇的手,轻声道:“等我孩子生下来了,就去给你帮忙。” 骆君摇笑得灿烂,“好呀,那我就等着大姐姐了。” “启禀王妃,苏大姑娘,宋姑娘,安阳郡主等几位姑娘来了。” 骆君摇笑道:“今天摄政王府可真热闹,母亲,咱们家可定了哪天去苏家下聘?” 苏氏笑道:“正月十八。” “那可没两天啊,到时候我也去苏家。” 苏氏笑道:“你去也好,也显得咱们家有诚意一些。这婚事太急了一些,到底是委屈了苏家姑娘。” 骆君摇笑道:“母亲放心吧,阿蕊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 苏氏莞尔一笑,“苏家姑娘性子却是极好,她能嫁入骆家我也能放心了。” 骆君摇站起身来笑道:“我去迎一迎,我的未来嫂子。” 401、事缓则圆 苏蕊一行人来得还挺齐整,就连年纪最小的徐惠都来了。 骆君摇算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这小姑娘了,忍不住又抱着小姑娘一阵揉搓,才一手拉着徐惠一手拉着徐歆玉往里走去。 沈红袖笑嘻嘻地拍拍怒瞪着三人背影的秦凝,笑道:“阿凝,失宠了哟。” 秦凝翻了个白眼,道:“谁要她宠?本郡主可是大人了!” 宋琝掩唇笑道:“是啊,过完年阿凝也大一岁,是个大人了。快走吧,我们拉着你。”说罢和沈红袖一左一右拉着秦凝往里走,秦凝哼哼了两声很快又高兴起来,“这还差不多。” 看到苏氏和骆明湘也在,众人纷纷笑着上前见礼问好,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苏蕊。 毕竟苏蕊可算是骆家还没过门的媳妇儿了,这见到未来婆婆和小姑子什么的…… 可惜苏蕊并没有让她们看自己笑话的意思,落落大方地上前向苏氏问好。 她和骆明湘本就是闺蜜,自然更不会陌生,骆明湘拉着苏蕊坐在自己身边倒是比从前更加亲密了。 没有好戏看,众人也只得作罢。 骆君摇笑道:“加上你们,我今儿都接待了二十多位客人了,正月十六就这么热情,看来今年摄政王府注定了要宾客盈门啊。” 宋琝撑着下巴有些懒懒地道:“你不是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么?” 骆君摇摊手道:“那我也没料到她们会这么激动啊,大家都是体面人,我还以为至少要先缓一缓呢。” 沈红袖道:“没有昨晚就登门,已经是缓过的结果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沈将军怎么说?” 沈红袖挥挥手道:“我们家都是粗人,我爹说挺好的啊。”她们之中若说有谁是真心诚意送姑娘去武道院求学的,大概就只有沈红袖的父亲弘毅将军以及徐惠的父亲了。 两家都是将门,而且跟骆家差不多都是最近几十年才在上雍站稳脚跟的,在他们看来琴棋书画姑娘愿意学自然是可以,但若不愿意也无妨,有个好身体有自保能力也是极好的。 徐惠也点头道:“嗯嗯,我爹爹和大哥也说很好。爹爹还说以后我若是有了小侄女,也要送到武道院。”可惜沈家和徐家目前都只有一个姑娘。 徐歆玉笑道:“我娘和爹爹也支持舅母,我娘原本说想让我去武道院,但是…我看到舅母发的帖子,我想去天机院,可以吗?” 骆君摇笑道:“当然可以。”徐歆玉性格沉静耐心,思维却并不呆板,还是很适合学习机关之道甚至是机械的。 “歆玉,说好跟我一起的呀。”秦凝哀叹道。 徐歆玉眨了下眼睛,“那表姐跟我一起转到天机院么?” “不要。”秦凝立刻表示拒绝,“我可是要当第一女侠的人!” “……”虽然,但是,在武道院你恐怕学不成第一女侠。 苏蕊笑道:“眼下的情况,武将之家多半是不会反对你的,至多也就是中立,看在王爷和骆大将军的面子上,支持的可能也不小。主要还是那些文臣以及读书人。” 骆君摇问道:“苏老如何说?” 苏蕊嫣然一笑道:“祖父说,摄政王妃胆魄惊人,若是能成自然是千秋嘉业,但…恐怕胜算寥寥。” 骆君摇直接当成没听见后半句,笑得很是愉悦,“这么说,苏家也不会反对了,苏老还夸我了啊。” 宋琝无奈扶额:这位摄政王妃自我感觉真是好,你确定苏老不是在说你胆大妄为异想天开? 梁疏风道:“还有半个月书院就要开院了,到时候玲珑院的学生可能会拒绝入学,若是其他学院也没有收到学生……摄政王妃,你可就要沦为笑柄了。” 骆君摇耸了耸肩,“谁在乎?反正今年拿不到朝廷拨款,她们不来我还省了钱呢。” “……”总感觉安澜书院数百年基业要毁在她手里。 虽然心里无数吐槽,众人还是齐心商议着如何招生的事情。 安澜书院要招收学生,首先就得让人知道这个消息才行。 皇城里好说,只需要在闹市张贴布告,或者将消息散播出去即可。但皇城以外的地方就比较麻烦了,需要人力去传播消息。 但骆君摇是不能动用镇国军和定国军兵马的,这件事本就惹人非议,一旦被言官抓住公器私用的把柄,那些读书人能把上雍皇城给掀了。 因此她们决定各家派出一些下人出去传播消息,再不够就花钱雇佣人出去。倒也不用太远,也就是上雍附近方圆百里左右,再远的也来不及了。往后她们可以慢慢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书院也相对稳定了可以招收更多的学生。 还有教书的先生也是个问题。 骆君摇很是淡定,道:“我估计新开的几个学院人都不会多,基础的课程跟着武道院一起便是了。医道,商道,农学我都已经找好了先生。至于天机院,本王妃亲自编撰了教材,先生已经去研究了,等明年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先生。” 通晓机关术还愿意教几个姑娘的人可不好找,主要还是时间太急了,不然用钱砸也能砸出几个高手来。 幸好入门东西简单,压根用不着多高深的东西。骆君摇自己编好了课程,从摄政王府麾下找了个有些基础的女护卫,研究一段时间也就够用了。 众人有些惊讶,她们还以为骆君摇成天瞎玩儿,感情还是有在做正事的。 宋琝问道:“医道,商道,农学,三位先生是从哪儿请的?”骆君摇那帖子上是有写先生的姓名,但也仅只有姓名而已。 骆君摇道:“教医术的是从宫中出来的医女,秦药儿也会时不时去帮帮忙。商道么…我给阳信顾氏的主母发了帖子,顾夫人给我推荐了那位黄夫人,她年轻时候就在阳信本地独自一人经营着偌大的家业。如今家业都交给儿子了,便跟着儿子一起在上雍养老,正闲得很呢。至于农学,我请了一位老农妇和一位精通花草园艺的夫人。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大够,不过才刚开始原本也学不了什么高深的东西。将来看看,应该能请一些更厉害的人来。或者定期请一些名医,巨贾、农学家去授课。” 她其实觉得教书先生不应该拘泥于男女,但很显然眼下对于大盛百姓来说这个想法有点太过刺激了,只好缓一缓。 事缓则圆、事缓则圆…… 骆君摇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 众人听了也觉得骆君摇说得很有道理,宋琝抬眼看了骆君摇一眼。 骆君摇知道她要说什么,含笑朝她眨了下眼睛。 宋琝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宋琝想说的是,如果这些新学院的学生以后除了嫁人相夫教子,人生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旁人更加艰辛,那么这些学院依然还是无法长久的。 不被需要无法让人自立的东西是注定会被人抛弃,安澜书院会变成如今这样某种程度也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妥协。 但这些东西又太重要了,因为总有一些人会不甘于当个安安静静的花瓶,一生被困在相夫教子的轮回中。 即便过得再艰难,她们也希望能有一条自己的路走。 “启禀王妃,那位邹老夫人又来了,正在王府门外哭闹呢。”门外管事进来禀告道。 原本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的众人瞬间噤声,齐齐扭头看向门口的管事。 管事被这么多目光看着也颇觉压力,所幸他是摄政王府的管事也是见过世面的,还是很镇定地站着恭候王妃指示。 骆君摇奇道:“邹老夫人?就是那位……谏议大夫的夫人?她为什么要到摄政王府门前哭闹?我也没怎么着她啊。”她好歹是个有底线的人吧,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对老年人动手的。 管事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这个…好像是王爷将谏议大夫贬成了翰林院修撰。” “这个也不能找我啊。”骆君摇道:“他们文官不是总说什么后院干涉朝政么?又不是我让阿衍贬的。” “那,王妃的意思是……” 骆君摇想了想,道:“罢了,让她进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王妃。” “不必了。”门外传来谢衍的声音,众人连忙起身见礼。 谢衍还穿着朝服带着同样也穿着朝服的谢骋走了进来。 “叩见陛下,叩见王爷。” “免礼。” “谢王爷。” 众人谢过起身,谢骋就放开了谢衍的手跑到骆君摇跟前,“小皇婶,那些人都是坏蛋,他们说你坏话!” 骆君摇不由莞尔,“他们说我坏话?” “嗯嗯。”谢骋有些苦恼地道:“但是阿骋还小,阿骋没办法帮小皇婶罚他们。” 谢骋对皇叔的处罚并不满意,他知道皇叔将那个老头贬为了翰林院修撰。他甚至也知道谏议大夫和翰林院修撰的不同。但他毕竟还小,并不能理解这样的差距对一个当了一辈子官才升到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等阿骋长大了就能保护小皇婶了!” 骆君摇道:“阿骋打算如何保护小皇婶?” “谁敢欺负小皇婶,阿骋就让人打他!”谢骋握着小拳头坚定地道:“重重地打他板子!” 在场众人听着他的话,忍不住暗暗偷笑起来。 倒是秦凝直接笑出声来,道:“阿骋,恐怕那位邹大人恨不得你打他板子呢。”要是打一顿板子就能免于被贬官,恐怕九成的官员都宁愿选择打板子。 不过那老头年龄好像不小了,若是挨一顿板子一命呜呼了,那可就麻烦了。 谢骋有些疑惑,扭头问谢衍,“皇叔,是这样吗?”还有人喜欢挨板子? 谢衍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回去好好听先生讲课你就懂了。” “哦。” 骆君摇问道:“门外那个…真的不用管?” 谢衍道:“已经打发走了,不必理会。” 既然谢衍这么说,骆君摇自然也就不再多问了。 见谢衍回来,众人自然很快便告辞了。 送走了一群人,骆君摇和谢衍牵着谢骋往境园走去。一边走骆君摇一边好奇道:“今天早朝上是不是很热闹?有很多人发难?” 谢衍道:“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的意思罢了。” 骆君摇蹙眉道:“那就是后面还有大的?” 谢衍摇头道:“不必担心,那些朝臣也不是整天闲着没事的。你要担心的东西不在朝堂上。”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知道,有了今天的杀鸡儆猴,明面上他们应该不会在朝堂上再说什么,只是可能会私底下出手对付安澜书院。这个我倒是不大担心,只要别用朝廷压人,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谢衍停下脚步,侧首看着身边的骆君摇,眼眸带笑,“那就让本王看看摇摇的手段。” 骆君摇笑道:“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谢衍道:“摇摇能惹出比当年三王之乱更大的麻烦么?” 骆君摇赶紧摇头,“那应该不能。”她自问自己没这个本事。 谢衍道:“那就不算麻烦。” 被夹在中间却因为身高仿佛透明的谢骋举起小手,“小皇婶,阿骋也会帮你的。” 骆君摇笑道:“好啊,阿骋现在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帮小皇婶啊。” “哦。”读书好难啊,他不想天天读书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为什么不能只长大不读书呢? 三人继续往前走去,谢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建筑,问道:“曲天歌的伤应当好了吧?” 骆君摇不大确定,“应该差不多了吧?回头我问问药儿?”曲天歌在摄政王府太没有存在感了,加上他重伤不能动武,骆君摇偶尔都会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你有事情要他做吗?”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冷霜要离开上雍,我想让他接替冷霜的位置。” “这个……”骆君摇蹙眉,“他信得过么?” 冷霜的位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替的,冷霜掌握着摄政王府和定国军许多的秘密消息。 谢衍道:“曲天歌的人品没问题,有曲放在手他不会反水的,先让他见曲放一面再说。” 骆君摇点点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冷霜要离开上雍,卫长亭知道么?” 谢衍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道:“这是冷霜自己的选择,他知不知道都无济于事。” 不是他不肯帮卫长亭,而是一来冷霜自己没这个意思,二来冷霜将来注定是要回塞外的,他现在帮了卫长亭回头陵川侯恐怕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我在西南出生入死,你把我儿子送西北和亲? 骆君摇默默在心中替卫世子鞠了一把泪。 402、师徒相见(一更) 在摄政王府住了这些时间,曲天歌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摄政王府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大夫用药自然都是最好的,再加上曲天歌自身内力精湛,当初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势过了这些日子倒是都没有大碍了。 对曲天歌来说待在摄政王府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之前的二十多年里,除了小时候跟在师父身边习武,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他都奔波于替师父解决那个女人丢给他的麻烦。 曲天歌对那样的生活早就厌倦了,如果都是师父自己的事情,无论多麻烦多危险他身为弟子自然都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但偏偏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师父的,全都是白靖容那女人安排下来的。 师父跟在白靖容身边二十多年,好好的一代宗师被个女人当成狗一样使唤。 曲天歌小时候就看不过眼,更何况是长大了。若不是师父拦着,白靖容身边高手也不少,他早就杀了那女人了。 这些日子他甚至觉得,或许就这样也不错。 就算谢衍一直扣着师父,至少也不会亏待他,更不会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要自己替谢衍卖几年命,早日杀了白靖容,师父和他就都解脱了。 他还年轻,他等得起。 哪怕是给谢衍卖命十年,他也才三十多岁。 至于师父…好吃好喝的休养总比腥风血雨不知道哪天被人坑死了强吧。 “曲公子,该喝药了。”小厮端着药进来就看到曲天歌正抱剑站在院外出神,连忙道:“曲公子,天气冷着呢,您怎么站在外面吹风?” 之前这位曲公子的伤势可是不轻的,作为一直扶着照顾这位公子的小厮,他再清楚不过了。 曲天歌淡淡道:“已经没事了,药给我吧。”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见曲天歌还伸着手只得将药碗递了过去。曲天歌伸手端过来,爽快地一饮而尽。将药碗还给了小厮才问道:“今天前面好像很热闹,王府有什么事?” 他住的地方介于王府前院与后院之间的侧翼,内力高深耳力自然也不弱,自然能听出今天外面的不同。 小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大早有不少上雍的贵妇人来拜访咱们王妃。听说骆大将军的夫人和淳安伯世子夫人,就是咱们王妃的母亲和姐姐也来了。还有两位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 曲天歌并没有什么耐心听小厮的唠叨,在听到他说是上雍贵妇来拜访王妃便转身往里走去了。 只是听到淳安伯世子夫人的时候脚下微顿了一下,他自然还记得那个被自己坑了两回的美丽女子,也知道她是摄政王妃的姐姐。 曲天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自认也不是什么奸险小人。但他也确实结结实实坑了那位骆家大姑娘两回,所幸看起来并没有造成什么太眼中的后果。 以后要长留上雍,想必还是会遇到的。若是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还上这份人情吧。曲天歌在心中暗想。 很快叠影便过来替谢衍传话,说他可以去见曲放了。 曲天歌很快便将心思放到了师父身上,跟着叠影出了摄政王府一路往关押曲放的地方而去了。 “曲公子可以进去了,王爷说见过曲先生之后请公子去见他。”叠影道。 曲天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 曲放并没有被关在天牢里,而是被关在了城中距离摄政王府并不太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这院子除了院墙比别处高一些,外面的守卫多一些,看起来倒是跟普通府邸没什么区别,就连守卫都隐藏在暗处寻常人也看不出区别。 不过这些守卫对曲放那样级别的高手来说,其实用处也并不算大,看起来倒像是故意放在那里的摆设。 曲天歌进去的时候,曲放正百无聊地坐在屋檐下练剑。 他也不站起身来好好练剑,就是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单手拿着剑对着院子中间的灌木一下一下地劈。 一次只劈下来一片叶子,绝不伤害枝干和旁边的叶子,因此他劈了好一会儿那灌木丛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师父。” 听到曲天歌的声音曲放才扭过头看向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徒弟很是惊讶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天歌,你没事吧?” “已经好了,师父可还好?” 曲放仔细打量了曲天歌一番,将他除了气色不如从前,看起来并无什么损伤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一听曲天歌的话,曲放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是师父连累了你。” 曲天歌沉默着没有说话,曲放拉起他的手把脉,一边问道:“谢衍身边的人说,你自愿服了毒药?” 曲天歌沉默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是,我自愿的。” 曲放本身对医术并不精通,只是习武之人多少懂一点。因此只靠把脉也探不出曲天歌到底有没有中毒,只能感觉到曲天歌脉搏确实与从前有异。 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愠色,但很快又变成了颓然。 他固然可以骂谢衍卑鄙,但说到底成王败寇,他们落到谢衍手里只是如此结果已经算是优待了。真正害得曲天歌如此的,还不是他自己么? 他鞍前马后地跟在白靖容身边这么多年,白靖容却毫不犹豫便丢下他走了,最后还是这个原本已经跟他闹得很不愉快地徒弟冒着被通缉的危险专程跑回来救他,最后配上了自己。 曲放毕竟是一代宗师,纵然多年来痴迷于白靖容也并不是全无尊严理智的。 只是从前一直跟在白靖容身边,白靖容待他确实比别人亲厚许多,他体谅她身为女子国破家亡流落番邦的不易,便也想不到别的了。 但如今这几个月下来,白靖容和所有的琐事都离他远去,反倒是有时间和心思静下来细细思索了。 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值不值得? “我去见谢衍,让他给你解药放你离开。”曲放沉声道。 大不了他自废武功,从此成为一个废人,谢衍总不必担心他还会威胁到摄政王府了吧? 一旦他成为废人,就算他想回去…… 曲放在心中苦笑,只怕也没有人想见到他了。 曲天歌摇摇头道:“不用,只要按时服解药,这要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那也不行!”曲放道,“这是我的事,天歌,这些年是师父连累了你,这次你能冒险回来救我已经够了。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料想谢衍应当不会杀我的。” 对于一个高手来说,长期被毒药控制是何等的痛苦?谁又能保证那药真的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曲天歌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如今对白靖容有些看开了,就更加重视这个徒弟了。 他这辈子算是荒废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青出于蓝。 曲天歌道:“你是我师父,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留在摄政王府也未尝不可。” 曲放看着曲天歌坚定的神色沉默了良久,才长叹了一声道:“是师父对不起你。” 曲天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曲放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带着曲天歌进去坐下问起他这些日子的事情,以及一些武学上的事情。 曲天歌虽然早已经出师,但曲放毕竟还是有不少地方可以指点他的。又听说曲天歌这些日子在摄政王府并没有什么委屈,也渐渐放心下来,甚至对骆君摇打伤了曲天歌的暗器有些好奇了。 曲天歌只在小院里停留了半个时辰,临走时听到曲放在背后对他说道:“天歌,你回去替我给谢衍传个话,我要见他。” ------题外话------ 下午二更~么么 403、密字营副统领(二更) “曲放要见本王?”谢衍听了曲天歌带的话,倒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示意曲天歌坐下说话。 曲天歌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就听谢衍道:“本王会去见他的,现在不如谈谈曲公子的事情。” 曲天歌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谢衍。 他既然答应了谢衍,只要谢衍不先毁诺伤害他师父,他自然也绝不会反悔的。 谢衍道:“不知道曲公子对镇国军麾下密字营统领的位置,感不感兴趣?” 闻言饶是曲天歌也不由得愣了愣,镇国军密字营统领之位何等重要?别说是他这样刚刚答应为谢衍效命的人,就算是跟随了谢衍好些年的人没有绝对的信任也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 曲天歌很快回过神来,道:“我记得密字营统领如今尚在,我还跟他交过手。” 他说的自然不是冷霜,冷霜只是密字营麾下第三营的佐领。那位大统领常年驻守边疆纵横塞外,曲天歌曾经身为白靖容的“打手”自然是跟他过过招的。 谢衍道:“不错,但密字营还缺一位副统领。燕戎必须常驻北方,上雍以及整个南方的局势,需要一位副统领来负责。” 曲天歌垂眸道:“多谢王爷抬爱,不过在下只是一介武夫,恐怕无法胜任。” 谢衍淡笑道:“曲公子过谦了,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本王都看过,很适合做这一行。你不适合带兵打仗,也不适合朝堂,若只是作为一个护卫,未免太屈才了些。” 曲天歌不答,谢衍道:“曲公子不必担心本王失言,本王说只留你十年,就绝不会多一天。同样的,如果十年之内白靖容死了,你们随时可以走。” 谢衍也不着急,道:“曲公子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你若实在不愿意,本王也可以换别的事情让你做。只是……你当真甘心,跟漠北神剑一样,十年时间当一个护卫和战力么?” 其实还不如曲放呢,曲放好歹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坚持这么多年也算是甘之如饴。但曲天歌这就真的就是纯粹的卖命给谢衍,毫无自己的心思想法。 曲天歌自然不愿意,他又不是个没有心没有思维的木头。 “王爷相信我?”曲天歌抬眼问道。 谢衍平静地道:“现在还不信,所以…我给曲放下了毒。” “王爷,你!”曲天歌猛地站起身来,谢衍却丝毫不以为意,平静地道:“曲公子最好别告诉曲放这件事,不然他可能会自杀。毕竟,漠北神剑的人生,已经足够可笑了,实在不必再加一点。” 曲天歌冷冷地盯着谢衍,沉声道:“王爷就不怕我反水么?” 谢衍淡然道:“本王直言相告,而不是直接灭了你们师徒俩,就是最大的诚意了。曲公子认为呢?” 曲天歌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怒色渐渐退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希望王爷言而有信。” 谢衍道:“这是自然。” 曲天歌离开之后骆君摇才从里间走了出来,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真不怕曲天歌反水啊?” 谢衍道:“他不会的。” “你相信他?自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这个?岂不是让他对你心存怨气?”走到谢衍身边坐下,骆君摇越发不解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道:“曲天歌能信得过,但曲放却未必。曲天歌知道曲放中了毒,自然会阻拦曲放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比如…用不妥当的手段替曲天歌寻找解药,或者一时昏头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漠北神剑虽然隐退多年,却还是有几分势力的。” 骆君摇想了想,“曲放以为曲天歌中毒了,其实并没有。曲天歌以为曲放中毒了,其实也没有?” 谢衍摇头道:“不,曲天歌确实没中毒,但曲放真的中毒了。曲天歌就是太把他这个师父当回事了,才让曲放一直被白靖容玩得团团转,还将自己都搭了进来。我若是曲天歌,直接杀了白靖容,我不信曲放会为白靖容殉情。现在他知道曲放若是再胡来真的会有性命之忧,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曲放好了。” 骆君摇喃喃道:“虽然我觉得你说反了,但好像很有道理。” 谢衍笑了笑,叹气道:“原本倒也不必如此,不过曲放这个人我还是信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事。” 两个绝顶高手,废了实在是太可惜。要用又不得不小心一些,毕竟无论是曲放还是曲天歌,杀伤力都非同凡响的。 骆君摇道:“看来我得提醒秦药儿,最近小心曲天歌一些。” 谢衍道:“曲天歌是聪明人,很快就会想通的。白靖容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只要曲放离开摄政王府的控制范围,白靖容的人马上就会找上他。到时候曲放到底听谁的,他恐怕也没有把握,更何况他们还会面对摄政王府甚至是整个大盛的通缉。相比之下,待在摄政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骆君摇打量着他,道:“我总觉得曲天歌如果不听你的,会很惨。” 谢衍笑而不语,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留下曲天歌和曲放两条命了,如果他们不领情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曲天歌果然是聪明人,他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傍晚时分就回复了谢衍消息,他同意加入密字营麾下成为密字营信任的副统领。 谢衍很是满意,叫来了冷霜帮曲天歌熟悉密字营麾下的各种事务。 目前上雍的事务本就是冷霜代理,等到曲天歌熟悉了,冷霜也就可以和他交接然后返回西北去了。 当晚曲天歌又去见了一次曲放,这次却不知道曲天歌跟曲放说了什么,据看守曲放的人说,曲天歌走了之后曲放很是失落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就让人将一个剑穗送到了谢衍跟前,谢衍同样也投桃报李,表示曲放只要不离开上雍皇城,可以不必被拘在那个宅子里了。 但曲放却并没有立即离开那座宅子而是继续在里面练剑休养,甚至看起了医书,一副准备在那里养老的模样。 “你真不怕曲放跑了呀?”骆君摇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好奇地问道。 真正的见到高手是不用剑穗的,因此这玩意儿更像是个摆设。 谢衍道:“除非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曲天歌这个徒弟,否则他跑不了。” 骆君摇道:“万一就是被色迷心窍了呢?现在上雍皇城里肯定还有白靖容的人,曲放恢复了自由他们或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谢衍道:“如果是这样,曲天歌也该对他这个师父死心了。他若真的只是跑了,本王还可饶他一命。他若回去见白靖容,必死无疑。” “所以你其实没给他下必死的毒?”骆君摇问道。 无论她怎么问秦药儿,秦药儿都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死都不肯告诉她到底给曲放下了什么毒。 谢衍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顶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起效的概率也不大,用在别人身上没什么用,不用在意。” 骆君摇虽然确实很好奇,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谢衍不会骗她,既然他这么说那大概率那个毒也没什么普遍的适用性了。 最近骆君摇也很忙,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关注曲放和曲天歌师徒俩如何了。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八,骆君摇亲自跟着骆家下聘的队伍去苏家下了聘,两家的婚事也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第二天才终于收到了商越的帖子,邀请她品逸居见面。 骆君摇到了品逸居的时候商越已经坐在厢房里等着她了。 “我来迟了,还请商公子见谅。” 商越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骆君摇道:“摄政王妃这两天可是忙得很啊,在下请见,没有打扰王妃的正事吧?” 骆君摇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同样笑眯眯地道:“商公子也是正事啊,商公子若是还没有消息,过两天我就只好厚颜亲自上门了。” 说罢骆君摇又看了看商越,道:“商公子既然邀请我相见,想必已经有了决定了。” 商越道:“我要知道王妃的详细计划。” 骆君摇并不意外,商越虽然年轻却并不是一腔热血的冲动少年。 抬手晃了晃手里厚厚的一本册子,骆君摇将东西放到了商越面前。 商越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话而是直接拿起来翻看。 骆君摇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底下街道上的行人。 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过,马车的前面有几个人策马缓行。 领头那年轻人骆君摇看着有些眼熟,却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应当是在某些宴会上见过但没说过话的那种。 骆君摇有些无趣地要收回目光,却看到那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了一角。 车窗里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半张不甚起眼的脸。 说不起眼并不是她长得不好看,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姑娘容貌算得上秀丽。 只是她太过消瘦,肤色也不够白皙,蜡黄中还泛着几许青色。许是没休息好气色也不大好,因此看起来才显得十分普通,就像是个身体不大好的农家姑娘。 那姑娘显然是对外面很好奇,不小心一抬头正对上骆君摇的眼睛不由得楞了一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便有些尴尬无措起来,僵硬着脸飞快地放下了帘子。 马车很快从楼下过去,转过街角不见了。 骆君摇脑海中灵光一闪:那领头的公子不是柳家的公子么?那方才那马车里坐着的……是,柳家的亲生女儿? 两百多里路,这都正月十九了才回来,难道是中间有什么事? “摄政王妃好大的手笔。”不知过了多久,商越终于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您确定这是您的计划,而不是摄政王殿下的?” 404、合作愉快!(一更) 听了商越的话,骆君摇有点不高兴,“什么意思?” 商越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有意思,不大像是王妃这个年纪的姑娘会有兴趣的。”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谁会对钱不感兴趣啊?阿衍现在忙着呢,暂时可没空玩这些,所以我们才有时间趁机赚钱啊。” 商越挑眉道:“我以为您跟摄政王殿下是一家人。” 骆君摇道:“我们是一家人啊,但他赚钱大头都要给镇国军和国库,我也要花钱啊。” “摄政王养不起你?”商越道。 骆君摇正色道:“我要花很多很多的钱,而且又不是花来吃喝玩乐的。自己的事业和理想怎么能只靠家里人给钱呢?” 商越越发觉得这位年纪小的摄政王妃有意思了,兴趣和理想…在世人眼中都是属于男性的专用词。 没有人会觉得女人需要什么事业,更没有人觉得女性会有什么理想。 但这位小王妃神采飞扬地说出来,却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说起这个,这两天上雍皇城很热闹啊。”商越道:“王妃的理想该不会就是将安澜书院恢复成几百年前的样子吧?” 骆君摇眼睛微亮,“商公子也知道安澜书院从前的样子?” 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历史的,而安澜书院的历史又是属于让朝廷不那么想提的范围。即便是安澜书院自己的学生都未必清楚明白,更何况商越这半个江湖中人。 商越笑道:“略有耳闻,安澜书院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就证明了当年东陵睿王妃的构想是失败的,王妃如今这般难道不是在重蹈覆辙?” 骆君摇并不在意,摆摆手道:“安澜书院会逐渐沦落,除了朝廷的打压,更多的是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不足以支撑女性完全自立罢了。况且,既然曾经有过成功的例子,即便是有条件限制的,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吧?” 商越挑眉道:“难道现在就能够改变环境吗?绝大部分女性依然要依附于男人生存,您和当年那位睿王妃所做的事情其实并无差别。都是利用自身的力量,创造一个不适合这个世道的东西,强行改变一些东西。一旦将来朝廷掌权的人改变了想法,一切还是会回到原点。” 骆君摇摇头道:“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即便被抹去了也并不是回到远点。而一旦得到过的东西,想要放手也不会那么容易。若真如商公子所言,那安澜书院应该在第一位上位者改变心意的时候就消失才对。但是它存在了这么多年,虽然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另外你说错了,我们跟几百年前并不完全一样。” “哪里不一样?”商越挑眉道。 骆君摇语重心长地道:“时代在进步,技术在发展。以后能让提供让女子独立生存的环境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只要解决了生存问题,就算没有安澜书院,早晚也会有别的什么书院的。安澜书院确实是个利用身份地位强行创造的产物,可是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商越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来讨论赚钱吧。”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跟她讨论女子地位和生存的问题? 虽然他并不反感,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或许是在江湖中长大,见过了不少江湖女子,商越是有些认同骆君摇的观点的。 江湖女子普遍比名门贵女和平民女子要强势也独立得多。就是因为她们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是有能力独立生存于世间,随意行走于江湖。 但天赋极佳的江湖女子毕竟是少数,如果资质相当的话,男人的实力就是普遍要比女子强一些。因此江湖也依然还是个男性主导的世界,只是他们同样也尊重实力强悍的女子罢了。 骆君摇点头道:“看来商公子是心动了?” 商越道:“我知道林家是做海上生意的,也知道海上生意是暴利。但是王妃也应该知道,海上生意有多危险,一个不小心可是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我才想找舅舅家合作啊,林家在海上行走多年,自然是比咱们这种新手靠谱的多。” “那林家凭什么跟你合作?就凭你是他外甥女?”商越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就凭我是摄政王妃,我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更好的产品,我手里有更优秀的造船图纸,我有更完整的海图知道哪些地方出产哪些值钱的东西,我还可以负责回来的货物的销路,够不够?” 商越半晌才缓缓道:“够。”简直是太够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只靠第三第四条,就足够让所有做海上生意的人趋之若鹜了。 骆君摇道:“现在大盛有能力做海路生意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所谓远海其实也还是在上雍周边。即便是实力最强的林家,也只是稍远一些。将货物运到更远一些的国家与人交易,然后就会返航。 虽然同样收获不菲,但大头还是便宜了中间的二道贩子。这里面自然有船的问题,但更多还是安全问题。即便是组成船队远航,除了海难跟多的危险来自沿途海盗打劫。” 商越微微眯眼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王妃是想要我给林家保驾护航?” 骆君摇微笑道:“商公子虽然厉害,但您一个人也没什么大用。” 商越盯着她,“你还想要我拉问剑阁的人帮忙?”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商公子不妨将格局再放大一些。” 商越忍不住吸了口气,道:“你想让我拉江湖中人入伙?江湖中人大多性情桀骜,让他们给人当打手,王妃可真会想。” 骆君摇耸耸肩道:“商公子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京城内乱,死了多少江湖人?朝廷现在是没空管,但不代表永远都腾不出手来。” 商越沉默不语,骆君摇道:“那些本就有家业的江湖门派,自力更生的江湖中人也就罢了。还有那些整天到处乱晃,不事生产,骚扰百姓生活的江湖中人,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还有那些行侠仗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江湖中人,好像也没有事后赔偿别人损失的习惯吧?这些人,在朝廷眼里可不怎么顺眼。” 商越扬眉道:“你就不怕他们做大,反而变成威胁?” 骆君摇微笑道:“告诉商公子一个秘密,商公子不要告诉别人行么?” 商越点头,心里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骆君摇道:“过年前,我不小心差点把漠北神剑的徒弟给弄死了。” 商越一怔,漠北神剑的徒弟是谁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虽然没跟曲天歌交过手,却也久闻他的大名了。 略带几分不信的打量了骆君摇一番,商越道:“王妃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暗器?”能用暗器暗算到曲天歌,也算是本事了。 骆君摇道:“如果我告诉你,这种暗器一天就能制造出成百上千件呢?没有武功的人也能用呢?” 商越盯着骆君摇,半晌都没有说话。 骆君摇心里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现在当然不可能一天制造出成百上千件,但是吹牛又不用上税,怕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商越才缓缓道:“若真是如此,王妃就更不需要我们了。” 骆君摇摇头道:“怎么会?器物再强也终究是外力,同样的器物给高手用也还是比给手无缚鸡之力的用更好一些。另外,都说了这是秘密,我暂时也不打算推而广之,所以还是要拜托商公子啦。咱们要干就干大的,没有强力的保护林家恐怕应付不来。等再过一些年,朝廷安稳下来了,阿衍可能就会考虑朝廷派船队出海了,到时候咱们就只能跟着喝汤了哦。” 商越道:“不管收益多少,一成归我?” 骆君摇点头,商越半闭着眼睛思索着。 半晌方才豁地睁开眼睛,盯着骆君摇沉声道:“成交。” 骆君摇展颜一笑,“商公子爽快,合作愉快。” 商越缓缓点了点头,只听骆君摇继续道:“还有个事情想请商公子帮忙。” 商越挑眉道:“王妃不必客气。” 骆君摇道:“能不能帮我引荐几位问剑阁的高手姑娘?我想请她们去安澜书院授课?哦,对了…问剑阁的武功可以外传吗?” 商越已经完全平静了,点了下头道:“除了特定的武功不能外传,其余的都可以。我可以帮你问问几位师姐师妹,看看她们有没有兴趣。” “多谢。” ------题外话------ 下午二更~~么么哒~ 太久不运动,昨天运动了十五分钟,早上起来小腿要废了~(╥╯^╰╥) 405、诤臣?(二更) 搞定了商越,骆君摇心情大好,回到府中的时候脸上也还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 看到迎面而来的冷霜和曲天歌,骆君摇还笑吟吟地朝两人挥了挥手。 “见过王妃。”两人也停下脚步见礼。 骆君摇打量了一番曲天歌,笑道:“曲公子的身体好了么?”对曲天歌骆君摇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现在曲天歌也算是自己人了。 曲天歌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多谢王妃关心,快要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骆君摇点点头,又看向冷霜,“冷霜,你这是要跟曲公子交接了么?” 冷霜点头称是,骆君摇有些不舍,“你真的要回西北啊?” 冷霜道:“是,我毕竟还是对西北更熟悉一些,在上雍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骆君摇对这个长得美丽又厉害的小姐姐很是不舍,却也知道冷霜的身份不同。就如谢衍所说的,她不可能永远留在上雍,无论是因为谁。 因此她也不劝冷霜,只是轻叹了口气道:“以后有空还可以回来看看,自己在西北也要小心啊。” 冷霜神色微微动容,点了点头道:“是,多谢王妃。” “你们去忙吧,不耽搁你们了。” “属下告退。” 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骆君摇才回头慢悠悠地往境园走去。 “不知道卫世子会不会躲在家里哭啊。” 商越做事干净利落,既然答应了骆君摇便毫不拖延,从骆君摇这边拿走了不少相关的卷宗阅览之后便告诉骆君摇,他几日后就会启程离开上雍。让骆君摇将需要给林家的书信和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到时候他一起带走。 至于骆君摇想请问剑阁女弟子到安澜书院授课的事,他已经写信回问剑阁去询问师姐师妹们了。如果到时候有人愿意,自然会带着他的信物来摄政王府的。 骆君摇想套路商越的时候就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其中有好几封信都是给林家如今的家主,也就是她小舅舅的,还有好几袋子各种关于海上贸易的卷宗。 至于骆君摇所说的更好的远洋船只,这还真不是她骗商越的。但她也没有打算直接给商越,林家是做海上生意的却不是做造船的,造船这件事还是给专业人士比较靠谱。 因为东陵末年的动乱,如今大盛的海外贸易并不算发达,因此精通造船技术的也并不多。 骆君摇也知道不可能样样都捏在手里自己去操劳,她本来就是个爱玩爱偷懒的,造船是个大工程自然还是交给谢衍毕竟好。 看在她贡献出图纸的份上,打个折帮她造几艘船白嫖个人工费总是可以的吧? 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事情,现在要用的自然还是现有的这些。 送走了商越,骆君摇想到自己的计划又要更近一步了,忍不住捧着小脸靠着桌边笑了起来。 “启禀王妃,邹老夫人求见。”门外管事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邹?又是那位翰林院修撰夫人?”皇城里姓周、姓邹的当然都不只一家,但这几天经常上门的却只有这一位老夫人。 管事点头道:“回王妃,正是。” 骆君摇道:“你跟她说,我有事没空见她。如果她还是想说邹大人的事情,让她去跟王爷说。她们家大人不是天天将后院女眷不得干涉朝政挂在嘴上么?怎么现在又来找本王妃了?” 管事恭敬地一揖,有些为难,“是,王妃。只是那位老夫人已经来了好几次,若是让她这么闹下去,对咱们王府的名声恐怕……”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道:“这算什么?上雍谁不知道她们家是为了什么事儿被贬,又是为了什么登门?只要我不答应她的要求,这事儿就永远没完。你不如问问她,是不是觉得翰林院修撰的品级太高了?” “啊,等等。你再问问她,本王妃好端端的也没招惹邹家,邹老大人干嘛突然在朝堂上咬我?对他有什么好处?怎么别人不开口偏他要开口?他若是一心要做个诤臣,这不是求仁得仁么?说不定以后还能名留青史呢。” “是,王妃。”管事了然地退了出去。 摄政王府门外,邹老夫人被丫头扶着颤巍巍地站在大门外,路人过往难免会看上一眼,只觉得这老夫人着实是有些可怜。 宋琝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看到邹老夫人朝自己投过来的热切的眼神,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外人不知道内情,但宋家毕竟还是勋贵之家,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说到底邹大人就是被推出来试探摄政王的反应的,他算是言官,年纪又大了,原本以为摄政王碍于名声不会发作,这才敢出这个头。要知道这人只要一爱名声,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谁知道算错了,摄政王还真就不在意名声,差点将人给一贬到底。 那些老学究既想要跟摄政王作对,又不想跟摄政王撕破脸,于是现在谁也不管邹家只当是无事发生。 倒是可怜了那位邹老大人,大半辈子努力化为乌有,如今躺在床上快要爬不起来了。 “宋、宋姑娘。”见宋琝走过来,邹老夫人连忙上前道,脸上全然没有了前几日在骆君摇面前的硬气,“宋姑娘,听说您跟摄政王妃关系好,求您跟王爷和王妃说说情,饶了我们老爷吧。” 宋琝微微蹙眉,后退了一步才道:“老夫人抬爱了,我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哪里说得动摄政王殿下和王妃?” “宋姑娘,求求你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邹老夫人又上前两步,就要往宋琝跟前跪。 宋琝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跟在宋琝身边的两个丫头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邹老夫人,“这位老夫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胡乱给人下跪?我们姑娘既不是皇亲国戚,又才这点年纪,您这不是让人折寿么?” 邹老夫人红了脸,却依然还巴巴地望着宋琝,“求姑娘带我进去见见王妃吧。” 宋琝摇了摇头,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正好这时管事从里面出来,看到宋琝立刻笑道:“宋小姐来了,您快请进,小的让人给您引路。” 宋琝道了声多谢,回头看了一眼邹老夫人,“那位……” 管事笑道:“宋小姐放心,王妃已经知道了。” 宋琝明白这是不打算见人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上前来引路的小厮踏入了王府。 “管事,王妃可愿意见我了?”邹老夫人见管事出来,连忙问道。 管事摇摇头道:“老夫人,王妃说了她不能干预朝政,这事儿她管不着。您就别为难咱们王妃了,她年纪小,这若是跟王爷说了什么,回头恐怕又要被人在朝堂上弹劾了。” 邹老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紫的,那管事也不管她,继续道:“王妃让小的问问老夫人,她跟邹家无冤无仇的,邹老大人到底对她有什么意见要这般迫不及待?若邹大人执意要做个诤臣,您这一趟一趟又是何必?岂不是辱没了邹老大人的清誉?” 说罢,管事朝邹老夫人拱了拱手,吩咐左右看着些别让老人家在摄政王府大门口出事便转身进了门,大门外只留下了邹老夫人和两个丫头与守在大门外的护卫。 邹老夫人愣了一会儿,眼神突然闪了闪。 是啊,他们家跟摄政王妃无冤无仇的,自家老爷为什么要最先跳出来不惜激怒摄政王,斥责摄政王妃? 不就是、不就是…… “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看她脸色阴沉变幻不定,有些担心地道。 邹老夫人一咬牙,转身道:“咱们回去!” 那些人不能这样,需要他们老爷出头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如今出事了却都装成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406、嫁出去? “听说那位邹老夫人这几天经常来王府求见?”书房里,宋琝有些懒洋洋地问道。 骆君摇坐在她对面,不在意地笑了笑:“老人家么,一时难以接受现实,我们要理解。” 宋琝笑了笑,“你不觉得难受就行了,安澜书院新生入学申请要开始了,章先生让我跟你说有空过去看看。另外…今年玲珑院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太好。书院已经接到了不少信函,都表示今年不会送自家姑娘入学了。新入学的更是……今年玲珑院没有新生。” 骆君摇并不在意,“那不正好?刚好我们也没钱维持玲珑院那么庞大的开支。” 因为书院之前只有玲珑院和武道院两个学院,而武道院的学生又是以个位数论,因此整个安澜书馆每年能从朝廷拿到的钱并不多,其中九成以上都用到了玲珑院身上。 宋琝提醒道:“你这样会得罪不少人的。” 骆君摇道:“我现在得罪的人还少么?债多了不愁。其实我一直就不明白,玲珑院的意义何在?谁家的姑娘是十二岁才开始教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的?还有那些三从四德,她们不能自己在家里教么?” 宋琝挑眉道:“如果没有玲珑院,只怕安澜书馆也早就不存在了啊。”玲珑院本身就是安澜书院与各方妥协的结果。当然,如果没有骆君摇的突然改变,这个妥协最后恐怕也还是要以安澜书院消失告终。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对。不过现在安澜书院没有朝廷支持了,今年运作的钱还是我垫付的呢,总不能让我亏本给那些权贵培养新娘吧?以后玲珑院的束脩翻十倍,原则上我们建议玲珑院的学生选择其他书院。” 宋琝按了按眉心,道:“我觉得安澜书院总有一天要倒在你手里。” 骆君摇也很委屈,她为了将谢安澜留下来的书院发扬光大,还不知道要赔进去多少钱呢。 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谢安澜,那女人应该对她叩几个响头感谢她的伟大付出。 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开了个学校最后变成三从四德新娘培训机构,她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 “那也不见得,你看看。”骆君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宋琝有些疑惑地打开,却见里面装了许多信封。 厚厚的装了一盒子,少说也有几十封。 宋琝拿起几封打开看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骆君摇,“这些都是?” 骆君摇点头道:“当然,前两天有人跟我说,就算我成功了一旦将来被上位者打压,也还是会回到原点。但是你瞧…即便安澜书院被打压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人记在心中,并且想要改变不是么?” 这些信的主人都是上雍贵女,其中一部分是还在玲珑院的名门贵女,一部分是家世较低没有资格进入玲珑院的闺秀或者身份较低的庶女。 信上有人说自己想转入几个新开的学院,还有个姑娘说自己想转入武道院,只是担心家里不肯答应。而那些原本没有资格进入安澜书院的女子,则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武道院或者其他四个新开的学院。有的只是问自己的身份能不能入学,有的则表示自己已经说服了家里,希望到时候书院可以收下自己。 宋琝原本还有些凝重的神色也缓了缓,道:“若是这些人都能来,到时候场面倒也不至于难看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放心吧,到时候只会比这些更多,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宋琝挑眉,骆君摇道:“我好歹还是摄政王妃,我爹还是骆大将军吧?就算那些读书人不待见我,总有人愿意待见我的啊。” 拼爹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她倒也不是不能不拼爹,但这坑爹的时代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宋琝恍然大悟,“你说得对,那看起来只要你能挡住那些读书人发难,咱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骆君摇道:“谁说没有,咱们还缺钱啊。没钱书院怎么运行?还有那些学生以后的出路也很重要啊,这些不解决也撑不了多久。” 宋琝道:“这些不着急,我觉得还是等真的能顺利开院了,再来考虑吧。” 主要是这些着急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慢慢做的。 “阿蕊说她不能去书院当先生了,怎么?她打算成婚之后就在家里当少夫人?还是骆大公子有什么别的计划?”宋琝换了个话题问道。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看着宋琝没有说话。 宋琝托腮笑道:“别装了,你们骆家这么急匆匆下聘请期,总不能只是因为骆大将军和夫人急着喝媳妇儿茶吧。” 骆君摇微微一笑道:“先保密。” “好吧。”宋琝点头道:“那么,在你发出上元节帖子之后,安澜书馆有七位先生请辞,请问你有什么打算?” 骆君摇道:“多大点事儿,玲珑院那些东西还怕没人会教么?这事儿章先生没跟我提,肯定是她自己就能解决了。” 宋琝沉默。 确实,上雍的大家闺秀学的最多的不是就那些琴棋书画么?想找几个愿意授课的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宋琝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确实都心里有数,我就不用担心了。过几天织坊那边也要开工了,到时候我可能就没这么多空闲了。这几天她们已经试过新的织机了,织出来的布匹非常好,而且省时省力。这事儿瞒不住,如果以后有人找上门来想要跟你买织机,咱们怎么办?” 骆君摇道:“当然卖啊,我已经谈好了一笔生意了。” “什么生意?”宋琝好奇道。 骆君摇笑道:“织造局,他们对我的织机很感兴趣。我将之前制造织机的工坊拿下来了,以后专门生产各种器械,当然也要对外售卖,先给各地织造局不是正好?” “只靠你一个人会很辛苦吧?”宋琝知道那些织机都是骆君摇画出来的,若是想要组建一个专门的工坊,自然不可能只卖织机。 而且这玩意儿一旦卖多了,早晚会被人研究出来如何仿制的。 骆君摇挑眉道:“自然是要另外在招人,我可不想天天埋头画图。还有天机院的学生,以后总要给她们找一些能做事的地方。” 宋琝点点头,“看来你都想得很周全,不用我担心了。我还是只操心好织坊那边就行了,工坊这个我也不懂,大概帮不了你什么。” 骆君摇笑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啦。对了,你不去书院了,家里没问题吧?” 对上雍的贵女来说,人生大概就是分成十二岁之前在家里,十二岁之后去安澜书馆,从安澜书院出来嫁人三个阶段。 宋琝如果不去书院了,那宋家无论如何都要开始忙碌她的婚事了。 宋琝不在意地道:“不用担心,我能搞定。”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也可以介绍几个文武双全长得好看的小哥哥给你哦。”骆君摇笑道,宋琝一向都是最让人放心的,她还真的不太为她担心。 宋琝轻哼了一声,懒懒道:“谢谢你,等我真的嫁不出去了会记得找你的。” “……”我介绍的真的都是条件一等一的小哥哥,怎么能等嫁不出去的时候呢? “对了,柳家那位大姑娘陪接回来了,你知道吧?”谈完了正事宋琝才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知道啊,柳家是有什么打算么?”她不仅知道,她可能还见过那姑娘。虽然只是片刻间的一面之缘,但骆君摇觉得那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受气的包子。 宋琝摇摇头道:“没有,说是如今还在太后的丧期,柳家也不方便大办宴会。只是这件事在皇城里毕竟闹得不小,柳家还是给亲友家里送了消息,说给那姑娘取了名字,叫若秋。” “也有些道理,且等太后丧期过后再看吧。”骆君摇道,她虽然对那位倒霉的真千金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好奇到想要时时刻刻盯着后续的地步。 宋琝摇摇头道:“柳家已经准备给她找婆家了。” 骆君摇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才刚回家几天啊?柳家人不想多跟姑娘相处一段时间吗?” 宋琝挑眉道:“可不是么,不然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柳家着急将她嫁出去呢。” “为什么呀?”骆君摇不解地道。 不是她歧视乡下姑娘,而是在上雍这些权贵眼中那位柳家姑娘现在的模样真的不算太好。 柳家才刚将人接回来,好好在家里养一段时间,一来调理身体教导一些礼仪规矩和为人处世之道,二来也可以培养感情。现在这个时候急着相看人家,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啊。 宋琝耸耸肩道:“这个谁知道?不过我听到一些私底下的小道消息,说成国公府的六公子好像看上那位如夏小姐了,成国公府还准备上门提亲呢。” “郑景川?”骆君摇有些诧异道。 “你竟然记得他的名字?”宋琝也有些惊讶,很快又想起来了,“对了,成国公府的小公子在你府上,他可是郑六公子的亲弟弟呢。” 骆君摇摸摸鼻子,倒不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之前郑景川和徐成玉几个纨绔坑了谢承佑和沈令湘一把,所以她才格外的印象深刻。 “他们俩怎么会扯上关系?”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道。 宋琝摊手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我跟郑家人也不熟。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问问阿蕊和你大姐姐,她们应该跟郑景溪挺熟的。”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吧,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你的意思是…柳家想要跟郑家联姻,所以才着急想将那位新接回来的姑娘给嫁出去?” 宋琝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那姑娘回来之后也没人见过,柳家捂得严实呢。我会知道这事儿,还是听家里的婶婶说起的。柳家私底下在打探消息,问到了我小婶婶娘家。我婶婶娘家也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工部尚书家有意联姻是多大的喜事儿啊,这才在家里逢人便说。” 只是听小婶婶那语气,仿佛有些嫌弃那柳姑娘的模样。 骆君摇皱了皱眉,“看来这姑娘在柳家的处境恐怕不大好。” 宋琝也不由轻叹了口气,“可惜柳家如今不让那姑娘出门,不然…其实我倒是觉得她若是能到书院待一年再论其他比较好。不拘是哪个学院,总是能学到一些东西,也好适应一下环境。” 骆君摇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回头请章先生给那姑娘送一封邀请入学的帖子吧,至于她会不会去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若是柳家执意就这么将人给嫁出去了,除非那姑娘自己不愿意否则外人谁也管不着。 宋琝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她在君摇跟前说起这件事,也是觉得那姑娘有些可怜。 但她们这些外人,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插手柳家的事情的。除非那姑娘自己能强硬起来,否则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管别人家如何教养女儿如何安排女儿的婚事。 说到这里,两人的心情也难免有几分黯然了。 摄政王府里气氛有些低沉,上雍皇城里另一处地方却热闹起来了。 某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的府邸里,几个头发花白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儒风范的老者正围坐在火炉便边喝茶说话。 “陛下不能再留在摄政王府了!”一个老者满脸担忧地道:“那天早朝大家都看到了?太后娘娘才过世多久?陛下就这般向着摄政王妃?若是再过得几年……” 房间里气氛凝重,半晌才有人接口道:“但是,摄政王那里……如今朝堂之上,谁还敢与摄政王争锋?他又是陛下的皇叔,教导陛下天经地义。” “哼!他不过是先帝的堂弟,也算不得什么亲皇叔。”另一人忍不住道。 这话却没人接,就算是事实又如何? 先帝的兄弟都死的差不多了,仅剩下还没死的一两个也被谢衍吓破了胆子,缩在封地根本有丝毫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是,谢衍是先帝托孤亲封的摄政王,还手握重兵,又是骆云的女婿…… “当初没有阻止骆家与摄政王府联姻,现在悔之晚矣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喧闹声,而且渐渐有越来越吵闹的趋势,已经明显影响到了房间里的几个人说话。 其中一位老者皱了下眉,不悦地朝外面道:“来人,怎么回事?” 片刻后,有人匆匆跑过来在门外便有些焦急地禀告道:“禀老爷,邹老夫人来了,在外面吵着要见老爷和各位大人。还说…还说几位大人若不出去见她,她就死在咱们家大门口!” “什么?!” 407、人心易变(一更) 刚过完没两天,上雍皇城里就发生了一桩奇葩事儿。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夫人在上雍声名最著的大儒之一,太常寺卿冯大人的府门口失声痛哭,大骂冯大人背信弃义云云。 老夫人之后虽然被请进了府中,不久之后却又含怒而出,指着冯家大门前的匾额破口大骂。 一时间整个上雍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好奇心都被拉得满满的。 要知道,这位冯大人虽然只是正三品,但其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却颇有声望,年轻时候更是出了名的才子,他的诗集文章到现在也是许多读书人必须拜读的存在。不仅是文章才华,他的人品德行也是极好的,如今在士林中还隐隐流传着冯大人当年刚正不阿,直言谏君的传说。 这样一位几乎完美的儒生代表,却被一位老夫人当街破口大骂,自然是引起了许多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闲人的好奇心。 甚至有不少无聊之士,已经暗中给人家编造出了几段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普通人不知道,但上雍的权贵们却是心知肚明的。 那位邹老夫人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邹大人被贬的事情。 说来也是这些人不厚道,挑唆邹大人去触怒摄政王的时候许诺的千好万好,如今出了事连求个情的人都没有。可怜那姓邹的老先生,一辈子也没有过什么大差错,眼看着都要致仕了,若是能平安退下来看在他一辈子兢兢业业的份上朝廷定然还要将他的品级往上提一提,如今却一朝回到三十年前。 听说邹大人回到家里就躺床上爬不起来了,连翰林院的差事都没法去了。 也不能怪摄政王心狠,若不是这一刀砍得狠,恐怕这几天朝堂上还免不了许多闲扯淡。 这才刚开年马上又要春闱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如今倒是安静了许多。 唯一牺牲的也就是邹大人了,谁让他临老了反倒是脑子不大清楚被人当成出头鸟了呢。 想必是那些人也没想到,这位邹夫人竟然能这么莽。 寻常人最多在家里哭天抢地,她却真敢冲到人家府上指着人鼻子骂。这位老夫人本身也是个农家出身,只是几十年养尊处优看起来很有几分贵妇模样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那些粗俗的骂人话语。 冯府 须发花白的老者听着下人的禀告脸色铁青,放在桌面上的手也隐隐有些发抖。 见他如此,站在跟前的人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生怕将这位老先生给气晕了过去。 站在老者身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朝下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到人出去了中年男子才低声道:“爹,这事儿要如何处置?不如咱们派人去一趟邹家,让那老太婆闭嘴?”邹家那老虔婆显然是疯了,离开冯家之后嘴里依然还不干不净的瞎咧咧。 这两天他们冯家的名声……他们晚辈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去邹家?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邹家么?邹家要是出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了然,邹家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外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冯家。 “那咱们要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让她乱说?”中年男子皱眉道。 摄政王那里是走不通的,且不说他们冯家分量还没有重到能让摄政王改变主意。就算有这个分量摄政王也不可能理会的。若是摄政王改变主意,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之前是摄政王错了?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邹家是不是还有几个子弟,今年要参加春闱?” 中年男子连忙道:“是,邹家的长孙今年二十六岁,正是今年春闱的举子。” 老者思索了片刻,道:“找个人去跟邹老夫人说说,邹老的事是咱们对不住邹家,但事已至此谁也没有法子,还是要为儿孙着想的。” 说到这里老者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道:“找个信得过女眷去,别让咱们家的人插手。”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应了。 老者又缓缓道:“我去见见苏老。” 闻言中年男子不由蹙眉道:“爹,苏家如今可是站在摄政王府那边的。” 老者摇头道:“你懂什么?苏太傅哪边都不会站,苏家倒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是还要站队他一辈子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苏家只怕是想押注在陛下身边那个小重孙身上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苏家还是想保陛下的。”既然要押注陛下的伴读,那总要陛下将来能掌权,伴读才有用吧? “既然如此,苏家为何又将孙女嫁给骆家?骆家可是摄政王的岳家。”中年男子疑惑道。 老者叹了口气,道:“苏老一生聪明过人,就是太过相信人品这个东西了。他相信谢衍不会篡位,会兢兢业业辅佐陛下直到亲政。”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不信?” 老者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我现在信。但是…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而权势,是会改变人心的。更何况…摄政王妃做的那些事儿,你觉得有几分是摄政王本身的意思?若是放任他们如此,以后还得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父亲,犹豫再三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做…真的不是逼着摄政王去篡位么? 另一方面,摄政王也是男子,为何却要放任妻子如此作为?难道当真是色令智昏了? 冯家和邹家的事情骆君摇自然也听说了不少,不过她也是知情者的一员,自然不会跟普通百姓一样去八卦什么风流情史,最多也只是嘲笑一番那些老学究罢了。 上雍城里还因为那些事情风风雨雨的时候,骆君摇已经在安澜书院准备新年开院的事宜了。 山长的书房里,骆君摇饶有兴致地坐在书案后面打量着整个书房的陈设。 这书房是上一任山长布置的,风格趋向于沉稳端肃,自然是不大符合骆君摇的审美。不过现在也没空在意这些,她跟前摆着的是一大堆各种卷宗和信函。 章竟羽坐在一边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上雍个家送来的信函。目前已经确定有五十九位之前玲珑院的学生今年不会来了,这些都是排除了去年以及结业的人之后的。另外,今年玲珑院没有新生入学。这都还是目前的,后面几天说不定还会收到信函。” 骆君摇点点头,问道:“玲珑院有没有想要转院的?” 章竟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身边拿出两封信道:“有两个,但这都是姑娘私下写给我的信,并不是她们家人的意思。王妃最好还是不要自作主张,否则这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这年头姑娘自己的意愿算不得什么,父母是她们无法违逆的高山。 骆君摇道:“这个我知道啊,我又不傻。回头让她们来见见我吧,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这么有想法。” 章竟羽点了下头,继续道:“另外今年有七位新学生报名了武道院。以及新开设的四个学院确实有不少人前来打探消息,其中以商学院和医学院最多,农学院次子,天机院目前没有。” 主要是大多数人根本无法理解天机院,更不想让自己姑娘去当木匠。 骆君摇微笑道:“天机院已经有一个学生了。” “谁?” “怀阳郡主。” 章竟羽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错的选择。” 徐歆玉身为长昭公主和徐将军的爱女,无论她想学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未来的人生的。就算天机院在世人眼中很奇怪,对怀阳郡主来说也没什么。 骆君摇笑道:“那么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授课的先生也差不多足够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更好的先生。明天开始正式测试将要入学的新生?” 章竟羽点点头,“可以,王妃明天会来么?” “第一天,自然是要来的啊。”骆君摇笑道。 她还真的有点期待,到底会收到一些什么样的学生呢。 408、当街拦车!(二更) 从安澜书院出来,马车慢悠悠地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秦药儿坐在骆君摇身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骆君摇翻阅那厚厚的卷宗。 她对除了毒药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也不明白摄政王妃这些日子每天看的写的这些有什么意思。明明摄政王妃跟她一样爱玩儿,为什么还这么能耐得住性子来看这些玩意儿?要不是摄政王妃说以后让她去安澜书院当先生让她觉得很有趣,她今天才不会跟着她一起来呢。 骆君摇从卷宗里抬起头来就看到秦药儿眼神空洞神游太虚的模样,将东西放到跟前桌上才开口问道:“发什么呆呢?” 秦药儿这才回过神来,“王妃,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当先生啊。” 骆君摇挑眉道:“等你不打算教别人使毒的时候。” 秦药儿不满地道:“不教人使毒那还有什么意思啊?若是教医术,我也不会看病啊。” 骆君摇慢悠悠地道:“这个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教学生用毒,不然我就告诉阿衍。” 秦药儿哼唧了几声,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也不知道当初谢衍到底怎么将她收拾服帖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看起来对谢衍很是畏惧。 “行吧,我想想还能教什么。”秦药儿有些闷闷地道:“但是你不能反悔,一定要请我当安澜书院的先生。” 骆君摇有些不解,“你若是想当师父,自己收两个入门弟子不就完了?无论你教什么别人都不能过问啊。”秦药儿年纪虽然小但本事大,若是想要收徒也说得过去。 秦药儿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当师父,等再过十几年我再收徒弟也来得及,当师父跟当先生又不一样。” 骆君摇点头道:“是不一样,当师父好像更好一些吧?” 秦药儿道:“才不是,当书院的先生…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啊。” “……”不就是老师么?没看出来哪儿比师父厉害了。 没想到秦药儿一个江湖中人,还有这种奇怪的情结。 马车一路进了城,马车外的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秦药儿趴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街边的景致。 “咦,王妃前面好多人呀。” 骆君摇刚想要埋头继续看卷宗,就听到秦药儿回头对她道。 骆君摇刚要说话,马车突然停住了。 马车在街道上行进的速度本就不快,因此马车突然停下也只是让趴在窗口的秦药儿晃了一下,马车里的骆君摇端坐着纹丝不动。 “出什么事了?”骆君摇问道。 外面车夫道:“启禀王妃,外面有人拦路。” 秦药儿睁大了眼睛,一双玲珑眼里写满了兴奋,“王妃,好像是来找你的哟。” 外面拦路的人已经出声了,“草民等求见摄政王妃!” 跟随在骆君摇马车外面策马而行的翎兰上前问道:“尔等何人?求见王妃所谓何事?” 其中一人越众而出,朗声道:“我等是入京参加今科春闱的举子,为安澜书院之事而来,请王妃赐见。” 翎兰看了一眼挡在马车前面的人,零零散散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几乎要将整条街给堵住了。 马车里,骆君摇一把将秦药儿给拎了回来,抬手掀起车窗的帘子。 翎兰立刻策马上前,俯身倾听王妃的吩咐。 骆君摇道:“问问他们有什么诉求。” 翎兰抬头转述了骆君摇的话。 领头的那人也毫不客气,直言要求骆君摇直接关闭安澜书院。 说罢也不等翎兰反应,那人开始洋洋洒洒地发表自己对安澜书院的见解。 什么天乾地坤阴阳相生,女子本应遵从闺训,安澜书院成立之初就立身不正,教唆女子不守妇德,有违闺训云云。又说朱太后曾经劝女子应当以贞静柔顺为要,太后薨逝还不到百日,摄政王妃就大改其生前所愿,有违君臣之道。 这人口才颇佳,自然引得周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跟他一起来的学子自不必说,就连围观的路人听了也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毕竟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本就是千百年来遵循的规矩,自然是挑不出什么错来了。 骆君摇坐在马车里也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赞道:“这人嘴皮子还挺利索的,是个当言官的料子。” 秦药儿幸灾乐祸地道:“他在骂你。” 骆君摇不以为然,“他这也不算骂我,他只是在讲他认为对的道理罢了。” 秦药儿道:“可是他的道理好像跟你的有冲突啊。” “是啊,他有他的道理,我自然有我的。”骆君摇道。 秦药儿道:“但是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说的才是道理。” “那我的算什么?” “离经叛道?邪门歪道?”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马车外的人已经发表完了长篇演说,开始到了最后的总结陈词阶段:“王妃本该是天下女子之典范,还请王妃悬崖勒马,收回成命!” “请王妃收回成命!”拦在马车前的一众学子也齐声道。 外面的街道上似乎安静了下来,人们都在等着马车里的人表态。 骆君摇起身掀开了马车门帘,俯身钻了出去。 “本王妃如果说不呢?” 众人有些呆滞地望着从马车里出来的娇俏身影,半晌没有人言语。 一身浅蓝色衣衫的女子容貌精致美丽却毫无攻击性,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反倒让人觉得十分和善可亲。 这与许多人想象中迷惑摄政王的妖妃或者传说中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骄纵贵女形象着实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偏偏她说出来的话又确实有几分骄纵妖妃的模样。 很快有人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怒气道:“王妃,草民等诚心劝谏,还请王妃三思!”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站在最前面的青年,二十六七的模样,相貌在上雍一众美男子里自然算不得出众,却也是眉目端正,一身读书人的书卷气。 显然方才那一大篇的长篇大论,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骆君摇挑眉笑道:“谁说你诚心劝谏,我就要听了?我也诚心劝各位回去好好读书,你们听么?” 不少年轻人脸色泛红,这自然不是害羞,而是被骆君摇给气的。 为首的青年朗声道:“王妃身为上位者,难道不该广开言路,虚心听谏么?” 骆君摇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可是…本王妃觉得你们的谏言没有意义啊。” 读书人多半心高气傲,他们一腔热血跑来拦骆君摇的马车也是冒着风险的,却被她如此轻谩的对待,哪里还能忍不住纷纷开口斥骆君摇目中无人,骄纵狂妄等等。 骆君摇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拍拍手笑道:“看你们这么诚心,虽然提议没什么价值但勇气可嘉,本王妃给你们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第一,你们出来一个人,只要能打赢本王妃,你们所请本王妃就准了。第二,你们在场任何一人,现场写一篇有关漠西黄沙和束河流域治理的策论,只要苏太傅认为可行,你们所请,本王妃也准了。” “……”摄政王妃说的是什么鬼?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站在最前面,为首的青年道:“我等皆是南方举子,对漠西和束河皆不熟悉,如何能立即写成策论?” 骆君摇偏着头打量着他,“科举的时候,你也打算这么跟考官说吗?” 青年哑口无言,科举的时候若是写不出来策论自然也是只能自认倒霉。 但一般科举也极少会出这样关系到具体地方的策论,一般都是从书中截取一句话作为题目。若是殿试则有可能是皇帝亲自出题,例如:求才、筹饷、帝王之政,圣心传学之类。即便涉及治理也都是极为宽泛比如河防,治民之类。 毕竟对于这些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来说,他们大多数有可能都不知道漠西和束河到底在哪儿。 只是骆君摇这天马行空的一笔,让他们一时间怔住了。 不少人竟当真开始思索起该如何起笔,然后才发现自己似乎难以写成,倒是忘了骆君摇这题目取得就有刁难人的意味。 只听骆君摇继续道:“更何况,你们也可以选择第一个啊。” 打赢摄政王妃? 且不说犯上之罪,当街打赢一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 读书人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409、天塌不了 大街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一群读书人当街拦着一个小姑娘理论,人家提出了要求他们又不知如何应对,四周围观的人不禁嘘声四起。 这些读书人哪里经历过这些,忍不住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但骆君摇提出来的两个要求,他们也确实一个都做不到,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纷纷看向那领头的人。 骆君摇站在马车上,悠然地打量着跟前的众人,“各位考虑的如何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书生忍不住道:“王妃身份尊贵,我们如何敢冒犯?更何况好男不跟女斗,我们又如何能与王妃动手?” 骆君摇微笑道:“你们将我拦在这里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不想动手也可以选择第二个。我这人读书少,写文章我肯定是写不过你们的。” “……”你这么说,就算有人能写出来也没人好意思选了啊。 骆君摇有些失望地耸耸肩道:“看来是没人想出面了,那就都回去吧。回去好好读书,朝廷靠科举是为了挑选人才做正事的,不是让你们操心姑娘家该去哪儿读书的。” 说罢骆君摇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进了马车,“走了。”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养了下马鞭,道:“各位还请让让路,咱们要走了。” 挡在马车前的读书人很是为难,也不知道是该让还是该继续拦着。 犹豫再三,最后领头的那年轻男子还是率先让开了路。 他一让其他人纵有不甘也只得跟着让开了。 见他们如此围观的路人知道没有戏看了,也觉得扫兴纷纷摇着头走开了。原本一场气势汹汹地拦路请命,倒是结束的有些虎头蛇尾了。 看着骆君摇的马车缓缓驶向街道的尽头,路边茶楼里的人才收回了视线。 “这位摄政王妃看着年纪小,却也不太好对付啊。”坐在窗口的一个中年男子含笑道。 坐在他对面的人比他年轻几岁,相貌俊美儒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萧家的大公子,如今的大理寺卿——萧澂。 萧澂声音有些沙哑,“方兄如何看?”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道:“我从前只听说骆大将军这姑娘骄纵跋扈,脑子却不大清楚,难免怀疑摄政王娶她的用意。如今看来,倒是还有几分机灵。” 萧澂摇摇头,道:“你若是认为这位小王妃只有几分机灵,当真遇到了恐怕吃亏的人是你。” 中年男子闻言不由挑眉,饶有兴致地道:“怎么?萧兄还有什么别的高见?” 萧澂道:“寻常女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想不出来漠西治沙和束河河防的题目来。”她能随口说出来,至少就已经证明她是真的知道这两个地方,也是知道这两个地方的问题的。 寻常女子会关注这些么? 中年男子摸摸下巴道:“听摄政王说的吧?” 萧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中年男子抬手为两人各自倒满了茶水,方才道:“萧兄,你家里的事情我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令弟一时糊涂与你实在不相干,这次相见我怎么觉得你仿佛消沉了许多?” 萧澂笑了笑,道:“确实有些伤神,消沉却不至于。我与方兄也有三四年未曾见过了,大约是不复当年的轻狂了。方兄如今回到上雍,吏部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道:“吏部的意思,大约是想要让我去户部。” 萧澂手指轻抚着茶杯,垂眸道:“以方兄的品级和考绩,若是入了户部至少也该是个侍郎。” 中年男子点头道:“老师那边透给我的消息也是这个意思,据说户部那位老先生马上就要致仕了,看来新任的户部尚书是从现在的左右侍郎中选了?”左右侍郎中必有一位要升,如此侍郎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了。 萧澂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中年男子才缓缓道:“方兄,廖大人没有告诉你么?” “什么?” “新任的户部尚书,大约应该是陵川侯世子卫长亭。”萧澂道。 闻言中年男子也不由愣了愣,他自然知道卫长亭现在是户部侍郎,但确实并没有认为他有多大的胜算。 因为卫长亭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还是武将转文官的。 朝中素来是文武相轻,文官一向不大看得起武将。从武将直接转为文官的不是没有,但都是极少的。因为他们缺少了科举的过程,绝大多数文官从来都不将他们当成跟自己一路的人。 见他这模样萧澂这才明白他是当真不知道,当下不由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方兄,你我是同榜,当年你助我良多,你若愿意听我一声劝,若当真进了户部,莫要和卫世子为难。” “这话怎么说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明显有几分不悦,只是因为萧澂是他的好友他一向知道对方的品性,这才没有发作,“我若是当真进了户部,自然是诚心办差的。那位卫世子是我的上官,只要他公事上没有差错,我跟他为难做什么?” 萧澂淡淡道:“你这么想,别人恐怕未必?按理说,方兄应当还有两年才会回京吧?” 中年男子怔住,眉头紧锁垂眸思索起来。 萧澂道:“去年年底,上雍可死了不少人。”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提前调回来的么? 但听萧澂这么一说,他也隐约觉得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萧澂指了指底下人群已经散去的大街,道:“方才那些年轻人当街拦王妃的马车,为了什么方兄可知道?” 中年男子点头道:“不是因为安澜书院的事儿么?”说起安澜书院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对安澜书院倒是没有那么根深蒂固的排斥,但也不觉得那些读书人有什么错。 摄政王妃若不弄出这么多的事情,自然也就没这回事了。 这位王妃年纪轻轻的,安安稳稳当她的王妃不好吗?何必非得弄出这些事情,连带着朝野上下的气氛都有些紧绷了。 萧澂笑了笑,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方兄你是聪明人,这当真只是针对摄政王妃么?” 中年男子皱眉道:“若非摄政王殿下在背后为王妃撑腰,摄政王妃只怕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吧?” “这算什么胆大妄为?”萧澂道:“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多开了几个学院,收一些平民女子进去读书罢了。安澜书院在前朝上百年,也没人说前朝是因为它而衰落的。” 中年男子望着萧澂没有说话,他都不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不相信萧澂会看不出来。 果然,萧澂低头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方兄,即便安澜书院恢复到前朝时候,这天也塌不了。但是…跟摄政王对着干,天真的会塌的。” 中年男子半晌没有言语,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老师找过你?” 萧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淡然道:“几位老大人的想法我明白,但是他们的担心未必不是杞人忧天。有时候,越是恐惧戒备着什么,或许才越会将事情往那个方向推去。我们不能一边指望别人鞠躬尽瘁,一边指望他无怨无尤地接下所有从背后射来的冷箭吧?” 中年男子眼眸微沉,微怒道:“老师他们没有这个意思。” 萧泓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平静地道:“还请方兄替我转告,萧家如今早已是日落西山,也只有我这个晚辈还在朝中,这些事情萧家就不参与了。” 中年男子沉默,他这才明白萧澂出来陪他喝茶,真正的用意为何。 “大人。” 气氛正有些沉重,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从楼下上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低声禀告道:“大人,廖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知道了,我这就去。”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起身向萧澂告辞。 这廖大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 恰好还是他们科举那一届的主考官,按理中年男子和萧澂都要称呼一声座师。不过这中年男子跟他的关系又要更近一些。因为他跟廖大人是同乡,而且确实有授业之恩。 萧澂坐在窗边看着中年男子出门上车离去,方才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回到上雍还没多长时间,因为之前中毒他甚至都还没去过衙门几天,但这种疲惫感却比在外地的时候还要强烈得多。 外放的时候虽然艰苦一些,却比现在要自在得多。 可惜在朝为官若是想要往上走,一直外放是不行的,终究还是要在朝中滚过这一遭才行。 骆君摇在大街上被入京参加春闱的学子拦路的消息自然很快传遍了大半个上雍皇城。谢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御书房里和几个官员今年春闱的事情。 议事的间歇众人坐在偏殿喝茶,听到这个消息殿中瞬间一片寂静。 众人不着痕迹地朝主位上的摄政王看去,却见这位王爷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冷肃,和平时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若仔细辨别,就会发现这位此时身上的气息比平时要低沉许多。 一时间众人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只能默默地端着茶杯低着头眼观鼻子鼻观心。 良久,才听到谢衍低笑了一声问道:“王妃现在做什么?” 前来禀告消息的袭影恭敬地道:“回王爷,王妃一切安好,已经回府了。” “哦?”谢衍剑眉微挑,道:“说说,怎么回事。” 袭影将刚刚听到的大街上发生的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一字一句都没有漏下,仿佛是亲耳听闻的一般。 听着他的诉说,在座的众人神色也有些古怪起来,唯独坐在其中的卫世子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等袭影说完,谢衍抬手将他遣退了,方才看向众人问道:“王妃所说的两件事情,诸位大人怎么看?” “这……”众人犹豫起来,他们自然跟那些关门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不一样,不至于被这样两个问题给问倒了。 只是一时间摸不清楚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好贸然作答。 谢衍显然也没有让人当场口述策论的意思,摆摆手道:“王妃说得不错,朝廷科举是为了甄选人才做实事的,不是让他们成天念着之乎者也管闲事的。” 话音微沉,众人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王爷果然还是动怒了啊。 “年轻人不懂事,难免冲动妄为,还请王爷恕罪。”一位官员起身道。 谢衍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淡然道:“诸位不必担心,王妃既然不曾降罪于他们,本王自然也不会。” 不等众人松口气,就听到谢衍道:“宋大人,你怎么看?” 坐在一边的宋文越轻抚着胡须笑容可掬地道:“臣觉得王妃所言有理,另外…臣对王妃所说的策论,也颇有几分兴致。臣久在边塞,略有几分拙见。” 谢衍点头道:“文越先生才干卓然,便是高祖和先帝也时常称赞。先生若有什么高见,尽管提来便是,本王必定仔细拜读。今科你是主考官,殿试的题便也由你来拟吧。本王不想看到那些花团锦簇的废话,你觉得如何?” 宋文越了然点头笑道:“臣明白,王爷放心。” 他们俩说得轻松自在,其他人却觉得不大妥当。 国子监祭酒忍不住问道:“王爷,往年殿试都有惯例,若是贸然改变殿试的规矩,恐怕……” 不等他说完,卫长亭便笑道:“大人过虑了吧?殿试又不会再有人落选,不过是给上榜的人正式确定排名罢了,能有什么问题?” “……”你从没参加过科举,当然不觉得有问题。 这排名高低对一个读书人的影响有多大,哪里是这些武将能明白的? 宋文越笑看着众人道:“宋某倒是觉得王爷的主意不错,会试已经择出了学业出色的学子,这殿试本就是为了选出真正得用的人,朝廷紧缺急用的人总不会每年都是一样的,偶尔有些变化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衍扫了一眼众人,问道:“各位大人如何看?”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终究还是纷纷拱手表示附议。 如今主政的是摄政王,今科主考官是宋文越,他们的意见重要么? 既然摄政王殿下执意如此,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殿试过后那些读书人会有什么反应,就是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最近早上事情比较多,调整一下更新时间。 从今天开始每天更新时间为下午五点,以后如果有变化会在另行通知,明天早上就不另外通知了哈~(づ ̄3 ̄)づ 410、书院报名 谢衍刚踏入境园就听到花园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骆君摇正带着一群小孩儿玩得很是开心。 看着她脸上纯粹愉悦的笑意,谢衍心中方才松了口气,俊美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几许笑意。 虽然听袭影说她没事,但谢衍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摇摇年纪还小,被那么大一群人当街拦路指责,只怕面上没有什么心里也会难过。 但此时看到她方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了,那些人是当真半点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骆君摇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衍,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起来,转身朝着谢衍飞奔而来。 原本正跟她玩闹的谢骋愣了愣,连忙也想要跟过来,却被旁边的小胖子和苏泫一左一右给拽了回来。 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纷纷向谢衍的方向恭敬地一揖,便结伴跑走了。 “你怎么回来了?”骆君摇站在谢衍跟前含笑问道。 谢衍道:“听说你今天在街上被人拦住了?”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就这个?” 谢衍低笑了一声,抬手轻抚上她微红的脸颊,“不生气么?” 骆君摇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几个书呆子而已。他们看起来还挺好欺负的,可惜就是胆子小了一点儿。”言语中很有几分惋惜的意思,仿佛是在盼着那些读书人态度再强 硬嚣张一些。 看着她这模样,谢衍也只得无奈叹气了。 骆君摇道:“你是担心我才这么早回来的?” 谢衍点了点头,道:“卫长亭说,你可能会悄悄躲在家里哭。” 闻言骆君摇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怎么会这么没出息?自己躲在家里哭,我还不如当街将那些人打一顿呢?倒是卫世子,冷霜要走了,他才要躲在家里哭吧。” “摇摇说得对。”谢衍温声笑道。 骆君摇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一边问道:“朝堂上那些老先生是不是很讨厌?他们找你麻烦了?” 谢衍摇头道:“算不上什么麻烦,他们若想找我麻烦,也不会是单为了你这些事情。” 骆君摇了然道:“那些人可真讨厌,真有事的时候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现在没事了才出来忧国忧民。”当初三王之乱,后来蕲族叩关,也没见这些老先生站出来身先士卒。现 在勉强算是天下太平了,倒是来担心别人想要篡位了。 好像谢衍真要篡位,他们就真的敢站出来跟他以命相搏似的。 不就是算准了谢衍受高祖和太皇太后大恩,不会有篡位的心思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要真让他们遇到个权臣,她很怀疑到底有几个敢站出来。 谢衍轻笑了一声,对她这番吐槽不予置评。 “书院怎么样了?”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道:“明天就正式开始新学生入学选拔了,我明天也要亲自去看着。” 谢衍点头道:“你既然做了山长,自然应该去的,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骆君摇拒绝道:“不要,朝堂上的事情我不过问,书院的事情我也会处理。当然了,给你带来的那些麻烦,只能辛苦王爷消受了。” 谢衍牵着她纤细的小手,笑声低沉温柔,“荣幸之至,比起摇摇跟我的好处,再多的事情也算不上麻烦。” “……”摄政王殿下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已经安静了许多日子的安澜书院重新热闹起来了,不过熟悉安澜书院的人还是能从中看出些许的区别。 往年这个时候,书院大门口来往的都是雅致贵气的马车和锦衣华服的名门贵女们,但如今这大门前却多了许多不大一样的人。 有高头大马精致华贵的马车,也有毛色体型普通外观朴素的马车甚至是驴车。从马车里出来的人也各不相同,有穿金戴银的,也有衣着素净的,一眼便能看出家境身份的不同 。 骆君摇早早便带着人来了书院新学生报名处,章竟羽带着几个书院的管事和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宋琝苏蕊几个也都过来帮忙。 徐歆玉顺利成为了天机院的第一个学生。 这倒是让几个先生都有些惊讶,只怕她是瞒着大长公主自作主张的。还是秦凝为她作证,才让人相信长昭公主当真是想让女儿来这个才刚刚新开的学院的。 秦凝道:“原本长昭姨母还想亲自过来看看,这不是担心今天大家忙没空招呼她么,我们才劝了姨母让她别来了。不过等到正式开院那天,姨母和姨父会亲自送歆玉来书院的 。” 章竟羽道:“长昭公主素来开明,倒不会约束郡主去哪个学院。不过……”她侧首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骆君摇,“你确定天机院还会有别的学生?回头若是只有怀阳郡主一个人… …” 骆君摇很是大气地一挥手道:“若是只有歆玉一个人,我亲自请工部的巧匠教她。” “你请工部的巧匠?”秦凝道,“歆玉若是对这些有兴趣,姨母自己也可以请吧?” 骆君摇道:“那怎么一样?” 说罢又朝徐歆玉招招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小声问道:“之前让人送给你的书,你看了么?” 徐歆玉小脸微红,眼中带着几分兴奋和欢喜,同样小声回道:“还没看完呢,舅母,我以后就能学那些么?” “自然,感觉如何?” “我很喜欢,很有趣,我想学。”徐歆玉道。 骆君摇满意地拍拍她的手背,“很好,等你看完了我再拿其他的给你。” 那天徐歆玉说对天机院有兴趣,第二天她就让人送了一本之前写给军器研造司那些人的副本给她。 徐歆玉毫无基础却能看着觉得喜欢,可见确实有几分兴趣和天赋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们说……” 话为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身形富态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清秀少女。 两人眉宇间还有几分相似,应当是一对父女。 见好几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父女俩都吓了一跳,那少女更是忍不住往父亲身边凑了凑。 那父亲迅速将目光落到了年龄最大的章竟羽身上,笑道:“这位…女先生,可是书院的管事?” 章竟羽笑道:“正是,两位是来报名的?请进来吧。” 父女俩这才进来,那父亲道:“在下姓杨,家里是做酒楼生意的,略有几分薄产。想送小女来书院读几天书,不知这里是个什么章程?” 章竟羽看了看那少女,笑道:“原来是杨先生和杨姑娘,不必担心并不复杂。杨姑娘想去哪个学院?,只需要在此填写姓名户籍,再去旁边经过简单的测试即可。” 那父亲大约是头一回被人称呼为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连道不敢,又问了一些关于束脩、学业、生活等各方面问。听了章竟羽的回答,才微微松了口气。 那少女全程跟在父亲身边,大约是因为房间里还坐着好几个一看就身份不低的姑娘,让她有些紧张也不敢到处乱看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小女性子腼腆,以后还请先生多照顾一些。”杨老爷接过了章竟羽递过去的纸笺,走到一边的空桌旁填写起来。 坐在旁边的秦凝凑到那杨姑娘身边,小声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杨姑娘给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苏蕊笑道:“阿凝,你吓着人家了。杨姑娘别怕,我们都是安澜书院的学生,以后说不定还要一起读书呢。” 杨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我叫杨蓉蓉,想去商学院。” 众人有些惊讶,不过看那位杨老爷又觉得好像在情理之中。 杨家是商人,家里的姑娘想要学商也不奇怪。不过这位杨老爷愿意将女儿送来学商,倒也算是个妙人。 赵思思将秦凝拉到一边,自己站到杨蓉蓉身边笑道:“别怕,我叫赵思思,我们的名字还挺像的是吧?我们几个是武道院的,这位…是天机院的。你若是喜欢商道,可以多请教 她,她叫宋琝。” 赵思思生得柔弱,看起来也比秦凝温柔许多,杨蓉蓉见眼前几个少女个个容貌出色笑容和善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蓉蓉见过各位姑娘。” 毕竟是第一个踏入这房间的姑娘,众人纷纷通了姓名。 在苏蕊报完姓名的时候,杨蓉蓉突然怔了怔,看向众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犹豫和惊讶。 “你…不,苏姑娘,是苏太傅的孙女?”杨蓉蓉道。 苏蕊秀眉微挑,笑道:“看来我这段时间还是很有些名气的。” 杨蓉蓉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虽然一直在家里,但也经常听说苏小姐的才名。” 杨家并不是什么豪富之家,不过是经营着两家酒楼而已,杨蓉蓉自然也没有资格参加那些名门贵女间的聚会。但苏蕊确实是上雍最有才名的几个贵女之一,她自然也是听过的。 这段时间苏蕊的婚事更是闹得满城皆知,杨蓉蓉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 苏蕊轻笑道:“别紧张,我不在意这个。” 杨蓉蓉也不是笨人,能跟苏蕊坐在一起说笑的姑娘总不会是普通人。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还没有通过姓名的骆君摇,心中有一丝念头闪过,“这位……” 骆君摇笑道:“我姓骆,骆君摇。我不是书院的学生了,我是你们的山长,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哦。” “摄、摄政王妃?!”杨蓉蓉惊道。 砰! 刚刚填写完了信息起身的杨老爷闻言,砰地一声又坐了回去。 巨大的响动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去,杨老爷有些手忙脚乱地起身,上前几步拉着女儿跪了下来,“草民、草民叩见摄政王妃。” 杨蓉蓉也跟着父亲恭敬地拜倒,“民女叩见王妃。”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将她拉了起来,道:“不必多礼,以后我就是安澜书院的山长了,见面的时候恐怕不少呢。总不能每次学生见了我都跪吧?以后在书院里见了,问个好就行了 。” “是,王妃。” 骆君摇道:“是山长。” 杨蓉蓉微红了脸,“是,山长。” 出去的时候杨老爷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恍惚,脚步也有些飘,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 送走了杨家父女,很快便又有人进来了。 大都是一些商户家或者武将家的姑娘,甚至还有一个家里还算殷实的农家姑娘,但却一个读书人或者文官家里的都没有。 一个上午下来,倒也有了将近二十个新学生。 其中武道院多了六个学生,新开的四个学院至少也都有一两个学生。 宋琝放下手中的名录,道:“看来那些读书人和文官是不打算给摄政王妃面子了。” 骆君摇不以为然地道:“这才第一天上午,着什么急呢?” 苏蕊也点头道:“读书人没那么容易拧成一条绳,不过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再等等吧,过两天应该会有人来的。” 章竟羽也道:“不错,虽然大多数读书人都不希望女子学得太多,却也并不是真的人人都如此想。再等等,这几天应当还会有不少人来的。” “请问…书院新生是在这里报名么?”一个女声带着几分犹豫在外面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拘谨地看着里面众人。 少女身形十分纤细,虽然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锦衣,头上带着珍珠发簪,肤色却是与上雍贵女迥异的蜡黄,面容也显得过于消瘦。 她有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看着里面锦衣华服容美貌如花的姑娘们,眸中并没有怯懦和自卑。神色虽然有些拘谨,却依然让自己显得大方得体,眸中还有几分探究和好奇。 骆君摇惊讶地挑了挑眉,她见过这少女。 她是那日和商越喝茶的时候看到的那坐在马车里的少女——疑是柳家真千金,柳如秋。 411、擅自主张 不仅是骆君摇惊讶,其他人看到门口的柳若秋脸上的诧异也很是明显。 若单看柳若秋的相貌,只会让人觉得她要么久病缠身要么便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但看她身上的衣着佩饰,随便一件也够让穷苦人家的姑娘用上几年了。 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太确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只有苏蕊和宋琝挑了挑眉,齐齐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含笑对门口的人点点头道:“是这里,姑娘请进。” “多谢。”柳若秋这才缓步走了进来,她的仪态并不算好,但却也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地方。 章竟羽坐在书案后面看着柳若秋笑道:“姑娘贵姓?想去哪个学院?” 柳若秋低声道:“我姓柳,柳若秋,我想去学医术。” 柳? 秦凝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是柳家刚回来的那个姑娘?” 柳若秋一怔,看向秦凝的目光里有几分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秦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你真的是柳家那位真姑娘啊?你怎么这个样子?怎么一个人来了?是不是在乡间那些人对你不好?柳家人怎么不陪你一起来?” “阿凝姐姐……”徐歆玉拉了拉秦凝,小声叫道。 章竟羽有些无奈地瞥了秦凝一眼,对柳若秋道:“这位是安阳郡主,她没有恶意,你别在意。柳姑娘可会读写?可以自己填写户籍姓名么?” 柳若秋有些惊讶,却还是连忙上前见了礼。 她的礼仪也很是生疏,显然是刚刚学了不久。但却还是尽力做的标准一些,并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秦凝也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了,连忙挥挥手道:“不必多礼,我随口乱说你别介意?” 柳若秋摇了摇头道:“乡间艰辛了一些,但是爹娘都对我很好,并没有人欺负我,多谢郡主关心。”说罢柳若秋才又回了章竟羽,“我学过一些医术,因此也识得几个字。” 章竟羽这才将纸笺递给她,一边道:“那就好,柳家可知道姑娘要入医学院?” 闻言,柳若秋接过纸笺的手却是微微一僵。 房间里众人看着柳若秋孤身一人进来也有些奇怪,之前来的那些姑娘大多是父兄或者母亲陪伴着来的。这些本就是在上雍土生土长的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柳若秋一个才刚刚回来连门都没有出过的姑娘? 柳家若是有心送她入安澜书院,怎么会让她独自一人前来? 柳若秋捏着手中的纸笺,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纠结和忐忑。 她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起头来坦然道:“回先生,我…我是自己来的。” 章竟羽微微蹙眉,道:“柳家不同意让你来么?” 柳若秋点了点头,低声道:“柳…父亲说我年纪大了,来书院也学不了什么。不如在家里请了先生教我,也免得我学业跟不上同窗心里难过。” 只是柳家为她请的先生都是教她礼仪和三从四德,女红针线的。 原本柳若秋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但她偶然听柳家的下人说起安澜书院有新开了教医术的学院,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柳若秋当年被奶娘的弟媳妇带回娘家却并不是养在弟媳娘家的,而是被当成捡来的弃婴送给了村子里的一户没有孩子的夫妻。乡下日子确实穷困得很,但柳若秋并没有觉得多难过,因为农家女子都是那样过的。 养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对她并不坏。 只是三年前养父母一场意外过世了,生前也还没来得及给她定下亲事,柳若秋这几年便只能独自生活。靠着从小跟父母一起上山采药学的本事养活自己,她将采来的草药卖给镇上的医馆,医馆的老大夫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人又勤快,便教了她一些医理。 她若是个男孩子,老大夫说不定会收她当学徒,可惜她是个姑娘也就只能作罢了。 但柳若秋却因此对医术很有兴趣,对能够看病救人的老大夫很是崇敬,偶尔还会偷偷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让人尊敬的人。 可惜这两年她渐渐长大了,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来骚扰,她为了保护自己性子倒是变得有几分彪悍倔强。 但这却不是长久之计,若不是这次柳家去接人,她大约过不了多久还是只能找个不那么坏的人嫁了。但是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 因此柳若秋对回到柳家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当时她只想着能摆脱那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回到柳家之后父亲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要尽快将她嫁出去,她心里有些失望却也并不如何难过。 然而在听到安澜书院可以学习医术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向父亲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然后她就被柳尚书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她还听到父亲和兄长说,不能让她去安澜书院,不能让她见太多上雍的权贵免得丢了柳家的脸面。柳如夏要是要嫁进成国公府的,不能让她坏了她的婚事。 柳若秋很失望也很难过,或许是她太贪心了。兄长来接她的时候,她想的分明是只要能离开那里,不再过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被迫嫁给一个地痞无赖就好了。 但到了柳家之后,她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一些了。 她不想那么快嫁人,她想当个大夫,想要像镇上那位老大夫一样治病救人靠自己的本事受人尊重。 因此她还是忍不住跟母亲说想出门看看,然后瞒着父亲和兄长偷偷出了门。她原本其实只是想偷偷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安澜书院,并没有真的敢进来报名。但在门口看到许多进进出出的姑娘之后,就忍不住自己走了进来。 她原本也不是真正柔弱听话的姑娘,父亲…父亲就算生气,她也想要坚持一下。 章竟羽有些为难,“若是柳尚书不同意的话,你到时候能顺利入学么?” 柳若秋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手指,指节攥得发白,“我…我想试试,我会努力说服家里的人的。” 章竟羽侧首去看骆君摇,她并不十分看好柳若秋能说服柳尚书。 骆君摇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进医学院?你应该听说过,这几个学院都是新开的,而且并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你是尚书千金,柳大人大约不会让你来的。” 柳若秋有些意外地看向骆君摇,她也认出来了骆君摇正是自己刚到上雍那天看到的姑娘。 因为骆君摇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又是她来到上雍见到的第一个漂亮尊贵的姑娘,影响太过深刻。以至于她到了柳家看到柳如夏之后竟不觉得如何,并没有太多之前预想的忐忑和自惭形秽。 骆君摇含笑看着她道:“柳姑娘?” 柳若秋定了定神道:“我想当个大夫。”房间里众人显然都很是惊讶,齐齐看向站在那里的消瘦少女。 宋琝微笑道:“大夫可不是适合上雍贵女的身份,柳姑娘现在已经不在乡间了,你是尚书府的嫡女,即便是在上雍身份比你高的姑娘也不算多。你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过活,怎么还会想要当个大夫呢?” 柳若秋摇头道:“这不一样,我想学看病救人的本事。”她原本也以为回到尚书府衣食无忧的日子很好,但其实她在尚书府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开心。 回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老大夫看病救人还有被人们真心感激的模样,她依然还是那么羡慕那么向往。 骆君摇道:“上雍确实有一些医女,但大都是在宫中,身份也并不高,甚至让人轻视。你便是学了医术,可能也没有用武之地,你还是想学么?” 柳若秋点了点头道:“我想学,也许…总会有用处的吧?” 骆君摇笑了笑,道:“好,你填写名册,然后去旁边测试吧。我们给你留一个位置,如果书院正式开院那天你能来,你就是安澜书院的学生。另外,你回去之后还是多问问你母亲或者其他信得过的长辈,至少要知道对上雍贵女来说,学医意味着什么。” 柳若秋不由看向章竟羽,章竟羽点头道:“她说的对,你若是真心想要来我们欢迎,去填写名册吧。” 柳若秋闻言松了口气,连声谢过了两人走到一边填写了名册。 等到柳若秋出去,众人才凑到章竟羽桌边,“没想到这柳家姑娘胆子也不小啊。”沈红袖道,“她才刚回来,竟然就敢背着家里人独自来书院报名。” 章竟羽道:“我看这姑娘看着瘦弱,性子倒是个坚韧的,只是柳家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性子。” 徐歆玉问道:“那过几天她能来书院么?” 章竟羽叹气道:“这就要看她自己的了,我们帮不了她的。” 柳若秋的字并不好看,一笔一划写得十分生硬,在座的姑娘恐怕十岁的时候字迹都比这好看多了。 但却没有人嘲笑她,一个从小被养在乡间根本没有机会读书的姑娘,能学会认字还能有些医药基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柳若秋回到柳家刚踏入大门就被迎上来的丫头吓了一跳,“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我…出门的时候跟母亲说过了。”柳若秋还是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丫头侍候,这个小丫头是回来第一天母亲给她的。别的倒是没什么不好,只是话太多了,时时刻刻叽叽喳喳说得她头疼,因此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没有带她。 丫头道:“老爷刚刚回来了,开口就问您去哪儿了?听说你出门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柳若秋微微一怔,道:“我这就去见父亲。” 两人踏入院中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柳如夏,柳如夏自然也看到了她,两人双双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柳如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缓步走了过来,柔声道:“二妹回来了?你去哪儿了,爹爹在寻你呢。” 柳若秋低声道:“我知道了,多谢长姐,我这就过去。” 柳如夏目光在柳若秋脸上流连了片刻,轻声道:“妹妹这些年受苦了,都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过来找我,能帮你做的我绝不推辞。希望你能原谅我,可好?” 柳若秋摇头道:“长姐言重了,这些并不是你的错。” “到底是因为我的……”柳如夏叹了口气,“二妹回来这些天一直都避着我,实在不必如此。算起来我才是占了你身份位置的那个。柳家是你的家,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柳若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道:“我先去见父亲。” “去吧。”柳如夏微笑道。 两人错身而过,一个往外面走去,一个往内院而去。 她对刘若夏并没有什么怨恨,但若是让她跟她如亲生姐妹那样亲密相处显然也是做不到的。 她并不想针对柳如夏,但也并不想和她亲近,大家就这样河水不犯井水不是很好么?前些天柳如夏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今天为何突然要上前来跟她示好? “父亲。” 柳若秋踏入柳尚书的书房,正在看书的柳尚书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今天去哪儿了?”柳尚书问道。 柳若秋低声道:“我……去了安澜书院。” 砰! 柳尚书将手里的书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冷声道:“谁让你去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不必去安澜书院进学?” 柳若秋咬了咬唇角,抬起头来与柳尚书的眼眸对视,道:“可是,我想去。” “放肆!”柳尚书怒斥,“你才刚回来就想忤逆亲父么?你这些年在乡间长大,正该是好好学习礼仪规矩的时候,家里给你请了先生教授这些也是未免你不知礼数到外面去丢了脸面自己难堪。你倒是急着往外跑什么?现在不是在乡间,女儿家没有父母允许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柳若秋低声道:“父亲,先生教的礼仪规矩,我会学好的。” 柳尚书神色稍缓,沉声道:“你知道就好,你的底子本就比不得其他姑娘,就年纪也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必浪费时间学那些东西了。好好将规矩学透了出去有个样子,不要丢了柳家的脸面就行了。” 柳若秋心中微沉,她明白了父亲依然不许她去安澜书院。 柳尚书却以为她听进去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挥挥手道:“下去吧,你母亲如今病着,你好好跟如夏学学女儿家如何打理仪容。” 看着女儿这个模样,柳尚书还是有些头疼,柳家的姑娘怎么能是这么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才刚回来难免有些不好看,等过些日子养养或许就好了。 柳若秋道:“父亲,我……” “出去吧。”柳尚书皱眉,沉声道。 柳若秋沉默了片刻,方才低下了头道:“是,父亲。” 7017k /77/77932/29515221.html 412、偶遇,忽悠郑景川! 另一边,柳如夏带着丫头出了尚书房,上了马车坐下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身边的小丫头知道她这些天的心情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地看了看她。 柳如夏抬头看到小丫头的神色,轻笑了一声道:“看什么?” 小丫头连忙低下了头,轻声道:“姑娘,老爷和大公子看着并不喜欢那位…二姑娘呢。” 柳如夏轻叹了口气,道:“无论喜不喜欢,毕竟妹妹才是尚书府真正的小姐,是爹爹和大哥的亲女儿亲妹妹,我终究还是个外来者。” “那又如何?二小姐刚从乡下回来,什么也不会,相貌也那般……姑娘可是要做成国公府少夫人的人了。”小丫头连忙恭维道。 提起成国公府的六公子郑景川,柳如夏脸上的神色也越发柔和了几分。 郑景川虽然不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孙,以后也不可能继承成国公的爵位,但却是成国公世子的嫡子,以后日子总不会差的。如果是从前柳如夏大约是看不上郑景川的,毕竟柳家原本想要联姻的对象是骆家二公子这样的人,就算成不了也应该是跟骆谨行差不多的青年才俊。 但长昭公主隐晦的表示骆家暂时还不会给二公子说亲,说白了其实就是看不上柳家。而出了身世的这档子事,柳如夏的身份自然是难免一落千丈,就算柳家还当她是女儿外人却未必会这么看。 她若不能抢先跟郑景川定下婚事,柳家说不定真的会将她送走或者当成一个随便的联姻工具嫁掉。 柳如夏知道当年的事最委屈的是柳若秋,而自己是最受益的那个。她心中对柳若秋有同情有歉疚,但她不能因为这点同情和歉疚葬送了自己以后的人生。 所以她必须在柳若秋在柳家站稳脚跟之前给自己找到一个最好的归宿。她不想去谋害柳若秋,却也不会退让。 只是成国公府的大门也不好进,原本郑景川就对她有几分意思,那时候她看不上郑景川自然没有理会他。如今自己软化了态度,郑景川虽然不在意,但成国公和成国公夫人那一关却不是那么好过的。 在他们看来,她现在愿意嫁给郑景川根本就不是真心,只是单纯看中成国公府的家世罢了。 成国公府是上雍数一数二的名门,最受宠的嫡孙凭什么要娶一个假千金? 马车在街边的茶楼门口停了下来,柳如夏下了马车上楼,楼上的厢房里郑景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看到柳如夏进来,郑景川脸上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如夏姑娘。” 柳如夏微微垂眸,道:“让郑公子久等了。” 郑景川连连摆手,道:“我也是刚到的,如夏,我…我已经跟我爹娘说好了,过两天我们成国公府就会上门提亲。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柳如夏脸颊微红,轻轻地嗯了一声才道:“我如今身份尴尬,郑公子还不嫌弃我,我实在是……” 郑景川笑道:“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还是你。我只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子,你愿意嫁给我,我很高兴。” 郑景川虽然为人有些嚣张,却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跟骆谨言兄弟以及卫长亭这些人比较过,甚至对成国公府比自己优秀的子弟也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只是非常心安理得的当个纨绔。 这样的人自然也从来不去肖想能够娶诸如苏蕊阮月离等这样的名门贵女,以前柳如夏对他冷淡他也并不记恨,现在柳如夏对他亲近愿意嫁给他,他也不会多想。 柳如夏却有些不安,问道:“世子夫人那里……” 成国公府最看不上柳如夏的不是成国公夫妇,而是郑景川的亲娘成国公世子夫人。每一个母亲都是将自己的孩子当成宝贝的,哪怕这个孩子不争气,自然也不能容忍别人利用或对自己的儿子虚情假意。 郑景川爽快地笑道:“不用担心,我祖母都同意了,我娘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柳如夏这才点点头,还是轻声道:“谢谢你,郑公子。” 郑景川摸摸脑门,浑不在意地笑道:“谢什么?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对你好的。” 柳如夏沉默地点了点头,厢房里的气氛渐渐有了几分暧昧之意。 之后几天,安澜书院每天依然照旧接待报名的新生,为书院提前开院做准备。骆君摇只有前三天去了,之后几天便任由章竟羽等人操持。 书院新生的数量并不似她们原本以为的那么糟糕,全部算在一起的话总数也跟往年差不多甚至还有多些。 毕竟按照原本的入学标准,有资格进入安澜书院的学生还不到上雍贵女的三成。若是算上上雍所有适龄女子,那更是不及万分之一。 骆家开始准备骆谨言和苏蕊的婚事,骆君摇自然也要时常回去帮忙。苏氏将骆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有骆君摇派了摄政王府的人过去帮忙,一切倒也准备的井井有条。 这日骆君摇被秦凝和徐歆玉拉着一起去上雍最有名的珠宝阁挑选首饰。 掌柜一看到这三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自然是欢喜不已连忙将店里最好的藏品拿出来请三人挑选。 骆君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支发簪,道:“没什么意思啊,你们想要什么首饰不能让人送到府里,一定要自己出来挑选?” 秦凝笑道:“这怎么一样?送到府里挑和自己逛街挑选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歆玉马上就要进新学院了,难道我们不该送些入学的礼物给她吗?还有过段时间骆大公子和阿蕊的婚礼,我们也要挑选新的衣裳收拾啊。” 骆君摇看看乖巧的徐歆玉,点点头道:“阿凝说得对,是该送份入学礼物给歆玉。” 徐歆玉连忙道:“小舅母,你别听阿凝姐姐胡说,我们是来挑选参加婚礼的饰品的。阿凝姐姐说,到时候我们可以给苏蕊姐姐当送嫁姑娘,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骆君摇有些意外,“阿蕊请了你们送嫁?” 秦凝轻哼了一声道:“苏家的姑娘不好送嫁,苏夫人娘家又不在上雍,其他人身份也不够,我们自然要去送嫁啦?”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没问苏蕊的闺蜜和朋友。 人都有难处的,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是完全不能自己做主。 她相信苏蕊交朋友的眼光,那些闺蜜未必就真的都因为那些风言风语跟她疏远了,但那些姑娘却不能不顾及家里人的意见。 只听秦凝继续道:“再说了,本郡主亲自送嫁,苏家还敢拒绝不成?” 骆君摇噗嗤一笑,道:“说的是,安阳郡主亲自送嫁是何等的风光?” 秦凝拉着徐歆玉道:“还有歆玉。” 徐歆玉点头道:“嗯,还有我。” 骆君摇笑道:“今儿你们看上什么,都由我付账。” 不等徐歆玉拒绝,秦凝立刻道:“还是摄政王妃大气!” “……”徐歆玉无言地望着自家表姐。 表姐你这真的不是故意坑小舅母吗? “你说的没错,好像确实没什么好东西啊。”挑选了好一会儿,秦凝也有些无趣地道。 身为长陵公主的爱女,秦凝的眼光自然是不低的。专程出来一趟,看到这些东西虽然都是精品却也仅此而已,难免是有些失望的。 正亲自捧着一个盒子进来的掌柜闻言,也很是歉意,“让郡主失望了,实在是抱歉得很。只是这几个月,好的东西都被买走了,这些东西都是要精雕细琢出来的,难免就有些…还请王妃和两位郡主见谅。” 秦凝斜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家生意太好本郡主来晚了?” 掌柜赔笑道:“这个…还要多谢摄政王府和大将军府照拂。” 坐着的三人顿时明白了,这几个月先是骆君摇和谢衍大婚,然后又是骆谨言和苏蕊的婚事,上雍皇城里各家商户真正的好东西都差不多被收罗一空了。 这些东西便是小小的一件,都耗时耗力,确实没有那么快就能补上。 掌柜又继续道:“这不是要开春了么?过几日小店会从外地进一批东西进来,三位若是不嫌弃,到时候小的亲自送一些到三位府上去,不知如何?” 骆君摇也不为难他,笑道:“也行,到时候你送去两位大长公主府上,等她们挑完了来摄政王府结账吧。” 掌柜大喜,又提前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身为一个做珠宝生意的人,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些出手大方的王妃郡主夫人们了。 “王妃尽管放心,咱们家的东西都是最精巧的,保管让两位郡主满意。” 骆君摇之前也买过不少他们家的东西,知道掌柜说得不假。点了点头道:“行,那我们就等着了。” 掌柜一路陪着笑脸送三人下楼,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楼下大堂里站着几个人。 大堂里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先是怔了一下才连忙上前来见礼,“臣女柳如夏见过摄政王妃,见过安阳郡主,见过怀阳郡主。” 柳如夏一人当先,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见礼。 骆君摇朝脸上明显带着几分惊诧的柳若秋笑了笑,才开口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王妃。” 骆君摇看了一眼众人,有些好奇地道:“柳大姑娘和郑……” 郑景川见状,十分有眼色的笑道:“王妃,我在家里行六,郑景川。” “柳大姑娘和郑六公子怎么在这里?还有郑姑娘?这位是新回来的柳二姑娘?”跟着郑景川和柳如夏一起的除了柳若秋还有神色明显有些不悦的成国公府小姐郑景溪。 郑景川笑道:“回王妃,我陪柳家两位姑娘和大妹妹出来逛逛。” 秦凝靠在骆君摇身边,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笑意,“听说成国公府和柳家要结亲,看来这是好事将近了?” 郑景川和柳如夏显然都有些不好意思,郑景川低声道:“昨儿成国公府已经上门提过亲了。” 众人并不意外,若不是已经正式定下了婚事,想来也不会一大群人这样出现在珠宝阁里的。 只是郑柳两家这事办得也着实有些悄无声息了,反正无论是骆君摇还是秦凝都没有听说过。 “那就恭喜两位了。”骆君摇笑道。 郑景川拱手道:“多谢王妃,到时候还请王妃和王爷能够赏脸,过来喝杯薄酒。” 骆君摇道:“成国公府办喜事,我和王爷怎么能不来?” 听了这话郑景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柳如夏也微红了娇颜。 与之相反的是郑景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唯独柳若秋神色淡然,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位是柳家二姑娘?”骆君摇走到柳若秋身边,轻声问道。 柳若秋连忙再次屈膝行礼,“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柳若秋,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先前姑娘回来我也不知道,倒是没能添上一份贺礼,总算今天还不算太晚。” 说罢骆君摇抬手将头上一支明珠发簪取下来轻轻插在了柳若秋发间。 柳若秋一怔,连忙想要拒绝。 骆君摇抬手压住了她的手,笑道:“姑娘回来是喜事,喜事就该有礼物,莫不是嫌我太随便了?” 柳若秋只得手下,低声道:“多谢王妃。” 骆君摇摇摇头又道:“听章先生说,二姑娘有意到安澜书院求学?” 闻言柳若秋神色一黯,她这几天求了父亲和兄长,也求了母亲和祖母,但除了几顿训斥什么都没有得到。 父亲说她想学医术是不务正业,不懂闺训,要多学习闺中典籍。 母亲说她本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要赶紧将礼仪学好,将自己的容貌调理得能见人了,才好找个好人家。 母亲一边念叨着要找个比成国公府更好的人家,一边却又很是沮丧地承认她是不可能找到比成国公府更好的人家的。只能天天指使丫头往她脸上敷各种东西,让人教她各种礼仪闺训,想要趁着她年纪正好尽力找一个好一些的。 柳如夏开口道:“启禀王妃,家父说二妹刚刚回来底子尚弱,已经在家中请了先生教导二妹了。” 骆君摇回头含笑看了看柳如夏,道:“柳二姑娘从小长在乡间,却能自学成才,章先生对她的评价也很高呢。难道柳大人是担心安澜书院教不好柳儿姑娘?还是说,柳尚书是怕本王妃带坏了二姑娘?” 柳如夏听到乡间二字,脸上的神色微僵了一下,很快又缓和过来道:“家父怎敢?只是二妹刚回来,家父家母许是舍不得二妹日日在书院求学吧?二妹,你说是不是?” 柳若秋抬头看了柳如夏一眼,低声道:“听说书院读书也是可以日日回家的,我想去书院读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站在旁边的郑景溪皱了皱眉,道:“既然二姑娘喜欢去书院,那便去书院就是了。大家都是在书院里读书的,二姑娘在家里请先生,未免孤单了些。六哥,你说是不是?” 郑景川也点头道:“景溪说得对,二姑娘想去书院也挺好啊,景溪还在书院也能照顾她。若是……柳大人担心,不如我去跟他说说?” 郑景川并没有看到柳如夏的神色有些不好,他帮柳若秋说话一来是因为妹妹先表态了,二来柳如夏总说对不住柳若秋,既然如此他们多帮帮柳若秋,时间长了这份亏欠不就还了么? 骆君摇微微挑眉,“哦?六公子可以去柳尚书跟前帮柳二姑娘说话么?” 郑景川毫不思索地点头道:“当然可以,柳二姑娘是如夏的妹妹,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骆君摇点点头,言语间很是赞赏,“还是六公子爽快,那就麻烦六公子了,章先生说柳二姑娘很有天赋,我第一次当山长,若是少了个天赋出众的学生,还是有点难过呢。” 郑景川朗声应道:“王妃放心,交给我便是。” “好呀。”骆君摇笑道。 秦凝和徐歆玉一脸钦佩地望着骆君摇,柳若秋显然也很是惊讶,更多的却是欢喜和感激。 柳如夏咬了咬唇角,半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站在旁边的郑景溪看着自家六哥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轻轻瞥了柳如夏一眼,抬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白痴! 这样的傻子怎么会是她哥哥?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29643.html 413、正式开院! 柳家姐妹和郑家兄妹既然是来逛街买东西的,骆君摇三人自然也不多留,闲话了片刻便告别出门去了。 出了珠宝阁大门,骆君摇笑看着正盯着她看个不停的徐歆玉道:“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徐歆玉道:“小舅母为什么要帮她啊?”徐歆玉年纪虽然小,但看事情却比秦凝要仔细得多,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骆君摇跟郑景川说那些话是想要帮柳若秋。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道:“你不觉得她很有勇气么?我不过是多说两句话而已,何乐而不为?” 秦凝道:“但是,郑景川也未必能帮得了她吧?柳家那位…虽然之前确实想要巴结骆家,但骆家不是不肯搭话么?我听说柳家现在跟那些文官走得很近呢。”柳家本就是文臣,跟文官走得近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柳尚书一边又拼命想要跟武将家联姻,显然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 骆君摇笑道:“你放心,柳家一定会答应郑景川的,只要柳若秋自己能顶得住压力。当然如果她自己放弃了,那也没什么关系。” 秦凝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柳家一定会答应郑景川?郑景川挺傻,挺好忽悠的。你别看他这会儿答应了你,回头柳家随便说几句什么,他说不定又改变主意了。” 骆君摇道:“柳家如果真想让郑景川娶柳如夏进门,就一定不会为了柳若秋让郑景川不高兴。至于郑景川,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为什么?”徐歆玉也有些好奇起来。 骆君摇笑道:“因为郑景溪和成国公府不会让他忘记啊,你们没看出来么?郑景溪跟柳如夏不大对付。” 两人当然看出来了,秦凝耸耸肩道:“听说郑景溪挺聪明的,之前跟柳如夏的关系也不差。现在这样…恐怕也是不大想认这个嫂嫂呢。”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这么快走到一起的?”骆君摇好奇道。 秦凝掩唇笑道:“这个么,郑景川之前本来就对柳如夏有意思,只是之前柳如夏看不上他,对他挺冷淡的。直到柳如夏的身世暴露,才一改对他的态度,郑景川也不在意,还是兴高采烈地要娶柳如夏。郑景溪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郑景溪不在乎原本柳如夏看不上自己哥哥,毕竟她这个哥哥是个什么德行郑景溪自己也知道。但她跟成国公世子夫人一样,都不能容忍柳如夏将郑景川当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的?”骆君摇挑眉道。 徐歆玉笑道:“我知道,是哥哥跟我们说的。” 骆君摇了然,徐成玉跟郑景川是狐朋狗友,郑景川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珠宝阁里,看着骆君摇一行人出去,柳如夏才忍不住看了看柳若秋问道:“二妹,你跟摄政王妃……” 柳若秋抬头看着她,道:“我不认识摄政王妃,跟她也没有交情。” 柳如夏神色一僵,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当然知道柳若秋不认识摄政王妃,之前十几年柳若秋都在乡间,而摄政王妃也没有离开过上雍,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什么交情?她只是在想是不是前几天柳若秋去安澜书院的时候做了什么,让摄政王妃对她另眼相看。 毕竟柳若秋去安澜书院那天,摄政王妃同样也在书院的。 柳若秋点了下头,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郑景溪轻笑了一声,走过去拉起柳若秋的手道:“以后我们大概是要做同窗了,柳姑娘放心,如果我哥哥说不过柳尚书,我请我祖母和母亲去跟柳夫人说情。柳姑娘才刚刚回来,本来就该去书院待一段时间嘛,别的什么事情倒是用不着着急。” 柳若秋连忙婉拒谢过了郑景溪。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就算是联姻了,让成国公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插手柳家的事情也是十分无礼的。她一个刚刚回来的女孩子,哪里欠得起这样的人情? 郑景溪轻轻拍拍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六哥和我未来六嫂也会帮你的。六哥,我说的对不对?”她口中问的是六哥,但目光盯着地却是柳如夏这个未来六嫂。 郑景川笑道:“景溪说得对,若秋姑娘不必介意。” 柳如夏望着拉着柳若秋说话的郑景溪,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和挫败。 她知道郑景溪未必是真心想要帮柳若秋,只是不待见她故意想要跟她对着干罢了。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不能放开郑景川,否则她在柳家甚至在整个上雍都会没有立足之地。 至于柳若秋…… 也罢,父亲厌恶女子太过强硬外向,柳若秋坚持想要去学医,只会让父亲更加厌恶。 如此…对她也没有什么坏处。 这是柳若秋自己坚持的,跟她可没有关系。 骆君摇三人离开珠宝阁后便打算去品逸居吃点东西,带着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秦凝和徐歆玉手牵手一边走一边说笑着。 骆君摇悠然地把玩着幽月刺跟在两人身边,看着她们活泼无忧的模样也觉得心情舒畅。 “摇摇,你看那里。”骆君摇正拨弄着刀鞘上的宝石想事情,突然被回过头来的秦凝拉了一把。 “什么?”骆君摇一愣,抬起头来朝着秦凝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街头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秦凝跺脚道:“哎呀,你没瞧见,那辆马车里,好像是你大姐和姐夫。” “啊?”骆君摇再次看过去,看到一辆乌蓬马车刚刚转过了街角,“大姐姐和姐夫?” 骆君摇有些诧异道:“他们今天也出门玩儿?那不像是淳安伯府的马车啊。”骆家最近在筹办婚事,骆明湘虽然怀着身孕却也还是时常往娘家跑,按说不会有空出来逛街才是。 秦凝道:“我没看错啊,就是你大姐姐和姐夫。歆玉,你说是不是?” 徐歆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没瞧见。” “……” 骆君摇笑着拍拍秦凝的肩膀道:“没关系,或许是姐夫陪着大姐姐出来买东西吧。反正他们都已经走了,不用管啦。”大家都在京城,又不是想见见不到,倒也没有必要非得去打招呼。 万一真的是大姐姐和姐夫出来逛街呢?她们凑上去岂不是扫兴? 骆君摇都不在意,秦凝自然更不在意了。 “那算了,咱们快走吧!听说品逸居最近新上了茶点,我还没有尝过呢。”秦凝一左一右拉着骆君摇和徐歆玉便往另一边品逸居的方向而去,跟在三人身后的侍卫丫头也连忙跟了上去,一群人很快消失在了街道边上。 转瞬间便到了安澜书院正式开院的日子,一大早骆君摇就到了安澜书院。 安澜书院大门前朱太后题的那几个让骆君摇觉得十分碍眼的字已经被铲平了,取而代之的是骆君摇请苏太傅亲笔题写的字迹——勤学、自强、明辨、笃行。 苏太傅的字在大盛也是一绝,骆君摇看了十分满意。 这样的字放在太学和国子监或者是其他书院很合适,但是放在一所女子书院就难免让很多人觉得刺眼了。 但安澜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却很喜欢,比起从前朱太后的那些训诫,她们也觉得苏太傅写的这些更让她们觉得高兴。 这几个字,才是她们来到书院求学应该做的不是吗? 武道院和玲珑院后面偌大的演武场上,骆君摇端坐在前方高台中央的位置上。 她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以章竟羽为首的安澜书院的先生们和以长陵公主长昭公主为首的上雍贵妇们。 高台下的演武场里,衣着装扮各不相同的妙龄少女们分成几个队伍站依次站立着。 骆君摇一眼望过去,从里面看到了许多眼熟的人。诸如那日第一个来报名的杨蓉蓉,还有柳若秋等人。玲珑院的姑娘今年少了许多,一共也不过五十多人的模样。 武道院倒是多了一些,虽然少了骆君摇和宋琝,但总人数却已经到了十六人,骆君摇甚至看到一个原本玲珑院的姑娘站到了武道院的队伍里。 剩下四个新开设的学院,人数最少的农学院只有三个人,人数最多的商学院也不过十五人。如此算来,整个书院的人数倒是也并不比往年少多少。 差别不过是往年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官员嫡女,而如今这些人里面有名门贵女,也有商贾之家小家碧玉,甚至是普通民女。 对此,骆君摇很是满意。 看到徐歆玉站在天机院最前排朝自己笑,骆君摇也朝她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看来情况也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啊。”长昭公主看到女儿满脸笑容的模样,心情也很是不错。 长陵公主道:“上雍这么多人,也不是人人都跟那些那些老学究一般的想法。特别是那些商人和普通人家,本就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这要是往前二三十年,女子还不是一样的抛头露面讨生活?也没见那些人说什么。” 对女子严格限制也是近十来年的事情,大盛刚立国那会儿天下一片衰颓,许多地方十室九空孤儿寡母遍地。若是限制的太严格了,不让女子自立难道让那些孤儿寡母都饿死不成? 也就是这些年渐渐平稳了,那些读书人的臭毛病才渐渐起来了。 便是如此,在上雍以外的一些地方日子也依然艰难,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长昭公主点头道:“皇姐说得正是,要我说,将来将安澜书院开遍整个大盛,让所有想念书的姑娘都能念书才好呢。” 骆君摇心中暗道,这个短时间内想要实现虽然不大可能,但谁说不能当成个美好的愿望呢?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啊。 章竟羽和其他先生听着两位公主说话都没有插嘴,脸上的神色却轻松了许多。 章竟羽和几位在书院多年的先生交换了眼神,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请摄政王妃当这个山长还真是做对了,别的不说就说今天两位大长公主还有骆夫人和好几位在上雍的德高望重的夫人都来了,这阵势就足够让她们松一口气了。 她们不想安澜书院默默地消亡,如今这几位的到来也算是对外界表态了,她们是站在安澜书院这边的。 “王妃,学生差不多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章竟羽道。 骆君摇点点头笑道:“好啊,我……” 一个我字才刚刚出口,就看到一个管事匆匆从远处跑来,快步登上了高台走到骆君摇和章竟羽身边。 见她神色间有几分焦急和惶然,骆君摇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事低声道:“启禀王妃,临风书院和国子监的学生在大门外吵着要见王妃和书院的各位先生。” 这话一出,台上瞬间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骆君摇。 长陵公主秀眉一扬,冷声道:“这些人想干什么?故意在今天来找茬么?” 骆君摇倒是并不着急,笑吟吟地道:“没关系,说不定是来给我们道贺的呢。” “……”众人有些无语地望着主位上的摄政王妃。 您是从哪儿看出来会有人专程来向安澜书院道贺的? 苏氏道:“想必是跟前些天当街拦着你路的人,是一个目的吧?”无论是书院还是国子监,骆君摇都跟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和交集,他们选在这个时候登门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骆君摇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坐在苏氏身边的是成国公世子夫人,她开口道:“那些人只怕是来扰乱开院的,不若让人将他们驱走?” 骆君摇笑道:“不必了,早晚得有这么一遭。今天将他们驱走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明天后天再来?还是一次性解决的好。” “莫要吓着这些姑娘。”世子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台下。 她们这些人都是经过事的,就算有人找上门来闹事也不会被吓到。但这些小姑娘却未必,一个个都是花儿一般的年龄,娇嫩胆小得很。 骆君摇笑道:“我觉得今年敢来书院的,胆子应该都不小了。”说罢便回头吩咐站在跟前的女管事笑道:“请他们进来。” 管事一怔,有些迟疑道:“王妃,全都进来么?” 骆君摇点头道:“全都请进来。” “是,王妃。”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374.html 414、男女之辩! 听到从书院里出来的女管事请众人入内的话,围在安澜书院门口的众人一时间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临风书院是历史悠久的大书院,同为大盛三大书院之一的雪阳书院在他面前也只是个才几十年历史的晚辈。国子监更是不必说,是大盛最高学府,不仅收拢了大盛所有的三品以上权贵嫡子,更有大盛各地的才子名士投身其中。 因此,这两个地方自然也是看安澜书院最不顺眼的地方了。 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学生又都是年轻气盛之辈,自恃才高颇有些傲气,被人稍微一挑拨哪里还能忍?于是才有了今天结伴前来安澜书院的事情。 国子监还罢了,国子监学生受自己在官场的父兄和权贵影响颇多,至于临风书院据说跟安澜书院还有一段旧怨。 据说在安澜书院建立数十年后,安澜书院曾经出过一位奇才,竟然在一次以文会友的切磋中连败临风书院数位才子。将最有希望在次年春闱中夺得头名的才子气到吐血,不久后就郁郁而终了。 因此不仅导致临风书院被世人嘲笑,之后连续几届科举都输给了国子监学生和当时与之齐名的雍州太华书院。 当然这些都是骆君摇在安澜书院藏书馆的野史笔迹里看到的,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不过安澜书院的前辈应该也没有必要杜撰出这么一桩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临风书院内部未必没有同样的记录,临风书院看不惯安澜书院也就不难理解了。 “先生,咱们进不进?”众人拿不定主意,只得问跟着一起来的两位临风书院的先生。 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他们虽然同样不喜欢安澜书院却没有年轻人那么冲动,会跟着来更多还是担心学生惹出大事,算是来压阵的。 那女管事笑道:“诸位尽管放心,咱们书院并非不懂待客之道,山长请各位进去也未曾在书院里埋伏刀斧。” 脸皮薄一些的闻言顿时红了脸,眼中也多了怒气。 这女子竟然敢讥讽他们胆小! “进!”两个先生自然也听出来了,当下沉声道。 于是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地跟着人进了安澜书院大门,朝着里面走去。 等在演武场上的姑娘们也很是疑惑,她们自然也看到了方才来去匆匆的女管事,再看到高台上摄政王妃和各位先生似乎在等着什么,不由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章竟羽站起身来,含笑对众人道:“还请大家稍等片刻,国子监和临风书院各位先生和学子听闻今日安澜书院开院,特地前来道贺。咱们当有些待客之道,且等客人上来。” 这话一出就更加了不得了,这么多年谁听说过还有人专程前来道贺的? 更不用说还是国子监和临风书院这两个地方。 在场也有不少姑娘,家中不乏有兄弟在这两处求学的,她们自然也不会陌生。 章竟羽说完话便重新坐了回去,看到少女们低声耳语也不阻拦。只是侧首问骆君摇,“王妃,不会有什么事吧?” 骆君摇嫣然笑道:“能有什么事?章先生别担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先生跟着一起来,要不要让人搬几把椅子过来?总不能让客人站着吧?” 章竟羽想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让人去搬几把椅子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多时,离去的女管事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站在演武场上的少女们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穿着儒衫的年轻人也很是好奇,纷纷朝那边偷去了羞怯好奇的目光。 那群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年轻人陡然被这么多少女注视着,气势倒是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当然也有人朝着这些少女投去不屑的目光,但少女中间也有人毫不畏惧,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叩见摄政王妃,叩见大长公主。”看到骆君摇众人不觉得惊讶,但看到长陵长昭两位公主,临风书院和国子监的师生还是微微惊了一下,连忙上前见礼。 老师都见礼了,学生自然也不能站着,一众学生也纷纷跟着俯身下拜,“叩见摄政王妃,叩见大长公主。” 骆君摇含笑道:“各位来者是客不必多礼,请起吧。” “多谢王妃。”众人这才起身,只听骆君摇继续道:“多谢各位亲自前来道贺,安澜书院蓬荜生辉。还请两位先生上座,不知两位先生如何称呼?” 两个先生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相貌清癯满身诗书气,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两人双双谢过了摄政王妃,各自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这两位都是临风书院的先生,一位名叫董简一位名叫余昉,曾经也是考取过进士在朝为官的,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早早隐退,成为了书院的先生。 至于国子监大约是还要点脸面,并没有派先生前来。 毕竟国子监的先生,哪怕品级不高多少也都是有点官职在身的。 骆君摇点点头,请两位落座。 两位先生在台上落座,学生自然只能在台下站着了。 骆君摇有些好笑地看着秦凝在人群中跟其中几个学子比谁的眼睛大,甚至毫无顾忌地扮鬼脸将对方气得不轻。 “今日书院正式开院,本王妃以书院山长的身份欢迎诸位来到书院求学,也恭喜今年新入学的新生。希望诸位在安澜书院期间,能够安心求学,勤学好问,不枉费父母师长的苦心,也不虚度自己的时光。正如书院大门外所写的——勤学,自强、明辨、笃行。” “多谢山长教诲,学生记住了。”高台下少女们齐声应道。 骆君摇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诸位在书院期间若有什么要事,可以告知诸位先生,也可以告知我。我每旬有五日皆在在书院,如果我不在山长书房内也有人值守。下面便由章先生为诸位讲解安澜书院今年的规则和各项规划,还请诸位静听。” “是,山长。”众人再次应道。 骆君摇对章竟羽做了个请的手势,章竟羽含笑点点头站起身来。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安澜书院具体的运作管理还是要靠章竟羽等人的。 她对外的形象更多的倒是像个保护伞和吉祥物,当然这只是对外而言,安澜书院未来的走向她还是会继续关注和掌控的。 章竟羽仔细讲述未来安澜书院的各项安排,以及各院的具体事宜。特别是四个新开设的学院更是重中之重,少女们也听得十分认真。 毕竟无论新旧学生她们都明白,今年的安澜书院俨然是跟往年大不相同了。 她们听得认真,站在一边的国子监和临风书院学生却有些难受了。 安澜书院众人的态度仿佛他们当真是过来道贺顺便观礼的客人一般,但他们的目的显然并非如此。 终于等到章竟羽说完了,有人忍不住朗声道:“章先生,古人云女子当以娴静柔顺为要,安澜书院设武道院本就于礼不合,如今又设置什么天机院、商学院,不知意欲何为?” 这话一出,演武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说话的年轻人。 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素色儒衫,相貌端正还带着几分稚气,显然也是个少年英才。 章竟羽淡然道:“这位公子以为,何为礼?” 年轻人傲然道:“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章竟羽扬眉一笑,平静地问道:“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年轻人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些不屑,不明白章竟羽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却依然还是答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章竟羽轻叹了口气,“女嫁从夫,父死子幼,家无恒财,如之奈何?” 年轻人一愣,这个问题似乎也不难。 但,当真不难么? 年轻人立刻明白了章竟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道:“先生何必强词夺理?” 章竟羽笑吟吟地继续问道:“奈何?” 年轻人恼怒道:“自当抚养幼子,教其成才。若其子将来金榜题名,必为其请封诰命,方不失贤妇贤母之名。” 章竟羽冷冷道:“女子不善农事,不晓诗书,不明道理,不懂经营,自顾尚且不暇,如何教养幼子?” 年轻人愣住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人见状连忙道:“女红纺织皆是营生,如何会自顾不暇?” 章竟羽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一边的骆君摇叹了口气。侧首问坐在一边的两位先生,“这两位学子是临风书院的学生?” 董先生点头称是,骆君摇惋惜地摇头道:“学生都给你们教坏了。” 这话一出原本冲着章竟羽的火力立刻转向了骆君摇,底下的学生面上都不由露出了不忿之色,就连董余两位先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妃何必出言羞辱我临风书院的先生?!”有人忍不住怒道。 骆君摇靠着椅背悠然地看向台下满脸怒色的年轻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能在国子监和临风书院就读的,恐怕没有几位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吧?”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确实没找到什么寒门出身的同窗。 能在这两个地方读书的,最差也是有秀才的功名的,更不用说这年头读得起书的家里至少也都是衣食无忧。 骆君摇朝笑了笑,扭头问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丧夫的寡母,能靠着女红针线将幼子养育成才的人,有多少?” 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他们的年纪都是经历过当初的战乱的,自然比这些年轻人更知道民生之多艰。 骆君摇也不等他们回来,回头继续道:“再说针线纺织何等辛劳,若是因此让母亲眼盲或劳累坏了身体,难道不是做儿子的不孝?如此不孝之子,如何有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这…幼子尚小,如何能……王妃这是强词夺理!” 骆君摇微笑道:“各位难道不是强词夺理?所谓三从四德,是亘古便有的么?天下大乱,男子死绝了便要求女子承担起男人的义务。天下太平,便想起用三从四德约束女子。当真是好仁义,好君子。” 高台上众人神色各异,高台下的少女和少年们神色也各有不同纷纷低语。 摄政王妃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对这些苦读圣贤书的年轻人自然是极大的冲击,但是对这些少女们来说同样也宛如一声惊雷。 越是底层的女子见过外面的世界越多,对此越是深有感触。 她们见过那些平民女子,她们并没有资格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只在家里做女红针线也是妄想。她们的劳作并不比男人少,却依然要受到那些对女子的约束不得丝毫自由。 相比之下,权贵家的女子被约束的同时也享受着家族的供养,感受反倒是没有那么深了。 “王妃和先生也说了,女子暗弱,没有丈夫根本难以生存于世!”有人站出来高声道:“既然如此,男子负担家国安危,女子遵守闺训岂不是理所当然?” 骆君摇笑道:“本王妃何时说过女子暗弱?” 年轻人不屑地道:“难道不是?若无男人出力,女子难道便能自行开荒种地,保家卫国,理政治民,远行营商?” 骆君摇点头道:“你怎么知道不能?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皆能做,但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却未必。” “不可能!”年轻人不信道,“有什么是女子能做而男子不能的?” 骆君摇眉眼弯弯,嫣然一笑道:“生孩子。” “你!你……”读书人毕竟面皮薄,又都是年轻人,哪里能想到竟然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年轻人指着骆君摇的手指抖个不停,一张脸更是充血一般宛如个大红灯笼。 国子监的学生见临风书院的学生不济事,纷纷在心里摇头。 很快有人站出来,朝着台上恭敬地一揖道:“王妃明鉴,纵然王妃所言有理,但男女本不相同,所擅也不相同。男子多勇武睿断,女子柔弱娴静,各展所长,方为至理。王妃强要扭转颠倒阴阳,岂不是费时费力,有违天理?” 骆君摇悠然地撑着下巴靠着椅子问道:“我若是一拳将你打倒在地上,那能算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么?” “这……”一击命中,国子监学生咬牙道:“自然不能,王妃何必……” “强词夺理。”骆君摇笑眯眯地接口道:“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这位公子的话无外乎强者为尊,对吧?”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不错,男子生来便强于女子,自然有资格制定规则。” “这话还有些意思。”骆君摇缓缓道,“看来今天各位不是来道贺,而是奔着砸场子来的?不如这样,咱们安澜书院与临风书院国子监比试一场,若是安澜书院胜了……” “这不可能!”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显然对骆君摇的这个假设十分不满。 骆君摇也不生气,继续将话说完,“若是安澜书院胜了,麻烦诸位写一封道贺的文书,所有人……都要留下名字啊。”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台上的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也有些为难,显然没想到骆君摇会将事情扯到这个方向来。 但若是不答应好像也不大好,如果不答应今天他们敢走出安澜书院明天他们怕了安澜书院学生的传闻就能传遍整个上雍,过几天就能传遍整个大盛。 但若是答应了…… 无论成败,似乎都没有达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啊。 赢了胜之不武,输了贻笑天下。 “比就比!”不等两位先生做出决定,已经有年轻人忍不住了。 一人开口,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一时间同意比试的人竟然占了大半。 骆君摇笑得开心:年轻人,果然都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啊。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375.html 415、打赌! “王妃想比什么?”学生都先一步嘴快答应了,做老师的若再推拒岂不是惹人笑话?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双双在心中叹了口气之后那位余先生开口道。 骆君摇笑道:“简单,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什么君子六艺么?就比这个吧。” 众人皆是一愣,所谓君子六艺指的是礼、乐、射、御、书、数,这是一个君子所必须具备的各种技能。 “王妃好大的口气。”两位先生神色也有些难看,“便是我等也未敢狂言精通六艺,王妃这话未免太过狂妄了。” 骆君摇笑道:“我也没说一定要精通啊,大家不都是学生么?若都精通了,还学个什么?” 众人明白骆君摇这话里的意思,不一定要精通,只要比你们强就行! 董建清冷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朝底下的众位学子扫了一眼道:“王妃的话,你们听到了?还望各位莫要在王妃两位大长公主还有众位长辈跟前,丢了临风书院和国子监的颜面。” 这话果然很有用,底下的两院学子立刻神色肃然,高声应道:“是,先生!”声音里俨然是战意满满。 董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看向骆君摇问道:“如何比,还请王妃明示。” 骆君摇道:“咱们只比五场,三胜为赢。” “君子六艺,只比五场?” “礼之一道太过复杂繁琐,孰优孰劣也难说。若只是论战则流于表面毫无意义。反倒是,乐射御书数五艺,高下分明,岂不正适合用来一较高低?”骆君摇道。 董余两位先生低声商议了几句,觉得摄政王妃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便点头表示了同意。 “我等来者是客,便听王妃的意思。不如咱们双方各自选择出战之人?”余昉道。 骆君摇点头道:“自然。” 底下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学子们立刻聚在一起各自推选出战之人,骆君摇坐在台上含笑朝底下的秦凝等人挥了挥手。 秦凝对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也转身拉着一众少女商量起来。 “你还当真对她们如此放心?”长昭公主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君摇笑道:“我既然提出了比试,自然是有把握的。” 闻言其他人纷纷看向骆君摇,见她果然神色舒缓笑意盈然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有些怀疑起她是不是早有什么安排。 就连坐得远一些的董余二人看过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慎重,心中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这位摄政王妃的计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热闹看,王爷,你觉得谁会赢?”演武场外面隐秘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几个人。 卫长亭笑吟吟地看向站在跟前的谢衍问道。 谢衍回头瞥了他一眼,道:“安澜书院。” 闻言,在场的几个人都纷纷向摄政王殿下投来了诧异和不信的目光。 摄政王殿下就算再宠爱王妃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那些可都算得上是整个上雍最出色的年轻人了,难道在摄政王眼中这些未来必然会踏入官场的年轻人还不如一群闺中女子? “王爷觉得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学子不如一群女子?”旁边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皱眉道。 他是不久前被调回京城正等候吏部派遣职位的方淳,今天正巧摄政王招他述职,听说了国子监学生前来安澜书院的事,摄政王被卫长亭说动也跟着过来,顺便将当时在御书房的几个人都带了过来。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今科春闱主考官宋文越,吏部尚书廖维,安成郡王和安成王世子,以及一个出了宫才跟上来不知身份的黑衣男子。 谢衍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卫长亭那手中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方兄,你可会射御二术?” 方淳一怔,道:“射箭确实未曾学过,御马之术…略通。” “那你觉得,那些读书人里面,有几个精通的?”卫长亭问道。 方淳不答,虽然说君子六艺,但这年头其实早就没那么讲究了。 古时还有君子佩剑的传统,现如今哪个读书人会随身佩剑?就连方淳自己,他也不算是寒门出身,但御马也是外放为官之后才学会的。若强说上古时五御之艺,那就更别想了早就已经失传。如今人们大都将射御简单归类于骑射罢了,饶是如此读书人也依然视为下流,并不在意。 “他们不会,难道那些小姑娘便会么?”廖维身为吏部尚书自然沉稳老脸,神色平和笑容可掬地看向卫长亭问道。 闻言方淳心中也是一松。 对啊,那些学子尚且不会的东西,难道一群小姑娘就会了? 卫长亭悠悠道:“难不成,两位觉得安澜书院的武道院是摆着玩儿的?” “……”师生二人沉默不语,但脸上的神色却并不紧张。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那所谓的武道院真的能对那些年轻学子造成什么威胁。虽然如今的书院并不教授射御之道,但国子监的学生却大多是高门出身,平时自然免不了打马射猎,因此会骑马射箭的人也并非没有。 站在安成郡王身边的谢宵倒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卫世子的意思是射御两项安澜书院必胜,剩下的三项之中只要有一项胜出……” “恐怕没这么简单。”廖维笑道:“且不说这两项安澜书院如何必胜,剩下的三项…可没有取巧的地方。” 书院和国子监是不教骑射,但剩下三项都是教的。特别是书数两项,更是重中之重。 难不成安澜书院是想在乐之一项上做文章? 卫长亭也不跟他强辩,反倒是扭头含笑问道:“安成郡王,你怎么看?” 安成郡王神色自若,“本王一介粗人,还真看不出来孰胜孰败啊。”安成郡王身为皇室贵胄,自然不会是单纯的粗人。不仅不是粗人,这位安成郡王年轻时候还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 他这么说显然是不想介入卫长亭和廖维之间的争执。 谢衍仿佛这才注意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回头道:“既然好奇,不妨一起看看。” 摄政王既然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不好再继续争论了。来都来了,他们一群位高权重的人,总不能一直躲在这角落里偷窥,若是让人看到了岂不是更加丢脸? 于是众人便都跟在谢衍身后,一道跨入了演武场。 正低头和章竟羽等人商讨比试的事情的骆君摇一抬头正好看到一群人路口进来,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惊诧之色。 见她神色有异,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向路口。看到摄政王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摄政王来了?” “摄政王怎会来此?是王妃相邀么?” “不只是摄政王,还要安成王和廖大人啊。” 议论间谢衍等人已经走了过来,众人连忙起身参拜。 “叩见摄政王殿下!” “恭迎摄政王殿下!” “诸位免礼。”谢衍带着人走上前去,伸手握住骆君摇一手笑道:“碰巧经过听说今天安澜书院十分热闹,我便带了几位大人过来凑过热闹,没打扰你们吧?” 骆君摇笑吟吟地看了看跟在谢衍身后的众人,直接掠过了挤眉弄眼的卫长亭笑道:“自然不会,来者是客,安澜书院欢迎之至。” “来人,请诸位大人上座。”骆君摇回头吩咐侍立在一边的管事。 卫长亭笑道:“王妃,咱们就是来凑个热闹,就不麻烦了,站一会儿也没什么。”这地方也没多大,再多几张椅子都快要摆不下了。 跟着谢衍来的除了方淳宋文越和廖维,其他几个都是习武之人,便是方淳和廖维也都正当盛年站一会儿自然没什么。更何况摄政王来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安坐在高台上,临风书院的两位先生和女眷们早就都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 最后自然是摄政王和王妃坐了主位,左右两边是宋文越廖维安成王等几个官员和两位公主苏氏等几个女眷。 安澜书院的先生们和临川书院的两位先生只得跟卫长亭谢宵曲天歌三个年轻人一起站着了。 台下的双方虽然因为摄政王的突然到来而有些惊诧,却还是很快选出了各自的人选。 骆君摇一眼看过去,武道院有秦凝和沈红袖两人在列,另外三人也都是熟人,分别是徐歆玉,郑景溪和一个容貌温婉优雅的少女。 骆君摇记得她跟苏蕊关系不错,是翰林学士孙仲汝的孙女,名唤孙茴,据说琴艺高妙,想必是推举出来应付乐之一道的。 再看另一边,三位临风书院的学生,两位国子监学生。其中有一位骆君摇觉得眼熟,剩下的四人倒都是陌生人。 众人上前依次自报了姓名,那骆君摇眼熟的国子监学生名叫赵麒,是工部侍郎嫡子,同样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皇城七秀之一。 只是如今皇城七秀的名声早就破败不堪了,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再提起。 算起来皇城七秀里之前骆君摇没有过交集的也只有两位了。就是眼前的赵麒和太皇太后的侄孙周渐青。 赵麒的父亲赵侍郎为人低调,赵麒跟谢承佑这些人也没什么交情,骆君摇跟他自然也就没什么交集了。而周渐青则是因为本人生性低调,且是皇城七秀中最年少的一位跟骆君摇算是同岁。虽然是太皇太后的子孙,但太皇太后娘家远在外地,这位周公子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在国子监求学,除了偶尔进宫探望太皇太后,几乎足不出户,骆君摇跟他自然更加不熟了。 因为之前那几位,骆君摇对所谓皇城七秀颇为失望,也就不再好奇剩下的两人如何了。 今天一看这赵麒,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身儒衫,倒是颇有几分翩翩才子的模样。 剩下四人也分别是国子监和临风书院出类拔萃的学子,听两位先生的意思似乎还都是今年春闱的种子选手。 骆君摇有些担心起来,低声问道:“他们要是输了,不会影响到春闱吧?” 现在离春闱可没多久了,要是因为输了比试心理受创,到时候影响了科举发挥可就麻烦了。 毕竟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先例。 谢衍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道:“既然敢在这个时候上门挑衅,想必是信心满满。若当真因此科举失利,也只能怪他们心性太弱,经不起打击。这样的人,入了官场也是枉然,还不如再磨砺几年或可成大气。” “那就好。”骆君摇松了口气,“那就不用给他们面子啦。” 谢衍微微扬眉道:“你倒是信心满满。” 骆君摇笑道:“不信你看,安澜书院必胜。” “好,本王拭目以待。”谢衍温声道。 双方都是年轻人,很有些年少气盛的模样。很快便拟定了比试顺序,先武后文按照射御乐书数来,双方各派出一人比试。 这演武场平时本就是武道院用的时候多,玲珑院的学生只偶尔过来走走,演武场一边就设置了箭靶。 安澜书院第一个出战的人正是沈红袖,而对面出战的是一位国子监的年轻人。 他之前报名是寿城伯府的次子,显然是将门之子弃武从文。 箭靶很快便在两人前方不远处摆放好了,弓箭也送到了两人跟前。 两人双双朝一边的高台上行了礼方才走到了射箭的位置,沈红袖拿起一把弓试了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正在检查弓箭的年轻人,扬眉道:“怎么样?要不要交换检查一下?” 年轻人轻哼了一声,也颇有几分傲气,“不必,沈姑娘,请赐教。” 沈红袖笑道:“好说,温二公子请赐教。”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也不再理会对方同时拿起了手中长弓和羽箭。 沈红袖目光瞥到旁边正张牙舞爪为自己助威的秦凝等人,脸上闪过几分笑意。羽箭已经搭上了长弓,沈红袖目光渐渐变得专注凌厉起来。 哚! 哚! 羽箭破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便是两声箭头射中箭靶的声音,显然两支箭都中了。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喝彩声,沈红袖朝旁边的年轻人瞥了一眼,却见那年轻人也正扭头盯着自己。 她秀眉一扬,道:“再来!” “再来!” 第一箭两人都射中了,而且都是正中靶心。 守在箭靶旁边的人闻言,双双抬起两个箭靶往后退去,退出了一段距离方才重新放下。 沈红袖再次举起弓箭,搭箭,勾弦,放! 又是一阵欢呼,两边围观的人都渐渐被点燃了热情,纷纷为自己一方的同窗助威。 “再来!” “这是弘毅将军之女?”长昭公主有些惊讶地道,“箭术竟然如此出众,难怪摇摇如此信心满满啊。” 骆君摇笑道:“回皇姐,正是弘毅将军之女红袖。不过我信心满满可不只是因为她啊,一个人可赢不了三胜之局。” “哦?那我真要好好瞧瞧了。” 长陵公主笑道:“可不是得好好瞧瞧,歆玉也在其中呢。” 长昭公主笑得更开怀了,“皇姐说我?阿凝也在其中呢,阿凝可是下一个就要上场了。” 长陵公主道:“她天天在家里吹嘘自己武艺高强,若是输了看我回去如何收拾她!”对两位公主来说,女儿的能力得到别人的承认比旁人对她们说一千句奉承话都好用。 倒是另一边的人有些不悦了,廖维道:“王妃果真有信心,安澜书院能连胜三场?” 骆君摇笑颜如花,“说不定是四场呢。” 廖维轻哼了一声,微微眯眼道:“王妃这话说的太过了吧?将临风书院和国子监这么多学子置于何地?” 骆君摇眼睛一转,嫣然笑道:“廖大人可愿与我打赌?” “赌什么?”廖维问道。 骆君摇道:“就赌……安澜书院能赢三场还是四场。” 廖维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以下官之见,恐怕最多赢两场。”其实廖维更想说一场也赢不了,但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酸儒,王妃和公主的面子自然还是要给一点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想让大人一手呢,既然如此,那就赌安澜书院到底能不能赢三场。” “彩头是什么?” 骆君摇道:“如果我们赢了,廖大人以后不得在公开场合批驳安澜书院。无论谁问大人都只能说安澜书院的好话。” 廖维眉心一阵乱跳,“若是王妃输了呢?” 骆君摇道:“廖大人请说。” 廖维道:“请王妃暂辞安澜书院山长之位。” “廖大人,这不公平吧?”卫长亭开口道,“你输了只是不开口抨击安澜书院,什么都不会失去,王妃输了却要输掉山长的位置。您这不是欺负人么?” 廖维翻了个白眼,不理卫长亭直视骆君摇,“王妃以为如何?” 骆君摇神色轻松自然,点头道:“可。” 廖维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王妃大气。”心中却暗笑,果然还是个小丫头,便是做了摄政王妃也难掩年少轻狂。 “赢了。”旁边宋文越悠悠道。 众人连忙将目光投向下面,台下的少女们已经一片欢呼,显然是沈红袖赢了。 距离她们百步之外的箭靶上,沈红袖的箭靶上羽箭虽然已经不再正中心,却距离靶心不过寸许。 而另一个箭靶上,虽然同样羽箭上靶了,距离靶心却已经足有一掌远了。 一边欢呼雀跃,一边哑然无声。 沈红袖也忍不住笑逐颜开,朝旁边的年轻人拱手笑道:“承让!”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376.html 416、三胜两负! 开局就赢下了一场,安澜书院的少女们瞬间士气大振,就连原本自恃身份教养并不想参与这场比试的贵女们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第二个上场的秦凝更是连蹦带跳,开心得宛如一只小鸟,哪里有上雍名门贵女的温婉优雅? 秦凝足下一点飞身跃到了场中,手中的长鞭朝对面的几个年轻人一指,声音清脆朝气十足,“谁敢与我一战?”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人越众而出,“临风书院庞征,请郡主指教。” 秦凝笑道:“好呀,你看着。”说完秦凝飞身朝不远处正向他们而来的马匹掠了过去。几个起落间,秦凝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挥手遣退了拉着马匹过来的人,拉转缰绳朝庞征朗声笑道:“如何?” 庞征沉默了半晌,还是朝着秦凝的方向走了过去。毕竟他并不会武功,自然也不能像秦凝一样飞掠过去。 “阿凝的功夫很有进步啊。”长昭公主有些诧异地道。 长昭公主本身虽然不习武,但她的丈夫也是一位名将,儿子纵然不大成气,但家里还是请了师父教导功夫的。秦凝这一手功夫,早前可是使不出来的。 长陵公主掩唇笑道:“确实出息了,当初在她舅舅家里耀武扬威都是别人让着她,回来之后被人教训了几回知道了眉眼高低,倒是刻苦了许多。” 说话间两位公主双双看向骆君摇,骆君摇无辜地道:“我可没有教训阿凝,她武功真的还挺不错的。”就这个时代高门贵女而言,秦凝这个年纪有现在的实力真的很不错,可以说是相当有天赋了。 但上雍的高手略多,就如长陵公主所说,这些人可不是人人都让着她的。 秦凝又爱爱找人比武,自然免不了要吃上几回败仗。 校场上,秦凝和庞征都已经策马到了高台前。 章竟羽宣布了比试的规则,围绕校场跑三圈,最先到达则胜利。 一声令下,两人各提缰绳两声轻喝之后,两匹马儿都如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秦凝的马术十分不错,那庞征敢出战自然也不会差,两匹马也都差不多,因此一开始两人几乎都是齐头并进的架势。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坐在马背上的秦凝突然朝旁边的庞征出手。庞征一惊连忙避开,秦凝轻笑了一声当下便要超过他了。 庞征大怒,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马鞭的手也朝着秦凝挥了过去。秦凝往后一仰,整个人几乎躺倒在了马背上,座下的马儿却丝毫没有停滞依然往前狂奔。她抬腿踢开了庞征的手,再次坐起身来探身向前在庞征坐下马儿的辔头上拉了一把,自己的马儿已经顺利超过去了。 庞征不甘落后,一拍马儿再次追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一路向前,秦凝在马背上凌空侧翻,再次袭向想要追上来的马儿。马儿受了惊立刻嘶鸣一声举起了前蹄,秦凝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转身坐回了马背上。 片刻间,秦凝的马儿一溜烟冲到了第三圈,身后庞征却还在竭力安抚住受惊的坐骑。 “阿凝威武!” 眼睁睁看着秦凝的马儿冲过终点,安澜书院这边爆出响亮的欢呼的时候,临风书院和国子监这一侧却越发显得寂静无声。 往日里骄傲的两院学子此时一个个神色木然,眼带惊愕。 虽然胜负未定,但一开始就连输两场实在是有些面上无光。之前他们还能安慰射箭输了的同窗,此时却着实没有心情再去安慰庞征了。 庞征同样脸色难看,他会出来比试自然是自认为骑术不弱的,哪里想到竟然输得这般难看。 秦凝牵着马儿,对有些垂头丧气的庞征做了个鬼脸,庞征瞪了她半天却一言不发,最后只是沉默地将缰绳交给上前来的管事转身回到了队伍了。 秦凝看着他略显萧瑟的背影耸了耸肩:“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也经不起打击。”她被人打败了多少回了,也没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啊。 第三场由国子监的赵麒出战孙茴,两人用的都是七弦琴,最后赵麒略胜一筹总算是为两院学子挽回了一些颜面。 两人倒也十分和气,胜不骄败不馁,各自行礼退场。 孙茴虽然输了,却也没有人看轻她。 赵麒的琴艺在上雍勋贵子弟中本就颇有名声,两人同在上雍孙茴自然也是听过他的名声。更何况,孙茴会略逊一筹更多的还不是琴技高下,而是发挥问题。 大约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孙茴这个闺中少女的心态确实不如需要参加科举的赵麒好。 见赵麒胜了,台上的廖维等人也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场便是书了,这一场安澜书院出战的是郑景溪,而另一边则是国子监的一位年轻学子。 书,并非是指书法,君子六艺中的书本是指六书。但都是自诩才高之辈,自然不会比试这些基础的东西,因此这里的书指的是科举所需的四书五经以及诸子百家。 这一场两院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他们从蒙学开始就是为了科举做准备的。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安澜书院的姑娘们,再如何厉害的才女,终究不可能如他们一般十年寒窗去苦读这些东西。 “王妃认为,这一场谁的胜率大一些?”廖维笑眯眯地捋着胡须问道。 骆君摇挑了挑眉,笑道:“谁知道呢。” 廖维摇头笑道:“王妃何不承认?这一句……安澜书院必输。” 骆君摇却笑容不改,“廖大人,如果这一句国子监输了……” 廖维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微僵了一下,国子监若是输了何止是不妙,就算是打成平手或者是赢得不好看,国子监的脸都挂不住。 国子监日日读着圣贤书,有天下最出色的学生最博学的名师,结果却不能碾压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姑娘,这像什么话? 就算是赢了国子监又有何脸面去外面宣扬? 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中,台下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由安澜书院选择一位先生和临风书院的余昉一起,轮流出题。 郑景溪和那青年站在台下,轮流回答。 余昉问道:“圣人云,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何谓五美?何谓四恶?” 郑景溪答道:““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谓之五美。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此为四恶。” 安澜书院先生问道:“法家用人七术。” 那国子监的年轻人坦然答道:“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 余昉再问,郑景溪再答,如此反复。 双方先生的提问都很有特点,余昉是紧抓着如今被视为科举经典的儒学提问,偶尔触及一些其他的。而安澜书院的先生出题则是以法家,纵横家,兵家为主,偶尔夹杂道家和杂家,几乎完全不碰儒学相关的内容。 因此双方都不轻松,开始的时候双方两人都答得极快,到了后面问题渐渐深入,两人的速度也都慢了下来。 演武场上一片安静,围观众人看着站在台下的两人,原本看热闹的想法也渐渐淡去,倒是都多了几分钦佩。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太多思索的时间。哪怕是他们自己上前去,有些问题即便本身是知道的,一时间也未必想得起来。 原本临风书院和国子监的学生还不将郑景溪当回事,但此时见这少女神色从容沉静的模样,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原本对两院学子很有意见的少女们见那国子监的年轻人面对如此庞杂的问题侃侃而谈,也颇有些佩服。 这一场比试用的时间几乎比之前三场加起来还要长了,虽然最后郑景溪败下阵来,但安澜书院的少女们却依然发出了阵阵欢呼。 秦凝等人更是扑上去拥住了郑景溪,秦凝连声道:“郑姑娘,你好厉害啊。要是我上去,恐怕不出三个问题就被问住了。” 郑景溪有些不好意思,“我输了。” 秦凝一挥手道:“没关系啊,你已经很厉害了。不是还有我们小玉玉么?小玉玉要努力啊。” 徐歆玉小脸微红,抬头看了看抬手的骆君摇,立刻定下了心神点头道:“嗯,阿凝姐姐放心,我会努力的!” 沈红袖一手拉着之前也输了的孙茴,一手拉着郑景溪笑道:“郑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你比我们都厉害,还愿意站出来,就足够了。”她们武道院除了今年不在的宋琝,还真没谁有这个本事。 郑景溪点点头只是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如果苏蕊和阮月离还在书院,今天的结果也未可知。 其实郑景溪自认玲珑院里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只是没人肯出面她才不得已为之罢了。郑景溪毕竟是成国公府的嫡出孙女,当年成国公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一代名将,将门之女的勇气让她明知道可能不敌还是站了出来。 高台上,骆君摇叹了口气满脸庆幸地道:“幸好廖大人没跟我赌三四,不然可就麻烦了。多谢你相让啊,廖大人。” 廖维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模样道:“王妃,稍后再谢也不迟。” 廖维的心情并不大好,虽然国子监的学生发挥出色,但他也是当过科举主考官的,就那郑家姑娘的才学功底,不考虑策论的话只说对经典的掌握,也足够她得一个举人了。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位摄政王妃突然提出比试是为了什么。 摄政王妃想要的未必是赢过两院,当安澜书院的少女们能够和国子监临风书院的学子同台比试的时候,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大半了。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安澜书院的姑娘才华能力并不逊色与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优秀学子。 廖维看向骆君摇的目光突然深邃了起来,这位娇生惯养的骆家二姑娘,确实不是个简单的骄纵贵女。 骆君摇注意到廖维打量的目光,靠在谢衍怀中对他露出了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廖维哽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抬头却对上了谢衍幽深的眼眸,廖维心中微震连忙侧首移开了目光。 “最后一局,有把握么?”谢衍低头轻声问道。 骆君摇坐起身来,笑看着台下的徐歆玉道:“当然有啦,歆玉可是我特意准备的致胜筹码。” 谢衍微微扬眉,“我不记得歆玉有这方面的长材。” 骆君摇道:“没有长材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挖掘出来呢?谁会关心怀阳郡主会不会算数?” 这话倒像是没错,毕竟是不是精通算数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影响。 很快,最后一局也在两院学子以及廖大人难看的脸色下结束了。 最后一局,骆君摇亲自出了一道题。这自然不是骆君摇自己想出来的,前世网络上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古代数学题,什么鸡兔同笼,物不知数,两鼠打洞之类的。骆君摇估摸了一下这个时代算数方面的成就,出了一个曾经看过的梨和果的问题。 九百九十九文钱买梨和果一千个,梨十一文买九个,果四文买七个,问买梨和果各多少个,各付多少钱? 这个题并不算太难,徐歆玉思索了一会儿便刷刷地写出了答案。 但对面那位临风书院的学子显然并不大精通算数,思索了良久一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最后也只能弃笔认输。 廖维脸色难看一言不发,临风书院两位先生丢了大脸有些怀疑骆君摇私底下作弊给徐歆玉透题了。 但他们并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自己打上门来,之后骆君摇甚至她身边的人都完全没有跟徐歆玉接触过,强要说人家作弊也说不过去。 传出去了世人只会说他们输不起。 最重要的是,安澜书院给出了正确答案,自家的学子却交了白卷,他们也实在无颜再纠缠下去。 “我们输了。安澜书院的学生果然厉害,我等佩服。”两位先生起身,朝骆君摇拱手认输。 骆君摇笑道:“两位先生客气了,切磋而已,胜败皆是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两位先生苦笑,气势汹汹地上门来却丢了这么大的脸,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骆君摇侧首看向廖维,“廖大人,你看咱们的赌注?” 廖维咬牙,“下官愿赌服输,请王妃放心。” “那就多谢廖大人。”骆君摇满意地笑道。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377.html 417、有苦难言 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师生气势汹汹而来,离去的时候却是灰头土脸,一个个宛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骆君摇心满意足地看着长长的贺书,还有那贺书后面几十个落款,“章先生,去找几个师傅过来,将这个刻在书院大门外的石壁上。” 听了这话,已经转身离开的廖维等人脚下不由顿了顿,廖维更是扭过头来深深地忘了骆君摇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章竟羽有些迟疑,“这…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国子监和临风书院也是要面子的,她们这样打人家的脸无异于为自己树敌。 骆君摇扬眉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人家国子监和临风书院的师生特意前来恭贺咱们,留下贺书以表情谊,咱们却毫无表示岂不是不给面子?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安澜书院眼高于顶连国子监和临风书院都看不上呢。” 章竟羽一时无语,只得叹了口气道:“也罢,我让人去办。” 骆君摇这才满意,笑道:“这原本就放到山长的书房里吧,这位董先生的笔墨流畅,辞藻清丽,回头有空我再欣赏。” 章竟羽心中暗道:那位董先生恐怕恨不得你从此忘记他写过这么个东西。 章竟羽带着安澜书院的先生和管事去送前来参加开院典礼的女眷安置新入学的学生们,骆君摇和谢衍陪着苏氏一起往外走去。 长昭公主和长陵公主难得来安澜书院也想去看看女儿学习的地方,便跟着学生们一道走了。 出了安澜书院就看到方才跟廖维等人一起离开的卫长亭和曲天歌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三人出来卫长亭立刻起身笑道:“今儿王妃可算是旗开得胜了,恭喜王妃。” 骆君摇笑眯眯地拱手道:“同喜同喜,卫世子和曲公子怎么还在这里?” 卫长亭无奈地道:“自然是等着王爷和王妃一起回城啊。” 骆君摇不解地道:“等我们一起?” 卫长亭翻了个白眼:“王爷听说国子监的人出城来找你麻烦,立刻就带着我们过来了,御书房里还在议事呢。” 骆君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谢衍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那么大一群人呢。 她连忙推了推谢衍道:“那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谢衍低头看着她,“需要我帮忙么?” 骆君摇坚定地摇头,道:“不要,我自己可以的。” “好。”谢衍点了点头,朝苏氏告辞之后带着卫长亭和曲天歌先一步上马离开了。 看着三人策马离去的背影,苏氏也有些感叹,“摄政王对你当真是上心了,当初将军还有些担心呢,现在看来确实是多虑。” 骆君摇笑道:“我选的人当然不会错,母亲对我也很好,若不是母亲和两位皇姐亲自出城来,那几位夫人恐怕也不会来了。”今天能来出息开院仪式的,大都是看在苏氏和两位公主的面上。 骆君摇太年轻了,纵然是摄政王妃如成国公夫人这样的诰命也未必会给她这个面子。 苏氏抬手拍拍她的手背,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 骆君摇挽着苏氏的手臂笑道:“母亲说得对,咱们快回去吧,家里不是还忙着么?” “不等等两位大长公主?” 骆君摇摇头道:“不必了,长昭皇姐先前跟我说过,她们要等傍晚和阿凝歆玉一起回城,顺便也帮我看着书院一些。” 苏氏这才点点头两人一起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两人说起了骆谨言的婚事筹备,苏氏也知道骆君摇对骆谨言的婚事十分关心,若不是她身份特殊这段时间只怕恨不得天天住在骆家了。 “不用担心,府里的事情都早有条理,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后面都是些细枝末节。你大姐姐,你二哥还有老夫人都能帮上些忙,我也累不着。”苏氏慢条斯理地道。 这么多年来,这大概是头一次骆老夫人不给她使绊子还能帮些忙的时候了。 骆谨言毕竟是骆家的嫡长孙,骆老夫人心中仅次于骆云的心肝宝贝。长孙的婚事骆老夫人自然是无比关心的,虽然苏蕊之前有婚约的事情让骆老夫人颇有微词,但苏氏跟她细细讲过之后骆老夫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骆云的事情终究让骆老夫人受到了教训,苏氏觉得骆云中毒的事情之后骆老夫人就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再像往常一般总是想要跟她夺权了。 说来苏氏也觉得有些遗憾,骆谨言和苏蕊成婚之后就要远赴怀州,否则苏氏倒是愿意将管家的权力交给苏蕊,如此自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骆君摇道:“大姐姐如今怀着身孕呢,还是别让她太累着了。”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谁敢累着她?”苏氏笑容温婉,“就是她如今有了身孕,淳安伯府什么都不敢让她做,昭临又忙着春闱的事,她坐不住这才日日回骆家来帮忙。我也不过是让她帮着整理一些账册罢了,便是我自己不担心,也要顾及淳安伯府的想法。” 说来有些伤感,自己的亲生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女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淳安伯府的嫡孙,便是她这个做亲娘的也要加倍顾及着。 骆君摇微微一怔,道:“大姐姐每日都回骆家?” 苏氏笑道:“可不是?每日一大早就过来了,傍晚才回去,有时候干脆就住在府上了。” 骆君摇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苏氏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问道:“怎么了?”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没什么,前几天中午好像在南市看到大姐姐,大约是看错了。” 苏氏这才松了口气,“应当是你看错了,这些日子你大姐姐都在家里,更何况中午她还要休憩,怎么会跑到南市去?” 骆君摇笑了笑道:“母亲说的是。” 骆家这段时间每天大门前都有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进了大门府中众人也都一派忙碌的模样。 看到她们回来,原本还百无聊赖的骆明湘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来笑道:“你们可算回来了,今天的开院仪式可还顺利?” 骆君摇笑道:“我们回来的这么早,自然是一切顺利。大姐姐这么好奇,怎么不跟母亲一起过去?” 骆明湘摇摇头道:“我原本也想去,只是如今到底不适合坐车到处跑,想想还是算了。再说家里也需要有个人看着不是?摇摇跟我说说,书院有多少新学生?新开的那四个书院如何了?” 苏氏看着姐妹俩携手坐到一边聊天,也笑了笑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骆君摇跟骆明湘说了今天安澜书院发生的事情,听得骆明湘惊讶连连,直呼后悔没有跟着一起去。 骆君摇靠着骆明湘,不经意地道:“今天国子监也来了不少人呢,可惜大姐夫没有跟着一起来。” 骆明湘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国子监今天可丢了个大脸,你还想让你大姐夫也跟着丢脸?” 骆君摇笑道:“怎么会?大姐夫才学出众,哪里会丢脸?说不定还能挽回颓势,让那位廖大人脸色别那么难看呢。大姐姐是没瞧见,那廖大人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给我一刀。” 这自然是夸张,廖维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也做不到吏部尚书的位置。 说到这个骆明湘也轻叹了口气,道:“春闱将近,肯在这个时候跑去安澜书院的想必都是对自己信心十足的。你大姐夫常跟我说,他自觉才华不足,这次春闱若是能上榜就算是幸事了。这段时间除了去国子监便是闭门苦读,哪里还有心思去掺和这些事情。” 骆君摇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大姐夫也太谨慎了些。” 骆明湘嫣然笑道:“今年是摄政王真正履行摄政权柄的第一年,只要稍有信心的读书人恐怕都会选在今年参加春闱。毕竟,下一届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今年的春闱,比起往届恐怕要激烈得多。” 骆君摇点头表示理解,谢衍正式掌权自然需要新鲜血液,再加上去年年底发生的那些事情,如今朝中人才空前缺乏。 今年参加春闱和三年后参加春闱,上榜之后的际遇绝不会相同。就算上不了榜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骆君摇道:“大姐姐也要劝姐夫别太紧张了,临考的状态也是很重要的。” 骆明湘无奈地道:“他哪里听得进去?他怕打扰到我,过完年就搬到前院苦读了。每每过去看他,他都埋首在书卷中头也不肯抬一下,下面的人说他书房的灯总是亮到子夜,我也担心得很呢。” 骆君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科举这种事情比高考还紧张。 三年一届,两榜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人,这样的竞争谁能不紧张呢? 从骆家出来,踏上回摄政王府的马车,骆君摇原本带着笑意的俏脸瞬间沉了下来。 “王妃心情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翎兰见她修眉紧锁,轻声问道。 骆君摇沉声道:“让人去查查,淳安伯府世子。” 翎兰一怔,问道:“查什么?” 骆君摇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让人盯着他的行踪,看他什么时候出门,和什么人接触过。” 翎兰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 再看看骆君摇明显不太高兴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应了声是。 安澜书院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上雍,一时间上雍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 人们各抒己见吵得不亦乐乎,有人说安澜书院的女子不该与男子争强,自然也有人嘲讽临风书院和国子监的学子连一群女子都比不过。更有不少前来上雍赶考的学子也纷纷写诗做赋,明里暗里的挤对两院学子。 毕竟,科举在即大家都是对手么。真对安澜书院有什么不满,也得先把对手打倒再说。 两院学子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发表言论驳斥外人的嘲讽。但他们输了比试是事实,就算是驳斥也显得底气没那么足。 至于那日跟着一起去了安澜书院的学子,更是出门都恨不得以袖遮面,以免被人认出来受到嘲笑。许多人干脆就直接闭门谢客,躲在家里苦读诗书,等着春闱一举高中一雪前耻了。 更让人称绝的是,廖尚书当街被一位外地的学子拦了下来询问他对安澜书院的看法。 廖维脸色铁青,却还是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对安澜书院的溢美之词。 他这些话一出,整个上雍更是轰动。 连吏部尚书这样身份的人都对安澜书院称赞不已,普通学子自然也不好再激烈反对了。 自然也有不知真相的人暗中唾弃廖维畏惧摄政王府和骆家的权势,当街奉承摄政王妃毫无文人风骨。 这些话传到廖维耳中,险些将这位尚书大人气个半死。 他虽然知道这必然是骆君摇的诡计,却也有苦难言无可奈何只得自己默默忍了。 “哈哈,王妃你是没看到,今儿早朝的时候廖维那个脸色。”境园里,卫长亭笑得直打跌,显然这两天京城的喧嚣让他看足了好戏。 骆君摇托着下巴看着他,悠悠然道:“卫世子,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尚书之位……还要吏部通过才能坐得稳呢。” 卫世子闷咳了几声这才勉强收住了笑,正色道:“本世子又不着急那个位置,反正我占着户部侍郎的位置不动,姓廖的也没法把他的学生塞进户部。” 谁想当什么户部尚书?那个老家伙急着致仕还不是因为户部没钱么? 骆君摇偏头道:“好吧,你不怕得罪他就使劲儿笑吧。” 卫长亭扬眉道:“王妃还说我,您不也一样么?廖维跟姓邹的那伙人不一样,他可是实权在握的。吏部是六部之首,以他的年纪,再过十年恐怕又是一个阮廷。” 骆君摇耸耸肩,“阮廷现在在天牢里呢。” “哦,也对。”卫长亭摸摸鼻子,“你有王爷撑腰,倒也不用怕他。” 骆君摇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卫世子,“你不是来跟我说廖大人的笑话的吧?” 卫长亭不语,骆君摇眨了眨眼睛与他对视。 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半晌卫长亭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冷霜要回西北了?” “你才知道啊?”骆君摇有些诧异,以他跟谢衍的关系,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卫长亭有些沮丧地走到一边坐下,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 “王妃,帮个忙呗?” 骆君摇同情地望着他,“你想去西北和亲吗?” “……”你和谢衍不愧是两口子。 骆君摇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个…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们有缘无份,就别惦记了。” 卫长亭皱眉道:“如果是王妃和王爷,你也这么想得开吗?” 骆君摇仔细想了想道:“我啊?我要么就心甘情愿去西北,要么就把阿衍抢回来呗?但是…我不是冷霜,阿衍也不是你啊。” 卫长亭道:“如果你是呢?” 骆君摇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我可能也会放弃吧,只能说我们运气很好。” 卫长亭想说你对感情也太不坚定了,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为了感情不惜一切终究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情,他既不能陪着冷霜回塞外,也不可能自私的将人强留在上雍。 所以,有时候能够相守白头不仅需要感情,也需要运气。 看着卫长亭越发黯然的神色,骆君摇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你别太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以后会有转机呢?” 卫长亭苦笑道:“王妃说的是。更何况…她并未与我有什么盟约,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骆君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冷霜从外面走了进来,“冷霜叩见王妃。” 骆君摇有些意外,“冷霜,有什么事?”冷霜这些天一直在跟曲天歌做交接,倒是比往常更忙了。 冷霜将一个信封递到骆君摇跟前,道:“之前王妃让人查的事情。” 骆君摇一愣,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 一张薄纸,聊聊不足百字。 骆君摇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起来。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378.html 418、丑事败露! 见骆君摇变了脸色,卫长亭也是一怔,“王妃,这是怎么了?” 骆君摇慢慢收起了信,摇头道:“没什么,卫世子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卫长亭明白她是有事要私下和冷霜说也就不在停留,只是看了看冷霜站起身来告退。冷霜却没有看他,依然束手恭敬地站在厅中。 卫长亭眼底有些黯然,只得转身走了。 等到卫长亭出去了,骆君摇方才问道:“这上面写的,可是真事?” 冷霜点了点头正色道:“属下亲自派人去查的,绝无虚假。” 骆君摇秀眉紧蹙,又重新将信笺打开仔细看了一遍。 信上说,昨天晚上许昭临出门去了东城会一个女子,亥时进去,直到一更过了才出来。派去跟踪许昭临的人查了那女子的身份,是东城的一个清倌儿,名唤邓玉娘,今年年方十九,据说本是富商家的姑娘,因为家业败落被迫沦落风尘。因为长得好也识字,这才被老鸨留下培养没有落到更加不堪的地步。 邓玉娘十五岁正式接客,一年之后认识了淳安伯世子,也是她的第一位真正的入幕之宾。之后她便没有再挂牌营业,而是搬到了宜春大街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居住。 大厅里悄无声息,冷霜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骆君摇,头一次从这位总是笑意盈然的王妃脸上看到了冷厉的杀气。 不知过了多久,骆君摇方才慢慢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了一团,死死攥在掌心,咬牙道:“找死!” 骆君摇既不是天真无知的温室花朵,也不是见识浅薄的闺阁弱女,虽然信笺只是短短不到百字,她却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得分明。 许昭临和那清倌三年前就搅和在一起了,但许家和骆家的婚事,即便算相看定亲也还不到三年呢! 骆君摇抬起头来看了冷霜一眼,冷声道:“这封信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写的。” 冷霜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属下亲自去看过,那邓玉娘的容貌和许少夫人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咔嚓!”一声轻响,骆君摇坐着的椅子扶手被狠狠地掰下来一块。 “王妃息怒。”冷霜连忙劝道。 骆君摇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当初母亲不可能没有查过许昭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纰漏?”苏氏只有骆明湘这一个亲生女儿,对她的婚事自然是再三慎重。女婿身份既不愿意太高了,也不能太低了,品貌出众,才华出色又不至于太过拔尖以至于将来嫁了让女儿在婆家不好过。如此细心,怎么会不查女婿身边的人呢? 冷霜道:“淳安伯世子遇到那邓玉娘应当是个意外,只是不知两人为何就突然…另外,邓玉娘赎身的银子,还有如今栖身的小院都不是淳安伯世子出的钱。淳安伯去的次数并不算多,行踪隐蔽。除非骆夫人长期派人跟踪,恐怕未必能查出来。” 权贵家的套路大家都心知肚明,许家既然想娶骆家的姑娘,相看订婚的时间许昭临肯定会循规蹈矩。就算骆夫人真的派人跟踪,只怕也未必能有什么用。 再说了,寻常人家查女婿,派人跟踪一个月都算是长的了,难道还能跟踪未来女婿三五个月?至于偶尔跟同窗同伴去青楼雅舍喝酒,这甚至都不算什么缺点,而许昭临几乎不怎么去那种地方。 骆家如何能想到,他才十六七岁尚未成婚就敢在外面养外室? 骆君摇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再去查,将这两个人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丝毫不能有遗漏。” 冷霜点头称是。 谢衍进来的时候骆君摇手里还捏着那块被掰下来的扶手,谢衍剑眉微扬,“这是怎么了?” “王爷。” 谢衍挥手示意冷霜退下,等到冷霜退了出去他才走到骆君摇身边将她拉起来搂入怀中。 拉开她的手将东西取出来丢到一边,柔声道:“别弄伤了手,还没见你这般生气过,出什么事了?” 骆君摇幽幽地望着谢衍不说话,谢衍无奈道:“摇摇连我也要瞒着么?” 骆君摇只觉得心情十分烦闷,干脆伏进谢衍怀中,将揉成一团的纸笺塞给了他。 谢衍一手搂着她坐了下来,一手打开那团纸,虽然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但字迹却依然清楚。 看完之后谢衍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淳安伯世子?”他自然记得淳安伯世子正是骆家大小姐的丈夫,认真算来摄政王殿下也要叫他一声姐夫。 当然纵然摄政王愿意叫,许昭临敢不敢应就不好说了。 谢衍也明白骆君摇为何生气,她跟骆明湘关系一向很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气? “摇摇想怎么做?”谢衍低声问道。 骆君摇坐起身来,俏脸含煞,“我要弄死许昭临!” 悄无声息的杀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很容易的,大姐姐新婚就丧夫纵然会伤心,但过个几年再给大姐姐介绍一个出色的如意郎君,大姐姐早晚会忘了这么个人。 谢衍微微扬眉,却也没有反对,而是点头道:“好,我让人去办。” 说罢就要招人过来,骆君摇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想让谁去?” 谢衍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一桩小事,派谁去都能完成。你若不放心,我让曲天歌去,他总不会失手。” 骆君摇叹了口气,还是摇摇头道:“算了,还是再等等吧。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等冷霜有了详细的结果再说。”他们昨晚才发现许昭临的事情,只是一个晚上能查到的终究有限。 谢衍抬手轻柔着她的发丝,道:“不是什么大事,摇摇不必担心。许昭临不过一介书生,处理起来也无难处。至于骆大姑娘,你想怎么做都可以,许家不敢有意见。” 骆君摇点点头,到底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许昭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没有骆家和摄政王府,她想要收拾许昭临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大姐姐都是要伤心的,虽然成婚不久很难说大姐姐对许昭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但终究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厮守终身的丈夫,大姐姐如何能不伤心? 成婚这几个月,大姐姐明显是高兴的,对许昭临这个丈夫和淳安伯府多少也有了感情。 “果然!皇城七秀就没有好东西!”骆君摇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名号就不吉利!” 谢衍无奈,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抚道:“摇摇说得对,以后上雍没有这个名号了。” 其实赵家和周家那两个小子还不错,不过王妃现在正生气,摄政王殿下自然不会跟她对着来。 摄政王府麾下的消息是极快的,第二天冷霜就再次来见骆君摇了。 只是这次跟着冷霜一起来的还有曲天歌。曲天歌依然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一身黑衣抱剑而立神色淡漠肃然。 “见过王妃。” 骆君摇点点头示意两人不必多礼,“如何?可还有什么消息?” 冷霜点点头道:“昨晚我们抓了当初教养那邓玉娘的老鸨,还有曾经侍候过邓玉娘的一个丫头,她们说了些东西。” “她们说什么?” 冷霜道:“那老鸨说,邓玉娘是她数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养到十五岁就让她挂牌接客了。本想将她留到十八岁,不想一年后淳安伯世子跟朋友一起去喝酒对邓玉娘一见钟情,做了那邓玉娘的入幕之宾。不久之后邓玉娘就自赎其身走了,她忌惮恩客的身份也没敢为难,后来她便没有再见过邓玉娘,淳安伯世子也没有再去过那家青楼。” 骆君摇微微眯眼,“等等,你说邓玉娘在认识许昭临之前,曾经接过一年客?” “是。”冷霜点头道。 骆君摇皱眉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王妃可是有什么问题?”冷霜问道。 骆君摇垂眸道:“你说那邓玉娘和大姐姐有六七分相似,许昭临时常相处自然看出来了,那么…还有没有别人看出来?” 冷霜蹙眉道:“能与淳安伯府世子结交的虽然都是上雍权贵子弟,但流连青楼的终究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认识骆大姑娘的应当不多。况且那时候骆大姑娘才年方十四,只怕也未必多像。那邓玉娘是清倌人,所在的虽是一等的清吟小班算是个雅妓,人不多,客人也相对固定并未到红极一时的地步。” 骆君摇不置可否,而是问道:“那侍候过邓玉娘的小丫头又说过什么?” 冷霜道:“那小丫头是从小跟着邓玉娘的,她说邓玉娘离开青楼之后便搬到现在住的地方去了,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许昭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探望邓玉娘,两人感情非常好。只是没过几个月,她就被邓玉娘打发走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刚开始两人恋奸情热的时候,许昭临曾经说过要娶那邓玉娘做夫人。” 骆君摇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深情,许昭临又为什么另娶他人?还娶了我大姐姐…许昭临总不会蠢到想要李代桃僵吧?” 他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冷霜摇头道:“应当不是,那许昭临说要娶邓玉娘恐怕也是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邓玉娘也未必信他。听那附近的人说,邓玉娘对外说丈夫出门做生意,时常不在家。不过宜春大街附近住的也大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旁人也不大信。偶尔看到她家里有男子出入,只当她是什么有钱人养在外面的外室。” “另外……”冷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加要紧些。王妃,那邓玉娘大约是有孕在身了。” “几个月?”骆君摇问道。 “与骆大姑娘相差仿佛。”冷霜道。 骆君摇脸色越发阴郁起来,好半晌才道:“再查查那邓玉娘和当初跟许昭临一起去的人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就让人盯着许昭临和那邓玉娘,别的不必再查了。” “是,王妃。”冷霜点头应道,说完又侧首看了一眼曲天歌,道:“还有一事启禀王妃,属下三日后便要启程离开上雍了,后面的事情恐怕要由曲公子接手。请王妃放心,昨天的事情也是曲公子和属下一起去的。” 骆君摇早知道冷霜要走了,却还是不由得一愣,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好,祝你一路顺风,去了西北也千万小心。” 冷霜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暖意,点头道:“是,多谢王妃。” 骆君摇有些迟疑,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冷霜要去跟什么人告别吗?既然有曲公子接手京城的事务,不妨休息几天再启程。” 冷霜沉默了一下,方才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告别也都告别过了。更何况,冷霜依然在王爷麾下效力,以后恐怕也未必没有再见之时。” 骆君摇也只能点点头,在心中为卫世子鞠了一把同情泪了。 禀告完了事情,冷霜和曲天歌便告退了。 临走前,骆君摇还是嘱咐道:“曲公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曲天歌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骆君摇回到骆家时骆明湘并不在,苏氏依然还在忙着婚礼的琐事。等她将所有来禀告事务的人遣退,才看到一边骆君摇秀眉紧蹙呆坐着出神的模样。 苏氏将一碟点心放到骆君摇跟前,笑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骆君摇抬头看了看苏氏,欲言又止。 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大姐姐今天没回来么?” 苏氏道:“她这些日子天天往娘家跑,我让她好好在家里待几天。虽然婆家宽厚,但做晚辈的也不可太过随性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让淳安伯府看在眼里也不像样。” 骆君摇心中暗道:“淳安伯府真的对大姐姐好么?明面上看是好的,可是……骆家不知道的事情,淳安伯府也一定不知道么?骆家不可能天天派人盯着未来女婿,但淳安伯夫人日日跟儿子共处一个府中,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儿子的事情?” “你这是怎么了?”苏氏有些担心地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又出神,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骆君摇摇摇头,抬头对上苏氏关心的眼眸,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母亲,你看看这个。” 见她如此,苏氏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算是了解骆君摇的,这姑娘平时总是乖巧伶俐,嬉笑怒骂喜怒皆形于色的。 今天如此慎重的模样,只能证明她要给她看的东西真的非常重要。 苏氏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接过了骆君摇手中的信函。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598475.html 419、断手! 安静地花厅里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哭泣声,守在门外的丫头闻声连忙想要进来查看情况却被骆君摇制止了,“没事,不必进来。” 丫头站在门口正有些迟疑,却很快又听到里面传来苏氏平稳的声音道:“退下,我与摇摇还有事情要说,别让人过来。” 丫头这才应了声,退得远了一些。 骆君摇坐在苏氏身边看着她依然泛红的眼眸,轻声道:“抱歉,母亲。我……” 苏氏抹了下眼角的泪痕,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手臂道:“这怎么能怪你?只能是我自己有眼无珠。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苏氏也是极聪明的人,骆君摇给她的信笺里又写得极其详尽,她哪里还能看不明白? 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竟然长着一张和自己的女儿有几成像的容貌,还有当初许家的殷勤求娶,苏氏就觉得一阵阵恶心。 “许家…欺人太甚!”苏氏咬牙道。 骆君摇还会怀疑许家是不是知道内情,但苏氏却直接认定了许家人必定是知道内情的。 说得难听一些,她跟骆谨言和骆谨行还不是亲生母子,他们若是在一个府中住上好几年,骆谨言和骆谨行在外面是不是有人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许家分明是一家子联合起来,坑她女儿! 骆君摇将茶杯放到苏氏手中,轻声道:“母亲别气着自己,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该如何是好?” 苏氏喝了口温茶定了定神,也镇定了下来。她这一生受过不知多少变故都挺过来了,方才也是突然得知消息气昏了头,但却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摇摇你有什么想法?”苏氏轻声问道,经过这段时间苏氏也不会再轻视骆君摇的能力和手段了,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骆君摇看了看苏氏没说话,苏氏道:“你只管说。” 骆君摇道:“若是我自己,我也不怕没有脸面,自然是要闹得天翻地覆让他们阖家都不得安宁!但如果母亲希望让大姐姐不要受太大的影响,倒是可以……” “如何?” 骆君摇低声道:“杀了许昭临。” 苏氏一怔,骆君摇平静地道:“悄无声息地除掉许昭临,母亲对大姐姐动之以情,等过了孝期咱们就将大姐姐接回来。再过两年,再为大姐姐另觅良缘便是。” 苏氏没想到骆君摇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怔之下确实有几分动心。 嫁已经嫁了,就算现在闹大了除了让女儿痛苦难堪又有什么益处?这个年头,离异和丧夫差别也不是那么大。有许多人家女儿做了影响门楣的事情,就对外说女儿亡故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思索了良久,苏氏却摇头道:“明湘已经有了身孕,再说…这上面说那个女子也有了身孕。许昭临死了她未必不会上门去闹,咱们总不能……另外,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将来这事儿透露出去,纵然将来明湘不怨我这个母亲,那孩子也……” 明湘的孩子已经三月有余,如果生下来中间却隔着杀父之仇…… 骆君摇也并不是非得杀了许昭临,无论哪朝哪代骗婚出轨也罪不至死,她会想杀许昭临纯属是私心。 用最简单的方法,杜绝让骆明湘知道这件事后的痛苦伤心罢了。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脱离了法制环境,任何人都会变得粗暴。 但母亲说得对,就算他们能杀了许昭临,难道也要杀了那个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靠杀戮总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母亲打算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苏氏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还是要明湘自己来做决定,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住她……”说到这里苏氏又忍不住红了眼睛,若不是她选错了人,怎么会这样? 骆君摇连忙轻声劝慰。 “母亲这是怎么了?”骆谨行听说妹妹回来了,他正好也有空就过来看看。 不想走进花厅却见两人神色都不大好,苏氏更是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骆君摇看向苏氏,苏氏朝她点了点头。 骆君摇这才将手里的信函递给了骆谨行,骆谨行一看脸色瞬间就阴沉起来。 他长得英挺爽朗,平时也是言笑无忌的爽快性格。但毕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旦脸色阴沉下来也是相当吓人的。 骆谨行冷哼了一声,将信函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打死那个混账东西!” 骆君摇连忙扯住了骆谨行,骆谨行回头道:“摇摇,你别闹!我去给明湘出气,咱们骆家的人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骆君摇道:“大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这会儿打了许昭临,万一惊着大姐姐怎么办?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骆谨行顿了一下,这才没有再往外走。 他虽然跟骆明湘接触的不多,但他既然叫苏氏一声母亲叫骆明湘妹妹,就是认了苏氏母女都是骆家人,自然不能容忍骆明湘被人这样欺辱。 “那现在怎么办?我先去将明湘接回来?”骆谨行问道。 苏氏道:“谨行你别去了,我让人去接明湘回来就是。要如何处置,终究要看明湘的意思。” 骆谨行点点头,想了想又对苏氏道:“母亲,明湘是我们骆家的大姑娘,谁也不能委屈了她。无论她想做什么,父亲大哥还有我都会支持的。” 苏氏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你放心。” 苏氏明白骆谨行说这话是担心她和明湘顾忌不是骆家亲生的骨肉,因此忍气吞声不愿给骆家添麻烦。 若是别的什么事,苏氏或许会忍一忍,但关系到女儿的一生,苏氏却不会在这个时候顾及这种小节。 苏氏去安排人接骆明湘回来,骆君摇也想跟着去。 苏氏将她拦住了,只是道突然这么隆重的接人回家,难保不会引起许家的注意。 苏氏只吩咐底下的人,就说骆大公子婚礼上的一些东西夫人想让大姑娘出出主意,其他的一概不必提起。 骆君摇拽着骆谨行出了苏氏的院子,两人的心情都十分不好。 骆谨行虽然认可了苏氏的谨慎,但到底是憋着一股气。 他着实没想到淳安伯府竟然敢算计骆家,难不成淳安伯府是仗着骆明湘不是骆家亲生女儿,就以为骆家会不闻不问? “二哥。”骆君摇拿手肘撞了撞骆谨行,骆谨行低头看她,“怎么了?” 骆君摇问道:“想不想给大姐姐报仇?” “母亲不是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吗?”骆谨行道。 骆君摇道:“母亲说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没说别人不能动啊。上雍这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姓许的不顺眼呢?” “这个……”骆谨行眼睛微微眯起,显然十分心动,“摇摇有什么打算?” 骆君摇朝他勾了勾手指,骆谨行立刻凑上前去,两人蹲在假山底下嘀嘀咕咕地谋划起来。 不远处骆谨言带着人路过看到两人脚下一顿,皱了皱眉头问道:“那是摇摇和谨行?” 骆二一眼看过去,点头笑道:“是二姑娘和二公子。” “这两个躲在那儿做什么呢?”骆谨言有些无奈,这两个一个二十出头了,一个已经成婚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骆二笑道:“二姑娘和二公子大约是在商议什么事情吧?属下过去问问?” 骆谨言想了想,摇头道:“罢了,他们也不是任性胡闹的人,不管他们了。”说完便带着骆二走了,他如今忙得很,也没空去管教弟妹。 见骆谨言走了,骆谨行和骆君摇才松了口气。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一溜烟闪到了假山后面去了。 许昭临坐在马车里,往日和煦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有些凝重,眉宇间隐约带着几分忧虑。 马车穿过不算宽的街道,转进了狭小的巷子。 突然马车剧烈振动一下,许昭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一头撞上了马车壁框,然后扑到马车外面晕了过去。 许昭临伪装出门并不敢多带人,只有一个车夫和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此时原本车夫坐着的位置却空荡荡的,许昭临扑出来险些一头栽下去。所幸他运气还不错,只是又撞到了车夫坐的地方,闷哼了一声彻底昏倒在了马车上。 片刻后,两个人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了马车边上。 “晕过去了。”骆君摇伸手检查了一下,才抬起头隔着帷帽对站在旁边的骆谨行道。 骆谨行点点头,微微眯眼盯着昏迷中的许昭临,道:“原本以为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读书人就是虚伪!” 骆君摇道:“别磨蹭了,一会儿被人看到了不好。” “你想怎么做?”骆谨行问道。 骆君摇偏着头道:“先把他身上的钱物全部扒出来。” 骆谨行立刻明白了,“抢劫?” 骆君摇笑道:“你放心,他不敢报官,也不敢告诉别人。”报官他就必须解释清楚,堂堂淳安伯世子为什么坐着这样的马车出现在这种地方。这年头确实没有什么监控设备,但许昭临长期出入这些地方,周围不可能没有人见过。 骆谨行当即卷起袖子开始收刮许昭临身上的财物,许昭临身为淳安伯府世子自然不缺钱财。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给那邓玉娘送钱,身上竟然还带着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这可不是一般人会随身带着的东西。 骆君摇看着那银票,道:“他的财物都是有数的,若是突然少了这么大一笔大姐姐不可能不知道,这银票是从哪儿来的?”许昭临毕竟是淳安伯世子而不是淳安伯,许家现在还不归他管,能用的钱是有数的。 骆谨行道:“钱庄都会在银票上做号,回头去查查就知道了。”说话间骆谨行又将许昭临身上的玉佩发簪等装饰连同装碎银的荷包全部搜走了。 “他该怎么处理?”骆谨行问道。 骆君摇扬眉道:“他啊,他最近不是都要科举了么?这种时候还有空出来幽会,可见这科举对他也没多重要。” 骆谨行笑道:“懂了,你让让。” 骆君摇耸耸肩让到一边去了,骆谨行伸手拉起许昭临的右臂,咔嚓一声原本昏迷的许昭临被巨大的痛楚惊醒忍不住就要惨叫。 骆谨行眼疾手快,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另一只手在他颈后一切,刚刚睁开眼睛的许昭临又晕了过去。 骆谨行回头看向骆君摇,骆君摇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干脆,利落,干得漂亮! 骆谨行满意地笑了笑,有些嫌弃地将许昭临丢回了马车里,两人这才跃上了旁边的墙头,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偏僻的小巷子里。 狭窄的小巷里,静悄悄地停着一辆马车几乎堵住了整个巷子。 但小巷里半晌无人出入,只有马儿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踢踏着地面。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10461.html 420、断干净! 骆君摇和骆谨行回到骆家的时候,下人告诉两人大姑娘已经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朝着苏氏的院子走去。苏氏的院子里静悄悄地,苏氏身边的大丫头尽职的守在门外,看到两人进来明显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骆君摇问道:“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丫头道:“已经有一会儿了,王妃和二公子进去吧,大将军和大公子也在里面。” 花厅里气氛有些凝重,骆云神色冷肃眉宇间却是怒气勃发。骆谨言坐在下首,脸色倒是还好但眼中显然也泛着几分森然寒意。 苏氏神色黯然地从里间出来,骆云立刻放下茶杯问道:“夫人,明湘可还好?” 苏氏点点头,轻声道:“没事,方才是太过激动了,整理一下就出来。” 骆云皱了皱眉,冷声道:“这门亲事不能要了,这么大的事情淳安伯府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家子大小一起蒙骗咱们!” 骆谨言点了点头,看向苏氏道:“母亲,明湘怎么说?” 苏氏摇了摇头,这件事给明湘的冲击太大了,这一会儿工夫要她做决定要是不可能的。 骆谨言瞬间明白了苏氏的意思,前一刻还满心欢喜的怀着孩子,下一刻就被告知丈夫的真面目,任是谁一时半刻也无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骆谨言于是道:“母亲跟明湘好好说,无论如何她都是骆家的姑娘,便是离开淳安伯府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的。千万不要委屈求全,伤了自己。” 苏氏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想她留在许家。” 三人说话间骆君摇和骆谨行从外面走了进来,“爹爹,母亲,大哥。” 骆云看着两人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皱眉道:“你们俩去哪儿了?” 骆君摇给骆谨行使了个眼神,走到骆云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骆云稍稍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一双儿女,低声道:“没被人看见吧?”骆君摇摇摇头没说话,骆云这才点点头,“干得好。”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去了?”骆谨言微微眯眼,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骆谨行。 骆谨行嘿嘿傻笑了两声却没有回话,骆谨言将目光落到了妹妹身上,骆君摇对他眨了眨眼睛。骆谨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也没有再追问。 骆明湘从里间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双眸通红,身上的衣服也是曾经在娘家时候穿过的。 骆君摇从骆云身边一跃而起,走过去扶住了她,“大姐姐?” 骆明湘抬头望着她笑了笑,有些发凉的手指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没事,摇摇不用担心。” 骆君摇扶着骆明湘到苏氏身边坐下,自己也在骆明湘旁边坐了下来。 骆明湘环视了花厅里众人一眼,低声道:“给父亲和两位兄长添麻烦了。”… 骆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骆谨行也道:“父亲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你看摇摇就从来不怕给人添麻烦。” 骆君摇瞪了他一眼,拉着骆明湘的手道:“大姐姐,二哥说得对。难道在你眼里,我也是给你添麻烦么?” 骆明湘望着骆君摇笑了,只是笑着的同时眼泪却也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大姐姐?!” 骆明湘连忙抹了眼泪道:“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摇摇,谢谢你…若不是你留心,我……”想起母亲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骆明湘只觉得胃都在一阵阵抽动。 她自问不是个拈酸吃醋的人,若许昭临当真在外面看中了什么人好好跟她说,她纵然心里失望难过却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毕竟,这原本就是早有准备的不是么?她从未想过许昭临会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 但是……许昭临和那女子相识多年,那女子还跟她长得有几分像。 那她成什么了?在许昭临眼中她到底是什么人? 眼看着骆明湘隐隐有作呕的模样,骆君摇连忙拈了一颗果脯塞进她嘴里,“大姐姐,别想了。你可千万别将别人的错怪在自己身上,该死的是姓许的,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抵不上你一根头发丝。” 骆明湘嘴角勉强勾了下,“我哪里那般金贵?” “在我眼里,大姐姐就是这般金贵。最重要的是,在大姐姐眼里自己一定要更加金贵才行,不然别人就会欺负你。” 骆云听了这话倒是十分满意,道:“摇摇这话说得不错,姑娘家若是不见自己看得金贵些,别人难免就要跟着欺负你。” 自从看明白了自己姑娘的性格,骆云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被谢衍欺负了。 谢衍要真敢欺负她,这姑娘指不定真敢扑上去跟人拼命。这世道姑娘家就是要有这份心气,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你。 苏氏轻叹了口气,道:“湘儿,我用借口将你叫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应当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骆明湘脸上的笑容一僵,拿着帕子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骆君摇无声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手指掰开免得掐伤了自己。 苏氏道:“本来不该逼着你这么快做决定,但是…如今不仅你怀着孩子,那女子也有了身孕。按理咱们也不该随意揣测他们想干什么,但便是他们什么都不想做,那女子养在外面尚可说,许家难道会允许将孩子也养在外面?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骆明湘一只手扶上依然平坦的腹部,低下了头默默无言。 苏氏继续道:“就是因为这个,你必须得尽快做出决定。你若是不想跟许家过了,咱们就去许家摊牌。你若是……”苏氏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想说后一个可能。… 确实有女子能接受丈夫养外室,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颜面依然夫妇和睦过一辈子。但许昭临这个事情太恶心人了,在苏氏看来这终究会变成一根刺卡在骆明湘的心中,她实在不愿意让女儿为此赔上终身。 “不!”骆明湘突然道:“我要离开许家!”只要一想到许昭临,她就觉得恶心。只要一想到他以后还会亲近自己,骆明湘就觉得手臂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连忙抬手搓了搓手臂,抬头望着苏氏坚定地道:“我要离开许家!” “当真?”苏氏暗暗松了口气。 骆明湘站起身来,走到花厅中央屈膝跪了下去。 “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骆君摇连忙起身去扶她。 骆明湘抬手制止了她,朝着骆云恭敬地磕了几个头,道:“父亲,明湘给您和大哥添麻烦了。我想与许昭临和离,请父亲成全。” 骆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亲自上前将骆明湘拉了起来,道:“只要你自己下定了决心,无论想做什么骆家都会支持你。明湘,你从小在骆家长大便是骆家的姑娘。我常年在边关也并未有多少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敢说待你跟待摇摇一样,但你既是我骆云的女儿,只要我还在就没有人能欺你。” 骆明湘红着眼睛点头道:“是,多谢父亲。”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好好坐着说说后面要如何做。”骆云叮嘱道:“别的都是虚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谢父亲教诲。” 骆谨言翻了翻放在身侧的信函,道:“明湘既然坐下了决定,事情就好办了。我们手里有证据,只要控制好那姓邓的女子,许家也不敢说什么。到时候要怎么做,端看明湘的意思。” 骆君摇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让人盯着那院子呢。想要什么证据,随时可以。” 骆谨言看着骆明湘,道:“明湘,眼下就看你的想法。你是想要悄无声息地了结这桩婚事让许家赔偿你,还是想闹大。”说罢骆谨言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大哥建议你选后者。” 这年头对女子太苛刻,就如苏蕊退婚的事情。明明苏蕊没有任何错误,但在世人眼中退了婚的苏蕊必定也有不好的地方,否则两家为什么会退婚?纵然萧泓不对在先,苏蕊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是错。 骆明湘这事儿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悄无声息的和离,外人只会猜测是不是骆明湘做了什么错事,只是淳安伯府畏惧骆家的权势不敢说罢了。 若是将事情闹大,骆明湘免不了要受一时的流言蜚语,但将事情摊开说清楚,以后便是被人提起也是许昭临年纪小小就豢养外室,许家不知廉耻骗婚。 “大哥和阿蕊的婚事在即……”骆明湘蹙眉道,骆谨言是她大哥,苏蕊是她好友,她并不想触他们的霉头。… 骆谨言抬手道:“这个无妨,苏姑娘必不会介意此事,稍后我也会跟她谈的。” 骆明湘无意识地轻抚着腹部,垂眸思索着。 其他人也不打扰她,任由她默默思考。 这种事情原本也不是别人能替她做主的,到底要如何做还是骆明湘自己决定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骆明湘方才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众人道:“麻烦大哥了,要断就断得干净明白吧。” 骆谨言摇头道:“无妨。” 苏氏看着女儿,眼底也有几分欣慰。 只是很快这欣慰又变成了担忧,她望着女儿轻声道:“现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明湘……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办?” 骆明湘刚刚舒缓的神色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被骆君摇牵着的一只手也变得冰凉僵硬。 她低头望着自己还看不出痕迹的腹部,脸上满是挣扎和痛苦。 苏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这孩子是她的外孙,她如何能不心疼? 但是女儿和离已经很艰难了,难道以后还要带着一个孩子过活? 若是再早一些发现这件事,她甚至能狠心让女儿不要这个孩子,但如今……已经三个半月近四月了,早就过了可以靠药物堕胎不大伤身的时候。 此时再小产和生一次孩子区别也不大,强行引产比自然生产还要伤身。 从知道了许昭临的事情苏氏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的想法有二,一自然是将孩子还给许家,二则是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别人抚养,有骆家背地里照顾着,孩子也不会过的不好。 但这两样都是要母子分离的,即便身为母亲苏氏也不可能替儿女做决定。 骆君摇看着骆明湘越发苍白的脸色,道:“母亲,这事儿不如稍后再谈,让大姐姐好好想想再说?” 苏氏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也不忍心再逼她,只得点点头道:“也罢,你先好好休息别着急,别多想。”孩子还在腹中,要出来也还要好几个月,谁知道这中间又会如何?倒也没必要着急此事。 “启禀将军,夫人,淳安伯府来人了,请大姑娘尽快回去。”门外管事匆匆进来禀告。 骆云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明湘才刚回来就急着叫回去?难道淳安伯府的媳妇回不得娘家?” 管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骆云这突然地发作吓了一跳。 “这……”管事连忙道:“淳安伯府的人好像说,是淳安伯世子出了什么事,这才要请少夫人回去的。” 闻言骆君摇和骆谨行交换了个眼神,骆云剑眉也微微挑起,道:“你让他进来,我倒要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管事应声去了,片刻后果然带着人进来。 淳安伯府派来那人一进来发现骆家一家子都在也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见礼。再抬头一看,却发现少了自己少夫人。 “启禀大将军,小的奉夫人之命请少夫人回去,不知……” 骆云微微眯眼道:“明湘方才有些不舒服,刚请了大夫喝了药睡下了。” “啊?这……”那人有些为难,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骆谨言问道:“出什么事了?明湘如今怀着身孕,便是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若当真有事,正好今天我和谨行也闲着,可以过去一趟。” 那人哪里敢劳动骆家大公子,连道不敢。 骆谨言道:“淳安伯府出了什么事?”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回大公子,我们家世子也不知惹了什么人,被人打断了手腕,刚刚昏迷着被人从外面抬回来,这会儿还没醒呢。” /77/77932/29610462.html 421、支持你! “断了手腕?”苏氏蹙眉道。 那人以为苏氏是担心女婿,连忙道:“小人出来得急,府上已经请了大夫,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的。只是,少夫人……” 他哪里知道苏氏此时心中在想什么,苏氏轻咳了一声,垂眸道:“方才大夫说明湘不好移动,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也不好立刻告诉她,惊着了我们也不好跟淳安伯府交代。你先去回去打探一下,看看你家世子到底如何了,再来回报。若是虚惊一场,大家也都安心。” 那人迟疑了一下,发现骆夫人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世子夫人怀着身孕又刚刚见了大夫,只怕是真的不太好,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担待不起。 想了想只得向众人告辞,“夫人说的是,那小的先回去看看世子如何了,再来接少夫人?” 苏氏点点头道:“去吧,有什么事立刻过来告知咱们一声。” 那人恭敬地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等走到大门口才突然停住了脚步,暗暗想道:“他们世子是骆夫人的亲女婿,夫人是不是太过冷淡了些?”但他很快又想到世子夫人身体也不 舒服,比起女婿骆夫人自然是更关心女儿的,没顾得上关心询问也在情理之中。 等人退出去了,骆明湘才从里间出来。 苏氏看向女儿道:“你听到了?”骆明湘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听到了。” 见她神色如常,苏氏心中跟安稳了几分,叮嘱道:“你不必多想,好好在家里待着。跟许家的事情我们自会料理。” 骆明湘微笑道:“我知道,娘你放心。” 既然决定了要将事情闹开,众人便都起身办事去了,只留下骆君摇有些担心骆明湘留下来陪她。 骆君摇将骆明湘送回了她出阁前的院落,扶着她在房间里坐下来,看着骆明湘还有些怔怔出神的模样轻声道:“大姐姐,你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骆明湘勉强笑了笑,伸手将骆君摇搂入怀中,骆君摇很快便感觉到耳畔和脸颊边多了两抹湿意。骆明湘也不哭出声,只是靠在她肩头默默地流泪,这样却越发让人心疼了。 骆君摇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道:“大姐姐,是姓许的有眼无珠,咱们不要他了。” 骆明湘摇了摇头,忍了忍才哑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他、就恶心。”从定下婚约开始,她就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做那拈酸吃醋的妒妇。她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许昭临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或者婆婆长辈赐下某个女子做妾室的准备。 她做不到自己亲自给丈夫纳妾,但除此之外她当真已经决定要好好接受了。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遇到的人竟然还能做出这种超越自己底线的事情。 许昭临将她当成那个女人的替身么?!他以为他是谁! 刚说完,骆明湘有些忙乱地推开了骆君摇扭头干呕起来。骆君摇连忙叫人端来了止吐的果脯和漱口的水。 等骆明湘停下来连忙将水递给她漱了口,“大姐姐,别想了,为了那些人不值得。”骆明湘点点头道:“我知道,没事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骆明湘抬手轻抚着腹部,神色忧郁带着几分怅然。 骆君摇看了看她,问道:“大姐姐是在想孩子的事情么?” 骆明湘望着她,点点头道:“是啊,许家…我已经决定与他们恩断义绝就绝不会再回头。这个孩子…是我跟许家唯一的联系了。” “大姐姐是怎么想的?” 骆明湘道:“我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但是…我既然做了母亲,就要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我想将孩子养在身边。” 骆君摇并不意外,骆明湘一直都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她是断然做不到舍弃自己的孩子的。 骆君摇道:“大姐姐若是担心许家倒是不必,此事是许家理亏,孩子如今还在大姐姐肚子里,便是官府也没有说让大姐姐生下孩子再送给许家的道理。只是……母亲恐怕会担心大姐姐以后。” 这年头若说女子再嫁只是受人非议,只要两厢情愿别人也不能说什么的话,带着孩子再嫁几乎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在上雍权贵们看来,娶的妻子各方面略逊色一些倒是无妨,但一进门就喜当爹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然而,那些人续弦的时候,却又似乎很理直气壮。 骆明湘垂眸道:“我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是…我不能那么做。当年母亲若是愿意,本也可以抛下我的……” 骆君摇心道这如何一样?当年苏氏宁愿嫁进骆家当个有名无实的骆夫人,一辈子也没有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她心中念着和丈夫的情谊以及对女儿的疼爱。 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纵然骆明湘对许昭临没有什么情谊,但母亲对孩子的疼爱却也跟苏氏一般无二的。 “大姐姐想好了吗?”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点了点头道:“我想好了,我有嫁妆有产业,有骆家撑腰,还有个妹妹是摄政王妃,难道还能养不活自己和孩子?还有人能欺负我们不成?至于将来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遇到许昭临那样恶心的男人,已经将她这辈子的感情都耗空了。比起期盼未来嫁个好人家,还不如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实在。 骆君摇点点头道:“人生太长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大姐姐决定了,我会支持你的。” 骆明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伸手握住骆君摇的手诚恳地道:“谢谢你,摇摇。” 骆君摇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姐姐既然决定要养着小外甥,就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到时候给我生一个身体壮实的小外甥。” 骆明湘笑道:“也许是个姑娘呢。” 骆君摇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那就是小外甥女。” 她还是希望大姐姐生个男孩儿,倒不是重男轻女。或许有些不公平,但这样的身世还是让个男孩儿来承担更轻松一些吧? 淳安伯府 许昭临被人从外面送回来吓坏了整个淳安伯府的人,就连身体不大好一向不大出门的淳安伯府老夫人也被惊动了。 一家子手忙脚乱地将人送进房里,又派人去请大夫。许老夫人和淳安伯府人才有功夫审问跟着许昭临一起出门的人。 许昭临今天出门并没有带旁人,只有一个小厮充当车夫。 “说!怎么回事!”许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厮,一拍桌案厉声道。 那小厮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满脸惶恐之色。 “回…回老夫人,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小厮惶恐地道:“小的驾着车陪世子出门,谁知道…谁知道不知怎么让人给打晕了过去。小的醒来之后找到马车,就看到世子昏迷在马车里了。小的、小的就连忙将世子送回来了。” “混账!”许老夫人道:“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有人敢当街抢劫不成?你为何不先送世子去医馆,反要送府来?若是耽误了世子的伤情,你可担当得起?” 小厮颤微微地道:“小的不敢,小的、小的只是想着世子春闱将近,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坐在旁边的淳安伯府人皱了皱眉,轻声劝道:“母亲,他说的也没错,昭临科举将近,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许老夫人花白的眉头皱起,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难不成是昭临在外面惹上了什么人?你们到底是在何处被人打了的?可曾报官?” “未、未曾。”小厮低声道,“我们是在…宜春大街旁的,柳叶巷……” “那是什么地方?你们去那里做什么?”许老夫人不解地道,“不是说最近科举将近,昭临每日在前院读书么?连他媳妇儿怀孕都顾不上了,怎么还有功夫出门?” 许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精神都不大好,却也听人说起过孙儿搬到外院去的事情,因为这个她还特意将孙媳妇叫到跟前安慰过她。 “小的、小的……”小厮哆嗦着不敢说话,忍不住抬头去看淳安伯夫人。淳安伯夫人连忙道:“母亲,昭临许是读书累着了,才想出去走走透透气。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昭临的伤势,这伤在手上,恐怕……” 想到此淳安伯夫人心中也是一沉,春闱就在眼前,儿子这伤就算好得再快只怕也要来不及了。 许老夫人也想起来这事,连忙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去衙门递个话,昭临总不能白遭一回罪。还有亲家那边,也让人去送个信,请他们帮帮忙尽早将人抓住。” 淳安伯夫人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一应了。 大夫来的很快,那大夫拿着针在许昭临身上扎了几下,许昭临便幽幽醒了过来。 “我这是……”许昭临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道自己手腕的剧烈疼痛,脸色瞬间大变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我的手怎么了?!” 大夫站起身来,道:“世子的手上的伤有些重,以后恐怕不能用了。” “什么?!”不仅是许昭临,房间里其他人也是一惊,淳安伯夫人更是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许昭临面如土色,瞪着那大夫半晌说不出话来。 淳安伯夫人靠在才丫头身上,失声道:“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你再好好看看,怎么就…怎么就不能用了?” 大夫摇头道:“在下诊断无误,下手的人用了巧劲儿,公子这手便是恢复了,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诸如握笔,抚琴这类的事情,以后只怕是力有未逮了。” “怎么会这样?!”淳安伯夫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连连说大夫诊断错了让人再去请名义。 许昭临同样难以接受,跌回了床上浑身无力。 大夫眼中也略有几分同情之色,他是听说过这位淳安伯府世子的名声的,眼看着春闱将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嫉妒他的人下此毒手。 大盛勋贵并没有举荐为官的权力,想要入朝为官要么科举要么上战场,这下手的人是奔着毁了别人前途来的啊。 只是同情归同情,有些事情却不能不说,大夫沉声道:“夫人,世子,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什么?”淳安伯夫人哑声问道。 大夫道:“世子手骨有些碎裂,需要尽快划开伤口,将里面的碎片取出。否则,这伤恐怕是好不了,后果越发严重。若是拖得久了,恐怕整只手都保不住。” “划开……”淳安伯夫人颤声道。 大夫点头道:“是,还请夫人和世子早做决定。” 无论是许昭临还是淳安伯夫人一时都做不了这个决定,她们心中还存着几分幻想,或许是这大夫医术不精诊错了呢?他们想要再请名气更大一些的大夫来诊断看看,于是让人客气地将这大夫请出去了。 行医半生大夫哪里能不知道她们所想,在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着下人出去了。 看着大夫出去,淳安伯夫人这才跌坐到床上,放声痛哭起来,“你这混账东西!这个时候你往外跑什么?如今这样…该如何是好啊?” 许昭临此时痛得脸色发白,耳边又有母亲的哭叫声让他脑袋阵阵刺痛。 “娘,别哭了。”许昭临咬牙道,“寻常大夫治不了的伤,别人未必也治不了。” 淳安伯夫人抹着眼泪道:“你的意思是?” 许昭临道:“骆家和摄政王府,摄政王为了太皇太后的病,特意请了一位名医。年前太皇太后就听说不太行了,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不也依然还好好的。” 闻言淳安伯夫人眼睛也是一亮,连忙道:“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请。明湘…明湘去了骆家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跟她说,骆家和摄政王府看在亲家的份上,定然不会吝啬的。” 许昭临点点头道:“我不会有事的。”这话仿佛是在安慰母亲,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淳安伯夫人道:“是,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37112.html 422、釜底抽薪 “夫人,派去请少夫人的人回来了。”门外侍女躬身禀告道。 淳安伯夫人并没有多想,连忙道:“明湘回来了?快让她进来。” 侍女有些为难地抬头看了看她,低声道:“夫人,少夫人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闻言淳安伯夫人脸色微沉,皱眉道,“让他进来回话。” 片刻后,被派去骆家接骆明湘的管事匆匆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听到淳安伯夫人问道:“明湘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没跟她说昭临出事了么?” 那管事连忙道:“回夫人的话,小的说了。只是少夫人在骆家好似也不大好,骆夫人说大夫让少夫人卧床休息不要轻易移动。骆夫人怕吓着少夫人,吩咐小的先回来看看世子的情况,再过去禀告。” 淳安伯夫人心中有些不悦,但想到骆明湘如今怀着身孕又只得作罢。 想了想,淳安伯夫人道:“既如此就罢了。” 管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许昭临,问道:“那夫人…小的去跟骆家怎么说?” 淳安伯夫人一挥手道:“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去骆家了。”她让人去骆家请骆家人帮忙请名医,骆家人自然会知道昭临的情况。 “你先下去吧。”淳安伯夫人皱着眉头低声都:“正是关键的时候,明湘怎么就病了?怀着身孕也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这段时间日日往骆家跑什么。” 许昭临疼得心烦并不想听她唠叨这些,完好的一只手遮住额头皱眉道:“娘,骆家在忙着和苏家的婚事,您不是也同意让明湘回娘家的么?” 淳安伯夫人不语,确实是她同意甚至是劝着儿媳妇多回娘家的。骆明湘毕竟不是骆家的亲生女儿,她自然也希望她跟骆家父子兄弟的关系好一些。 但此时需要她的时候找不到人,她心里却还是难免不舒服。 “夫人,老夫人那边来人了,问世子醒了没有?伤势如何了?”又有侍女在门外问道。 淳安伯夫人吸了口气道:“你去回话,就说世子已经醒了。老夫人身体不适,就别劳动她过来了,回头等世子好些了再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是。”侍女恭声告退,淳安伯夫人这才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道,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这个紧要关头你跑出去做什么?你祖母方才亲自出来审问你身边的人,所幸我在旁边没让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老太太急着了晕眩的毛病又犯了,这才让我劝了回去。我早跟你说过,那个贱人留着就是个祸害,让你早早的……” “娘!”许昭临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头朝门口看了几眼,才又重新躺了回去。 淳安伯夫人也发现自己失言,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这里虽然是许家是她儿子的院子,但现在这院子里骆家的人可不少,若是被骆家人听了去…… 许昭临压低了声音道:“玉娘跟了我好几年,如今又有了孩子,我怎么忍心……” 淳安伯夫人神色也缓了缓,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 她虽然能对那外面的女人下狠手,但对自己的孙儿却下不去手的。只是这终究是一个隐藏的危险,容不得她不多想。 摄政王府里,骆君摇正在问候许昭临的八辈祖宗。 谢衍坐在一边翻看着奏章,一边听着她清脆的骂声十分有活力的样子唇边不由泛起几许笑意,丝毫没有被干扰到的模样。 等骆君摇终于停了下来,他方才端了一杯茶走过去道:“不渴么?喝口茶润润嗓子。” 骆君摇扭过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才仰着头望着他道:“你说姓许的不是个人渣?” 谢衍随手将茶杯放到一边桌上,笑道:“能让王妃从昨天骂到今天,可见是个罪该万死的。” 骆君摇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谢衍双手扶着她的肩头道:“别为了那种人气着自己,听翎兰说你跟谨行今天做了些拦路打劫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骆君摇才想起来什么,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扔在了桌上。 “许昭临的东西,恶心!” 谢衍随意扫了两眼,几张银票碎银,还有就是玉佩发簪之类的玩意儿。 “也能换点银子,王妃这一趟倒也不亏。”谢衍道。 骆君摇戳了戳他,“你真当我是拦路打劫的?” 谢衍安抚地捏住她纤细的手指,道:“你们今天做的事情,也算得上是釜底抽薪,彻底断了许昭临以后的路了。对这种人,没必要放在心上。”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谢衍淡笑道:“淳安伯府只是普通勋爵,许昭临虽然是淳安伯世子,但自前朝裁撤勋爵之后,本朝功勋只有三等。他以后最多只有一个恩赐的资治少尹,许家的爵位在他这一代就算是完了。因此他必须参加科举入仕,如果将来立下大功,淳安伯府的爵位或许还能再延续下去。” 历朝历代到了后期总是宗室勋贵遍地,空耗银钱成为国家的负担。因此无论前朝东陵还是大盛都在用意压制宗室勋贵的数量,本朝高祖对勋贵更是苛刻。 骆君摇微微偏着头思索了一下,有些明了地道:“他如果不能参加科举,淳安伯府就不会将爵位传给他?”其实也不算是爵位,资治少尹是个朝廷恩赏的文官勋爵,算是对这些功勋子弟最后的恩典。 若是过了这一代还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再次获得爵位或高官,那就只能变成没有爵位的普通官宦人家甚至布衣百姓了。 因此许家这些年才着意培养许昭临,就是为了让他能顺利入朝为官。如果他不能建功立业,在上雍这样的地方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从三品的文官勋爵的。如果本身还有实职官位那是锦上添花,如果只有这个还不如一个从五品的实权文官有用。 “许家会换世子?”骆君摇挑眉道。 谢衍道:“这是必然的,除非骆家肯出面替他撑腰,那自然是大不一样。”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骆家疯了才替他撑腰,骆家现在只想落井下石。 谢衍拍拍她的背心道:“这就是了,一旦大姑娘和许昭临和离,许昭临就只能一蹶不振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敢去战场上拼命,立下战功。”谢衍道。 骆君摇嘲讽地笑了一声,就算他敢也没用,许昭临手已经断了。以后连拿笔都困难,更不用说拿刀了。 更何况,她可不认为许昭临有这个勇气。 古来征战几人回,除非他不怕死。 “他不会死死揪着我大姐姐不放吧?”骆君摇突然警惕起来。 谢衍道:“这就不必担心了,难道摇摇认为骆家还解决不了这点问题?” 骆君摇一想也笑了,若是爹爹和大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也枉自执掌定国军这么多年了。 “启禀王妃,淳安伯府来人了。”门外管事禀告道。 骆君摇回头看向门外,“淳安伯府?他们来摄政王府做什么?” 管事手里捧着一封帖子,恭敬地道:“启禀王妃,淳安伯府来人说他们家世子伤了手,听说咱们府上有位神医,想求王爷和王妃帮帮忙,请神医去看看。” 骆君摇挑眉道:“那可是不巧了,薛神医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呢。” 这倒不是骆君摇故意推诿,用薛神医的话说太皇太后的病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再如何也不能扭转乾坤。如今太皇太后有宫中众多太医看着,薛神医也使不上什么力气了。这次回去也就不急着回来,此时确实不在上雍。 听了这话,管事也就不将帖子送进来了,行了个礼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回淳安伯府的人。” 淳安伯府里,淳安伯夫人听了派去摄政王府的管事的汇报,脸色越发惨淡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神医当真不在?” 管事道:“夫人,听说那位神医是并州人士,年前就回去过年了,而且那位神医年事已高。若是过了正月才回来,如今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上雍的。” 淳安伯夫人脸色微沉,坐在外间的一位大夫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来道:“许夫人,薛神医确实不在上雍。听说要三月才会回来,令郎的伤势,可等不到那时候了。” 淳安伯夫人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压低了声音道:“罗太医,小儿的伤势……” 罗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夫人,我跟您说句实话,令郎这个伤势…就算薛神医在此,也不会有别的结果。除非他当真有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可若当真如此……”罗太医摇摇头没有说完,淳安伯夫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若薛神医真有这样的本事,太皇太后如今哪里还会躺在宫中只是吊着一口气呢? 淳安伯夫人心中也渐渐绝望起来,这位罗太医是借着骆家的面子请来的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尤其专精外伤。除了他以外,之前两个大夫的诊断也是一般无二。 难道当真就要眼看着最有前途的儿子这么毁了? 淳安伯夫人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罗太医起身道:“夫人,还是早早和家里人商量好吧,世子这伤早治,说不定还能好一些,若是拖得久了……” “多谢罗太医,还请罗太医稍坐,我这便去与家里人商量。” 罗太医并不着急,“夫人请便。” 且不说许家如何因为许昭临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傍晚的时候许家再次派人来请骆明湘回去,说是大夫要为许昭临切开皮肉取出里面的骨片,还是请少夫人回去也好让世子安心一些。 许家显然是已经接受了事实,许昭临的手真的废了。 苏氏自然不愿意让骆明湘回去,骆明湘却拉住了母亲。 骆明湘跟苏氏私下低语了几句,还是带着人跟随来接她的管事下人一起回了淳安伯府。 淳安伯府里此时已经是一片阴霾,骆明湘才刚进门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同凡响。 往日里骆明湘总觉得淳安伯府上下和睦,比起父亲和两位兄长回来之前骆家是不是鸡飞狗跳的情况不知好了多少。 直到今天出事了方才知道,并不是淳安伯府的人天生和睦,而是因为从前他们没有多少闹腾的资本。 许昭临是淳安伯府嫡长子,得淳安伯夫妇和老妇人看重,本身才华能力也高于其他众人,又跟骆家结了亲。 如此一来许家其他人还有什么可折腾的? 自然都要处处奉承她这个世子夫人。 毕竟只要骆家不倒,将来等许昭临执掌了许家,她这个骆家女反倒是比许昭临这个一家之主更能照拂他们。 骆明湘一踏入大厅,许多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 “父亲,母亲。”骆明湘垂眸缓步走入大厅,仿佛没注意到众人的视线一般,“娘怕我担心,方才才告诉我昭临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淳安伯夫人连忙道:“明湘,你还怀着身孕呢,别着急。”如今这个儿媳妇还有未来的孙儿,已经是儿子最重要的护身符了,淳安伯夫人看着骆明湘的目光越发热切关心。 骆明湘靠着扶着自己的丫头,急促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地怎么就……” “大嫂,你别担心,大哥没事。”坐在一边的一个少年道:“只是…以后手恐怕不能再写字了。” “什么?!”骆明湘脚下微跄,靠在丫头身上看起来越发虚弱了。 “方式!”淳安伯夫人生怕她有事,连忙呵斥了说话的少年。 又指挥众人道:“还不快扶着少夫人坐下休息!”心中却有些烦闷,这个儿媳妇平时稳重大方,也经得住大场面,今天怎么就这么脆弱了? 骆明湘摇头道:“不,我要先去看看他!” 见她如此关心许昭临,淳安伯夫人心里又舒服了一些,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看看吧。一会儿太医就要为他治伤了,你劝劝他。先把伤治了,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呢。” 骆明湘垂下眼眸,朝前方淳安伯夫妇微微一福道:“是,我知道,我先告退了。” “去吧。”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38461.html 423、取舍? 许昭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木然。 骆明湘走进房间里,漫步走到床边平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许昭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发现骆明湘的到来,直到身边丫头轻声提醒道:“世子,少夫人回来了。”许昭临才回过神来看到站在床边的骆明湘。 “明湘!”许昭临原本有些木然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要去抓骆明湘的手。 骆明湘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你别激动,先让大夫给你治伤。” 许昭临有些绝望地看着骆明湘,“明湘,我的手……” 骆明湘柔声道:“没关系,只是受了伤而已,罗太医说将碎骨取出来养一段时间就好。虽然以后不能再提笔了,但总比……” 许昭临脸上的神情越发绝望了,“明湘,我不想这样。我还要参加科举,还要给你和我们的孩子堂堂正正地挣一个诰命和身份。你帮我求求岳父和摄政王,他们一定能找到能帮我的神医的。” 骆明湘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冷静一点,罗太医已经是太医院治外伤最好的大夫了,纵然是薛神医也未必比他高明多少。如今薛神医不在上雍,他年事已高就算现在去接,等他回到上雍恐怕也要好些日子了。到时候你这手…只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不…明湘……” 骆明湘摇摇头,“早知道会遇上这样倒霉的事情,当初就不该让你搬到外院去。不是说要闭门读书么?你这时候出去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怕你挡了人家路的人下的毒手,你身边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回头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们!现在你安稳一些,先让大夫将伤给处理了。” 说罢骆明湘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对正在做准备的罗太医道:“罗太医,劳烦您了,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做的?” 罗太医正在检查自己的刀子,满意地将刀子放在了铺着白棉布的桌上,道:“少夫人不必担心,只是件小事,罗某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这点小伤费不了多少工夫。” 骆明湘点点头道:“那我出去跟父亲母亲说一声,就开始吧。” “好。” 骆明湘出去跟等在外间的淳安伯夫妇说了一声,又转身进来了。 淳安伯夫人知道这伤势难免见血,担心骆明湘吓着本来劝她等在外面,骆明湘却以想要陪着许昭临为由拒绝了。倒是让淳安伯夫人很是感动,瞬间忘记了之前的一丝不快,暗恨邓玉娘勾引儿子,否则也不至于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骆明湘站在床边神色平静地看着罗太医为许昭临处理伤势。 罗太医给许昭临用了麻药之后,细心地将伤口清洗干净方才开始处理。 薄而精巧的刀尖悄无声息地划开了许昭临早就充血肿胀的手腕,突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孕妇,迟疑了一下道:“少夫人要不先回避一下?” 骆明湘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道:“不必了,我在这里守着他,太医尽管动手吧。” 罗太医这才点了点头,心中暗叹这位少夫人当真是个好妻子,只可惜这位淳安伯世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后的前程只怕是没有了。 淡淡的血腥味和鲜红刺目的血腥味让骆明湘秀眉微蹙,隐隐有想要呕吐之意。她定了定神,平静地看着罗太医一刀一刀划开手腕,将碎裂在皮肉里小小的碎片用镊子一点点的挑出来放在旁边的白色瓷碟里。 又仔细处理了一番,才重新将伤口伤药包扎上。 罗太医确实不愧是极为厉害的外伤大夫,这一番折腾下来倒也没有出太多的血,听到罗太医说好了,旁边立刻有下人送上了清水和帕子。 罗太医起身一边洗手,一边指使下人将许昭临床边清理干净。 “罗太医?” 罗太医侧首看向骆明湘道:“少夫人不必担心,已经处理好了。只是这两天还是要仔细照料,只要伤口不发炎,人不要发热,就没什么大事了。至于世子的伤……大约两个月便能完全愈合,至于别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骆明湘勉强笑了笑,点头道:“是,有劳太医了,咱们外面说话。” 两人走出了房间,早就等候在外面的淳安伯府众人立刻围了上来,罗太医又将方才嘱咐骆明湘的话说了一遍。 一时间淳安伯神色晦暗,淳安伯夫人失声痛哭,其他人也不敢表露什么,花厅里气氛很是沉闷压抑。 站在一边的骆明湘身子晃了晃,旁边的贴身丫头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大姑娘!少夫人,您怎么了?” 骆明湘虚弱地摇摇头道:“有些头晕,想吐……” “太医说您不能太过劳累,最好卧床休息,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其他人也才想起来骆明湘还怀着孕呢,连忙手忙脚乱地帮着将骆明湘送去休息。又请罗太医为骆明湘诊脉,罗太医诊过之后也说少夫人不宜伤神要好好养着。 如此一来许家越发不敢劳动骆明湘了,只让她好好休息,照顾许昭临的事情也被淳安伯夫人给揽了过去。 许昭临第二天早上醒来看都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瞬间就崩溃了,直接将想要喂他喝药的丫头给赶了出去。 淳安伯夫人闻讯匆匆而来,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和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许昭临怔怔地望着淳安伯夫人,半晌才哑声道:“娘,我的手…废了?” 闻言淳安伯夫人心中一酸也红了眼睛。 许昭临垂眸问道:“爹是怎么说的?” 淳安伯夫人道:“你爹说…横竖今年的春闱是赶不上了,过段时间就去求求骆家,设法送你二弟去国子监,送老四去临风书院。还有老三和你二叔家的两个兄弟,也要另外给他们找好一些的书院和先生。” 许家并不是只有许昭临一个人读书,但国子监的名额只有一个,其他子弟资质也并没有好到能考上临风书院的程度。 原本淳安伯并不担心这些,他对嫡长子寄予厚望自然将全部的注意和资源都倾注到他身上了。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将所有子弟一起培养,只盼着总有一个能出息。 许昭临脸色变了变,咬牙道:“爹是不是打算将世子之位也给二弟?” 淳安伯夫人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爹没有这个意思,明湘还怀着身孕呢,那孩子可是骆大将军的外孙,还要叫摄政王妃一声姨母呢,你别多心。” 许昭临并不傻,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实想法。 他现在确实没有将世子之位交给二弟的意思,不过是不确定那几个儿子到底谁能更出息一些而已。 当然也是防备着如果都不济事,还有个叫骆云外祖父,叫摄政王妃姨母的孙儿。将来骆家总不会看着自己的外孙变成个平头百姓让人看不起。 至少最近几年他爹是不会动换了他世子身份的心思的。 见儿子这副模样淳安伯夫人也很是心疼,她坐到床边低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多想了。你眼下一定要好好待明湘,让她安安稳稳生下孩子。还有那个女人,赶紧处理了吧。” 许昭临神色一变,却没有再如往常一般激烈反驳自己的母亲。 他想起自己是为了去看邓玉娘才遭遇这样的事情,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懊悔,往日里的浓情蜜意这一刻仿佛都渐渐远去了一般。 只是到底是好几年的情谊,许昭临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母亲…让人给她一些钱,将她送走吧。” 淳安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许昭临哀求道:“娘,她肚子里……毕竟还有咱们许家的血脉。” 淳安伯夫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让人去办,你好好养伤不可再胡来了。此事更是万万不能让明湘知道,明白么?” 许昭临立刻点头道:“我知道,娘你放心。” 虽然娶骆明湘的心思不纯,但许昭临并不讨厌骆明湘这个妻子,这些日子夫妻俩鹣鲽情深也并不全是假的。 最初他确实是因为和邓玉娘的感情被母亲发现,想迎邓玉娘进门被母亲拒绝感到不满,偶然看到骆明湘和邓玉娘有几分相似才动了心思。但骆明湘跟邓玉娘毕竟不一样,骆明湘虽然只是骆家的继女,但其父本身也是位战功卓著的将军,其母出身侯门,从小受到的便是最顶级的上雍贵女教育,才华性情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成婚这些日子许昭临难免渐渐动了真情,只觉得他们夫妻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是极好的,只是如此一来邓玉娘就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子或许他还能好好跟骆明湘说,但邓玉娘只要一出现在骆明湘面前,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更进一步说,哪怕他原本跟邓玉娘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纳一个跟嫡妻长得如此相像的侍妾,这在外人看来本身就是对嫡妻的一种侮辱。 这些日子他心中也很是焦躁,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更喜欢邓玉娘还是骆明湘了。 但是他现在却知道,他必须选择骆明湘。 至于邓玉娘和她的孩子……他心中有不舍和惋惜,却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绝对难舍难分的感觉了。 只当是他对不起她们吧。 另一边骆明湘的房间里,骆明湘有些慵懒地靠在床前喝着侍女刚刚送来的汤。 一个容貌平平的小丫头端着点心从外面进来,轻轻将点心放到骆明湘跟前的小几上,俯身压低了声音在骆明湘耳边低语了几句。 骆明湘神色平淡,微微扬眉道:“他们是这么说的?”小丫头点了点头,骆明湘轻笑了一声道:“派个人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吧。” “是。”小丫头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房间。 骆明湘坐直了身体,侧首望着窗外渐渐生出新叶的树,唇边露出了一抹冷漠的笑意。 柳叶巷底的一个小院子里,容貌肖似骆明湘的女子坐在屋檐下靠着柱子抬头望天,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担心。 原本许郎说定了前两天会过来看她,这都过去两天了也不见人影,就连派个人来说一声也没有。难道是最近忙着科举的事情,太忙了? 邓玉娘低下头轻抚着自己已经微微有些迹象的腹部,眉眼间都是慈爱和喜悦。 她身份卑微注定了这辈子都不能进入许家了,但是她的孩子可以。 许郎答应她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会接回许家,当成许家正经的小公子养大。 至于那骆家大姑娘…她曾经偷偷去看过,确实跟她有几分相似。 邓玉娘心中并不是不嫉妒,明明她们长得那么像,但命运却是天差地远。 她连做个侍妾都不可得,她却能风光无限地嫁入许家。就连出了在婚礼上被人掳走的事情,许家也丝毫不介怀依然愿意风风光光地将她迎进门。 但只要一想到她再如何身份高贵,在许郎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自己的替身,邓玉娘心中又感到十分满足。 “砰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坐在另一边屋檐下刺绣的小丫头连忙站起身来去开门,邓玉娘也来了精神连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可是许郎来了?” 小丫头带着欢快的笑迎了上去,开门之后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陌生人却愣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邓玉娘走过去一看,原本含笑的神色也微微一变。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看向邓玉娘的目光带着几分挑剔和高傲,“玉娘子,咱们见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邓玉娘后退了一步,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道:“是,许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确实见过这个妇人,两年前她和许郎的事情被淳安伯夫人发现了,就是这个妇人陪着淳安伯夫人一起来的。 许郎说,她是淳安伯夫人的陪嫁丫头,也是她的心腹。 妇人带着身边的人踏入了院子,跟在她身边的人转身关上了院门。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是奉了夫人和世子的命令来跟你说这些话的,你最好识趣一些好好听从。夫人让你立刻离开上雍,这一生都不许再踏入京城。只要你乖乖听话,夫人会给你两千两银子作为以后安身和抚养孩子之用。” “什么?”邓玉娘一惊,“我不信,许郎怎么会如此对我?” 妇人冷笑一声道:“若非世子同意,我岂会走这一趟?我们少夫人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少夫人是什么出身你心里有数,你觉得你有资格与她争么?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即便是论容貌,你恐怕也比不上少夫人吧?” 邓玉娘咬着牙不说话,妇人轻蔑地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她道:“我劝你识趣一些,否则…就别怪我们许家不客气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38462.html 424、衙门拿人! 那妇人来去匆匆,抛下两千两银票和威胁的话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人离去了,对方显然并不怕担心邓玉娘敢违背她们的意思。 淳安伯府就算再落魄也还是上雍的勋贵,邓玉娘有什么?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妓子罢了。 只要许家想,邓玉娘除了离开上雍的路以外,其他地方连一步都走不了。 邓玉娘原本还一心等着情郎来见自己,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哪里想到突如其来便遇到这样的暴击? 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口,邓玉娘踉跄着坐回了屋檐下忍不住呜咽着痛哭起来。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当下也有些慌了,只能无措地安慰着邓玉娘。 “好像有点惨哦。”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清脆嗓音突兀地在院子里响起。 邓玉娘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声音的来处,“什么人?” 定睛一看却见院子里的墙根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绿衣少女和一个二十多岁容貌英挺俊美却神色肃穆的男子,方才那句话显然就是出自绿衣少女之口。 “你…你们是什么人?”邓玉娘警惕地靠着柱子瞪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心念电闪脱口道:“是骆家大小姐派你们来的?” 她突然想明白了,许夫人早就默认了她和许郎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让人来赶她?一定是因为骆明湘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要对自己下手! 许郎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不得已才让自己离开上雍的。 如此想,邓玉娘脸上的惊恐和畏惧之色更重了。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道:“你竟然还挺聪明的?” 邓玉娘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秦药儿先走到院门口将大门关上,方才回头笑道:“你别紧张啊,我们可不是来谋财害命的。”邓玉娘哪里会相信她?她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这两人就是骆明湘派来谋害自己的。 “你…你们别过来,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休要胡来!”邓玉娘颤颤巍巍地道。 秦药儿轻哼了一声,扭头对曲天歌道:“没劲,我想谋财害命才不会这么啰嗦呢。”她就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好玩,才主动向王妃领了这桩差事,谁知道一照面就让人当成坏人了。 “确实,秦姑娘若是想下手,这条巷子的人全死了也没人会发现。”曲天歌竟然难得地回了她一句。 秦药儿听到别人夸自己用毒手段高超,瞬间就忘了之前的不爽兴重新得意起来,“小事情,过奖啦。” 说罢秦药儿一闪身到了邓玉娘面前,站在旁边的小丫头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动弹,只能任由秦药儿伸手抬起邓玉娘的下颚仔细观察,“什么嘛,看起来…也不是很像啊。你们的人是不是眼睛不行,为什么说她有六七成像骆姑娘?” 曲天歌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道:“神态气质不像。”骆明湘就算当初在成婚当天被人掳走,也没有过这样柔弱惊惧的模样。 秦药儿放开了邓玉娘,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别怕,我们真的不是来害你的。你想想呀,如果想要你的命,我们直接动手就行了,还跟你废话什么?” “……”邓玉娘更害怕了。 秦药儿耸耸肩,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王妃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当淳安伯府少夫人?” “什、什么?”邓玉娘一惊,下一刻又想起秦药儿的话,脸色更加惊骇,“王…王妃?!摄政王妃?!” 秦药儿点头道:“对呀,怎么样考虑一下呗。那个姓许的虽然挺废的,但是你不是喜欢他么?当许家少夫人,总比躲在这个小院子里,甚至被许家赶走好吧?” 邓玉娘怀疑地望着她,“摄政王妃…是骆大姑娘的妹妹,怎么会帮我?” 秦药儿摆摆手道:“大姑娘不想要姓许的了,总得找个人接盘啊。我跟你说,许家人可不是我们大姑娘找来的,许家根本不知道大姑娘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想知道,许家为什么要赶你走吗?” “你骗我……”邓玉娘喃喃道。 秦药儿叹气道:“真傻啊,你如果不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上雍,恐怕许家就容不下你和这个孩子的存在了。你要是不信,就让你这个小丫头往外面走走,方才那两个人根本没有离开,就在巷子外面守着呢。你要是敢乱走或者去找许昭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为什么?”邓玉娘颤声问道。 秦药儿嘻嘻一笑,眼波流转显然十分开心,“因为许昭临前几天被人打断了手腕,他已经废啦。现在他只能紧紧把着骆家大姑娘,才能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这个时候别说是给你和孩子名分了,就算让他天天给骆大姑娘端洗脚水,他也得照做。你以为,他敢在这个时候让人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外室么?” “现在不是骆大姑娘不放过你,是许家不会放过你呀。” “我不会相信你的!”邓玉娘瞪着秦药儿道:“许郎不会这么对我的。” 秦药儿摇摇头,“你的许郎现在自身难保啦,我们王妃让我问你,想不想嫁给许昭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嘻嘻,等你被许家赶出京城之后,我们家大姑娘还是会甩了许昭临的。对了,不可以跟人说见过我们哟,不然……” 秦药儿抬手轻轻弹指,邓玉娘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盆已经长出了花蕾的花儿瞬间枯萎凋零,变成了一盆枯草。 邓玉娘惊恐地抱着自己双臂,颤抖着声音吩咐小丫头去巷子外面看看。 小丫头去的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秦药儿并没有撒谎,方才跟着那妇人过来的男子留在了巷口,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男子。小丫头想要出巷口,立刻就被人拦住挡了回来,那男子还威胁她让她们主仆立刻离开上雍,否则会让她们吃不俩兜着走。 秦药儿拍拍手,“你现在相信了吧?我们干嘛要骗你,姓许的又不是多重要,骆大姑娘不想要他了,跟你又没什么冲突。” 邓玉娘定了定神,道:“你们…摄政王妃真的不怪罪我?真的会帮我嫁给许郎?” 秦药儿道:“当然啦,你又做不了主,怪你干嘛?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 秦药儿道:“你的脸……” 邓玉娘大惊,连忙护住了自己的脸。 秦药儿无语地看着她,“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我只是想说,你的脸很麻烦,我可以帮你改改。” 邓玉娘哪里肯相信? “容貌乃是天生的,如何能改?” 秦药儿傲然道:“我说能改就能改,放心不会让你毁容的,只是让你跟大姑娘不那么相似而已。当然啦,你如果不想改也可以,那你就不能嫁进许家啦,至于许家会对你做什么,我们可不管。” 邓玉娘脑子乱成一团,脑海中仿佛分成了两个人激烈的斗争着。 “你们…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邓玉娘有些无力地道,她知道自己不能反抗这些人。就连许家都怕骆家和摄政王府,更何况她一个出身低微的风尘女子? 秦药儿道:“许昭临现在废啦,大姑娘要是和离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无情无义?作为让你嫁入许家的报酬,你要帮我们把许昭临的名声踩到泥里去。” 邓玉娘也不傻,“我若是如此做了,就算嫁入许家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秦药儿惊奇地道:“你竟然以为你嫁进许家会有好日子过?” 邓玉娘无言,是啊,以她的身份就算什么都不做嫁进许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不,她如果什么都不做根本就不可能嫁入许家,当初淳安伯夫人连个侍妾的身份都不肯给她! 秦药儿说完了要说的话就不再理她了,只是道:“你好好想想吧,我们先走了。许家只给你两天的时间,你如果想清楚了就将一盆花放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邓玉娘没有说话,目送两人掠上墙头飞快地消失了。 她当然明白秦药儿的意思,她们同样派人盯着她。 见识了方才这小姑娘的手段,她哪里还敢有别的什么心思? 许家因为许昭临的伤这些天气氛都十分凝重,许昭临的手虽然废了但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因此早就可以起身走动了。但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他除了去看骆明湘就是整日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就连身边侍候他的人也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了他不快。 偏偏骆明湘这几天也不舒服,受不得吵闹躺在床上的时候多,于是许昭临越发的沉默寡言起来。 许昭临的伤势自然瞒不过老夫人,然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老夫人纵然再心疼孙儿也无可奈何。强撑着病体出来看了许昭临几次,劝他振作起来也没什么用处,只得叹息着回去了。 “夫人!大事不好了!”淳安伯夫人正皱着眉头在书房里看账册,门外突然有人匆匆而来,还没进门焦急地叫道。 淳安伯夫人这几天心情十分糟糕,见下人如此莽撞更是恼怒,没好气地道:“什么不好了?还有没有规矩?” 门口的下人连忙赔罪,淳安伯夫人轻哼了一声才道:“出什么事了?” 下人道:“启禀夫人,衙门来人了,说、说要拿世子和夫人去衙门问罪!” “什么?!”淳安伯夫人大惊失色,很快又镇定下来怒道:“我们好好的,问什么罪?昭临遇袭的事情这么多天还没有个结果,我们淳安伯府还没有问罪呢!” 下人道:“衙门的官爷说,有个姓邓的女子将夫人和世子给告了,说她怀了世子的孩子,世子不仅不肯给她名分,还想要杀人灭口。” “什么?!”淳安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邓玉娘?!她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衙门的官差亲自上门拿人,在许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头一遭。在家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来到大堂询问情况,淳安伯更是满脸不悦。 淳安伯府是没什么实权,但毕竟还有着伯爵之位,还是骆家的亲家,这些人是不是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然而前来的官差态度十分强硬,开口便是要拿淳安伯夫人和世子去衙门问话。 众人这才知道,许昭临竟然早在三年前就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不仅如此那外室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比如今的许家少夫人还要略大一些。 听了这话,淳安伯府只恨不得一脚踢死他那孽子和愚蠢的妻子。要知道,三年前许昭临也才十六岁啊。 她知道了这件事不赶紧处理干净,竟然还帮他瞒着! 心中虽然怒极,淳安伯面上却只能说自家夫人和儿子绝不会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官差十分铁面无私,只说道:“是不是误会,请世子和夫人去衙门对质便知道了。”说罢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淳安伯一眼道:“伯爷还是早做准备吧。” 淳安伯心中又是一沉,他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淳安伯夫人和许昭临很快就到了大堂,官差上前看了看两人,道:“两位,请吧。” 淳安伯夫人沉声道:“这分明是那贱人信口污蔑,府衙的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拿人,是何道理?” 官差笑了笑道:“咱们只是奉命办差的,大人让咱们请两位去衙门,咱们也不敢耽搁。夫人,世子,请吧。” 淳安伯夫人恼怒地道:“我若是就这么去了,岂不坐实了罪名?让人看许家的笑话?衙门要抓人,恐怕还要拿出证据来才行,我们许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官差见她如此,也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公文送到淳安伯夫人跟前道:“夫人,你可看仔细了。这是府衙大人亲自用印的文书,您若是不肯走,可就别怪咱们不敬了。” 许昭临上前一步拦在淳安伯夫人跟前,怒道:“放肆!你们敢对我母亲无礼!” 旁边有人也道:“就是,哪有这样上门拿人的?我们许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我们家少夫人可是骆大将军的千金,摄政王妃的姐姐!” 官差闻言也笑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我们自然不敢得罪骆大姑娘,只是不知道骆大姑娘得知此事之后,是恼恨我们大人还是谢我们大人呢?” 这话一出,大堂里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我也想知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门口响起骆明湘的声音。 众人侧首看过去,就看到骆明湘被丫头搀扶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神色淡漠地望着他们。 “明湘?!”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47972.html 425、请罪? 看到骆明湘许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即便最看许昭临不顺眼的人也顾不上幸灾乐祸了。 许家原本全将宝压在了许昭临身上,现在许昭临废了也就算了,若是再得罪了骆家…… 那后果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明湘,你听我说!”许昭临连忙上前想要去拉骆明湘的手。 骆明湘微微朝后面退了一步,点头道:“你说罢,我听着。” 许昭临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道:“明湘,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骆明湘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我们去衙门,将事情说清楚吧。” 许昭临神色顿变,淳安伯夫人也连忙上前道:“明湘,昭临怎么能去衙门?” 骆明湘道:“只是去衙门将事情说清楚,我方才听这位大人说了,是京兆衙门的大人亲自签发的公函,我们也不好为难别人。若是不去别人岂不是以为许家心虚,骆家以势压人连京兆衙门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 骆明湘不再看他们,转身扶着丫头的手臂往外走去,“走吧,我也一起去。” “娘……”许昭临有些无措地看向淳安伯府夫人,淳安伯夫人也是满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她也不知道好好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过完年上雍第一大乐子大约就是临风书院和国子监两院学子大闹安澜书院开院典礼,结果惨遭挫败被迫写下贺书,甚至连累了吏部尚书当街丢脸的事情。 谁曾想还没热闹几天,第二个大乐子就又出来了,风头甚至一举压过了安澜书院的事情。 骆大将军的女婿,皇城七秀之一的淳安伯府世子许昭临,被一个青楼女子告到了京兆衙门。说是许昭临在三年前就将她养做外室,原本承诺了要娶她进门的,如今她有了身孕许昭临反悔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人将她赶出京城并且派人暗中追杀她。 所幸她命大遇上了好心人被救了一命,迫不得己为保全性命,这才去承天府衙门敲了鸣冤鼓。 这消息一出,整个皇城上下当真是十分热闹。风花雪月男女情浓的艳闻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比什么书院读书人要有意思得多了。 不过半天功夫甚至已经衍生出了不少的版本和细节,那些人私底下一个个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是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过的一般。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读书人的推波助澜。 毕竟许家是骆家的亲家,骆云又是谢衍的岳父,这都是一家人啊。因为之前安澜书院的事情,如今无论是临风书院还是国子监都十分没面子,吏部尚书廖维更是好些天上朝的时候都脸色阴沉。 如今骆家的女婿出事了,无论真假他们都要大力传播。既能看骆家的笑话,还能将百姓嘲弄的目光吸引走,何乐而不为? 不仅民间传播的如火如荼,第二天早朝上淳安伯府就被人弹劾了,更是将这场热闹推向了鼎盛。 谢衍也不徇私,直接下令京兆尹详查此案绝不姑息。 没有上朝的淳安伯听闻了这个消息,立刻就晕了过去。 许家完了! “这么说,许昭临和许夫人已经被收监了?”街边的茶楼厢房里,苏蕊秀眉微挑轻声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是呀,不过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苏蕊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那邓玉娘是个风尘女子并不是良家女子或有妇之夫,许昭临纵然是将她养在外面也不犯法。至于追杀邓玉娘的事,不是许昭临做的京兆尹自然不可能一直将他关着,最后恐怕是打上几板子也就放回去了。 倒是淳安伯夫人…… “淳安伯夫人当真派人追杀那邓玉娘了?”苏蕊问道。 骆君摇莞尔一笑,却没有回答。 苏蕊也不追问,摇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骆明湘问道:“明湘,你是什么打算?” 骆明湘悠悠道:“没什么,母亲已经帮我送了和离文书去许家了,只是许家还没有回应。” “骆家现在可算是许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同意和离。”苏蕊道。 骆明湘不以为然,笑道:“他们会同意的。” 苏蕊点点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骆明湘有些歉意地道:“你和大哥婚礼在即,我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苏蕊道:“这有什么抱歉的?这种事情既然出了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原本也不是你的错,你千万别将什么事都怪到自己身上。” 骆明湘道:“我知道,这几天我已经想开了,也没什么可难过的。” 见她眉宇间并没有抑郁之色,苏蕊也才放心了。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得明白就好,万不可因为旁人的错而苦了自己。” 骆明湘含笑点头,心中一片宁静。 或许真的是成婚不久,她确实并没有那么难过。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瞬间还有仿佛天崩地陷的感觉,但这几天下来骆明湘却觉得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她和许昭临和许家人相处也还不到半年,纵然是一时倒霉选错人了,她也还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还有母亲,有摇摇,有父亲兄长还有朋友,这么多人关系她帮助她,为什么非得为了那样一个人难过痛苦呢? 骆明湘轻抚着腹部,微笑道:“我跟摇摇说好了,等我生下孩子就去安澜书院帮当先生。娘还可以帮我照顾孩子,免得她总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儿,先给她个外孙练练手吧。” 这话就说到苏蕊头上了,苏蕊正要回嘴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翎兰从外面推开门来道:“王妃,大姑娘,骆夫人派人来说许家来人了。” 骆君摇扬眉,“许家同意和离了吗?” 翎兰摇头道:“淳安伯世子被放出来了,说是来骆家请罪的。” 果然,就是如此俗套的剧情。 众人看向骆明湘,骆明湘站起身来笑道:“回去看看吧,早些解决了这事儿,免得回头给大哥和阿蕊添堵。” 一行人走出厢房,茶楼里原本熙熙攘攘的喧闹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骆君摇扫了一眼楼上不少人明显心虚的表情,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方才都在议论什么? 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做就没打算堵别人的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着骆明湘的手下楼去了。 等到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好一会儿楼上才重新恢复了喧闹。 “那是摄政王妃和骆大大姑娘?” “还有苏家大姑娘…骆大姑娘看起来也没有日日在家中抹泪啊。” “有骆家那样的靠山,骆大姑娘有什么可日日抹泪的?”有人嗤笑道:“就算离了许家,难道人家就不过了?” “话不能这么说,女子终究还是要大度一些的。” “大度个鬼!这话你敢去跟骆家人和摄政王妃说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 “蠢材!跟你说不通!你也不想想,骆家大姑娘是继女,骆家另外两位公子和摄政王妃,可都是同母所出。还有摄政王殿下,如今后院可也只有摄政王妃一人。你觉得骆家能容忍一个从外室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么?” “这…这也太骄横了。” “人家家风如此你管得着么?骆大将军和摄政王都没有意见,许家简直是不想活了。” 骆家大门口,许昭临脸色如纸一般苍白。他身上还穿着那日从许家去京兆衙门时的衣服,后背上还有斑斑血迹。 他此时正跪在大门口的台阶下,完全不顾来来往往行人的侧目。 往日里肃静的大门前今天似乎格外热闹,总有人不经意的路过,有的人甚至已经路过了三四次了。 “世子……”小厮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家世子,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少夫人狠心。 世子手上的伤还没好,又挨了一顿杖刑,如今还不顾颜面的跪在骆家大门口。骆家却连个管事都没有出来看过一眼,守在门口的护卫更是对他们不闻不问。 许昭临摇摇头,哑声道:“没事。” 小厮焦急地道:“世子,少夫人只怕正在气头上,咱们先回去吧。” 许昭临苦笑道:“不成,我一定要见到明湘,求得她原谅。” “可是……”小厮咬咬牙,道:“小的再去请人通报!”世子就这么跪在这里被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围观,就连他这个小厮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那小厮正要再去跟门口的守卫说话,却见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街头缓缓而来,正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马车在门口停下,骆君摇跳下马车转身去扶骆明湘,“大姐姐,小心一些。” 听到这话许昭临身子一震,有些艰难地回头果然看到骆明湘正被骆君摇扶着准备下马车。 “明湘!”许昭临连忙想要起身,只是他身体有些虚弱又跪得久了,还没起身就一头往前栽去,扑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扬眉笑道:“淳安伯世子,就算我是摄政王妃,不年不节的这么大的礼也重了。” “……”许昭临免礼爬了起来,“王妃说笑了,我…我是来向明湘请罪的。” 骆君摇问道:“你打算怎么请罪?” “……”许昭临无言。 骆君摇道:“我看,不如打断一双腿如何?”不仅是许昭临,假装路过的人们也吓了一跳,纷纷朝摄政王妃投去了惊恐的目光。 骆家二姑娘自从成为摄政王妃,好像越来越凶残了。 许昭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王妃说笑了。” 骆君摇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在说笑了?难道淳安伯府的规矩,请罪就是用嘴的?” “我……明湘……”许昭临双眸含情地望着骆明湘,仿佛对她一片深情的模样。 骆明湘却只觉得恶心,抬手拍了拍骆君摇的手臂,骆明湘道:“摇摇,好了。”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这才不再开口。 许昭临心中一喜,连忙道:“明湘,我知道错了,我当时年少无知不懂事,才会做下如此错事。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才好。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当是,看在我们的孩子的份上?” 骆明湘摇摇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将和离书签了,咱们好聚好散。” “不!”许昭临急促地道:“明湘,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我不能没有你!” 骆明湘道:“我对你心里是谁没有兴趣,回去转告淳安伯,许家若是不肯主动签和离书,我便也只能去京兆衙门敲鼓了。” “更何况……”骆明湘嗤笑了一声,道:“你可是答应过要娶那位玉娘子当正房的,你我若是不离,你要如何娶她?” “不,我……”许昭临脸色变了变,“那都是假的!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 许昭临此时心中只有深深地懊悔,谁能知道年少轻狂时的一些小小的错误,竟然会在如今让他陷入这样的地步。 他确实说过要娶邓玉娘的话,那是他们刚刚在一起最是情浓的时候。 偶尔酒酣耳热难免就会说一些失了分寸的话,他甚至还给邓玉娘写过一封承诺娶她的书信。但他们都知道那只是玩笑,邓玉娘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置罢了。 就是如此,还被母亲狠狠地拒绝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反目之后的邓玉娘竟然会拿着这封根本没有任何效力的承诺书来告他欺骗她。 想到此处,许昭临心中原本对邓玉娘的一丝情谊也荡然无存。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骆明湘拉着骆君摇往府门口走去,淡淡地抛下一句,“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既然先允诺了迎娶邓玉娘为妻,后来骆家求亲,算起来…这也算是骗婚吧?” 这个世道对男人格外宽容,男人养外室不犯法,但骗婚却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 许昭临被打击地摇摇欲坠,望着骆明湘的背影咬牙道:“明湘,你当真如此狠心么?” 骆明湘回头看向他,淡淡一笑道:“你当初来骆家求亲的时候怎不想一想,这般恶心人的做派,若是东窗事发会如何?许世子,这段时间许家对我不算差所以我劝你一句,别因为你一个人,毁了整个许家。” “我明天就要看到和离书,否则咱们京兆衙门见。”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60994.html 426、判决! “大姐姐,你觉得许昭临会签下和离书么?”骆君摇扶着骆明湘往府中走,一边轻声问道。 骆明湘想了想,轻笑道:“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说……”骆君摇有些不解地道,很快又反应过来道:“你是故意的?你想要跟他对簿公堂?” 骆明湘抬手轻抚着她的腹部,淡淡道:“若不如此,恐怕这孩子生下来之后还得闹。许家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这年头人们总是希望女子宽容大度一些,即便是丈夫骗婚,即便丈夫对自己心存恶意,只要没真的出事总还是希望女子既往不咎的。 即便现在刚出事的时候众口一词的谴责,等事情过去了许家再来伏小做低,世人还是会忍不住偏向男方那一边的。 骆君摇撇撇嘴有些不开心,道:“好麻烦,还不如让我之前直接杀了许昭临。” 骆明湘点点她的眉心笑道:“那摄政王怎么不直接杀了朝堂上那些反对他的朝臣?” 骆君摇道:“政见不合的人又杀不完,再说了,就算真能杀得没人敢反对他了,这朝堂还有什么意思?那些官员岂不是都变成木头人了?” 谢衍就算再厉害再英明,也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从古至今,也没有那个上位者能靠杀长久安稳天下太平的。 完全没有反对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骆明湘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这些道理,杀了许昭临我也还是许家的儿媳妇,就算将来再嫁也依然要顶着许家寡妇的身份。我不想这样,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 骆君摇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腹部却被骆明湘察觉了,她低头微笑道:“这不一样,他不仅是许家的血脉,也是我的孩子。” 骆君摇点点头,搂着她的胳膊道:“大姐姐想怎么样,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两人直接去了苏氏的院子却发现还有外人在,看到跪在苏氏跟前的女子骆君摇不由皱了皱眉。 苏氏见两人进来也有些惊讶,瞪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丫头。 骆明湘笑着挥手让那丫头退下,道:“娘你别怪她,是我们没让她进来禀告。这位………”骆明湘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女子,道:“这位便是玉娘子么?” 跪在地上的不是旁人正是邓玉娘,她抬起头来看到骆明湘也是一怔。 邓玉娘的脸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却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和骆明湘长得相似,又在装扮上特意费了些功夫,看起来倒真的不怎么想象了。 “母亲,她怎么会在这里?”骆君摇问道。 苏氏道:“是她跟身边的人说想见明湘,我本想……”她不想让女儿见这个女子,本想自己出面处理了,谁知这么不巧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几天邓玉娘身边的都是摄政王府的人,自然可以将话递到骆家来。 骆明湘神色有些复杂,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摇了摇头道:“你起来说话吧。” 邓玉娘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她比骆明湘的月份大一点点,腹部已经能看出来了。 邓玉娘看向骆明湘的心情同样复杂,半晌才道:“摄政王妃要我做的事情我做了,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想请摄政王妃成全。” 骆明湘道:“你找我?怎么不直接让人跟我说?” 邓玉娘没有说话,她确实存着想见骆明湘一面的想法。 “你想怎么样?”骆明湘问道。 邓玉娘道:“我要离开上雍。” “咦?”骆君摇有些惊讶,“你不嫁给许昭临了?” 邓玉娘苦笑了一声,道:“就算王妃真的能逼着许家娶我进门,我嫁进去之后又能活多久?” 许家为什么娶骆家大姑娘?又是为什么即便骆家大姑娘成婚当天被人掳走过,即便这几天丢尽了脸面,许昭临现在依然还是要跪在骆家大门口求原谅? 邓玉娘被人从角门带进来之前马车路过大门口正好看到许昭临跪在地上的一幕,还有前几天双方对簿公堂的时候,淳安伯夫人拼了命将一切往自己身上推。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在那样的情况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说话虽然不像淳安伯夫人那么难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邓玉娘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不懂? 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年纪尚轻的淳安伯世子,是她捏着这样的把柄威胁许昭临,让他不敢离开自己。一切都是她这个诡计多端的风尘女子的错,出身高贵教养良好的淳安伯世子怎么会错?他只是太年轻,别人给蒙骗了。 对于许昭临,邓玉娘不敢说她就真的全新全意没有半点杂念,但她自问在此之前没有对不起许昭临的。 当初许昭临第一次见她便看上了眼,之后时常去见她。两人很快便陷入了情网,她舍不得他花费巨资只为见她一面,也不愿再见其他客人。拼着被妈妈收拾了不知道几回,付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私房为自己赎了身,只因为他说要娶她进门。 其实她也未必不知道他那些话不可能兑现,最初只想着只要能在一起便是进门做个姨娘也比做个风尘女子强。 后来他娶了骆家大姑娘,她自然是无比伤心赌气不肯见他,他说等骆大姑娘生下了嫡长子之后便跟她说接她进门。 却不想没过多久就发现她怀了身孕,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做个外生子,又跟他吵了起来。正巧每过几天骆大姑娘也怀孕了,他当时不只是真心还是一时冲动,说两个孩子日子都差不太多,等骆大姑娘生下孩子他就设法将孩子抱到淳安伯夫人身边去养,到时候再将两个孩子换了。 等她能进门了,再带着骆大姑娘的孩子一起回许家,届时他们设法给她弄个新身份,就说孩子是她和前夫所生的。 她当时被这个主意吓了一跳,却不能否认她确实是心动了。她的孩子同样是淳安伯府的孙儿,凭什么就要被人看不起? 这或许就是报应,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单单只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就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整个淳安伯府都盼着骆家提携,她有什么资格和能耐去跟骆家大姑娘争? 许昭临不好,骆家大姑娘直接将人抛开就是了,反倒是许昭临要跪倒人家门口求原谅。 她站在京兆衙门的时候甚至想过,如果许昭临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只要许昭临有丝毫疼惜她,她愿意拼了性命反口。当着衙门的大人和那么多人,摄政王府和骆家也未必能当场拦住她。 可惜,许昭临让她失望了。 那一瞬间她也明白了,摄政王妃根本没打算给她别的选择,她若真的进了许家只有死路一条。 骆君摇打量着邓玉娘,“你还挺聪明的,不过你也别怪我狠心。你若只是许昭临养在外面的外室,我只会找许昭临不会找你麻烦。谁让你想换我大姐姐的孩子呢?” 邓玉娘脸色一变,咬牙道:“我没有!我拒绝了!他…他也只是一时冲动说得话,并没有真的想……”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许昭临情热之时说得那些话可行性太低了,她已经不是刚跟着许昭临那会儿的那个玉娘子了。更何况,没过多久京城就传出了当初柳家两个孩子被奶娘换掉的事。柳家那奶娘是没有受到太多的惩罚,但她可不敢赌万一失败了骆家会不会放过她们。 后来又过了些日子,许昭临跟她说他有了新的办法。 等到骆明湘生产那天,她们就设法将自己的孩子放到许家大门口,再弄出一些动静。到时候淳安伯夫人会出面,将那孩子留在许家抚养,只说是为新出生的孙儿做善事。再过两年若是她进府了自然可以自己抚养孩子,如果还是不成就让骆明湘收那孩子做义子。虽然比不上许家亲生的身份,却比外室子要风光好听得多。 骆君摇摇头道:“不,他想了。这件事是你们两个私下说的,你没跟我们说过,他也没有,那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邓玉娘脸色变了变,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他确实改变主意了,过年后不久他就已经打消了主意,并且将准备这件事的人远远地打发走了。但是既然要查他,当然是要查得仔细彻底一些。” 邓玉娘低下了头,黯然道:“我已经落到王妃手里了,王妃要如何处置我也无可奈何。” 骆君摇笑了笑,侧首去看骆明湘问道:“大姐姐,你想怎么做?” 骆明湘道:“你想走就走吧。” 邓玉娘惊讶地抬起头来,她没想到骆明湘竟然真的会放过她。 骆明湘道:“我跟你没有仇怨,你既帮我揭破了许昭临的真面目,就算是两清了。” 邓玉娘深深地望了骆明湘半晌,方才福身朝她深深一拜,道:“多谢骆姑娘宽宏大量,我保证这辈子不会再踏入上雍一步。” 骆君摇问道:“你离开上雍想去哪儿?” 邓玉娘道:“我老家是雍州的,我想回去。” 骆君摇想了想道:“如今世道也不安稳,我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王妃。”邓玉娘没有拒绝,不管摄政王妃是不放心想派人看着她还是别的什么,至少都能保证自己安全回到故乡。 摄政王妃说得不错,如今世道并不安稳,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孤身上路并不安全,更何况她也并不敢保证许家不会再找她麻烦。 邓玉娘很快便被人送走了,骆君摇看着骆明湘道:“大姐姐,你真的不怪这个邓玉娘?” 骆明湘摇头笑道:“怪什么?我自己…我自己运气不好,现在知道了总比过了十年八年再知道要好得多。”她其实想说自己眼瞎没看出来,又怕伤了母亲的心,这才换了个说法。 不过却也是真心话,若是十年后才知道这桩事,她指不定真的会直接给许昭临一刀。 苏氏十分愧对女儿,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明白,心中更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没看出许家的真面目。 苏氏伸手握着女儿的手道:“你放了那邓玉娘也好,这些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若不是真的想开了,哪里能如此洒脱?那些拼命折磨妾室的正房夫人,除了不想让妾室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更多的还不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苏氏只能在心中庆幸女儿并没有一头栽在许昭临这个伪君子身上。 不出骆明湘预料,第二天许家并没有送和离书过来,许昭临依然跪在骆家大门口请罪。 第三天淳安伯更是亲自押着许昭临上门,只是他们到了骆家的时候却被告知,夫人和大小姐不在家去了京兆衙门。 淳安伯父子顿感不妙,回到家就被告知京兆衙门来人了,骆家大公子陪着骆夫人和骆大姑娘向衙门告许家骗婚,还意图调换骆大姑娘未出生的孩子,请淳安伯和世子到衙门对质。 淳安伯听到这个噩耗,扭头去看许昭临,看到他脸上的神色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孽障!孽障啊!”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许家到底哪儿对不起他了? 从小许家一切的资源都紧着他,婚事更是让自己提的并不是家里强迫。为了让骆夫人允婚他和夫人甚至是老夫人都费了不少心思,那骆大姑娘也不是什么骄纵蛮横的人物,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这样祸害许家? “你……”淳安伯手指颤抖地指着许昭临,怒吼道:“你给我滚!许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无论淳安伯如何不情愿,终究还是要面对京兆衙门的传唤。 京兆尹也干脆利落,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类案子只要一方能狠下心来证据确凿还是很容易断的。 最怕的就是一方明明有证据偏又舍不得断干净,牵牵绊绊藕断丝连拿衙门当双方扯皮拌嘴的工具。你这边秉公执法了,转头人家夫妻破镜重圆。百姓不会去说这对夫妻如何,指不定还能编出几段佳话,回头就说官府刑罚严苛不通人情。 按照《大盛通律》,女方骗婚,父杖责五十,徒三年,送还聘礼,女方归家嫁妆不可带走。男方骗婚,父与男子同杖责五十,徒五年。女方归家聘礼不退。 之所以有这样的差异,是因为在世人看来女子的婚姻完全是由父母做主的,即便是骗婚责任也全在父母。而且女子因此被休弃名声败坏以后再难出嫁,就已经是极大的处罚了。 因为骆明湘态度坚决显然没有再跟许昭临和好的意思,京兆尹判案也极快。 淳安伯并不知情,只以管教无妨杖责五十,免徒刑。 许昭临和淳安伯夫人,各杖责五十,淳安伯夫人骗婚徒五年。之前邓玉娘告淳安伯夫人意图杀人灭口,乃是不慎遇到小混混误会了,不予责罚。 许昭临骗婚,意图更换嫡妻与外室所生之子,但并未执行且是自行放弃算是悬崖勒马,徒六年。 判许昭临与骆氏女断绝婚姻关系,骆明湘腹中孩子归骆家所有,与许家再无瓜葛。 宣读完判书,京兆尹将身边惊堂木一拍,问道:“双方对本官的判决可有异议?” 骆谨言侧首去看骆明湘,骆明湘垂眸道:“民女并无异议,多谢大人秉公断案。” 京兆尹满意地点点头,他也自觉自己并未偏袒任何一方,骆家能满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骆家若是施压要求重判,他也没有法子。 “淳安伯府,可有异议?” 淳安伯此时面如枯槁,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被人押跪在地上的淳安伯夫人却是满脸不甘,伸手想要去扯骆明湘的裙角,“明湘,你为何如此狠心?!这些日子咱们家对你不好么?你快跟大人说说好话啊。” 骆明湘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许昭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明湘,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点机会么?我们这些日子的夫妻情分,你……” 骆明湘道:“我昨天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许昭临不语。 昨天?让他今早将和离书送过去,这算什么机会? 她怎么能如此狠心?他只是当初年少时一时糊涂,早就暗暗有些后悔了,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啊。 “明湘,我知道错了。”许昭临哀求道:“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原谅我吧!” 骆明湘侧首对身边的骆谨言和骆夫人道:“大哥,娘,我们走吧。” 他们并不是和离,而是被官府直接判了断绝婚姻关系,官府自然会写下断绝关系的文书,她连和离书都用不着拿了。 苏氏神色肃然地点点头,不再看那满脸懊悔的曾经的女婿,拉着女儿往外走去。 京兆尹扫了一眼堂中众人,沉声道:“拖出去,行刑!” 看着一脸木然的淳安伯,京兆尹心里难免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别看他这里免了他骗婚的徒刑,这位淳安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显就是淳安伯管教无方啊。 这几日天天有人弹劾淳安伯府,弹劾的折子早就在摄政王案头摞得老高了。如今衙门的判决出来了,淳安伯府恐怕也要完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80243.html 427、告御状?! 淳安伯府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和煦,明明已经是初春却让人觉得依然身在酷寒之中,府中到处都是一派凄风苦雨的气氛。 大厅里一家子聚在一起有人抱怨有人哭泣,就连身体不适的老夫人也被迫出来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终究是瞒不住老夫人,等老夫人知道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半晌也只能叹一声孽障荒唐。 老夫人只恨自己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将家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儿媳妇,对儿孙疏于管教才酿成了如今的大祸。 “祸是许昭临闯的,摄政王殿下和骆大将军不会迁怒咱们家吧?”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几日那些言官日日弹劾大哥,我看大哥应该立刻将爵位让出来。这爵位可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挣来的,朝廷不能因为大哥一房的事情迁怒咱们整个淳安伯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伯府的爵位到大伯这里就没了。”伯爵之后便只剩下朝廷加恩的资治少尹,虽说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既然是加恩朝廷自然也可以选择不加。 如今许家闹出这样的丑事,摄政王不继续追究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二房夫人忍不住抱怨道:“昭临这也太胡闹了!骆大的大姑娘嫁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也就罢了,连累了整个许家,我……” “好了!”许老夫人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了儿媳妇一眼,她有眩晕之症,这几天被这些事情一冲越发严重了。 这会儿却还是只能强撑着起来主持大局,“事情已经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许二夫人道:“母亲,以后许家也就这样了,但咱们不能误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啊。” 许老夫人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如何?” 二夫人咬了咬牙,和丈夫对视了一眼道:“我们分家!”若是从前他们自然不愿意分家,就算没有继承爵位但只要住在伯爵府里他们也还是上雍的名门勋贵。 但如今因为许昭临,许家的名声都烂透了。他们若是再待下去,别人只怕都当自己家的孩子跟许昭临一个教养,以后别说前程了恐怕连婚嫁都困难。 对此他们并不觉得心虚,他们虽然也都各自有私心,但平心而论哪怕不能将儿女教导成君子圣人,也从没想过会教出如此行径的子弟。 骆家大姑娘嫁入许家这些日子,各房都对她十分客气,除了因为她的身份背景不敢得罪,更多的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家要仰仗人家么? 既然要人家的好处,退让着一些也是应该的。 结果大房倒是胆子不小,暗地里竟然还隐藏着这样恶心人的事情! 淳安伯抬起头来看了看众人神色,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他黯然地对许老夫人道:“母亲,事已至此是我们大房对不住大家,要分家就分了吧。” 许老夫人也无奈可奈何,只得同意了。 众人还没开始商议分家的事,门外就传来了吏部官员到来的声音。 淳安伯府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出门相迎。 吏部来的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吏部郎中。对方带来了朝廷的诏令:淳安伯纵容女眷,教子无方,奉摄政王殿下之命,削去淳安伯府爵位。 原本就心里有数,但朝廷的诏令真的到来还是让淳安伯被狠狠地打击了一下。 他接过了诏令,勉力送走了来传令的官员,转身回到大堂里扫了一眼大堂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终于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淳安伯府的事情在上雍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这其中固然因为这桩事情着实是奇葩又狗血,也有不少人暗中煽风点火的结果。 许多人恨不得将吏部尚书和两院学子在安澜书院吃瘪的事情敷衍过去,自然要使劲鼓吹骆家和许家这桩婚事。虽然官府的判决一清二楚,但骆明湘依然受到了不少非议。 最初的激动新奇过去了,就有不少老学究站出来抨击骆家和骆明湘太过绝情。 仅仅因为丈夫养外室的事情,和离也就罢了还将丈夫和婆婆直接送进了大牢,更是害得淳安伯府被削去了爵位。许家当初娶了骆明湘这个被歹人掳走过的女人简直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 更有人大言不惭地说,骆明湘大婚当天出了那种事,分明就是不吉利天生克夫云云。 但不管这些人如何议论,许昭临和许夫人终究还是被关进了牢房。 许家以极快地速度分家之后,淳安伯带着母亲和几个子女离开上雍回了老家。离开之前淳安伯还是去了一趟牢房探望妻子和儿子,告诉两人刑期过后就回老家寻他们。 看着丈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模样,又知道了娘家已经跟自己断绝关系,许夫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妻子这副模样,淳安伯到底还是心软了。 留下了一些银钱打点牢房的差役之后,方才脚步有些蹒跚的离去。 上雍的百姓们津津有味地议论着骆许两家恩怨的时候,骆明湘正在城外的庄子上悠然的度日。 转眼已经到了三月初,皇城外早已经是一片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景象。这个庄子是骆明湘的嫁妆之一,庄子内外种满了桃花,今年的春天来的略迟了一些,但此时庄子上的桃花也早已经盛开。 骆明湘扶着已经有些看得出来的肚子漫步在桃林中,身边跟着一身浅蓝衣衫的骆君摇。 “大哥和阿蕊婚期就要到了,你还要时常去安澜书院,不是应该忙得很嘛?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骆明湘笑看着走在身边的妹妹问道。 骆明湘道:“就是刚从书院出来,顺道来看看大姐姐啊。大姐姐这些天可还好?” 骆明湘笑道:“我好着呢,就是有些太闲了。我说留在家里给母亲帮帮忙,偏母亲嫌弃我碍手碍脚,将我赶出城来。” 骆君摇点头道:“我觉得母亲做的对,骆家这些天乱糟糟的,还是城外清静适合养身体。” 其实她们都明白,苏氏是怕骆明湘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心里难过,这才将女儿赶到城外来休养身体的。 骆明湘抬手折了一支桃花,嫣然笑道:“也行吧,反正我这样也没人敢让我做什么,还要别人照顾我呢。书院可还好?”留在骆家还有时不时面对母亲歉疚心疼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母亲她真的没有那么难过。 骆君摇欢快地道:“一切顺利,上次那些人在书院里吃了瘪,我估计这两年都得绕着安澜书院走。” 骆君摇微微蹙眉道:“我怎么听说,承恩侯府,还有其他几家,计划着要建一个什么毓秀书院来着?这是要跟你打擂台?” 骆君摇耸耸肩笑道:“大姐姐消息真灵通。” 骆明湘拿手中花枝扫了扫她肩头的发丝道:“前两天鲁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出城顺道来探望我,听她说起的。你不担心么?” 骆君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书院自然是越多越好啊,至于谁能笑到最后,就各凭本事呗。不说这个,大姐姐几月生?大姐姐之前说要去书院当先生,是不是得明年么?” 骆明湘想了想道:“八月初吧?你若是着急缺人,九十月也行。” 骆君摇连连摇头,“还是算了,要是累着大姐姐了母亲可饶不了我。大姐姐还是好好休养,等身体好了再说。” 骆明湘笑道:“我好着呢,倒是你每天忙得团团转,你还小呢别总操心那么多好事儿,自己的身体重要。” 骆君摇靠着骆明湘肩头,娇声道:“我知道,大姐姐不用担心。你别看我整天到处跑,其实事情都是别人在做,我累不着的。” 骆明湘浅笑不语。 虽然骆君摇自觉精神百倍并没有做什么,但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做了很多别人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了。 无论出嫁前后还是现在,骆明湘的人缘都很不错,也有不少朋友。从前这些朋友说起骆君摇难免会有几分为骆明湘抱不平的意思,但现在说起骆君摇却都很不一样了。 虽然她们没有直说,但骆明湘也能看得出来她们对骆君摇的羡慕和向往。 并不是羡慕她摄政王妃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她能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以及她敢去做的勇气。 两人正聊得开心,翎兰突然出现在桃林前方。快步走到骆君摇跟前道:“王妃,方才我们的人在庄子外面抓到两个人。” 闻言两人都是一愣,骆君摇皱眉道:“什么人?”难道是许家还有人不甘心想要来骚扰大姐姐?还是什么跟骆家有利益冲突的人想要对大姐姐不利? 翎兰低声道:“其中一个人受了伤,说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还有一个是柳家二姑娘。” “柳家二姑娘?”骆君摇和骆明湘对视了一眼,骆明湘问道:“是柳尚书家那位刚接回来不久的二姑娘?” 翎兰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位二姑娘,柳二姑娘说是意外遇到那个读书人受了伤,想要过来求助的。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是大姑娘的产业。” 骆君摇皱眉道:“我记得柳若秋今儿在书院上课的,大姐姐这庄子可不在去书院的必经之路上。” 骆明湘道:“罢了,既然受了伤来求助的,就先给他们处理一下伤势吧。”说完又忍不住道:“我的庄子,似乎跟受伤的人很有缘啊。” 可不是,上次曲天歌受伤也正好撞到她的庄子上了,还都是赶在她在的时候。 两人回到庄子上的小院里坐下,翎兰很快便带着两个人进了大厅,看到骆君摇柳若秋眼睛不由一亮很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在书院这段时间,柳若秋跟刚回来的时候相比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她肤色和气色依然还有些不好,但比刚回来的时候却好多了,礼仪也显得顺畅娴熟了许多。 骆君摇问过书院的先生,柳若秋基础并不好却十分努力,先生对她很是欣赏还在骆君摇跟前替她说了些好话。 “见过摄政王妃。”柳若秋连忙上前行礼,跟她一起进来的却是个脸上有些伤痕,左臂也显然有些损伤的年轻人。 年轻人听到摄政王妃四个字显然是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行礼,因为身上的伤和慌忙,动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骆君摇笑道:“不必多礼,这是我长姐。” 柳若秋显然也听说过骆明湘的事情,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微微福身见礼,“见过骆大姑娘。” 骆明湘笑道:“柳二姑娘不必多礼,两位请坐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谢过了骆明湘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等到丫头送上了茶水,骆君摇方才看着两人问道:“听说这位公子是来上雍赶考的,两位…之前认识?” 那年轻人连忙道:“回、回王妃,并不认识。在下和柳姑娘也是今天才相识的,是…是这位柳姑娘,救了在下。” “救?”骆君摇挑眉,“看这位公子的模样,难不成这上雍附近还有劫匪?还是遇着什么拦路敲诈的混混了?” 年轻人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看骆明湘和骆君摇有些迟疑。 柳若秋看了看他,忍不住低声道:“王妃是好人。” 骆君摇听了有些忍不住想笑,她算不算好人还真得看是什么事儿。 许昭临,余沉这些人肯定不觉得她是好人。 那年轻人咬了咬牙,似乎在挣扎着。 好半晌他终于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花厅中央朝地上一跪道:“在下想要告御状!求摄政王妃相助!” “告御状?”骆君摇微微蹙眉道:“你不是来赶考的?” 年轻人微哽了一下,眼中泛起了熊熊火光,咬牙道:“在下确实是今年的春闱赶考的学子,但在下也是要告御状的。在下本想…若是能顺利入京参加会试,若能考个进士,届时…殿试必有机会入宫面见摄政王殿下。到时候……” “你想在殿试上告状?”骆明湘沉声道:“你可知道扰乱殿试该当何罪?” 青年咬牙道:“在下知道,但我非做不可!只是如今我才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给我这个机会!若非今天遇到这位柳姑娘,又来到这里……” 花厅里沉默了片刻,骆君摇叹了口气道:“说说看吧,你是为了什么?”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693651.html 428、青州巨案! 柳若秋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先行告退。 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一些规矩,自然明白自己意外救下的这年轻人要说的只怕不是什么小事,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旁听。 告御状呢,即便是没亲眼见过从前在乡间也是听过一些戏的,哪里会有什么小事? 骆君摇见她迟疑,摆摆手道:“柳二姑娘不必在意,你既然救下了他也算是缘分,这位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你听一听也没什么。” 柳若秋又去看那年轻人,那年轻人道:“在下没什么不能告人的,只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闻言柳若秋又重新坐了回去,她确实有些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样一个年轻人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甚至宁愿赌上自己的前程也要告御状。要知道扰乱殿试是死罪,就算他告赢了也是免不了责罚的,说不定就前途尽毁了。 既然当事人不介意,她自然也就不必回避了。 那年轻人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明显染着血迹的白布,双手呈上道:“请王妃过目。” 此时花厅中并没有侍女,柳若秋便起身接过来送到了骆君摇手中。 骆君摇展开一看,那白布上的血迹暗红甚至隐隐有些褐色,显然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 那是一封用血写成了血书,上面还有血迹斑驳的画押和手印。 骆君摇展开看了,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肃然起来,眉头紧锁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意。 这年轻人初来乍到只是听说过摄政王娶了骆大将军的女儿,并不知道骆君摇的性格如何。初见时见骆君摇美则美矣却是个娇俏玲珑的少女模样,着实是有些失望。 奈何他的事情实在是要紧,而以他的身份和能耐如今想要进城只怕都难,更何况是见到摄政王那样的大人物? 今天老天开眼让他遇到了摄政王妃,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这才想要竭力一试,将血书交给了骆君摇。 但此时看到骆君摇冷肃的容颜,他心中倒是隐隐升起了几分希望。 骆君摇很快便将血书看完了,她小心地将东西折起来放到身边的桌上,注视着那年轻人道:“这上面所说的可是真事?你可知道…污蔑朝廷高官和功勋,该当何罪?” 年轻人俯身往地上一磕,道:“学生陈循,字元宏,青州广县举人。告青州总督曹冕与瀛洲方氏勾结成奸,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欺辱学子,滥用牢狱囚禁师生,纵火杀人,求王妃做主!若有不实之处,学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听了这话坐在旁边的骆明湘也吓了一跳。 青州总督?那可是大盛权势最盛的十三位地方大员之一啊。若这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只怕又是一场滔天巨案。 骆君摇凝眉不语,那年轻人递上的血书最后落款是云海书院师生,上面签了七八个名字还都按了手印,其中就有这个陈循的名字。 上面说云海书院一位学生意外撞破了总督府下人将青州民女贩卖到瀛洲的事情,因此被总督府追杀。总督府为了追捕那学生,派兵围了云海书院甚至一把火将书院给烧了,因此死了不少学生。书院许多学生和老师都被抓了,只有零星几个逃了出来。但青州一带的官员根本不敢管这事儿,一位先生带着两个学生前去衙门喊冤,一去不回。剩下的几个学生老师联名写下了几份血书,逃过一劫的人各自随身携带一份前往京城。 还有没有别人已经提前到达京城尚未可知,但陈循一路上躲躲藏藏历尽艰辛,依然还是在靠近京城附近的时候被人找到了。今天若不是正好遇到柳若秋,恐怕是性命堪忧。 骆君摇道:“你身上有伤,先起来吧。” 陈循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多谢王妃。”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骆君摇问道。 陈循道:“血书上签字八人,除了一位先生年迈不堪远行一共七人。我们都是各自乔装改扮离开了青州,路上再也没有遇见过。学生运气好,县尊大人仁慈开恩给了学生一份假的路引,学生才侥幸离开青州。只是不知道路上何处泄露了行踪,距离上雍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就隐约感到被人盯上了。学生设法跟上了一家看上去很是富贵的队伍,那些人许是怕惹事这才没有动手。只是那家人并非进城的,在城外便分道扬镳了。” 骆君摇点点头,这个陈循能一路来到上雍不仅勇气可嘉也是有几分急智和运气的。 骆君摇问道:“你可知道…青州总督是什么人?” 陈循咬牙道:“学生知道,青州总督曹冕曾追随高祖皇帝平定天下,被先帝册封为温定侯。他的夫人是太常寺卿大儒冯源的妹妹,还是吏部尚书廖维的亲家,他的嫡次子娶了廖大人的小女儿。” 骆君摇道:“你果然知道的很清楚。” 陈循拱手道:“虽然不知是否还有别的同窗到了上雍,但学生既然侥幸走到了上雍,便绝无回头之念。只求王爷和王妃为云海书院和青州百姓们做主!” “摇摇。”骆明湘有些担心地看向骆君摇,提醒她小心一些。 这件事确实是影响很大,将会掀起的波澜只怕不会比去年年底的事情小多少。 如今那些读书人正是看摄政王妃不顺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人口实。 骆君摇嫣然笑道:“大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又侧首看向柳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来我给柳姑娘惹麻烦了。”她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柳若秋摇头道:“王妃言重了,该说是我给王妃和大姑娘带来麻烦才是。”若不是她和这位陈公子逃到这里,摄政王妃也遇不上这样的事。她虽然不大懂,却也明白这绝不是小事。 “我让人先送柳姑娘回去,这事儿还请柳姑娘暂且想保密。” 柳若秋点头称是,“王妃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骆君摇微笑着谢过,扬声唤了外面的人进来送柳若秋出去。 还不等柳若秋出门,外面就有庄头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启禀大姑娘,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有小偷进了咱们庄子,要进来抓人。” “放肆!”骆明湘脸色微沉,道:“便是当真进了什么人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什么人就敢大言不惭说要进来抓人?” 庄头摇头道:“小的不知,看着像是外地的人。说是被人偷了名贵的东西,他们的人看到那小偷往这边跑了。这边只有咱们家一个庄子,想是躲进来了。” 庄头也有些疑惑,骆家的庄子没人敢来捣乱,这些人显然是对上雍权贵间的事情不大熟悉。 陈循脸色有些难看,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显然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被人污蔑成小偷,还是一件让人愤怒的事情。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道:“既然丢了东西怎么不报官?直接闯到别人庄子上抓人?你去跟他们说,咱们庄子上没有他们要的人,让他们去别处找。” 庄头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循,却还是依言去了。 骆君摇含笑对柳若秋道:“柳姑娘,看来你自己回去不大安全,还是跟我一会儿走吧。” “多谢王妃。”柳若秋也知道摄政王妃是好意,连忙谢过。 因为担心许家人前来骚扰,骆谨行特意派了不少骆家的护卫在庄子上保护骆明湘,因此庄子上的安全并不用担心。但骆君摇还是留下了两个摄政王府的护卫,方才带着柳如夏和陈循一起离开。 其实只要那些人知道这庄子主人的身份,是绝不敢在这里乱来的。 毕竟对方希望的是悄无声息地抓住陈循将这件事消弭于无形,而不是得罪骆家真的将这件事情推到台前。 摄政王府的马车离开骆明湘的庄子,一路上慢悠悠地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在距离皇城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外面策马而行的翎兰低声禀告道:“王妃,前面有人拦路。” 闻言马车里其余两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骆君摇微微偏头挑起车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笑道:“在官道上拦路,这个曹冕胆子确实不小啊。” 翎兰道:“以曹冕的身份,就算是稍微出格一些只要有理由解释,回头最多上一道请罪的折子罢了。”对方说是丢了贵重物品一时情急,也算说得过去。 前提是,别不长眼睛拦了不该拦的人。 马车很快到了跟前,翎兰拍马上前,冷声道:“前方何人,竟敢在官道拦路!” 拦在路口的是五六个精壮的中年男子,虽然手里并没有武器,但翎兰却一眼看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背后都隐藏着东西。若不是他们心里有数,只怕还真当成是拦路的劫匪了。 这几人都是一副外地人的模样,甚至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意思。 他们显然是一直盯着骆明湘的庄子,专程等到她们的马车过来才拦路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确定人在马车里而不是在庄子上的? 为首一人上前,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还请各位见谅,姑娘马车中的人偷了我家主人的宝物,还请各位不要包庇于他。请将他交于我等,改日我家主人定派人上门致谢。”这人并不认识骆君摇的马车,但看这马车的模样以及前后跟着的几个配着兵器策马而行的护卫,说话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模样。 虽然很多人家都有护卫,但能光明正大随身佩刀的护卫却无一不是高官权贵家的。寻常品级的官员出行,除非是衙门仪仗否则私人护卫也是不能佩刀的。 “放肆!”翎兰脸色一沉道:“你等可知道马车里是何人?竟敢出言无状!” 为首那人心中一沉:难不成真让那陈循走了狗屎运,遇到贵人了? “我等无心冒犯贵上,想来是贵主人心善受了那人欺骗,对这样的无耻之徒实在用不着。还请姑娘和贵主人明鉴。” 翎兰低头倾听了几句王妃的交代,脸色冷漠倨傲地盯着那人道:“我们若是不给呢?” 为首那人见她这模样也知道说不通了,当下也不再客气,神色有些阴沉地道:“若是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这话一出,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立刻都露出了凶狠之向。 翎兰嗤笑一声,王妃身边的护卫都是摄政王府最出色的,这些人虽然看着有些实力却也仅此而已,若是想要强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翎兰一挥手,沉声吩咐道:“拿下!” “是!”话音一落,守护在马车前后的侍卫立刻飞身下马朝着路边的几人扑了过去。 那几个人也立刻冲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然而这些人并不是摄政王府精锐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见状一咬牙,目光射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他抛下了跟前的敌人,飞身扑向了马车。 翎兰抬手拔剑,不等她一剑挥出那中年男子手还没摸到马车的帘子就已经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打飞了出去。 他们之前看这马车雅致精美,领头的侍卫还是个女子便以为马车里坐的必然是哪家女眷,哪里想到竟然会是一位高手? 中年男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美貌之极的妙龄蓝衣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众人拍了拍手,一双明澈的眼眸落在被打飞出去的中年男子身上,笑道:“就算你的主子也不敢在上雍对我动手,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既然有这个胆子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或者死士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中年男子无言,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难不成他们真的撞上什么招惹不得的人物了?但是这样年轻美貌还武功高强的女子…… 男子只恨时间太急,那庄子周围又没什么别的人家,他们实在来不及打探那庄子主人的身份。 身为一个刚到上雍甚至还来不及进城的人,再看看那虽然雅致精美却没有显眼标识徽记的马车,男子着实猜不出来眼前这些人的身份。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11430.html 429、圣人?恶人? 往日摄政王妃回府总是在大门口下车,今天马车却直接从王府另一侧的角门驶了进去,听到这个消息王府总管连忙迎了过来,生怕后院的环境污了王妃的眼。 等总管赶过去的时候,骆君摇已经带着人走到了境园门口。 总管一看跟在王妃身边陌生的年轻人和几个被绑成了粽子的人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王妃,这是出什么事了?” 骆君摇摆摆手问道:“阿衍在家么?” 总管答道:“回王妃,王爷刚回来不久,方才还问王妃的去向呢。”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就行了,我去见阿衍,总管忙别的去吧。” 总管明白王妃是要带这几个人去见王爷,便也不再多问恭敬地一揖便告退了。 进了境园,跟在骆君摇身边的陈循头一回进王府这样的地方,生怕冒犯了什么也不敢乱看。 境园因为多了个女主人,今年春天有别于往年的幽静冷清,此时早已经百花争艳,香飘蝶舞,宛如仙境。陈循虽然竭力不让自己乱看,却也还是不由被这美景吸引了视线。 刚走到花园里,远远地就看到谢骋带着几个小孩跑了过来,“小皇婶!” 谢骋欢快地拍过来揪住了骆君摇的衣摆晃了晃,“小皇婶,你今天出门好早啊,阿骋都没有找到您。” 骆君摇含笑俯身摸摸他的小脸道:“阿骋找我做什么?” 谢骋道:“阿骋今天要进宫去给皇祖母请安,想要请小皇婶一起去。” 骆君摇叹气道:“对不起呀阿骋,小皇婶早上出门去书院了。皇祖母今天怎么样?” 谢骋有些难过地道:“皇祖母只跟阿骋说了两句话,长陵姑母说皇祖母要休息,阿骋不好打扰皇祖母。” “阿骋是个乖孩子,等皇祖母哪天精神好些了,咱们再一起去看她?” “好!”谢骋开心地应道,“我知道小皇婶现在当山长了,要经常去安澜书院处理公务。”骆君摇有些惊讶,挑眉道:“你还知道当了山长要经常去处理公务?” “那当然,就像皇叔每天也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啊。”谢骋道。 “阿骋真聪明。” “小皇婶,他们是谁啊?” “他们呀……”骆君摇还没开口,站在一边的陈循早已经神色僵硬,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屈膝往地上一跪,“草民叩见陛下!” 谢骋今天穿着常服,看起来跟平常权贵家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因此他第一声叫小皇婶的时候陈循也没反应过来。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陈循若是还没反应过来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谢骋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陈循,骆君摇笑道:“他是我在城外遇到的一个读书人,他遇到一点小麻烦,我们要找你皇叔,阿衍先跟大家一起去玩儿好么?” 谢骋点点头道:“他遇到坏人了么?”坏人自然指的是被绑成粽子的那几个。 “是啊,我们要找你皇叔帮忙。” “那好吧。”谢骋点点头,对陈循道:“平身吧,你放心,皇叔很厉害的,一定会帮你修理这些坏蛋!” 他这话说的天真却也很认真,陈循忍不住有些眼热了。 几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的告诉他,会有人帮他修理那些坏蛋。 “草民多谢陛下。”陈循郑重地道。 一行人走到主院门口的时候,谢衍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看到他们过来谢衍站在大门口的屋檐下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跟在骆君摇身后的众人。 骆君摇快步跑过去,小声在谢衍耳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闻言谢衍原本就淡漠的神色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被绑着的那几个中年男子对上他的视线更是脚下一软,险些走不动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点背,才刚到上雍就一头撞到了摄政王妃手里。 他们来之前大人可是再三叮嘱,绝对不能招惹摄政王府,引来摄政王的注意。 完了!全完了! “叫朱思明曲天歌和卫长亭过来见本王。”谢衍一手牵着骆君摇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是,王爷。” 朱思明和曲天歌都在府里来得自然很快,卫长亭却还要等人去户部传话,自然不可能立刻就到。 曲天歌来历特殊又刚刚接手密字营,朱思明跟他也不熟,两人虽然一起走进大厅看起显然还有些陌生。 “见过王爷,王妃。”朱思明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大厅里地几个陌生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陈循的身上。 “坐吧。”谢衍道。 “谢王爷。” 两人各自落座之后,谢衍才拿起桌边血书递给朱思明道:“看看。” 朱思明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也变了。 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地递给了曲天歌,曲天歌对上雍的事情都尚且还算不上熟悉,更不必说外地了。看完之后也只是微微蹙眉,目光落到了那几个此时已经瑟瑟抖成一团的男人身上。 谢衍深吸了一口气,对陈循道:“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陈循恭敬地道:“启禀王爷,去年八月十四我云海书院学子杜城因书院休沐返回莱城家中,他赶夜路恰巧看到海边有人趁夜将一群少女强行赶上船,又意外听到领头的人说是将这些女子卖到瀛洲为妓的。那领头的人曾经随青州总督曹冕去过云海书院,是曹冕的心腹总管。杜城不慎惊动了那些人,虽然顺利逃脱却落下了书院的东西。他心中害怕不敢回家便连夜回到书院,将事情告诉了书院的先生。不想第二天,总督府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说到此陈循顿了顿眼睛有些泛红,他继续道:“书院的先生们不肯交人,只说杜城离开书院后并没有回来。那些人…那些人竟然半夜纵火,将书院的宿舍几乎烧了个精光,共有二十多位同窗被当场烧死,杜城也因此被抓走了。不仅如此,书院剩下的师生也都被抓了,只剩下两位先生和几位同窗套逃过了一劫。有一位先生说他跟登州知府是故交,带了两位学生去请知府大人帮忙也是一去不回,他们都被总督府以聚众谋乱导致书院失火的罪名关押起来了。最后整个云海书院只剩下我们八人,我们只能写下血书在十月底各自分散在离开青州。学生绕了许多路历经数月才赶到皇城,求王爷为我云海书院的师生伸冤!求王爷解救青州那么多无辜的女子!” 说完这些,陈循又俯身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大厅里一片寂静,朱思明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谢衍和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道:“王爷,此事似乎应该归……” 谢衍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朱思明立刻闭上了嘴。 曹冕是谁他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若说上雍完全没有人知道,恐怕也不大可能。 “曲天歌,这几个人交给你。”谢衍扫了一眼地上那几个人形粽子道。 曲天歌沉默地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拎起其中一个便往外走去,片刻后又有人进来将剩下的也一并拎了出去。 朱思明看着曲天歌离去,难得有些感慨,“这曲公子还真有些与众不同啊。” 曲天歌是江湖人,确实跟他平时打交道的人不大一样。 谢衍道:“曲天歌如何不重要,本王想知道戴允文在干什么?” 朱思明闻言瞬间头皮一紧,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这个……戴大人毕竟只有一个人,听说年底益州那边也出事了,他如今在益州那边,这隔着十万八千里的……” 谢衍道:“所以这是本王的错?” 朱思明连忙道:“下官不敢!” 谢衍说的戴允文不是旁人,正是摄政王府另一位长史。 与长期留在上雍处理摄政王府事务的左长史朱思明不同,右长史戴允文并不管王府的事宜,而是常年奉摄政王之令微服巡视各地。 谢衍长期不在朝中,别说是地方就是朝堂也管不着,密字营虽然擅长打探毕竟数量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些年的功夫都花费在边关了。更何况有些事情还真不是普通密探能看明白的,还得是懂得官场民生的人亲自去巡查才行。 戴允文便是做这个的,用戏文里的说法就是钦差巡按。 “你起来吧,坐下说话。”谢衍没有再理会朱思明,低头对依旧跪在地上的陈循道。 陈循低声谢过,站起身来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谢衍望着陈循道:“曹冕在青州任职已经十五年,这些年似乎也未曾听到有人弹劾他。陈公子是青州本地人,在此事之前,你如何看待曹冕此人?” 陈循拱手道了声不敢,然后才缓缓道:“若非此事发生在眼前,学生也不敢相信曹冕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曹冕在青州许多年,纵然说不上什么两袖清风一片仁心,但这些年除了对家人管教略有些不严,他本人并未有过什么劣迹。正是因此,山长最初只当是恶仆仗着主人的势作乱,想要去总督府与他理论清楚。谁知道……” 云海书院在青州算是有些名气的书院,书院的山长自然也是颇有名望的人物,并非与曹冕毫无交情。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没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你说,曹家的总管将那些女子卖去了瀛洲?可有证据?” 陈循摇头道:“学生没有证据,不过…杜城撞见的那个地方事后被官府兵马封锁了却是真的。而且,我和一位同窗躲在附近监视了近一个月,期间他们依然在往外面运人,确实都是些妙龄女子,并非杜城信口开河。那段时间其他先生和同窗也收罗过一些消息,只是青州府城附近每年都会丢失不少良家女子,更远的地方…如学生的家乡广县,县尊大人说…广县前年一年走失的良家少女便在七十人以上。”广县并不是个多大的地方,全县人口也不过才一万多人而已。 “在青州民间隐约流传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海外瀛洲岛上有全天下最富贵美丽的销金窟。据说那里遍地铺金,珍宝如山,美人如云,世间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进入其中便会流连忘返。在那里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会被满足,直到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要么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岛去,要么留在岛上为奴为仆,还有舍不得离开又做不了事的人就会被扔进海里喂鱼。” “要把谁丢进海里喂鱼?”门外传来卫长亭的声音,片刻后卫世子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拿着一把折扇晃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一边的陈循卫长亭挑了挑眉,问道:“王爷王妃,出什么事了?西苑那边鬼哭狼嚎地干什么呢?” 骆君摇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卫长亭再看了一眼谢衍的神色也知道出大事了,当下神色一整不再玩笑,“王爷相召,不知所为何事?” 朱思明连忙凑到他身边,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卫长亭显然也很是惊诧,“曹冕?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骆君摇道:”人家可是一方总督,天高皇帝远,什么胆子没有?”要不怎么说地方官是土皇帝呢? 卫长亭摇头道:”王妃您不知道,曹冕这个人…早年在高祖身边便是以温吞谨慎出名的,且不说买卖人口这件事…烧死书院的师生,几乎将整个云海书院一锅端了,这事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敢干的吧?” “这位大人,学生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要顾及亲朋同窗!不敢胡乱攀咬一方总督!”陈循一听卫长亭这话就有些急了,咬牙道。 卫长亭摆摆手道:“公子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衍道:“你跟曹冕打过交道,你怎么看?” 卫长亭叹了口气道:“我上次跟曹冕打交道还是五年前,那时候我看人可没现在准。不过…当时跟我同去的人事后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倒是记到现在。” “什么?”骆君摇好奇问道,其他人起齐齐看向卫长亭。 卫长亭道:“人家说,曹冕此人居高位却毫无骄矜之色,不贪财,不好赌,不贪杯,不贪口腹,不好色。礼贤下士,大度能容,隐忍平和甚至于能唾面自干。从最初追随高祖算起,足足三十多年,便是骆大将军和苏老太傅甚至是当年先帝也难免会有几件让人说嘴的事情。唯独此人,没有一丝一毫疏漏之处。这样的人…不是圣人就是大恶人。” 骆君摇道:“这话也太极端了一些。” 卫长亭笑道:“本就是玩笑话,我当时只当是玩笑话听,现在也只当玩笑话说罢了。几面之缘,还真说不上了解。” 谢衍凝眉不语,卫长亭挑眉道:“王爷是有什么想法?” 谢衍道:“曲天歌已经在审了,先看看能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些什么。若此事是真,曹冕也不可能只派这几个人来上雍,回头让人留意近期从青州方向来上雍的人。”说罢谢衍又看向陈循道:“陈公子先下去休息,本王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此事本王会调查清楚。” 陈循有些不安,但对上谢衍的眼神又想到摄政王的威名,横竖自己如今除了相信摄政王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是,多谢王爷。”陈循起身行了礼,跟着进来请他的管事往外走去。 等到陈循出去了,卫长亭才问道:“王爷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些吧?” 谢衍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按理说,即便真的是曹家在往瀛洲贩卖人口,曹冕能让这件事过了近半年也丝毫没有传到上雍,让整个青州没有官员敢上表弹劾他,他也犯不着对云海书院下如此毒手。” 卫长亭道:“或许就是因为他有这个能耐,才有恃无恐呢?” “云海书院是青州有名的书院,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整个青州的读书人甚至百姓都会闹起来的,到时候就不是几个官员能压得住的了。你也说了,曹冕此人性格温吞谨慎,以他的性格便是真的推个替死鬼出来也比将事情闹成这样好。” “王爷的意思是?”朱思明忍不住开口道。 谢衍缓缓道:“那船上往瀛洲运的,当真只有人么?” 虽然有些残忍和不公,但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个世道,父母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对曹冕这样的人来说这还真就未必是什么大事。 纵然被人无意间撞见了,但又不是他本人被当场撞见,犯得着这样不打自招么? 除非,当时船上还有什么比人更加重要更不能见人的东西,这才让曹冕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陈循说的是真话。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17212.html 430.打草惊蛇! 不一会儿工夫,曲天歌拎着一个人走了回来,随手将人往地上一扔之后朝主位上两人点了下头道:“招了。”谢衍满意地点了点头,曲天歌虽然与经过密字营专门训练的人不同,但江湖人同样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更何况曲天歌还是曲放的徒弟,跟在曲放身边这些年替白靖容办过不少事情,这点小事自然拦不住他。 地上那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被丢在地上时却依然还浑身颤抖着,后背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湿了,显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卫长亭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真的是曹冕的人?” 那人抖了一下,哑声道:“是…小、小人是…总督府护卫管领,曹安。” “你也姓曹?护卫管领?这是什么官儿?是护卫统领的意思?曹家连称呼都跟别人不同?”卫长亭问道。 曹安道:“小的高祖父和曹大人的曾祖父是亲兄弟,因此按理…小的应该称呼曹大人一声堂叔。小的…只管着府中一部分专门办外差的护卫。总督府,跟小的一般的管领还有四个。” 卫长亭有些惊奇地打量着曹安,“你跟曹冕竟然还是亲戚?总督府排面还真不小,连护卫划分的都比别人更规矩一些。” 只是这血缘略有些远了,曹家当初也算是大家族,这曹安恐怕是他高祖父辈就被分出去的庶出旁支了。 “说说吧,陈循说的是怎么回事?”谢衍打断了卫长亭的好奇心,沉声问道。 曹安脸色微变,忍不住飞快地扫了曲天歌一眼,颤声道:“王爷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来追捕逃犯啊!” 骆君摇笑道:“追捕逃犯就光明正大的追,你们干嘛说人家偷了你家主子的东西?再说了,我怎么不记得追捕逃犯不是让总督衙门和麾下的差役官兵出马,而是让总督府的护卫亲自来追?有总督衙门的海捕文书么?拿出来看看?” 总督衙门和总督府可不是一个地方,有些事情总督衙门的人能办但总督府的护卫不能,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也该能分清楚。 别说曹安没有就算有他又哪里敢带在身上? 这件事总督府本就是想自己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将消息压死在青州范围内。若是发了海捕文书,传到别的地方将事情闹开了可就麻烦了。青州总督在青州可以一手遮天,但别的地方却未必都会给他这个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一路只敢乔装改扮暗地里打听,而不是直接拿着官府的文书请求各地官府帮忙的原因。 “说说吧,你们抓他的理由?”骆君摇笑眯眯地问道。 曹安额边隐隐冒出了冷汗,但是在谢衍淡漠的注视下他根本连撒谎的说辞都想不出来。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道:“回、回王妃。大人说,云海书院的师生勾结海寇,聚众密谋,大人下令将书院上下等人全部锁拿入狱审问,不想有几个人逃脱了。大公子说…这些读书人狡猾多端,必然会在外面败坏大人的名声,甚至诬告大人,才让小的带人四处寻找这些…这些贼人……” 其实他再如何狡辩也是无用,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如果真的是云海书院的问题,曹冕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派官兵差役上门抓人,而是要让总督府的人先出面与云海书院交涉。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过去已经近半年了,朝廷却没有收到任何青州关于这方面的文书奏折。 谢衍道:“方才陈循所说的事情,你怎么说?” 曹安身子一哆嗦,连忙摇头道:“绝无此事!这全都是陈循信口开河污蔑我们大人!求王爷明鉴!” 谢衍道:“究竟是绝无此事,还是你想替曹冕欺瞒朝廷?事情既然到了本王跟前,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你可想明白了?” 曹安垂下眼眸,盯着地面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 事情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就算是摄政王府也未必能…… 谢衍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径自开口道:“将他押入王府地牢,再审。传本王命令,遣密字营即刻先行前往青州,密查曹冕和云海书院之事。另外……” 谢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安,“把他的家人带到上雍来。” 闻言曹安神色顿时一变有些惊慌的想要说什么,但谢衍却没有再看他。 旁边卫长亭道:“不会打草惊蛇么?” 谢衍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他们就都滚回肃州去戍边。” 卫长亭立刻摸摸鼻子,挥挥手示意曲天歌赶紧将人带走别触摄政王殿下霉头了。 曲天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上前拎起那曹安走了。 “你这新统领还挺有个性的。”卫长亭看着曲天歌的背影道:“但是这也太沉默寡言了,还是……”话说到一半卫长亭突然住了口,神色有些黯然地改口道:“王爷干嘛让他接手密字营,还怪不习惯的。” 冷霜已经离开上雍了,离开那天既没有跟他道别也没有留下只言片字,甚至连离开的时间都没有告诉他。 他知道的时候,冷霜已经离开上雍一天了。 卫世子黯然神伤之际并没有看到旁边朱思明的眼神:镇国军和摄政王府上下,最会触王爷霉头的人不正是卫世子您么? 谢衍道:“可能是因为他一个能打十个你。”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忧伤一会儿了? 朱思明轻咳了一声,忍着笑道:“王爷,以曹冕的身份,普通人恐怕对付不了他。若那位陈公子所言非虚,恐怕需要派出朝中大员前往青州才能料理。” 总督是一州最高军政官员,货真价实的土皇帝。 若是放在乱世,是可以直接化身为藩镇称霸一方的。普通朝廷官员在青州的地盘上想跟他作对,基本上就等于是羊自己进了虎口。 闻言卫长亭立刻警惕地瞪着谢衍,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别想派我去! 谢衍漠然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有工夫空想,不如想想你的尚书之位到底什么时候能坐稳。” 卫长亭怒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吏部姓廖的那家伙故意拖延,我有什么办法?!”他还没怪他骗人呢,说好的他很快就能高升呢?这都几个月了? 谢衍道:“你连个廖维都料理不了,确定能管得了整个户部?若是实在不行,本王也不是不能越过吏部直接将你提拔到尚书的位置上来。” 摄政王和皇帝一样,都可以直接任命任何官员。虽然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奉行只开口表示意向或者让大臣举荐官员,然后再由吏部核查考量,再奏请摄政王批准,然后颁布诏书这样颇为复杂的流程。 卫长亭轻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放心,户部那老头比我还急,廖维再拖下去他能直接住到廖家去。” “不用我去,那你打算让谁去?”卫长亭有些好奇道:“如今上雍能用的人不多吧?骆谨言马上也要走了,顾珏肯定不行,朝中……” 身份压得住曹冕的人大多年事已高无法远行更不用说处理这些事情,年纪合适的还有不少能力不行,当真年龄能力身份都合适的人少之又少不说还未必能走得开。 谢衍道:“先看看密字营传回来的消息,若当真有问题本王亲自走一趟。” 说罢又回头对朱思明道:“传信给戴允文,益州的事情办完之后直接去青州。” “是,王爷。”朱思明立刻起身行礼,同时在心中暗暗为同僚捏了一把汗。 骆君摇坐在旁边突然开口道:“听说曹家在京城有不少亲戚,曹家没找到陈循等人,会不会找亲戚帮忙?” 朱思明躬身道:“多谢王妃提醒,下官会让人注意的。” 因为青州的事情,谢衍这几天的心情显然都不太好。而最能直观感受到这一点的便是朝堂中时常要和摄政王殿下接触的官员了。 但他们又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心情不好,近日除了骆家大姑娘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事了啊。对摄政王来说,骆家大姑娘那点事情也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心情吧? 难道是……太皇太后不大好了? “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御书房里,廖维注视着坐在书案后面的谢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吏部已经通过了卫长亭升任户部尚书的事情,这对摄政王执掌朝政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虽然他也趁机将自己的学生方淳提拔成了户部侍郎,但两者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谢衍难道还不满意? 谢衍抬眼神色平淡地道:“没什么,本王记得…廖大人和温定侯是亲家?” 廖维一愣,有些不大明白谢衍怎么突然关注起自己的家事来了。 要知道这位摄政王殿下一向都是言简意赅,更是从不在御书房里跟人闲聊。 这样的人有的人觉得他是雷厉风行,有的人却觉得有些缺少人情味。 “王爷说得不错,小女与温定侯次子成婚已有三年。当时王爷在边关,未能请王爷喝杯喜酒,着实是有些遗憾。”廖维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回了话。 谢衍微微挑眉道:“既然是亲家,温定侯近期可有写信给廖大人?” 廖维心中有些不悦,他既然跟曹家是亲家,日常有书信往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不成摄政王连这个也要管? “多谢王爷关心,年末廖家派人来京城送了贺礼,也送了一封曹兄的私信。”廖维面上带笑,说到私信两个字时语气却重了几分。显然是提醒谢衍自己的日常往来,不在摄政王的干涉范围内。 说罢廖维又补了一句,道:“亲家信中略有一些打探京城局势的言辞,还请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规矩,不该透露的绝不会透露。”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原本廖维以为谢衍应当会不悦,却不想谢衍只是淡淡道:“廖大人过虑了,亲戚往来本就是寻常事,本王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他越是这么说,廖维心中越是不信。 忍不住在心中怀疑起谢衍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深意,难不成是青州有什么事?还是说谢衍想拉拢或者对付曹冕?为什么? 想得太多他也就没有工夫关心谢衍的心情了,说完事情便告退出宫。 看着廖维出去,一直在旁边假装自己是木头的卫长亭才开口道:“你这么问廖维,岂不是打草惊蛇?” 谢衍平静地道:“就是要打草惊蛇。” “你怀疑廖维?”卫长亭一惊。 谢衍摇头道:“廖维此人…虽然与本王有政见不合的地方,倒也不至于不知道轻重。更何况他还盯着丞相的位置,有了阮廷的前车之鉴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自从阮廷进了天牢,如今丞相的位置还一直空着。谢衍似乎无意提拔谁,而朝中重臣似乎也忘了这件事并没有谁主动提出来。 实在是如今朝堂上人才凋零,能胜任这个位置的还真不多。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目前廖维的资历能力确实算是最接近的。 卫长亭道:“你好像已经认定了曹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谢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卫长亭好奇道。 谢衍道:“瀛洲方家这些年生意越发兴隆,消息倒是越老越少了。” 卫长亭一怔,神色微变道:“如果青州一直往瀛洲贩卖良家女子,甚至还有一些别的不可告诉的生意,这些年…密探为何没有一点消息回禀?” 谢衍道:“这些年收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是自己人传回来的,只怕还未可知。曹冕外放为官十五年,历任知府,布政史,总督都在青州,他胜任青州总督差不多也是七年前吧?” “这……” 廖维回到府中看到迎上来的管事,便随口问了一句,“近日青州可有信来?” 管事闻言也是一愣,有些诧异道:“老爷消息如此灵通?” 廖维皱眉,“真有?” 管事连忙道:“回老爷,青州亲家老爷派了人来见老爷,还带了四小姐孝敬老爷和夫人的东西,夫人已经将人安置在客院了。” 廖维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眉头反倒锁得更紧了,快步朝着府中走去。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28850.html 431、曹家二子 廖府书房里,廖维神色肃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二十七八的模样,看着和他的女婿有几分相似,虽然并没见过此人但只看面相廖维就知道,这人即便不是曹冕的亲子至少也该是个侄子。 果然,那青年恭敬地一拜道:“晚辈曹茂见过廖大人。” 廖维挑眉道:“你是曹兄的……侄儿?” 叫曹茂的青年道:“回伯父,正是,家父跟叔父的一母同胞的兄弟。晚辈如今跟在伯父身边,帮着做些杂事。” 闻言廖维蹙眉道:“我看你也读过一些书,既然有此家世为何不科举入仕?”所谓的做些杂事就是跟在曹冕身边办事,也没有什么实际职位品级,兼具管事,文书,幕僚等等的身份。 比起朝廷委派的辅佐官吏,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心腹。 廖维身边也有这样的人,但在他看来这些人要么是科举不利失去了信心,要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参加科举才选择了这条路。而曹茂身为曹冕的侄儿,又是这个年纪,自然不存在这些问题。 曹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晚辈读书不大成器,勉强考了个秀才已经是极限了。倒是两位堂弟天赋卓然,将来定然会金榜题名。” 廖维皱眉道:“曹蒙今年也二十有一了,为何不参加今年春闱?”曹蒙正是曹家嫡次子,也就是廖维的女婿。 曹茂笑道:“伯父说二堂弟年纪尚轻,底子还不够扎实,今年虽然也能考但名次恐怕不会太高。便想让他再苦读三年,下一届想必更有把握一些。” 廖维想起自己亲家的为人性格,这才点了点头。 女婿才二十一岁,三年后也才二十四,年纪倒也不算大。至于曹家的嫡长子曹节如何,就跟他没有关系了,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坐下说话吧。”廖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 曹茂恭敬地谢过坐了下来,才刚落座就听廖维道:“年前曹兄才刚刚派人回来过,这才三月初怎么又派你来京城了?可是有什么事?” 两封信上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女儿女婿的信自然是请安问候的话。曹冕的信上也只是一些闲话,虽然也跟朝堂局势有些关系,但在廖维看来也远没到需要专程写一封信让人送来上雍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摄政王刚刚问了曹冕,曹冕就送信来了,难免会让廖维多留心几分。 曹茂恭敬地道:“回廖大人,三月二十是冯大人的寿辰,叔父和两位堂弟都无暇回京,叔父便派我来京城给冯老大人祝寿。”不等廖维说什么,他又连忙道:“晚辈入京之后听说…冯家似乎有些事情忙着,晚辈怕冯老大人这几日无心会客,便只得先来打扰廖大人了。” 廖维垂眸,冯家最近是挺麻烦的。 因为之前姓邹的被摄政王贬了的事,邹家那老太太隔三差五就到冯家闹。跟冯家的麻烦比起来,他在安澜书院和摄政王妃手里吃得亏简直不算什么。 至少摄政王妃做不出天天在你家门口叫骂的事情来,一时丢脸和天天丢脸,廖维选前者。 “当真没有其他事?”廖维抬眼盯着曹茂问道。 曹茂一怔,仿佛不解地望着廖维道:“伯父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廖维淡然道:“曹家大公子和曹蒙在忙什么?连给亲外祖父祝寿的时间也没有?” 曹茂笑道:“回伯父的话,二堂弟新进得了一位大儒的青睐,实在是不好离开。至于大堂弟…是弟媳又有了身孕,只是情况有些严重日日折腾不止。两位堂弟都写了告罪信,请我代为转交给冯老大人。” 廖维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一桩喜事,冯老想必不会在意的。” “大人说的是。” 遣退了曹茂,廖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几分,片刻后方才招来了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写了一封信递给他。 心腹神色郑重地接过信,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告退出去了。 摄政王府的地牢里,骆君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被捆在柱子上的曹安。几天过去,曹安看起来似乎也没受什么罪,只是脸色有些灰败有些落魄罢了。 “他还是不肯招么?”骆君摇问道。 曲天歌站在旁边,漠然道:“他可能确实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招出什么了。 骆君摇道:“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曹冕怎么会让他来追人?万一泄露了消息岂不是自找麻烦?” 曲天歌将一份口供递了过去,道:“王妃可以看看这个。”这是这几天曹安陆续吐露的新口供,上到曹安杀过什么人,下到他藏了几两私房钱都全部交代出来了。 但跟陈循说的那些事有关的事,却始终有些含糊不清。 曲天歌审人的手段自己心里有数,这世上并非没有能扛得住他的手段的人,但这个人里面肯定没有这个曹安。 骆君摇接过来仔细翻了翻,一边看一边蹙眉,提出自己的疑问,“大公子…指的是,曹冕的嫡长子曹节?所以,你来上雍的事情到底是曹冕的命令还是曹节的?” 原本垂着头的曹安闻言抬起头来看向骆君摇,眼底带着几分愤恨。 若不是因为这个摄政王妃,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对上他的视线骆君摇不由一乐,笑容可掬地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们撞到我手里的。我劝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已经尝试过曲公子的手段了,但是你应该还没领教过我的手段。” 曹安轻哼了一声,咬牙道:“是大公子的命令,总督府的事情都是大公子做主,我并不经常见到总督大人。” “曹节?”骆君摇蹙眉,旁边朱思明已经递上了关于曹节的卷宗。 “曹节,温定侯青州总督曹冕嫡长子,二十四岁。其妻荀氏,青州本地望族荀家嫡长女,膝下有一子一女。曹节十六岁考中秀才之后,未再应考,反倒是曹家二公子曹蒙二十岁便考中了举人。” 骆君摇有些好奇,“难道这个曹节读书不太行,打算等着继承温定侯的爵位?” 朱思明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王妃,十六岁考中秀才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了,而且曹节是一次就中,据说当时也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才二十四岁,就算真不行也不至于现在就放弃。” 骆君摇晃了晃手里的卷宗,“那是为什么?” 大盛朝文官不经过会试想做官是不可能的,就算朝廷加恩也不会给你实缺。 曹节如果不参加科举,他爹青州总督的官场人脉就等于是半废了或者让给曹蒙,将来他最多继承一个伯爵之位。 看看淳安伯府为了许昭临废了多少心思就知道了,勋爵是风光好看,但真正有用的还是实权。 朱思明摇头,他也不知道。 骆君摇问道:“那么,卖拐良家女子的事情,到底是曹冕做的还是曹节做的?” 曹安咬牙道:“那姓陈的血口喷人!一个人能卖几两银子?曹家缺那点钱么?” 骆君摇耸耸肩,道:“行吧。” 地牢的门被推开,叠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骆君摇在里面不由怔了一下。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问道:“有什么事吗?” 叠影拱手道:“回王妃,刚刚收到消息曹冕的侄子曹茂来了上雍。” 骆君摇眼睛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曹安,问道:“你猜,那位曹茂知不知道你落到了摄政王府手里?” 曹安蓦地睁大了眼睛,眼底写满了警惕。 骆君摇道:“我也看出来了,陈循的事情你知道的确实不太多,那就只好换个人试试啦。” 骆君摇抬手朝叠影勾勾手指道:“想个办法,让曹茂知道他们的人落到我们手里了。” 叠影一愣,“王妃,现在是敌明我暗,您这样不就暴露了么?”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让曹茂知道他的人落到我们手里了,但是谁说我们一定是摄政王府的人?” 叠影这才恍然大悟,朱思明也一拍掌心笑道:“王妃说得有道理,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下官来办?” 骆君摇点头道:“朱大人办事我放心,辛苦你了。” “不敢。”朱思明笑道:“都是习惯分内之事。” 骆君摇提点道:“反正他也没什么用,把他丢出去当个钓饵吧,看看曹家是什么态度。” “是。” “等…等等!”曹安看着骆君摇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就有些慌了,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被曹家当成叛徒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他这几天虽然没说出摄政王府想听的东西,但却是说了不少关于曹家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曹家会相信他什么都没说吗? 就算他平安回去了…… 想起那位大公子的手段,曹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骆君摇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想起什么了?” 曹安咬牙道:“我没有骗你们,我确实不知道那陈循说的什么贩卖良家女子的事,但是关于云海书院的事……我知道一些。” 骆君摇这才转身重新坐了回去,道:“说说看。” 曹安吞了口口水,道:“大公子…对云海书院的山长不满已久,云海书院的师生被抓进天牢的当天晚上,那位山长就…就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骆君摇沉声道。 曹安道:“被大公子…亲手勒死的。” 骆君摇眉头微皱,问道:“曹节跟云海书院的山长有什么过节?” 曹安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有一次…我陪同大公子去云海书院拜会那位山长,出来之后大公子脸色非常难看。大公子平时并不是个息怒形于色的人,但那天他大约太生气了,竟然说出了“早晚要弄死那个、那个老不死的”的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骆君摇问道。 曹安道:“云海书院被烧之前不到一个月。” 骆君摇侧首和朱思明对视了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云海书院被烧到底是因为曹节跟书院山长的恩怨还是因为书院学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书院到底是总督府的人烧的,还是总督衙门?”骆君摇又问道。 曹安道:“抓走山长和那个学生,烧书院的是总督府的人,剩下的人是总督衙门的官兵。” “你离开青州的时候,曹节对你说了什么?”骆君摇道。 曹安沉默了一下,道:“大公子说…必须找到那几个逃走的学生…杀了!绝对不能惊动各地官府,若是被官府发现了,也不能说我们是青州总督府的人。” “绝对不能惊动各地官府……”骆君摇悠悠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曹安脸色变了变慢慢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早就心知肚明,这件事若是曹家能占到丝毫的理,哪怕总督衙门抓捕犯人途中不慎烧了云海书院,也不至于如此保密。 曹安心中颤抖着,却并没有背叛了曹家的惶恐不安,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意思。 他已经落到了摄政王府手里,就算回去也是个死。 更何况…摄政王殿下的威名即便是在青州谁又没有听说?曹家真的能斗得过摄政王殿下么? 摄政王让人去抓他的家人了,如此…也不算一件坏事。一旦他的消息传回青州,就算摄政王府不抓他们曹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从地牢出来,春日的暖阳让骆君摇抬手挡了下光,微微眯眼道:“这曹家大公子还挺有意思的。” 朱思明道:“王妃这话怎么说?” 骆君摇笑道:“这个曹安算起来也是曹家的亲族,按理说也该是曹家的心腹了吧?” 朱思明道:“这可不好说,能被派来执行这种任务的人,忠诚可靠是肯定的,但却未必受重视。” 这种一出门就要好几个月风餐露宿还不讨好的任务,肯定不会是受宠的人会干的。这个曹安也算是证实了这一点,他知道的曹家内幕真的不多。 骆君摇点点头,“只能看看那个曹茂是不是知道得多一些了。” 朱思明拱手道:“王妃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77/77932/29736923.html 432、十万两?! 吏部尚书府书房里,管事推门进来恭敬地道:“老爷,曹茂出门去了。” 正低头看卷宗的廖维闻言抬起头来看向管事,管事连忙道:“老爷放心,小的已经让人跟上他了。都是老手,不会被他发现的。” 廖维这才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卷宗道:“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管事一愣,显然有些不明白自家老爷的想法。 犹豫了一下,管事还是道:“老爷,曹家跟咱们家毕竟是亲家,若是让曹家知道了,小姐那边……”曹家如果知道他们跟踪曹茂,以后曹家人恐怕会对小姐有意见,对两家的关系也不好。 廖维轻哼了一声,问道:“你相信他只是来给冯老祝寿的么?” “这个……”管事有些迟疑,一时也有些不敢断言。 廖维道:“冯老今年又不是整寿,去年年底刚出了那样的事儿,皇太后的丧期刚过,冯家到现在也没有派发寿成的帖子,曹家会不知道冯老今年不打算举办寿宴?” 管事道:“毕竟是曹大人的老丈人,或许就是送个礼以表孝道?” 廖维道:“曹茂可是曹冕的亲侄子,跑腿这种事情轮不到他。” 廖维没说的是,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摄政王的态度。这个曹茂来的太巧合了,就怪不得他小心谨慎了。 “去吧,让人盯着他,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回报。”廖维挥手道。 管事也不敢多问,恭敬地告退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廖维一人,他目光定定地盯着跟前的卷宗,心思却早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曹家如今没有一个嫡系子弟留在京城,就连春闱也不参加。曹冕到底是真的对儿子的实力没有把握,还是根本不想让他们来上雍? 另一边,曹茂出了尚书府在城里绕了两圈才进了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宅子里早已经有几个人等着他了,看到曹茂进来连忙上前行礼,“茂公子!” 曹茂扫了几人一眼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几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显然都有几分茫然之色。 曹茂有些烦躁地一挥手道:“罢了,先说说你们的情况。” 为首一人恭敬地道:“回茂公子,我们在阳信附近找到了罗冉,五天前已经将他解决了。之后接到曹管领传信,说有一个叫陈循的快要到上雍了,让我们过来帮忙。但是,我们赶到上雍之后并没有找到他们,也没有寻到陈循的踪迹。若不是曹管领已经解决了那陈循,恐怕…陈循现在已经进了上雍皇城了。” 见曹茂脸色难看,那人连忙递上了一卷写满了血字的布帛,道:“这是从罗冉身上搜到的。” 曹茂打开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将那布帛揉成了一团丢在桌上。 曹茂扫了众人一眼道:“这几天你们继续在城里四处暗访,务必确定这上面所有人都全部落网。这些酸书生想要将事情捅到朝堂上去,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是,公子。”男子应声,似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皇城中行事恐怕没有在外面那么方便,咱们是不是依然……” 曹茂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道:“临走时候大公子的话忘了?” 男子心中一凛,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斩草除根!” 曹茂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低语,“若不是伯父心慈手软,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若是一开始就将整个云海书院斩尽杀绝,哪里会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逃脱?也省得他这一趟辛苦了。 “嗖!”一支冷箭突然从外面射了进来,曹茂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躲避。大厅里的人也是大惊,纷纷拔出兵器警惕地看向外面,站在后面的两人已经冲了出去。 然而外面院子里却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仿佛那支箭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很快出去查看的人又回来了,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看到什么踪影。 曹茂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扶着椅子站起身来。 “公子,箭上面有封信。”男子提醒道。 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脸色苍白的曹茂看向那钉进自己方才坐的椅子靠背的羽箭,只见那箭头竟然全部没入了椅背中,箭身上绑着一封信函。 这一箭若是射在他的身上,只怕也要将他给射穿了吧? 曹茂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过去将信函取了下来打开,瞬间脸色就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最普通的信封和纸笺,就连用的墨都是平平无奇的。字迹甚至还是近乎科举考试专用的台阁体,完全看不出什么特点。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想要曹安两天之内准备十万两白银送到城西浅草巷,否则便请曹家去大理寺领人,逾期不候。 看到信上的内容,曹茂第一感觉是背后一冷,一股寒意直涌上心头。 他昨天才刚到上雍,今天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连一壶茶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人找上门来了。可见对方早就已经盯上了曹家,盯上了他。 曹安背叛了曹家!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该死!” “茂公子?”见他这副模样,其他人齐齐看了过来。 曹茂阴沉着脸道:“曹安那一组人恐怕都落到别人手里了,说不定…连这个陈循也落到那些人手里了。” “那…咱们怎么办?”为首的男子也很是忧心。 曹茂问道:“咱们在上雍有多少人?” 男子道:“就…咱们这些人,其他人…应该都没到上雍。”那些读书人是挺有心眼的,但毕竟都是些没怎么出过门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能有一个跑到上雍,一个跑到阳信才被他们抓住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其他人恐怕没离开青州几天,就已经被抓回去或者解决掉了。 “……”曹茂沉默不语。 就这几个人,就算加上曹家原本在京城留下的一些人手,要对付敢要挟青州总督的人恐怕也远远不够。 摄政王府里,骆君摇神色认真地坐在书案后面写写画画着。另一边不远处,谢衍也正坐在书案后面批折子。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书房里一片和谐静谧。 叠影从外面进来,恭敬地拱手道:“王爷,王妃。” 骆君摇放下笔抬起头来,笑道:“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叠影道:“王妃放心,已经办妥了。曹家那伙人聚集的地方周围也有人盯着,不过我们发现还有另外一路人在盯着他们。” 骆君摇有些意外,“还有别的人盯着他们?” 谢衍抬起头来道:“廖维的人?” 叠影点头道:“是廖家的人。” 骆君摇道:“廖维盯着那个曹茂做什么?他跟曹家不是亲家么?” 谢衍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她写的东西,一边答道:“廖维是个很谨慎的人,昨天我特意在他面前提了曹家,曹茂就找上门了,他当然要查一查。不用管他,别让廖家的人发现你们就行。”后一句是对叠影说的。 叠影点头称是,又问道:“王妃,曹茂不大可能在两天之内凑齐十万两银子吧?” 骆君摇笑道:“你还真以为他会给你银子啊?他是凑不到银子,但他不可能不去浅草巷看看。浅草巷的那些老弱妇孺还有卞老先生不是刚好搬走了么?我们借他老人家的名号和地方用一用。” 叠影立刻就明白了,“王妃的意思是,让曹家以为他们是被上雍暗地里的地下势力盯上了?” “陈循意外撞到了浅草巷的人手里,然后那些人觉得可以趁机诈曹家一笔,很合理不是么?” “如果曹茂发难,我们便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骆君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叠影,你是不是在上雍待久了脑袋都木了?要一网打尽干嘛要这么麻烦,你现在就能带兵去将那个院子给围了。” 叠影默默地望向谢衍,摄政王殿下把玩着王妃的发梢,点头道:“摇摇说得对。” 骆君摇语重心长地道:“就曹家那几个人,别说是对上摄政王府,就是真正的卞老先生他也不敢动手。除非他能调动曹家在上雍的人脉,前提是那些人家都肯不计后果无条件支持他。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只是想拖时间想别的办法,肯定会跟你谈判的,到时候我们就趁机要求跟他们合作。” 叠影这才恍然大悟,看向骆君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恐。 王妃是要他们打入到曹家内部去?这真的是王妃想出来的主意?她今年才十七岁吧? 骆君摇笑眯眯地望着他,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想想吧。” 叠影去看谢衍,谢衍正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撑着桌面认真地看骆君摇跟前的卷宗,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叠影跟在谢衍身边许多年,自然明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是,王妃。” 等到叠影告退离开,骆君摇才叹气道:“叠影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经了。” 谢衍拿起笔帮她在卷宗上勾描了几笔,一边道:“叠影本就不擅长这些事情,他们是侍卫出身,常年跟在我身边,更合适听从命令执行任务。” 骆君摇道:“可是冷霜走了,崔老板也走了啊。顾珏要管着军中,卫长风如今可是户部尚书了,更没空帮你做事了。王爷,你不觉得,你手底下有些寒酸么?” 谢衍笑了笑,道:“王妃言之有理。” “所以?”骆君摇眨眨眼睛问道。 谢衍道:“叶封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以后可以跟着你办事。还有曲放…不过曲放大约帮不了你什么,最多只能当个护身的高手。王妃若真的缺人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几个给你,但能不能让他们替你做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骆君摇记得叶封,就是去年跟宋文越喻明秋等人一起被换回来的青年。他当时心肺方面有些问题,但在薛神医的妙手之下确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过骆君摇跟好奇谢衍想要给她推荐的人。 “谁?” 谢衍道:“谢宵,郑景川,徐成玉。” 骆君摇有些意外,“谢宵今年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吧?崔老板走了他都没闹也没跟着走,肯定是想要给安成王妃一点安慰。还有郑景川和徐成玉……” 骆君摇幽幽地望着谢衍:两个纨绔,你逗我呢? 谢衍抬手摸摸她的脸颊道:“这两个人都是将门之后,虽然功夫练得不大着调,但人却不笨。最重要的是,他们后台硬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们。” 骆君摇道:“你在暗示我拉拢成国公府和徐家?” 谢衍道:“郑家那个胖小子现在还在王府里,怎么算得上拉拢?至于徐成玉,让他替你跑跑腿也是应该的。” 骆君摇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 使唤这两个后台硬的纨绔办事可比一般的属下方便多了,许多人和事,换个人去办效果都是截然不同的。 最重要的是,成国公府和长昭公主府本就跟摄政王府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能更好一些呢? “成国公府和出长昭皇姐不会心疼吧?” 谢衍道:“他们只会感谢你,之前皇姐说驸马受制于父母不好对徐成玉下狠手管教,想让他跟着我。” “……”你看不上,所以才推给我的对吧? 谢衍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抬手敲了敲她的头顶道:“我身边缺人可以从今科进士中选拔,再不济也能从镇国军调人,带着俩纨绔也没什么大用。” 骆君摇笑着转身搂住他的腰,抬头笑道:“我知道了,阿衍是特意让给我的嘛。”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对人才的吸引力差别还是挺大的。 就算谢衍徇私,人家十年寒窗才考上个进士或立些军功也不容易,结果被派来跟着摄政王妃,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若是心高气傲一些的,大概要觉得摄政王辱没人才,色令智昏了。毕竟绝大多数的人当官都是想要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是跟着王妃背后打杂。 果然还是无所事事的纨绔更适合她啊。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41669.html 433、骄纵小公子! 许多日子不曾踏足城西,这一片地方已经与去年大为不同了。 自从去年许多官兵封锁城西好些时日,又有了鸣音阁覆灭的事情,许多原本隐藏在城西的地下势力也渐渐迁了出去。 更有许多原本仗着灯下黑躲避官府的人不是被抓被杀就是干脆逃离了上雍。朝廷许多年不曾理会他们,倒是让这些人忘记了朝廷的刀也是会杀人见血的。如今摄政王一朝发难,他们方才知道这天子脚下实在是比外面危险多了。 还有一些诸如风雷堂的倒是依然还在,但也都收敛了许多,开始做一些正经的营生了。他们虽然是江湖帮派,主要势力也不在上雍,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因此他们比起普通的江湖人更不想得罪朝廷。 如今城西已经被纳入了京兆尹正常的管理范围,西城兵马司官兵和巡街御史也不再对这里视而不见,看起来自然也就更加安全了。只是上雍百姓对这个地方的成见太深,一时半刻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往这边跑,因此比起别的地方这里依然显得十分安静寂寥。 浅草巷倒是跟从前差不太多,这里住着的依然是上雍最底层的那些人。 骆君摇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男装,也学着卫长亭拿了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看起来到当真是一个风度翩翩不知世事的小公子。 跟在她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曲放。 曲放被从天牢里放出来也有一些时候了,但摄政王府并没有管他,他也不着急每天依然住在那个院子里不是练武就是看书发呆。 许是离开白靖容身边久了,他竟生出了几分这种日子其实比待在白靖容身边这么多年安稳舒适的多的想法。偶尔曲天歌也会去看看他,陪他说话,曲放知道谢衍并没有侮辱打压徒弟反倒是对他委以重任,更加没有什么想法了。 因此谢衍说请他帮忙保护王妃的时候,曲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横竖他也无聊得很,在上雍这样的地方保护摄政王妃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另一方面这些日子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骆君摇的事情,对她自然也有些好奇。 曲放穿着一身藏蓝色布衣,身上也没有带兵器,倒是脸上戴了一张面具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也不在意,漫步走在骆君摇身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眼前一副金尊玉贵小公子一般的摄政王妃。 骆君摇侧首对上他打量的目光,“曲先生看什么?” 曲放道:“王妃不担心我对你不利么?” 骆君摇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如有星辰般,“不怕啊,我这么聪明可爱,曲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不利?” 曲放无语地看着她,这敷衍的态度未免太明显了。 骆君摇耸耸肩道:“好吧,对我不利对曲先生有什么好处吗?” 曲放沉默了良久,骆君摇道:“你看,你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好处呀。不仅没有好处,而且曲天歌就要被你连累惨了。曲先生也知道,曲天歌如今的身份…说是平步青云也不为过吧?你不想看你到你唯一的徒弟平平安安的,将来娶妻生子给你生一个徒孙么?” “……”虽然曲放自身对血脉并没有什么渴望,但听到徒孙两个字心里还是稍微动了一下的。 “任人驱使,也算是平步青云?”曲放忍不住道。 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我们给钱给权,从不拖欠俸禄还给房给地,必要的话还给相亲。这都不叫平步青云,难道跟着你打白工叫平步青云?” “……” 骆君摇见他没有话要说了,又提醒道:“在外面曲先生不要叫我王妃啦,叫我公子就好了。” 曲放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看看四周的环境皱眉道:“谢衍为什么会同意让你来这种地方?” “有正事要做嘛。”骆君摇道。 曲放无言。 他一直以为上雍这些名门贵女每天只需要养尊处优的交际应酬或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因此他一向不喜欢也看不上中原的贵女。 不管白靖容这个人是好是坏,你都不能否认她很有能力有野心,目标坚定也很能吃苦,跟其他的中原女子比起来白靖容就是最美丽,最耀眼的那一个。 至于眼前这位摄政王府的小王妃,出身尊贵受尽娇宠会折腾一些也是难免的吧? 是的,比起白靖容的雄心壮志,骆君摇做的那些事情在曲放看来就是折腾。但即便如此,骆君摇也比绝大多数大盛贵女有趣多了。 两人来到巷底的一个小院里,叠影已经带人在里面等着了。 看到进来的两人叠影也是一愣,回过神来才连忙拱手道:“见过王……小公子。” 骆君摇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人什么时候来?” 叠影道:“约好了两刻钟后。” 骆君摇道:“去准备吧,到时候我来跟他谈。” “是。” 坐在院子里喝了一会儿茶,院门果然被敲响了。 侍卫过去开了门,曹茂带着几个人脸色阴郁地走了进来。 看到空荡荡的院子里摆着一张桌案,桌边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悠闲的喝着茶,曹茂面上也明显愣了一下。 曹茂一瞬间有被人愚弄了的感觉,面上有些恼怒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骆君摇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他笑道:“曹公子安好。” 曹茂冷哼了一声,他能好得了么? 这两天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的,早上起来都流鼻血了! “十万两带来了吗?”骆君摇悠悠问道。 曹茂沉着脸道:“十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阁下不觉得太过狮子大开口了么?再说…我连你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就给你钱?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骆君摇莞尔笑道:“十万两买青州曹大人一家平安,不算什么大数目吧?至于是不是骗你们……” 骆君摇话音未落,站在她身后带着面具的叠影将一个东西丢到了曹茂脚下。 曹茂低头一看,眼睛不由得一缩。 那是曹家侍卫的身份腰牌,腰牌上的名字正是曹安二字。因为曹安是总督府的护卫管领,所以他的腰牌给普通的护卫并不相同。 曹茂身边的人上前捡起腰牌递到他手中,曹茂反复看了几次才抬起头来盯着骆君摇问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曹家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阁下?” 骆君摇手中折扇一开,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我是什么人曹公子就不必管了,我跟曹家无冤无仇,曹家自然也没有得罪我的地方。”见曹茂想说什么,骆君摇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道:“但是,曹家这么大的把柄落到我手里,我也不能什么都捞不着吧?” 曹茂阴沉着脸道:“公子既然知道曹家是什么人家,难道就不想想得罪曹家的后果?” 骆君摇微微偏头,笑看着他道:“后果?什么后果?我现在只知道曹家要是得罪了我,那几个人还有他们的供词,马上就会出现在大理寺的门口,或者是摄政王府的大门口?” 看出了曹茂眼中的杀意,骆君摇笑得更开心了,“曹公子,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就凭你这几个人…就算今天全都交代在这里了,也没人敢说什么。还有呀,你被人跟踪了,不知道么?” “什么?”曹茂心中一惊。 骆君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呀,你真的不知道啊。被人跟了两天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曹家派你来上雍办事真的靠谱么?你还是赶紧将银票给我,咱们银货两讫各自散了,免得自找麻烦。” 曹茂定了定神,咬牙道:“公子莫不是以为十万两银子是随手可以拿出的么?曹家多年不在上雍,虽然有几门亲戚却也不是靠我一个侄儿就能借出十万两银子的。还请公子宽限一些时候,让我派个人传信回去请示一番。” 骆君摇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拖时间?” 曹茂咬牙道:“公子就算是逼死我,我现在也拿不出来十万两银子。公子既然有此胆略,我不信公子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您若执意如此,大家一拍两散我也无话可说,只不知道这对公子有什么好处?” 骆君摇闻言蹙眉,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起来。 见她如此曹茂继续劝说道:“十万两在下是拿不出来的,但对曹家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还请公子宽限一些时间给我。” 半晌骆君摇方才轻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本公子倒是不在意区区十万两银子,不过是难得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不玩上一玩岂不是可惜了?这上雍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聊了。距离上次热闹一转眼都过去几个月了。”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曹茂心中暗恨自己如今手里人手不足。 这到底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儿?若是在青州,保管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全了! 心中正想着,曹茂突然觉得背脊一凉。 抬起头来就看到站在那小公子左手边的男人正看着自己。 对方带着一个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目光,但曹茂莫名就是觉得一阵阵心悸,背心更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骆君摇拍拍手笑道:“好吧,本公子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如果你再推脱……你就跟曹家一起等死吧。” 曹茂心中暗恨,面上却强笑道:“公子言重了,这些事情想要让曹家死,恐怕还不太容易。” 骆君摇笑道:“咱们拭目以待?” “说好了半个月,还请公子守信。否则那十万两……”曹茂道。 骆君摇瞥了他一眼,脸色一沉道:“本公子心情好才陪你们玩玩,区区曹家而已,了不起么?你还真以为本公子缺你那十万两?便是瀛洲方家那个小子,本公子要他的命,他也得乖乖去死。不玩了!把他给本公子丢出去!” 曹茂心中一震,看着眼前长得一脸纯良可爱的小少年,对方口中吐出的话却和他这张脸全然搭不上边。 看对方的神态,似乎也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但曹茂却知道,不久之前瀛洲方家的大公子确实是死在了上雍,方家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方大公子到底是死在了谁手里。 “公子息怒,在下失言,还请公子见谅。”曹茂深深地望了眼前的小公子一眼,拱手道:“公子请放心,我们不想惹麻烦,半个月之后,十万两银子一定奉上。这里有五千两,算是定金,请公子笑纳。” 骆君摇尽心尽责地扮演者一个喜怒无常的骄纵少年,高傲地抬起下颚睨了曹茂一眼,“这还差不多,你最好说话算数,否则本公子将你们曹家祖宗八辈的秘密都翻出来,贴满上雍的大街小巷。” 曹茂躬身道:“不敢,公子请放心。” 曹茂低头,将几张银票放到了骆君摇跟前的桌上,又后退了几步才躬身道:“告辞。” 骆君摇挥挥手表示他可以离开了。 曹茂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才带着人转身离开。 等曹茂一行人远去,骆君摇手中的折扇一合,敲了敲桌面回头对叠影道:“你猜他现在想干什么?” 想办法弄死您吧?叠影心中暗道。口中却道:“他知道那位姓方的死跟您有关系,如果曹家真的和瀛洲方家有关,不久之后不仅是曹家,方家恐怕也会派人来上雍。” 骆君摇笑道:“你怎么知道方家现在就没有人在上雍?方家大公子的死可还没有着落呢。不过,现在方家就算有人恐怕也跟曹茂差不多,都是做不了主的,再等等吧。” 叠影拱手称是,骆君摇道:“记得把咱们的身份做严实一点,跟风雷堂那边也打个招呼,让他们别乱说话。” 叠影笑道:“公子尽管放心,雷门的人不是傻子,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 “那就好。”骆君摇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咱们也回去吧。对了,想办法探一探,曹茂回去之后对廖维是什么态度。” 叠影拱手道:“是。”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49925.html 434、婚期至! 曹茂带着人出了浅草巷,脸上的怒火几乎无法掩盖。 跟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问道:“茂公子,咱们难道就真让那样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拿捏了?” 曹茂回头扫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好气地道:“那你说要怎么办?你连那小子是什么来历都不清楚,他身边那两个人你们是人家的对手么?”跟着曹茂的几个人都不敢开口了,虽然没有交过手但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确实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曹茂轻哼了一声,道:“立刻去查,务必要查清楚那小子的身份来历!” “是,公子。”几人齐声应道。 曹茂发了一通火之后倒是冷静下来了,想起骆君摇方才的话,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 原本没人提醒他也没在意,但被骆君摇提醒了之后他立刻就警觉起来,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盯着自己一般。 如今知道他们到了上雍的人并不多,遇到一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已经是奇葩事了,总不会这么倒霉还有别人也撞上了他们的事吧? 如此一来,就只有…… 曹茂摇了摇头,并没有立刻断言是廖家所为,说不定就是那个小子故意戏弄他呢。 “回去吧!”曹茂对身边的人沉声道,很快有低声补了一句,“小心有人跟踪。” 其他人也想起了那来历不明的少年的话,纷纷警惕地看向四周。 会试就要开始了,骆君摇去见陈循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见骆君摇进来陈循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骆君摇摆摆手问道:“陈公子这些天可还好?” 陈循拱手道:“有劳王妃关心,一切安好。” 骆君摇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又示意陈循坐下说话。等陈循在她下首坐下,骆君摇方才问道:“明天就是会试了,陈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陈循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道:“在下如今这般…侥幸苟活性命也是托了王爷和王妃的福。再说…这几个月在下四处奔波,许久未曾温习功课,就算参加会试恐怕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若是有幸三年后再考吧,若是……”若是解决不了曹冕,他自然也没有以后了。 骆君摇打量着陈循,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陈循既然能下定决心想要在殿试上为云海书院的师生伸冤,那他首先得能够进入殿试。 若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不如赌一把随便找个衙门喊冤看看能不能遇到个刚直不阿的好官算了。 骆君摇有些好奇,参加会试在殿试上喊冤其实繁琐又危险,陈循为什么不考虑直接去宫门前敲登闻鼓? 骆君摇好奇便也直接问了,陈循倒也坦白,“敲鼓之前按理要先滚钉板,在下一介书生并非习武之人,滚了钉板之后会如何尚未可知。曹家势力深厚,如果被他们趁机下手我未必能见到摄政王。” 骆君摇道:“可是会试更麻烦,更容易出问题啊。”科举考试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即便没什么别的事情,人死在考场也不是什么奇事。 陈循犹豫了一下,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份假的路引并不全是伪造的,而是顶替了一个死人的身份。他是一个路过广县不幸病逝的举人,县尊大人就是正好想起他身形样貌年龄都和我差不太多,才将路引和一应身份凭证给我的。” “……”这就是没有照片,以及不能联网的坏处。 “所以,你原本打算借用别人的身份参加会试。”陈循点头道:“那位仁兄也已经不在了,我扰乱殿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再多一个冒名顶替的罪名也没什么。” 骆君摇摇摇头,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还想参加今年的会试么?” 陈循一愣,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就算王妃能将我悄无声息地送入考场,但我若是上榜,届时……” 他如今已经没有了非要见摄政王的需求,自然不能再顶着别人的身份去参加会试了。会试的榜单要张贴示众好几天,到时候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参加了会试。 骆君摇也不勉强,只是将一份东西放到他跟前道:“你看看吧,自己做决定。” 陈循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拿起那份东西,脸上的神色瞬间有些激动起来,看向骆君摇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恍惚,“王妃,这……” 骆君摇淡定地道:“听那个曹安说,你是青州有名的才子,还是乡试的头名解元。王爷说你既然有才,因为此事耽误三年未免有些可惜,这是王爷和苏太傅亲自为你的身份做保,你可以用假身份参加科举,等青州的事情了结若你所言都是真的,也算是大功一件,届时自然可以恢复你的身份。但如果有假…即便你考上状元,也依然要以扰乱殿试论处。你可明白?” 陈循捧着那一封纸笺,看着末尾落款上那两个笔迹全然不同的名字,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睛。 他站起身来朝着骆君摇深深一拜,道:“学生多谢王爷王妃,若有半句虚言,情愿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就好好准备吧,青州的事已经派人去查了。” “是,多谢王妃!” 第二天便是会试了,骆君摇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陈循和谢宵要参加这次的会试,自然用不着骆君摇去操心,陈循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更不用她亲自过问。 比起会试,骆君摇更需要操心的其实是几天后骆谨言和苏蕊的婚礼。 骆君摇一边关注着曹茂在上雍的动静,一边回骆家帮着苏氏准备婚事,还要定期去安澜书院处理共事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三月初九,一大早骆家便热闹起来了。 时隔不过数月骆家又再次办起喜事,这大半年里骆家可谓是喜事连连了。 虽然骆明湘的婚事结果有些不大好,但今天显然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一大早便有宾客陆续登门道贺。 骆明湘也提前一天回到了骆家,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孕,众人也不敢让她做什么,只等新娘子接回来了,可以在新房里陪着新娘。 骆君摇一大早跟着苏氏忙里忙外,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才一起送骆谨言出门去迎亲。 今天骆谨言穿了一声绯红礼袍,整个人长身玉立,本就俊美的眉目被喜庆的绯红衬得宛如谪仙。 “大哥,时间到了,快去接嫂嫂吧。”骆君摇推着骆谨言出门,旁边还跟着同样穿着一身锦衣俊朗不凡的骆谨行。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别捣乱。” 骆君摇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才没有捣乱,难道大哥不想快点去接苏姐姐?” 骆谨言无言,骆君摇心领神会地帮他理了理肩膀的褶皱笑道:“好啦,大哥快去吧!” 骆谨行站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闷笑着为大哥解围道:“大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发了。”骆谨言点点头,带着一众迎亲的人往外面走去。 外面迎亲的队伍已经在等着了,骆谨言被一群人簇拥着出去,翻身上马回身对站在门口的骆君摇等人挥了挥手。 一声令下之后,迎亲的队伍便缓缓朝着苏家的方向而去了。 骆府里,骆云和谢衍坐在大堂里接待着前来道贺的男宾。 算起来这骆大公子的婚礼才是整个上雍排场最大的呢,毕竟谁家的婚礼能劳动摄政王和骆大将军两位一起待客?便是当初摄政王殿下的婚礼,一个是岳父一个是新郎,也只能请了宗室中人帮忙待客呢。 只是这两位气场太强了一些,除了几位身份地位不凡的权贵以及骆大将军曾经的同袍,寻常人还真不敢往跟前凑。 大多数都是上前道个贺,寒暄客气几句便各自躲到一边去了。 因此谢衍和骆云这两位主人比起苏氏和骆君摇来倒是显得十分清闲。 “瞧你忙的,喝杯茶歇一歇吧。”骆明湘倒了一杯茶递给从外面匆匆进来的骆君摇,嫣然笑道:“坐下歇一会儿,回头大哥他们回来了,还有的忙呢。” 骆君摇点点头,走到骆明湘身边坐下捧着茶喝了一口,也有些感叹,“感觉比宫里筹办宴会还忙,不过想到大哥今天就成亲了还是很不错的,比宫里办宴会有意思多了。” 骆明湘瞥了她一眼道:“别胡说,这怎么能比?”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又想起大哥成婚之后就要离开上雍了,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骆明湘只当她是累着了,也不去打扰她,任由她趴在桌边发呆。回头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那才真是要一直忙到深夜呢。 “启禀王妃,安成王妃来了,夫人请了安成王妃来这边歇歇。”门外兰音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和骆明湘都是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要出去相迎,“安成王妃怎么来了?” 安成王妃身体很不好,无论是除夕还是上元节的各种宴会都没有参加过,骆家虽然送去了帖子,却也没想过她真的会来。 门外安成王妃轻声笑道:“骆家大喜,我怎么能不来道贺?” 说话间安成王妃已经到了跟前,身边是搀扶着她的谢宵。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经历了艰辛的会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谢宵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虽然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却更多了几分稳重和萧索。 骆君摇快步上前扶住了安成王妃的另一边手臂,笑道:“王妃能来咱们骆家自然是蓬荜生辉了,母亲想必也很是高兴。母亲今天忙碌着,没法子亲自陪着王妃,王妃可别嫌弃我。” 安成王妃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骆君摇的眼中满是笑意还有几分惋惜。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漂亮可爱性子活泼又会说话的小姑娘,可惜…她儿子没这个福分啊。 “见过王妃。”骆明湘也上前行礼。 安成王妃连忙道:“你身子重,这些虚礼就免了。” 众人进了里间坐下,安成王妃斜靠着软榻显得有些疲惫。 骆君摇靠得近一眼便看出了她是上了一层浓妆的,恐怕是担心脸色不好坏了骆家的喜庆。 “母亲?”谢宵微微躬身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母妃。 安成王妃朝他笑了笑,挥挥手道:“我没事,在这里坐一坐。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出去吧。” 谢宵无奈只得朝骆君摇拱手道:“有劳王妃看顾母妃一二。” 骆君摇点头道:“世子放心吧,王妃是长辈又是客人,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的。” 谢宵连到了几声多谢,这才退了出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安成王妃有些无奈地道:“他们父子都太紧张了,我哪里就那么不中用了?让你们见笑了。” 骆明湘笑道:“是郡王和世子关心王妃呢,世子这也是孝顺。” 闻言安成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若是真的孝顺,就该早早地娶个媳妇儿进门,也好让我放心。” 听了这话,骆君摇忍不住眉梢跳了几下,连忙侧首避开了安成王妃的视线。 安成王妃笑道:“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今儿过来给你们家道贺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想瞧瞧看,有没有哪家合适的姑娘家。我们家这个样子…无缘无故也不好请人家姑娘去咱们家玩儿,跟他们父子说,他们也是推三阻四的。” 骆君摇笑道:“世子才貌双全,怎么会愁娶妻?过几日等世子金榜题名的消息传出来,恐怕上雍的权贵们更是恨不得将安成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安成王妃摇摇头道:“我倒也不指望他娶个样样拔尖儿的名门贵女,只要家世清白性子好,小两口能和和睦睦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骆君摇心中暗叹:崔折玉家世倒不是算是不清白,只是这样的清白恐怕也不是安成王妃能接受的。 更何况,崔折玉如今一走了之,谢宵看起来却似乎还没有死心,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可怜安成王妃病成这个样子,还要为儿子的婚事操心,偏偏安成郡王父子俩又怕刺激到王妃,根本不敢告诉她谢宵的感情问题。 “王妃安心,缘分到了自然便是水到渠成了。”骆君摇只能安慰道。 安成王妃也只能无奈地点头道:“希望如此吧。”她只希望自己能喝上一杯媳妇儿茶,只要以后有人照看他们父子,也就能放下心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58559.html 435、智者不入爱河 关于骆家和苏家的联姻,上雍的权贵们有很多话想要说。 但真到了正主面前却又说不出来什么了,许多人只能暗暗开始担忧。如今最大的庆幸就是苏太傅已经致仕了,而苏家的下一代显然并没有成长起来。 虽然苏太傅的声望依然很高,但在左右朝堂局势上已经发挥不了太多的作用了。若是放在几年前,恐怕他们拼死也要阻止这场联姻。 “骆大将军喜得佳媳,恭喜啊。”骆家大堂上,廖维满脸笑容地对骆云道。 骆云今天同样是满脸笑意,显然长子成家这件事让他的心情十分美好,见到廖维这个时不时在朝堂上给女婿添堵,对女儿也不怎么和善的文官也是一团和气,“多谢廖大人,请坐。” 廖维又向谢衍见了礼,这才坐了下来。 廖维坐下之后才扫了一眼整个大堂,能坐在里面的身份都不会低。 坐在左右首位的安成郡王和康城郡王,再往后是成国公和鲁国公,然后便是六部尚书等高官和喻明秋等武将。 其中刚刚上任的户部尚书陵川侯世子卫长亭并不在其中,不过卫长亭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也没人在意他跑到哪儿去了。 关于提拔卫长亭这事儿廖维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卫长亭这个年纪阅历就成为户部尚书,无论他从前有再多的功绩,在他们这些按部就班升上来的官员眼里都不是那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户部是六部紧要的位置,摄政王想要让自己的亲信先占着? 就连刚刚卸任那老头,那么急切的想要致仕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自愿,廖维都在心中很是怀疑。 不过他也并不想跟谢衍撕破脸,阮廷没了丞相之位一直空虚着。摄政王显然并不想有个丞相来掣肘自己,但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永远空着。 廖维心中自然也是有想法的。 “廖大人?”廖维正出神,耳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廖维抬起头来就见在座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何在此时走神。 廖维在心中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对身边的成国公笑道:“抱歉得很,老国公方才说什么?” 成国公须发皆白,精神却很好。 他看了看廖维,并不在意他的失礼也不点破方才并不是他在说什么,笑眯眯地道:“摄政王殿下说打算让骆大公子出任怀宁总督,不知廖大人怎么看?” “什么?”廖维一愣,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骆云和谢衍,瞬间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却一片和气,笑眯眯地道:“骆大公子这才刚刚大婚,王爷就要他远赴南疆,恐怕骆大将军和苏老都不依吧?” 骆云笑道,“他们还年轻,正是应该为国效力吃苦的时候,整日留在上雍这繁花锦簇之地能有什么出息。我这当爹的还在,他们两个小的,三十年后再回来享福也来得及。” “……”我们怀疑你在内涵谁。 怀宁总督是个好职位,毕竟是大盛十三总督之一。 但如今南疆局势不明,这个位置就难免有些不那么让人喜欢了。而且就是在从前,每一任怀宁总督在任的时间也比其他总督要短上很多,因此谢衍如此提拔骆谨言虽然让人觉得摄政王任人唯亲却也没有让在场的太多人感觉不舒服。 廖维蹙眉道:“王爷,骆大公子战功赫赫又素有足智多谋之名,但是他的年龄……” 虽然才几个月,但摄政王用人的风格已经体现无疑。 被他提拔到高位的几个人,喻明秋,卫长亭还有现在的骆谨言,全部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年龄最大的喻明秋也才刚刚三十出头而已。 这样的用人风格,难免会让不少人觉得难受。 官职都是有数的,特别是高品级官职。年轻人都占据高位了,那让那些兢兢业业几十年还没升上来的人怎么办? 果然,立刻有几个人开口劝谏。 说骆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会居功自傲,养出骄横的性子。如今才二十五六就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以骆大公子的能力和身份,再过十年恐怕就封无可封了。地方上形势复杂,骆大公子年纪太轻恐怕难以平衡等等。 谢衍也不在意,平静地问道:“陵川侯从南疆传来的消息,那边如今不大安稳,现任怀宁总督近年身体不适一直请求调回京城。若是南疆有变,各位觉得怀州的驻军可能及时应变?” 大堂里安静了片刻,有人道:“南疆便是有什么变故,也未必就会波及到怀宁两州吧?” 谢衍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听这话的意思,南疆仿佛不是大盛的国土?当初将怀州与宁州并作一处设怀宁总督,是为了什么各位可还记得?” 众人默然,他们自然记得。 怀宁宁州是大盛除了西北边关以外驻军最多的地方,为的就是防备南疆动乱,朝廷能及时从怀宁宁州出兵。 事实上,怀宁总督一般情况下都会加兵部侍郎衔,本身就肩负着镇守南疆的重任因此多半都是由武将出任。 南疆一旦有什么闪失,怀宁总督难辞其咎。 坐在对面的鲁国公轻咳了一声道:“老朽按理不该再对朝政之事置词,不过…南疆之事确实需要派一员名将才能让人安心啊。可惜老朽老迈不堪远行,否则也愿意为我大盛镇守南方。” 众人忙道国公言重了。 骆云笑道:“老国公为国征战一生,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若是还要劳动你老人家,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羞得无地自容。谨言年纪是轻了一些,各位大人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不如…由本将军亲自坐镇南疆如何?” 众人大惊,“这如何使得?大将军若是前往怀州,恐怕让南疆人以为咱们要对南疆用兵了。” 骆云这尊大神跑到南疆去驻兵,若是那些南疆人真的有异心,恐怕现在不想反也要反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收拾南疆,而是大盛如今实在是打不起仗了。 派人守着南疆防止意外则可,自己主动挑起战事大可不必。 廖维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骆大公子战功赫赫,这些年协助大将军执掌定国军的功绩我等也看在眼里。既然王爷和大将军都舍得,那南疆之事便辛苦骆大公子了。” 他这话一出,几个人纷纷朝他投去了不赞成的目光。 廖维垂眸不语:骆家和苏家这么快敲定婚事成婚,谢衍分明是早已经做好决定了。现在突然提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找不出更适合接替这个位置的人。 谢衍从年前起就异常关注南疆之地,陵川侯连年都没过就去了,怀宁总督这个位置谢衍显然也是在掌握之中了。就算他们争赢了将自己人派过去,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这就是没有兵权支持的坏处,偏偏文官和武将素来都不对付。 愿意跟文官交好的武将与肯跟武将交好的文官一样是异类。 便是他自己将次女和三女都嫁入了将门,却也没见得亲家就愿意在这些事情上为了他们跟谢衍和骆云对着干。 廖维会如此轻易让步,最要紧的是他总觉得谢衍最近在盯着他谋划些什么。 还有曹家那个人,前两天自己搬出了廖家去了冯家,虽然曹茂面上说的是给冯家祝寿不好一直住在廖家,但廖维知道对方应当是发现自己派人跟踪了。 结合曹茂入京以后的作为,显然是别有所图,也证明了那日谢衍的问话恐怕不是随口一问。 虽然不知何故曹家被谢衍盯上了,但如果真的有事…对他来说恐怕比一个怀宁总督的位置要命得多啊。 他现在并不想激怒谢衍。 谢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廖大人与本王意见相同,那便这么定了。” “……”谁特么跟你意见相同? 大堂里好好的婚宴被搞得宛如一场朝会,但外面其他地方却是真的喜庆热闹的。 卫长亭坐在花园里一座小楼的栏杆上,悠然地俯视着大半个骆家。 底下的大花园里,来道贺的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耍说笑。更远一些的地方男宾们也在水阁楼台中,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六部尚书都在大堂里坐着,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卫长亭回头就看到顾珏从楼下走了上来,看着他挑了挑眉笑道。 卫长亭撇撇嘴道:“我跟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可说的?坐久了我觉得自己都像是土快要埋到脖子上了。” 顾珏挑眉道:“王爷知道你的想法如此清奇么?”每天跟那些老头子相处的最多的不正是摄政王殿下么? 卫长亭道:“他那是迫不得已,我又不是摄政王。话说回来,我怀疑他看中小王妃,就是因为跟那些暮气沉沉的老头子待久了难受,物极必反了。” “这话我会告诉王妃的。”顾珏点头道,不等卫长亭反应他话锋一转,“月底我要回西北了,有什么书信要我帮你带去么?” 卫长亭一愣,“你要回西北?” 顾珏摊手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个武将,如今上雍已经没什么事了,不回西北做什么?” 卫长亭摸摸鼻子,叹气道:“也对,我都忘了。” 镇国军在上雍不过五万人,又有摄政王坐镇,哪里还需要顾珏这样的将领专门在这里待着? 这对于顾珏来说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消耗,顾珏自己恐怕也不想一直待在上雍。 “我没什么信要送,你帮我给他们带一些东西吧。”卫长亭摇摇头道。 顾珏挑眉道:“我以为你还是有些话想要跟冷霜说的?” 卫长亭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这么八卦。” 顾珏叹了口气道:“不送也好,你跟冷霜不是一路人,你总不想以后陵川侯夫妇还得每年千里迢迢跑去塞外看你吧?” 卫长亭没好气地道:“顾珏,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和善,其实冷酷无情?” 顾珏笑道:“我只是不像你们一样为情所困而已,我就想找个合得来的姑娘好好成婚有个家生几个孩子,像你们这些你爱我,我爱你的事情,太麻烦了。”说话间,顾珏连连摇头,看着卫长亭的表情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卫长亭道:“那之前别人想给你说亲,你为什么跑?” 顾珏道:“我是肯定要回西北的,难道还能让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跟着我去西北喝风不成?”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肯?”卫长亭道:“苏家大姑娘还愿意跟骆谨言去南疆呢。” 顾珏呵呵笑了两声道:“算了,我大概没有骆大公子那样的福分,那些大家闺秀我也伺候不来,以后还是在西北找个姑娘比较合适。” 卫长亭幽幽道:“顾珏,总有一天你要在这事儿上撞到墙头!” “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咒我干嘛?”顾珏挑眉,又混不在意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卫长亭平静地看着他,顾珏笑道:“智者不入爱河。” 卫长亭呵地冷笑了一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自己转身下楼去了。 顾珏偏着头摸摸下巴有些迟疑地道:“难道我说错了?” 另一边苏家今天也很是热闹,苏蕊早已经妆容妥当,端坐在闺房里由一群姑娘们陪伴着等待出阁。 秦凝拉着徐歆玉一左一右坐在苏蕊身边,好奇地道:“苏姐姐,你有没有很紧张?” 苏蕊微微一笑,轻声道:“紧张什么?” 秦凝道:“就是…就是很紧张啊。” 梁疏风走过来坐下,拍了拍秦凝的肩膀道:“你自己紧张就紧张,别影响阿蕊。” 秦凝道:“我才不紧张呢,又不是我出阁,我紧张什么?” 梁疏风上前为苏蕊正了正头上的发簪,低声笑道:“你别理她,前儿长陵公主说想赶紧给她定下个夫家,她心里害怕呢。” 大家都知道,长陵公主急着给女儿定下婚事,恐怕是为了太皇太后。 秦凝轻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怕,无论是谁,敢欺负我我就打扁他!” 宋琝坐在一边听到这话,忍不住侧首笑道:“订婚是为了将来成婚过日子,不是让你比武打架去的。” 秦凝道:“那是因为你们打不过!阿蕊,过段时间我教你练武,免得骆家大公子欺负你。” 苏蕊掩唇笑道,“我大约是没有这个天赋了。” 秦凝摇摇头,看着她满脸都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徐歆玉小声道:“阿凝姐姐,姨母说你再打人她要收拾你了。” 秦凝脸上的神色一僵,立刻正色道:“我什么时候打人了?你别胡说,我只是有些担心阿蕊而已。” “骆大公子是大舅母的哥哥,是好人。”徐歆玉道。 秦凝捏着表妹的小脸蛋道:“我又没说他是坏人!我是说……” 她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女人满是欢喜愉悦的声音,“迎亲的队伍到大门口了!” 房间里瞬间就热闹起来,原本还各自做着玩耍的姑娘们都纷纷站起身来,围到了苏蕊身边。 外面走进来的是苏蕊的嫂子,苏少夫人面带笑容道:“阿蕊,快准备一下,该出门了。” 苏蕊原本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意思,但到了这时却突然真的有几分紧张起来。 今天她就要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了。 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宋琝伸手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轻声笑道:“别紧张,我们送你一起去苏家。” 秦凝等人也纷纷点头,“嗯嗯,阿蕊我们陪你一起去骆家。” 她们本来就是来给给苏蕊当送嫁姑娘的,否则也不会都聚在苏家,而是应该直接去骆家了。 苏蕊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嫂子和几个姑娘姐妹,原本有一丝紧张的心情又平复了许多,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容。 “嗯。”苏蕊轻声应道。 路是她选择的,她相信她能够把握自己的未来。 /77/77932/29773612.html 436、骆苏大婚! 苏家大堂里今日也早就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盈盈,苏老太傅穿了一身绛红长衫坐在主位上接受众人道贺。 让所有来宾震惊的是坐在苏太傅身边的锦衣孩童,能与苏家来往的自然也都是上雍皇城中的权贵,自然也不会不认识那锦衣孩童正是当今皇帝陛下。 虽然如今是摄政王主政,但小皇帝能亲临苏家送女儿出嫁的婚礼也足够表明皇室对苏家和这门婚事的重视了。 因为皇帝陛下的到来,原本还因为苏蕊退婚后不久就出嫁颇有些微词的人们也赶紧将想法压到了心底,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也都是一副诚心恭贺的模样。 “臣骆谨言叩见陛下,拜见祖父,岳父岳母。”一身绯色新郎礼服的青年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大门,恭敬地朝大堂上众人俯身一拜。 苏老爷和苏夫人虽然只能坐在旁边,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皇帝陛下亲自驾临,无论是对苏家还是对女儿来说都是天大的荣耀。 谢骋跟骆谨言也不陌生,笑道:“骆将军请起,恭喜将军今日大喜。” 骆谨言拜谢之后方才起身,苏太傅笑眯眯地捋着胡须望着堂下的孙女婿,很是满意地点头道:“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阿蕊是老夫最疼爱的孙女,她父母也爱如珍宝,以后还望谨言多照拂她一些。” 骆谨言拱手一揖,道:“请祖父和岳父岳母放心,谨言定不会让阿蕊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好,好。”苏太傅连连称好,侧首看向儿子和儿媳妇,示意他们有什么话要嘱咐女婿尽管说。 苏老爷和苏夫人也照例嘱咐了骆谨言几句,骆谨言都一一答了。 这些只能算是固定流程的场面话,其中自然也不乏真心,但对女儿女婿未来的担心和关心又怎么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这婚前婚后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又还要说多少了。 门外传来了喜气洋洋的声音,“新娘子来了!” 骆谨言看向门口,原本从容不迫的面容有一闪而过的紧绷。 苏蕊在秦凝和梁疏风的搀扶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还簇拥着沈红袖宋琝徐歆玉等人。看着这堪称豪华的闺蜜队伍,有人心情复杂。 因为之前苏蕊退婚又订婚的事情,有不少原本跟苏蕊交好的姑娘或自愿或被迫与她断绝了联系,但如今再看看苏蕊身边的贵女们,比起从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然之前那些事情对苏蕊并没有什么影响,至于那些嫌弃苏蕊而与她断交的人是怎么想得,就只有她们自己心里知道了。 “新人拜别父母。”在一片礼乐声中,司仪高声唱道。 骆谨言走到苏蕊身边,伸手扶着她走到堂前,两人恭敬地向堂上的高堂长辈拜别。 苏夫人看着女儿一身红装站在堂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强忍着不舍,嘱咐了女儿几句,苏蕊一一点头应了。 苏大老爷扶着妻子,道:“时间不早,该出门了。” 苏蕊忍着泪水再次拜别了父母,苏家大公子这才上前背起了妹妹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外面走去。 骆谨言也朝着堂上几位一一拜别之后,快步跟了上去。 苏家大门外,鞭炮喜乐交相辉映,围观的人们看到新娘子出来也纷纷起哄呼喊起来。 迎亲队伍中早有捧着花篮的姑娘们朝着人群撒了各种钱币糖果,引得人群更是欢呼声一片。 迎亲的队伍十分庞大,站在苏家大门口一眼望过去队伍几乎已经要到了街尾。 苏蕊在欢笑声中被苏家大公子送入了喜轿,“阿蕊,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要回来跟大哥说,苏家会为你做主的。” 苏蕊坐在轿子里,掀起盖头看向大哥微笑道:“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苏大公子看着妹妹红通通的眼睛,知道她暗地里哭过,柔声笑道:“就算阿蕊嫁人了以后也依然是苏家的姑娘,你的院子家里也一直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住几日。” 苏蕊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不舍又是愧疚。 苏家家风清正,无论是父母长辈还是兄弟姐妹对她都是极好的,她们因为她的出嫁而伤心不舍,却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谋划着如何逃离苏家。 喜轿的帘子被放了下来,苏蕊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外面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司仪的声音道:“吉时到!新娘子出嫁,起轿!” 秦凝和徐歆玉飞快地钻了进来,秦凝笑道:“阿蕊,要出发了。” 苏蕊连忙抹了眼泪,微笑道:“多谢两位郡主陪我,敏敏她们在后面?” 徐歆玉笑道:“阿蕊姐姐你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呀。疏风表姐她们坐车跟在后面呢,你别难过,骆家离苏家又不远。” 苏蕊笑着点点头,徐歆玉还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女子出嫁之后有什么不同。 在她看来就算出嫁了也只是换个地方住,骆家和苏家这点距离还不是抬抬腿就回家了? 秦凝自然比徐歆玉明白一些,不过她性子洒脱,觉得成婚就要开开心心的,于是也搂着苏蕊笑道:“歆玉说得对,新娘子就要开开心心美美的。若是回头将眼睛哭红了,别人可要笑话你啊。” 眼前坐着这么两个小可爱,苏蕊哪里还能伤心得起来? 喜轿微微震了一下,三人立刻感觉到轿子被人抬了起来。外面的喜乐也是一变,鞭炮声更是噼里啪啦地鸣响起来。 “出发!” 秦凝小心挑起了轿子窗帘的一角,正好看到策马走在旁边的骆谨言。 骆谨言俯身道:“有劳安阳郡主了,苏小姐可还好?” 秦凝立刻笑道:“好得很,骆公子不必担心。”然后飞快地放下了帘子。 “回来了!回来了!”骆家专门招待女眷的花厅里,骆君摇和苏氏坐在骆老夫人身边,陪着前来道贺的女眷们说话。 门外远远地传来了骆家下人的通禀声,原本正各自低声闲聊的女眷们立刻都住了口,侧首看向主位上的人。 骆君摇站起身来笑道:“大哥和大嫂回来了,有劳祖母和母亲引诸位贵客去大堂,我出去迎一迎。” 几个跟骆家关系不错的女眷也跟着起身说要跟王妃一起去迎接新人,其他人自然是连连应声,目送骆君摇一行人出去。 “听说王妃和骆少夫人关系极好,今儿一看果然不假。”有女眷笑道。 可不是么?哪怕是嫂子但摄政王妃毕竟是摄政王妃,亲自出迎这是十足十给刚进门的嫂子面子了。 另一个女眷笑道:“何止是跟骆少夫人关系好?听说两位骆公子和王妃也是兄妹情深呢,骆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 今天是孙儿的大喜日子,骆老夫人看着也比平时宽厚了许多。 对众人的称赞很是高兴,连声笑道:“都是好孩子。” 骆老夫人见今日的婚宴办得十分隆重热闹,对苏氏也少了许多的不满。这些年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若是自己亲自操持孙儿的婚礼大约不会这般尽善尽美。 加上这些日子她也吃了不少教训,此时对苏氏伸过来的手也没有拒绝,很是和善地扶着苏氏的手起身与众人一道往大堂观礼去了。 众人也有些惊讶,骆老夫人她们哪怕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说过的,如今看来倒是跟传闻不大一样。 苏氏扶着骆老夫人,含笑请众人去大堂观礼。 骆家大堂里,骆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中央,往日里总显得有几分刻薄的苍老面容上满是笑容,竟生生多了几分慈和之感。 骆云和苏氏分别坐在骆老夫人左右两边,同样都是满脸笑意等待着新人进门来。 谢衍坐在了下首边第一位,毕竟摄政王虽然身份贵重却也是骆家的女婿,按理还要称呼新人一声大哥大嫂,自然不能坐在高堂上受新人礼拜。 欢笑声从远处传来,渐渐地近了。 众人回头望去,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新人身边的人中就有摄政王妃。 “新人到!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随着司仪的声音,乐声奏起,新娘在两位郡主的搀扶下与新郎一道缓缓跨入了大堂。 骆君摇则已经先一步进门跑到了谢衍身边,谢衍拉着她在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轻声道:“摇摇今天辛苦了。” 骆君摇今天跟着忙前忙后确实有些累,但心情却格外不错,“不辛苦啊,看到大哥和阿蕊姐姐成婚,我可高兴了。” 谢衍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她。 骆君摇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放下,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好多人瞧大哥的眼神有点不对啊?”还没坐下她就察觉了,好多人看大哥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新郎官。 也说不上是恶意,总是之就是有些复杂。 谢衍道:“大约是因为他们知道谨言要离开上雍了,舍不得吧。” “……”说前半句就可以了,后半句纯属瞎说吧? 在座众人看向骆谨言的神色确实有些复杂,继卫长亭之后又一个才二十五岁的高官,甚至骆谨言这个怀宁总督比卫长亭这个户部尚书还要显眼一些。 户部尚书是京官,自然是肥缺中的肥缺,仿佛比外放的怀宁总督还要更加清贵一些。但毕竟还是每天要跟他们一样去衙门点卯,去宫中早朝的。 而怀宁总督一人掌握怀宁两州的军政大权,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实在比许多藩王都要风光得意许多,若放在乱世那就是一方诸侯了。 痛失这样一个前程无量的金龟婿,让许多家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痛心疾首。 只恨当初怎么没有在婚事上再殷勤一些,若是得了这么个女婿,就算身段放得低一些也不丢人啊。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高亢的声音,骆谨言和苏蕊各持着红绸的一头,恭敬地行跪拜礼。 “拜!” “再拜!” “三拜!起——” “二拜高堂!拜!” “再拜!” “三拜!起——” 苏蕊被秦凝和徐歆玉左右扶起,转了个方向与身边的骆谨言相对而立。 “夫妻对拜!” “拜!” 红盖头遮去了视线,苏蕊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红和铺着红色织金地毯的地面。 随着缓缓地下拜,她的心也忍不住跳得快了几拍。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红绸,红绸的另一头被另一个人牵在手里,而这个人从此在世人眼中便是她的丈夫。 苏蕊突然觉得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三拜!起——” “礼成,送入洞房!”苏蕊一晃神,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修长微暖的手握住了。 两人再次被众人簇拥到了一起,秦凝在身边欢笑着起哄,“送入洞房!” “阿蕊,别紧张。”骆谨言温和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蕊微微点头,“嗯。” 大堂上一片喧闹喜庆,众人纷纷向骆云道贺,骆云也是开怀大笑一一谢过,请众人贵宾前去宴饮。 新房里少女们的欢笑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苏蕊已经揭下了盖头坐在桌边吃着骆家准备的精致点心。 骆明湘坐在她身边,撑着下巴笑吟吟地打量着她,倒是让苏蕊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点心。 “不合大嫂胃口么?这可是大哥亲自仿佛让我们准备的,就怕你这一整天吃不了东西饿着呢。”骆明湘轻声笑道。 苏蕊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出门之前吃了一些东西。”虽然都说新嫁娘不好吃东西,但私底下其实也没那么严苛,自然还是以自家姑娘的身体为要。 婚礼一整天各种事情本就辛苦,若是还饿着肚子怎么得了? 骆明湘端起旁边的一盏羹汤,笑道:“大嫂请喝,润润喉咙。” “你们姑嫂两个倒是亲密得很。”旁边的梁疏风笑道,“你们从前关系就好,可见是天生的缘分要做一家人的。” 骆明湘大方地笑道:“可不是,阿蕊这般出色,除了我大哥我还真想不到有谁能与她堪配。” 众人忍不住想了想自家的兄弟,都纷纷表示骆大姑娘说得对。 骆大公子可是上雍难得一见的如意郎君啊。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骆君摇从外面进来也笑着问道。 秦凝靠着徐歆玉笑嘻嘻地道:“摇摇也要来拜见嫂子了么?” 骆君摇微微眯眼,很快又莞尔一笑很是大方地道:“是呀,我是来拜见嫂嫂的。不过阿凝,我叫阿蕊嫂嫂,你该叫阿蕊什么呢?” “……”秦凝瞬间蔫了,自从摇摇嫁给了舅舅,她这辈分就低了许多。 看着她蔫哒哒的模样,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蕊原本还有几分羞涩,但看着这一屋子爽朗明媚的姑娘,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毕竟是嫡长子的婚礼,骆家自然是大肆操办,排场十分的热闹宏大。 不仅府中宴请了几乎整个上雍的权贵名流,还在府外整条街的都开了流水宴,让上雍的普通百姓也能共襄盛举。 骆家还以苏蕊的名义在城中布施,发送钱粮给贫困百姓。 领到钱粮的人自然对苏蕊这位苏家大姑娘如今的骆家少夫人感恩戴德,纷纷颂扬骆少夫人的仁善,祝贺骆大公子和少夫人百年携手云云。 骆家这样的做派,自然也是向所有人表明,他们对苏蕊这个儿媳妇的满意和重视。 这些原本骆家也没有提前跟苏家商量,苏家正伤心女儿出阁的众人听到下人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倒是更安心了许多。 骆家重视女儿,就比什么都好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婚宴上有骆云谢衍坐镇,下有骆谨行这个弟弟以及卫长亭顾珏和定国军麾下一干年轻将领挡着,倒也没有人敢为难新郎官,骆谨言很是顺利地脱身回了后院。 只是骆大公子没想到的是,刚踏入院门就遇到了一道槛,这个门槛还是自家亲妹妹摆下的。 “王妃,安阳郡主,您几位这是……”骆一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几个姑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偷偷扭头去看自家公子。 秦凝一抬下巴,道:“外面那些讨厌鬼我们都帮骆大公子解决了,咱们不兴闹洞房,但是…咱们家阿蕊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嫁给骆大公子。想进门,先打过我们再说!” “……”苏大姑娘…不,少夫人已经进门了好么? “公子?” 骆谨言示意他退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躲在一边屋檐下的骆君摇。 骆君摇掩唇偷笑,朝自家大哥眨了眨眼睛。 骆谨言垂首道:“各位姑娘,请赐教。” 秦凝眼睛一亮,小手一挥气势汹汹地道:“姑娘们!上啊!打倒骆大公子!” “……”对骆谨言来说,真正能打的其实只有秦凝一个。 沈红袖梁疏风和宋琝也还有几分身手,但跟骆谨言这样的人比起来就当真是花拳绣腿了。至于赵思思和徐惠,真的只能在旁边助威,连掺和都掺和不进去。 不过十来招,三个姑娘就退出了战局,倒是秦凝满脸兴奋之色,手里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 骆谨言不能伤了她,出手自然要留不少余地,秦凝一时倒也没有立刻落下方。 “安阳郡主这么厉害?”骆明湘扶着柱子有些惊讶地道。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道:“大哥让她呢,就知道她们不中用,还不如让秦药儿和翎兰来。”要是冷霜还在就更好了。 骆明湘低声笑道:“翎兰可未必敢跟大哥动手,至于秦姑娘……”那姑娘别不小心真把大哥放倒了,那就好笑了。 “阿凝这鞭子使得不错,先前还说要教我,可惜我大约没时间学了。”苏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轻声笑道。 两人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苏蕊也不惊讶,骆君摇将苏蕊拉到身边笑道:“我就说坐在里面很无聊,过来咱们一起看热闹。” 苏蕊笑看着正和秦凝过招的骆谨言,微笑道:“阿凝好像要输了。” 骆君摇抬头一看,果然看到秦凝的鞭梢已经被握在了骆谨言手里,以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骆谨言只要稍稍用力秦凝的鞭子就能脱手而去。 骆君摇叹了口气,“还是得本姑娘出马啊。”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已经扑向了院子里的两人。 秦凝手中鞭子刚好脱手,就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推出了战圈。 旁边的沈红袖伸手扶着她站定,再抬头就看到骆君摇手中幽蓝的刀光刷刷地朝着骆谨言挥去。 “摇摇?”骆谨言挑眉,身体向后一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凌厉刀光。 骆君摇笑道:“大哥,对不住啦,今儿我是新娘这边的哦。打赢了我才能见新娘子!” 骆谨言无奈,轻叹了一声唤道:“骆一。” 站在一边观战的骆一会意,抬手将手中的剑抛给了骆谨言。 兄妹俩一人持剑一人拿刀,刀光剑影交错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这一场可比方才跟秦凝过招有看头多了,骆君摇目前的真正实力其实依然是比骆谨言略低的,而且两人都有着极其丰富的实战经验,若真的打起来胜负难料。 但此时两人也不是生死相向,只是切磋过招旁观的人只会觉得两人招式精彩,让人不忍侧目。 转眼间便过了四五百招依然不分胜负,骆君摇看着自家大哥眼睛一转,突然飞身向后退到了屋檐下。 骆谨言也不追她,只是站在原地将长剑掷给了骆一,有些无奈地问道:“可以了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勉强算你过关吧,大哥以后可要好好对大嫂啊。不然…我们都要站到大嫂一边的!” “没错!我们都是阿蕊的靠山!骆大公子,你可别欺负阿蕊啊,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的!”秦凝道。 骆谨言扫了一眼院子里这群姑娘,目光落到了屋檐下柱子边上与骆明湘站在一起的苏蕊身上。 苏蕊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一怔,很快便撇开了眼转身和骆明湘进屋去了。 骆谨言眼底掠过一抹淡淡地笑意,朝众人拱手道:“在下记下了。” 众人这才满意,齐声笑道:“那我们就祝骆大公子和阿蕊百年好合了。” 骆谨言含笑颔首,拱手道:“多谢。”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795375.html 437、醉! 新房里静悄悄的,苏蕊坐在里面依然隐隐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闹声和院外几个姑娘们离去的嬉笑声。 “你们都退下吧。”骆谨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端坐在床边的苏蕊原本捏着手帕的手指也不由得一紧。 很快便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然后便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苏蕊只觉得随着那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声也越发响了起来。 她这辈子…就连当初私自离家去参加乡试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苏蕊忍不住在心中暗想:她用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为筹码,跟一个其实并不熟悉的男子做交易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而实际上,她唯一能赌的只是对方的人品而已。 眼前突然一亮,苏蕊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头上的盖头已经被轻轻掀起,站在她面前的是一身绯色锦衣,温文俊雅风度翩翩的青年。 骆谨言低头看着眼前妆容精致明艳美丽的少女,仿佛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畏惧和茫然。 骆谨言将大红盖头放到了一边,轻声道:“阿蕊,别怕。” “骆公子。”苏蕊俏脸微红,抿唇轻声道。 骆谨言莞尔一笑,“你我已经成婚,这个称呼若是让旁人听了恐怕不妥。” 苏蕊也是一怔,很快便改口道:“你说得对,谨言。” 骆谨言点头笑道:“这便是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阿蕊放心,我之前承诺你的事情,永远有效。” 苏蕊眨了下眼睛,看着他含笑的温润的容颜心中不自觉地放松了。 比起武将,眼前的男子确实更适合做一个文官。 仿佛只要他开口,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信服的力量。 “好,以后还请多指教。”苏蕊点头轻声道。 这话有些疏远,让骆谨言微微蹙了下眉,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骆谨言转身从旁边桌上端起了两杯酒又走了回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苏蕊。 合卺酒。 苏蕊抬手接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笑意。 不管未来如何,喝了这么酒,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将要一起度过了。 花香幽幽在夜色中浮动着,境园里骆君摇哼着小调儿脚步轻盈地走在青石小道上。 谢衍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路上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模样眼底也不由盈满了温柔与笑意。眼看着她一脚踩在了小路边缘就要往路边的花丛栽去,谢衍伸手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星眸闪亮的姑娘,谢衍低笑了一声,“喝醉了?” “才…没有!”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我只喝了一点点。”说着还抬起手比了个手势,想要证明自己真的只喝了一点点酒。 谢衍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一点点就喝醉了?你的酒量可没这么差?” 骆君摇歪着脑袋瞪着他道:“都说了我没有喝醉,明明是你…你喝了好多,我都闻到了。”说着还将鼻子凑到他跟前嗅了嗅,指着他道:“是你喝多了,诬赖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小酌怡情,大、大饮…那个什么来着?” “乱性。”谢衍替她补上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对,乱性!你以后再喝醉,我就不理你了!” 谢衍轻笑了一声,骆君摇瞪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衍否认道,“我喝醉了,摇摇扶我回去休息可好?”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慢慢点头道:“那行吧。” 说是她扶谢衍回去休息,实际上只是拽着谢衍的衣袖往前走罢了。 谢衍一只手臂从身后圈住了她,看着她一脸迷糊地往前走,无声地摇了摇头,俯身一把将她懒腰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而起让骆君摇清醒了一下想要挣扎,但她那点儿力气又喝醉了,哪里比得上谢衍? “别动。” 原本还挣扎的姑娘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小声地道:“哦。” 谢衍抱着人一路回到了房里,将人放到床上正要起身去唤人来伺候她洗漱。不想他才刚刚一动就被人抓住衣襟一把拽了回去,“你去哪儿?” 谢衍轻声道:“你乖乖躺着,我去叫兰音她们过来伺候。” 骆君摇连连摇头,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不放,“不要不要!我不要兰音!” 谢衍叹了口气,借着烛光看到她有些迷离的眼眸和饮酒过后红扑扑的脸颊,看来今晚确实是喝了不少酒。 “那你要如何?”谢衍轻声问道。 骆君摇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双手揪着谢衍的衣襟,挺身向前,一抹微温缓缓从谢衍唇上掠过。 谢衍定定地看着眼前笑得仿佛偷腥的猫儿一般的小姑娘。 “你真好看。”骆君摇痴痴地笑道。 这话谢衍不是头一回听到了,微微挑眉道:“哦?有多好看?” 骆君摇抬起手一比道:“最…最好看!”一只手不足以支撑醉猫,她身体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美男子在前,不摸一摸岂不是很亏?骆君摇有些茫然地思索着。 骆君摇用力将谢衍拽向自己,一个翻身得意非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美男子。俯身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脸上笑得神采飞扬,“美人儿,你就从了本姑娘吧!” 说完便伸手去拔美人儿的衣襟,只是谢衍今天的衣服有些繁琐,她又醉得迷迷瞪瞪,半晌也只将领口拉开了一些。 一时有些急躁起来,她一心一意盯着衣服,全然没看到谢衍深邃的眼眸中酝酿的风暴。 一瞬间天旋地转,骆君摇有些茫然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方位。 近乎本能的危机感即便在醉酒的情况下也让她排斥这样的压迫,她挣扎着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奈何双手很快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可怜兮兮的模样,“你做什么?你不许欺负我……”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可十分少见。 谢衍轻笑了一声,一只手在她腰间的穴位轻轻拂过,原本暗暗蓄力的身体瞬间软得犹如一滩水。 谢衍俯身额头靠着她的额头,低声笑道:“醉成这样还想偷袭?” “呜呜,你欺负我……”骆君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打不过就示弱,再找机会反击这是几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谢衍轻叹道:“我不欺负你。” “那你做什么?”骆君摇茫然地道。 谢衍道:“你说的,乱性。”低头噙住那水润嫣红的樱唇,一抬手重重锦绣帘帐落下,将一室春光收拢在了帘帐之后。 清晨,骆君摇神色幽怨地从床帐后面探出个头来,正看到兰音端着水进来。 “王妃醒了?”看到王妃醒来兰音嫣然笑道,“王妃若是不想睡了就起来吧,曲公子和叠影大人等了王妃好一会儿了呢。” 骆君摇嗖地又将脑袋缩了回去,从床上坐起身来问道:“阿衍出门了?” 兰音道:“今儿有早朝,天还没亮王爷就出门了。”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拉开床帐下了床来。 跟在兰音身后进来的兰珍赶紧上前来挂起床帐,另有丫头已经捧来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骆君摇心中愤愤,大家都睡得很晚凭什么谢衍就能早早的起来?她…… 想起昨晚自己干了什么事儿,骆君摇又忍不住红着小脸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果然是酒色误人啊,以后再也不喝了! 洗漱之后骆君摇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头为她挽发,一边问道:“曲天歌和叠影什么时候来的?” 兰音道:“快一个时辰了吧?王爷临走时吩咐让我们不要吵醒王妃,曲公子和叠影大人就先去找朱大人了。” 骆君摇点点头,心知这两人恐怕是为了曹家的事情找她。 “随便挽个发髻就行了。”骆君摇对着镜子道。 挽发的丫头应了一声,巧手飞快地挽了个简单的小髻。 兰音挑选着发钗,在骆君摇头上比了比,突然道:“王妃换一身衣裳吧。”又扭头吩咐道:“去将前几天刚做好的那件绣银丝牡丹的浅紫色春衫拿过来。” 骆君摇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兰音,她这身衣服也是新做的春衫,有什么问题吗? 兰音掩唇轻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骆君摇一愣,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了。 她瞥了一眼身后刚刚挽好了发髻的小丫头,借着自己簪花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谢衍! 看着自己王妃那略带羞恼的模样,兰音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王爷和王妃恩爱是好事,方才为王妃更衣和挽发的丫头定然都看到了,不过是没人敢说罢了。 但是王妃这般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回头定然是要恼的,所以她还是赶紧提醒王妃一声比较好。 骆君摇踏入花厅的时候曲天歌正和朱思明坐着说话,见骆君摇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见过王妃。” 骆君摇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两位久等了,叠影去哪儿?” 朱思明笑道:“回王妃,叠影方才接了个消息出去一趟。想必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骆君摇点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曲公子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曲天歌点了下头,道:“青州有消息传回来了。” “这么快?”骆君摇有些惊讶,青州距离上雍虽然比不上益州肃州怀州那样远,但也不算近,一来一回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曲天歌道:“只是一些最基础的消息,八百里加急快马传回来的。” 这就是谢衍执掌镇国军的好处,密字营之下的消息传送都可以走官道八百里加急,不仅行人退避沿途还可以任意在驿站更换马匹,速度自然比寻常传信快得多。 骆君摇接过曲天歌递过来的信函打开看了,秀眉微蹙道:“云海书院被烧,云海书院师生陷入狱中皆是事实,但其他事情却尚未查证。” 朱思明点头道:“正是,事情发生已经半年想要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青州麾下的官员没有一人上报此事,这其中绝不简单,只靠密字营暗中收罗证据未必有用。一二般的钦差也未必办得了曹冕,恐怕这事还是要王爷亲自派可用之人前往青州查证。” 骆君摇点点头,将信函放到一边。 曲天歌继续道:“另外,曹茂前几日派人往青州送了信,我们在路上将信截了,王妃请过目。” 骆君摇接过来也不急着看,问道:“原信放过去了吧?”要真被拦截了,那就没劲了。 曲天歌道:“王妃请放心,是私下派人看过信又放回去了,并未被发现。” “那就好。” 骆君摇这才打开信笺,秀眉微挑了一下。 这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了陈循等人落入了身份不明的人手中,以及被要挟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请大公子指示。 还有就是提了一笔,瀛洲方家的大公子之死的事情。 让骆君摇有些好奇的是,曹茂在信州对方家大公子的称呼。 不是方大公子,也不是完整的名字,而是……硕公子。 若不是骆君摇已经提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知道那位方大公子名方硕,只怕都不知道这信里写的是谁。 这个叫法,不大可能是一般关系的称呼。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慢悠悠地折好了信函抬头对曲天歌道:“青州的人如果查不到曹家的事情,就先查查曹家和方家私底下的关系,或许会有收获。” 曲天歌点头道:“是。” 朱思明道:“王爷之前的意思,我们在瀛洲的人恐怕不大靠得住,曲公子还请千万小心。” 曲天歌道:“多谢提醒,我会注意。” 骆君摇看向朱思明问道:“戴允文什么时候能到青州?” 朱思明想了想道:“戴大人已经启程回上雍了,若是在路上接到消息转道去青州,过几天应当就会到了。不过…他虽然是王爷的钦差,若想与青州总督硬碰硬恐怕也有些难。” 寻常情况或许没什么,但青州的情况明显不一般。 各地官员之间多少会有些勾心斗角,曹冕却能将这么大的事情完全掐死在青州境内,没有一个文官武将上折子弹劾他,可见他对青州官场的掌控力。 骆君摇道:“阿衍应当也没有让戴大人去硬碰硬的意思,只是眼下上雍抽不出合适的人选去青州,让戴大人过去看着别出大事就行了。” 朱思明点头称是。 如今春闱还没结束,年前清理了一批人手本就紧张。若是这个时候再派出能与曹冕抗衡的官员离京,恐怕还会打草惊蛇。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01496.html 438、毓秀书院? 清晨,摄政王府的马车在安澜书院大门口停下。 片刻后,骆君摇从马车里钻出来轻巧地跳下了马车。门口进出的人纷纷上前见礼,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众人挥挥手示意她们自便,带着人漫步走进了书院。 章竟羽早早等在山长书房里了,见骆君摇进来连忙起身道:“你可算是来了。” 骆君摇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方才问道:“章先生怎么专程等在这儿,出什么事了?前儿我大哥的婚宴上您也没说什么呀。” 章竟羽道:“骆大公子的婚宴你忙得团团转,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我跟你说什么?” 骆君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单手拖腮笑眯眯地道:“那章先生现在怎么又着急了?我寻思安澜书院离城里也就这几里地儿,按理也出不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啊。” 章竟羽无奈地白了她一眼,道:“昨儿我收到一封帖子,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送去?” 骆君摇想了想,“应该没有吧,这几天没人给我送什么帖子?做什么的?” 章竟羽叹了口气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上雍的勋贵有意再办一座女子书院,邀请咱们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去观礼呢。” 骆君摇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快?这些权贵办事就是不一样啊。”办一所书院从选址到书院建设再到授课的先生和生源,这得花费多少时间功夫?从她中元节宣告安澜书院的改变到现在也不过才三个月吧? 章竟羽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不是权贵一样。 骆君摇结果章竟羽递过来的帖子看了看,道:“毓秀书院,名字不错。在哪儿?山长是谁?学生有多少啊?” 章竟羽道:“书院就在皇城里,城东露华坊附近有一座前朝的废弃园子被他们买下来了。至于山长……” 章竟羽瞥了骆君摇一眼,道:“是文昌侯夫人。” 骆君摇把玩着帖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是谁?” “……”章竟羽幽幽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山长,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也难怪你不认识,他们家都离开上雍二十多年了,就是摄政王殿下也未必认识。文昌侯家姓赵,在前朝时便是赫赫有名的勋贵,老文昌侯还是前朝末帝的老师。” 骆君摇扬眉道:“前朝帝师是得低调一些,不过现在…文昌侯家的人出来跟我这个当朝王妃打擂台?他们吃错药了?” 章竟羽没理她的吐槽道:“当今皇室也是前朝勋贵,跟赵家自然是老相识的。老文昌还曾经当过先帝的老师,当年高祖皇帝能兵不血刃拿下上雍,赵家也是立有大功的,因此才被高祖皇帝封为文昌侯。不过赵家人一直十分低调,二十年前文昌侯过世之后就举家离开京城搬回老家去了。这次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将这位老夫人请出来的,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若不是昨天看到帖子,我都不知道赵家人竟然回京了。” 骆君摇看着章竟羽有些不解地道:“既然老文昌侯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如今赵家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章先生为何忌惮这位赵老夫人?” 章竟羽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道:“你们这些小辈生的太晚,不知道当年事。这位文昌侯夫人本姓姜,按血缘论她还是高祖皇帝的表妹,当年高祖被迫离开上雍多得外祖父家相助,后来高祖起兵姜家更是招了大祸被白氏所屠,只留下这么一个当时嫁入了赵家的表妹逃过一劫。高祖一直对她很是愧疚,登基之后册封她为端康郡主。当年我在太皇太后身边时见过这位夫人几次,据说是因为娘家遭遇的变故性子十分古怪,许多时候便是连太皇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太皇太后和高祖念着外祖家的情谊和遭遇,对她都十分容让。” 章竟羽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骆君摇才道:“这赵老夫人…非常讨厌安澜书院,当年跟太皇太后和太华公主的关系都不好,据说就是因为这两位都曾经就读于安澜书院,而且这两位年轻时候为人处世都十分外放刚强,赵老夫人觉得她们没有女子应有的修养和礼仪。她本身有郡主的封号,却不许别人以此称呼她,对外只称呼自己为文昌侯夫人。因为她认为出嫁从夫,她既然嫁入了赵家,那就只有文昌侯夫人的身份才能代表她的身份。” 骆君摇表示明白了,“大号的朱太后?” 章竟羽瞥了她一眼,忍耐了一下道:“这位夫人倒真的挺喜欢朱太后的,听说之前承恩侯府准备的悼念朱太后的诗集里面就收录了这位夫人两首诗。”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章先生不用担心,她们要做什么就让她们做,只要不妨碍到安澜书院就好了。一个文昌侯夫人而已,又能如何?” 章竟羽有些无奈,“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想提醒你,赵家已经离开上雍二十多年了,这位老夫人突然回来当什么毓秀书院的山长,恐怕没那么简单。” 骆君摇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那么,毓秀书院的仪式,你去么?”章竟羽点了点被骆君摇放到桌上的帖子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道:“章先生代替我去吧,我最近有点忙恐怕去不了。” 章竟羽道:“也好,她们既然没有往摄政王府送帖子,你不去也无妨。” 骆君摇处理完了安澜书院的庶务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她也不着急离开带着人往各个学院转了转。 玲珑院的人少了许多,但整个书院倒显得比从前热闹了起来。 往年只有玲珑院和武道院两处有人,偌大的书院许多地方都空着常年渺无人烟。今年武道院的人多了一些不说,其他几个学院人数虽然不多但到底有了了气。 骆君摇站在医学院授课的室外,透过敞开的窗户往里面望去,五六个妙龄少女正端坐在里面听一位先生讲课。 骆君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面的柳若秋,她坐得挺直一脸专注地听着先生讲课,还时不时拿起笔墨记录下来。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医术很感兴趣。 骆君摇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人不要打扰别人上课,悄悄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身离开。 中午骆君摇在粟玉堂用了午餐才准备离开书院,刚走出粟玉堂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柳若秋的声音,“王妃…山长!” 骆君摇回头看到柳若秋急匆匆地从后面追出来,拎着裙摆一路小跑看起来颇有些着急的样子。 骆君摇等她跑到跟前方才笑道:“柳姑娘,有什么事?” 柳若秋在她跟前站定,有些窘迫地放下了提着裙子的手匆匆行礼,“山长安好。” 骆君摇点头道:“我很好,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柳若秋看了看跟在骆君摇身边的翎兰,定了定神才小声道:“我…我是想问问王妃,那日那位公子……”话说了一半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窘迫地道:“山长恕罪,我只是有些担心……” 骆君摇笑道:“没关系,他眼下很好。” 柳若秋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多谢山长。”说罢便又朝着骆君摇屈膝一礼,轻声告退了。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侧首问什么的翎兰,“她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 那日在骆明湘别院的事翎兰也是知道的,轻声笑道:“毕竟是共患难一场,柳姑娘担心陈公子也是人之常情。” “行吧。”骆君摇点点头,“回头你去跟陈循说一声,好歹人家还救过他的命呢。” 翎兰自然应是,两人这才漫步往安澜书院外面走去。 刚进了王府大门,管事就来禀告说骆大公子和少夫人来访,等了王妃好一会儿了。 骆君摇连衣服都没有换,便匆匆去见骆谨言和苏蕊了。 骆谨言和苏蕊也不是外人,管事自然也不像对待普通客人一般请人到大厅喝茶,而是将两人请入了境园。 骆君摇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花园里散步闲聊呢。 远远地看过去,男才女貌携手同行,倒真是一副新婚夫妻鹣鲽情深的模样。 “大哥,阿蕊姐姐!”骆君摇快步过去,看着两人眼睛一转笑道:“不对,是大哥,大嫂!” 苏蕊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娇颜飞霞,无奈地道:“王妃这是去哪儿了?” 骆君摇凑过去搂着苏蕊的手臂笑道:“去书院了呀,大哥大嫂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明儿还要回门吧?” 骆谨言道:“阿蕊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趣,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便一起过来看看你了。” 骆君摇笑道:“我们去那边说。” 带着两人来到园中的凉亭里坐下,骆君摇好奇地盯着两人看了又看。 这两位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骆君摇还真看不出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怎样了。不过相处的至少是比较和睦愉快的,至于未来到底能如何就要看着两个人自己的了,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骆君摇亲手为两人倒了茶,方才问道:“大哥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骆谨言道:“我跟王爷已经说好了,五日后我和阿蕊就要启程离开上雍去怀州了。” “这么快?”骆君摇脸上的笑容也不由一收,抬头望着两人道。 骆谨言道:“前几天婚宴上王爷就已经将任命的消息告知朝中众臣了,前天早朝过后诏书也正式颁布了。从上雍到怀州路途遥远,现在启程等真的到了那边也要到四月底了。” 骆君摇正色道:“可是南疆那边有什么问题?” 骆谨言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陵川侯既然没有告急就说明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只是怀宁总督那边恐怕情况不大好,之前一直催着朝廷派人去接替被王爷压下来了。”前年之所以派陵川侯去南疆,也是为了预防怀宁总督有个万一,有人能主持大局。 骆君摇也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容不得拖延,只得看向苏蕊道:“你们行李收拾好了么?大嫂,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啊。” 苏蕊笑道:“摇摇不用担心,我们原本也没有多少行李,本就心里有数早就在收拾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你们才刚成婚就要离开,苏家人肯定很舍不得,大嫂这几天就多陪陪家里人吧。在上雍还有什么需要料理的,尽管告诉我,我去帮你办。” 苏蕊很是暖心,轻声道:“多谢摇摇,我知道的。我们还年轻,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看看呢。” 骆君摇也是一笑,“大嫂说得对。”还是这年头的交通太糟心了,以至于离别的时候也就更加的伤感。 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管事来说王爷回来了。 骆谨言有事跟谢衍商议,便起身去书房见谢衍了,只留下骆君摇和苏蕊在花园里说话。 骆谨言一走骆君摇立刻便扑倒苏蕊身边,小声笑道:“阿蕊姐姐,这两天过的怎么样?你没有欺负我大哥吧?” 苏蕊含笑点点她的脸颊挑眉道:“你不是说站在我这边么?怎么不问你大哥有没有欺负我?” 骆君摇理所当然地道:“我大哥怎么会欺负你?” 我大哥喜欢你啊,对你好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苏蕊轻声道:“谨言很好,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 确实很愉快,苏蕊原本并不是不担心的。无论内心再如何强大,她终究是要跟一个称不上熟悉的男子在一起以夫妻的名义生活。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便和窘迫,绝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但苏蕊的那些担忧并没有成真,除了婚礼当天晚上还有些忐忑不安,两人似乎都迅速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两人都是极其聪慧的人物,无论是性格还是才华爱好都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相处起来自然也十分容易,不过两天功夫倒是有些多年好友的自在感觉了。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觉得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骆谨言和苏蕊无论是容貌性格还是别的方面,两个人只是站在一起看着就很和谐。不过…… 骆君摇有些担忧,这两人不会真处成朋友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两个同样优秀的年轻夫妻,其中一个还摆明了对另一方有意思,要这样相处几年下来还是没有丝毫感觉。那她大哥还不如自己去投河算了,完全不值得同情啊。 “大嫂去了怀州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听说怀州那边比上雍自在许多,许多姑娘家也能自己出门营生。” 苏蕊嫣然笑道:“听说怀州盛产茶叶和香料,我打算先去那边看看再说。不过我对经商没什么兴趣,我打算去那边看看,若是可以我也想开一个书院,具体如何我要看看再说。” 骆君摇点点头,“好吧,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写信回来告诉我。” 苏蕊自然是应了,牵着骆君摇的手道:“别说我,怀州的事情还远着呢。我听说上雍要新开一家毓秀书院,请了已故文昌侯的夫人回来做山长?” 骆君摇笑道:“大嫂消息好灵通啊,我还是今儿上午才知道的呢。” 苏蕊莞尔一笑,“今早刚收到的消息。” 苏蕊在上雍闺秀间的人缘很不错,因为退婚以及和骆家订婚的事情虽然不少人与她疏远了,但还是有不少或明里或私底下依然关系如旧的。 毕竟是许多年的交情,也并不全都是虚假的。 只是闺中少女到底限制多,并不是人人都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的。 骆君摇道:“今早章先生跟我说了好久呢,大嫂对这位文昌侯夫人可有什么了解?” 苏蕊道:“我出生的时候文昌侯夫人离开上雍也有十年了,我当初倒是听祖母和母亲说起过。你可小心一些,听说这位老夫人性格强硬不大好对付。” 骆君摇道:“我才不跟老人家计较呢,只要她不惹我我也不招惹她。但她若是没事找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苏蕊无奈笑道:“文昌侯虽然过世多年,但赵家也是有名的名门勋贵。赵家祖籍在南郑,是梁州望族,在读书人中间名声不小。你小心一些,别回头闹个不尊重长辈和老臣遗孀的名声。” 骆君摇撑着下巴叹气道:“我尽量,希望她们别来招惹我,最近忙着呢。” 她真的很忙啊。 要操心安澜书院的事情,最近对青州和瀛洲的事情也大感兴趣,真的不想跟老人家掐架啊。 再想想自己身边那三瓜俩枣的人,确实应该找几个帮手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09466.html 439、登门拜访! 骆君摇并不想找别人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正和苏蕊闲聊着,下面的管事就来禀告说承恩侯夫人和文昌侯夫人求见。 骆君摇和苏蕊相对无言,片刻后苏蕊方才笑道:“看来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呀。” 骆君摇轻哼一声道:“希望她们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苏蕊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含笑不语,显然对此并不抱期望。 “大嫂你陪我去?”骆君摇期待地道。 苏蕊摇摇头,笑吟吟地道:“人家是专程来拜访摄政王妃的,我去了不是碍事么?”说笑间苏蕊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怕,你是摄政王妃,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的。” 骆君摇郁闷,她当然不怕她们,她只是怕麻烦而已。 骆君摇来到前院专门招待女眷的花厅时,里面果然坐了好几个人。承恩侯夫人骆君摇自然都是认识的,唯独坐在承恩侯夫人对面的老妇人和站在她身后的少女十分陌生。 骆君摇心知,这位老夫人必然就是文昌侯夫人端康郡主了。 看到骆君摇踏入花厅,众人无论心里想着什么却都起身见礼了,“见过王妃。” 骆君摇笑道:“各位免礼,我来晚了一些,让贵客久等了。” 骆君摇走到主位上坐下,神色平静地看了看文昌侯夫人,笑道:“这位便是文昌侯老夫人么?” 文昌侯夫人早已经是年过花甲,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挽成了发髻,只带了一件翡翠镂金头面,穿着一身浅褐色修云团祥纹衣衫,神色端肃眉头微蹙不苟言笑。 她年纪已经不小,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并不似年轻人一般明亮,却显得十分严厉。 骆君摇莫名觉得很像她前世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老人家严肃了一辈子,退休之后眉头时常紧锁。 文昌侯夫人微微点头,道:“正是臣妇。” 骆君摇嫣然笑道:“文昌侯家什么时候回上雍的,我平日里事情多王爷也没跟我说过,没能给老夫人接风倒是有些失礼了。” 文昌侯夫人垂眸道:“王妃言重了,臣妇家中些许小事,哪里能劳烦摄政王下问。” 这话虽然是谦辞其实也没错,文昌侯过世二十多年,如今赵家继承爵位的是她的儿子文昌伯,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地方官员罢了。 如今文昌伯依然在任上并没有跟随文昌侯夫人来上雍,按照文昌侯府的家世若不是有这个有着郡主封号的老夫人在,还当真不值得摄政王府过问。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话是这么说,但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接风还是要的。” 这话一出文昌侯夫人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才道:“臣妇不过是赵家一寡妇,岂敢以王爷和王妃长辈自居。” “……”那也没见您辞去郡主的封号,每年朝廷和皇室的俸禄也照样领着啊。 骆君摇本就不是喜欢跟人拐弯抹角的人,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了,“今儿两位夫人亲自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承恩侯夫人笑吟吟地道:“启禀王妃,过几日毓秀书院即将正式开院,咱们请了文昌侯夫人做山长。到时候还请王妃大驾光临,前来观礼。” 说罢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朱瑾,朱瑾沉默地上前将一份帖子送到了骆君摇跟前。 骆君摇早上已经在安澜书院看过这帖子了,只是接过来扫了一眼便放到了旁边桌上,笑道:“那就要恭喜两位了,不知是哪天?” 承恩侯夫人笑道:“就是五天后。” 骆君摇闻言秀眉微蹙,轻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巧,五日后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无暇前去观礼,还请两位见谅。” 闻言原本微垂着眼眸的文昌侯夫人也抬起头来看向了骆君摇,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拒绝。 承恩侯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依然笑吟吟地道:“我们知道王妃是大忙人,不过这事儿也关系到上雍许多贵女们的将来。往年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书院求学了,如今却一个个在家中无所事事也是为难。咱们也是为了让这些孩子有个玩耍的去处,也顺便学些东西,还请王妃赏脸。” 说完仿佛怕骆君摇拒绝,承恩侯夫人又道:“三位大长公主也接了帖子要去的。” 这话意思很明显,三位大长公主都要去,你一个年轻的晚辈还要摆架子不成? 骆君摇却不为所动,慢悠悠地笑道:“实在是抱歉,五日后我兄长要离京赴任,作为妹妹我总是要去送一送的,夫人说是不是?” 承恩侯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倒是不巧了。” 提起骆谨言即将离京的事,承恩侯夫人心中更是不由暗恨。 骆谨言才不过二十五六岁,就已经是二品的总督了。 承恩侯府还是陛下的亲舅舅家呢,别说是家里跟骆谨言同辈的,便是承恩侯本人也不过只是一个虚衔罢了。因为去年年底那些事儿,又有太后薨逝的原因在,如今承恩侯府是一点实权都没有的。 这让承恩侯夫人如何能不嫉恨交加? “骆大公子当真是年少有为,骆大将军和王妃好福气。”承恩侯夫人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 骆君摇倒是笑得十分愉快,仿佛没听出她言语中的酸意,“夫人过奖了。” 文昌侯夫人皱了皱眉,打断了两人虚伪的对话,道:“既然王妃无暇观礼,那便罢了,我等打扰了,这便告辞。” 骆君摇微微偏头看了看文昌侯夫人,见她已经扶着身边少女的手臂站起身来,果然是要走的模样。 “如此有劳两位亲自走一趟了。”骆君摇轻声吩咐道:“管事,送两位夫人出去。” 守在门外的管事应声,进门来恭敬地道:“是,王妃。两位夫人请。” 文昌侯夫人微顿了一下,又打量了骆君摇几眼,这才扶着身边少女的手臂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一行人走远了,苏蕊才从外面进来。看着坐在主位上撑着下巴思索的骆君摇笑道:“如何?” 骆君摇道:“什么如何?” 苏蕊笑道:“那位文昌侯夫人如何啊?” 骆君摇皱着眉头摇摇头道:“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苏蕊奇道。 骆君摇道:“统共也没说几句话,看起来挺严肃,有些高傲啊,别的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的。” 苏蕊叹息道:“这倒也是,当年这位郡主在上雍时据说性子便有些冷傲,如今年纪大了倒是老而弥坚。不过赵家都二十多年没有回京了,你觉得她会仅仅因为承恩侯府那些人相请,就千里迢迢跑回来当什么山长么?她从前不喜欢安澜书院,也未必就多喜欢这个新开的毓秀书院。” 骆君摇想了想,笑道:“也对,这位夫人应该打心里就觉得姑娘家不该出门读书,不管是学经世致用还是学三从四德。那她是回来干嘛的?” 苏蕊走到旁边坐下,笑吟吟地道:“自己想。”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眼睛转了转道:“为了赵家吧?”这位老夫人或许不在意自己郡主的封号和身份,但她既然自诩要做个女德楷模,就不能不在乎赵家子孙的将来。 文昌伯府的情况跟淳安伯府其实很相似,爵位都是到这一代就没了。 文昌伯如今只是一个从四品外放的地方官,赵家子孙若是自己在科举上没有建树,凭文昌伯府如今的权势地位,是无法为下一代做什么的。 当然赵家是梁州世族,在自己地一亩三分地上关起门来过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很舒服自在的,就比如萧家。 但萧家有雪阳书院,如今还有个出类拔萃的萧澂,这些赵家可没有。 苏蕊道:“赵家有两位公子,今年都参加了科举。而且,这两位都还没有成婚。” 骆君摇瞬间明白了过来,“大嫂,你这消息比我这个摄政王妃灵通多了啊。” 苏蕊笑道:“这些人家上一辈大都跟祖父有些交情,苏家自然也会关注一些他们的消息。出门的时候我让人回苏家问的,方才你来见客家里的消息刚好送过来。赵家刚送了帖子,文昌侯老夫人后天要带着两位公子去拜见我祖父呢。” 明天是苏蕊回门的日子,赵家能特意避开可见多少还是知礼的。 骆君摇弟妹想了想,小声道:“苏家是不是还有几位姑娘待字闺中?” 苏蕊抬手拍了她一下,笑道:“确实有几位妹妹待字闺中,不过大都定过亲了。六妹妹倒是没定亲,但她才刚满十四岁又是庶出,赵家未必看得上。” 苏蕊并没有嫡亲姊妹,她所说的六妹妹是她庶出的堂妹。 送走了骆谨言和苏蕊,骆君摇靠着谢衍的胳膊慢悠悠地往回走。 谢衍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干脆伸手拦住她纤细的腰肢揽着她往前走,“谨言要离开上雍了,舍不得?” 骆君摇想了想点头道:“有一些吧,大哥回上雍还不过半年,这一去恐怕又要好几年了。” 谢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心,骆君摇很快又抬起头来笑道:“没关系,就是一点点舍不得而已。大哥能去怀州想必他自己也是高兴的,大嫂也很愿意,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嘛。” 这世上或许有很多想要混吃等死的人,但也有很多人是要一路向前走的。 骆谨言和苏蕊显然都是后者,否则上雍勋贵子弟中的纨绔公子娇娇贵女还少么?凭骆家和苏家的功勋,足够他们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谢衍低头与她对视,“那是为了什么不高兴?毓秀书院?” “你也知道了?”骆君摇有些惊讶,“看来这次他们的动静不小啊。” 谢衍道:“打着继承太后遗愿的名号,自然是不小的。这显然是冲着安澜书院去了,摇摇可有什么打算?” 骆君摇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关系,不管她们想教什么,我都觉得收姑娘家读书的地方越多越好。至于最后会怎么样,不试试看谁知道呢?毓秀书院自有章先生和其他先生去管,我现在还是更关心青州的事。” 谢衍微微蹙眉道:“你那日假扮身份去见曹茂,事先没跟我说。”他以为她那日是去看热闹的,回来叠影才告诉他王妃到底干了什么事。 骆君摇笑吟吟地道:“你还有更合适的人么?且不说你肯定抽不开身去办这些事,就算你有这个空闲…摄政王殿下这样的人,也很容易让人怀疑你的身份吧?曲天歌武功倒是厉害,但恐怕办不了这事儿。” 谢衍盯着她不说话,骆君摇无奈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道:“有曲放先生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啦。” 谢衍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曹家真的上套,你可知道其中的危险和麻烦?” 骆君摇点头道:“我知道呀,你相信我呀,我能处理好的。” 谢衍不语,骆君摇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好嘛,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可是…上雍真的很无聊啊,安澜书院的事情眼下也花费不了我多少时间精力,我不想天天跟那些贵女命妇们纠缠。正好你眼下也缺人,我帮你,不是两全其美吗?” 有一种人,就是不折腾就难受。 刚成为骆君摇的时候碍于自己初来乍到多少还要收敛一些,但如今她早就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去年那些事儿她虽然也参与其中,不过大都是个打酱油的,因此陈循这事儿撞到她手上,那天去见曹茂之前她就已经在心里拟定了全盘计划。 计划的内容他们自然提前讨论过来,只是在具体执行的时候,骆君摇将曲天歌和叠影换成了她自己亲自出马。 效果显然很不错,无论是曲天歌这样的绝顶高手还是叠影这样处事干练的人,显然都不如一个突然出现的骄横小公子来的神秘诡异。 曹家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是摄政王府的人。 谢衍轻叹了口气,两人相处数月谢衍自然也是了解眼前的人的。 这姑娘爱闹归爱闹,但正需要办正事时也是从不出错的,而且办事的能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厉害。 很多时候谢衍都在想,这当真是曾经传说中的那位骆家二姑娘吗? 一场感情变故当真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么? 但谢衍并不想去细究这些,他只需要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真正的骆君摇,是他从一开始就遇到的那个人,即可。 他相信有朝一日,她会愿意告诉自己她的秘密的。 “从明天开始,以后叶封也跟在你身边。”谢衍道。 骆君摇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计划,欢呼了一声扑倒他怀中,“你放心,不就是个青州总督么,我一定帮你搞定!” 谢衍有些无奈地低头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小姑娘,仿佛她要搞定的不是封疆大吏,而是街边上卖大饼的张三王四一般。 但是这样信心满满的模样却又无比耀眼,让他也不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好,那就辛苦王妃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17064.html 440、离京,旧事 骆谨言和苏蕊离京当天,骆苏两家众人一起将两人一路送到了城外。 骆君摇和谢衍自然也没有缺席,跟着大家一起出城去送行了。 骆君摇拉着苏蕊的手不舍得放开,平时也并没有感觉到有那么多事情要说,真要离别了才发现想说的话根本就说不完。 怀州路途遥远,骆谨言和苏蕊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不过是一些日常惯用之物,别的都等到了怀州再重新置办。 跟随的人倒是带了不少,除了骆谨言身边的心腹和亲卫,还有苏蕊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仆妇。到了怀州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身边贴身侍候的自然还是知根知底更放心一些。 “大嫂,你和大哥以后可要自己保重啊。有什么事记得写信回来告诉我们,有什么困难也要跟我们说。”骆君摇拉着苏蕊的手,看着不远处正在和苏太傅谢衍等人说话的骆谨言叮嘱道。 苏蕊轻笑道:“放心吧,你们在上雍也要小心才是,苏家还有阿泫都要有劳王爷和摇摇照拂了。” 骆君摇连连点头道:“你放心,阿泫在摄政王府绝对不会受委屈的。对了,敏敏她们今天来不了,这些是她们托我带给你的礼物,祝你一路顺风。”骆君摇接过兰珍手里的包袱递给了苏蕊。 苏蕊含笑接了过来,笑道:“替我谢谢她们。” 骆君摇应了声,又道:“你好好跟苏夫人她们告别吧,我不打扰你们啦。”虽然不舍苏蕊,但骆君摇也知道苏家人更加舍不得女儿姐妹,说完便小跑步朝着谢衍的方向走去。 谢衍和苏太傅骆云站在一起和骆谨言说话,骆谨行只能站在看着自家大哥说不上话。 骆谨言恭敬地听着苏太傅的叮嘱和教导,谢衍和骆云站在一边也不插话。官场上的行事规矩和道理,苏太傅确实比他们俩要懂得多。 可惜骆谨言和苏蕊刚成婚就要启程离京,否则苏太傅想必也不吝于好好教导这个孙女婿。 眼看着时间不早,苏太傅也只能住了口,叹息一声道:“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发了。怀州风土迥异上雍,人事复杂,谨言千万记得老夫先前的话。” 骆谨言恭敬地拱手道:“谨记祖父教诲,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还请祖父和父亲保重。” 骆云身为武将原本并没有那么多的多愁善感,但这也是儿子头一次将要长期离自己这么远还要主政一方,心里一时也很有些伤感。憋了半晌也只是说了一句,“到了怀州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骆谨言郑重地应了下来,谢衍就更加言简意赅了,“南疆有劳谨言了。” 骆谨言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微微拱手示意。 “大哥,一路保重。”骆君摇和骆谨行也不甘落后。 骆谨言笑了笑,叮嘱了弟弟几句,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柔声道:“你在上雍也要好好的,莫要胡闹给父亲和王爷惹麻烦。” 比起一直觉得自己女儿是个小乖乖的骆大将军,骆谨言显然是知道自家这小妹妹有多能折腾的。 骆君摇朝他吐了吐舌头,道:“我好着呢,大哥还是多想想你和大嫂吧。祝你和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呀。” “……”至今还与心上人以礼相待的骆大公子。 无论如何依依不舍,离别的时候终究无法阻拦。 骆谨言和苏蕊一一向众人道别之后扶着苏蕊上了马车,自己才翻身上马朝送别众人拱手致意,“诸位请留步,告辞。” 并不算长的队伍缓缓向官道前方而去,骆谨言策马跟在马车旁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苏夫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苏氏和苏家的几个女眷连忙扶住她轻声安慰,苏夫人虽然勉强止住了哭泣,但心中的担忧和不舍又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消解的? 她从小教养长大的女儿,才小小年纪就要离家万里去怀州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马车里,悄悄掀起窗帘往外看的苏蕊同样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母亲哭到婶婶怀中,苏蕊心中更是为自己的任性和心狠愧疚不已。 若非她自私妄为,母亲怎么会如此伤心? 这样的伤心并不会一时的,苏蕊心里清楚只要自己在外面一天,母亲就会时时为了她担忧不已。 “小姐,你别难过。”坐在苏蕊身边的丫头小声道:“以后姑爷总要回京述职的,小姐也可以跟着一起回来探望老太爷和夫人老爷啊。” 苏蕊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众人,慢慢放下了帘子,侧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姑娘道:“让你跟着我千里迢迢去怀州,苦了你了。” 丫头笑容明快,“小姐这是什么话?小姐您去哪儿奴婢自然也去哪儿啊。小姐以后可是总督夫人了,奴婢也能沾着小姐的光,威风威风。” 苏蕊笑了笑,心中明白这丫头是想逗自己开心。 总督夫人再风光但怀州那样的地方又如何及得上上雍的遍地繁华富贵?早在几年前她偷偷离开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跟上雍是不一样的。 “阿蕊?”马车外面,骆谨言轻声问道:“可还好?” 苏蕊挑起车窗帘子微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骆谨言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睛,轻声道:“阿蕊以后若是想家了,我们就回来看看。若是想念岳父岳母,沿途也可给他们写信,跟他们说说沿途的见闻风光,也让他们放心。” 苏蕊点点头,道:“好,回头投宿驿站我便写信给家里。” 直到离开的队伍完全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送信的众人方才转身回城。 苏夫人哭了一场很是伤神,骆明湘又怀着身孕,女眷们便先乘马车回城了。 骆谨行和骆云也不回城直接去了定国军在城外的大营,谢衍陪着苏太傅上了一辆马车,骆君摇却不愿意坐车干脆策马跟在外面。 眼下已经将要到三月下旬,乃是暮春时节。 官道两旁早已经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骆君摇一身银红春衫策马扬鞭在官道边上来回奔驰,笑容明媚神采飞扬,只让人觉得鲜衣怒马活力十足。 苏太傅看着马背上的身影,也忍不住笑叹道:“当初若知阿蕊有今日,就该送她去武道院好好学学,也好让我和她父母放心了。” 谢衍目光也落在那马背上的人儿身上,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太傅放心,谨言行事稳妥,定会照顾好……骆少夫人的。” 苏太傅哪里不知道谢衍在纠结什么,看着他大笑起来,神色也送松快了许多,略带几分调侃道:“老夫也未曾想到,竟会与王爷有这样的缘分啊。” 苏太傅曾经当过谢衍的老师,但谢衍娶了骆云的女儿,骆云的儿子却娶了他的孙女。以至于如今谢衍需得叫他孙女一声大嫂,如此一来苏太傅的辈分也凭空涨了一辈。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了苏太傅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苏太傅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正色道:“王爷近日跟廖维有什么过结?” 谢衍挑眉道:“太傅何出此言?” 苏太傅微微眯眼道:“这些日子廖维两番上门,话里话外都是说王爷的。我原本还以为他是有志丞相之位,想要求我支持。后来我回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廖维那意思倒像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谢衍低眉一笑道:“廖维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了。” 苏太傅看着谢衍不语,廖维好歹也是在朝堂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的人,不至于那般按耐不住。肯定是这位摄政王殿下做了什么暗示,让廖维误以为谢衍想要对他做什么。 廖维也未必就是真的想从他这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估计是实在弄不清楚谢衍的意图,才想要借着他试探谢衍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向。 谢衍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太傅对曹冕此人怎么看?” “曹冕?”苏太傅一怔,半晌才皱着眉头道:“可是青州出了什么事?” 谢衍也不隐瞒,将青州云海书院的事情跟苏太傅说了一遍。 苏太傅半晌没有一眼,马车里安静了足足有半刻钟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苏太傅缓缓道:“曹冕此人…可成神也可成魔,不过一念之间。” 谢衍一怔,蹙眉道:“不久前,我听旁人说过类似的评价。” 苏太傅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叹了口气道:“当年跟着高祖打天下的人里面,曹冕算是年纪最小的那几个。如今高祖早已经驾崩,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已经是垂垂老矣,他却算得上正当盛年。当年愿意追随高祖的人,无论是图名图利为了活下去或是想要匡扶天下,总归是要为了点什么的。但是我们一直没弄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他不图名不图利,不恋权不爱财不好色不嗜酒不好吃。旁人说商侯是圣人,那是说商侯对淇南的功绩。但若论品性涵养,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圣人。” 谢衍蹙眉道:“本王未逢其时,自记事起曹冕似乎就一直是在外地为官?” 苏太傅点头道:“不错,曹冕今年也不过五十八,当年立国之时他比王爷现在的年纪还要小几岁,可说得上是前途无量。那时候文官人人都盼着留在上雍,唯独他以自己功劳浅薄年龄尚轻拒绝了高祖的爵位自请外放为官,温定侯的爵位还是后来高祖硬要封的。他的夫人…出身也不高,以他当时的年纪相貌和功劳,便是想娶公主郡主只怕也不在话下。” 谢衍若有所思地道:“如此看来,至少在人品上,此人确实无可挑剔。既然如此,为何……” 苏太傅道:“王爷是想问,为何会有那般极端的评价?” 谢衍点头,苏太傅道:“大约是因为,他太完美无瑕了,以至于…甚至让人觉得缺少几分人味。当年…姚家那桩事,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或震怒或惋惜怜悯,哪怕是幸灾乐祸终究也是一种感情。王爷可知,曹冕当时说了什么?” 谢衍道:“请太傅指教。” 苏太傅的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方,仿佛洞穿了岁月看到了遥远的曾经。 “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巧是我与成国公曹冕在一起商量如何为淇南筹措赈灾粮草的事。那是我们并不知道此事与商侯和淇南之事有关,自以为是流民和姚家的仇人所为,成国公当时便破口大骂,说要带兵剿了那些狂徒。我曾经与姚家家主有过几面之缘,心中也是戚然,半晌没有言语。倒是曹冕淡淡说了一句……倒也不失为一种解法。” “不失为一种解法?”谢衍蹙眉缓缓道。 苏太傅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道:“当时我跟成国公并没有在意他的话,他只说是想到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一时脱口,还问我们怎么了?我们只当他方才想事情没听到侍卫的禀告,只是当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让我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却也来不及多想。直到后来我隐约听说了一些关于姚家和商侯的传闻,每每想起他当时那句话和神色,总觉得毛骨悚然。当时,他也才不过二十多岁罢。后来他离开上雍外放为官,这些年也没见有过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我便时常觉得当时是否是我太想多了,以至于后来言行中不经意表露了出来,才让他渐渐与我疏远了。王爷今天突然问起,我便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谢衍沉默,若只是苏太傅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或许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总不能一个两个都想多了吧? 苏太傅看着谢衍道:“此事王爷还需谨慎,曹冕虽然离开上雍多年但毕竟是当年跟随高祖打天下的功臣,朝中故交不少。老夫当年心中虽然有些芥蒂,却也不敢说自己对此人的看法当真准确,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退一步说,无论他心里想了什么本性如何,只要他没当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谁也不能指摘他。” “年前那几桩事已经闹得朝野上下人心不安,此事若闹大了最后却无功而返,恐怕对王爷不利,还请王爷千万谨慎。” 谢衍正色点头道:“多谢太傅指点,本王心里有数。” 苏太傅叹了口气,喃喃道:“大盛开国不过三十年,高祖驾崩也不过才十来年……所幸还有王爷在啊……” 谢衍道:“太傅才是大盛的定海神针,这些年若非有太傅在朝中支撑,本王也难以两全。” 苏太傅摇摇头道:“我只盼着,有生之年莫要看到大盛境内再启战端了。”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28945.html 441、效命! 安澜书院作为上雍数百年内唯一一家女子书院的格局在这一天被打破,毓秀书院声势浩大的宣告了成立。 而之前从安澜书院退学的闺秀们也纷纷被送进了新开设的毓秀书院,这是上雍的权贵们无声的表达对毓秀书院的支持,也是摆明了要跟刚刚成为安澜书院山长的摄政王妃打擂台。 摄政王妃骄纵之名在上雍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的,人们都纷纷屏息等待着摄政王妃的怒火降临。其中有想要浑水摸鱼的,也有单纯想要看热闹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无论是摄政王府还是安澜书院都没有丝毫动静。 虽然摄政王妃没有参加毓秀书院成立的典礼,却派了时任副山长和书院的实际管理者章竟羽带着书院师生出席典礼,可以说是相当大度了。 想看热闹的人自然很是失望,但摄政王妃不为所动他们也无可奈何。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更是失望,只觉得仿佛一棍子打在了棉花上。 刚送走了兄嫂的骆君摇全副精力都放到了正事上,哪里有功夫与他们斗气? 这日会试的榜单出炉,整个上雍热闹非凡。 贡院大门外的整条街上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贡院外面的高墙下人头攒动,被挤在里面的人几乎寸步难行。 骆君摇坐在贡院不远的一处茶楼的窗户边,托腮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远处那高墙底下黑压压一片脑袋。 喧闹的人潮之外,有人欢喜的仰天大笑,有人喜极而泣放声大哭,有人手舞足蹈也有人垂头丧气,众生百态可谓是淋漓尽致。 翎兰从楼下上来,走到骆君摇身边躬身道:“王妃。” 骆君摇笑道:“如何?我让你注意的那几个人可在榜上?” 翎兰道:“回王妃,安成王世子第七名,陈公子第十九名,王妃让我注意的两位赵家公子一位第四十二名,一位并未上榜。” 骆君摇点点头,“都还不错嘛,陈循是有些可惜了,若没有摊上这事儿恐怕名次还能往前靠靠。不过也不要紧,还有殿试。”想了想,骆君摇问道:“排在谢宵前面的都有谁?” 翎兰道:“第六名、第三名都是国子监的学生,第四名是临风书院的学子,第一第五名是雪阳书院的学子,第二名是颍州去年乡试的解元。”翎兰一一说了这些上榜学子的名字,前些日子去安澜书院闹事的除了一个赵麒名列第六,竟再也无人名列前茅。 可见真正的聪明人都是低调的,并不会跟着人到处瞎起哄。 不过即便如此,国子监,临风书院和雪阳书院依然几乎包揽了前十名的榜单,可见就读的地方对这些科举学子的重要性。 “咦,谢宵?”骆君摇看着不远处从人群中走出了的谢宵,挑了挑秀眉。 比起那些情绪激动的人,安成王世子就显得要淡定从容多了。 他原本也只站在人群边缘围观,等小厮挤出来告诉他自己上榜之后也不见激动之色,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带着小厮往外走去,仿佛他不是考了会试第七而是敬陪末座。 骆君摇拿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手腕微微用力那花生豆便如暗器般破空朝着谢宵的方向射去。 谢宵走在人潮中突然被砸了一下,不由抬头向上望去,便看到正趴在窗边笑眯眯朝自己招手的骆君摇。 谢宵轩眉一挑,低头跟小厮说了几句话便朝着骆君摇所在的茶楼走了过来。 “没想到王妃竟然会来凑这个热闹。”谢宵站在骆君摇桌边,淡淡笑道。 骆君摇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热闹,三年一次的春闱如此盛况怎么能错过?恭喜世子,请坐?” 谢宵道了声谢,才在骆君摇对面坐下。 骆君摇将茶杯推到他跟前,打量着他道:“世子好像并不太高兴?” 谢宵淡然道:“不过是会试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你这么凡尔赛敢不敢去底下大声说出来?会被打死的知道么? 今年春闱的人数比往届更多,足足有一万三千多名学子,而会试榜单却不过二百六十人左右。若是再算上从最早的童生试,乡试,再到会试…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骆君摇微笑道:“预祝世子在殿试上再创佳绩?” 谢宵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骆君摇不解地看着他,谢宵叹了口气道:“王妃知道的,我……并无意官场,参加科举也不过是为了让母妃安心罢了。至于殿试如何,倒也不必强求。” “安成王妃这几日可还好?”那日骆家的婚宴上安成王妃早早退场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到中意的儿媳妇。 谢宵道:“还好。” 虽然口中说着还好,谢宵的神色却不大好。他心知母亲是记挂着自己要参加科举以及自己的婚事,这才强打起精神的。只是关于婚事实在是无法如母亲所愿,他自知不孝心中更是万分愧疚。 骆君摇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过完年谢宵也不过才刚二十岁罢了。 “崔老板已经去了南疆。”骆君摇道。 谢宵苦笑道:“我知道。” “世子还是不肯放下么?”骆君摇问道,“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谢宵垂眸道:“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她。” “或许你的深情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呢?”骆君摇问道。 谢宵抬头定定地望着她,眼尾有些泛红。 欺负一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骆君摇实在心虚。 “算了,感情的事情…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骆君摇道:“我有事想跟世子说,正巧看到这才忍不住打声招呼。” 谢宵也不在意,道:“王妃请说。” 骆君摇道:“我想找几个人帮忙,王爷向我推荐了你。我原本有些迟疑,世子这样的人才…恐怕是不会屈就的。不过现在我倒有些明白王爷为什么推荐你了,世子以为如何?” 谢宵有些意外,“王妃要我帮你办事?” 骆君摇撑着下巴慢慢点头道:“王府右长史即将调任他职,世子觉得如何?” 谢宵道:“王府长史位居五品,且不说殿试尚未举行,便是殿试之后,一甲头名按规矩也不过是从六品,在下何德何能?” “你拒绝我?”骆君摇问道。 谢宵却摇了摇头,突然一笑道:“若蒙王妃不弃,在下愿意为王妃效命。”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是想要看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王府长史确实是比翰林院编撰高得多,但两者孰优孰劣却不好说。 当然作为摄政王府的长史,自然也不是普通王府能比的。 谢宵坦然道:“我不想让母妃担心,王府长史虽说也是朝廷命官,但实为王府属官,不必参与朝堂纷争倒是正合我意。” 骆君摇这才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宵笑问道:“殿试上,是否需要在下……” 骆君摇挥手道:“那倒不必了,世子应该知道今科上榜的进士们派官的规矩跟往年未必一样。就算你真考上一甲头名,也不要紧。” 谢宵摇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会试能有这个成绩已经是运气了,一甲恐怕是捞不着了。” 骆君摇笑道:“那咱们就说定了?” “自然。”谢宵微笑道。 骆君摇莞尔一笑,“那现在麻烦世子帮我办第一件事吧。” 谢宵有些无语,幽幽地望着骆君摇道:“在下尚无官职,就要受王妃差遣了么?王妃这也太人尽其用了。” 骆君摇笑道:“你们就算考中了进士,除了一甲三名,其他人也不是马上就能派官吧?” 谢宵半晌无言,只能拱手表示佩服。 “王妃想要我做什么?” 骆君摇道:“我还看中了两个人,你帮我弄来呗。” “……王妃,您到底要干什么?”身为王妃自有摄政王府上下供她差遣,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吗? 谢宵虽然年轻,办事效率却不慢,殿试前一天郑景川和徐成玉就主动登门了。 也不知道谢宵跟着两人说了什么,这两位纨绔公子半点也没有要受人驱使的不爽,反倒是一脸兴奋和期待的模样。 徐成玉脸上还有几分面对长辈的拘谨和羞涩,“小舅母,谢世子说你有事情吩咐我们去办?” 骆君摇扬眉道:“谢宵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徐成玉连连点头道:“是啊,谢世子说…小舅母有些事情要办,不过身边人手不够,让我们过来帮忙。” 郑景川也跟着道:“对啊,谢宵说跟着王妃,好处大大的有!王妃,我们帮你办事儿,有什么好处?” 骆君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郑景川眼睛一转,道:“王妃…你也知道我跟如夏的事情,您能不能帮我跟家里说说……” 骆君摇闻言有些不解,“郑家不是已经同意你娶柳家姑娘了么?” 郑景川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道:“王妃您不懂,祖母和母亲虽然答应了,但是…她们都不喜欢如夏老是给如夏气受。现在尚且如此,以后如夏难免要受委屈的。我……” 骆君摇道:“你觉得我能改变成国公老夫人和夫人的想法?” 郑景川幽怨地望着她,道:“谢宵说你可以的。” 骆君摇抽了抽嘴角,“谢宵是怎么说的?” 郑景川道:“谢宵说,只要我跟着您办差,我祖母和母亲肯定就不会为难如夏了。我想这差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您能不能先跟我祖母和母亲说一说?” “……”我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我要郑重考虑一下谢宵和这个郑景川到底能不能用。 站在旁边的徐成玉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小舅母,谢世子说的是景川如果能帮王妃将差事办好,定能得到舅舅看重。成国公老夫人和夫人也不用为他以后操心,自然不会再在意他娶谁了。谢世子的意思是,只要他自己出息了不必依附于成国公府,柳家姑娘将来的日子自然会好过。” 其实徐成玉觉得谢宵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如果郑景川有本事让摄政王和王妃满意,成国公府也不用担心他被柳如夏算计了。 说到底,成国公府的人只是觉得柳如夏不是真心待郑景川的罢了。 不过郑景川如今一招夙愿得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成国公知道你理解能力这么出色么?”骆君摇看着郑景川缓缓道。 郑景川摸着脑门嘿嘿傻笑,一脸心虚的模样难以掩饰。 骆君摇好奇地看向徐成玉,“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徐成玉十分纯良地表示,“小舅母有吩咐,成玉自然要恭听差遣啊。” 骆君摇打量着两人道:“谢宵跟你们说清楚了么?我可不是找人玩儿,以后你们要是办砸了或者是半途而废,我可不会看成国公和徐将军长昭皇姐的面子饶了你们。”她怀疑谢宵仗着还没正式上任就消极怠工。 不想郑景川和徐成玉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表示,“我们知道!若有违背愿受责罚!” 骆君摇决定回头还是亲自问问谢宵到底给这两个小纨绔说了什么,让他们这么心甘情愿地表示愿意受她差遣。 她可不觉得两个整日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会那么轻易答应给人鞍前马后,哪怕是给摄政王妃办差。 “王妃,曹茂来信了。”遣退了郑景川和徐成玉,叠影拿着一封信进来。 骆君摇并不意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有回信了。 叠影道:“曹茂说王妃要的十万两可以给,但他要见到陈循本人才能给钱。另外,他还想见王妃一面。” 骆君摇托着下巴问道:“是他想见我,还是方家的人想见我?” 叠影道:“王妃英明,曹茂三天前和方家的人接触过。” 骆君摇道:“方家不可能这么快收到消息派人到上雍来,那些人想必是之前一直留在上雍查方硕之死的。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 叠影沉吟了片刻,道:“他们…恐怕是想要为方家大公子报仇。”那些人查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不敢空手返回瀛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想必是想要在瀛洲方家得到消息派人来之前杀了凶手回去邀功。 至于曹家,如果既能除掉陈循又能除掉王妃,还能省下十万两白银,自然是一举多得。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问道:“他们约在哪儿?” 叠影道:“城外北郊十里坡,那里有个桃花潭。” 骆君摇点点头,道:“行,回他们消息,明日午时十里坡见。” 叠影微微蹙眉道:“王妃,明日殿试……”陈循是要入宫参加殿试的,怎么可能跟王妃出城? 骆君摇轻哼一声,冷笑道:“他说要陈循我就给他?本王妃又不是他曹家的下人!” 叠影这才明白过来,拱手应道:“是,王妃。”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37694.html 442、我姓东方! 城外北郊十里坡 嶙峋的山崖下有一汪寒潭,谭边一颗很有些年岁的古桃树伸展向寒潭上方。 三月暮春,这桃树上的花朵却才初初绽放,枝头桃花潋滟娇艳不可方物。 清风拂过,片片花瓣飘落如水中,越发衬得潭水澄碧,静雅清幽。 这本该是个踏青散心的好地方,但今天是殿试之期,除了一些已经伤感离京的学子,留在上雍的读书人虽然并不是人人都需要参与殿试,却也无人有心思在今日出游。 殿试一甲头名大都是当殿钦点的,谁不想第一时间知道新科状元花落谁家呢? 此时水潭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骆君摇不久前刚见过的曹茂。另一人三十出头的模样,眉宇间有几分狠厉之气,显然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曹公子,你说的人该不会失约吧?”中年人问道。 曹茂有些不悦,蹙眉道:“时间还没到,方兄何必如此急躁?”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主催得急,大公子之死若是再没有个结果,我就只能拿命回去见家主了。” 曹茂垂眸,掩去了眼中的不屑。 几个月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如此废物死了也是活该。 “方兄稍安勿躁,那人既然约了今天见面必然不会爽约的。就算他想爽约,可能舍得下那十万两银子?” 虽然那小子说他根本不在意那十万两,但曹茂根本不信。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无论在哪儿都不是小数目。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不爱钱的。 中年男子咬牙道:“我到上雍这几个月,还没听说过上雍有如此嚣张的人物!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对于那少年的身份,曹茂也很是头痛。 因为查不出那少年的身份,大公子回信中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按理说,年前皇城里外都被摄政王清理了一遍,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不会全无消息才是啊。”曹茂有些怀疑地看向中年男子问道:“方兄,你确定你查仔细了么?”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道:“就是因为被摄政王清理了一遍,才不好查。大公子死在城西,当晚太乱了,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在大公子身边的人无一活口!我们只查到大公子当晚去了鸣音阁,但他去鸣音阁做了什么却谁也不知道,现在鸣音阁也没了……” “会不会…跟朝廷有关?” 中年男子闻言神色微变,深深地看了曹茂一眼,道:“大公子不过是游历到上雍,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朝廷为何要对大公子出手?” “这个么……”曹茂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方硕再如何也是瀛洲方家的人,无缘无故朝廷杀他做什么? 再者说了,朝廷就算真的想要杀他也犯不着在皇城里杀,多得是办法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 之前城西那一块朝廷的管控一直都不严,也是年前那场动乱之后五城兵马司才入驻的,目前看来方家大公子的死还真的只能落到那神秘公子身上了。 原本曹茂心里还有另一层猜测:方硕是方家家主最宠爱的儿子,却不是方家唯一的公子。这到底是惹上什么人被人给杀了还是有人浑水摸鱼,还不好说了呢。 不过现在既然有人自己认领了,他们自然也要查查看。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远远地看到三个人从不远处的桃林中出来,缓步朝着他们而来。 那中年男子看着渐行渐近的三人,眼眸微微一缩握着刀柄的手也紧了紧。 为首的是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 站在两个高大的男人前方,少年的个头越发显得矮小纤细。 少年一身素白衣衫,腰间只悬挂了一块羊脂玉佩,手中把玩着一把精美绝伦的牙雕折扇,更是衬得他的手白皙如玉。 一看就是个没有吃过一点苦头的骄纵公子。 而让中年男子深深忌惮地却是跟在少年身后的人。 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苍白的青年和一个看起来似乎有四十来岁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男人。刚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到了那少年和青年身上,将这人完全忽略了过去。但反应过来之后,再看着男人却莫名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骆君摇笑吟吟地把玩着折扇,对等候在谭边的两人笑道:“两位好像来早了?该不会是在周围设下了埋伏想要算计本公子吧?” 曹茂脸上还没扬起的笑容不由僵住了,片刻后才重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公子说笑了。” 骆君摇打量了一眼四周,仿佛并不在意点点头道:“行吧,说正事。银票呢?” 曹茂看了一眼她身后道:“这跟咱们说好的不一样,银票我们准备好了,但是公子……陈循人呢?” 骆君摇微笑道:“我帮你杀了。” “……”曹茂额边的青筋忍不住跳动起来,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公子是故意耍我么?” 骆君摇浑不在意,漫步走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才道:“信不信随你,你不会让我白走一趟的,对吧。” 曹茂看着他那一脸天真和理所当然神情,简直想要一脚将他踢到身后的水潭里去。 他自问在曹家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却也没见过这种将不讲理当成天经地义的人。 仿佛不让他白拿十万两银子就是他的错一般! “公子,做人还是要讲信义的。”曹茂冷冷道。 骆君摇道:“可是,现在是我拿了你们的短处,难道不是应该你们听我的吗?你若是拿了我的短处,我自然只能无条件将你要的人给你了呀。” “……”我特么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去哪儿拿你短处? 曹茂沉声道:“言而无信不是做生意的态度。” 骆君摇手中折扇一开,扇面上繁复精美的图案展露无遗。 扇面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了一双含笑的眼眸,“可是…如果你们都死在这里了,不就没有人知道我背信弃义了吗?” 曹茂和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双双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三人。 中年男子冷笑道:“想要下黑手?恐怕没这么容易!” 骆君摇不以为意,“也没多难,你不是曹家的人,你是方家的人?” 曹茂二人心中又是一惊,他们对这个少年毫无了解,但这个少年却似乎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 中年男子握着刀柄,沉声道:“不错,在下正是来自瀛洲方家。不知我们家大公子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让公子对他下此狠手?”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因为他比我有钱吧?方家家主没教过他,出门在外,财不露白么?” 中年男子显然被气得不轻,低吼一声,“找死!”手中长刀出鞘朝着骆君摇劈了过去。 骆君摇避也不避,甚至还有闲心抬头去揪了一朵头顶的桃花。 她身边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拦在了她前面。 中年男子的长刀被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挡住,下一刻剑光闪过,中年男子只觉得握刀的手腕一阵剧痛,然后便是长剑归鞘的声音。 曹茂惊愕地看着捂着自己手腕的中年男子,鲜血不停地从他指缝间溢出,显然这一剑绝不会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而已。 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虽然也见过不少杀人流血的场面,但是这样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曹茂哑声道。 骆君摇其实也很是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叶封出手。 这身手看起来似乎比叠影和袭影还要利落一些啊。 那中年男子捂着自己的手腕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看向骆君摇三人的眼中满是怒火和仇恨。 “来人!” 树林里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十来个人影从林中蹿了出来。 这些人都穿着一身灰布衣衫手持武器,将寒潭边的几个人围了起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骆君摇手中折扇一合,啪的一击掌心对曹茂笑道:“你看,我就说你们埋伏人了吧?这可是你们毁约在先,不能怪我。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我放你走。不然……” 曹茂见这十几个人并没有让对方戒备,心中更是一沉。 “不然如何?” 骆君摇道:“不然,虽然我实在不想污了这潭水,但…在上雍杀人毕竟不好,就只能委屈你们了。” “……” 曹茂咬牙道:“阁下到底想要如何?我曹家在大盛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骆君摇道:“都说了,把银子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 曹茂道:“陈循呢?”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道:“昨儿心情不好,不小心杀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骆君摇道:“你除了相信我,又能如何?” 曹茂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自觉已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跟不晓事的熊孩子沟通,“曹家若是有什么得罪过公子和贵家的地方,我们愿意诚心赔礼,还请公子莫要为难。有什么条件,公子不妨直言,大家好商量。” 骆君摇漫步走到曹茂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对嘛,本公子最讨厌别人比我嚣张了。说起来,你们曹家倒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我,我呢也不想跟你们为难。” 曹茂道:“那不知公子这是为何?” 骆君摇道:“去年,我有几艘船要从瀛洲过,结果被方家的人给拦了。你说…方家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曹茂抬头去看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脸色十分难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瀛洲扼守着海上要道,过往的商船若是不想绕行或者从南方甚至是嶂州的港口出海,总是要看方家几分脸色给一些好处的。 这种事情多了,他们哪里知道都拦过谁的船? 一时间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骆君摇说的是真是假。 骆君摇微笑道:“这事儿我家里很生气,正巧方硕那个大傻子自己大摇大摆地撞到我手上。不杀他,说不过去对吧?” 曹茂僵硬着脸道:“不过是些小事,公子有所不满尽可以与方家商议,我曹家也可代为牵线引荐。公子这样直接杀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骆君摇摇头道:“不过不过,我寻思着瀛洲是块风水宝地,方家可以占,我也可以。不然…以后还得继续看他们脸色,我这个人最不能吃亏受气,谁若是让我不痛快,我让他一家子都不痛快。” 曹茂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低头想要看清他的神色。 却见那少年一脸认真,似乎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也不管那中年男子表情如何,曹茂强笑道:“方家世居瀛洲,小公子纵然实力雄厚,说这话…恐怕也有些……”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我自己是不行,但是有曹家帮忙就没问题了啊。” 曹茂简直都不敢扭头去看身边人的表情,那中年男子还能按耐住不动手完全是因为被方才那一剑震慑住了。 此时却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后退了七八步与几人拉开距离,怒道:“大言不惭!动手!” 周围的灰衣人听命,立刻齐齐朝三人扑了过来。 叶封一言不发抬手微微一震,剑鞘朝着扑过来的灰衣人撞了过去,长剑出鞘瞬间剑光纵横。 几个人缠住叶封,剩下的人都朝着骆君摇扑了过来。 一直站在一边的曲放这才动手,他手里连一把剑都没带,不知从哪儿折了一支桃枝挥动。那柔韧的桃枝在他手中却堪比利剑一般,不过转瞬间十来个人就倒了大半。 那中年男子见状不好,转身拔腿就朝着桃林外跑去。 骆君摇啧了一声,抬脚踢起落在地上的一把短兵就朝着那人掷了过去。 那人才奔出去十来步,短兵便贯穿了他的胸口,大片血色迅速绽开。 他愣愣地低头望着从后背贯穿到胸前的利刃,缓缓倒了下去。 曹茂看向眼前白衣少年的眼神满是惊恐:这个少年…竟然也是个高手?! 十来个灰衣人对叶封和曲放来说宛如野草般不值一提,那中年男子倒下的同时最后一个灰衣人也一起倒下了。 曹茂脸色惨白地望着眼前正朝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背后也渗出了冷汗。 “公…公子……” 骆君摇道:“你瞧,跟我合作比跟方家合作有趣多了吧?让你家大公子考虑一下,不然…未免曹家碍事,我就只能将陈循交给朝廷啦。” “是……是。”曹茂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尊上是那位?” 骆君摇道:“我姓东方。” “东方?”曹茂有些茫然,如今大盛有哪个豪门世家或者势力是姓东方的么? 骆君摇低声道:“东方克悯那个东方。” 东方…克悯? 曹茂皱了皱眉,下一刻脑海中一点灵光闪过,猛地抬头看向骆君摇的目光满是错愕和震惊。 东方克悯?! 那不是前朝末帝么?!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57782.html 443、钓鱼? 曹茂震惊地注视着跟前的少年,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 半晌他方才有些颤声道:“你、您…是……” 骆君摇含笑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笑道:“记得回去告诉你家大公子哦。” 曹茂定了定神,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家大人和公子远在青州,恐怕需要一些时间。那个陈循……” 骆君摇道:“只要曹家不碍我的事,陈循自然就永远死了不会再出来给曹家添麻烦了。” 曹茂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曹茂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取出一叠银票道:“十万两银票带在身上实在不便,这是三万两还请公子先收下,剩下的回头连一定奉上。” “我就知道你们也不大诚信,险些让你们欺负了我这个实心眼的人。”骆君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看得曹茂头皮一紧。你要是实心眼这世上的人就都是傻子。 所幸骆君摇并没有为难,淡淡地看了守在身边的叶封一眼,叶封会意上前收下了银票。 曹茂看看四周一地的人,心中打了个哆嗦,连忙拱手道:“在下告退。” 骆君摇点头道:“慢走不送。” 曹茂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往桃林的方向而去,待走得远了一些干脆一股脑跑了起来,片刻后就消失在了桃林里面。 “王…公子。”直到曹茂的身影消失,叶封放将银票送回骆君摇跟前。 骆君摇却没有接,慢悠悠地道:“拿去给曲天歌,他知道应该怎么办。” 叶封点了下头,便将银票揣回了自己的袖袋中。然后抬手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出现在桃林里,朝三人拱手行礼之后便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只看他们行动迅速条理分明,就知道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手。 骆君摇并不担心这些人留下什么让人抓住把柄,径自带着曲放和叶封往外面走去。 曲放看向骆君摇的目光有几分深邃,“你想凭空捏造一个前朝皇室的势力?”他出身塞外,倒是不知道前朝皇室后裔到底如何了。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打着前朝的旗号闹复国,想来前朝也并没有剩下什么人了。 叶封身为摄政王府的心腹倒是知道的更多一些,前朝本就是皇室凋零人丁稀少才导致幼帝登基权臣当国。高祖皇帝登基的时候,东陵皇室嫡系已经没什么人了。 至于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旁支自然是有的,但是连鸾仪司那些人都是打着余绩的名号闹事,可见东方这个姓氏确实没什么人去在意了。 骆君摇抬头看向曲放问道:“曲先生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曲放不答,被人作假或许很难,但摄政王府如果想要作假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大盛当年是接过了东陵的江山,不仅是上雍皇城也包括整个皇宫。如果说东陵皇室有些什么人事物,如今这世上最清楚的恐怕就是谢家了。 曲放剑眉深锁,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位小王妃到底要干什么。 说她有什么谋划吧她又弄得像是在开玩笑,说她是在胡闹她下手又够狠,而且思路显然也很清晰。 倒是叶封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骆君摇没说话,骆君摇挑眉道:“想说什么尽管说。” 叶封低声道:“王妃,您这样做……是在引诱曹家?” 骆君摇莞尔一笑:“我这虽然算是钓鱼,但也是愿者上钩。走吧,回去了,这会儿殿试的头名也该出来了吧?” 另一边,曹茂急匆匆地回到曹家在皇城里的一处秘密宅邸。因为之前的宅子被人找上门,曹茂又换了一处更隐秘的地方。 直到关上了门,他方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抬手拿衣袖抹了额头上的汗珠。 “出什么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房里突兀地响起,曹茂打了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 一团火光缓缓燃起,跳动了几下方才稳定了下来。曹茂看到火光下的人不由一惊,连忙躬身道:“大…大公子。” 坐在灯下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青年容貌清俊,眉梢锋利,在火光下的模样显得有几分阴鸷之感。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青州总督曹冕的嫡长子曹节。 “大公子,您…你怎么来上雍了?”曹茂显然对曹节有些畏惧,明明是堂兄弟却只敢微微低头恭敬的询问,口中也是称呼为大公子而不是堂弟。 曹节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若是不来,你能将此事办好?” 曹茂脸上不由有些发热,因为今天他显然也没有将事情办好。如果曹节不来,他现在就要准备派人再次快马加鞭传信回青州了。 “原本以为那些人会趁着科举闹事,眼下科举已经结束上雍却依然平静无波,看来…确实是只有曹安那里失手了。”曹节语气平静地道,曹茂只能称是。 曹节继续道:“我来上雍的路上收到消息,曹安的家人被大火烧死了。” “……”对上曹茂震惊地神色,曹节冷声道:“不是曹家做的。” 曹茂立刻明白过来,道:“曹安背叛了曹家!”那些被烧掉的,恐怕也不是真正的曹安家人。 曹节缓缓站起身来,他身高八尺身形挺拔,看起来显然并不是个单纯的读书人。 见他走到自己跟前,曹茂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头压得更低了。 曹茂低头扫了他一眼,道:“说说今天的事吧。” 曹茂也不敢隐瞒,连忙将方才在城外桃花潭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幽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曹节不说话曹茂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愚蠢!” 不知过了多久,曹节的声音才重新在耳边响起。 曹茂心中一惊,连忙道:“请大公子指点。” 曹节冷笑道:“他说他是东陵皇室后人,他就是了?就算他真的是,这年头姓东方很值钱么?” “可是……”曹茂迟疑着道,“他身边那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凡,他敢杀了方家的方硕,还在上雍郊外杀了那么多人,背后的势力恐怕不弱。最要紧的是……” 曹茂顿了顿,“他说的那些若是真的…此人小小年纪,野心实在是不小。不仅野心不小,胆子也大的惊人,以后恐怕也是个祸害。” 曹节皱了皱眉,道:“你将那人的模样仔细说与我听听。” 曹茂将他见到的骆君摇的模样仔细描述了一番,就连她手里拿的那把折扇都没有忽略。 “当真是才十五六岁的少年?” 曹茂点头道:“这些日子我也动用了许多渠道去查,但是从来没听说过上雍皇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原本不是在上雍的,也是年前那事儿之前才来了上雍。之前上雍城里乱成一团他们没有牵扯进去,这才被人给忽略了?” 至于这个没有牵扯进去是单纯的无关还是故意隐藏自己,那就是两说了。 曹节冷笑一声道:“想要跟曹家合作,藏头露尾可不行。你让人去告诉他,他的提议本公子可以考虑,但是…也得先让本公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认为自己可以取代方家。” “公子的意思是?” 曹节道:“阳信城一百里,陵江盐湖水寨是方家在中原的一个暗桩。” 曹茂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曹节这是什么意思。 曹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只管这么跟他说就是了。” 曹茂抬头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心中一个哆嗦瞬间明了。他迟疑着道:“公子,这事儿…是不是先跟大人说一声,方家跟咱们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节冷漠的眼神堵了回去。 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拱手道:“是,我这就派人去办。” 曹节这才点了下头,示意曹茂可以出去了。 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我这次来上雍不见任何人。” “是。”曹茂应道。 曹节这意思是不要告诉别人他人在上雍,包括曹家的亲友故交甚至是曹家在京城的其他人马。 骆君摇回到城中的时候,殿试已经结束了。 按照惯例摄政王当殿钦点了一甲三名。 其中头名状元是之前会试第二的那位颍州解元,名叫楚颂之。榜眼是国子监之前会试第三名,名叫陈执。而一甲探花却是雪阳书院之前会试第五的学子,名叫萧鉴,据说是萧家的旁支。 一甲之后的二甲名次要等主考官们商定之后次日统一公布。 如此看来,会试的成绩排名还是相对靠谱的,一甲三名都是出自会试的前五名,并没有出现名次靠后的后来居上的情况。 只是雪阳书院另一位原本会试第一的殿试却落到了二甲,反倒是原本不如自己的同窗后来居上,也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骆君摇回到城里的时候,跨马游街已经结束了,只能听看过热闹的人说起状元榜眼探花是如何的年轻英俊风度翩翩。 骆君摇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每届科举传统剧目——榜下捉婿。 这一届状元榜眼探花,人均年龄都在二十多岁左右,也不知道婚配与否?若是没有,那可就热闹了。 “摇摇在想什么?”谢衍从外面回来,远远地就看到骆君摇独自坐在园中的千秋上发呆。等到他走近了也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显然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迷了。 骆君摇闻声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谢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这么早就回来了?”骆君摇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 谢衍在她身边坐下来道:“有些担心,早些回来看看。” 骆君摇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笑道:“我好着呢,有曲先生在你还不放心?” 谢衍扬眉,手指轻点她的眉心道:“我是担心你闹得太大了。” 骆君摇拿开他的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谢衍了然地道:“说说看,你做了什么?” 骆君摇坐起身来,换了个姿势跪坐在秋千上靠着他的肩头将自己和曹家方家会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衍听完微微垂眸,半晌没有说话。 骆君摇有些担心地在他眼前挥挥手道:“怎么了?吓着你了?不用担心呀,你不是想要收拾瀛洲岛么?这正好是个机会啊。” 方家可算得上占地为王了,瀛洲知县在那块儿压根说不上话,现在就连镇国军在那边的眼线都似乎出了问题,再不料理再过几年恐怕当真要忘了瀛洲还是大盛的领土。 谢衍无奈地抓住在自己眼前乱挥的小手,轻叹了口气道:“摇摇确实吓着我了。” “……”不是,你堂堂摄政王殿下纵横沙场十多年,这点小阵仗怎么就吓着你了? 谢衍道:“摇摇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在安澜书院当个山长确实是屈才了。” 对上他蕴含笑意的眼眸,骆君摇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骆君摇道:“你懂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百年大计,最伟大的事业。想要当个好山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是她性格自带一点搞事基因,让她天天规规矩矩在书院里干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谢衍低笑了一声,低下头薄唇轻触了一下她的眉心,道:“摇摇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谢衍又低声道:“注意安全。” 骆君摇笑道:“放心吧,我可惜命了。” “知道惜命是好事。”谢衍道。 “王爷,王妃。”不远处叶封快步走了过来,在不远处站定躬身道。 等谢衍点头之后叶封才走到两人跟前,将一封信呈给了骆君摇。 “王妃,曹茂派人送来的信。” “这么快?”骆君摇打开信看了一眼便转手递给了谢衍。 谢衍微微蹙眉,低头去看骆君摇。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说阳信的盐湖水寨是方家的暗桩的事。 骆君摇嫣然笑道:“你怎么看?” 谢衍沉声道:“这不是曹茂能做的决定,曹家有能做主的人到上雍了。” “英雄所见略同。”骆君摇笑道。 谢衍冷声道:“看来曹家这些年确实有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摇摇打算怎么做?” 骆君摇道:“曹家大公子既然已经抛出了鱼饵,我们不上钩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谢衍点点头,温声道:“需要做什么,让曲天歌和顾珏配合你。” 骆君摇点头,将信笺递给叶封道:“我要陵江所有水寨的消息。” 叶封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低头拱手称是。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57783.html 444、灭掉他们! 摄政王府的消息自然是很快的,不到两天功夫骆君摇就收到了陵江水寨的消息。 叶封将消息送到骆君摇手中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房里和谢宵说话。 谢宵这次殿试的成绩也不错,二甲第三,算起来比会试的时候还进了一位。 按照惯例,谢宵也是要入翰林院待职的。 但今年格外不同,琼林宴后一甲前三名分别被授予了户部主事,京兆尹通判和都察院监察御史之职,虽然品级跟往常例行的翰林院修撰,编修相差无几,但职能却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其他二甲的进士们也只需在翰林院学习一个月就会全部派官,看摄政王的意思显然也不会将这些人留在翰林院。 对这些今科进士们来说,很难说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官场上素来都有“非翰林不如内阁”的说法,当然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内阁离他们还太远了。对一些有雄心壮志的人来说,能够立刻被派到实缺自然比在翰林院抄书要有意思得多。 因为这个原因,谢宵这个二甲三名被任命为摄政王府右长史就没那么多人关注了。 虽然谢宵的品级是这一届进士中最高的,甚至比状元还要高,但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命官和王府属官是不一样的。 谢宵又是安成郡王世子,大约已经被人看做是放弃仕途了。跟着摄政王混几年然后回家继承安成王府的爵位,可不是比在朝堂上打拼轻松自在多了,实在不需要他们为这位谢世子操心。 叶封将密封的信函送到骆君摇跟前,骆君摇这才停下和谢宵的谈笑,“这么快?” 叶封道:“阳信离上雍并不远,这些消息都是现成的,只是整理出来花费了一些时间。” 谢宵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稍,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直到骆君摇看完了信函他才开口问道:“王妃怎么对阳信有兴趣了?难道是对探花郎感兴趣?”今科探花郎萧鉴刚刚被摄政王任命为都察院监察御史,祖籍正是阳信。 骆君摇含笑将信函递给他,谢宵打开看完不但没有解惑脸上疑惑之色反倒更浓了几分。 “陵江水寨?” 骆君摇点头道:“陵江沿岸各路水寨帮派林立,其中上游以西江府为主要据点,下游便是以阳信为据点,世子常年行走在外,难道没听说过?” 谢宵笑道:“我不仅听说过,还见过。阳信附近确实聚集了不少水上讨生活的帮派和势力,其中大都以水运以及贩盐贩茶为生。能在这些地方站稳脚跟的,多少都有些……不是跟江湖势力有牵扯,就是跟官府有些瓜葛。王妃想要动他们,恐怕不容易。” 骆君摇道:“这世上有什么是容易的?但是只要想做,就没有多少事是做不到的。江湖势力?官府?他们总该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谢宵脸上的笑意越盛,点头道:“王妃说得是。” 说罢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手里的信笺上,一目十行地扫过之后方才蹙眉道:“早就听说过这些水寨所行不法,倒是没想到……” 这些人何止是贩卖私盐?确实有不少势力是老老实实讨生活的,但其中有一部分却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不少江湖中臭名昭著的盗匪拉拢几十上百人就能集结成寨,打劫过往商旅甚至滋扰附近百姓。虽然有官府时不时剿匪,但这些人打不过就跑,过一段时间又重新聚集,更有许多干脆就直接跟官府勾结,作恶多端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 “王妃怎么会突然对这些人感兴趣?”谢宵问道。 骆君摇看着他,“如果要挑出三个来灭了,世子选哪几个?” 谢宵一愣,思索了一下报出了三个他方才看到的作恶最多的势力,其中就有曹茂送来的信中提到的盐湖寨。 骆君摇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再加上溪口寨。” “王妃的意思是?” 骆君摇朝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灭掉他们。” 谢宵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悠闲喝茶的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骆君摇微微偏头笑道:“世子觉得如何?” 谢宵苦笑道:“王妃…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他此时觉得自己当年贸然离家还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上天保佑。他要是遇到摄政王妃这样的人,恐怕坟头的草都比人还高了。 骆君摇道:“此事我让曲公子去办,到时候辛苦世子与他同行。他们只负责执行,具体要如何谋划,还需要辛苦世子。” 谢宵拱手道:“不敢,属下一定办妥。王妃所说的曲公子,不知是……” 谢宵有些好奇,以摄政王妃的身份还需要称呼对方一声公子,可见这人必然有不凡之处。 骆君摇笑道:“世子应该见过他的。” 谢宵疑惑地看着她,骆君摇提醒道:“安澜书院。” 距离上次去安澜书院也还没过多久,谢宵当然记得当时有哪些人。而唯一一个他不知道身份的人…便是那个抱着一把剑的黑衣男子。 骆君摇道:“以后谢世子应该会经常和他见面,不妨多接触一下,也免得以后合作起来不顺畅。至于他的身份来历,世子可以自己问他。” 谢宵点头表示明白。 天牢深处 一缕光线照亮了幽暗的牢房,不知过了多久,地牢底部的角落里才有人缓缓动了一下。 那人似乎才刚刚睡醒,一只手掩盖住在双眼上,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光线将手放下抬起头来看向头顶。 头顶的地牢边缘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正低下头神色淡漠地看着下面。 躺在地底的人缓缓坐起身来,轻笑了一声道:“摄政王殿下,好久不见。” 他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声音有几分沙哑。 谢衍居高临下平静地看着底下的人,即便是在这样地环境里待了这么久,他似乎依然从容不迫脸上没有丝毫的狂躁之色。 谢衍道:“雪崖公子,好耐性。” 雪崖哼笑了一声,道:“王爷若是以为这就能让我屈服,未免可笑。你大约是忘记了,我从小…便是在黑暗中长大的。这里,也不过是更黑一点而已。” 谢衍并不在意他的嘲讽,道:“既然如此,就出来吧。” 说罢谢衍转身便走了,留下坐在牢底的雪崖愣了愣,似乎不太相信谢衍真的会这么轻易放他出去。 片刻后,有人上前来打开了扣在牢房顶上的铁栏栅,在雪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的时候已经十分粗暴地用铁链将他捞了出去。 一刻钟后,换了一身衣服的雪崖被人带到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 石壁都是石墙,房间里有一张桌案,桌案后面是一把椅子。 墙角还有一排书柜,柜子里放着些卷宗书册之类的东西。这里显然是天牢里某个官员平时办公或者是审讯犯人的地方。 雪崖负手站在房间中央,哪怕押解他的人已经退出去了,他依然没有贸然去触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他在思考,谢衍到底为什么将他放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才终于推门进来,看了一眼雪崖之后谢衍走到书案后面坐下。 “雪崖公子可知道,本王为何来见你?”谢衍问道。 雪崖嗤笑一声道:“在下不过阶下囚,如何知道摄政王想要做什么?” 谢衍道:“来见你之前,本王去见了阮廷。” 提起阮廷雪崖脸色瞬间一沉,眉宇间阴郁之气累积不散。 显然即便是过了这么久,雪崖对阮廷的怨气依然没有消减半分。 他有些阴恻恻地盯着谢衍看了一会儿,才道:“摄政王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谢衍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道:“这是三天前陵川侯派人送回来的,这应该就是雪崖公子所谓的底牌吧?想看看么?” 雪崖闭嘴不言,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谢衍手中的卷宗,似乎在猜测他的话是真是假。 谢衍也不在意,抬手轻轻一用力卷宗便脱手飞向了雪崖。 “雪崖公子。”谢衍淡然道:“你不是谋朝篡位的料。” “谢衍!”雪崖咬牙,话语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对一个一心想要谋朝篡位且极度骄傲的人来说,谢衍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但是偏偏他多年筹谋失败,落入了谢衍手中。这让他想要反驳也显得十分无力,更像是失败者无能的挽尊。 谢衍道:“雪崖公子不妨先看看。” 雪崖终究忍不住气翻开了手中的卷宗,越看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谢衍并不在乎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沉声道:“早在多年前就让鸾仪司三分之一的势力在南疆扎根,利用南疆各部落之间的矛盾挑起战乱,由鸾仪司扶持的部落统一南疆,然后联络西南各族蚕食边关,打通往西北的通道,最后勾结蕲族和高虞,三分中原?” 谢衍说得云淡风轻,雪崖的脸色却阴沉得仿佛滴出水来。 半晌他才冷声道:“陵川侯竟然有如此本事,倒是小看他了。” 谢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雪崖公子这计划定的不错,若是由本王来执行,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只是…帮你出谋划策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牵一发而动全身,越是长远的计策越是不能脱离掌控?距离雪崖公子入天牢几个月过去,你认为南疆现在的局势如何了?” 雪崖冷笑道:“王爷若是觉得平定南疆轻而易举,又何必来见我?” 谢衍并不隐瞒,“你说得不错,朝廷眼下无力平定南疆。但是雪崖公子在本王手里,又有骆大公子镇守怀州,本王觉得拖上几年总不成问题的。就是不知道,雪崖公子认为你需要几年才能从本王的手里逃脱?纵然是本王放了你,到时候鸾仪司跟你还有关系么?” 雪崖神色冷峻,眸光冰冷地盯着谢衍。 “王爷说了这么多,总不会是想要来向我耀武扬威的。”雪崖突然笑了一声,道:“有什么想问的,何不直言?” “好。”谢衍微微点头,沉声道:“南疆云豹军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雪崖脸色顿变,死死地盯着谢衍的眼睛,嘴唇却抿得紧紧地一言不发。 空旷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两人一坐一立都抬眼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气氛越发的凝滞沉重起来。 渐渐地,雪崖额边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隐藏在衣袖里出的手也握成了拳头,紧紧攥着隐隐颤抖着。 他可以不承认自己计谋智略不如谢衍,却不能不承认他在武功方面确实跟谢衍压根不是一个层次的。 雪崖死死咬紧了牙关,他从来都讨厌谢衍这种人! 这种天之骄子…… 不仅天生出身就高人一等,就连资质都…… 良久,雪崖终于忍不住闷咳了几声,几缕血丝从他唇边溢出。 原本压在身上沉重的压力瞬间消失,雪崖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抬眼道:“王爷将骆谨言调到怀州,就是为了防备云豹军?” 谢衍道:“不然呢?难道只是为了南疆部落?南疆都乱了几百年了,只要没有人搅局,便是再乱几百年也轻而易举。雪崖公子,云豹军…或者本王应该说,背后为鸾仪司提供钱粮的人,是谁?” 雪崖问道:“我若是不说呢?” “本王会杀了你。”谢衍淡淡道。 这样平淡的语调,平静的表情,但雪崖却从中听出了认真和坚定。 如果他不说,今天谢衍真的会杀了他。 雪崖自然不想死,他还有仇没报还有雄心壮志没有达成。即便是被关在天牢里,但只要底牌还在手他相信谢衍不会那么容易杀了他。 只要他不死,总是会有机会离开活着出去的。 但是现在谢衍的态度告诉他,他不杀他只是因为他不想,而不是因为所谓的底牌。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 雪崖垂眸,神色如常心中却已经转得飞快。 他在思索谢衍到底是在诈他,还是认真的。 时间慢慢过去,谢衍脸上的脸色越发冷漠起来,同时,一抹淡淡的杀气变得浓郁起来。 片刻后,谢衍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站起身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雪崖的心却开始飞快地下沉,在谢衍的手触碰到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人带着几分疲惫惨淡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61163.html 445、心狠手辣? “我不知道是谁。”雪崖望着重新坐回来的谢衍道,毫不意外看到了谢衍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雪崖公子。”谢衍冷声道:“本王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既然已经认输了,雪崖的态度反倒是坦然了起来。 他负手而立平静地注视着谢衍道:“事已至此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所以,雪崖公子是想告诉我,有一个人不计报酬甚至是连姓名都不透露,每年无偿给你们上百万两银子,只是为了做善事么?” 养兵马到底有多花费钱财,没有人比谢衍更清楚了。 纵然是大盛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常年养着近百万兵马就已经是个极大的负担了。所以当他接到陵川侯的信说鸾仪司在南疆藏了一支十多万人的兵马时,他就知道这绝不是区区一个鸾仪司能够负担得起的。 纵然当年余绩真的留下了大量财富,用来做别的尚可,若是用来养兵马能支持两三年都算是了不起了。 雪崖沉声道:“王爷不信我也没办法,当年将鸾仪司部分主力转移到南疆的事宜并非我一力操办的,我也并不知道上一任的主事是如何跟对方接触的。我只知道,每年对方会按时送上两百万白银和所需的粮草。至于代价……” 雪崖深深地忘了谢衍一眼,道:“运送钱粮的人每年会从南疆带走大批南疆盛产的玉石翡翠宝石和药材,以及…每年会从南疆带走一批精兵。” “多少人?”谢衍微微蹙眉道。 雪崖道:“每年两千人左右,那些人会随着物资一起从南疆沿海的港口登船,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出去的人,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谢衍沉声道:“从云豹军建立至今至少有七年了,若是每年都如此,你们至少送出去了上万人。” 雪崖笑了笑道:“准确的说,是一万七千人,这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那些精兵大都是南疆各部的奴隶或者从中原逃到南疆的人,彪悍善战悍不畏死。若不是云豹军收留他们,他们在南疆也只能过着最低贱艰苦的日子,何乐而不为?” “登船……海上么?”谢衍若有所思。 雪崖悠悠道:“王爷这些年都在西北,不知道可曾听说过别的地方的事情?” 谢衍看着他没说完,雪崖道:“比如说……近些年沿海各地,海盗猖獗……” 谢衍冷冷地看着神态闲适明显是想看自己笑话的雪崖,冷声道:“你知道。” 雪崖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被带到哪里去了,带走他们的人是谁,但是……他们毕竟是鸾仪司训练出来的,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只要见过他们,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道理谢衍自然明白,就譬如同为大盛的兵马,定国军和镇国军无论行事还是日常训练也是有区别的。外行人看不明白,但身为执掌镇国军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王爷,就算没有鸾仪司,想反的人还是不少啊。”雪崖面带讥诮,“你再如何劳心劳力,这谢家的江山也不是你来坐,何苦呢?” 谢衍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雪崖公子若是将这撩拨人心的功夫用在琢磨正事上,或许就没有今日的牢狱之灾了。” 雪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谢衍往外走去,怒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王爷还想如何?” “嗯,好好在天牢里待着吧。”谢衍淡然道:“看在阮廷的份上,本王不杀你。但是本王劝你最好不要想着往外跑,外面对你来说没有那么安全。” 雪崖冷笑一声道:“本公子不领他的情,你让我杀了阮廷,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谢衍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你没有阮廷的价值高。” “……”谢衍头也不回地往推开门往外走去,片刻后两个侍卫进来道:“雪崖公子,请。” 雪崖阴恻恻地扫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谢衍出去之后并没有离开天牢,而是再次去了关押阮廷的牢房。 经过了几个月的休养,阮廷的伤势显然已经好了。 谢衍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四方桌前写字,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抬起头看了谢衍一眼,“王爷为何去而复返?” 谢衍道:“阮月楼出海了?” 阮廷握着笔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谢衍道:“雪崖在南疆留了一支十来万人的兵马,背后有个人每年支持鸾仪司养兵,本王猜…这个人应该跟当初助阮相上位的是同一个人。” 阮廷终于放下了笔,抬头看向谢衍道:“王爷,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技不如人我也认了。其他人,在下无可奉告。” “去年阮相好像不是这个态度。”谢衍也不动怒,只是道:“阮月离和阮福现在在宁州,她们若想堂堂正正的活命,总有一天要与鸾仪司拼个你死我活的。雪崖在本王手里,若是哪一天阮月楼背着海盗的名头死了。阮相…辛劳半生,你还剩下什么?” “阮家已经被发配边关,王爷何必为难几个孤儿孤女!”阮廷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谢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本王为难她们,是阮家新任的家主不愿意背着罪臣之后的名声行走于世,他们想摆脱你的影响。” 罪臣之后这几个人显然是深深地刺激到了阮廷,他本就是个很骄傲的人,谢衍这话显然是折辱了他的心气。 他脸色一白低头闷咳了几声,去年雪崖终究是伤得他不轻,哪怕如今伤已经好了还是难免留下了病根。 谢衍不再理会阮廷,转身走出了牢房。 牢房里,阮廷怔怔地望着跟前写满了字迹的纸张,一动不动…… 偏僻的小院里,曹节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眉头微蹙似在思索着什么。 曹茂快步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人影也是一怔,连忙上前低声道:“大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曹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阳信可有音讯了?” 曹茂神色微变,无声地将一封信递给了曹节。 曹节接过来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之后也是半晌没有言语,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大手笔。” 曹茂想起信上的内容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大公子,这人下手太狠了。”那可是四个水寨,足足上千人啊。曹茂现在是真的有些畏惧那个神秘少年了,那简直就不像是个正常的人。 曹节轻笑了一声,“你只看出了这个?” 曹茂连忙道:“这人不仅手狠,手底下的势力…恐怕也是难以估量。”要知道那些水寨多是悍匪,就连官府出面剿匪也往往无功而返。 自从他们送出消息到现在才几天?算起来差不多就是说那位东方公子收到信之后立刻就派人去了阳信,没用上两天功夫就将几个水寨全部给灭了。 “出手的人有线索吗?”曹节问道。 曹茂道:“我们的人守在盐湖寨附近看到了一些,那些人全都是黑衣蒙面,实力非凡。看起来都是江湖野路子,其中领头的人实力尤其惊人,盐湖寨的几个寨主在江湖中也颇有名声了,在他手里几乎没有走过十招的。” “哦?你确定都是江湖路子?”曹节皱眉道。 曹茂道:“回信的人很确定,江湖中人和朝廷训练有素的官兵毕竟是不大一样的,那些人行事不像是朝廷的。公子是担心……” 曹节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个人出现的太巧合了。” “我观那少年行事,似乎不像是朝廷中人。更何况…按照阳信的消息,那灭了几个水寨的领头人的实力几乎称得上绝顶了。还有那日跟在那少年身边的人,也是个绝顶高手。朝廷哪来那么多不知名的高手?如今朝廷能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都在上雍,并未有人离开京城啊。” 曹节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曹茂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道:“这次的试探…实在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不按理出牌,一连灭掉了四个水寨。公子,方家那边咱们恐怕不好交代啊。” 以曹家和方家的交情,曹节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轻易将方家的人送到别人的刀口下。所以盐湖寨并不是方家的暗桩,相反盐湖寨一直跟方家真正的暗桩溪口寨水火不容。 本想借着试探的机会看看能不能一石二鸟,不想那自称姓东方的少年心狠手辣,将盐湖寨附近的几个大的水寨全都灭了。 曹节瞥了曹茂一眼道:“你不说,我不说,方家怎么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有关?” 曹茂连忙点头称是,又小心询问道:“公子,那个少年,你有何打算?” 那神秘少年野心勃勃狮子大开口想要瀛洲,且不说方家人世代经营着瀛洲在当地势力根深蒂固。便是方家和曹家的关系,也远不是普通的交情,如何能真的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去肖想整个瀛洲? 但是另一方面,那少年又抓住了曹家的把柄,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曹节道:“告诉他,我想亲自跟他面谈。” 曹茂恭敬地点头道:“是,我这就让人去送信。” “让人继续查,只要他在着上雍皇城里,我就不信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曹节继续道。 “是。” 摄政王府里骆君摇笑吟吟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有些风尘仆仆的曲天歌和谢宵,“做得很好,辛苦两位了。” 曲天歌照常没有话说,谢宵倒是笑着拱手道:“王妃言重了,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骆君摇翻看着谢宵带回来的卷宗,一边看一边问道:“感觉如何?” 谢宵道:“曲公子实力非凡,让人佩服。事情也很顺利,不过…王妃,既然去了何不让我们将陵江沿岸都清理一遍?”到了阳信才能更深切的了解那些水匪的为祸之深,若不是王妃特意吩咐他恨不得挥兵将那些人全部给料理了。 骆君摇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是来历不明的江湖势力,是去灭人满门的,不是去剿匪的。” “……”谢宵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堂堂新科进士王府长史,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作奸犯科,实在是有违读书人的行事原则啊。 骆君摇将卷宗一合道:“辛苦了,出门好些天回去看看安成王妃吧。” 谢宵点头称是,拱手告退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骆君摇和曲天歌,骆君摇看着曲天歌笑问道:“曲公子觉得谢宵如何?” 曲天歌道:“是个聪明人。” 骆君摇点头道:“确实很聪明,这件事他办的很漂亮。若不是生性洒脱无心仕途,他将来的成就不会低于安成郡王。” 曲天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骆君摇道:“王妃才是让在下感到意外。”曲天歌还记得他第一次跟这位王妃交手时的情形,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罢了。 骆君摇嫣然一笑,“曲公子谬赞了,之前我让人送去银票请公子办的事,可有眉目了?” 曲天歌点头道:“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中尤其如此。” “信得过么?”骆君摇问道。 曲天歌道:“万无一失。” “很好。”骆君摇满意地笑道。 “王妃。”叶封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曲天歌没说话。 曲天歌要告退,骆君摇抬手阻止了他对叶封道:“曲公子信得过,直接说罢。” 叶封道:“曹茂送信来,说想要见公子一面,有事面谈。” “看来他们也收到消息了。”骆君摇笑道:“是曹茂还是别人?” 叶封摇头道:“没说,曹茂最近很小心,我们只能锁定他们的大概方位,想要知道具体在哪里需要些时间。” 骆君摇摆摆手道:“我又不想抓他们,用不着这么麻烦,有事面谈那就面谈吧。曲公子?” 曲天歌微微点头,报了个地址。 骆君摇看向叶封笑道:“明白了吗?” 叶封点头称是,“明白了,王妃放心。” 骆君摇道:“就定在明天下午吧,跟曹茂说,我…请曹大公子喝茶。” “是。”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65537.html 446、以牙还牙! 次日傍晚时分,曹约准时出现在了城外一座山上的无名别院大门外。 这别院在距上雍皇城不远不近的一座半山腰上,别院外面也没有匾额,四周静悄悄的寥无人烟。 半的桃花静静地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曹节抬头打量着跟前的院落眼眸深邃,跟在他身边的曹茂警惕地看着四周,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握着兵器的侍卫模样人。 “大公子,这别院原本是朝中一位员的私宅,过几年前这人犯了事被判了满门抄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抄家的时候没有抄到这座别院,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这些人手里的。”曹茂在曹节身边低语道。 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下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拉开门看着门外的人道:“曹公子,进。”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曹节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站在旁边的曹茂,似乎丝毫不意外节的出现。 曹茂警惕地盯着站在门里的青年,那青年却仿佛没看到曹茂的表情一般,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身后的侍卫一眼转身径自走了。 当真是有丝毫待客的风度! 曹节却并没动怒,而是平静地道:“进去吧。” 一行人踏别院,跟着走在前面的青年的身影一路里去) 整个别院一片静谧,仿佛只能听到众人行走的脚步声。曹节一人被路引到了别院后园,蜿蜒的雕花回廊一路从湖边延伸到湖心,湖心被晚风吹起纱幕的凉亭中坐一个人。 “曹大子,请。”青侧首看向曹节,淡然道。 曹节眼眸微一缩,定定看着眼前的苍白青年。 年却并解释,只是平静地接受他探究的目。 片刻后,曹节终究还是曹等人做了个待的手,独自一人踏上了那通往湖心亭的回廊。 “曹大公子,幸会,请坐。”凉亭里着一个十五六岁白衣少年,少年唇齿白,生得好一副精致俊俏的模。 看向走进来的曹节眉眼含笑,仿佛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公子。 但清楚的知道这位天真公子都做了什么事的心中警惕更。 曹茂说得果然一点儿也没错,这少精怪可怕的不像真人。 “公子知道我是谁?”曹节走到骆君摇对面坐下,仔细打量着他道。 骆君摇微笑道:“温定侯嫡长子,曹家大公子曹节,久仰大名。” 曹节道:“是,我还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人。 骆君摇道“曹公子不信我?” 曹节冷笑了一声,“我从来不信来历不明之辈。公子自称姓东,我便姑真的当你姓东方了。东方公子…你真的为,手里握个陈循,就能扳倒曹家么?” 骆君摇将手肘撑着桌面,兴致勃勃地道:“曹公若是认为不能,又何必千里迢赶来上雍?” 曹节盯着他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跟曹家作对罢了。你可以吓唬曹茂,却吓不到本公子。就陈循当真出现在朝堂上,凭无据朝廷能奈我何?便是隐瞒朝廷之,曹家也不是承担不起。” “是么?”骆君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慢悠悠地玩着手里精致的折扇。 曹节道:“公子认为不是?” 骆君摇浑不在意的笑道:“曹公子觉得是就是吧,那么……曹公子觉得,这个东西,也不重要么?” 一个东西被抛到了桌子中间,落下的声音如金似玉清脆悦。曹节低头看去,唇边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骆君摇笑吟地道“曹大公子,有没有人告诉过,好奇心害死猫(本章未完!) 446、以牙还牙!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你若不来,我确实拿你辙,你既然来了上雍,就证明这事儿多少还是能让曹家伤筋动骨的吧?” 曹节很快就回过神来,伸手拿过桌上那小巧的青色玉珏冷笑道:“公子,我劝你不要故玄虚,你以为随便拿几个东西就能糊弄我么?一块玉珏而已,这确实是曹家的东西,又能如何?” 骆君摇上的笑意一敛,原本一含笑玲珑眼瞬间变得冰冷无情起来,“曹节,你这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本公子不想跟你谈了,请便。” 曹节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将东西玉珏收进了自己的袖中,道:“东方公子,念你年纪小,本公子只劝你见好就收。你想要的十两,我可以给你。不过…瀛洲你最好还是别打主了,家在洲的实力不是你能撼动的。 骆君摇显然不是听劝的,笑眯眯地道:“是吗?咱们拭目以待)” 她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张长长的纸推到曹节面前,“咱们打个如何?” 曹茂看着那纸条上一个个字迹,半晌才缓缓问道:“赌什么?” 骆君摇道:“赌…是你救人快,还是我杀快。” 曹茂皮飞快地跳动了几下,那长长的一张纸条上写的全部瀛洲方家在中原的暗桩和据点。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曹节猛地站起身来,道:“方家跟东方公到底有仇怨?!” 骆君摇道:“没有仇怨,要瀛洲。” 曹节轻哼了一声道:“公子既然找上我就应该知道,曹家和方家是世交,我不可能帮你。更何况…曹家不可能和一个乳臭未的小孩子做交易。” 骆君摇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曹公子的意思是,跟我作对了?” 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东方公子不觉得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么?” 骆君摇道:“等我扫平了方家在中的点,曹公子再来跟我说这话。” 节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谈不拢了,告辞。” “请便。”骆君摇轻飘飘地道。 曹节转身走出了湖心亭,片刻后谢走了进来。 “如何?”骆君摇问道。 谢宵摇摇头道:“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位当真是温定侯的大公子?” 骆君摇笑道:“显然。” 谢宵有些发愁,“曹家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些事情…温定侯到底知不知道?” 骆君摇同情地打消了他的妄想,“这么大的事情,除非曹冕是死人,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宵叹了口气,他也是从小听着些开国功臣们的故事长大的,对于曹冕这样一不贪功不好权势,能力又出众的人还很有好感的。谢宵惋惜地道:“三年前我路过青州的时候远远地看过温定侯一,当真是相貌癯,气度非凡,令人望之敬慕啊。” 骆君摇道:“雪崖公子外表是恍若谪仙,你和他打交道吗?” “……”谢宵幽幽地瞥她一眼,道:“王妃专门弄这么个地方有何用意?看起来方才曹节绝了你的提议啊。” 骆君摇道:“他如果一口应了,我才要怀疑有诈呢。曹家和方家的交情恐怕远比我们所知的更深,不到万不得已曹家不会背弃方家跟别人合作的。” 谢宵挑眉,“那你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 骆君摇笑道:“就是要打草惊蛇啊,这么多年瀛洲和青州都没有丝毫动静,若不是这次陈循撞到我手上……这其中虽有朝廷事情太多无暇顾及原因在面,但也说明了这些人隐藏之深,所图非啊。” 谢宵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看君摇。 难怪摄政王殿下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妃处理,这位小王妃果然是不容小觑啊。 “下(本章未完!) 446、以牙还牙!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面我如何做?”谢宵问道。 骆君摇伸出两根指拈起桌上的纸条道:“就照我跟曹节说的,拔掉方家在中原的暗桩,小心一,不要留下痕迹。他们不肯自己动,我就逼他们动。” 谢宵接纸条扫了眼,心里立刻有了打算,“是,王妃。” 夜幕下 无名别院所在的山下,曹茂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问道:“如何,到那些人山了么?” 来人拱手道:“禀大公子,茂公子,未曾看到有人山,根本没有人离开过那个院子。” 言曹茂不得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坐在一索着什么的曹节道:“公子,夜色已深了,那些人恐怕没准备下山,不如咱们先回去。” 曹节点了点头,站身来道:“各个路口都让人守着,如果人从山上来,就跟上去。” 两人说话的功,只见不远处夜色中一个人影如飞鸟一般掠来,由远而近片刻间便到了跟前。 “什么人?!” 那人站定,声音平淡地道:“曹公子,我家公子说公子如果还有事,他请您吃夜宵。大可不必这么晚了还在守在这荒郊野外,仔细着凉。” 说完那人便一拱手飞身离去,几个起落飞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夜色中曹节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当然看出来了这人正是午他们引路的青年。 他们守在山下想要守株待兔,人家却早已经回城! 其他人站在一边不敢说话,曹节冷哼一声道:“派人去官府报个信,就说…这山上藏着朝追捕的盗匪。” 曹茂有些迟疑,“公子,这会不会惹怒那少年?” 曹节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他若真的想着这事闹,陈循早就出现在官衙门大门口了。既然有所求,就不会彻曹家撕破脸。” “是,我这就去办。”曹茂连忙应声道。 清晨,骆摇刚起身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封) “叶封,这么早有什么事?” 叶封道:“昨天半夜,无名别院被官府闯入了。” 骆君摇并不意外,只是秀眉微微挑了下,一往外走一边问道:“理由呢?” 叶封道:“有人到官府举报,说别院里藏着盗匪,别院眼下还被官府封着。王妃,是否需要我们……” 骆君摇摆摆手道:“江湖事,江湖了。” 叶封点点头拱应是,跟骆君摇身后一路往外走去。 骆君摇随手折了一支花把玩着,边走边问道:“之前让们曹家在上雍的关查到没有?” 叶封道:“查了,除了明面上的关系,目我们查到通政司左参议孙暗地里直青州有书信往来。” “通政司?这是个好位置。”骆君摇。 叶封点头道:“不错,孙慈官职只是正五品并不起眼,但却能接触到许多朝廷键的消息。这个孙慈祖是高祖最后一届二甲传胪,看似和远在青州的曹家无关,但是他后院最受宠的妾室就是青人士。孙慈的银钱方面不大干净,有很大一批银钱无法查明出处。” 这个无查明的意思就是包括受贿或者以别的各种方式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冒出来。 “孙慈和曹家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骆君摇问道。 叶封道:“五天前,最近进出上雍形来历可疑的外地我们都让人暗中留意着,五天前有人上门求见过孙慈,虽然并知道他上门求见所为何事,但可以确定那人是从青州来的。另外,孙慈那人之后,第二天去见了曹茂,两人密谈了两刻钟有余。” “送信的人呢?”骆君摇问道。 叶封道:“放走了,可要抓回来?” 骆君摇摇头道:“不必,找个地方把孙慈关进(本章未完!) 446、以牙还牙!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去。” 叶封愣,忍不住抬头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没听到他的回答,回头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叶封道:“王妃,孙慈是朝廷命官,要不要知王爷一声?” 骆摇不在意地道:“可以跟阿衍说一声,不过不要让孙慈觉到抓他的人跟朝廷有关。弄个意外,留一句尸体给孙家,要让知道死的人就是孙慈。” 叶封有些不解,“何不直接将他关进天牢?” 骆君摇悠悠道:“天牢也未必就安全,更何况……万一是个误会,对孙大人以后多不好?家以后见面也不好意思啊。咱们先找个地方关一关审一审,以后有要还可以再放了,谁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这事儿恐怕很难是误会。 “如果确定孙慈跟曹家……” 骆君摇漠然道:“那就等完事儿之后直接丢天牢里吧。对了,记送点证据给曹家大公子。那别院我才去一次呢,太浪费了!” “……”那好像花的也不是王妃您的钱。 446、以牙还牙! wap. /77/77932/29871752.html 447、薨逝! “大公子,出事了。”院子里,正独自坐在树下与自己对弈的曹节被突然闯入了的曹茂打扰,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曹节抬起头来问道。 曹茂脸色有些惨白,眉头紧锁道:“孙…孙慈,死了。” “什么?!”曹节脸色一沉,棋盘上的棋子瞬间乱成了一片,他冷冷地看着曹茂道:“你确定?” 曹茂颤声道:“孙慈在城外被人杀了,脑袋都被人直接给割了。还有咱们放在孙慈身边的人,也不见了。” 曹节沉声道:“他出城去做什么?” “孙家人说,他收到一封信什么都没说就急匆匆出门了。”曹茂道。 曹节站起身来,在桌边来回走动了两圈才道:“立刻去查,确定死的人是不是孙慈。” 曹茂点了点头,道:“孙家人已经认过尸了,现在尸体被带去了京兆衙门,咱们的人一时恐怕接触不到。公子不用担心,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只要不引起朝廷的注意没,我们……” 曹节冷声道:“想办法!必须确认孙慈真的死了!” “是!” “启禀公子,门外有人送了个盒子过来。”侍卫捧着一个盒子进来恭敬地禀告道。 曹节和曹茂齐齐转身看向那侍卫手中捧着的平平无奇的盒子,曹茂问道:“人呢?” 侍卫道:“那人放下盒子就走了,我们的人没追上。” 曹茂侧首去看曹节,“大公子,这里不安全了,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 曹节冷笑道:“换什么换?你没换过么?拿过来,本公子倒要看看他送的是什么东西!” 曹茂走过去将盒子接过来,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曹茂忍不住抬头去看曹节。 曹节冷声道:“打开!” 曹茂缓缓打开盒子,浓烈的血腥味瞬间便扑鼻而来,让曹茂忍不住有些想要呕吐。 他连忙扭过头不去看那东西,曹节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那盒子里。 盒子里放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曹茂颤声道:“大公子,孙慈…孙慈的尸体,听说也少了两根手指。” “东、方!”曹节脸色阴沉,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啦啦啦……”骆君摇心情愉悦地踏入摄政王府的地牢,略显阴暗的地牢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只要一想到曹节收到她送的礼物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愉悦。 “王…公子。”守在地牢最里间入口的侍卫看到迎面而来的骆君摇连忙拱手见礼。 骆君摇摆摆手道:“免礼,谁在里面?” 侍卫道:“回公子,谢长史和曲公子在里面。” “谢宵?”骆君摇挑眉,看来这孙慈是出不去了,她白换一套衣裳了。 谢宵可是安成郡王世子,孙慈哪怕有一丝可能好好的出去谢宵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同在上雍孙慈即便现在不认识他,以后总不会也遇不到。 侍卫推开门骆君摇漫步走了进去,牢房里一个四十多岁穿着锦衣袍服的中年男子有些拘束地坐在房间中央的狭窄的椅子里。他身上的锦衣沾染了不少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再不复原本的衣冠楚楚。 谢宵坐在离他几步远的桌案后面,曲天歌倒是靠墙站着抱着剑一言不发。 见她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听到两人的称呼,孙慈震惊地睁大了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睛。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但此时依然被来人的身份震惊得睡意全无。 “王…王妃?”孙慈虽然品级不高人却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摄政王妃?!” 骆君摇把玩着折扇,笑眯眯地道:“孙大人果然是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了?” 孙慈咬牙道:“王妃,孙某是朝廷命官!就算您身为王妃,也不能私下……” “孙大人的意思是,需要官府的正式文书才能将你抄家、收监是么?”骆君摇问道。 抄家收监几个字让孙慈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他还是道:“不错!下官若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还请王妃拿出证据来,否则私自劫持朝廷命官,即便您是王妃也……” 骆君摇笑道:“我会如此孙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孙大人,现在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死了。至于你能不能再走出这间牢房,就得看你是不是识趣了。” “什么?!”孙慈震惊地望着骆君摇。 将位置让给骆君摇的谢宵站在一边,笑吟吟地道:“之前忘了告诉孙大人,你的尸体现在还躺在京兆衙门里呢。” 孙慈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死了,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死第二次。所以现在他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人了,以后如何自然是由他们说了算。 不会有人找他,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孙慈恨恨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谢宵道:“之前我问的问题,孙大人一问三不知,现在可是改变主意了?” 骆君摇翻了翻谢宵摆在桌上的口供卷宗,略有些嫌弃地道:“谢宵,你不行呀,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曲公子。” 谢宵也不在意,道:“王妃,这位可是真正的读书人,曲公子手段凌厉,一个不小心弄死了怎么办?” 骆君摇道:“我觉得你对江湖中人有误会,曲公子做这事儿大约比你精细。曲公子,对吧?” 曲天歌淡淡道:“王妃谬赞。” 骆君摇侧首看向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之色的孙慈,“孙大人,你忽然落到摄政王府手里,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现在只看你,是想要替曹家尽忠到死呢,还是给自己和家人求一条活路?” 孙慈脸色苍白,道:“什么…什么曹家?我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 骆君摇笑了笑道:“不知道么?孙大人以为我们是在家里抓阄,你运气不好才被抓到的么?曹节现在就在上雍,我见过他了。你说…我要是让人杀了曹节,曹冕会怎么想你?怎么对孙家?” 孙慈脸色变了变,低下头不肯开口。 “你以为我在诈你?”骆君摇挑眉道。 骆君摇笑道:“其实你落到这个地步也要怪曹节,谁让他害我的别院被官府查封呢?我连一天都还没住呢。所以我得给他回一份厚礼,我送了两根手指给他,你猜是谁的?” 孙慈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骆君摇满是笑意的眼眸,失声道:“是你?!”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哦呀,看来你知道我,曹家还挺信任你的嘛。我那别院的事儿…该不会是你办的吧?” 孙慈原本勉强镇定的模样有些绷不住了,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显然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惊恐,想要将手放下来,但他的双手被捆在扶手上动弹不得,只得紧紧地攥成拳头。 那个…让大公子忌惮愤怒的神秘少年,竟然会是摄政王妃?! 孙慈心中忍不住有些绝望,摄政王妃将大公子耍得团团转,摄政王府显然已经盯上了曹家,而曹家却连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敌暗我明,曹家真的有胜算么? 牢房里沉默着,门口传开了推门声。 谢衍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房间中央的孙慈,漫步走到骆君摇身边。 “还没招?”谢衍淡淡问道。 骆君摇回身抬头看向他笑道:“孙大人还是有点骨气的,就是不知道这骨气能支撑他到什么时候?” 谢衍抬眸,平静地看着孙慈,沉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食朝廷俸禄原来是让你给曹家当家奴的?” 孙慈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来,在谢衍锐利的目光下他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跟在谢衍身后进来的叠影将一份卷宗递给了骆君摇,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关于孙慈的卷宗。 “噫,孙大人的履历还挺丰富的。”孙慈虽然目前还是个五品官,但他在翰林院待过,在外当过地方官,后又被调回上雍进入了通政司。 作为一个五品京官来说履历过于丰富,但作为一个二甲传胪来说,目前的品级又不能算高。 骆君摇看东西速度极快,可以称得上是一目十行。 谢衍的这份资料倒是比之前的更加详尽了,骆君摇抬头看了看有些诧异地道:“你最初被授予工部主事是正六品,这个起点可一点儿也不低,两年后外放为从五品知州,升迁速度也不比同榜的状元榜眼探花慢了。按你这个速度只要任内不出大事,十年之内升到正四品风光回京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你才不到三年就回京了,剩下的这些年……一直在通政司默默无闻,一共也就升了半级。你家里那个宠妾,好像就是你在外放的任上纳的吧?这是被抓住什么把柄了,还是当真只爱美人宁愿放弃仕途?” 孙慈抬起头来望着骆君摇,沉默不语。 骆君摇回头问道:“孙大人那位侧室现在在哪儿?” 谢宵笑道:“在隔壁。”他们对孙慈下手的时候,那位侧室跟他也是同行,他们自然不可能抓一个放一个,那不是白忙一场么? “那位姑娘的骨头可比孙大人还硬。”谢宵道。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孙慈终于动容,有些急促地问道。 谢宵笑道:“孙大人身份不同,我们也不好太粗暴了。但是那位…孙大人,您这位宠妾可不简单啊,险些伤了我们的人。” “怎么回事?”谢衍问道。 谢宵神色肃然,恭敬地答道:“曲公子说,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骆君摇一脸钦佩地看着孙慈,“你胆子可真大,这么多年你竟然也能睡得着?” 孙慈脸色变了又变,很快将目光移开定定地盯着地面,仿佛没听到骆君摇的话一般。 谢衍抬手理了理明显有些不开心的王妃的发丝,道:“不过是一颗监控朝堂的暗桩,他未必知道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骆君摇有些不满意:“难道就这么算了?” 谢衍平静地道:“王妃不是气曹节么?过两天再把孙慈没死的消息传给他。”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谢衍道:“若真有什么,曹家自己会处理善后的。” 这话一出,孙慈立刻变了脸色,“王爷?!”曹家若是以为他死了也还罢了,若是知道他没死或者怀疑他背叛了…… 谢衍却已经伸手将骆君摇拉了起来,牵着她往外走去,回头吩咐道:“把他和那个女人关到一起。” “……”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谢宵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孙慈道:“看来王爷确实对你没兴趣啊,希望孙大人能多活几天。对了,如果你后悔了,可以叫救命。” 那个所谓的宠妾既然是曹家的死士,自然是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将孙慈和她关在一起,孙慈十之八九活不过一天。 不过…… 许多年前就在一个才刚刚入仕的小官身边安插死士,曹家…看起来确实是不简单啊。 如孙慈这样的人,到底还有多少呢? 两人携手走出了地牢,骆君摇有些惆怅地道:“我好以为能从孙慈口中问出些什么呢?” 谢衍笑了笑,低头看着她道:“你再问他也不会说的。” 骆君摇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不像是骨头那么硬的人啊。” 谢衍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道:“那摇摇看他像不像是不慕权势的人?” 骆君摇摇头。 谢衍道:“他是当年的二甲传胪,原本应该是前途无量的。但他却能心甘情愿地为了曹家默默无闻待在通政司这么多年,曹家拿捏住他的绝不会是一般的把柄。另外,他这个位置不可能知道曹家太多的内幕,轻易开口反而会彻底失去价值,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以为可以跟我们讨价还价?”骆君摇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谢衍道,“跟这种人不必浪费时间,不值得。” “好吧。”骆君摇有些好奇,“那位温定侯到底要做什么呢?” 谢衍眼神幽深:“谁知道呢。” 嗡—— 嗡—— 嗡—— 远远地宫城的方向传来了沉重的钟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撞进人的心底一般。 正携手漫步往前的两人立刻停下了脚步,双双看向对方眼中都是震惊和悲痛。 那是,皇宫方向传来的钟声。 是丧钟。 太皇太后薨逝了! “阿衍……”骆君摇望着静静伫立的谢衍,有些担心地道。 谢衍很快回过生来,骆君摇伸手抱住他轻声道:“阿衍,咱们去找阿骋,咱们一起进宫去送太皇太后。” 谢衍握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一瞬间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低声道:“好,我们一起。”感觉到怀中的温暖,谢衍深吸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有你在。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80172.html 448、国丧! 两人带着谢骋赶回宫中的时候,本就冷肃幽静皇宫已经沉浸在一片哀戚之中。 太皇太后寝宫里,整个宫中挂上了黑白幡幛,宫人们也换上了丧服。所有人都神色肃穆凝重,整个宫殿看上去仿佛只有黑白二色,没有一丝春天的感觉。 谢骋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往日里总是欢快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襁褓中丧父,去年又丧母,才不过几岁的孩子却已经比许多人更明白死亡的意义了。 一到大殿门口谢骋就放开了拉着骆君摇的小手,朝着殿中跑去。 长陵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一把拦住了往里面冲的谢骋。 谢骋抬头望着长陵公主,眼泪早就忍不住流了满脸,“长陵姑姑,阿骋要看皇祖母!” 长陵公主掩面忍下了泪水,搂着谢骋柔声道:“阿骋,皇祖母要休息了,咱们让皇祖母休息好不好?” 谢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长陵姑姑骗人!阿骋要皇祖母!呜呜…阿骋答应了皇祖母,今天陪皇祖母晒太阳的。阿骋要皇祖母……” 长陵公主蹲在地上,将侄儿搂在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不仅阿骋失去了祖母,她也没有了母亲啊。 谢衍沉默地看着这对姑侄,骆君摇也忍不住红了眼。 因为太皇太后身体的原因,她跟这位历经了无数风雨的老人交集其实并不算多。大多数时候太皇太后都是昏睡着的,他们来了太皇太后寝宫也只能是看看她。偶尔她清醒着也不能劳神多说话,往往都是她们坐在一边说着说着太皇太后就又睡过去了。 但即便如此,在骆君摇心中太皇太后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她对她也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传说中婆家长辈对新进门的媳妇儿的压迫感。 因为年龄差距,要说起来的话骆君摇的感觉大概跟谢骋差不多,只感觉她是个和蔼慈祥的祖母。 骆君摇抬起头来低声对谢衍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谢衍沉默地点了点头,牵着她往里走去。 路过长陵公主身边的时候谢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长陵公主的肩膀。 太皇太后去的很安详,如果普通人不是事先知道几乎要以为她和往常一般依然昏睡着。 骆君摇心中松了口气,至少…她临去的时候并没有受什么折磨。 谢衍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良久,方才侧首问跪在一边的黄公公,“皇伯母是怎么去的?” 黄公公颤声道:“回王爷,早上太皇太后醒来用了些东西,公主殿下陪着说了几句话。当时太皇太后看着…并未有什么不妥,长公主还跟跟老奴说,太皇太后今天看着精神不错。之后公主去处理宫中事务,留老奴守着太皇太后。正午刚过,太皇太后突然醒来,说要见…公主和王爷,老奴连忙让人去请了大长公主来。可是…太皇太后只、只同大长公主说了两句话,就、就去了……” 谢衍默然,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的黄公公。 太皇太后的情况他并非不知,这些日子越发虚弱汤药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摄政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但丧钟却依然在去摄政王通知的人到达之前响起了,可见太皇太后去得确实很快。 谢衍闭了闭眼睛,道:“黄公起来吧,皇伯母去得快……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是,王爷。” 太皇太后薨逝是大事,即便这些日子宫里一直都在准备着,如今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依然有许多事情要忙。 宫中突然响起的丧钟声让整个皇城都在瞬间静了一静,反应过来之后各家各户纷纷摘下了原本的披红挂绿,整个皇城仿佛在片刻之间都蒙上了一层白色。 对于这位太皇太后,无论朝堂权贵还是乡野百姓都是带着几分尊重的。 太皇太后本也是高门出身,少年时高祖被迫流落江湖她也未曾嫌弃,反倒放弃了锦衣玉食与高祖互相扶持一路前行。可以说,高祖皇帝建立的宏图大业,太皇太后也居功甚伟。 之后高祖和先帝相继早逝,她先是忍着丧夫之痛辅佐先帝,后又撑着年老体弱抚养教导幼帝,稳定宫廷朝野。而且太皇太后性格雍容大度待人宽和仁善,平素生活却十分节俭从不奢华铺张,可以说是母仪天下这个词最佳的写照了。 虽然这两年太皇太后身体一直不好,但只要她存在就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如今她去了,让人觉得悲伤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有几分不安。 国丧期间寻常百姓只需要换上素服,不办宴席,不饮酒,不听管弦丝竹等等,而朝堂权贵们却还要入宫祭拜。 等到宫门打开的时候,宫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为前来祭拜太皇太后的朝臣诰命们。 其中不乏好几位年事已高早已经在家颐养天年的高祖朝老臣。 看到宫门缓缓开启,原本还低声交谈着的人们纷纷住了口,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沉默着往宫里走去。 太皇太后已经入殓,停灵的地方就在议政大殿后面的玉坤宫。 谢衍带着谢骋,长陵公主和长昭公主也都带着儿女在宫中为太皇太后守灵。 呜呜的哀乐声让人心中忍不住眼睛酸涩,心中微微发赌。 人们齐齐跪在大殿外面的空地上,随着礼官高亢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跪灵,致哀,哭泣着,玉坤宫上空呜咽的哭泣声久久不绝。 宫中礼节自然繁琐,一套礼仪走完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还有等候在外面的官员诰命们源源不断地进来,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礼仪。 玉坤宫西配殿里,骆云看着眼睛红彤彤神色也明显有些疲惫的女儿,哑声道:“太皇太后薨逝,大长公主只怕也无心理事,这几天你要多担待一些。”骆云也心疼女儿,但是到了这个位置上有些责任就不得不承担。 骆君摇点点头道:“爹爹放心,我知道的。” 骆云叹了口气,太皇太后薨逝他也很有些伤神。 苏氏拉着骆君摇的手,低声嘱咐道:“这几天你们恐怕都要住在宫里了,我方才看大长公主神色不对,你要多注意一些。还有陛下年纪尚小,晚上跪灵的时候也要注意,还是让陛下早些歇着。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也必不愿看着陛下伤了身体。” 骆君摇一一点头应了。 骆云和苏氏也不能久留,如今摄政王要料理太皇太后的丧礼还要为太皇太后守灵,朝中的事情就只能由骆云看着了。 宫中祭奠一连七天,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勋贵诰命每天都需要进宫来祭奠太皇太后并跪灵。 皇室宗亲更是必须每天轮流守灵,如今皇室中人本就不多,自然也就更加辛苦了。 刚送走了骆云和苏氏,正殿就有宫人来传话说安成王妃晕过去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让人将安成王妃送到偏殿来休息。 安成王妃脸上上了妆,几乎看不出来她原本的脸色,但是看着她躺在榻上虚弱的模样,也知道她实在是辛苦。 “王妃。”见骆君摇进来,安成郡王和谢宵连忙起身见礼。 骆君摇摆摆手示意两人免礼,低声问道:“王妃如何了?” 安成郡王神色有些黯然,道:“有劳王妃关心,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 安成王妃是先天不足生来多病,嫁给安成郡王之后也只有谢宵一个儿子。这样的情况若是嫁入寻常百姓家也还罢了,偏她嫁得还是安成郡王这样的人物,偏安成郡王还对她一往情深。因此早些年安成王妃在皇室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全赖太皇太后一直都站在她这边对她多有照顾。 安成王妃身体还没这么差太皇太后也还健康的时候,她也时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两人的感情不输亲儿媳妇。 如今太皇太后薨逝,安成王妃自然也是伤心不已,偏偏她这个病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大喜大悲。 连谢宵喜欢上崔折玉的事情安成郡王父子俩都不敢告诉她,如今太皇太后薨逝对安成王妃来说无异于沉重的一击。 骆君摇道:“还是身体要紧,灵前有我们守着,太皇太后慈爱并不会怪罪的。” 安成郡王点点头,只是看向昏睡着的妻子有些担忧。王妃虽然生得柔弱却是外柔内刚,她若是旨意要守灵…… 骆君摇道:“王爷跟王妃说,她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让谢宵替她多跪一跪。” 谢宵感激地看了骆君摇一眼,连忙道:“王妃说的是,父王,孩儿这就回去跪灵。” 安成郡王看着儿子匆匆往外走去的背影,对骆君摇拱手道:“多谢王妃。” 骆君摇摇摇头,道“如今宫中也没有后妃眷属,王爷回头便在靠近玉坤宫的地方挑一个地方住下吧,也省得王妃每天出入路上劳顿。” “这…恐怕于礼不合。” 骆君摇摆摆手,“终究还是人最重要,礼合不合的以后再说吧。” “是。” “大公子。”曹茂走进小院,看到曹节正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曹节方才收回了目光,侧首看向他道:“怎么了?” 曹茂道:“刚刚收到消息,太皇太后薨逝,摄政王下令缀朝七日,命各地藩王和勋贵回京为太皇太后奔丧。” 闻言曹节剑眉微微一簇,“勋贵?不是各地主政官员?” 曹茂迟疑了一下,“是藩王和勋贵,摄政王应该是担心各地主政官员离开,会出什么乱子吧?” 曹节冷哼一声道:“如今大盛还剩下几个藩王?摄政王这诏令针对的是谁,不是显而易见么?” 曹茂道:“大公子是说…不会吧?朝中目前并没有摄政王想要针对叔父的风声啊。”有爵位又身居要职的地方官并不多,而青州总督温定侯曹冕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曹节也知道自己这怀疑毫无道理,这诏令多半指的是那些宗室勋贵,有爵位在身的地方官毕竟少之又少。 但自从凭空出现那个所谓的东方公子让陈循脱离了掌控之后,他就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按理说,摄政王如今外患未平,南疆也不稳定,应该没有功夫来对付高祖旧日功臣才对。但是从阮廷和宁王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位摄政王殿下毕竟是行伍出身,做事情也并不时时刻刻都看局势。 曹节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朝廷的信使想必已经出发了,不过无妨我们还有时间。” “大公子想要做什么?”曹茂有些担心地问道。 曹节道:“晚些时候我去一趟冯家。” 曹茂一惊,“公子要去见冯老?”如今曹家在京城的故旧并不知道曹节在京城,虽然曹节身上没有官职并不存在外放官员私自回京的罪过,但传出去难免会让人多想。 曹节道:“我必须弄清楚,摄政王这番诏令到底是无心还有有意的。”哪怕谢衍只是忘了父亲身上的爵位,并没有召回他的意思,但这诏令一出父亲也不得不回了。 “是。”曹节心意已决,曹茂也只能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薨逝,太过突然了。”曹节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喃喃道:“不过,此事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茂沉默不语,曹节一挥袖沉声道:“趁着这个机会,调一些人到上雍来。” 曹茂迟疑道:“大公子,叔父说过让我们在上雍行事……” 曹节冷哼了一声道:“行事谨慎!父亲就是太谨慎了!若不是如此,何至于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在我们头上撒野?家中安插的暗桩不能轻易动,又不能从外面调人来,难道就这样看着那小子猖狂?” 曹茂知道劝不住曹节,他这个堂弟一向骄傲,这次却实实在在让一个才十几岁来历不明的少年打了脸。 这口气若是不出,恐怕是不能善了的。 也罢,如果朝廷的诏令没问题,过不了多久叔父也该到上雍了,到时候一切自有舒服决断。 不过曹茂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公子,方家人恐怕不久之后也要到上雍了。” 方家派来查方硕之死的人不明不白死在了上雍,阳信的暗桩,还有那来历不明的少年如果真的继续对方家的产业和暗桩下手,这些事情都是在他们来上雍之后发生的,方家难免要问大公子要个说法。 曹节冷声道:“这是那小子的事,方家还能赖上我们不成?” “公子说的是。”曹茂低头道。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82998.html 449、往事 深夜,皇宫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玉坤宫大殿外有宫人沉默的驻守着,昏暗的光影下仿佛一个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骆君摇无声地踏入大殿,太皇太后的棺椁安静地摆放在大殿中央,谢衍和长陵公主正跪在灵前。两人旁边不远处,跪着的是谢宵徐成玉以及秦凝。 谢宵和徐成玉都是年轻男子也还罢了,秦凝从小身体就不好,纵然这些年习武,跪了好几个时辰也有些吃不消了。 骆君摇踏入殿中,在谢衍身边轻轻跪了下来。 “今天辛苦摇摇了,阿骋可睡了?”长陵公主侧首看向骆君摇,往日美丽的眼眸却是通红,她看着骆君摇低声问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哭着睡过去了,皇姐,让阿凝去陪阿骋吧,免得阿骋一会儿醒过来找不着人心里害怕。” 长陵公主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已经疲惫至极的秦凝看到母亲的目光扫过来,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疲色,乖巧地道:“阿凝陪母亲守着外祖母。” 长陵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看了三个年轻人一眼,轻叹了口气道:“阿凝成玉,还有阿宵都去休息吧,天亮了再过来。” 秦凝连忙摇头道:“我陪着母亲。” 长陵公主摇摇头:“母后想来也不想看到晚辈为她受苦,你们几个孩子都去吧,等明早长昭过来我自会去休息。” 骆君摇对谢宵使了个眼色,谢宵这才拉着秦凝和徐成玉起身,向灵位恭敬地一拜之后方才退了出去。 等到三个晚辈退出去,长陵公主又对谢衍和骆君摇道:“知非,你和摇摇也去休息吧。” 谢衍抬眼看了她一眼,道:“摇摇去休息,今晚第一夜,我陪皇姐守。” 太皇太后在世上的亲骨肉就只有长陵公主一个人,今晚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的,谢衍自然也不能抛下长陵公主一人。 长陵公主道:“我如今心神俱乱,葬礼上的事情还要辛苦你和摇摇。今天摇摇忙了一整天,若是还在这里陪我耗着,如何能撑得住?另外我有些话,也想单独跟母后说说,今晚就让我守着吧。” 谢衍深深地看了长陵公主半晌,方才道:“好,皇伯母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体,皇姐保重。” 长陵公主苦笑了一声点头道:“你放心,我还有两个孩子呢。我也没为母后做过什么,就这两天…我想陪陪母后……”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走出了殿外,侧首对跪在殿门口的黄公公道:“黄公,劳烦你看着皇姐。” 黄公公恭敬地俯身道:“王爷放心。” 两人一路出了玉坤宫谢衍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宫门,宫门里依然静悄悄的,就连哀乐和为太皇太后做法事的声音也早就停止了。穿过宫门还能看到大殿里灵位前的长明灯在大殿中摇曳着。 谢衍闭了闭眼睛,此时脸上方才流出了一丝脆弱和哀伤。 骆君摇抬头看看他,轻声道:“我有些走不动了,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两人在玉坤宫外一侧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今夜天空无星,只有一弯浅浅的弯月挂在深邃的天空。 骆君摇靠在谢衍怀中,握着他的手微闭着眼前安慰道:“别难过,皇伯母…只是去和高祖陛下先皇团聚了。至少…比这样一日日昏昏沉沉的睡着,要好得多。只要,你们让她老人家安心,她一定会高兴的。”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今天一整天谢衍和长陵公主都必须守在大殿上,所有的琐事都砸在了她和长昭公主以及驸马身上。 谢衍低头看着她,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道:“我没事,好好休息吧。” 骆君摇道:“我睡不着,阿衍跟我说说话吧。” “想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吧。”骆君摇低声道。 谢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摇摇知道的,因为穆王府那些人…我八岁以前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所谓的亲人。直到被接入宫里之后…刚开始,我性子十分孤僻,既不愿意说话也不愿跟人来往。皇伯父平素日理万机,纵然心疼我却也顾不上许多,只能让皇兄带着我,让我跟皇兄一起读书。不过皇兄大我好几岁,我基础也差,最开始其实压根听不懂什么。” 骆君摇睁开眼睛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谢衍虽然不是个健谈的人,但是跟性格孤僻显然是搭不上边的。 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是皇伯母带着皇姐日日将我和皇兄叫到皇后寝宫吃饭,亲自为我启蒙,让皇姐带着我出去玩儿。那时候还小不懂规矩,还以为皇兄原本就每天和皇伯母一起吃饭的。后来我才知道,皇兄身为太子除了晨昏定省,一月之中能陪着皇伯母用几次膳都算多了。那时候宫里的孩子也不只皇兄和皇姐,还有不少其他皇子。皇姐还为了我,跟别的皇子打过架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难怪谢衍对长陵公主那么好,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谢衍道:“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突然见了一个性子不讨喜的外来孩子,这孩子还天天跟着太子,那些皇子自然不会高兴。皇姐自己也比我们大不了两岁,又是个女孩子。她不许那些皇子欺负我,那些小鬼不仅不听还变本加厉,皇姐一怒之下就亲自动手了。那还是我唯一一次看到皇姐跟人打架。” “然后怎么样了?” 谢衍道:“然后所有人被拎到皇伯父和伯母面前,狠狠挨了一顿罚。不过,事后皇伯父又奖励了皇姐。从那以后…那些皇子更讨厌我了。不过我十二岁之后,他们就打不过我了,也就没人敢招惹我了。” “虽然没说过,不过在我心中…比起皇伯父,我一直将伯母当成是我的母亲。”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轻抚着她的背心,谢衍抬头望着天空的弯月,低声道:“我曾经答应过皇兄,一定会好好照顾伯母和皇姐的。可是…自从皇兄驾崩之后,伯母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勉强拖了这么久…我也知道,她刚强了一辈子,这么拖着她其实很难受。可是,如今她真的走了,我和皇姐…都没有母亲了,阿骋,也没有祖母了……” “还有我在……”靠在怀中的女子迷迷糊糊地道:“我会陪、着阿衍的……” 谢衍小心将她揽入怀中,为她挡住了暮春的夜风。 低头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 清晨,天还没亮呜咽的哀乐和哭泣声就从前面的玉坤宫传来了。 骆君摇坐起身来就看到兰珍和兰音守在床边打盹,被她起身的声音惊醒才连忙起身道:“王妃,您醒了?” 骆君摇看看床上明显只有自己一个人躺过的痕迹,她完全没有印象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衍呢?” 兰音道:“王爷送王妃回来,只靠着床边休息了一会儿,才刚到五更就去了玉坤宫。 骆君摇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谢衍最多也就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 顾不得多想,骆君摇起身洗漱,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又去看谢骋。 谢骋也已经醒了,正被秦凝和徐歆玉带着用早膳,整个人都蔫蔫的。 看到骆君摇过来,谢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跳下凳子跑到骆君摇跟前,“小皇婶。” 骆君摇俯身抱了抱他,低声道:“别哭,用了早膳小皇婶带你去玉坤宫。好不好?” 谢骋乖巧地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水的大眼睛里水光闪烁。 骆君摇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将他抱回了桌边道:“去吃饭了,不吃东西肚子饿了就没办法陪着皇祖母了。” “嗯。”谢骋乖巧地坐好,拿起勺子开始吃早膳。 “摇摇。” “小舅母。” 秦凝和徐歆玉齐声唤道,骆君摇点点头走到旁边坐下问道:“皇姐怎么样了?还在玉坤宫么?” 秦凝摇摇头道:“姨母早上进宫之后劝着母亲在偏殿休息了。” “那就好。”骆君摇点头道,“你也要好好看着你母亲,莫要让她伤了身体。”太皇太后的离去对长陵公主打击太大了,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她撑不下去。 秦凝眼睛有些红,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家里孩子谁在照顾?”骆君摇想起长陵公主家里那还不懂事的奶娃娃。 秦凝抹了抹眼泪道:“府中有总管有奶娘,我一会儿便回去看看,没事的。” 骆君摇抬手握住她有些凉的手,道:“阿凝也长大了,能够为皇姐分忧了。” 若是平时秦凝必定要呛她几句,自己还没多大呢就在她安阳郡主面前充长辈。但此时秦凝却着实是没有那个心情,只是勉强扯了下唇角。 身为主政朝纲的摄政王,谢衍要做的并不仅仅是为太皇太后守灵。太皇太后葬礼的诸多细节,譬如诸王侯入京奔丧如何安排,太皇太后何时出殡,各国前来吊唁的使者如何安置,太皇太后如何上徽号等等都需要他来决策。 而偌大的帝国也并不会因为太皇太后薨逝就停摆,每日的各种事情依然不少。 有些骆云等朝中重臣可以替他担待,有些却只能由他自己亲自处理。 因此几天下来,不仅是哀伤悲痛的长陵公主消瘦憔悴了一圈,就连内力精湛在战场上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的谢衍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 骆君摇也累得不轻,所幸七日的主祭总算是结束了,回到摄政王府她也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诸王侯勋贵赶到上雍上需要时间,不仅是各地藩王和官员,甚至一些周边受过大盛恩泽的附属小国也会派使者来吊唁,因此太皇太后并不会立刻出殡。 太皇太后要与高祖皇帝合葬,钦天监已经测算了日期,六月初五才会正式出殡。 如今太皇太后的梓宫便停放在玉坤宫,每日皆有些守灵祭拜,直到六月初五,正式举行国葬将太皇太后的梓宫送入皇陵。 没有了太皇太后,宫中就彻底没人了。 而皇宫身为大盛中枢,是不能没有人住的。 太皇太后薨逝的第三天就有朝臣上书,要求请皇帝陛下回到宫中居住,只是这个提议被谢衍言辞拒绝了。 不仅如此,谢衍还宣布等将太皇太后的梓宫送入皇陵,就会彻底封锁后宫,将后宫的宫女内侍全部放出宫去。只留下外廷的宫殿继续使用,直到皇帝满十六岁亲政。 这自然激起了许多朝臣的不满,后宫如今确实是没什么用,但在许多人眼中后宫存在着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取代的意义。 谢衍这样的作为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逾越。 有反对就有赞同,谢衍的决定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情形。 如今皇室嫡系只有皇帝一人了,年仅七岁的小皇帝显然并不需要庞大的后宫。 大盛这些年战乱不休,本就是财力匮乏的时候,封锁后宫不仅每年能节省一大笔开销,还能释放出不少的人力。 宫里并没有主子需要伺候,但这些年无论再如何精简,宫中的内侍宫女也依然达到了三千人,再加上侍卫的人数。 养着这些人,同样也是要花钱的。 一时间,朝堂上为此吵成了一片。 骆君摇将睡着的谢骋放在床上,小心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起身悄然走了出去。 朱思明和谢宵恭敬地等候在门外,骆君摇看向朱思明问道:“那几个孩子回来了么?” 朱思明道:“回王妃,知道陛下和王妃今天回府,那几位小公子一大早就过来了。” 骆君摇点点头,“让阿骋多睡一会儿,等他睡醒了再告诉他们,这几天让他们多陪陪阿骋吧。“ 朱思明道:“王妃放心,下官明白。” 陛下小小年纪就连番遭遇至亲离世,这几天恐怕都没有休息好。 方才回府的时候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还是王妃亲自抱回来的。小孩子长得快,王妃身形本就娇小,抱着个七岁的孩子走了一路还是挺吃力的。 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谢骋除了头两天反应激烈,后面这几天倒是都乖巧听话得很。让他吃他就吃,让他睡他就睡。但那张原本圆圆的小脸却瘦了一圈儿,夜里还经常惊醒哭泣,看得人实在是难受。 只是如今谢衍琐事缠身,长陵公主昨天祭礼一结束就病倒了。长昭公主又要帮着处理宫中杂事,还要帮忙看顾长陵公主和孩子,哪里还能忙得过来? 骆君摇想来想去,还是将谢骋一并带回了摄政王府。至少在府中还有几个小伙伴陪着他,气氛也不似宫中那般压抑。 至于那些闹腾的朝臣,她相信他们是争不过谢衍的。 吩咐朱思明照顾好谢骋,骆君摇才带着谢宵往书房走去。 这几天她都待在宫里,外面的事情来不及理会,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处理,一时忍不住叹气。 “这几天曹节那里可有什么消息?”骆君摇问道。 谢宵道:“王妃不用担心,这几天我们忙,曹节也不闲。王爷下令让各地藩王勋贵回京为太皇太后奔丧,曹冕就是其中之一。这几天曹节没有动静,想来是在为此事烦心。”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也是,在这个时候让曹冕入京,曹家恐怕有些心虚。” 谢宵点头道:“我们安插在冯家的人传了消息回来,前几天夜里有人秘密去过冯家。虽然没能看到真面目,但十之八九是曹节。” 骆君摇点点头,“针对方家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谢宵道:“王妃放心,虽然按理说太皇太后丧期不宜见血,但这些人自寻死路,也怨不得别人。”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87044.html 450、去青州?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书房,谢宵将骆君摇入宫这几日的消息一一汇报了,骆君摇仔细听着确定自己确实没有错过什么大事,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谢宵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道:“王妃跟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比起来变化很大。” 放松了心情骆君摇也有心思闲谈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变化?” 谢宵摇头道,“说不好,不过当时…王妃应该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吧?”即便谢宵自认为阅人无数,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看这位摄政王妃是有些走眼了。 当初在安成王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虽然并不认为骆家二姑娘是人们传言中那个骄横惹人厌恶的跋扈千金,但也只觉得这姑娘是个聪明伶俐,却受尽娇宠有些娇纵的小姑娘罢了。 他当时跟骆君摇做交易,其实也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当时更没想到她竟然会跟摄政王有缘。 即便是骆君摇跟摄政王成婚了,他也觉得两人其实并不那么般配。 摄政王身上的责任太重了,而这姑娘看起来却太过娇气。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眼瞎,娇软可爱只是这位王妃的一层天然伪装,这姑娘真的下起狠手绝对不比摄政王差! “你是觉得我针对方家,下手太狠了?”骆君摇了然地道。 谢宵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倒也不是,我知道王妃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摄政王妃给他们的名单都是经过严格分类的,并不是只要跟方家有关的产业暗桩都杀。 许多上位者并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是敌人麾下杀无赦便是了。 由此可见,这位王妃还是很有原则和底线的。 谢宵只是觉得,这样血腥的命令不该从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应该无忧无虑的姑娘口中说出来。 也不知道成为摄政王妃对这位本就千娇百宠的骆二姑娘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看着谢宵脸上的神色,骆君摇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能说安成王世子虽然游历天下多年,但看人的眼光显然还不够透彻。她若真是个娇软的乖乖女,压根就不会碰上谢衍,更不用说是跟他走到一起了。 “你后悔了吗?”骆君摇撑着下巴打量着谢宵问道。 谢宵一怔,“什么?” 骆君摇道:“崔老板啊,突然这么多感慨,你后悔喜欢她了么?” 谢宵立刻摇头道:“我永远不会后悔。” 骆君摇道:“这种事情最好别说永远,执念深了容易因爱生恨。” 谢宵失笑,拱手道:“多谢王妃提醒,不过…不会的,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恨她的。” 骆君摇点点头道:“好吧,那么…既然这些事情一时半刻没法解决,那就先别想了。努力搞事业吧,奋斗使人快乐。” “……”作为一个出身宗室,从小便锦衣玉食高人一等的王孙公子,谢宵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事业上的雄心壮志。 谢宵有些无奈,“王妃想要下官做什么?” 骆君摇托腮,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谢宵正色道。 骆君摇微微眯眼,“曹冕要从青州回京奔丧,那么…不久是说,这段时间青州曹家没有当家做主的人么?” 谢宵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道:“王妃的意思是,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去青州调查?戴大人现在应该已经到青州了,倒是一个机会。” 骆君摇摆摆手道:“戴允文的品级不够。” 戴允文原本是王府长史正五品,去青州的路上被谢衍升为按察副使,从四品。对付普通的贪官污吏抬出摄政王府的名号或许好使,但曹家显然不是普通的人家。戴允文若是行事冲动,不仅办不好事情只怕还要有性命之忧。 谢宵疑惑道:“那王妃想让谁去?总不能是我吧?戴大人都不行,我自然更不行了。” 安成郡王世子这个名号在上雍好用,在地方上除非人家愿意卖他爹面子或者畏惧安成王府的权势,不然也没啥用。 骆君摇微微挑眉,指了指自己。 “王妃,你…你想亲自去青州?!”谢宵惊道。 骆君摇淡然道:“我都跟曹节说了我要瀛洲,总不能连瀛洲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吧?” 谢宵无语,半晌才道:“王爷是不会同意的。” 骆君摇平静地道:“虽然我们都说不知道曹家想做什么,但是只看曹节的行事,还有和方家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你真的猜不到曹家想干什么吗?” 谢宵沉默。 骆君摇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这件事别说是你和戴允文,我也未必就能解决,最后恐怕要阿衍亲自出马。但是眼下太皇太后的丧期为过,阿衍是不能离开上雍的。” 谢宵心道:“摄政王不能离京,难道王妃你能?” “曹冕即将入京,王爷何不到时候直接将曹冕扣押收监?届时树倒猢狲散,没有了曹冕想查青州应当会容易很多。”谢宵道。 骆君摇微微点头道:“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是且不说曹冕是不是真的会回京,就算他回来了…正二品总督,开国功臣,高祖亲封的温定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别说是摄政王府,就算是先帝也不能拿他如何。目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的猜测。除了一个陈循和抓住的那几个人,我们手里其实没有一点能证明曹冕有什么不法的证据。就算是陈循和那几个曹家的人,曹冕想洗清自己的罪名也不难。如果阿衍将他收监,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宵当然知道,曹冕在朝堂和民间的名声都极好又是开国功臣。 如果摄政王无故扣押这样一个人,一旦被有心之人挑拨,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谢宵叹了口气道:“不管王妃有什么打算,下官自然都会追随。只是王爷那里……”他可不相信摄政王会同意让王妃去冒险。 骆君摇微笑道:“我自然会跟阿衍说。” “不行。”谢衍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骆君摇的提议。 书房里,原本还埋头在奏折中的谢衍听到骆君摇的话,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她,沉声重复道:“不行。” 骆君摇端了一把椅子放在他对面,端坐下来十分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谢衍道:“太危险了,就算曹冕真有什么,这也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会派朝廷官员去处理。” 骆君摇道:“你现在能派谁去?能处理此事的人一旦离京定然会引起曹家的注意,不会引起曹家注意的人,去了也没用。更何况,我起码还有自保的能力,就算出了什么事,单凭身份也足够让曹家不敢轻举妄动,你派别人去更危险。” “摇摇。”谢衍有些无奈,道:“这次我会将曹冕直接扣在上雍。” 骆君摇道:“可是…你怎么确定主使者到底是姓曹还是姓方?如果你前脚扣下曹冕,后脚青州直接反了怎么办?你别忘了,青州总督可以节制当地兵马,青州有七万驻军。另外…雪崖所说的那些从南疆消失的兵马,那些沿海的海寇,他们听谁的?” 谢衍沉声道:“摇摇,镇国军和定国军现在只是不想打仗,不是打不赢。青州便是真的反了,朝廷也并非无法解决。”大盛如今不缺兵不缺将,缺的是钱粮和精力,但料理一个青州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能不打,总比打要好吧?”骆君摇道。 谢衍默然。 见他神色肃然眉头紧锁的模样,骆君摇也坐不住了。 干脆从位置上跳起来,走到谢衍身后搂住他,将下颚枕着他的肩头道:“你相信我呀,我能解决这些事儿。” 谢衍转身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他是担心,也是不忍。 如果是在上雍,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心里都是有底的。但是青州那样的地方隔着千里之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是鞭长莫及了。 骆君摇道:“不说我自己的身手如何,有曲先生和叶封保驾护航,我全身而退总不会有问题的。阿衍,我想帮你,我也不想让你和爹爹再去打仗了。虽然…有时候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但能避免的我们为什么不尽力避免呢?你没有急着讨伐南疆,而是派大哥和陵川侯过去,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谢衍有些无奈地苦笑,要如何告诉她,他希望她能永远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永远不要遭遇任何不可控的危险? 这样一个看起娇俏可人的姑娘,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将自己娇小的身体挡在身边人的前面,也不管被她保护的人其实比她更加高大,强壮。 或许正是这样的勇气和心性,才让她显得如此的光彩夺目。 想要将这火焰般的绚丽拢在掌心小心呵护,然而这火焰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不被任何人事物禁锢。 谢衍将她固定在自己膝上,低头额头轻触着她的额头道:“你就不怕大将军担心么?” 骆君摇道:“爹爹会支持我的。” “……”你爹爹只会打你一顿,打到你下不了床出不了门。 不过想到骆云那宠女无底线的模样,谢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倒不是骆云舍得让女儿出去冒险,而是骆大将军有可能会被女儿给忽悠了。 骆君摇捧着他的脸问道:“如果是崔老板和冷霜,你也不许她们去吗?” 谢衍挑眉,这如何能一样? 骆君摇道:“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如崔老板和冷霜?她们去没事,我去就会有问题?” 强词夺理。 谢衍道:“我不会派崔折玉和冷霜去,她们解决不了这件事。” 骆君摇道:“我能。” 谢衍看着她不说话,骆君摇道:“你不相信我?” 他相信她能,毫无缘由的相信,但是他不想让他去。 人皆有私心,摄政王也不例外。 谢衍搂着她,轻叹了口气道:“皇伯母刚刚薨逝,我心里很难过。摇摇…你不能留在我身边陪陪我吗?” “……”奸诈! 看着谢衍有些憔悴疲惫的容颜,骆君摇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想这个时候离开谢衍,虽然前世养成了令行禁止的习惯,有任务来了无论在干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脱离,但现在毕竟也不是前世了。 她是摄政王妃,也不是大盛的朝廷命官,没有她大盛也不是明天就要亡了。 是吧? 她为什么非得去管那隔着上千里的青州发生了什么事呢? “好…好吧。”骆君摇看着谢衍疲惫的神色,轻声道:“你这些日子太辛苦了,这几天要好好休息。” 谢衍点点头,“你也一样,昨天大将军还跟我说,你瘦了一圈儿。” 闻言骆君摇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哪有那么夸张?” “岳父大人这么说的。”谢衍道。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有一种瘦叫做你爹觉得你瘦了。” 谢宵看着王妃蔫头耷拉地从摄政王的书房出来,就知道结果了。 “王妃现在该死心了吧?”谢宵笑问道。 虽然他喜欢游山玩水,但是可不喜欢玩命,青州什么的现在听起来就很危险,能不去还是不去比较好。 骆君摇斜了他一眼,道:“去准备一下,五天之后咱们出发。” “不、不是……”谢宵震惊地望着骆君摇,“王爷同意了?”这怎么可能? 骆君摇毫无诚意地扯出一个假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陪陪安成王妃吧,说不定这一去就……” 谢宵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王妃,您……” 骆君摇道:“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弄死你!” 谢宵叹气,无奈地跟在骆君摇身后道:“王妃,您何必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呢?就算你不做,也总会有人去做的啊。您这样,不是让王爷和骆大将军担心么?” 骆君摇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谢宵,如果青州叛乱,我会建议阿衍派安成郡王领兵出征的。” “下官坚决服从王妃的命令,王妃去哪儿我去哪儿!”最毒妇人心! 骆君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果是很多人都可以办的事情,咱们确实不必抢着去。但是…现在不是没人吗?我爹爹打了一辈子仗了,若是外御敌寇也就罢了,我不想让他再去平内乱了。” 谢宵脸上的神色也正经了起来,半晌才道:“老头子身上有伤,好多年没打过仗了,还是让他在家里陪我娘吧。” /77/77932/29894583.html 451、离京! 之后几天骆君摇除了进宫处理事务和探望长陵公主,其他时候都十分安分地待在王府里。每天不是看着谢衍好好休息,就是陪伴开解心情抑郁的谢骋。 长陵公主还住在宫里,太皇太后的祭礼一结束长陵公主就倒了下来。 昏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之后,长陵公主却不愿意离开皇宫。只在玉坤宫后面选了一处暖阁,说是要在此为太皇太后守孝。 其他人也劝不住长陵公主,秦凝从安澜书院请了长假进宫陪着母亲。未免长昭公主负担太重,秦凝干脆将弟弟也一并带进了宫中,有个孩子需要照顾至少让长陵公主不要过于沉浸在悲痛之中。 “摇摇。” 骆君摇看着有些清瘦的秦凝问道:“皇姐怎么样了?” 秦凝小巧的面容上笑容有些苦涩,道:“好一些了,母亲怕我担心,只会晚上偷偷地哭。我……”母亲不想让她知道她的痛苦,白天还要装着平静的样子,她也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 但是看着母亲一天天消瘦下去,秦凝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骆君摇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皇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会走出来的。” 秦凝点点头,道:“昨天傍晚周家表哥进宫来祭拜外祖母,母亲心情看着好了一些,还拉着表哥说了好一会儿话。过些日子,表舅他们也该到了,到时候或许会好一些。” 骆君摇道:“你去休息吧,我跟皇姐说说话。” 秦凝知道她有正事和母亲说,点点头转身去找被奶娘抱到花园里去散步的弟弟去了。 长陵公主端坐在房间里写字,骆君摇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是在抄经书。 这些天长陵公主每天都会亲自抄经,然后在太皇太后灵前焚烧。谢衍也会抄,不过他毕竟事情多,抄写的并不像长陵公主这些多。 听到脚步声,长陵公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摇摇怎么来了?这几天宫中没什么事情,你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 骆君摇仔细看了看她道:“我有事情想要找皇姐帮忙。” 长陵公主放下了笔,认真地道:“你说。”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请皇姐帮忙照顾阿骋一段时间。” “这是怎么说的?”长陵公主一愣,道:“可是阿骋出什么事了?” 见她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骆君摇连忙按住了她道:“阿骋没事,只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事,这些日子阿骋夜里总是惊醒,白天精神也不好。我想着,有个长辈时常陪在他身边,应当会好一些。原本我也能陪着阿骋,但是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恐怕顾不上阿骋了。” “你要出远门?”长陵公主惊道。 上雍女眷除了回娘家或者是如之前长陵公主去南方探望女儿和探亲,几乎没有出远门这个事情。 摄政王妃就更不必说了,谢家的亲戚除了极少数压根没交集的藩王全部都在上雍。骆家虽然在老家有亲戚,但只怕也轮不到骆君摇去探亲。 骆君摇低道:“此事绝密,除了阿衍和我父亲二哥,只告诉皇姐一个人。” 长陵公主神色越发凝重,她到底出身皇室,对许多事情的敏锐度并不比朝堂官员低。听骆君摇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明白了。骆君摇这个时候离开上雍绝对不可能是为了玩乐。 长陵公主定了定神,道:“知非和骆大将军同意你一个人出远门?” 骆君摇笑了笑道:“如今这个时候,我爹爹和阿衍更是离不开。所以我只能辛苦皇姐了,皇姐本来就有孩子要照顾,阿骋……” “这是什么话?”长陵公主道:“阿骋是我亲侄儿,我照顾他是应该的。要真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住你才是。” 骆家二姑娘在家中是何等的娇生惯养,如今成婚也不过才半年,在骆大将军眼中恐怕自己女儿都还是个孩子呢。偏偏皇室人丁凋零,这半年事情更是一件接着一件,阿骋更是只能交到知非和摇摇手里教养。 这姑娘自己都还没生过孩子,就已经开始养孩子了,长陵公主心里是真的觉得对不住骆君摇。 “那皇姐是答应了?”骆君摇问道。 长陵公主点头道:“你既然有事,我来照顾阿骋也是应该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骆君摇点头道:“那就有劳皇姐了,我知道宫中也离不开人,只要皇姐每隔两天去王府看看阿骋就好了。阿骋也要时常入宫给太皇太后跪灵,皇姐也可以留他在宫里小住。王府有几个小公子在,宫里有阿凝和歆玉,还有个小娃娃,阿骋想必也不会孤单了。” 长陵公主道:“好,你尽管放心。”说罢沉吟了片刻又道:“我不问你出去做什么,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非…母后走了,你就是知非最亲的人了。” 骆君摇伸手抱了抱长陵公主,道:“皇姐放心吧,你们也都是阿衍的亲人啊。” 长陵公主唇边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好。” 五天后,青州传来消息青州总督曹冕已经准备四月十五启程回京,算上快马加鞭送信回来的时间,上雍收到消息已经是四月十三了。 骆君摇将信往谢宵怀里一扔,道:“准备启程!” 谢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函,叹了口气点头称是。 深夜的皇城外,几匹马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马蹄声渐渐消失,几个人影方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王爷,真的就让王妃这么去青州?”卫长亭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一边侧首偷觑谢衍的脸色。 夜幕中谢衍的神色看不大清楚,那双望着远处的眼眸却沉静而悠长。 半晌他才沉声道:“她下定了决心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卫长亭挑眉,“王爷当真能放心?” 谢衍道:“不放心又能如何?” 卫长亭呆了呆,也只能叹了口气。 是啊,不放心又能如何? 摄政王妃虽然年纪小主意却大,关键是她还真有这个本事。如果她只是个寻常贵女,还可以用各种理由拒绝她,让她乖乖地待在王府中。 但她明明能力出众,自己也想要去做,强压着将她安置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反倒像是一种为了让自己安心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如果骆君摇不是摄政王妃,如果不是她出事对谢衍和骆云影响太大,卫长亭自己都要觉得过度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暴殄天物,明珠暗藏。 其实只从摄政王妃设计安澜书院的规划就能看出来,这位小王妃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甘于安逸生活的人。 谢衍侧首看向卫长亭道:“我让顾珏跟着她去了。” 卫长亭一愣,“顾珏不是要回边关吗?”驻守上雍的镇国军根本用不着顾珏这样的将领,顾珏回边关本就是早就决定的事情。 谢衍淡淡道:“顾珏回去也要路过青州。” “……”路过青州… 真是路过了好大一个圈啊。 谢衍道:“顾珏离京的诏令一个月之后才会发布,明白么?” 卫长亭立刻明白过来了,“是,王爷。” “回去吧。”谢衍这才点点头,转身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卫长亭看看背后已经没有了声音和人影的夜色,快步跟上了谢衍。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咱们这个小王妃的。”卫长亭跟在谢衍身后念念有词,“她若是能顺利解决青州的事儿,以后王爷您…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她说不定也能替您掌握镇国军。啧…真不知道,骆大将军是怎么生出这么个闺女的。” “卫长亭。”谢衍停步,沉声道。 “王爷有何吩咐?” “闭嘴。” 几匹马在夜色中一口气奔出去七八里路方才停了下来,骆君摇回头看了看身后松了口气。 跟在她身边的只有五个人,曲放、谢宵、叶封、秦药儿、以及陈循。 原本骆君摇并不打算带着秦药儿的,只是临出发的时候被她缠上了,这姑娘一副“你不带我我就要闹了”的模样,骆君摇无奈只能屈服了。 “好啦,看来没人追上来,咱们休息一下慢慢赶路吧。”骆君摇道。 谢宵觉得有些不真实,虽然他是离家出走专业户,但还是觉得摄政王妃今晚离家出走的有些太过顺利了。 “王妃,您真的觉得咱们能就这么走了吗?”谢宵问道。 骆君摇把玩着马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同样有些忐忑不安的叶封和陈循道:“放心吧,要是真走不了,我们压根就出不了王府。” 谢宵一愣,有些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王爷故意放我们走的?” 骆君摇笑道:“睁只眼闭只眼吧。” 谢宵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请恕下官不大懂王爷和王妃的想法。” “要不我们是王爷王妃呢?”骆君摇道:“再说了,你个单身狗当然不懂啦。淡定,你看看曲先生,还是年轻人经历的太少了。” 曲放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比起谢宵的不解,他对这位小王妃的胆略和想法才是真正感到惊奇。 若是换了别的事情,曲放未必愿意离开上雍去帮谢衍办事,但换了这位小王妃,曲放心里却没什么不乐意了。 他是真的很好奇,他想看看这位小王妃能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谢衍私底下托他,如果有什么危险先将骆君摇带回上雍这件事,就看具体情况再议了。 曲放其实觉得谢衍实在是有些多虑,以摄政王妃的身手还有他在身边,即便是刀山火海也足以全身而退了。 一行人中,最高兴的应该是秦药儿了。 她在上雍早就呆腻了,只是畏于谢衍的威慑又不敢跑。现在有了个光明正大可以出来的借口,她当然要缠着王妃带她一起了。 陈循是一行人中最沉默的,他知道摄政王早晚会派人去青州的,但是却没想到去的人会是摄政王妃。 这……真的靠谱吗? “王妃,前面有人。”叶封突然开口道。 众人抬头向前方看去,果然看到前方路边似乎隐约站着一人一马。 对方自然也听到了他们过来的动静,却只是稍微动了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等走得近了一些骆君摇才看清楚,站在大路边上还牵着一匹马的不是旁人,正是顾珏。 顾珏原本靠着路边的大树,等他们走进了才站直了身体笑道:“王妃来的有点慢啊,让我好等。” 骆君摇坐在马背上瞪着顾珏,“你怎么在这里?” 顾珏笑眯眯地道:“奉王爷命令,调回肃州驻守边关啊。” 骆君摇道:“我记得,肃州跟我们不同路。” 顾珏耸耸肩,道:“哦,王爷给我的诏令是一个月后的,我现在要是回去了,会被当成私自逃跑,要砍头的。” “所以呢?” “请王妃收留一段时间?”顾珏道。 听着他故作哀求的声音,看着夜色下明亮的眼睛,骆君摇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了之后才问道:“阿衍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顾珏也不隐瞒,“两天前吧。” 骆君摇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虽然她原本其实也没有打算真瞒着,只能说是心照不宣吧。 骆君摇道:“那就劳烦顾将军跟我们走一趟吧?” 顾珏应了一声,翻身上马道:“恭听王妃驱遣。” 骆君摇点点头道:“行,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现在起…不要叫我王妃了。” 顾珏很是知情识趣,爽朗一笑道:“是,姑娘。” 顾珏控制着马儿到了骆君摇跟前,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她道:“这是王爷让我给王妃的。” 骆君摇接过来把玩着,“这是密字营的令牌?” 顾珏点头道:“在外面您的身份能指挥王府的人,但密字营还是需要这个的。” 虽然镇国军大将军和摄政王是同一个人,但镇国军并不等同于摄政王府。 摄政王妃有权力动用摄政王妃的一切力量,但理论上镇国大将军夫人是没有权力指挥镇国军的。 骆君摇仔细收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 才刚离开,就有些想念皇城里的人啊。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898489.html 452、扮丑?大可不必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骆大将军就冲进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所幸此时时间尚早,并没有什么人看到,否则外人恐怕要以为骆大将军终于对自己位高权重的女婿不满,要打上门了。 当然,说是打上门也没错。 骆云将一封信重重地拍到谢衍跟前的桌上,怒道:“谢衍,怎么回事!” 今天不是早朝的日子,但摄政王却早已经衣冠整齐神色沉稳的端坐在书房里,俨然是一副恭候大驾的模样。 谢衍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道:“摇摇在信里写的便是实情。” “混账!”骆云的怒吼声几乎要响彻整个院子,守在门外的叠影和袭影对视了一眼,再次担心起王爷的安危来了。 但是,这老丈人要打女婿,他们做属下的好像也不好插手啊。所幸,骆大将军好像打不过王爷。 骆云怒瞪着谢衍道:“摇摇才多大?青州如今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就敢让她去处理?!万一出了什么事……”想到自己十多年未曾尽过抚养之责却依然那么乖巧孝顺的女儿,骆云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骆云也知道这不可能是谢衍主动要女儿去的,只能是摇摇自己坚持要去,谢衍劝不住她罢了。 但……有时候迁怒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跟着骆云一起来的骆谨行也是怒目而视,要不是他爹先一步发作,他只怕一进门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谢衍拿起骆云拍到桌上的信看了一遍,重新将信折好放到骆云跟前,道:“我让曲放和顾珏跟着,不会有危险的。大将军,摇摇是为了什么你我都清楚,我拦不住他,你也拦不住。” 骆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看到信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 “摇摇还那么小,这些事情还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冒险,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骆云缓缓坐了下来,有些失魂落魄地道:“区区曹冕…纵然真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本将军反手就能灭了他!” 他跟曹冕年纪相近都是当年跟随高祖的人中最年轻的那一批,但两人一文一武交情其实一般。 不过是念着都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终究有几分香火情。但如果曹冕生了异心,当年的那点交情也不足以让骆云对他手下留情。 谢衍道:“岳父征战沙场几十年,摇摇并不希望看到你有朝一日还要以平乱的名义上战场。” 虽然有人说“战死沙场是善终”,但身为子女谁又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安度晚年呢? 骆云十几岁就在战场上打滚了,算起来当真是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骆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摇摇真的不会有事?” 谢衍道:“岳父,您对摇摇还不够了解。或者你可以问问谨行?” 骆云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骆谨行,骆谨行有些沮丧地低下头道:“摇摇…摇摇的身手挺好的,真打起来应该也不比大哥差。另外…大哥临走前跟我说过,摇摇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她都能做得很好,让我…有什么拿不定的事情,可以跟她商量。” 但是妹妹还是那个需要呵护照顾的妹妹,让她独自远赴千里之外处理那么危险的事情,在骆谨行心中还是不能接受的。 “爹!我去青州找摇摇!”骆谨行坚定地道。 骆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去能有什么用?好好在上雍待着。你妹妹病了,你做哥哥的这个时候离京做什么?” 有些粗暴地扯过谢衍跟前的笔墨和纸张,骆云飞快地在上面写下来几行字迹,然后推给了谢衍。 “派人送去给摇摇。” 谢衍并没有去看,直接折叠好取出一个信封放了进去,点头道:“好。” 骆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对青州和曹冕都不熟,不过在青州还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算是对那封信的内容的解释。 谢衍微微点头,“多谢岳父大人。” 骆云轻哼了一声道:“我们先回去了,既然摇摇病了,回头我让她母亲和姐姐过来看看。”做戏就要做全套。 “是。” 隔日,皇城里便有了消息。 摄政王妃因为误事了什么东西,浑身包括脸上都长了疹子。一时间各种名贵药材和补品流水一般地往摄政王府送,但王妃的人却是见不到的。不过大家也都理解,王妃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脸上长满了疹子如何肯见人? 当然,也有人暗暗在心中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离开上雍的一行七人悄无声息地改换妆容朝着北方而去。 这是骆君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到上雍以外的地方,之前纵然是有事出城最多也不过城外几十里罢了。 七人扮成了去北方探亲的有钱人家,也用不着什么侍卫仆从。 谢宵这个哥哥,带着骆君摇这个妹妹。曲放是叔叔,顾珏和叶封是护卫,秦药儿是姑娘的贴身丫头,陈循是公子的小厮。 对此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想法,唯独谢宵觉得压力有点大。 毕竟,若是论辈分他也得叫摄政王妃婶婶。就算不论辈分,他也不敢让王妃叫他哥哥啊。 秦药儿很是兴奋,还贡献出了自己高超的易容术,以免让路人觉得这群人的相貌过于超拔引人注意。 众人一路策马而行,两天后就已经在上雍三百里外了。 离开了上雍范围,看到的世界便和原本的截然不同。 上雍附近的京畿地区百姓纵然贫困日子也不会过得太糟糕,一旦离开上雍之后遮挡在眼前的这层薄纱落下,骆君摇才真正看清楚如今大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才真正明白,朝廷明明打了胜仗,如今大盛兵强马壮名将辈出,谢衍为什么不一举攻入蕲族,为什么不直接出兵平定南疆。 也明白了,谢衍为什么说织坊如果生产出大批量的布料,只会冲击市场,不仅赚不了多少钱对普通人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因为,真的很穷。 离上雍不过三百里的地方都如此穷困了,更何况其他地方。 骆君摇前世也是见过贫困战乱的国家的,但那毕竟是现代社会,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大多数地方都是相对稳定至少温饱没问题的。 另一方面说得自私一些,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作为过客她们会同情,会怜悯,甚至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心中更多的是警醒而不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愧疚。 从前的大盛也跟骆君摇没关系,但现在显然并不是了。 她是大盛的摄政王妃。 相比起骆君摇的心情郁郁,其他人就显得习以为常了,就连年纪最小最活泼的秦药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是在边城长大的,这些百姓至少还能有一席安稳,那些年在边城可是时不时就要流血死人呢。 这日天色将暗的时候,他们投宿到了一个小镇上。 说是小镇其实也不过就是山脚下的两条短街罢了,一眼望过去房屋还没有上雍城外一些村落多。不过远远地便能看到街头高高挑起的一面半旧的招旗,上面也只写着客栈二字。 他们一路上避开了官道走的都是小路,而这个小镇便是在距离路边不远的地方。 门口连个匾额都没有显得十分不走心,显然只是赚一点偶尔路过的旅客的钱勉强维持的样子。 “今晚就在这里歇着吧?”顾珏看向骆君摇道,“这方圆几十里恐怕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投宿了。” 骆君摇笑眯眯地问谢宵,“哥哥,您说呢?” 谢宵只觉得一头黑线,无奈地点点头道:“就这里吧,好歹有个屋顶。” 众人牵着马走过去,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面,街上也是静悄悄地只看到寥寥几个人影。 这个地方很少有外人来,众人心里都有了底。 客栈的门跟旁边沿街其他的门没什么不同,都是灰扑扑黑漆漆的单扇木门,两个人并肩进去都困难。 大堂里面积不大,统共不过才三张桌子还摆得颇为拥挤的感觉,一下子挤进了几个人就更显得逼仄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布衣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边发呆,见到他们进来倒是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招待,“几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秦药儿看着桌上薄薄的一层灰,有些不高兴地道:“先吃饭,再住店。你这伙计偷懒啊,连桌子都不擦干净。” 那少年憨笑了一声,解释道:“这个…咱们这儿都有好多天没来客人了。姑娘稍等,我马上就擦干净!”说着又朝着里面高声喊道:“爹!娘!来客人了!” 原来这并不是店小二,而是这个客栈的少东家。不过这样的客栈,这样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区别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对中年夫妇一前一后从后面掀起帘子钻了出来。 多了两个人,屋子里更拥挤了。 曲放和顾珏对视了一眼,双双退了出去。 秦药儿眼珠子一转,拽着陈循也退了出去,“我们去看着马儿。”反正这地方就这样,她也不指望有什么好吃的了,就随便吧。 见四人出去,老板和老板娘显然也松了口气。 “几位快请坐。”老板娘将粗糙的手在身前围着的粗布围裙上擦拭了几下,热情地道:“请坐下喝杯茶,咱们这就给几位客官做饭。”说着还瞪了那看起来面向憨厚的老板一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生火做饭啊。” 旁边那少年已经机灵地让出了刚擦干净的桌椅,陪笑道:“客官请坐。” 谢宵看了看整个客栈大堂,侧首对骆君摇道:“也没有别的地方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骆君摇点点头,率先坐了下来。 谢宵这才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道:“老板娘,去买些好肉好菜,看着做吧。另外…房间的床铺被褥都要换干净的,姑娘的房间最好换新的,我们给钱。”他自然看出来了,这个客栈恐怕十天半月也未必会有几个客人,店里自然也不会时常备着什么好菜。 老板娘看到那碎银眼睛立刻亮了,满脸笑容地道:“公子您尽管放心,咱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食材,但还是能买些野味回来的。还有姑娘的被褥,街尾王家是专门做这个的,他们家必定有新的,我一会儿就亲自去取回来。” 谢宵点点头,“多谢。” 老板娘看着谢宵俊美有礼的模样,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吩咐儿子好好招呼客人,自己连忙拿着银子出门买东西去了。 骆君摇几人出门在外虽然都换上了不那么起眼的寻常衣物,但他们一行人无论男女,相貌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又兼出手大方,老板娘自然是十分殷勤了。 谢宵在骆君摇对面坐了下来,骆君摇对站在一边的叶封道:“叶封,你也坐下吧。” 叶封摇摇头道:“我去后面厨房帮老板生火。” “哪里敢让客官帮忙,我爹做习惯了,忙得过来的。”那少年提着茶壶过来,一边倒茶一边道。 叶封却并不理会他,径自往后面走去。 少年愣了愣,“唉?他……”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小哥不用离他,他就是闲不住,一刻不做点什么就难受。” 少年看了看叶封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得道:“那…那好吧。” 路边小店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茶,都是自采自炒的山茶。 谢宵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的苦涩味道让人直想皱眉头。 骆君摇含笑看着他,对少年道:“小哥,劳烦给外面那几位也送些茶水过去。” 少年见她长得眉目精致白皙漂亮,一双笑颜明亮如星,立时忍不住脸红起来。连忙应了一声,提着茶壶从旁边桌上拿了几个茶碗出去了。 谢宵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头疼,“要不还是让药儿姑娘将你的容貌再遮一遮吧?” 骆君摇不满,“我都这样了,还要怎么遮?总不能带面纱吧?” 出门在外当然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他们的相貌都有一定程度的修饰。秦药儿的药水和易容技术巧妙,骆君摇此时的容貌与原本最多只有五分相。 便是上雍的熟人站在跟前,若是不说话恐怕也只会认为是个跟她长得相的姑娘,而不是摄政王妃本人。 谢宵道:“比如…皮肤再黑一点,再弄几颗大痣或者胎记啊什么的?”小王妃这个样子真的很招人啊,他可不想回头因为自己没保护好王妃被人觊觎了,而被摄政王修理。 骆君摇无语地看着他,“大哥,你长成这样,我是歪瓜裂枣,你还记得我们是兄妹吗?” 谢宵有些苦恼,迟疑了半晌忍痛道:“要不,我也扮上?”谢世子多少有些爱美的癖好在身上,不大能接受自己变丑了。 骆君摇无语地吐槽道:“还有药儿和顾珏,哦,叶封和陈循也算。要不咱们组成个丑人联盟怎么样?” “倒也……大可不必。”一群丑人聚在一起,和一群俊男美女一样惹眼。 不对,我们还可以选择扮得普通一点啊。 骆君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显眼有显眼的好处,别想那么多啦,大不了有些地方带给帷帽或者面纱什么的。” 谢宵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也只能作罢。 你是王妃听你的。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902599.html 453、黑店! 没一会儿秦药儿端着茶碗进来了,走到骆君摇身边坐下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骆君摇不解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秦药儿道:“姑娘,这茶好喝吗?” 骆君摇看了一眼跟前粗茶碗里的茶水道:“还行,能喝。” 秦药儿震惊地看着她,摄政王妃不是高门贵女么?不是从小锦衣玉食么? 这些日子她在摄政王府也看到了,摄政王妃的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为什么这么难喝的茶她都能喝得下去? 骆君摇抬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提醒她回神:“我以为你应该不怕吃苦才对啊?”她听谢衍说起过秦药儿的出身来历,应该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秦药儿郁闷地道:“不怕吃苦和想吃苦是两回事啊。”就是因为吃过苦,所以她现在才一点儿也不想吃苦了啊。 骆君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还要好几十里,而且还是山路不安全。今天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去城里请你吃好吃的?” 秦药儿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对今晚的晚餐不抱什么希望了。 实在不行还有点干粮,也能将就一晚上了。 这客栈环境虽然差,但饭菜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入口。 只是叶封一直在厨房盯着,似乎让老板娘不大高兴,上菜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这小镇背靠着大山,就如老板娘所说的,野味还是能买到一些的。 所以他们的晚餐还是足足凑齐了两荤四素,倒是比吃干粮要好得多。只是主食却没有上雍权贵们惯吃的上等粳米,而是普通人家吃的杂粮饭。 众人也不嫌弃,干脆的坐下来吃了。 吃过了晚饭,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上雍皇城的繁华夜景,虽然已经入夜,但整个小镇上却并没有几盏灯火。 乡野人家舍不得灯油,晚上也做不了什么事,都是早早吃了饭就上床休息了。 还有的说法是许多人家没有足够的粮食吃不饱饭,多睡觉就不会那么容易感到饿了。 这客栈在镇头最外面的位置,吃了饭骆君摇便拉着谢宵出去散步消食了。 其他人也没有睡这么早的习惯,陈循拿了一本书坐在大堂的灯下看,顾珏和曲放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有叶封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认真尽到自己身为随身护卫的责任。 “按照我们这几天的速度,最多再过四天就能到达青州。”谢宵道:“到了之后,王妃有什么打算?” 骆君摇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打算么,是有一点。不过得先到了青州,确定曹冕是不是真的走了才能决定到底怎么做。” 谢宵挑眉道:“你怀疑曹冕并没有离开青州?除非他想立刻跟朝廷翻脸,否则恐怕还不敢这么糊弄朝廷。” 骆君摇道:“不,太皇太后的葬礼定在六月初,曹冕只需要在葬礼之前赶到就不算违背朝廷诏令和礼仪。有曹节在上雍随时给他传递消息,很难说他不会故弄玄虚……” 谢宵顿时明白过来,“王妃是说,他故意放出风声说回京了,其实并没有?” 骆君摇点头,“东方公子突然在上雍消失了,曹节未必不会想到我们可能去了青州或者瀛洲。”毕竟她之前表现得对瀛洲的野心太明显,也太气势汹汹了。 谢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不是这位王妃太过嚣张了,人家曹家又怎么会知道什么东方公子? “不用担心,曹冕在有在的做法,不在有不在的做法,” 谢宵摇头道:“我不是担心,我只是觉得王妃对处理这类事情很得心应手,王妃若是换个身份,我恐怕要怀疑你的来历了。”骆家的女儿,摄政王的爱妃,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替代。 骆君摇瞪着他道:“世子怎能无故污人清白?我这叫天赋异禀,一般人学不来的。” “……”那您可太天赋异禀了。 “姑娘!姑娘!”秦药儿从黑暗中窜出来,飞快地到了两人跟前。 骆君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这黑灯瞎火的,你又窜到哪儿去了?” 秦药儿拉着骆君摇低声道:“姑娘,这小镇好像不大对。” 骆君摇笑道,“什么不对?” 秦药儿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只有挂在一边树上的粗制灯笼和不远处几点火光。 秦药儿往骆君摇身边凑了凑小声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这里就算很小…但也算是个小镇吧。咱们下午就来了,直到现在你见过几个人?” 骆君摇想了想,还真没见过几个人。 就她们刚到的时候看到街边有几个人影,之后就几乎没看到有人在街上逛了。 谢宵道:“药儿姑娘不用担心,这也没什么。可能是这地方太小了,只有定期赶集的时候街上才会热闹,平时街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的。” 秦药儿道:“那也不能这么安静吧,这么多房子的住户难道也只有赶集才出门?另外,我发现不是街上没几个人,是整个镇上真的就是没有几个人。” 闻言谢宵和骆君摇齐齐看向她,秦药儿道:“我刚才悄悄溜过去看过了,好多房子里面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人。但是里面却很干净,灰尘也不厚,看起来至少两个月之前里面都是有人住的。” 骆君摇笑道:“那药儿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秦药儿有些茫然,迟疑了一下才道:“都搬走了?” 骆君摇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道:“细心倒是挺细心的,你仔细再想想?” “我想不出来啊。”秦药儿道。 谢宵和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解答秦药儿的困惑。 “那就不要想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别睡得太死了。”谢宵笑道。 秦药儿毕竟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闺中女子,瞬间就明白了谢宵的意思。 不由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嘘。”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骆君摇轻声道:“安静。” 秦药儿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凑到骆君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妃,你们都看出来了?那干嘛还要……” 骆君摇叹气道:“不然我们今晚住哪儿,吃什么啊?” “……” 夜深人静,街头的客栈也早早地熄灭了灯火彻底陷入了宁静。 黑暗中,有人悄悄地靠近。 一根细竹管轻轻插进了纸糊的窗户,漆黑的房间里有缕缕烟雾从竹管里冒出,在房间里弥漫散开。 黑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里面发出什么动静,漆黑的夜幕中眼底终于露出了狂喜得意的光芒。 “怎么样?”有人摸黑过来,低声问道。 另一个人也压低了声音道:“全部放倒了。” “咱们运气还真不错,也不知道哪来的不知事的公子哥儿,这年头还敢走这种道。栽在咱们手里算他倒霉,这次看着能赚一大笔。” “可不是,还有那两个丫头也不错。”又有人道:“肯定能卖上一大笔银子!” “是么?”一个声音在夜色中突兀的响起,幽幽的恍如夜幕中的鬼魅。 说话的人瞬间被吓了一跳,几乎叫出声来。 一声轻响之后,火光摇曳着点亮了客栈的后院。 原本被夜色遮掩的人和手持火光的人一并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火光中,顾珏那张俊挺的面容无端多了几分阴森鬼气。 院子里站着六个人人,其中就有下午那个看似憨厚的客栈老板和少年,还有那老板娘。 另外还有三个陌生男子,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武器,看向拿着火折子的顾珏神色十分不善。 顾珏笑眯眯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人,道:“没想到啊,行走在外这些年差点看走眼了,竟然没看出来三位竟然还是干这买卖的?” 那老板此时脸上再也没有了原本的憨厚神色,看着顾珏目露凶光。 那少年更是恶狠狠地瞪着顾珏,手中提着一把大砍刀,竟像是某种凶兽的眼神。 “既然撞到我们手里了,就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老板娘道:“老娘劝你最好老实一些,还能留条效命。否则……” 顾珏好奇道:“否则如何?” 老板娘冷笑道:“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若是做成包子…味道想必也是不错的。” 闻言顾珏脸色瞬间一沉,“你们吃过人肉?” 那老板道:“那又如何?原本想让你们也尝尝,可惜那小子盯得紧,看来你们是没有那个福分享受这美味了。” 顾珏轻哼一声,他们几个都是什么人?还有秦药儿跟着一起,若是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清楚那趁早别在外面混了。 这些人敢在菜里做什么手脚,那也不用等到后半夜了。 “娘,别跟他们废话了!杀了他!”那少年提着刀凶神恶煞地道:“我要那个漂亮姑娘当媳妇儿!” 老板娘没好气地当头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道:“那丫头长得水嫩漂亮,至少能卖个一千两银子,有了银子你要什么媳妇儿没有?” 那少年不依,“不行!我就要她当媳妇儿!” 说罢就举起刀朝着顾珏冲了过去,顾珏十分无语。 住个店住进了贼窝就算了,这小贼竟然还觊觎起他们王妃来了。 要是不将这伙贼人彻底掐死在这里,他们镇国军和他顾珏的脸往哪儿搁? 顾珏想都不想,一脚将朝着自己冲来的少年踢飞了出去。 那少年也是有几分身手的,但会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开黑店,显然也不是什么有这本事的。 被顾珏一脚踢飞出去之后,那少年竭力往地上一滚,还是撞到了本就不大的院子的石阶上,痛得闷哼了一声。 这群人显然没什么见识,见他们一行人并没有身形魁梧彪悍的模样,就以为他们是普通的有钱人。被顾珏这一脚惊到,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实力不俗,纷纷朝着顾珏冲了过去,想要凭着人多的优势将他拿下。 顾珏连兵器都懒得拿,轻轻踢起旁边墙角立着的一根棍子接在手里,便朝着那几个人挥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贼人就扑通扑通倒了一地,纷纷抱着肚子哀嚎。 顾珏扬眉道:“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开黑店?” “问问他们镇上的人去哪儿了。”紧闭的房门打开,骆君摇从里面走了出来。 旁边几扇门也纷纷打开,除了陈循被叶封拉出来有些惊魂不定,其他人都是一脸淡定的模样。 秦药儿出现在房顶上,往下面道:“外面没人了,好像就这几个。” “白天我好想看到过女人?”骆君摇道。 秦药儿摇摇头道:“这客栈周围就他们,其他人应该是躲在屋子里不敢过来吧。” “……”看到这一幕,这些人总算是知道自己真的碰上硬茬子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顾珏只是漏网之鱼,没想到其实一条鱼都没有网到。 “你不是说这药百试百灵吗?!”老板娘忍不住怒视着其中一个男子道。 那男子也很是不解,“之前用过,确实是百试百灵啊。” 骆君摇和谢宵对视了一眼,有秦药儿在,普通人手里恐怕没有能称得上百试百灵的药了。 骆君摇走到院子里,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问道:“这镇上原本的人呢?” 那老板娘眼睛转了转,道:“什么原本的人?我不知道,这镇上就那么多人,这会儿自然是在家里睡着。” 骆君摇微微偏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下一刻,一脚狠狠地踹到了她的胃部。 刚刚才缓过来的女人痛叫一声,抱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 “娘!”那少年见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扑过去看自己的母亲,却被一只纤细小巧的手按住了肩膀。 秦药儿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道:“小哥哥,别动哟。” 少年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看到眼前张相乖巧清秀的少女手里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虽然并不知道这蝎子有没有毒,但只是这模样就已经很可怕了。 秦药儿道:“你敢动一下,我就把它塞进你嘴里。” 少年浑身僵硬,哪里还敢动弹? 他们到底遇上了一群什么人? 那原本张相憨厚此时却凶恶异常的老板怒道:“贱人!你敢动我儿子试试!老子定要将你卖到最低贱的青楼,让你被千……” 话还没说完,顾珏手里的棍子便甩了出来,精准无比地打在了他的胸口。 老板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顾珏走到院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显肋骨被打断了几根的男人,“对女孩子不要说这样粗鲁的话。” 老板想要破口大骂,但胸腔的剧烈疼痛和口中源源不断溢出的血液让他不暇他顾。 老板娘挣扎着爬过去查看丈夫的情况,那少年紧紧地盯着秦药儿的手不敢动弹,其他三个人更是躺在地上恨不得当自己是死人。 骆君摇站在院子中央拍拍手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906739.html 454、罪恶的买卖! 有些昏暗的火光下,客栈老板一家三口被整整齐齐地拎到了一起,另外三个男子则被放到了另一边。 六人都被迫跪在地上,那老板犹自嘴硬,“落到你们手里算我们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骆君摇坐在屋檐下,挑眉看向他,“这么爽快?” 老板轻哼了一声并不回话,站在一边的顾珏笑道:“恐怕是自知作恶多端,罪无可恕吧。” 方才外面的对话,其他几个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陈循毕竟是个读书人,虽然这半年经历坎坷但一想到这些人真的……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吐。 其他人也皱起了眉头,在乱世人相食的惨剧并不少见,但如今大盛虽然穷困,却也还没到这样的地步。 更不用说,这些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善类,说他们被迫做了什么逾越道德人伦底线的事情,恐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呸!”那老板朝顾珏啐了一口,道:“什么罪无可恕?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那些废物自己蠢撞到老子手里,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骆君摇道:“是么?所以你们撞到我手里,无论我把你们如何了,也都是你命该如此?” 老板有些轻蔑地瞥了骆君摇一眼,道:“你才是这些人的头头?哪来的不懂事的千金小姐,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出来寻老子晦气?一个黄毛丫头能做什么?你敢杀人么?” 骆君摇朝他一笑,指尖寒光一闪,一道幽蓝寒光射向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闷哼了一声,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一把精美短刃,鲜血瞬间在他胸口绽出了一片血花。 骆君摇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俯身轻轻握住了刀柄问道:“你现在知道我敢不敢杀人了么?” 老板清楚的感觉到那刀被眼前的“黄毛丫头”握在手里,正缓缓往自己胸腔里刺去。 缓慢却清晰的感觉,剧烈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忍不住心里发冷,但额头上却痛出了虚汗。 “臭丫头!你敢!”老板娘看到丈夫胸口的血迹,忍不住尖声叫道。 骆君摇回头看向她,笑道:“这镇上的人去哪儿了?” 老板娘咬牙不语,骆君摇冷笑道:“你想不想吃一口看看,他的肉是什么味道?或者…换成你儿子?吃烤肉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们,我保证让你天天都有肉吃。” 老板娘愤恨地瞪着眼前美丽年轻的姑娘,眼底深处却多了几分恐惧。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有的人,道德甚至法律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他们唯一会害怕的,只有比自己更加凶恶的人。 见他依然不说话,骆君摇握着刀柄的手继续用力。 老板想要躲避,但他被人点了穴道。虽然身体的求生本能让他想要往后退,但实际上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我…我说!”老板娘看着丈夫口中已经溢出了血液,终于忍不住道。 其他人虽然眼中满是惶恐和畏惧,却再也没有人敢出言阻止。 他们实在不知道是罪行暴露的后果更严重一些,还是此时负隅顽抗的后果更恐怖一些。 但显然他们并不是什么坚贞不屈意志如铁的人,此时仅仅这个小姑娘露的这一手,他们就已经扛不住了。 骆君摇轻哼一声,随手将匕首抽出来,吩咐秦药儿,“别让他死了。” 秦药儿应了一声,轻巧地从房顶上跃下,随手点了老板伤口附近的穴道,又把一颗药塞进了他嘴里,“便宜你了。” 谢宵和陈循看向骆君摇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他们显然也被摄政王妃这一面给震住了。 “说罢。”骆君摇道。 老板娘吞了口口水,道:“那些人……那些人,老的还有男人,都埋在后山的山洞里,女的…年轻女人和孩子,被卖了。” 骆君摇皱眉道:“下午的时候,我看到过街上有个女子。” 老板娘看了跪在另一边的三个男人一眼,道:“留了几个。” 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这些人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山贼,他们原本所在的山寨被官府缴了,一个多月前逃到了这里。 这个镇子很小,原本一共也不过七八十户人家,距离最近的县城足足有八十里,而且还都是山路去一趟县城光是路上就需要一天时间。 早几十年前还天下太平的时候,这里还有些人口。 但这几十年折腾下来,如今这地方一共也不到五百人,当真是连上雍附近一些大点村子都比不上了。 六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当是普通的路人路过投宿。没想到半夜客栈原本的掌柜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们几个谈话,他们只能将人杀了。然后趁着半夜大家都睡了,两所有人杀的杀,绑的绑。 虽然后来闹出动静惊醒了镇上其他人,还有些青壮男子想要跟他们拼命。但普通人如何斗得过这些刀口舔血的强盗,自然都被杀了。 孔武有力的青壮都被杀了,留下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自然更不敢反抗了。 如此一来,更是省了这些人许多事。最后那些年老的都被杀了,年轻女子和孩子更是被他们买了赚了一大笔银子。 众人听着女人的话,神色都十分难看。 谢宵皱眉道:“不对,就算这里人口稀少也毕竟还是个镇子,不可能一个多月都没有人来,你们是怎么没被发现的?” 纵然是村落也免不了有外人来往,这里既然有街道有商铺,那必然是有人来买东西的。那些来赶集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而那些人如果一去不回家里人必然会报官,总不至于一个多月了还没人发现吧? 女人脸色变了变,低头没有说话。 顾珏轻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杀了附近村落的人?会来这里只会是这附近的人。这种偏僻的山里,附近的村子也不会多。至于从更远一些的地方过来的人,就算见到一个空无一人的荒镇也不会在意,就算人失踪了,官府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这里来。” 陈循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些人是恶鬼吗? 再一想到自己的遭遇,陈循又觉得没什么可震惊了。在青州那样的地方都有人能毫无顾忌的屠杀,更何况是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呢? 官府说不定到现在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能为自己辩驳什么。 杀人的时候他们心里并没有什么罪恶感,甚至会感到愉悦兴奋,但是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骆君摇抬手按了按眉心,同时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怒。 “不对,就凭你们六个…一个月多月的时间,你们屠了整个镇子,还有附近的村子,还要早渠道卖掉那些姑娘和孩子?”骆君摇沉声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姑娘和孩子不可能是卖到附近的县城,否则除非你们将人全部毒哑了,否则这里的情况早就应该传出去了。你们原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手里有渠道,而且…你们原本的山寨距离这里应该不算远。你们真的只有六个人?真的是临时起意开始杀人的么?” 女人神色变了变,咬牙不语。 骆君摇冷声道:“看来还是不老实,先砍他一只手。”骆君摇指着那少年道。 女人瞬间脸色大变,急促地道:“不!不要动我儿子!” “娘!” 顾珏走到那少年身边,拎起他一条胳膊朝他笑了笑。那少年奋力想要挣扎却因为穴道被制住无法动弹,只能求救的喊着娘。 女人看了看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丈夫和动弹不得的儿子,咬牙道:“是,我们不只六个人。我们原本在的地方距离这里不到两百里,当初跟着一起逃出来的有三十人左右。” “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里来的?”骆君摇冷声问道。 女子看了她一眼,道:“是…我们、先洗劫了附近几个村子,然后才到这里来的。所以…这段时间才没有人来这里。原本打算在这里干一票,整修一段时间就远走他乡。” 骆君摇眉头紧锁,几个村子和一个小镇被洗劫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惊动官府,这里的官府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 “姑娘息怒。”顾珏低声道:“县城一般是没有兵马驻守的,只靠几个衙役官差最多只能维持县城附近的治安,除了征税期间官差衙役大都也不会出来。这种偏远深山里的的村落,若没有人出去报信,只怕还真没有人知道。”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她也明白这是客观事实,但还是很难不生气。 她前面二十多年毕竟都是生活在法治社会的,早就习惯了一切公共服务和设施。除非是专门研究这些的,否则一般人很难理解古代社会的治理问题和难度。 就比如历史上离得最近的一个王朝盛世,有人称盛世,有人认为是饥饿盛世,其实都没有错。 而如今的大盛,更是刚刚度过了乱世,远远没到能成为盛世的时候。 骆君摇摇摇头抛开这个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问道:“那些人呢?” 女人垂眸道:“师爷说有一批货明天要送到这边来一起出手,带人去接货了。还有几个人去守着通往县城的路,以防官府收到消息派人过来。我们…原本打算干完这一票,这几天就离开这里的。”谁知道运气这么差,正好就遇到了这群煞星? 顾珏皱眉道:“你们从前就是做贩卖人口的?都卖给什么人?”大盛法律父母卖儿女并不犯法,但无关的人强制拐卖良家女子却是重罪。 即便是寻常人家过不下去,将家中儿女卖了也是需要人牙子走官方程序的,并不是说你银货两讫就可以的。 这些人显然不可能将强掳去的女子卖给正经的官牙或私牙。 女人脸色灰败道:“是,我们七八年前就开始做这个买卖,有专门的人固定时间来收货。不过并不多,一年也不过十来个。这次…我们的家当都丢了,所以才想着干一票大的。” “那些被卖去哪儿了?”谢宵忍不住问道。 女人连忙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管卖,哪里管人去哪儿了?应该不是在这附近,每次都是几辆马车直接拉走的。这些都是师爷在操持,我、我们也不大清楚买家到底是什么人。” 陈循道:“这样强掳去的女子,定然不会卖到附近,不敢卖到官牙手里,一般的私牙也不敢收。恐怕……是自己处理了。”无论被卖去做什么,都可以肯定这些女子的遭遇必然会比那些被卖为奴婢的女子凄惨千万倍。 谢宵看向骆君摇,问道:“姑娘,你怎么说?”若只是这六个人的话还好说,无论是直接杀了还是绑了送去官府都不费事。但这些人还有同伙,而且人似乎还不少,就有些麻烦了。 这桩案子传出去也是个震惊天下的大案,他们若是搅和进来行踪恐怕也会暴露。 骆君摇撑着下巴打量着跪在院子里的人,那老板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少年也受了伤一言不发,唯独那女人一脸惊惧地盯着骆君摇,显然很是紧张。 骆君摇将目光转向跪在一边装石雕的三个人,对秦药儿道:“药儿,你的那些药喂他们吃点。然后你跟…顾珏一块儿,让他们带路趁夜去把那些放哨的拔了。” 说罢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三个男人一眼,对顾珏道:“不听话,就直接杀了吧。” 顾珏笑道:“姑娘放心。” 秦药儿还想说话,就被顾珏一把拎过去,道:“赶紧,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哦。”秦药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三颗药丸塞进三人的口中,还笑眯眯地拍拍其中一人的脸颊道:“我劝你们别耍花样,如果你们不想看到虫子吃完了你们的五脏六腑,然后从肚子上钻出来的话。” 明明是三个彪形大汉,却被一个还没有他们肩膀高的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 仿佛真有无数的虫子在他们五脏六腑里乱钻一般,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顾珏随手解开其中一人的穴道,抓起人就往外走去,“一个带路就行了,剩下的还是留下吧。” 秦药儿点点头,“对哦,带路只需要一个人。”然后便迈着轻巧的步伐,跟着顾珏往外走去。 谢宵看向骆君摇道:“王妃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骆君摇道:“遇上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是说了吗?那些人手里还有一些被强抢的姑娘,另外,我对他们的买主有些好奇。” 陈循侧首看向骆君摇,“王…姑娘是怀疑……”他瞬间想起了在青州被装上船的姑娘。 谢宵既然跟着骆君摇出来,对青州的事情自然也了解了不少,立刻也明白了骆君摇的想法。 “你确定跟那些人有关系么?”谢宵问道,这里跟青州可还隔着七八百里呢。 骆君摇摇头道:“不确定,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事儿。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事儿还是得管不是么?” 谢宵莞尔一笑,也是。 既然遇上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即便死了几个人,难道剩下的那些就这么放过吗?他们绝不会因为死了几个同伴就痛改前非,只会换个地方更加变本加厉。 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也需要一个交代。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913079.html 455、非常事,非常手段! 上午,暖暖的阳光照在有些破旧狭小的街道上。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门户紧闭,越发显得这地方诡异而宁静。 一行人远远地走了过来,统共三十人左右。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浅褐色布衣的清瘦中年男子,他面色有些蜡黄,一双眼睛阴森森的只一眼就让人能感觉不是善类。 人群中有七八个妙龄女子,这些女子都穿着粗布衣衫,头上也没什么钗环首饰,显然都是普通的农家女子。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疲色,那几个女子更是十分狼狈困顿。 一个个都哭红了眼,有的人脚下两双鞋都没有,脚底早就鲜血淋漓。却都被人捆着双手用一根绳子牵成一串儿,被迫踉踉跄跄地前进。 看到镇头开着门的客栈,有人忍不住骂道:“终于回来了,走了一夜山路饿死老子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走大路,甚至连有人行走的乡间小路都不敢走,只能趁着深夜翻山越岭在深山老林中穿梭。 “老大,咱们回来了!”走在最前面的人也忍不住叫道:“快拿吃的来!这次可是找到几个好货!” 他话音未落,一个东西就从里面砸了出来精准地砸在了他身上。 “什么玩意儿?”那人吓了一跳,直接被那重物砸倒在了地上。 他用力想掀开身上压着的东西才发现,那竟是个人! 其他人自然也看清楚了,那清瘦中年人立刻警惕地站住了脚步道:“小心戒备!”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那被丢出来的人身上腾起一股浓烟,黄色的烟雾迅速扩散笼罩了周围所有的人。 “不好,有毒!快退……”中年人厉声道。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感到一阵阵眩晕,很快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被一瓢冷水毫不留情地泼醒,中年人眼底有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变得凌厉而警惕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就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的少女有些慵懒地坐在一把大交椅里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睛,少女问道:“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中年人朝四周看了看,他们在这个地方待了已经一个多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这个小镇中间一个有些荒废的祠堂,从前镇上若是有什么大事,镇长也会召集镇上的百姓在这里说话。 再看看四周,跟他一起回来的人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那几个女子满脸畏惧地缩在院子的一角,相互依靠拥抱取暖。 就在他跟前几步远,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他旁边,那对母子也如木头桩子一般跪着,神色灰败也不知道遭遇过什么。 剩下的就都是陌生人了,除了坐着的美貌少女外,还有六个人各自分散在院子各处。 一个站在少女身后,一个站在旁边,有的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还有个姑娘坐在房顶上。 见这情形,中年人心中暗叫了一声遭。 这是被人给一锅端了! 虽然心中慌乱,中年人面上还是强撑出了几分镇定。 “不知我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要什么条件,还请划下道来。”中年男子沉声道。 靠在柱子边的顾珏嗤笑了一声,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他见得多了。 谢宵笑吟吟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位…昨晚半夜往咱们房里放迷烟。本公子怎么不知道,客栈这种地方还有这种服务?”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跟前的一家三口,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三人一眼。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就因为他们贪心太过才害了这么多兄弟! 其实他也不想想,如果当时在客栈里的是他自己,也未必不会对这一群人下手。 再则,他们就算真的老老实实想将这群人送走,骆君摇等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们。 “昨晚这位老板娘还想骗我来着。”骆君摇悠悠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这附近…应该没有你们的人了吧?” 中年男子眼神微闪,不等他开口就看到坐在椅子里的少女手里把玩着一把泛着微蓝幽光的短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期待。 中年人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些丧气垂下了头,道:“没有了,我们的寨子一个多月前被官府剿灭了,逃出来的就这三十多个兄弟。还有几个在附近放哨的,想必也被你们……” 骆君摇有些失望,“还以为你能有点骨气呢。” 中年男子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心中暗道:“你是希望我撒谎,然后趁机虐待我吧?” 骆君摇站起身来,对一边的叶封和顾珏道:“问问他我们想知道的。” 又侧首对谢宵和陈循道:“两位可以跟着学一学。” 谢宵和陈循对视一眼,躬身称是。 他们虽然出身天差地别,但毕竟也算是同榜同年,在这一群粗人中也只有他们两个读书人倒也还能聊得来。 摄政王妃一个小姑娘都能懂这么多事,他们两个只会读书的大男人多少还是有几分羞愧的。 将那些山贼丢给了其他人,骆君摇走向坐在院子一角依偎在一起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看向骆君摇的目光有惊慌畏惧,但并不十分恐惧。 她们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历,至少也知道这些人跟那些强抢了她们的匪徒不是一路人。 落到他们手里,总比落到那些匪徒手里要强得多。 骆君摇蹲下来看着这些姑娘,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几个姑娘互相看看不敢说话,好一会儿才有一人鼓起勇气颤声道:“我们…我们,是被这些人从松叶镇抓来的。” 骆君摇扭头问谢宵:“松叶镇在哪儿?离这里多远?” 谢宵无奈地朝她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是游历天下去过很多地方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就连这么小的地方都知道。 这个松叶镇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地方。 还是那说话的女子开口道:“松叶镇…在利水县,我们…我们做了半天马车,又走了一天两夜,才到这里的。” 都是些姑娘家,平生走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距离自家最近的镇上了。因此走了一天两夜之后,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谢宵闻言思索了一下道:“这个地方隶属于武县,就在利水隔壁。按照她们的说法,应该在此处的西北方。他们一路上走的都是山林,一路翻山越岭过来路上确实遇不到什么人。” “是,那些人用车将我们拉到了山里,然后就驱赶着我们一路走山路来到这里的。”姑娘连连点头道。 骆君摇思索着,“一大群人速度不会多快,那实际上距离这里应该不算远。” 谢宵苦笑道:“对普通百姓来说,有时候隔着两座山就一辈子都不会见了。” 秦药儿从房顶上飘落下来,问道:“那她们怎么办?我们要送她们回去吗?” 谢宵看了看那些少女惨败的脸色,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些女孩子被人掳走过,不管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回去之后日子恐怕都不会好过。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自行安置这些姑娘,且不说他们如今有要事在身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功夫安置这些姑娘。就算有,这些才刚刚离家几天的姑娘又如何能舍得自己的家人? 或许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那么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会好好照顾自己历劫归来的姑娘吧。 骆君摇显然也和谢宵想到一起去了,他们先是询问了这些姑娘的想法,果然她们都表示自己想要回家。 对这些姑娘来说,即便知道自己算是坏了名声,但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也远比选择几个陌生人和陌生的生活更让她们安心。 骆君摇仔细想了想,还是将这事儿交给了顾珏来办。 他们也不需要将这些姑娘一一送回家,只需要联系到附近的官府,官府自然会办好这件事。 以顾珏的办事能力,骆君摇也不用担心底下的官员会阳奉阴违,说不定还能招呼这些姑娘一些。 如此,骆君摇还是给了每人一些碎银子,叮嘱她们自己贴身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镇上少数几个幸存的女子,她们就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只能让顾珏一并带走安顿,朝廷和摄政王府在各地都有些人手,要安顿几个女子并不是难事。 好不容易逃离魔手的女子恨死了这些土匪,得到骆君摇一定会让这些人偿命的承诺后方才跟着顾珏离开。 其中一个女子临走时更是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块石头,将其中一个土匪的脑门开了一个大洞,不过片刻功夫就一命呜呼了。 对此,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送走了这些女孩子,骆君摇想要的口供也差不多都出来了。都是普通的山贼土匪,想要逼供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封上前来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骆君摇回头冷漠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那些人,冷声道:“都杀了吧,回头拿王府的令牌去让当地官员来处理。没告诉他,没有王府的命令没到之前,嘴巴闭紧一些。” 叶封点头称是。 下午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从那寂静破旧的小镇出来,阳光才终于驱散了一些身上莫名的寒意。 进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出来的时候却只有四人了。 顾珏和谢宵叶封去处理后续的事情,需要过几天才能跟他们汇合。 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镇,骆君摇对其他人道:“走吧。” 曲放看了看她道:“我以为你会将那些人交给官府处置。”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冷意和煞气,“曲先生看错我了。” 曲放也不在意,点了下头道:“也对,王妃一向也不是按理出牌的人。不过这次…你玩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骆君摇扬眉道:“听闻曲先生年轻时候也曾经出生入死腥风血雨里来去自如,难道是如今年纪大了,胆子就小了?” 曲放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的陈循道:“我倒是不怕,就怕你吓到别人。” 骆君摇道:“非常事,用非常手段。还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轻狂枉少年,对吧?” 曲放忍不住放声大笑,“王妃说得对!曲某佩服。就冲着你这胆识,陪你腥风血雨里闯一次又如何?” “那就多谢曲先生了。”骆君摇道。 五月初,青州沿海边温度已经有些热了。 距离青州府城两百里外的海边有一处港口,说是港口但这里并不似青州最大的港口或其他地方码头总是人来人往。 在白天的时候,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一眼望过去也不过是一处略微凹进去一些的海湾罢了。 但到了晚上,偶尔这里会有船舶进出。 在这里装卸货物的人也并不像其他港口的人那般干得热火朝天,喧闹嘈杂的模样。相反这里无论是搬运货物的人还是其他人都十分沉默,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卸货装货,夜色里一片寂静。仿佛在这里干活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无声的鬼魂。 吱呀一声开门声,简陋昏暗的房间里的人回过头来看向门外进来的人,挑眉道:“回来了?” 骆君摇带着陈循从外面走了进来,陈循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曲放悠然坐在一边,秦药儿殷勤地捧着茶水点心过来,亲自给骆君摇到了茶,“姑娘,怎么样?你们看到什么了?” 骆君摇道:“今晚有两艘船靠岸,现在正在装卸货物。我偷偷过去看过了,确实有一百多个姑娘。” 陈循咬牙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 出了云海书院的事情之后这些人显然并没有收敛,只是换了个地方,依然在继续往外面贩卖年轻姑娘。 这半年多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遭殃。 骆君摇道:“有青州总督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曲放问道:“王妃打算今天就行动?” 骆君摇道:“他们大约是五天才会有船出入一次,如果错过了今天……下一次就要等五天后了。我看了一下,从船上卸下的货物里有不少兵器,而装船的却大都是矿石。” 曲放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来一去是什么意思。 青州本身有矿脉,但民间私铸兵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被人朝廷知道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当然私自开矿也是重罪,但显然没有铸造兵器那么容易惹眼,地方官府是有权限开矿的,其中能做的手脚自然也就多了。 但如果将铸造兵器的工坊放到瀛洲岛上,那确实没有人能管得了。 “就咱们几个人,就算上了岛又能如何?”曲放道。 骆君摇道:“当然不可能就我们这几个人去,我已经传信给顾珏了。东州水军都统程嘉是我爹信任的故交和部下,程嘉这人的风评和能力都值得信任,到时候会带人支援我们的,顾珏说不定还能比我们先到。” 曲放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不管,既然王妃决定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骆君摇点头道:“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说罢又对陈循道:“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去青州府城,你现在的身份和容貌都是新做的,等闲曹家的人认不出你来。戴允文和谢宵叶封会去找你,然后你将我的信给谢宵,他知道该怎么做。” 陈循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骆君摇的天马行空,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点头应道:“是,王妃。” () .23xstxt.m.23xstxt. /77/77932/29916383.html 456、初至瀛洲!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停靠在海边的两艘船终于又缓缓离开了海边,朝着外面更宽阔的海面而去。 船上的人并不知道,被他们关在船舱最底层的姑娘中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人。 虽然这港口附近甚至是船上守卫都颇为严格,但却依然拦不住曲放这样的绝顶高手,同样也拦不住骆君摇和秦药儿这样的人。 曲放看着两个姑娘顺利混进了那群姑娘中间之后,方才自己在船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躲着,两艘船才开始缓缓移动。 与能在船上各处来去自如的曲放比起来,骆君摇和秦药儿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整个船舱底部并不算大的空间里,挤进了一百多个姑娘。空气污浊沉闷不说,连一丝火光都没有黑漆漆的,她们只能人挨人挤在一起连挪动身体都难。 但胜在安全稳定,她们可没有曲放那样的本事,在船上躲来躲去还是挺麻烦的,稳妥一些比较好。 这些姑娘显然不是头一天被抓,早就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们安静地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一动不动,有的早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即便是习武之人,在这样没有丝毫光线的地方眼神再好也不好使。 秦药儿十分郁闷,只能紧紧抱着骆君摇,“摇摇……” 骆君摇也很无奈,不让她跟她偏要跟,现在只能算是自讨苦吃了。 “没事,忍着吧。”骆君摇低声道:“最多三天就能到。” “……”秦药儿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们要在这样的鬼地方待三天?!还不如去上面跟船上的人玩躲猫猫呢。 骆君摇觉得自己也很久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了,她们在船上航行了三天,三天后下船的时候就算没有易容掩饰她也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是蜡黄蜡黄的了。 这三天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每天只能出去一小会儿不说,每天还只有一顿饭,这么折腾下来身体弱的根本受不了。 下船的时候,有好几个姑娘都是被半死不活地抬下去的。 骆君摇和秦药儿自然不会跟其他女子一样被绳子绑成一串儿下船,在船将要靠岸之前两人就已经溜出了那个小黑屋躲了起来。 然后趁着船停靠之后的喧闹混乱,悄然下船去了。 船到瀛洲岛的时候是大白天,整个港口停着不少船,码头上人潮涌动十分热闹。 有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人,也有穿着华丽精致步态悠闲的有钱人,码头周围还有人在路边摆小摊贩卖各种货物,好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的姑娘被带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辆马车,马车一路朝着西北方向驶去,三人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咱们现在做什么?”秦药儿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道:“先进城,然后打听一下那些姑娘被送去了哪儿。曲先生,麻烦你盯着看看,那些矿石被运去了哪里,然后咱们在城里汇合。” “你确定?”曲放问道。 骆君摇道:“曲先生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我方才看到了标记,顾珏也已经到了。” 曲放点了下头,“好,小心。” “嗯。” 瀛洲按照大盛的等级规划是一个县,面积也只是大盛一个中等县的水平,但瀛洲城却不是一个县城的模样。 瀛洲城的规模并不比大盛的中等州府差,而且城墙的防御是明显的府城才会有的规格。入城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检查路引什么的,但城门口伫立着的那些手持兵器虎视眈眈的兵士,也足够让人心生畏惧了。 瀛洲县衙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兵马的,这些人显然是方家的私兵。 骆君摇的猜测也很快得到了印证,这些人简直毫不避讳,他们身上的衣裳背心上明晃晃的写着一个方字。 在这个地方,瀛洲县令何止是个傀儡,简直就是透明人。 或者……早就已经是方家的自己人了吧? 瀛洲城里也十分热闹,这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如骆君摇和秦药儿这样两个年轻姑娘走在街上也毫不突兀,其中甚至有不少江湖中人和外族人。瀛洲本地的居民显然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并不畏惧那些拿着兵器凶神恶煞的外来人,依然照常叫卖做生气。 街边一个江湖中人不知怎么一言不合将一个小摊位给掀了,这位显然脾气不大好举起拳头还想打人。不过很快就有在城中巡逻的兵士过来,将那江湖人给抓起来押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惹事,纷纷飞快地散开了。 “这些人好像对本地人还不错唉?”秦药儿在骆君摇耳边低声道。 骆君摇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方家若是连瀛洲城里的治安都维持不好,凭什么世代掌握瀛洲岛?就算朝廷管不了,当地人也早就反了他们了。” 秦药儿点点头,“也对哦。” 两人走到路边卖点心地摊子前,买了几块瀛洲特色的糕点。 卖点心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见两个小姑娘长得可爱,忍不住叮嘱道:“两位姑娘是刚来咱们这儿吧?晚上可要早早歇着,别出门乱跑。” “婶婶眼力真好,我们这两天才刚跟哥哥一块儿来的瀛洲。”君摇微微偏头,面露不解,“我看这里繁华热闹得很,官府也很保护普通人呀,怎么还有危险吗?” 老妇人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收拾被打翻在地上货物的同行,叹了口气小声道:“保护什么啊,还不是只能自认倒霉,只是最近城主家里有喜,规定不许在街上闹事。从前倒也还好,最近一年突然来了很多外地人,越发的乱起来了。” 最近一年? 骆君摇付了钱,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们知道了,多谢婶婶提醒。” 告别了老妇人,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顺着顾珏留下的标记寻去。 两刻钟后,两人在城中一处客栈里见到了脸色不大好看的顾珏。 “姑娘!好久不见!”顾珏再也绷不住往日的笑容,咬牙切齿地盯着两个看起来十分悠闲的姑娘道。 秦药儿嗖地一声蹿到了骆君摇身后再也不肯冒头,骆君摇抽了抽嘴角,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吃不吃点心?” “……”顾珏无语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点心,转身进屋了。 秦药儿扯了扯骆君摇的衣袖,惶恐地道:“他…他好像生气了。” 骆君摇不解地道:“你怕阿衍就算了,怎么还怕他啊。”顾将军长得好,脾气也好,骆君摇确实不懂秦药儿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为什么会怕他。 秦药儿一脸苦逼地摇摇头道:“你不懂。” “行吧,那你在外面待着。”骆君摇拍拍她的肩膀,慢悠悠地跟了进去。 秦药儿怕顾珏,她又不怕。 顾珏看着悠然进来的骆君摇,还是起身见礼,“见过王妃。” 骆君摇坐了下来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带了多少人上岛?” 顾珏道:“回王妃,我昨天傍晚上岛的。跟随我一起上岛的有十六人,这两天陆续还有一些人会到来。另外,程将军麾下派遣了两千水兵伪装成商船,在瀛洲岛附近海域。只是……” “只是什么?”骆君摇问道。 顾珏皱眉道:“瀛洲岛附近暗礁密布,进出的商船也只能由岛上的人引航才能顺利驶入港口。附近还有不少方家的船队和兵马巡逻,想要靠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骆君摇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这岛上的兵马只怕不少。再过几年,方家恐怕当真要自立为王了,沿海的水师也未曾有人上报过朝廷?” 顾珏无奈道:“这几年沿海各地剿匪的压力骤增,属下去找程将军的时候,程将军也刚刚打退一批上岸劫掠的海寇,还受了些轻伤。据程将军说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海寇大规模上岸了。连守卫海边城池都难,更何况是往海上来?” 骆君摇冷笑道:“这就有意思了,我看了这瀛洲岛也不算大,能种地的地方也不多,但是岛上的人口却远远超过了粮食足够养活的人。这地方孤悬海外,就算是贸易发达,想要养活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这年头,海上远洋贸易买卖粮食并不划算,人们更喜欢的还是丝绸茶叶宝石香料金银瓷器这些高价值的东西。 顾珏沉默了一下道:“瀛洲以东确实有几个小国,但距离最近的都在数千里之外,若论航程和便利,最容易往瀛洲运送粮食的应该是青州。青州本就是产粮的地方,又与几个土地富饶的地方接壤,有繁华不亚于南方的大港口,每日进出的商船不少,其中多几艘运粮的船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骆君摇撑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先弄清楚这岛上到底有多少兵马,还有方家跟那些海寇的关系。” 顾珏点头应是。 骆君摇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带过来的人不会引起岛上的人注意吧?” 顾珏道:“王妃放心,七天后是瀛洲方家家主的寿宴,最近有很多人出入。我们也是以贺寿的名义来的,我们目前的身份是东州富商顾家的四公子和五姑娘,身份是程将军亲自办的,不会有问题。” “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骆君摇道。 顾珏点头笑道:“正是。” 顾珏将一份身份明细递给骆君摇,骆君摇打开一看上面是顾家五姑娘的资料。 顾瑶,十七岁…… 就连身高体型和大概性格和一些个人事件都写的清清楚楚。 总之这位姑娘是从小养在深闺,没见过什么外人,但是性格比较外向,在家里很受宠。顾家和方家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次顾家四公子主要是代替生了病的兄长来瀛洲看货,顺便为方家家主祝寿的,五姑娘非得缠着兄长一起跟出了门。 顾珏的身份想必也是差不多的,都是属于很少见外人的那种,被人撞破的几率自然要低得多。 “对了,瀛洲城里有很多江湖中人,还有异族人,我看他们也不像是商人。”骆君摇想起在街上看到的情况,蹙眉道:“听本地人说,这情况是近一年才有的,是怎么回事?” 顾珏点头道:“我也看到了,据说是方家在招募江湖中人。那些异族人也是从东边那些小国漂洋过海来的,情况跟那些江湖中人差不多,大都是在本地混不下去的。我昨晚在城里转了转,如今这岛上只是那些招募而来的江湖中人只怕就不下千人。” 说罢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瀛洲这样的地方本就易守难攻,这些年方家不知道招募了多少高手和兵马。还有那些运往青州的兵器,骆君摇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谢宵能聪明一点。” “砰砰。”房门被人轻轻地叩了两下,顾珏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来。 骆君摇道:“是曲先生。” 门被推开,果然是曲放从外面走了进来。 “曲先生辛苦了,怎么样?” 曲放道:“距离城里不远,就在北城门外七八里左右的一个山谷里。不过山谷外面有重兵把守,寻常本地百姓几乎不会走北门,外人也无法靠近。” 骆君摇笑道:“这种地方定然是拦不住曲先生的。” 曲放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你的推测没错,那里是一个打造兵器的工坊。里面人不少,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在忙着,管事的不停催促那些工匠,看起来很赶。” “兵器?”顾珏咬牙道。 骆君摇道:“不错,他们从青州运来铁矿,又将打造好的兵器运往青州。” “看来曹冕确实是狼子野心。”顾珏沉声道。 虽然早已经心里有数,但知道这个消息顾珏还是忍不住愤怒。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人却妄图在才刚太平不过二三十年的地方再起战端! “混账!” 骆君摇道:“不管怎么说,先探明整个岛上的情况,再决定下面怎么做。调动大批兵马进攻瀛洲岛恐怕不大现实,我们还是要想想能否从内部突破。” 这年头的战船和远程炮火实在是不大够看,大盛立国不久注意力一直都在西北边陲,水军更是草草。 就算骆君摇知道些皮毛之前还给谢衍过大船的图纸,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用得上的。 “是,王妃。”顾珏应道。 ( 7017k wap. /77/77932/29920229.html 457、不臣之心! 天下大多数城池的格局都是相差无几的,就譬如皇宫位于上雍皇城的最中心,别的地方官府衙门也大都在一座城池最中央的位置。 然而瀛洲城里却不一样,城里最中心那座富丽堂皇的恢弘宅邸并不是县衙,而是方家的祖宅。 至于县衙,只能委屈巴巴地挤在城南一片闹市后面,热闹倒是足够热闹了,但每天门前商贩来往,未免少了几分身为官府衙门的威严肃穆。 饶是骆君摇也不得不感叹方家的富庶,难怪能以一家之力将朝廷的官员压得几乎无处容身。 这方家的府邸位城池最中心,只看外观恐怕都要以为这是一座王府了。 不仅外观华美异常,面积也十分敞阔。只是一座府邸,几乎就占了整个瀛洲城十分之一的面积,便是摄政王府也有所不及。 骆君摇还好,顾珏对此却早已经怒火中烧。 这宅子分明不是近年才新建的,方家如此僭越,竟然从未有人禀告过朝廷! 骆君摇含笑坐着窗边,捧着脸颊笑吟吟地欣赏远处那成片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淡定,小心被人盯上。”骆君摇笑眯眯地提醒道。 顾珏噎了一下,看着骆君摇道:“您不生气?” 骆君摇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天高皇帝远,你没见过土皇帝是什么样儿?”这算什么?她还见过在深山里修皇宫的呢。 顾珏轻哼了一声,道:“如此僭越,果真是狼子野心。” 骆君摇替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算是安慰,一边问道:“好啦,还是先说说方家的情况吧,可有什么消息?” 顾珏这才平息了怒火,喝了口茶低声道:“七天后方昌蕴的五十大寿,据说…曹冕也回来。” 骆君摇微微蹙眉,“曹冕果然没有去上雍,但是七天后就是五月初十了,他真想抗旨不成?” 顾珏摇摇头道:“他参加完寿宴后,再乘船从临州登陆去上雍,完全来得及。” 骆君摇仔细回想了一下大盛沿海的地图,立刻了然,“原来如此。” 临州距离上雍快马加鞭不过两天路程,就算在海上航行七八天,曹冕也能在五月下旬赶到上雍。 房间里一时宁静,骆君摇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吟不语。 顾珏知道她在思考后面的事情也不打扰,径自喝着茶打量着窗外的街道。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骆君摇道:“我也得尽量赶回去参加太皇太后的葬礼,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顾珏蹙眉道:“我们还没有找到瀛洲附近的水道分布,贸然出兵恐怕效果不大。”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何止是效果不大,恐怕还要铩羽而归。不仅是附近的水道和防御问题,瀛洲岛上至少有四五万兵马,程将军那两千水兵顶什么用?” 顾珏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就算是在陆地上,四五万兵马聚在一起也是要出大麻烦的,更何况还是这孤悬海外的岛上? 朝廷现在想要将四五万兵马运过来都不算一件轻松的事。 顾珏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骆君摇微笑道:“还是跟之前说的一样,我要当瀛洲的老大。” “……”顾珏半晌没有言语,眼神幽幽地望着骆君摇。 骆君摇道:“如何?有兴趣吗?” 良久顾珏才低笑了一声,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姑娘。” “多谢。”骆君摇道。 瀛洲县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掠过。 现任瀛洲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名叫黄启孺,他是先帝年间的二甲进士。因为排名靠后,好不容易补上了一个县令的缺,没想到却是在瀛洲这样的地方。 他在瀛洲任职已经有七年时间了,初来乍到时的雄心壮志早早被磨成了灰烬。 这些年下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心中的阴影却始终环绕着他,永远无法离去。 这些年看下来,方家俨然是有了不臣之心。 虽然瀛洲这区区弹丸之地若想觊觎中原是妄想,但如果只是想要占地为王,却至少可以撑上一些时候的。 朝廷这些年内忧外患,想要腾出手来收拾瀛洲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旦方家当真撕破伪装,他这个朝廷命官的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黄大人,醒了吗?”黄启孺还在晃悠悠地做着混乱的梦,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他原本还不甚在意地吧唧了一下嘴,却突然心中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县衙后院里了,而是在一个四面都没有窗户的屋子里,不远处淡淡的光线让他看清楚了自己跟前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长得极其俊俏白皙,不大像是瀛洲这样的海岛本地人。 少年正对着他微笑,乍一看竟然有几分乖巧可爱的感觉,但仔细品味又忍不住让人觉得心头发寒。 “你……”黄启孺看了看少年,将目光移到了懒洋洋靠在墙边的青年身上,“你们是什么人?” 骆君摇抬手捏住黄启孺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道:“黄大人,你这个县令当得不错啊。” 黄启孺强作镇定,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你猜?”骆君摇笑吟吟地道。 “……”黄启孺很想破口大骂,但是对上少年那双似笑非笑地眼睛却瞬间怂了。 他能好好活到现在,知道认怂就是最大的优点。 黄启孺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这个…不知本官有什么得罪小公子的地方?本官一向不大管事,这个、这个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骆君摇看着他道:“不管事,你很骄傲嘛。” 黄启孺笑容勉强,“那个…在下也是,那个,明哲保身嘛。这岛上的事情都是方家家主说了算,有什么事情两位尽管去找他们,实在是不关在下的事啊。” 骆君摇问道:“去找方昌蕴,我们还能活着出来吗?” 黄启孺赔笑道:“公子说笑了,方家主算是个生意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骆君摇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去找方昌蕴,我就找你。” 黄启孺心中暗暗叫苦,无奈地道:“在下实在是帮不了公子什么忙啊,公子跟方家有仇?” 骆君摇道:“啊,我杀了他儿子。” 骆君摇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震惊得表情扭曲的模样,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另外,我看上瀛洲了,我觉得这个地方该换个姓氏了。” 黄启孺嘴角和眼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言不惭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瀛洲岛! 就算是朝廷派兵来,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方家。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就敢如此肖想。当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么? 更让他担心的是,他不仅敢想还敢干,甚至还杀了方家的公子! 黄启孺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自己倒霉,竟然让个疯子盯上了。 “公、公子雄心壮志,在下佩服。”黄启孺瞥了一眼骆君摇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分明看到了那折扇边缘一闪而过的寒光。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在下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骆君摇道:“你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除非,你想跟我比比是方家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 “不敢,不敢。”黄启孺赔笑道。 看着他这副模样,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也是堂堂二甲进士朝廷官员,如此能屈能伸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骆君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回了书桌后面坐下,道:“既然黄大人如此上道,咱们就来聊聊吧。” “聊?聊什么?”黄启孺茫然地道。 骆君摇理直气壮地道:“聊聊这岛上有多少兵马布置,聊聊瀛洲附近海域的水道分布,聊聊怎么帮我拿下瀛洲啊。你放心,等我当了岛主,封你个副岛主当当!” 你有病吧?谁要帮你拿下瀛洲!若不是人在屋檐下,黄启孺只怕就要破口大骂了。 比遇到个疯子更可怕的是什么?是这个疯子邀请你参加他的宏图大计! 站在一边看戏的顾珏低头闷笑了一声,道:“公子,你别吓着黄大人了,还是我来吧。” 骆君摇抬手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 不等黄启孺松一口气,顾珏已经走到他跟前一把拎着他的领口将人拽到骆君摇跟前的书桌边,将人脸按在了桌面上。 一把匕首贴着黄启孺的脸插进了桌子上,顾珏笑道:“黄大人,劝你好好回答问题。我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人。乖乖听话保你家老小,还是为方家效死,自己选吧。” 黄启孺被那贴着自己脸颊的冰冷刀锋吓得一抖,只听旁边的少年不满地道:“你说我光说不练?” 顾珏笑道:“属下不敢,就算我敢,前些天那几十条人命也不能答应啊。” “……”黄启孺抖得更厉害了。 “黄大人,你的选择?” 黄启孺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小人能力微薄,实在是帮不了小公子什么呀。” 骆君摇笑道:“能在这里安安稳稳活七八年,也不算是能力微薄了吧?我可是听说,连朝廷派来这里的密探,都早早的叛变了啊。相比之下,黄大人,最多也只算是个不作为。这样,方家竟然也能容你?” 黄启孺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只怕都被这两个人调查清楚了。 他收起了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有些无奈地道:“小公子,方家在瀛洲一手遮天,我只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别说是帮你了,我是现任家主继任之后才来的,连往朝廷递折子的能力都没有。我和家里人自从来了这里,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一步了。老实说,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将我带我这里的,但我明天一早若是不出现,方家恐怕就会知道了。” 骆君摇却不着急,笑吟吟道:“你这么说我就对你更好奇了,你跟方家并不亲近,以方家的作风竟然能容你?听说当年姓方的刚上位的时候,可是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被人敲打了一番才老实了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真的老实了。” 黄启孺低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看着骆君摇道:“小公子似乎知道很多朝廷的内幕。” 当年方家对新皇不恭的事情自然不会传遍天下,若不是他来了瀛洲也是不会知道的。 “你猜?” 黄启孺无语。 骆君摇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手里有方家的什么把柄,但我猜你这个把柄恐怕就快要不管用了。” 黄启孺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骆君摇。 骆君摇把玩着折扇道:“方家和瀛洲近期内必有大变,到时候…无论你手里有什么把柄,恐怕都要作废了。到时候,大人您要如此保全家人和自身?” 黄启孺有些嘲讽地道:“难道公子您能?” 骆君摇道:“那要看黄大人能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你只是指将你和家人送出瀛洲找个安全的地方容身,倒是不难。当然,别的……黄大人也可以想一想。” 别的?还能有什么别的?黄启孺心中暗道。 “我凭什么信你?”黄启孺问道。 骆君摇道:“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凭什么放过你?一个碍眼的县令,死了方家也只会高兴吧?”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又过了良久黄启孺才缓缓道:“我不知道公子到底有什么底牌,但这瀛洲几乎全部在方家的掌控之下,在这里你想要跟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骆君摇道:“这个就不用大人担心了,我既然敢做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但我却不敢信你。 骆君摇和顾珏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这老头还挺倔强的。 要不是看在他这些年确实身不由己,且没有为虎作伥的份上,他们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你们不是想要占地为王吧?”黄启孺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顾珏扬眉道:“那黄大人觉得我们是干什么的?” 黄启孺抬起头来看着顾珏,指着他道:“你……是镇国军的人。” “……”顾珏有些震惊地看向骆君摇,似乎在问自己是哪里露馅了?这小老头是不是该灭口? 骆君摇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哪儿知道啊? 黄启孺平静地道:“你没有哪儿露出破绽,只不过我见过镇国军的人,我觉得感觉有点像。反正我落到你们手里也跑不了,就随便赌一下,至少镇国军不会随便乱杀人。” 你可真随便。 wap. /77/77932/29925173.html 458、忠诚与背叛 “你是从前在中原见过镇国军的人,还是在瀛洲岛上?”骆君摇突然问道。 能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就看出顾珏是镇国军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萍水相逢。 就算是她,如果她跟顾珏并不认识,也不可能一眼就猜出他的来历。当然,也不排除这位黄大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识人之法。 黄启孺却不肯说话了,显然方才他表现出来的恐惧害怕并不全是真的。 顾珏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顾珏笑了笑,道:“好吧,我是镇国军的人。” 黄启孺抬眼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再说:“我随口一说你就认,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珏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放到黄启孺面前,道:“现在相信了么?” 黄启孺看到那令牌不由得怔了怔,又抬头看了看顾珏和骆君摇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半晌他方才轻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朝廷派人来了。” 顾珏道:“黄大人,现在伱可以说了吧?” 黄启孺想了想,道:“劳烦公子再走一趟,去我府里拿一件东西。” 顾珏道:“没问题。” 黄启孺说了藏东西的地方,并叮嘱一定要镇国军的人亲自去,顾珏应了便转身出门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骆君摇和黄启孺两个人,一时间有些安静。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黄启孺,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位瀛洲县令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全是如此。 虽然他这些年在瀛洲确实什么也没做,只求明哲保身,但以方家在瀛洲的势力可能还有青州曹家相助,一个手里没权没势没兵力的七品小官,又是距离本土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连发个消息回上雍都难他还真做不了更多了。 骆君摇打量着黄启孺的时候,黄启孺自然也在打量着她。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里面这个年纪更小的少年才是能做主的那个。 只是他一时却猜不出来这少年是不是也是镇国军的人。 对上他的眼睛,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黄大人要不要也猜猜,我是什么人?” 黄启孺看了她一会儿,又重新露出了之前那个恭歉小心的笑脸道:“小人眼拙,确实看不出来公子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是跟那位公子一起的,想必也是朝廷的人。” 骆君摇撑着下巴看他,“你就不怕我们是方家派来骗你的么?” 黄启孺有些抱歉地看着她,道:“如果…去的人不是镇国军的人,那可能会有点麻烦。” “……”果然能在方家的眼皮子底下活这么多年,就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哪怕他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儿。 半个时辰后,顾珏拿着一个盒子回来了。 骆君摇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顾珏深深地瞥了黄启孺一眼,道:“没事。” 将盒子放到骆君摇跟前,骆君摇伸手拨弄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卷有些陈旧的布帛,布帛上还有一些褐色的痕迹,那应该是陈旧的血迹。 “没什么特别的啊。”骆君摇道,“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顾珏道:“这盒子放在一个隐秘的暗格里,解锁的方法是密字营内部的手法。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做错了……整个暗格包括里面的东西都会毁于一旦。” 骆君摇秀眉微挑了一下,伸手拿起那血迹斑斑的绢帛展开。 那绢帛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图样,像是地图仔细看又不太像。 顾珏站在骆君摇身边,有些奇怪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骆君摇道:“这是瀛洲岛周边的水道分布图。” 顾珏惊讶,“您连这个也能看懂?”不仅是顾珏,黄启孺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惊讶之色。海图和陆地上的地图并不是一回事,否则顾珏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骆君摇笑道:“我见多识广啊。”将手中的绢帛一收,骆君摇看着黄启孺道:“多谢黄大人仗义。” 黄启孺缓缓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拿到这种东西,这是别人给我的。” 顾珏道:“是镇国军的人?” 离京之前他们已经请查过了,密字营从几年前开始传回去的消息就有问题。时至今日,他们仍然不知道在瀛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密字营的探子叛变。 黄启孺点头道:“不错,五年前正是我在瀛洲最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人,我几乎都要忍不住……”黄启孺并不讳言自己意志不坚定,险些背叛朝廷投敌的事。 “那时候我已经被方家困住两年多了,每日除了县衙哪里都去不了。整个衙门里都是方家的人,就算是本地百姓有事也绝不会去衙门,只会去求方家主持公道。那时候我已经被方家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配合我的前任就是前车之鉴。两位可知道,我的前任如何了?” 顾珏道:“调离瀛洲升任安泰州通判。” 黄启孺接口道:“一年后,病逝任上。举家扶灵回原籍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劫匪,全家十几口无一幸免。” 顾珏默然。 黄启孺道:“那时候日子太难过了,原本我就知道瀛洲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带家人来是独自上任的。但是一年后,我的家人却都出现在了瀛洲,据方家的人说,他们是担心我独自一人在异乡孤单,特意帮我将家人接来团聚的。那段时间不仅我自己担心,家里人也是惶惶不安。” “就在那时候,那个人找到了我,将这个东西给了我。”黄启孺道:“他当时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他告诉了我一个关于方家的秘密,我用这个秘密跟方家谈了条件。我不干涉岛上的任何事情,方家也不强迫我为他们做事。反正我也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方家也没指望我替他们做什么大事。我若是死了,他们要么隐瞒朝廷,要么还要另外让朝廷派人来接替,反倒更加麻烦。瀛洲毕竟要跟来往的商人做生意,这种事情只要有谁随口说一句,都有可能传到朝廷耳中。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方昌蕴很快就答应了。” 骆君摇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他可还跟你说过什么?” 黄启孺道:“他说他叫叶十三,是楚王麾下镇国军的密探。哦,他来瀛洲的时候,先帝还在,摄政王还只是楚王。” 叶十三,很普通的名字,无论是顾珏还是骆君摇自然都不认识。 不过他们看过当年派来瀛洲密探的信息,其中确实有这个名字。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说镇国军包括他一共派了六个密探来,但是刚到瀛洲没多久其中两人就被杀,另外三个全部投靠了方家。他死里逃生之后,能送信回去的渠道已经全部被叛徒掌控了。他找不到能信任的人,一时半刻也出不了岛,就干脆在岛上躲了起来。这东西是他在岛上潜伏了两年才终于摸清楚了的。可惜他不小心惊动了方家的人,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再也无法离开瀛洲,万不得已只能找了我。他告诉我除非确定是镇国军的人,否则这东西不能给任何人。即便是朝廷的人,也不能信。” 黄启孺朝两人笑了笑,道:“可惜他找错人了,如果找别人说不定还能设法将东西送出去。他找我……连从县衙出去的一张纸都会被人仔细检查。” 骆君摇沉默了半晌,方才道:“还是要多谢黄大人,不知那位叶十三……” 黄启孺道:“他伤得太重,我将他藏在府中,也不敢去替他找大夫。不到一个月就死了,我将他埋在了县衙后池塘边上。” 顾珏神色肃穆地道:“多谢黄大人。” 黄启孺看着两人,笑了笑道:“不必,我现在肯告诉你们也是想赌一把,反正我都落到你们手里能,想如何也由不得我自己。这位公子说得对,方家这两年只怕要按耐不住了,我当初能用那个秘密牵制方昌蕴是因为他继位不久根基还不稳,但这一两年渐渐也不那么管用了。一旦他们真的起事,恐怕第一件就是杀了我祭旗。” 骆君摇道:“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会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的。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 黄启孺神色有些放松,只是看向骆君摇的眼底还有几分迟疑。 显然是在怀疑,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真的能做主么? 顾珏笑道:“黄大人尽管放心,这位……绝对能做主。” 黄启孺点点头,“还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顾珏道:“我是顾珏,这位……你姑且称呼他东方公子就行了。” 顾珏…… 黄启孺虽然身在海外,但对于镇国军的消息知道的却并不少。自然知道顾珏在镇国军的身份,脸上的神色微动,终于才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有劳两位了,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 顾珏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心中也都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这老头虽然有点难缠,倒也算个不错的人。 黄启孺在瀛洲这些年果然也不是白待的,他们到瀛洲不过几日能打听到的都是一些表面的消息,但黄启孺却能知道许多即便是瀛洲本地土著也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方家在瀛洲的兵马人数,粮草补给,隐藏的兵器工坊的位置和方家的重要人物等等。 三人聊了大半夜,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曲放才将人送了回去。 秦药儿端着早餐走进房间,就看到骆君摇还在灯下写着什么东西。 将早餐放到桌上,秦药儿俯身仔细盯着她看了看道:“你昨晚一整夜没睡呀?” 骆君摇停笔抬起头来,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点头道:“是啊。” “吃早餐吧。”秦药儿将早餐推到她跟前,一边看着她吃早餐一边道:“我从前还以为当王妃就是每天吃喝玩乐,你这样感觉比我还累啊。” 骆君摇笑道:“当王妃当然也可以每天吃喝玩乐,但是那很无聊啊。” 秦药儿摇头,“不懂,我就喜欢每天吃喝玩乐。”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出来?”骆君摇道:“在上雍就能每天吃喝玩乐,我看阿衍也没让你做什么事。” 秦药儿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你都走了,我当然也要走。想一想每天都要跟摄政王共处一个府里,吃的都不香了。而且,他还不许我用毒!” 骆君摇道:“所以,为什么要用毒?” “这是我的爱好啊。”秦药儿理所当然地道:“如果不能玩毒,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骆君摇笑道:“对啊,如果每天只能吃喝玩乐,我也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行吧。”秦药儿点点头,道:“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就像我……就算研究毒药有时候不小心会把自己也毒到,但是我还是会继续的嘛。” 骆君摇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天真的小姑娘总是容易感到快乐的。 顾珏和曲放从外面进来,看骆君摇在吃饭便要先退出去。骆君摇连忙叫住了两人,道:“没关系,两位坐下说罢。” 顾珏道:“我和曲先生按照黄启孺提供的消息去查探了几个地方,与他说的都一般无二。至于岛屿附近的水道暗礁和机关,这两天我们也会让精通水性的人去查证。” 骆君摇点点头叮嘱道:“都小心一些,若是那张图没问题,倒是可以让程将军的人靠近一些,到时候设法上岛也能帮忙稳定局面。” 顾珏点头称是,看着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骆君摇不解,“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顾珏道:“我看到了霍山。” 骆君摇蹙眉道:“当年那三个叛徒之一?” 黄启孺告诉过他们,当年背叛了镇国军的三个叛徒中有一个下落不明,还有两个分别叫霍山和方源,都被方家委以重用了。 霍山如今是方家的探子统领,方家有半数的探子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方源这些年一直在为方家训练兵马,在方家的地位也颇为不凡。 方家对这两个人也很大方,霍山娶了方昌蕴的女儿,方源认了方昌蕴做义父。 “他们不认识你吧?”骆君摇问道。 顾珏摇头笑道:“自然不会,我这些年一直在边城,更何况他们来瀛洲的时候我才多大?王妃尽管放心,这次带来的人都与之前瀛洲事务毫无关系。负责瀛洲事务的人依然还在原位上,并没有被惊动。”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这个人曾经是密字营的人,又能被方家重用,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先看看,若是对我们影响太大,就先除掉他。” 顾珏道:“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引起方家的警惕?” 骆君摇微笑道:“那得看他是怎么死的。” 顾珏闻言莞尔一笑,“王妃说得对。”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41080.html 459、血字令! 霍山最近的心情不大好,事实上从年前开始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年前方家大公子在上雍皇城无故被杀,他心中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因为这件事家主这大半年的心情都不大好,身边的人更是动辄得咎。前些天又传回来派去查大公子之死的人死在了上雍的消息,方家在大盛的许多据点暗桩都让人拔了,更是火上浇油。 他昨天才刚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霍山心中十分憋屈,但在方昌蕴派人来叫他过去的时候却还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恭恭敬敬地过去了。 “家主。”霍山走进书房恭敬地道。 方昌蕴不耐烦地摆了下手,道:“最近上雍可有什么消息?” 霍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答道:“回家主,一切正常。” 闻言,方昌蕴皱了皱眉道:“你确定?” 霍山一愣,“家主的意思是?” 方昌蕴道:“朝廷突然下令沿海各地剿灭海寇!” “怎么会?”霍山有些惊讶,如今还在太皇太后丧期,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妄动刀兵的。不过,只是剿匪的话也算不上朝廷兴兵,或许关系也不大? 方昌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会?这半年上雍出了多少事?你确定镇国军和摄政王府那边没有发现什么?” 霍山心中也是一惊,有些迟疑地道:“应当…不会吧?之前上雍那些事情,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啊。”在霍山看来,方硕纯粹就是自己找死,年前上雍死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方家大公子还真排不上号。 但这话显然不能在方昌蕴面前说,方昌蕴膝下虽然子嗣不少,偏偏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庶长子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至于为什么,因为人家命好有个好娘呗。 至于霍山这样的女婿,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霍山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也不敢真的将自己当成方家人看待。 跟他的清醒比起来,他的另一位同伴就多少显得有些头脑发昏了。 因为恰好姓方,又认了方昌蕴当义父,倒是真的以为自己是方家的少爷了,这些年倒是当真一腔热血兢兢业业。 不过方昌蕴的话还是让霍山警醒了许多,毕竟他们当初都是背叛了镇国军才会有现在的身份地位的。一旦被发现了,下场恐怕不会多好。 “听说如今曹家大公子在上雍,不知可是有什么消息?”霍山问道。 方昌蕴看了他一眼道:“确实有些消息,曹家的人说,杀了硕儿以及这些日子对咱们方家动手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姓东方。自称是前朝后裔。” 霍山有些意外,道:“鸾仪司?” 方昌蕴轻哼了一声道:“鸾仪司什么时候奉过前朝后裔为主了?” 也对,鸾仪司一直都是打着余绩的名号行事,如今被朝廷剿灭了大半,剩下的势力也只能龟缩在南疆了。 只要不是镇国军和摄政王府就好,霍山在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开始琢磨起下一次往镇国军送信要写些什么内容才会不让人发现破绽。 “既然跟朝廷无关,咱们只要将这个姓东方的小子找出来杀了,为大公子报仇即可!”霍山连忙表忠心道:“等家主寿辰过后,我愿亲自带人出岛,定会带着此人的人头回来祭奠大公子。” 方昌蕴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冷笑道:“那小子的野心可不小。罢了,过两天曹冕过来,他知道的更加详尽一些,待我与他谈过之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是。”霍山恭敬地应道。 方昌蕴温声道:“行了,你回去了。阿嫆如今身子重,你早些回去陪她。” “是,小婿告退。”霍山恭敬地躬身退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他才慢慢挺直了腰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书房转身朝着府外而去。 霍山成婚之后住在方家旁边的一座院子里,身为方家的姑爷兼心腹,他住的地方自然也不差。 除了刚投靠方家那一两年他时常惶惶不安,之后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得意,对自己的生活也很满意。 如果不是投靠了方家,他不过是密字营麾下一个普通的密探,被派到瀛洲这样的地方来一呆可能就是几十年,能有什么好处? 但是现在却不同,他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应付一下镇国军那边,就可以在瀛洲过着从前的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日子。 锦衣玉食随意挥霍,娇妻没人在怀,谁还愿意苦哈哈地守在暗处打探情报? 这也是他运气好,这些年无论是朝廷还是镇国军都并不重视瀛洲,否则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让他糊弄过去。 只是最近上雍发生的变化,还是让霍山有些担心起来了。 西北战事结束了,摄政王还朝之后许多从前无暇顾及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渐渐重视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瀛洲了。 不过……家主和温定侯的大事若是能成,或许…… 霍山心思重重地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坐在书案后面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他脸上的神色大变,眼瞳迅速缩了一下。 就在他跟前的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字迹,也没有封口,仿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信封一般。但霍山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书房的时候桌上是没有这个东西的,而没有他的命令家里也没有人敢随意进出书房。 皱了皱眉,霍山终于强按下了狂乱的心跳伸手拿起了那信封。 从里面抽了一张折叠的纸笺,打开之后纸页上只有一个硕大的血红色字迹——杀! 霍山仿佛指尖被火烧了一般,手一抖信纸落到了桌面上。 这是…… 霍山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起来,呆呆地望着那血字良久。 这是镇国军的血字令,专门用来清除镇国军叛徒的标记。或许整个镇国军,没有人比他们密字营的人更熟悉这个字了。 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负责清理叛徒的就是密字营的探子。 据说,这个字是当年余沉叛变之后,楚王殿下请先皇亲笔所书。 霍山立刻想起方才方昌蕴的话,猛地站起身来。 镇国军有人来瀛洲了!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镇国军已经不再相信他传回去的情报,意味着他们背叛的事实已经被知道了。 而这份血字令能送到他家中,更意味着对方已经锁定他了。 逃走!立刻逃走! 这是霍山的第一个想法。 他想要立刻离开,但是看着安静却装饰的典雅幽静的书房,他的双脚却又如被黏住了一般钉在了原地。 他当初背叛镇国军,不就是为了这一切吗? 若是就这么放弃从此就只能隐姓埋名被全天下追捕,就算朝廷真的派了人来又能有多少? 这里毕竟是瀛洲,是方家的地盘。 一咬牙,霍山一把抓起桌上的血字令,匆匆朝外面走去。 一打开书房的门霍山脸色顿变,连忙后退一步就想要关门。 “哇哦,人家长得有这么难看吗?”院子里的花台边上坐着一个绿衣少女,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转个不停的眼睛给人一种带着邪气古灵精怪的感觉。 霍山关门的手僵住了,他盯着那绿衣少女强笑道:“姑娘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 少女笑道:“不认识呀,但是现在可以认识,我姓秦,叫秦药儿。” 霍山垂眸道:“秦姑娘,不知有何指教?” 秦药儿道:“有人让我问问你,沈隋在哪儿?” “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霍山道。 秦药儿不满地皱了皱眉道:“你这么笨,方昌蕴为什么肯把女儿嫁给你?你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让人来抓我吧?” 霍山不语,但脸上的神色表明他就是这个意思。 秦药儿叹了口气,道:“可是,如果我被抓了,你要怎么办啊?” “什么意思?” 秦药儿指了指他捏着血字令的手道:“看看。” 霍山这才霍然发现,刚才或许是太过恐慌,他竟然没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秦药儿叹气道:“我就说你笨吧,小孩子都知道不要随便碰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下毒?!” “都跟你说了,我叫秦药儿啊。” 霍山有些恍然,终于想起来了。 他瞪着秦药儿道:“小毒仙!” “说吧,沈隋在哪儿?”秦药儿问道。 霍山已经扔掉了手中的血字令,但手上那乌黑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蔓延,不过片刻间已经到了他的掌心。 霍山有些惊恐地握住自己的手腕,甚至在想要不要当机立断砍掉这只手。 然而,他很快就放弃了。 他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残废。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沈隋了。”沈隋便是当年跟他们一起背叛摄政王府的人。 秦药儿嫌弃地撇撇嘴道:“那第二个问题,除了方昌蕴,谁最有可能掌握瀛洲的全部兵权?” 霍山一愣,秦药儿道:“我劝你快一点,不然……” 霍山咬了咬牙道:“你想问这个,说明你们现在没有把握能顺利拿下瀛洲。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必须保证赦免我的罪。”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啊?可是…我只负责提问题啊,怎么还有谈条件的?”她不懂这些啊,这个到底能不能答应?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秦药儿扭头便看到顾珏悄然飘落在墙角。 “你怎么来了?” 顾珏走到秦药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道:“怕你搞不定,一直跟着你呢,还是我来吧。” 秦药儿有些闷闷不乐,却还是点头道:“那你来吧。” “你又是谁?”霍山盯着突然出现的顾珏道。 顾珏笑吟吟地道:“镇国军竟然还有如此奇才,一次还出了三个,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在下顾珏。” 霍山眼角一抽,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俊朗青年。 顾珏他当然知道是谁,一个才二十多岁却已经是一军主将军功赫赫,与陵川侯世子卫长亭并称镇国军最年轻也最出色的两位将领。 只是与出身侯门的卫长亭不同,顾珏跟当年的骆云一样,都是纯粹的草根出身。 他们运气都很好,骆云跟了高祖,而顾珏跟了摄政王。 毫无疑问,顾珏是让他嫉妒的人。 即便这些年也锦衣玉食,但方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若不是当初方昌蕴也是刚刚上位清除了方家大量反对他的人急需用人,他恐怕还到不了现在的位置。 若是可以选择,一个世人称颂威风赫赫的将军,和一个隐姓埋名只能藏身海岛上寄人篱下的上门女婿,谁都会选择前者。 如果他有顾珏那样的机遇,当初又何至于背叛镇国军? 嫉妒的时候,顾珏的出现无疑也给霍山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要知道,顾珏这样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随便出现在瀛洲的。 他的出现意味着摄政王府不仅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背叛,他甚至已经知道了当年背叛的是三个人。因此朝廷可能已经知道了方家的图谋,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平定瀛洲的准备。 顾珏看着霍山变幻不定的神色,道:“霍山,拖延时间对你没有好处,选吧。” “选什么?”霍山声音干涩地道。 顾珏道:“告诉我们想知道的消息,你可以自己选个死法。否则,就只有让我们这位小秦姑娘替你选了。” 秦药儿闻言抬起头来,朝霍山做了个鬼脸。 霍山无心理会她,盯着顾珏道:“我的条件方才已经说了。” 顾珏轻笑了一声,道:“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应该不少吧?” 霍山闭上了嘴。 顾珏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药儿,我们走吧。” 秦药儿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勒,我现在就毒死他!” 顾珏笑道:“别让人看出来。” 秦药儿不满地道:“我动手怎么会露出破绽?我昨晚特意去海里捞了一点东西配药,保证不会让人看出来他是被人杀了的。” 顾珏扬眉道:“那好吧。” 霍山看着起身朝自己走来的少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再看看那乌黑色已经蔓延到手腕,整只手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觉的模样,霍山咽了口口水道:“等等!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能留我一命!” 顾珏不置可否,霍山继续道:“你们手下的兵马绝对不够攻占瀛洲,我可以帮你们!我手下也有一些人马,绝对可以帮到你们的!” 顾珏道:“我怎么知道,你这是不是拖延之计?” 霍山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只想活下去,可以先告诉你一件你们想知道的事,这件事除了我和方源谁也不知道。” “什么?” 霍山道:“沈隋,沈隋的下落!他、他去了青州,他改了名字,他如今在中原的身份是曹冕的左右手。当初,就是他撺掇我们背叛镇国军的!“ 顾珏微微蹙眉,问道:“为什么?” 霍山道:“他本来就是曹家的人,他是曹冕的私生子!”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77816.html 460、方家嫡长孙! 沈隋是曹冕的私生子?! 曹冕可是出了名的作风清正,府中连侍妾都没有两个,竟然还会有个私生子? 算起来,这个沈隋的年纪应该比曹家嫡长子曹节还要大几岁啊。 顾珏有些被震惊到了,他盯着霍山道:“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沈隋就是曹家的人,被故意派到镇国军的卧底?” 霍山有些脱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伸手扶住门框道:“应该是,他应该也没想到会突然被派到瀛洲来。我记得…最开始他就表现的不太高兴,我也不大想来,也是因此才跟他相熟的。来了瀛洲之后,我们还没有决定好要从什么地方入手,他就已经摸清楚了瀛洲岛上的情况,很快就成了真正的领头的人。后来……” 霍山有些恍惚地道:“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做了什么,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动手杀了两个人。然而他说服了我和方源,我们设计想杀了另外一个,因为我们再三试探他都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可惜被他给逃了。我们担心叶十三掏出瀛洲,只能按他说的去先去投靠方家,方家果然很轻易就接纳了我们。之后的许多事情,也是他帮我们出谋划策,帮助我们赢得方昌蕴的信任的。” 顾珏皱眉道:“他没有去过方家?” 霍山摇头道:“没有,方家只以为是我和方源杀了其他人投靠的,并不知道还有个沈隋。当时我们这么做也是怕方家过河拆桥,想着留一手比较好。” 留一手这种事情是个双刃剑,一开始不说,以后若是再说难免会让人怀疑你的忠诚了。 特别是他们这种从别处叛主投靠的人。 “后来他来过瀛洲吗?”顾珏问道。 霍山道:“这些年他每隔三个月都会来一次瀛洲,有时候是替曹冕传话办事,有时候只是单纯来找我和方源。他也说过一些他自己的事情,当年他原本是想到楚王跟前去的,但他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长材,那时候楚王更看重会打仗的人,只能靠身手还不错进了密字营。却没想到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派到了瀛洲。此事让曹冕十分不悦,他回去还受了不少责罚。” “除了他以为,曹冕还派了其他人进入镇国军吗?”顾珏问道。 霍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顾珏点点头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还有第二个问题。” 霍山咬了咬牙,道:“方砚,他是方昌蕴的侄子,父亲是方昌蕴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年如果不是方砚的父亲死得早,方昌蕴未必有机会继承方家。方昌蕴继位之后杀了不少方家的族人,若不是方老夫人护着方砚自己也低调认怂,只怕他也活不下来。他父亲是当年方家最被看好的嫡长子,即便是如今瀛洲依然有不少人会看他父亲的情面维护他几乎。如果有他出面,或许…会让一部分方家人倒戈。” 顾珏若有所思,还想再问些什么曲放的声音突然从一边传来,“怎么这么久?你们以为这里是自己家么?” 霍山一惊,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人抱臂靠在墙角下的模样。 顾珏有些不好意思,道:“出了点意外,有人来了?” 曲放摇摇头,道:“后面院子好像出了什么事,一会儿说不定会有人过来。” 顾珏耸耸肩道:“好吧,那就下次再聊。药儿。” 秦药儿应了一声,丢给霍山一颗药丸道:“解药。” 霍山接在手中有些迟疑,秦药儿道:“你不吃也可以,等这黑色蔓延到你的脖子,就不用解药了。” 霍山这才一仰头将药吞了下去,果然见效神速不过片刻功夫那乌黑色就开始褪去了,霍山不由得松了口气。 顾珏朝秦药儿赞赏地笑道:“我们走吧。” 霍山见他们走得这么干脆,反倒是有些犹疑起来。 只听顾珏笑了笑道:“你尽可以试试看是你耍花招的本事大,还是镇国军要你命的本事大。” 霍山垂眸道:“不敢。” 秦药儿轻笑一声,跟在顾珏身后往外走,清脆轻轻地传进他耳中:“想动坏心思之前,不如看看你的心口。” 什么? 霍山一愣,连忙拉开自己的衣襟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一抹淡淡的乌青色,看起来就像是撞到哪儿后留下的淤青一般。 他伸手轻轻一按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连忙放下了手。 片刻后,方才的疼痛消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霍山抬头看向院子里,原本院子里的三个人已经没有人踪影。 “姑爷!姑爷!”院子外面传来了下人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突然觉得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霍山连忙合拢的衣襟,快步往外走去,“知道了,派人去请大夫和稳婆。” 霍家的府邸虽然比不上方家,却也有不少侍卫。那三个人大白天在府上来去自如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如果他们想要杀自己,他是绝对躲不掉的。 就算他冒死将此事禀告方家,方家真的会因为他是方家的女婿,就对他这个已经废了的棋子有什么特殊的保护吗? 或许从决定背叛镇国军的那一刻起,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活下去! 既然他不想死,那就只能让别人去死了! “沈隋是曹冕的私生子?!”骆君摇听到顾珏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有些震惊,“这个霍山的话,可信么?” 顾珏道:“如果他真的宁死不屈的话,当年就不会投靠方家。而且,我也不认为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编出这样的故事。关于方砚的消息,他也没有隐瞒或者故意误导我们。” 他们当然不会随随便便上门,第二个问题不过是对霍山的一个试探罢了。 他如果敢胡说八道,那就真的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骆君摇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意思了,曹冕…将近十年前,就往镇国军安插人手了么?还是自己的儿子,看来温定侯很看好阿衍啊。” 十年前先帝才刚刚登基不久,谁也不会认为他会英年早逝。 那个时候的谢衍在世人眼中,更多的还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年轻将领皇室宗亲以及先帝的心腹而已。 顾珏点头道:”确实。王妃,如今方砚的处境并不大好,我们可以跟他接触一下。” 骆君摇道:“方硕死了,他也是方昌蕴的怀疑对象之意吧?算起来还是我们帮了他。” 顾珏笑道:“没用的,方昌蕴本来就看方砚不顺眼,这些年若不是老太太护着他根本活不到现在。前年老太太死了,方砚在瀛洲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偏偏方昌蕴害怕方砚聚拢他爹生前的旧人回来夺位,不许方砚离开瀛洲一步。他现在已经是一只困兽了。” “所以对他来说,我们是救命的稻草。”骆君摇道。 “可以这么说。” 骆君摇道:“去约这位方公子见一面吧。” “是。”顾珏应声,想了想又问道:“王妃打算以什么身份见他?”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微笑道:“自然是东方公子,方砚毕竟也姓方,方昌蕴想做的事情他未必就不想做。” 顾珏点点头,“王妃说的是。” 跟霍山不一样,方砚就住在方家。 这固然有他原本是方家嫡长孙的原因在里面,更多的还是因为方昌蕴不放心他自己住在外面。 这自然拦不住曲放,至于方砚收到信之后是什么想法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了。 骆君摇悠闲地坐在距离方家不远的一处酒楼最高层,靠着窗户欣赏着远处方家宏伟华丽的府邸。 还有两天就是方昌蕴的五十大寿了,这两天瀛洲城里外来人越发多了,也更加热闹起来。对于这样的热闹骆君摇自然不排斥,这个时候来得外人越多,对他们越是有利。 闲时骆君摇甚至带着秦药儿逛了逛瀛洲城中的市集,买到了不少在上雍都算得上珍贵的东西,价格也是相当喜人。 也难怪方家如此富庶,中间商二道贩子的买卖从来都是暴利。 “公子,客人到了。”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骆君摇满意地一合手中折扇,笑道:“请方公子进来。” 片刻后,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里间的少年他脚步先是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怒色。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举步走进了里间。 骆君摇将刚刚倒好的茶放到自己对面,笑道:“方公子,请坐。” 中年男子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道:“这位小公子是在跟方某开玩笑么?” 骆君摇轻轻挑眉,笑道:“我还以为方公子应该谢我才是。” 这中年男子正是方昌蕴的侄子,方家曾经的嫡长孙方砚。 说来他也确实倒霉,人生前面十几年都是方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活到十六七岁的时候父亲突然没了。 二叔上位后从前他看不起的二房庶子都能压在他头上不说,还要被二叔提防打压,日子十分不好过。 这两年祖母过世后,方砚的日子更是一落千丈。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方砚皱眉道,“我与公子素味平生。”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看来,方公子确实是对方家的事情不大了解啊。” 方砚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冷声道:“小公子是特意来讥讽我的么?方某虽然不才,但在瀛洲的地界上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骆君摇撑着下巴笑道:“方公子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方公子既然来了,总不会是来跟我斗嘴的?不如坐下喝杯茶?” 方砚又探究地看了她片刻,才缓缓走到对面坐了下来。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方砚道:“现在小公子可以说了吧?什么叫我该谢你?方某自问没有欠过公子人情。” 骆君摇道:“方家主最近是不是不大找方公子麻烦了?” 方砚嗤笑了一声道:“二叔寿辰将近,更何况…他何须亲自找我麻烦?” 骆君摇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发现有比方公子更棘手的敌人需要对付呢?” 方砚一怔,盯着骆君摇半晌才道:“公子姓东方?” 这回轮到骆君摇惊讶了,看来这位方家曾经的嫡长孙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低调无害啊。 “方公子厉害。”被方昌蕴打压了这么多年,还能将眼线放到方昌蕴身边去,确实是厉害。 方砚道:“方某若是没有丝毫手段,东方公子也不会找我吧?” 骆君摇笑而不语,找还是要找的,端看怎么合作罢了。 骆君摇把玩着折扇道:“看来方公子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方砚摇头道:“这倒没有,我也只是收到一些微末消息罢了。我也没想到,东方公子竟然会亲自来瀛洲。公子现在不妨说说看,你约方某来此,所为何事?” 骆君摇盯着方砚问道:“方公子想要方家吗?” 方砚怔住,好一会儿才定定地看着骆君摇道:“异想天开。” 骆君摇笑道:“类似的话曹家的曹节说过了,方公子不妨换一个试试。” 方砚冷笑道:“东方公子太小看方家在瀛洲的势力了,你若是觉得你能轻易拿下方家就请自便,我不会陪你自寻死路的。” 骆君摇悠悠道:“方公子,你年纪这么大,胆子却这么小,不好不好。” “正是因为我胆子小,所以才活到现在。”方砚不为所动,“东方公子胆子倒是不小,我怕你活不到我这个年纪。” 骆君摇道:“没有梦想,就算活到九十九跟块石头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岛上的几万兵马和一些江湖中人吗?” 方砚讥笑地看着骆君摇,问道:“敢问公子有多少人?”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比出了两根指头。 “两万?”方砚面露怀疑,想要悄无声息送两万人上岛,根本是不可能的。 骆君摇道:“两百。” “……”方砚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是来耍自己玩儿的。 虽然能悄无声息带两百人上岛也算是有些本事了,但这跟方家比起来,两百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骆君摇十分光棍地表示,“我是没多少人,但这不是还有方公子吗?” “你觉得我有人马?”方砚眸光锋利,紧紧盯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道:“我不相信这些年方公子真的只是靠方老夫人的保护苟活。方公子,说得难听一些,我若是不成大不了离开瀛洲,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您若是一直这么下去,真的不怕那天方昌蕴对你下手吗?就算你能逃出去,你舍得方家的累世财富么?” 方砚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密?” 骆君摇笑道:“就算你告密,方昌蕴就会放过你吗?早死晚死都是死,现在有送上门来的朋友,何不试一试?” 方砚冷声道:“东方公子想要什么?” 骆君摇道:“我原本跟曹节说我想要瀛洲岛来着。” 见方砚冷笑,骆君摇接着道:“我承认…我确实没想到方家的水有点深,所以我现在可以退一步,我只要方家一半的财产和商船。” “东方公子好大的胃口。”方砚道。 骆君摇大方地道:“要不然,你拿方家一半的财产和商船走人,剩下的留给我?” “……”方砚显然是被气到了,半晌没有言语。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方砚才终于开口道:“想要我合作也可以,只要公子能证明你们真的有这个实力。” 骆君摇道:“洗耳恭听。” 方砚道:“方昌蕴有个义子。” “方源?” 方砚看了他一眼,“看来公子确是很了解方家。不错,他是方昌蕴样的一条狗,这些年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只要你能杀了他,我跟你合作。” 骆君摇手中牙雕折扇一展,笑道:“多大点事儿,一言为定。” 方砚注视着她道:“公子确定?这个方源本身的实力不弱,想要杀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骆君摇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这个时候方源的人头送到你手上。” “……”大可不必。 骆君摇站起身来,俯身微笑着道:“方公子如果到时候反悔,我就把方源的脑袋和你的一起烧成灰,烧铸在一起丢进海里,让你们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77819.html 461、曹冕到来! 今天瀛洲城外的港口上十分热闹。 其实平时这里已经足够热闹了,但今天又格外不同。 今天一大早方家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城了,领头的还是方家的家主方昌蕴。即便是瀛洲本地土著,近些年见到方昌蕴的机会也不多。 能劳动他亲自出城迎接,可见今天将要登岛的客人身份必定不凡。 不仅如此,方家还为贵客专门腾出了一个船舶靠岸的码头,一大群衣着整齐手持兵器的侍卫将码头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也将想要围观的路人挡在了外面。 人们只能远远地看到一艘巨大的商船缓缓靠岸。 方昌蕴带着方家上下众人等在码头上,看到船靠岸之后才带着人快步走了过去。 等他们走到岸边的时候,船上的人也已经开始往下走了。 最先下来的是一群衣着朴素的侍从,看他们虽然一言不发动作却干脆利落整齐有致,便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奴仆。 侍从开道,跟在后面下来的是一个穿着苍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上去只有四十五六的模样,留着整齐的短须,相貌清癯身形挺拔,看着倒像是个书香门第出来饱读诗书的中年文士。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衣着相貌各异的男女,俱是举止得体神色平淡,并没有因为方昌蕴如此大的排场而动容。 等到中年人走下最后一个阶梯,方昌蕴上前两步笑道:“曹兄,去年一别,曹兄风采更胜往昔啊。” 那中年男子正是青州总督,温定侯曹冕。 只看他的外貌,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就是能够节制一州军政民生大权的封疆大吏,更不能想象他会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也难怪许多人刚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表示难以置信了,这人只看外表确实是一派鸿儒高士的风范。 曹冕微微点头,拱手道:“方兄大喜。” 方昌蕴笑道:“什么大喜,不过是找个机会热闹热闹,也是跟朋友们聚一聚罢了。如今这局势…哪里有什么可喜的啊。” 曹冕神色自若,“方兄多虑了,大喜之日何必想那些扫兴的事?” 方昌蕴点头笑道:“曹兄说的是,曹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请先到舍下歇息,晚上你我再好好喝两杯,到时候再聊?” “请。”曹冕点头道。 两人一边说这话,并肩朝外面走去,跟在曹冕身后的人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站在方家队伍中的霍山和身边另一个男子与站在曹家队伍中的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又各自移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港口外面不远处,骆君摇坐在树干上,远远地看着从码头出来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那就是曹冕?” 顾珏道:“我也没和曹冕打过交道,就是不远不近地看过几眼,应该是吧。” 骆君摇摸摸下巴,叹气道:“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翩翩公子。” 顾珏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要说好皮相,他们这位摄政王妃才是真的好皮相。 明明生了一副玲珑乖巧的冰雪模样,谁见了她不以为这是一个乖巧可人的娇娇女? 实际上呢?这分明是个女罗刹。 骆君摇叹气道:“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说曹冕这么做是图什么?” 顾珏不以为然道:“还能图什么?财富权势,列土称霸呗。” 骆君摇看看他,摇头道:“想要以青州一州之地谋逆称霸,恐怕还是有些难度,曹冕应当不会这么天真。如果退守瀛洲,短时间内倒确实可以固守,但……这地方像方家这样当个土皇帝可以,真想要在这里称王称霸,那可是笑话了。” “怎么说?”顾珏饶有兴致地道。 骆君摇道:“这里太小,距离中原又不够远。朝廷事情多忙不过来的时候不会管它,一旦闲下来了又怎么会放过?若真想自己在海外裂土称王,我个人推荐嶂州。” 顾珏提醒道:“嶂州离陆地也不远。” 骆君摇道:“但是嶂州离中原很远,很远。朝廷现在连南疆都没搞定,如果在嶂州起事,再设法与南疆结盟互为支援,朝廷没解决南疆之前绝对不敢贸然出兵嶂州。便是比起远洋贸易,漳州也远比瀛洲便利,瀛洲就占着个离中原近的优点。如果中原王朝禁止所有与瀛洲有关的贸易,你觉得会如何?” 顾珏叹了口气道:“幸好你姓骆。”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这跟我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姑娘家这般精怪,你要是不姓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第二个白靖容了。 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出曲放,顾珏明智地没将这话说出来。 眼看着方昌蕴和曹冕上车离去,骆君摇盯着跟在后面出来走在霍山身边的人,道:“那个是方源吧?” 顾珏掏出一张画像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是方源。” 曲放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身走回了树下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出手?” 骆君摇笑道:“一点小事哪好意思麻烦曲先生?” 曲放微微挑眉,目光在树上的两人身上流动。 顾珏连忙笑道:“刺杀这个事儿…我不太擅长啊。”他是在战场上拼杀的将领,兵法可以出奇制胜,但拼命的时候绝对是光明正大。 刺杀这事儿,他还真没怎么干过。 “我去安排?”顾珏问道。 他虽然不擅长,但这次带来的人里面有擅长的啊。 骆君摇道:“用不着,我去。” 顾珏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这不好吧?” 骆君摇道:“有什么不好的,方大公子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走吧。” 从树上一跃而下,骆君摇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外面走去。 顾珏只得也跟着下来,看着曲放道:“曲先生,您看这?” 曲放挑眉笑了一下,问道:“她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顾珏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骆家不缺好师父吧?我偶尔看到王爷也教过一些。” 曲放摇头道:“她跟你们家王爷不是一个路数,真要是敌人,她未必杀不了谢衍。”说罢 曲放慢悠悠跟了上去。 被留下的顾珏倒是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曲放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王妃擅长刺杀。 骆家怎么会教姑娘这种东西? 顾珏记得卫长亭说过,王妃曾经将王爷打吐血了,虽然当时王爷有伤在身但也足够厉害了。 他原本一直以为卫长亭是开玩笑呢。 另一边将方昌蕴和曹冕送回了方家后,看看左右无事霍山便转身从方家出来。才刚走了没几步背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霍山。” 霍山回头看着追上来的男人,略带几分嘲讽地道:“方公子不在家主跟前听命,跟着我做什么?” 方公子三个字里面嘲弄的意味太过明显,男子脸色微沉了一下却没有发作,而是道:“听说昨天弟妹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喜得贵子。” 霍山垂眸道:“是啊,方源,我当爹了。”他和妻子成婚已经三年有余了,这还是第一胎。 方源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侄儿的生辰只跟家主相差两天,也是巧了。不如晚上咱们叫上沈隋,一起喝几杯?” 霍山道:“他现在不叫沈隋,人家叫曹英。” 方源并不在意,看着霍山有些奇怪地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喜得贵子不是好事么,你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霍山点点头道:“是啊,确实是一桩好事。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压力有些大吧。” 说起事多方源也收敛了笑容,道:“最近确实有些忙,若不是明天是义父的寿辰,我恐怕还回不来呢。” 霍山瞥了他一眼,道:“我这边是天天被家主当孙子骂,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方源耸耸肩,苦笑道:“还不是那些事儿,最近来了一批人有些不好对付。” 最近一年方家收拢了不少江湖中人,那些人可不像是普通兵卒那么好对付的。 方源的实力不算弱,但想要压制那些人还是有些难的。更何况,方源毕竟只是家主的义子,多得是人眼红扯后腿。 “早上出门的时候夫人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看看。”霍山道。 见霍山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方源也就不多说了。 他跟霍山的关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好,只是两人看来历相同,有着共同的秘密,又都在方家算得上势单力孤,因此才看着比别人交情好一些罢了。 霍山娶了方家的女儿,方源认了方昌蕴做义父,很难说孰优孰劣,但显然都有各自不顺心的地方。 在瀛洲,方源的名声比霍山要大一些。霍山行事低调,相比之下人人都知道方源就是方昌蕴养得一条恶犬,方昌蕴指谁他就咬谁! 也是因此,霍山跟方家其他人的关系还可以,方源跟方家不少人却有些势成水火之意。 当然这也是方昌蕴乐意见到的,他自己夺权上位对方家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太信任。因此才重用了霍山和方源,自然也不希望他们和方家其他人抱团。 方源转身要走,却又被霍山叫住了。 霍山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当年的事,你后悔过吗?” 方源有些诧异,没想到霍山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沉默了片刻,他沉声道:“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说罢他看着霍山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霍山缓缓摇头道:“可能是突然有了孩子,想的有点多。” 告别了霍山,方源有些无趣地走在街上。 霍山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后悔吗?当然不后悔。 比起可能大半辈子隐姓埋名当一颗可有可无的钉子,就算是当方家的狗有什么不好?至少他有钱有权! 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十分喧闹,方源心里却升起了真正烦躁。 思索了半晌,不知是不是方才霍山的话让他心中不快,他也没有了去找沈隋的心情,干脆转身打算去自己在城里相好的舞姬那里喝几杯酒。 白天青楼并不营业,比起别的地方门前倒是难得安静。但即便现在歇业,青楼也不会拦他这样的大主顾。 正要上前敲门,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方源四下看了看,看到一个陌生少年从不远处的墙角探出个脑袋来看着自己,“方统领,有位公子说让我将这封信给你。” 少年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笑得十分单纯可爱。 见他这模样方源神色也缓和了几分,转身走过去蹙眉道:“谁让你给我的?” 少年道:“一个穿深蓝衣裳的公子,他脸左边好像有个疤。他说……” 闻言方源神色一肃,快步走到了少年跟前,伸手道:“给我吧。” 少年将手一缩,伸出另一只手道:“他说你会给我漂亮的珍珠。” 方源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一把将少年拉进了他身后的窄巷,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身上没带珍珠,给你这……”话还没说完,方源只觉得心口一凉,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对上了那少年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一把泛着微蓝寒光的华丽匕首插入了他的心口,剧烈的疼痛和不停涌上喉咙的血腥让他说不出话来。 骆君摇扶住了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轻声道:“方统领,初次见面,永别了。” 方源痛得颤抖,他想要推开眼前的少年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你……是谁?” 骆君摇道:“镇国军,密字营。” 方源的眼睛蓦地睁大,不等他说什么,插在他心口的匕首已经抽了出来,下一刻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方源维持着双目圆睁的模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骆君摇让他靠着巷子的墙角坐下,啧了一声道:“人头是拿不动了,就拿这个当信物吧。”一刀挑断了方源腰间的一块玉佩接在手中,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窄巷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醉醺醺的人从酒楼的后门出来,不小心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险些摔了个五体投地。 醉鬼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不满地骂了一声低头去看挡了自己路的东西,还忍不住又踢了一脚。 片刻后,狭窄的小巷里传来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月底最后一天啦~~厚颜求一波票票~ (づ ̄3 ̄)づ(′`)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77822.html 462、晦气! 方府书房里的气氛并没有先前在城外码头时那么的和睦亲善,相反有些难得的凝重低沉。 方昌蕴神色冷厉地盯着坐在一边的曹冕,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曹冕,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冕微微蹙眉,似乎对方昌蕴如此失态的行为有些不满,面上却依然淡然自若。 “这么着急上火做什么?”曹冕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方昌蕴何止是着急上火,他简直想要拍案而起了。 只是看着眼前冷静从容的曹冕,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怒火,道:“我难道不该着急?这段时间我方家损失了多少曹大人难道不知道?那个姓东方的小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曹兄不该给个解释么?” 曹冕微微扬眉道:“解释?” 方昌蕴冷笑道:“那小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你儿子刚到上雍他就出现了,你敢说跟你曹家无关?” 曹冕道:“方兄,如果节儿的信上写的没错的话,令郎去年就死于那少年之手了。到底是你方家惹上的还是我曹家?那少年口口声声都是要瀛洲岛易主啊。” 方昌蕴冷笑一声道:“方家派去的人全军覆没,到底怎么回事自然是令郎说了算。” 曹冕也不生气,站起身来淡淡道:“看来方兄只是想跟我发脾气,既然如此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见他当真要走,方昌蕴倒是有些急了,没好气地道:“你曹家现在势大,我惹不起你,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曹冕剑眉微皱,回头看着满脸怒色的方昌蕴。 说实话方昌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奈何当初他没得选。 上一任方家家主没什么野心,只想守着方家在瀛洲当土皇帝。 方家原本的下一任继承人是个精明强悍难以控制的,唯有这个方昌蕴既有野心,也算不上多精明,曹冕这才选择了跟他合作。然而这些年下来,方昌蕴的脾气暴躁多疑,若不是曹冕给他兜着,指不定早就被朝廷发现不对劲了。 若不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又确实没有可靠的人选,曹冕实在是很想换个方家家主了。 曹冕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方兄,你也知道如今的行事不大妙,咱们自己就不要再闹了。” 方昌蕴这才收敛了几分怒气,轻哼一声道:“若不是你们曹家出了纰漏,何至于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拿住把柄?” 曹冕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不是重点,西北的战事比我们预料的更早结束,摄政王还朝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你还看不明白么?他这是要整肃朝纲了。我们都小瞧这位王爷了,他不只是会打仗。无论是谢章还是阮廷,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一旦上雍整顿完毕了,你说他下一步手要往哪儿伸?” 方昌蕴沉默不语,他自然明白曹冕的意思。 朝堂整顿完毕了,下一步自然是地方。 比如沿海的海寇,比如这些年一直无视朝廷的瀛洲。 方昌蕴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衍骁勇善战,麾下镇国军战无不胜。还有骆云麾下的定国军,同样也是久经沙场的铁骑,和他们硬碰硬,你确定能有胜算?” 曹冕淡笑道:“方兄,镇国军和定国军确实令人忌惮,但问题是……他们能抽调多少人出来?南疆需要人,西北需要人,高虞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能动用的人,最多也不过就是目前驻扎上雍休整的不到十万兵马。” 方昌蕴想说,那也很多了。 但是对上曹冕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他却不由自主将那些话吞了回去。 “如今仓促起事,曹家真的准备好了吗?”方昌蕴问道。造反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不是说着玩儿的。 曹冕悠悠道:“即便没准备好,现在也必须动手了。太皇太后薨逝,摄政王突然下令让我回去奔丧,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方昌蕴心里怀疑曹冕是做贼心虚,不过自觉也能理解。 他要是谋划了十多年想要造反,也不敢自己跑回上雍去。 方昌蕴轻哼了一声,道:“也罢,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如今岛上有六万兵马,还有不少这一年招募的江湖中人,这次你都可以带走。” “多谢。”曹冕点点头道,“这些年散出去的人有多少?” 方昌蕴想了想道:“有两万左右,怎么?要将他们全部召回来?” 曹冕摇头道:“不,让他们全力攻击沿海各地。” 方昌蕴点了点头,正要再问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立刻都住了口。 门外的人根本等不及禀告,站在门口就急匆匆地道:“启禀家主,方统领被人杀了。” 书房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听到方昌蕴的声音响起,“进来。” 站在门外的人这才推门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家家主阴沉的脸色。 那人恭敬地朝两人行了礼,站在书房中央不敢说话。 方昌蕴不耐烦地道:“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死了?怎么死的?” 那管事道:“死在红绡馆旁边的小巷子里,被一个醉鬼发现的。心口和喉咙各中了一刀,干净利落没有其他伤痕。尸体已经带回来了。” 方昌蕴不悦地轻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让霍山去看看,他们不是关系好么?”他明天过寿,今天却死了人,这不是触他霉头么? 方昌蕴心中一凛,方源不是普通人,这个时候杀了他这是有人故意挑衅?! 想到此,方昌蕴心中怒火更甚,厉声道:“告诉霍山,务必将凶手给我找出来!” 管事连忙点头应是,匆匆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了,曹冕才问道:“方源霍山,是当年投靠你的那两个镇国军的人?” 方昌蕴点了点头,没好气地道:“真是废物!” 曹冕微微眯眼,道:“他能做到统领的位置,恐怕也不全是废物。在如今这个时候突然被人杀了,你难道就没想到什么?” 方昌蕴一怔,脸色突然微变,“你是说…镇国军发现他们背叛了?” 曹冕道:“不无可能。镇国军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才是奇事。” 方昌蕴立刻有些紧张起来,道:“若是如此,朝廷……” 曹冕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不是朝廷发现了什么,夜长梦多。原本我想朝廷至少三五年内不会有空管到我们头上,我们至少还有一年时间从容准备,到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云海书院的事情一直让我心里不安,如今又凭空冒出个前朝后裔,我怕再拖下去恐怕我们这些年的准备都要付诸流水了。” 方昌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冷声道:“不管到底是谁杀了方源,人现在总还在岛上!我就不信,将他揪不出来!” 方府另一边有些偏僻的院子里,方砚挥挥手示意进来禀告的人退下。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那张沉着冷静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笺展开,纸笺上是一个拓印的图样。 两寸见方,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和一个篆体的方字。 方砚身为方家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将纸笺投入了书房一角的香炉里,一直看着那纸笺在香炉里燃烧殆尽方才转身。 “来人。”片刻后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推门进来,躬身听令。 方砚侧首看向两人,平静地道:“去给三叔公带句话,今晚接风宴后我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是,公子。” 另一边霍山接到方源的死讯,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杀方源的人是谁,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想,如果自己那天的应对稍有不对,是不是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 房源的尸体被安放在西北角一个偏僻无人的小院,这里远离前面的主院,也不至于妨碍到府这几天的喜事。虽然寿宴前一天义子被人杀了,对方家家主来说已经足够晦气了。 霍山站在方源的尸体前,他的眼睛还大大地睁着,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霍山上前抬手覆住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将那双眼睛合上。 再看看尸体心口的血洞和喉咙上那一刀,霍山侧首问旁边的人,道:“可有什么目击者?” 站在旁边的人摇头道:“大白天红绡馆那样的地方本来就没什么人,倒是有人看到方统领往那边走了,却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看到凶手是谁。” 霍山道:“方源是临时起意去红绡馆的,显然是被人跟踪了。让人再去查查,当时那附近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站在旁边的人有些苦恼,忍不住道:“最近这瀛洲城中外来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若说形迹可疑的人恐怕不少,这要怎么查?”那些江湖中人还有周边小国的流浪者,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在瀛洲本地的普通百姓眼里,他们恐怕都是属于形迹可疑的人。 霍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去查!” “是。” “等等!”那人正要转身离去,霍山突然叫住了他。 霍山定定地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突然身上扯开了方源的衣襟。在方源锁骨下方的位置,有一个墨绿色的标记。 两人都是一愣,旁边人疑惑道:“这是什么?方统领还刺了纹身?” 霍山冷声道:“这是前朝皇室的徽记。”不是镇国军的人动的手?对方为何留下标记?故意挑衅?霍山心中疑惑。 “我先去禀告家主。”霍山转身往外走去。 方家因为方源的死在瀛洲城里大动干戈的时候,骆君摇正托腮坐在茶楼里听说书。 瀛洲毕竟不同于中原,就连茶楼里说的书都不一样,骆君摇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秦药儿也听得兴致勃勃,瓜子嗑得比骆君摇还起劲儿。 直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一群人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楼上的宾客们这才注意到纷纷看向楼梯口。 秦药儿趴在窗口看了一眼,回头对骆君摇道:“外面来了好多人。” 骆君摇懒懒地看了一眼,道:“不关咱们的事儿。” 真的吗? 很快就有几个穿着方家侍卫服饰的人走了上来,为首的人目光狠厉地将楼上的宾客都扫了一眼,问道:“今天这里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跟着上来的茶楼掌柜苦着脸,道:“大人明鉴,您瞧能进出咱们这店里的都是正经的客人,小的两代都在城里做生意的,如何敢收容匪类?” 虽然掌柜再三解释,但那人还是吩咐跟在身边的人将茶楼的雅间一间间都仔细搜查一遍。 他自己就站在二楼的大厅里,目光凌厉地扫过每一个坐在楼上的客人。若有觉得可疑的,便上前厉声盘问。 不仅是这间茶楼,此时整条街上都布满了方家的侍卫,显然沿街所有的商铺客栈甚至是民居都要严格检查。 客人们虽然不满,却也知道瀛洲是方家人说了算的。 本地人固然不敢惹方家,外地人就更不敢了。毕竟是远在海外孤岛上势单力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投海了也只能认命。 “你们是做什么的?”那领头的男子走到骆君摇这一桌,随口问道。 他倒并没有认为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只是看到两个小姑娘没有父兄长辈陪同才多问了一句。 骆君摇笑道:“我跟哥哥一起来这里玩儿,哥哥今天去谈生意了。大叔,出什么事了吗?”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道:“两个小姑娘,别到处乱跑。” 骆君摇道:“我没有乱跑,我们就住在旁边的客栈。” “队正,里面没有可疑的人!”去搜查雅间的人回来禀告。 那男子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楼上的宾客,沉声道:“收队!” 看到这群人下楼离去,楼上的众人才松了口气,很快又闹哄哄地议论起来。 这么大的阵仗,显然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儿啊。 骆君摇靠着窗户望着那些人出了茶楼继续往前走去,显然是还要继续搜查其他的地方。 “药儿,你觉得他们怎么样?”骆君摇轻声问道。 秦药儿有些茫然地道:“啊?什么怎么样?” 骆君摇摇摇头没有回答她。 这些人显然不是普通的侍卫,已经无限趋近于正规兵马了,这一点从他们对领头的称呼就能听得出来。 若论个体实力他们自然还比不上镇国军和定国军精锐,但若是放到武卫军里已经不算差了。 还有这些人明显不是瀛洲本地人,只能是从别的地方送来瀛洲的。 乌合之众没什么用,想要精兵就必须训练。 在中原练兵总有被发现的危险,若是将人送到瀛洲来训练,到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77825.html 463、澹台枫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搜查的人正好从客栈里出去。 回到院子里便看到顾珏正负手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天,见两人进来才展颜一笑道:“没出什么事吧?” 骆君摇耸耸肩,“能有什么事?” 顾珏点点头,侧身请骆君摇进屋。 秦药儿朝两人挥挥手,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她一向都不大懂他们做的这些事情,自然也没有兴趣旁听。 曲放正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骆君摇还没踏入房间,就有一个东西迎面朝她飞了过来。 骆君摇微微偏头,抬手接住了飞向自己的东西,有些疑惑地看着曲放。 曲放道:“方砚给你的回信。” 骆君摇看了一眼夹在自己指间的信封才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拆信。 “有劳曲先生了。” 曲放平静地看着坐在书案后面拆信的小姑娘,道:“王妃下手很利落。” 骆君摇头也不抬,“哦,还好,可能是这些年他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会有人想要他的命吧?看来霍山确实没有跟他提起我们的事情。” 霍山但凡跟方源说过一字半句,方源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没有警惕心。 顾珏笑道:“不是说,江湖上不是流传说有三种人惹不得么?老人、女人和孩子。” 摄政王妃在不认识的外人看来,要么还是个天真的少女,要么是个还没长大的少年,确实是很难惹啊,也确实是当杀手的好苗子。 骆君摇已经将信看完了神色有些凝重,微微蹙起了眉头。 “王妃,怎么了?” 骆君摇道:“方砚说,曹冕和方昌蕴想谋反。” 这并不足以让顾珏震惊,他们早就已经料到了。 曹冕堂堂一个侯爷又是封疆大吏,好端端地跟方家勾搭,总不至于只是闲得无聊想找点乐子吧。 骆君摇继续道:“如今岛上有六万精兵,还有大批江湖中人。另外,方砚说这些年方家陆续往青州送了不下五万训练有素的精兵。” 顾珏皱眉,喃喃道:“青州有七八万驻军,如果这些人全部都被曹冕控制,再加那五万精兵……再加上岛上的六万人马……” 顾珏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王妃……” 将近二十万兵马,曹冕如果真的反了麻烦可当真不小。 顾珏道:“我立刻传信给王爷,让他这次务必将曹冕扣在上雍。” 骆君摇摇摇头道:“没用的。” “怎么?” 骆君摇看了他一眼道:“曹冕根本没打算去上雍,他来瀛洲是为了调动瀛洲的兵马,和方家商量如何起事的。” 闻言顾珏腾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道:“那现在怎么办?瀛洲距离上雍太远了,就算我们现在传信回去,恐怕……” 骆君摇若有所思地道:“现在还有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条件。” “什么?”顾珏问道,曲放也侧首看了过来。 骆君摇道:“曹冕,现在就在瀛洲。如果他回不到青州呢?” “王妃的意思是……”顾珏眼睛微亮,很快又有些担心起来,“曹冕恐怕没有方源那么好对付。”一个十几年处心积虑想要造反的人,对自己的性命想必是看得很重的。 骆君摇道:“我也没打算刺杀曹冕,看来我们确实得依仗方大公子了。” 将手中的信笺递给顾珏,顾珏低头看过之后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道:“方砚说他能掌控其中两万兵马?可信么?” 骆君摇道:“可不可信,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比起我们方砚应该更想要除掉方昌蕴,方昌蕴和曹冕是盟友,那么曹冕同样也是方砚的敌人。” “王妃打算怎么做?”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道:“告诉方砚,我需要一个地方和一些东西。只要他能在今晚之前准备好,我保证五天之内瀛洲方家的家主换人。” 曲放剑眉微挑,“你确定?” 骆君摇道:“我确定,有劳曲先生了。” 扯过旁边的纸笺,骆君摇提笔写下了几行字折好,直接装回了方才曲放带回来的信封。 曲放起身接过了信封,深深地看了骆君摇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曲放出了门,顾珏才忍不住问道:“王妃,你真的有办法在五天之内拿下方家?” 骆君摇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下头问道:“打仗会死很多人对吧?” 顾珏一愣,很快又答道:“这是自然,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骆君摇道:“所以,人死的越少越好,对吧?” “自然。”顾珏有些奇怪,骆君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展颜一笑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让我们的人分批上岛吧。另外,传信给程将军,如果东南海域的海寇想要往北逃窜的话,劳烦他拦一拦。也不需要多久,拖住他们三五天就够了。” 顾珏点头称是,“这几天来往瀛洲的人很多,我们的人已经有部分上来了。” 骆君摇想了想又问道:“从这里传信回上雍最快需要多少时间?” 顾珏算了一下,道:“镇国军有特殊的紧急传讯方式,最快四天能到。” 骆君摇低头盘算了一下,道:“传信给阿衍,将这些情况说一下,另外…就说,我尽量将曹冕留在瀛洲。最坏的情况是最少也能拖住曹冕十天。” “是,王妃。”顾珏领命道。 次日,便是方昌蕴的五十大寿了。 整个瀛洲城里都陷入了一股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中,似乎完全没有被昨天方源遇刺方家大肆搜查的事情影响到。 正午时分方家就开始开门迎客了。 许多千里迢迢赶来祝寿的人们衣着光鲜的踏入了方家大门。 方家一群年轻公子站在大门口,满脸笑容的迎接着宾客。 骆君摇和顾珏是在下午的时候才到方家的。东州顾家也是一方巨贾,有顾家的帖子和身份,两人自然也得到了方家的热情接待。 特别是两人都是相貌出类拔萃之辈,刚下了马车就被无数目光洗礼过了。 迎上来的方家公子看到骆君摇更是眼前一亮,目光热切。 “顾公子,顾姑娘,多谢两位拨冗参加家父的寿宴,两位里面请。”抢先一步上前来的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他这话虽然是对顾珏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骆君摇身上。 顾珏垂眸只当没看见,语气温和带笑,“方公子有礼了,家父和家兄因故不能前来,特遣在下和小妹前来道贺,还请勿怪。” 那方公子笑道:“顾公子言重了,两位里面请。”说罢便亲自给两人引路,一路朝着方府里面而去。 顾家这样的巨贾派人来贺寿,方家自然也是调查过的。 这位顾公子是代替出了意外的兄长来贺寿顺带谈生意的。这几天已经跟好几个经常来往瀛洲的大商贾谈过,出手十分大方。 两人跟着方公子一路往里走去,府内果然是张灯结彩富丽堂皇,比起上雍的王府也毫不逊色。 一路上两人也弄清楚了这位方公子的身份,他是方家四公子名唤方碧,方家的庶子。但跟死在上雍的方硕并不是同母所生,因此在方家并不怎么受重视。 顾珏倒也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殷勤,他在方家不受重视将来方家不管谁上位肯定都不会是他。 瀛洲就这么大,方家那么多子孙哪里够分?与其坐困于此,还不如想办法去中原。有方家做后盾,若是再靠上个东州巨贾,以后就算不能继承方家他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以说这位方家四公子是难得的清醒,就是可惜——眼瞎。 想要跟顾家联姻,却选错了对象。 两人被一路送到方家招待宾客的地方,里面早已经是高朋满座喧闹不已。 方家待客并不似上雍权贵那般将男女客分,而是都在一处招待。 因为来客的身份十分复杂,既有顾家五小姐这样的千金小姐,也有一些外族女商人,甚至有些明显就不是善茬的人物。 这样的情况,若是单纯以男女宾客区分,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见这位方家四公子没什么话能套了,顾珏便很是干脆利落地将人给打发走了。 那方四公子明显还想跟骆君摇搭讪几句,奈何骆君摇早已经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他也只能讪讪地告退了。 顾珏这几天顶着顾家公子的名号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因此一进了招待客人的园子很快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了。 顾珏朝那人点了点头,侧首去看骆君摇,骆君摇笑道:“哥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就可以。” 顾珏挑眉道:“你确定?” 骆君摇嫣然笑道:“确定。” 顾珏微微侧身,确定旁人看不到自己的口型,才低声道:“这里不能动武。” 骆君摇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喜欢胡乱动手的人。” 是吗?我不信。 虽然这么想着,但顾珏还是叮嘱了骆君摇两句就往另一边走去。 他再不过去,那边的人就要过来了。 骆君摇看着顾珏和新认识的朋友打成一片,轻叹了口气转身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小姑娘第一次来瀛洲吧?”才刚转身骆君摇就看到一个穿着明显有别于中原服饰的女子走了过来对她笑道。 那女子身形修长高佻,肤色是上雍女子中几乎没有的浅棕色。眉目轮廓深邃,一头乌黑的秀发微曲,显得健康而迷人。 比起中原女子长及手腕,下遮脚背的衫裙,她就显得要清凉多了。 完美的曲线毕露,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她却依然神色自若落落大方。 骆君摇很是羡慕,但是看看自己比对方矮了一大截的身高,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子似乎被她的表情愉悦到了,嫣然一笑道:“哪儿来的小姑娘?真可爱。” 骆君摇笑眼弯弯,微微偏着头望着眼前的高挑女子,“姐姐好,我叫顾瑶,是从东州来的。” 女子笑道:“姐姐?论年龄我恐怕还要长你一辈呢。” 骆君摇道:“可是我看姐姐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啊,姐姐可不要占我便宜啊。” “小嘴真甜。”没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特别是眼前的小姑娘眼睛清澈明亮,说得一点儿也不虚假的时候。 骆君摇笑道:“还没请教姐姐高姓大名呢。” 女子道:“我叫澹台枫,你听说过吗?”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听说过,我父亲说南海有个商队的女首领就叫澹台枫,可厉害了。” 叫澹台枫的女子笑出声来,看着骆君摇挑眉道:“你父亲当真跟你说我是商队的首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爹爹是这么说的。” 澹台枫笑着靠近她,抬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低声笑道:“傻姑娘,那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要是遇见了千万要离我远一点?我不是商人,我是专门抢你父亲那样的商人的。” “……”骆君摇微微后退了一步,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她当然知道澹台枫是什么人,又是做什么的。 方家可真是交游广阔,这个澹台枫一向在南海嶂州一带活动,距离瀛洲可谓是万里之遥了。 “怕啦?”澹台枫挑眉笑道。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不、不怕…我觉得姐姐不是坏人。” 澹台枫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果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这方家可不怎么安全,还是好好跟着你哥哥去吧。” 说完便转身要走,骆君摇连忙扯住她。 澹台枫回头看着她没说话,骆君摇道:“姐姐,我哥哥有事情要忙,我不想听他和人谈生意,好无聊的。我…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澹台枫笑道:“我可不会带你去跟那些夫人小姐们玩儿,你要是不害怕的话,就跟着来吧。” 骆君摇立刻道:“我就知道姐姐是好人。” 澹台枫无语,想想今天也没什么大事,难得遇到个有趣的小姑娘,带着她也没事。 就是不知道顾家那位公子知道自家妹妹跟一个海盗玩到一块儿了,会是个什么表情。 “走吧,带你去那边玩儿。” “好呀。”骆君摇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不远处正在跟人聊天的顾珏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站在他身边的人提醒道:“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妹子跟着她跑没事么?” 顾珏道:“只是这一会儿工夫,又是在方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也是,她总要给方家几分面子,应当不会在这里搞事的。” 顾珏面上带笑,心中暗想:若真要搞事,到底谁倒霉恐怕还不一定呢。 (本章完) wap. /77/77932/30577827.html 464、送贺礼! 与澹台枫交往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骆君摇跟在她身边走过去,看到的人和顾珏那边截然不同。 无论衣着装扮如何,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戾气,显然都是手里沾过血的人。 虽然同是给方昌蕴祝寿,但这些宾客间显然也都是分出了各自的圈层的。 看到跟在澹台枫身边的少女,几个人目光立刻都变了,“澹台,这小姑娘是什么人?该不会是你新收的妹子吧?” 澹台枫笑道:“别胡说,人家可是好人家的姑娘。” 一听这话那几人就明白了,一人笑道:“也是,看着也不像是你们家的人。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来这里?莫不是你拐了人家?” 澹台枫扫了众人一眼道:“我看这姑娘有趣,带她玩一会儿。你们谁若是敢欺负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澹台枫虽然是女子,在这些人里却也颇有威望。 她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都表示不敢,还有人豪爽地道:“澹台带来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以后小姑娘在海上只要报上澹台的名号,保证畅通无阻。” 澹台枫有些好笑地骂道:“人家好好的千金小姐,做什么会遇到你们?” 骆君摇也不插话,乖巧地坐在一边听澹台枫和其他人说话。 横竖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也讨论不了什么机密的事情。 这些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几人坐在一起聊得便都是这两年海上的一些大小事情。他们虽然也算相熟,毕竟各有各的地盘,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如今难得聚到一起,可聊的事还是不少的。 听着他们谈话,骆君摇这才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海上名声赫赫的一方枭雄。 远洋生意难做,除了海上风暴的威胁,最让人忧心的就是遇到海盗。而现在骆君摇便安稳地坐在海盗头子们中间,听他们谈笑风生。 她也这才知道,澹台枫在这些海盗中间的分量。 澹台枫以女儿之身带领手下纵横南海,撇开她不怎么正义的营生不谈,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方昌蕴过个生日,将各地的富商巨贾请来也就罢了,还将这么多海盗头子聚集在一起,恐怕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贺寿而已吧? 要知道,这些人哪个手底下没有几百上千人手的? “对了,澹台,前两年听说你看上一个小白脸,娶回去没有?这次怎么没一起带来?”一个长得矮壮的黑脸汉子端着酒杯问道。 嗯?有八卦? 不仅是骆君摇瞬间好奇起来,其他人显然也很感兴趣,纷纷看向了澹台枫。 澹台枫也扭捏,柳眉一扬道:“人家看不上咱们做这种营生的。” 闻言众人立刻同仇敌忾,“什么人竟敢看不上咱们澹台?当真不识抬举!兄弟们去给你抢回来?” “就是!听说不是个弱书生么?既然看上了直接抢回去不就是了?” 澹台枫喝了一口酒,有些慵懒地道:“抢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我澹台枫又不是非他不嫁?” “这话不错,书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比咱们白净一些么?”其中一人酸气十足,“书生都爱骗人,病恹恹的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别回头害澹台做了寡妇。” 坐在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笑道:“这话可不对,澹台看上的可不是一般的书生。听说人家也是出身名门,前朝时世代侯门。如今虽然有些没落了,却也是南海巨贾啊。” 凉亭里安静了片刻,骆君摇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将耳朵竖得直直的。 “南海巨贾?林家?” 咳咳……骆君摇强忍住了升腾起来的咳意,小脸憋得微微泛红。 所幸其他人正忙着好奇澹台枫的桃花传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世代侯门,南海巨贾?林? 没这么巧吧?难不成出个海她还能遇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小舅舅的桃花? “这个…林家的话……”众人间气氛不复方才那般热烈,也没人说要帮澹台枫将人绑回来当压寨相公了。 就连那酸气十足的男子也憋红了脸,好半晌才道:“林家的话,倒是勉强配得上澹台了。” 澹台枫笑道:“可惜我配不上人家,别说这扫兴的话了。来,喝酒!”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陪澹台枫喝了一杯,到底是八卦诱人,消停了片刻还是有人小声问道:“话说,这次方家没请林家家主?” 虽然双方一南一北隔得老远,但既然请了同在南海的澹台枫,不请林家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那中年男子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不过这两天好像真没看到林家的人。林家和方家素无往来,应该确实没来吧。澹台,你说呢?” 澹台枫淡淡道:“确实没来,听说最近忙着呢。” “忙什么?又要出海远行?” 澹台枫笑道:“听说是他外甥女有什么事要请他帮忙,人家也不能跟我这个外人说这些啊。” “咦?林家的外甥女那不是……”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有人道:“那不是骆大将军的女儿,当今摄政王妃吗?” “可不是。” 所以说,林家这样的背景,跟澹台枫这样的出身还真不大可能。另外,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澹台枫还比林家那位大了好几岁呢。 真的说的她舅舅啊?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抬头悄悄看澹台枫。 澹台枫其实长得很好看,是完全不同于中原地区女子的美丽。 带着几分野性和异域的美感,轮廓看起来又更偏向中原人一些,应该是南海一代外族血统的混血儿。 “看什么?”澹台枫看了她一眼,笑道。 骆君摇冲她甜甜一笑,道:“姐姐好看。” 澹台枫顿时被逗乐了,笑着摇摇头眉宇间多了几分怅然,“你这样才算好看。” 那人虽然祖籍嶂州,早年家中却世居上雍,是地道的中原名门。也只有眼前这样白净精致的姑娘在他眼中才算是好看的,自己这样的大约是真的看不上眼了。 看着时间不早了骆君摇才告别了澹台枫转身去找顾珏,顾珏也已经摆脱了这几天新结识的朋友,正往这边来寻骆君摇。 看到骆君摇安然无事顾珏也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没什么事吧?” 骆君摇朝他摊手:能有什么事? 顾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澹台枫几人,拉着骆君摇往另一头走去,一边问道:“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你跟他们聊了什么要这么久?” 骆君摇心中暗道:“总不能告诉你我在听澹台枫和我舅舅的八卦吧?” “方昌蕴好像将许多海盗头目都请来了。”骆君摇低声道。 顾珏点头道:“确实,不仅是海盗头目,我刚才看了一下,还有不少各地黑道绿林势力。” 骆君摇笑道:“看来今晚有得热闹了。” 顾珏瞥了她一眼,骆君摇掩唇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今晚不动手,先给方家主送一份贺礼就是了。” 傍晚时分,方家的寿宴便开始了。 顾珏和骆君摇因为顾家的关系混到了大堂里面靠前的坐席。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方昌蕴和曹冕,虽然在场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曹冕到底是什么身份,极少数知道或者见过曹冕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即便不知道身份来历,只看曹冕和方昌蕴并排而座的模样,便也知道这人身份不必不凡,自然也没有人没事找事。 倒是身为名义上瀛洲父母官的黄启孺虽然也在大堂内,却只坐了个靠后不起眼的位置。 再加上他穿了一身常服,平时又深居简出,不仅是外地来贺寿的宾客不认识他,就连本地的显贵们也几乎不认识他。 实在是将透明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骆君摇心情极好地欣赏着歌舞,品尝着方家的美酒佳肴。 方家富可敌国,举办寿宴用来待客的自然都是上上等的珍品。饶是骆君摇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品尝起来,也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坐在主位上的方昌蕴今天也是满脸喜气,先是与众人敬了酒,又单独与坐在他旁边的曹冕喝了几杯,说了几句场面话。 然后方家本家众人开了头,众宾客纷纷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骆君摇和顾珏都没有这个显摆攀比的心思,贺礼早在进门的时候便交给了接待的管事登记造册了,送的东西也是中规中矩。 此时便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只当是看个乐子。 各种各样的珍品也足以让人大开眼界。 比人还高的珊瑚树,硕大的夜明珠,各种珍宝古玩甚至是番邦宝物,数不胜数。 “在下奉东方公子之命,送上贺礼恭祝方家主五十大寿。”一个突兀的声音清晰地穿过喧闹的大堂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是一怔,纷纷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到底是谁在说话。 直到坐在靠门口位置的人看到,一个黑衣人托着一个盒子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别人的寿辰穿着一生黑进来,这哪里是祝寿分明是来添堵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大堂里众人都沉默下来,就连堂中的丝竹乐曲也停了。 乐曲一停,原本翩翩起舞的舞姬们无所适从,见方昌蕴沉着脸挥手立刻也都躬身退下了。 来人身形高大,带着一张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的人皮面具,那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阁下是什么人?我们方家好像没请阁下!”不等方昌蕴开口,坐在他下首的方家子弟中就有人起身厉声吼问道。 男子低笑了一声道:“你聋了么?” 说话的青年被堵了噎住了,忍不住回头看向座上的方昌蕴。 方昌蕴早就阴沉了脸色,死死地盯着那人道:“看来阁下是来找方家麻烦的,东方公子既然有如此胆色,何不亲自过来?也好让我敬他一杯!” 男子眼中满是诧异,“我家公子不小心杀了你儿子,你竟然要敬他喝酒?方家主果然大度能容。” 大堂里顿时轰然,他们中也有不少人知道方硕死在上雍的事情,但大都不以为然。 方硕本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公子,仗着家主的宠爱横行无忌。在瀛洲自然没人敢惹他,但上雍那是什么地方?若是惹上了什么人,死在上雍实在不算是什么奇事。 方昌蕴眼底掠过意思杀意,冷笑一声道:“人死之前,总是该喝一杯的。” 男子笑道:“可惜,我家公子没有方家主这般讲究。” “来人,给我拿下!”方昌蕴厉声道。 堂内的侍卫纷纷抽出了兵器,堂外也立刻出现了大群侍卫,为首几个已经朝里面冲了进来。 只是他们一只脚还没跨进门,那黑衣人单手一掌挥出,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立刻被扫飞了出去将后面的人撞得人仰马翻。 殿中的侍卫见状,立刻涌到了前面,将方昌蕴和方家众人团团围住以防他突然偷袭。 骆君摇侧首将额头靠在顾珏的肩膀上,在周围人眼中仿佛是小姑娘害怕请求兄长保护的模样。 顾珏的眉梢却忍不住跳动了一下,身体也有些僵硬起来。 只求王爷不要听说这件事,就算听说了也不要怪到他头上啊。 他是无辜的! 骆君摇靠着顾珏,目光飞快地扫过了前方主位上方昌蕴和曹冕等人。 方昌蕴和曹冕脸色虽然都不大好看,但却并没有惊慌之色,显然并不担心黑衣人突然曝起刺杀自己。 骆君摇眼睛微转,目光从两人左右两边不远处坐着的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几个人看着并不起眼,穿着与方家亲眷也没什么不同,不在意的话只怕还要当他们是方家哪一房的长辈或方昌蕴的堂兄弟了。但此时他们却并不似其他方家子弟那般惊慌,相反他们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淡定。 其中两个人目光紧紧盯着站在堂中的黑衣人的心口和眉心,两个人目光落在黑衣人左手托着的盒子上。 “何必劳烦主人家,在下愿替方家主拿下这狂妄之徒!” 客座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消瘦男子拍案起身,飞身而起右手作利爪状朝着黑衣男子背后抓来。 黑衣人身体一动不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扑向自己的人,“鹰爪手?” 轻哼了一声,黑衣人随手将手中的盒子往上一抛,伸手稳稳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手腕,轻轻一拧众人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刚才还凌空欲击的中年男子身形一滞,被人扯了下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刚刚被抛上去的盒子落下,正好砸在了他的腹部。 中年男子被砸得闷哼一声,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 黑衣人低头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中年男子,淡淡接上了前面的话:“不过如此。” (本章完) wap. /77/77932/30607604.html 465、炸了! 大堂里一片寂静,商贾们固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一些江湖中人也一时不敢吭声。 如今瀛洲岛上江湖人不少,但是能被请到大堂里来坐着的自然都是有些本事和势力的。 这最先出头的中年男子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之前他们还暗恨这人狡猾先一步抢了他们的风头,如此却不得不庆幸自己晚了这一步,否则躺在这里丢脸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别人的仆人,这个东方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东方公子”正朝着隐蔽处偷笑,曲放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到哪儿都是大杀器啊。 方昌蕴沉声道:“阁下选在今天上门找茬,不将你留下世人还当我方家软弱可欺!” 说罢方昌蕴一挥手,他左手边一男一女站了起来,看向黑衣人的神色冷厉。 黑衣人却只是浑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那两人,淡然道:“天南一剑,塞北毒娘子,难怪这些年不见你们在中原走动,看来是在中原没有容身之处,跑到瀛洲来给方家当狗了。” 这话一出,那对男女脸色也不由微变。 女子上前一步指着黑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黑衣人,自然是曲放。 曲放并没有被激怒,语气依然平淡,“你们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女子冷笑一声道:“是么,等我将你的脸皮撕下了,自然知道你是谁了!” 曲放后退了一步,抬脚轻轻一踢。 那压在中年男子身上的盒子就朝着堂上直直地撞了过去。 两人立刻飞身上前挡在了方家子弟前面,那男子伸手去接盒子,不想那看起来普普通通一个盒子竟似有千钧之重,他被撞得后退了两步腰背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那女子见状不妙,连忙出手相助,以两人合力才堪堪托住了盒子。 堂中众人哗然,他们见那黑衣人平平常常地单手托着盒子进来,就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礼盒。 就算里面装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也不至于有多重。 没想到这小小的盒子先是将人砸吐血,后又要两个高手合力才托住。 不懂武功的普通人自然不明白,重的不是这盒子本身,而是曲放施加在这盒子上的力道。 曲放平静地道:“既然贺礼送到了,在下告辞。” “你还想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方昌蕴冷笑道。 曲放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说,如果我半刻钟内没有出去,他就将方家夷为平地。” 这话一出,不仅方昌蕴想冷笑,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黑衣人以及他的主子已经狂妄得没边儿了。 就算那所谓的东方公子再厉害,她一个外来人难不成还真有能力将盘踞瀛洲数代的方家夷为平地? 方昌蕴当然也不相信,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将我方家夷为平地!动手,杀无赦!” “是!”大堂里的侍卫纷纷抽出兵器朝曲放冲去,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宾客们只能连忙起身后退,生怕自己被波及了。 若不是大门口堵着许多方家的侍卫,也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黑衣人带来的人,他们其实更想要往外冲。 曲放岂会将这些无名小卒放在眼里,他没有带剑进来,也没有去抢夺兵器,只是一双肉掌便迎上了扑过来的侍卫。 最靠前的两排桌椅瞬间被掀翻,美酒佳肴洒落了一地。 好好的寿宴瞬间被闹得天翻地覆,方昌蕴气得脸色铁青,胸前剧烈地起伏着,盯着曲放的眼神阴鸷无比。 方昌蕴这辈子大约都没有遇到过比这个尚未蒙面的东方公子更令他仇恨的人了。 之前杀了他的儿子,毁了方家的据点和商铺不说,现在竟然还闹到他的宴会上来了。 方昌蕴对自己的五十寿宴很是重视,如今闹成这样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方家都已经被人看了一场笑话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那声音响彻天际,几乎让人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本就躲在大堂角落里的宾客们有人忍不住抱住脑袋蹲了下来,有人在心中暗暗骂娘。 就连打斗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住了,曲放趁着这个间隙已经飞身退到了门外。 “怎么回事?!”曹冕沉声道。 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神色慌乱急促地道:“启禀家、家主,妙思园…妙思园刚修好的小楼炸了!” “什么?” 方昌蕴惊怒交加,妙思园是方硕生前居住的地方。 方硕死后方昌蕴心痛不已,便下令让人在园中新建了一座小楼专门供奉方硕。 这小楼才刚修好,就炸了? 怎么炸的? 方家富可敌国,火药也并不难弄到。但是要炸掉一整座三层小楼的火药量,姓东方的小子是怎么运到方家的? 门外传来曲放的声音,“方家主,你猜下一次炸的是哪儿?” 方昌蕴不答,神色阴沉。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颤声道:“该…该不会将火药埋在这大堂下面了吧?” 这话一出那些宾客就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朝着门口涌去,“我们快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方家主,你们方家跟旁人的私仇,不要牵连到我们啊。”他们只是来祝寿送寿礼的,不是来送命的。 大门口瞬间被想要出去的宾客堵住了,乱成一团。 曹冕看着这团乱象,深吸了一口气道:“先让人出去。” 方昌蕴这才挥挥手示意门口的守卫放行,原本大堂里衣冠楚楚的贵客们立刻一涌而出,仿佛生怕晚一步里面就真的爆炸了一般。 骆君摇和顾珏也不能显得自己特殊,两人跟身边的人一般顺着人流往外走去。 在人群中,骆君摇回头正好看到方砚沉稳的表情,扭过头掩去了唇边的一抹轻笑。 骆君摇和顾珏刚出了大门,大堂左侧不远处的一座五层高的小楼了爆炸。 轰隆巨响和火光浓烟之后,原本五层的楼瞬间就变成三层了。 楼上火光耀眼,眼看着就要燃烧起来了。 整个方家一片混乱,有人叫道:“那是方家的先贤楼,供奉着方家的祖宗牌位。” 方家特立独行,将祠堂修成了一座高楼,而方家祖先的牌位就放在最顶层。意在让方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能俯揽整个瀛洲城。 也就是说,这是把人家方家的祠堂给炸了。 方家这是惹上什么狠角色了? “混账!欺人太甚!”大堂里传来方昌蕴的咆哮声。 曲放看着那瞬间倒塌了一半的楼眼底也闪过几分异色,长笑一声道:“方家主,我家公子的贺礼已经送到了,在下就不奉陪了。你也别怪我家公子不给你面子,曹大公子跟我家公子打赌说他不能成事。我家公子素来受不得闲气,还请方家主帮忙问问曹公子,我家公子到底能不能成?” 说完这些,曲放脚下一点飞身掠上了房顶,如暗夜中的孤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方家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要去追,只是哪里还能追得上? 方家声势浩大地办一场寿宴,结果两声巨响之后全成了一场笑话。 这些千里迢迢而来的宾客们更是称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却没有人有功夫表达不满。虽然不知道方家到底惹上了什么煞神,但是看这一出手的气势就知道来者不善,能逃出性命就算是好事了。 若不是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恐怕有不少人都想要立刻启程回家去了。 骆君摇和顾珏回到客栈的时候,整个瀛洲城里都乱哄哄的,街道上随处都是搜查的方家兵士。 被人如此挑衅,方昌蕴震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整个瀛洲城里的兵马比平时多了数倍。 原本对方家还没什么想法的人也立刻看出了不对头,方家就算是瀛洲土皇帝,但这瀛洲真正的皇帝毕竟还是远在上雍姓谢的。 方家麾下竟然有这么多兵马,这是想要做什么? “顾公子,顾姑娘,惊扰两位了,还请见谅。”搜查完他们的院子,领头的人拱手朝顾珏和骆君摇道。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两位是来方家贺寿的贵客,方昌蕴再怒火中烧也不会想要将所有的客人都得罪死了。 顾珏微微点头,道:“无妨,方家主可还好?” 那人拱手道:“多谢公子关心,家主一切都好。只是今晚让两位贵客受惊了,家主说过两日他再摆酒向各位贵客致歉。” “无妨,正事要紧。”顾珏连忙道:“世道如此,难免有些轻狂之辈不知天高地厚,还请方家主保重。” “多谢。”领头的人对这位风度翩翩的顾家公子很有好感。 他们带兵搜查整个瀛洲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顾珏这般好脾气的,这大半夜也是挨了不少白眼和嘲弄挤兑的。 “慢走,不送。” 送走了方家人,顾珏脸上原本谦和温文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几分戏谑和调侃的笑意,“看来方昌蕴确实是气得不轻啊。” 骆君摇耸耸肩,对站在一边扮做仆役的青年打了个手势。 几个青年点点头,飞身掠上房顶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回到书房里,曲放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正坐在书房里翻着一本瀛洲杂记。 见他们进来才抬起头来问道:“人走了?” 骆君摇点头笑道:“今晚辛苦曲先生了。” 曲放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不辛苦,是王妃辛苦了才是。”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得满脸无辜,“我只是看了一出好戏,哪里称得上辛苦。” 曲放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一边的书架上,转身往外走去,“我先去休息了,王妃和顾将军也早些休息。” 看着曲放头也不回地走了,骆君摇不解地道:“他怎么了?” “被吓着了。”顾珏面不改色地道。 “啊?” 顾珏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他了,我也被吓到了。王妃昨晚一整夜没睡,折腾出来的东西劲儿有点大啊。” “……”麻烦你别说得好像我在弄什么违法禁品一样好吗? 哦…炸药好像也确实属于违法的,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我觉得我们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方砚的能力了,我也没想到他真的能弄到我需要的东西啊,而且还大大地超出了我的要求。”骆君摇托着下巴道。 见她有意转移话题,顾珏也不追根究底。 反正王妃能弄出什么东西是王爷需要关心的问题,他就不必太过关心了。 而且从王爷之前帮着王妃搞那什么军器研造司以及王妃打伤曲天歌的武器来看,王爷明显是知道王妃能搞出什么东西的。王爷都不担心,他当然也就更不必担心了。 “我觉得,过了今晚方砚应该也不敢在背地里搞什么幺蛾子了。”今晚被吓到的可不只是他们,方砚自己恐怕都没有料到他们搞出来的东西会那么厉害。 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方砚的表情,虽然力图镇定,但垂在一侧颤抖的手却没能隐藏住。 骆君摇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瀛洲这地方又没法做实验,她今天还有些担心呢。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万一爆不了或者是量控制的不好可就麻烦了。 “罢了,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先去睡了。”她从昨晚一直熬到了今天上午,之后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跟着顾珏去了方家。 为了避免被人看出自己精神不振,还喝了不少醒神的汤药。 这会儿药效过了,困意顿生。 顾珏点点头,“王妃早些休息。” 两人起身正要出门,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封信函道:“启禀王妃,方砚要见东方公子。” 骆君摇打了个呵欠,接过信看了一眼挑眉道:“火气不小啊,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也不多话,拱手告退。 骆君摇将信函递给顾珏,道:“我去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去见方砚吧。对了,之前派去寻那些跟我们一起来瀛洲的姑娘的人有消息了么?” 顾珏道:“在岛上东南角的位置,那里应该就是方家秘密的驻军所在,我派人潜过去看了,那些女子除了极少数被送进了方家,其他都被集中关押在那里面。那里禁卫森严,即便是方家人也不得擅自出入,有一个人前几天设法进去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两天方家有大动静,他应该会趁机出来,到时候应该有里面具体的消息。” “那就好。”骆君摇点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本章完) wap. /77/77932/30645692.html 466、露馅了?! 已经下半夜的方家依然灯火通明,书房里气氛更是格外凝重,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启禀家主,府中各处都检查过了,没有再发现有危险的东西。”方家的侍卫统领垂着头禀告道。 方昌蕴冷哼了一声道:“没有发现?那些东西是怎么进了方家的?又是如何精准的埋到妙思园和先贤楼的?” 侍卫统领低头不敢说话,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 这确实是他们失职,查了半夜竟然也完全查不到那些人是如何将大量的火药运进方家埋在妙思园和先贤楼却不被人发现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纯粹的外来人肯定做不到如此精准,必然是方家内部有内奸。 方昌蕴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去查!将整个方家的人都给我仔细查一边!所有人这几天的行踪,必须巨细无遗!特别是方砚那边,给我查仔细了!” 侍卫统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恭敬地应声。在方昌蕴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退下时,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曹冕和方昌蕴两人了,曹冕今晚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方昌蕴发作。 果然,下一刻方昌蕴阴沉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曹兄,你是否也该给我一个解释?” 曹冕神色淡然,全无意外之色,他淡淡道:“方兄想要什么解释?” 方昌蕴厉声道:“那个黑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曹节早就知道那个姓东方的小子想对方家不利!” 曹冕蹙眉道:“方兄,这些消息我没有派人送给你吗?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几句话,你便要对我恶语相向凭空猜忌么?” 方昌蕴被噎了一下,曹家确实将有人要对方家和瀛洲不利的消息提前通知了他,但他总觉得曹节还隐瞒了许多事情。 沉默了半晌,方昌蕴才冷笑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都是在你曹家的事情之后发生的。” “令郎……” 方昌蕴打断了曹节的话,道:“硕儿到底是被谁杀的还不好说,再说了…一直在说那个姓东方的小子,他到底是谁?也只有你曹家人见过吧?” 曹冕一怔,这才明白方昌蕴分明是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曹家的手笔。 那个自称东陵皇室之后的少年是曹家故意放出来的幌子。 曹冕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方兄,现在不是咱们自己内讧的时候。你仔细想想,凭你我两家的交情,我何必如此?” 方昌蕴依然有些怀疑地看着曹冕,他的心神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觉得曹冕说得没有错,另一半又怀疑曹冕是想要自己独吞瀛洲。这两年方家和曹家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这各种原因自然也是复杂难说。 曹冕叹了口气,道:“罢了,方兄既然疑我,明天一早我便带人离开瀛洲。后面的事情由我曹家来做,你放心当初说好该给方家的好处,一点也不会少了你。” 听了这话方昌蕴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曹兄言重了,我不是疑心你,实在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太突然了,我脑子都有些乱了。” “明处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暗处的人。”曹冕道:“除了节儿传回来的消息,我们如今谁也不知道那东方公子是何模样,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莫说是你,就是我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方昌蕴有些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看向曹冕道:“我就不信了!在这瀛洲岛上还能让一个外来的小子反了天了!” 曹冕问道:“你想如何?” 方昌蕴冷笑道:“既然上了岛,我就不信他能插上翅膀飞了!我已经让人封锁了整个瀛洲岛,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出入,我就不信我把他揪不出来!” 曹冕皱眉道:“我原本准备等天亮之后就回青州。” 方昌蕴斜了他一眼,道:“曹兄,你就不怕将那灾星引回青州去?另外…你最好还是查一查,你自己的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曹冕道。 方昌蕴道:“方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如今接二连三的出事你觉得跟你曹家没有一点关系么?” “你怀疑那个东方混进曹家的人里进了方家?”曹冕不悦地道。 方昌蕴道:“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曹冕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说的也不错。但是我最多只能在瀛洲停留三天。” 方昌蕴笑道:“够了,曹兄想要带着兵马回去,不也需要时间准备吗?我这几天需要处理家里的事情,那些兵马可没法一下子全给你带走。” 曹冕不语,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骆君摇一觉醒来只感到精神百倍,方砚就跟他截然不同了。 方大公子显然是一整夜都没睡觉,看到骆君摇的时候眼睛还泛着红血丝。 见骆君摇懒洋洋地走进来,方砚脸色一沉手里的茶杯碰的一声落到了桌面上。 骆君摇脚下一顿,挑眉道:“方公子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方砚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 骆君摇一边把玩着折扇,一边走到方砚对面坐下,笑道:“我怎么了?这不是好好的么?” 方砚忍不住一把推开身边的窗户,指着外面道:“你说这叫好好的?” 骆君摇居高临下地瞥了一下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披甲持械的人,道:“看来方家主心情不大好。” “……”方砚无语。 骆君摇关切地道:“方公子这个时候约我见面,不怕有麻烦么?” 方砚没好气地道:“这用不着你操心。” 骆君摇摊手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公子到底在生什么气?” 方砚咬牙道:“你炸了先贤楼!” 骆君摇道:“我记得,令尊的牌位不在里头。” “但是我祖父、祖母的牌位在里头!”方砚低声怒吼道。 “……”这个,倒真是有点思虑不周了,她哪儿想到方砚竟然如此看重自家这祖宗祠堂啊。 看着方砚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地盯着自己的模样,骆君摇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方昌蕴窃居家主之位,你也是为了夺回方家正统嘛。将来重新建一个新的祠堂,将令尊迎入其中,再向先人请罪呗?想必方家的列祖列宗不会在意这点小节的。” 方砚半晌没说出话来,瞪着骆君摇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东陵皇室之后?”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我跟东陵皇室关系源远流长。”中兴东陵的睿王妃是我闺蜜,可不是源远流长么? 方砚道:“我不想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因为昨晚的事方昌蕴将大半兵马都调进了城里,整个瀛洲岛都被封锁了,抓不到你谁都出不去。” “所以?”骆君摇问道, 方砚道:“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我虽然有把握可以掌握其中的两万兵马,但平时方昌蕴严禁那些兵马离开营地,只要我一动立刻会引起他的注意。但现在是他自己要调动兵马,其中自然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骆君摇点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机会。” 方砚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没有昨晚的事,这几天那些兵马就要跟随曹冕离开瀛洲了。你打算怎么做?”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方昌蕴动用那些兵马不是为了抓我吗?那就让他抓。” “怎么做?” 骆君摇唤了一声来人,片刻后顾珏推门进来。 顾珏将一张地图铺开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开口道:“我们已经在这几个地点布置好了,时间一到方昌蕴自然会得到消息,必然会派兵前去围剿。方公子只要注意,别让方昌蕴将你能掌握的兵马调走就行了。” 方砚抬头看了顾珏一眼,“调虎离山?你确定你们有能力调走几万兵马?” 顾珏笑道:“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想要强行登岛呢?” “普通海盗对方家造不成影响,在瀛洲附近也没有海盗敢冒犯方家。”方砚道。 顾珏道:“那就不用普通海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方砚眉眼微沉,抿唇看着眼前两人。 这位东方公子小小年纪行事狠辣,而这个年轻人论气度模样,也完全不像是个侍从。 哪个侍从会精通兵马? 有秦药儿的易容术加持,方砚并没有认出顾珏便是昨天在方家照过面的顾家公子。 但他也绝不相信他是个普通侍卫。 至于所谓东陵皇室后裔的身份…东陵皇室后裔要是有这本事和势力,不去复国跑到瀛洲一个小岛上来折腾? 骆君摇轻扇着折扇笑道:“想要方昌蕴的命的人。” 方砚沉默不语。 骆君摇叹气道:“方公子,你若是反悔了现在可以去告诉方昌蕴,只是不知道方昌蕴会不会领情?” 方砚眼神微变,依然垂眸沉吟着。 他自然了解自己这个叔叔是什么人?就算他现在将这个东方公子抓到他面前去,方昌蕴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你如果真的只是想要方昌蕴的命,应该用不着这么麻烦。”方砚盯着骆君摇道。 就凭昨天炸了方家两个地方的火药,还有他手下那神出鬼没的高手,他不觉得想杀方昌蕴真的有那么难。 骆君摇笑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条命就能解决的,方公子…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方昌蕴死了,方家归你。” 方砚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骆君摇微笑道:“方公子只要控制好你手下的两万兵马,到时候看到我们的讯号一起控制住瀛洲城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交给我我们来办。只要能控制住瀛洲城,其他一切好办。” 方砚道:“方昌蕴这一年多还收拢了不少江湖中人,这点你应该知道。” 骆君摇笑道:“自然。” 方砚站起身来道:“有什么事让你身边那个高手通知我,他应该做得到吧?” 骆君摇点头,见方砚要走连忙叫住他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公子。” “请说。” “前些天我看到方家的商船靠岸的时候从船上下来很多女子,却没见那些姑娘被卖到城里的什么地方,她们是做什么去了?”骆君摇道。 “那些女子都被送到东南……”方砚本没有在意,只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东方公子不像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那些女子是从青州来的,你们是被曹家引来的,是因为去年曹家烧了云海书院的事?” 突然方砚神色微变,目光飞快地落到了顾珏身上。 骆君摇和顾珏对视了一眼:哦豁,好像要露馅了! “你们……”方砚盯着两人,有些艰难地道:“是朝廷的人。” 骆君摇心思转如电闪,在狡辩和承认之间左右摇摆。 好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微笑道:“没错。”指了指顾珏道:“这位,镇国军主将顾珏。” 顾珏有些尴尬地朝方砚点了点头,方砚却没有看他而是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顾珏是什么身份方砚自然是听说过的,但很明显这两个人里做主的是这个少年。 骆君摇道:“这个…我是安成郡王世子,我叫谢宵。” “……”王妃,您不要胡乱认爹啊。顾珏在心中痛苦地念叨着。 方砚并不知道安成郡王有几个儿子,都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原来是世子,失敬了。”方砚道。 骆君摇微笑道:“客气。” “告辞。” 看着方砚有些萧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顾珏才忍不住问道:“他真的会相信吗?” 骆君摇耸耸肩道:“他又不是真的非得知道我是谁,确定我们的来历对他来说就够了。” “他不会去告密?”顾珏道:“你之前不是说,方昌蕴想做的事情他未必不想做吗?” 骆君摇道:“告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为了方家的基业永续可以牺牲自己的人。况且,他又不傻。既然知道朝廷早就盯上方家了,就算我们都被他搞死在瀛洲,后面依然会有朝廷源源不断的兵马过来,到时候要如何抵挡?还有,你不是说昨晚吓到他了么,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选择?” 顾珏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去告密,且不说能不能十拿九稳抓到他们,反正他勾结外人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方昌蕴正愁没有借口收拾他呢。 不告密,朝廷平定瀛洲之后说不定还能混个协助之功。就算不能保全整个方家,至少他自己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方砚能不动声色地在方昌蕴的兵马里安插自己的人手,甚至控制那么多兵马,说明这个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原本打的什么主意也并不难猜。 “知道了你的身份,到时候他应该更容易听你的话。”骆君摇道。 有兵马是一回事,会指挥兵马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反正她自问自己是没有能力在战场上指挥上万兵马的,能有顾珏将军一起来瀛洲实在是太明智了。 “让人盯着曹冕,如果他有离开的意图立刻动手。” 顾珏道:“曹冕身边高手不少,昨晚那些人完全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深浅。即便曲先生亲自出手,只怕也未必十拿九稳。” 骆君摇道:“不用十拿九稳,也不用杀他。把船沉了,总会吧?” “明白了。”只要拖延曹冕的时间即可。 (本章完) wap. /77/77932/30713488.html 467、乱起! 混乱总是让人感到不安的,因为方家禁止所有的船出港,被迫滞留在瀛洲的宾客和商人们都十分不满。 但又迫于方家的威势不敢反抗,一时间城里谣言四起,就连那些被方家招募而来的江湖中人也有些躁动起来。 不过一天功夫,跟之前的歌舞升平比起来,瀛洲城里仿佛换了个世界。 满城都是披甲持械的人来回巡逻,普通人纷纷躲在家里客栈里不敢出来,街道上冷清肃穆了许多。 滞留在客栈里的客人满腹怨气,脾气大的也不乏跟巡逻的人发生冲突的。 隐隐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霍山心中也十分烦躁,心口隐隐地疼痛仿佛在提醒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昨晚的事情更是让他感到不安,这个突然冒出来和方家作对的东方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隐藏在方家的内应又是谁? 如果说原本他还对方家和曹家的图谋抱有一份希望的话,现在就真的连半分都不剩了。还没开始就被人戏耍地团团转,能成什么大事? “姑爷,有位沈公子说是您的好友,等候多时了。”心事重重地踏入府中,下人就上前来禀告道。 “不见!”霍山心情烦闷,没好气地道。 片刻后他又反应过来,叫住转身要走的人道:“等等,他姓沈?” 下人道:“是,他说他是从青州来的,现在住在方府。” 霍山沉默了片刻,道:“请他到书房来见我。” 片刻后,霍山在书房里见到了沈隋。 因为方源死的突然,这次霍山并没有如从前一般与沈隋见面叙旧。看到沈隋霍山没好气地道:“家主这几天看谁都不顺眼,你这样上门就不怕他怀疑曹家私底下捣鬼?” 沈隋笑道:“不用担心,我禀告过方家主,是光明正大来的。” “为了什么?”霍山问道。 沈隋道:“父亲要在瀛洲多留几天,我奉命来帮你们追查昨晚的事。” 霍山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再问什么。” 沈隋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沈隋道:“方源的死,是不是跟镇国军有关?” 霍山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隋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才缓缓移开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方源被杀很奇怪。他只是方家主的义子,身上的差事虽然重要,但若说有多少实权也不见的。那姓东方的跟他无冤无仇,要杀为什么不杀方家主的亲子?” 霍山抬眼与他对视,“所以,朝廷发现我们了?” 沈隋皱眉道:“父亲有这个担忧,但曹节传回来的消息表明上雍一切正常。朝廷现在正忙着太皇太后的葬礼不可能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大动静,摄政王,卫长亭,顾珏这些人都在上雍,骆云父子除了骆谨言去了怀州也都在,镇国军定国军其他将军都在边关并无动作,按理说…朝廷应该并没有发现什么。” “那你担心什么?”霍山问道。 沈隋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可能是方源死的太突然了吧。” 霍山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既然是来帮忙的,就说说你的想法吧。这人将瀛洲和方家闹得人仰马翻,我们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见过。家主让我查内奸,你觉得该从哪里入手?” “方家谁最有可能是内奸?”沈隋问道。 霍山嗤笑了一声道:“那可就多了。”方昌蕴当年继位的时候清理过方家不服他的人,但实话说这人其实不怎么适合当个家主,如今对方昌蕴不满的人并不比当年少。 这也是为什么方昌蕴不安安稳稳当土皇帝,一定要掺和曹家的事。除了他本身的野心,也是因为如果没有曹家帮忙,他说不定早就被人推翻了。 “方家主最希望谁是内奸?”沈隋问道。 霍山脸上的笑容淡了,半晌才道:“方砚。” 沈隋道:“那就查他吧。” “曹大人不是派你来帮忙的?”霍山道。 且不论方砚是不是内奸,就算真的是,沈隋这个态度也不像是真心帮忙的。 沈隋轻笑了一声,打量着霍山道:“莫不是这些年跟方昌蕴处出感情来了?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刚为你生了个儿子的妻子?” 霍山沉着脸不说话,沈隋起身拍了拍霍山的肩膀道:“方昌蕴这些年越发张狂了,他好像忘了当年是父亲帮他坐上家主之位的。” 霍山皱眉道:“如今大事在即,曹大人这是……” 沈隋道:“就是因为大事在即,才需要清除后顾之忧。方昌蕴反复无常,多疑善变,将背后交给他父亲如何能放心?” “曹大人想要如何?”霍山道。 沈隋道:“逼方砚对方昌蕴动手,那个东方不是想要瀛洲吗?看他到时候是袖手旁观,还是忍不住跳出来抢夺。” “你们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这里毕竟是瀛洲,是方家的地盘。”霍山垂眸道。 沈隋轻笑了一声道:“到底是姓方还是姓曹,得到时候才知道。至少,岛上那几万兵马是姓什么的,你总该知道。” 霍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方昌蕴从头到尾都是个被曹冕耍的团团转的蠢货,花自己的钱帮曹家养兵。虽然这几年方昌蕴也往那里面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但沈隋既然如此有信心…… 沈隋满意地笑道:“那就好,你放心,事成之后曹家不会亏待你了。” “曹冕想让你查方砚?”收到霍山的消息,顾珏很快便亲自出面去见了他。 霍山的识趣让顾珏也很满意。 对于叛徒顾珏是从不会相信的,所以从那天他们离开霍家之后霍山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盯着的。如果霍山敢隐瞒他和沈隋见面的是,顾珏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霍山见顾珏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垂下了眼道:“是,曹家想要挑动方砚和方昌蕴内斗。” 顾珏扬眉道:“这就有趣了,这个时候曹冕想要让方家内斗?他是怎么想的?” 霍山抬眼看了看顾珏欲言又止,顾珏道:“无妨,你直说便是。” 霍山道:“我看沈隋的意思,曹家在方家恐怕还放了不少眼线。方砚这些年都十分安分,曹冕凭什么认定他有跟方昌蕴争斗的能力?” 顾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曹冕也知道方砚并不是那么简单? 甚至方砚的所作所为,有可能也在曹冕的监控之中?或者方砚本身就是曹冕的人? 若是如此…方砚和他们合作的事情…… 不对,当年方砚父亲的死就有曹冕的手笔,方砚应该不会跟曹冕合作。 那就是曹冕故意放任方砚,在必要时候用来对付方昌蕴。 如此一来,曹冕给方砚书写的结局,必然是跟方昌蕴同归于尽。 霍山看着顾珏问道:“方砚那里…属下该如何处置?” 顾珏心念一转,道:“那就照着曹家的吩咐办吧,方砚和方昌蕴闹起来对我们也有好处。” “是。”霍山低声应是,“不知顾将军对那位东方公子,可有什么了解?” 顾珏道:“我在上雍半年时间,从未听说过上雍有这么个人物。” 霍山闻言一愣,道:“可是,此人……”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个东方公子显然是真实存在的。 顾珏是摄政王府的人,对上雍的消息不可能不灵通,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人? 顾珏嗤笑一声道:“那所谓的东方公子,从头到尾不都是曹家在说吗?是曹节最先发现他杀了方硕的,也是曹冕到了瀛洲之后这个人才出现的,谁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姓东方呢?” 霍山沉默不语,他之前其实有些怀疑那个东方公子是不是和顾珏等人有什么关系。 但听顾珏这么说,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无论朝廷还是摄政王府,确实都没必要杜撰一个所谓的前朝后裔出来。 反倒是曹家…… 沈隋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霍山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不高兴。 “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方昌蕴么?”霍山道。 顾珏笑道:“曹冕应该已经说服方昌蕴了,他不会相信的。现在曹家应该会将这个所谓的东方公子和方砚绑在一起,逼方砚和方昌蕴撕破脸内斗。” 顾珏突然明白曹家的用意了,曹冕应该也在怀疑方砚和他们有关系,想要一石二鸟借此逼出东方公子。 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他本来就要除掉方昌蕴和方砚的。 但是,在这个即将起事的关头,曹冕到底为什么要挑动方家内乱呢? 若是方家自相残杀,那六万兵马他能带走多少可就不好说了。 从霍家出来,顾珏转手就让人将曹家的消息告诉了方砚,顺便警告他小心自己身边的眼线。 如此一来,整个方家内部的气氛越发紧绷起来。 外表看起来仿佛相安无事,内里许多人却都已经绷紧了神经,颇有些一触即发的感觉。 第二天傍晚,方家收到消息一群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攻击了位于瀛洲岛西南角驻守了一部分兵马的瞭望点。 其中领头的便是一个十来岁手持牙雕折扇的白衣少年。 闻讯方昌蕴自然震怒,立刻派出了兵马前往围剿。 然而半夜时分距离那处不远的几个地方相继发生爆炸,隐约给人一种对方想要强行夺岛的感觉。 轰隆的爆炸声瀛洲城里都能听见,一时间,整个瀛洲城人心惶惶。 方昌蕴只得加派人手,命他们务必将胆大妄为之徒一网打尽。 次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曹家停靠在港口的船被人凿破了,虽然没有直接沉没但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再航行了。 同一日下午,瀛洲岛周围的水道和机关还有驻守的人都遭到了攻击。 外面更是传来消息,距离瀛洲不远的海域隐约有大批船队朝着瀛洲而来,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 此时方家内部也是乱象丛生,因为方昌蕴下令查内奸,本就引起了方家许多人的不满。 此时更是人心涣散,已经有些人站到了方砚身后,表示如果家主无力执掌方家就退位让贤。 方昌蕴哪里还能忍? 当下也不管有没有证据,直接令霍山先将方砚抓起来。 方砚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当下纠集了一大批对方昌蕴心存不满的人,宣扬方昌蕴与曹家勾搭出卖方家的利益。 这些年方昌蕴独断专行,本就不得人心。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反对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外面还没如何,方家自己就先闹起来了。 不得已方昌蕴只能将岛上所有的兵马都调出,维持各处稳定。 若不是有今天,世代居住在瀛洲的人们都不知道,瀛洲岛上竟然有这么多兵马。 躲在客栈里的商贾们心中更慌,方家暗自囤积这么多兵马,这是想要占地为王谋反么? 他们看到了这些,还有命回到中原么? 许多人欲哭无泪:他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才参加什么寿宴? 就在城里乱糟糟一片的时候,骆君摇却坐在城中一处客栈的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 澹台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捧着茶杯乖巧喝茶的少女,道:“外面这么乱,瑶瑶不害怕吗?”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有澹台姐姐在,我不怕呀。” 澹台枫笑道:“我也是来做客的,这里是方家的地盘和南海隔着十万八千里,可不一定有本事护着你。” 骆君摇道:“我相信澹台姐姐。” 澹台枫但笑不语,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眼眸有几分幽深。 换了个环境,她才发现这个刚认识没两天的小妹妹好像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想到此,澹台枫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墙头上的绿衣少女,问道:“那姑娘不下来喝杯茶么?” 听到她提起自己,秦药儿回头看向两人,疑惑地歪歪脑袋一脸的无辜迷茫。 “……”这个看起来更单纯一些。 骆君摇道:“她喜欢高处,姐姐不用管她。” 澹台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喧闹声越发响亮起来,骆君摇道:“好像打起来了。” 澹台枫侧耳倾听,道:“确实打起来了,这几天瀛洲不安生,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骆君摇抬眼一笑道:“姐姐要赶我走?” 澹台枫无言,正要说什么外面一个男子快步进来在澹台枫耳边低语了几句。 澹台枫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道:“请他回去,就说我们无意插手北方的事。” 男子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只是他才走到门口便停住了,不悦地道:“曹公子,我们老大没请你进来!”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澹台岛主,打扰了。” 来人正是曾经镇国军密字营的叛徒沈隋,也是现在温定侯曹冕的私生子曹英。 澹台枫冷声道:“既然知道打扰了,曹公子就请回。” 沈隋并不在意澹台枫的不悦,道:“本该早些来拜访澹台岛主,只是这几日事出突然怠慢了,还请勿怪。” 话音未落沈隋眼神微闪,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垂眸喝茶的少女。 “这位是?” 澹台枫淡淡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小妹子,怎么?曹公子连这个都要管?” 沈隋笑道:“不敢,只是特殊时期还是谨慎一些得好。” 澹台枫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我说过了,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有什么可谨慎的?曹公子请回吧。” 她这样的态度显然在沈隋的意料之中,他眼眸微沉道:“是么?难道澹台岛主对鱼尾岛也不感兴趣?” “曹英!”这话显然是触怒了澹台枫,她猛地站起身来神色冰冷地盯着沈隋。 沈隋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几分戒备语气却是安抚的意味,“岛主息怒,还是那句话,只要岛主出手相助,贵岛之困必然平迎刃而解。” 澹台枫冷笑道:“都说温定侯是正人君子,天下人可当真是瞎了眼了。” 沈隋不怒不愠,道:“这么说,岛主是同意了?” 澹台枫冷着脸不说话。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悠悠响起,“恐怕不行呢。” (本章完) wap. /77/77932/30795101.html 468、杀了沈隋 “恐怕不行呢。” 突然听到这句话,沈隋先是一惊,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正是坐在澹台枫身边的少女。 澹台枫同样也看着骆君摇,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沈隋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他对记性不差,甚至称得上很不错。 因此他也早就认出了这个少女是之前在方家寿宴上出现过的,虽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寿宴上必定出身不凡。 “这位姑娘是?”沈隋拱手道:“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骆君摇托腮打量着他道:“你是曹冕的儿子?” “正是。”沈隋道。 骆君摇道:“我见过曹节和曹茂,也知道曹家还有个公子叫曹蒙,倒是没听说曹家有叫曹英的公子。” 沈隋眼底掠过一丝厉色,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方家寿宴上的事情,跟姑娘有什么关系?那个自称东陵皇室后裔的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骆君摇摇头道:“我不姓东方。” 沈隋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表明了他根本不信骆君摇的话。 骆君摇朝他微微一笑,道:“我家里…有人姓谢,有人姓骆。沈隋,你猜我姓什么?” 听到沈隋儿子,他瞬间脸色大变,转身就想往外冲去,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要挟澹台枫的盛气凌人? 只是他才刚转身,就看到眼前一朵绿云飘过。 沈隋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下一刻便整个人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他站在那里身形僵硬,还保持着想要往外冲的模样,仿佛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尊石像。 秦药儿站在他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沈隋的眼珠子不由自主随着她的手转动,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秦药儿高兴地从他身边探出脑袋看向骆君摇,“搞定!” 骆君摇含笑赞道:“干得不错。” 澹台枫望着依然坐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眼神复杂。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道:“澹台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澹台枫揉了揉额边的太阳穴,打量着骆君摇道:“你是朝廷的人?” 骆君摇点了下头,澹台枫依然盯着她,“你说你家里人有人姓谢,有人姓骆,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所以…你是,骆大将军的女儿?” 能让沈隋转身就跑的,这两个姓氏凑到一起肯定不是巧合。 而如今整个大盛,最有名也最有权势的谢骆两姓结合,就只有定国大将军和摄政王府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年纪,似乎也差不多就是传说中摄政王妃的年龄,虽然看她外表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澹台枫突然想起之前在方家的时候跟那些口无遮拦的人在一起说的话,瞬间表情也有些僵硬起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是骆云的女儿当朝摄政王妃,她还是那个人的外甥女。 “……” 骆君摇自然明白澹台枫的尴尬,眼睛一转赶紧转移话题道:“澹台姐姐,曹家想让你做什么?” 私情和公事澹台枫还是分得清楚的,她虽然是海盗出身,但也不代表她想要跟整个大盛为敌。 思索了一下,澹台枫很快将那点小尴尬抛到了脑后,道:“曹冕想要我率领南海各岛屿的人马归顺于他。” “南海离青州也太远了吧?他要如何顾及?”骆君摇有些诧异。 澹台枫道:“南海岛屿成百上千,其中许多岛上都有岛民居住,岛上民风彪悍,易出捍兵。澹台家在南海诸岛颇有些名气,一年前方家便派人去南海游说想要我们召集南海诸岛人马和各路海盗,协助攻击大盛南方沿海各地。再选五千精兵,北上助他一臂之力。” 骆君摇道:“澹台姐姐拒绝了?” 澹台枫点头道:“不错。不过曹家和方家插手南海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我拒绝他们之后,南海就十分不太平。我们澹台家的人出海时不时就会遇到附近原本相安无事的岛民的攻击,年初的时候更是有人扼守住了前往南洋的必经之道,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就连南方沿海和嶂州的海路都受了影响。我这次来方家,也是为了此事。” “原来如此。”骆君摇点头,低眉思索了片刻才道:“澹台姐姐,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澹台枫扬眉道:“做什么交易?” 骆君摇问道:“姐姐现在手下最多能调动多少人马?” 澹台枫眼底含笑,“那就要看你做什么了,我和昨天那几人的关系都不错,若是他们给我面子,多的没有两千人总是有的。” 骆君摇道:“你帮我,我帮你解决麻烦。” “你能做主?”澹台枫问道。 骆君摇道:“我已经在瀛洲了不是么?总不会是来玩儿的。你的麻烦是曹家和方家挑起的,只要他们没了,麻烦不是迎刃而解?” 澹台枫打量着骆君摇没有说话,骆君摇也不着急起身走到沈隋跟前,抬头看着立在那里的沈隋道:“多年前就将儿子送进镇国军,曹大人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沈隋面部僵硬,除了眼睛哪儿也动不了,自然也不能说话。 骆君摇侧首朝秦药儿示意,秦药儿指尖弹出一点淡粉色轻烟,沈隋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毫不犹豫,一把抓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骆君摇。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抓住这个摄政王妃,他至少能从这里安全出去。 对于他的发难骆君摇毫无惊讶之色,袖间寒光一闪凛冽的刀锋贴着沈隋的手腕划了过去。 沈隋心中一惊,连忙抬手避开,同时一脚朝着骆君摇踹了过去。 骆君摇脚下一点凌空跃起,两人瞬间交手七八招各自退开。 沈隋发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刻改变了主意。 两人拉开距离之后他转身就往外面掠去,骆君摇却只站在原地看着也不去追。 “他跑了,你不担心么?”澹台枫问道。 骆君摇回头对她笑道:“不用担心,他跑不了的。” 她话音未落,曲放就已经提着沈隋从外面走了进来。 随手将人往地上一丢,沈隋跌倒在地上就没有再爬起来,只能勉强抬起头恨恨地盯着骆君摇,显然是伤得不轻。 骆君摇收起幽月刺,拍拍手道:“你瞧,你这不是自找罪受么?落到我手里,我还能下手轻点。” 沈隋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骆君摇道:“别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坚贞不屈的勇士一样,你要不要说点什么来保命?” 沈隋不屑地侧过头去,显然想要负隅顽抗。 骆君摇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对曲放道:“麻烦曲先生了,杀了吧。” “……” 曲放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提起沈隋,在他想要开口之前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提着人出去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澹台枫有些意外地看着骆君摇,半晌才问道:“真就这么杀了?” 骆君摇摊手道:“他不想活了,总不能还要我求他吧。” “我以为你还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些什么。”澹台枫道。 骆君摇道:“且不说他肯不肯说,就算他说了也未必是真的。我现在没时间跟他磨,等我干掉方家之后,也用不着他了。曹冕曾经安插进镇国军的细作,他死的也不冤枉。” 这人跟霍山和方源不一样,曹冕能派他去镇国军做细作,他还有本事说动霍山和方源背叛朝廷,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而他们现在也没工夫跟他磨时间,说不定还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澹台枫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虽然才不过片刻功夫她也看明白了。 摄政王和骆大将军为什么能放心让这位年纪轻轻的王妃来瀛洲,这位的心肠跟她的外表着实是两个极端。 澹台枫并不知道,骆君摇是瞒着骆云先斩后奏才离开上雍的。 至于来瀛洲,就更是谢衍和骆云都不知道了。 方家大堂里静悄悄一片,气压低沉地让人几乎感到喘不过气来。 与之相反的是远处传来的声音,混乱嘈杂,喊打喊杀和兵器撞击的声音穿过重重屋宇墙壁传入大堂里。 有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的混乱,那时候也是腥风血雨,却也远没有这样的声势浩大。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下人的搀扶下颤微微地站在堂中,指着方昌蕴厉声道:“家主!你到底在做什么?!瀛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兵马?!” 方昌蕴神色阴郁,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者,目光落到站在一边的方砚身上。 老者颤声道:“咱们方家世居瀛洲…安稳了这么多年。如今你竟然妄蓄私兵,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岛上这么多外人,如何能瞒得住?如果传到上雍,倾家灭族之灾就在眼前!你、你糊涂啊!” 大堂里众人不由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确实,这次方家请来了这么多宾客,还有那些本就往来瀛洲的商人都看到了这些兵马。 方家在瀛洲嚣张跋扈甚至不将地方官员放在眼里,朝廷或许还能忍。但方家蓄数万私兵,这一点朝廷绝对不会忍。 或者应该说,若是朝廷积弱的时候会以安抚为主,但现在谢衍和骆云当世两大名将都正当盛年。 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都闲着! 朝廷若是还能忍,那才是怪事! “这…咱们并不知道这些事啊。”有人忍不住道:“家主,这你要作何解释?” 至于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就只有说话的人自己知道了。 方昌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道:“解释?!我为何要解释?各位别忘了,现在我方昌蕴才是方家的家主!” “你!”老者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方昌蕴半晌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边的方砚淡淡道:“二叔你别也忘了,方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自寻死路是你自己的事,别拉着整个方家给你陪葬!” “放肆!”方昌蕴指着方砚厉声道:“我早知道你狼子野心,这次的事情必是你勾结那姓东方的小子所为!方砚,到底是我要拉着方家陪葬,还是你想造反?” 方砚笑道:“造反?二叔土皇帝做久了,还真当你是皇帝了?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我可没忘!” 方昌蕴神色变了变,扫了一眼堂中神色各异的众人,厉声道:“来人!将这个勾结外人,背叛家族的不肖子给我拿下!” 大堂外立刻出现了一群手持兵器的侍卫,方砚回头看了一眼却并不着急。 他看向方昌蕴,笑道:“二叔,事已至此你我只能手下见真章了。” 见他这从容的模样,方昌蕴心中有些不安。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拿下!生死不论!” 外面的侍卫涌了进来,朝着方砚围了过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众人齐齐往外看去,只见一对盔甲齐备的兵马已经将外面的院子围了起来,几十支羽箭齐刷刷地对准了大堂里的众人。 方砚看着方昌蕴笑道:“二叔,现在你说今日谁胜谁负?” “不可能!”方昌蕴咬牙道:“你怎么可能……” 方砚道:“二叔真的以为,方家所有人都愿意唯你马首是瞻么?你可以在岛上养这么多兵马,我自然也可以往里面安插人手。” 方昌蕴左右看看,厉声道:“先拿下方砚!” 暗处几个人飞快地闪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方昌蕴退到了羽箭射不到的角落。 另外两人同时飞身向方砚扑去,那些人既然是方砚的人,自然不会真的放箭射自家主子。因此,方砚身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砚后退了几步,几个身影从外面蹿了进来,一人拉起方砚往外面退去,另外几个迎上了扑过来的人。 片刻间,原本安静肃穆的大堂已经打成了一片。 方砚被人送到大堂外的院子里,堪堪站定抬起头来就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顾珏。 他不由松了口气,“顾…顾公子?你怎么来了?” 顾珏淡定地道:“方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控制住整个瀛洲城了。” “这么快?”方砚有些惊讶。 顾珏虽然也是战功赫赫的将领,但他以为至少需要几个时辰顾珏才能控制住瀛洲城。 顾珏道:“还要多亏方公子了,若非公子得道多助,岂能正好将两万兵马都留在城里?” 方砚确实是个人才,他能悄无声息地在军中安插自己人控制住三分之一的兵马。又能恰到好处在方昌蕴派人出城的时候,让愿意效忠自己的人留在城中。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像他们这样不知道内情的外人就更不可能办到了。 方砚苦笑道:“我不想跟家父一样早死,自然要多做些准备了。” 事实上若不是有顾珏,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用。 他曾经的打算也只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利用手中能掌握的兵马制造一场大乱,设法脱身带着一部分财物和效忠自己的人离开瀛洲而已。 因此曹冕的到来让他心中有些着急,因为他知道曹冕来瀛洲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这些兵马。 如此,他多年筹谋便要付诸东流了。只靠他在方家的那些人手,想要夺船离岛,避开方家的追杀是异想天开。 方砚看了看身边气定神闲的顾珏。 他也不知道这次对他来说到底是机缘还是陷阱,但他都不得不尽力抓住。 (本章完) wap. /77/77932/30858755.html 469、你行你上 方昌蕴被身边的侍卫护着冲出大堂才发现,整个院子都已经被人围住了。 那些人虽然都与他麾下的兵马穿着一样的服饰,拿着一样的武器,但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他们效忠的是谁。 方昌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砚脸上涨得通红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砚!你、你……” 方砚神色自若,生死之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的地方。 他若真的什么都不做,还不如早早一刀抹了脖子干净。 顾珏神色平静地看着方昌蕴,“方家主,曹冕去哪儿了?” 顾珏此时的心情并不十分好,因为他们攻入方家的时候没有找到曹冕,这让顾珏有一种任务只完成了一半,打仗未尽全功的郁闷感。 在他们时刻派人盯着的情况下,曹冕还能提前脱身,确实让人有些暴躁。 方昌蕴轻哼了一声,打量着顾珏道:“你是…顾家的人。” 顾家在这次宴请的宾客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因此寿宴之前顾珏也是亲自上前给方昌蕴祝过寿的,方昌蕴还记得这个外貌出众谈吐非凡的年轻人。 “原来方砚是勾搭上了顾家,好本事。”他这些年对方砚防备有加,更是严格杜绝了他与外面的人联系的可能。 因为当年跟方砚父亲关系不错的人有不少在他继位之后逃出了瀛洲,方昌蕴就怕这些人再回来或者方砚跟他们联系上。 没想到他千防万防,方砚这辈子从未出过瀛洲一步,竟然还能勾搭上顾家。 顾珏也不解释,而是淡淡道:“方家主,你输了,不如就此收手,还能落个体面。” 方昌蕴冷笑道:“你问问方砚,他肯给我个体面么?” 方砚垂眸道:“二叔只要现在让你的人罢手,自然一切好说。” 方昌蕴面露嘲讽,显然是不信方砚说的话。 方砚也不意外,他深知他这个二叔是个什么性格。 无论他怎么说,他都绝不会相信的。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这些年方昌蕴并非不想杀他,而是不能杀他。 顾珏虽然带人包围了方家,此时方家内部却也还有不少忠于方昌蕴的人,府中两拨人马打成一片。 大堂外面的院子里虽然顾珏带来的人占了上方,但护着方昌蕴的人显然也都不是庸手,想要立刻拿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珏对方家叔侄俩的恩怨没有兴趣,方昌蕴从来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方家主,曹冕在哪儿?” 方昌蕴皱了皱眉,突然恍然大悟。 他盯着顾珏道:“看来你们是冲着曹冕来的,东州顾家和曹家方家无冤无仇,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珏面露一丝不耐烦之色,对周围手持弓箭的人打了个手势。 这些都是按照正规兵马训练出来的精兵,与普通的家族侍卫既自然不同。 看到顾珏的手势,立刻将羽箭对准了方昌蕴。 方昌蕴虽然被身边地高手护在身后,看到这情形却也还是难免7有几分惊恐。 但是他知道顾珏是跟方砚一伙的人,而方砚与自己有杀父之仇是绝不会饶了自己的。 方昌蕴不愿恋战,连声催促身边的人,道:“杀出去!带我走!” 这话一出,护着方昌蕴的人立刻便动手了。 几个侍卫挡在前面,寿宴那晚出手的两个男女站在方昌蕴两边,一左一右抓起方昌蕴往围困阵势最薄弱的地方冲去。 顾珏冷笑了一声,“放箭!” 普通的士兵确实很难对付一流高手,但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代替兵马。 即便是曲放那样的绝顶高手,在训练有素的千军万马中最多也只能做到全身而退,想要再带上一个累赘冲出去却是痴心妄想。 而这些人比起曲放还差得远呢。 一时间羽箭如骤雨般袭向往外冲的人,也将方家其他人吓得脸色惨白,一个个簌簌发抖。 这个姓顾的当真是毫无顾忌,他是真的敢下手杀人的! 跟方昌蕴关系近的人,原本还想要闹腾,见到这一幕也都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卑鄙小子!” 见方昌蕴几人始终无法脱身,另一边房顶突然跃下两人,齐齐朝着顾珏扑了过去。 顾珏长剑出鞘,朝扑面而来的人劈了过去。 下一刻顾珏飞快地转身,长剑上挑同时一脚将方砚踢开。 原来这两人看似直奔顾珏而来,实则一人扑向顾珏,另一人却扑向了方砚。他们显然明白,这些背叛了方昌蕴的兵马到底是听谁的。 若非顾珏动作迅捷,方砚就算不当场丧命只怕也要被俘了。 那人见一击失利也不在意,干脆放弃了已经狼狈躲进护卫群中的方砚,两人合攻顾珏。 顾珏毫不退让,一把长剑在他手中大开大合,气势惊人。 这两个显然都不是普通人,顾珏虽然久经沙场,毕竟不是专门修炼武道的人,对付一个绰绰有余,同时对付两个就有些吃力了。 另一边混乱中的方昌蕴也看到了这一幕,高声道:“顾公子,你放我走,大家就此罢手,如何?” 顾珏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他都有些分不清楚这个方昌蕴到底是天真愚蠢还是心机深沉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指望能走么? “啊呀呀,顾珏,你不行呀!连两个小鱼小虾都打不过。”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顾珏不由松了口气,口中却毫不客气,“你行你上啊。” 少女的声音道:“我来就我来!闪开!” 她说闪开,顾珏便真的闪开了。 他一剑逼退了两个高手,往后疾退七八步。不等他站定,众人就看到一个翠绿的身影从墙头飘落到人群中。 两个与顾珏动手的人见出现的是个小姑娘,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轻蔑之色。 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突然感觉到身体发软,原本身上强劲精湛的内力突然消散。速度之快,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看着两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高手突然委顿在地,众人不由骇然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 秦药儿摆摆手,扭头对顾珏道:“你看,很简单啊。” “……”顾珏无语地点点头,对她拱手表示佩服。 “姑娘呢?”顾珏问道。 秦药儿道:“追曹冕去了呀。” 顾珏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王妃和曲放在,曹冕想必跑不了。 瀛洲城里城外大乱的时候,曹冕正站在瀛洲东北角的一处隐秘港口。 这个地方有一个能出入大船的深水码头这件事,别说普通人就连许多方家人都不知道。因为此处背后被两座山环绕,又属于私人地域许多年前就被人买下来了,明面上还有方昌蕴帮忙遮掩。 而这个码头平日里也鲜少动用,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时会出入船只,运送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 此时港口附近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足有数万之众。 如果方昌蕴和方砚此时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些都是方昌蕴派出去剿灭在岛上作乱贼人的那些兵马。 曹冕就站在这些人前面,负手望着远处的海面。 在靠近海边的码头上,停靠着十来艘巨大的船只。 “大人!”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走到曹冕跟前,拱手道。 曹冕问道:“阿英回来了么?”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回大人,还没有。” 曹冕叹了口气,道:“看来澹台枫那里还是不太顺利,阿英……恐怕回不来了。” 闻言中年男子一惊,有些不解地道:“大人,以澹台枫的性格,就算真的谈不拢应当也不敢杀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曹冕轻笑了一声道:“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澹台枫怎么敢拒绝我们?除非她澹台家不想活了。” “大人的意思是……” 曹冕道:“你觉得,这几天瀛洲和方家的事,像是什么人做的?” “不是那个什么姓东方的么?”中年男子皱眉道:“上雍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还盯上了方家?” 曹冕摇头道:“节儿还是太年轻了,当初不该让他去上雍。” 中年男子并没有听懂曹冕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曹冕眺望着海面,眼神悠远。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或许从来没有什么东方公子。”曹冕沉声道:“他们是朝廷的人,或者应该说…是摄政王府和镇国军的人。” 中年男子闻言大惊,“大人的意思是朝廷已经发现我们的……可是,可是大公子说那东方公子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啊。” 曹冕轻哼了一声道:“找个半大的孩子故弄玄虚,很难么?不过这确实不大像镇国军的作风,或许摄政王府原本知道的并不多,只能故意弄出这些试探我们的反应。再看看吧,如果阿英回不来,那我的猜测恐怕就八九不离十了。” “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中了朝廷的计谋?” 曹冕道:“没有区别,只要他们查到瀛洲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就是想不大明白,他们是怎么将方家和曹家联系到一起的。” 中年男子迟疑道:“或许是方家人走漏了消息?方家那小子一向嚣张跋扈……” 曹冕摇摇头道:“如果是方硕,去年朝廷就该知道了。” “大人说的是。”中年男子沉声道。 曹冕沉吟了良久,目光落到前方不远处那黑压压一片兵马上,脑海中灵光一闪低声道:“我倒是忘了,当初没能处理掉鸾仪司的人,当真是后患无穷。” 也并非他不想处理,而是不能处理。 有摄政王府把持,想在天牢里杀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也只能赌在上雍的鸾仪司中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却不想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只够让摄政王府盯上他们了。 说到底……还是去年那些事儿惹的祸。 曹冕微微垂眸道:“所幸,去年云海书院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开始做准备了,竭尽全力也只能拖延半年时间。”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但这世上又何曾有过万全的时候? 若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边关的战事还要拖几年,他们还可以再养精蓄锐筹备一年多,这期间还能再笼络更多的人马和势力。 但战事结束的让他措手不及,之后云海书院的事情也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当即便决定提前计划。 但是他也知道以青州和瀛洲的势力与朝廷硬碰硬是自寻死路,所以才又竭尽所能地拖了半年。 曾经有人跟他说过,他行事总是追求万全,但或许他最后就会败在这个万全之上。 当曹茂从上雍传来第一份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曹家恐怕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等着谢衍来灭了他们。 他以为太皇太后驾崩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没想到摄政王府的人动作这么迅速,竟然跟他们差不多时候到达了瀛洲。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彻底放弃方家和瀛洲了。 “不等了,让他们动手吧。”曹冕沉声道。 “是,大人。”中年男子恭敬地点头,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管状的东西用力拉开。 一道夺目的红色夹着尖锐的啸声冲向云霄,片刻后遥远的另一头天空也绽出了同样的红色和尖啸。 做完这一切,中年男子转身对跟前安静站立着的兵士们高声道:“准备登船!” “是!”队伍整齐有序,站在最前方的人的带领下手握兵器的兵士们沉默地走向了不远处靠在岸边的大船。 他们对此并不陌生,他们其中很多人就是坐这些船来到瀛洲的,另外一部分人是瀛洲本地人,自然更是从小见惯了各种大小船只。 海边停靠着十来艘船,几乎将附近的海面铺满了。 这些船也还不够一次运走几万人,但曹冕并不担心。他们的船确实不够,但瀛洲城外的港口不是还有很多商船么? “大人,咱们先上船吧。”站在曹冕身后的青年低声道。 曹冕点了点头,转身往海边走去。 才刚走出了几步,曹冕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望着前方的海边,目光中露出惊异之色。 就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大船的桅杆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本章完) wap. /77/77932/30908676.html 470、骆云的骆! 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轻衫窄袖,眉目玲珑精致。浅蓝的衣衫犹如此时万里无云的天空,越发衬托的她冰雪如玉。 按说若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个姑娘,哪怕是曹冕这样的人也会忍不住心情好上几分,跟她和颜悦色地说几句话,但此时曹冕心中却只剩下了警惕和震惊。 此地这么多人,船上也有不少人,却没有一人知道这少女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 骆君摇坐在桅杆顶上,看到下面对着自己寒光熠熠的羽箭也不害怕。 她歪歪头,笑眯眯地道:“曹大人,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 曹冕神色难得一见的冷肃,甚至带着几分杀意,他面上却依然一派君子风度。 “姑娘说笑了,现在恐怕是姑娘吓到曹某了。”曹冕道,“还请姑娘下来说话,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商量。” 骆君摇笑道:“我才不下来,我若是下来你还不立刻让人将我砍成肉泥?” “……”你以为你不下来,我就不会让人将你万箭穿心么? 骆君摇一手抱着身边的桅杆,一边笑道:“曹大人,让你的人手千万要稳一点。要不然…我若是受了惊吓,你这十几艘船都会……轰!地一声炸掉的。到时候,你可要怎么办才好呢?” 炸? 曹冕立刻抓住了重点,沉声道:“东方公子是姑娘的什么人?” 骆君摇笑道:“你猜?” 曹冕又问道:“姑娘跟摄政王府是什么关系?” “……”这么容易穿帮的吗? 曹冕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平静地道:“我不管姑娘跟那位东方公子还是跟摄政王府有什么关系,只一点……就算你炸了我这十几艘船,你也逃不掉。比起姑娘的任务,应该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吧?” 骆君摇看着他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聪明,何必自寻死路呢?” 曹冕轻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话。 “这天下……谢家夺得,我夺不得?”曹冕问道。 骆君摇想了想,道:“梦想谁都可以有,好像也不能说不行。” 她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曹冕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脸色反而更沉了几分。 “老夫看你年纪小,对你客气几分。”曹冕冷声道:“小姑娘若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骆君摇嬉笑一声,身子往前一倾从桅杆上跌落了下来。 “抓住她!” 然而她身形刚落到半空,突然凌空扭身勾住了桅杆,然后如一条游鱼般滑落到船上。 围过来的人还没到跟前,纤细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曹大人,你真的以为你今天能将这些人带走吗?”少女的声音在船上响起,如银铃般清脆明快。 曹冕微微眯眼盯着前方海面上的船舶,眼底隐隐有杀意流动。 他侧首吩咐身边的青年,道:“去,将人拿下。” “是,大人。”青年恭敬地躬身,抬手吹出了几声尖锐的口哨。 海边几个身影如暗影般飞快掠向了骆君摇所在的地方。 骆君摇脚步轻盈地穿梭在巨大的船舱里,外面闹哄哄一片显然是曹冕已经派了人上来抓她了。 看着船舱里堆得满满的东西,忍不住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么多东西,真是浪费,我也不想这样啊。” “在这里!”舱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骆君摇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将要冲进来的人,抬眸朝他们甜甜一笑,飞身从身后的窗户跃了出去。 只是她才刚出去,一道冷风便从背后袭来。 骆君摇侧身避开,靠着身后的墙壁好奇地看着落到自己跟前的中年男子,“你看起来好像很厉害,曹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男人眯眼打量着骆君摇道:“比你厉害一点,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如此张狂,你家人怎么敢放你出门的?” 骆君摇也不生气,笑道:“看你武功不错,跟我混怎么样?保证待遇比曹家好。”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道:“就凭你?” “就凭我。” “等你能从我手里活下来再说吧!”男人脸色一沉,抬手就朝着骆君摇劈了过去。 骆君摇凌空跃起,口中还在道:“看你几分本事才跟你多说两句,你如此有眼无珠,活该今日遇到死劫。” “狂妄!”男子怒极反笑,转身一刀劈向刚刚落到船舷上的骆君摇。 “噫!”骆君摇身子晃了晃,从船舷跌落了下去。 男子看着她跌落,脸上的冷笑尚未展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响。 “轰!” 一瞬间火光浓烟大作,站在窗口的男子被里面传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了出去。 他只觉得背后剧痛,凌空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爆炸的冲击力极大,男子直接被炸飞了出去,从船上跌下的瞬间他才看到方才落下船的少女正一手扣着船上气窗的窗棂,神态悠闲地看着自己。 甚至还悠闲地朝自己挥了挥手,下一刻他落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你胆子真不小。”曲放站在船舷上,低头看着底下的少女道。 骆君摇抬头朝他笑了笑,几个起落便重新上了船。 曲放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是一片废墟的船舱和里面隐隐传来的痛苦呻吟,回头再看到神色自若的骆君摇,又缓缓道:“心肠也够硬。” 骆君摇回头看他,“你指望我在战场上为敌人伤心痛哭?” 曲放道:“你不是将士。” “曲先生在江湖上与人厮杀,会为被你杀死的敌人伤心吗?” 曲放道:“这不一样。” 骆君摇笑道:“有什么不太一样?因为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么?现在没空说这些啦,快走吧!” 两人闲聊的这片刻功夫,已经又有人攀上船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飞身朝不远处另一艘船跃去。 海面上十分热闹,海边的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不仅是因为他们派上去的高手竟然奈何不得一个小姑娘,更是因为那连续不断的爆炸声。 他们不知道这少女在船上到底埋了多少火药,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让她如此放肆下去,这些兵马他们就别想带走了。 纵然曹冕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不用船凭空将这几万人从海上带走。 曹冕这一生堪称顺遂无比,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动怒过,虽然即便动怒他依然显得风度卓然。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曹冕道。 站在他身边的青年有些担心,“大人,我们不知道她到底在船上放了多少火药,若是……” 曹冕冷笑一声道:“你看她像是打算跟你谈条件的模样吗?这码头我们一直是我们自己人守着,她能送多少火药过来?”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将那些火药布置在船上的。 虽然心中担忧,但曹冕的命令青年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一声令下,又有无数的兵马涌上船去,其中还夹杂着明显不是普通士兵的江湖高手。 岸边更有无数弓箭手已经开弓扣弦,只要骆君摇出现立刻便会将她射成刺猬。 “大人,不好了!海上有人过来了!”突然有人叫道。 众人连忙抬头眺望,果然看到远处的海平面上隐隐有无数的船舶朝着这边驶来。 原本还只能看到隐约一点阴影,不过片刻已经隐隐能看清轮廓了,确实是大批的船队。 “海上巡逻的人为何没发消息?”站在曹冕身边的青年怒道。 曹冕垂眸道:“不仅海上没有消息,就连岛上瞭望的人也没有发讯号,恐怕是已经被人解决了。” 海岛四面皆是水,海岸线自然十分漫长。虽然方家在周边海域有不少巡逻船,在大型船只容易靠岸的地方也都设下大量机关,更有天生的暗礁阻止,但依然有一些地方容易被小股人马潜入。 因此方家在海边各处视野良好的地方都设置了暗哨,只要发现有船只在方家划定的范围以外靠岸,立刻就会发出讯号通知岛上的兵马。 这么大规模的船队已经到了他们站在海边就能看清的距离却无人传讯,显然是那些暗哨已经不管用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 曹冕深吸了口气,道:“是我不该心存侥幸,这里恐怕走不了了,换条路走吧。” “是,大人。”青年神色有些黯然,低头应道。 曹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胜负犹未可知,不必泄气。” 说完,曹冕便转身往下面走去。 “是,大人。” 骆君摇正在和来抓他的人玩捉迷藏,不是她想要找刺激,实在是这年头既没有定时装置,真正懂得如何安放炸药才能获得最好效果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他们也没有不限量的火药能用,骆君摇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操作。 她并不打算将所有的船都炸沉,只需要将几艘固定位置的船损坏,让它堵住航道就足够了。反正无论如何,这几万兵马是绝对不可能踏出瀛洲一步的。 “曹冕带人离开了。”曲放提醒道。 骆君摇从船舱里抬起头来,眼眸明亮澄澈,“看来他也看出来我们想做什么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啊。” 曲放道:“但是他留下了不少人,我自己可以出去,你却未必。” 骆君摇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被那寒光熠熠的箭头吓得缩了回去。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冒头,那些羽箭立刻就会朝着自己招呼过来了。 安放好最后一处炸点,骆君摇把玩着手里的引线问道:“曲先生,你确定你自己能出去?” 曲放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就好,你要是不能我们就再拖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接应了。不过我估计拖不了多久。” 她话音未落,外面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曲放道:“我去解决他们。” 人都是怕死的,虽然曹冕说不惜一切代价解决他们,但曲放实力太高,骆君摇还有那杀伤力高得惊人的火药,那些人其实并不敢逼得太紧了。 骆君摇道:“不用了,先生先走吧,我要点火了。” “你怎么办?”曲放问道。 骆君摇笑道:“我自然是自己走啊,你放心,我又不想自杀。” “你确定?” 骆君摇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引线,一只手拿着火折子,意思是你再不走我就真点火了。 曲放只得丢下一句小心些,一闪身出了船舱。 他一出现,羽箭立刻如骤雨一般朝他射了过来。 曲放手中长剑一挥,无形的劲力将射到半空的羽箭扫得七零八落。 曲放轻哼一声,在下一波箭雨到来之前一跃而起,朝着岸边掠去。 骆君摇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功厉害了不起啊。” 将手中的引线点燃之后,骆君摇干脆地从面向大海的那侧窗口翻了出去,直直落入了海中。 在落入大海的瞬间,一道墨绿色的光芒从骆君摇手中直冲天际,绿光夹在尖锐的啸声,在天空绽出了绿色的花朵。 不过片刻间,海边四处响起了咚咚战鼓和喊杀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同时远处海面的船队也渐渐靠近,岸边的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船上是什么人。 最前面领头的大船上挂着一面旌旗,大旗上有飞龙腾空的图案,正中央写着一个巨大的楚字。 旁边还有旗帜上书——大盛镇国大将军摄政楚王。 “镇、镇国军?!朝廷的兵马来了?!” 这些年一直在岛上从未经历过任何真实战斗的兵马瞬间乱成一片。 半个时辰后,骆君摇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出现在海边。 此时海边的情形已经截然不同,曹冕见机极快带走了大部分兵马,留在海边的兵马不过两三千人。 此时这些人自然也都成了阶下之囚,而俘虏他们的正是同样不过两千人打着镇国军旗号的东州水师。 这一仗虽然旗开得胜,但他们打得毫无成就感。 这些兵马如果真的被曹冕带出去,只要稍微适应一下战场或许真的能成为厉害的精兵。可惜他们运气不好,还没出发就遇到了这样的混乱。这年头火药虽然早就有了对普通人来说却也不算常见,骆君摇炸船的举动本就让他们心神不宁,如今再看到威名赫赫的镇国军到来,以及感到后方被人包抄,那里还能有再战之力? 许多人还没有正式交上手,就放下武器投降了。 骆君摇和东州水师的将领打过招呼,才走向坐在另一边十分好奇地看着这边的人。 “多谢各位帮忙。”骆君摇拱手对几个领头的人笑道。 方才就是他们在背后制造混乱,让曹冕留下的人以为后方被人断了,军心大乱。 领头的其中两人正是前两天骆君摇在方家被澹台枫引荐的海盗头子。 会跟澹台枫结交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凌虐普通百姓的人,他们都是盘踞在东南海域各岛的土霸王,过往收点保护费,也做一些正经生意,偶尔会打劫一些商旅有时候也接护航的买卖。 这些岛屿面积不大远离中原,中原王朝基本无法实施有效治理。因为太小了,就连如瀛洲这般派个当摆设的县令都没有。 而这些人之间为了抢地盘又有无数的争斗,算起来倒是他们自己打打杀杀比较厉害一些。 当然也有不少那种专门凌虐抢劫,甚至是上岸攻击沿海城镇烧杀掳掠的人,只能说大家不是一路人。 其中矮壮男子扬眉,好奇地打量着骆君摇道:“澹台说有大人物请我们帮忙,她说的大人物就是妹子你啊?” 骆君摇眨眨眼睛,笑道:“龙老大是觉得我不算大人物?” 矮壮男子摸摸鼻子,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的东州水师将领,嘿嘿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人不可貌相啊,小妹子?我看你不像是东州顾家的人吧?你到底是谁,给咱们透个底,咱们也好知道是为谁卖命啊。” 骆君摇有些好奇,道:“两位连为谁卖命都不知道,就来了?” 另一个中年男子道:“澹台介绍的人我们还是放心的,她说有好处,我们为什么不来?总比被逼着给姓方的卖命强吧?” 这两年方家连连插手东南海域各势力之间的事情,显然是惹得不少人不满。 若不是方家势大,他们这些人都算是一方土霸王,岂会给方昌蕴面子来参加什么寿宴? 如今看到方家倒霉,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骆君摇道:“好吧,两位大气我也不该藏藏掖掖,我姓骆。” “哪个骆?”矮壮男子问道。 骆君摇笑道:“骆云的骆。” “……” (本章完) wap. /75/75859/28285835.html 471、荒唐的理由! “大人。”曹冕站在瀛洲城外不远处一处无人的海边眺望着海面,清晨海面平静,远处海天尽头连成一线。 曹冕回头看向来人,问道:“情况如何?” 青年男子站在曹冕身后,沉声道:“瀛洲城已经落入了方砚手中,港口也落到了他们手里,所有能远行的大船全部无法离港。” 闻言曹冕微微蹙眉,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青年道:“他们拖了许多船挡住了出港的水路。水道下面布置了路障沉了几艘船,而且所有的大船全部被下了帆,拆了船桨。” 曹冕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大人?”青年有些担心地看着曹冕,大人莫不是被气坏了? 曹冕抬手揉了揉眉心,方才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们带人走了。” 青年沉默地点点头。 曹冕抬起头来眼神冰冷,“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请大人吩咐。” 曹冕冷声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瀛洲城!” “是,大人。”青年拱手应是,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曹冕抬手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瀛洲不顺,希望别处…不至如此。我不信天,我不信上天就独爱谢氏。” 数万大军突然曝起围攻瀛洲城的时候,曹冕已经坐上了一艘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瀛洲岛。 曹冕站在船尾,望着眼前海天一色的苍茫景象,沉默无言。 青年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他知道大人此时的心情并不太好。 瀛洲和岛上的六万兵马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否则大人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如今时间浪费了,兵马却一个也没有带出来反倒是他们自己还折损了不少人。 心情怎么会好? 曹冕扶着船舷,低声道:“或许当初,将练兵地点选在瀛洲本身就是错了?” 青年思索了一下道:“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中原随处都有朝廷和镇国军的眼线,若没有瀛洲我们手中到现在只怕也没有多少可用的兵马。” 曹冕道:“话虽如此,我们这些年在瀛洲投入也是不菲,如今一招被迫放弃,实在是……” 青年安慰道:“大人不必多想,瀛洲毕竟孤悬海外,朝廷未必真能花费多少功夫人马顾及。这次我们是赶时间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到底归谁还未可知。” “你说得对。”曹冕的消沉显然只是片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曹冕沉声道:“南疆和高虞人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消息了吧?” 青年点头道:“是。” “那就好。”曹冕道:“谢衍既然派了骆谨言去怀州,就让我看看骆家的麒麟儿到底能不能以一己之力支撑整个南疆。” “大人昨晚一夜没睡,不如回船舱里休息一会儿?”青年道。 曹冕点点头,转身就要往船舱里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有两艘船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那两艘船无论是体积还是速度都显然比他们快得多。 船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两艘船,匆匆前来禀告,“大人,有人在追我们。” 曹冕道:“我知道,加快速速。” “是!” “那是东州水师的战船。”青年提醒道,“恐怕很快就会追上我们,大人,怎么办?” 曹冕平静地道:“稍安勿躁。” 半个时辰后,那两艘船果然追上了他们。 三艘船隔着七八丈的距离,骆君摇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的曹冕,笑道:“曹大人,你跑得好快,咱们还没正经说过话呢。” 曹冕望着对面船上笑容明媚的少女,沉声道:“我还没请教,姑娘到底是何妨神圣。能调动东州水师,看来是朝廷的人。” 骆君摇拱手笑道:“温定侯客气了,我是骆君摇。” “骆君摇?” 骆君摇点头道:“嗯,骆云的骆,骆君摇的君摇。” “原来是摄政王妃,失敬。”曹冕冷声道。 站在曹冕身边的青年一震,显然骆君摇的身份让他很是震惊。 骆君摇偏着头笑道:“温定侯果然比令郎聪明得多。” 曹冕道:“犬子让王妃见笑了。” 骆君摇道:“不笑不笑,令公子挺有趣的。” 曹冕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王妃是想杀了我?” 骆君摇道:“你也可以让我不要杀你。” 曹冕摇头道:“没用的。” “什么没用?”骆君摇一怔,不解地问道。 曹冕道:“无论王妃杀不杀我,无论我能不能回去,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的。” 骆君摇看着他,半晌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跟谢家有仇?” “没有。”曹冕道。 骆君摇点点头,“我也听说高祖和先皇都待你不薄,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是。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搞事情?若是你自己想要做坐江山,应该会想办法说服我不要杀你才对。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曹冕笑了笑道:“王妃不妨猜猜看。” 骆君摇道:“你跟雪崖一样,也是什么想要反抗朝堂的组织的一员?” 曹冕笑而不语,显然她猜的不对。 骆君摇挑眉道:“你认识白靖容吗?” 站在骆君摇旁边的曲放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曹冕也是一怔,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笑道:“我当年倒是见过东陵双姝的风采,但是没什么交情。” 骆君摇叹气道:“那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了。” 曹冕眸光悠远,淡淡道:“或许本就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要这么做罢了。” “……”所以,他们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曹冕对上她的直白的目光,也不在意平静地道:“当年,我跟令尊是差不多的时间追随高祖的。” “你想讲故事?“骆君摇笑道:“我能不能过来听?” 曹冕笑道:“你敢过来的话,不妨试试。” 他话音刚落,就见骆君摇从船上一跃而起。 少女身形轻巧,足尖在海面上点过,片刻间落到了自己这边的船上。 下一刻,曲放也落到了骆君摇身后。 他显然比骆君摇的轻功要高明得多,这么远的距离压根不需要借力,明明比骆君摇晚却几乎同时到达。 曹冕的目光在曲放身上流连了片刻,微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这位应该是漠北神剑曲放,曲先生?” 骆君摇道:“曹大人果然厉害。” 曹冕叹气道:“我若果真厉害,就不会栽在王妃手里了。” 骆君摇摆摆手谦虚地道:“曹大人言重了,主要还是令郎比较淳朴。出其不意,不算大本事。” “……”跟在曹冕身边的人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向骆君摇,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大公子淳朴的。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东方公子。”曹冕有些遗憾地道:“跟王妃比起来,节儿确实是有些驽钝了。可惜,我膝下几个孩子都比不上王妃半分,骆将军好福气。” 骆君摇笑容甜美,“多谢温定侯夸奖。” “那么,方硕也不是东方公子所杀。”曹冕道。 骆君摇道:“曹大人英明。” 甲板上的气氛有些凝重,曹冕这边的人都神色不善地盯着骆君摇,仿佛只要曹冕一声令下就要一拥而上将骆君摇拿下了。 骆君摇仿佛完全没有感觉,笑眯眯地道:“大人可以继续方才的故事了。” 曹冕眼神有些冷淡地看着她,道:“王妃认为我在给你讲故事?” 骆君摇道:“既然大人既不爱权,又不好色,跟谢家也没仇没怨的,十多年苦心孤寂的筹谋,我只能当你是太闲了呀。通常这种人讲出来的理由,多半都是自己编出来故事骗别人也骗自己的。听听无妨,不听也行。” 曹冕轻哼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请赐教。”骆君摇道。 曹冕道:“世人都说,当年高祖创业骆云当居首功,商侯次之,成国公再次,然后是苏勤。王妃觉得如何?”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望着曹冕的神色有些古怪,“你该不会是因为觉得世人论功排名不公,才想要造反的吧?” 这种排名历朝历代都是有的,比如汉初的功臣排名,比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什么的。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乐于论资排辈的。 她恍惚记得,当初上雍确实有过这么一个排名,温定侯曹冕,好像恰恰在第十二名,跟她爹骆云隔了整个榜单。 “不行么?”曹冕问道。 骆君摇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是不行,就是觉得为了这种理由谋划十几年不惜掀起惊涛骇浪,实在是有点中二又狗血。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男人至死是少年么? 曹冕淡然道:“我自问文治武功不输任何人,凭什么令尊就是名震天下的开国功臣之首?凭什么姓商的就能被人尊为圣人?凭他纵容儿子灭人满门么?成国公和鲁国公,不过两个武夫罢了,有勇无谋。苏勤更是叛国贰臣,有何面目以天下文首自居?” 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道:“我爹,成国公和鲁国公助高祖平定天下战功赫赫,商侯…虽然有些过错,他身为高祖谋主,当年的功绩也是世人敬仰的,并非只有淇南一地百姓感念他。至于苏太傅…我是不大好评价。还没请教,曹大人有何功绩?” 曹冕盯着她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曹冕能被册封为温定侯,就证明他确实是开国功臣并非浪得虚名。 但若是跟前面那几位比起来,他的功绩又确实要差上一些。 他虽然跟骆云年岁相当,投入高祖麾下的时间也差不太多。但乱世出英豪,时势造英雄,骆云正是不世出的天生将星。 说得直白些,骆云那样的人只要没有死于意外或者他人戕害,在乱世中他注定是要功成名就的。 而曹冕却是个文士,高祖本身出身名门,身边从来就不缺名门雅士,谋主智者。 相比起骆云横空出世即可名震天下,曹冕却略微缺少些一举成名的机遇。 因此骆云是一飞冲天,而曹冕却需要在高祖麾下一步一步往上走。 或许当年曹冕拒绝高祖皇帝的册封自请去地方任职,并不全是人们所以为的高风亮节,而是他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公和不满。 只从曹冕对其他人的评价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极其骄傲的人。 这样的人追求的未必是什么功名利落,至少不是世人眼中的功名利禄。 他知道为新建立的大盛效力,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超越骆云这些他看不起的人,于是他选择另起炉灶,重新建立自己的不世功名。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扯淡,却未必是假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曹大人,现在一切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当真不能回头吗?” 曹冕微笑着看着骆君摇道:“王妃觉得,还有可回头的余地么?” 骆君摇道:“如果我说只要曹大人停止这一切,朝廷可以不追究你的家人呢?” 曹冕含笑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王妃,我方才告诉你的是真的。”曹冕道:“无论我回不回去,是生是死,事情都无法改变。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也无法控制了。” 骆君摇皱眉道:“为什么?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曹冕道:“大概是因为,我这一生最大的短处便是太过苛求完全,以至于有些优柔寡断。既然准备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我告诉自己,做事就要做绝,绝不能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 “你做了什么?”骆君摇问道。 曹冕含笑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罢了,反正能做的我已经做了,上雍早就收到消息了,我只要保证曹大人你不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行了。” 曹冕道:“王妃以为,你这两艘船能拦住我?” 骆君摇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曹冕抬手指向前方,道:“你看那里。” 骆君摇侧首望过去,海天相接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曲放的眼力比她更好一些,抬眼远眺了一下侧首对骆君摇道:“有船。” “多少?” 曲放道:“很多,至少二十艘以上,不是大船。” 骆君摇看向曹冕道:“东海沿岸的海寇。” 曲放叹息着退入了身后的人群中,“王妃不是我的女儿,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章完) wap. /77/77932/31042860.html 472、撞过去!(一更) 骆君摇看着避如人群中的曹冕,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曲先生,动手吧。” 曲放一言不发,身形却已经如闪电般掠向了曹冕的方向。 曹冕敢让骆君摇和曲放近身自然也是有所倚仗的,船舱里瞬间抢出两人,拦在了曲放面前。 这两人实力远比方家寿宴那晚与曲放对峙的一男一女高得多,即便是曲放一时片刻竟然也无法突破他们的封锁去抓曹冕。 骆君摇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曹冕也未必没有。 曹冕这边的人也纷纷朝着骆君摇围了过来,但骆君摇并不担心,身后两艘船已经抵近到跟前了。骆君摇纵身跃上船舷,挥刀逼开了扑上来的人,脚下轻点已经退回了自己船上。 船上的东州水兵毫不犹豫地开弓搭箭,寒光熠熠的羽箭齐齐对准了对面甲板上的人。 身在船上,四面都是大海腾挪的空间有限,即便曹冕的人各个身手不弱也不得不对对面的弓箭手忌惮一二。 “王妃,那边有船过来了。”东州水师将领恭敬地道。 骆君摇道:“看到了,将军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那将领神色有些凝重,道:“应该是时常侵扰沿海的那些海寇,他们的船小,但那么多船至少也有上千人。” “能拿下吗?”骆君摇问道。 那将领思索了一下,道:“我们两艘船不足三百人,恐怕有些难度。王妃,若是现在撤退,他们的船追不上我们。”蚁多咬死象啊。 骆君摇侧首看了那将领一眼,倒也没有责怪他未战先言逃。 东州水师的情况她也了解一些,大盛这些年本就疏于发展水师,东州又常年受沿海的还海寇袭扰不仅是疲惫不堪还士气低落。 真要说起来,东州水师在海上的战斗力恐怕还真比不上那些常年劫掠的海寇。 骆君摇道:“不能放跑曹冕,下令,撞过去!” 那将领有些诧异地看了骆君摇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她的话。 他们的船比曹冕的船要大得多,有事战船,曹冕那艘却是临时找的普通商船。若真的全力撞过去,他们的船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对面的船却绝对遭不住。 将领转身传令,不过片刻功夫船头便微微调整了方向,然而毫不犹豫地朝着前面的小船撞了过去。 巨大的撞击力让对面的船瞬间被撞得横了出去,站在甲板上的人们即便是早有准备也还是有不少被撞飞出去跌进了海里。 一次撞击之后,很快又来了第二次。 对面的船直接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海水开始往船舱里灌去。 第一下撞击传来的时候,曹冕就直接摔倒了在了地上,头险些撞到了墙壁。 “大人小心!”旁边的侍卫连忙扑上来拉住了他,饶是如此曹冕也是晕头转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缓过来,第二次更大的撞击又来了,侍卫搂住曹冕将他护在身下,自己却被落下来的柜子砸得吐了一口鲜血。 “船进水了!?”外面有人惊呼道。 曹冕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这辈子几十年还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好不容易被人扶着站起身来,曹冕抬头抹了一把额头,手指上沾染了一抹血红。 “大人,船恐怕要沉了,我们出去。”他们站在船舱里已经能感觉到整个船身正在慢慢往一边倾斜,显然是底舱进水要沉下了。 船舱门口,曲放和那两个人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方才的撞击虽然猛烈,对他们这样的高手影响却不大。 这两个人实力不弱,曲放自觉也有些日子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了,打得倒有些起了兴致。 即便是察觉到船快要沉了,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三人之间的交锋。 三人从舱门口打到甲板上有打到船顶,再从船顶打到船舱门口。 对面船上的骆君摇见状有些无奈,再看看越来越近的船队,只得开口喊道:“曲先生,速战速决啊。” 听到速战速决四个字,那两人同时轻哼一声显然是不高兴了。 其中一人一道指风凌厉地射向骆君摇,“小丫头好生狂妄!” 骆君摇连忙低头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指风,叹气道:“这年头高手脾气都不好。” “王妃,曹冕!” 曹冕被两个侍卫扶持着从另一侧的窗户传来,船尾倾斜的距离海面已经不到一尺高了。 曹冕看着就在脚边的海水皱眉,船队距离他们还要一段距离,但这船显然撑不到那个时候了,而且对面的人恐怕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等到船队到来。 一根绳子卷了过来,正好缠住了曹冕的腰。 曹冕身边的两个侍卫见状连忙拔刀想要去砍,然而那拎着绳子另一头的人用力一抖,一人便被那绳子给甩下了海去。 另一人大惊,不及反应曹冕就被绳子给拖下了水! 下一刻几十支羽箭朝他射了过来,侍卫来不及多想只能翻身躲进了身后的船舱里。 曹冕掉进海里喝了好大几口水,好不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却发现自己正在被一股力道拉着往后方而去。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腰上还缠着一根绳子,曹冕毫不犹豫地摸到随身携带的匕首要割断绳索。对方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绳索一紧一股巨大的劲力将他拉出了海面。 “曹大人,你说你一大把年纪折腾什么呢?”骆君摇低头看着趴在甲板上咳嗽不止的曹冕,忍不住叹气道。 曹冕好不容易将呛进去的海水咳出来,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笑了笑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但总要试一试,不是么?” 骆君摇问道:“那能让你的人现在住手么?” 曹冕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才道:“耽搁了这一会儿,这个距离你们也跑不了了吧?” 骆君摇笑道:“朝廷水师和一群海寇,谁该跑?曹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连这个都搞不清楚么?” 曹冕道:“在这海上,是官是匪重要么?” 骆君摇也不在意,微笑道:“虽然曹大人表现的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但是我一贯觉得这世上真的不怕死的人不多。” 泛着微蓝寒光的利刃搭在了曹冕的脖子上,骆君摇盯着他轻声道:“曹大人,麻烦你了。” (* ̄3)(e ̄*)下午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晚点再补一章,九点更新哈~么么 (本章完) wap. /77/77932/31042861.html 473、你赢了 骆云和那两个无名高手落回船上的时候,那艘被撞坏了的船刚好沉了下去。 曹家原本船上落海的人也被船上的人救了起来,只不过被捆成了一个个大粽子丢到了船上的一角。 骆君摇笑嘻嘻地看向曲放问道:“曲先生,这两位是什么来头?” 曲放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毕竟不常在中原,就连塞外江湖也多年不混了,江湖上的高手也不是人人都认识的。 骆君摇也不在意,看向那两人道:“两位,我年纪小,你们可别吓我。” 那是两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子,两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无论容貌气质还是别的什么,看着都十分普通。 跟曲放不一样,曲放是收敛自身气势降低存在感导致别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但他本人的相貌算得上不错。只要真正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必然会发现他的不同凡响。 而这两个人,就真的非常普通,丢进人堆里都很难看出特别来的那种。 然而这却是两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两人看了看被骆君摇扣在手里的曹冕,对视了一眼道:“我们只是无名小卒,一切听大人吩咐。” “他们是曹家的死士。”曲放立刻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骆君摇有些震惊,“死士里还能有这样的高手?” “确实很少见。”曲放道。 有本事的人总是傲气的,即便是出身低微的人,一旦能力达到了某个地步也是不愿意再给人做牛做马的。 而大多数主子身边的仆从如果太过出众,要么是让对方脱离仆从身份以恩义拉拢,要么是在对方成长起来之前解决掉。 这两个单打独斗或许还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说有多大的差距也不尽然。 两人联手,若是一直打下去,曲放赢的可能其实不大。 这样的高手,即便是曲放当年称雄塞外的时候,也不敢让人给自己当死士仆从。 骆君摇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船队,道:“曹大人,劳烦让你的人停下来。” 曹冕道:“我若是不呢?” 骆君摇道:“我先杀了你再逃命,我不一定会死,但你肯定不能活。” 说这话时,骆君摇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 幽月刺本就是锋利无匹的利刃,曹冕的脖子上瞬间浸出了一道血痕。 疼痛让曹冕微微蹙眉,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抬手对那两人打了个手势。 其中一个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取出一个口哨吹了几声。 哨声尖锐急促,连续几声之后停了下来。 片刻后,距离他们已经不远的船队果然停了下来。 骆君摇看到最前面的一艘船头上站着几个人,显然都在看着这边。 骆君摇笑了笑,道:“曹大人,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今天这事儿该如何收场了。” 曹冕道:“王妃放了我,我放你们走。咱们可以当今天谁都没有见过谁。” 骆君摇惊讶地看着他,“你觉得可能么?” 曹冕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在你手里,但你们也会被我的人包围。若是在陆地上你们或许还能仗着身手杀出去,在这海面上你能如何?说不好,咱们就同归于尽了。” “我一个老头子死了便也死了,王妃正当青春年少,听说与摄政王也是鹣鲽情深,若是红颜薄命恐怕不只是摄政王和骆大将军会感到遗憾吧?“ 咯君摇道:“看来曹大人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建议了,不如听听我的?” 曹冕微微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骆君摇道:“让你的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曹大人你跟我走。” 曹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妃觉得可能么?” 他虽然外面有些狼狈,但神态却十分淡然,显然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落了下方。 骆君摇道:“曹大人身为青州总督,竟然能号令东南沿海的海寇确实很厉害。但是,大人…也不是只有你有海上的朋友吧?” 曹冕微微蹙眉,“王妃的意思是?” “来了。”骆君摇指了指天空,一只浑身灰褐色的苍鹰鸣叫着从远处飞来,靠得近了时便朝着船上俯冲而来,稳稳地停在了旁边的船舷上,那苍鹰的腿上还绑着一个小圆筒。 站在骆君摇旁边的将领上前取下了圆筒,那苍鹰很快便一展翅膀腾空而起。 站在一边的曹家高手手中射出一枚暗器,曲放头也不抬同时弹出指风,那暗器被打偏了射向了空中。 苍鹰并未受惊,扇动翅膀渐渐远去了。 骆君摇侧首对身边的人道:“念。” “东南、西南方向已经肃清,一刻钟后汇合。枫。” 船上沉默了好一会,曹冕才叹了口气道:“这次算王妃赢了。” 骆君摇道:“所以?” 曹冕道:“既然是王妃赢了,自然是王妃说了算。” 骆君摇满意地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曹大人跟我们走一趟了。” 曹冕点点头,看向站在船头的两人道:“你们回去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那两人便朝着曹冕一拱手,果断转身跳进了海里。 旁边的东州水师将领吓了一跳,道:“自尽了?” 曲放道:“他们那样的高手,自己游到对面船上去不是难事。王妃,要追么?” 骆君摇摇摇头道:“算了。” 那样的高手,除了曲放其他人去就是送菜。 就算是曲放,到了水下他一个人只怕也很难说是什么结果。 将曹冕往曲放身边一推,骆君摇道:“有劳曲先生。” 曲放点点头,抬手点了曹冕几处穴道。 曹冕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不在意,反倒是悠闲地问道:“王妃抓了我,现在打算做什么?” 骆君摇看着不远处开始往反方向驶去的船队,道:“带曹大人回京啊。” 曹冕摇摇头,叹息道:“恐怕来不及了。” 骆君摇道:“曹大人是说青州起兵的事么?” 曹冕笑了笑不说话,骆君摇道:“曹大人,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 “请指教。” “我们只是不希望青州出乱子,并不是解决不了青州的乱子。”骆君摇道:“我尽量阻止这场变故发生,尽人事,听天命。但如果非得祸起兵戈,你知道我不怕杀人的,阿衍和我爹爹更不怕。” 曹冕问道:“如果南疆和高虞同时起兵,王妃怕不怕?” 骆君摇俏脸微沉,问道:“曹大人,我折磨人的手段你怕不怕?我这人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故作高深。” (本章完) wap. /77/77932/31043985.html 474、重聚! 骆君摇再一次踏上陆地的时候距离她从青州出海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了。 他们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从东州上岸快马加鞭地赶回上雍,而是选择了从青州与信州的交界处登陆,然后策马前往青州。 曹冕并没有开玩笑或者恐吓骆君摇,即便曹冕没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带兵回到青州,青州还是起兵了。 不仅如此,与青州同时起兵的还有北方的高虞人。 虽然之前高虞人和大盛貌似盟友关系,但显然这种结盟关系并不那么牢靠。 唯一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是,南疆路远还没有传来消息。 骆君摇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大哥和陵川侯的。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们即将在东州靠岸了,信上的消息是太皇太后的出殡礼暂缓,骆大将军和苏老太傅负责监国,摄政王亲自带兵前往青州平叛。 谢衍的说辞是,他要拿叛军的人头祭奠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能够安稳入土。 于是骆君摇连岸都没上,直接调转方向让船北上了。 “见过王妃!”专程来迎接骆君摇的叠影袭影看到王妃也很是欣喜,连忙恭敬地见礼。 骆君摇摆摆手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阿衍呢?” 叠影道:“王爷去找青州将军了,知道王妃今天就到,便让我们来迎接王妃。” “青州将军?”骆君摇想了想道:“他也反了?” 青州将军是整个青州除了青州总督外军队的最高统帅,因为青州总督本质上算是地方文官,所以实权大部分时间都是掌握在青州将军手里的。 青州将军反了,约等于整个青州军都反了。 叠影有些无奈地笑了下道:“青州将军的妹妹是温定侯的弟媳。” 骆君摇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先回去吧。” 叠影看了一眼被迫跟在骆君摇身后的曹冕,心中一跳道:“这位是……” “温定侯。”骆君摇道。 “……”他们离开上雍的时间早,前两天才刚接到王妃要来青州以及抓住了曹冕的消息。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真的看到曹冕还是有些忍不住诧异。 王妃只带了几个人去瀛洲,就算加上后来东州水师和密字营的人,也不过两千来人。 竟然能从拥有数万精兵的瀛洲方家将曹冕给抓回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顾珏有没有消息?”骆君摇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叠影连忙道:“顾将军有派人传信回来,瀛洲已经差不多稳定了。目前瀛洲的事务由瀛洲县令和方家新任家主方砚共同打理。顾将军请示王爷,瀛洲后面的事情要如何处理,另外请朝廷尽快派人去接手瀛洲地方事务。” “那就没问题了呀。”骆君摇道。 叠影摇头道:“王爷说瀛洲的事情是王妃处理的,王妃又亲自去过瀛洲,后面怎么处理看王妃有什么意见。” 骆君摇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虽然算是技术人员,但也要算在一线战斗人员里头,还真没搞过善后。 思索了一会儿,骆君摇才道:“等我跟阿衍商量一下再说吧。” 朝廷大军如今驻扎在青州西南的郾城,是一座小县城,大军就驻扎在城外。 这里距离青州府城还有两百多里,而拦在他们和青州府城之间的是凤岭山,这里是大军通往青州城的必经之地,也是必争之地。 虽然也可以从其他地方绕过,但路远不说后患也是无穷。 算起来谢衍的行军速度可谓是疾风迅雨,从大军正式进入青州地界到现在还不到五天,镇国军已经拿下了青州三分之一的土地。 骆君摇坐在大帐中,认真研究着挂在大帐上的青州地图。 看到袭影进来才问道:“曹冕怎么处理的?” 袭影恭敬地道:“王妃请放心,已经派了重兵看守,不会让他跑掉的。” “还是小心一些,说不定会有人来劫人。”骆君摇道:“说来我都有些奇怪,这一路回来竟然没有人来抢曹冕。如今青州叛军谁做主?” 那日可是跑了两个高手,曹家不可能不知道曹冕落到了她的手里。但不仅他们在海上没遇到什么事,就连上岸之后都没有人来拦路抢人。 袭影道:“是曹家大公子,曹节。” 骆君摇有些惊讶,“他跑回青州了?” “是王爷放回去的。”袭影道。 看着骆君摇不解地挑眉,袭影道:“王爷说,既然曹家要反,就让他们反个彻底,免得将来再留后患。” “曹节不太行吧?”骆君摇蹙眉道,她又不是没跟曹节打过交道。 曹节不算什么无能纨绔,但要撑起这么大的摊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袭影点头道:“确实,听说曹家有个很厉害的幕僚。” “……”难不成还有幕后boss? “身份呢?”骆君摇问道。 袭影摇头,“还在查。” “查什么?问曹冕啊。”骆君摇道。 袭影好奇地道:“王妃从曹冕口中问出过什么消息么?” 骆君摇瞬间蔫了,虽然她觉得曹冕多少有些毛病,但这人骨头倒是比她以为的硬气。 她又没带秦药儿,怕在海上把人给弄死了救不回来,只得先作罢了。 此时在距离郾城外不远的凤岭山大营,一个四十出头身形魁梧的将领正神色警惕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对方只是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中年将领一只手扶着腰间的剑柄,额头上却已经沁出了汗珠。 他似乎终于难以忍受着压抑的气氛,吞了口口水沉声道:“王爷若是想杀我,只管动手便是,何必故弄玄虚!” 谢衍抬起头来,将茶杯放回了桌上,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将领道:“冯卫,本王记得当年刚去边关的时候,还曾与你一起上过战场。” 叫冯卫的将领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沉声道:“那又如何?” “所以,本王没有一见面就杀了你。”谢衍道:“你当年也曾经抗击蕲族,为国征战。如今这般……图什么?” 冯卫冷笑道:“原来王爷是来劝降的?大可不必。我知道我不是王爷的对手,落到你手里我认命,王爷动手便是。” 谢衍站起身来,原本就显得过于压抑的房间瞬间仿佛变得更加拥挤了。 “你对曹冕如此忠心?”谢衍蹙眉,似乎对他的态度难以理解,“为了曹冕,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值得么?” 冯卫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道:“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难道我说不值,就可以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 “本王要知道为什么。”谢衍道。 冯卫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曹冕谋划这些已经将近十年了,那时候你甚至还没有到青州任职。本王相信,你投靠曹冕必然是到了青州以后的事情。本王想知道,曹冕是如何控制青州官员的。真的是所有人都一心效忠曹冕,还是他当真能做到不泄露丝毫风声,或者青州的官员将领都是瞎子?” 冯卫垂眸不语。 谢衍看着他,“你想硬抗,就该在看到本王的时候自刎。” 冯卫神色微变,拔出剑就想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谢衍轻轻一掌凌空拍出,冯卫手中的剑瞬间脱手而出钉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 “迟了。” 冯卫后退了两步,咬牙道:“我知道王爷的手段厉害,我也知道我熬不住王爷的手段。但是有些事情……我也不怕告诉王爷,你杀了我,凤岭山你们也过不去。” 谢衍并不意外,淡定地道:“看出来了,你不过是个傀儡,所以本王才给你说话的机会。” “既然如此……”冯卫试探着道。 谢衍侧首看了他一眼,道:“真正的中军帐在西北角吧?高手不少,看来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冯卫不语,汗水却流得更欢了。 见他如此,谢衍也不再逼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倒是让一直绷紧了心弦的冯卫愣住了。 骤然看到谢衍出现,他都已经做好了一命归西的准备了。但是谢衍这…明显是没打算杀自己,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但谢衍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很快便消失在了房门外。 谢衍回到军中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掀开大帐门帘就看到灯下骆君摇正趴在桌上睡着。 谢衍放轻了动作,走到桌边低头看着趴在桌上睡得整熟的姑娘,原本有些冷肃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温柔。 他俯身轻轻拂过她微红的面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骆君摇立刻就醒了过来,睁开还有些迷茫的眼睛看到谢衍俊美的容颜,“你回来啦?” “嗯。”谢衍将她打横抱起,往里间走去,一边道:”怎么不去后面睡?” 骆君摇任由他抱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道:“想事情呢,谁知道就睡着了。” 谢衍道:“累了就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晚些再说。” 将她放到穿上,拉过床上的薄被给她盖上。 军中的床被自然比不上上雍的高床软枕,但骆君摇也不在意。 这些日子不是坐船就是策马赶路,她还真的有些累了。 不过看到坐在床边的谢衍她也睡不着了,干脆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腿上,道:“你陪我一会儿,好多天不见我好想你啊,阿衍有没有想我?” “好,我陪你。”谢衍轻声笑了笑,道:“当初离京的时候你可跑得欢。” “我是为了正事!”骆君摇握着他的手翻来翻去的把玩,一边有些苦恼地道:“我这次的事情好像办得不太成功。” 谢衍道:“你平定了瀛洲,阻止了数万兵马抵达青州,还抓住了曹冕,怎能算不成功?” 骆君摇叹气道:“可是,青州还是反了啊。” 谢衍摇摇头,道:“曹冕既然铁了心要反,哪里是个人之力能阻拦的。” 骆君摇道:“我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曹冕自己都被抓住了,青州再反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青州藏了什么绝世杀器,能保送他儿子当皇帝让他曹家流芳百世?” 谢衍道:“有些事情时间太久,付出太多,就会成为执念。如果青州不能顺利起兵,或许比让他死还难受。” “不懂。”骆君摇摇摇头,当然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啊。 谢衍抬手把玩着她的发丝道:“摇摇不用明白,因为你跟他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人。” “说得也是。”骆君摇道:“反正人我抓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你今天去哪儿了?” 谢衍将自己今天的行程缓缓跟她说了一遍,只是才说到一半就发现骆君摇已经枕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谢衍无奈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枕头上,又拉了拉被角。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谢衍抬手轻点她的唇瓣道:“还没跟你算擅自跑到瀛洲去的帐呢。” “……”沉睡中的骆君摇并不知道还有人要找她算账。 “王爷。”外面想起叠影的声音。 谢衍俯身在她唇边亲吻了一下,方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大帐外叠影恭敬地看向从里面走出来的摄政王殿下道:“启禀王爷,曹冕想见您。” “见本王?”谢衍挑眉道:“他想说什么?” 叠影摇头道:“他不肯说,非要先见王爷。”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谢宵在青州有没有消息传来?” 叠影摇头道:“谢世子昨天才刚传来消息,应该没那么快。” “给谢宵传信,让他查一查冯卫在青州的情况,还有他的家眷。” 叠影有些诧异,“王爷怀疑冯卫是被曹家胁迫了?”胁迫谋反,这曹家得是捏住了冯卫多大的短处? 谢衍道:“不一定,但是冯卫的态度有些奇怪。” “王爷何不直接杀了冯卫?”叠影有些不解。 谢衍侧首看了他一眼,漫步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才缓缓道:“凤岭山的统帅不是冯卫,杀了他未必比留着有用。另外,当年冯卫在西北为了保护城中百姓,枯守孤城六十余日,九死一生宁死不降。本王想知道,他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属下明白了。”叠影垂首道。 谢衍走向关押曹冕的地方,走进去的时候曹冕正安静地坐在帐中的一把椅子里。 曲放的点穴手法比任何绳索都有用,因此他身上并没有绳索或铁链。 看到谢衍进来曹冕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楚王殿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本章完) wap. /77/77932/31055604.html 475、纨绔从军 谢衍平静地注视着曹冕,半晌才微点了下头道:“温定侯,别来无恙。” 曹冕笑了笑,“这话王爷跟我说可不合适,阶下之囚何来无恙?” 谢衍抬手示意叠影退下,走到一边坐下来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曹冕道。 谢衍道:“温定侯,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曹冕笑道:“不以为摄政王妃跟王爷说过了,王爷运气不错,没想到骆云那个武夫竟然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 谢衍微微蹙眉,道:“温定侯,你能骗到摇摇是因为她对你不熟悉。你若是也打算用那一套来糊弄本王,又何必要求见本王?” 曹冕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盯着谢衍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算完全骗王妃,这位小王妃可没那么容易骗。” 谢衍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曹冕抬头望着帐篷顶道:“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当年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了,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不甘心。我曹冕自认才华能力不输任何人,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屈居人下?”谢衍道,“除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似乎没有不必屈居人下的。” 曹冕笑道:“不错,就算是摄政王,不也要跪自己的侄子么?上雍皇城里那个黄毛小儿,真的值得让王爷如此劳心劳力,俯首跪拜么?” 谢衍并不动怒,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只是道:“当年,曹大人应该也是这么想本王的吧?” 曹冕道:“我承认,当年我确实对王爷看走眼了。我若是知道王爷……当初是绝对不会让王爷安稳地待在边关的。” “这话温定侯不是第一个说的。”谢衍道。 曹冕道:“王爷不必再追问为什么,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为什么的。我只知道,我要将这大盛的天下重新撕裂,我要得到我应得的东西。” 谢衍点点头,“温定侯见本王,所为何事?” 曹冕道:“如果我说希望王爷放了我,需要什么筹码?” 谢衍摇头道:“没有。” 曹冕挑眉看着谢衍,谢衍道:“无论任何条件,本王都不会放了你。” 曹冕笑道:“凤岭山呢?大军停驻在这里,应该是被前面的凤岭山挡住了吧?只要王爷放了我,凤岭山的兵马可以立刻撤退五十里。” 谢衍起身道:“温定侯不妨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谢衍道:“等到本王打不下凤岭山的时候,现在这个筹码对本王来说毫无意义。” 说完这话,谢衍不再理会曹冕转身出去了。 帐子里又只剩下曹冕一人了,曹冕望着还在轻轻摇曳的门帘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青州叛乱和高虞人入侵来的突然,如今骆云留在了上雍,谢衍并没有带上卫长亭或者喻明秋等将领,只带了驻守上雍的五万镇国军以及三万武卫军。 又派了骆谨行带了定国军北上与顾珏一起迎击高虞人。 当然,顾珏现在还在海上,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与骆谨行汇合。 上雍就留下了骆云,喻明秋两员名将,还有出身宗室的安成王也是能打的,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确保上雍万无一失。 骆君摇在军中看到徐成玉和郑景川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两个纨绔公子换下了原本的锦衣华服,穿着武卫军底层最普通的灰扑扑的衣裳,脸上还沾染了不少灰尘。 看到骆君摇徐成玉还好,有些腼腆地叫了声舅母,郑景川直接扑到骆君摇脚边嚎叫起来了,“王妃!我们可算见到你了!呜呜…王妃救命啊,我们快没命了。” 大清早这鸡猫子鬼叫吓得不远处路过的士卒一个哆嗦,纷纷扭头看了过来,想看看这是哪一路奇葩。 众人看到穿着一袭蓝衣的美貌少女先是愣了愣,然后在看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的郑景川。 镇国军将士忍不住嫌弃的翻白眼,武卫军将士只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丢脸的货。 徐成玉到底脸皮薄,抬脚轻轻踢了踢郑景川小声提醒道:“差不多了,都看你呢。” 郑景川这才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连忙止住了嚎叫,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王妃,嘿嘿,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骆君摇表示她也承受不住这么多诡异的目光,拽着两人换了个人少的地方才问道:“说罢,怎么回事?你们来怎么在这里?” 郑景川委屈地道:“王妃不是让我们俩跟着你混吗?结果我俩才刚办了一点你交代的事情,您人就不见了。我祖父还骂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说您病了祖父非说不信,让我俩上门看看。这姑娘家毁容有什么好……咳咳,我的意思是老头子年龄大了,就是烦得很,哪里知道王妃您的宏伟大计。我跟成玉只好去府上探望您了,然后…就被王爷抓到军中来了。” 骆君摇看向徐成玉,“成玉,你说。”谢衍闲着没事才想带着两个累赘出征。 徐成玉摸摸鼻子道:“是我爹娘和成国公请王爷带我俩出征的。” 郑景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徐成玉一眼,徐成玉无奈。 摄政王妃对他来说不仅是尊者,还是长辈啊。 他能怎么办? 骆君摇朝郑景川一笑,郑景川愣了愣一时有些会不过神来。 虽然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但小王妃真的很好看啊。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小腿一痛,下盘不稳的郑景川已经倒在了地上。 骆君摇嫌弃地收回脚,道:“你这样还想上战场?不是拖累么?” “我又不想上战场。”郑景川嘟哝道。 他只想跟王妃说说好话,让王妃跟王爷吹吹枕头风早点放他们回去啊。 骆君摇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伸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伸手掸了掸他肩头的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阿衍大约没空管你们,我一定把你们调教成合格英勇善战的武卫军将士,绝不让徐将军和成国公失望。” “……”武卫军哪里英勇善战了?我也不想成为合格的武卫军啊。 郑景川欲哭无泪。 徐成玉无奈地看着郑景川:都跟你说别来了,你偏不听。你从哪里看出来摄政王妃心慈手软会帮你说情了? “王妃,王爷有请。” “知道了。”骆君摇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人,道:“你们俩换一身衣服,跟我走。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随身侍卫了。” “是,王妃!”郑景川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因为他俩太娇气,这些天也没人让他们上过战场。 但武卫军的将领早得了谢衍的吩咐,也绝不惯着他们。 什么埋锅造饭,挖坑填土,喂马搬运的粗活累活,他们一样也逃不了。 几天下来灰头土脸累得半死,半点也没有身为大盛精锐征战沙场的感觉,倒像是专门干粗活的役夫。 跟着王妃,既不用上战场,也不用干粗活,完美! 徐成玉看看郑景川,跟郑景川相反,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帐里,谢衍正在和麾下的将领商量战事。 在场的将领她都认识,一个是武卫军副统领也就是徐惠的父亲徐立韧,还有两个都是镇国军麾下的副将。 见骆君摇进来,三人立刻起身见礼,“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骆君摇道。 谢衍扫了一眼跟在骆君摇身后的两人道:“怎么带他们过来了?” 骆君摇道:“以后让他们跟着我,需要他们出去吗?” 谢衍摆手道:“不必,不是什么机密,他们知道规矩,过来。”身为徐家和郑家的子孙,纨绔归纨绔,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知道的。 骆君摇走了过去,徐成玉和郑景川知道这里没他们坐的位置,很自觉地站到一边去了。 谢衍拉着骆君摇的手让她站到自己身边,骆君摇好奇道:“有什么事?” 徐立韧笑道:“听王爷说,王妃以不到三千人的兵力平定了瀛洲,我等着实有些好奇,这才劳动王妃大驾,还请王妃见谅。” 骆君摇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兵马都是顾将军指挥的,我不会打仗。” “王妃过谦了。”旁边一个副将笑道:“先前顾将军可是传信回来说了不少,瀛洲能如此快速平定王妃当居首功,若非有王妃青州的情况恐怕还要更麻烦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瀛洲发生的是了? 骆君摇抬头去看谢衍,谢衍淡淡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骆君摇只得道:“我也只会一些小道,战场上还要靠几位将军运筹帷幄。” 三位将领互相看了看,还是品级最高有势单力孤的徐立韧被迫开口,“那个…王妃……” “嗯?”骆君摇微偏着头,疑惑地看着徐立韧,“徐将军有话直说,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徐立韧一咬牙道:“听顾将军说王妃能配置一种火药,威力是寻常火药的十倍,不知王妃可否……” 骆君摇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想说什么呢。 “就这?” 徐立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军中也有火药和炮弹,不过威力远没有顾将军信里说得那般大,这个凤岭山易守难攻,所以我们才想……” 骆君摇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只看原料你们能不能准备齐全。” “多谢王妃!”三位将领大喜,齐声谢道。 骆君摇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谢衍看着三个将领淡然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也不磨蹭,恭敬地向两人行礼告退。 等三人出了大帐骆君摇才问道:“干嘛要徐将军他们来跟我说?你直接问我就好了呀。” 谢衍淡笑道:“总得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帮了他们,有没有危险?军中有专门制造火药经验老到的工匠,让他们去做?” 骆君摇道:“可以让他们跟着我学,但现在还是让我自己来比较放心。别担心,不是什么难事。” 谢衍低头看着她,骆君摇仰头与他对视。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这些吗?”这次要配置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黑火药升级版,而是现代更常用的黄色炸药,威力大且稳定。 谢衍沉默了片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注意安全,等你想说了再说。” “嗯。”骆君摇重重地点头,精致的小脸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说完正事,谢衍又看向徐成玉和郑景川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要他们两个跟着你?”语气里是明显的嫌弃。 骆君摇笑道:“怎么?不行吗?他俩在武卫军也没什么正事,跟着我正好。” 谢衍道:“不,他们实力太弱。” 这两个跟在摇摇身边,到底谁保护谁还不好说呢。 在上雍跟着打杂办点事情还可以,如今青州并不安全,谢衍是绝对不能允许这两个拖后腿的。 骆君摇笑道:“我又不用冲锋陷阵,自己也有自保之力。这两个遇到危险能丢出去当挡箭牌就够了。” 两块预备挡箭牌瑟瑟发抖。 谢衍瞥了两人一眼,见她心意已决只得应了,“从明天开始,每天跟着亲卫营训练。” “……”天要亡我,镇国军比武卫军还可怕。 出了大帐郑景川幽幽地望着骆君摇,“王妃,遇到危险您真的要把我们丢出去当挡箭牌?” 骆君摇挑眉道:“不然你们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郑景川一脸幽怨地望着她,仿佛是在看负心汉。 骆君摇也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郑景川别的用处不大,但用来放松心情还是极好的。 “行了,放心吧。”骆君摇道:“我说了要将让你们变成合格的武卫军将士绝不食言,死不了的。” “……”大可不必。 徐成玉小声道:“舅母,你真的只带了两千人就平定了整个瀛洲?” 骆君摇道:“都说了,是顾将军指挥的兵马,而且实际上可用的兵力不是两千,是两万多。” “那也很厉害啊。”徐成玉有些羡慕地道。 舅母才十七岁,论年龄他还要大一点呢。 人家都能千里迢迢渡海平乱了,他和郑景川还在军中当粗使役夫呢。 骆君摇道:“你爹娘送你随军出征不就是让你来学习的么?放心吧,阿衍是你舅舅,就算我不说他也不会真让你们俩一直打杂的。别怕辛苦好好学,徐将军也是战功赫赫的将领,你是他的儿子也不会差的。” 徐成玉认真地点头道:“是,舅母!” 骆君摇回头对郑景川道:“你也一样,别让成国公失望,想想你的柳妹妹还等着你回去呢。” “……”郑景川怒瞪徐成玉:叛徒! (本章完) wap. /77/77932/31078312.html 476、救命! 之后两三天,骆君摇每天不是忙着和军中的工匠配置火药,就是调教训练徐成玉和郑景川两个。 行军打仗的事情她自觉懂得不多,也不会去随便插手。 谢衍似乎并不着急越过凤岭山平定青州,这两天大军也不见如何动静,双方似乎进入了对峙之中。 第四天,大军终于在休整了将近七八天后第一次正式进攻凤岭山。 骆君摇在军中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炮弹,与前世明清时期的红夷大炮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骆君摇眼里这些武器,笨重、射程近,杀伤范围也不高,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几乎要颠覆对炮这一大杀伤性远程武器的认知。 但就目前的技术而言,却又已经属于非常厉害的大杀器了。 让骆君摇惊讶的是,这东西并不是出现在我方阵营,而是出现在叛军的凤岭山上。 也不难理解,虽然朝廷也有这种武器,但就这个重量是绝对不可能跟随大军这么快就运到青州来的。 原本青州本地驻军不应该会有这种东西,但既然已经出现了,显然是曹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青州本身靠海,又跟瀛洲方家关系密切,能从海外弄到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难怪大军没有急着攻打凤岭山,虽然骆君摇觉得这玩意儿不行,但不妨碍它现在仍然是个大杀器。 镇国军麾下直属谢衍的亲卫是以骑兵为主,但凤岭山这样的地方骑兵的优势显然是难以发挥。 骆君摇和谢衍策马在大军后方观战,这场战事并不是谢衍指挥,他只是靠后压阵而已。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看着前面,问道:“胡将军打算怎么对付山上的大炮?” 谢衍道:“这种大炮确实很厉害,但用来对付镇国军的话,还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思索了片刻,谢衍道:“攻城防守都算是利器,可惜太过臃肿笨重,目前还无法以此改变战场胜败。叛军也不可能有太多,壮声势的意义大于实际。” 骆君摇道:“若是将体积缩小,搭载上车轮呢?” 谢衍道:“那得看缩小又便捷到什么程度,就如同摇摇先前研究的武器,如果真如你所说……” “如河?”骆君摇有些好奇谢衍对武器更迭与战争之间关系的看法。 谢衍道:“或许从此以后,战争的方式也会随时改变。从前的很多经验就都没用了。” “你觉得从前的兵法会没用吗?”骆君摇道。 谢衍失笑道:“怎么会?前人的智慧无论何时总会有一些可以学习的地方,只是运用这些的方式或许会发生改变。” 骆君摇道:“我不太懂兵法,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 古人的兵法人人可看,人人可学,有的人过目即忘,有的人看成了一代名将,有的人青出于蓝。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参差吧? 反正骆君摇自觉自己虽然读过兵法书,甚至学过军事指挥,却依然当不好一个超出八百人的队伍的指挥。 让她指挥千军万马,她宁愿去黑暗网络掏垃圾。 两人说话间,前方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谢衍说得没错,那些大炮并没有对镇国军将士造成太大的伤害。 一来凤岭山毕竟不可能有太多的炮弹,每一发炮弹之间的时间并不算短,且设计角度和距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调节的。看起来这些火炮还不如大盛朝廷的技术先进。 这几天镇国军虽然没有进攻却也没有闲着,显然还是狠狠地研究过这些火炮的,因此并没有被那巨大的炮火声打乱节奏。 骆君摇挑眉道:“前两天徐将军他们请我做的火药,是为了这个?” 谢衍点头道:“不错,虽然无法对镇国军造成大规模伤亡,但因此想要攻上山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人只是死守,是拖延时间还是等待援兵?”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意思。 谢衍道:“凤岭山是通往青州最后一道屏障,曹冕没能顺利带着兵马回去,对青州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他们需要时间做出调整和改变。” 骆君摇蹙眉,不解地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谢衍笑道:“急解决不了问题,太着急说不定会踩上对方的陷阱。曹冕都不急,我们为什么要着急?” 骆君摇想想一对,曹家妄想以一州之力谋逆,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曹冕在他们手里,而青州也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就算曹家还藏着什么杀手锏,谢衍也完全没有必要怕他们。 没开打之前自然是希望竭力避免战事,但既然已经动手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们俩觉得怎么样?”骆君摇回头问身后的徐成玉和郑景川。 郑景川已经有些傻掉了,虽然跟随大军出征已经好些天了,但距离战场这么近却还是第一次。 更不用说因为山上的炮弹时不时砸下来,那天雷般的巨响和造成的破坏,都让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忍不住抖了抖。 相比之下徐成玉还要好一些,只是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是看到最前线那些白刃肉搏的将士和敌人了。 谢衍瞥了两人一眼,剑眉微蹙,道:“你这样让他们旁观,他们永远也伤不了战场。”越看只会越害怕。 徐成玉看了谢衍一眼,忍不住问道:“舅舅,你第一次上战场没有害怕吗?” 谢衍不答,他还真没有害怕过。 很难说是自觉艺高人胆大,还是因为从小就缺少害怕这种感觉。谢衍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才十五岁,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兴奋。 很平静地跟着其他将领上阵杀敌,回来之后发了一会儿呆,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继续。 除了高祖关心过几句,其他人也没有谁在意这个问题。 而在意的人诸如太皇太后和先皇等人,等他回去都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再问也没有意义了。 因此,谢衍并不能理解徐成玉和郑景川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子不肖父,家门不幸。 看看神色自若甚至跃跃欲试的王妃,再看看两个鹌鹑一样的年轻人,谢衍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了。 骆君摇却牵动马儿,对身后两人道:“听到了吧,王爷说你们俩不行。给你们一个打王爷脸的机会,证明一下自己。” 郑景川疯狂摇头:他不想证明自己,更不敢打王爷的脸。 徐成玉倒是有些意动,只是脸上依然是畏惧多过兴奋。 骆君摇拿着手中马鞭一指远处的某个方向,道:“看到那个地方了吗?你们两个过去,把那个地方拿下来。” 徐成玉睁大了眼睛,“我们两个?” 骆君摇道:“那里就是个没什么大用的闲点,没人在意,驻守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你们从下面摸上去,他们看不到你们,不难的,去吧。” “王、王妃?!能不能不去?”郑景川都要吓哭了,要他们穿过战场最前方,然后潜入到叛军在山上防守的地方。 还要以多打少? “还不去。”谢衍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王妃的命令什么时候可以讨价还价了?” 呜…… 祖父,你要害死孙儿了! 看着两人那满怀着易水萧萧之感的背影,谢衍侧首看着骆君摇不说话。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道:“我跟去看看,免得他们真的死了不好跟皇姐和成国公交代。” 谢衍也不阻拦,只是道:“小心一些。” “放心,我心里有数。” 徐成玉和郑景川躲在山脚下一个隐蔽处瑟瑟发抖,就在距离他们前方不到十丈的地方,还有双方将士正在厮杀。 郑景川抬手想抹脸,却发现自己手上一片黏腻血色,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们刚刚越过了战场,他这一手血就是不小心跌进死人堆里沾上的。 徐成玉还在手忙脚乱中杀死了一个重伤还想要攻击他们的敌军,这会儿拿着刀的手还在抖。 两人对视了一眼,努力往山上爬去,渐渐离战场更远了一些才松了口气。 “成玉,你那小舅母简直是个魔鬼。”郑景川吐槽道。 徐成玉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别引来叛军,我们已经过来了。“ 他们之前根本不敢上战场,但是他们现在却已经顺利穿过了战场前线,活着来到了叛军的地盘上。 郑景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了。 我有这么厉害吗? 毕竟都是将门之后,这两人虽然从小娇生惯养对当纨绔子弟很有心得,身手却也比完全没有底子的普通人要好得多。 这些日子在军中被迫行军,干粗活,训练,虽然不能立刻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至少身手利落了不少,体力也好了不少。 越是靠近叛军的据点,两人就越是紧张。低声商量一下,便沉默着往他们的目标而去。 骆君摇并没有骗他们,这个地方已经在叛军防守圈以外了。 距离战场也远,无论是对凤岭山叛军还是对朝廷大军来说意义都不大,只能算是个外围的岗哨。 因此这里的守军也不多,只有四个人。 此时山下还在厮杀,驻守在这里的四人自然也不敢怠慢,站在隐蔽伪装过的洞口警惕地往外面看。 “你们说咱们将军是怎么想的?”他们这里毕竟不是战场,一直盯着也是无聊,有人忍不住问道。 另一人不以为然,道:“谁知道呢?咱们哪里管得了上头的事儿?” “这可是造反啊。”最先问话的人有些不满地道:“下面可都是镇国军,知道镇国军是什么人吗?” 正盯着外面的人回头,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上面怎么说,咱们怎么干,难道你还敢逃跑不成?将军不是说了,等将来曹大人坐了这天下,咱们就都是那个……什么,从什么龙来着?” “从龙之功。” “对!从龙之功!当年骆大将军不也是跟着高祖皇帝起家的么?咱们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有人嘲笑道:“咱们哪里有那个命啊?要真行也不能被派到这里来守着这儿,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守的?谁会来这里?” “就是,若是咱们也能上战场,说不定还能捞点军功。” “我不想上战场,这里挺好的。” “没出息!” 正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像是地上的干树枝被人踩断了的声音。 四人立刻警惕了起来,“外面有声音,出去看看。” 两个人从洞口钻了出去,四下看看却发现周围安静如常,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回头对立面的人道:“没人,应该是……” 他话还没说完,伸手就扑出两个人来。 一左一右按住了两人,里面的人发现不对连忙就要往外钻,徐成玉一脚将到了洞口的人踹了回去,回头一刀刺在被自己压住的人心口,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翻身下来,就将跟前的尸体洞口一堵。 这地方入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被他一赌里面的人一时出不来了。 “快!放信号!”里面的人气急败坏地怒道,一边用长刀不停地往外刺。 徐成玉四下看看,手忙脚乱地将凑到洞口的讯烟管踢了回去,没好气地看向旁边,“你在干什么?!快点来帮忙!” 郑景川欲哭无泪,他还在跟那个人肉搏,哪里抽得出空来帮忙? 徐成玉一个人到底是挡不住两个人,很快其中一人就从门口扑了出来,徐成玉一咬牙提起刀就冲了过去。 对方也没想到偷袭他们的竟然是两个看起来动作十分生涩的年轻人,当下狞笑了一声朝着徐成玉扑了过来。 两人交手不过片刻,另一个人也钻了出来。 完了! 徐成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手下却没有停,慌乱之中甚至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对方。 只是对方力气比他大,他根本无法撼动对方。 最后钻出来那人看到这情形,抄起刀子就往正跟人缠斗成一团的徐成玉后背砍去。 郑景川瞥见忍不住惊叫,“成玉!小心!” 可惜他也抽不开身,压根没法过去帮徐成玉。 难道他们今天要死在这里?郑景川忍不住红了眼睛,恶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对手连掐带咬。被人掐住脖子,他也不甘示弱地去掐对方。 就算要死也得带上一个陪葬的吧?! 一道人影无声地掠过,徐成玉正要闭目待死,扭头却看到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人刀还举在半空,人却定住不动了。 一缕血水从他口边溢出,片刻后轰然倒地,露出了被他挡在身后那纤细娇小的身影。 徐成义眼睛顿时一亮,“小舅母,救命啊!” 骆君摇叹了口气,手中幽月刺射出,正中和徐成玉缠斗的人肩头。 那人吃痛之下连忙后退,徐成玉趁机用力将人打晕了过去。 (本章完) wap. /77/77932/31121615.html 477、立功! “舅、舅母……”徐成玉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眼中满是惊喜。 但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骆君摇走过去取回自己的幽月刺,赞道:“干得不错。” 闻言徐成玉眼睛不由得一亮,“真的?” 旁边不远处可怜的郑小公子已经快要被掐得翻白眼了,“救…救命啊。” 纨绔公子到底是不如经过训练的兵卒,虽然郑景川一开始运气好打掉了对方的兵器,但即便是赤手空拳他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徐成玉这才想起自己的朋友,连忙上前帮助郑景川一起制服了那人。 郑景川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地上靠着树干狂喘气。 “成玉,我差点死了。”郑景川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徐成玉。 徐成玉愣了愣,低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知怎么就笑出声来。 他上前拍拍郑景川的手肩膀,笑道:“没事,我们都没死。” 郑景川抖了抖,战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好想回家啊。 骆君摇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注意到才转身看向树下一坐一蹲的两人,挑眉道:“你们完了没?” 两人齐齐朝她看了过去,郑景川眨了眨眼睛连滚带爬地跑到骆君摇跟前,满脸崇拜,“王妃,你好厉害啊。” 骆君摇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也…还不错。”至少没被吓哭。 郑景川期待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骆君摇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还不行。” “为什么?”郑景川想要哀嚎。 骆君摇道:“咱们得将叛军引过来。” “干什么?找死吗?”郑景川一脸木然地道。 骆君摇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问道:“所以,你们其实压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来?”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这里是叛军的据点吗?我们干掉他们就好了啊。”郑景川有些不确定地道。 骆君摇抬手怜爱地摸摸他的大脑门,叹气道:“你们就不怕我让你们来送死啊?” “不会吧。”郑景川迟疑,“我祖父可是成国公。” “……” 徐成玉看着被郑景川噎得无语的骆君摇,忍着笑道:“舅母,咱们要怎么将人引过来?叛军只派了几个人守在这里,几位将军也没有下令抢夺这里,这…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吧?” 骆君摇道:“确实,这里就算被我们占了,一时半刻也威胁不到山上的叛军。他们在这里放人,做多也只是当成多了一双眼睛。这真的防备在山下,大队兵马不可能越过山下的兵马到这里来。” “这会儿下面打得正烈,对方不会轻易分兵的。我们在这里动静到了,会不会引来山下的兵马?”徐成玉道。 骆君摇笑道,“山下上来需要时间,哪里有直接从栈道过来快?对方不分兵的前提是这里威胁不到他们,如果能威胁到呢?” “那我们干嘛不直接从这里打过去?”郑景川问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倒是能带你们俩打过去,就是怕你们出不来。” 郑景川立刻没声了,这地方狭窄陡峭,根本不可能让大部队通过。 若是他们从这里攻入,叛军很轻易就可以截断道路,让他们进退两难。 连山下的守备兵马都用不着。 徐成玉道:“舅母,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 郑景川看了徐成玉一眼,心中暗恨徐成玉这个傻子。 这个时候不赶紧劝王妃回去,还要跟着她干?! 骆君摇看看徐成玉,赞许地点了点头。 虽然都是纨绔,比起郑景川来,徐成玉还是有些上进心的。 这和两人的出身有关,成国公府人丁兴旺,郑家也不指望郑景川能有多出息。 但徐将军和长昭公主却只有徐成玉一个儿子,长昭公主夫妇自然是希望儿子成才的。奈何徐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徐家长辈生怕徐成玉再出点什么事,对他疼爱有加宁愿他当个纨绔也不愿意让他有一点危险。 如今也是徐将军看儿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无所事事,这才和长昭公主商量将人塞到出征的队伍中来。 骆君摇从不远处的树下捧了一堆东西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两人吓得脸色大变,双双后退。 这东西他们这几天跟着骆君摇可没少见,一个不小心是要炸的人粉身碎骨的。 “王、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郑景川吞了口口水道。 骆君摇蹲在地上一边摆弄一边道:“把前面通往山上的栈道炸了啊。” 郑景川道:“炸了?你不是要将人引过来么?炸了栈道他们怎么过来?” 骆君摇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怎么?你还真想去跟人一对一的拼杀啊?” 说罢还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躺着的人。 郑景川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表现,不由得羞红了脸。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郑景川小声嘟哝道。 骆君摇道:“山下胡将军派了人去炸那几门大炮,我跟胡将军说了,我负责西南角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一个。我去炸炮,你们将这些装在栈道上,等我回来之后立刻引爆。胡将军那边在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之后才会行动。” 徐成玉有些忐忑,“可、可是,我们不会啊。” 其实是害怕,这玩意儿小舅母怎么就随随便便拿在手里,还带上山来了? 万一炸了怎么办? 骆君摇道:“不用担心,找个合适的地方…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去。然后你们就守在栈道边上,等我回来你们立刻引爆截断后面的追兵就可以了。放心,这玩意儿没那么容易炸。” 没有定时和引爆装置,我也很无奈啊,条件所限也就只能将就了。 “王、王妃,你真的要自己去炸那个大炮啊?”郑景川有些担心地问道。 骆君摇挑眉道:“不然?” 郑景川道:“镇国军麾下的精锐很厉害的……”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道:“我也很厉害,别担心了。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出发。” 徐成玉和郑景川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我们说没准备好,您能不去么? 骆君摇带着两人安装好了炸栈道的火药,又再三嘱咐了两人何时引爆,如何撤退,确定他们记住了这才起身离开。 带着两只菜鸟才真是比跟精锐合作麻烦许多,要是换了叠影袭影或者镇国军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不用她多说就能领会,甚至举一反三了。 不过看着两个年轻人明明害怕的不行,还要努力坚强的模样,骆君摇又觉得他们也不是那么糟糕。 徐成玉和郑景川趴在栈道边上,山崖边一处凹进去的隐蔽处,徐成玉目光死死盯着骆君摇离去的身影。 但骆君摇行动极快,不过片刻间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眼睛都不错地盯着也没看到人,栈道对面的叛军自然也不会看到。 郑景川一心一意地盯着距离他们不过七八步远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词。 徐成玉被他念得烦了,忍不住推了一把道:“你念什么呢?” 郑景川低声道:“这么近的距离,我们会不会来不及跑?” 徐成玉翻了个白眼,道:“小舅母说了,我们点了火就往上跑,从这里到山坳那边就几步路,只要过去了就算爆炸再厉害十倍,也炸不着咱们。” “万、万一,我突然腿抽筋儿来不及跑呢?” “你害怕?不然你先过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徐成玉道。 “小舅母亲自潜入敌营炸火炮,只是让我们守在这里。我们要是连这都做不好,万一她被追兵追上了怎么办?” “小舅母,小舅母,你这么听她的话,小王妃自己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徐成玉苦笑道:“是啊,她比咱们还小呢。现在她一个人去敌营,咱俩在这守着。” “……”郑景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无力地趴回了地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快两刻钟过去了,守在栈道边的两人也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这里距离叛军最近的火炮所在地其实并不远,叛军发射炮弹的时候,他们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炮弹飞出去的轨迹,听到对面传来发号司令的声音。 王妃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就在两人担忧不已的时候,对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浓烟伴随着巨大的声音在树木掩映的地方腾起,随之而起地还有人的哀嚎声,之后又是连续几声巨响。 两人瞬间精神一震,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栈道。 一个浅蓝的身影飞快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朝着栈道的方向奔来,跟在她身后的是羽箭和追击的敌人。 骆君摇轻功不弱,即便在枪林箭雨中也能穿梭自如。 时不时还望后面扔一些几个雷火球,阻挡追击的叛军。 只是她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叛军大约是恨极了她,即便被她丢出的雷火球炸伤不少人,依然死死地追着不放,直到她踏上了修建在山壁间的栈道。 栈道极为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羽箭纷纷射向栈道上的人,骆君摇一边抬手挡开朝自己射来的羽箭,一边往前掠去。 被射来的羽箭所阻挠,她很快就被后面的叛军追上了。 骆君摇也不客气,一把抓住叛军刺过来的长枪,用力一拽将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借着这一瞬间的遮挡,她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掠过了这不算长的栈道。 才刚在栈道尽头落地,骆君摇扭头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炸!” 隐藏在栈道上方的两人立刻手忙脚乱地点燃了引线,也不敢多看一眼,爬起来就手脚并用地往斜上方的爬去。 “轰!轰!” 两声巨响一前一后地在山壁上响起,栈道从两个地方被炸断,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整个栈道中间一段完全摧毁了。 山那头的叛军只能退回,眼睁睁地看着骆君摇消失在山路尽头。 “嗷嗷嗷!”山坳里,郑景川兴奋地放声大叫。 “成玉!你看到没有,真的炸了!我们成功了!”郑景川拽着徐成玉叫道:“咱哥俩终于也干了一件大事了,我看老头子以后还怎么说我!” 徐成玉有些无奈,“好像是小舅母干了大事,我俩只是打杂的。”虽然这么说,他脸上也还是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两人说话间,远处又传来了连续几声巨大的爆炸声。 “不管不管!”郑景川道:“本公子就是厉害!” 徐成玉拍拍他的肩膀道:“是,郑公子厉害。” 郑景川得意地抱着徐成玉的肩膀,道:“成玉,我想明白了。来都来了,咱们一定要多干几件大事儿。等回去了,你想想上雍那些人会怎么看咱们俩?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羡慕嫉妒咱们的。” 徐成玉道:“咱们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来安慰咱们呢。”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他们懂个屁!”郑景川神采飞扬地道:“他们想来还没这个机会呢。” “你们聊完了没有,再不走山下的叛军就过来了。”骆君摇有些无奈地看着蹲在山坳里畅想未来的两人,这好歹还是战场,这两个公子哥儿能不能有点自觉?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郑景川十分殷勤地凑上去,“王妃,那些叛军不能这么快过来吧?”这么快就能过来,这栈道的意义在哪里?他们不是白炸了? 骆君摇道:“山下还驻扎着一支叛军呢,你们两个悄悄爬上来他们发现不了,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他们也听不见吗?” “哦,那……赶紧走走走!”他才刚刚立了功,还没高兴一会儿呢,可不能成了叛军的俘虏! “舅母,你没有受伤吧?”徐成玉走过来,关心地看着骆君摇肩膀上的一抹红。 骆君摇抬起胳膊给他看到:“没事,不是我的血,下山吧。” 三人自然不能从山路上下去,依然还是走徐成玉和郑景风上山的老路。 比起郑景川和徐成玉的狼狈,骆君摇就显得从容自在多了。 饶是如此,郑景川还是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山下滚,一边还要跟骆君摇答话,嘴里也叭叭个不停。 俨然是一副无法控制自己兴趣的模样,这要是在前世,骆君摇都要怀疑他嗑药了。 “他这是怎么了?”骆君摇有些担心地问徐成玉,该不是会给吓坏了吧? 徐成玉无奈地笑道:“太兴奋了。” “原来如此。”骆君摇笑道:“孺子可教,下次有这种好事也带上你们俩。” “好啊好啊,王妃你真好。” “……”你不是说要回家吗? (* ̄3)(e ̄*)抱歉今天晚了一点点~(* ̄3)(e ̄*) (本章完) wap. /77/77932/31137037.html 478、高虞入侵! 三人回到军中的时候,前方战场上已经暂时休战了。 大帐里谢衍刚和几位将领议事完毕,见骆君摇进来,正准备要离开的几人连忙拱手行礼。 负责今天战事的胡将军看向骆君摇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感激,“今天实在是有劳王妃了。”摄政王妃不仅帮他们配置火药,甚至不惧危险亲自前往战场,实在是帮了他们大忙。 他亲自道一声谢也是理所应当的。 骆君摇笑道:“将军客气了,战事可还顺利?” 胡将军笑道:“有王妃出手相助,若是还不顺利,末将也无颜回来见王爷和王妃了。” “那就好。”骆君摇也不细问,看着三人告退出去。 大帐里只剩下两人了,谢衍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看了看,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又去冒险。” 骆君摇笑道:“其实不算什么冒险,吓唬那两个小子呢。”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帮镇国军炸掉一门火炮,她绝对有更加悄无声息的方法,确实用不着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谢衍摇摇头,拉着骆君摇走到桌边坐下道:“你才刚回来,这几天又忙得昏天黑地,好好休息一下,别回去吓着岳父。” 骆君摇靠在他胸口,笑道:“既然待在军中哪里有别人都浴血拼命,我待在后面玩儿的道理?这要下面的人如何看你这个摄政王和我这个王妃?” 谢衍无奈,道:“谁会介意这个?你表现的太厉害才会吓到他们。” 这倒是真的,骆君摇身为摄政王妃即便在军中什么都不做只要不惹麻烦就不会有人有意见。 毕竟如果谢衍什么都不做别人会有微词,但谁也不会觉得一个王妃应该上战场冲锋陷阵。 这还是在镇国军,镇国军麾下将士对谢衍的信任尊崇非同一般,谢衍认为王妃有能力下面的将领就会认同。 若是在别的军中,就算骆君摇主动表示自己愿意帮忙,别人恐怕也要当她是瞎胡闹。 “今天的战况如何?”骆君摇转移话题。 谢衍道:“凤岭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今天废掉了那几门火炮,短时间内他们应当没办法补充了。不过想要彻底拿下凤岭山,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么厉害?”骆君摇有些惊讶。 青州叛军说到底也只是驻守地方的兵马,战斗力绝对不可能与身经百战的镇国军相提并论。 谢衍摇头道:“应该说,山上指挥兵马的人厉害。凤岭山叛军并没有想要杀敌的意图,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他们就会坚守不动。” “拖时间?” 谢衍点头,伸手去过旁边一封信道:“谢宵刚派人送回来的信,青州城附近已经聚集了近二十万兵马。另外北方也有消息传来,高虞人派了五万铁蒺兵南下入侵燕州。” 骆君摇看着依然不疾不徐的谢衍,谢衍看着她淡然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道:“不用担心。” 骆君摇觉得谢衍有些淡定地过头了,这情况怎么能不担心? “青州叛军如此声势浩大,周边其他地方未必不会被带得蠢蠢欲动。燕州眼下的驻军只怕也未必是高虞人的对手,若是让高虞人一路杀到青州和叛军汇合,五万镇国军和三万没打过仗的武卫军也应付不来吧?”骆君摇皱眉道。 “还有蕲族,虽然蕲族之前战败认输,但现在如果大盛内部生变,他们未必不会卷土重来。”骆君摇认真地分析道。 谢衍看着她,眼神专注深邃。 “摇摇说得不错,还有南疆。”如谢衍道:“既然青州和高虞起事了,南疆必然不会闲着。不过,只要谨言在南疆能撑得住,北方也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骆君摇倒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起她大哥了。 想来想去,倒是越想越担心。 见她纠结的模样,谢衍忍不住低笑出声。 “南疆本就是一盘散沙,除了鸾仪司那些人,不足为虑。”谢衍揽着她道:“摇摇不用担心,要对谨言有信心。” “那你在这凤岭山止步不前,是为了什么?” 谢衍道:“不仅是曹家需要时间布置,我们也一样需要。” 闻言骆君摇若有所悟,想了想道:“是在等援兵?” 谢衍叹气道:“这些年对青州放任太过了,若不是有云海书院的事情让我们提前发现不对,恐怕真要等曹冕起兵了才会知晓。我匆匆而来,各处兵马都没有镇国军这样的行动力,各处兵马调动都需要时间。” “按理说,只是胡将军和徐将军应付凤岭山应该已经足够了。”骆君摇看着他道:“你要去哪儿?” 其实谢衍亲自来青州平叛这件事本身就不合情理,曹家再如何也只是青州一地,派几个镇国军高级将领就足够了。再不济,也应该是谢衍坐镇上雍,让骆云领兵平叛。 而不是现在这样,正好相反。 谢衍微笑道:“自然是北上。” “我跟你一起。”骆君摇道。 谢衍看着她微微蹙眉道:“此行只怕十分艰苦,你刚从海上回来,还是留在这里等谢宵回来与他一起北上吧?” 骆君摇摇头,坚定地道:“我没事,什么时候出发?” 谢衍轻叹了口气,道:“今晚。” 谢衍说此行艰苦,就是真的艰苦。 除了随身亲卫谢衍并没带多少兵马,一行不过十来人深夜策马出了大营,便朝着北方的燕州而去。 路上风驰电掣几乎没有停留休整,比起之前骆君摇等人从上雍来青州的速度更快了不知道多少。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四天时间就从青州赶到了燕州。 “末将叩见王爷!”驻守在燕州的是镇国军麾下一万人以及燕州本地八万兵马。 燕州虽然也是边陲,但历来不是塞外游牧部族入侵中原的主要路径,又有绵延千里的群山和长城关隘阻挡,因此九万驻军也绰绰有余。 这次高虞人派了五万兵马从这里入关,确实算是打了大盛一个措手不及。 高虞人悍勇善战,普通兵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朝廷原本也没有指望本地驻军能完全挡住这些外族兵马,他们只要能守住第一波进攻,之后自然会有援兵赶到。 “燕州军麾下副将严立恭迎王爷!” 谢衍扫了一眼站在跟前的将领,脚下丝毫没有停留地往大营里走去,“高虞人什么情况?” 那将领四十出头的模样,穿的是地方驻军将领服饰,显然并不是镇国军的人。 “启禀王爷,数日前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和高虞王之弟贺若且末分两路进攻燕州和凉州,其中贺若穆提率五万精兵进攻燕州,贺若且末率十万兵马进攻凉州。昨晚刚刚收到消息,高虞王又新增了十万援兵进攻凉州。镇国军被拖在了凉州,无暇顾及燕州了。” 闻言,跟在谢衍身边的骆君摇忍不住道:“高虞人一次出兵二十万吗?这是准备以举国之力大战么?” 高虞地处大盛东北部,领土大部分是山林,小部分是草原,面积还没有燕州大人口稀少。 二十五万大军,几乎已经是高虞的极限,甚至可能需要完全抽空高虞国内的守备力量。 严立忍不住抬眼看了骆君摇一眼,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谢衍道:“这是王妃。” “见过王妃。”严立连忙抱拳行礼,然后才道:“王妃有所不知,高虞虽然人口稀少,但族中老少皆骁勇善战。且高虞人以打猎牧羊牧马和劫掠为生,与我大盛情况并不相同。大盛征调兵马,十之一二百姓便难以承受。而高虞这样的塞外蛮夷,却可以做到十之五六,甚至全族老幼皆上战场。另外,年初高虞人吞并了句戎,白裔等部落,若真要举国开战,至少还能再出二十万兵马。” 骆君摇有些惊讶,侧首去看谢衍,谢衍微微点了下头。 一行人进了大帐坐下,谢衍问道:“贺若穆提现在在何处?” 那严立有些赫然道:“末将无能,高虞人突然发动袭击,贺若穆提率领大军五日之内连下两城。今早传来消息,高虞兵马奔袭建陵,镇国军姜延将军率军前往支援驻守建陵的悦阳侯了。” 谢衍扫了一眼一边墙壁上的地图,淡淡道:“不过十日,让贺若穆提一路打到建陵了,燕州军确实能耐。” 严立羞红了脸,只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吴懿去哪儿了?” 谢衍问道,“江观牧在建陵,吴懿这个燕州军副统在做什么?赤霞关守将是谁?” 严立脸色微变,抖了抖低下头道:“回、回王爷,吴将……吴懿,投敌了。” 大帐里一片寂静,谢衍虽然没有发火,但众人却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严立忙道:“并…并非末将等隐瞒不报,那日高虞人突然入关,末将等皆不知为何。只以为贺若穆提突袭了赤霞关,这才得以……我等皆以为吴懿将军或战死殉国,或率部撤退入关了。前几日,镇国军姜将军才派人传回消息,说…说、是吴懿将赤霞关送给了高虞人!因此,高虞人才能悄无声息地入关,偷袭了新亭。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高虞人已经占据了新亭城了。” 谢衍闭了闭眼,很快又重新睁开眼中一片清明。 “先是冯卫后是吴懿,曹冕,你好得很。”谢衍淡淡道。 “王、王爷,现在…该如何是好?”严立有些担心地问道。 摄政王虽然来了,却没有带兵马来。 如今燕州军应付贺若穆提的五万铁蒺兵已经有些艰难了,若是高虞人再往燕州增兵,恐怕…… 谢衍问道:“眼下此地还有多少兵马?” 将领道:“回、回王爷,不到两万人。” “传令下去,立刻整顿全军,随本王前往建陵城。” 那将领闻言一惊,有些迟疑地道:“王爷,这两万兵马若是调走,整个燕州东南可就没有一兵一卒了。” 谢衍瞥了他一眼,道:“建陵若是收不住,整个燕州便是一马平川任由高虞人驰骋。你指望姜延一万镇国军和三万燕州军守住建陵?” 原本赤霞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最佳屏障,燕州军选择在那里驻守三万兵马是极其正确的。 若不是吴懿叛国,就凭这三万兵马驻守赤霞关,高虞就是有十万兵马没有个两三个月恐怕也叩不动关门。 相比之下,建陵并不适合防守。 但却也是整个燕州以西除了赤霞关仅剩的可以防守的地方的,一旦建陵落入高虞人手中,整个燕州对高虞人来说就是门户大开随进随出。 也是因此,姜延才会只有一万兵马也要赶去驰援。 “是,王爷。”严立有些战战兢兢,连忙应道:“末将明白了,这就去准备!末将告退!” 看着严立匆匆出去的背影,骆君摇和谢衍对视了一眼。骆君摇眼中是担忧,谢衍眼底是隐藏的愠怒。 虽然才一面之缘就下断定不好,但这位燕州军的副将看起来当真不是什么合格的将领。 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谢衍道:“再过几日顾珏就能带人赶到。” 骆君摇蹙眉道:“你方才说,那位…吴懿投敌,跟曹冕有关?” 谢衍冷声道:“吴懿与高虞人有血海深仇,他已经是燕州军副统领了位高权重,只凭高虞人是说不动他的。” “看来这十多年,曹冕确实没有白白谋划。”骆君摇道:“你打算怎么做?” 谢衍捏了捏眉心,道:“原本指望能休整几年再图其他,如今高虞人既然主动掀起战事,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骆君摇点点头,伸手抱住他道:“我帮你。” 她知道谢衍这两年是不想打仗的,实在是这些年连年征战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了。若是再打下去,不仅仅是要落个穷兵黩武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大盛百姓真的要撑不住了。 说来大盛也着实有些坎坷,虽然立国已经三十年,但中原真正完全平定也已经是高祖末年了,之后又和蕲族打了十多年,当真是没有一天不在行兵打仗的。 最重要的是,短短三十年,皇位也已经传到第三代了。如今阿骋还是个什么都做不了孩子,开国元勋们老的老死的死,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谢衍一个人身上。 希望真的能速战速决,大家都能多清静太平几年吧。 谢衍笑了笑,轻声道:“辛苦摇摇了。” 骆君摇笑道:“早点打完仗,咱们好回上雍,我有点想爹爹他们了。” “好。” 么么哒~未来一周每天都出门在外面跑,每天会尽量准点更新,如果没更新的话,也会在晚上十点之前更新哦~一周后就稳定了~还请亲们见谅哈。 t 479、坚守建陵 建陵城是燕州东北的一座大城,这里距离燕州边关的赤霞关不过二百余里,因此也算得上是距离边境最近的一座重镇。 往日里建陵城中有不少关外各族的商人出入,也算十分热闹繁荣。如今朝高虞兵马叩城,往日里总是敞开的大门也早已经紧闭。 城中百姓要么早早地逃出城往西南而去,要么便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整个建陵城除了兵马来往巡逻的脚步和盔甲兵器摩擦的声音外一片宁静。 姜延是镇国军麾下的副将,原本一直在西北与蕲族人交战,去年蕲族战败求和,他才被从肃州调到了燕州驻守。 不过原本大盛和高虞是盟友,燕州边境自然也十分太平,倒是让征战多年的镇国军好生休整了一年多。 他原本驻守在燕州以西,毕竟燕州军八成兵力都被布置在了东边,谁曾想燕州军统帅赤霞关守将吴懿一朝投敌,不仅献出了赤霞关,还连带着驻守赤霞关的三万兵马也都投靠了高虞人。 接到消息之后他带了一万镇国军风驰电掣而来,总算是赶在建陵被破之前到达。 昨天下午他率兵赶到建陵城时,高虞人正在攻城,被他使计吓退。但这一招可一不可再,姜延擅长平原野战进攻,并不擅长守城。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能来,他们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悦阳侯。”姜延登上城楼,对站在城头朝远处眺望的中年男子拱手见礼。 这男子三十五六的模样,形貌俊朗英挺,颇有几分豪气。 转身看到姜延,脸上带笑点头道:“姜将军日夜兼程驰援建陵,一路辛苦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姜延道:“多谢侯爷关心,睡了一夜早已经缓过来了。” 姜延昨天带兵赶到,大军刚进城察觉不对的贺若穆提就杀了个回马枪。 建陵守军又跟着激战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深夜敌军才退去,姜延自然也率领镇国军帮着守城,着实是累得不轻。 “那就好。”悦阳侯江观牧点头道。 两人站在城楼上远眺,隐隐能看到高虞人兵马驻扎的地方。 两人神色和心情都很是沉重,贺若穆提的五万精锐铁蒺兵加上吴懿的三万兵马,而建陵城驻守的兵马一共也不过才四万。 按理说这个兵力对比守城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但两人心里都有数,燕州地方守备军对高虞铁蒺兵,根本没有可比性。 之前吴懿叛国献关,新亭大败,建陵城里的燕州军也早就已经军心涣散勉强支撑,如今真正能用的也只有姜延带来的一万镇国军罢了。 “侯爷不必担心,朝廷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不日定会派大军来支援。我们只需要坚守数日即可。”姜延道。 江观牧笑了笑,点头道:“姜将军说的是,只希望朝廷能早日派兵来援。建陵是燕州最后的屏障,若是建陵有失,你我皆无颜再见大盛百姓和摄政王殿下。” 姜延道:“我镇国军历来为大盛镇守边关,麾下将士皆是百战之身,区区一座城有何不可守?若当真有失,我等也誓与建陵城共存亡。” 江观牧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眼前比自己还要年轻好几岁的将领,不由笑道:“不愧是镇国军将领,只这份气势便与燕州军天壤之别。姜将军所言甚是,若是守不住建陵,我也只能与建陵共存亡了。” “侯爷谬赞了,侯爷和燕州军将士镇守燕州,在下也深感钦佩。”姜延拱手道。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远处有几匹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城楼上的守军立刻戒备起来,那几匹马渐渐近了,城楼上的人也看清楚了那几人中为首的是个高虞人。 “将军?”旁边的兵卒侧首请示。 只要那些人再往前一些,这个距离足以让弓箭手取了他们的性命。 江观牧正要说话,就见城外那几人已经勒住了缰绳,为首男子旁边跟着的是个中原人,他抬头看向上方道:“我等奉高虞大王子命,特来求见悦阳侯,还请赐见。” 江观牧眼眸一沉,冷声道:“两军交战,本侯与贺若穆提没什么可说的。念尔等是信使,本侯放你们回去,还不速退!” 那中原人低头对高虞人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又交头接耳说了几句,才又抬头道:“悦阳侯,大王子诚心与侯爷相商,侯爷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吴懿将军可是被大王子视为座上宾,将军何必固执?” 江观牧冷笑道:“本王没有给高虞人当狗的爱好。” 那中年人闻言脸色微沉,江观牧这话显然不仅仅是骂了吴懿,同样也是在骂他。 但他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作还是笑着道:“吴懿将军有一封信要交给侯爷,当初将军与侯爷也算是相交莫逆,侯爷不念故人旧情么?” 江观牧不再答话,抬手取过旁边人手中的弓箭,开弓搭箭,朝着那人就一箭射了过去。 那中年人被吓得连忙躲避,惊慌之下险些跌下马背。 “我江家世受皇恩,江观牧宁死不做降臣!吴懿既然已经叛国,往日情谊就休要再提!他日战场相见,唯有生死相向!”江观牧厉声道。 那领头的高虞人低头对中原人说了几句话,便从马背上拿起一把弓箭指向了城楼。 江观牧眼眸微沉,虽然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并不想坏了规矩,但如果这些人不识抬举,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正准备下令,却突然看到那高虞人的箭身上绑着什么东西,箭头显然也不是指向他或者身边的姜延的。 羽箭从城楼下射了上来,从江观牧旁边擦过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旗杆上。 “既然悦阳侯不肯赐见那便罢了,我等告辞。”说完几人立刻调转马头,如来时一般一溜烟跑向了远方。 看着柱子上的羽箭,江观牧和姜延对视了一眼。 江观牧上前取下了羽箭上绑着的信函打开,不出所料是一封劝降信。 江观牧冷笑一声,将信递给了姜延。 姜延看完之后也不甚在意,道:“高虞人诡计多端用心险恶,侯爷不必理会。” 江观牧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知?高虞人这个时候送来劝降信,哪里是劝降,分明是想要挑拨离间。” 姜延笑道:“既然你我皆知,又如何会让他诡计得逞?” 江观牧面上带笑,心中却对贺若穆提和吴懿更恨了几分。 昨天镇国军刚到,今天劝降信就来了,高虞人确实不是想要劝降,他们是想要自己死啊。 若自己与姜延此时起了冲突,驻守的燕州军和初来乍到的镇国军必然也不会和睦。到时候高虞人攻城自然就事半功倍了。 这吴懿才刚刚投敌几天,倒真是变成一条好狗了。 建陵城外不远处的高虞军中,听了派去的使者回来禀告,贺若穆提毫不意外地挥手让人退下了。 “江观牧果然拒绝见我们派去的人,吴将军怎么看?” 坐在贺若穆提下首的中年将领四十五六的模样,瘦脸短须,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戾气。正是不久前刚刚叛国投递,让贺若穆提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盛东北第一雄关的吴懿。 吴懿看着坐在主位上容貌俊美的异族青年,笑道:“江观牧素来谨慎,必然是不会见大王子派去的人的。大王子不必在意,眼下最需要担心的恐怕是援军。” 贺若穆提微微眯眼道:“眼下镇国军被我叔父拖在凉州,绝对空不出手来支援燕州。将军认为,若是有援军,当是从何处来?又是何人领兵?” 吴懿道:“大王子可知,摄政王日前已经到了青州?青州距离燕州,可没有多远。” 贺若穆提打量着吴懿,“便是本王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谢衍到了青州,吴将军消息灵通,本王佩服。” 吴懿摇头道:“大王子何必如此?我放大王子入关时便说过,我与高虞不是一路人。大王子自有你的目的,在下也自有在下的理由。” 贺若穆提道:“吴将军说得对,小王只是有些不大明白,吴将军也算是一方人物,又正当盛年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抛弃一切陪曹家做这一场豪赌,就不怕得不偿失,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还是说,对你们中原人来说,这从龙之功当真就这么诱人?”贺若穆提这话里带着几分戏谑。 吴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大王子不必懂。” 贺若穆提也不动怒,点点头道:“也罢,不提这个。吴将军认为我们能否在援军赶到之前攻破建陵?” 吴懿道:“建陵虽然不好守,但江观牧也不是庸才。如今更有姜延带一万镇国军赶到,恐怕不大容易。大王子最好派人拦截一下援军,给咱们攻城留出足够的时间。” 贺若穆提笑道:“小王虽然与镇国军打过交道,但作为对手却还是第一次,倒也有些好奇镇国军与我高虞铁蒺兵到底谁更厉害。将军放心,本王已经派出兵马拦截西南方向的援兵,五日之内,建陵必破!” 吴懿端起端起酒杯,道:“只盼大王子马到功成。” 吴懿放下酒杯,看着贺若穆提道:“对了,大王子若是想要顺利拿下燕州,最好还是小心一个人。” 闻言贺若穆提挑眉道:“哦?谢衍么?” 吴懿道:“摄政王名震天下,何须在下提醒?” 贺若穆提越发感兴趣了,看着吴懿道:“如今大盛除了谢衍和骆云,还有谁堪称对手?难不成骆云和谢衍同时离开上雍了?留那个小皇帝在上雍,谢衍能放心?” 吴懿道:“是骆云的女儿、骆君摇。” “骆云的女儿?”贺若穆提愣了愣,瞬间想起了去年在上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贺若穆提有些诧异,那小姑娘身手是还不错也有几分聪颖,至少比他那愚蠢的堂妹厉害多了。 但这也值得让吴懿如此郑重其事地警告他么? 看他的神色吴懿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摇头道:“大王子应该见过那位摄政王妃,您若是因此小看她恐怕要吃大亏。大王子或许不知,这位王妃不久前在海上刚刚坏了温定侯的大事。” 贺若穆提饶有兴致,“坏了曹冕的大事?我记得那姑娘才不过十七八岁,竟然有如此能耐?” 吴懿冷笑了一声道:“她不只有如此能耐,还心狠手辣,将瀛洲方家搅得天翻地覆。大王子若是遇到她,最好小心一些莫要被她给取了性命。” “多谢吴将军提醒,小王会小心的。”贺若穆提道。 等到吴懿告退出去,贺若穆提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来人。”思索良久,贺若穆提方才开口唤人。 “大王子。”很快便有人进来,恭敬地道。 贺若穆提道:“上雍和青州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那人道:“回大王子,上雍和青州的消息都是两日一送,最快应该是明天了。” 贺若穆提轻哼了一声,道:“立刻传信,让他们好好查查大盛的摄政王妃。” 那人闻言有些不解,“大王子的意思是?” 如今正是两国交战的时候,大王子不查大盛的高官和武将,却要查一个王妃。这是合意? 贺若穆提冷笑道:“方才吴懿告诉了我一些新的消息,本王也想知道,布置在上雍那些饭桶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他们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摄政王妃异常的消息。 “大王子恕罪,去年我们在上雍的人也损失不小,或许是有些疏失之处。” 贺若穆提自然也明白,去年年底大盛那一场内乱,倒霉的不仅仅是大盛朝堂上的人。各方的细作眼线也被谢衍趁机清理了不少,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 “二弟在做什么?”贺若穆提问道。 “二王子还在赤霞关。” 贺若穆提突然轻笑了一声,微微眯眼道:“他不是嫌我总让他留守后方,不能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么?去告诉他,命他率他所部两万兵马前往坪山堡拦截大盛援军。” 那人一怔,“王子不是已经派了……” 贺若穆提压低了声音对跟前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大王子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拱手应是。 “是,大王子。” “去吧。”贺若穆提淡然挥手道。 (本章完) wap. /77/77932/31209987.html 480、阳谋! 贺若丘提接到贺若穆提派人传去的消息时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打发了贺若穆提的信使,拍拍手中的信函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出发!” 站在他身边的侍从闻言忍不住劝道:“二王子,三思啊。” 贺若丘提有些不悦,道:“有什么可思的?大哥短短几天就拿下赤霞关,打下新亭,如今更是围困建陵。反观我们,守在这破地方,跟出来游玩有什么区别?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本王子怎么好意思去见父王和母后?” 赤霞关在他们手里,大军在前面围着建陵,新亭这小城夹在中间不上不小的,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守的。 侍从劝道:“话是这么说,但大王子这命令来得突然,二王子何不招人来商量一下再说?” 贺若丘提犹豫了一眼,还是点头道:“你说得也是,让乃颜和花不提喇过来一趟吧。” 听他这么说,侍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去唤人了。 入关之前王后就再三叮嘱他,一定要看好二王子免得着了大王子的道。比起心机深沉的大王子,二王子实在是太让人操心了。 片刻后,两个高虞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二王子。” “叫你们来所为何事,你们都知道了?”贺若丘提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在贺若丘提下首落座,其中一个高瘦中年道:“已经听说了,大王子命我们前往坪山堡拦截大盛援军。” 贺若丘提点头道:“我想听听表兄的意见。” 这中年男子正是贺若丘提的表哥,高虞最有权势的格勒氏嫡长子花不提喇。 花不提喇低眉思索了一下,道:“之前二王子数次请战,都被大王子拒绝了。如今大王子突然下令,确实有些突兀。” 贺若丘提皱眉道:“表哥的意思是,其中有诈?” 比起大半年前在上雍,贺若丘提明显沉稳了不少,显然这大半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不好说,如今正是我高虞图谋大业的时候,按说大王子若在这个时候因私废公,纵然大王偏宠,恐怕高虞各部也不会答应。”花不提喇道。 贺若丘提道:“我也觉得大哥不至于如此,我若是在关内出了事,他未必能顺利全身而退,倒是便宜了别人。” 花不提喇有些无奈地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大王子才是我军统帅,他既然下令了,我们便只能遵令行事不得违抗。” 贺若丘提瞥了站在身边的侍从一眼,有些懒洋洋地道:“那还说什么?准备出发吧。” 坐在另一边的乃颜道:“大王子此举或许不是阴谋。” 两人齐齐看向他,青年男子笑道:“这是阳谋。” 贺若丘提有些不耐烦地道:“乃颜,虽说你爹是中原人,但你也是在高虞长大的,别学着中原人那些弯弯绕绕的毛病。有话直说。” 乃颜无奈,道:“大盛可能会有厉害的援兵到来,坪山堡的兵马未定能顶得住。如今整个关内只有咱们还闲着,大王子派咱们前去迎敌,乃是天经地义。便是二王子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能怪罪到大王子身上。此乃阳谋。” 贺若丘提眯眼,盯着乃颜道:“你认为领兵的会是谁?” 乃颜道:“最好的情况是就近支援的镇国军,最坏的情况是……大盛摄政王谢衍,亲自来。”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贺若丘提方才嗤笑一声,道:“谢衍么?都说大盛摄政王用兵如神,本王子正想要领教一番。” “二王子,不可轻敌。”乃颜和花不提喇对视了一眼,齐声劝道。 贺若丘提站起身来,傲然道:“本王子自然不会轻敌,大哥不是想要我们帮他拦住援兵么?就是不知道他要几天才能攻下建陵!” “表哥,传令让咱们的人入关!” “这!”花不提喇神色微变,道:“二王子,没有大王和大王子的命令,擅自调兵入赤霞关……” 贺若丘提嗤笑了一声道:“本王子又没有调父王麾下的兵马,格勒氏和扎兰氏的私兵,父王也要管么?” 花不提喇心中暗道,大王确实管不着格勒氏和扎兰氏的私兵。 但这几年大王日渐对他们这些高虞大族忌惮起来,偏宠大王子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今二王子明目张胆地调私兵入关,大王心里恐怕不会高兴。 贺若丘提淡淡道:“反正我做什么父王也不会高兴的,何必在意。调兵相助以防万一,总比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连哭都没地方哭好。” 花不提喇一怔,抬头看向贺若丘提却并没见他神色有何变化。 心中叹了口气,花不提喇拱手道:“是,二王子。” 花不提喇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乃颜看着贺若丘提有些沉闷的神色,开口道:“二王子,格勒将军也是为了你好。” 贺若丘提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只是……我只怕母后舅舅和表哥的指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何会?”乃颜劝慰道:“二王子是大王的嫡子,按照高虞传统,二王子便是高虞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大王。” 贺若丘提轻笑了一声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几年父王对我是什么态度?还有大哥为什么一直让我们殿后,当真是怕我死在战场上不成?” 平心而论父王对他并不差,但有时候到底受不受重视,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 贺若丘提自认为自己武功能力都不差,但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单独领兵打过仗,也不曾独立主持过什么事务。 他和贺若穆提相差不过几岁,如今贺若穆提已经战功赫赫,声望卓然,就连率军入关这样的大事也是他独立领军。 而他却仿佛一个受尽了骄宠的废物,只能跟在贺若穆提身边打打下手罢了。 这其中的差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身为高虞男儿,谁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可惜父王却从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这次若不是母亲执意坚持,父王只怕依然要他留守高虞王城。 “大王子…毕竟有异族血统……”乃颜道。 贺若丘提苦笑道:“我也只有这点优势了。” 高虞人看重血统,贺若穆提的母亲是西域胡姬,只是这一点就让很多高虞大族难以接受。 “所以,二王子也不必气馁。高虞以军功为荣,只要二王子立下战功,各部族必然都会支持您。到时候,即便是大王也……” 贺若丘提抬手遮住了眼眸,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若真让大哥继位,也没什么。” 乃颜闻言吓了一跳,“二王子万不可有此想法,若是如此,王后和王子妃娘家,还有格勒大人……” 贺若丘提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乃颜也立刻住了口,不再多说。 只是看向贺若丘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淡淡遗憾和惋惜,跟大王子比起来,这位二王子确实不适合高虞王的位置。 可惜他的身份和背后的家族却又容不得他后退。 “也不知道雅束在上雍如何了,还有当初我看上的小娘子也没能带回来。”贺若丘提喃喃道,“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 “启禀王爷,有密信送到。”前往建陵的路上,一匹快马从前方飞驰而来,在谢衍跟前勒住了缰绳,将一份加盖了火漆的信呈上。 谢衍伸手接过来,送信的骑士朝他一抱拳,一提缰绳转身从来路而去。 谢衍打开信扫了几眼,抬眼看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骆君摇接信递了过去,道:“贺若穆提在坪山堡增兵了,领兵的是贺若丘提。” 骆君摇接过来看了看,道:“我们前面就是坪山堡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贺若丘提赶到之前拿下坪山堡?” 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地图,坪山堡距离他们确实没有多远了。 谢衍摇头道:“不,等贺若丘提过来。” 骆君摇皱眉道:”咱们只有两万兵马。“ 谢衍道:“不错,两万兵马就算赶到建陵,也未必有什么用处。” “那建陵城怎么办?”骆君摇惊诧地看着他,感情谢衍压根没有着急去就救援建陵的意思? 谢衍道:“我相信姜延,有他在,多守几天不成问题。原本我打算让顾珏跟谨行去凉州,现在看来,只能让顾珏先到燕州来了。” 骆君摇道:“凉州有镇国军大部驻守,若有什么情况定国军增援也比燕州方便得多,确实不一定非得顾珏过去。不过若要顾珏带着兵马赶到燕州,至少也需要大半个月吧。” 谢衍摇头道:“不,最多七日即可。” 骆君摇看着谢衍,显然是不相信。 谢衍也不多说,而是道:“摇摇不妨猜一猜,顾珏会从哪个方向来?” “……”能猜到我领兵打仗去了。 “拖时间,那我们不用急着打坪山堡么?” 谢衍道:“不,我们一定要做出全力进攻坪山堡的模样。另外,摇摇以为两万人攻打坪山堡很容易么?” 骆君摇很快就知道谢衍为什么说打下坪山堡不容易了,坪山堡就是一座名唤坪山的小山包,正好卡在前往建陵的道路中央。 你若是想直接绕过坪山堡前往建陵,只需往前走不到五六里路,就会经过一处山口。大军必然会被堵在这里,而坪山堡上的驻军若是在此时冲下来,大军就会被堵在山谷前无路可退。 因此,这个地方对一般人来说无所谓,但对于大军来说却是必须拿下的地方。 不拿下坪山堡,想平安过前面的山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相反,如果想从山口另一头冲出来,却极其简单。 这里是对内防守的绝佳之地。 燕州军刚到坪山堡跟前,双方就发生了一次碰撞。 两军都没有火器,纯粹的最原始冷兵器战争。 夕阳下,骆君摇和谢衍站在后方看着双方兵马各自后退,一战下来,双方实力清晰可见。 燕州军的单兵实力跟高虞精兵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 “如果燕州军都是这个水平,建陵恐怕真的要靠姜将军那一万镇国军了。”骆君摇道。 谢衍淡淡道:“姜延虽然不擅守城,但拖延几天还是无妨的。至于燕州军…倒也不能全怪他们。” 骆君摇点头,“我看出来了。” 燕州军不仅武力值不如高虞兵马,而且士气低落。 主帅投敌,对整个燕州军的打击都是极大的。 之后两天,燕州军三次进攻坪山堡,都已失败告终。 这让坪山堡上的高虞守军有些得意起来,他们入关以来几乎从未打过逆风仗,如今看到这些援军的实力,着实是有些看不上燕州军。 只恨当初被镇国军的名声骗了,以为燕州的驻军也厉害非常。 没有早些进攻燕州,夺取中原的大片河山。 贺若丘提赶到坪山堡听到驻守将领的禀告也是大失所望,“谢衍没来?” “谢…谢衍?”驻守的将领听到这个名字一愣,道:“大盛摄政王怎么会这么快来燕州?山下的兵马也并未看到谢衍的旗号啊。” 闻言贺若丘提眼眸一沉,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案怒道:“大哥是什么意思?不过区区两万燕州军还专程让我来此驻守!” 贺若丘提觉得自己又被贺若穆提给耍了,无论是有谢衍交战还是抵御强援,总归是有些事情好做的。 但是这区区两万燕州军能有什么意思? 就算他不来,山下那些乌合之众也休想攻占坪山堡。 站在他跟前的将领也很是无奈,他哪里知道大王子为什么要派二王子来此驻守? 虽然大王子也派人传信说让他小心从西边来的援军,但他们得到的消息,如今大盛青州和凉州都在打仗,肃州也不见得多安稳,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压根不会有兵马来支援。 以如今建陵城的内外的兵力对比,十天之内拿下建陵城绝对不是问题。 守将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显然心情不爽地二王子,只能俯首道:“许是大王子不放心末将,才请了二王子前来相助。末将无能,有劳二王子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说了,贺若丘提还能如何? 只能轻哼了一声转身拂袖出门去了。 (本章完) wap. /77/77932/31255441.html 481、坚持三天! 区区两万援军在坪山堡与高虞精兵对峙,这个消息让建陵城外再一次攻城不下的贺若穆提皱起了眉头。 “吴将军怎么看?”贺若穆提问坐在下首的吴懿。 吴懿微微蹙眉道:“在下接到消息,摄政王已经离开青州了,现在摄政王一定在燕州。” 贺若穆提看着他道:“但是现在,燕州境内并无其他援兵。” 吴懿眉头深锁,这确实是个问题。谢衍必然不会放着燕州不管,但目前他们谁也没有收到有援军进入燕州的消息。毕竟几个人好隐藏踪迹,但几万甚至十几万大军可没那么容易隐藏。 就算真的有,离得最近的恐怕也还要好些日子才能赶到。 那么,谢衍现在在做什么? “谢衍会不会就在坪山堡,只是不曾露面?”吴懿问道。 贺若穆提冷笑一声道:“吴将军是认为,凭谢衍一己之力,就可以攻破坪山堡防御?” 吴懿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意,两万人攻破坪山堡或许不容易,但有谢衍在也未必没有可能 。如果燕州军故意示弱,趁着高虞兵马不备突然袭击……” “那吴将军的意思是?”贺若穆提看着吴懿道。 吴懿道:“在下愿领兵前往坪山堡,拦截下谢衍的援兵。” “荒唐!”贺若穆提怒道,“如今攻城正是要紧的时候,吴将军却要分兵去坪山守一个根本不需要你的地方?前两日小王刚往坪山堡增兵,现在将军也要去。那小小的地方,摆得开这么多兵马么?” 这几日连续攻城不克,让贺若穆提心情有些不好。 倒不是他承受不住这一点不顺,而是他看出来吴懿根本就没有打算尽心尽力的帮助高虞。 就如他所说的:他跟高虞不是一路人,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吴懿道:“大王子,我敢肯定谢衍此时就在坪山堡。” “那又如何?”贺若穆提冷声道。 就算谢衍能飞过坪山堡,难道援兵也能? 如果谢衍独自来了建陵,难道他会怕他不成? 吴懿道:“谢衍一人确实无法攻破高虞防御,但我们可以趁机拿下谢衍。” 闻言贺若穆提一愣,抬头看向吴懿似在确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吴懿神态自若,眉宇间却一片肃然,显然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且不说谢衍身在军中,身边护卫高手不知凡几。只是他本身就实力超群,吴将军打算怎么拿下他?”贺若穆提问道。 吴懿道:“在下自有办法。” 贺若穆提笑了笑,眉宇间有几分不以为然,“吴将军当真?莫不是不愿与悦阳侯刀锋相对,才跟小王开这样的玩笑?” 吴懿道:“在下愿立下军令状。” 贺若穆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他容貌十分俊美,与大多数肤色较深容貌粗犷的高虞人截然不同。 但一旦他冷下了脸,却也自有一股令人俯首的威仪。 “将军当真?” “自然。”无意沉声道。 贺若穆提嗤笑了一声,点头都:“好,将军打算带多少人去?” 吴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三千人足矣。” 贺若穆提脸上的冷霜散去了几分,点头道:“好,那小王就等候吴将军佳音了。” “多谢大王子。”吴懿拱手道。 等吴懿起身出去,贺若穆提才侧首问身边的侍从,“你说这吴懿是什么意思?” 侍从低头道:“这吴懿怕是靠不住,大王子还请小心谨慎。” “我自然知道他靠不住。”贺若穆提冷声道:“他是青州曹家的人,岂会真的为我们高虞所用?若是曹冕顺利得了天下,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早晚也要战场相遇。不过…不管他怎么想的,能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赤霞关,就已经足够了。” “父王说得不错,中原人就是喜欢窝里斗,我们正好从中得利。” “大王子说的是。”侍从迟疑了一下道:“吴懿似乎急着对付大盛摄政王,难不成是跟谢衍有仇?” “为了他主子吧。”贺若穆提道:“不管他怎么想的,有人替咱们拖着谢衍是好事。对了,青州的战事如何?” “刚刚收到消息,大盛朝廷兵马还在凤岭山与曹家对峙。曹家在青州发动了二十万兵马,似乎在准备往被北边来。” 闻言贺若穆提不由皱眉,道:“往北?燕州和青州相邻,曹家想先拿下燕州?燕州可是说好了,归高虞的。” “青州以南是惠州和信州,再往南渡过江便是上雍。上雍有骆云,还有武卫军和各地驻军几十万兵马。曹家未必敢去拔骆云的虎须。” 贺若穆提轻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也有些好奇,曹家是疯了么竟然选择在青州造反?”哪怕他不是中原人也能看得出来,青州就不是个适合起兵的地方。 “大王子不看好曹家?”侍从不解道:“那大王和大王子为何答应与曹家合作?” 贺若穆提道:“曹家能不能夺江山与我们有何关系?我们只需要拿下燕州便足矣,若是能拿下凉州,就更好了。” 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对,饭要一口一口吃。 以高虞如今的实力不足以染指大盛全境入主中原,但如果可以趁乱蚕食燕凉二州。假以时日,更可以与蕲族联手拿下肃州和嘉州。 即便最后不能入主中原,也能让高虞成为不输大盛的强国。 “大王子说的是。” 贺若穆提思索着,突然想起什么,“这些天的密报里,怎么没有曹冕的消息?” 侍从愣了一下,道:“许是…还在瀛洲未回?” 贺若穆提站起身来,微微眯眼道:“吴懿既然已经知道曹冕在瀛洲被骆家二小姐坏了大事,曹冕怎么可能还在瀛洲?留在瀛洲当阶下囚么?” 这话一出,贺若穆提突然住了口,在大帐中来回走了两全,才道:“让人速查曹冕的消息,另外,派人盯着吴懿,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 “还有建陵那边,无论如何不能等到大盛援军到来。三天之内必须攻下来!” “是!” 建陵城里,姜延看着城外渐渐退去的兵马松了口气。 旁边的守城将士早已经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战事一停不少人直接就坐在墙垛下闭上眼睛睡了。 姜延在城楼各处巡视了一圈,又勉励了值守的将士,才转身下了城楼。 走到城楼下无人处,四下看看才悄悄打了个呵欠。 他双目通红,显然也是睡眠不足,劳累过度的模样。 “姜将军。”姜延转身往城中的将军府走去,却在一处街道的转角听到一个声音在唤自己。 姜延扭头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面容白皙精致的少女正从墙角探出个头来朝自己招手。 姜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姑娘叫我?” 这个时候城里的百姓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此地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小姑娘,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少女朝他点了点头,道:“你过来呀。” 姜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少女有些无奈地掏出一块令牌朝他晃了晃。 姜延神色微变,一闪身到了少女跟前。青年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少女,“姑娘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骆君摇含笑看着姜延道:“姜将军辛苦了,我姓骆,骆君摇。” 姜延身为镇国军麾下副将,不至于连自家将军夫人,摄政王妃是谁都不知道。 只是…… “你如何证明?”姜延问道。 天下知道骆君摇名头的人多了,但知道骆君摇相貌如何的却不多。 骆君摇有些无奈,道:“将军肯靠近我,不就证明你已经相信我了吗?要不,这个再给你检查一下?” 骆君摇将手中令牌塞给了他,姜延连忙恭敬地送了回去,“末将不敢,只是没想到王妃会出现在建陵。王爷……” 他想过王爷必然会派信使前来,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摄政王妃。 骆君摇有些歉意地道:“阿衍已经到燕州了,不过……你们大概还得再坚持三天。” 姜延眼睛一亮,道:“王爷到了?太好了!” “我方才看到了将士们守城已经相当疲惫了,三天,姜将军能守得住么?”骆君摇问道。 姜延点头,正色道:“请王妃放心,末将等誓死守住!” “辛苦了。”骆君摇道。 姜延看着骆君摇,“王妃是怎么进城来的?”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今天凌晨,从南面爬墙上来的。” 姜延神色一凝,拱手道:“让王妃见笑了。” 能让一个活人爬墙上来,明显就是守城的将士出了疏漏。 所幸爬上来的是自己人,若是敌人…… 骆君摇道:“不是镇国军,另外我提醒他们了。”她留了个纸条给守城的将士,不过负责的人恐怕未必敢往上报。 “末将会提醒悦阳侯的,王妃线下随属下回将军府么?”姜延道。 骆君摇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地方落脚的。对了,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是。”姜延拱手道,见骆君摇要走连忙叫住了她。 骆君摇回头看他,“还有什么要说?” 姜延道:“今天攻城的时候没有看到吴懿,我们在吴懿军中的人传信,昨天中午吴懿带了一队人马离开了军中,往西南方向去了。” “知道了。”骆君摇笑着朝他挥挥手,纵身跃上身后的墙头,翻过墙消失不见了。 知道了援军到达的具体时间,姜延回去的路上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并不担心援军会无法准时达到,摄政王一言九鼎,既然说了守三天,三天后建陵城之围必然会解。而现在他只需要想办法坚持住这三天就够了。 城中的将军府,正往外走的江观牧与进来的姜延迎面相遇。 “姜将军。” “侯爷。” 江观牧拱手道:“辛苦将军了,将军快回去休息吧,我这便去城楼那边。” 姜延点点头,并没有太过介意对方耽误了些许时间。 想了想,将南城门处的情况提醒了江观牧两句。 他自然不会说是守城的将士不尽心,只说将士们太辛苦了,晚上可以多排一些人轮值。 江观牧自然应了,与姜延告辞出去了。 姜延看着江观牧的背影出了门,才转身准备回房休息。 “见过将军。” 不远处一个容貌秀眉的少妇扶着丫头的手走了过来,袅袅婷婷的模样很是婉约柔顺。 姜延知道这是江观牧的家眷,后提了一步道:“惊扰夫人了,还请见谅。” 女子柔声道:“将军言重了,将军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人告知妾一声。将军来者是客,若是怠慢了,侯爷定会责怪妾的。” “多谢,一切都好。”毕竟是江观牧的内眷,姜延并不想与之多打交道。 寒暄了两句便拱手告辞了,只是走出去几步方才隐隐约约想起:悦阳侯夫人似乎在上雍,这位女眷应当是悦阳侯的妾室。 他着实有些累了,并没有想得太多,便径自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不管是妻是妾,也都是悦阳侯自己的事情,他确实没必要想的太多。 “夫人,这位将军好生不通情理。”扶着女子的丫头有些不满地道:“您亲自过来问候,他竟敷衍几句就走了。” 那女子垂眸,幽幽道:“我又不是侯夫人,人家堂堂将军如何会将我放在眼里?” “夫人别这么说,侯爷一心一意待您,您这样说侯爷可要伤心了。”丫头小嘴如蜜,那女子也被她哄得抛开了方才的黯然,道:“你就会说好话哄我。” 丫头道:“我可不是哄您,难道侯爷待您不好?” 想到情郎,女子也忍不住面露羞涩。 “侯爷待我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惜……” 丫头眼睛一转,道:“夫人尽管放心,若是侯爷此番守城有功,朝廷定然会嘉奖。到时候…说不定便能为夫人讨一个风光的身份呢。” 少妇眼睛微亮,有些迟疑道:“可以么?” “自然可以,侯爷就算不为您也得为小公子和小小姐着想啊。”丫头道:“只是,那位姜将军是那什么镇国军的人,听说是摄政王殿下麾下的人呢。只盼他莫要抢了侯爷的功劳才好。” “是啊。”少妇垂眸,若有所思。 (本章完) wap. /77/77932/31278342.html 482、悦阳侯夫人? “见过王妃。”骆君摇推开门踏入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居,里面早有三个人等在里面了。 其中一人正是叠影,另外两人是密字营麾下的探子,他们是在骆君摇和叠影之前就进了建陵城的。 看到三人骆君摇笑道:“你们比我先回来,情况如何?” 叠影道:“恐怕不太好。” “怎么说?”骆君摇蹙眉问道。 她知道叠影的性格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说不好,那恐怕是真的不大好。 叠影看了站在旁边的人一眼,相貌平平无奇地青年拱手道:“回王妃,我们得到消息,高虞人在建陵城里有一个很要紧的细作,这几天贺若穆提已经与细作联系过了,恐怕所图非小。” 闻言,骆君摇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有什么线索?” 两个探子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他们的活动地点不在建陵,也只是比骆君摇和叠影早来了没有几天。 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更多的线索就没有了。 骆君摇也知道这怪不得他们,轻声道:“无妨,既然现在高虞人还没有行动,就说明贺若穆提的目的尚未达成。这两天小心一些,我也会告知姜延将军让他小心提防。只要这三天能平安过去,后面的都好说。” “是,王妃。”两人恭声应道。 两个探子各有自己落脚处,也还有事情要做,不一会儿便双双告辞了。 小院里子留下了叠影和骆君摇,骆君摇看向叠影道:“镇国军在高虞军中有细作?”有些消息可不是吴懿麾下的人能知道的,必然是跟高虞上层有些联系的。 叠影点了下头道:“是,不过高虞人和中原人相差甚大,我们的人难以接近真正的高虞核心决策层,而高虞人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便是用钱收买许以重利,高虞人毕竟也不能全信。 加上高虞人口稀少,因此王城内的各种权力机构也并没有大盛复杂,稍有异动就容易引起怀疑。因此,每一个安插进高虞内部的细作都极为重要。 骆君摇想了想道:“贺若穆提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打开建陵城门,但是这件事一般的细作是很难做到的。” 叠影道:“王妃怀疑细作就在军中?” 骆君摇道:“而且,还应该是距离建陵守军权力最近的地方,最不济也是能够接触到能影响建陵守军的人。” “王妃可是有什么打算了?”叠影望着骆君摇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们这位小王妃,本事不小,想法也多。 这次来建陵之前还坚定地拒绝了王爷请曲先生同行的提议,虽然王妃自保绰绰有余,但就怕她有什么冒险的想法。 出发前王爷再三叮嘱,要他看着王妃一些。但看王妃这模样,叠影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确实有点想法。” “请王妃示下。” “你说,现在建陵城最接近权力中枢的是什么地方?” 叠影眸光微闪,“将军府?” 傍晚时分,城中的将军府大门外来了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衫,容貌精致美丽,朝人甜甜一笑,就让人忍不住心软。 在得知她是来找姜延将军的,将军府的守卫好声气地答应了帮她进去禀告。 姜延被敲门声吵醒,听将军府的管事说外面有位自称是他表妹的姑娘找他,姜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对站在跟前的管事道:“她说的没错,请她进来吧。” 管事愣了愣,有些惊讶地道:“姜将军,真的是你表妹?” 那表情明显是在说,你表妹怎么会孤身一人在建陵城中? 姜延淡淡道:“她是因为战事滞留在城中的,原本也不知道我在建陵。今天上午在街上遇到了,我当时太累了说好让她下午来将军府找我,是我回来的时候忘了告知一声。” 管事这才点点头,连忙去请客人进来了。 骆君摇顺利地被请到了将军府的大厅里,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大堂。 她也是准备到建陵来了才知道,建陵城的守将悦阳侯,正是阿骋的伴读之一江澈的父亲。 悦阳侯夫人她也见过几次,是一位端庄娴熟的女子。 只是悦阳侯常年驻守燕州,江澈母子俩却留在上雍,夫妻父子聚少离多。但悦阳侯夫人却并不自怨自艾,反而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悦阳侯府,将江澈也教导得极好,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 “听说有客人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 骆君摇扭头往外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浅红色衣衫的女子带着丫头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生得秀丽柔弱,颇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感。 这样的美人儿,在北地确实有些少见。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女子,那女子自然也在打量着她。 看到骆君摇的绵面容,女子眸光闪了闪,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姑娘,听说姑娘是姜将军的表妹?” 骆君摇站起身来,好奇地道:“正是,不知这位…夫人是?”女子无论年纪还是装扮,都显示了她并非闺中女子。 旁边扶着那女子的丫头道:“这是将军府的夫人,也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骆君摇微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江观牧的妾室。 只是…… 即便如今悦阳侯夫人远在上雍,也没有任由一个妾室以女主人自居的道理。 到底是这女子自己恃宠而骄,还是江观牧也听之任之呢? 想起阿骋偶尔说起江澈想念父亲,以及少有的两次与悦阳侯夫人交谈,骆君摇心中有些为那对母子不值。 这个年代远在边关的将领纳妾并不是什么罕见事,但将妾室当正妻一般对待,又置在上雍为他打理家事养儿育女孝顺长辈的妻子于何地呢? “原来,是悦阳侯夫人,失敬了。”骆君摇面上不露,笑吟吟地拱手道:“我姓顾,顾瑶。”马甲只要没有坏,就还可以继续穿。 女子听到悦阳侯夫人几个字,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欢喜和羞涩,“原来是顾姑娘,请坐。顾姑娘是姜将军的表妹?姜将军已经来了建陵好几日了,姑娘怎么今天才来?这几日住在哪儿?可有吓着?” 骆君摇道:“多谢夫人关心,先前我身子不适耽误了出城这才被困在了城里。原本也不知道表哥来了建陵的,恰巧家人看到表哥从城楼上下来,这才知道的。早上我与表哥见过了,当时见他累得很,便想下午再来拜访。” “姜将军先前竟不知姑娘在建陵?”女子道。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住东州,表哥常年在燕州,算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早上险些没认出来呢。我原本跟兄长一起路过建陵,高虞人攻城那日兄长恰好有事出城了,如今只怕也在想办法联系表哥救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表哥已经来了建陵,他若是知道了,想必也能安心了。” 看着她秀眉微蹙,一脸担忧落寞的模样,女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问了。 这么一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实在不像是什么心怀叵测的人。 “姑娘说姓顾,难道与东州顾氏有什么关系?”站在女子身边的丫头突然开口问道。 骆君摇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欢喜又带着几分骄傲的笑容,“夫人在建陵也听说过东州顾氏?” 女子笑了笑没说话,她哪里听说过什么东州顾氏? 不过看这姑娘的模样和话里的意思,想必是东州当地的望族吧? “东州顾氏,自然是听说过的。”女子轻声道:“竟是不知道姜将军和顾氏也是姻亲。” 骆君摇笑道:“表哥祖籍潞州姜氏,我祖母与他的祖母是亲姐妹呢。” “原来如此。” “咳咳。”姜延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僵硬,他只不过才晚来了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变成摄政王妃的表哥了么? 哦,不对,他是东州顾家小姐的表哥。 关键是,他们没有事先串通过,这位王妃编得还挺顺溜的。 他确实出身潞州姜氏,不过他家只是姜氏旁支,自然不可能和东州顾氏有什么姻亲关系。 这位王妃侃侃而谈的模样,倒真是个适合做密探的。反正现在建陵被围,谁也不可能知道真相如何。 “表哥,你来了!”看到站在门口的姜延,骆君摇毫不心虚地起身笑道。 姜延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派人传个话,我去接你也好。” 骆君摇道:“我不是一个人,现在城里有些乱,阿影守着我们的行李,总不好大包小包的来投靠表哥吧?” 姜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就算有…阿影也不安全,要不还是住到将军府里来吧。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姨祖母交代。江夫人,不知可否给舍妹安排两个房间?” 那女子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点头道:“自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多谢夫人。” “将军言重了,将军府地方大,多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女子看了看两人,起身笑道:“将军和顾姑娘也是久别重逢,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我让人去给姑娘准备院子,回头再派人去接另外以为客人。” 姜延道:“不敢多劳动夫人,我派人去就是了。” “也好。”女子向两人告退之后,带着人出门去了。 看着人走远了,骆君摇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才对姜延笑道:“表哥,以后请多指教。” 姜延无奈地扶额,“王……” “王什么,我姓顾,顾瑶。” “顾瑶,你怎么来了?”姜延压低了声音道。 骆君摇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我们怀疑将军府有细作,过来看看。表哥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你的。” 姜延道:“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能自己先起内乱。”王妃这是怀疑将军府里有高虞人的细作。 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高虞人觊觎燕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一不小心细作没找出来,就要引得自己内部不合了。 骆君摇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姜延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这位王妃到底有什么本事,但既然王爷能让她来,总归不会是什么任性妄为的。 不得不说,镇国军上下对谢衍还是有点盲目信任在身上的。 大厅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姜延带着骆君摇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骆君摇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整个将军府,虽然如今战事紧张,但将军府依然还是一派宁静和睦。府中的下人也都各行其是,一切井井有条。 “表哥,方才那位夫人……不是悦阳侯夫人吧?” 姜延瞥了她一眼道:“自然不是,你不是知道悦阳侯夫人在京城么?” 骆君摇道:“我的意思是,她是谁啊?” “她是悦阳侯在燕州纳的妾室,据说是姓韩的,家里是早年发配到燕州的江南人士。”姜延道。 他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会知道这些也是听身边的人说的。 毕竟这位韩夫人在悦阳侯府完全就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据说燕州的官员将领待她也是正室夫人的模样。 这对不怎么和燕州官场打交道的镇国军将士来说,还是很有些新奇的。不过这将军府的人倒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啊。”骆君摇喃喃道。 “王妃若是不喜欢她,敬而远之便是。悦阳侯对她十分爱重,她更是为悦阳侯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咱们此时不宜和悦阳侯发生冲突。” 姜延想,王妃大约是不大喜欢悦阳侯将妾室当做妻子的行为的,同在上雍王妃说不定还认识悦阳侯夫人。 但现在正是同心抗敌的时候,他们实在不宜和悦阳侯产生矛盾。 骆君摇笑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她确实不喜欢江观牧这种行为,却也不至于不顾现实,抓着人就要一顿暴打。 这个世道江观牧想要纳妾没人管得了他,但以妾为妻的行为却是礼法都不能容忍的。燕州的官场一直没有人弹劾他,显然江观牧人缘还不错。 这件事如何,还要看悦阳侯夫人和江澈。 她钦佩江观牧拒绝吴懿和贺若穆提劝降以及坚持守城的忠义,但她不喜欢江观牧这个人。 (本章完) wap. /77/77932/31296528.html 483、细作! 另一边,韩氏吩咐了府中管事为客人准备房间,回房的路上却有些心事重重。 回到自己院子里,丫头扶着她坐下,才开口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 韩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位顾姑娘…看起来不像寻常人物。” 丫头笑道:“东州顾氏,富甲一方。他们家的小姐,自然不是寻常人物,更何况她还有姜将军那样一位表哥。” “也是。”韩氏点头道。 她是知道的,虽然按品级姜延还要略低侯爷一些,更没有爵位,但姜延的年纪也比江观牧小了不少,镇国军更是摄政王的亲信。那样的青年才俊,出身自然也不会差。 丫头看着韩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韩氏出身不好,若不是运气好被悦阳侯看中,如今恐怕不知道嫁给哪个粗人整天操持家务被生活折磨的憔悴不堪,或者是在哪家后院里受磋磨了。 又因为悦阳侯在上雍还有一位正室夫人,韩氏心里一直就存着心病。 平日里也不大喜欢出门交际,对燕州官场那些出身高贵的闺秀更是敬而远之。 她刚进将军府的时候还不如现在,曾经因为吃醋得罪了燕州总督家的千金。若不是江观牧亲自登门赔礼,燕州总督又忌惮他侯爵身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韩氏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只觉得那些人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欺负自己,又总怕那些身份高贵的女子抢了自己的宠爱。 却忘了,莫说是身份高贵的名门闺秀,就算是一般的小家碧玉,也不会来跟她抢这个没名没分地妾室之位。 当真落到这个地步的,多半都是走投无路或无可奈何。 韩氏虽然在将军府以夫人自居,但在上雍悦阳侯府,她连个侧室的身份都没有。 江观牧根本就没有告诉家中父母妻子,自己在燕州纳了韩氏为妾,还生了一双儿女的事情。因此不仅是韩氏,就连那两个孩子如今也是没有身份的。 江观牧为何如此,谁也不知道的。 毕竟他对韩氏真的非常宠爱,这些年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疼宠的,生怕她受了委屈。 偏偏却又不肯告知家里,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韩氏身边的人时常为她着急,但韩氏自己却并不在意。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江观牧根本不可能休了现在的妻子娶她。既然如此,她宁愿就这么待在燕州,如果她能够和夫君在燕州相守一生,那上雍的悦阳侯夫人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韩氏自负美貌,今天突然看到骆君摇这么一个年轻美丽身份还出身高贵的姑娘,心中顿时又泛起了不安和担忧。 那丫头常年侍候在韩氏身边,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见状笑道:“夫人何必管她?咱们不过是看在姜将军的面子上照拂她一二罢了。她若是懂规矩自然大家都好,若是真有什么…也自有姜将军处置。” 韩氏点点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丫头眼睛一转,道:“夫人,恕奴婢多言,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那位顾姑娘,而是眼前的战事啊。” 韩氏一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战事?自然是一切都听侯爷的安排。” 丫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小的高虞人如何能抵得过咱们大盛的天军?想必过不了多久朝廷的援军到来,便能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届时…等燕州的战事结束,侯爷只怕也要启程回京了。” 韩氏幽幽道:“侯爷先前跟我说过,若是没什么事,今年年底就该回去了。”这也让韩氏十分忧虑,她不想去上雍,也不想江观牧回去。 就留在燕州,他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夫人是不想回去?” 韩氏道:“回去给人家伏低做小么?” 丫头道:“夫人不能这么想,就算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少爷和小小姐想想。夫人您一日没有正式进门,少爷和小姐就一日没有个正经身份。若是将来侯爷…这悦阳侯府的爵位和家业,可都是上雍那位的。侯爷不是还说过,那位公子如今做了陛下的伴读?” 听她说起这个,韩氏的脸色越发惨败了。 丫头看着她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眼底不由掠过一丝不耐烦。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韩氏问道。 丫头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侯爷一直没有跟京城说这事儿,多半还是因为夫人的身份。若您是…寻常人家姑娘,哪怕是个乡野女子也是无妨的。可惜……” 韩氏脸色苍白,她虽然出生在燕州,但当年她的祖父是获重罪被全家发配到燕州来的。因此,她的身份是罪人之后。 当初也是江观牧视察边关的时候遇到被人欺负的她,看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的。 寻常人家若是纳妾,虽然不好听但多半也不会太较真。但江观牧有爵位在身,她这样的身份最多只能做个通房。 在燕州大家看在江观牧的面子上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悦阳侯府那一关却是过不去的。 “夫人若是能助侯爷立下大功,侯爷自然可以上书请求朝廷为您抹去原本的罪籍,甚至夫人和少爷小姐也能光明正大地走进悦阳侯府的大门。” 韩氏心中一动,更多的却是无措和失落,“立功?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丫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又道:“就算不能立功,夫人也可以多做一些事情,让人看到您是想要和侯爷站在一起,与建陵城共存亡的。” “要如何做?”韩氏有些心动,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丫头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韩氏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应声,听得十分认真。 “小姐。” 骆君摇漫不经心地趴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毛笔,叠影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 “有什么事?”骆君摇抬眼问道。 叠影将一张写着字迹的纸笺放到骆君摇跟前,骆君摇扫了一眼原本脸上的散漫立刻消失了,从桌边一跃而起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叠影笑了笑道:“贺若穆提想必也很赶时间。” 虽然援军被挡在了坪山堡,但贺若穆提不可能不知道大盛很快会有援兵赶到。高虞人若不能在援兵赶到之前拿下建陵城,到时候场面只怕也不会太好看。 “姜延回来了吗?”骆君摇收起信笺问道。 叠影道:“昨晚高虞人没有攻城,姜将军这会儿在城楼上。” 骆君摇想了想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两人出了院子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韩氏带着人也正在往外走,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见到两人韩氏微微蹙眉,含笑问道:“两位这是要出去?” 骆君摇点头道:“有些东西落在之前住的地方了,夫人这也是要出门么?” 韩氏有些羞涩地垂眸道:“将士们这些天守城十分辛苦,我命人熬了一些怯暑的汤药,正准备带人送过去。” 骆君摇笑了笑,“原来如此,夫人有心了。” “哪里。”韩氏柔声道:“侯爷一心守城,我身为闺中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骆君摇道:“夫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倒是我…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夫人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也过去帮忙。” 韩氏自然不希望骆君摇去,连忙婉拒了。 骆君摇也不在意,与韩氏寒暄了两句便带着叠影出门去了。 出了将军府,转过街角两人才停下来。看着不远处韩氏带着将军府的下人,浩浩荡荡地往城楼的方向而去。 骆君摇问道:“是韩氏身边那个丫头?” 叠影一怔,道:“王妃怎么会知道?” 骆君摇道:“我打听了一下,那丫头在姜将军好几年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昨天给我的感觉不大像,若不是相貌不显,衣着普通,我都要怀疑她才是主子了。” 叠影道:“消息确实是从韩氏的院子送出去的。” “他们想做什么?”骆君摇问道。 叠影道:“我们截获的是密信,短时间内破译不出来,未免打草惊蛇,只能放过去了。高虞大营那边会设法打听,只是能不能打听到不好说。” 骆君摇道:“那就先不用管了,让人盯紧韩氏主仆。另外…注意江观牧和姜延的安全。” “王妃怀疑,对方会刺杀主将?” 骆君摇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么。如果江观牧和姜延出了什么事,以目前建陵城里的情况,说不定就……” 骆君摇突然顿住,若有所思。 “王妃?” 骆君摇突然一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王妃该不会是想要刺杀贺若穆提吧? 骆君摇笑着安慰他道:“别紧张,没有危险的。” 但愿没有。 姜延在城楼上看到骆君摇和叠影并不觉得奇怪,虽然才刚认识一天,但姜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了解这位摄政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他比较好奇,他们俩是怎么光明正大走上来的。 看到他眼底的疑惑,骆君摇理直气壮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碌着的韩氏等人笑道:“我跟下面的人说是你表妹,来帮韩夫人的忙,他们就放我们上来了。” 姜延无语,守在下面的人明显还是缺乏教训,她说是就是了? 不过会这么顺利,八成还是托了王妃那张乖巧无辜的脸的福。 “有什么事?”姜延问道。 如果没事这两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骆君摇对叠影打了个手势,便一把抓着姜延往角落里走去了。 不远处正在和韩氏说话的江观牧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微微蹙眉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他是知道姜延的表妹住到了府上,但军中事务繁多这一天他并没有见到骆君摇。 此时看到姜延被一个小姑娘拽走,便知道那姑娘应该是姜延的那位表妹。 只是,怎么这么巧姜延的表妹恰巧就在建陵城中? “侯爷在看什么?”韩氏见他分神,柔声询问道。 江观牧问道:“姜将军那位表妹,你怎么看?” 韩氏闻言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骆君摇和姜延的背影。 韩氏轻咬了一下唇角,道:“顾姑娘出身名门,貌美如花,性子也是伶俐可爱。侯爷要不要过去瞧瞧?” 江观牧并没有听出韩氏语气中的酸意,摇摇头道:“算了,专程过来找姜将军想必是有什么事,回头回府了再见也不迟。” 韩氏点了点头,微笑道:“也好,侯爷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江观牧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温柔,“汐儿,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说什么辛苦?”韩氏轻声道。 另一边,姜延有些为难地看着骆君摇,“主意是不错,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会不会太冒险了?” 骆君摇道:“那你想不想抓到细作?想不想趁机给贺若穆提一个教训?” 姜延蹙眉道:“还有两日援兵就能到了,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吧?不如等援兵来了再说?” 骆君摇挑眉道:“还能撑两天吗?” 姜延轻叹了口气,道:“尽力而为吧。”高虞人攻城的能力不容小觑,这几天建陵城的压力真的很大。如果不是得到援兵的确切消息,他这会儿只怕也有些忐忑难安。 骆君摇道:“从昨天凌晨的进攻之后到现在高虞人都没有再动作,贺若穆提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小打小闹,空耗自己的士气。如果下一次进攻他压上全部力量,你们很难撑得住吧?另外……即便你不着急,难道他也不急?昨晚若不是那细作急着往外送消息,也不会被我们发现。之前几天那位韩夫人没有来过这边吧?你觉得背后那人想做什么?” 姜延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是…… “悦阳侯那边……”这事儿他同意没用,关键是得悦阳侯配合。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含笑看着他道:“悦阳侯那里,就要劳烦姜将军啦。” 姜延无奈地苦笑,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 ̄▽ ̄)~明天开始正常更新哈~~ ps:刚回来又被封了~五天五检,感觉喉咙要发炎了~ (本章完) wap. /77/77932/31314425.html 484、通敌叛国?! 傍晚江观牧回到府中的时候,就看到韩氏正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出神,神色忧郁的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江观牧走过去,扶住她的肩头,柔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谁惹你不开心了?” 韩氏抬起头来望着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摇头道:“没有,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有点累。” 江观牧点点头,他们生了一对上胞胎,今年都才不过五岁,正是最闹腾的时候。 江观牧握着她的手道:“这几天太忙了,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们,等解了建陵之危,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孩子好好的,你教训他们做什么?”韩氏有些不高兴,嗔道:“他们生在我肚子里已经很可怜了,我除了多疼他们一些还能如何?” 江观牧一愣,不解道:“这又是怎么了?” 韩氏幽幽道:“眼看着潮儿都要开蒙了,却连个身份都没有,你还问我怎么了?” 江观牧沉默不语,看他这模样韩氏更觉得心酸。 将脸一扭,负气道:“侯爷事情多,去忙正事吧,别管我了。” 江观牧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和潮儿沁儿的事情我自然也一直记着的。只是这事需得回到上雍才能办,若只是一封信回去,族中长辈那里只怕过不去,只会让他们对你的印象更坏。” 悦阳侯府虽然算不上上雍一等一的名门,却也是传了好几代的大家族了。 江观牧哪怕是悦阳侯却也不是江家大族长,并不是他写一封信回去,族中就会接受韩氏和两个孩子的。 如果韩氏是普通乡野民女倒是无妨,至少是个清白的身份。偏偏韩氏是罪臣之后,韩家获罪也不过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说不定江家老人还认识韩氏的祖父呢。 当年韩家的罪过实在是不轻,而且不大好看。 江家恐怕宁愿接受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也不会接受一个罪人之后。 另外还有夫人…… 想起在上雍的妻子,江观牧也有些愧疚。 夫人嫁给他不过两年他就来了燕州,期间回去不过几次,这些年夫妻俩总共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超过三个月。 这些年夫人为他教养儿子,服侍父母,打理悦阳侯府。即便他长期不在上雍,皇城里也依然有江家和悦阳侯府的一席之地,都是夫人一手操持的结果,甚至培养长子成为了陛下的伴读。 当年他们夫妻俩也是有过浓情蜜意,海誓山盟的时候的。 如今他自觉一心都在韩氏身上,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妻子。 当初韩氏生下双胞胎的时候,他没有写信回上雍告知妻子,再往后时间越久就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韩氏抹着泪道:“我知道我出身低微,幸亏侯爷怜惜才能有如今的生活。我原想着,也不想让您为难,将来你回京了我自请留在建陵便是。只是…两个孩儿要如何是好?他们一出生便低人一等,若是、若是还没个身份,以后……” 看着美人垂泪,江观牧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好了,潮儿和沁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心疼?等燕州的战事结束,过段时间摄政王必然会来建陵。到时候我便是拼着这些年的功劳不要,也要求摄政王给你一个清白的身份。等我回京述职的时候咱们一起回去,我一定让你光明正大地走进悦阳侯府。” 韩氏知道他说话从无虚言,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人,也不由得破涕为笑。 “真的?” “自然。”江观牧无奈地道:“我还能哄骗你?” 韩氏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我自然相信侯爷的,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侯爷这般对我好了。” 江观牧轻抚着她的背心,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见韩氏心情好了,江观牧也放下心来。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姜将军那里看看。”江观牧起身要往外走,韩氏连忙拉住他道:“你才刚回来,想必姜将军也是一般。怎么不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就过去打扰?” 江观牧有些好笑,道:“什么打扰?如今是战时,我过去自然是要跟姜将军商讨战事的。姜将军方才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跟我商量,关系着建陵战事的成败,哪里有时间休息?” “这样啊。”韩氏点点头道:“那侯爷快去吧,别耽误了。” 看着江观牧的背影远去,韩氏坐在桌边回想起方才江观牧的承诺,只觉得心中一片甜蜜。 遇到侯爷,真是她这辈子最好的事情了。 “夫人,您怎么让将军走了?”丫头端着茶水进来,悄声问道。 韩氏笑着道:“侯爷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跟姜将军商量,我怎么好留他?” “十万火急?”丫头皱眉道;“不是刚从城楼上回来么?” 韩氏站起身来,道:“这个咱们就别管啦,这事儿关系到建陵战事的成败,我看侯爷信心满满的模样,咱们只要不拖后腿就好了。” 那丫头看着她这副欣喜愉悦,一副万事不愁的模样。 眼神微闪,轻声道:“可是夫人,那位顾姑娘这会儿也在姜将军院子里啊。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姜将军怎么会让她去?” 韩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扯着手里的帕子低声道:“侯爷不会骗我的。” 丫头摇摇头,叹气道:“夫人糊涂了,侯爷自然不会骗您,但别人是怎么想的你如何能知道?那东州顾家纵然是富甲一方,但毕竟也是商人家,与悦阳侯府这样握有实权的勋贵还是不一样的。” “这……” 韩氏虽然力图镇定,但眉宇间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 若是寻常女子,只凭这丫头说了几句她或许并不会太过上心,但骆君摇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那样的年轻美貌,一看就是真正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出来的天真美好模样。 别说是现在的她,便是她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丫头见她如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时间不早了,夫人不如送些茶点过去?” 韩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在意丫头的话,只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韩氏终究还是不放心,带着丫头提着一个食盒便朝着姜延的院子去了。 两人才刚走近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兵兵砰砰的打斗声,不由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里面怎么回事?” 身边的丫头也是一怔,道:“莫不是侯爷在与姜将军切磋?” 这话其实她自己也是不信的,如今战事紧急,这两人哪里还有心情切磋武艺? 两人顾不得多想,三两步便跨进了院门。 院子里姜延和江观牧果然正打成一团。 韩氏脚下一顿,双眼蓦地睁大失神叫道:“侯爷!” 只见姜延手中的剑,在江观牧分神的瞬间刺入了他的心口。 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江观牧怔怔地回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奔来的韩氏,缓缓倒在了地上。 “侯爷!”韩氏红了眼睛,想要扑向倒在地上的江观牧,却被旁边的侍卫拦住了。 “你杀了侯爷!我杀了你!”她疯狂地想要扑向姜延,但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比得上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根本连对方的手臂都无法撼动丝毫。 韩氏想到自己方才还在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瞬间唯一的依靠就没有了,忍不住痛哭起来,口中更是不停地咒骂姜延。 跟着韩氏的丫头见状不好,转身就想要出门。 “拿下她!”姜延沉声道。 门口出现了两个侍卫,将那丫头拦了下来。 姜延看了看地上的江观牧,对韩氏道:“江夫人,不是我要杀江观牧,是他自己找死。看在你一介女流的份上,本将军不跟你计较。现在我让人送你会院子里,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等候王爷发落,别乱走也别乱说话。” 韩氏眼睛通红,看向姜延的目光里满是恨意,“你这个杀人凶手!侯爷忠心耿耿,为了守城殚精竭虑,你杀了他!你是高虞人的奸细!还有你、你们!” 韩氏指着站在一边的骆君摇和叠影道:“你们都是高虞人的奸细!你们罪该万死!” 骆君摇无辜地道:“夫人,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我过来的时候表哥跟悦阳侯就打起来了。表哥,这里毕竟是别人家里,你说人家找死,总要有个理由吧?” 姜延冷笑一声,取出两封信丢给了韩氏道:“通敌叛国,死不足惜!” 韩氏根本不信,抓起地上的信看了两眼就想要撕毁,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她依然不肯罢休,坚称是姜延诬陷江观牧,想要抢夺守城的功劳。 姜延道:“江观牧确实是真心守城的,因为他是想要将建陵献给青州的叛军,而不是高虞人。这是青州曹家送来的书信,还有江观牧亲笔回信,江夫人若是认为有假,不妨自己看看。你跟了江观牧多年,总不会连是不是他的笔迹都认不出来吧?” “不!不会的!”韩氏无措地叫道,“侯爷明明说了,等燕州的战事结束就带我们回上雍。” 姜延道:“是啊,若是能助曹家拿下燕州,夺得天下,悦阳侯想要什么没有?” 说完这些,姜延眼神一变,沉声道:“将她们押回去!今天的事,任何人胆敢泄露,以泄露军机,通敌论处!” “是,将军!”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抓起韩氏的胳膊,拽着她往外走去。 旁边那丫头也同样被人拽着,一道走了出去。 身后的院子里,江观牧紧紧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心口仿佛也已经没有了起伏,鲜血流了一地。 韩氏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很快就发现院外已经换上了镇国军的将士驻守。 这些人冷漠无情,根本不理会她的怒骂和叫嚣,只要她想要踏出院门一步就会被人挡回来。 她若是闹得狠了,甚至会拿她的两个孩子做威胁。 韩氏闹腾了一阵也累了,只能回到房间里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出了事,也不敢到处乱跑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韩氏身边就只有一直侍候自己的贴身丫头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韩氏才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丫头,道:“艾叶,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丫头轻声安慰道:“夫人先不要着急,既然那姜延放我们回来了,想必还没有打算杀我们。” “可是…侯爷死了啊。”韩夫人悲戚道,“我们母子三人以后该怎么办?” 丫头叹了口气,道:“夫人,那姜延说侯爷与青州的叛军勾结,此事…你可知道?” 韩夫人有些茫然地摇了摇道:“我不知道啊,平时…你也知道,侯爷不怎么跟我说这些事。” 丫头皱了皱眉,“那封信……” 韩夫人低声道:“是…是侯爷的笔迹。”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她跟江观牧相伴数年,自然是认识他的笔迹的。 “信上说什么?”丫头沉声道。 韩夫人摇了摇头,她当时情绪太过激动,并不想去看那封信。 此时回想起来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记得匆匆一眼看过去,确实是江观牧的笔迹。 丫头不屑地扫了还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的女子一眼,语气却沉稳而真诚。 “夫人,如今侯爷不在了,夫人就算是为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也要坚强起来啊。” 一听到江观牧不在了,韩氏又开始垂泪了。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我们现在连院门也出不去。” 丫头道:“总会有办法的,那姜延在建陵不过区区一万人,建陵城的将士可都是侯爷的麾下。还有这府中,甚至是建陵城的百姓,总归都是站在侯爷这一边的。否则,姜延也不会将咱们关在这里,不就是怕走漏了消息么?” 韩氏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艾叶,幸好还有你。你说,我们要怎么办?我要侯爷报仇!” 还报仇呢,若是换了更加心狠手辣的人,她们这会儿连命都没有了。 “夫人说的是,侯爷和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侯爷报仇!” “我们该怎么做?” 那丫头看了一眼门口,靠近韩氏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另一边姜延院子里,骆君摇看着姜延道:“你把那边院子围得那么严实,人出不去怎么办?” 姜延笑道:“如果连个院子都出不去,还当什么细作?我若不让人看严实一些,难保对方不会起疑。” 骆君摇坐在屋檐下,托着下巴道:“也对,高虞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姜延道:“贺若穆提很着急,青州的叛军正在北上,估计是想要和高虞抢燕州。” 骆君摇有些意外,“曹家还没夺得天下呢,就要跟盟友闹翻?” 姜延道:“往南越过信州过了江便是上雍,那里有骆大将军还有武卫军和京畿附近及十万兵马。往西凤岭山后面就是镇国军和武卫军,东边靠海,除了北上曹家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骆君摇点点头,“也对,看来曹冕不在对曹家影响还是很大的。” “如今的情况,便是曹冕在也没有别的路吧?”除非曹家能出一个绝世名将,一路摧枯拉朽地打开局面。 曹家的谋划提前暴露以及瀛洲的失败对曹家影响太大了。 但曹家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反必死无疑,反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对了,曹冕如今在哪儿?”姜延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只知道曹冕已经落到了王爷手中。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你猜。” “……” “启禀将军,东院有动静了。”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骆君摇和姜延精神都是一振,姜延微微眯眼道:“盯着便是,外紧内松,明白么?” “是,将军。” (本章完) wap. /77/77932/31327252.html 485、江观牧的尸体? 高虞军中 贺若穆提有些烦躁地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心情显然不大美好。 “大王子。”门外传来属下的声音。 贺若穆提抬头道:“进来。” 一个高虞男子掀开大帐帘子走了进来,将一封密信双手送到贺若穆提跟前,“大公子,建陵来的信。” “怎么这么晚?”按照约定,这封信本该子夜时分收到,但现在已经已经快到五更天了,“黄莺那里出什么事了?” 男子摇头道:“没有,建陵城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许是有什么是耽搁了吧?” 贺若穆提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大满意。 只是此时他也没什么好说,低头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密信来看。 看到信里的内容,贺若穆提神色突然大变,沉声道:“立刻招众人来大帐议……” 话刚说了一办他又停了下来,沉声道:“招札木合独自过来,不得泄露给任何人。” “是,大王子。” 看着传话的人出去,贺若穆提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笺,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佘塞。” 一直站在大帐一角,仿佛是个人形柱子一般安静的高虞男子恭敬地道:“大王子,请吩咐。” 贺若穆提摆摆手道:“黄莺说姜延杀了江观牧,你觉得这个消息可信么?” 佘塞愣了一下,道:“大王子怀疑黄莺叛变了?” 贺若穆提摇摇头道:“不,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但是……江观牧想要投靠曹家,被姜延发现,打斗中被姜延所杀。我只是觉得,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大王子若不放心,属下愿入城查探情况。”佘塞道。 贺若穆提笑了笑,摇头道:“你的外貌太显眼了,就算进了建陵城,只怕也无法接近将军府。还是让城里的人细查吧。” “大王子,末将札木合求见。” 贺若穆提神色一振,笑道:“将军请进。” 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还未站定便笑道:“大王子急招,是准备要攻城了?大王子尽管放心,末将麾下兵马早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攻城!” 贺若穆提道:“札木合将军请坐,小王有事与将军商量。” 札木合疑惑地看了贺若穆提一眼,还是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贺若穆提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札木合,札木合一看那信笺上不知所云的东西,皱眉道:“大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贺若穆提笑道:“这是小王多年前在建陵安插的细作今晚的回信,信中说建陵城里昨天下午突发内乱,江观牧已经被姜延给秘密杀了。” 闻言札木合一愣,问道:“是否有诈?” 贺若穆提叹气道:“正是这个问题,虽然我这细作绝对可信,但此事未免太巧了一些,我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札木合拍案而起,道:“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原本就要攻城。若是假的,咱们只当不知道此事便是。建陵城告急,江观牧总要出来。若是真的……咱们正可趁今早一举夺下建陵,岂不是正好?” 贺若穆提轻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 “大殿下还有什么担忧?”札木合不解地问道。 贺若穆提道:“将军可知这几日咱们的损失?” 札木合默然。 建陵城比他们预料的更加难啃,这些天连续几次攻城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不说,反倒是被城楼上的守军杀了不少人。 只是这几天在建陵城下战死的将士已经比他们入关之后到抵达建陵之前所有的伤亡还要多两三倍了。 当然,这也有前期他们太过顺利的原因在里面。 只是前面太顺了,骤然遇到建陵这个硬骨头,难免会影响士气。 沉默了片刻,札木合道:“大殿下也是领兵之人,自然知道伤亡是无法避免的。” “道理小王自然明白,可是…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建陵的守军,还有西边随时可能到达的大盛援兵,还有前两天得到的消息,青州曹家也在北上,恐怕也是想要图谋燕州。” “大盛人想要毁约?”札木合沉声道。 他们当初和曹家约定了,他们帮曹家牵制北方的兵马,但是燕州要归高虞所有。 贺若穆提微微眯眼道:“我恐怕…曹家如今不是曹冕做主了。” 他们和曹冕定下的约定,曹家其他人未必会遵守。 曹冕这么长时间了无音讯,贺若穆提不得不猜测他恐怕出了什么事了。 札木合望着贺若穆提,沉声道:“大王子有何想法?” 贺若穆提道:“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夺下建陵,何必非要我高虞将士拼死?我高虞人口国力本就不如大盛,能少牺牲一些将士也是好的。” 札木合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温度,虽然大王子这未免有些太过心慈手软,但身为属下谁也不希望上头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同样的,札木合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将士牺牲太多。 “请大王子吩咐。” 贺若穆提道:“凌晨攻城,依旧照旧,但只做佯攻。我想试一试,建陵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末将领命。”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城外再次响起了高虞人攻城的号角声。 靠坐在城楼墙垛下面睡着的士兵一把抓起身边的武器从地上一跃而起。 另一边负责守夜的人已经敲响了战鼓。 急促的鼓声彻底打破了建陵城寂静的夜色,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原本安静的城楼上瞬间人头攒动,无数将士都开始行动起来。 一场攻城战在破晓时打响,又在半个小时之后匆匆退去。 姜延站在城楼上,看着敌军渐渐远去。 吩咐麾下将士继续守城之后,姜延才转身下了城楼。 “如何?”骆君摇今天穿了一身男装,是个翩翩少年的模样。 她靠着城楼下的墙壁,看着从上面走下来的姜延道:“佯攻,试探。看来贺若穆提收到城里的消息了。” 姜延道:“你如何确定姜延今天不会真的攻城?” 骆君摇笑道:“如果城里一切如常,今天就算他全力攻城胜负也是五五开,甚至更低。那些消息看起来就更像是想要诱他的陷阱。若不能百分百确定是真的,他怎么敢轻举妄动?再说了,如果你有个机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打败敌人,还会选择跟人硬碰硬吗?” 姜延笑道:“自然不会。” 骆君摇道:“所以,我觉得贺若穆提也不会。贺若穆提虽然受高虞往重视,但他因为血统原因在高虞内部身份尴尬。因此这个人养成了事事求全的性格,能做到十分,他绝不会愿意只做九分的。” 姜延道:“所以他才派人佯攻,一来是试探我们,二来是争取时间确定消息?” 骆君摇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最好再帮他加一把火。” 姜延笑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了。” 城中将军府里 丫头艾叶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门外的镇国军将士已经换了一拨。 但无论换成什么样,那些人依然牢牢地守着大门,不许里面的人越雷池一步。 门边上放着一个食盒,看到她过来其中跟一个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指了指食盒示意她拿走。 艾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起有些沉重的食盒,急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一夜未睡的韩夫人满脸憔悴。 看到艾叶进来连忙起身,道:“艾叶,外面怎么样?” 艾叶朝她摇摇头,将食盒放在桌上,又转身去关上了门。 然后才回来,打开食盒。 食盒明显被人动过,就连里面的饭菜都被人翻过。 艾叶并不在意,只是将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桌上。 然后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整个食盒,终于拿起食盒的隔层拆开了其中一遍的木片,从里面抽出一个极小的纸卷。 韩夫人惊讶地看着她做这一切,“艾叶,你……” 艾叶道:“夫人别怕,这是府中的人给我们送的消息。” 你怎么会懂这些?韩夫人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艾叶微笑着安抚她,“奴婢是侯爷特意安排来照顾您的,自然懂得一些东西。从前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如今侯爷不在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看着她诚恳的模样,韩夫人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艾叶笑了笑,这才打开的那小巧的纸卷。 小小的还不到一根手指长的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 艾叶仔细看着,眼神微闪。 江观牧真的死了? 其实这一切,最关键的便是江观牧的生死。 虽然昨天在姜延院子里她们确实看到江观牧被刺倒地,但无论是她还是韩氏都没有机会真正靠近江观牧,因此必须真的确定江观牧的生死。 如果江观牧真的死了,那么一切都好说。 现在看来,倒是她太多疑了。 “如何?”韩夫人有些焦急地问道。 艾叶低声道:“府中的人已经潜入姜延的院子查看过了,侯爷的遗体……还躺在姜延的院子里。姜延对外说他侯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离开,他已经掌握了燕州军的兵权。” “侯爷麾下的人如何会信?”韩夫人道。 艾叶叹气道:“夫人忘了,这里是将军府。姜延去侯爷书房里拿到了侯爷的兵符和所有印信。他只需要告诉底下人,侯爷是为了对付高虞人,不能泄露行踪。谁会怀疑镇国军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韩氏道。 艾叶道:“我们要将这个消息送出去,送给侯爷最信任的人,让他们知道真相。” 韩夫人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艾叶道:“夫人同意就好,奴婢这便设法传信出去。等侯爷的心腹接到消息,定然会来救咱们还有两位小主子。到时候,夫人便可亲自为侯爷报仇了。“ “好。”韩氏看着坐在一边,拿着一支炭笔写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东西的艾叶,忍不住道:“艾叶,你真厉害。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艾叶淡笑道:“奴婢是为侯爷和夫人办事的人,总要有些能耐才能让侯爷和夫人放心。至于夫人,您是侯爷的心爱之人,万事都有人为您做好,何必操劳?” 韩氏黯然道:“但是现在,侯爷…不在了啊。” 艾叶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时间不早了,夫人不如先用饭吧,莫要引起外面的人怀疑。奴婢一会儿还要去送还食盒。” 韩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得低下头默默吃饭了。 姜延的院子里,姜延和骆君摇守着江观牧的“尸体”啧啧称奇。 听了守在院子里的将士禀告,姜延扭头问骆君摇,“戏也做过了,该看的人也来看过了,差不多了吧?” 看着江观牧这模样,他是真的害怕他死了啊。 若是为了演戏弄死了一个侯爵和将军,他们都得完蛋了。 骆君摇笑嘻嘻地将一粒药丸塞进江观牧口中,不过片刻功夫江观牧原本惨白的毫无血色,犹如尸体一般僵硬冰冷的人渐渐开始恢复了血色。 “好厉害的药,要是不吃解药,直接丢出去真的会被人当成尸体埋了吧?”姜延道。 骆君摇道:“哪里有那么厉害?若真的将人弄成尸体这么久,不死也死了。只是表象而已,所以才不能让人靠近触摸,不然还是会露馅的。” 姜延道:“我看不出来破绽。” 骆君摇笑道:“其实很容易,他心口这个伤是咱们假造的,自然没问题。只要你在他身上随便什么地方划一刀,就知道他是死人还是活人了,毕竟死了一天的人和活人的血还是不一样的。另外,虽然脉搏和心跳都不大明显,但如果仔细检查的话,还是有的。” “那也很厉害。”姜延道:“能给我一点么?”假死药什么的,只有话本里听说过。 骆君摇道:“我也只要一颗,回头药儿来了你可以问她要。” 躺在床上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的江观牧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围着自己评头论足的人。 “咳咳,两位,能不能麻烦扶我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上前扶起江观牧,“悦阳侯辛苦了。” “侯爷辛苦了。” 江观牧看着骆君摇,平静地问道:“所以,这位姑娘…应该不是顾家小姐也不是姜将军的表妹吧?” “……” (本章完) wap. /77/77932/31348313.html 486、中计了! 骆君摇和姜延面面相觑,就……很尴尬。 姜延挑眉道:“悦阳侯怎么会怎么想?” 江观牧道:“这位姑娘看起来确实很像个伶俐乖巧的小姑娘,但是…真正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如此淡定从容?” 姜延看向骆君摇:王妃,你露馅了。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摊手,叹气道:“我倒是也能演真正的傻白甜,但是还有事情要悦阳侯配合啊。” 只不过原本打算吓唬一下江观牧,结果变成了江观牧先一步揭穿了她,有点不爽! 江观牧看着她道:“所以,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骆君摇笑道:“悦阳侯别紧张,我真的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江观牧不置可否,目光却看向了姜延。他相信她不是高虞人的细作,但也依然是来历不明。 姜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江观牧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和建陵城的主事,自己瞒着他这么多事情,想想还是挺不厚道的。 “这位是……咳咳,摄政王妃。”见骆君摇不在意,姜延也不再隐瞒了。 江观牧脸上的表情也有片刻凝滞,很快他便起身下床,恭敬地俯身一拜,“臣江观牧叩见摄政王妃。” 骆君摇道:“悦阳侯不必多礼,你还受着伤呢,赶紧起来吧。” 江观牧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摇头道:“多谢王妃,一点皮外伤。” 这伤口看着有些吓人,其实真的就是经不起细究的皮外伤,也不知道镇国军哪儿来的奇才,将伤口做得相当逼真,此时看起来还有些狰狞可怕。 “……”姜延决定不告诉他,那伤口是摄政王妃亲手伪造的了。 “悦阳侯,韩夫人那里可能要受些委屈,但本王妃保证她性命无忧,还请你不要见怪。”三人走到外间的花厅坐下,骆君摇沉声道。 江观牧听到韩夫人三个字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韩氏。 江观牧忍不住抬头看向座上的摄政王妃,总觉得她的语调有些意味深长。但观察她神色又是平静如常,毫无异常。 “王妃言重了,都是为了大盛,何谈见怪?” 江观牧连忙道:“韩氏出身低微,见识浅薄,以至于被高虞细作所骗,还求王妃恕罪。” 骆君摇笑道:“悦阳侯尽管放心,只要这次计划能成,自有韩夫人一份功劳。区区小事,她也未曾泄露什么重要机密,无妨的。” “多谢王妃。”江观牧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拱手道。 骆君摇道:“悦阳侯去忙吧,一切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办即可。” “是,末将告退。”江观牧躬身告退。 “王妃果然不太喜欢江观牧。”姜延看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确实。” 姜延笑了笑,“江观牧这人其实不算坏,能力气节方面都还过得去,为人也义气。唯独在家事上,有些理不清。” “你在替他说话?”骆君摇挑眉道。 姜延连忙摇头道:“并不是,实话实说。” 不说这些长期驻守边关与家人分隔两地的将领,便是上雍的权贵们,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的? 纳妾并不会被人诟病,真正让人诟病的是妻妾不分。 那些酸腐文人还知道一句“糟糠之妻不可弃”,他们这些武将常年不在家,全靠妻子生儿育女,孝顺老人,若还是如此,岂不是连那些文人都不如? 骆君摇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公私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姜延点点头不再说话,王妃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夜深人静时,又一封密信送入了高虞大军中。 看到密信上的内容,贺若穆提一贯平静沉稳的俊容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 同样坐在大帐中等候消息的札木合将军见他如此,也明白了几分。 “大王子,信上如何说?” 贺若穆提笑道:“姜延真是自寻死路,他杀了江观牧封锁消息,说江观牧秘密出城接应援军去了。黄莺已经让人将消息暗中通知了江观牧的部下,江观牧麾下几个将领决定明晨发兵围困将军府,为江观牧报仇,向姜延讨一个公道。另外,江观牧麾下偏将王爽,曾经是吴懿的部下,他愿意投靠高虞。” 札木合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他毕竟是老将,还要更谨慎一些。 “其他消息怎么说?”札木合问道,“会不会有诈?” 贺若穆提道:“江观牧一直没有出现过,他那个宠妾还有两个孩子都已经被姜延软禁了。还有他府中的心腹,全部被投入了地牢。如今整个将军府都在姜延的掌握之中。最重要的是…黄莺说,我们的人已经确认过江观牧的尸体。”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计策,真的杀掉一个这样级别的将领。 即便最后赢了,姜延也脱不了罪过。 札木合精神一振,道:“大王子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动手了?” 贺若穆提点头道:“不错,江观牧的部下决定明晨五更天动手。我们确定他们动手之后,再攻城。到时候,王爽会打开西城门,我们从西门攻入,然后迅速占领最近的北城门,为城外的兵马开启城门,分两路入城。” 札木合点头道:“到时候末将率军攻入西城门,还请大王子领一支兵马在北门等候。” 贺若穆提拱手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札木合连忙道:“大王子言重了,为大王和大王子效力,是札木合的荣幸!” 贺若穆提笑道:“如此,札木合将军早些回去休息,镇国军毕竟不是庸才,明天城中未必没有一场血战。” 札木合抱拳,“是,末将告退。” 五更夜寒,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这炎炎夏日最清凉的时候。 高虞兵马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距离建陵城不远的地方,城楼上静悄悄地,只有几点火光,偶尔有巡逻的将士路过。 夜幕中,贺若穆提的眼神湛然有光,眼中隐隐有渴望和热切。 打入赤霞关不算什么,只有真正拿下建陵城,高虞大军才算勉强在关内站住了脚跟,可以真正与大盛人一战。 若是此战能一举拿下建陵,高虞国内那些老古板也应当无话可说了吧? 不知等了多久,建陵城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亮。 明亮的焰火从城中升起绽开,在幽暗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看着那火焰,贺若穆提的目光越发明亮起来。 “大王子,西门那边开始了。”站在贺若穆提身边的佘塞低声道。 贺若穆提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传令下去,准备好攻城。” “是!” 西城,城门在约定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城楼上有人提着一盏灯笼,朝外面点了点。灯笼的光亮明暗三次之后,城头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与大盛兵马交战这几日,札木合自然认出了那人,正是细作的信上提到的愿意投靠他们的燕州军偏将王爽。 札木合大喜,扭头吩咐道:“攻城!” 隐藏在黑暗中的兵马立刻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幽暗夜色中没有灯火,没有号角战鼓声,这些高虞精兵显然是训练有素,一个个沉默无声地冲向前面。 这些高虞将士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人几乎片刻间就到了城门底下。 西城门早已经被打开,他们自然最先冲入了那静悄悄敞开的大口。 此时骆君摇和姜延正站在西城门里街道边的楼上,看着夜色里高虞士兵如虎狼般前赴后继涌了进来。 王爽站在楼下,神色自若地看着最先冲进来的一个高虞将领,问道:“札木合将军在哪里?” 那高虞将领显然并不懂中原话,用高虞话说了几句什么。 王爽皱了下眉,改用高虞话道:“姜延此时还在将军府,吕副将率领麾下几位将军正带兵围攻将军府。但镇国军今晚在南门和北门。将军最好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改攻东门。” 那将领皱眉,不满道:“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东城和西城隔了整个建陵城,也就是说,他们要从城中穿过去。 王爽没好气地道:“镇国军的人突然要求换防,我不过是个偏将,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将军府正闹得厉害,没空管这边。你们从城中穿过去,只要速度快,不会惊动镇国军的。” “我们直接攻打北门?”将领仔细一听,城中的方向果然十分喧闹,杀声震天。 心中怀疑去了几分,但还是有些不满这样的安排。 王爽冷笑道:“北门有五千镇国军,将军若觉得自己能行,就请便吧。” 说罢王爽后退了一步站在一边,一副你随便的模样。 见他如此,那将领朝着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请示札木合。 “差不多了吧。”姜延道。 骆君摇有些惋惜,“札木合还没进来呢。” 姜延笑道:“适可而止,若是不能一鼓作气消灭进了城的兵马,让他们在城中捣乱,反而不利于守城。”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骆君摇朝着街对面的叠影打了个手势,叠影点点头,片刻后一道明亮的焰火升上了天空。 “怎么回事?!我还没下令……” 领头进城的高虞将领惊怒交加,但下一刻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街道两旁的房顶上,突然打开的窗口,无数寒光熠熠的羽箭对准了街道上的高虞将士。 因为要攻入城中,所有的高虞将士都是徒步入城并没有骑马,上万人就这么挤在一条街道上。街道两边乱箭如骤雨般射下,他们甚至没有反应和躲避的地方。 不只是羽箭,街道两旁无数的酒水火油倾斜而下,一瞬间街道几乎化成了火海。 北地边境的房屋与南方不同,多为土石砌成的,并不十分怕火。 “中计了!快撤!”有人竭力朝后面叫道。 但后面的人却绝望的发现,城门内也燃起了大火,将他们与城门隔开。 而那原本敞开的城门也正在缓缓的关上。 咚咚咚! 城楼上战鼓声骤起划破了夜空,原本幽暗的城头上一个个火把次第亮起,瞬间点亮了整个建陵城。 城外的札木合看着眼前那高高的城楼上突然出现的无数大盛将士,再看看即便在城外也能看到的火光和浓烟,一瞬间脸色铁青。 “快!传信给大王子,我们中计了!”札木合咬牙切齿地道,然后回头指着前方厉声道:“攻城!一定要将建陵城门给我砸开!” 没有进城的高虞士兵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刺激到了,他们都很清楚进了城里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纷纷仇恨地看向夜幕中伫立的城池,一个个叫嚣着朝着城墙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虽然是入侵着,在这个时候却依然愤怒地仿佛他们才是受害者一般。 今天的城池攻防战,在即将破晓的当头打响。 另一边的贺若穆提看着前方依然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伫立的大盛守军,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城门怎么还没开?”难道是札木合将军那边除了什么状况?计划有变? 贺若穆提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 “大王子,西门已经打起来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远处一批快马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启禀大王子,札木合将军命小的禀告王子,有诈!西门前军全部陷入城中了,请大王子即刻支援!” “什么?!”贺若穆提大惊,当下却也顾不得多想,厉声道:“传令下去,留下两万吴懿所部兵马牵制北门,剩下的兵马随我支援西门!” “是,大王子!” 军令下达,原本等候在北门外的兵马开始朝着西门的方向移动。 贺若穆提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已经灯火通明旌旗飘动的城楼,眼神幽冷。 他竟然落入了大盛人的圈套! 希望此番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否则恐怕想找他麻烦的人不会少。 就比如他那个被他调去了坪山堡的好弟弟。 贺若穆提翻身上马,不在看前方的城楼,一提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西城的方向奔去。 (本章完) /63/63607/20996608.html 487、援军来了! 西城门的战事并没有因为大盛这边的计谋成功而变得更加轻松,损失了上万精兵,自觉中计的高虞人更加怒火中烧,疯狂地攻击建陵城墙。 但守军早有准备,姜延把镇国军的一万精兵中七成都放在了西城,更有刚刚获得大胜气势陡涨的燕州军相助,西城门已经坚如磐石难以撼动。 更有不少城中青壮也赶来帮忙运送守城的器具,或是烧起一锅锅热油往下倒,或是将石头原木往下滚去,阻挡想要攀上城楼的高虞兵马。 城楼上喧闹不已,骆君摇却和叠影穿过了长长的火焰尚未熄灭的街道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街道上浓烈刺鼻的味道久久不散,还有负责善后的燕州军士兵正在检查地上的尸体,甚至对着还活着的高虞人补刀。 一边走叠影一边忍不住去看骆君摇,却见她神色如常,就连步履也没什么变化。 仿佛他们此刻不是走在尸体遍布的地方,而是走在上雍王府的青石小径上一般。 “王妃就不怕激怒了高虞人么?”叠影忍不住问道。 骆君摇道:“贺若穆提想在这几天攻入成功的可能本就是五五之数,现在他就算被我们激怒强攻建陵,只要第一波无法成功,之后士气必然会一泻千里。他若选别处还有可能,西门今天是不可能攻下的。” “……”确实,姜延不仅调了七千镇国军在西门,还有两万燕州军也在西门。 也就是说,建陵守军一半以上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西门,相比之下,其他三处此时才是真的守卫单薄。 但是很可惜,驻守的兵马确实不多,但贺若穆提也不富余。 贺若穆提麾下铁蒺兵五万,加上吴懿麾下兵马三万,还不到两倍的兵力差距就敢围城强攻,着实是有些狂妄。 说到底,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赤霞关,夺取新亭也没有费多少功夫,这才不将燕州军放在眼里了。 骆君摇笑道:“贺若穆提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放弃攻打西门的。就算他肯,别人也未必肯。” “札木合?” “嗯哼。悦阳侯说,札木合是高虞猛将,性格颇有几分傲气。” 骆君摇道:“知道中计之后定会第一时间下令强攻,一旦开始了…又怎么能轻易停下呢?” 叠影点头道:“王妃说得对。”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希望顾珏能尽快赶到吧。” “王妃不必担心。”叠影道:“姜延将军说,无论援军何时赶到,他都会守到最后的。” 骆君摇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王妃是担心青州叛军北上的事?” “是啊。”骆君摇有些疑惑,“青州曹家现在主事的人到底是谁,还没有消息吗?明明曹冕都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他们怎么还能那么跳?这不大像是曹节能干出来的事啊。” 叠影摇头道:“或许王爷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到我们手上。” 骆君摇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将军府里,韩氏坐在大厅里焦急地攥着帕子。 她不远处的大门外趴着一个人,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韩氏看着地上的人神色和心情都很是复杂。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跟着自己好几年,最贴心也最信任的丫头竟然会是高虞人的奸细。 怎么会这样呢? 她明明是个大盛人,当初她刚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都还只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 韩氏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但是看到门口那两个伫立着的镇国军守卫,韩氏又停下了脚步,只能默默地回头坐了回去。 “见过王妃。”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韩氏心中一惊腾地又站起身来。 王妃?什么王妃? 她这两天受尽了惊吓,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 之前被放出来之后江观牧也来不及多说,便带着人去了城楼,因此韩氏并不知道骆君摇的身份。 韩氏扭头看向门口,就看到那个自称是姜延表妹的顾瑶带着人从外面快步而来。 走到艾叶身边时停了一下,道:“还是不肯招?” “王妃恕罪,这丫头十分嘴硬。” 骆君摇笑道:“不要紧,等回头将贺若穆提的脑袋扔到她跟前来,看她还会不会嘴硬?” 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艾叶终于有了反应,她艰难的叹气头,恶狠狠地盯着骆君摇,咬牙道:“就算你死了,大王子也不会有事的!” “放肆!”叠影冷声道:“叛国的细作,也敢在王妃跟前叫嚣。” “叛国?”艾叶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大盛人了?” 骆君摇挑眉,饶有兴致地道:“这么说,你是高虞人?不对,便是贺若穆提那样的人,尚且被高虞人诟病血统。你这个模样……高虞人恐怕不会认你吧?” 艾叶冷笑不语,骆君摇托着下巴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不是效忠高虞的,你是效忠贺若穆提的。这么说……贺若穆提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野心,那时候,他年纪可还不大呢。” 艾叶神色微变,发现自己被人套了话。 她有些厌恶地看了骆君摇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骆君摇也不在意,负手绕着她转了一圈儿道:“你来建陵城的时候应该才十二三岁吧?” “贺若穆提对你有什么恩德?还是许诺了你什么?”骆君摇继续问道。 艾叶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休想我出卖大王子。” 骆君摇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既然是贺若穆提的私人细作,而且离开他已经好几年了,能知道什么?我只需要把你的存在,告诉贺若丘提就好了。贺若丘提虽然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却也不是真傻。最重要的是,他身边总有聪明人。” 艾叶微微色变,“卑鄙!” 骆君摇不在意地道:“你在建陵隐姓埋名数年,时时刻刻计划着帮你主子夺取建陵城,也没觉得自己卑鄙啊。大家半斤八两,就别跟我表演道德高尚了。” “叠影,把她压下去,别摆在这里吓人了。注意,别让人死了。”骆君摇吩咐道。 “是,王妃。”叠影恭敬地应道。 朝旁边的守卫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上前来将艾叶拖了下去。 韩氏在大厅里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再看向走进来的骆君摇,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畏惧之色。 她原本以为这个顾瑶只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但方才她面对艾叶时脸上的神色和语调却让她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 她终于明白,之前她们都被她给骗了。 这个顾瑶一点儿也天真,更不可爱。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侯爷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韩夫人,这两天得罪了,还请见谅。”骆君摇看着躲在门边的韩氏道。 韩夫人三个字让韩氏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骆君摇,微微屈膝一福,“妾,见过王妃。” 声若蚊蝇,稍微远一些几乎听不见了。 骆君摇道:“不必多礼。” 见韩氏眼神还还有迷茫之意,叠影道:“这位是当朝摄政王妃。” 韩氏一惊,有些惊愕地地看向骆君摇。 “摄、摄政王妃?”韩氏有些惊慌地道:“先前妾失礼怠慢之处,还请……王妃恕罪。” 骆君摇道:“我们匿名而来,失礼在先,不必如此。”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不等叠影出去查看,就听到外面响起尖锐的哨声。 叠影神色微变,道:“王妃,有人侵入将军府。” 骆君摇并不意外,道:“出去看看。” 今天守城极为要紧,因此城中几乎所有的力量都上了城楼。 此时将军府里除了看守犯人和保护韩氏母子三人的人以外,也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见两人起身往外走,韩氏有些韩怕地出声,“王、王妃。” 骆君摇回头对她道:“韩夫人不要乱跑,令郎和令爱那里有人保护。” 说话间,侵入府中的人已经冲到了大大厅前的院子里。叠影率先迎了上去和几个高虞人打了起来。 幽月刺在骆君摇手中挽了个刀花,身影一闪骆君摇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韩氏躲在门后面,隔着门缝看着骆君摇和叠影利落地将那几个闯入的高虞人解决了。 鲜红的血液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韩氏吓得捂住了嘴唇,不敢出声。 等府中的守卫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解决了所有闯入的高虞人。 看到骆君摇从容自若地站在几具尸体间的模样,饶是将军府的守卫看向骆君摇的神色也有些变了。 “怎么回事?”叠影沉声问道。 领头的守卫连忙道:“公子恕罪,这几个高虞人突然出现在后门处,凶猛异常,门外的守卫一时没有拦住。” 骆君摇笑道:“我们倒是没什么,别吓到韩夫人就好,回头悦阳侯回来了不好交代。” 众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身为将军府的守卫,却连几个人都拦不住还要客人出手帮忙。 若不是这两位在此,说不定夫人还真就被高虞人挟持了。 “姑娘教训的是。”这些守卫显然也不知道骆君摇的身份。 见外面安静了才小心翼翼探出来的韩氏想说明,骆君摇朝她摆摆手道:“韩夫人,外面还很乱,莫要随便出门。我们再出去看看。” “是。”韩氏小声应道,看着骆君摇和叠影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此时城外的贺若穆提心情更加复杂,前方的城楼前依然还在苦战。天色早已经大亮,太阳从东边升起,整个建陵城楼都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下。 贺若穆提的心情却仿佛沉入了冰水中。 “大王子。”札木合策马过来,看着贺若穆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贺若穆提知道札木合心中对自己也有些怒气,如果不是他想要轻取建陵城,只是按部就班攻城的话,高虞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虽然高虞出勇士,人人都骁勇善战,但真正的精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出来的。 今晨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损失了上万精兵。 “这次都是小王的错。”贺若穆提道:“札木合将军请放心,父王那里,一切自有小王承担。” 闻言札木合神色稍缓了几分,叹了口气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是拿下建陵城最要紧。” “将军说的是。”贺若穆提道:“以将军之见,这一仗该如何打?” 札木合望着前方的城楼,沉声道:“现在若是退兵,我军士气必然一泻千里,短时间无法再起。若是休整,大盛援兵必到。如今…只能一鼓作气,攻下建陵城!” 札木合没说,如果这两天还攻不下建陵,说不得他们就要另做打算了。 坪山堡那边只能应付兵力不占优势的燕州军,却无法抵挡大规模的援军。 贺若穆提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眼下别无他法。 这场战事一直从凌晨持续到辰时。 建陵城西门依然在守军手中,纹丝不动。 城楼下的高虞兵马越发急躁起来,札木合和贺若穆提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突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怎么回事?!”贺若穆提惊怒道。 贺若穆提坐在马背上朝着远处眺望,更远的地方烟尘滚滚显然是有兵马正朝着这方而来。 “大王子,援兵来了?” 贺若穆提皱眉不语,好一会儿才神色微变道:“不对,不是高虞的兵马,是大盛人!” “可是,那好像是从新亭方向来的。”身边的佘塞疑惑道。 贺若穆提脸色越发难看,紧握着缰绳咬牙道:“大盛人从赤霞关打进来的!混账!来人,传令,鸣金收兵!向东南方撤退!” 贺若穆提话音未落,就见不远处一个斥候兵快马狂奔而来。 一边朝这边本来,口中一边叫道:“启禀大王子!赤霞关失守!镇国军顾珏率部从新亭方向杀来了!” 贺若穆提神色灰败,咬牙道:“撤兵!”再不撤他们就要被包围了。 号角声响起,正在攻城的高虞兵马在号角声中如潮水一般东南方向退去。 城楼上的姜延和江观牧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站在城楼上看得比贺若穆提更远。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不由露出了笑容,“援兵来了!” 姜延沉声道:“发讯号给顾将军!开城门,追击高虞人!” (本章完) wap. /77/77932/31370112.html 488、贺若丘提的困局 高虞兵马被建陵城守军和顾珏的援兵两面夹击,高虞的铁蒺兵尚好,随着吴懿投靠高虞人的那些原燕州军却是瞬间一溃千里。 有的四散逃跑,有的干脆直接趴在地上就地投降了。也有一些还跟着高虞人一起的,却也起不了什么用处,反倒是扯后腿的居多。 再加上凌晨时候的事情,高虞兵马也毫无斗志,哪里还能再战? 最后贺若穆提和札木合也只能带着兵马仓皇向东南方向退去。 大盛兵马追出去十多里,到底是追不上高虞人,只得收兵回城了。 击退了高虞人,盼到了援军,整个建陵城里也是一片欢呼喜悦。 “末将顾珏,叩见王妃!” 骆君摇笑道:“顾将军不必多礼,好些日子不见,将军可好?” 顾珏笑道:“劳王妃挂心,末将一切都好。末将来迟,这些日子辛苦王妃和各位将军坚守建陵城了。” 姜延道:“王妃说顾将军三日后必到,不早不晚正好三日,如何能算来迟?” 江观牧也笑着道:“姜将军说的是。” 骆君摇好奇地看着顾珏,“顾将军,你是从赤霞关来的?”那个方向好像除了赤霞关也没有别的地方能通过数万兵马了。 顾珏笑道:“正是。” 骆君摇道:“所以…你是先乘船从赤霞关外登陆,然后攻破赤霞关?”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主要是因为这年头运兵实在是件大难事。 海上运兵更是难上加难,便是如方家那样的海上霸主,也是要花费许多力气和时间打造专门的船的。 她却忘了,很难并非不可能。 大盛如今水军虽然有些不上台面,少数的巨型船艇都在南方,但他们刚刚拿下了瀛洲。 瀛洲方家的船可不少,哪怕方家的船不够,还有被迫滞留在瀛洲那么多的海商海盗呢。 他们的船必要时候也是可以征用一下的。 “正是。王爷早就下令援军在惠州沿海等候随时登船,然后在赤霞关外不远的地方登陆的。”顾珏笑道。 骆君摇真诚地表示佩服,她果然当不了将军。 建陵城高虞战败的消息传到坪山堡的时候,贺若丘提正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听到这个消息,一口酒水直接喷了出来,猛咳了好几声。 贺若丘提涨红着一张脸抬起头来对身边的人道:“快!叫花不提喇和乃颜过来!还有吴懿!” 门口的侍卫迟疑了一下,道:“禀二王子,吴懿将军不在军中。” 贺若丘提脸色一沉,站起身来怒道:“又不在?!” 侍卫道:“吴懿将军有大王子的特别许可,不必受二王子差遣。” “混账!”贺若丘提咬牙切齿,突然想到什么又冷笑了一声,“姓吴的不好好在建陵协助攻城,跑到这里来一点忙也帮不上,也不知道大哥让他来做什么的!” 这次他那大哥可是栽了个大跟头,不知道他以后要怎么办? “先让乃颜和花不提喇过来。”贺若丘提道。 “是。” 不久之后,两个心腹匆匆踏入了房间。 贺若丘提也顾不得跟他们寒暄,“建陵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两人神色也有些凝重,齐声应是。 贺若丘提叹了口气道:“大盛人太狡诈了,竟然会想到从赤霞关打进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旦赤霞关被大盛人占领了,他们可就是被夹在中间,进不得也退不得了。 乃颜道:“二王子不必担心,顾珏从海上来,必然带不了太多的兵马。更何况,大王子那边虽然溃败,却也并没有全军覆没,算兵力我们未必就占下方。现在有两个选择。” 贺若丘提看向他,“你说。” “一,自然是向东,撤回关外。如今燕州的援军未到,我们如果想要冲出关内,建陵的守军未必会死命拦截。二,是向南,与大大王子以及青州北上的叛军汇合。只需要稍作整顿,便是重新一举夺回赤霞关也未必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乃颜道:“曹家跟咱们毕竟不是一条心,再加上大王子麾下,兵马虽然足够,但到时候事情恐怕事情也由不得我们做主了。” 旁边的花不提喇瞬间明白了乃颜的意思,说到底就是对贺若丘提没有信心。 贺若丘提并不是许多高虞人以为的有勇无谋的纨绔莽夫,但他那点智谋也确实是比较有限。 至少是玩不过贺若穆提的,这其中虽然有高虞王的偏心,但如果贺若丘提哪怕有贺若穆提八成的心计谋略,高虞贵族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 贺若丘提有些烦躁,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贺若穆提的对手。 但事到如今,若是就这么撤回去将贺若穆提和其他高虞兵马丢在关内,回头他父王也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你们觉得该如何?”贺若丘提问道。 乃颜和花不提喇对视了一眼,花不提喇道:“当前之计,我们恐怕要先从坪山堡撤离,若是被谢衍和顾珏堵在这里就当真不妙了。至于后面如何……不如我们先退到赤霞关附近,再看情况做打算?” 贺若丘提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方才点了下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启禀二王子,有人送来一封给您的信。”侍卫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恭敬地道。 贺若丘提不耐烦地道:“谁的信?贺若穆提?” 侍卫没有回答,只是将信函呈到了贺若丘提跟前。 看到那信封上的印记,贺若丘提蓦地睁大了眼睛。 站在一边的乃颜和花不提喇也看到了那印记,房间里沉默了片刻,花不提喇走过来问道:“可有人看见?” 侍卫摇头道:“信封是刚刚被人钉到外面的柱子上的,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外人看到。” “下去吧。”贺若丘提接过了信函,沉声道。 等到侍卫行礼出去,贺若丘提才打开了信笺的封口,冷笑道:“谢衍?他这个时候写信给本王子想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劝降吧?” 高虞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谢衍若是以为他们取得了一点胜利就能胁迫他投降,那就是异想天开。 谢衍的字迹大气凌厉,风骨虬劲。 内容也简洁有力,连一般人通信时候的客套词句都给省了。 “欲取高虞王位,今晚子时,山下五里乱石坡一唔。”当真是十分简洁。 贺若丘提盯着这封简短的信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随手将信丢到了桌面上,道:“故弄玄虚!” 花不提喇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神色也不由变了变。 “二王子怎么看?”花不提喇问道。 贺若丘提道:“有什么怎么看的?不过是谢衍的使挑拨离间之计罢了,中原人惯用的伎俩。没想到谢衍堂堂一代名将,竟然也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花不提喇和乃颜相视苦笑。 他们这位二王子殿下,实在是有些太过单纯了。 俗话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如果可以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谁愿意打仗? 谢衍不仅是大盛名将,更是大盛摄政王。 更让人警惕的是,他明明是武将出身,却能够极快地看穿高虞内部最大的矛盾。 而他们这位王子,却还不如一个外人看得清楚。 贺若丘提看着两人的神色,皱了下眉头道:“你们在想什么?若是让父王知道我们暗中与谢衍接触,大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花不提喇叹了口气道:“二王子,你觉得……大王,打算给大家好果子吃吗?” “什么意思?”贺若丘提不解。 乃颜道:“二王子以为,大王只是单纯的宠爱大王子,想要将王位传给他,所以才打压您和您的母族吗?” 贺若丘提不答,他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憋屈,觉得父王不公平。 他明明对高虞王位兴趣并不那么大,却还要背负着母后和身后的家族的期望。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父王不就是想要把王位传给贺若穆提,他不争了,大家能好好过日子吗? 乃颜道:“大王子确实很优秀,但是大王如此偏爱大王子,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生母,不是高虞任何一个大族之女。而是一个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的西域狐女。” “这算什么理由?历代高虞王后不都是在各家大族中选得么?”皇贺若丘提觉得有些好笑。 各大部族从来都是高虞最重要甚至是近乎全部的力量,他们都拥有大量的财富,兵马和人口,在发生战争的时候也会付出自己的兵马,子弟,甚至钱粮为高虞效力。 高虞王室,说到底也就是这些部族中最大的一个,被各部推举为共主。 因此,历代高虞王室都必须与高虞其他大族联姻,以确保这种关系的稳定。 哪怕是贺若穆提,同样也娶了高虞大族之女为王子妃,生下了嫡子。 否则哪怕父王再偏爱他,其他各部族也不会接受的。 花不提喇道:“但是,中原不是这样的。中原人开国之时或许皇帝会选择跟一些有影响力的大家族联姻,但是越到后面这种情况就会越少。而且,哪怕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大家族,也鲜少能真正影响到中原皇帝的决策。” 当然也有真正权倾朝野的,那要么是臣子干掉君王自己登基,要么是君王干掉臣子满门抄斩。 中原皇帝不会和人分享自己的权力,而高虞王的权力本身就来源于各大部族。 贺若丘提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是说,父王…想要效法中原皇帝。那个…叫,削藩?” 虽然不那么准确,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花不提喇叹气道:“不然你以为父亲和姑母为什么那么着急?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你做不了高虞王么?即便你不是高虞王,以格勒氏在高虞的身份地位,也能保你平安一世。姑母的王后,王太后之位也不会动摇的。表弟,大王是想要我们的命。” 贺若丘提脸色有些难看,他皱着眉头沉思着。 乃颜和花不提喇也不着急,留给他安静思考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贺若丘提才抬起头来,道:“父王不会这么做的,他根本不可能……” 花不提喇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贺若穆提的王子妃与格勒氏是世仇,他们将女儿嫁给贺若穆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您和大王子根本不可能相安无事。这些年你还没发现么?大王亲手将高虞各部族分成了两派,大家都在等着某一天爆发,灭掉另一方。而且……就算最后贺若穆提继承王位,他未来的继承人,也不会是现在的嫡子的。大王子妃恐怕是被大王子迷昏了头了。” 高虞王想要集权,贺若穆提何尝不想? 他身上有一半的外族血统根基薄弱,只会更加忌惮这些手握重权的高虞大族。 贺若丘提道:“所以,表哥的意思是,我们跟谢衍合作?若是他反手卖了我们呢?” 花不提喇摇头道:“不会,大盛如今内忧外患不断,谢衍未必想要跟高虞打仗。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们。” 贺若丘提不语,他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他看来,与谢衍见面就是背叛了高虞,也背叛了父王。 但他一直以为对高虞忠心耿耿的表哥和母族似乎并不在意。 他不傻,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是表哥一个人就能轻易决定的。说不定表哥在随他入关之前,格勒氏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看着贺若丘提沉默的模样,花不提喇轻叹了口气道:“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便拱手告退出去了。 落后一步的乃颜看了看神色凝重的贺若丘提,道:“二王子,没有人想要背叛高虞和大王,但……所有人都想要活下去。您不妨认真想一想,如果大王子将来继位,格勒氏和您自己全身而退的机会有多少。” 说完也恭敬地朝他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地只有贺若丘提一个人,他坐在一边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目光才缓缓移动落到了放在桌上的信函上。 纸笺上,那几个遒劲有力的字迹一瞬间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 (本章完) /75/75859/28652385.html 489、杀了贺若穆提! 深夜的野外山风寂寂,贺若丘提出现在乱石坡的时候正好是子夜时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才缓缓向前方走去。 片刻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 身后的月光下,一个修长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贺若丘提定了定神,“摄政王?” “高虞二王子。”谢衍抬起头来,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俊美的面容上。 贺若丘提松了口气,随即轻哼了一声道:“摄政王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谢衍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贺若丘提盯着他道:“建陵城不过是一场小胜,我高虞兵马并未伤筋动骨,摄政王若是觉得可以以此要挟我,那便是打错了算盘了。” “原来折损近四成兵力,也算是并未伤筋动骨?”谢衍不以为意,只是道:“本王还以为,阁下既然应约而来,应该是已经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了。如今看来,倒是要失望了。” 贺若丘提气结,咬牙等着谢衍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谢衍道:“格勒氏是高虞仅次于王室的大族,更是高虞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二王子,并非你信我与否,而是……你要选择站在你父王那一边,还是站在母族那边?” 贺若丘提不答,谢衍道:“你若选前者,倒也并非不能。以本王对高虞王的了解,他也未必就真的愿意杀自己的儿子。毕竟,虎毒不食子。” 贺若丘提戒备地看着谢衍,谢衍表现的越是轻松,他心里的戒备就越重。 他心中预感谢衍后面要说的话绝不是自己想听的,但他被困在父亲和母族的关系里面太久了,又实在想听一听,谢衍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解决之法。 “只要你能够痛下狠手,为你父王除了格勒氏。”谢衍道:“到时候莫说父子关系,便是高虞王位,也未必不能争取一下。” “你!”贺若丘提大怒。 谢衍道:“本王诚心为你建议,二王子莫要不领情。” 贺若丘提冷笑一声道:“摄政王若是来与本王子闲磕牙的,本王子恕不奉陪。” “也罢。”谢衍淡淡道:“那便说正事,本王近年不想在高虞花费太多的心思,如果二王子能够登上高虞王位,想必高虞和大盛能够相安无事一些时候。” “你凭什么?”贺若丘提道:“本王子不会当你的傀儡。” 谢衍摇头道:“本王说了,对高虞不感兴趣。但是…高虞王和贺若穆提,反复无常,背叛盟约,他们若是一直掌握着高虞权力,便是这次平定了北方,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本王喜欢一劳永逸,要么…一次将高虞打残,要么,高虞换个当家人。” “大言不惭。” 谢衍也不生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道:“如此,二王子请吧。” “我不答应,摄政王想如何?” 谢衍侧首看他,“本王现在让二王子走,是因为你是本王请来的。但是过了今晚,还请二王子保重。” 贺若丘提冷哼一声,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我要考虑时间。” “明晚此时,过时不候。”谢衍看着远去的背影,淡淡道。 “你确定他能斗得过贺若穆提?”曲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衍身后,沉声问道。 谢衍道:“我不需要他斗得过贺若穆提。” 曲放挑眉,很快会意,“你要杀了贺若穆提?”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谢衍道:“贺若穆提数年前就敢在关内布置奸细,可见野心勃勃。他比高虞王更加年富力强,野心也更大,不得不除。” 曲放轻笑了一声,他对这些朝廷和国家之间的事情不大明白,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后方传来消息,吴懿出现在了燕州和并州交界一带。” 谢衍挑眉道:“他前几日让人行刺本王失败,这是想救曹冕。” 曲放问道:“你不担心?” “曹冕救与不救,都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如果曹冕如此轻易就被吴懿所救,我倒要怀疑曲天歌的能力了。” 曲放一听这话便沉默了,他可不喜欢听到有人怀疑自己徒弟的能力。 “援兵七日后可到,你现在去建陵?” “不,本王要去高虞。” “……”难怪来的是谢衍而不是骆云,原来根本不是要打仗。 “杀了贺若穆提。” 建陵城里,顾珏将一封信递给骆君摇,表示这是刚刚收到的王爷的密信。 信里只有这短短的六个字,顾珏却有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若是早一步收到这信,昨天拼死也要拦下贺若穆提啊。”顾珏有些扼腕地道,现在贺若穆提已经带着兵马跑得老远了,再追上去可就麻烦了。 骆君摇瞄了一眼,又将信函转手递给叠影,笑道:“难道昨天你能杀了贺若穆提?” 顾珏回想了昨天那情况,只能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骆君摇道,“顾将军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建陵之围,若是你当时执意追杀贺若穆提,反倒是给他钻了空子,出了什么事,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顾珏道:“话是这么说,眼下贺若穆提的兵马驻扎在三十里外的玉屏镇,要杀他也不容易啊。” 骆君摇道:“那得看你打算怎么杀,是在战场上,还是……” 两人对视一眼,顾珏轻咳了一声道:“确实是个问题,幸好王爷并没有要求时间。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来建陵,若是有曲先生帮忙……” 曲放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要强杀一个贺若穆提,绝不是什么难事。 骆君摇同情地看着他,“阿衍既然传信给你,要你杀了贺若穆提,就表示他不会来建陵了。”曲放当然也不回来。 见顾珏瞬间垮下了脸,骆君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顾珏摇头道:“恐怕不行,王爷另外有信,请王妃去坪山堡接应援军。” 骆君摇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没有收到信,叠影,你有吗?” 叠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他收到的信,昨晚不是已经被王妃给烧了吗? 骆君摇道:“我又不会打仗,接什么应?阿衍就是要骗我回去罢了。他现在也未必还在坪山堡,我回去做什么?” “可是,王妃。王爷……” 骆君摇道:“对呀,他是王爷,我是王妃,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别废话了,他要真的非让我回去不可,绝不会只是写两封信的。”至少也得派几个能打的赢她的人过来将她押回去。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骆君摇问道。 顾珏连忙应道:“要要要!”摄政王妃的本事他也见识过,若不是身份问题,他当真恨不得将她留在自己军中才好呢。 “后面顾将军有什么打算?” 提起正事顾珏立刻严肃了起来,沉声道:“悦阳侯留守建陵,我与姜延分两路包抄贺若穆提所部。无论是他想出关还是想南下与叛军汇合,都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骆君摇点头道:“好,明天我跟你们一道出发。” “有劳王妃了。”顾珏叹气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对了。”顾珏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这次咱们能顺利到达,多亏了王妃的朋友相助。这次她也一起来了建陵,王妃要不要见一见?”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有些疑惑,顾珏笑了笑道:“我对海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可不是有船有人就能走得动的。” 骆君摇眼睛瞬间一亮,道:“澹台姐姐。” “……”王妃这个到处认哥哥姐姐的毛病…… 他当过一回王妃的哥哥,听说姜延还成了王妃的表哥,再加上这个澹台姐姐,真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骆君摇却不等她多想,已经站起身来道:“澹台姐姐竟然来了北方?当初没能跟她告别,好多事情没来得及说呢。” 顾珏道:“澹台岛主也说,她跟王妃还有些事情要谈。结果王妃先一步跑了,她只能跟着来要债。” 骆君摇无奈,她才没有逃跑。 这不是没办法赶时间么?她明明跟澹台姐姐约好了,有什么事派人去上雍啊。 澹台枫安排在将军府后院的一个院子里,这还是澹台枫第一次踏上北方的陆地,更是头一次住进这样的朝廷官员宅邸。 澹台枫还好,跟在她身边的人却好生不自在。 “岛主,咱们好端端的不回南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忍不住问道。 澹台枫悠闲地喝着茶,一边道:“怎么?” “咱们是当海盗的,如今待在这什么将军府里,满身都不自在。” 特别是这家的女主人,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虽然对她们十分殷勤周到,但不知为什么她们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难道是因为做海盗久了,突然住进官家的地盘儿,做贼心虚? 澹台枫悠然道:“现在南海的麻烦也解决了,咱们难得出来一趟还遇到这么桩大事儿,带你们来见见世面。再说了,我跟那位小王妃,还有事情要说呢。” “对啊,听说那小王妃是林公子的外甥女。” 旁边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姑娘兴奋地道,“她看起来很喜欢岛主,说不定林公子看外甥女这样……就同意入赘,啊不对,就想娶岛主给小王妃当舅妈呢?” 澹台枫没好气地拈起一颗瓜子弹到了少女脑门上,“小姑娘家家的别整天想男人,有点出息好不好?” “那岛主你跟小王妃聊什么啊?” 澹台枫轻哼了一声道:“前段儿林家突然开始造船,我听说这事儿跟京城的人有关。八成是朝廷或者摄政王府有什么好处,要跟林家一起分享。林家商路是不错,但论在诸海之上的武力,还得咱们澹台家。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分一杯羹?” “可是,这事儿跟林家主说也是一样的啊?” 澹台枫翻了个白眼,“能直接跟正主说,干嘛还要让人中间过一手?你以为林成钰是什么大善人?” 也对,那位林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做生意还是挺黑的。 “澹台姐姐!”几人正说话间,骆君摇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 澹台枫看着她,挑眉一笑道:“好妹妹,别来无恙啊。”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好些日子不见,澹台姐姐越发漂亮了。” “你这小嘴儿也越来越甜了。”澹台枫挥挥手示意手下的人退下,拉着骆君摇看了看,皱眉道:“你这摄政王妃当得够忙的。” 骆君摇道:“忙一点总比待在上雍没事做好,方才顾珏说起我才知道姐姐也来了,澹台姐姐别生我的气啊。” “不敢,不敢。”澹台枫笑道。 两人各自落座,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道:“听顾珏说,澹台姐姐是来找我的?” 澹台枫笑道:“确实如此。不必紧张,不是来向你讨债的。只是我想着,若是回了南海再去上雍,难免有些麻烦。正好顾将军要来燕州,我便顺船过来了。若是顺利,回头直接从燕州出海回去,总比走陆路方便。” 这些年,走水路确实是比走陆地要方便快捷得多。 “澹台姐姐要找我说什么?”骆君摇问道。 心中忍不住暗暗道:该不会是要说舅舅的事吧?这个她可做不了主,她连见都没见过小舅舅呢。 澹台枫轻笑了一声,道:“别紧张,听说妹妹托林家帮你造了几艘大船?妹妹想派人出海?” 骆君摇眨巴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澹台枫道:“妹妹,论在海上讨生活,我们澹台家可比林家有经验。别的不说,便是南海一带甚至更远的一些地方的人,多少也会给澹台家一点面子。怎么样?让姐姐也掺一手?” 骆君摇道:“澹台姐姐还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呢?要是亏了呢?” 澹台枫笑道:“做这门生意,一要大胆,二要财大气粗,三还要武力。三者皆备,若还是亏了那只能说是十分倒霉,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还是澹台姐姐豁达,这事儿……” 骆君摇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少女的声音,“禀告岛主,江夫人来了。” 么么哒~月底啦~求一波儿票票~~(′‵)il~ (本章完) wap. /77/77932/31401438.html 490、澹台枫的用意 “江夫人?”澹台枫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澹台枫一行人昨天跟着顾珏一起住进了将军府,因为骆君摇当时带着叠影出城未归,便是由将军府的人安置她们的。 其中自然就有如今这将军府的当家夫人韩氏。 澹台枫对韩氏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们是客人,人家对她们也殷勤周到并没有什么怠慢之处。 只是她性子潇洒豪迈惯了,平时接触的又都是些不怎么讲究的人,自然跟这些朝廷高官家眷没什么共同语言。 特别是那位江夫人,看着十分柔弱胆怯,澹台枫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吓着她。 另外就是身边的几个丫头说,将军府的下人总是打听她们的事儿,也多少让澹台枫有些不大舒服。 门口的姑娘笑道:“说是给岛主您送些点心过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澹台枫只得道:“请她进来吧。” 片刻后,韩氏便带着人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骆君摇先是一怔,才又连忙上前屈膝行礼,“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点头笑道:“韩夫人不必多礼。” 韩氏神色稍黯,轻咬着唇角没有说话。 澹台枫看得有些疑惑,又不好问,只得道:“有劳夫人了,我们在将军府多有打扰,不必如此客气。” 韩氏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转身接过身后丫头手中的食盒道:“澹台姑娘客气了,来者是客。若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勿怪。这是我让人准备的一些点心,姑娘莫要嫌弃。” 澹台枫接了过来放到桌上,笑道:“哪里,您客气了。” “……”寒暄完了,澹台枫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素来不懂什么闺阁闲话,但也知道自己会的那些不大适合跟这样的女子提起。 韩氏似乎也没什么话要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澹台枫看了看笑眯眯地捧着茶杯,坐在旁边的骆君摇,对韩氏笑了笑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韩氏连忙摇头道:“没…没有了,我不打扰王妃和澹台姑娘了,这便告辞。” 澹台枫含笑将人送出了院门,才转身回来对骆君摇道:“这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好奇地打开食盒盖子,里面不过是些寻常点心。 “没什么意思啊?你来者是客,人家来看看你住得好不好,有什么问题?”骆君摇道。 澹台枫摇摇头道:“我总觉得,这位江夫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难不成是有什么话,你在这里人家不好意思说?” 骆君摇耸耸肩笑道:“倒是真有这个可能,要不我先回去,回头看看她会不会再来寻你?” “算了。”澹台枫赶紧摇头道:“我总觉得她想说的事情,绝对不是我能管该管的。” 骆君摇想说,你可能想多了。她或许只是以为你跟顾珏有什么关系,单纯的想要讨好你,跟你打好关系罢了。 “那就先不管她的事了,方才澹台姐姐说的事情…澹台家在南海威名远播,就算澹台姐姐不找我,我也想找你合作呢。” “哦?”澹台枫来了兴趣,瞬间将韩氏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骆君摇道:“我确实有些计划,不过眼下澹台姐姐也看到了,我抽不开身,那些计划也都在上雍,一时半刻只靠嘴也说不清楚。” 澹台枫挑眉道:“这么说,我还得等你们处理完了北方的事情,跟你回上雍?” 骆君摇笑道:“也不用这么麻烦,前期工作都是我小舅舅在处理,澹台姐姐可以直接回去找我小舅舅商量。” 澹台枫挑眉道:“我记得,这么多年你应当还没见过你那位小舅舅吧?” 骆君摇点头,很是期待地道:“先前我成婚,小舅舅也没来,后来派人送了信去上雍,说是出海了。我小舅舅是不是特别好看?” “是挺好看的。”澹台枫笑道:“不过跟你长得不像。” 废话,要是跟她长得像就悲剧了。 她如今这个相貌长在女子身上很不错,精致漂亮能糊弄人,唯独少了几分她喜欢的明艳魅惑。 但起码这个长相不显老,再过二十年看着也依然很年轻。 然而这相貌如果长在男子身上,大概不会有多少男人会高兴。 “你那位舅舅长得虽然好看,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澹台枫忍不住吐槽道,“跟他谈合作,不被拔下一层皮简直没法过。” 骆君摇歪歪头,笑眯眯地道:“难怪澹台姐姐宁愿千里迢迢来找我,原来是觉得我比小舅舅好骗啊。” 澹台枫没好气地点了点她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找错人了,没准你比他还心黑。” “别这样嘛。”骆君摇搂着她的胳膊道:“咱们什么交情?一切好说。眼下我虽然没空处理那些事儿,不过有一笔生意姐姐可以做一做。” “什么?”澹台枫好奇道。 骆君摇道:“我在上雍有一批丝绸布匹,可以按市价的七成给你。正好澹台姐姐的船也不好空着回南海,澹台姐姐可以在东州港装货,顺道带回去呗。” “七成?”澹台枫有些好奇,“有多少?”中原的丝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抢手货,澹台枫自然是感兴趣的。 骆君摇认真算了算道:“三四千匹总是有的,说不定还有一些特殊的布匹呢,这得你自己去了上雍才能看到。” 澹台枫蹙眉道:“这也不算多啊。” 骆君摇道:“我只是大概算一算,只多不少。再说了,你当我不知道一匹绸缎,你们从中原运到南洋甚至更远的地方,能赚多少钱吗?” 澹台枫轻笑了一声,道:“好吧,澹台家也不是不想做丝绸生意,可惜中原的几个丝绸大商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商路。能分给我们的份额,连塞牙缝都不够。看来,妹妹你在南海大肆造船,就是为了这些布料?你有稳定的货源?” 骆君摇笑道:“自然不仅是为了布料,只不过我目前只有布料而已。不过你若是对别的有兴趣,我也能帮你牵线。”她没有货,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行!那我就先走一趟上雍,回去之后再跟林成钰谈。” 骆君摇笑道:“好啊,我给姐姐写一封信,你到时候带着我的信去找人便是了。” “若真的赚了钱,姐姐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那我就等着了。”骆君摇笑眼弯弯,十分的诚恳。 出了澹台枫的院子,骆君摇瞥了一眼不停拿眼神瞟自己的叠影。 “有话就说。”骆君摇道。 叠影道:“王妃真的打算跟澹台枫合作?” 骆君摇看着他,“有什么问题?” 叠影道:“虽然澹台家的名声还不错,但毕竟是海盗出声。若是传出去,朝中那些老古董恐怕……” 骆君摇道:“你也说了,澹台家名声不错啊。你当真以为,澹台姐姐千里迢迢专程跑到北方来,就是为了跟我闲聊几句,赚那点丝绸的钱?” 叠影道:“请王妃示下。” 骆君摇叹气道:“咱们大盛这么穷,要赚钱过日子啊。海外不仅有钱,还有粮食香料宝石等等大盛短缺的东西。想赚钱就得打通商路,海上那么多海盗,你什么时候能全部灭掉?澹台家有意归顺朝廷,回归大盛管辖,难得当家的人品也过得去,咱们不接着难道还真结成死仇?” 因为这些年的战乱,南海周边诸岛和各方势力实质上已经脱离了大盛朝廷掌控。 他们占据着南海上的各处小岛自立为王,朝廷一时半刻也拿他们没有法子。 他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瀛洲方家财大气粗,实际上比方家更难搞。 瀛洲那么大一个岛就在那里,方家世代在那里经营着,方圆数百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落脚。 但南海上小岛林立,就算朝廷派兵围剿,人家放弃这个岛往别的地方一钻,接着当海盗拦路打劫,你也没什么法子。 “澹台家想要归顺朝廷?”叠影有些意外。 “不然呢?”骆君摇笑道:“澹台家就算名声再好也是海盗,她闲着无聊来跟我这个摄政王妃套近乎?再说了,海盗毕竟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若是能带着全族过太平日子,谁愿意打打杀杀的?” “原来如此,是属下短视。”叠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挺喜欢澹台姐姐的,不知道她和我小舅舅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呢。” “咳咳,王妃,林家主毕竟是高门子弟,恐怕不大合适。” 骆君摇摆摆手道:“放心吧,我不会干涉别人的感情的。小舅舅喜欢谁自然是他自己决定,乱点鸳鸯谱要遭报应的。” 澹台枫为人爽快,拿了骆君摇的信,当天晚上就启程去上雍了。 骆君摇等人也没闲着,第二天一早便和顾珏姜延一起的,带兵往贺若穆提驻军的方向而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旁人不好说,韩氏却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无论是骆君摇还是澹台枫,都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韩氏心中甚至对回京的事情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畏惧,若是悦阳侯夫人也跟这两位一般,她…… 韩氏望着跟前的江观牧,心中既是酸涩,又是甜蜜。 贺若穆提军中,气氛十分凝重。 自从前日从建陵撤军,一股低沉紧绷的气氛就在军中萦绕不去。 不仅是高虞士兵士气低落,剩下的一部分原燕州军将士更是人心惶惶。 他们和高虞人本就不是一路人,被吴懿带着投靠高虞人也就罢了。然而没几天功夫吴懿就不见了踪影,硬生生将三万燕州军丢在了高虞人的军中。 他们跟着高虞人攻打建陵,高虞人有什么事情也依然瞒着他们。就说前日那场惨败,从头到尾他们压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如今高虞兵败,军中气氛紧张,高虞人和中原人之间就更是剑拔弩张了。 高虞人怀疑这些燕州军是细作,这些燕州军也十分憋屈。 几个将领更是暗暗将吴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有的人甚至开始羡慕起那些在战场上直接投降了的同袍了,他们只是底下的小兵,被抓回去总不至于就都要处死吧? 就算回去受罚,也比待在高虞军中要好啊。 一时间,越发的人心浮动了。 营帐里,几个燕州军将领坐在里面神色凝重。 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的大帐帘子被甩得噼啪作响。 “妈的!高虞人欺人太甚了!”才刚进来,他便怒骂道。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他,“出什么事了?” 那人脸色阴沉,满面怒色,“方才贺若穆提找我过去,说镇国军顾珏和姜延两位将军各率兵马出城,分两路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他要燕州军前去迎敌!” 其他人暗暗抽了口气,那可是镇国军! 高虞人自己都没有讨到好处,现在竟然想让他们当炮灰? “他就不怕我们趁机倒戈?”有人忍不住道。 那人冷笑一声道:“那里有那么容易?兵马给他们,人家自己指挥。” 众人沉默无语,如果手下的兵马都没有了,那他们算什么? “都怪该死的吴懿!”有人恨恨地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人低声道:“寻常士兵也还罢了,咱们这些人若是回去了……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要人头落地啊。”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也没几个无辜的。 当初吴懿劝他们,他们自己也动了心思的。否则吴懿一个人,如何能轻易控制三万燕州军? 真正不愿降的,都被他们给杀了。 当初他们怎么就听信了吴懿的鬼话?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刚进来的男子扫了一眼其他人,咬牙道:“如今也没有别的路了,不如就按吴懿原本的说法,去投靠曹家?” “吴懿自己都跑了?他的话可信么?” “现在曹家在青州起兵是事实,而且他们正在北上,如今除了这条路,就只剩下给被高虞人当炮灰使了。各位怎么看?” 大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哑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干了!若真让高虞人夺了兵权,我们还能有活路么?咱们这么多人,想要走高虞人未必拦得住!” “正是!” 最先提议的男人环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就这么定了?” “定了!” “好,咱们再仔细商议一番如何动作。” (本章完) /63/63607/21082895.html 491、要你的脑袋(一更) 商定好了计划,几个将领也没有犹豫,回到自己的军中就召集各自麾下兵马。在贺若穆提下令所有兵马准备迎敌的时候,原燕州军将士只等一声令下,便纷纷冲了出去。 如此突如其来的乱局,即便高虞人对燕州军本就有所防备也有些措手不及。 贺若穆提连忙派人拦截,但是这哪里拦截的多? 经过了之前建陵的惨败,高虞剩下的铁蒺兵并不比燕州军多多少。燕州军打自然是打不过的,但几万人要跑却不是靠这些兵马就能拦得住的。 虽然追上去杀了一些跑得慢的,但绝大部分燕州军还是跑了。 贺若穆提和札木合也不敢多做纠缠,因为他们身后还有气势汹汹追上来的镇国军呢。 若是和这些燕州军纠缠,到时候他们落了个两败俱伤,让镇国军白捡便宜。 “顾将军,什么情况?”距离贺若穆提驻军不远的一个山峰上,骆君摇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高虞军营问道。 顾珏笑道:“王妃觉得呢?” 骆君摇扭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燕州军兵变了吧?” 虽然他们这儿离得有些距离,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两拨人马打到一起了。可惜他们的兵马落后了一步,不然整个时候趁机杀出来岂不正好? 顾珏点头道:“就是原燕州军兵变了。” 骆君摇怀疑地打量着他,“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珏笑道:“王妃可别乱说,这些叛军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他们能被吴懿策动叛国,本就不是什么忠贞坚毅的人,如今吴懿弃他们而去,高虞人战事又不顺利,他们若是不想被当成炮灰,除了自寻出路还能如何?” 骆君摇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口中却道:“好吧,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大军还没到啊,贺若穆提说不定会跑。” 顾珏道:“不用担心,姜延已经拦在了去赤霞关的必经之路上,贺若穆提想跑也只能往南跑。” “你想逼他去和曹家汇合?”骆君摇诧异道。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顾珏道:“徐将军他们在青州战事还算顺利,已经快要打到青州府城了。王爷说将青州叛军和高虞人赶到一处,一次性解决省得费事,还能给咱们的援军争取一点合围时间。” “凉州那边…还有高虞……” 顾珏道:“王爷说,凉州自有骆二公子和镇国军,高虞的事情有王爷处置,不必担心。我们只需要看住别让贺若穆提和札木合跑了就行。” 两人都有志一同的忘了坪山堡还有贺若丘提和不少高虞兵马。 顾珏和骆君摇没将贺若丘提放在心上,但贺若穆提却不会忘记。 事实上,建陵撤兵当天他就已经让人传令给贺若丘提,命他带兵来援了。 建陵距离坪山堡并不远,但直到现在别说是援军就连一封回信都没有看到。贺若穆提面上如何且不提,心中却已经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因为燕州军的逃跑,高虞铁蒺兵在与镇国军正式野外遭遇的第一战就极其狼狈,札木合受伤与贺若穆提狼狈撤往赤霞关。 因为新亭早被大盛人重新夺回,他们只能绕过新亭走小道前往赤霞关,却被姜延伏击,兵马折损大半。 可以说,贺若穆提这位雄心勃勃的高虞大王子,这场入侵大盛的战事一开始极其顺利,之后却连招挫折,可以说是相当难看了。 贺若穆提剩下的兵马既不敢进攻新亭,又无法通过被姜延封锁的小道,只能后退往南方撤去。 另一边,从贺若穆提军中逃跑的几个燕州军将士却正在庆贺劫后余生。 他们虽然一路南逃,却还是能知道一些后方的消息的。 在接到贺若穆提被顾珏和姜延连番打败的消息之后,众人更是庆幸自己走得早。 就连高虞铁蒺兵都比不过镇国军,更何况是他们? “幸好咱们走得早。”大帐里,酒香弥漫。 几个将领醉醺醺的各自搂着美人儿坐在帐子里高谈阔论。 “可不是,还是将军英明。”其中一个将领举起酒杯对主位上的人奉承道:“以后咱们便都唯将军之命是从,咱们这两万人马,去投靠青州曹家,将军说不得也能捞个不小的官儿做。” 他旁边另一人也笑道:“别说是投靠曹家,就算咱们自立为王,又如何?” 几杯黄汤下肚,这些人显然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一个个大言不惭,什么样的话都敢说。 每逢乱世,百姓总说兵匪一家。 只因为人性之恶,没有了规则约束又身怀利器,总有人会屡屡突破道德底线。 就如同这些人,他们在朝廷当差的时候,便是镇守边关的将领军士。如今从燕州军,成为叛军,又背叛高虞成为逃兵,这一路上杀人掳掠的事情也没有少做。 坐在主位上的将领原本只是吴懿麾下的一个偏将,经过了这段时间,原本军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不是坚持不反被吴懿杀了,就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死了,他便成了这些兵马的最高将领。 如今两万兵马在手,刚刚逃出高虞人手下,他也不由有些昏昏然起来。 “咱们只有两万兵马,要对付顾珏和姜延可不行。”将领道:“还是按之前的计划,去投靠青州。不过……咱们就这两万人,可不大够。” “那将军以为如何?” 将领微微眯眼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征兵,至少要凑够五万人!” 在这种时候,兵马就是权势和底气。 有了五万兵马就算去了青州也好谈条件。 说是征兵,其实就是抓普通百姓来充军罢了。 “将军好主意!”有人赞道。 “将军说的是,咱们这就……”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阵阵鼓声,门外有士兵叫道:“不好了!有兵马将咱们围住了!” “什么?!”众人大惊,酒意也醒了一半,连忙站起身来就往外冲。 远处的兵马却已经到了跟前,他们才刚冲出大帐,大营外面已经喧闹声震天,显然外头两军已经短兵相接。 “快!出去看看!”几个将领连忙朝着外面奔去。 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畅想未来的将领微微眯眼,原本的热血豪情也瞬间消退。 他看了看四周,转身进了大帐。 大营外,那些迫于逃命的燕州军如何是顾珏的对手。 眼看着战事几乎呈一面倒的局势,顾珏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大军后面立刻有无数人高声叫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成百上千的声音同时响起,立刻响彻了整个战场。 那些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的燕州军哪里还敢抵抗,看到镇国军旗帜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吓得腿软了,不过是为了活命奋力挣扎罢了。 此时再听到这话,许多人干脆就直接放下了兵器蹲在地上投降了。 另一边,战场的后方几个人骑着马飞快地冲了出去,顺着山脚下一路朝着另一边绕道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俨然便是之前那号称要凑齐五万人去投曹家的将军。 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远远抛到身后的战场和大营,男人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马背上鼓鼓囊囊的袋子。 虽然当不成将军了,但可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正在他想的得意时,前方几匹马突然闯出,拦住了去路。 以为是顾珏的兵马,那人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却见这些人并非是镇国军或者燕州军的衣着,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 “两位是什么人呢?”男人警惕地看着两人道:“还请性格方便,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坐在马背上的骆君摇打量着那男人半晌,有些遗憾镇守边关的燕州军将领竟然有这样的人。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道:“很简单,我们要你的脑袋。” 么么哒~~这章有点少,晚上九点前再更新一章 (本章完) wap. /77/77932/31465236.html 493、将功折罪 片刻后,侍卫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子相貌平平,三十出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只是个传话的信使,做不了什么主。 曹节有些失望,“你是孙亮的部下?” 那男子恭敬地拱手道:“正是,小人见过曹公子。” 曹节轻笑了一声,侧身让出了被他挡在身后的吴懿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那男子看到吴懿,愣了愣才连忙低头道:“吴将军。” 曹节看向吴懿,吴懿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在孙亮麾下做什么的?” 男子道:“回吴将军,小的孙虎原本是孙将军麾下的队正,近日刚被提拔为将会帐前校尉。” “从队正到校尉?升的够快啊。”曹节挑眉道,“跟孙亮是亲戚?” 孙虎无奈苦笑道:“有幸和孙将军同乡罢了,曹公子明鉴,先前…高虞人将我们当成炮灰推到前头送死,若不是几位将军见机快,只怕就要全军覆没了。虽然逃出来却也折损了不少兵马,所幸将军沿途又收了不少兵马,如今也算是兵强马壮。小的只因为是麾下老人,又读过几天书,这才受了将军提拔。” “这么说,孙亮麾下现在当真有五万兵马?”曹节道。 至于这五万兵马是怎么来的,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那种事情曹家也不是没做过。 孙虎恭敬地道:“岂敢欺骗曹公子,只是我军如今被镇国军追赶,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眼看着粮草日渐稀少……还请公子收容,我等愿为公子效命。” 曹节思索了片刻道:“你家那位孙将军如今在哪里?” 听出了他的意思,孙虎喜出望外,道:“孙将军如今驻扎在距离此地六十里外的骠县。” 曹家道:“孙将军愿意加入曹家,本公子自然欢迎之至。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诚心加入曹家,本公子许他将军之位,可独立领兵。另外,本公子赠他黄金万两,作为见面礼。” 看着他眼底的欢喜和贪婪,曹节心中有些不屑,面上却依然温文尔雅,继续道:“但是……” 孙虎急切地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曹节道:“总要让本公子见一见孙将军吧?明天傍晚,请孙将军一叙。” 孙虎有些迟疑,显然是不大放心。 万一孙将军来了,结果曹家下黑手怎么办? 曹节傲然道:“你放心,如今本公子有大事要做,只要孙亮真心归顺,绝不会亏待他。更没有闲心,去私吞他的兵马。” 那孙虎嘿嘿一笑,拱手道:“小的会转告孙将军,但是他同不同意……” “你回去禀告便是。”曹节道。 对那些燕州军的情况曹节早有预料,收拢五万兵马容易,但供养数万兵马的粮草可不那么容易得到。 孙虎点头称是,想要告辞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吴懿。 吴懿抬眼看着他,淡淡道:“我既然已经离开了燕州军,就没有回去的意思。你可以将这话转告孙亮。” “是,是。”孙虎连连称是,这才与曹节告退。 看着他出门,曹节回头问道:“这人的话可信么?” 吴懿道:“确实是燕州军的人,看不出什么破绽。至于可不可信,空口无凭,大公子派人去探查便知。” 曹节笑道:“本公子自然要派人去探查的,只是……吴将军就这么放弃燕州军,不觉得可惜么?” 吴懿平静地道:“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志。” 曹节端起茶杯朝吴懿举了举,道:“将军高义,在下佩服。将军请放心,只要我父亲能平安回来,曹家绝不会亏待将军的。” 吴懿沉默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算是回敬。 那孙虎出了曹家大帐,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六十里外的骠县。 燕州军如今的驻地就在骠县的南郊,还有一部分兵马就驻扎在城里。 入城之后,直接进了城中的县衙。如今的县衙显然找已经易主,书房里坐着几个人正在等他归来。 “启禀王妃,孙虎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属下叩见王妃,叩见顾将军!” 骆君摇坐在书房的主位上,下首坐着的正是顾珏,而顾珏对面坐着的却是气色灰败的孙亮。孙虎却只对骆君摇和顾珏行礼,对他之前口口声声的“孙将军”视而不见。 骆君摇笑道:“免礼,起来吧。” 孙虎谢过站起身来,只听骆君摇问道:“曹节说了什么?” 孙虎道:“回王妃,曹节说明天下午想要与孙将军见一面。另外……吴懿在曹节军中。” 骆君摇和顾珏对视了一眼,吴懿若是在曹节身边,可就有点不好办了。 吴懿对这些燕州军的熟悉程度绝对比他们要高得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看出破绽。 “吴懿怎么会跑到曹节那里去?不是说在并州一带吗?”骆君摇蹙眉道。 顾珏摸着下巴道:“青州和并州接壤,距离燕南也不远。吴懿跑到曹节军中也不奇怪,大约是为了曹冕。” 骆君摇有些惊叹,“吴懿对曹冕竟然如此忠心?不过,曹节真的希望曹冕回去吗?” 顾珏道:“现在局势对曹家不利,曹节或许真的很希望曹冕回去。” 曹节分明无法完全掌控目前的局势,否则他一个曹家大公子,不在青州坐镇何至于亲自领兵来打燕南? 骆君摇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秦药儿和谢宵什么时候能到?” 顾珏笑道:“谢世子在青州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有药儿相助,问题不大,这几天就该到了。王妃有什么需要用到他们?”是需要秦药儿还是谢宵? 骆君摇眼睛微转,流露出几分狡黠,她抬起头吩咐站在一边的叠影道:“派人去给曹节传话,要见面可以,地点定在三天后,据此三十里的听云山。” 顾珏提醒道:“王妃,三天后贺若穆提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若是遇上了,只怕不好看。” 若贺若穆提只知道他们是逃跑的燕州军还好,要是发现其中掺杂着大量的镇国军,那就真的不好看了。 骆君摇道:“你还真打算混进曹家啊?咱们本来就打算干一票就跑,是单只曹家还是连带着贺若穆提,有什么区别?” 顾珏一愣,忍不住扶额。 演得太逼真,他还真忘了。 就算再天衣无缝,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混进曹家啊。 “王妃的意思是?”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按照之前的阿衍的意思,干掉贺若穆提。” 顾珏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是如果曹节不同意呢?” “那就告诉他,他如果不同意我们就掉头北上,向镇国军投降了。”骆君摇道。 两人讨论完了,才看向坐在一边的孙亮。 孙亮这些天落到镇国军手里没少受罪,若不是他还有用,按照镇国军对待叛徒的一贯态度,他这会儿早就人头落地了。 看到骆君摇的目光扫过来,孙亮当场打了个寒颤,“王妃请吩咐。” 这几天下来,他最怕的竟然不是顾珏这个将军,也不是镇国军的其他人,而是这位看起来十分和善的摄政王妃。 骆君摇微笑道:“麻烦将军再给曹家写封信,对了,给吴懿也写一封。该怎么写才不会引起怀疑,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孙亮连连点头道:“王妃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将功折罪!” “有这个觉悟就好。”骆君摇满意地点头道:“这次你若是能助我们成功,最好是能弄死吴懿,你之前的事情……” “是!小的明白!”孙亮眼睛一亮。 他不想死,更不想被摄政王妃折磨死。 原本就是吴懿害得他们落到如此地步,也就怪不得他落井下石了。 孙亮想了想,小声道:“王妃,顾将军,末将还知道吴懿的一些事情……” 骆君摇和顾珏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孙亮果然不老实。 “说罢。” 骠县百里外的一处山林里,两个人正有些狼狈地穿梭其中。 “谢世子,你到底行不行啊?”秦药儿一边拿着棍子拨开前面的杂草探路,一边不满地对后面的人道。 跟她比起来,谢宵显得更加狼狈,他有些无奈地笑道:“抱歉,是我连累了药儿姑娘。” 他这么客气,秦药儿反倒是不好意思发脾气了。 “算了算了,是顾珏求我救你的,我一定会把你送到王妃跟前的,放心吧。”秦药儿道。 谢宵苦笑,他在青州不慎泄露了行踪,险些被曹家人抓住。 所幸秦药儿及时赶到,有秦药儿高超的易容术和毒术加持,两人才有些狼狈地逃出了青州城,甩开了曹家的眼线。 可惜两人运气不大好,北上燕州跑到建陵时王妃和顾将军却已经带兵离开了。他们只好又转头南下,又不小心遇到了高虞残部。两人被一群高虞兵跟撵狗一样撵进了山林里,马儿也没有了,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谢宵这才知道自己前些年四处游历能平安无事,实在多亏了世道还算太平。 不然他这点本事,在乱世中还真的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秦药儿这么一个看起来还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都比他厉害得多。 “你怎么了?”听到身后半晌没有动静,秦药儿回头就看到谢宵蔫哒哒的模样,以为他累了,“要不,休息一会儿?” 谢宵连忙摇头道:“不用,还是赶路吧,早些找到王妃他们比较好。只是我拖累了药儿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秦药儿摆摆手道:“算啦,你跟那些书生比起来,还是厉害很多的。我跟崔老板也认识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谢宵一愣,他抬头看了看秦药儿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道:“药儿姑娘…知道折玉……” 秦药儿眨了下眼睛,道:“你想娶崔老板,崔老板不愿意嫁给你嘛。” 谢宵无奈地苦笑,他跟个小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药儿姑娘在王妃身边,可有折玉的消息?” 秦药儿立刻警惕地瞪着他道:“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是在下失言。”谢宵道。 秦药儿看他这模样有些可怜,忍不住道:“你不用担心,崔老板可比你厉害。我觉得,崔老板不肯嫁给你,一定是觉得你还不够厉害。所以你要努力,等她觉得你很厉害了,说不定就会答应啦。” “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我不够厉害?”谢宵道。 秦药儿理所当然地道:“王爷和喻明秋就很厉害,骆大将军还有安成郡王也很厉害,所以他们就有老婆。你、卫长亭还有顾珏,就不够厉害,所以你们都没有老婆。”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两人正说这话,谢宵扫向山下的目光突然一凝,定定地盯着山下某处半晌,道:“药儿姑娘,你看山下。” “什么?”秦药儿闻言扭头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才终于知道谢宵让她看什么了。 山下很远的地方,有无数的人正朝着前方快速的行进。 因为隔得很远,一眼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个长长的人龙在移动。两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贺若穆提!” “高虞人!” 他们前几天遇到一个小队的高虞人在打劫普通百姓,两人忍不住出手,才被高虞人追着跑。 如今看到这么大一群高虞人,谢宵考虑的是这些人的目的,而秦药儿却是新仇旧恨直接涌上心头。 “咱们快走。”谢宵沉声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去哪儿做什么,我们要尽快找到王妃和顾将军,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秦药儿道:“我们不能先去干掉那个什么提吗?” 谢宵道:“太危险了,他身边那么多高虞兵马,还是先将他们的行踪禀告给王妃和顾将军重要。” 秦药儿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谢宵说得有道理。 她在镇国军中待过,自然知道想要在千军万马中精准的将毒下到主帅的身上并不那么容易。 “那咱们快走吧,咱们下山找两匹马,他们人多肯定没咱们快。” 谢宵点点头,抛开了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愁绪,加快了脚步穿梭在山林中。 (本章完) wap. /77/77932/31473732.html 494、贺若穆提被俘 谢宵和秦药儿赶到骠县的时候,贺若穆提的兵马距离骠县也不过二三十里了。 贺若穆提这辈子大约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贺若丘提完全与他们断绝了联系,就连高虞方面的消息也有好几天没有收到了。 东归的道路被新亭守军和姜延阻断,以他手下目前还不到两万人的败兵想要往西和大盛兵马硬碰硬也不现实。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就只有南下请求曹家的帮助的,这个选择让贺若穆提的脸色十分难看,另外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王妃,咱们去弄死那个什么提吧?”秦药儿搂着骆君摇的肩膀,半是撒娇半是歪缠。 骆君摇笑道:“我可没有曲先生的本事,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秦药儿大方地道:“我们毒死他!王妃你要什么药,我都给你配!” “有可以一次毒死两万人的药吗?”骆君摇问道。 秦药儿小脸瞬间僵住了,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啥,要不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倒不是真的没有这种药,但是这种药的药性注定了它能毒死两万人,也有可能毒死四万人。而且后果还相当麻烦,绝对不可能做到健康无残留的。 万一因此引起了什么意外,比如大量无辜人士遭殃,或者因此引发瘟疫,污染土地水源什么的,摄政王还不拔了她的皮? 看着她这模样,骆君摇不由失笑。 秦药儿嘴上厉害,但其实还是很有分寸的。 “贺若穆提怎么招惹你了?”骆君摇好奇道。 秦药儿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肯说话。 旁边的谢宵只得将两人这些天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骆君摇和顾珏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失笑。 倒也不能说这两人有错,毕竟看到那些高虞兵欺辱大盛百姓,不出手才是奇怪。 但如此一来,被人家撵着跑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啦,别生气,这几天就给你报仇。”骆君摇戳了戳秦药儿的腮帮子笑道。 秦药儿一向好哄,立刻高兴起来。 “真的?” “当然。”骆君摇点头道。 谢宵看着两人,问道:“王妃和顾将军有什么打算了?” 骆君摇道:“确实有些打算,谢世子来了正好。” 谢宵拱手,正色道:“王妃请吩咐。” 这日,青州叛军军中出现了几个神秘客人。 侍卫将客人引到曹节的大帐之中,曹节看到来人并不惊讶,神色淡然地道:“贺若王子,幸会。” 来人取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正是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 贺若穆提看着眼前同样年轻的曹节,微微点头道:“曹公子,幸会。” 曹节挑眉,“贺若王子中原话说得很好,完全听不出来口音。” 贺若穆提淡淡道:“曹公子谬赞了。” 曹节笑了笑,侧身请请他落座。 两人各自落座,曹节才笑看着贺若穆提道:“贺若王子在建陵的事情,在下已经听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子不必放在心上。” 贺若穆提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 若当真如此,你有何必故意提起?分明是故意嘲讽他罢了。 不过……若论战绩,双方不过半斤八两,谁也别想笑话谁。 “不知贵军在青州西南西北的战事如何了?”贺若穆提平静地问道。 曹节脸上的笑意果然淡了几分,青州的战事如果顺利,他们又何必北上? 不过如今看来北上都是对了,高虞兵如此无用,他们若不趁早占据燕南,回头岂不是被朝廷兵马三面包围了? 高虞铁蒺兵名震关外各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曹节这么想着,脸上难免就带出来几分。 大帐里的气氛越发有些凝重起来。 所幸两人并没有翻脸的意思,很快曹节便重新露出了笑容,道:“高虞铁蒺兵久闻大名,如今有贺若王子和札木合将军加入,又有我青州十几万大军,顾珏姜延之流,想必不足为虑。” 贺若穆提也不想跟他闹僵,自然也就顺势接道:“曹公子谬赞了,小王和札木合将军定然全力相助曹公子。” 曹节笑道:“有贺若王子这话,在下就放心了。” 贺若穆提蹙眉道:“顾珏和姜延确实不值一提,但耽搁了这些日子,恐怕大盛朝廷的援军已经抵近燕州。谢衍如今九成也在燕州境内,却行踪不明,实在是一大隐患。曹公子确定以你这十几万兵马,足以抵挡么?” 曹节道:“不瞒贺若兄,单只是曹家之力与谢衍抗衡,在下确实没有这个把握。不过,如今却也并非只有咱们发难,不是么?” “哦?”贺若穆提挑眉道:“除了我高虞,曹家还联络了南疆?还是蕲族?” 曹节但笑不语。 贺若穆提微微眯眼,道:“既然曹公子信心十足,我高虞也不小气。我已经传信给父王,高虞可再调拨十万精兵入关,助曹家夺下大盛天下。至于条件,还是与先前跟悦阳侯商定的一样,事后燕州要划归高虞所有即可。” 曹节并不反驳,而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贺若穆提,“贺若王子确定,高虞王会愿意再往关内增兵?” 高虞这次突发发难,但效果却并不如预期。 贺若穆提这里不必说,先胜后败现在是一塌糊涂。凉州那边是一开始就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如今正和镇国军以及骆谨行胶着呢。 贺若穆提笑道:“既然已经动手了,难道还指望与谢衍和解么?” 曹节微微眯眼,点头笑道:“贺若王子说的是,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听说前燕州军孙亮的兵马就驻扎在附近的骠县?”贺若穆提突然道。 曹节一怔,很快笑道:“不错,我知道之前王子和孙将军可能有些不快。不过孙将军已经归顺了曹家,他麾下有五万兵马,到时候若是见了,还请王子能以大局为重。” 贺若穆提道:“五万兵马?我记得,孙亮带人离开的时候,麾下兵马不足两万。” 曹节闻言忍不住大笑道:“这有什么?大盛什么都不多,但人却是最多的。莫说五万,便是想要五十万兵马,也未必不可得。” 想要人不难,但想要精兵不易。 曹节自然知道其中的不同,却并不介意。 “是么。”贺若穆提淡淡道,俊美的面容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曹节劝道:“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的敌人还是朝廷,其他事情不妨都先放一放。贺若王子放心,孙亮那里我也会说明,必不会让他惹王子不快的。” 贺若穆提微微点头道:“既然曹公子这么说,小王自然也要给你这个面子。” “那就多谢了。”曹节满意地笑道。 贺若穆提从曹家军中出来,神色立刻阴沉起来。等在大营外面的佘塞迎了上来,见他如此连忙问道:“大王子,曹家不同意咱们的条件?” 贺若穆提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一行人上了马,策马走出一段路贺若穆提方才道:“派去骠县探查的消息如何?” 佘塞道:“刚传回来的消息,驻扎在骠县的确实是孙亮所部,大约五万余人。” 贺若穆提皱眉道:“没有什么疑点?” 佘塞不解道:“王子的意思是?” 贺若穆提道:“咱们前些天被姜延缠住了,一时顾不上。你说,这些天顾珏去哪儿了?” 佘塞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考虑过。 之前他们想要回赤霞关,却被姜延利用地形优势打了个伏击,很有些狼狈。 姜延还不肯罢休,一路跟上来纠缠,摆明了是想要将他们逼离前往赤霞关的方向。 最开始顾珏麾下还时不时会出现骚扰,但这些天倒是真的一路只有姜延所部,全然不见顾珏的影子。 “是不是回建陵休整了?顾珏麾下毕竟是从南方千里迢迢而来,一时半刻未必能适应得了。” 贺若穆提沉默地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道:“去骠县看看。” “大王子三思。”佘塞连忙劝道,很快又反应过来道:“大王子是怀疑,骠县驻扎的兵马是……顾珏所部?他们敢有如此大的胆子,曹家可是有十几万大军,他们才多少人?” 贺若穆提道:“不好说,我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不如属下带人去查探?”佘塞道。 贺若穆提道:“我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见他神情坚决,佘塞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只得应是。 一行人一抽马臀,马儿嘶鸣一声,放开了腿脚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几匹狂奔狂奔在北方的道路上,马蹄溅起尘土飞扬,旷野中安静地仿佛只有马蹄声和驾驭马儿的人的声音。 穿过一处峡谷的时候,贺若穆提猛地勒住了缰绳。 “后退!”马儿骤然停下,嘶鸣着人立而起。 贺若穆提骑术了得,饶是如此依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手中拉紧了缰绳。 轰隆几声巨响,几个巨石从旁边的山崖边滚落下来。冲在最前面没来得及停下的人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中。人马俱亡。 “保护大王子!”佘塞大惊,厉声叫道。 其他人飞快地靠近贺若穆提,警惕地看向前方。 “这里对我们不利,冲出去!”贺若穆提沉声道。 他话音未落,前方又有几个巨石滚下,截断了前面的道路。 贺若穆提回头往身后看去,身后的峡谷入口处显然有人影浮动。 贺若穆提咬牙,对身边的人道:“弃马!杀出去!” 一行人都是高虞的勇士,身手战力都不弱,身经百战胆量更是不凡。即便遇到这种情况也并不畏惧,一听贺若穆提的话,二话不说就放弃了马儿,护着贺若穆提朝前方谷口冲去。 山崖上传来一声哨声,一阵乱箭从两边射了下来。 贺若穆提一边挥刀挡开射向自己的羽箭,一边朝前方冲去。 一个个侍卫在他身边倒下,他却半点也不敢停留。他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只要停下一步,或许他们就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这条峡谷并不算长,不过片刻间贺若穆提已经到了谷口,而他身后此时却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 贺若穆提神色凝重,一咬牙拨开跟前羽箭,抢先一步踏出谷口。 “顾珏!”迎面而来的是只穿了一身寻常布衣的顾珏。跟贺若王子的狼狈比起来,顾珏悠闲自在地有些过分。 贺若穆提的目光只在顾珏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转到了顾珏身边的少女身上。 “摄政王妃,别来无恙。”贺若穆提道。 骆君摇微微挑眉,笑道:“好像总有人跟我说别来无恙,不过通常都是我无恙,他们很有恙啊。” 贺若穆提被噎了一下,看了看面对着自己的上百支羽箭,苦笑道:“两位好大的阵仗,真是让小王受宠若惊了。” 顾珏笑道:“大王子说笑了,比起大王子的数万精兵,这点人马算什么?” 贺若穆提沉默,撕毁盟约入侵大盛,总归是他们理亏。 如果胜了自然一切好说,但如今败了说什么都像是笑话。 骆君摇道:“大王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些箭上面都有毒,别说是射中了你,就算是擦破一点皮儿,也不大好。” 贺若穆提苦笑,道:“落到两位手中,是我技不如人。王妃说罢,想要如何?” “想要你的命。” 贺若穆提摇头道:“王妃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方才小王就应该死在峡谷中了。王妃既然放我出来,必然是还有得商量的。” 骆君摇偏了偏头,望着贺若穆提笑道:“贺若王子肯配合吗?” “能活着没人想死,在下也一样。”贺若穆提道。 骆君摇点点头,侧身道:“那就请吧,我想请贺若王子去喝杯茶。” 佘塞和仅剩的侍卫上前挡在了贺若穆提身前,贺若穆提摇摇头,道:“你们退下。” “大王子……” “无妨。”贺若穆提道:“摄政王妃若是想杀我们,让人直接放箭即可。” 佘塞看了一眼对面的骆君摇,这才沉默地退开。 贺若穆提笑了笑道:“王妃请。” “请。”骆君摇笑道。 (本章完) wap. /77/77932/31486282.html 495、浑水摸鱼 曹节这两天的心情还算不错,父亲的行踪有了线索,还有燕州军和贺若穆提分别来投,曹家在燕州的兵马堪堪将近二十万了。 他并不在意贺若穆提只是迫于无奈暂时投靠于他,这至少比他们北上跟高虞人抢地盘来得好些。 当然,另一方面高虞人被朝廷击败,就意味着下一步他可能就要直面谢衍了。 这让他感到沉重压力的同时,还隐隐有几分兴奋之感。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将,现在他却是站在他对面与之对弈的人了。 之前曹节在上雍好些日子,并没有跟谢衍打过交道,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 只觉得那是一个很俊美,也给人很大压力的男人。 但曹节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谢衍,而是摄政王妃骆君摇。 虽然父亲不幸落入了朝廷手中,让许多事情都乱了套,但曹节还是通过曹家逃回去的人拼凑出了一点真相。 原来,他之前在上雍见到的东方公子,根本就是摄政王妃假扮的! 曹家大公子年轻气盛,心中自然颇有几分傲气。 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戏弄? 若不是骆君摇行踪难测,如今曹家事情又多,他恐怕早就找人去抓骆君摇了。 “启禀公子,前方探子有密信送到。”大帐外侍卫恭敬地禀告。 曹节皱了皱眉,沉声道:“进来”。 侍卫掀开帘子进来,呈上了一封密信。 曹节打开一看,脸色微变,眉头锁得更紧了。 “去请吴将军过来。” 片刻后吴懿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曹节道:“刚刚前方探子传来消息,高虞人那边有异动。” 吴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高虞兵败被困关内,如今除了暂时投靠曹家,还能做什么? 曹节将信递了过去,道:“吴将军看看吧。” 吴懿接过信,看完眉头也跟着锁了起来。 “贺若穆提麾下铁蒺兵正在向我们驻军的方向快速移动?他们想做什么?”曹节跟贺若穆提并没有完全达成共识,更没有说过让贺若穆提带兵前来青州叛军大营。 贺若穆提擅自行动,确实有些蹊跷。 曹节沉声道:“让人去问问,贺若穆提到底想要做什么!” 吴懿点了下头,思索了一下道:“大公子还是谨慎一些,做好防备得多。” “吴将军的意思是?”曹节脸色有些阴沉。 吴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节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派去见贺若穆提的人被高虞人给砍了,只将脑袋丢了出来,连尸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高虞人似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两万兵马依然气势汹汹地杀向叛军大营。 曹节也顾不得多想了,只能立刻派出麾下四万兵马迎战,同时传令还驻扎在骠县的孙亮,令他带兵从后方攻击高虞人。 只是此时停驻在骠县的“孙亮”自然是拖拖拉拉,并没有什么用处。 双方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高虞人仿佛疯了一般,与曹节派来拦截的兵马一对上,不管不顾直接打开。 虽然高虞人夺取建陵失败,又被镇国军堵在关内有家归不得,但战斗力却是实打实的。 两万铁蒺兵和四万青州军对上,竟将青州军杀得大败而归。 得到前方消息,曹节大发雷霆,将领军的将领狠狠地骂了一顿。 但他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只能召集麾下将士,升帐议事。 大帐里的气氛并不太好,曹家四万兵马被人家两万人打得落花流水,所有人的脸面都不好看。 曹节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众人,沉声道:“贺若穆提自己亲自承诺愿意带兵归顺,却出尔反尔,各位谁愿意带兵征讨?” 大帐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札木合是高虞名将,贺若穆提也曾经率领高虞兵马与大盛合作打败蕲族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刚刚新败于建陵,但只看这次两军交锋的情况就知道厉害。 见众人如此,曹节眼眸微沉,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 座中一人站起身来拱手道:“公子,并非我等畏战,而是我们如今最重要的敌人还是镇国军。若我们在此地与高虞人纠缠,岂不是舍本逐末?若是朝廷兵马到来,我们却两败俱伤,未免让人白捡了便宜。” 曹节神色稍缓了几分,看着说话的将领道:“这话倒是没错,以你之见,又该如何?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将领道:“公子先前说贺若穆提亲自前来表明愿意归顺,却不到两天就出尔反尔,未免有些奇怪。再有,贺若穆提如今被堵在关内,与朝廷势成水火,他突然对我们发难,意义何在?” 曹节微微点头。 “末将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还请公子派人仔细探查清楚才好。”那将领继续道。 “言之有理。”曹节看向众人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曹节道:“那就再派个人去高虞军中问问,贺若穆提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一边的吴懿没有说话,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曹节点了一个能言善道的幕僚作为使者去与高虞人交涉,抬手挥退了众将领。 看着落在最后没有走的吴懿,曹节问道:“父亲那边,将军有几成把握?” 吴懿道:“公子请放心,如今谢衍在燕州,侯爷那里只要准备妥当,万无一失。” 曹节叹了口气道:”希望父亲能早些平安回来。“ 从前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接掌曹家大权在握的事情,但如今真的担起了这副胆子才知道到底有多么沉重。 这段时间曹节有时候兴奋,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脑子里空荡荡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被形势推着一路往前走罢了。 吴懿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末将明早就启程前往并州营救侯爷。” 曹节道:“那就有劳吴将军了。” 昨日和青州军一战,高虞虽然赢了却也并非没有损失。 如今高虞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仗打下来,剩下的兵马也不过堪堪一万五千余人。 札木合作为大军临时的统帅,将大军主驻扎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头上。 “启禀将军,下面禀告我军粮草不足,请将军定夺。” 札木合眉头紧皱,问道:“还能支撑多久?” “不足十日。” 札木合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属下先退下。 等到大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才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卑鄙的中原人!” 大王子去青州军大营交涉,却一去不回。 青州军不仅扣押了大王子,还令大王子亲笔写信,要他们投降听从青州军调遣。更是狮子大开口,不仅要他们帮他打仗,还要立下文书保证以后绝不觊觎燕州土地,如此才肯放了大王子。 札木合如何肯答应? 若当真答应了这条件,且不说他有何面目再见高虞亲朋故旧,便是麾下的将士恐怕也不会答应。 他们暂时依附于曹家是一回事,投降听从差遣,曹家是将他们当成俘虏吗? 那曹家小儿以为他手里有十几万兵马就了不得了?岂不知在他眼中,这些青州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札木合并不是莽夫,他们横竖也不过这两万不到的兵马,拿下燕州什么的如今自不必再说。 但身为反贼叛逆的曹家,如今只会比他更加着急。 因此昨天一战大获全胜之后,札木合就干脆屯兵在此处,先按兵不动了。 他要等着曹家来求着他停手,让他们主动放还大王子! “启禀大将军,青州曹家使者,在大营外求见。” 骠县的县衙里,贺若穆提正和骆君摇坐在书房里下棋。 贺若穆提捏着手中的棋子,他虽然自诩才智皆备,但对中原的风雅玩意儿还真不大懂。 所幸骆君摇也不是什么国手名家,不过是摆着消耗时间罢了。 与其说是下棋,不如说是骆君摇凭着自己记忆中的一些棋谱摆着玩儿。 贺若穆提仔细看着,倒是看出了几分趣味来,这才跟着下一二子。 “王妃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贺若穆提望着趴在桌边的骆君摇道。 骆君摇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贺若王子担心吗?” 贺若穆提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担心有什么用?我只是没想到,镇国军竟然会用这种招数。” 骆君摇笑道:“时也运也,天时地利罢了,若对手是别人或许这种招数就不管用了。” “王妃怎么知道对付曹家和札木合这招管用?” 骆君摇摊手道:“我不知道啊,是顾珏说能用的。” 贺若穆提摇头不语,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不敢说自己能看透这位年纪轻轻的摄政王妃。 这位看起来天真无辜,说话也是毫无遮拦,但你却偏偏想不明白她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但你若敢将她的话都当真,那倒霉也只能自己认了。 贺若穆提有些无奈地苦笑,道:“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骆君摇抬起头来看着贺若穆提。 贺若穆提道:“在下虽然不算聪明,却也不傻。王妃说只要我按照你的话做,就会放了我。说实话,我是不信的。” 骆君摇闻言放下了手中棋子,好奇道:“既然不信,你为什么还要照做?” 贺若穆提道:“因为我不做,你当时就会杀了我。”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贺若王子说什么呢?我哪里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 贺若穆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我带着数万高虞最精锐的兵马入关,如今看来是注定要全军覆没了。就算王妃真的放了我,回到高虞……我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贺若穆提只觉得口中有些苦涩,从他落入大盛人的陷阱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就如他所说,如果他不做,骆君摇绝不会留他。 如果他做了,等到札木合和铁蒺兵全军覆没,这就是大盛人手中一个可以随时捏死他的把柄。 就算他回到高虞,只要大盛人愿意,随时都能置他于死地。 贺若穆提不由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雄心勃勃的模样,如今看来却仿佛是一场笑话,一场幻梦。 难道这便是他怂恿父王,背弃盟约的报应? 贺若穆提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骆君摇道:“那么,贺若王子想死还是想活?” 贺若穆提道:“若是能好好活着,没有人想死。” 骆君摇细细品味了“好好活着”四个字,道:“我知道贺若王子的意思,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选了。” 既然选了,那能不能好好活着,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了。 失败者只能选择好好死。 “王妃。”叠影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贺若穆提,恭敬地道。 骆君摇笑道:“怎么?曹家和札木合有动静了?” 叠影点头道:“是,顾将军说曹节和高虞人恐怕还要打一场,未免殃及池鱼,请王妃和贺若王子准备撤离。” “咦?”骆君摇有些惊讶,“顾珏干了什么?” 叠影道:“札木合杀了曹节派去的使者,将尸体挂在了叛军大营外不到五里的地方。” 哦呀,这是显而易见的挑衅啊。 曹节若是还能忍,那他就是新一代的忍者神龟了。 叠影道:“曹节的兵马已经朝着札木合屯兵的地方包抄过去了,顾将军说他带人去添一把火就撤。” 骆君摇点点头道:“那好,咱们也撤吧。” 贺若穆提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平静。 别看他现在好好坐在这里,实际上浑身上下除了坐着也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此时就算是个孩子也能将他打倒,想要逃离更是没有半分胜算。 一旦札木合全军覆没,他…的人生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看着他平静的模样,骆君摇有些小小的不爽。 于是她决定再加一把火,她微笑着对贺若穆提道:“对了,贺若王子,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贺若穆提不甚感兴趣地问道。 骆君摇道:“阿衍多日前已经出关去了高虞,你猜他是去做什么的?” (* ̄3)(e ̄*)抱歉更新晚了哈~~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06303.html 496、降还是死 青州叛军和札木合的铁蒺兵残部打成一团的时候,顾珏和赶来会师的姜延各自率军从左右杀出,恰到好处地将两边兵马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青州叛军还好,有人接应狼狈退去。 高虞兵却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札木合也力战而死。 至此,当初跟随贺若穆提入关的数万铁蒺兵除了零散逃脱的散兵,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的时候,贺若穆提沉默了良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骆君摇也知道他心情沉重,倒也不再继续刺激他了。 “王妃。”谢宵看向骆君摇,年轻的眼中写满了喜悦。 虽然他没有亲自上战场平叛,却也是实实在在为己方的胜利高兴的。 骆君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战场上的事情由顾珏和姜延解决,我们也该去做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我们要做什么?王妃请吩咐。”谢宵恭敬地道,还带着几分向往和期盼。 虽然王妃一直说需要他帮忙,但这几天他除了帮着处理一些杂事,其实什么也没做。 作为一个年轻人,即便谢宵在仕途上并不怎么上心,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有些无用武之地的失落。 骆君摇抽出一个长长的纸卷递给谢宵,谢宵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叛军的将领名单?” 不仅是名单,还有他们的所有身家信息。 上到家里有多少人口田产,下到有什么兴趣爱好,十分详尽,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集整理出来的。 骆君摇在他不解地目光下问道:“看看,你觉得有那些人是可以策反的?” “策反?”谢宵仔细看了一遍,指了其中两个人道:“我们安成王府跟着两位稍微有些交情,这两个人我都见过。王妃如果想要策反他们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你不怕?”骆君摇挑眉道,这可是一不小心会有生命危险的。 谢宵笑道:“王妃放心,我心里有数。就算不成,他们也未必就敢对我下杀手,我可以去试试。” 骆君摇道:“我跟你一起去。” 谢宵吓了一跳,连忙道:“那不行!”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就罢了。若是摄政王妃跟他一起出了事,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骆君摇瞥了他一眼道:“我没准备征求你的同意,给你看只是因为我对这些人完全不熟悉,一时半刻也拿不准该从谁下手。” “……”感情您也不是要听我的意见,只是那我当骰子扔是吧? 谢宵还想再劝一劝,骆君摇已经唤来了秦药儿。 秦药儿这两天憋得百无聊赖,一听骆君摇说有事情要做,立刻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看着两个漂亮姑娘虎视眈眈的目光,谢宵只得讪讪地摇头,“没……没有了。” 别说是拿身份压人了,他是个读书人,这两个他一个都打不过。 因为与高虞人大战的时候被镇国军袭击,叛军这几天气氛十分低落凝重。 曹节被迫后撤几十里,与镇国军拉开距离。 但毕竟还是叛军兵马占优势,袭击之后顾珏和姜延也暴露在了叛军的目光下,双方只能明火执仗地对峙着。 顾珏和谢衍麾下兵马六万,其中只有两万是镇国军,剩下四万是紧急抽调的武卫军兵马。几乎都没有上过战场,战斗力远没有身经百战的镇国军强悍。 而曹家即便是被顾珏和骆君摇耍得团团转,但扣除之前的损失,兵马依然在十万人以上。 双方隔着几十里摇摇对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曹洪是原青州将军麾下的一个副将,因为姓曹他跟曹家的关系还不错,但他本人跟曹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曹洪是曹家起兵之后才归顺的,毕竟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若不想壮烈殉国,就只有归顺一条路了。 曹洪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忠贞死节之辈,归顺曹家也没有什么愧疚不安的。 这其中自然曹家的说客太能说,太有说服力的原因在里面。 但是这些日子过去,曹洪却发现自己大约是被人给骗了。 他实在很怀疑,曹家到底能支撑多久。 从起兵一开始,曹冕就没有露过面。 虽然曹节说曹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但曹洪一直心存怀疑。 都要起兵造反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些日子他跟曹家嫡系打得火热,多少也套出了一点真相。 曹冕哪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分明是出了事! 曹家也不是准备好了信心满满地起兵造反,而是被朝廷发现了有不臣之心,迫不得已只能在朝廷兵马到来之前仓促起兵。 再经过了这两天的事情,曹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曹家根本成不了事,他必须要尽早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启禀将军,外面有位公子求见,说是将军的故人。”门外有侍卫恭声禀告。 曹洪心中正烦闷,没好气地道:“本将军在燕南哪里来的故人?让他滚蛋!” 侍卫恭敬应是,正要走却被曹洪给叫住了。 “等等,是什么人?”曹洪问道。 侍卫道:“说是一个长得英俊的年轻书生,看起来二十左右。” “还有呢?”曹洪皱眉道,这也太模糊了,完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还有…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少年和小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曹洪没好气地道:“让他们进来!” “是!” 过了好一会儿,三个年轻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 曹洪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最年长的谢宵身上,“你说是本将军的故人?确实是有几分眼熟,你是谁?” 谢宵笑得温文尔雅,拱手道:“见过曹将军,六年前,晚辈随家父在上雍见过曹将军一面。” 京城? 曹洪立刻更加警惕了,“令尊是……” 谢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道:“谢翮。” “安成郡王?!”曹洪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刀,同时想要开口叫人。 只是他才刚一动作,谢宵身边的白衣少年身形一闪就已经到了他跟前,一把纤细小巧的短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侍立在旁边见状不对,也想要动手。 却被秦药儿按住了手臂,“小哥哥,不要乱动哟。” 侍卫惊恐地发现,那小小的手按在自己手臂上分明没用半分力气,但他的手臂却使不上一点劲儿。 别说抬起来,动都动不了。 曹洪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镇定下来。 看着谢宵道:“原来是安成郡王世子,难怪我看着有些眼熟。” 谢宵有些无奈地笑道:“曹将军,父王若是知道你助纣为虐,想来心中也会伤怀。” 曹洪沉默不语,他曾经也是安成郡王的部下。只是安成郡王早早的便离开了军中,这些年自然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六年前他回京述职的时候曾经登门拜访过安成郡王,记得当时谢宵就跟在安成郡王身边。 不过那时候眼前的青年还是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少年。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曹洪道:“世子想要如何?你若是指望挟持我便能号令兵马,那我劝你放弃。曹家并不十分信任我,现在驻守在这里的兵马,并不是原本跟随我的人。便是我也做不到,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宵并不在意,微笑道:“曹将军多虑了。” 曹洪道:“那你想要做什么?杀了我?” 谢宵耸耸肩,示意骆君摇说话。 曹洪立刻注意到了他的态度,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少年,“这位小公子是?” 骆君摇摸出一块令牌放在曹洪跟前的桌上,曹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顿变沉默地不说话了。 房间里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宁静,秦药儿身边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放倒了。 曹洪看着房间里的三个年轻人,心情突然有些萧索。 骆君摇放开了曹洪,走到他跟前与他面对面,问道:“曹将军,我只问一个问题。” 曹洪道:“请。” “降还是死?” 曹洪沉默,骆君摇微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两个人了。” 曹洪抬眼看向她,“前面两个人是谁?他们怎么了?” 谢宵飞快地报出了两个名字,道:“他们死了。” 而且死的很快。 谢宵甚至怀疑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死,他们可能只是想要跟摄政王妃谈一谈条件而已。 但是摄政王妃已经先一步把人给杀了。 想到那两个人和自家还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谢宵觉得他们多少是因为自己才这么倒霉的。 于是难得好心劝道:“曹将军,这位……下手很快,您还是谨慎考虑比较好。” 不要跟她谈条件,也不要跟她东拉西扯拖时间。 曹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听到谢宵说那两个人死了,他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似乎以为他不信,骆君摇又甩出了两样东西。 咚地两声落到了桌面上,正是两块青州叛军将领的令符。 曹洪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降!” 骆君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那就好,我可不想再杀人了。” 曹洪面无表情,道:“几位想要我如何?这些兵马……” 骆君摇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带着这些兵马直接归降朝廷。所以…戌时一刻,将你麾下的兵马带到这个地方,没问题吧?” 手中的幽月刺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尖钉到了桌上铺开的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曹洪想说什么,骆君摇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办法,想想总会有的。” 曹洪抬头与她对视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低头道:“是。” 骆君摇拔出幽月刺笑道:“如此甚好,我们等候将军的好消息。曹将军还是多为家人想想吧,告辞了。” 说罢朝谢宵秦药儿打了个手势,两人点点头一起往外走去。 走到最后的骆君摇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曹洪,笑道:“对了,曹将军。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骆,我爹是骆云。” 曹洪怔怔地看着三人消失在门外,他回过神来快步冲到门口,外面的院子里早就没有人了。 姓骆?骆云的儿子? 不对,骆云的两个儿子这年龄根本对不上! 曹洪想起那少年俊俏白皙的脸蛋,还有她手里那属于镇国军的令牌,蓦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姑娘?! 那少年是摄政王妃?! “王妃为何要告诉曹洪你的身份?”小镇上一个僻静的小院中,谢宵忍不住问道。 骆君摇笑道:“不告诉他我的身份,怎么让他乖乖办事?你总不想回头再去刺杀他一次吧?” 谢宵挑眉道:“可是他也可能会出卖你,若是能抓到摄政王妃……”曹家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了摄政王妃直接换曹冕都不是问题。 骆君摇道:“如果他是第一个被我们找上的,或许真的会。但是他前面已经死了两个小伙伴了,他多少也要掂量一下。更何况,你不是也说了吗?他是被迫归顺曹家的,认真算起来其实也没有跟朝廷交过手。若是能立下大功,未必不能将功折罪。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会儿找上去,不是正好帮了他呢?我是在帮他更快下定决心。” “所以,前面两个死的那么快,王妃是故意的?”杀鸡儆猴。 骆君摇道:“那两个跟他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确实,那两个是早就投靠了曹家的。 “王妃,顾将军有信送到。”叠影从外面进来,将一封信递上。 骆君摇接过信打开一看,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谢宵道:“怎么了?” 骆君摇朝他挥了挥手中信函,道:“朝廷的援军到了。” 闻言谢宵也是一愣,跟着也露出了松快的笑意。 顾珏和姜延迟迟没有跟叛军开战,就是因为兵力不占优势。 如今既然援军已经到了,那么只要不出意外,北方的战事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 这么一想,谢宵不免有几分索然无味之感,曹家这场叛乱,还真的潦草得很。 很快他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战事当然是越快结束越好,他这是什么心理? 打仗有什么意思?自然还是天下太平好。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18119.html 497、求王妃成全! 骆君摇自知自己不是行军打仗的料,后面的事情她也就不跟着掺和了。 只留下了谢宵跟着顾珏和姜延应对叛军,骆君摇带着秦药儿和贺若穆提回了建陵城。 自从得知札木合阵亡之后,贺若穆提就很少再开口说话,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骆君摇对他如今的处境虽然无法同情,倒也还算理解,也就不去嘲讽打击他了。 她其实还没考虑好要怎么安排贺若穆提,原本是想杀了他的,但贺若穆提太配合了,反倒是让人有些不好下手了。 另外贺若穆提毕竟是高虞王的爱子,谁知道谢衍去了高虞是个什么情况呢?留着贺若穆提或许还有用处。 思索再三,骆君摇还是决定先将贺若穆提带回去,等谢衍回来了交给他处理。 “末将恭迎王妃。”听说骆君摇回来了,江观牧连忙带着人出门迎接。 骆君摇点点头道:“悦阳侯辛苦了,不必客气。” 江观牧道:“末将守着建陵城并无什么建树,倒是王妃和顾将军辛苦了才是。” 说罢,江观牧的目光才落到了站在旁边的贺若穆提身上。 贺若穆提的相貌有异于中原人,更何况江观牧与他还在战场上交锋过,自然不会不认识。 但看到贺若穆提,江观牧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 他接到的消息里面,可没有贺若穆提被摄政王妃抓了这一条,只是说札木合阵亡了。 难不成是贺若穆提兵败被俘了? “这位是贺若王子,悦阳侯安排一下吧。”骆君摇道;“对了,那个细作还活着么?” 江观牧点头道:“回王妃,还活着。只是嘴硬一直不肯开口。” 骆君摇笑了笑,道:“倒是难得忠心。既然如此,就跟她说一声吧,也免得她再惦记。” 江观牧点头称是。 贺若穆提神色漠然,并没有因为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人的消息而有什么波动。他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一边往里走,骆君摇一边问道:“坪山堡那般如何了?” 江观牧道:“七日前,高虞二王子贺若丘提就已经带兵撤出赤霞关了。如今燕州境内并无高虞人兵马,只有赤霞关外还有高虞兵马与守将对峙。” “那就好。”骆君摇心情愉悦地笑道,“也不知道凉州那边怎么样了。” 江观牧道:“凉州昨日传来消息,骆二公子和镇国军冯将军于诺河畔击败高虞兵马,杀敌两万余人。如今凉州的战况应当也不会差,骆二公子战功赫赫,回京之后必受嘉奖。” 骆君摇笑道:“悦阳侯这次也是守城有功,朝廷定不会忘记悦阳侯的功劳的。” 江观牧笑了笑,却没有接话,眉宇间似乎隐隐带着几分忧愁。 骆君摇不知道他在忧愁什么,也没有兴趣了解。 如果江观牧不是建陵城的守将,确实对大盛有功劳,她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刚回到之前住的院子里洗漱更衣,门外丫头就来禀告说韩氏来了。 骆君摇有些意外,韩氏对对她一直很恭敬,但韩氏不喜欢她这一点,骆君摇自己也是能感觉到的。 经过了这段时间,韩氏应该多少也知道她并不是那些她从前所熟悉的闺中女子,她以为韩氏应该会避着自己才是,这怎么还主动凑上来了? 秦药儿好奇问道:“韩夫人是谁呀?” 骆君摇跟她说了韩氏的身份,秦药儿偏着头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悦阳侯不就是阿澈的爹爹么?” 骆君摇点头道:“没错。” 秦药儿轻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想见她,王妃自己见她吧。” 说罢一溜烟就出了房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想到还在上雍一心等候着丈夫和父亲回家的悦阳侯夫人以及江澈,骆君摇心情也不大好了。 “见过王妃。”韩氏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边还跟着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比阿骋还要小一些,长得倒是十分乖巧可爱的模样。 两个孩子也跟着母亲朝骆君摇行礼。 “免礼吧,韩夫人这是?”骆君摇问道。 韩氏看了一眼房间里,道:“听侯爷说王妃回来了,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些补品点心。王妃这些日子想必十分辛苦,还望莫要嫌弃。” 骆君摇淡淡地谢过了她,韩氏有些迟疑地道:“听说王妃带了位姑娘回来,怎么不见人?不知那位姑娘要如何安置?” 骆君摇笑道:“她性子跳脱,跑出去玩儿了。韩夫人不用管她,回头让人在我院子里收拾一个房间给她就是了,我们也住不了两天。” “王妃还要走?”韩氏有些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 骆君摇看着她道:“我们也只是来办点事,顺道歇息两天,自然是要走的。” 韩氏连忙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以为…王妃要在建陵等摄政王殿下一起回京的?” 骆君摇微微挑眉,打量着韩氏道:“韩夫人怎么知道,摄政王要来建陵?” 韩氏有些羞涩地垂眸道:“是侯爷告诉妾身的,侯爷说…摄政王殿下有要紧事要办,等办完了大事,便会来建陵。届时…侯爷或许会跟摄政王殿下一起回京。” “大事?” 韩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妾身原本以为王妃要在这儿等着王爷,届时若是一起回京,妾身也能有幸侍候在王妃身边。” “……”兜了一大圈,骆君摇这才稍微明白了一些韩氏这是要做什么。 原来只是想讨好她而已,亏她还差点想多了,以为韩氏是要从她这儿打探什么消息呢。 想明白韩氏要做什么,骆君摇自然也很快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脸上的神色瞬间淡了几分,骆君摇淡淡道:“韩夫人说笑了,你是悦阳侯的内眷,我哪儿用得着你伺候。” 韩氏连忙道:“王妃身份尊贵,妾身若是能侍候王妃,是妾身的荣幸。” 骆君摇皱了皱眉,道:“不必了,我出门在外一向不用人伺候的。韩夫人带着孩子,早早回去休息吧。” 这是十分明显的拒绝,韩氏脸色有些苍白。 两个孩子还小,看着母亲这样有些害怕。 小姑娘扯着母亲的衣袖,小声叫道:“阿娘……” 韩氏这才回过神来,望着骆君摇幽幽道:“我知道,王妃看不起我。我这样的人,怎么配侍候王妃?只是…求王妃怜惜怜惜两个孩子吧。” 骆君摇秀眉一皱,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明显的不悦。 “韩夫人,带着你的两个孩子回去。”骆君摇沉声道:“来人,送客!” 韩氏见她如此不近人情,不由得有些慌了。 见守候在门外的两个丫头进来,韩氏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两个丫头也被吓了一跳,她们原本是将军府的丫头,临时被调来侍候摄政王妃。 哪里知道竟然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这……她们是该听摄政王妃的还是夫人的?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跪下,呆了呆忍不住哭了起来。 原本安静地房间里瞬间闹哄哄一片。 骆君摇精致美丽的小脸上,难得变成了一片冰冷。 韩氏连忙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含泪抬头望着骆君摇道:“孩子还小不懂事,求王妃恕罪。” 骆君摇冷声道:“韩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氏一边落泪,一边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侯爷说过些日子就带妾身回悦阳侯府。妾身…妾身自知不配,即便一辈子无名无分,也甘之如饴。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妾身想求王妃垂怜,在悦阳侯夫人面前替两个孩子说几句好话,好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骆君摇冷声道:“这是悦阳侯府的私事,本妃有什么资格插手?” 韩氏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以王妃的身份,只要您肯说一句话……” 骆君摇冷笑一声道:“只要我说一句话,悦阳侯夫人就算再不愿意也不敢拂了我摄政王妃的脸面,定然会接受你们母子,是不是?” 韩氏不语,显然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骆君摇打量着她,平静地道:“你可知道,如果本妃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会做什么?” 韩氏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骆君摇。 骆君摇冷声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本妃便会以以妾为妻的罪名,治了悦阳侯!”韩氏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两个孩子也被吓得躲进了母亲怀里,连哭都不敢哭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小姐姐,会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同样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跪在地上。 “我……”韩氏脸色苍白,默默垂着泪,“一切都是我的错,求王妃不要迁怒侯爷。所有的责罚,妾身情愿一力承担。” 骆君摇不想听她说话,侧首对站在一边的丫头道:“去请悦阳侯过来。” 两个丫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是转身出去了。 “王妃?”韩氏有些惊恐地望着骆君摇,骆君摇撑着额头靠在扶手上,淡淡道:“别着急,等悦阳侯过来了,一并说吧。” 韩氏道:“这不关侯爷的事,一切都是妾身……” 骆君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做这些,江观牧真的不知情” 韩氏哑然。 江观牧来得很快,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韩氏,吩咐人将两个孩子带出去。 等孩子出去了,江观牧才走到韩氏身边,一掀衣摆也跪了下来。 骆君摇平静地看着他,半晌才悠悠问道:“悦阳侯这是什么意思?” 江观牧低头道:“末将愧为人父,也愧为人夫,这些年一直优柔寡断,没能给汐儿和两个孩子一个名分。如今末将驻守燕州已经期满即将回京,不能再让他们无名无分的跟着我了,求王妃成全。” “侯爷……”韩氏泪眼朦胧,感动地望着江观牧。 骆君摇神色却依然淡淡地,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平静地道:“悦阳侯,这件事跟本妃有什么关系?我跟悦阳侯夫人见过几次,是个端庄大度的女子。你要纳妾,一封信回京,想来她也未必会拦你。” 江观牧神色赫然,低声道:“末将当初一时糊涂,没有及时将此事告知家里。夫人……至今还不知道汐儿和两个孩子的事。” “那又如何?”骆君摇道:“悦阳侯夫人纵然会有些不悦,难道悦阳侯还会怕了不成?”悦阳侯夫人未必不知道江观牧在燕州有人,毕竟夫妻俩多年来一直聚少离多。只是江观牧不说,悦阳侯夫人便知道不知道罢了。 但若说江观牧是怕夫人不同意,那才是笑话。 江观牧神色有些挣扎,骆君摇却并不想陪着他们演苦情戏,“若是没有其他事,两位就回吧。本妃在将军府还要停留两日,这两天韩夫人就不要过来了。” 见她神色冷淡,江观牧终于一咬牙道:“末将愿以这些年驻守燕州的功劳为汐儿换一个平妻的身份,求王爷和王妃赐婚。” 咔嚓一声轻声,骆君摇生生地捏碎了手中把玩的环佩。 “你说什么?”骆君摇问道。 江观牧沉声道:“末将愿以这些年驻守燕州的功劳为汐儿换一个平妻的身份,求王爷和王妃赐婚。” 骆君摇冷笑一声道:“平妻?好一个平妻!悦阳侯可是这些年在边关待得太久脑子坏了?哪来的什么平妻?!” 所谓的平妻,不过是一些下流商人用来糊弄女子的说辞罢了。 说白了就是在家里娶了一房妻室,又在外地养了一个外室。只是因为是在外地,妻子与那女子不会见面,那女子在宅子里就如同正妻一般。甚至有时候还能以妻子的身份跟着出去交际,称之为两头大。 但实际上,族谱上连个名字都不会有,甚至有许多家中妻子根本就不知道。 这些毛病,后来也被一些权贵纨绔学去了,说到底还是外室。 这倒是跟江观牧和韩氏有些类似了。 不过江观牧打得主意又格外不同。 正经人家确实不承认平妻的说法,但如果这门婚事是皇家所赐,就截然不同了。 这就不是江观牧娶了平妻,而是皇家特许江观牧可以娶两个妻子。 真是打得好算盘! (本章完) /77/77932/31530457.html 498、杀了他! 大厅里一片寂静,骆君摇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这对男女,突然有些好笑。韩氏一边抹着泪,一边靠在江观牧怀中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眼中蕴含了期盼和哀求,让人觉得拒绝她仿佛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般。 江观牧倒是跪得笔直,只是低着头望着地面,一只手扶着韩氏的腰。 好一对恩爱情人!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这世道男人纳妾不犯法,即便她是摄政王妃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但这不代表她就非得有那个成人之美的心! 韩氏出身低微很可怜,所以出身高贵的悦阳侯夫人就活该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丈夫塞一个平妻和两个孩子回家? 就活该许多年独守空房,兢兢业业为他操持家业,赡养老人,教养儿女,最后还要受尽世人嗤笑?一旦朝廷下了这个旨意,受嘲笑的肯定不会是江观牧和韩氏,说不得许多人因为这倒旨意,还要将这对有情人吹捧成什么神仙眷侣历经艰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到时候,悦阳侯夫人是什么? “悦阳侯。”骆君摇冷声道:“带着你的人出去,此事不必再说。” “王妃……”江观牧有些诧异地抬头,似乎不太明白骆君摇的反应为何如此冷漠。 这对摄政王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是么? 骆君摇冷笑道:“本王妃不会帮你忙,更不会替你们在王爷面前说话。你若当真想要迎她入门,只有一个可能。” “请王妃示下。”江观牧连忙道。 骆君摇道:“只要江家族老同意,悦阳侯夫人亲自来为她请婚。” 江观牧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骆君摇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不想跟悦阳侯夫人撕破脸,也不想跟江家族老起冲突。 毕竟这种事情有些人家并不在意,但对于有些人家来说却是大事,江家恐怕是后者。 如果有摄政王府下旨赐婚,无论是江家族老还是悦阳侯夫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王妃……”江观牧皱眉,若是夫人那么好说话,他当初也不会选择隐瞒。 让江家接受汐儿就已经难上加难了,更何况是让夫人亲自去摄政王妃跟前请婚? 看着他为难地模样,骆君摇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江观牧不言,他不是傻子,自然已经看出来了摄政王妃看自己十分不顺眼。 哪里还能指望她能提出好办法? 韩氏却忍不住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微微眯眼,道:“你将悦阳侯的爵位传给令郎,加上你这些年的军功自请贬为庶人,我可以请求王爷让阿澈不必降等继承爵位。如此,你以这个条件跟悦阳侯夫人商量和离。从此她做她的侯府老夫人,你们一家子也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大厅里比先前更加安静了,哪怕是韩氏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和恶意。 她忍不住紧紧拽着江观牧的衣袖,既怕他答应了,又怕他一口拒绝,一时间心中十分煎熬。 良久,江观牧才苦笑道:“王妃何必挖苦末将,阿澈年纪尚小,如何能撑得起悦阳侯府?” 骆君摇冷冷道:“阿澈已经过了十岁了,如今是陛下伴读,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至于悦阳侯府,这几年悦阳侯不在,夫人也打理得好好的。纵然往后几年没落一些,我也相信阿澈将来能撑得起。我要说的只有这些,悦阳侯回去考虑考虑吧。” 江观牧沉默地起身要拉韩氏起来,韩氏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王妃,求您开恩,可怜可怜两个孩子吧。” 韩氏呜咽着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给我一双儿女一个身份。我知道……我出身卑贱,不配要求更多,我、我…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堂堂正正的活着,有什么错!” “汐儿……”江观牧动容,伸手将她拉起来搂进怀中,韩氏扑倒在江观牧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砰!”骆君摇终于忍不住,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下来。 “两位在我这里闹够了没有?”骆君摇冷声道。 “王妃?!”江观牧紧皱眉头看着骆君摇。 他无法理解一个才十多岁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冷酷无情。 骆君摇看着韩氏,冷笑道:“你没错,悦阳侯夫人也没错,那你告诉我,是谁的错?” 韩氏颤抖着不敢说话,江观牧将她挡在身后,道:“王妃不必逼她,一切都是末将的错。” “好。”骆君摇轻笑了一声,“你认了就好。” 骆君摇抬手拔出幽月刺往旁边桌上一掷,侧首对韩氏道:“那这把刀拿起来。” 韩氏颤抖着,“做…做什么?” 骆君摇道:“你不是想要给你儿女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吗?拿起刀,杀了他。” “什…什么?”不仅是韩氏,江观牧也惊呆了。 骆君摇道:“这件事总有一个人做错了,方才他也承认了是他的错,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杀了他,你的一双儿女就是悦阳侯府的嫡子嫡女,我保证悦阳侯府和阿澈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韩氏看向骆君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不、不行!王妃怎么能草菅人命?!就算侯爷有错,也罪不至死。再说、再说夫人和……和阿澈,如果知道侯爷死了……” 骆君摇道:“我会告诉他们,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为国捐躯了。悦阳侯既然是将领,战死沙场也算善终。是不是?” 韩氏这辈子也没见过骆君摇这样既凶残不讲理还身份高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呆愣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已经后悔了,后悔今天来这里求这个摄政王妃。 她以为这个王妃纵然看起来有些厉害,但毕竟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相貌也十分和善,又刚刚成婚不久,女孩子心总是会软的。 只要能让摄政王妃站对她们母子有好感,将来回到上雍面对悦阳侯夫人也能多几分胜算和底气。 现在她才知道,这个摄政王妃分明就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魔鬼。 “这是在闹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韩氏的哭声不由得一滞,江观牧神色也是一变。 众人回头就看到谢衍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谢衍穿着一黑玄色长衫,正从院外的大门大步流星朝里面而来。 如今还是夏天,即便是北方天气也不凉爽,但谢衍从外面进来脸上却没有丝毫汗意。只是眉宇间染着几分风尘,显然是刚刚赶了远路回来的。 他本就身形高挑修长,又兼一身气势渊渟岳峙,一踏入原本还显得宽敞的大厅瞬间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韩氏想起她往日里听说过的关于摄政王那些传言,吓得更加往江观牧怀中缩了缩,就连抬头看一眼他的脸的勇气也没有。 “末将恭迎王爷!”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骆君摇看到谢衍很是惊喜,她以为谢衍去了高虞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谢衍笑了笑,走到她身边道:“高虞王城离建陵城原本也没有多远,事情也不复杂,自然要不了多少时间。” 骆君摇看过舆图,建陵在燕州东北边沿,距离高虞王城确实不算特别远。 但她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谢衍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示意她回头再说。 骆君摇立刻了然,果然不再多问。 谢衍拉着骆君摇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江观牧身边的韩氏身上,韩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所幸谢衍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是在做什么?” 江观牧心中微沉,不等他开口,骆君摇已经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也不加油添醋,但只是如实描述,态度却已经清晰明了了。 “请王爷降罪。”江观牧拉着韩氏跪了下来,低头请罪。 谢衍看着两人半晌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漠然道:“你自己的私事,为何要求到王妃跟前?” 江观牧低头不语,谢衍道:“你觉得王妃年轻心软,她若是肯出言帮你,悦阳侯夫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反对。就算上雍的权贵命妇看不起韩氏,但有摄政王妃背书,明面上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说…以后在外人眼里,摄政王妃就是韩氏的靠山。” 江观牧羞愧地将头垂得更低了。 谢衍问道:“你应当知道江澈就住在摄政王府,你认为王妃和江澈和悦阳侯夫人交情如何?她若一时心软答应了你们,以后如何面对江澈和江夫人?往后是不是哪个权贵在外面养了人,到王妃跟前求一求,就行了?” “末将……”江观牧有些艰难地道:“末将……”无法否认,他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 甚至还幻想着,好歹这次与摄政王妃有共同守城的交情,摄政王妃总会多少看在这一点上心软一些。 谢衍冷声道:“用你这些年的功劳换朝廷赐婚?那阮廷是不是可以跟本王说用这些年的功劳换免罪?” “末将不敢。”江观牧连忙道:“末将一时糊涂,请王爷降罪。” 谢衍沉声道:“你要纳妾还是要做什么,本王管不着。自己的私事,自己处理好。再有下次,本王决不轻饶。” “是,多谢王爷开恩。”江观牧也不敢多说什么,果断地谢恩之后便拉着韩氏告退了。 “去吧。” “末将告退。” 出了院子,两人站在院门口望着身后的院子面面相觑,半晌没有说话。 “侯爷……”韩氏含泪望着江观牧,江观牧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王爷说得对,之前是我一时糊涂了。这样做是将王妃陷于不义,难怪王爷王妃会生气。我带你们回京,夫人为人良善,我好好跟她说,她会接受你们的。” 韩氏点点头道:“我跟侯爷一起回去,就算跪在地上求我也要求得夫人原谅。只要能与侯爷相守,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两人牵着手缓缓走远,秦药儿才从角落里飘了出来。瞪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声。 摸了摸自己袖中的药瓶,又默默地塞了回去。 “你最好别乱用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下毒解决的。”叠影抱剑靠在墙角边道。 秦药儿朝他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房间里,谢衍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从里面走出来,骆君摇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 不仅是谢衍匆匆从关外赶回来,骆君摇也同样是刚从燕南赶回来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两个人,同样没有休息了。 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看他靠着窗台边沉静的睡颜,谢衍伸手轻轻拂过她微红的小脸,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才刚抱起她,骆君摇就睁开了眼睛。 “嗯?”发现是谢衍,骆君摇才收回了推拒的手,改成了勾住他的肩头。 “怎么不去床上睡?”谢衍低声道。 骆君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道:“原本想跟你说会儿话,没想到不小心就睡着了。” 谢衍将她放到床上,道:“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不必担心,高虞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解决了。” “这么快?”骆君摇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还是睡眼朦胧,眼中泛着水光。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自然没这么快,大体差不多了。别担心,睡吧。” “哦……”骆君摇这才点点头缓缓睡了过去。 原本强撑着也没事,但谢衍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说睡吧,睡吧,倒是让她睡意越发汹涌了。 终于眼睛一闭,睡了个昏天黑地。 谢衍看着她谁沉了,这才轻轻拉过床上的一方薄丝被盖在她身上。 谢衍轻柔地拂开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俯身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个细吻。 抬手轻轻抽掉了她头上的饰品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方才起身放下了床帐转身出去。 外间叠影和秦药儿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见谢衍出来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谢衍挥手示意两人声音小一些,淡淡道:“说说看,这些日子摇摇都做了些什么吧。”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42285.html 499、高虞局势 骆君摇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依然明亮,只是身体莫名的有些酸软乏力,让她忍不住躺在床上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正要坐起身来,就听到谢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醒了?” 骆君摇扭头看过去,才看到谢衍正坐在另一边靠着窗边看书。 听到这边的动静,便随手将书放到一边桌上,起身朝床边走了过来。 骆君摇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你睡了七个时辰了,现在是早上。” 七个时辰?那不是十四个小时?! 她有些震惊不信,探头越过窗口往外面望去,确实是清晨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骆君摇疑惑地道。 谢衍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病了,没有感觉么?昨晚发了半夜的热。” 骆君摇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身体有点酸软乏力,还真没什么感觉。 一点儿也没有昨晚的记忆。 “我没事了。” 谢衍轻声道:“我让人送饭菜和汤药过来,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骆君摇连忙摇头,她才刚醒过来,哪儿睡得着? 再看看谢衍眉宇间还有显见的疲惫,心知他恐怕为了照顾自己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你是不是昨晚没睡?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谢衍道:“无妨,我不累,饿不饿?” 骆君摇老实地点头,睡了十几个小时,能不饿吗? 不一会儿功夫,秦药儿就带着菜饭和刚刚熬好的药过来了。 饭菜都是清淡好消化的粥和小菜,那药味儿却只让人觉得满屋飘香,鼻间除了药味儿什么都没有了。 骆君摇忍了忍,道:“要不你先把药给我吧?”喝到肚子里就不那么难闻了。 秦药儿瞪了道:“王妃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怎么能喝药?” 骆君摇苦着脸,你这弄得满屋子味道,我吃不下饭啊。 谢衍扫了秦药儿一眼道:“先端出去,等摇摇用过膳之后再让人重新熬药送来。” 秦药儿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反正也不是什么急药。” 于是便真的将药拿出去了。 骆君摇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转身进来的秦药儿,“我怎么了?感觉没什么问题啊。” 秦药儿趴在桌上,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衍道:“大概是太累了吧?你身体不大好,需要好好休息。” “……”我身体哪儿不好了? 对上她质疑的目光,秦药儿道:“总之你要听大夫的话啦,你身体跟那些千金小姐比确实不算差,但也没多好吧。这段时间到处跑来跑去太辛苦了,突然闲下来稍微有点发热,不是什么大毛病,稍微调理一下就好啦。” “那就好。”骆君摇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她这身体原本也就是个会点花拳绣腿的千金小姐,认真锻炼也是近几个月的事情。 这段时间上山下海,天南地北的,偶尔生点病也没什么。 骆君摇看向坐在旁边的谢衍,“药儿都说了我没事了,阿衍,你不忙吗?” “燕南的战事有顾珏,凉州有谨行,确实没什么要忙的。” 骆君摇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有事就去办,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用人陪着。” 谢衍无奈地抬手揉揉她的发丝,道:“顾珏若是连曹节都对付不了,这镇国军主将他也别当了。高虞王城那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自然也没什么事了。” “你还没跟我说,你去高虞做什么了呢?”骆君摇好奇地道。 她只知道谢衍带着曲放去了高虞,却不知道谢衍去高虞具体做了什么。 谢衍道:“也没什么,帮了贺若丘提一把。” “你杀了高虞王?!”骆君摇睁大了眼睛。 谢衍无奈道:“现在杀了高虞王,只会让高虞各族更加团结,也更加敌视大盛。” “那你做了什么?” 谢衍道:“高虞王室和各大部族的势力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贺若穆提在关内几乎全军覆没,高虞王的势力自然也会大损。另外,凉州那边镇国军和谨行也选择性重创了直属于王室的兵马。” “所以,现在王权势弱?” 谢衍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原本高虞王也不至于稳不住局势,不过我又帮他们加了一把火。” “你做了什么?” 谢衍道:“我只是告诉高虞那位宠妃,她儿子在我手里。” 骆君摇换了个问法,“那位高虞宠妃做了什么?” “她在高虞王和王后相争的关键时候,在背后捅了高虞王一刀。现在贺若穆提的王妃娘家父兄被杀,全族成为了格勒氏的奴隶。高虞王和王后相持不下,被迫同意立贺若丘提为太子。” “这么容易?”骆君摇有些惊讶。 “高虞本就是部落联盟聚集而成的王国,谁的势力大,谁说话就算数。就算是高虞王,若是势力弱于臣下,被取而代之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高虞王和王后各掌一半的权力,将来王位由贺若丘提继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高虞人并不像中原人对皇权十分敬畏,换个当家人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中原王朝一直以高虞称呼,但高虞王换过几个姓,恐怕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清楚。 骆君摇皱眉道:“可是,贺若丘提……”贺若丘提实在不像是个英主的样子。 谢衍笑道:“这就是将来的事情了,高虞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那贺若穆提怎么办?”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多余留他性命了?” 谢衍摇头道:“不,你做得很对,等燕州彻底平定了,就放他回去。” “……” 现在高虞王一半权力旁落,被迫立贺若丘提为王太子。 贺若穆提算是导致高虞王失败的导火索和最大的责任人,但他又是高虞王最看重的继承人。 贺若穆提还有自己的野心,如果大盛再给点支持什么的,可以想见未来许多年里,高虞王城都会十分热闹。 用过了早餐,骆君摇被谢衍拉着出门散步。 才刚出了院门,远远地就看到了韩氏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吓到了,韩氏这次并没有上前来,只是远远地朝两人行了礼,就面带惊慌地退开了。 那急匆匆的背影,仿佛后面有老虎在追她一般。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有些明白过来了。 昨天傍晚她才刚对江观牧和韩氏发过脾气,结果晚上就病倒了。就算谢衍不说什么,韩氏恐怕也会怀疑她生病是不是跟昨天傍晚的事情有关。 毕竟权贵人家名门贵妇还挺容易“气病”的。 如此,哪里还敢凑上前来。 建陵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只是来往的商旅还没能恢复到原本的程度,显得有些冷清。 但街上的行人和摊贩们,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慌担忧之色,显然是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乱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两人携手走在大街上,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两人衣着容貌都极其极其出色,寻常人也不敢上前搭讪。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冰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着,甜蜜蜜的味道让她心情十分不错。 “燕州没事了,咱们下一步要要离开燕州了吗?”一边走,骆君摇一边问道。 谢衍低头看着她,点头道:“去见青州的事情处理了,就该回上雍了。” 一提起上雍,骆君摇突然就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骆大将军肯定已经知道她这段时间的丰功伟绩了,骆君摇有些忐忑着:不知道老爹会怎么看她这个奇怪的女儿呢? 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谢衍牵着她的手,轻声道:“骆大将军一定会为你骄傲的,骆家的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骆君摇笑了笑,重重地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没有说话。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起分别这段日子各自的事情。 不知不觉一路走到了城楼下,正好看到江观牧从城楼上下来。 “末将见过王爷,王妃。”江观牧恭敬地拱手行礼。 谢衍点下了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江观牧迟疑了一下,“启禀王爷,交接事宜已经与镇东将军办得差不多了。” 谢衍道:“很好,等到交接事宜办完,悦阳侯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江观牧道:“王爷,建陵城诸事繁杂,镇东将军还要负责赤霞关防务,是否需要末将留下,协助一段时间?” 谢衍道:“不必如此,卢昊常年驻守边关,这些事情难不住他,等燕南战事结束,姜延会长期驻守赤霞关。” 江观牧低下了头有些羞愧,“末将和燕州军让王爷失望了。” 高虞人能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关内,除了吴懿投敌,燕州军军心涣散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在军阶上江观牧略低于吴懿,但他身为勋爵影响力并不比吴懿低。身为燕州军副统领,他除了守住了建陵城,其实什么也没做。 若不是姜延和顾珏来得及时,说不定连建陵也未必能守住。 如今摄政王亲自调了镇国军的主将之一来镇守燕北,可见对他们的不满和失望。 谢衍神色淡然,并没有什么怒色,“这些年本王一直关注西北,对燕州多有忽视,才令高虞人以为有可趁之机。悦阳侯能守住建陵,本王甚是欣慰。你驻守燕州近十年,也该回去了。” “是,多谢王爷。” 江观牧心中暗叹了口气,再次向两人行礼后方才告退。 “江观牧要回上雍了?”骆君摇问道。 谢衍点点头,道:“燕州军军心涣散,实力不堪。我调了镇国军来驻守燕北防备高虞人,也可重新整顿燕州军。江观牧本就已经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还是回去得好。” 江观牧在公事上也没什么失职之处,面临危难也肯坚守。 谢衍甚至不怀疑,如果真的到了城破的时候,他会以身殉国。 但除此之外,他这些年在燕州也并没有更多的作为了。 燕州如今和往后的形势,确实不需要一个只会得过且过的将领。 当初选择吴懿执掌燕州军而不是身份更高的江观牧,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江观牧不是纨绔,却也少了一些进取心。 两人登上了城楼,骆君摇忍不住叹气道:“等他们回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谢衍低头看着她,骆君摇靠着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我要是悦阳侯夫人,绝对会将江观牧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谢衍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怨念,不由低笑了一声:“王妃打算如何安排?” 骆君摇抬眼朝他笑了笑,道:“阉了他!然后休了他,把他赶出家门,让他和那真爱好好恩爱一生。” 谢衍摇摇头道:“悦阳侯才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除非他自愿,否则……想将他赶出家门,就不大可能实现。” 骆君摇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衍立刻改口道:“摇摇说得对,将他赶出家门。” 骆君摇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谢衍在哄自己。 不过她也没有兴趣为了别人的事情跟谢衍赌气,偏了偏头道:“希望悦阳侯夫人能想开一些,莫要为了不值的的人伤心。” “出门前摇摇给叠影的信,就是给悦阳侯夫人的?”谢衍问道。 骆君摇也不否认:“不错,我将江观牧的事情告诉了悦阳侯夫人。提前知道,总比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好。” “信里还写了什么?” 骆君摇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 谢衍也不逼她,只是轻声道:“不必担心,有江澈在,悦阳侯夫人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骆君摇道:“你说得对。”只要悦阳侯夫人能想得开,她的日子确实不会难过。 怕就怕她陷于曾经那些虚无缥缈的夫妻之情里,自己为难自己。 谢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悦阳侯夫人能独自一人支撑起整个侯府,不是软弱之人。” “本王不是江观牧,不会如他那般。” 骆君摇忍不住抬起头来瞪着他,道:“你当然不是他,江观牧哪里配跟你相比。” 谢衍轻笑,低头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还以为摇摇是在担心呢。” 骆君摇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忍不住踮起脚来,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咬牙道:“我也不是江夫人,你敢跟江观牧一样,我就杀了你。” “不敢。”谢衍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道:“等阿骋亲政了,我也不必管这些事情了。到时候摇摇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骆君摇眼睛一亮,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不爽,“那我们去嶂州,跟着舅舅的商队一起出海玩儿?” 谢衍点头道:“摇摇喜欢的话,自然可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本章完) /75/75859/28814732.html 500、贵客驾到! 青州和并州交界的一个小县城里,最近这几日来了不少外地人。这并没有引起本地人太多的注意,这段时间青州在打仗,燕州和凉州也不安宁,并州却正好与这三个地方都接壤,会有外地人突然涌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迎宾客栈是城西一家不大不小平平无奇的客栈。 客栈不过只有一个院子,七八间客房。 平时几乎就没有住满的时候,这几天却被人大手笔地包了下来。 客栈的掌柜自然十分高兴,对突如其来的大金主伺候得十分殷勤。 只是这些客人有些奇怪,虽然每天都有人进出,但大多数时候却都足不出户。而且这些人十分安静,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听不到声音。 客栈旁边是一家酒楼,这几天的生意也十分兴旺。 不同于客栈即便是满员了依然静悄悄的,旁边的酒楼却十分热闹。 掌柜一边百无聊赖地擦着柜台,一边有些羡慕地侧耳听着隔壁的喧闹。 “客官,这是要出去?”看到客人从跟里面走出来,掌柜连忙丢下帕子陪笑道。 两个客人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出门去了。 掌柜撇撇嘴,拿起帕子继续擦拭着柜台。 两个男子出了客栈并没有走远,而是进了旁边的酒楼。 酒楼里吵吵嚷嚷声音十分嘈杂,才刚一踏入其中中年男子就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人上了二楼坐定,等到小二上了酒菜,中年男子才抬头去打量楼上的客人。 只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也能察觉不对劲,这些宾客有商人或者读书人,但大多数却都是一副江湖人的装扮。 还有那身上脸上属于江湖人的气息,跟普通人和官府人也是大不相同的。 “这几天城里都是这样,别处跟这里也差不多。突然来了许多江湖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坐在中年男子对面的青年低声道。 中年男子淡淡道:“无妨,人越多对我们越有益处。” “可是……”青年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不会是……”抬手指了指头顶,没有将话说完。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觉得那位会弄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来么?” 青年一想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大盛摄政王手握镇国军,麾下的密字营更是高手无数,哪里需要这些江湖草莽帮忙做事? 看这些人的实力参差不齐,固然有实力不错的,但绝大部分也是真乌合之众。 这些人就算自己凑上去,人家只怕也未必看得上。 “难道是大公子?”青年道。 这宛壶城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县城,除了他们所知道的镇国军在这里有个秘密营地,实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若说要用这些人对付镇国军,也是笑话。 突然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中人,总要有个原因吧? 中年男子摇摇头,“不对,大公子的人不会贸然进城,让人再查一查,至少不能让这些人碍事。” “是,将军。”青年压低了声音应道。 另一边城中最大的客栈里也来了贵客。 这是真正的贵客。 掌柜早早接到了消息等候在了门口,跟掌柜一起等的还有这宛壶城的县尊大人及衙门一干官吏。 看到一群人护着一辆马车过来,立刻就迎了上去。 “小的恭迎王爷,王妃。” 听到掌柜这话,原本还因为好奇而驻足的人们都吓了一跳。 王爷,王妃?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县城? 至于那些外地人,更是无数目光落到了马车上。 王爷王妃?哪个王爷? 莫不是……有人心中隐约有了不大好的猜测。 马车前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绿衣少女,才刚刚停稳她就从车上一跃而下,落地站定了。 “王爷,王妃,我们到啦。”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一袭玄色长衫的俊美男子从马车里下来,又转身朝车里伸出手去。 片刻后,马车里钻出了一个容貌精致美丽的蓝衣女子。 她看起来并不比绿衣少女大几岁,只看容貌只怕让人以为她是个还未出阁的闺中少女。 但她的发髻衣饰,却都表明了她确实已经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了。 “草民叩见王爷!王妃!”掌柜十分激动,自家这小小的客栈竟然能迎来摄政王和王妃下榻,实在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臣宛壶知县孔裕恭迎王爷,王妃!” “恭迎王爷,王妃!”围观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稀稀落落地跪了一地。 骆君摇扶着谢衍的手跳下马车,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们,抬头去看谢衍。 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谢衍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起来吧,孔大人留下,其他人都退了吧。” “谢王爷。“众人齐声道。 掌柜殷切地迎了上来,“王爷,王妃,里面请。小的早早收拾好了院子,请两位贵人入内休息。” 旁边的孔裕也上前来,不过他说的却是,“王爷,这客栈毕竟人多眼杂,难免冲撞了王妃。不若请王爷和王妃移步县衙歇息?” “不必了。”谢衍道:“王妃累了,先入内休息吧。” 摄政王都这么说了,孔裕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掌柜欢喜地上前为众人引路。 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大门,马车和随行的马匹也被人牵走安置了,大门口只留下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伫立着,令人不敢轻易上前。 客栈掌柜果然早早准备好了整个客栈最好的院落,将众人引入之后掌柜便识趣地告退了。 孔裕身为摄政王亲自点名留下的人,恭敬地侍立在跟前,直到掌柜退了出去,才听到谢衍平静地声音从上方传来,“孔裕,近来可有人什么人来找你?” 孔裕身体一僵,强忍住了抬头去看主位上摄政王的冲动。 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只听摄政王淡淡地道:“想清楚再回答。” 孔裕只觉得一瞬间冷汗直冒,手脚发软。 摄政王突然出现在这么个小地方,难道是…… 想起不久前见过的人,孔裕只觉得心中阵阵发寒。 来不及多想,他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王爷明鉴!下官、下官不敢隐瞒……” 孔裕颤抖着道:“半个月前,确实有人深夜来找过下官。” 抹汗~下午昨熬了个通宵,下午睡过去了,~晚上十点前更新第二章哈。~ 年纪大了,不能再熬夜了,不仅困眼睛还难受,一整天都迷迷瞪瞪的,还是早睡早起身体好~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74939.html 501、悬赏救人? 骆君摇看了一眼谢衍,半个月前她还在燕南,谢衍还在高虞没回来了呢。谢衍并没有动怒,平静地道:“说罢。” 孔裕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谢衍一眼,低声道:“半个月前,半夜…有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下官的家里。他说…过几天,城里会有些小事情,要下官行个方便。如果下官不同意,就、就要下官的命。” “行什么方便?”谢衍问道。 孔裕惊恐地摇头道:“这……臣不知啊,那人只说,无论最近城里发生什么事,只需要臣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所以,最近城里多了许多人,孔大人也视而不见?” 孔裕伏首,五体投地,“下官、下官……” 宛壶并不是一个大城,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外来者,身为本地父母官孔裕怎么会不知道? 即便身为小小的县令他无力应付驱逐这些人,也完全可以派人禀告上一级的官员,自然会有人处理。 但他们一路过来,除了摄政王府的探子,却没有任何地方上奏过此事。 要么是孔裕瞒而不报,要么是所有的地方官员一起隐瞒真相。 相比之下,显然前者可能性更大。 “还有呢?”谢衍问道。 孔裕抖了抖,道:“那人…还留下了十张两百两的金票。” 说完这些,孔裕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委顿在地。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才听到谢衍道:“回去吧。” 孔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神情仿佛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王爷?” 谢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做你该做的事情,退下。” “是,多谢王爷!下官、下官告退。”孔裕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这才匆匆退了出去。 看着孔裕落荒而逃的背影,谢衍沉声道:“袭影。” “王爷,王妃。”袭影出现在门口,拱手道。 谢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多说袭影已经会意,“启禀王爷王妃,从七天前就陆续有人进入宛壶城,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根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他们中一部分得到消息,有人悬赏要从宛壶城中救一个人。而剩下的人,则是因为五日后有人在宛壶城举办一场拍卖会,其中有稀世珍宝,来凑热闹的。” “拍卖会?鸾仪司?”骆君摇道。 这操作看起来很眼熟。 袭影道:“目前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只知道地点是在城中醉红楼。” “救谁?”谢衍问道。 袭影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卷呈上,骆君摇接过来打开一看,侧首去看谢衍。 谢衍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难道是曹家人?”骆君摇问道。 谢衍摇头道:“不是,除非曹家想要曹冕死。” 那张画卷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定侯曹冕。 “那会是谁?鸾仪司?”骆君摇蹙眉道,“可是……为什么啊?”就算曹家跟目前隐匿南疆的鸾仪司有勾结,但鸾仪司自己都已经元气大伤了。怀州有骆谨言坐镇,南疆还有陵川侯,他们还有空来青州折腾?” 谢衍摇摇头道:“不知道。” 骆君摇耸耸肩,“也对,就像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曹冕为什么要造反一样。” 总觉得曹冕造反的理由和态度都很扯淡,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被她给抓了觉得没面子,故作姿态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 毕竟之前他也兢兢业业准备了十几年,说不上心也不大可能。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下,淡淡道:“把曹冕所在位置放出去。” 袭影有些意外地看了谢衍一眼,却没有质疑,只是拱手应是。 等到袭影退下,骆君摇才打量着谢衍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来宛壶城?” 他们明明可以悄悄地进城,不要惊动任何人。身为一个前特勤人员,她不大习惯如此张扬行事。 谢衍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去年清扫了一轮,显然还不够彻底。我想看看,还有多少人想跟我对着干。” 骆君摇戳了戳他手背道:“苍蝇是永远也杀不完的。” 谢衍微笑道:“不必杀完,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地方什么事情会没命,就够了。” 谢衍一行人大张旗鼓进城,另一边的吴懿等人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宁静的客栈后院里,听到这个消息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人忍不住低声道:“将军,这…谢衍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并州?那燕州……” 谢衍会出现在并州,就只说明了燕州的情况已经不要紧了。 如果燕州没事了,那么青州呢? 吴懿沉默不语,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见他如此,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过了许久,吴懿才沉声道:“不管谢衍来不来,我们的目标都不会变。” 说罢他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既然来了,不救出侯爷绝不罢休,各位明白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是眼底却都难掩沉重。 从镇国军手中救出侯爷就已经算得上是虎口夺食了,如今再加上一个摄政王…… “将军。”门外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 吴懿看向进来的人,“有什么情况?” 来人将一张纸卷呈上,道:“那些江湖中人的来意查清楚了,有人悬赏一百万两,要就侯爷。” 吴懿接过纸卷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众人不解,“将军,这不是自己人么?” 吴懿冷声道:“什么自己人?恐怕是有人唯恐宛壶城不乱!这么多人突然涌入,是唯恐朝廷不知道有人想要劫狱么?”要比实力强大,他们不可能比得过镇国军,唯一能拼得就是出其不意。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懿闭了闭眼睛,沉声道:“谢衍既然来了,必然不会按兵不动。让我们的人盯着侯爷那边,看谢衍要如何出招。” “若是谢衍对侯爷下手……” 吴懿道:“谢衍要杀侯爷早便杀了,何必……” “将军?”见吴懿突然停住,众人纷纷看向他。 吴懿脸色变了变,却很快平静地下来,垂眸道:“没什么,侯爷身份非比寻常。谢衍应当还怀着招安青州的心,不会轻易对他下手的。去准备吧,这个地方不能住了。谢衍既然到了,他麾下密字营探子也不会少,这里恐怕很快就会被人盯上。” “是,将军。”众人齐声应道。 “去吧。” 众人齐声告退,房间里只有吴懿独自一人。 他心中才重新响起了方才的疑问。 谢衍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招安,那么…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侯爷立威,也不派人押解回京,而要将人关在青州和并州交界处的小地方? 他不是没想过,谢衍是想要引君入瓮,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曹家真正的核心人物,是不可能亲自出面来营救侯爷的。就算他们这些人都死了,也不会改变曹家如今的形势。 谢衍不可能不知道。 他到底要干什么?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76929.html 502、好玩的!(一更) 摄政王驾临宛壶城,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有阻拦那些江湖人涌向这座小县城的脚步,就算是完全不懂这些事情的人也能看出来不对劲了。要知道,摄政王殿下的名声可不仅是对战场上的敌人和上雍的权贵们有效。 虽然他从未涉足过江湖,但经过了去年的事情,摄政王殿下在江湖中的凶名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座小县城,就算做不到鬼神退避,一般人也不敢前赴后继地往上扑。 但他们却发现,居然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涌来。 “王爷,情况恐怕有些不对。”小院里叠影站在谢衍跟前躬身道:“属下命人调附近的兵马过来?” 谢衍摇摇头道:“不必。” “可是……”叠影蹙眉道:“现在这城里各路牛鬼神蛇齐聚,若是他们闹起来,本地的衙役和我们的人恐怕拦不住。” 谢衍道:“本王心里有数,只需要盯着吴懿那群人,其他事情暂且不用管。” 虽然不明白王爷这么做有何用意,但叠影历来不会质疑王爷的决定。 于是只得躬身应是,转身退下了。 骆君摇从里面出来,笑道:“你这样故弄玄虚,会让叠影他们担心的。” 谢衍抬手将手中的棋子抛进棋盒里,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怀中,问道:“摇摇不担心?” 骆君摇扭头看了看他,摇头道:“不担心。” “为何?” “因为我相信你呀。”骆君摇笑容明媚灿烂,看着她谢衍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多谢王妃的信任。” 骆君摇扶着他肩头道:“我跟药儿出去走走。” 谢衍挑眉道:“不要我陪你?” 骆君摇站起身来,嫌弃地道:“跟你走在一起,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的身份,还玩什么?” 谢衍道:“摇摇以为你自己去,别人就认不出来?”小姑娘自己长得就很招人。 骆君摇道:“我们自有办法,你不行,你太招眼了,就算易容出去别人也会怀疑的。” 谢衍无奈,只得道:“小心一些,别乱跑,这几天这城里不安全。” 骆君摇朝他挥挥手,唤了一声药儿,便转身又钻进房间里了。 一刻钟后,两个漂亮的小少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 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摄政王殿下忍耐着没有告诉她们:你们这模样,看起来很适合当被绑架勒索的肉票。 这会儿城里干过这一行的人恐怕不少。 两个漂亮的小公子出现在大街上,果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药儿感受到无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忍不住往骆君摇身后凑了凑,小声道:“我们到底要干嘛啊?” 骆君摇低声道:“你不是觉得不好玩吗?带你玩个好玩的啊。” “什么好玩?”秦药儿好奇道。 骆君摇道:“你猜这么多人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秦药儿摇头,骆君摇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要变成他们。” 秦药儿眼睛一亮,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们假装跟他们一样的,然后混到他们里面去。” “嘘。” 秦药儿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觉得这确实是个有趣的游戏。 有些摩拳擦掌地道:“我们要从哪儿入手?” “现在哪儿的大人物最多?” “醉红楼!”秦药儿道。 骆君摇手中折扇一展,笑道:“咱们就去醉红楼!” 醉红楼是宛壶县最大的青楼,跟上雍皇城的青楼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小县城确实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地方了。 更何况因为最近不知是哪方大人物要来这里举办什么拍卖会,醉红楼更是花大手笔装点过一番,还没走近远远地就能看到高大的门楼伫立在街道的尽头。 “两位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三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了两人跟前。 挡住去路的三人都是一路江湖中人的装扮,三四十岁模样,相貌平平但却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来往的路人看到这一幕,却也没有人在意,仿佛司空寻常一般。 过多的江湖人涌入,宛壶城的寻常百姓自然不敢招惹这些人,只能远远地避开。 好在这些人还算知道些分寸,大都集中在靠近青楼赌坊的两条街上。 因此此时这街上几乎就没有普通百姓行走,骆君摇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两只误入了狼群的小绵羊。 这些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在意两个少年被人当街刁难的事情。 可惜秦药儿却不是肯吃亏的人,没好气地瞪着拦路的人,道:“你们三个是谁呀?也敢拦本……本少爷的路!” 那三人看着这凶巴巴的黄毛小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小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就敢乱走?”其中一个男子阴恻恻地笑道:“该不会是这城里哪家富少爷吧?嘿嘿,说不定还能换几两银子。” 秦药儿顿时气炸了,“放屁!本少爷怎么会只值几两银子,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这是重点么?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一个围观的路人道:“两个小鬼,要命的还是赶紧交了钱回家去吧。这三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别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有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杀人可是犯法的,官差会抓他们的。” “官差算什么东西?也敢抓爷们?小鬼,既然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就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三人朝着骆君摇和秦药儿逼了过来。 “朔云三兄弟也算是一方绿林人物,何必欺负两个孩子?”似乎有人看不过眼,开口道。 那三人冷笑,其中一人看向说话的人道:“想要强出头,最好看看自己的本事。” 说话的人立刻住了口气,显然知道自己不是这三人的对手,或者不想多管闲事。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牙雕折扇,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把扇子不错。”对面的人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抓她手里的折扇。 骆君摇将折扇一收,后退了两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如今这宛壶城里哪里还有王法?”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男人道:“谁本事大谁就是王法!” “这么说,现在杀人不犯法?” “不错,现在官府说了可不算,你们就算死了也是白死。”那人狞笑着,抬手一刀劈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眼眸一转,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只见对面粉雕玉琢的白衣少年手中折扇刷地打开,下一刻,折扇的边缘划破了举刀的人的喉咙。 精美的玉白色折扇上,沾染了一抹鲜红。 (* ̄3)(e ̄*)晚上十点再更一章哈~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88546.html 503、醉红楼(二更) 醉红楼前的大街上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少年嫌恶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一看就知道名贵异常的折扇,一个人躺在他跟前的血泊中,他却连都看他一眼都没有。 “臭小子!我杀了你!”那人的同伴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怒吼一声,朝着骆君摇扑了过来。 骆君摇微微偏头却没有动,她身边的秦药儿动了。 秦药儿一闪身到了骆君摇跟前,看着扑过来的人轻笑了一声。 两人突然捂着脸哀嚎着跪倒在了地上。 众人纷纷看过去,这才看到那两人脸上像是被人涂了一层黑灰一般,两人双手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这是中了毒了! 再看过去,只见那年龄更小一些的青衫少年正高兴地手舞足蹈,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人。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来是三只弱鸡啊,浪费本少爷精心配的药。”青衫少年有些扫兴地踢了踢地上的人,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杀本公子?” 鬼哭狼嚎中的两人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话,青衫少年轻哼了一声,“无聊!” “……”众人看看这两个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腾起。 这是什么魔鬼? 有人在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那倒霉鬼三兄弟抢了先,说不定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这两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子,看着分明是上等小绵羊的模样,谁知道竟然是个煞神? 只看那利落的手法和蛮不在乎的样子,就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一出手便震惊四座的两个人,在众人惊恐复杂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踏入了醉红楼。 大白天醉红楼依然很热闹,楼中脂粉和酒香交织在一起,一进去秦药儿就被那浓郁的香味闷了一脑袋。 两人刚一踏入,喧闹的大堂里有些突兀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进来的两个小少年。 秦药儿胆小地躲到了骆君摇身后,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人会认为她真的胆小。 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大堂里的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骆君摇倒是兴致勃勃,饶有兴致地一边挥动着手中刚刚擦拭干净的折扇,一边往里面走去。 “两、两位小公子。”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迎上前来,陪着笑道:“两位小公子,请出示请柬。” 骆君摇眉梢微挑,疑惑地道:“请柬?什么请柬?” “这几日,咱们醉红楼免费招待各位贵宾,不过……需要请柬。” 骆君摇为难,一脸无辜地望着伙计:“可是我没有啊。” “这……”虽然他很想放这两位小公子进来算了,却不敢真的违反规矩。 只得为难地道:“这就请恕小楼不能招待了。” 骆君摇想了想,问道:“哪儿能搞到请柬?” “这……小的,也不知道。” 楼上突然有人笑道:“小兄弟,想要请柬还不容易?这请柬又不记名,只要你出去找一个有请柬的人,将他的抢过来就是了。” 这话原本带着几分调侃和试探,不想骆君摇却眼睛一亮,仿佛茅塞顿开。 她爽快地朝楼上说话的方向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指点,我们去去就回,回头请大哥喝酒。” 然后就拉着秦药儿出门去了。 大堂里依然一片宁静,过了半晌才有人迟疑道:“他……不会真的去抢了吧?” “能拿到请柬的,可不是方才那三个那样的货色。”另一人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莫不是去送死了?” “死了也跟咱们没有关系啊。”一个女声懒洋洋地道:“就是可惜了,那白衣少年长得当真十分可人。” 两个少年来了又走,对这楼里的人们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儿。 很快他们就抛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有人喝着酒与同伴闲聊,有人干脆搂着美人儿喝酒听曲,楼中依然一片喧闹,好不快意。 直到两刻钟后,两个少年去而复返。 骆君摇将两张小巧却精美的帖子丢给迎上来的伙计,问道:“现在可以了么?” 伙计双手捧着请柬,连忙道:“当、当然可以,两位公子楼上请。” 骆君摇这才满意地跟了上去,“我还以为有多难进呢,也不过如此嘛。” 等到两人跟着伙计进了楼上的厢房,另一边靠着栏杆的人对视了几眼,有人低声问道:“他们抢了谁的请柬?” 立刻就有人出去打听消息,片刻后出去的人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那两个小子的请帖,是从骊山双鬼手里抢过来的。” 有人不屑,道:“骊山那两个老鬼也成名数十年了,竟然栽在了两个小子手里?” “别惹那两个小子,才一个照面,那两个老鬼死的莫名其妙。那青衫小子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用毒厉害得很。那白衣少年下手狠辣无情,惹不得。” 众人纷纷看向那关闭的厢房的方向,心中想的却是:两个才十来岁的小鬼敢如此嚣张,背后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厉害势力呢,确实是招惹不得。 “王妃去了醉红楼?”谢衍独自坐在院子里与自己对弈,听到袭影的禀告才抬起头来问道。 袭影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属下跟上王妃的时候,王妃和秦药儿已经进去了。” 醉红楼那地方,现在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他们的人自然也不好立刻跟进去。 谢衍低笑了一声,道:“说说,她是怎么进去的?”他可记得没有给过她请柬。 袭影道:“王妃,杀了骊山双鬼抢了两张请柬。”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谢衍站起身来道:“去弄张帖子过来。” “王爷,您也要去?”袭影问道,“王妃说,您太惹眼了,比较适合留在外面吸引人注意。” 谢衍道:“我若是不去,才奇怪。” 想了想,谢衍道:“不必准备请柬,直接过去吧。” 袭影点头道:“是,王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没有请柬,王爷要进去难不成还有人敢拦着? 至少这小小的县城,理论上是不该存在这么胆大厉害的人物的。 (本章完) wap. /77/77932/31597520.html 504、故技重施? 醉红楼里,骆君摇和秦药儿悠闲地坐在单独为他们准备的厢房里,又有楼中的侍从送上了各色美食佳肴,甚至还表示可以叫楼中的姑娘进来为两位小公子抚琴奏乐助兴。秦药儿倒是兴致勃勃,却被骆君摇给拒绝了。 等到侍从退了出去,秦药儿有些不满地道:“干嘛不让人进来唱个小曲儿啊?” 骆君摇无语,“外面的声音还不够你听?” 门外楼下大堂,大堂里不仅有许多人,还有歌舞乐曲,即便是坐在房间里也听得清楚。 若是再推开窗户,甚至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大堂门口。 “好不容易来一次青楼,总要有点气氛嘛。” 骆君摇笑道:“不然我让人请一位姑娘进来,专门侍候小秦公子?” 秦药儿吓得连忙摇头,侍候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还是算了吧。 “两位公子,可否打扰?”敲门声响起的同时还有一个妩媚的女声,秦药儿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骆君摇身后。 她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有真的想要叫人来侍候。 若是让人发现她们两个都是女的,被赶出去那可就太丢人了。 骆君摇无语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好好坐回去。 “请进吧。”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站在门口的是一对青年男女。 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妩媚多情,顾盼间媚态横生。但却又能让人一眼就看明白,她并不是这醉红楼里的姑娘。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男子看起来还要年轻两岁,也是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和阴霾,显然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在下洪秀儿,这是我师弟姚飞羽,打扰两位小公子了。”女子柔声道。 骆君摇笑道:“不必客气,两位请进来一起喝杯酒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自称洪秀儿的女子笑着走进来,两人在骆君摇对面坐了下来。 洪秀儿看了看站在骆君摇身后的秦药儿,疑惑道:“这位小公子……” “啊,他胆子小,姐姐不必在意。”骆君摇笑道:“在下东方瑶,这是我弟弟,东方清,我们第一次来这里,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洪秀儿掩唇笑道:“谁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呢?两位小公子今儿可是一鸣惊人啊,真是吓到姐姐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我爹爹说,人善被人欺。我们头一次出远门,经验浅薄,若是表现的太软弱了,难免会被人欺负。” 洪秀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令尊,说得对。” 就是一出手就要人命,是不是太强硬了一点。 就算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中都是些名声不怎么样的,也不是真的动辄就要杀人啊。 更何况这两个少年年纪太小了,出手这么狠辣,难免给人一种他们本身就不将人命当回事的感觉。 也就不得不让人猜测起这两人的身份来历了。 “两位小公子姓东方?方才见两位并没有请柬,两位怎么会来这里?”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道:“我跟弟弟听说青州现在很热闹,本来是想要去青州的。路过这宛壶县,发现这里竟然也很热闹,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了。” 秦药儿点头道:“对啊对啊,我…我们还以为这里要办武林大会呢。” “武林大会?”洪秀儿疑惑。 秦药儿兴奋地道:“就是那种…话本子里写的,很多江湖高手聚集在一起,大家比一比谁更厉害,就当武林盟主啊。” 闻言洪秀儿失笑,道:“大家好好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选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是那些连江湖都没踏入过的读书人,胡乱写的罢了。” 秦药儿有些怏怏不乐,“不是选盟主啊?那咱们在这里做什么?选花魁吗?” 洪秀儿掩唇笑道:“两位公子既然是路过的,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这些事儿,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少年人掺和进来。” 秦药儿不满道:“怎么就不适合了?我们可是很厉害的,进来这里都要请柬,我们不是也拿到请柬了吗?” 洪秀儿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心中盘算着这恐怕是从那个武林世家或者隐世门派出来的小公子。 从小在家中养尊处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以为学了点本事就想要出来闯荡江湖。 如此说来,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骆君摇看着洪秀儿的眼神明显放松了下来,笑眯眯地进将倒满了酒的酒杯放倒了两人跟前,“难得认识便是有缘,姐姐和姚公子喝酒。” 那叫姚飞羽的年轻人正要伸手端起酒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不着痕迹地瞥了秦药儿一眼。 “放心吧,我才不会随便往别人酒里添东西呢。” 姚飞羽没说话,洪秀儿笑道:“我师弟也是头一次出门在外,让两位小公子见笑了。来,咱们共饮一杯。” 骆君摇也不在意,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干脆地喝了一杯。 洪秀儿很是能言善道,说起江湖中一些趣闻,让骆君摇二人听得兴致勃勃。 喝过酒,大家似乎就更相熟一些了。 骆君摇有些苦恼地道:“所以,洪姐姐,咱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瞧着好像也不怎么好玩儿啊?” 洪秀儿笑道:“这原本就不是拿来玩儿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 骆君摇道:“这世上哪天不出人命才奇怪呢。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洪秀儿和姚飞羽对视了一眼,才道:“两位真的想知道?” 两人齐刷刷地点头,两个相貌好看的小少年看起来十分单纯无害。 如果忘掉他们不久前才刚杀了几个人的话。 洪秀儿扫了一眼外面,确定外面没有人经过,才压低了声音道:“过两天,这醉红楼有一个拍卖会。” 骆君摇思索了一下,道:“这个…我好像听说过一点啊,这种小地方的拍卖会,有什么意思吗?” 洪秀儿轻笑一声道:“别的拍卖会自然没什么意思,但是这次却不一样。这次要拍卖的东西可是万金难求的。” 秦药儿插嘴道:“那就十万金啊。” 洪秀儿看着两人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一些,颇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听说,这次要拍卖的是一座海外宝岛的图纸。” 嗯?这个…好像有点耳熟。 “什么岛?” 洪秀儿道:“听说是一个前朝公主隐居的宝岛,岛上有公主留下的无数珍宝,甚至还有早已经失传的神功秘籍。” 骆君摇有些无语,又来这套?能把楚凌那家伙的家搬出来炒作的,不是鸾仪司就是白靖容吧? 锦鸾符现在还在他们手里呢,这些人还能弄出什么来? “小公子不感兴趣?”洪秀儿很快察觉了骆君摇的态度。 骆君摇懒洋洋地道:“宝藏什么的,确实没什么兴趣啊。而且听姐姐的意思是,要出海?我可不想为了一点银子出海去找什么宝藏。” 洪秀儿笑道:“咱们也犯不着一定要出海,若是能拿到那藏宝图,自然有的是法子换得好处。” 骆君摇摆摆手道:“算了,没劲。我和阿青一会儿就走了,还是去青州玩儿吧。姐姐和姚公子保重。” 洪秀儿连忙道:“何必着急呢?青州如今还在战乱,能有什么意思?如今真正的热闹在宛壶城呢,这儿可不仅仅只有拍卖会。” “那还有什么?” 洪秀儿道:“听说这城里有一个大人物。” “摄政王啊。”秦药儿道。 洪秀儿摇头道:“那摄政王是才来的,那人已经在城里很久了。有人传出了消息,谁能拿到那人的人头,可得黄金十万两。” 骆君摇有些意外,她们得到的消息,应该是要救出曹冕吧? 两个截然不同的悬赏,还能精准投放? 这一边杀,一边救,幕后之人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这倒是有点意思。”骆君摇摸着下巴道:“悬赏的人是谁?若是拿到人头,对方反悔了怎么办?” 洪秀儿道:“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对方已经提前将一百万两银子送到了江湖中最负盛名的钱字号,有不少江湖中的大人物亲自作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最后没有兑现,钱字号会出十倍的价钱悬赏通缉开出悬赏的人。那些受邀作证的大人物,也不会放过败坏他们名声的人的。 “有点意思。”骆君摇低声道。 洪秀儿道:“小公子有兴趣?你们只有两个人,我们也只有两个人,不如咱们合作?机会也大一些。若是能成,拿到悬赏咱们五五分?” 骆君摇思索着没有说话,洪秀儿也不催她。 她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白衣少年对她说的事情很感兴趣。 他或许对银子不感兴趣,但是对这样的事本身有兴趣,眉宇间的跃跃欲试难以掩盖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对面的少年,点头道:“成交!” 洪秀儿脸上的笑意更加妩媚了几分,柔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说不定了,到时候一起行动。” 骆君摇好奇道:“姐姐想要藏宝图多一点还是想要人头多一点?” 洪秀儿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先拿到人头,自然还能想一想藏宝图了。若是这两天还拿不到,恐怕咱们就要空手而归了。不管那传说中的宝岛上有什么,藏宝图总归是不会便宜就是了。” 骆君摇点点头,托着下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直接去抢拍卖的人。” “……” 洪秀儿半晌无言,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道:“就今晚行动吧?正巧咱们刚打探到了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骆君摇在心中暗道:恐怕不是你打探出来的消息,而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给你们的消息。 四人约好了今晚街头的时间地点,洪秀儿和姚飞羽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两人还没走出大门,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动静可比之前骆君摇和秦药儿进来要大得多。 “何方鼠辈,竟敢擅闯醉红楼?!”有人厉声喝道。 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砸到桌椅的声音。 然后骆君摇和秦药儿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放肆!摄政王驾到,尔等还不避让!” 骆君摇和秦药儿脸色不由微变,幸好洪秀儿和姚飞羽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变化。 “出去看看。”洪秀儿沉声道。 四人鱼贯而出,站在门外的走廊边上,正好能看到楼下大堂里,一个彪形大汉被摔倒了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是熊贯,他的实力可不低。”洪秀儿低声道。 她话音未落,一个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玄色长衫,容貌俊美冷肃,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山高如海深的感觉。 楼总实力低一些的人为他的气势所慑,实力高强的人更是神色凝重,目光一错也不错地落在那人身上。 这是一个绝顶高手。 摄政王的威名即便是江湖中人也如雷贯耳,但真正知道谢衍实力的人却寥寥可数。 去年京城那场风波,也让不少人听说了谢衍的实力,但人的劣根性便在于此。 不是自己亲眼所言,亲身感受,总归是不信的。 总是有不少人会想:听说你很厉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谢衍一踏入楼中就察觉到数十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扫了一眼楼上,目光在骆君摇身上停留了一瞬。 骆君摇连忙那折扇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楼下。 谢衍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外人甚至没感觉到他那一瞬的停留。 整个醉红楼中一片寂静,江湖中人与朝廷的人总是有些隔阂,更何况是如今这个时间地点,还有眼前这个人。 谢衍看过一眼之后,便朝着大堂里漫步走了过来。 先一步进来的袭影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沉默,一个人影从楼上一跃而下,落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那人中等身高,形容消瘦,用形如枯槁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佝偻着背,看着谢衍的眼睛灰蒙蒙的,却充满了阴鸷和恶意。 “摄政王是朝廷的人,怎么会屈尊来咱们这些江湖草莽聚集的地方?” 不等谢衍答话,袭影已经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摄政王何处去不得?” 那人看了袭影一眼,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摄政王身为官府的人,便不该多管江湖事。听闻摄政王殿下武功盖世,不知在下……可否讨教一二?” 半瓶84消毒液倒手上是什么感觉~o(╥﹏╥)o洗了半天还是觉得手上有味道,还有点发红有点痒,幸好没有更言重的反应~ (本章完) wap. /77/77932/31608696.html 505、第一高手! 这人话音刚落,原本还没有几个人的二楼走廊上刷刷地冒出了一群人,几乎要将整个二楼外面的走廊都挤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楼下的人身上,显然是对这场“讨教”十分感兴趣。 谢衍抬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消瘦男子,淡然道:“报名,本王不与无名之辈动手。” 这话一出,楼上众人轰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那站在楼梯上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冷笑一声道:“摄政王说得是,在下西南娄家堡,娄昶!” 谢衍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动容,也不知道是没听过还是故意的。 “动手吧。” 骆君摇站在楼上,明显看到那娄昶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显然是被气得不清。 江湖人最好面子,谢衍这样明显是不给人面子了。 他双手在背后紧握,冷笑了一声,飞身扑向了谢衍。 站在谢衍身边的袭影上前要迎上去,却听谢衍道:“退下。” 袭影立刻放开握剑的手,后退两步。 谢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娄昶速度极快,转瞬就已经到了跟前。谢衍抬手一掌挡住了朝着自己面部挥来的拳头,娄昶口中尖啸一声,变拳为爪抓向了谢衍的头顶。 楼上的众人在这一声尖啸中,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站在骆君摇身边的秦药儿更是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骆君摇自己也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利用高深的内力发出的啸声,大约属于音波攻击的范畴了。 这种内力上的碾压,正是最克制骆君摇的。 所幸这世上会这一招的人并不多,也不是每个内力超强的人都会浪费时间,练这种功夫对同级别高手用处不大又难练的功夫。 秦药儿十分恼怒,伸手就要探向自己身上的锦囊,却被骆君摇抬手按住了。 “别乱来。” 秦药儿气鼓鼓地道:“那老鬼太讨厌了!” 骆君摇笑道:“你自己不好好练功,怪谁?” 站在旁边的洪秀儿和姚飞羽也看向两人,洪秀儿道:“不管小公子生气,这姓娄的就是喜欢用这种招数欺负晚辈,可惜对摄政王好像没什么用处。” 楼下,两人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八招。 谢衍依然一步也没有移动,倒是那娄昶的位置已经从楼梯上变成了站在大堂中一张侧翻在地上的桌子上。 他似乎很喜欢站在比别人高的地方。 “洪姐姐,这人好像还挺厉害的,他是什么人啊?”骆君摇好奇道。 洪秀儿道:“他是西南娄家堡的堡主,娄家堡在嘉州一带也算是称王称霸的角色,靠的就是他的一手拳爪功夫。还有他的啸声,听说跟佛门的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曾经在西南一声尖啸震聋了十一位与娄家堡相争的土邦头人的耳朵。” “这么厉害?”骆君摇惊讶,“他看起来身体不好,怎么练这种刚猛凌厉的拳法和爪功?” 洪秀儿摇头道:“他不是身体不好,据说他练得是一种特殊的外家功夫。从小就需要用药水浸泡,功夫练成之后铜皮铁骨刀枪难入,寻常人拿刀剑也砍不伤他。” 她话音才刚落,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咔嚓一声。 两人齐齐看去,却见谢衍正单手抓着那娄昶的左手手腕,那只消瘦如枯骨的手向着与手臂截然相反的方向,显然是被扭断了。 “……”洪秀儿有些尴尬地看向楼君摇道:“摄政王这样的决定高手,当然不同。” 那娄昶倒是颇为能忍,虽然被谢衍扭了手腕,脸上却没有丝毫痛楚之色。 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着谢衍的眼睛抓了过去,谢衍微微后仰,抬脚踢在了他肋下。 娄昶闷哼一声,飞出去两丈远,将一张椅子砸塌了下去。 娄昶单手在地上一拍,总算没有狼狈地摔倒地上,他借着掌力双脚落地,扭头吐了口血。 “好,摄政王果然厉害。”娄昶阴恻恻地道。 看都没有去看自己变形的左手腕,他双腮突然微微鼓起,口中发出两声怪异的声音。 “快,捂住耳朵!”洪秀儿沉声道。 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从娄昶口中发出,内力高深的还能维持神态自若,内力浅薄如秦药儿或者楼中普通侍从姑娘,瞬间宛如有一根针扎进了他们的脑海中一般。 离得近一些的,更是当场耳朵里溢出了血丝。 谢衍微微蹙眉,似乎也觉得这啸声让他不适。 他终于移动了脚步,朝着娄昶走了过去。 他一动,娄昶的脸色就变了。 旁人未必知道,但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这一声尖啸本就是对绝顶高手的杀招,所有的攻击都是对着谢衍的,其他在场的人感受到冲击不到谢衍的十分之一。 娄昶用这招对付过不少比自己厉害得多的高手,猝不及防之下,哪怕再厉害的高手也要被他震得重伤吐血,任他宰割。 谢衍表面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步履平稳,片刻间便到了娄昶跟前。 “太吵了。” 他一抬手,广袖如利刃般扫了过去。’ 娄昶大半的内力都消耗在方才那一啸之下,竟然完全无力躲避,一道凌厉的劲风将他拍了出去。 醉红楼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楼下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身上,却再也没有人敢出面说什么。 谢衍也不再理会娄昶,转身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某个房间门口,众人才暗暗出了口气。 “摄政王号称大盛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良久,有人心情复杂地低声道。 谢衍这个第一高手的名号其实很多江湖人是不服的,一个朝廷的王爷,哪怕是个将军,但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将军武功未必就能盖世无双。 谢衍也从不行走江湖,没多少人见过他的实力,自然是不信的。 今天总算是见识过了。 娄昶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然排不上前十,但谢衍击败他前后也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啊。 便是有实力高于娄昶的人,也不得不再掂量一下自己。 众人三三两两回到了各自的厢房,摄政王的突然到来,让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变数,他们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骆君摇没管谢衍突然出现在醉红楼要做什么,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方便去找他,于是跟洪秀儿师兄妹俩告别之后,便离开了醉红楼。 “洪秀儿和姚飞羽,是江湖中芙蓉山庄庄主姚芙的徒弟和儿子。”叠影恭敬地道:“姚芙算是目前江湖排名前五的高手中唯一的女子,另外她以在江湖中姘头众多而出名,人脉很广。江湖中许多大人物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当然……骂她恨她的人也很多。” 骆君摇坐在桌边,好奇地道:“哦?那这次姚芙来了吗?” 叠影道:“目前没有在宛壶城看到她,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派弟子和儿子前来,有些不大可能。洪秀儿和姚飞羽武功在年轻人里算是不错,但现在宛壶城里高手如云,他们就有些排不上号了。” “他们约我今天一起去杀曹冕呢。”骆君摇叹气道。 “现在想杀曹冕的和想救曹冕的人一样多,王爷已经让我们将曹冕的下落放出去了。” “这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秦药儿问道:“一边要救一边又要杀,岂不是让这些人互相残杀?” 骆君摇叹气道:“要不是知道阿衍不会做这种事,我都怀疑是他故意放出风声,要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了。” 叠影无奈,“王妃想得太多了,若真是王爷…怎么会不告诉王妃呢?” “不管要杀还是要救,都有一个前提。”曲放不知何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檐下,三人纷纷看向他问道:“什么?” 曲放道:“先要攻破关着曹冕的那个地方。” 骆君摇笑道:“曲先生觉得如何?可有去看过?” 曲放道:“说一声坚不可摧,也不为过。” “这么厉害?”骆君摇来了兴趣,“曲先生也进不去吗?” 曲放道:“能进去,但要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来,即便是我全身而退的机会也不大。一般人要进去,只能用人命填,王妃最好小心一些。” 骆君摇有些苦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到底是谁为了曹冕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曹家那边也没有动静,鸾仪司呢?” 叠影道:“鸾仪司确实有人来了宛壶城,但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冲着曹冕来的。” 骆君摇趴在桌上,有些懒懒地道:“有没有可能,幕后之人压根不是为了曹冕,他只是个吸引人注意的幌子?” 深夜,宛壶城外不远的一处山谷外,往日这个时候这里早已经寂静无人,只有鸟雀声响。 今晚同样很安静,甚至连鸟雀蝉鸣声都少了许多。 今晚无星无月。 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骆君摇四人在约好的地点接头之后就直奔城外而来,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来的晚了,比他们早来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谁也没有抢先行动,都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关人的地点就在前面的山谷里,据说那里有一座秘密的牢房,看守的人都是朝廷镇国军的精锐。”姚飞羽压低了声音对其他三人道。 骆君摇道:“又没有地图,咱们怎么进去?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洪秀儿道:“所以咱们不着急,等别人先进去探一探再说。宛壶城只是个小地方,这几天也没听说有其他地方的官兵过来,县衙的那些衙役不敢管这些事,不用着急。” 骆君摇点点头道:“行吧,那就再等等。” 秦药儿掏出几个东西塞给其他人,道:“若是遇到大群人,直接砸过去。” 洪秀儿接到身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道;“这里面是毒药?” 秦药儿道:“这种东西做成毒药太危险了,只会让人昏迷而已。不过效果很厉害,所以最好还是丢远一点。” 洪秀儿笑道:“多谢东方公子。” 秦药儿略带得意的轻哼了一声道:“小意思,若不是外面有这么多人盯着,本少爷一个人偷偷进去,就能将里面所有人都毒翻了。” 骆君摇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潜进去就是个大问题。” 四人闲聊的功夫,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几个黑影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谷中。 过了良久,里面依然静悄悄的。 很快又有人进去了,两刻钟过去,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他们莫不是带着人跑了?”秦药儿有些不耐烦地道。 洪秀儿神色有些凝重,道:“不对,我们下午探查过了,里面没有出口,镇国军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种小地方挖地道,山谷后面是数十里大山。” 骆君摇心中暗道:“你们就没想过,镇国军为什么要在这种小地方的城外关押曹冕吗?” “被发现了。”姚飞羽道。 三人看向他,姚飞羽指了指前方的山谷入口处,压低了声音道:“方才,那个地方多了两个岗哨,还有那个位置,也多了几个人。这个时候突然增加岗哨很奇怪。” 骆君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夜视能力可以啊。 他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会发现。 前面突然热闹起来,更多的人朝着前方的谷口而去,显然这些人已经没有了耐心。 骆君摇问道:“我们怎么办?” 洪秀儿思索了一下,咬牙道:“我们也去,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那就走吧。” 四人跃出了藏身的地方,各自施展轻功冲着前方掠去。 等他们靠近的时候,谷口已经打起来了。 这些江湖人实力都不俗,但驻守的镇国军显然也不弱。 单个实力或许比不上江湖中人,但他们据守要点,各自组成阵势,在弓箭的掩护下,江湖中人一时半刻也攻不进去。 直到几位身手迅捷的高手以一种类似自杀式冲锋的姿态迎了上去,外面各自为政的江湖中人才抓住了机会,纷纷涌了过去一举将谷口的防御撕开了一个口子。 骆君摇在这些人群中一路往前,自然也将前面的情况看在了眼里。 她眼眸微沉:那些人,不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都是为了求财求名利,绝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人作嫁衣。 那几个人论武功分明已经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绝不会比洪秀儿和姚飞羽差。 这样的人在江湖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怎么会甘愿去给人当人肉盾牌呢? (本章完) /77/77932/31616626.html 506、无一生还(一更) 骆君摇四人跟在一众江湖中人,很快也到了山谷入口处。 骆君摇一把揪住了兴致勃勃想要继续往里冲的秦药儿,朝旁边的洪秀儿和姚飞羽使了个眼色,便拽着秦药儿就往旁边的隐蔽处退去。 洪秀儿和姚飞羽虽然不解她的举动,却还是跟着她一起退开了。 “东方公子,你做什么?”姚飞羽有些不悦地盯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姚飞羽道。 四人站在黑暗中,看向不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火的山谷。 站在此处他们只能看到谷口,以及山谷里最靠近外面的一小块地方。比起方才的戒备森严,那里此刻已经是完全失守的状态。 骆君摇道:“你没发现吗?那些守军退得很快,根本没什么伤亡。” “那又如何?那些当兵的如何比得上这么多江湖高手?”江湖中人一贯是看不上这些普通将士的。 骆君摇沉声道:“他们可是在边关和蕲族人血战几天几夜,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的镇国军。你不觉得这退得也太容易了么?要么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镇国军,要么……” 洪秀儿瞬间明白过来,道:“你怀疑他们是故意引我们入内?” “难说。”骆君摇道,“再等等也不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洪秀儿道:“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管最后是谁得手了,总得出来吧?” 洪秀儿和姚飞羽对视了一眼,自然明白骆君摇是什么意思。 这位东方小公子,不仅下手狠辣,心肠也够毒辣的,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小年纪就这样,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三人才刚说完,突然看到里面火光大作。 厮杀声越发响了起来,很快之前冲进去的江湖中人又纷纷朝着外面涌来,只是方才进去的路却已经被身披铠甲,手持盾牌的镇国军将士挡住了。 这些将士身后各处,还有无数的弓箭手引弓待发。 哪怕是实力不弱的高手想要强闯出来,一支重弩也足以将一个二流高手射穿。 洪秀儿和姚飞羽脸色微变,背脊都不由腾起了冷汗。 两人双双暗想骆君摇,骆君摇笑眯眯地道:“行走江湖,谨慎行事才能活得久。” 洪秀儿勉强笑了笑,道:“多亏东方公子了,看来今晚是不成了,咱们先撤吧。” 骆君摇和秦药儿自然不反对,她们若真想进去容易得很,今晚不过是跟着洪秀儿和姚飞羽凑个热闹罢了。 这两人背后有江湖排名前五的高手做靠山,虽然摄政王府并不怕那姚芙,但只要双方没有冲突,也犯不着把人得罪死了。 第二天,宛壶城内外的气氛格外的凝重。 即便是没有参与昨晚城外事情的人也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数百个江湖高手攻不破一个小小的从外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山谷,这让所有人对镇国军的实力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因为昨晚闯入那山谷的人无一生还,甚至有不少人将那山谷想象成了一个遍地机关陷阱高手如云的绝境。 已经有不少实力一般的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毕竟他们是求财求名的,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是空了。 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吴懿等人聚集在一个光线晦暗的小房间里,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凝重。 其中一人低声道:“数百人无一生还,我们询问过本地人,之前那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山谷,镇国军到底是怎么在短短时间里,将之弄得如此坚固险要的?” “我们进去的人,也没有出来。所以里面到底如何,现在依然不得而知。” 另一人道:“潜入山谷四周的山上的人也传回消息,从山上往下看不出什么。而且,山上也有镇国军的岗哨,一个不慎就会被发现。” 吴懿沉声道:“至少可以确定,侯爷确实在里面吧?” 众人沉默了良久,才有人缓缓道:“应当是,除了侯爷还有什么人能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吴懿道:“确定了就好,办法总会有的。” 众人沉默不语,显然对吴懿的话不大抱希望。 如果连昨晚那样规模的冲击都能被镇国军轻易化解,他们可没有那么人马。 若不是这次有这么多江湖中人聚集在这里可以利用,他们一头撞上去,此时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现在想救侯爷的不只是我们,谢衍看起来也不想斩草除根,不用着急。” 其中一人抬头看了吴懿一眼,忍不住道:“谢衍现在就在城中。” 吴懿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些年想杀谢衍的人多不胜数,但他现在还活着。” 谢衍本身的实力就深不可测,昨天在醉红楼更是一出手就震慑了醉红楼里那些高手,想要杀他难如登天。 不过……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破局。” 众人纷纷看向了吴懿,吴懿垂眸道:“摄政王妃也跟着一起来了。她不仅是谢衍的王妃,还是骆云的女儿,无论哪一条,谢衍都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不顾。” “将军说的是。” 如果攻不破囚禁侯爷的堡垒,那么一换一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只要能抓住摄政王妃,就不信谢衍敢为了温定侯而舍弃自己王妃的性命。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众人立刻住了口,神色警惕起来。 吴懿沉声道:“什么事?” 外面有人低声禀告道:“启禀将军,外面有个人求见,说是…侯爷的故交。” “什么人?”吴懿皱眉道。 “是个中年男子,说他信白。” 吴懿沉吟了片刻,道:“让他进来。”然后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纷纷起身,从后面的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吴懿一个,片刻后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雪青色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含笑看向吴懿,“吴将军,久仰大名。” 十点二更哈~么么 (本章完) /77/77932/31623180.html 507、曹冕的底牌(二更) 吴懿剑眉微皱,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笑道:“吴将军不必如此,在下并无恶意。” 吴懿冷笑一声道:“吴某短见,并未听说过侯爷有先生这样一位故交。阁下高姓大名,还请告知。” 他如此不客气,男子也不在意,道:“敝人姓白,单名一个煦字。” 见吴懿不为所动,那白煦道:“乡野闲人,吴将军没听过也不为过。不过…这个,吴将军总归是认识的。” 那人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吴懿跟前。 吴懿原本平静冷漠的神色瞬间微变,他皱着眉头伸手接过了男子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弯月形的玉佩,极品白玉雕琢而成。玉佩上有蟠龙缠绕,精致华美。 吴懿沉默了片刻,抬手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块质地相同的白玉蟠龙玉佩,与那弯月合在一处正是一块圆形的形状,圆月中央还有一个圆孔,仿佛双龙戏珠中缺少的那颗宝珠。 吴懿重新将半块玉佩还给了白煦,沉声道:“这块玉佩是侯爷前往瀛洲岛之前派人送来给我说,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会有人拿着另外半块来找我,想必侯爷说的便是先生了?” 白煦点头道:“不错,听说侯爷被镇国军带到此地,我便赶到此地了。算来比将军还早到了两日。” 吴懿看了白煦一眼没有说话,白煦笑道:“将军想问,我为什么不救王爷?” 白煦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这本就是谢衍设计的陷阱,将军还要坚持现在救侯爷么?” 吴懿神色微变,沉声道:“恕在下不明,先生的意思。” 白煦道:“曹家有今天全赖温定侯,谢衍抓住了侯爷既不处斩也不押解回京,却将侯爷送到这么一个小地方来关押,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上雍的天牢更安全的?” 吴懿当然知道这不对劲,甚至也怀疑这是谢衍设下的陷阱。 但难道因为知道有陷阱,他们就不救侯爷吗? 白煦道:“将军误会了,不是不救侯爷,而是…按照你们的打算,根本救不出侯爷。” 吴懿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虽然只是浅浅几句交谈,他已经确定了他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吴懿问道。 白煦笑了笑,道:“温定侯的故人,将军尽管放心,在下绝不会害侯爷的。人自然也是要救的,毕竟……在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东西在温定侯手里。他若是就这么死了,麻烦的是我。” 吴懿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先生打算如何救人?” 白煦道:“明天晚上,醉红楼的拍卖会,吴将军可去?”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吴懿道。 白煦道:“拍卖会上,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帮我们更有把握的救下侯爷。拍卖会上的一些人,或许也能帮我们。” 吴懿道:“我还以为,那所谓的拍卖会应该是公子的手笔。” 白煦状似无奈,摇摇头道:“将军或许不知道,关心侯爷的人还是很多的,在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好,既然先生这么说,明晚的拍卖会我会去的。” “那就好。”白煦道:“将军尽管放心,我敢拿性命担保,谢衍现在绝不会杀侯爷的。” 吴懿眼神冰冷地看着自称叫白煦的人出门离去,这人不是侯爷的属下,更不是侯爷信任的人。 就如他所说,或许只是个故人。 但是……吴懿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半块玉佩,侯爷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 “将军。”一个青年从后面走了出来,低声问道:“摄政王妃那里?” 吴懿道:“继续。” “是。” 摄政王下榻的客栈后院,袭影捧着一封信进来,恭敬地道:“王爷,您等的人找到了。” 正翻看着折子的谢衍抬起头来,剑眉微挑道:“哦?在哪里?” 叠影道:“半个时辰前,他去见过吴懿。” 谢衍接过了信函打开,一目十行地扫完放到一边,淡淡道:“难怪曹冕那般从容自若,果然还留下了后手,他倒是有信心。” 叠影也觉得奇怪,道:“王爷,这个叫白煦的是什么人?曹冕如何肯定他能将自己从您手中救出去?” “听到他的姓氏,你想不到什么吗?”谢衍问道。 “白…白靖容?!”叠影大惊,白靖容去年上雍一行,结果实在算不得体面。 难不成她心有不甘,还想要继续搞事情? 谢衍摇摇头,道:“他跟白靖容,恐怕不是一路人。” 叠影迟疑了片刻,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惊疑起来,“大陈武帝——白簇?!” 谢衍垂眸道:“或许吧,当年白簇死后,他的子嗣大多也死了,但下落不明的也并非没有。” 叠影蹙眉思索着,“当年白簇的死……白靖容也脱不了干系吧?” 白靖容和白簇这对兄妹,也算是一代天骄了。 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狠人,传言白簇对白靖容这个妹妹十分宠爱,甚至不介意她掌握实权。但他也能在局势不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白靖容嫁给蕲王为妾。 白靖容当初跟着白簇打天下,也算是鞠躬尽瘁。最后却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哥哥,甚至导致他战败身死。 “这人若真是白簇的后人,为何会与曹冕勾搭到一起?”曹冕也算是高祖后期的功臣,白簇最后身死国灭,也少不了他出一份力。 谢衍将手中的折子抛了过去,叠影接到手中低头一看,也是心惊。 “十八年前,白簇幺子被困青石岭,正是温定侯协助定南将军领兵。此战,定南将军被流矢射中阵亡,白簇幺子自焚于山寨中。”叠影道。 谢衍道:“如果,白簇这个儿子没死呢?” 叠影不答,他一方面觉得王爷这推测有些天马行空,一方面又觉得王爷或许是对的。 曹冕十几年谋划谋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算起来,曹冕最初开始策划谋逆,距离当年青石岭之战也不过才四五年而已。 最要紧的是,青石岭……就在青州。 谢衍道:“那人到底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叠影立刻回过神来,“王爷说的是,并州各地传来消息,这几日依然有各地高手秘密赶往宛壶城,这些人所图恐怕不仅仅是曹冕而已。他们莫不是想要……” 叠影忍不住看了谢衍一眼,宛壶城没有什么战略价值,也没藏什么稀世珍宝,除了一个曹冕勉强算是有些价值,影响最大的自然就是摄政王殿下了。 谢衍平静地道:“无妨,摇摇今天在做什么?” “王妃带着秦药儿出去玩儿了。”叠影道。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她倒是什么时候能轻松自在,这样也好。” “如今城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手,王妃出去只怕也不安全,是否要请曲先生随行照看?” 谢衍道:“暂时不必,若真有事秦药儿知道该怎么做。” 叠影心中暗道:秦药儿看起来比王妃还不靠谱。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谢衍瞥了他一眼道:“秦药儿比你以为的靠谱,否则本王何必让她跟在摇摇身边。” 叠影想了想秦药儿在边城那些丰功伟绩,又释然了。 也对,秦药儿平时虽然靠着胡闹,但正事上还是靠谱的。王爷让她跟着王妃,那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让王妃在她跟前出事的。 更何况,王妃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倒是他多余担心了。 (本章完) wap. /77/77932/31628149.html 508、英雄救美? 骆君摇和秦药儿漫步走在大街上,自然引来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先前摄政王一行人到达客栈门外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甚至还有人专门盯着他们下榻的客栈。 因此客栈里走出来两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自然能够引来无数人的注目。 或许是昨晚的事情震慑,虽然有不少人盯着,却没什么人敢上前来搭话。 骆君摇也不在意,仿佛没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一般,拉着秦药儿悠闲地在街上闲逛买东西,逛累了又径自去了城中风评颇好的老字号酒楼吃饭。 这几天,宛壶城的商户们实在是有些战战兢兢。 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县城突然多了许多外地人,偏偏这些外地人还一个个不是拿刀就是佩剑凶神恶煞的。 普通老百姓哪儿见过这阵仗?生怕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将自己给杀了。 因此城中一众老板们都十分羡慕摄政王下榻的客栈老板,摄政王虽然没有独占整个客栈,但那客栈里却一个江湖人都没有。 只有一些在摄政王之前就住进去了的普通商旅。 酒楼掌柜看到两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走进来,也松了口气,连忙陪着笑迎了上去,“两位姑娘,这是要吃饭?” 骆君摇笑道:“对呀,听说这里的饭菜味道不错,过来尝尝。” 掌柜的笑容有些僵硬,“多谢姑娘抬爱,不过……” “怎么了?”骆君摇道:“没座儿了?” 掌柜无奈地道:“不是,只是…这两天小店里客人繁杂,恐怕惊扰了两位姑娘。”掌柜见这两个姑娘年轻美貌,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那些江湖人,好心提醒。 骆君摇道:“那就好,多谢掌柜提醒,我们不怕的。” 掌柜笑容更僵了,“那…那就好,两位楼上请。” 感情……这两位也是跟那些江湖人一路的啊? “那位就是摄政王妃?”酒楼对面楼上的窗口,吴懿和白煦看着骆君摇和秦药儿进去之后,方才重新坐了下来。 吴懿侧首看了白煦一眼,“白公子消息灵通,竟然没见过摄政王妃么?” “我又不在上雍。”白煦笑道:“摄政王妃…哪儿是说见就能见的?” 吴懿轻哼了一声,白煦却依然笑吟吟地道:“听说温定侯就是栽在这位王妃手里的?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吴懿不说话,他也是头一次见到摄政王妃的模样。 虽然有所准备,却也着实没想到让他视为心腹大患的摄政王妃会是这副模样。 吴懿是见过骆云的,总觉得骆云实在不像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的来。 另一方面吴懿又隐隐在心中怀疑,他们收到的消息当真准确么?这位王妃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平定瀛洲岛,生擒侯爷的人物。 “有趣,谢衍竟然喜欢这样的小姑娘?”白煦挑眉笑道。 吴懿蹙眉道:“不可轻敌。”虽然这位王妃看起来有些出乎他们预料,但既然有这个消息,自然要慎重对待。 轻敌本就是大忌。 白煦轻叩了两下自己的眉心,道:“先试试她。” “怎么试?谁去?”吴懿问道。 白煦抬手击掌,片刻后一个白衣翩然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公子。” 吴懿看那青年二十四五的模样,眉目俊美温雅却不乏英气,身姿挺拔修长眉目清正,好一副白衣侠少的风采。 白煦朝着窗外微抬了一下下巴,道:“去吧,知道怎么做?” 青年恭敬地道:“是。” 等到那白衣青年转身下楼,吴懿才忍不住道:“你想用美男计?”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白煦忍不住大笑出声,等他笑够了才摇头道:“将军说笑了,虽说对付女子…美男计也不失为一个妙计,但若说有谢衍那样的丈夫的情况下,还能在短时间内被别的男子迷了心性,那谢衍得多废?” “……”吴懿瞬间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那你这是做什么?” 白煦道:“年轻小姑娘总是喜欢看脸的,就算不谈风月之事,英挺俊美的年轻少侠也比咱们这样的容易接近不是么?” 吴懿问道:“有何意义?” 白煦笑道:“没有,好奇谢衍的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上了二楼骆君摇才知道掌柜为什么苦着一张脸,楼上的客人不少,动静更是不小。 一眼望过去全都是江湖中人,客气一些的好好坐着吃东西,却也有不少人踩着板凳高声呼和推杯换盏。 甚至还有人干脆将酒楼的桌子当成了赌桌,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玩起了骰子。 整个二楼比大街上还喧闹数倍,酒味更是直冲人脑门。 “要不咱们走吧?”秦药儿捂着鼻子拉拉骆君摇的衣袖,嫌弃地道。 陪着他们上来的伙计也很是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这几天他们一个正常客人都没有接到,全都是这些江湖中人。 吵闹也就罢了,甚至还有人吃白食不给钱,以至于在店里动手的。这几天功夫,他们店里都换了好几张桌椅了。 骆君摇摇头道:“来都来了,客栈掌柜都说这家的菜最好吃了。” 伙计陪笑道:“两位姑娘,小店现在……没有厢房了。” 骆君摇摆摆手,“无妨,就坐那儿吧。” 骆君摇指了指不远处一张空桌子,拉着秦药儿走了过去。伙计只得跟在身后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嘀咕:这两位姑娘看着都像是好人家出来的,怎么偏就要往这种地方钻呢? 伙计很快为两人点好了菜退下,骆君摇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二楼。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突然来了两个衣着精致华美的少女,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站起身来走了过来,“两位小姑娘来这里吃饭?” 秦药儿瞥了他一眼,“来这里不吃饭,难道是喝水?” 那男子被怼了也不生气,笑道:“两位姑娘坐在这儿多孤单,不如过去一起吃,咱们请客?” 秦药儿翻了个白眼,“不用。” “怎么就不用呢?”坐在那边的人跟着起哄,笑道:“小美人儿,如今这地方可不安全,跟咱们一起坐,咱们好保护你啊。” 秦药儿没好气地道:“就凭你们?”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看向两人的目光里满是轻浮调笑,更有甚者目光已经堪称露骨了。 秦药儿咬牙道:“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挖了你们的眼睛!” 这样的话从秦药儿这样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只会引来更大声的嘲笑。 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脸上低着几分淫邪和痞气,“小姑娘好大的脾气啊,还想挖我们眼睛,小姑娘,你会拿刀么?” 秦药儿微微眯眼,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她年纪虽然小,但是经历的事情却不少,更是常年长在边关战场见惯了死人。 若不是谢衍管束严厉,如今恐怕也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小妖女。 这样的秦药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那人却没有看不到秦药儿眼底的变化,他一只脚踩在跟前的板凳上,伸手就要去捏骆君摇的下巴。 “好像这个姑娘更标志一些,脾气也更……嗷?!” 一声惨叫突然响彻了整个二楼,就连原本站在一边的中年人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众人齐齐望过去,这才看到那人伸出去的手被人按在了桌面上,手腕上还钉了一把泛着微蓝幽光的匕首。 骆君摇一只手握着幽月刺,懒洋洋地问道:“你说什么?” “贱人!”那人手腕被钉在了桌上,痛彻心扉之下含怒出手,一拳打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微微后仰避开了一拳,握着匕首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轻轻一动。 剧烈的疼痛让那人瞬间双腿发软,再也没有力气挥出第二拳,只能双目通红满头大汗的趴在桌上,“放…放开我!” 骆君摇摇摇头道:“不行,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那人看着眼前的美貌少女,知道自己是撞到铁板了。 只得咬牙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骆君摇微微偏头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抬手拔出了匕首。 匕首一拔出,那人就捂着手腕飞快地后退了几步,对旁边已经站起身来的同伴厉声道:“抓住这两个臭丫头!” 秦药儿看向骆君摇,“这就是您想吃的饭?”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在客栈发呆好。” “也对。” 秦药儿看向朝着她们冲来的人,正准备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众人回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白衣青年,这样衣着得体容貌不俗的年轻人,虽然也拿着剑却俨然跟他们不像是一路人。 “哪来的臭小子,也想英雄救美不成?”有人怒骂道。 那年轻人丝毫不惧,漫步走了过来,道:“这两位姑娘已经手下留情了,要命的还是赶紧走吧。” “呸!”那捂着手腕的男子骂道:“这臭娘们出手暗算老子,今儿这事儿没完!滚一边去!” 年轻人皱了皱,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剑,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双方一言不合,立刻打了起来。 秦药儿兴致勃勃,也不闹着要走了。 凑到骆君摇身边笑道:“英雄救美啊。” 骆君摇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也没有说话,只是抽出自己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拭幽月刺。 那年轻人武功十分不错,不过片刻功夫就将人打跑了。 那几人只能撂下几句狠话,狼狈地下楼去了。 楼上一时间有些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骆君摇两人和那新来的白衣青年身上。只是看向骆君摇两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谨慎少了轻佻。 敢直接一刀插进一个陌生男人手腕的,能是什么柔弱无辜的弱女子? 那最先上前来的中年人也暗暗吞了口口水,灰溜溜地回去了。 “惊扰两位姑娘了。”那年轻人归剑入鞘,上前来道。 秦药儿捧着脸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不惊扰,小事情。不过这位公子你是谁啊,为什么要帮我们?” 年轻人笑道:“恐怕不是帮两位,是帮那几个人吧。” 秦药儿扬眉道:“那,你为什么要帮那几个人?” “酒楼毕竟是吃饭的地方,见血总归是不好的。” 秦药儿点点头,意味不明地道:“你真是个好人,不如一起坐吧,你帮了我们,我们请你吃饭。” 那年轻人也不推辞,谢过了秦药儿坐了下来。 伙计也在这个时候送上了饭菜,只是看到那一片狼藉,看向骆君摇两人的眼神带了几分幽怨。 亏我还在担心你们,原来你们俩也是灾星。 秦药儿笑眯眯地塞给伙计一锭银子道:“交给你家掌柜,就当是我们的赔偿啦。” 伙计这才高兴起来,连连谢过退下了。 “在下秦柏,不知两位姑娘高姓大名?”年轻人看向两人道。 骆君摇含笑看着他,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秦柏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眼神变了变,有些无奈地放下酒杯拱手道:“草民见过摄政王妃。” 骆君摇好奇道:“所以,你来找我有事?” 秦柏不语,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骆君摇也不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指了指外面道:“要不然,让你的主子过来,大家一块儿热闹一点,还能说说正事?” 秦柏彻底沉默下来,看向骆君摇的眼神很是复杂。 “方才还在街上就被人盯着看了许久,我要是察觉不到岂不是傻子?” 秦柏忍不住道:“但是,盯着王妃的并非只有我们。” 骆君摇笑道:“对啊,所以我还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啊。你不如去问问,他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吃饭。” 秦柏无奈,沉吟了片刻只得站起身来,道:“让王妃见笑了,还请稍候。” 秦柏心中也有几分沮丧,虽然公子事先提醒过他,美男计那套恐怕没用,平常交往就好。 但是他还什么都没做没说就被人识破了,也实在是有些丢脸。 看着秦柏下去,秦药儿看向骆君摇,“你是故意的?” 骆君摇道:“我真的只是想出来溜达溜达,不过这几天在这小县城里,被盯上的概率很大啊。” (本章完) /75/75859/28884177.html 509、痛快地打一架 秦柏回来得很快,不到一刻钟就重新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然。看上去三十五六的模样,似乎是个文雅的读书人,但骆君摇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习武之人。 白煦扫了一眼楼上的客人,因为之前的事情,楼上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骆君摇和秦药儿附近的几张桌子更是全部空了出来,显然这些江湖中人也并不是人人都毫无顾忌。有了方才的教训,他们并不想再来招惹这两个姑娘。 白煦看在眼里,侧首朝两人笑了笑。 “属下冒犯,还请王妃见谅。”白煦微微欠身笑道。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好说,先生可是姓白?” 白煦剑眉挑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就连跟在他身后的秦柏看过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凝重和警惕。 片刻后,白煦才笑着道:“没想到,摄政王殿下竟然也会关注在下区区一介小民。” “先生客气了,真正的小民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宛壶城。”骆君摇道:“白先生请坐。” “多谢。”白煦在骆君摇对面坐了下来。 白煦坐下来之后并不急着说话,骆君摇也不在意。 于是白煦只好看着跟前的两个姑娘专心致志地品尝着桌上的美味,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跟前有两个陌生男子而感到不适。 直到骆君摇吃了个七分饱放下了筷子,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抬头看着白煦道:“白先生让这位……来找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煦状似无奈地道:“让王妃见笑了,不过是方才看到王妃从楼下路过,一时兴起……” 不等他将话说完,就见骆君摇伸手轻轻一按,折断了跟前的筷子,“白先生的意思是,你在戏弄我?” “……”白煦无言以对,半晌才叹气转移话题道:“不敢,醉红楼的拍卖会,不知道摄政王和王妃是否感兴趣?” 骆君摇道:“听说拍卖会上有个海外的藏宝图?” 白煦笑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见骆君摇似乎兴趣不大的模样,白煦道:“王妃难道不想知道,这拍卖会背后是谁在操纵?” 骆君摇想了想道:“你、鸾仪司,还是白靖容?” “王妃既然知道我的姓氏,我以为王妃会猜测我跟容夫人有关。”白煦道。 骆君摇看着他问道:“所以,你跟白靖容有关么?” 白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仇深似海。” 骆君摇又问道:“曹冕跟白靖容有关么?” “没有。”白煦道。 “所以,曹冕确实是你的人。”骆君摇道,“你打算拿什么来换他?”白煦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半晌才失笑道:“王妃你能做主吗?” 骆君摇道:“我能不能做主,取决于你能拿出多少筹码。” 白煦微微眯眼,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用王妃来换呢?” 骆君摇淡定地喝着茶,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了良久,白煦突然大笑起来,道:“王妃不必紧张,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请王妃转告摄政王一声,在下无异与朝廷和摄政王府为敌。” 说罢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骆君摇也不拦他,平静地目送两人下楼去了。 “就这么让他走?”秦药儿悄声问道。 骆君摇挑眉道:“不然呢?光天化日之下他敢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来自投罗网的。” “可是,王妃您相信他说的话么?” 骆君摇懒懒道:“他随便一说,我随便一听,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 吃饱喝足后,骆君摇和秦药儿出了酒楼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秦药儿抱着双臂站在骆君摇身后打量着围住他们的这些人,全都是江湖中人打扮,也看不出来什么门派势力的区别。 秦药儿笑道:“王妃,你想放过人家,可是人家不打算放过你唉。”秦药儿立刻想起了之前白煦的话。 骆君摇笑道:“你就没想过,可能根本就不是一拨人?” “……”你树敌太多能怪我吗? “请摄政王妃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青年男子沉声道。 骆君摇把玩着手中幽月刺,笑道:“我若是不肯呢?” 青年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王妃身娇体贵,若是有什么损伤,大家都不好看。” 骆君摇笑道:“小哥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青年脸上的神色一滞,显然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骆君摇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笑道:“我先前对曹冕可没这么客气,差一点就把他给淹死了。” 青年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骆君摇道:“王妃,这里不是上雍,摄政王殿下一时半刻恐怕也赶不过来。逞口舌之快,对你没有好处。” 骆君摇笑道:“是么?你看起来很有信心。” 青年不答,他确实很有信心。 他带来了的人即便不是一流高手,实力却也绝对不逊色于江湖中的二流高手。即便还有一个秦药儿在,他也不认为她们就能够顺利逃脱。 骆君摇抬头望天,轻叹了口气道:“上次痛快的跟人打架,感觉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既然小哥哥这么有信心,那就……先拿你试刀!” 话音未落,骆君摇身形一闪,微蓝幽光已经刺向了青年的心口。 身边的人总是担心她的安危,骆君摇觉得自己确实有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竭尽全力的打过一场了。 包括之前在瀛洲岛,她其实也没干什么。 提升实力的方法无外乎那么几种,要么日积月累的苦练,要么在生死之间的挣扎磨砺。 骆君摇战斗意识不差,内力却不是一时半刻能练好的,这世间也没有可以靠嗑药提升内力的设定,如今她能提升的就只有身体的敏捷度和战斗本能了。 而这两样,恰恰是最依赖实战的。 那青年实力果然不弱,骆君摇的匕首还没到跟前他已经错身避开了,手中的长剑也同时出鞘挥了过去。 骆君摇轻笑一声,以一个有些诡异的角度闪到了他身侧,幽月刺重重地撞到他的剑身上。 幽月刺是难得一见的利器,他手中却只是一把普通的上好铁剑,撞击之下长剑应声而断。 骆君摇一脚将飞出去的剑尖踢向了一个意图偷袭的人,回身继续攻向青年。 “秦药儿,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哦!”秦药儿应了一声,袖中挥出一片粉色的烟雾拦住扑向自己的人,转身就往路边溜去了。 其他人岂能让她逃走? 立刻有人从另一边绕了过去,直逼向秦药儿的背后。 秦药儿却很是机灵,纵身跃上了街边的房顶,笑嘻嘻地看着跟上来的人。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那人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还不等他多想,只感到浑身一软,一头栽到了楼下的街道上。 秦药儿高兴地拍手,略带几分得意地看向底下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人,甚至还朝着人家招手,“来呀来呀,我在这里。” 这些人显然是听过小毒仙的名号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人真的追上去。而是纷纷看向了正跟青年打在一起的骆君摇,“摄政王妃更重要,先别管那丫头!” “……”骆君摇无语,这就有点欺软怕硬了。 若论内力,那青年是强于骆君摇的。 这并不奇怪,这世上内力比骆君摇强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内力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无双利器,除非是强到某种程度能够形成压倒性优势,否则对骆君摇来说影响就不大。 比如曲放和谢衍那样的绝顶高手,如果没有被他们打中也就罢了。若是被打中哪怕一下,立刻就要筋骨俱断,五脏碎裂,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但眼前这青年显然还差得远,两人来回不过七八十招,骆君摇一刀险些插进他的心口了。 青年握着断剑连连后退,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还完好无损的心口,厉声道:“一起上!” 骆君摇不大高兴,“是不是玩不起?” 手里却没有闲着,如游鱼一般人滑入扑过来的两人中间,幽月刺悄无声息地割断了其中一个人的喉咙。 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不多时便已经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秦药儿站在房顶上看着楼下街道上横七竖八,或死或伤的人,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摄政王妃果然还是这么凶残啊。 她虽然也杀过人,但用毒跟亲手杀毕竟是不大一样的,秦药儿很多时候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人。但是看着那些躺了一地的鲜血,她暗暗在心中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惹摄政王妃生气了。 这是这段时间一来骆君摇打得痛快也最辛苦的一次了,毕竟也有十来个人,身手也都不弱。 骆君摇不可避免的也受了一些伤,她却并不在意,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秦药儿看到骆君摇受伤,连忙想要出手。 如果王妃受了伤,王爷会宰了她的。 只是她还没得及动手,一只手就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秦药儿吓了一跳,一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猛地回身,身上最厉害的毒药已经在指尖了,却又硬生生地收住了。 “王…王爷?”谢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距离他不远的另一边房顶上还站着叠影。 秦药儿眨了眨眼睛,连忙道:“王爷,王妃她……” 谢衍道:“摇摇还能应付,再看看。” 秦药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王爷不是说绝对不能让王妃受伤吗?王妃已经受伤了啊。 但谢衍不发话,秦药儿也不敢随便动手,只得乖乖地应声。 然后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她才不想站在王爷身边。 骆君摇并不知道谢衍已经到了,她依然还在与那些人缠斗着。 距离她们更远的地方,看到谢衍到来白煦就关上了窗户。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吴懿道:“看来吴将军的计划要失败了。” 吴懿手里握着茶杯,声音沉沉地道:“在城里,原本机会也不大,不过试试罢了。”这位摄政王妃虽然在城里到处乱逛,却始终不肯出城,他们也没有法子。 “骆云的女儿,确实有些本事。”吴懿越过半边还开着的窗户望去,依然能看到街道街头的打斗。 白煦道:“吴将军的试探,可是会激怒谢衍的。” 吴懿看着他,“先生说有办法救侯爷,倒也是什么办法?还有…方才先生和摄政王妃到底说了什么?” 白煦笑道:“我跟摄政王妃说,我无意与朝廷和摄政王府作对。” 刚说完这话,白煦就看到吴懿的手已经握到了剑柄上。 站在旁边秦柏立刻上前一步,却被白煦挥挥手遣退了回去。 白煦道:“吴将军稍安勿躁,我不想与摄政王为敌,并不代表我跟温定侯就是敌人。毕竟,温定侯曾经也算是救过我的命,我总不会恩将仇报的。” 吴懿冷声道:“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救出侯爷。” 白煦道:“拍卖会之后,我保证。” 吴懿轻哼一声,道:“好,我相信白先生一次,希望白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吴懿站起身来,要往楼下走去。 身后白煦悠悠道:“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吴将军。” 吴懿并没有回头,白煦也不在意,“听说温定侯对吴将军有恩,我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恩情能让吴将军这样不惜舍弃一切来报答?” 吴懿确实算是舍弃了一切,他甚至都不算投靠了曹家。如果救不出曹冕,就算将来曹家真的走狗屎运得了天下,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曹节显然对吴懿并不如何看重,否则也不让这样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跑来做这种救人的事情。 吴懿道:“与白先生无关,告辞。” 看着吴懿下了楼,白煦才轻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地道:“恩情啊,欠了曹冕恩情的人可真不少。” “公子,我们当真要帮他救曹冕?摄政王府恐怕不会放人。”秦柏低声道。 白煦叹气道:“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想要的东西还在曹冕手里呢。这世上,没有不能交换的东西。如果不能,那只能说明给出的筹码还不够。” “我相信,谢衍会满意我给的筹码的。”白煦道。 又是手机粘贴更新的一天,希望排版政策 (本章完) /77/77932/31693096.html 510、白煦求见(一更) 骆君摇看着最后一个人倒下,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她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不过都不在要害位置,因此也并不怎么在意。 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稳,侧首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的青年。 他的右腿被刺了一刀,左腿腿骨断了,此时便是想站起来也做不到,只能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满身血迹的少女。 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有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血迹,看起来越发凌厉吓人。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青年吐出一口污血,咬牙道。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明明是你们来找事,干嘛一副好像是我欺负人一样?滚吧,告诉吴懿,本王妃能抓住曹冕,也能抓住他,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试试。” 青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激怒她。 人都有求生之心,即便他们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骆君摇也不理会地上还活着的人,抬头去找秦药儿,却看到正站在房顶上看着她的谢衍。 她立刻欢喜地露齿一笑,抬手朝谢衍挥了挥手。 谢衍并未多言,飞身落到了楼下大街上。 骆君摇双眸明亮,“我是不是很厉害?” 谢衍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嗯,很厉害。” 骆君摇得意地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我……” “你受伤了。”谢衍道,俯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骆君摇连忙勾住他的肩膀道:“一点小伤,就是有点累。”毕竟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这种一对多长时间的激烈打斗对女孩子来说还是不太友好,她确实感到很是疲惫。 “好好休息吧。”谢衍低声道。 说罢扫了一眼地上那些还在喘气的人,抱着骆君摇越过那些人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了。 身后秦药儿和叠影从房顶上落下来,秦药儿指了指地上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叠影道:“王爷没说,就别管了。” 秦药儿有些遗憾,“那好吧。” 等回到客栈,骆君摇已经睡着了。 谢衍将骆君摇安置好出来,就看到秦药儿蔫哒哒地蹲在门口的屋檐下发呆。 看到谢衍出来,立刻起身过来认错,“王爷,我错了。” “你哪儿错了?” 秦药儿道:“我不该跟着王妃一起胡闹,应该劝着王妃。不该让王妃一个人跟那些人打架,应该帮王妃干掉那些坏蛋!” 谢衍轻哼了一声,道:“你这一年倒是清闲惯了。” 听他的语气秦药儿就知道他没并没有真的生气,立刻松了口气。 “王爷您放心,下次我一定快快出手,绝不会劳烦到王妃的。”秦药儿美滋滋地道。 谢衍挥手道:“下去吧。” 秦药儿在心里欢呼了一声,面上却还是乖巧无比地告退了。 自从成了婚,王爷的脾气好像真的变好了啊。 “王爷这般便放过她,这丫头往后恐怕越发胡闹了。”叠影低声道。 谢衍道:“她原本也劝不动摇摇,总算是听话,难得摇摇也跟她相处得来。” “确实。”叠影道:“回来的路上王妃还在替她说好话呢。” “启禀王爷,外面有客人求见。”门外侍卫进来禀告道。 谢衍并不意外,淡定问道:“什么人?” 侍卫道:“来人自称姓白。” 回来的路上骆君摇已经跟他说过一些今天在外面的事情,自然也说过与白煦相见的事。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不多时,白煦被侍卫领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白煦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树下喝茶的谢衍。 谢衍并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只是抬头看了白煦一眼,淡淡道:“白先生,请坐。” 白煦笑了笑,拱手道:“在下白煦,见过摄政王。” 然后才在谢衍对面坐了下来。 白煦端起跟前的茶杯喝了两口,赞了声好茶。 谢衍不置可否,沉声道:“白先生这个时候出现在宛壶城,不知有何用意?” “看来王爷早就知道白某的身份来历了?” 谢衍不答,白煦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在下既然敢孤身前来面见王爷,自然是不想与王爷为敌的。” “是么?” “自然。”白煦笑容和煦真诚。 谢衍冷声道:“本王还以为,白公子当年和曹冕勾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大盛为敌。” 与大盛为敌,自然也就是与大盛摄政王为敌。 白煦摇头道:“不,我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是王爷误会了。” 谢衍挑眉道:“哦?洗耳恭听?” 白煦道:“我与温定侯确实是老相识,当年…也确实多亏了有他我才能逃过一劫,但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利益交换。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指使温定侯,温定侯也不是为了我造反的。” “既然如此,白公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何现在才突然出现?”谢衍问道。 白煦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个了断的。温定侯手里有我一样十分要紧的东西,若不能取回来,在下恐怕死也死不安生,不得已只能冒死来求见摄政王了。” 谢衍道:“你想要东西,还是要曹冕的命?” 白煦笑了笑道:“如果能连温定侯的命一起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能拿到东西也是可以的。” “白公子准备用什么交换?”谢衍问道。 白煦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无奈。 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摄政王一直都想杀了白靖容。” 谢衍不为所动,淡然道:“那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我非杀白靖容不可,她活不到现在。” 白煦闻言放声大笑,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您武功盖世,若真的非杀了白靖容不可,她去年也回不去蕲族。不过…现在有一个不仅可以杀了白靖容,还可以助王爷一举重创蕲族的机会。不知王爷是否有兴趣。” 谢衍终于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白煦坦然地面对他的打量,轻声道:“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研究该如何对付白靖容。可惜…我并没有摄政王的千军马万,也不能让无数高手平白为我卖命。这些年都毫无建树,让王爷见笑了。“ “白公子客气了。”谢衍淡淡道,“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不算毫无建树。” 么么哒,躺了几天我又好啦,目前就是普通咳嗽鼻塞状态。好几天不更新脑子钝了有点连不上,晚上十点二更。 (本章完) /75/75859/28931194.html 511、白煦vs曹冕(二更) 院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白煦才低声笑道:“让王爷见笑了。” 谢衍淡定地喝着茶,缓缓开口问道:“本王有一事不解。” “王爷请说。”白煦道。 谢衍道:“现在距离本王将曹冕关到宛壶城的时间应该并不算长。” 白煦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谢衍的问题,而是道:“那王爷为何要将曹冕关到此处?” 谢衍剑眉微挑了一下,果然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思索了一下,谢衍转而道:“白公子想要从曹冕手中拿到什么?” 白煦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谢衍的意思,有些惋惜地轻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多劝说,而是道:“一本册子。” 谢衍微微蹙眉,白煦坦然道:“是先父生前手书的一本册子,王爷不必紧张,那上面记载的并不是什么能颠覆天下的东西。而是家父年轻时候的札记。我曾经胡乱翻过几页,其中有很多跟白靖容有关的内容。” 谢衍有些了然,“你想从中找出白靖容的弱点?” 白煦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道:“当年得知家父战败身亡,我被部下护持着逃了出来,慌乱之中夹带了那本札记出来。后来一段时间很是颠沛,只因那是我手里家父唯一的遗物,便一直贴身收藏。后来我们再次战败,我被曹冕所救,醒来之后那本札记却落入了曹冕手中。” 谢衍道:“若只是普通札记,他为何不肯还你?” 白煦无奈道:“他救我是因为有把柄在我手里,那本札记上也写了不少关于我的事,他自然也希望能拿捏住我的把柄。而且…我当时怀疑他想杀我灭口,便谎称家父的札记里面隐藏了白家宝藏的位置。没有白家的人相助,谁也休想解开。三年后,我确实帮他找到了一笔宝藏,才顺利脱身。不过那笔银子数量并不大,他怀疑我没有交代清楚,自然更要扣着东西不还了。” “那些宝藏?” “那只是大陈军在某地一个隐藏的存放军饷的地方而已。” 白煦道:“家父败得突然,很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死在战场上了。那次跟随家父去的将领,更是几乎没有生还。这么说起来,民间确实可能散落了不少秘密的财富。” 谢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摄政王尽管放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争夺天下自然是成王败寇生死自负。我无意再挑起战端,但有些仇怨却不得不报。” 白煦道:“只要处理了这些事,白某立刻坐船出海,今生绝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谢衍平静地道:“倒也不必,白先生的意思本王都知道了,至于曹冕手里的东西,本王会拿到。” 白煦也明白谢衍的意思,曹冕手里的东西谢衍会拿到,却未必会给他。 他也不争辩,笑了笑道:“如此,就恭候摄政王的好消息了。另外,在下不妨再告诉王爷一个消息。” “洗耳恭听。”谢衍道。 白煦道:“我猜的若是没错,曹冕应该跟鸾仪司关系匪浅,而且鸾仪司真正的主事者已经到了宛壶城了。去年你们抓住的那两位,应该也跟王爷说过些什么吧?” “白先生如何肯定?” 白煦摸出半块玉佩道:“这是我从鸾仪司的人身上拿到的,吴懿手里有一块可以与这块合到一起,是曹冕给他的信物。不过中间应该还缺了一块,不知道是在曹冕身上还是有另一个拥有者。” 谢衍点点头道:“多谢白先生。” 白煦站起身来道:“如此,在下告辞。” 谢衍抬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叠影送客。 白煦却没有急着走,沉吟了片刻才问道:“王爷,你就没想过将在下抓起来了?” 谢衍道:“高祖皇帝既没有将东方氏赶尽杀绝,本王为何要杀尽白氏?若天下承平,百姓安乐,你姓白还是姓东方,都无济于事。若民不聊生,没有姓白的也有姓黄的。” 白煦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告辞。” 等到白煦出去,谢衍才伸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玉佩把玩着。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袭影。” “王爷。” 谢衍道:“去将我书房里砚台下面压着的信送回上雍。” 袭影点点头,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他从书房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封信,只是信封上却没有名字。 “王爷,送给谁?” 谢衍道:“姬容,在上雍闲了这么久,他也该做点事了。” 袭影应是,转身出去办事了。 院子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谢衍慢慢地喝着茶沉默不语,叠影送客回来见王爷依旧静坐着也不去打扰。 他知道王爷脑子里思索着不知道多少事情,都是他们这些人插不上手的。 良久谢衍才站起身来往房门口走去,一边看了叠影一眼问道:“人走了?” “是。”叠影道:“外面有人等着,实力都不弱。” 谢衍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进屋去了。 房间里,骆君摇正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 谢衍坐在床边低头看看她宁静的睡颜,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抬手轻轻摩挲着她微红的脸颊,这次骆君摇却被他扰醒了。 骆君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天亮了么?” “天还没黑。” 骆君摇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连忙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了?”低头看看,她已经换过了衣服,身上的伤也早就处理好了。 好痛! 看着她痛得皱起了眉头,谢衍无奈地道:“现在知道痛了?” 骆君摇立刻放下了手臂,道:“也不是很痛。” 谢衍轻叹了口气,抬起她的手臂拉开衣袖,看着已经包好了的伤处,剑眉紧蹙。 骆君摇连忙道:“真的没事,打架哪里有不受伤的?我下次会更加小心的。” 谢衍道:“就这么喜欢跟人动手?”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你当初习武的时候,只喜欢自己干练?” 谢衍无言。 确实,习武之人都有让自己变得更强的追求,自然要跟人不断过招切磋。 “以后我陪你打。”谢衍道。 他的实力可以保证既让她感受到压力,又不会真的伤了她。 “不要,你会放水。” “我不放。”谢衍道。 骆君摇眼睛亮了亮,“一言为定?” “谢衍无奈道:“一言为定。” (本章完) wap. /77/77932/31699790.html 512、再见曹冕(一更) 曹冕坐在一间朴素无华的牢房里,这里只有一间牢房,牢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因此除了每天来送饭和定时来查看他情况的人,这些日子他都过得很是安静单调。 对此曹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身为阶下之囚,自然是别人让你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就只能过什么样的日子。镇国军麾下军纪严明,也没有虐待俘虏的嗜好,他运气已经很不错了。 等到送饭的人将这一餐的饭食放下,又收走了上一餐的碗筷缓缓走了出去。曹冕并没有立刻起身过去吃饭,而是从一边墙角捡起一颗石子,在身边的墙壁上慢慢滑下了一道斜线。 他跟前的墙壁上满是这种或横或斜的线条,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道。这是他用来记录时间的记号,这地牢里无日无月,他总要知道自己进来多久了。 等到做完了此事,他才站起身来拍拍手,走到不远处的桌边坐下来享用今天的午饭。 吃过了饭,曹冕在牢房里来回踱步,这是他每天固定的活动。 虽然成了阶下囚,他却并不自暴自弃,每天吃过饭总是要在狭窄的牢房里活动一下的。 就在他转了几圈之后,牢房的门又响了。 曹冕有些意外,一般看守不会在他吃过饭之后就立刻过来收走碗筷,而是会等到下一顿送饭的时候一并收走。 而这个时间点,显然也不是看守巡视牢房的时间。 曹冕顿时来了兴趣,转身朝着门口望去。 果然,进来的并不是这些日子负责看守他的守卫,而是一对容貌出类拔萃的璧人。 谢衍,骆君摇。 曹冕的目光落在骆君摇身上,并没有急着开口。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温定侯,好久不见。” 曹冕淡淡道:“乱臣贼子,只怕当不起王妃称呼一声温定侯了。” 骆君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曹先生。好些日子不见,曹先生还是如此风度翩翩。” 曹冕哼笑了一声,道:“没想到摄政王和王妃这个时候,还有空来并州见我一个阶下之囚。” 骆君摇眨眨眼睛道:“我们挺闲的啊,我们都到宛壶城好几天了。哦,也不是,我们急着赶回上雍,可是青州的事情不处理完,急也没用啊。” 曹冕微微眯眼,看向谢衍,“你们已经到宛壶城好几天了?” 骆君摇点头道:“对呀,只是没有来看你而已嘛,不仅我们来了,吴懿也来了。” 曹冕沉默,好一会儿才道:“看来,区区高虞人,对王爷造不成什么困扰。” 谢衍平静地道:“如果要在战场上彻底分出胜负,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曹冕道:“所以王爷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动手了?” 谢衍不答,曹冕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复先前的平静悠闲,他有些怅然道:“吴懿来了宛壶城,看来青州军,王爷也没有放在眼里。” 谢衍道:“温定侯认为,顾珏和徐立韧没有能力平定青州叛乱?” 曹冕沉默了半晌,也只能长叹了一声道:“天不助我,否则…我怎么会遇上摄政王妃?”说罢他看了骆君摇一眼,重新坐回了床上,微闭着眼睛一脸死生由命的模样。 骆君摇耸耸肩,不解地道:“曹先生,您不觉得您太过随便了么?” “随便什么?” 骆君摇道:“想要造反看起来很随便,现在接受失败也很随便啊。吴懿还在外面想尽了办法要救你呢,你就不能振作一点吗?你不知道吧,你现在可值钱了,最近新到宛壶城的人,有一半是想杀你的,还有一半是想要救你的。” 曹冕笑道:“是么,在下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不知王爷和王妃此时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谢衍道:“有人请本王,问你要一本册子。” 曹冕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几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原来他找上摄政王了,他胆子倒是不小。” 骆君摇好奇地道:“所以,那位白煦,真的是白簇的亲生儿子?” 曹冕也不隐瞒,“他是白簇的小儿子,当年白簇战事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确实是我救了他,替他隐藏了行踪。” “那你们为什么闹翻了?” 曹冕道:“我们没有闹翻,我们只是想法不一样罢了。” “比如?” 曹冕道:“比如,我觉得人生在世,就应该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他却只拘泥于私仇,只想找白靖容拼命。我怕他给我惹麻烦,关了他三年,他才终于学会了用脑子思考问题,却又怀疑我想要谋害他。而且,他始终还是对我想做的事情不感兴趣。” 骆君摇道:“你不是对当皇帝不感兴趣么?” 曹冕淡淡道:“我确实对当皇帝没什么兴趣。” 谢衍道:“你只想用你自己的手改朝换代,至于是那个朝哪个代,你都不在意。所以你也可以辅佐白煦匡扶大陈,甚至帮助鸾仪司恢复东陵。你虽然不在意,但曹家很介意,恰巧原本最合适的棋子白煦不肯配合,你便干脆选择了为曹家谋划谋逆。” 曹冕淡笑道:“王爷的推测,也不算错。王爷应该知道,我与骆云不同,骆云出身贫寒,当年他跟着高祖打天下,是因为真的相信高祖能平定天下,还世人一个太平盛世。而我……” 骆君摇好奇道:“你是因为什么?” 曹冕朝她笑了笑道:“我是因为无聊。我原本也想好好做个一代开国名臣,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可能选错人了。我在高祖皇帝麾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自己满意。可惜那时候,白簇已经日落西山。还没等我多想什么,他就死了。救下白煦的时候,我其实什么也没想。” 谢衍冷声道:“你确实什么也没想,你是被迫救下他的。” 曹冕含笑不语。 谢衍道:“当年你与征南将军围剿白煦和白簇残部的时候,征南将军死得蹊跷,你有什么把柄落到了白家人手里?” 曹冕没有说话,又是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十点二更~~(* ̄3)(e ̄*) (本章完) /77/77932/31699854.html 513、手札的秘密(二更) 骆君摇聚精会神地盯着曹冕,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 这是有瓜吃啊? 过了好一会儿,曹冕才淡然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倒也不是不能说。就算我不说,白煦也未必不会说。” 骆君摇心中暗道:“白煦还真的就没说,当然主要是谢衍也没问。”骆君摇觉得,谢衍已经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了。 曹冕揉了揉眉心,慢慢回忆道:“当年,我和征南将军奉命追捕围剿白煦和保护他逃走的残部。可惜我们当时急于立功太过心急,不慎中了陷阱。征南将军被流矢所伤,回去没两天就死了。而我…我当时本是被白氏的兵马俘虏了,不过那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即便我跟征南将军全军覆没,附近也已经有不少援军从四面围上来,他们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当时我们并没有大败,大军只是因为误入陷阱征南将军又突然受伤,稍微乱了阵脚。征南将军重伤是意外,白氏的人当时也没想到那一箭竟然会真的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们并不想杀我,而是有了别的谋算。” “他们放了你?”谢衍道。 曹冕点头道:“不错,我们达成了交易。他们放了我,而我帮他们将白煦救出去,我当时还不想死,自然是要答应的。” 谢衍神色冷肃,看着曹冕道:“征南将军的死,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曹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我回到营中的时候,他的箭伤早已经恶化,只来得及跟我交代了几句后事,就死了。” 谢衍点了点头,骆君摇有些失望,倒也没什么新奇的。 白煦说他手里有曹冕的把柄,不外乎也就是那些东西了。 不过如果曹冕还是曾经的温定侯,那对他来说还真的就是个天大的把柄。 但如今他既然已经启禀谋逆了,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 “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曹冕道:“如果是关于白煦这些年的事情,那我不知道。自从当年他从我手里逃走之后,就一直躲着我走。偶尔他的人遇上曹家的,也不太和善。不过他确实对朝廷和曹家兴趣都不大,他一直想要报复的人都是白靖容,可惜白靖容不是以他的能力和实力可以撼动的。这应该也是他早上摄政王的原因之一。” 骆君摇心道:“你不知道他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你不少时间,还能从鸾仪司手里弄到你的信物骗了吴懿呢。” “册子呢?”谢衍问道。 曹冕笑了笑道:“自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谢衍剑眉微扬了一下,“你不打算交出来。” “我要用他来换我的命。”曹冕直接开出了条件。 谢衍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你觉得可能么?” 曹冕笑道:“过了这么多年白煦还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找上摄政王。摄政王就不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吗?白煦未必会对你说真话吧。” 谢衍道:“你在我手里,只要你在这里,别人就拿不到那东西,本王不着急。” 曹冕定定地盯着谢衍,沉声道:“如果我说……里面有能够覆灭蕲族的秘密呢?” 牢房里一片寂静。 曹冕胜券在握在看着眼前的两人,谢衍平静地与他对视,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曹冕方才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曹冕沉声道:“我说的是真的…白簇的札记里,至少有三成都是蕲族的内容。摄政王应该知道,当年白簇和蕲族联姻,他本人曾经多次来往于蕲族王庭和各部落。而白簇本人同样也是个难得的名将,王爷不想知道他在蕲族发现了什么吗?” “用这个换我自己一条生路,不过分吧?”曹冕问道:“至于白煦说的,手札中还藏着的宝藏,我大概也是无缘得见了,是真是假倒是无所谓了。” 谢衍道:“既然温定侯还没考虑好,不妨再想想。”低头对骆君摇道:“我们想回去。” 骆君摇点点头也不多问,对曹冕挥挥手笑道:“曹先生,再会。” 曹冕平静地看着两人转身往外走去也不阻拦,他笃定了这两个人还会回来的。 这世上,没有他的指引,这世上没有人能找到他藏的东西。 两人从牢房里出来,已经是日落西沉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依然有些炎热,骆君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谷。 山谷外面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那晚的混乱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时间不早了,回城吧。不是还想去醉红楼么?”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点点头,问道:“你相信他的话么?” 谢衍道:“他现在没有必要说谎。” “那你不好奇那本手札么?” 谢衍抬手捏捏她的耳垂,轻声道:“就算他说的是真的,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情,不必着急,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也对。”骆君摇想了想,“鸾仪司!真是哪儿都有他们,这次若是再让他们跑了,那才真是烦人。” 谢衍道:“这就是了,曹冕在这里,没有人能将他活着从里面带出来。” “我我们回城吧。”骆君摇笑道。 在谢衍和骆君摇准备回城的时候,鸾仪司的人已经找上了吴懿。 吴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衣着怪异的一群人,警惕地道:“各位是什么人?” 那群人中为首的中年男人身边走出来一个青年,略带了几分傲气地道:“我家主上是温定侯的朋友,听说温定侯蒙难特来相助。温定侯说吴懿将军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我们才过来寻将军合作的。” 吴懿微微眯眼,打量着众人道:“你们是南疆的人?既说是侯爷的朋友,有何凭证?” 那青年神色微变,脸上的表情像是有几分尴尬。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原本是有一件温定侯的信物,但是在来的路上……丢了。” 吴懿有些不信,“丢了?什么样的信物?” 青年道:“是一块蟠龙玉佩,极品白玉雕琢而成。” 闻言,吴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本章完) /75/75859/28943425.html 514、姚芙?(一更) 见吴懿脸色难看,那青年以为他不信,也有些不高兴了。 “吴将军何必如此多疑,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青年道:“若不是听说温定侯出了事,我们何必千里迢迢地赶来?” 吴懿没有理会那青年,而是看向站在不远处领头的中年男子问道:“不知各位是什么人?” 那中年男人漫步走了过来,朝吴懿点了下头道:“在下符嵘,这一代鸾仪司主事。” 吴懿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听说,鸾仪司主事者是雪崖公子。” 中年男子没说话,那青年却嗤笑了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吴将军,那是在上雍,我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南疆。” 吴懿沉默了片刻,摸出自己的信物道:“你们的信物,是不是这个?” 那青年看了一眼,道:“有些相似,但不是同一块,形状有些不一样。这是温定侯给你的?” “我已经见过你们的那一块了。”吴懿道。 中年男子微微蹙眉,冷声道:“在哪里?” 吴懿道:“有一个人拿着它来找我,他叫白煦。” “我不认识这个人。”中年男子皱眉道:“但我知道他,他确实跟温定侯认识,是他从我这里偷走了玉佩。” 吴懿摇摇头道:“如今我们谁也见不到侯爷,所以我也无法确定你们是否在撒谎。” 青年不满地道:“我们也是来救温定侯的。” 吴懿道:“侯爷就在城外的山谷里,既然难分真假,那就等将侯爷救出来了再说。” 那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吴懿一眼,良久才微微点头道:“也好,吴将军,我们再会。”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走光了。 “将军?”等到那些人离开,吴懿脸色阴沉地招来了属下。 吴懿沉声道:“让人去查查,白煦那伙人现在在做什么。” “是。” 去的人很快带回来了消息,“启禀将军,那些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吴懿问道。 “就是…咱们之前暗中监视他们落脚的地方,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青年道:“那伙人好像失踪了一般,之前去过的几个地方,也都没有他们的踪影。” 吴懿闭了闭眼,心中气血翻腾。 白煦! 他果然是被骗了!想到自己这两天对白煦的推心置腹,吴懿恨不得立刻将白煦抓住,打烂他的脸。 站在跟前的青年担忧地道:“将军,那人…会不会跟朝廷有关系?” 吴懿深吸了一口气,道:“换地方!若是遇到白煦那群人,全部杀无赦!” “是,将军。” 醉红楼今天依然热闹非凡,甚至比前两日更加热闹。 骆君摇和秦药儿一踏入其中,就听到楼上洪秀儿招呼他们的声音。 骆君摇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带着秦药儿上了二楼直接进了洪秀儿的厢房。 “洪姐姐,姚公子,下午好啊。” 一进门,骆君摇才发现厢房里并不只有洪秀儿和姚飞羽师姐弟两人,里间的桌边还坐着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看上去三十五六的模样,容貌生得极为美丽。 她的相貌是那种艳丽妩媚的类型,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轻浮艳俗,对她含笑的眼眸相对,只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可轻易冒犯的威严。 骆君摇心念一闪,瞬间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了答案。 秦药儿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小心。 “我不知道两位还有客人,打扰了。”骆君摇笑道。 洪秀儿笑道:“哪里,都是自己人。这位是家师,师父知道前晚上多亏东方公子救了我和师弟,正想见见你呢。正巧来得早了,不如进来一起喝杯茶?” 果然,那中年女子正是姚飞羽的亲生母亲,姚芙。 “见过前辈。”骆君摇和秦药儿走进里间,离得近了越发发现这女人的美丽和风情。 不只是美貌,就连她身上的香味也引得人心神荡漾,飘飘欲仙。 骆君摇垂在衣袖中的手轻抚了一下幽月刺,幽月刺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眼底一片清明。 姚芙看着她嫣然一笑道:“先前听秀儿和飞羽说,结识了两个厉害的小公子,我便十分好奇。原来却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啊。” 说罢她还侧首瞥了徒弟和儿子一眼,嗔道:“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这都是什么眼神儿?” “……”洪秀儿和姚飞羽也都是一惊,双双惊愕地看向骆君摇和秦药儿。 这两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是相当精致漂亮,但上看下看也都是两个少年啊,他们也只当是年纪小尚未长开,自然难免比寻常男子精致一些。 竟然是女扮男装? 骆君摇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是遇到高手了啊。 这个姚芙不仅是个高手,而且明显还精通易容术。 因为曲放那样的高手,不靠近仔细看,也是看不出秦药儿易容的破绽的。 “让姚庄主见笑了。”骆君摇也不辩解,笑着拱手道。 姚芙既不生气,也不怀疑骆君摇假扮身份的用意,笑道:“不必多礼,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是好事。来,坐坐下陪我说说话,我好几年不在外面走动,倒是不知道江湖中竟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 骆君摇大方地坐了下来,对姚芙笑道:“我可不敢跟姚庄主相比,姚庄主不仅美貌如花,武功也是名列江湖前茅,我还要努力呢。” “小嘴真甜。”姚芙嫣然笑道:“两个小姑娘姓什么?是哪家的姑娘?我想不起来江湖中哪家的有这么出色的后辈。” 骆君摇道:“我姓骆,她姓秦,我们不是江湖人。” 秦药儿突然道:“我叫秦药儿,姚庄主见过我。” 姚芙怔了怔,她仔细盯着秦药儿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重新将目光落到了骆君摇身上,道:“原来如此,我家这两个小子不懂事,还望勿怪。” “师父?” “娘?” 洪秀儿和姚飞羽自然最了解师父和母亲的情绪变化,有些疑惑地看向姚芙。 姚芙淡笑道:“两个没眼色的,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你们出门?这是摄政王妃。” 十点二更(* ̄3)(e ̄*) 几天过去了,还是在咳嗽~~倒是没有别的毛病了,就一直咳咳咳~~~o(>_<)o~~ (本章完) /77/77932/31706391.html 515、开始了(二更) “你是摄政王妃?”洪秀儿震惊地看着骆君摇,姚飞羽同样盯着她,只是眼神有些冷。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回头对姚芙道:“姚庄主好厉害,您这样揭穿我,我都不好意思面对洪姐姐和姚公子了。” 姚芙笑道:“是他们两个自己没眼力,哪里好意思怪你?别理他们两个,王妃若是不嫌弃咱们江湖中人粗鄙,不如陪我聊聊?” “自然是求之不得。”骆君摇笑道。 洪秀儿和姚飞羽对视了一眼,看着自家师父兴致勃勃地拉着人家说话,他们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了。 确实是他们没有眼力,不然怎么师父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姚芙笑看着骆君摇道:“王妃是来参加今晚的拍卖会的?不知摄政王是否也会来?” 骆君摇点头道:“不错,阿衍他自然是会来的,不过比我稍晚一些罢了。姚庄主呢?芙蓉山庄距离并州路途远远,姚庄主亲自前来,看来也很重视这次的拍卖会?” 姚芙笑道:“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若是摄政王也感兴趣,芙蓉山庄自然不敢与朝廷争锋。” “姚庄主客气了。”骆君摇笑道。 姚芙轻叹了口气,道:“难得王妃和他们两个有缘,便也算是与我有缘,我便多事给王妃提个醒。今晚醉红楼恐怕热闹得很,王妃还要小心。” “多谢姚庄主。”骆君摇笑道:“听说姚庄主交游广阔,不知这次宛壶城里可有庄主的旧识?” 姚芙莞尔一笑,沉吟了片刻才悠悠道:“算起来,确实不少呢。” “我知道了。”骆君摇举杯道:“感激不尽。” “王妃客气了。” 姚芙和骆君摇寒暄了一阵之后,骆君摇便起身告辞了。 送了两人出门,洪秀儿回头才忍不住问道:“师父,那个…真的是摄政王妃?” 姚芙淡淡地瞥了徒弟一眼,无奈地道:“不然呢?” 姚飞羽忍不住道:“娘,您何必对她如此客气?”显然是对骆君摇骗了自己还有些耿耿于怀。 姚芙扫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眼神不好让个小姑娘骗了,还不服气?” “她用了易容术。”姚飞羽沉声道。 “当初让你们学,你们谁也不肯专心。”姚芙轻哼一声道:“我不管你服不服气,别去招惹摄政王府,咱们芙蓉山庄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洪秀儿道:“可是师父,今晚的拍卖会……” 姚芙道:“不管今晚拍卖会上有什么,我们都不能和摄政王府抢。” “就算我们不抢,别人也未必……” “那是别人的事,咱们且看着吧。”姚芙淡淡道,“芙蓉山庄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过分高估自己的能耐。你们明白了么?” “是,师父。” “是,娘。”两人齐声应道。 骆君摇和秦药儿出了姚芙所在的厢房,转身便进了醉红楼为自己准备的厢房。 一推门进去,才看到谢衍不知道合适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了。见她们进来,才抬起头来看着两人道:“去见姚芙了?” 骆君摇有些惊讶,“你知道姚芙也来了?” 站在谢衍身后的叠影笑道:“王妃,姚芙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出现在宛壶城,我们自然是要注意的。” 骆君摇道:“那跟她差不多的高手,现在这醉红楼里有多少?” 叠影道:“不算王爷和曲先生的话,至少还有七位。” “……”骆君摇忍不住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那还真是高手如云。” 谢衍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道:“怎么了?跟姚芙聊得不愉快?” 骆君摇叹气道:“那倒没有,只是才一个照面,就让人家看穿真实身份了。”谢衍笑道:“姚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易容术大家,秦药儿那点手段在人家眼中,只怕还未必够看。” 秦药儿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谢衍道:“不要紧,姚芙是个识趣的人,她就算看破了你们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对你们不利的。” “那倒是。” 骆君摇点头道:“她确实是这个意思,还特意给我提醒呢。” 骆君摇将她跟姚芙谈话的内容说了一遍,谢衍并不感到意外,“姚芙身为女子却能支撑起芙蓉山庄,除了本身实力不弱,人缘好,最重要的便是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既然知道朝廷参与其中,必然不会与我们相争的。必要时候,说不定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卖朝廷一个面子,何乐不为?” 骆君摇叹息道:“我也觉得她很厉害。”跟白靖容不一样的厉害。 白靖容长得跟个仙子似的,虽然志向高远让人叹服,但手段实在是让人欣赏不起来。 姚芙外表看着艳丽无匹,仿佛随时都会勾引人一般。但眼神却清正,眉宇间只有一股傲气。 她是真的凭借自己的势力和聪慧立足于江湖的,并不屑于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曲先生去哪儿了?”骆君摇看看房间里,并没有看到曲放。但方才叠影说了,曲放也在这楼中。 谢衍道:“去找故人叙旧了。” “故人?”对哦,曲放还是个江湖中人。这醉红楼里也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有曲放的故人也并不奇怪。 醉红楼的招待极其奢华周到,两人在房间里品尝着美味佳肴,欣赏着外面的丝竹乐曲声,也不觉得无聊。 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醉红楼里越发热闹起来。 骆君摇坐在里面都隐隐能感觉到外面的躁动之意,干脆让叠影将厢房向外面的窗户打开了。 外面楼下的大堂里果然一片歌舞升平,许多人坐在楼下大厅里,有人左拥右抱,有人推杯换盏。 大堂中央一群美丽妖娆的舞姬正翩然起舞。 骆君摇却注意到,大堂四周的墙边多了许多陌生男子,这些人并不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个个身形挺拔不动如松,显然都是习武之人。 曲放从外面推门进来,对房间里几人道:“拍卖会要开始了。” (本章完) /77/77932/31710625.html 516、雷门门主(一更) 在几声清脆的罄声之后,原本喧闹的醉红楼渐渐安静了下来。楼下大堂里的舞姬们纷纷退去,奏乐的乐工们也安静了下来。 骆君摇靠在窗口一眼望过去,楼下的客人似乎多了许多,而二楼上许多厢房原本紧闭的窗户也被打开了。只是那一个个窗户里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楚里面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楼下大堂中央方才舞姬们起舞的台子上多了一个人,那人四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文士打扮,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人朝着楼上楼下的宾客们拱了拱手,笑道:“欢迎各位贵客拨冗来参加今晚的盛会,此地条件简陋,若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诸位贵客千万恕罪。”说着又朝众人拱手行礼,礼数十分周到。 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对这些礼节并不在意,反倒是纷纷催促他快拿出宝贝让他们开开眼界。 那人也不在意,面带笑意吩咐人呈上了第一件今晚的拍卖品。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把宝剑,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柄利器确实称得上是难得的宝物。 醉红楼内,气氛果然瞬间变得热络起来。 骆君摇和谢衍自然都不会对一柄剑感兴趣,骆君摇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剑的模样便作罢了。 “怎么样?”骆君摇看向谢衍和曲放,问道。 谢衍道:“确实是鸾仪司的人。” 骆君摇趴在桌上,奇道:“鸾仪司的人好有闲情逸致。” 如今鸾仪司主力都在南疆,现在他们不在南疆应付骆谨言和陵川侯,却跑到宛壶城来办拍卖会? 曲放道:“王妃应该惊讶他们消息如此灵通才是。” 现在距离曹冕被抓可还没有多少时间呢,鸾仪司隔着千里之外,就能收到消息,完成筹办拍卖会,召集这么多江湖高手等一干琐事。 骆君摇耸耸肩道:“这倒没什么奇怪的,我估计我们还在海上的时候,鸾仪司的人就已经知道了。至于宛壶城…这城里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谢衍无奈地道:“没有。”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这里?”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这里距离青州最近,最方便。” 骆君摇笑道:“或许鸾仪司的人并不在乎在哪儿举办拍卖会,只是因为曹冕被你关在这里,才定在这里的?” “或许。”谢衍道。 三人说话的空档,楼下那把宝剑已经被人以五万两的价格拍了下来。 骆君摇忍不住啧叹了一声,道:“江湖中人可真有钱。” 下面已经开始第二件拍卖品了,这是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说话的三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咚咚咚。”三声敲门的声之后,叠影过去拉开了厢房的门。 门外站在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那女子骆君摇认识,正是姚芙。 那男子三十五六岁模样,长得高大英武,仪表堂堂。 “摄政王殿下,王妃,打扰了。”姚芙朝着里面的谢衍和骆君摇笑道。 骆君摇朝她挥挥手,“姚庄主。” “叠影。”谢衍沉声道。 叠影会意,立刻后退两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请两人入内。 进门的两人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三个人,男人目光再谢衍和曲放身上缓缓掠过,却没有说话。 姚芙笑道:“今日得见摄政王和王妃,实在是荣幸之至,在下姚芙,这位是……” 谢衍道:“本王和雷门主认识。” 姚芙莞尔一笑,道:“也对,听说四年前摄政王和雷门主切磋过,倒是用不着我介绍了。” 骆君摇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跟姚芙一起来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庸才,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雷门门主雷云暮。 这位据说四年前跟谢衍在边城切磋,仅以一招之差落败,高手中的高手啊。 谢衍朝着雷云暮点了下头,雷云暮沉默地朝他拱了下手,将目光落到了曲放身上。 “这位是曲放,曲先生。”谢衍道。 “漠北神剑。”雷云暮道。 姚芙惊讶地看向曲放,漠北神剑虽然退隐江湖多年,名声却也还是不小的。 没想到这样的高手,竟然也归顺了朝廷。 “两位请坐吧。”谢衍道。 姚芙和雷云暮坐了下来,大家似乎都对楼下的拍卖会不感兴趣了。 倒是秦药儿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往下看,她对他们要讲的东西才没有兴趣。 “我和雷门主冒昧前来打扰,王爷和王妃可知道为何?”雷云暮显然不爱说话,于是便由姚芙代为开口了。 谢衍道:“今晚拍卖会过后,还有事?” 姚芙莞尔笑道:“看来,即便摄政王殿下消息灵通,却也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 谢衍微微挑眉,姚芙止住了笑道:“也不怪王爷不知道,因为…这件事,除了收到消息的人,旁人本就不会知道。而收到消息的人,也是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的,就连他们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知道。若不是我跟雷门主关系还不错,恐怕也不会知道他收到了这消息。” 谢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道:“所以两位恰好都是其中之一,而且,两位决定将消息与本王分享?” “不错。”姚芙叹气道:“这里原本不是分享消息的好地方,但这个消息我们也是刚才知道的,若是现在不来告诉王爷,说不定就迟了。” “洗耳恭听。”谢衍对着叠影打了个手势,叠影点点头转身去了门外。 姚芙笑了笑,从袖中抽出一张小巧的帖子递了过来。 谢衍接过来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神色淡然。 骆君摇凑过去看,只见那帖子上写着一行简简单单的字迹……今晚所有拍卖收入与藏宝图副件,皆归取得大盛摄政王人头者所有。”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优越的条件,楼下第二件拍卖品以十一万两的价格成交了。 骆君摇双眸明亮,鸾仪司的人可真有意思。 “有多少人收到这帖子?”骆君摇问道。 姚芙笑道:“除了我和雷门主,另外还有六个。” “选择标准是什么?” 姚芙道:“绝顶高手,爱钱,势大,不怕朝廷。还有…大概都不是什么名门正道。”包括雷云暮和姚芙,都算不上什么名门正道。 姚芙在江湖上本就是亦正亦邪,黑白两道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而雷云暮的雷门更是江湖中最庞大的组织之一,他曾经败于谢衍之手,在鸾仪司的人眼中,显然不会跟谢衍是一路人。 “如今江湖上数得上的绿林黑道高手都在这楼中了,他们可未必会忌惮摄政王的身份,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姚芙笑道。 十点二更~~ (本章完) /77/77932/31710743.html 517、交换条件!(二更) 江湖中有数的绿林和黑道高手都在这里? 骆君摇心中暗道:“鸾仪司为了谢衍,可真舍得下血本。” 谢衍倒是十分平静,淡然道:“我以为,半年前死在上雍那些人,应该足够让他们引以为鉴。” 姚芙和雷云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谨慎。 去年上雍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虽然他们并没有参与其中,却并不妨碍他们了解其中的内幕。 只是这世上如她们这样,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能看清楚局势和对手的人并不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姚芙笑道:“才短短这一会儿工夫,外面的拍卖金额已经过了三十万。而据我所知,今晚的拍卖会上的东西至少有不下三十件,越到后面越贵。更不必说,还有一份藏宝图了。” 那些江湖中人,有时候为了钱连朝廷的军饷都敢劫持,更何况只是杀个人? 甚至连杀人都未必需要自己动手。 若是有人先一步杀了谢衍,这场杀戮也不会停止。 这也是姚芙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为此心动的原因。 当然了,刺杀摄政王和劫朝廷军饷,到底哪个罪名更重一些,还不好说。 骆君摇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姚庄主,你说的那六位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姚芙道:“朱武山南宫家的家主,南宫鹤,凉州黄沙寨的寨主燕横天。南疆五毒门的五毒仙子蛇姬,崆峒山的崆峒二老,还有塞北黑风堡的堡主厉夜。王妃可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号?” 骆君摇道:“好像只听过黑风堡,跟雷门和问剑阁齐名那个,是吧?” 姚芙小看了雷云暮一眼,笑道:“不错,正是跟雷门齐名的黑风堡,不过雷门雄踞江南,而黑风堡盘踞塞北,倒是没什么交情。若当年曲先生不退隐的话,厉夜只怕还要算是曲先生的后辈。” 曲放闻言,思索了一下道:“算不上后辈,厉夜只比我小五岁,当年我与他切磋过。” 听曲放这意思,恐怕当年那厉夜是打不过他的。 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厉夜实力如何却还要另算。 雷云暮看着谢衍,沉声道:“有什么帮得上忙的,王爷尽管开口。” 谢衍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两人敬了一下,道:“多谢两位。” 谢衍放下就被,看向姚芙道:“本王听说,姚庄主跟燕横天有仇?” 姚芙一怔,很快便笑道:“果然瞒不过摄政王,王爷也知道…芙蓉山庄距离黄沙寨不远,那燕横天仗着武功比我略高一筹,行事很是霸道。王爷这次若是能助我除掉此人,我芙蓉山庄自然听凭调遣。” 骆君摇眼睛转了转,事情自然不可能真的如姚芙说得那般简单。 恐怕不仅是燕横天行事霸道,两大势力同在凉州,燕横天想要欺压芙蓉山庄,姚芙恐怕也想除了燕横天独霸凉州。 谢衍思索了一下,平静地道:“黄沙寨在凉州的行径本王此次去燕州也略有耳闻,只是黄沙寨地形诡秘,朝廷纵然有心剿灭,恐怕也是事倍功半。” 姚芙笑道:“我芙蓉山庄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我庄中有人常年潜伏于黄沙寨附近,对黄沙寨各处地形了然于胸。若朝廷有意出兵剿灭,我们愿意为朝廷引路,除掉凉州这一大害。” 姚芙不敢跟黄沙寨硬抗,并不全是因为她打不过燕横天。 她纵然武力上略逊一筹,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更何况她人缘极好,想要请一两个绝顶高手助阵也未必办不到。真正让姚芙忧心的是,黄沙寨麾下有数千人马,这却不是芙蓉山庄门下上百弟子能够抗衡的。 谢衍微微点头。 谈定了自己的事情,姚芙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了几分。 她看了看谢衍和骆君摇,又看了看雷云暮,欲言又止。 骆君摇道:“雷门主也有事情要说?难道这些人里面也有雷门主的仇人?” 雷云暮摇了下头道:“并无。” 谢衍打量着雷云暮,略作思索道:“本王听说,雷门有意往西北扩张?” 雷云暮道:“雷门并无称霸江湖之意,雷氏门下帮众弟子众多,只靠江南各地难免有些难以为继。雷门有意开拓西北商路,只是西北是黑风堡的势力范围,我们若只是在西北开店做生意,设立一两个堂口倒是无妨,但要打通西北商路,黑风堡必然从中作梗。” 江湖人和普通人,很多地方行事和规矩并不一样,但是却都要吃饭。 普通商人想要经营西北商路,黑风堡除了偶尔榨取一些过路费,并不敢如何。 毕竟弄得太过分了,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 便是如此,大多数商人也不想招惹这些江湖门派,只要不太过分多半会乖乖交了过路费。 但雷门就不一样了,雷门过去在黑风堡看来就是抢地盘。 到时候就算真让他们过了,过路费也得让他们脱一层皮。若双方打起来,他们还能以江湖事江湖了的借口,阻止朝廷插手。 雷云暮四年前去边城便是为了此事,这几年下来也没有丝毫进展,可见黑风堡确实不好相与。 比起姚芙只想守着芙蓉山庄和凉州,雷云暮并不是个传统的江湖中人。 比起让雷门称霸江湖,他更希望为雷门找一个能够长久富庶的生存下去的道路,相比之下武功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财富的工具。 就是因为这样的理念,雷门并不像许多门派一样敝帚自珍,因此才能发展成江湖上帮众人数最多的一股势力。 谢衍扬眉道:“自从东陵末年起,西域商路便断绝大半。雷门若当真有意打通前往西方的商路,本王可派镇国军沿途护航。至于黑风堡…只要你能杀了厉夜,西北从此便再无黑风堡之名。” 雷云暮并不意外,只是轻挑了一下剑眉,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本章完) /77/77932/31728960.html 518、人为财死(一更) 雷云暮和姚芙并没有久留,跟谢衍谈完了正事便起身告辞了。 此时整个醉红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楼下的拍卖会上,雷云暮和姚芙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来了又去。 骆君摇也注意到,虽然今晚鸾仪司算是下了血本,拍卖的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之前姚芙提起的那些高手却一个都没有出手的意思,显得十分低调。 显然在他们心中,无论是这些宝物还是购买宝物的银两,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人凑热闹。 说来鸾仪司当真缺德,这所谓的拍卖会,还有这些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其实都是鸾仪司上供给那些高手的祭品。 没有足够惊人的筹码,仅仅只是之前那所谓的悬赏,是请不动那些人的。 拍卖会一直在进行着,气氛也越发的热烈起来。 越往后的商品越是价值不菲。 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拍卖会,骆君摇恐怕也会十分感兴趣。 在人们的狂欢之中,时间渐渐到了深夜。 楼下主持拍卖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笑吟吟地看向众人道:“诸位,这是今晚最后一件商品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立刻都反应过来了,他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所有人眼神火热地盯着那小小的盒子,中年男子笑道:“不错,这里面装着的,正是有着海外宝岛位置的藏宝图。”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如何肯定,这藏宝图便是真的?” 中年男子挑眉道:“我们确实不能证明。” 众人不由哗然,中年男子面带笑容道:“我们若能十拿九稳,直接拿着这图去寻宝便是了,何必拿到拍卖会上来售卖。因此在下也再次提醒诸位,此图只能确定确实是海外一座仙道的地图,但岛上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宝藏,即便有宝藏,是否能超过买这张图的价值,我等一改不能保证。因此,还请诸位慎重。” 他若是竭力想要证明这藏宝图是真的物超所值,旁人或许反倒会怀疑。现在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人忍不住深信这真的是一张价值连城的藏宝图了。 自古以来,宝藏,神器,神功秘籍,总归是江湖中人无法抗拒的追求。哪怕有无数人毫无意义地死在了追求这些的路上,后来人却依然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海外藏宝图一份,起价二十万两!” 中年男子的声音才刚落下,立刻就有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次的拍卖价格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快抬升,不过转瞬间就突破了五十万,依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谢衍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骆君摇点了点头,抬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谢衍伸过来的掌心。 一行人出了门并没有走大堂出去,而是从二楼另一处楼梯下去,楼下便是醉红楼的侧门。 此时醉红楼里热火朝天,醉红楼一侧的街道上却十分宁静。淡淡的月色下,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里面隐隐有喧闹声传来,越发衬得外面街道空旷寂寥。 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骆君摇站在谢衍身边,微微眯眼朝远处看去,几个人在夜色下正漫步朝着他们走来。 三男一女。 两个头发花白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老者,一个四十来岁穿着像是土财主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穿着南疆服饰看起来妖娆动人的二十多岁的美女。 崆峒双老,南宫鹤,南疆的蛇姬。 骆君摇在心中将这四人的身份一一对上。 谢衍平静地道:“摇摇,你先回客栈。” 骆君摇问道:“不用帮忙吗?” 谢衍笑了笑,捏了捏被他握在掌心的纤细素手,道:“你帮不上忙。” 虽然不想承认,但骆君摇也知道这样的高手对决,她确实帮不上忙。 于是她点点头道:“自己小心。” “好。”谢衍应道。 除了在战场上,谢衍平时并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不过今天他却带着自己平时惯用的剑,叠影恭敬地将他的配件奉上,然后和袭影一起退到了骆君摇身后。 谢衍长剑出鞘,目光平静地看向越走越近的那两个老者,道:“除了在战场上,本王一向不喜欢杀人。” 那四个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老者冷笑道:“摄政王这话,不知去年死在上雍的那些人,信不信?” 谢衍道:“所以,两位是来替谁报仇的?” 另一个老者嘿嘿一笑道:“我们不为谁报仇,那些人死在摄政王手里自然是他们技不如人,死了活该。我们只想借摄政王的人头一用。” 谢衍垂眸道:“既然如此,两位想必也听说过一句话。” “请指教。” 谢衍道:“人为财死。” 话音落,一道寒光划破了夜色。 凛冽剑气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扫向了那两人。 同时,一直站在屋檐下没有说话的曲放也动了,他飞身迎向了那土财主打扮的中年男子和南疆女子。 原本宁静的街道上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明明只有六个人动手,但剑气掌风所到之处,地裂墙倾,被打碎的东西四下飞溅,仿佛不是几个人在打架,而是一个小型战场。 “王妃,咱们走吧。”叠影低声道。 骆君摇点点头,道:“走吧。” 四人很快退出了战场,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才刚转过街角,突然听到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从前面传来,“几位这么着急做什么?留下来陪我玩玩呀。” 四人抬头,却见方才还在与曲放交手的蛇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前面。 她正慵懒的依靠在街边的墙角下,一条黑色的蛇从她脖子后面探出来,猩红的蛇信子正亲密的亲吻着她的脸颊。 “好漂亮的小郎君,可惜……是个假货。”蛇姬望着骆君摇,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王妃,过来跟我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秦药儿跳到骆君摇跟前,拦在了她前面,“呸!谁要跟你这个老妖婆一起走?别以为你扮嫩本姑娘就看不出来你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妖婆!”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大抵都是忌讳一个老字的。 蛇姬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变,夜色下她的如丝眉眼竟然有几分相似冷血动物的眼眸。 她盯着秦药儿,冷声道:“小丫头,你找死!” (**)十点二更~ (本章完) /77/77932/31729141.html 519、秦药儿vs蛇姬vs姚芙(二更) 一道黑影突然从她颈侧窜出,直逼秦药儿面门而去,正是那条栖息在她颈边的黑色。 秦药儿朝她做了个鬼脸,伸手就朝那黑色抓了过去。 蛇姬脸上阴毒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就突然僵住了,因为秦药儿伸手抓住了那小黑蛇。淡淡的月光下,秦药儿那白皙小巧的手和通体漆黑的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药儿并没有捏住那黑色的七寸,而是以一种非常不安全的方式随意的捏着蛇身。 那黑蛇被她捏在手里,还凑到自己跟前与小黑蛇对视了几眼。那小黑蛇似乎十分惧怕秦药儿,原本一往无前的三角脑袋此时却在拼命地往后缩。秦药儿拿手指去戳它,它也不敢咬她。 “大婶,你出门都不打听清楚吗?这种小把戏也敢拿出来卖弄?”秦药儿道。 蛇姬脸色有些难看,她长居南疆又自负自己实力高绝,确实没有打听过大盛摄政王身边有没有什么用毒高手。 “臭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蛇姬厉声道,她声音一尖锐起来旁边的骆君摇立刻听出了不对。 方才刚一照面,她的声音柔媚入骨,很明显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但此时骆君摇却突然听出来了几分嘶哑和苍老,秦药儿叫她大婶并不是单纯的容貌和年龄攻击,而是说出了一部分事实。 秦药儿朝她做了个鬼脸,“我不告诉你,你猜啊。” 蛇姬冷哼一声,一抬手掌心多了一只黑色的短笛。 她将短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短笛的声音悠远空灵,在夜色中更是想的格外动听。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了,不远处仿佛有声音簌簌的传来,秦药儿道:“南疆人果然讨厌,原来是玩虫子的。” “王妃,站远一点哦。” 骆君摇笑了笑提醒道:“小心。”就和叠影袭影二人飞身跃上了街边的房顶。 秦药儿嘻嘻一笑,一股淡淡的烟雾笼罩了她全身。 街边上突然出现在了无数的虫子,这些小虫子黑压压地朝着站在街道上的秦药儿围了过去。还有一些甚至开始往房顶上爬,想要去围攻房顶上的骆君摇三日。 不过蛇姬的注意力都在秦药儿身上,房顶上的毒虫也只是少数。 秦药儿看到那密密麻麻朝着自己围过来的毒虫,不仅不害怕反倒越发兴奋起来。 她笑吟吟地朝着毒虫走了过去,那些毒虫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纷纷停止了向前的脚步。甚至在秦药儿上前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后退。 蛇姬脸色变了变,短笛神越发急促起来,催促着毒虫上前。 然而无论她怎么催促,那些毒虫始终不敢向前。因为被迫冲在最前面的虫子开始打量死亡,在距离秦药儿还有一丈远的的时候,许多毒虫趴在地上不动了。 “秦药儿原来这么厉害?”房顶上,骆君摇有些惊讶地道。她是知道秦药儿用毒很厉害,之前也见过秦药儿和人想斗,但是场面都愿不如现在这一幕震撼。 叠影道:“秦药儿最厉害的不是她的毒术,而是她本身。她如果想的话,真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毒死一整座城的人的。” 骆君摇点点头若有所思。 蛇姬也发现了秦药儿的与众不同,冷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已经炼成的毒人。” 秦药儿立刻怒了,气鼓鼓地瞪着蛇姬道:“你才是毒人!你全家都是毒人!本姑娘好着呢,才不是低级又没用的毒人。” 蛇姬并不在意,既然知道这些毒蛇奈何不了秦药儿,她自然也就不浪费力气了。 她能够被称为这天下最厉害的人高手之一,自然不是只会驱使毒虫。 她将短笛一收,接下腰间的软鞭就朝着秦药儿卷了过去。 她用的是长鞭,长鞭的鞭稍上还悬挂着一个小小的不只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骷髅。那场边甩出去的时候,鞭稍的骷髅发出的声音竟隐隐有些像婴儿的哭泣声,听上去十分诡异。 秦药儿连连闪避,她轻功极佳,但是武功不行。最重要的是,蛇姬的毒虫奈何不了她,但蛇姬本身也不惧毒,而她的武功却比秦药儿高出了数十倍不止。 不过片刻功夫,秦药儿就被大的吱哇乱叫,手忙脚乱。 叠影和袭影对视了一眼,正准备下去帮忙,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三人齐齐看声音来处看去,却见穿着彩衣妩媚动人的姚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屋檐上。 “姚庄主?”骆君摇有些惊喜,“您怎么在这里?” 姚芙笑道:“恰好路过,需要帮忙吗?” “你不用去找那位黄沙寨主吗?” 姚芙轻啧了一声,“那家伙一贯阴险,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躲起来,等着捡便宜呢。那小姑娘好像打不过蛇姬,要我帮忙吗?” “要要要,有劳姚庄主了。”骆君摇连忙应道。 姚芙脚下一点,飘然落到了街道上。 她的实力与秦药儿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她人还未落地,随手一掌朝着地面挥去,原本地面上黑压压一片的毒虫尸体就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大片青石地面让她落脚。 姚芙身形一闪,窈窕的身影瞬间插入两人之间。 一只手轻轻一拨将秦药儿给抛了出去,另一只手轻轻一抖,臂间柔软的披帛瞬间便的坚硬如铁,毫不留情地朝着蛇姬扫了过去。 蛇姬也没想到姚芙会突然来捣乱,侧身避开了这一击,指尖弹出一缕紫雾。 姚芙冷笑了一声,抬手拍向蛇姬。 强大的劲力化作劲风将紫雾送了回去,然后才后退了几步,问问站定在了街道上。 “姚芙!”蛇姬咬牙道。 姚芙嫣然一笑道:“蛇姬姐姐,好久不见呀。” 蛇姬看向姚芙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和仇恨,“姚芙,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姚芙掩唇笑道:“十年不见,蛇姬姐姐还是这么凶。不过呢…在我们中原,光脾气大是没用的。” “你!”蛇姬气得脸色铁青,“你找死!” 姚芙笑道:“谁死谁活还不好说呢,我记得,你的武功排名好像在我后面呢,难不成这十年蛇姬姐姐突然神功大成了?” 蛇姬冷哼了一声,“你试试看!”话音未落,她已经飞身朝着姚芙扑了过去。姚芙勾唇笑道:“来得好。”臂间披帛射出,直扑向蛇姬面门而去。 /77/77932/31734640.html 520、两个高手(一更) 论武功蛇姬确实不是姚芙的对手,两人交手不过片刻功夫,蛇姬胸口就被姚芙的披帛重重地打了一记。蛇姬后退了七八步,扭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姚芙,你多管什么闲事!” 姚芙笑道:“蛇姬姐姐,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怎么样,还打不打?” 蛇姬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房顶上的骆君摇三人,又瞥了一眼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秦药儿,终究一言不发地退走了。 秦药儿虽然武功不济,但她用毒的本事还是让蛇姬颇为忌惮的,再加上一个多管闲事的姚芙,蛇姬知道自己这一趟到底是轻敌了。 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并不跟姚芙死磕,果断地退走了。 “姚庄主!”骆君摇从房顶上下来,笑道:“今晚多谢你了。” 姚芙笑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洪姐姐和姚公子呢?”骆君摇问道。姚芙道:“他们办事去了,需要我送王妃回客栈么?” “不用了,姚庄主也有要事在身,就不麻烦你啦。” 姚芙看看她身边的三人,点头道:“也好,有这个小姑娘在,你们也不用怕蛇姬。不过她这人一向胆子不大,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姚芙很快便走了,骆君摇四人也不在外面逗留,很快便回到了客栈。 谢衍和曲放被挡在醉红楼外面的时候,城外关押曹冕的地方却热闹起来了。 与之前进宫山谷的那些乌合之众不同,吴懿身后黑压压一片全都是身体铠甲,手持武器的精锐兵马。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弓箭手安静地等待着命令。看起来不像是劫牢房,倒是更像两军对垒。 吴懿身边还站着一群江湖中人,其中一人身形消瘦犹如一根竹竿一般,站在夜幕下几乎要让人将他忽略了。另一人看着倒是相貌堂堂,颇有威仪,只是眉宇间带着戾色,让人觉得他十分不好相与。 吴懿神色如常,旁边的人却对这两人极为恭敬。 “两位前辈,这里面镇守的都是镇国军精锐,想要尽快打破防御,还要两位出手才行啊。”一个青年恭敬地道。 那瘦竹竿嗤笑一声,斜睨了中年男人一眼道:“听说这些年黑风堡被谢衍打压的大气儿都不敢出,如今谢衍就在宛壶城里,堡主该不会害怕吧?” 中年男子侧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确实比不得黄寨主,毕竟我黑风堡就立在那里,也没有个九曲十八弯的防御。” 旁边吴懿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是个武将对这些江湖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 那青年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黄沙寨的位置十分奇妙,易守难攻,寻常人进去不迷路都算是好的。而且黄沙寨极度排外,根本不许任何外人进去。偶尔有人要去,还得让人将眼睛蒙起来才能进去。 也是因此,江湖中人时常诟病燕横天胆小怕死。 瘦竹竿——燕横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略带几分得意地道:“黑风堡确实比不了,夜堡主羡慕不来。” 青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道:“两位前辈尽管放心,今晚谢衍绝对出不了城。” “哦?”燕横天扬眉道:“你家主子请了谁去杀谢衍?” 青年笑道:“南宫鹤,崆峒双老还有蛇姬。” “那是够谢衍喝一壶了。”燕横天喃喃道,。不过他却没有羡慕的意思,也并不打算去跟这些人分一杯羹。 旁边夜厉有些不耐烦地道:“既然如此,就动手。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你觉得那四个人拦不住谢衍?” 夜厉道:“我白天在谢衍身边看到了曲放。” 燕横天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动手吧。” 夜色里,两个人如两只秃鹫一般掠向了前面谷口的方向。 两人目标明确,一左一右直奔谷口某一处地方。 “嗖嗖!” 两支劲弩射出的弩箭在夜色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半空中的两人直射而来。 两人身形毫无停滞,轻巧的避开了那足以将一个一流高手射穿的弩箭。 “冲!”吴懿抽出兵器,指向前方命令道。 他心中也有几分激动之意,不仅仅因为侯爷就在跟前,也是因为身为一个将领,能与大盛最精锐的镇国军交手,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吴懿原本并不看重江湖中人在战场上的作用,但那日那些江湖中人攻入谷中的时候吴懿在暗处看过了,这地方易守难攻而且镇国军的防守布置十分刁钻。他不需要这两个绝顶高手助他杀敌都多少,他只需要他们帮他拔出掉最麻烦的防御点,扰乱防守的敌军即可。 山谷外的兵马在吴懿的一声令下之后,纷纷冲向了前方。他们身后,无数弓箭手羽箭齐发,为他们做掩护。 燕横天和夜厉的突然出现确实扰乱了镇国军的防御,燕横天一掌下去,就将那比人还要大的弩机击碎了。 谷口地方本就狭小,突然两个大杀器降临,立刻大杀四方。 镇守的镇国军却并没有慌乱,发现挡不住这两人之后,将领一声令下谷口的士兵果断散开。后方不远处的将士顶了上来,弓箭手齐齐放箭射向了燕横天和夜厉。另一队人绕过了这两人,重新组建了防御。方才因为这两人突然闯入奔溃的防御几乎在片刻间就重新合围。 “雕虫小技!”燕横天哼笑道。 若真的是开阔地带千军万马之中,他们或许还占不到什么上方。但这谷口狭小,本就容纳不了多少兵力。在人数上无法占据绝对碾压性优势的时候,绝顶高手对普通人也是碾压之势。 两人也不管身后,双双朝着攻击他们的弓箭手而去。 轰! 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时间地动山摇震耳欲聋。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山谷里腾起了一阵浓烟。 夜厉有些震惊地扭头看向爆炸的方向,浓烟中一个人影蹿了出来,身上衣衫破碎,浑身是血,不是燕横天是谁?“ 燕横天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抬头看向前方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 浓烟散尽,刚才的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深坑。 燕横天眼中戾气横生,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散开,只怕方才就要粉身碎骨了。 十点二更 (本章完) /77/77932/31735481.html 521、没什么用(二更) “哎呀,没炸死。”距离谷口不远的地方,骆君摇蹲在地上看着前方不远处,脸上满是遗憾。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执着出来效果最好的炸药了,没想到竟然炸不死一个绝顶高手。 当然,燕横天运气好也是原因之一。他才刚踩上去,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踩上了什么,绝顶高手对危险的直觉也让他瞬间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加上他的实力强大轻功也不弱,这才全须全尾的脱离了危险。 但即便如此,身上还是被四渐的破片划出了许多伤口,只是都不致命罢了。 秦药儿也蹲在地上,托着下巴道:“我刚才就说,应该瞬间放点毒药。只要擦破一点儿皮,保证药到命除。” 骆君摇翻了个白眼,道:“少女,下面是一整天雷区,都让你布上剧毒,这地方还能不能要了?山谷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两人说话间,燕横天已经杀气腾腾地冲了上来。 骆君摇啧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有女子手臂长短的枪,先是朝着燕横天开了一枪,下一刻便对着地上连续射击了几枪。 燕横天原本还没有在意,只当是什么暗器。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暗器来的又急又快,等他想闪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运起全部内力,方才迟滞了“暗器”片刻的速度,避开了这一击。 若是寻常暗器,哪怕是号称暗器之王的暴雨梨花钉,在这么远的距离打出来,被燕横天这样的高手当一下也该失力坠地了。但那朝他射来的子弹却只是稍微被迟滞了一下,依然射出去老远。 燕横天心中已经,不等他反应脚下又传来了连续不断地爆炸声。 燕横天也顾不得多想,只能施展轻功连连闪避,但同时不远处的神箭手也频频给让他找麻烦,让燕横天一时间十分狼狈。 另一边的夜厉看到这一幕,虽然惊讶却丝毫没有来帮忙的意思。他对付普通将士自然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有功夫看燕横天的热闹,气得燕横天连声咒骂不断。 骆君摇满意地看看自己手里的短枪,这是不久前刚刚收到地从上雍送来的新品。 虽然跟前世的不能比,但骆君摇已经十分满意了。 若是威力再强大一些,搞死一个决定高手也不是梦。 杀伤力,射速,杀伤距离,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嘛。 上雍那几位先生还需要继续努力了啊。 对手中武器十分挑剔的骆君摇并不知道,站在一边的叠影和袭影的震惊。 要知道,这玩意儿跟弓箭不一样,王妃使用起来也丝毫不觉得吃力。却能逼得一个绝顶高手避其锋芒,若是整个镇国军都装备了这样的武器…… 嫡次,骆君摇只能表示至少最近几年还不大可能。 目前这玩意儿是真正的纯手工品啊,想要装备军队至少得等到能量产吧? 绝顶高手毕竟是绝顶高手,燕横天虽然被搞得十分狼狈,却也并没有伤到要害。看着满身怒气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的燕横天,骆君摇在心中总结了教训:主要还是枪太少了,只送了一把过来。 都不用太多,她要是有二十把一样的枪,搞死一个燕横天还是没啥问题的。 但是现在,既然打不过就只能呼叫支援了。 “姚庄主,雷门主,救命啊!”骆君摇叫道。 “……”叠影袭影忍不住一脸黑线,王妃倒也不必如此。 夜幕中传来一声轻笑,燕横天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纤细窈窕的声音飘然落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再看身后另一边,不知何时出现在的雷云暮也挡在了夜厉跟前。 燕横天脸色阴沉,“姚芙,你竟然做了朝廷的走狗么?” 姚芙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道:“燕寨主这话就让人不爱听了,古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咱们是江湖中人,也依然还是大盛子民呀?倒是你…黄沙寨这是要反了啊。” 燕横天冷哼一声道:“少废话,就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立刻离开,我可饶你一命。” 姚芙掩唇笑道:“是不是你的对手,得打过了才知道。”话音落,姚芙袖中射出了一条五彩长鞭,一鞭挥向燕横天。燕横天飞身避开,长鞭落到地上成土飞扬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地痕迹。 燕横天也不跟她多说,右手探出如利爪般抓向姚芙。姚芙身形飘逸,燕横天爪功刚猛却缕缕抓空,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多了起来。 他们不远处,雷云暮和夜厉也已经打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围观的骆君摇看着这两对高手交手,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即便再有利器在手,人类还是会不能的羡慕个体实力的强大啊。 可惜她要练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此时正在进宫谷口的吴懿心情不太美妙,那两个高手确实帮他们扰乱了镇国军的防御,但只有片刻时间。那两个高手自己闯进去,却再也没有了什么消息。 吴懿只希望他们是去救侯爷了,而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出了什么意外了。 “不好。”跟在他身边的青年沉声道。 吴懿眼皮一跳,问道:“什么不好?” 青年道:“姚芙和雷云暮来了。” “这两个又是什么人?”吴懿没好气地道。 青年看了他一眼,道:“能跟燕横天和夜厉匹敌的高手,他们没有回应鸾仪司的邀请,现在看来是投靠了朝廷。” 吴懿的脸色十分难看,“也就会说,那两个所谓的高手,根本没有用了。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能来?” 青年道:“主子在城里照看,将军别忘了,还有谢衍需要对付。” “我就不该听你们废话。”吴懿恨声道。 他侧首对身边的人下令,道:“传令下去,准备火攻!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山谷它还能藏多少兵马?!” “是,将军!” 站在旁边的青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道:“这山谷里好像没有水源,又没有退路,吴将军你该不会想烧死温定侯吧?” (本章完) /77/77932/31738321.html 522、淹死他?(一更) “吴将军,莫要冲动。”青年劝道:“若是伤了侯爷,可就……” 吴懿当然不是想烧死曹冕,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青年一眼,道:“你们鸾仪司号称高手如云,还不是拿镇国军毫无办法?攻不破这山谷,怎么救侯爷?我们只有这些人马,跟朝廷耗不起了。” 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想逼着他们将温定侯从山谷中转移出来?” “谢衍既然不想杀侯爷,总不会真的让侯爷死在这里。” 青年耸耸肩也不再劝了,“这里将军说了算。” 吴懿一声令下之后,谷外的弓箭手全部换成了火箭。 山谷里,骆君摇等人看着外面的火光也有些意外。 山谷毕竟是山谷,四周都是山林,一旦真的烧起来可不好收拾。 吴懿还真不怕把曹冕给烧死了? 谷中的地牢里,曹冕如往日一般端坐在床榻上盯着墙壁沉思。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一点火光便是这幽暗的牢房里唯一的光明了。 外面传来了喧闹嘈杂的打斗声,这样的声音曹冕并不算陌生,因为之前曾经也有过一次。 曹冕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又有江湖中人闯进来了。 不过很快曹冕就发现不对了,他毕竟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普通江湖中人造成的动静和训练有素的兵马造成的动静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军队与镇国军对抗么? 曹冕只想到了一个人。 曹冕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牢房门口朝外面望去。外面依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甚至连个来巡逻查看的守卫都没有。 曹冕不由皱了皱眉,转身在牢房的来回走动着。 渐渐的,一股淡淡的烟火味道从外面传来。 曹冕心中一沉。 吴懿不是沉不住气的性格,他如此行事,恐怕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了。 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袭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温定侯,请出来吧。” 曹冕看着眼前的青年并不着急出来,而是问道:“摄政王何在?”袭影不答,抽出佩剑一剑斩落了牢门上的锁链道:“出来!” 曹冕也不跟他争执,推开牢房的门走了出去。 等到走出了牢房曹冕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关一个山谷深处的一座简陋的木屋了。整个谷中只有他所在的牢房这一件屋子,只是因为牢房没有窗户不见天日,才让曹冕以为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固若金汤。 曹冕眉头紧锁,谢衍关押他的地方如此敷衍,显然并没有花费什么心思,那么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关在此处?即便是宛壶城里县衙的大牢,也未必就比这个地方差。 “温定侯,又见面了。”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道:“吴将军今晚好大的阵仗啊,我都要被吓到了。” 曹冕淡然道:“方才那几声动静,恐怕不是吴懿能弄出来的吧?” 骆君摇含笑不答,“咱们该走了,侯爷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想必也腻味了吧?不如换个地方?” “谢衍到底要做什么?”曹冕问道。 骆君摇摊手,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啊。”她是真的不知道,偏偏谢衍又卖关子不肯说。 骆君摇托着下巴道:“有没有可能,是侯爷你还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 夜色下曹冕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却很快又冷笑道:“先前摄政王和王妃不是来问过了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骆君摇也不勉强,叹了口气道:“那就走吧。阿衍今晚可能不得空,只好我带着侯爷走了。到底能不能走掉,还不好说。不过我会在侯爷落到吴懿手里之前,杀了你的。” 旁边的叠影抬手拉开射出一枚响箭。夹杂着尖锐的啸声,焰火在山谷上空绽放。 山谷四周的山林里几个方向突然同时也升起了焰火。 璀璨的焰火瞬间在山谷上方的夜空绽出了五彩的花朵。 不远处几个人正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正是姚芙燕横天等几个高手,最前面的是燕横天和夜厉,姚芙和雷云暮追在后面。他们的目标也很是明确,显然是冲着骆君摇和曹冕而来的。 骆君摇扭头问旁边的叠影,“你家王爷到底想玩什么?” 叠影看了看她,“王妃不怕吗?” 骆君摇笑道:“我怕什么?反正我自己是肯定能出去的。” 叠影有些无奈,所以王妃你是专程来看热闹的么? 骆君摇朝他挑了挑眉,摆明了自己就是来看热闹的。 谁让谢衍不肯告诉她,到底要做什么呢?她只好辛苦一点,冒一点险自己来看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燕横天等人,叠影和袭影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出手抓起曹冕就向着山谷更深处而去了。 骆君摇惊讶地挑了挑眉,也飞身跟了过去。 这山谷狭长却幽深,等骆君摇追上去的时候,就看到曹冕已经被关在了一个吊在半空中的铁笼子里。那铁笼下方是一个水潭,如今明明是夏天,但那水面上确实寒烟缭绕几乎看不清楚水面了。 骆君摇有些意外,上次来的时候她可不知道这山谷深处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还有那高高地吊在半空中的铁笼,显然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布置起来的。 在仔细一看,骆君摇才发现那铁笼正在以极慢的速度往下降落。 只是因为速度极慢,若不盯着仔细看几乎都不会察觉。 但即便是再慢,这铁笼距离水面也不过两三丈高,早晚是要落下来的。 到时候…… 谢衍想淹死曹冕? 骆君摇因为自己这个猜测有点想笑。 不过她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她一瞬间在脑海里模拟除了十七八种解救曹冕的法子,却有些遗憾的发现即便是武功高强如燕横天和夜厉这样的人,哪怕是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想要在铁笼彻底落下之前救出曹冕也是不容易的。 更何况,姚芙和雷云暮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至于普通人…就算吴懿有千军万马,找不到机关恐怕也只能束手无策。 所以,谢衍是真的打算在这里淹死曹冕吗? (本章完) /75/75859/28973482.html 523、等一个人(二更) 燕横天和夜厉看到这一幕也楞了一下,但是他们并没有多想。只是一个铁笼子而已,他们只要在彻底落下之前将人救出来就行了。真正麻烦的是姚芙和雷云暮。 燕横天道:“夜堡主,你拖住他们两个,我去救人。” 夜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转身迎上了追上来的两人。 燕横天施展轻功掠像那挂在半空中的铁笼。 “不管?”骆君摇问道。 叠影笑道:“他很快就会住手。” 他话音未落,燕横天已经落到了那牢笼上方。 只是他才的脚才刚踩上那铁笼脸色就变了,顾不得多想他已经飞身而起,在旁边的山壁上借力扣住了山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将自己挂在了山壁上。 借着不算远的这段距离,燕横天这才发现那关着曹冕的铁笼上有一个机关。没有人触碰的时候铁笼只会平稳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下降,但只要稍微增加一点力道,那机关立刻就会滑下,铁笼会立刻坠落下去。 而那整个铁笼都是以玄铁打造,非神兵利器不能或者通晓机关不能打开。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高度,这铁笼的重量,一旦坠落,即便是内力高强如他和夜厉,也根本不可能托举得住。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两个连带着铁笼和里面的曹冕一起,被砸进底下的寒潭中。 那寒潭里是否有机关陷阱他尚且不得而知,但只是那寒潭本身,就给了燕横天一种不详的感觉。这些人将曹冕放到这里,底下只怕也不是普通的池水。 “摄政王府好大的手笔。”燕横天脸色阴沉地道,目光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骆君摇。 燕横天已经知道那是摄政王妃,既然一时半刻没办法救下曹冕,那么一换一也是可行之法。 想到此处,燕横天也不再犹豫,飞身扑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看着扑向自己人笑了笑,抬手就朝着燕横天连开了三枪。 燕横天已经领教过这古怪暗器的厉害,也不敢托大在空中连续三次辗转腾挪,总算是避开了朝自己激射而来的子弹。见自己竟然被个小姑娘弄得如此狼狈,燕横天眼底寒光一闪,蕴含着强劲内力的掌力远远拍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飞身闪避,同时又给了他一枪。 “燕横天,让你救人你在做什么?!”不远处正在苦苦支撑姚芙和雷云暮两人围攻的夜厉怒道。燕横天说是去救人,结果现在竟然抛下曹冕跟个小姑娘胡闹?他以为他以一敌二很轻松么? 燕横天没好气地道:“有本事你来!” 姚芙舍弃了夜厉,飞身落到了燕横天跟前。 “燕寨主,明明我们才是对手,你为何总是要跑?”姚芙笑吟吟地道。 “姚芙!”燕横天咬牙道。 姚芙道:“正好今天咱们都有空,我芙蓉山庄和你黄沙寨的恩怨正好一并了结了,岂不正好?燕寨主,你说是不是?” 燕横天冷笑道:“好啊,你想找死我成全你!”说罢转身朝着姚芙扑了过去,两人转身间又打到了一处。 他不答应也不行,姚芙今天摆明了就是来找他的麻烦的,若不解决了她,他今晚什么都别想做! 吴懿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自己一心要救的侯爷被人像只猴子一般吊在山崖边的铁笼里,而鸾仪司找来的这两个所谓高手却在那里跟人打斗。 吴懿目光狠厉地扫了一眼站在匆匆守卫身后的骆君摇。 “摄政王妃,放了侯爷,我放你离开。” 骆君摇微微偏头笑道:“吴将军,你确定是你放我离开?你看看上面。” 吴懿抬头向上望去,夜幕下自然看不清楚上面有多少人马。但此时上方的山崖顶上已经被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谷上方的山崖边都是火光,将上头照的亮如白昼。 吴懿看了一眼曹冕,咬牙道:“那又如何?摄政王妃不是还在这里么?” 骆君摇挑眉道:“你抓得住我么?” 不等吴懿开口,骆君摇又道:“吴将军,你与其跟我生气,还不如想想法子救下你家侯爷。根据我估计,最多再过一刻钟,你家侯爷…就要掉下去了。” 吴懿微微眯眼,思索着等铁笼降下来之后,自己是否能在铁笼沉入水中之前将侯爷救下来。 单周围虎视眈眈的镇国军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叠影对骆君摇笑道:“王妃,您不是好奇王爷为何将温定侯安置在这里么?这下面的寒潭水寒蚀骨,别说是人,即便是玄铁掉进去,不到半天也能话为腐朽。” “那人掉下去要多久?”秦药儿好奇道。 叠影道:“之前有一只鸟不小心掉下去,不过片刻间就只剩下羽毛浮在水面上了。” 秦药儿眼睛一亮,对那腾着白眼的寒潭兴趣盎然。 “谢衍到底要做什么?”曹冕突然开口问道。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之色,似乎是笃定了谢衍不会杀他。 叠影道:“王爷说,他在等一个人。” 曹冕垂眸不语。 叠影继续道:“但是今晚王爷被拦在了城里,未必能来见人。所以,如果机关落下之前那人没有出现,他便当没有这件事了。至于侯爷…谋逆是死罪,王爷容你多活了这些日子,也不算对不起你。” 就是死的惨了一点。 “我不知道他要见什么人。” 叠影混不在意,地道:“温定侯,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王爷也并没有更多的交代。因此您不必跟属下说这些,王爷听不到,属下听不懂。” 吴懿有些不满地想要上前查看,叠影笑道:“吴将军,连燕寨主都没办法,你轻举妄动只会让温定侯死的更快。” 吴懿厉声道:“侯爷若是出事,你们都得陪葬!” 叠影摇头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吴懿。”曹冕叹了口气,道:“多谢你来救我。” 吴懿一愣,连忙道:“侯爷,您说这些作甚?待属下将您救下来再说。” 曹冕摇摇头道:“算了,摄政王这般大张旗鼓,自然不会容我活命。不过…能让摄政王的算计落空,我也不算亏了。” 说罢,曹冕从铁笼里站起身来。 他一起身,铁笼下降的速度就开始加快。 “侯爷?!”吴懿惊道。 站在一边的叠影去不问所动,仿佛就真如谢衍所说,如果没有人来就任由曹冕死在这里。 眼看着那铁笼从半空中降落,吴懿飞快地奔向寒潭边。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那寒潭面积不小,在谭边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阻止铁笼坠入水中的。 就连旁边打斗的四人瞬间也停了下来,他们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叠影所说的这寒潭的厉害之处。 就在铁笼距离水面已经不足两尺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深谷里响起,“住手!”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75/75859/28977546.html 524、蟠龙印(一更) 一个高佻挺拔的身影从跟着吴懿进来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上穿着的是吴懿麾下最普通的将士衣衫,在这样光线幽暗的夜晚平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不同。 但是当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时,所有人立刻都能分辨出来,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普通人。 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跟他穿着一样的人,两人此时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显然是护卫一类的人物。 那人一出现,方才急速滑落的铁笼突然就停住了。 铁笼距离寒潭水面已经不足一尺,曹冕站在里面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寒意刺骨。 只是这次无论他如何动作,那铁笼依然纹丝不动地停在寒潭上方。 曹冕看向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除了曹冕,其他人看向那人的神色都带着几分疑惑。显然都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引得谢衍为了见他如此煞费苦心。 “你是什么人?”燕横天沉声道。 那人淡淡瞥了燕横天一眼,并没有答话。 而是侧首看向叠影等人的方向,道:“我来了,摄政王要如何才肯放人?” 叠影笑了笑道:“王爷说,要留下温定侯的命,请阁下拿出蟠龙印交换。” 那人道:“摄政王如何确定,蟠龙印在我手中?” 叠影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那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相貌有几分英挺俊逸,不过骆君摇见多了美男子,对这人的相貌并不如何在意。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但是她应该没有见过这人才对。 “蟠龙印是什么玩意儿?”骆君摇低声问道。 叠影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可以号令当年白簇所有旧部的东西,包括如今在蕲族追随白靖容的那些人。” “这么厉害?”骆君摇惊讶地看向那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 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个人手里?这人又是什么身份? 曹冕轻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青年望着曹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不等他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他恐怕走不了。” 众人侧首看去,月光下白煦带着人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温定侯,咱们终于又见面了。”白煦含笑对曹冕点点头道。 曹冕叹了口气,“我自问没有对不住白公子的地方。” “是么?”白煦笑道:“或许在曹公心中,你确实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毕竟,仔细算起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你拿了我的东西不肯归还,我不得不自己动手了。” 曹冕垂眸道:“或许…当年我确实不该拿那样东西。” 白煦笑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不过我还是有些佩服曹大人的。你曹家尽是一些无情无义之徒,你这个家主被朝廷抓走这么久,也不见曹家人设法救你。倒是这位……明知道摄政王在找他,竟然还肯亲自现身来救你,侯爷也不亏了。” 曹冕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那青年一眼,白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青年,突然笑道:“该不是是摄政王的消息有误,蟠龙印根本不在他手中吧?我若是有蟠龙印在手,是绝不会在此时现身的。” 那青年沉声道:“蟠龙印确实在我手中,但是…除非立刻放人,否则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骆君摇等人的方向,沉声道:“如果我死在这里,蟠龙印会立刻被送到白靖容手里。” 闻言,骆君摇和叠影等人尚未如何,白煦眼底却已经掠过了一丝杀意。 “你敢!”白煦冷声道。 青年笑了笑,道:“我敢不敢,白公子可以试试。况且…摄政王不在,我也未必就会死在这里。” 白煦怒极反笑,“摄政王妃,你这么说?”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今晚就是来凑个热闹的。” 叠影道:“王爷说了,今晚一定要看到蟠龙印。” “我如何相信你们会放人?”青年道。 叠影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可以慢慢等,等王爷来了再谈条件。” “……”他当然不想等谢衍来,谢衍来了他们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温定侯头上的机关只能再启动一次。”叠影看着那青年冷冷道:“是将他救出来还是彻底沉下去,你可以选择。” 青年脸色变了变,白煦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愉悦地笑了笑。 山谷深处沉默了良久,那青年突然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拿在手里,道:“蟠龙印在这里,放了温定侯。” 白煦微微眯眼,仔细看了一眼道:“你这蟠龙印不完整,我猜不是你自己拆开的,难怪你肯来。” 完整的蟠龙引才有用,只有一半就是个残次的废品。 “温定侯果然无时无刻都会为自己留下后路啊。”白煦有些感慨地道。 曹冕闭了闭眼睛,轻叹了一声道:“白公子错了,我没有后路了。” “哦?”白煦有些诧异地挑眉。 曹冕睁开眼睛看向他道:“你以为谢衍真的想要什么蟠龙印?” “什么意思?” “他只是想要彻底毁掉蟠龙印,彻底埋葬你们白家的一切。只要毁掉这半块印,蟠龙印就永远也无法完整,和毁掉有什么两样?”曹冕沉声道。 他说罢又看向那青年,道:“你上了谢衍的当,他早就知道你手里只有半块,如果你不出现,我反倒不会有事。” 青年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我拿着半块蟠龙印,除了被曹节追杀,有什么用处?” 曹冕闭口不言。 “动手!”叠影沉声道。 夜色中,几道人影飞快地扑向那青年。 有雷云暮和姚芙,还有……曲天歌?! 与曲天歌同时出现的,还有十来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只看他们的轻功就知道实力都不弱。 骆君摇挑眉,她现在真的感觉到这个蟠龙印的重要性了。 这样的变化让其他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吴懿顾不得多想,下令道:“拦住他们!” 燕横天和夜厉对视了一眼,也双双掠了过去。 谷中大战再次打响,反倒是还在寒潭上方被冻得脸色发白的曹冕被人暂时遗忘了。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77/77932/31744596.html 525、你不杀我?(二更) 出乎意料的那青年的实力竟然十分不俗,他身边的两个人同样也是高手。 “王妃可知道这人是谁?”白煦走到骆君摇身边笑道。 骆君摇道:“相比这人的身份,我更好奇的事白公子到底是对令尊的手札感兴趣还是对蟠龙印更感兴趣。”之前白煦可是从头到尾没有提过蟠龙印的事,而谢衍的消息显然也不是从他口中得到的。 白煦笑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只想拿回家父的札记。至于蟠龙印……我拿不到也守不住,只要不落到白靖容手里,我就很满意了。” “可是,令尊生前的势力,事实上早就已经归附了白靖容。”骆君摇道:“蟠龙印对她来说,有没有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白煦笑了笑,道:“王妃,当年…大陈武帝可是与大盛高祖皇帝并分天下的人,就算一朝兵败身亡,你觉得他麾下就只剩下了那一点势力么?当年家父过世,归顺白靖容跟随她出关的只是少部分人,毕竟大家都是中原人,并不是人人都愿意背井离乡将来客死他乡的。” 骆君摇点点头,“所有,剩下的人留下来,隐姓埋名了?” 白煦道:“曹家为何能聚集起青州那么多兵马和官员为他们所用?除了青州以外,大盛别的地方…王妃觉得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蟠龙印?” 白煦含笑不语,骆君摇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明白这一点,骆君摇也忍不住暗暗抽了口凉气。 “我好想有点明白,方才温定侯说自己当年不该拿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了。”骆君摇突然道。 白煦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骆君摇道:“如果我手里有一个随时可以号令无数兵马甚至是官员将领的东西,说不定我也会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事情。” 人类是很难抵挡住诱惑的,片刻的诱惑或许可以用毅力和理智去抵抗,但长期的诱惑却会侵蚀人心。 白煦击掌笑道:“王妃通透。” 骆君摇好奇地打量着他,“所以,白公子为何会对蟠龙印不感兴趣?那本就是你的不是么?” 白煦思索了片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我从小便长在离这个东西触手可及的地方吧?”他笑看了骆君摇一眼道:“我们这样的人,要么对权力偏执迷恋,要么就不屑一顾。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我或许会是前者,但是当我看到家父多年辛苦的基业转眼间付之一炬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了。”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皇图霸业转眼成空,一代帝王也并不会比别人多一条命。 对当时才十几岁的白煦来说,或许真的是个打击吧? 两人说话的片刻间,与那青年缠斗的曲天歌已经占据了上方。那青年眼见己方节节败退,突然厉声道:“先拿下摄政王妃!” 他话音未落,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便朝着骆君摇掠了过来。同时燕横天和夜厉也抛下了姚芙和雷云暮朝着骆君摇-扑来。 骆君摇无语,这是要捏软柿子啊? 不等骆君摇动手,一道黑影从夜空中掠过瞬间落在了她跟前。 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模样,就见一道剑光划破夜色,朝着前方毫不留情地斩出。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直接从半空坠落,死得无声无息。 “王爷?!” “阿衍!” 来人正是谢衍。 谢衍回头看了她一眼,飞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两掌各自拍在燕横天和夜厉身上。 夜厉还好,燕横天今晚本就受了不少伤,竟然连避开这一掌都做不到,跌落到地上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赶上来的姚芙大喜,毫不客气地射出披帛缠住了燕横天的脖子。 可怜燕横天也算是一代枭雄,连气都还没缓过来就被姚芙用力一扯,扭断了脖子。 夜厉大惊,只看了谢衍一转便不再里面眼前的局面,飞身朝着谷外的方向而去。 雷云暮轻哼了一声,一眼不乏地跟了上去。 谢衍的到来无意是给了吴懿等人极大的打击,再加上姚芙的助阵,曲天歌毫不费力拿下了那青年。 “阿衍,你来得好快!”骆君摇仔细看了看谢衍,确定他没有受伤才道。 谢衍抬手按了下她的脑袋,道:“没有摇摇快。” 骆君摇朝她做了个鬼脸,还是很好奇,“那几个人高手,怎么样了?曲先生呢?” “死了。”谢衍平静地道,“曲放还在处理善后。” 不仅是骆君摇,旁边的白煦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是知道今晚鸾仪司派了什么人拦截谢衍的,原本以为谢衍能在天亮前平安脱身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他才刚到四更天,他竟然已经杀了那几个高手赶到了城外。 “好厉害。”骆君摇眼睛亮晶晶,写满了崇拜和钦佩。 见她如此,谢衍原本有些沉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谢衍到来不过片刻,局势便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谢衍牵着骆君摇的手走到寒潭边,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他们的吴懿,看向曹冕淡然道:“温定侯,失礼了。” 曹冕脸色惨白,眉宇间几乎要结上一沉霜了。 但他看向谢衍的神情却依然坦然镇定,“成王败寇罢了,只是我没有想到…摄政王一开始的目的,原来就是蟠龙印。看来雪崖和阮廷,确实跟你说了不少东西。” 谢衍道:“你不该认为,他们会一直为你保守秘密。” 曹冕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不错,他们既然知道我已经落到王爷手里了,就算是为了自己活命,出卖我也是最好的选择。” “半块蟠龙印已经落到王爷手里了,另外半块的下落,王爷想必也不感兴趣了。”曹冕闭上眼睛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衍微微挑眉,对旁边的叠影打了个手势。 “王爷……”白煦蹙眉,忍不住开口道。 只听一声机关启动的轻响,吴懿等人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曹冕,“侯爷!” 寒潭上方关着曹冕的铁笼缓缓移动,片刻后落到了寒潭边的地上。 曹冕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谢衍,“你不杀我?”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75/75859/28981054.html 526、到底有几个儿子?(一更) 一行人回到城里的时候早晨太阳才刚刚生气,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整个宛壶城街道上空荡荡的悄无一人。 宛壶城县衙门口,县令孔裕有些焦急地在大门口来回踱步,脖子伸得老长忍不住频频往街道的尽头望去。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全身披挂铠甲的将领,县衙门口的整条街上都布满了手持兵器的将士,整条街道显得宁静而肃杀。 “小林将军,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年轻将领侧首看了他一眼道:“孔大人,王爷命我等驻守宛壶县城,不可让人惊扰百姓。” 孔裕道:“可是现在城里已经没什么事了啊,倒是王爷,若是王爷在宛壶城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年轻将领不以为然,道:“王爷既有命令,我等奉命行事便可。更何况,若是连王爷都无法解决城外的事,你我就更无能为力了。” 孔裕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也罢,你有兵马你说了算。 就在孔裕忧心忡忡的时候,接到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群人的身影。孔裕定睛一看顿时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下官恭迎王爷王妃。” 谢衍扫了一眼眼前的孔裕,目光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将领。 “启禀王爷,昨晚城中百姓并未受到惊扰,天亮之时大部分江湖中人已经出城,尚未离开的也都安分守纪,并未滋扰百姓。” 谢衍点头,“曲先生可回来了?” “曲先生天刚亮便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谢衍点头:“很好。” 孔裕看了看跟在谢衍身后的人,有几个明显是囚犯,还有一些江湖中人,余下的便都是镇国军麾下将士和王府侍卫。孔裕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摄政王殿下在宛壶城到底做了什么,也觉得这些事情自己不该问。 只是殷勤地上前,请摄政王和王妃入县衙歇息。 一行人进了县衙大堂,曲放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大堂里等着他们了。 见谢衍进来,曲放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道:“人在那里。” “有劳。”谢衍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微微点头。 曲放扫了一眼跟在后面被押进来的几个人,扬眉道:“看来王爷的大功告成了。” 谢衍笑了笑,拉着骆君摇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堂里一片肃然,谢衍和骆君摇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曲放和曲天歌师徒俩,另一边坐着白煦。 雷云暮和姚芙不便参与这些事情,十分识趣地早早告退了。 曹冕和吴懿站在堂中,与他们一起的是那青年男子。只是比起曹冕和吴懿,他显得狼狈许多。 他实力不俗,打斗中被曲天歌伤得不轻。 骆君摇手里把玩着一方精巧的黄金蟠龙小玺,只是这金玺不知为何中间缺了一块。就像是被人从印玺中央挖出了一块,外表看着虽然还是一方玺,但翻到印记那一方中间却是空荡荡的,根本无法担负身为印玺该有的用处。 谢衍看着曹冕道:“温定侯,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曹冕笑了笑道:“如今在下于王爷已经是无用之人,自然是任凭王爷处置。” 谢衍微点了下头道:“好,曹氏谋逆,罪无可恕。按律,当押解回京城,即日处斩。另外……” 谢衍沉吟片刻,道:“青州传来消息,镇国军和武卫军分两路出击,三日前已经拿下了青州城。至于燕南,令郎已经败于顾珏之手,眼下曹氏一族,唯有曹节在逃。其他人,即日也将会全部押赴上雍。” 曹冕一怔,半晌才缓缓道:“竟然这么快么,倒是我高估他们了。” 谢衍看向那青年,问道:“本王还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那青年冷笑道:“摄政王消息如此灵通,会不知道我是谁?” 谢衍道:“本王确实不知,告诉本王这些消息的人,似乎并不知道阁下的身份。不过本王略有猜测,只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罢了。” 那青年脸色微沉,看了曹冕一眼没有说话。 曹冕叹了口气道:“王爷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问?他是我儿,名曹蔼。” 骆君摇忍不住问道:“温定侯,你到底有多少儿子?” 旁边白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王妃这话问得不错,据我所知…温定侯,儿子还挺多的。” 不仅骆君摇眼神奇怪,就连曲放和曲天歌都忍不住胡看向了曹冕。 这年头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对大家族来说多子多孙更是有福气的象征。 这位温定侯明面上除了原配夫人,也只有一两个侍妾,子女更是不多。 他有什么必要弄出一群私生子? 骆君摇看向白煦,“白公子知道?” 白煦道:“知道啊,温定侯出了府中那几位公子,膝下至少还有七八位不为外人所知的公子吧?不过这几位我见过的也不多,哦…鸾仪司那位主事身边有一位。” “至于这位……”白煦指了指站在堂中曹蔼,道:“这位,我十几年前寄居温定侯家的时候见过,似乎是温定侯十分看重的一个儿子,只是不知道为何,温定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他的身份。” 曹冕平静地看了白煦一眼,淡淡道:“白公子,这是本侯的私事,与你无关。” 白煦笑道:“原来只是私事?我还以为温定侯是早就存了异心,觉得外人不可靠所以才秘密养了这么多儿子呢。”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觉得白煦的才猜测似乎有几分道理。 毕竟,在一个男人可以合法纳妾生庶子的年代,曹冕这操作确实很可疑。 曹冕并不反驳,“白公子觉得是,就是吧。” 白煦冷笑了一声,道:“我对温定侯的儿子或者蟠龙印都没有兴趣,侯爷,事到如今,请将家父的手札拿出来吧。” 曹冕淡笑道:“我落到这个地步,白公子也功不可没,你觉得…我会拿出来给你么?” 白煦微微眯眼道:“侯爷可不要血口喷人,您落到如今的地步,与白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是么?”曹冕不知可否,淡淡道:“云海书院那几个书生,没有人相助能够轻易逃出青州?难道不是白公子的手笔?” 白煦笑吟吟地道:“侯爷恐怕冤枉在下了,在下也是听说侯爷被困并州,生怕你不小心死了,才千里迢迢而来的。” 曹冕道:“如此,白公子想要的手札,已经毁了。” 么么哒,十点二更。 2022最后一天啦,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大家新的一年,事事顺心,新年新气象!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77/77932/31748206.html 527、辞别(二更) “你以为我会相信?”白煦盯着曹冕沉声道。 曹冕扬眉道:“你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白煦不语,死死地盯着曹冕看了良久,才轻哼了一声看向谢衍,“摄政王,你也这么认为?” 谢衍平静地道:“本王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手札如何,并不重要。” 白煦皱眉道:“我说过,那手札里有……” “白公子认为,没有手札我便不能灭了蕲族?” 白煦沉默不语,他自然不这么认为。这大半年见识过谢衍的手段,白煦相信如果不出意外白靖容早晚要栽在谢衍手里。但他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即便他没有雄霸天下的野心,但作为儿子总归是要为父亲报仇,要除掉白家的叛徒的。 谢衍道:“回京之前,白公子可以试试,能否从温定侯口中问出结果。” 白煦拱手道:“多谢王爷。” 谢衍挥手让人将曹冕曹蔼和吴懿押了下去,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到了被曲放丢在大堂一角的两个人身上。 “这是…蛇姬?还有一个人是谁?”骆君摇仔细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两人,认出了其中那个女子的身份。 曲放道:“鸾仪司的主事者,至于方才那位白公子所说的年轻人……” “怎么了?” “死了。”曲放道。 他们也不知道那年轻人有那样的身份,那人身手还行却也不算顶尖,一不小心就死在了镇国军手中。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这位鸾仪司主事和蛇姬。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温定侯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应该不要紧吧?” 谢衍淡淡一笑,对曲天歌道:“蛇姬没什么用,处理掉便是。这位…问清楚鸾仪司的残余势力,若是不说也不必留了。” 曲天歌点了下头,顿了一下道:“若是死了……” “不是还有雪崖么?”谢衍道:“以他的心性,不可能真的对鸾仪司残部没有丝毫了解,他只是在等待机会与我们谈筹码罢了,如今机会到了。” 曲天歌道:“明白了。” 旁边曲放道:“宛壶城的事情已经落幕,摄政王下一步有何打算?” 谢衍道:“该回京了。” 曲放点点头不再说话。 确实该回京了,转眼间他们离开上雍已经两月有余,朝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 首当其中的便是,太皇太后的国丧。 “我还是不懂,曹冕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下榻的客栈,骆君摇才忍不住开口道。 谢衍挑眉道:“哪里不懂?” 骆君摇道:“他好好一个侯爷,一方封疆大吏,都快要被人捧成圣人了,弄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谋反,做什么呢?还有他和鸾仪司的关系,还有他那些儿子,还有吴懿,很多事情都不懂啊。” 谢衍淡笑道:“没什么不懂的,左右不过是不知足三字罢了。” 骆君摇望着他若有所悟。 谢衍道:“我对曹冕了解并不多,摇摇好奇可以回去问问岳父大人,或者朝中与他有交情的人。” 骆君摇道:“现在除了我爹,恐怕朝中也没人敢提起曹冕了吧?”谋逆被抓,朝中的官员们都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哪里还敢承认和他有交情? 谢衍道:“他早年心高气傲,追求完美。心气高的人总是不容易觉得满意的,这或许就是他做这一切的初衷。” “比如开国时的封赏?”跟曹冕交流过几次,骆君摇自然也知道,曹冕自视甚高,是不大看得起自家爹爹那样出身乡野的莽夫的。但偏偏两人差不多的时间加入高祖麾下,她爹成了名震天下的大盛名将,被封为国公。而他只是封侯,远离权力中枢。 谢衍道:“若只是如此,或许他不会做什么,偏偏他遇到了白煦,得到了白簇的蟠龙印。” 骆君摇点点头,有些东西确实会勾出人内心深处的不满和欲望。 她只是有些遗憾,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曹冕当真是个近乎完美的人。哪怕这份完美有些水分,但一个人若能伪装一辈子,那差不多也是真的了。 “曹冕会告诉白煦手札的下落吗?”骆君摇好奇道。 谢衍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 谢衍道:“他若是要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白煦去想办法。即便是满盘皆输,总也要赢一点什么,不然对他来说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骆君摇道:“所以,云海书院的事情,真的是白煦在暗地里为相助?” 谢衍道:“或许。” “王爷,王妃,雷门主和姚庄主求见。”门外侍卫禀告道。 谢衍起身道:“他们应当是来告别的,摇摇可要见他们?” 骆君摇也跟着起身笑道:“难得相识一场,自然是要见的。算起来,这次姚庄主和雷门主也帮了咱们不小的忙吧?”谢衍道:“他们也不亏。” 那确实不亏,姚芙除掉了燕横天,从此芙蓉山庄可是独霸凉州。雷云暮干掉了夜厉,更是得到谢衍的许诺,以后通往西域的商路定然畅通无阻。 “王爷,王妃,宛壶城的事情已了,我和雷门主明日便要离开并州,特来向两位道别。”姚芙身边跟着徒弟和儿子,雷云暮却依然是孤身一人。 谢衍点头道:“如此,祝两位一路顺风。黄沙寨和黑风堡本王已经传令给凉州和肃州的驻军,届时还需姚庄主相助。” 姚芙拱手笑道:“王爷尽管放心,芙蓉山庄能为镇国军效力,是姚芙的荣幸。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这便告辞。” 谢衍道:“请便。” “王妃,告辞。”姚芙含笑朝骆君摇道,骆君摇也笑道:“不送,姚庄主若是有空不妨来上雍玩玩?我做东道主,一定好好招待庄主。” 姚芙自然高兴地应下,不过她们都知道以后若要再见也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了。 骆君摇身为摄政王妃自然事情不少,姚芙更是不会闲着。 如今江湖中几大高手几乎尽数凋落,江湖自然也要重新洗牌。雷云暮和姚芙身为仅剩的少数绝顶高手,自然也是大有可为。 更何况,江湖和朝堂毕竟还是相隔太远。 相遇是缘分,再见也要看缘分了。 (本章完) /77/77932/31786176.html 528、淘淘宝宝 等谢衍将青州的事情大体处理完,一行人回到上雍已经七月底了。刚踏入皇城,谢衍就被一大群早就等候着的朝臣们请进了宫中,毕竟摄政王这些日子不在朝中,朝堂内外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公事需要处理。 更有太皇太后的国丧以及青州叛乱,高虞入侵等后续事宜,都急需要谢衍亲自决策。 骆君摇已经能看到未来一段时间,谢衍忙得晨昏颠倒的模样了。 她可不要陪着他一起折腾,骆君摇果断在城外就跟谢衍分别,自己带着秦药儿等人回城了。 “爹爹!” 刚踏入骆家就看到骆云快步从里面走出了,骆君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反应过来,立刻飞快地朝着骆云跑了过去,“爹爹,我回来了!” 骆云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可有受伤?” 骆君摇笑道:“自然没有,你瞧,我好着呢。爹爹今天怎么在家?”她还以为爹爹现在应该也在宫里,跟谢衍一起商讨国事呢。 骆云看着她道:“你爹是武将,朝廷大事自有那些文官处理,用不着你爹爹。” 事实自然不是如此,骆云虽然是武将,但谢衍不在京城期间,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他出面主持的。 骆君摇自然知道,爹爹是想要早点看到自己,这才特意等在家里的。 “摇摇好想爹爹。”骆君摇挽着骆云的胳膊道。 骆云瞥了她一眼,“想爹爹还到处跑?”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出去之后就更知道家里的好处,就更加想爹爹啦。” 骆云有些无奈地看看着眼前的女儿,轻叹了口气道:“你做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不愧是我骆云的女儿,比你大哥二哥出息!” 骆君摇笑道:“爹,你这样说话,大哥二哥知道了会哭的。” 骆大公子二十多岁就坐镇怀宁二州,骆二公子也是战功赫赫,都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跟他们比起来,她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能说,骆大将军太过偏心了。 骆云轻哼一声道:“看到妹妹风里来雨里去这般辛苦,他们确实应该羞愧得哭出来。” “……”要不我还是不说了吧? “摇摇!”苏氏和骆明湘快步走了出来,显然都是刚刚收到消息急匆匆出来的。 “母亲,大姐姐!”骆君摇笑道,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骆明湘,“大姐姐,你!你……” 离开上雍是骆明湘圆滚滚的肚子已经变得平坦了,显然是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在看看骆明湘红润的脸色,可见这些日子养得不错,应该没受什么苦。 “大姐姐,宝宝呢?” 骆明湘笑道:“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呢,还不能见风。” 骆君摇有些惋惜,“我竟然没见到小宝宝出生,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唉,不对,还不满月,大姐姐怎么就出来了?” 虽然骆君摇个人是不大相信坐月子的许多规矩的,但如今这个时代医疗方面远不如现代先进成熟,大姐姐又是个大家闺秀身体不如习武之人好,多听听大夫和长者的经验也是没错的。 骆明湘笑道:“是个男孩儿,一会儿带你去瞧瞧。大夫说我可以出来走走了,如今这天气也不怕冻着。” 骆君摇这才点点头,“也对,如今这天气最怕热着。恭喜大姐姐,恭喜母亲和爹爹。有了小宝宝,大家辈分都升了一辈啊。” 苏氏忍不住摇头笑道:“你啊,才刚回来一路想必也累得慌,我让人准备好了,先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等你歇过来了,咱们再好好说话。” 骆云这才醒悟过来,“夫人说得是,摇摇快去歇一会儿的。等你休息好了,爹爹再陪你说话。” “好。”骆君摇乖巧地点头,“大姐姐,等我洗了这一身尘埃再去看小外甥。” 骆明湘掩唇笑道:“好,快去吧。你小外甥正睡着呢,恐怕要好一会儿才醒过来。” 骆君摇熟悉了一番,又小小的休憩了一会儿,才起身出门。 一出门就看到翎兰几个丫头已经等候在门口了,见到骆君摇出来,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奴婢见过王妃!” 骆君摇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翎兰笑道:“药儿姑娘和袭影大人回府来说王妃先来骆家了,奴婢们就赶紧过来侍候王妃了啊。” 骆君摇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骆家又不是没人,我晚点就回去了啊。” 兰音道:“王妃头一次出门就这么就,奴婢们好生担心,恨不得早早看到王妃呢。” 翎兰也道:“就是,王妃出门不带兰音她们也就罢了,怎么连奴婢也不带呢?” “这次情况特殊嘛,下次出门玩儿,一定带上你们。” 安抚好了几个丫头,骆君摇才出门往骆明湘的院子而去。 骆云毕竟诸事缠身,留在家里见了女儿一面,还是要进宫议事去了。 如今骆明湘依然住在出嫁前的院子里,一行人才刚走到门口,守在门口的丫头便迎了上来,引她进门。 “王妃里面请,小公子刚刚醒了,大小姐正在哄小公子呢。”丫头笑道:“夫人去安排家宴了,大将军说今晚王爷也来咱们府中,一家人一起聚聚。” 骆君摇点点头,踏入院中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娃娃的哭泣声。 “宝宝怎么哭了?” 骆明湘正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见骆君摇进来笑道:“没事,刚睡醒了,有点闹。” 骆君摇凑过去,还不满一个月的小娃娃却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被包在浅蓝色的襁褓里,越发衬得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滑嫩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 骆君摇小心的捏住小娃娃的小手,“小宝宝,看看我呀。” 还不满一个月的小娃娃视力很弱,自然看不清楚骆君摇的模样。但却能感觉到眼前有人了,原本还在哭闹的小娃娃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 只是睁着水汪汪的清澈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方向。 骆明湘见状失笑道:“看来他很喜欢摇摇啊,你一来就不哭了。” 骆君摇欢喜地道:“我也觉得小宝宝喜欢我,大姐姐,宝宝叫什么名字呀?” 骆明湘道:“父亲给取名叫云睿,小名叫淘淘。” “淘气的淘?” 骆明湘点头道:“是啊,真是个小淘气鬼。”骆明湘不好意思告诉妹妹,原本是桃子的桃。 因为不知道为何,宝宝快快要出世之前那段时间她特别爱吃桃子。但母亲怕她吃多了对孩子不好,总是管着不让吃,她就说:“这孩子这么喜欢吃桃子,以后小名就叫桃桃吧?” 只是生下来是个男娃娃,母亲觉得桃桃这个名字叫男娃娃不好,这才改成了淘气的淘。 “淘淘,我是你小姨哦。看看我,看看我。”骆君摇伸手在小娃娃跟前挥动。 骆明湘笑道:“他还看不清楚你的模样呢。” “小娃娃长得很快的,再过几个月就能叫人了呢。” “这倒是。”骆明湘赞同,“就才出生这段时间,也是一天一个样子。” 小娃娃不哭了瞬间乖巧起来,躺在母亲的怀里安安静静的,越发让人觉得可爱了。 骆明湘看着围着小娃娃打转的骆君摇,道:“这么喜欢孩子?等过了太皇太后的孝期,早些自己生一个?”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这个……我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吧。” 骆明湘点点她的眉心道:“你还年轻,摄政王可不小了。” 骆君摇道:“他也不着急啊。” 骆明湘无奈地摇摇头,却又有些羡慕眼前的姑娘。 摄政王确实是对她极好的,便是子嗣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愿意勉强她。 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除了吃就是睡,不一会儿便在骆明湘怀中睡着了。 骆明湘亲自将孩子抱进内室放到床上的小摇床上,又嘱咐奶娘照看好宝宝,这才拉着骆君摇回到花厅坐下。 “这些日子,大姐姐可还好?”骆君摇问道。 骆明湘微笑道:“你看我这样就知道,一切都好。倒是你,一声不吭地就跑出去,可知道父亲有多担心你?” 骆君摇果断认错,“大姐姐,我错了。” 骆明湘轻叹了口气,伸手捏捏她的小脸道:“大姐姐知道,摇摇很厉害,你做的事情我也听父亲说过一些,不过无论做什么,都要多顾着自己一些,莫要让家人担心。”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大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那就好。”骆明湘道。 “大姐姐,淳安伯府…不对,许家应该知道你已经生下孩子了吧?没有找上门来吧?”骆君摇轻声问道。 骆明湘道:“放心吧,他们哪里敢来找我麻烦?不过是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一些东西来骆家,说是想看看孩子。母亲没有答应,他们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那就好。” 骆明湘淡淡道:“如今许家已经不在京城了,许家又不只许昭临一个儿子,不至于打一个孩子的主意。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想法,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 骆君摇点点头,“大姐姐说得对。” 她其实是有些担心许家利用孩子让大姐姐心软,如今许昭临和许夫人还在牢里,说不准许家会以为有了孩子能让大姐姐看在孩子的面上,将他们给放出了呢。 “别担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骆明湘道,“我与许家既然断了那就是断了,淘淘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与许家再无关系。” “不说这些了,摇摇说说这些日子在外面的事情?” 骆君摇道:“大姐姐真的要听?” 骆明湘道:“能说的话,我自然要听的。也让我知道知道摇摇都做了那些大事,还有外面是什么模样的。” 骆君摇便也捡了能说的事情说给骆明湘听,骆明湘没离开过上雍,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骆君摇这几个月过得也着实精彩,听起来比那茶楼里说书先生说得故事还要精彩。 听的骆明湘惊诧连连,瞬间忘记了先前想起许昭临那一丝淡淡的郁气。 “对了,大姐姐,悦阳侯回来了没有?” 他们从燕州走得急,江观牧却必须要收拾好家当与接替他的人交接清楚之后才能回京。 这一路上骆君摇也忘了大厅,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京城了。 “悦阳侯?”骆明湘一怔,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没听人说起过,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养着倒是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叫个人进来问问?” 骆君摇想了想,还是唤了翎兰和兰音进来。 这段时间骆君摇不在,两个姑娘闲着消息倒是灵通。 “回王妃,悦阳侯还没有回来呢。”兰音道:“不过听江小公子的意思,好像是要回来了。” 骆君摇点点头,看来江观牧还是晚了他们一步,还没有到上雍。 “摇摇,悦阳侯有什么事?”骆明湘敏锐地察觉道,轻声问道。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挥手遣退了兰音二人,才低声将江观牧的事情跟骆明湘说了一遍。 “我先前让人传信给悦阳侯夫人了,还不知道她要如何处置此时。”骆君摇道:“大姐姐要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啊。” 骆明湘道:“你放心,听说那位悦阳侯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没想到竟然……” 骆明湘自己婚姻不幸,但她并没有因此就希望别的女子也跟自己一般。 想到悦阳侯夫人独自支撑起悦阳侯府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个结果,骆明湘就暗暗为她不值。 也不由暗自庆幸,自己脱身得早。 若是过个十年八年才知道真相,她恐怕会气得想吐血,想亲手杀了许昭临! 姐妹俩坐着闲聊,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人才来禀告说大将军和王爷回来了。 两人这才起身,往院外走去。 才刚走出骆明湘的院子,就看到谢衍从不远处漫步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骆君摇脸上不由展露出灿烂的笑容,唤了一声阿衍,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 骆明湘跟在后面,看着她欢快地扑进谢衍怀中,也不由轻笑出声。 看到摄政王待摇摇的模样,就让人觉得这世上的男人也不都是那么糟糕的。 她们也不该为了一个男人,就对人生对未来失去信心,对吧? 99mk.infowap.99mk.info /77/77932/31803510.html 529、一言为定?(一更)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骆君摇和谢衍才辞别了骆家回到摄政王府。 才刚踏入王府,谢骋就冲了出来抱住骆君摇的双腿连声叫道:“小皇婶,你回来了啦!阿骋好想你呀。” 骆君摇笑着俯身捏捏他的小脸,“我也想阿骋啊,阿骋不是在大长公主府中吗?怎么会在王府里?” 这段时间谢衍和骆君摇都不在,自然也不好将谢骋独自丢在王府里,只能让他去了长陵公主府中。 说来谢骋这个小皇帝也是颇为艰辛,宫里没人,皇室近亲也不剩下几个了。身为一个小皇帝,还要去公主府借住。 谢骋道:“我听皇姑母说小皇婶回来了,就赶紧回来啦。” 骆君摇轻声道:“那阿骋用过晚膳没有?” 谢骋点头道:“皇姑母说皇叔和小皇婶要在骆家用过晚膳才回来,让阿骋用过晚膳才送阿骋回来的。” “那就好。”骆君摇摸摸他的小脑袋道,如果阿骋一直没有用膳,就一直饿着肚子等着他们回来,那她才要内疚了。 谢骋任由骆君摇牵着自己的小手往府中走去,一边问道:“小皇婶,你这次出门好久啊,皇叔也出门了,只有阿骋一个人。” 骆君摇笑道:“怎么会只有阿骋一个人呢?不是还有皇姑母和阿凝姐姐吗?” 谢骋道:“可是,阿骋想跟皇叔和小皇婶一起啊。” “那以后皇叔和小皇婶不出门这么久了,好不好?” 谢骋偏着头道:“要出门也可以,但是要带着阿骋一起。” 骆君摇有些无奈,要带着阿骋出门恐怕跟难。 别的不说,那些老学究恐怕就要被吓死。 谢衍看着这一大一小一路上叽叽喳喳说得开心,也不插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 谢骋显然因为骆君摇和谢衍的回来很是兴奋,回到房间里还跟骆君摇说了许久的话,将这段时间自己在上雍的大小事情都恨不得跟骆君摇说一遍,直到深夜才终于受不住困顿沉沉睡去。 骆君摇低头看着小孩子睡着后沉静的小脸,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红扑扑的小脸蛋。 小孩子睡得沉,只是砸吧了一下小嘴偏过头继续睡了。 谢衍从外间走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谢骋道:“睡着了?” 骆君摇点点头,抬起自己的右手,谢骋虽然睡着了,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谢衍走过来,轻轻将她的衣袖从谢骋手中取出了,抱起谢骋将他送到隔壁的房间去安置。 等谢衍回来,骆君摇正趴在床上发呆。 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道:“阿骋好像长高了一些。” 谢衍点点头道:“确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长得快。” “当初答应了太皇太后要好好照顾阿骋的,可是太皇太后才刚去了,我们一出门就好几个月。虽然阿骋不说,不过我知道他有点害怕。”骆君摇道。 谢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为她顺了顺肩头的秀发,道:“他是皇帝,有些事情总归要习惯。” 骆君摇道:“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小孩子童年时候经常在不安的环境里,会影响长大以后的性格的。” “有摇摇这般疼他,阿骋以后一定会长成个好脾性的人,会做个好皇帝的。”谢衍笑道。 骆君摇立刻想起了谢衍从小生活的环境,那样的环境下谢衍的性格也没有长歪,一部分要感谢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对谢衍的教导,另一部分大概也是谢衍天生就是个很好的人。 骆君摇起身扑倒他怀中,搂住他道:“我也会对阿衍很好的。” 谢衍低笑一声,点头道:“嗯,我知道,摇摇一直对我很好。” 骆君摇道:“阿衍对我也很好,我会对阿衍更好的。” 谢衍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唇。 淡淡的烛光下,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密而缠绵的吻。 “小皇婶!小皇婶!” 清晨,骆君摇还没醒过来就隐约听到谢骋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身边早就没有了谢衍的踪影。 骆君摇坐起身来,扬声对外面还在劝着谢骋的兰音道:“兰音,让阿骋进来吧。” 片刻后,谢骋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皇婶!” 骆君摇换好了衣服从里间出来,笑道:“阿骋这么早就起来了?” 谢骋委屈巴巴地道:“阿骋以为小皇婶又不见了,昨天小皇婶明明说阿骋可以跟你一起睡的。” 骆君摇蹲下身看着他,道:“是小皇婶不好忘记了,我跟阿骋道歉好不好?” 谢骋上前抱着骆君摇道:“才不是小皇婶,我知道,是皇叔不让我跟小皇婶睡。” 看着他气鼓鼓地模样,骆君摇不由失笑,“那你皇叔不在家,下午我陪阿骋午睡好不好?” 谢骋大眼睛亮晶晶,“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兰音带着人端着水进来,骆君摇带着谢骋一起洗漱过后,才出门去用早膳。 “阿衍什么时候出门的?”骆君摇问道。 兰音道:“今早有大朝,天还没亮王爷就走了。原本今儿陛下也该进宫的,不过王爷说今天朝会时间太长,就不让陛下去了。” 骆君摇点点头,今天是谢衍回来第一天大朝会,需要商议的事情自然不少。 让一个才几岁根本听不懂的孩子在大殿上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实在是有些辛苦。 提前早退也不像话,还不如干脆别去。 “他大约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闲下来,咱们别管他。”骆君摇道:“阿骋今天不上学?苏泫他们是在公主府还是在哪儿?” 谢骋道:“先生说今天不上学,阿泫他们昨天便回家去了,明天才回来。这段时间,他们都住在家里,每天去皇姑母府中或者我们一起去太傅府中。” 骆君摇点点头,“这样也不错。” 谢骋道:“阿澈说他爹爹要回来了,阿凝姐姐说成玉哥哥也要回来了。小皇婶,成玉哥哥和阿澈的爹爹是一起回来吗?” 骆君摇道:“阿澈的爹爹会早些回来,你成玉哥哥大约要跟着大军一起回来,会晚一些。” “我知道,成玉哥哥是去打仗了。”谢骋道:“阿澈的爹爹也是大将军。不过……” 谢骋皱眉道:“阿澈说他娘好像不太开心,小皇婶,难道悦阳侯夫人不喜欢悦阳侯回来吗?阿澈很想他爹啊。” 他还是有点羡慕阿澈的。 他从来没见过父皇,他知道父皇和母后皇祖母一样,都不在了。 阿澈的父亲虽然经常不在,但是总算要回来了。 骆君摇心中轻叹了一声,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道:“或许是悦阳侯太久不回来,悦阳侯夫人有些不习惯?” 谢骋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那等她习惯了,就会开心了吧?” 骆君摇道:“或许吧。” (本章完) /77/77932/31804530.html 530、悦阳侯夫人来访(二更) 吃过了午饭,长陵公主便带着秦凝上门来了。 谢衍带着徐成玉出去,如今他回来了却将人给丢在了外面,骆君摇看到长陵公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长陵公主却丝毫不在意,她虽然在上雍,但儿子的消息却还是能时时收到的,长陵公主对徐成玉如今在军中的表现十分满意。 她虽然心疼儿子,但毕竟不是个一味溺爱纵容儿子的母亲,否则也不会主动请谢衍将徐成玉带去平叛了。 “出去一趟,瘦了许多,可得好好补补。”长陵公主上下打量着骆君摇道。 骆君摇笑道:“也没有瘦多少,就是这几天赶着回来有些累,休息两天极好。皇姐这些日子可好?” 长陵公主点点头道:“我们在上雍有什么不好的?是你和阿衍辛苦了。” 长陵公主握着骆君摇的手,轻声道:“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当真是辛苦你了。” 骆君摇摇摇头,轻声道:“我们在外面耽搁救了,皇伯母的国葬……” 长陵公主道:“自然是朝廷大事为重,如今青州叛乱也平定了,母后也会高兴的。国葬的日期还要钦天监重新选择,你别多想,事出突然也不是谁能决定的。” 骆君摇点点头。 “摇摇。”秦凝凑到骆君摇身边,小声道:“跟我说说你这次出去的经过呗?” 骆君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好奇?” 秦凝连连点头,骆君摇戳戳她的脸颊道:“我不告诉你。” “摇摇!”秦凝瞪着她,半晌又软下了嗓子道:“求求你,跟我说说嘛。”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骆君摇顿时被逗笑了。 长陵公主看着女儿这副模样,也是无奈地摇头。 骆君摇捡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跟秦凝说了,秦凝虽然不是一直待在上雍的,但从前病恹恹的也没去过太多地方,听着骆君摇讲起外面的事情也很是好奇。 看那神情,若不是长陵公主坐在旁边,她都恨不得跳起来准备自己收拾包袱去闯荡江湖人。 长陵公主笑看着她们说笑玩闹,等她们闹得差不多了,才跟骆君摇说起这段时间上雍发生的大小事情。 秦凝也想起来了一件事,道:“对了,前段时间有个叫姓澹台的女人,拿着你的书信来找敏敏和罗姐姐,带走了好大一批货呢。” 骆君摇笑道:“澹台姐姐确实是我介绍来的,怎么样?你们是谁出面跟她谈的?” 秦凝道:“当然是敏敏和罗姐姐啊,我们都没有经验。敏敏说那个女人不简单呢,我还跟她打了一架。” “打输了?”骆君摇笑问道。 秦凝做了个鬼脸,“只差一点点。” 骆君摇笑道:“输给她不丢人,她可是南海声名远播的海上霸主。” 秦凝眨了眨眼睛,瞬间反应过来,道:“她、她…她还是海盗?” 骆君摇笑道:“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秦凝觉得自己眼睛前面有星星直冒,她们竟然跟海盗做生意?! 骆君摇道:“别怕,澹台家在南海名声不错。对了,她带走了多少货物?” 秦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织坊里的货全都要走了,她还想跟咱们签下长期的订单呢。还有,她想要许多名贵的绸缎绣品,不过咱们绣坊的目前还供应不上那么多。敏敏给她引见了顾家……呃,我们这算不算给顾家惹麻烦啊?” 那位澹台枫,是海盗啊。 骆君摇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她知道规矩,也是真心想好好做生意的。有了澹台家保驾护航,顾家以后出海的货物也能放心几分。” “哦。”秦凝点点头,“对了,那个澹台枫还有一封信要转交给你,信在敏敏那些。她也知道你回来了,应该很快就会给你送过来。” 骆君摇点头,“好,回头我看看信再说。” 长陵公主听着两人说的热闹也打扰她们,只是坐在一边含笑听着。 这些小姑娘在做什么,她也多少听说过一些。长陵公主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却还是有几分好奇和支持的。 “王妃,悦阳侯夫人求见。”管事进来,恭敬地禀告道。 骆君摇微一迟疑,长陵公主立刻有些明白,起身笑道:“你敢回来只怕有不少人都赶着上门拜访,我和阿凝就先回去了。” 骆君摇也知道悦阳侯夫人要说的事情只怕不适合让别人听到,只得起身送长陵公主和秦凝出门。 秦凝拉着她的手道:“回头等你有空了,咱们叫上敏敏红袖她们,在一起玩儿。” 骆君摇自然没有意见,将两人送到门口让管事送两人出门。 悦阳侯夫人是个端庄明慧的女子,与江观牧身边的韩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哪怕她如今的心情并不好,踏入花厅的时候依然神色姿容,举止得体,仪容神态没有丝毫的失礼之处。 “臣妇叩见王妃。” 骆君摇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吧。” 悦阳侯夫人淡淡一笑,道:“这一拜是臣妇真心拜谢王妃,多谢王妃……”她的声音更了一下,却依然尽力保持了平静,“多谢王妃告知臣妇真相,让臣妇不至事情到了眼前才知道。” 骆君摇轻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给夫人传个话罢了,也不知对夫人和悦阳侯到底是好是坏。” 悦阳侯夫人眼睛微红,道:“至少,臣妇万分感激王妃。无论将来臣妇与江观牧如何,至少眼下心里能有个准备,不至到时候…失了颜面和仪态。” “夫人,你还有阿澈。阿澈是个好孩子,夫人切不可因为江观牧而自暴自弃。”骆君摇轻声道:“将来的日子,终究是要你自己来过的。江观牧如何,也不如你自己和阿澈重要。” 悦阳侯夫人微笑道:“多谢王妃提醒,王妃您尽管放心,臣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无论如何…我总是要为阿澈想想的。” 骆君摇道:“我也希望夫人莫要太过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夫人尽管派人来跟我说一声便是。” 悦阳侯夫人点头道:“多谢王妃,臣妇明白的。” (本章完) 99mk.infowap.99mk.info /77/77932/31822720.html 531、御书房议事(一更) 宫中,早朝结束后已经是辰时末了,谢衍却没有出宫回府,而是去了御书房继续议事。 御书房里,骆云和苏太傅各自坐在左右两侧,再后面的是安成郡王和卫长亭。卫世子如今身为户部尚书,在眼前这些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面前,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这段时间有劳太傅大将军和郡王了。”谢衍沉声道,十分顺滑地忽略掉了卫世子。 卫长亭撇撇嘴,不跟他计较。 苏太傅笑吟吟地道:“王爷客气了,老朽一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日子,大将军和郡王倒是真的辛苦了。” 骆云和安成郡王连忙道太傅客气了。 谢衍道:“太傅德高望重,有您坐镇朝中,朝野上下方能如此太平。” 苏太傅也不再自谦,“王爷短短数月,平定青州叛乱疾退高虞入侵,此为安邦定国大功,是王爷和王妃辛苦了才是。” 谢衍摆摆手,也不多聊这个话题。 “本王请几位留下,便是为了商讨青州叛乱后续事宜。”谢衍道:“本王回来的路上收到顾珏的消息,燕南叛军已经全部投降,曹冕嫡长子曹节也在燕南被俘获,不知几位觉得后续该如何处置?” 御书房里有一瞬间的宁静,半晌之后还是苏太傅先开口,“曹氏谋逆,按律自当满门抄斩。只是……” 谢衍道:“有人请太傅求情?” 苏太傅轻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不少人,倒不是为曹冕求亲,这点轻重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只是说,曹冕当年毕竟有功于大盛,希望能给曹家留个后。” 骆云道:“这些日子,上骆家的人也不少。” 安成郡王也点头,显然这些日子安成郡王府也不清闲。 卫长亭挑了挑眉,好像没人找他说情。 看来这曹冕的人缘当真不差,谋逆这样的是若是换了别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跟自己沾上关系。如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替曹家请求,当真厉害了。 “太傅有何看法?”谢衍也不动怒,平静地问道。 苏太傅道:“以老朽之见,谋逆之罪不杀不足以震人心,不足以立国法。但法理无外乎人情,这些求情的人或许别有私心,但未尝没有为自身担忧的原因。” 坐在旁边的卫长亭忍不住道:“太傅,那些人不谋逆,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太傅摇摇头道:“自去年王爷回京至今,朝野上下几乎换掉了半数的官员。纵然是那些人自寻死路,但身在局中,焉能没有兔死狐悲之心?” 苏太傅看向谢衍道:“王爷,以老臣之见,参与谋逆的曹家众人,乃至成人,皆可杀。至于未及舞勺之年的稚子,还请王爷放他们一条生路。” 谢衍微微点头道:“太傅所言,本王会好好考虑。” 谢衍明白苏太傅的意思,在朝为官数十年历经两朝数代帝王的苏太傅自然不是心软的人。 从去年开始朝野上下连番动乱,死的人太多了。如此下去,难免让朝堂官员乃至百姓认为谢衍是个暴戾好杀,心机莫测之人。这对于未来至少还需要摄政十年的谢衍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臣下不怕当权者,固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让臣下太惧怕当权者,同样也不是好事。 骆云和安成郡王也纷纷表示赞同苏太傅的看法。 说完了曹家的事,又转而开始说起高虞的事情。 过两人江观牧回京的时候会一并将贺若穆提押解回来,但谢衍并没有久留贺若穆提的意思。只是放人也要讲究方法,需得高虞来要人,谈好了条件才能放。 若高虞王不肯来赎贺若穆提,那即便他们将贺若穆提放回去,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谢衍权衡了一番,贺若穆提虽然惨败被俘,但如今的高虞王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应该还不会放弃贺若穆提。 等将重要的事情都大致说了一遍,苏太傅骆云和安成郡王才起身告退,御书房里只留下了谢衍和卫长亭。 三人一离开,原本还做得端挺笔直的卫长亭立刻就歪到了扶手边上,有些怨念地道:“王爷你在外面倒是快活,知不知道我在上雍过的什么日子?” 谢衍剑眉微挑,卫长亭没好气地道:“你们在战场上纵横披靡,所向无敌,粮草银子从哪里来?!国库没钱了知不知道?” 谢衍道:“不用担心,这次平叛的银子应该不用朝廷出。” “哦?”卫长亭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你哪儿弄来的银子?” 同时又为自己感到悲哀,想他堂堂一介儒将,才短短几个月就弄得自己恨不得钻进钱眼了一般。他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铜臭,却又穷得叮当响。 谢衍道:“瀛洲,曹家应该能抄出不少银子来,还有这次在宛壶城,也有不少钱。如果谨言和陵川侯在南疆能将鸾仪司一网打尽,应当也能又一笔不菲的银子,只是这两年南边驻军的军饷不用朝廷操心了。” 卫长亭低头一算,立刻高兴起来。 “确实,所以历朝历代缺银子的时候,抓几个出头鸟宰了是有道理的。” 谢衍瞥了他一眼,道:“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如何开源节流。这种事情只有这一次,顶不了多久。” 卫长亭瞬间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再次升起了想辞官的念头。 “姬容那边情况如何了?”谢衍问道。 卫长亭正色道:“算算行程,他如今还没出关呢,你觉得姬容能斗得过姬湛和白靖容?”反正卫长亭不太看好,姬容若是有本事斗过姬湛和白靖容,就不会被送来当质子了。 谢衍道:“你觉得他不行,那是因为没人给他提供机会。论心机,姬容未必比白靖容差。” 或者应该说,白靖容太过顺风顺水了,太不将姬容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了。 卫长亭耸耸肩道,“你觉得行就行,我只是提醒你,若是被白靖容反手毁了你的计划,会很丢脸的。” 谢衍淡淡道:“不是我的计划,就算真的失败了,也算不上丢脸。这几年不能再对外用兵了,但是也不能让蕲族抽出空闲来找事。” 卫长亭道:“段时间内蕲族也不敢挑衅大盛了吧。” “塞外游牧部族,与中原不同。”谢衍道:“只要稍微恢复生机,他们就有再次侵扰边境的能力。” 卫长亭点点头道:“我有点明白的用意了。” 让蕲族内部生乱,给大盛几年时间休养生息,等到中原恢复元气了,再主动出击,将蕲族一举歼灭或者驱逐到更远的地方。 (本章完) /77/77932/31823087.html 532、天牢叙旧 天牢里 阮廷一如往常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默写经书,这也算是他这个曾经的当朝丞相的一点特权了。住着还算干净明亮的单间,还为他提供笔墨纸砚。 但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他所在的牢房看守比其他牢房更加严密,别的牢房里的犯人还能跟隔壁邻居说说话,偶尔甚至能听到天牢看守们说说外面的事情。但阮廷这里却是例外,进来的人绝不会跟他说一字半句的话。 时间久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还会不会说话了。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特别是谢衍之前来天牢里问过他一些事情之后,这种感觉与日俱增。 沉重的开门声响起,阮廷习惯性地抬起头来发现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片刻后,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阮廷透过牢房的铁栏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曹冕。 阮廷有些无奈地苦笑,事到如今好像也不算意外。 天牢的看守打开了阮廷对面的牢门,曹冕沉默地走了进去。 看守并没有多说什么,将牢门关上之后,便退了出去。 牢房里一片宁静,阮廷走到牢房边上,看着对面的曹冕。他不由皱了皱眉,道:“看来侯爷在摄政王手里没少吃苦。”曹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痕,道:“这个?不是摄政王府动的手。” 阮廷挑眉,却没有怀疑真话。 曹冕都进了天牢了,他也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指望。曹冕也没有必要到现在了,才来说谢衍的好话。 曹冕也确实没说谎,他身上的伤并不是摄政王府的人动的手,而是白煦的手笔。 当然,摄政王府的人袖手旁观是免不了的,毕竟是谢衍对白煦的承诺。 可惜,白煦并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想到自己踏入天牢大门的时候,身后白煦脸上的神色,曹冕心里竟隐隐觉得有些愉悦。 他总不能样样都是到底,不是么? 阮廷走回自己的桌边坐下,问道:“看来侯爷是无法翻盘了。” 曹冕看了他一眼,走到墙角的床榻边坐了下来。 “你和雪崖出卖我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结果。”曹冕道。 阮廷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笔重新写了几个字,才又放下笔道:“我自认,已经算对得起侯爷了。但是我总得给自己,给阮家留一条活路。况且,真正卖了侯爷老底的人,侯爷不该怪我。” “雪崖。”曹冕沉声道。 阮廷抬头,盯着曹冕道:“侯爷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朔儿还活着。” 曹冕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这是鸾仪司内部的事,我不可能事事都清楚。” 阮廷嗤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曹冕道:“你说得对。” 两个关系深厚却又多年未见的人,似乎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叙完了旧。两人有志一同地住了口,一个低头继续默写经文,一个坐在床上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牢房里一片寂静。 回到上雍,谢衍果然开始整天忙得不见踪影。骆君摇入宫给太皇太后上了香,祭拜了一番,便没什么事了。 不过这些日子,摄政王妃平定瀛洲,在燕州协助守城,生擒贺若穆提的事迹不知道从哪儿传了出来。骆君摇觉得每日上门来拜访的贵妇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怪异的感觉。 今天摄政王府很是热闹,沈红袖宋琝秦凝赵思思徐歆玉还有徐惠都来了王府,庆祝骆君摇归来。 境园花园的小湖边,半湖荷花依然开得十分不错。湖边的凉亭里,几个姑娘正坐在里面谈笑风生。 凉亭的一角摆着半人高雕琢成假山模样的冰块,给炎热的夏末带来了几许凉意。 “摇摇这一趟出门可真精彩。”沈红袖羡慕地道,“早知道我就跟着摇摇一起去了。” 秦凝道:“就是嘛,我娘还说我只会添乱。人家武功还是很好的,摇摇你说对不对?” 骆君摇点头笑道:“对对对,阿凝最厉害了。” “那你下次带我一起去?” “……”还是不要了吧?长陵公主还不被吓死? 徐歆玉捧着脸颊道:“我就不给小舅母添麻烦了,能听听小舅母的故事就已经很好了。” 徐惠也点头道:“嗯嗯,摇摇姐姐的故事可好听了,我嫂嫂都说好听。” “要是能写成话本子就好了。”赵思思道。 宋琝笑道:“你们倒是很会想。” 赵思思道:“可是我们不写,那些说书先生也一样会说啊。还有那些读书人,说不定写的还不如咱们呢。” 骆君摇若有所思,半晌才郑重地点头道:“思思说的很有道理,反正都是赚钱,我们不赚就让别人赚去了。”既然事情已经传出去,当然要自己先占据舆论高地。鬼知道那些读书人写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自己写自己的故事什么的,还是有点羞耻的。 赵思思兴奋地毛遂自荐,“摇摇,我来写!” “好呀,思思的文章写的也不错。”骆君摇点头道。 “赵思思朝她眨了眨眼睛,“那…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那些故事的细节?还有没有更加惊险刺激的经历?” “……”感情不是想帮我些传记,是想听八卦啊?骆君摇无语。 赵思思也发现自己太兴奋了,很快矜持地一笑,“有第一手消息,才能写出更加真实又生动传神的故事嘛。” 徐歆玉和徐惠两个小姑娘也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骆君摇。 她们都没有沈红袖和秦凝仗剑走天涯的雄心壮志,听听身边小伙伴的故事就已经很满足了。 骆君摇无奈地道:“我想想,能告诉你的就告诉你。” 三个姑娘立刻欢呼起来,很是兴奋期待。 (本章完) /77/77932/31824533.html 533、让他们滚出去! 几个姑娘在王府里听骆君摇讲述这段时间的奇遇,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的时候,翎兰进来禀告,“王妃,悦阳侯回京了。” 回来头一天,骆君摇就嘱咐了翎兰盯着悦阳侯府的情况。 “悦阳侯?”秦凝道:“就是在燕州跟摇摇一起守城那个…是江澈的父亲?” 骆君摇无奈道:“我没有守城,守城的是悦阳侯和顾珏。” 秦凝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你关心他干嘛?”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高虞大王子是由悦阳侯押解回京的,我跟他有仇。” 秦凝看看他忍不住吐槽:“是他跟你有仇吧?人家堂堂一个高虞王子,被你坑的还不够惨?” 骆君摇毫不客气地往她头上拍了一下,道:“安阳郡主,你还有没有身为大盛郡主的自觉?他是高虞王子,是我们的敌人。” “对哦。”秦凝严肃地点头道:“他碰到你,活该倒霉。我们要不要去围观,顺便带点臭鸡蛋烂菜叶子什么的?” “……” 翎兰轻咳了一声,忍笑道:“郡主恐怕迟了,这会儿高虞王子大约已经进天牢收押了。” 宋琝瞥了秦凝一眼道:“虽然说是俘虏,但人家好歹还是一国王子。摄政王肯定是要拿他跟高虞谈判拿好处的,你的臭鸡蛋烂菜叶子还是先省一省吧。” 见骆君摇有些神思不属,宋琝知道她恐怕是有事。 “今儿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摇摇,别忘了澹台岛主的信。”宋琝对其他人道。 众人也都知道骆君摇才刚回到京城,事情肯定不少,也都跟着宋琝起身向喜骆君摇告辞了。 送了众人出去,骆君摇才回头问翎兰,“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翎兰道:“悦阳侯果然带了一个女子和两个孩子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翎兰道:“悦阳侯抱着那女子策马进城的,整个上雍的百姓都看到了。” “咔嚓。”骆君摇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见骆君摇神色冰冷,翎兰也不敢多话。 骆君摇冷笑道:“他该不会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借此逼悦阳侯夫人认下这母子三人吧?” 翎兰迟疑了一下,道:“只是一个侍妾和两个庶子,悦阳侯夫人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伤心难过必然是会有的,但悦阳侯世子不小了,如今又是陛下的伴读,前途无量。悦阳侯夫人没必要自降身份,去为难一个小妾和两个庶出子女。 骆君摇淡淡道:“那得是悦阳侯真的只是想纳一个妾室入门才行啊。” 翎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然还能怎样?难不成悦阳侯还敢为了一个妾室休弃成婚多年为她养育子女,赡养父母的结发妻子? 骆君摇挥挥手道:“让人盯着悦阳侯府。” “是,王妃。” 与曹冕和阮廷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牢房里,今日有一位新入住的犯人。 贺若穆提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牢房里,虽然是俘虏的身份,但身为高虞举足轻重的大王子,他的待遇甚至比阮廷和曹冕还要好一些。 只是他如今也没有心情计较自己的待遇如何了,神色木然地坐在牢房里,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成为俘虏的日子,是贺若穆提人生的低谷,他甚至怀疑这可能是自己人生的终点。 直到他被押解回上雍,贺若穆提渐渐明白过来,谢衍还不会杀他。 今天进城之后,坐在囚车里面对着街道两旁百姓厌恶嘲弄的目光时,贺若穆提不由得想起了去年他作为高虞使者来到上雍的情形。 那时候,高虞还是大盛的盟友,他们自然受到了大盛隆重热情的接待。 那是何等的风光?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那个一直觉得有些愚蠢的弟弟,贺若丘提。 这场仗打下来,他无意是最大的输家。 而赢家,竟然是贺若丘提。 谢衍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卫长亭。 贺若穆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谢衍,苦笑道:“王爷这是来探望我这个阶下囚的?” 谢衍道:“高虞王已经同意派使者来上雍谈判,大王子能否回去,只看高虞王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贺若穆提摇摇头道:“王爷若是指望这个,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我父王…是不会为了我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贺若穆提曾经是高虞王最器重的王子,但他并没有恃宠而骄。因为他很清楚,高虞王到底为什么器重宠爱他。 他那位父王的器重和宠爱,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贺若穆提这个人。 谢衍平静地道:“大王子倒是不必如此悲观。” 贺若穆提苦笑,他难不成还能如何乐观? “王爷也是出身皇室,难道还当真相信什么父子情深不成?” 这话就有几分挑衅和嘲讽了,毕竟哪怕贺若穆提是高虞人,也是知道谢衍和自己亲生父母的关系的。 穆王夫妇如今生死不知,不是没有人怀疑谢衍已经弄死了穆王夫妇。 旁边卫长亭笑道:“大王子,我们王爷的意思是,或许大王子对高虞王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大王子或者还可以想想办法,让这份价值变得更大一些。” “比如?”贺若穆提道。 卫长亭道:“比如给高虞王写封信,叙叙旧情什么的。” 贺若穆提眼眸微闪,立刻明白过来。 “你们想利用我做什么?” 卫长亭道:“札木合将军真正的死因,目前高虞国内还无人知晓。” 贺若穆提眼睛微亮,半晌沉默不语,脸上有些明显的挣扎之色。 他知道卫长亭是什么意思,更明白谢衍想做什么。 他已经背叛了高虞一次,难道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若是不走谢衍给出的路,这个时候再来坚贞不屈,未免有些可笑。 但是他更知道,一旦他点了头,从此就会受控于谢衍和大盛。 哪怕回到高虞,也不过是谢衍的傀儡罢了。 卫长亭慢悠悠地加上了一些砝码,“高虞王如今的情况可不大妙,一旦高虞王位正式被贺若丘提接掌……” 卫长亭笑了笑,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贺若穆提却明白他的意思,一旦贺若丘提正式继位,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高虞没有人会对一个战败被俘,还有一半胡人血统的王子感兴趣。 而没有用处的人,自然也不必再或者。 贺若穆提低头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来,缓缓道:“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谢衍和卫长亭从贺若穆提的牢房里出来,江观牧等候在牢房外面。 “王爷,卫世子。”江观牧拱手道。 卫长亭拱手还礼,“悦阳侯。” 谢衍道:“悦阳侯一路押解贺若穆提和曹节回京,一路辛苦了。” “末将不敢。”江观牧道。 谢衍道:“悦阳侯先回去休息,其余事情,明日宫中再议。” 江观牧迟疑了一下,还是拱手告退,“是,王爷,末将告退。” 看着江观牧告辞离去,卫长亭笑吟吟地道:“这个悦阳侯,今儿刚回京可是弄出了一场大乐子。” 谢衍侧首看向他,卫长亭笑道:“悦阳侯搂着一个柔弱的美人儿当街策马,大半个上雍的百姓可都看到了。名将美人,相得益彰。悦阳侯驻守边关近十年,身边自然少不了红粉知己红袖添香。等着吧,明儿一早恐怕悦阳侯和那位美人儿的话本故事就要在茶楼酒肆间流传了。” 谢衍皱了皱眉,转身往外走去。 卫长亭跟上了他,“不去看看曹冕?” “有什么可看的?”谢衍道:“等曹家一干人等全部押解回京,着有司按律法办即可。” “可对,这一路回来,该说不该说的,应该也说不得差不多了。” 谢衍道:“这倒是没有,白簇的札记,他到现在也不肯开口。” 卫长亭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曹冕和白煦之间的事,挑眉道:“有没有可能,这个札记根本就不在他手里?” 谢衍道:“或许,这不重要。” 卫长亭耸耸肩,“既然王爷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吧。” 悦阳侯府。 悦阳侯夫人神态端庄的坐在大堂里的主位上,她身边站着神色冰冷的江澈。江澈原本也还是个孩子,但此时神色冷肃的模样却隐隐有几分大人的气势。 在他们母子跟前地上,跪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和两个孩子。 悦阳侯夫人神色平静,但江澈的眼底却充满了愤怒。 这愤怒不全是对眼前这一大两小的,更多的是他那几年未见还没有踏入家门的父亲的。 悦阳侯夫人淡淡道:“让两个孩子起来吧。” 韩氏抬起头来,看向悦阳侯夫人。 悦阳侯夫人的容貌让她有些意外,因为江观牧并不常提起妻子,韩氏一直觉得悦阳侯夫人只是出身高门,容貌并不如何。 但今日一见她才知道,悦阳侯夫人的容貌并不亚于自己,甚至犹有过之。 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侯爷不是只看中容貌之人,否则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年轻美丽的女子送上门,侯爷也不会独独钟情于自己。 江澈看着韩氏的深情,眼底闪过一丝怒色,抬脚就要上前却被母亲拉住了。 “好好站着,闹什么?” “母亲!”江澈咬牙道。 悦阳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对韩氏道:“你也起来吧。来人,带这位姑娘和两个孩子去客房休息,有什么事等侯爷回来再说。” 听到姑娘二字,韩氏脸色一白。 “夫人,我……” 悦阳侯夫人抬手阻止了她,“韩姑娘,有什么事等侯爷回来再说。请吧。” 悦阳侯府的下人进来,恭敬却冷淡地请韩氏母子三人出去。 韩氏站起身来牵着两个孩子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扑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上。 “夫人,我知道是我和侯爷对不起您,求您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吧。”韩氏掩面哭泣道。 两个孩子懵懂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瘪瘪嘴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女孩儿扑倒母亲怀里,望着主位上的悦阳侯胡边哭边道:“你们欺负娘亲,你们是坏人!我要叫爹爹打你!” 韩氏连忙捂住女儿的嘴,道:“别乱说。夫人、夫人没有欺负娘亲。” 小姑娘不解地望着母亲,明明就是这些人欺负娘亲,娘亲为什么还说不是?娘亲为什么还要哭? 太小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事情,只能放声大哭起来。 “让他们滚出去!”江澈再也忍不住,指着地上的母子三人厉声道。 “你让谁滚出去?”江观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两个孩子一听到爹爹的声音,立刻爬起身来朝着门外进来的江观牧扑过去。 “哇哇……呜呜,爹爹,他们是坏人,欺负娘娘!” “呜呜……爹爹,沁儿怕怕!” 江观牧俯身抱起女儿,轻轻拍着,“不怕不怕,有爹爹在,没有人敢欺负沁儿。” 江澈定定地望着眼前抱着小姑娘的高大男人,脸上的神情冰冷而愤怒。 这就是他日日盼望着的父亲? 他可曾有丝毫在意过母亲的颜面,在意过他这个儿子? 他到底…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江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欢喜和期盼,就觉得当时的自己十分可笑。 “我说,让他们滚出去!”江澈厉声道。 江澈的声音太过尖锐冷厉,大厅里的哭声都是一滞。 江观牧这才注意到自己几年不见的妻儿,妻子神色淡然地坐在主位上,儿子神色冷漠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仇恨。 江观牧有一瞬间的心虚和歉疚,但很快又有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江澈,谁叫你这么对待弟弟妹妹的?”江观牧冷声道,“我是你父亲,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澈咬牙想要开口,却被悦阳侯夫人按住了肩头。 江澈一愣,回头看向母亲,“娘?” 悦阳侯夫人平静地看着江观牧,“侯爷这是对我不满了?” 江观牧脸色微变,语气却软了几分,他轻声道:“夫人,阿澈不是小孩子了,这脾气……” “阿澈好好的,在外面从未有过行差踏错。” 悦阳侯夫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便是太傅和陛下身边的先生们,也未曾说过阿澈有什么不好。” “……”你这样说话,还让我怎么说? /77/77932/31865820.html 534、停妻再娶?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1873365.html 535、自杀?!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5/75859/29152132.html 536、登闻鼓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5/75859/29152133.html 537、如你所愿(一更) “夫人?!”江观牧听到悦阳侯夫人的声音,才惊愕地扭过头看向她,“你疯了吗?”悦阳侯夫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跪倒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哪怕在这议政大殿上面对满朝文武的目光也依然不卑不亢。 谢衍看着悦阳侯夫人,沉声道:“登闻鼓是为了给有大冤无处告的百姓开一条觐天之路。你身为一品诰命,朝廷确实可免了你的刑罚,但不代表你可以滥用此鼓。你可明白?” 悦阳侯夫人点头道:“臣妇明白,臣妇自请罢黜一品夫人封号。” 大殿中文武大臣们神色各异,但看向江观牧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几分鄙夷和唾弃。 看看这悦阳侯都将原配夫人逼到什么份上了?哪怕不要自己的诰命封号都要上议政大殿告状。 而这位呢,方才竟然还在向摄政王请求,给自己在外面的女人一个诰命封号。 摄政王若真的同意了,岂不是外面的女人比原配夫人的身份还高了? 这绝对不行! 大殿上文臣武将在这一刻真正有志一同地排斥起江观牧来。 文臣大都是为了所谓的礼教规矩,而武将们就更实际一些。 他们跟江观牧一样,常年征战在外,如果家中没有夫人坐镇打理一切如何能放心? 如果以后自己只要出去打仗,妻子就怀疑自己会带回来一个威胁她身份地位的女人,这还不后院起火? 那这仗不用打了,日子也别过了。 “悦阳侯,你有何话说?”谢衍看向江观牧问道。 江观牧还没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竟然如此决绝。宁愿舍弃悦阳侯夫人的身份,也要告他一状?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悦阳侯夫人显然是知道的,她今天并没有穿着女眷入宫必穿的诰命服饰,而是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可见对自己失去原本尊贵的身份早有心理准备。 “悦阳侯。”见江观牧迟迟不答话,谢衍沉声道。 江观牧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身道:“臣…有罪,请王爷责罚。” 这世间对男人其实很宽容,比如江观牧这件事,知道他和韩氏在燕州的事情的人并不在少数。 不管方才那些大臣如何指责江观牧,也没人把停妻再娶的罪名往他身上套。 只要没有人告,大多数人还是假装不知道。 但如今悦阳侯夫人既然将事情戳破,摆到了明面上来,也就容不得他们再装傻了。 这世间的规矩本就是他们定的,自己定下的规矩还不能遵守,那以后谁还拿那些所谓礼教规则当一回事? 身为破坏规则的人,江观牧必须受到惩罚! 谢衍抬头看向其他人,“诸位怎么说?” “启禀王爷,悦阳侯既然认罪,自然该罚!请王爷,陛下,依我朝律法严惩悦阳侯,以正视听!”这是方才将江观牧骂得狗血淋头的礼部侍郎。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王爷,悦阳侯诚然有错,但他多年驻守边关,此次守城有功本该重赏。若是将其下狱,恐怕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还请王爷从轻发落。” 谢衍平静地听着持两派观点的人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着急下判决。 江观牧脸上神色僵硬,他侧首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神态平静的妻子,“你一定要如此么?” 悦阳侯夫人淡淡一笑道:“我感念侯爷深情,成全于你,有何不妥?过了今日,侯爷的痴情一定会流芳千古的。” “……”与其说是流芳千古,不如说是遗臭万年。 江观牧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第一个因为女色之事被妻子告上金銮殿的人。 他甚至都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却有可能比真正做了十恶不赦之事的人受到更多的唾弃和嘲笑。 “够了。”谢衍看着争执的双方几乎快要喷出真火了,适时出声阻止了众臣继续。 “此事也不是什么复杂冤案,既然悦阳侯已经认罪,江夫人,你有何诉求?”谢衍问道。 “按本朝律法,悦阳侯此罪,应当夺爵,杖责,监禁。但悦阳侯刚在燕州立下大功,本王也不能丝毫不念他的功绩。夺爵和监禁,可酌情免除一项。” 江夫人恭敬地朝着殿上一叩首,道:“请陛下和王爷定夺,臣妇心服口服。” 谢衍目光转向旁边的江观牧,江观牧双手撑着地面,脖子上青筋毕露。 或许此时他才终于从昨天韩氏自杀以及自己对韩氏的感情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谢衍看似给了他选择,其实根本没有给。 如果他选免除夺爵,那么一个坐过大牢的人是没有资格再高居侯爵之位的,甚至连他身上的职位都会被剥夺,今生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 就算摄政王依照承诺不剥夺他的爵位,这个侯爵在他身上也毫无用处,只能每年定期领一些俸禄罢了。 如果他选免除监禁,那么爵位自然没有了,职位同样会被剥夺,今天走出皇宫之后他江观牧就是一个白身了。 一旦脱离了那点感情上的冲动和盲目,江观牧本质上还是个正常的上雍权贵子弟,侯门将门之后。 他此时心中纵然恨极了这个妻子,却还是不得不思考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江氏的未来。 江观牧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他侧首看了一眼江夫人,低声道:“如你所愿。” 江夫人垂眸不语,神态平静。 江观牧朝着殿上一拜,道:“臣请奏陛下王爷,臣行事荒诞,辱没门楣,无颜再舔居侯爵。求王爷恩准,将悦阳侯府爵位传于我儿江澈。臣……愿入监服刑。”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不少人高看了一眼。 总算还没有被女人彻底冲昏头脑,能拿捏个轻重高低。 谢衍靠着扶手思索着,谢骋忍不住小声问道:“皇叔,悦阳侯要把侯爷的位置让给阿澈么?” 谢衍道:“陛下认为如何?” 谢骋道:“好呀,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阿澈和悦阳侯夫人了。” 谢骋如今还不能理清楚这里面的复杂问题,但他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如果有了爵位,就算他爹爹对他们不好,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谢衍笑了笑,这孩子倒是跟他父亲一般,一心一意对自己人好。 这样的性子不算坏,不过作为帝王还有很多需要学的。 “众卿以为如何?” 文官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王爷,臣等以为悦阳侯府先辈为大盛开国有功,悦阳侯本人镇守燕州近十年,功劳匪浅。虽说如今所行不法,所幸并未造成大祸,今既认罪,可准悦阳侯所奏。不过……” 老臣停顿了一下,道:“还请王爷开恩,免除悦阳侯监禁之罪。大功小过,有功之臣身陷囹圄,实非吉兆,还请王爷明鉴。” “请王爷开恩。”刚才还吵成一片的朝臣们此时却齐声道。 半晌,谢衍方才缓缓点头道:“如此,便依礼部尚书所言。江观牧停妻再娶,限其三日之内将爵位传于其子江澈,本王念江家先辈功绩,准江澈不降等袭爵。罚江观牧杖责一百,监禁着免。” “另外,降江观牧为武卫军南营穆节将军。” “谢王爷。” 众臣此时看江观牧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跟江家有交情的武将更是痛心疾首。 穆节将军不过是个五品的偏将,如江观牧这样的出身大都没有从底层做起的,江观牧当年一入军中便是从六品校尉。结果这么一折腾,爵位没有了不说,十几年驻守边关的辛劳和沙场浴血的功绩也付之东流。 图什么?! 有人暗自好奇,这个韩氏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绝色,才能把江观牧给迷成这样? 随着退朝的声音响起,朝臣们纷纷从大殿中涌了出去。 江夫人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身边同样刚刚起身的江观牧。 “你现在满意了?”江观牧沉声道。 江夫人微笑道:“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侯爷…不,穆节将军如今无事一身轻,明日咱们去将和离书签了吧。省得耽误了你和新夫人的姻缘。” “你休想!”江观牧咬牙道,“我不会和离的。” 江夫人挑了挑眉道:“那也罢,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是江夫人一天,韩氏就休想进门。” 江观牧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如此容不得人?我如今是个五品偏将,但是你呢,你得到什么好处了?” 他好歹还留了一个五品官职,江观牧相信自己只要有机会,总是能升回去的。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了。 江夫人靠近了他几分,低笑道:“江观牧,你忘了一件事。我是未来悦阳侯的生母,你猜过几年阿澈为我请封的话,陛下和摄政王会不会同意?” 愉快地看到江观牧变脸,江夫人这才满意地收起了笑容。冷声道:“你以为我稀罕这一品夫人的身份么?” 说罢,她不再理会江观牧,转身走了出去。 江观牧快步跟了上去,却在大殿门口被人拦住了。 “江将军,请留步。” 江观牧有些烦躁,“还有什么事?” “请将军随我们走一趟,您还有一百杖责要受呢。” “……” “悦阳侯夫人,王妃有请。” 江夫人平静地走在出宫的路上,沿途自然少不了许多人打量的目光。 这些目光并不算友好,有几个跟江家或跟她娘家交情不错的大人还上前来说了她几句。 显然她今天来这么一出,在这些朝廷官员心中,多少也有些大逆不道的。 只是江观牧自己被拿住了错处,摄政王又没有偏袒的意思,这些人明面上不好说罢了。 听到侍卫的话,江夫人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多谢,请大人领路。” 看着江夫人随着侍卫回去的背影,恰好有人走在骆云身边,忍不住道:“骆大将军?王妃这是要训斥江夫人?” 骆云瞥了那人一眼,“训斥什么?” “这…此事确实是江观牧办得不地道,但这江夫人也过于心狠了一些。若不是江观牧有些功劳,又有朝中故旧求情,她还真要将自己的丈夫,自己儿子的爹送进大牢不成?” 骆云道:“江观牧当初不做那些事,不就什么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只是江观牧也不知道脑子哪里出了问题,事情办得不太讲究罢了。 这么一想,色迷心窍栽得也不冤。 “唉?不对,大将军的意思是,王妃……” 骆云淡淡道:“不仅是王妃,王爷的态度,大人还不明白么?” 看着骆云从自己身边越过,说话的人也陷入了沉默。 摄政王府中可是除了王妃一个人都没有呢,先前还有人觉得摄政王是碍于骆云这个岳父不好纳妾。 但如今摄政王妃在瀛洲和燕州的不少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 大家多少有些明白,这位原本声名狼藉的骆二姑娘的厉害。 摄政王专宠王妃,摄政王妃又是个彪悍厉害的,自然会厌恶停妻再娶的江观牧,而对宁愿抛弃诰命之位也要将丈夫告上大殿的江夫人心生好感。 那人暗暗吸了口气,看来以后…在这方面真的不能行差踏错了。 让上头不喜还是轻的,得罪了摄政王妃那就大大不妙了。 “民妇叩见摄政王妃,叩见大长公主。”江夫人踏入暖阁,朝着坐在里面的骆君摇和长陵公主恭敬地行礼。 长陵公主看向江夫人眼神温和,轻声道:“快起来吧。” “谢公主。” 长陵公主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请江夫人坐下,打量了江夫人半晌才叹气道:“难得你有这样的勇气,外面那些闲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让人来公主府传个话。” 江夫人心中一暖,她只知道长陵公主驸马病逝,并不知道长陵公主与自己的遭遇有些感同身受。 “谢公主,民妇一切都好。纵然没有了诰命之位,也还有些不少积蓄和嫁妆银子,日子总还是比寻常人好过百倍的。” 长陵公主道:“你父兄如今都不在京城,我看那江观牧是个糊涂东西,仔细一些得好。” 江夫人笑道:“公主放心,江观牧…虽然在这事儿上有些糊涂,倒也不是会做出什么下三滥事情的人。” 她跟江观牧之间,说深仇大恨谈不得上。 说到底,江观牧想要维护他的真心至爱,而她要维护她身为一个女人和妻子的尊严以及儿子的利益。 长陵公主皱眉道:“到底他是个男人,你是个女子,总是容易吃亏一些。阿衍也真是的,干脆将他关上两年,等阿澈长大一些,那才放心呢。” 江夫人失笑道:“王爷和朝中诸位大人能如此判决,臣妇已经感激不尽了。江观牧确实与朝廷有大功,如今才刚刚归来就被投入牢中。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是他犯错在先,只怕也要以为朝廷小题大作打压有功之臣了。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长陵公主和骆君摇对视了一眼,两人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骆君摇还赏赐了几件东西,这才让人送了江夫人出宫。 “是个聪慧女子。”等江夫人走后,长陵公主才侧首对骆君摇道。 骆君摇笑道:“确实是个聪慧洒脱的女子,当断能断,又能看清楚局势。即便她真的跟江观牧和离了,以后日子过得也不会差。倒是比故作大方接纳韩氏,后半辈子憋着一口气过活好得多。” “摇摇觉得他们会和离么?” “不好说。”骆君摇道。 “也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和不和离影响都不大了。”长陵公主道。 爵位已定,剩下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骆君摇笑道:“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是会和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怎么说?” 骆君摇道:“江观牧为这个韩氏,付出太多了。” 后半辈子,这两人如果不能“恩爱”的过下去,那他如今这般就真成一场笑话了。 /77/77932/31980415.html 538、还是和离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5/75859/29221680.html 539、徐氏的打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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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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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33354.html 542、想问候全家!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40245.html 543、有人陪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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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64850.html 546、彻底离心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64851.html 547、天地君亲师 很快,今天跟着柳若秋柳如夏出门的丫头下人,去帮了柳若秋回来的管事下人,都被带到了大堂里。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堂一下子又挤进来一群人,顿时显得十分拥挤了。 看到坐在大堂里的人,这些人更是惶恐不安,只能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骆君摇坐在柳大公子让出来的位置上,她并没有去坐柳家的主位。 坐在她旁边的是秦凝和徐歆玉,对面坐着罗娘子和郑家兄妹俩。徐惠却没有落座,而是躲在秦药儿身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还不将二姑娘扶起来。”骆君摇扫了一眼大堂里的柳家人,淡淡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连忙上前去扶柳若秋。 柳若秋挣扎着站起身来,被人扶到徐歆玉身边坐下。 骆君摇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家下人,道:“现在,你们各自将今天的事情经过,都说一遍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先开口。 秦凝脸色一沉,冷声道:“怎么?摄政王妃使唤不动你们了?” 众人吓了一跳,有一人颤微微地开口道:“奴婢…奴婢,今天跟着二姑娘出门去了药店……回来的路上,二小姐说有事要办,就、就去了那家茶楼。” 柳若秋神情冷漠地看着那小丫头,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另外两个丫头也连忙道:“奴婢…奴婢们陪着大小姐出门,去了茶楼…我们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从窗口跳了下去。然后、然后就看到二小姐,躺在软榻上。” 说话的丫头红着脸,低头道:“二小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另外还有几个婆子管事的模样,也匆忙道:“老奴几个,是奉了大少爷的命令,带二姑娘恢复的。” 众人纷纷看向柳大公子,柳大公子点头道:“不错,我接到如夏派人传回府中的消息,立刻就派人去了茶楼,让她们悄悄将若秋带回来。” 大厅里有些沉默,骆君摇笑眯眯地问坐在一边的几个小姑娘,“听出来了,哪儿有问题吗?” 秦凝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哪里有问题?” 徐歆玉迟疑着道:“尚书府…离茶楼,好像挺远的。” 徐惠忍不住举起小手,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才羞涩地躲到了秦药儿身后,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个小脑袋来道:“她们说是看到郑七哥哥跳窗逃跑的,但是郑七哥哥说他跑出去之后没怎么耽搁就回家了。成国公府距离茶楼并不远,距离我们去找王妃的地方也很近。但是据柳家好像有点远。为什么柳小姐可以派人回去通知,柳大公子派人去抓二姑娘,然后回到家又审问二姑娘,我们却只能飞快地跑去找王妃找郑七哥哥,然后来柳家呢?” “什么意思?”郑景川忍不住问道。 郑景溪淡淡道:“你蠢的意思。” 徐惠眼睛明亮,“我计算了一下,柳家到茶楼,三次的路程是大约十六里。我们去找王妃,然后来柳家的路程是九里。而且我们一路上都走得很快,按理说…我们就算不能跟柳儿姑娘同时回到柳家,也不会晚很多。但是刚刚柳家的人好像说过,柳二姑娘已经一刻多钟了。” 郑景溪道:“王妃身边的翎兰姑娘来郑家的时候,是刚到未时正,我们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刻就赶来了。” 秦凝挑眉道:“我们从茶楼离开的时候,刚过了午时三刻。不知道柳二姑娘是什么时候被带回来的?” 众人沉默不语,纷纷看向站在一边的刘若夏。 柳如夏轻咬着唇角,垂眸不语。 柳夫人有些焦急地看着柳如夏,“如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如夏红着眼睛,跪倒在地上道:“请父亲母亲恕罪,是如夏做了错事。” 柳夫人吓了一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难不成你……” 柳如夏连忙摇头,道:“我…今天的事确实并非偶然,我早些日子就收到了不知名的人匿名传来的消息,说…说妹妹……我今天,是特意去抓奸的。” 柳如夏似乎难以启齿,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一个人有些害怕,所以才提前通知了大哥。” 骆君摇饶有兴致地道:“有人匿名传消息给你?信呢?” 柳如夏道:“在我房间里,我这就让人去取。” 柳如夏将自己放信的地方告诉了大堂里的管事,管事得到柳尚书的许可转身取信去了。 看着柳如夏平静的神情,骆君摇神色淡然。 柳如夏能将准备做的如此周到,倒也有些心思。 “趁着这个时间,聊聊别的吧。”骆君摇目光落到了柳若秋的随身丫鬟身上,“你说,是若秋自己要去茶楼的?” 小丫头似乎有些害怕,忐忑地点头道:“回…回王妃,是的。” 骆君摇轻笑一声道:“可是,别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别…别人?”小丫头有些呆滞地望着骆君摇,似乎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你说她是自己去的,她说她是被突然打晕了的。但是茶楼就在那里,人总不能凭空出现在那里。茶楼的掌柜和伙计都说,今天柳二姑娘没有从正门进去过。那茶楼只有前后两个门,不是前门,自然就是后门了。你们将人从后门送进去的时候,都不注意一下对面有没有人么?” 小丫头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她,她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和车夫神色也开始变了。 他们确实忘了注意后门对面有没有什么人,一时间他们甚至有些想不起来,那茶楼后门外到底是巷道院墙还是房屋楼阁了。 骆君摇继续道:“另外,就算是茶楼的后门,也不可能没有人守着吧?你们觉得……他会在摄政王府面前,替你们隐瞒么?” 三人脸色顿时大变,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们……” 看她们这模样,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其中有些猫腻? 柳家两位公子忍不住看向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柳若秋,眼神有些复杂。 柳夫人震惊地看着三人,指着她们颤声道:“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还不说实话!”骆君摇声音一沉,冷声道。 “王妃饶命!”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厉害的心理素质?面对这摄政王府这座高山,更是吓得连脑子都无法转动了。 “王妃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王妃饶恕!” 一个人崩了,另外两个人自然也不可能稳得住。 当下三人都委顿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柳如夏悄悄攥紧了手中帕子,脸色苍白。 “说罢,怎么回事?”秦凝嗤笑了一声,道。 丫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柳如夏,柳如夏抬眼平静地扫了她一眼。 那丫头不由瑟缩了一下,飞快地低下了头。 “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 秦凝扭头对骆君摇道:“摇摇,这丫头嘴里不老实,这种背主的丫头,打死了了事。家里的人……也得发配充军去吧?” 骆君摇点点头,“确实不老实,充什么军?这种人去了边关也是个祸害。” “也对。”秦凝一脸认真地道:“还是应该发卖为贱籍,家里的男丁就送进宫去吧,也算是一条出路。” 那三人抖得更厉害了,说话的丫头更是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郡主饶命啊!奴婢……呜呜,奴婢真的……” 秦凝道:“一时鬼迷心窍就能将自家小姐送去……那你要是不鬼迷心窍,还不得直接提刀屠了这柳家?你们两个,也打算跟她这一个说辞么?” 另外两人也下的不轻,两人对视了一眼,那车夫一咬牙道:“求王妃郡主饶命,小的、小的是受人指使的!” 骆君摇问道:“是谁?” 车夫道:“是…是祁阳侯府的管事。” “证据呢?” 车夫咽了口唾沫,道:“小的,小的可以当面指正那人,小的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 徐歆玉好奇地看向对面的郑景溪,柳如夏还真的跟祁阳侯有瓜葛? 郑景溪嗤笑了一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兄长眼神十分嫌弃。 郑景川只是头脑简单了一些,但本质上还是个正常人。 如果听到这会儿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只可能是他自己装傻。 但郑景川对柳如夏显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他愿意为了娶她跟祖父祖母和父母亲抗衡,却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被人戴绿帽子,还反咬自己一口。 郑景川看着柳如夏道:“如夏,我们约在茶楼见面是昨天的事情,昨天柳二姑娘应该在安澜书院读书,她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柳如夏眼睛微红,望着郑景川沉默不语。 郑景川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憋闷。 难道这还是他的错了?明明是她算计了自己和柳儿姑娘,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信来了。”管事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骆君摇结果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几封没有落款的信函。 上面写得确实是柳若秋和郑景川有瓜葛,内容倒是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惜没有一处经得起推敲。 骆君摇挥了挥手中信函,笑道:“郑小七,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郑景川一把抢过信来看了几眼,怒气冲冲地拍到桌子上道:“污蔑!劳资从来没有单独见过柳二姑娘!” “郑景川!”郑景溪沉声道。 郑景川对这个妹妹颇有几分容让顾忌,愤愤地坐了下来,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回京这几个月,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柳二姑娘。” 柳若秋平静地道:“这几个月我确实没见过郑七公子,每次安澜书院休假,我都会去城中的慈安堂帮忙,每天早上去,傍晚方回,王妃可以派人去查证。” 骆君摇似笑非笑地看了柳如夏一眼,道:“看来,大姑娘对妹妹不大了解。” 何止是柳如夏不了解柳若秋,柳家其他人同样也不了解。 柳家两位公子听说柳若秋休假的时候在慈安堂帮忙,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们平时总听说柳若秋成天不着家,却从来没想过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是因此,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相信了。 柳如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堂里气氛很是尴尬,其实到了这里,在场的人大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柳夫人呆呆的望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又看向沉默地坐在一边的亲生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爷……” 柳尚书脸色十分难看,他指着那几个下人道:“将这几个背主的东西拉出去,重打四十杖,送去衙门问罪!” 地上的几人连忙求饶,“老爷,奴婢知道错了!求老爷饶命啊!”四十杖打下去,人不死也残了。更何况还要送到衙门问罪?他们去了衙门恐怕活不过三天。 “堵上嘴!”柳尚书冷声道:“拖出去。” 几个下人很快就被拖了出去,大厅里渐渐恢复了宁静。 柳尚书叹了口气,朝骆君摇拱手道:“今天让王妃见笑了,此事是下官未能明察,冤枉了若秋。还要多谢王妃急公好义,才不至令若秋再受冤屈。” “……”你以为本王妃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多管闲事么? 骆君摇淡然道:“柳大人客气了,不如还是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善后吧?” 柳尚书皱眉道:“此乃柳家家事,下官自会处理。若秋受了委屈,以后柳家也会好好弥补她的。” 骆君摇点点头,道:“懂了,来人!” “王妃。”翎兰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 骆君摇道:“拿本妃的信物去衙门击鼓,告祁阳侯谋害安澜书院的学生。” 郑景溪道:“算我们成国公府一份儿,我们要告他与郑家未过门的媳妇儿通奸,污蔑我七哥和成国公府的名声!” 柳尚书吓了一跳,“王妃,这是不是…此事关系若秋的闺誉,是不是太、太……” 骆君摇笑道:“柳大人,你们柳家若是关系若秋的闺誉,我们怎么会知道此事?方才令郎派去的人,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柳尚书皱眉道:“若秋是柳家的女儿,此事……” 骆君摇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妃不管你柳家的事,柳若秋是安澜书院的学生,而我,是安澜书院的山长。天地君亲师……柳尚书,我好歹也占了一个吧?” “你!”柳尚书气结,看向柳若秋冷声道:“若秋,你说。” 柳若秋平静地看着父亲,道:“我听王妃的。” (本章完) /77/77932/32073324.html 548、高攀不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73624.html 549、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083431.html 550、舅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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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指望一个对妻子宠溺无度的男人,管束他妻子的言行呢? 虽然作为舅舅,林成钰对谢衍如此宠爱外甥女很是满意,但偶尔还是会有些无奈的。 早在他还没去上雍之前,他就听说过摄政王对王妃的宠爱。但真正到了上雍,认真了解过之后方才知道,他原本听说的那些都是小事情,他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对妻子如此纵容宠爱的。 当然,他的小外甥女也当得起这份纵容和宠爱。 骆君摇也不调侃舅舅了,拉着谢衍在一边坐了下来,笑道:“舅舅等很久了么?” 林成钰摇头道:”也没有,提前得到了消息,只是比你们早到了半个时辰罢了。你们这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骆君摇道:“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小毛贼罢了。” 说到这,骆君摇忍不住皱眉到:“舅舅,南方这种才拦路抢劫的毛贼很多吗?” “不然你以为呢?”林成钰道:“南方多山川,官府想要治理也艰难得多。有些地方,一座山便是一个土匪窝。想要走商,没有关系和实力是难上加难。” 林成钰说着来了几分兴致,“还有人不长眼,敢拦截你们?” 骆君摇无奈地摊手道:“可不就是不长眼?” “那也用不着耽误两天时间啊?” 谢衍淡笑道:“王妃一怒之下,将附近地几个山头都剿了。” 林成钰闻言挑眉一笑,才片刻后又摇摇头道:“没用的。” 土匪这玩意儿,在有的地方只要官府打压得足够,总是会渐渐绝迹的。 但在有的地方,就跟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而宁州,就是这样的地方。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宁州厉害的山贼都让谨言给剿了,剩下这些都是些小角色。他们倒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就是灭不尽。谨言说,想要宁怀两州山贼土匪绝迹,光是剿匪没有用。这边条件太差,百姓穷困,有很多人也是被迫落草为寇的。所以,想要断绝匪患,还得好好治理地方才行。” 谢衍点头道:“谨言说的不错,他前面上报朝廷的《论匪患书》写得很周全,这两年他做的也很不错,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骆君摇捧着双颊道:“我都有两三年没见过大哥了。” 林成钰道:“你大哥好得很,这次回去正好可以从宁州借道去怀州,可以去看看他。” 骆君摇侧首笑看向谢衍,谢衍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 林成钰点点头,站起身来道:“走吧,码头上的船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傍晚上船,明早就能到漳州。” 骆君摇欢呼一声,“我都好久没出海了。” 林成钰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上次出海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还请摄政王妃手下留情,漳州小地方,可经不起你这么闹。” 漳州自然不是小地方,论面积比瀛洲岛大了百倍不止。 林家的船停在小镇外不远处的海边码头上,远远的骆君摇就看到巨大的商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骆君摇脚下一点,飞身朝着船上越去。 林成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扭头对身边的谢衍笑道:“摇摇都二十岁了吧?还是这么跳脱?” 谢衍正色道:“摇摇素来知道轻重,并不是一味闹腾的人。在上雍那样的地方,性格开朗活泼一些很好。”至少不会委屈了自己。 林成钰自然知道骆君摇不是捣乱的人,这个外甥女看起来仿佛有些孩子气,但关键时候却是能支撑起整个摄政王府的人。 她骨子里那种杀伐决断,甚至不逊于谢衍。 “太皇太后的孝期也过了,你们还不打算生个孩子?”仔细算一算,摇摇进门已经三年半有余了,这两人如此恩爱却一直没有孩子,上雍那些人真的不会嘴碎么? 这个问题,谢衍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问到了。 谢衍思索了一下,道:“摇摇说,二十二岁以后再生孩子比较好。” 林成钰挑眉,诧异地道:“她说你就听?” 谢衍道:“有何不可?我也不想她年纪太小生孩子,如果她不想生…也无妨。” “……”林成钰觉得,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服了这个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的外甥女婿。 这世道,男人能说出妻子不想生就不生的人,何止是少见,简直是奇葩。 谢衍却不以为意,他虽然也希望自己和摇摇能有一个孩子,但如果摇摇不喜欢没有也行,反正他们养着阿骋也没什么差别。 世间男子最在意的是传宗接代,但谢衍并不认为他这一身来自穆王的血脉有什么非要传承的必要。 “澹台姐姐!”骆君摇轻巧地落到甲板上,朝着澹台枫笑得璀璨明媚。 澹台枫扬眉笑道:“轻功又进步了不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骆君摇笑道:“澹台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澹台枫道:“这不是来迎接摄政王和王妃大驾么?” 骆君摇道:“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呀。” 澹台枫笑道:“好吧,可不能让王妃惊着了。除了来接你们,还想跟着去看看林家新造的船。这两年林家总是藏藏掖掖的,如今船都正式下水了,总要让我先看看,有什么了不得吧?如何,王妃准不准?” 骆君摇歪歪头道:“舅舅都让澹台姐姐来了这里,可见是已经准了的,澹台姐姐怎么还问我这个做客的呀?” 澹台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瞧把你机灵的。” 骆君摇挽着澹台枫的胳膊,小声问道:“怎么样?你跟我舅舅有什么进展了吗?” 澹台枫道:“你那位舅舅我惹不起,还是算了,赚钱比较重要。” 啊? 骆君摇一呆,才两三年澹台姐姐已经变心了么? 看她舅舅也是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模样,恐怕等二哥成婚了他舅舅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 两人正交谈间,林成钰和谢衍也走上船来。 “摇摇,你们在说什么呢?”林成钰问道,他直觉这外甥女就没说什么好话。 骆君摇立刻放开了澹台枫,乖巧地笑道:“没有呀,我就是跟澹台姐姐叙叙旧。” 谢衍和骆君摇这次会来宁州甚至跟着林成钰去嶂州,自然不会是来玩耍的。 之前骆君摇提供给谢衍的战船图纸,朝廷已经制造完毕。 而林家也传来消息,林家帮忙建造的商船也已经完成了。 谢衍和骆君摇这次出来算是巡视各地,两人先是去东州水师看了战船,又一路南下如今正要去嶂州林家的造船厂看林家建造的商船。 其实林家第一艘船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建造完成,并且下水试航过了。但骆君摇大手笔的要求一次制造四艘船,即便是林家这样的造船大户也有些担心。 毕竟这是新设计的船,万一有什么不容易发现的缺陷,一次可是要砸进去一大笔银子的。 但第一艘船试水之后,林成钰就放心了。 立刻下令船厂全力为外甥女造船,并且还亲自去了一趟上雍专门跟骆君摇谈这件事。 如今四艘船都全部建造完成,谢衍和骆君摇自然要来看看了。 林家的船一路往南而去,第二天清晨时分到了嶂州的港口。 嶂州是个四面环海的海岛,清晨阳光从海平面升起,码头上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有搬运货物的工人,做生意的商人,还有在码头周围做些小本生意的当地百姓。 这些人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让整个码头变得喧闹嘈杂也充满了烟火气息。 林家的船显然十分引人注目,一行人从船上下来,骆君摇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无数的目光朝着她们看来。 还有人主动上前跟林成钰打招呼,同时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跟在林成钰身后的骆君摇等人。 林成钰在这里人缘不错,也颇有威望。 他一一向上前来打招呼的人回了礼,带着众人走出了码头。 “澹台姐姐,这些人都不认识你唉?”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澹台枫轻笑道:“我可是海盗,他们若是认识我,还能这么安稳?” 也对。 码头外面,林家来接人的队伍中骆君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商越。 比起三年前,商越的肤色深了许多,但气色和精神却十分不错。 他原本正站在一边跟一个同伴说话,等到他们出来方才看了过来,目光正好落到了骆君摇脸上。 商越先是一怔,很快便朝着骆君摇坦然一笑。 这三年商越回过两次上雍,却都没有久留。一年里倒是有半年时间都留在嶂州,剩下的半年也是跟着林家的船队到处跑,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见过家主。”林家来接人的管事上前恭敬地道,然后才看向跟在林成钰身后的众人,迟疑了一下道:“这位…是,小小姐?” 家主这次去宁州,是去接小小姐的。这两名女眷,显然年轻的更符合小小姐的身份。 而且小小姐眉宇间和已故的小姐还有几分相似。 那么…这位就是、当朝摄政王了? 林成钰点了下头,道:“回去再说。”码头外面人来人往,并不适合那些繁文缛节。 “是,是。”管事立刻也明白过来,连忙收敛了激动的情绪,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小小姐,小呃…王爷请。” 你以为中途改口,我们就不知道你想叫小姑爷么? 骆君摇靠着谢衍的肩头闷笑,谢衍无奈地伸手揽住她,免得她将自己给笑倒了。 林成钰抽了抽嘴角,道:“想回去再说吧。” “商公子,好久不见。” 商越走在一边,拱手低声道:“见过王爷,王妃。” 谢衍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骆君摇一边走一边道:“老夫人知道我们要来嶂州,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托我带给你。” 商越一怔,有些伤感又有些动容,“多谢王妃。”商家如今力求低调,哪里能知道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南下的路线和终点?只怕是王妃主动让人上门去问过老夫人的。 骆君摇挥挥手道:“不必客气,商公子这几年在嶂州待得如何?” 商越笑道:“很不错,从前虽然自诩江湖中人洒脱不羁,但只有真的出去走了,才知道这世间到底有多大。有时候在海上一待几个月,偶尔还会遇到狂风暴雨,就觉得许多从前想不明便的事情,都能想明白了。” “我带了一些问剑阁习武天赋一般的弟子常驻嶂州,也做一些生意,时不时跟着船队出海一趟。”商越道:“江湖中人的出路不算多,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探索武道极致的天赋和能力,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只看谢衍几次借机整治江湖中人就知道,如今朝廷对江湖人的态度不算很好。 毕竟古人都说,侠以武犯禁。 骆君摇笑道:“商公子不必客气,我们也算是互利互惠,你之前介绍给我的那几位女侠也很厉害。有了她们,安澜书院的姑娘们武力值都涨了一大截。” “说实话,我当初请商公子帮忙送信,也没有指望真的能留住商公子。” 商越挑眉道:“为何?” “因为…商公子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成为江湖高人的人啊。” 商越道:“那当初王妃的承诺,还有效么?” “自然。” 商越道:“好,那问剑阁在嶂州的人手,以后归王妃调遣,包括我在内。” 骆君摇有些高兴,果然就是要广撒网啊,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捞到一条大鱼呢。 农历大年初一啦,祝亲爱的们新年里,安康快乐(*^▽^*)天天开心~~ 兔年吉祥,顺心如意!(* ̄3)(e ̄*) (本章完) /77/77932/32096043.html 552、新船与计划 林家祖籍就是漳州,后来离开漳州也依然留下了一支在本地守护祖宅。 两个儿子和女儿过世之后,林老太爷心灰意冷干脆辞官归隐,举家重新回到了漳州。 前后也不过才十来年的时间,如今的林家依然是漳州数一数二的当地豪族。 林家有自己的远洋船队,还有自己的造船厂,主要的营收也就是造船和远洋贸易两大块。 前者靠林家出色的造船技术,后者靠林成钰当年小小年纪就敢带着船队出海的魄力。并不怎么挤占本地生意和资源,因此林家虽然时隔几十年才重新回到漳州,却并没有引起漳州本地豪族的反感。 相反,漳州本地的大小商人也因为林家一手建立起来繁荣的海上贸易获利不小,自然都愿意跟林家来往。 另外,漳州不少人也知道,林家虽然离开了朝廷权力中枢,但名震天下的骆大将军是林家的女婿,骆家下一代家主是林成钰的外甥。一般人脑子没病,也不想招惹林家。 林家的造船厂修建在海边的一处海湾里,远远的就能看到那里停着好几艘巨大的船只,其中还有尚未完工的。 许多工人正在船上忙碌着,整个船厂喧闹忙碌却井然有序。 骆君摇之前已经跟谢衍去过朝廷的官方造船厂,那里建造的是更大也更复杂的战船。此时再看到这些,依然还是难掩欢喜激动,因为之前看的是朝廷的船,现在这些都是她的啊。 林成钰跟在旁边,笑看着骆君摇问道:“觉得怎么样?” 骆君摇道:“看来很棒!” 林成钰道:“为了你这几艘船,林家可是两年没有接过别的订单。最好的工匠师傅都给你用上了,开始制造之后更是再三小心,你放心…咱们林家也不是这十来年才开始造船的,那些师傅都是几十年的老人了,他们都说这船比以前那些更加结实安全。” 骆君摇笑道:“等这几艘船开出去,那些被舅舅推掉的订单立刻就会回来求着舅舅啦。” 林成钰也笑了,点头道:“说的不错,这么算来还是舅舅占了你便宜。说说看,想要些什么补偿?”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您是我舅舅,还说什么补偿呢?就算是外甥女孝敬舅舅的了,只要以后舅舅记得继续给我打折就好了。” 林成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还要造船?” 骆君摇道:“要肯定是要的,不过不着急,先试试水再说。” 澹台枫站在一边,扬眉道:“你们舅甥俩倒是聊得开心,林家主藏了好几年,如今总算肯拿出来给人看了,总要让我们上船看看吧?” 林成钰也不生气,点头笑道:“澹台岛主请。” 上了船,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宽敞巨大的甲板上,工匠们还在对已经建好的船只做最后的修饰装潢。 海平面一望无际,在远方与湛蓝的天空融在了一起。 海面上有海鸥展翅飞翔,天空中白云朵朵。 海天之间,巨大的船只静静地停泊在海边。船上美丽的女子欢快地转着圈儿,笑声清脆悦耳让忙碌的工匠们也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过来。 谢衍站在一边,含笑看着欢快骆君摇,眼神专注温和。 “阿衍,你看这是我的船!”骆君摇蹦到谢衍跟前,仰起脸和他道。 谢衍点头,闻声道:“嗯,摇摇很厉害恭喜摇摇。” 骆君摇靠进他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道:“等以后你不忙了,我们就坐我的船一起出海。我们去周游列国,去找传说中的仙岛和宝藏!” “好。”谢衍轻声道。 骆君摇拉着斜眼走向船头,两人就站在船舷边,悠闲自在的欣赏着海边的景致。 澹台枫跟着林成钰参观整艘船,听着他讲述新船各处的功用以及与原本船只的不同。 澹台枫也听得很是认真,听完之后澹台枫很是诚恳地问道:“林家主,这船你们以后还造么?” 林成钰了然,道:“自然,澹台岛主有兴趣?” 澹台枫道:“海上讨生活的,谁不想要好船?先给我来两艘。” 林成钰道“没问题,一艘五万五千两,我给岛主算五万两。” 一下子抹掉了一万两银子,不是交情足够好绝对拿不到。但是…… “林家主,你下手是不是太黑了?林家之前的船,最贵的也不过才三万六千两吧?” 林成钰挑眉道:“澹台岛主,你看看这船的大小,还有工艺和用料。更不必说,这船在海中航行的速度,就比寻常上船快了不少。还装置了不少防御的机关武器,若是在海上遇到了海盗也可抵御一二,甚至直接甩开海盗冲出包围。” “咳咳……当然,澹台岛主或许用不上这个。” 澹台枫斜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林成钰道:“无意冒犯,不过这船载货的量,一艘也抵得上两艘三万两造价的商船了吧?所需要的船工,却只比别的船多一半。” 澹台枫若有所思,船的大小,坚固性,速度都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同样人员多少也是需要关注的,远洋船队在海上半年一年都是常有的事情,人员开销自然也是一大笔钱。 最后澹台枫还是决定相信他,“下船就交定金,不过……如果这船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可别管我翻脸。” 林成钰拱手笑道:“怎敢欺瞒澹台岛主?实不相瞒,我们林家的船队,也会慢慢替换成新船。” 澹台枫这才满意,扬眉道:“林家主好福气,你这位外甥女可不简单。” 林成钰道:“骆家没有简单的人。” 澹台枫一时倒是无话可说了,可不是么,骆大将军名震天下,骆大公子如今主政一方,骆二公子在边关也是混得风生水起,骆家还真就没有简单的人。 两人走出船舱,就看到前方船头上骆君摇和谢衍的背影。 两人正靠着站在船头看风景,时不时骆君摇还笑着回头跟谢衍说话。 虽然看不见谢衍的表情,但看他低下头,一手扶着骆君摇腰间的模样,想必也是极其温柔的。 澹台枫一时有些感叹和羡慕。 澹台枫沉吟了片刻才对林成钰道:“骆家人却是都很厉害,但我还是觉得摄政王妃是最特别的。”说罢越过林成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人家夫妻情深,她这个孤家寡人就不过去凑热闹。 林成钰微微挑眉,低眉思索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确实。” 早些年他其实也打听过这个外甥女的消息,但结果都不怎么好。甚至他派人去上雍送礼,小姑娘都拒绝见他派去的人。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也只能用孩子年纪还小安慰自己。 他常年在海上,收到外甥女嫁给了摄政王的消息已经比较晚了。倒是姐夫骆云在信中频频炫耀女儿乖巧懂事,让林成钰惊讶之余也深感欣慰,觉得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后来收到商越帮忙送来的信,林成钰就真的被惊到了。 他不是震惊于外甥女给自己送来如此珍贵的图纸,而是震惊于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的眼光和雄心。 直到去年中秋,他才在时隔多年之后真正见到了已经知道了的外甥女。 第一眼林成钰就觉得,他跟这个外甥女会很投缘。 果然,他们确实很投缘。 如果自己不是骆君摇的亲舅舅,只怕摄政王早早地就会将他赶出上雍那样的投缘。 从造船厂出来,一行人又一起回了林家祖宅。 林家的祖宅占地面积极大,是一座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典型漳州风格的宅邸。只是如今,宅子里住着的人却不多,能称得上正经主人的也只有林成钰一人。 如今骆君摇等人的到来,倒是让往日里空荡荡的宅子多了几分人气。 回到林府,林成钰就被澹台枫拉去谈买船的事了,骆君摇和谢衍闲来无事,便在府中散步闲逛。虽然来了又两天了,但整个府邸他们却还没有逛完。 林家的管事下人有不少是当初跟着从上雍回来了,也都知道骆君摇是自家大小姐的女儿,对待骆君摇恭敬有礼之余,更多了几分亲近。 “启禀王妃,商公子来了。” 骆君摇笑道:“请他进来吧。” 管事应声去了,骆君摇拖着谢衍往回走,一边问道:“你猜商越是来做什么的?” 谢衍道:“商越不是说摇供你差使么?我们在漳州留不了多久,他应当是来跟你商量后面的事情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我都觉得有点对不住商家了。” “为何?”谢衍挑眉道。 骆君摇道:“人家好好一个贵公子,再不济以后也是个江湖名宿,被我骗来跑商做生意……”而且还是海上生意,她都怕将来商越回到上雍,家里人都认不出他了。 谢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轻笑道:“江湖名宿也是要吃饭的,不然你以为问剑阁里为什么那么多弟子愿意跟着他一起出来?”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理她其实都懂,只是大约受前世武侠影响,总觉得大侠们从来不需要考虑钱的问题,随手就能掏出五十两银子买个肉包子不用找零。 谢衍道:“你找商越来帮忙是对的,做海上生意危险重重,问剑阁的人别的不必说,至少实力都不错。除非遇到人力难以应付的事情,否则自保总是不成问题的。” “嗯!”骆君摇认真地点头。 两人回到暂住的院落时,商越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两人携手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见过王爷王妃。” “商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吧。”骆君摇笑道。 商越谢过落座,谢衍和骆君摇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骆君摇道:“商公子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王妃已经看过林家造的船了?”商越问道。 骆君摇点了点头,商越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比骆君摇更早就看过造好的船,又有这两年跟着商家各国游历的见闻,自然更明白跟骆君摇合作的好处。 商越道:“王爷和王妃应该在漳州留不了多久,不知后面有什么计划?” 骆君摇道:“商公子是这么想的?” 商越道:“在下的想法是,既然船已经交付,今年总要跑一趟看看效果如何。” 骆君摇偏着头道:“漳州与陆地毕竟隔着一片海,货物装卸都不甚方便。宁州附近也没什么合适的港口,商公子觉得越州以南的南溪港如何?” 商越松了口气道:“我也正想跟王妃说这件事,漳州虽然在南海,但毕竟与陆上隔了海,作为中间停留的地方不错,但如果我们一直驻留在漳州,以后装卸货物都要再多经过一番转折,实在是没有必要。南溪港虽然远了一些,但距离中原腹地却近了许多,正合适从那里收集分发货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说,漳州就这么大的地盘,漳州人本就多做海上生意,他们去了等于是硬挤进去抢地盘。他们有摄政王府和骆家做靠山,倒也不怕。但对林家总归还是有些影响的,而骆君摇要称呼林成钰一声舅舅。 商越继续道:“我不久前跟中原各地的一些商户联络过,如果需要他们都能为我们稳定供应货源。只是运到漳州的成本太高,路上也麻烦,让他们有些担心。如果是在南溪港,哪怕是嘉州益州这些地方,也可以顺江而下直达南溪港,十分便利。” 骆君摇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商越拱手称是,骆君摇想了想道:“对了,我之前带到漳州的那些东西,商公子可看过?” 商越笑道:“自然,王妃带来的都是极好的东西,只是没想到王妃竟然还会帮人牵线做生意。”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你跟澹台姐姐也认识,我不信你不知道那些绸缎锦绣的产业我也有份。还有那些瓷器,是悦阳侯府的产业,茶叶么…是我大嫂带人在怀州种的。” 商越自然是知道的,这些话也不过是玩笑罢了。 但他还是端起茶杯朝骆君摇举了一下,道:“敬王妃,敬那几位姑娘和夫人。回头我会亲自去和她们商谈此事的。” 骆君摇举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辛苦商公子了。” (本章完) /77/77932/32102240.html 553、我成全你! “启禀王爷,南疆急信!”袭影快步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 谢衍蹙眉,伸手接过了信件。一目十行的扫过,谢衍修长的剑眉微微沉了下来。 骆君摇看到他的神色心知有变,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衍道:“南疆有点事,我们恐怕要尽快离开漳州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谢衍想了想,“要不摇摇在漳州多留一段时间,我先去南疆?” 谢衍知道,骆君摇在漳州并不只是玩儿,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比如她现在与商越商量的事情,细节方面一时半会肯定说不完。 骆君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正事要紧。漳州的事情有商公子,真要处理起来肯定需要不少时间,对吧?” 商越接收到骆君摇看过来的眼神,点头笑道:“王爷若是相信在下的话,漳州诸事,可以由在下代劳。” 谢衍低头看看骆君摇,骆君摇认真地点头。 她也不是完全是为了谢衍的行程迁就,主要是漳州这边确实没什么大事。 主要还是南溪港那边,商越只需要将船带回去就可以了。而她刚刚分明在信里看到了大哥的名字,南疆出事很难不牵扯到大哥,虽然谢衍和大哥都很厉害,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好吧,先跟林家主辞行,我们今晚便登船。” “嗯。” 听说谢衍和骆君摇要离开,林成钰也有些遗憾。 不过他也知道,若不是真的有事,两人不会这么仓促。也不多问什么,立刻吩咐管事去安排船只送两人回宁州。 与林成钰说了要提前离开的事,谢衍和骆君摇回到房间里,骆君摇才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果只是普通的事情,肯定不足以让谢衍改变行程,提前离开漳州。 谢衍抬手按了按眉心,轻声道:“南疆三大部落的族长死了。” 骆君摇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道:“你是说,三大部落的族长…都死了?” 谢衍点点头,确认了骆君摇的疑问。 骆君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明显不是一般情况。若是一个族长去世不奇怪,但三大部落的族长同时死了,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骆君摇问道。 谢衍蹙眉道:“信上也没有细说,只说南疆三大部落的族长在同一天不同地方突然暴毙。现在…朝廷派到南疆的宣慰使被当成了凶手。南疆各部落群情激愤,宣慰使司处理不了此事。” 骆君摇点点头,难怪谢衍着急,确实是件大麻烦事。南疆本来就不甚安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朝廷派到南疆得宣慰使真的被当成了凶手,那问题就大了。 如果南疆人在他们去之前将人给处决了,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谢衍安抚道:“不必担心,谨言比我们离得近,接到消息会提前赶过去。” 骆君摇道:“希望如此吧。” 南疆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了这样的话事,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要出大事呢。 一行人匆匆离开漳州,乘船回到宁州后,又策马向南疆而去。 南疆地处大盛西南角,面积辽阔足足有整个大盛的五分之一大小,但这里气候恶劣瘴疠毒虫横行。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并不多。于是这里鲜少有成规模的城池,大多数各个部落结成营寨,聚族而居。 南疆唯一的城池在南疆腹地中央,论面积大小还比不上之前骆君摇去过的燕州建陵城,但这已经是南疆唯一一座能被中原人定义为城池的地方了。 最近无论是南疆本地的居民还是来往的商旅,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紧张沉重的气息。有不少见机快,消息灵通的商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南疆回中原去了。 这座名为昭云的城池,目前由南疆三大部落共同执掌,同时这里也是南疆宣慰使司的所在地。 往日里,宣慰使府门口总是驻守着两队大盛兵马。大门敞开,门前肃穆,气势威严,令人不敢轻易冒犯。 然而今日,整个宣慰使府却是大门紧闭,门外一个人也不见。 大门外不远处,几个穿着南疆服饰的男女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大门口。他们的动作并不避讳,显然完全不怕被人发现。 府中,骆谨言凝眉坐在主位上。在他下首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正事在陵川侯离开南疆之后,接替他成为南疆宣慰使的人。 “曾大人。”骆谨言皱眉道:“南疆人认为是你杀了几位族长,总要有个缘由吧?”除非南疆人疯了就是要跟大盛开战,否则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若是南疆人真的想要和大盛开战,付出三位族长的性命,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曾大人姓曾名维,接替陵川侯之前曾经在凉州做过父母官,也曾经在鸿胪寺做个少卿,无论是对边关还是对外族都有一定的经验。 饶是如此,成为南疆宣慰使不到半年,他也觉得自己老了不只十岁。 听了骆谨言的问话,曾维叹了口气道:“骆大人说的不错,他们之所以认定我就是谋害几位族长的凶手,是因为几位族长死之前,都收到了我邀请他们赴会的信函。他们就是在接到我的信之后,去赴会的途中被杀的。” “所以,那些信可是出自大人只手?” 曾维道:“我从来交涉的丘磁部少族长手里看过那封信,确实跟我的笔迹一模一样,但我可以肯定,我绝没有写过那封信。” 骆谨言沉默不语,曾维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这话实在很难让人立刻就相信。 “骆大人,我眼下却是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话,但我……”曾维苦笑,有些无奈地道:“我才上任不过半年,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我图什么?” 骆谨言点头道:“曾大人不必着急,事情究竟如何总会弄清楚的。王爷如今在漳州,想必也已经收到消息了。我们只要暂时稳住局面,王爷应当很快就能赶到。” 曾维叹气道:“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若实在不行大人就先将我交出去,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骆谨言摇头道:“若是真是有人暗中捣鬼,曾大人一旦落到南疆人手里,恐怕活不过一个晚上。若真让人弄成畏罪自杀或者屈打成招,那才是真的麻烦。” 曾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焦躁不安,说出口的话难免就欠缺了几分考虑。 “启禀大人,古河部少族长堪布喇来了,在外面要求立刻面见大人。”骆谨言身边的侍卫快步进来道。 骆谨言挑眉,“少族长?听说古河部未来族长的人选一直没能定下来,如今看来三位族长的死,也不会完全没有人得到好处。” 曾维有些诧异地看了骆谨言一眼,骆谨言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骆谨言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很是淡定地喝着茶,道:“请少族长进来。” “是,公子。”骆三拱手告退。 片刻后,堪布喇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去看坐在旁边的曾维,目光直接落到了主位上的骆谨言身上。 堪布喇眉宇间有几分阴恻恻地道:“骆大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骆谨言淡然道:“也不算太久,去年末本官与少族长不是才见过一次么?” 去年年末,南疆和怀州接壤的地方双方百姓因为一些小事引发了不小的冲突。当时是骆谨言亲自去处理的,而南疆这一边出面的人正是堪布喇,因为那些参与冲突的南疆百姓,不巧正式古河部的人。 堪布喇也不在意骆谨言的话,冷声道:“既然骆大人来了昭云,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废话,请骆大人将曾维交给我,南疆历代臣服于中原,我们也不想为此伤了于朝廷的情谊。” 骆谨言问道:“敢问,少族长带走曾大人之后,想要做什么?” 堪布喇朝两人露出个充满了恶意和阴森的笑,道:“自然是按照我南疆的规矩,对凶手处理万虫噬骨之刑,以告慰家父和另外两位族长的在天之灵。” 南疆毕竟属于尚未开化之地,刑法极其粗暴残忍。 或者应该说,这个地方没有真正的法律,各个部落执行的都是自己的私刑。 如果是族内犯了错,就按照族规处置。如果是与别的部族之间的恩怨,部族之间几乎不看对错,完全维护自己人。 当然,若利益和好处足够的时候,他们偶尔也愿意站在正义一方的。 而且南疆私人复仇盛行,只要不给部族惹上麻烦,就算你在外面杀人放火,部落也是不管的。 因此,南疆民风可谓极其彪悍。而相应的,南疆的刑罚也极其可怖。 万虫噬骨就是其中的一种,将人丢进装了各种蛇虫鼠蚁的坑里,偏偏那些蛇虫鼠蚁还都是精心挑选的,并没有能立刻致人死地的剧毒。将人丢进去,被这些虫子噬咬,围观的人还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添加更多的东西进去。 被丢在坑里的人经常被咬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偏偏还死不了只能痛苦地挣扎着。 短则三天,长的甚至能达到十天。 最后受刑的人受尽痛苦死去,就连他们的尸体都会成为这些蛇虫鼠蚁的口粮。只剩下一句白骨,还要被人挫骨扬灰,将骨灰撒在南疆最污秽幽暗的地方。 这样的刑法,着实称得上是惨无人道。 骆谨言自然不可能将曾维交给他,否则曾维哪里还有命在? “这恐怕不行。”骆谨言沉声道。 堪布喇脸色一沉,不悦地道:“骆大人的意思是,朝廷要包庇害死我父亲的凶手了?” 骆谨言道:“除了几封信,少族长恐怕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曾大人就是凶手吧?” 堪布喇道:“难道那几封信还不够?我父亲若不是为了赴约,如何会被杀?若只是我父亲一人,骆大人可以狡辩是意外,但是……难道这么巧,连续三位族长都一起出意外么?” 骆谨言挑眉道:“这只能证明是有人想要挑拨朝廷和南疆的关系。曾大人与三位族长不过数面之缘,无冤无仇,敢问少族长,曾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堪布喇冷笑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被害的苦主,还需要证明凶手害人的动机。骆大人一味袒护,朝廷这是铁了心要包庇凶手了么?” 骆谨言平静地道:“少族长何必这么着急?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扣在曾大人身上,就不怕真正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么?还是说,其实少族长知道凶手是谁呢?” “骆谨言!你什么意思!”堪布喇脸色一变,厉声道。 骆谨言道:“我只是希望,少族长能给我一点时间。” 堪布喇道:“我如果一定要今天就将人带走呢?” 骆谨言挑眉道:“那我只能说,你今天一定将人带不走。” 堪布喇气得冷笑连连,怒道:“好!好一个骆大公子,怀宁总督!你也别忘了,这里是南疆!” 骆谨言道:“我不仅记得这里是南疆,我还知道南疆并非古河部一人独大,我更知道…被杀的族长并不只是古河族长一位。另外两家都不着急,少族长由何必如此着急?” 堪布喇微微眯眼,盯着船骆谨言半晌没有言语。 见他如此,骆谨言继续道:“少族长稍安勿躁,不如咱们好好谈谈,几位族长被杀的事情,有很多内情我们并不知道。或许我们可以先交流一下,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堪布喇盯了骆谨言半晌,缓缓道:“骆大公子很会说话,可惜……父亲的死,朝廷必须给古河部一个交代,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骆谨言并没有被他的威胁吓道:“这是自然,我只要求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内若是没有线索证明此事与曾大人无关,骆某亲自陪曾大人前往古河部请罪。” 堪布喇冷笑一声,冷冷道:“既然你找死,我成全你。” (本章完) /77/77932/32104100.html 554、查清真相 堪布剌气势汹汹地来,有脸色阴沉地去了。 旁人如何想不得而知,曾维确实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是倒霉,南疆本就形势复杂,他才上任不久连南疆的事务都还没有完全上手,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天高皇帝远的,若来不及等到朝廷的救援,自己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幸好他想起陵川侯临走时的提点,若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怀宁总督骆谨言。 这位骆家大公子不愧是武将出身,胆识能力背景都非同凡响。接到他快马派人送去的求助信之后,立刻带着人便直接来了昭云城。 “多谢骆大人了。”曾维抹了一把汗,拱手朝骆谨言一揖。 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是要拜谢的。 骆谨言摆摆手道:“曾大人放心得太早了,这里可是南疆。” 曾维是朝廷派驻南疆的宣慰使,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和体面,因此他是绝对不能做出背着谋害三位族长的罪名逃跑的事情的。 而如今他们在南疆势单力孤,若南疆人真的不顾一切非要杀了曾维,就算是骆谨言也未必有办法。 骆谨言不可能带着大批人马进入南疆,而他个人能力再强也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曾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无奈地苦笑道:“若不是大人来得及时,下官恐怕今天也撑不下去了。” 骆谨言不顾危险深入南疆来帮助自己,却连累得他赌上性命替自己争取时间,曾维不仅感激还有些内疚。 骆谨言却没有想这些,直截了当地道:“我们时间不多,也不确定王爷是否能及时收到消息赶来,眼下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曾大人,你与那三位族长交情如何?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三位族长收到信后会毫不犹豫地来与你会面?” 曾维思索了一下,道:“我看过那封信上,写的是朝廷愿意支持丘磁部族长为南疆王。我是代替朝廷与丘磁族长商谈此事的。另外两边的信我虽然没看过,但就算不是完全相同,应该也相差无几。” 闻言骆谨言冷笑道:“这话他们也信?” 朝廷若是有意扶持南疆王,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南疆本就一直有不臣之心,若是真多了一个南疆王,更是麻烦。 “确实。”曾维点头道:“所以,看到那信函之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丘磁族内的人谋害了族长,嫁祸栽赃于我。” “朝廷册封的宣慰使,可不是一个好的栽赃对象。”骆谨言若有所思地道。 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朝廷的彻查,南疆这些部族最不愿意的,应该就是朝廷介入南疆事务。 曾维苦笑道:“不错,知道三位族长几乎同时被害,我就知道我恐怕是猜错了。”也是因此,曾维才立刻派人向骆谨言求助。 三位族长同时遇害,凶手还直指朝廷册封的宣慰使,这绝不会是普通的部族内的权力斗争,甚至都不大可能仅仅是部落和部落之间的勾心斗角。 这明显是有人想要离间朝廷和南疆的关系。 两年前,因为鸾仪司的事情,南疆人本就对朝廷有些戒备和不满。只是因为自己理亏,又有陵川侯从中调节,才维持了和平的局势。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南疆三大部落没有立刻杀上宣慰使司,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只是不知道,这份克制能维持多久。 “以骆大人之见,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曾维问道。 骆谨言道:“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我们只有五天时间,实在是有些……”并不是骆谨言不想争取更长的时间,但他也必须要估算堪布剌的耐心极限。 他今天进入宣慰使府就发现了,门外的几条大街上到处都是监视的眼线,那些人随时有可能冲进来对曾维不利,而宣慰使府这些人,是不足以震慑这些南疆人的。 曾维能被派来接替陵川侯,自然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他略一思索道:“所幸那三位族长死去的地方距离昭云城都不远,其中那位古河族长更是直接死在了城里,想要调查也方便一些。我和骆大人分头去调查。” 骆谨言看了曾维一眼,“曾大人,你若是走出宣慰使府,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曾维笑了笑,道:“若是一直躲在这里,恐怕也无济于事。虽然堪布剌答应了给我们五天时间,但他一人说了也未必算,其他两家若是忍不住,一样会冲进来。我和丘磁部少族长还有几分交情,或许能说动他,我去找他。” 骆谨言注视着曾维,似在考虑他的提议。 曾维叹了口气道:“摄政王殿下不知何时才能派人来,就算来了……骆大人,我们现在可在南疆腹地。”南疆人行事诡秘,最擅长玩一些毒蛇毒虫,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骆谨言阴沉片刻,还是点了头,道:“既然如此,我去调查洪山部族长的死因。” 至于古河部,既然已经跟堪布剌谈好了,那就先往后放放。 曾维拱手道:“有劳骆大人了。“ 骆谨言摆摆手,示意无妨。 和曾维商量妥当,骆谨言也不耽搁,当下带着人走出了宣慰使府大门。 骆谨言将骆一留给了曾维,身边只带着骆二和骆三。 三人刚出了大门口,就察觉到四面八方头来的毫不避讳的目光。 骆谨言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影。但是他知道,那些人此时必然都躲在不远处的树上,房子里,或者别的什么隐蔽地方。 “大人!”一个中年将领带着一对精锐将士快步过来,朝骆谨言抱拳见礼。 骆谨言道:“周统领,你留下保护宣慰使府,胆敢强闯宣慰使府的人,一概以冒犯朝廷威严的名义——杀无赦!” 中年将领有些迟疑,“可是大人吗,您的安危……”他们是保护骆大人的安全的,如果他们都留下了,那骆大人要怎么办? 骆谨言道:“不必多言,按我的命令行事。” 骆谨言本就是他的直系上司,中年将领见骆谨言神色肃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应是。 骆谨言并没有压低声音说这话,说话之后还少了一眼四周,意思不言而喻。 吩咐完了周统领,骆谨言才带着骆二骆三往街道的另一头漫步而去。 如今城中并不热闹,虽然不至于寂静无人,但整个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也不过行色匆匆的几个人,与南疆第一城的名头实在是有些不相符。 “公子,有人跟着我们。”骆二低声道。 骆谨言并不意外,淡然道:“让他们跟吧。” 见骆谨言如此,骆二骆三也就不在理会身后的尾巴。 两人只是警惕地用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右手扶在了剑柄上,一左一右护在骆谨言神色,一方突如其来的袭击。 三人一路顺利出了城,也失踪没有人出面拦截。 直到骆谨言三人出门已经有七八里的路,一片小树林后才看到了几个衣着各异装扮古怪的青年男女。 那几人身上都穿着南疆独特的服饰,脸上还吐着一些五彩斑斓的色彩,看起来有几分古朴神秘和诡异。 此时几人都站在三人要走的必经之路上,几人站成一排,正好挡住了骆谨言三人的去路。 骆谨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然也有几个人跟了上来将三人堵在了中间。 骆三上前,低声道:“公子,看他们的服饰和脸上的东西,是洪山部的人。” 骆谨言淡然道:“外表是,到底是不是,还不好说。” 说完这话,就听到骆谨言沉声道:“诸位,还请了让个道。” 对面站在中间的高大男子用有些生硬的中原话道:“我们、若是…不让呢?” (本章完) /77/77932/32120481.html 555、洪山内斗 不让?骆谨言脸色微沉,淡淡道:“那就是要动手了?” 骆谨言长得俊美斯文,哪怕是在上雍那样的地方,不认识的人也很可能会将他当成文臣。 但他毕竟还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一旦沉下了脸来,那股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他话音未落,骆二和骆三已经抽出了手中长剑。 那几人却并没有直接动手,反倒是各自相互对视了几眼,似在交流意见。 过了好一会儿,那高大男子才道:“族长,请骆大人,一叙。”他的中原话显然十分生疏,几个字一停顿,说得十分生硬。 骆谨言挑眉道:“哪位族长?” 那高大男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自然是洪山族长…桑坤族长。” 骆谨言垂眸不语,怀宁总督管的是怀宁二州的事,却还兼着镇守监视南疆之责。 骆谨言已经来怀州三年了,对南疆的情况也颇有了解。 洪山部前任族长桑普膝下子嗣不少,但被立为少族长的并不是所谓的桑坤,而是桑普与其正妻——一个小部落的族长之女所生的嫡子桑耶。 杀害桑普的凶手尚未被绳之以法,另外两个部落也还没有正式公布下一任族长人选,洪山部似乎有些特立独行? 不仅直接无视了杀父之仇先行继位,而且继位者竟然还不是原本定下的少族长。 南疆部落可不像中原讲究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的规矩是:如果老族长死于谋害,继承者必须杀了仇人才算名正言顺。 “桑耶呢?”骆谨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高大男子有些犹豫,思索了片刻才道:“骆大人,请。族长、自会解…解答,大人疑惑。” 骆谨言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公子。”骆二骆三起身道。 他们势单力薄,此事孤身前往洪山部,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骆谨言淡然道:“不必担心,桑坤未必做好了与大盛撕破脸的准备。” 对面几个男女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僵硬冷凝了。 显然这几人都是懂得中原话的。 骆谨言被请去的自然不会是洪山部真正的族地。 昭云城由三大部落共管,但其实距离三大部落的族地都还有不短的距离。 只是三大部落的首领甚至是族中有头脸的人都在城中有宅邸,这些人也经常居住于此,因此这里倒是有些像各部落的第二个权力中枢。 这些人也没有带着骆谨言进城,去洪山部在城中的宅邸,一行人一路往南行了十来里,才看到一处隐藏在山腰上的寨子。 三个穿着中原服饰的男子踏入寨子,自然引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这目光中还有不少毫不掩饰的恶意。 骆谨言对上一个躲在墙角边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孩童的眼睛,对方先是一愣,很快又更加凶恶地瞪了回来。 骆谨言淡定地移开了视线,三人一路跟着引路的人来到了寨子最中央的一座大屋。 引路的人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对骆谨言道:“骆大人请。” “多谢。”骆谨言点头道,然后缓步踏入了房门。 后面骆二骆三却被人拦住了,骆谨言回头对他们打了个手势,两人只能警告地瞪了拦住他们的人一眼,然后径自走到门口守在那里。 南疆的寨子,哪怕是族长居住的地方,对早就见惯了繁华上雍的骆谨言来说也依然简陋。 骆谨言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里面,只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的主位上看着他。 男子同样穿着洪山部的服饰,只是更加华丽一些。脖子和双手的手腕上,都带着样式繁复瑰丽的黄金宝石饰品。 男人肤色有些深,脸上还涂着五彩的色泽,有一种古老庄重的野性。 “骆大人,幸会了。”男人先一步开口道,他的中原话极其标准,完全听不出是一直生活在南疆的外族人。 骆谨言微微凝眉,突然道:“你不是桑坤。” 男人挑了挑眉,打量着骆谨言道:“骆大人见过我?” 骆谨言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我不是桑坤?” 骆谨言淡笑道:“难道你想说,你是桑坤?” 男子放声大笑,半晌才缓缓点头道:“骆大人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桑坤。” 骆谨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追问而是走到旁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男人抬手轻轻击掌,片刻后两个人拖着一个有些狼狈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两人十分不客气,随手便将人丢到了地上,然后无声地告退出去。 骆谨言低头看着地上的中年男子,典型的南疆人长相和肤色,就连身形都比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矮了许多。 但不必男人开口,骆谨言却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才是真正的桑坤。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男人指了指地上的人道:“这是桑坤,骆大人想见他么?” 骆谨言道:“不是我想见桑坤,是“桑坤”要见我。” 男人笑了笑,道:“请容在下自我介绍,在下色图。” 骆谨言平静地道:“不认识。” 男人也不生气,淡定地道:“无名小卒,骆大人不认识也不奇怪。” 骆谨言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地道:“阁下可不是普通的无名小卒,桑耶少族长和族长夫人已经被你杀了?” 色图淡笑不语,骆谨言道:“族长也是你杀的。” 色图依然没有言语,只是含笑看着骆谨言。 骆谨言道:“所以,你找我来,想做什么?” 色图摩挲着手腕上的黄金手镯,道:“如果我说,我要用骆大人要挟摄政王和骆家就范呢?” 骆谨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你想找死。” “看来骆大人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觉悟也没有啊。”色图道:“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骆大人认为就靠你们三个人,能够逃出去么?” 骆谨言微微眯眼,道:“你现在,有本事调动整个洪山部么?” “……”色图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低低地笑出声来。 骆谨言道:“你的胆子确实不小,只是不知道…如果此时洪山部的人冲进来,先死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除了这大屋附近的人和你派去找我的那几个人,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了洪山部。” 刚才进来他救发现了,寨子里其他人不仅是对他们有敌意,对那几个跟他们一起的南疆人也十分陌生。 南疆人聚族而居,对族人十分热情。 如果他们真的是这寨子里的人,根本不会存在一路进来完全没有人上前打招呼的情况。 “说罢,找我所为何事?”骆谨言平静地问道。 色图叹了口气,道:“看来是瞒不过骆大人了,很简单,只要骆大人帮我控制住洪山部,我帮你们那位曾大人洗清身上的罪名。” 骆谨言淡淡道:“骆某不过一介臣子,无法为朝廷做主,跟无法影响南疆的局势。阁下这话,是高看我了。” 色图笑道:“骆大人谦虚了,你可不是普通的臣子,你是骆家的大公子,摄政王的舅兄。还是执掌怀宁两州军政大权的人。只要你愿意配合,自然马到功成。” 骆谨言扬眉,似乎对色图的话有了几分兴趣,“你希望我怎么做?” 色图道:“很简单,只需要骆大人以大盛朝廷的名义,宣告在下成为洪山部下一任族长。” 骆谨言摇头道:“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朝廷的旨意,洪山部也不可能会遵从。” 这些部落族长之位世代承袭,以血缘为根基。 朝廷根本不可能强制要求让一个非前任族长的人继承族长之位,这个人甚至都有可能不是洪山部的人。 色图笑道:“骆大人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让朝廷为难。” 骆谨言注视着他,半晌才道:“你跟桑普是什么关系?” 色图脸上的笑容微僵,半晌才道:“他算是我父亲。” 骆谨言立刻明白,色图应该是桑普在外面与人所生的儿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带回族中,按理说桑普的庶子并不少,所以必然不会是因为族中或者夫人的压力。 一直趴在地上的桑坤听到这话,突然奋力挣扎起来。 只是不知道色图用了什么手段,无论他怎么用力,嘴里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桑坤怒极,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一次次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音。 但这大屋附近都是色图的人,即便听见了也没有人会进来过问。 只是色图听得烦了,一脚过去将桑坤踢晕了过去。 骆谨言有些明白色图的意思了,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确实是没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 因此才需要朝廷为他的身份背书。 如果洪山部的少族长真的死了,那么剩下的子嗣都有庶子。 只要色图能证明他的身份,再为族长报了仇,又有大盛朝廷背书,他确实可以继承族长之位。 不过这也有不足,洪山部的人未必会真的心服口服,南疆其他部落也可能将洪山部当成叛徒。 骆谨言垂眸思索了半晌,突然道:“阁下的条件倒是不算苛刻,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色图问道。 骆谨言定定地看着他,“你背后的人是谁?” 色图一愣,笑道:“我不懂,骆大人是什么意思。” 骆谨言道:“阁下想告诉我,你一个人杀了洪山,古河,丘磁三部的族长,就为了胁迫朝廷给你的身份证明?还是说,古河部和丘磁部正好也有两个跟你一样的人,你们一拍即合,弄出这样的事情?恕我直言,有这样的本事,阁下应该也不需要朝廷背书了。” 色图若是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杀掉老族长所有的庶子,逼迫老族长认他也不是不行。 色图半晌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低笑了几声,“骆大人好生敏锐,真是让人佩服。” 骆谨言神色漠然,并没有跟他互相吹捧的意思。 色图笑道:“好吧,确实有人暗中帮了我许多。不过骆大人放心,我没有跟大靖作对的意思,我只想拿回我应该拿回的东西。比起…来历不明的人,我自然还是更看好大盛的。” 骆谨言平静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对色图的话,他到底信还是不信。 半晌,骆谨言才幽幽问道:“暗中帮你的人,该不会是从蕲族来的吧?” 色图面不改色地笑道:“都说了来历不明,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我需要力量,他们需要我帮忙搞乱洪山部,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那他们知道,阁下背着他们找我合作么?”骆谨言问道。 色图道:“这个么…他们自然没有必要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跟他们的合作也已经结束了。” 骆谨言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我不答应,阁下会如何?” 色图道:“如果骆大人拒绝,那位曾大人可能会不太好了。洪山部对那位虎视眈眈盼着为桑普报仇的人,可能会立刻冲出去撕碎了他。” 说罢,色图又笑道:“骆大人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控制不了洪山部。但是…我能控制桑坤就够了。你可知道,桑坤是怎么登上族长之位的?” “是你帮他。” 色图点头道:“不错,否则只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斗得过桑耶那对母子?” 色图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方才还昏迷不醒的上桑坤立刻站起身来。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和身体动作都有些奇怪。 他挣扎着朝着色图走了过去,脸上却写满了挣扎和恐惧。 色图抬手朝他打了个手势,桑坤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似乎在剧烈的挣扎着。 但很快,他还是屈膝跪倒在色图跟前,恭谨卑微的五体投地臣服的姿态。 色图朝骆谨言笑了笑道:“骆大人看到了么?只要能控制住桑坤,我就能控制洪山部。” “你还不能完全控制桑坤。”骆谨言道。 “不错。”色图大方的承认,“但是,目前这样已经足够了。” 骆谨言垂眸思索着,色图也不着急,他知道骆谨言还需要时间权衡考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骆谨言平静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色图问道。 骆谨言道:“杀死三位族长的凶手人选,由我来定。” 色图自然不可能站出去承认凶手是他,那必然是要拉人背锅了。 色图道:“时间仓促,若是出现什么破绽……” 骆谨言道:“由我负责。” 色图深深地看了骆谨言一眼,道:“一言为定。” (本章完) /77/77932/32120871.html 556、夜闯宣慰使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127065.html 557、隐在暗处 不必骆谨言和曾维上门,第二天一早丘磁部的人就亲自登门了。 丘磁部的少族长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有着南疆人特有的深色肌肤,却又身形高佻挺拔。 与他身后跟着的族人不同,这位少族长显得十分平和,并没有因为骆谨言抓了自己的亲妹妹而对他怒目相视。 骆谨言自然知道,这位少族长据说年少时曾游历过中原,不仅会说中原话,对中原的规矩礼仪文化都颇有了解。 “骆大人。”见到骆谨言,他拱手为礼道:“小妹不懂事,冒犯了骆大人和曾大人,还请两位看在她年少丧父的份上,饶恕她这次。” 骆谨言本来也没有打算为难那少女,否则昨天就将人给杀了。 那姑娘明显是被人利用了,骆谨言也犯不着为了个没有脑子的少女,将大盛和丘磁的关系彻底闹僵。 但打算是这么打算的,骆谨言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客气,“令妹夜闯朝廷官员的官邸,意图行刺,少族长觉得只是失礼么?” 这话一出,跟在丘磁少族长身后的族人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族长的死,处处证据都指向曾维。 少族长顶着极大的压力为他周旋,如今大盛人却是这个态度,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舒服? 其中一个青年站出来,怒道:“就算大小姐闯了宣慰使府又如何?我们族长死得那么惨,跟姓曾的脱不了关系!大小姐若不是报仇心切,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骆谨言微微扬眉,冷声道:“曾维是朝廷命官,南疆是大盛属地,你们连事情都没查清楚,就夜闯宣慰使府,刺杀朝廷命官,怎么?想造反?” 听了这话,众人更加激动起来。 几个丘磁族人脸上都有了愤愤之色,若不是少族长拦着,恐怕就要直接冲上来跟骆谨言理论了。 少族长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沉声令众人住口。 然后又回身朝着骆谨言躬身一揖,道:“骆大人,此事却是小妹的错。还请大人念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网开一面。若有什么责罚,在下愿意一并承担。” “少族长!”几个族人齐声惊叫道。 见状骆谨言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 他看着跟前的青年道:“少族长,非是骆某为难你。这里是宣慰使府,曾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宣慰使。他的生死安危,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朝廷的威严。” “在下明白。”少族长道。 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才会坚定地维护曾维。否则以他的身份和如今的处境,怎么会去维护一个有杀害他父亲嫌疑的人? 少族长曾经游历中原多年,他比一般的南疆人更懂中原和大盛朝廷一些。虽然这些年大盛因为战乱以及频繁的皇位更迭,无暇顾及南疆。但他也知道,只要让朝廷缓过一口气来,南疆是没有能力与之相抗的。 千百年来从来都是如此,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南疆便臣服于朝廷。一旦中原王朝衰弱,南疆又意图自立为王,然后经历下一个轮回。 对身在局中的南疆权贵们来说,他们或许是在完成一项自以为的宏图霸业。但对普通的南疆百姓来说,却不过是一次一次反复重来的灾难。 少族长并不看好南疆自立的事情。 从古至今,越到近代中原王朝对南疆的控制就越强。南疆百姓对中原人的排斥也越弱,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再过个一两百年南疆就会完全融入中原王朝。 这对普通的南疆百姓来说不是坏事,但对南疆各个手握重权的族长们来说却不算是个好消息。 而且这也是不可违逆的趋势。 哪怕大盛王朝覆灭了,也会有下一个中原王朝继续完成这件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主动挑起和中原的战事? 至少最近百十年内,朝廷不服主动改变南疆的格局。 但如果南疆各部自己想要作死,就未必了。 少族长这番想法,很难被南疆众人包括自己的族人理解。 在他们看来,他的想法未免太过怯弱,失去了南疆男儿的血性。 对此,少族长只能无奈苦笑。 他自己也不能否认这些指控,或许他真的太过怯弱了。 他如果是个有血性的少族长,就应该不管成败,拼尽全力带着族中上下如之前的南疆先辈一样,先征服整个南疆,然后带着南疆勇士越过边界,掠夺更加富饶的土地。 但是,他做不到。 看着那些古时的记录,他完全没有荡气回肠的英雄气概。 只看到了一种仿佛陷入无休止的轮回一般的无奈。 骆谨言微微眯眼打量着这位少族长,他虽然对南疆颇为了解,但毕竟不在南疆,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少族长。 骆谨言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少族长和大多数南疆人都不一样。 “少族长请坐下谈。”沉吟了片刻,骆谨言才沉声道。 少族长示意几个族人退下,在几人不甘愿的眼神下,走到骆谨言下首坐了下来。 骆谨言道:“少族长可知道,令妹为何会突然来行刺曾大人?” 少族长有些无奈地道:“小妹年纪小,听信了一些…谗言。” “恐怕不只是一些谗言吧?”骆谨言放下茶杯道,“方才跟着少族长的那几位,有几个是可信的。” 少族长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抬头深深地看了骆谨言一眼道:“骆大人好眼力,如今族长局势确实不太好。我今日来此,除了因为小妹,也是有些事情想跟曾大人说。” 曾维朝他点了点头,少族长自然明白曾维的意思。 现在宣慰使府一切都由骆谨言做主。 “如今族中的情况,其实与我维护曾大人关系不大。”少族长道:“父亲去世之后,族中就很不安宁。几位原本十分安分的长老都突然犯难,要求立刻诛杀曾大人,为父亲报仇。” 骆谨言挑眉,就这还说跟曾维无关? 少族长摇头道:“我原本也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替我父亲报仇,但是这两日我才看清楚,他们不是要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绳之以法。而是想要…大张旗鼓的杀死朝廷派驻在南疆的宣慰使,并借口我态度消极不肯为父亲报仇,夺取丘磁部的控制权。” 如果只是想要夺权他或许还能忍,但这些人显然并不只是想要丘磁部的权力而已。 “如今族中群情激奋,年轻人被扇动起来,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少族长叹息道:“我当初选择相信曾大人,只是因为看出当时形势不对。如果我不出面压下,丘磁部的人真的会冲进宣慰使府杀人。” 到时候,局面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他出面维护曾维,好歹还能拖延几日,哪怕让曾维设法先离开南疆都可以。 不过他也没想到,曾维没有离开南疆,反倒是骆谨言来了。 骆谨言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道:“多谢少族长大义。” 少族长摇头道:“大义谈不上,我只是……不想让南疆陷入战火之中。” 骆谨言若有所思,缓缓道:“但是现在,明显有人想要将南疆拖入战火。”只是南疆如今还是一盘散沙,前两年鸾仪司隐藏在南疆的兵马也被朝廷全部拿下了,南疆各部落若不能拧成一股绳根本不可能对大盛造成威胁。 前两年陵川侯在南疆扫平了鸾仪司残部,陵川侯的能力和手段也让南疆人颇为忌惮。 同样的,南疆有不少部落暗地里跟鸾仪司勾勾搭搭,陵川侯也并非不知,只是想要稳定南疆局势,不好撕破脸罢了。 “小妹既然冒犯了大人,也何该受一些教训。”少族长道:“只是烦请骆大人,留她一条命。” 言下之意,他现在并不强求骆谨言放了自己妹妹。 骆谨言道:“少族长放心,只要令妹以后不再胡作非为,朝廷会保证她的安全。” 少族长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骆谨言。 “多谢大人。” 骆谨言道:“既然丘磁族局势已经失控,不知少族长愿不愿意听听在下的建议?” 骆谨言和少族长说话的同时,昭云城中另一处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宅邸里,几个人也正坐在房间里议事。房间里有些幽暗,气氛也显得有几分凝重。 “少族长去见骆谨言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其中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另一人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事?少族长自己要跟中原人勾勾搭搭,可不是咱们逼他的。他早晚得将族长的位置让出来,要我说当初老族长就不该选他做少族长!” 旁边两人也齐声附和,“不错,老族长偏心于他,非要让他做少族长。却也不看看,他跟着中原人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没有半点骨气和血性,咱们丘磁不知道被古河和洪山部的人暗地里怎么嘲笑呢。 对于一个部族,未来的族长不够强硬,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耻笑的事。 “话不能这么说。”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终于发声,沉声道:“那骆谨言跟曾维可不一样,他一旦插手,事情只怕不好弄。”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一个中原的官儿么?听说那骆谨言长了一副小白脸,在南疆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能活几天。” 中年男子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眼底飞快的掠过一道轻蔑的暗芒,口中却道:“你说的小白脸,曾经可是大盛定国军的少帅。也是战功赫赫的将领,如今手里还握着怀宁两州的兵权呢。” 闻言那人也住了口,房间里一片宁静。 好一会儿,终于有人不耐烦地道:“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且不管老族长到底是不是被姓曾的所害,如今这事已经天下皆知。如果我们就这么算了,让南疆各部和族人如何看我们?” “谁说要算了?”中年男子抬眼道。 众人齐齐看向他道:“那你的意思?”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道:“少族长既然不愿意带领我们为族长报仇雪恨,那就换一个愿意的人来。到时候咱们直接去找骆谨言,若他还是袒护曾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朝廷的面子咱们已经给了,但我们丘磁部的男儿也不能让人看扁了。” 众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片刻后有人道:“少族长性格柔弱,确实不适合族长之位。咱们回去恳请大长老,开宗族大会商议此时吧。” 如今少族长在族中的声望并不高,他们的目的不难达成。 若不是有大长老压着,他们说不定早就将少族长赶下尊位了。 中年男子听着众人的议论,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得意和欣喜。 房门外,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丝毫没有惊动门外的守卫。 “王爷,王妃。”曲天歌推门从外面走进来,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曲天歌的容貌有丝毫变化,倒是眉宇间跟多了几分坚毅和锐利。 骆君摇正和谢衍坐在书房里喝茶,见曲天歌进来立刻招呼道:“曲公子回来了?快来坐下喝杯茶。” 说话间,骆君摇已经为曲天歌倒好了茶水。 “这南疆的气候真是要命,幸好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秦药儿配的药茶。” 谢衍道:“若是将秦药儿带上,你就能和她现配的药茶。” 骆君摇对他笑道:“药儿不乐意跟着咱们一起出门,怪我?” 秦药儿不肯跟着他们出门,还不是因为害怕谢衍? 但是骆君摇并不担心,她觉得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看到秦药儿的。 秦药儿闲不住,在上雍待得无聊了,肯定会往外面跑。 等曲天歌坐下来喝了两口茶,谢衍才问道:“情况如何?” 曲天歌道:“古河部按兵不动,洪山部新任族长是傀儡,色图似乎还在等骆大人的消息。丘磁部那边…族中几个长老和老族长的兄弟,正在预谋剥夺少族长权力,另行推选族长。” 骆君摇道:“看起来,局势也没有咱们以为的那么着急啊。” 谢衍垂眸道:“那些人探不清楚谨言的底牌,一时不敢动罢了,安生不了几天。另外,即便曾维犯了众怒,南疆三大部落若是没有一个同意的头领,也只是一派散沙,掀不起什么风浪。” 骆君摇托腮道:“所以,咱们现在不露面,大哥也拖着不处理,是为了等幕后之人露面?” 谢衍点点头,轻声道:“咱们去丘磁部看看吧。” “不先去跟大哥说一声?”骆君摇问道。 谢衍道:“这些事情谨言能处理,咱们在暗处看着比落在明处好些。” 骆君摇点点头,反正大家都在南疆,总会见到的,也不急于一时。 (* ̄3)(e ̄*)二月啦,亲们好呀。 过年前后事情太多了,一月份更新比较费拉,实在是抱歉~ 新的一个月,新的开始,努力争取每天按时更新~~(* ̄3)(e ̄*)(′`) (本章完) /77/77932/32148145.html 558、废除少族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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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月离走到骆君摇身边,低声道:“王爷问,轲叙给了你什么许诺,让你同意站到他那边的?”说完阮月离又补充了一句,“轲叙是老族长的亲弟弟,丘磁部二长老。” 那位四长老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回答谢衍的问题,“你们是中原人?跟柯哲是一伙的?!” 谢衍淡淡道:“我是什么身份,不是四长老现在要关心的事。你和轲叙联合逼迫柯哲,就没考虑过他许诺给你的好处,你可能根本拿不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四长老依然强硬地道。 谢衍低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曲天歌,朝他微点了下头。 曲天歌点点头,伸手抓起四长老就往外走去,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骆君摇惊诧地看向谢衍。 这么简单粗暴?好歹是丘磁部的长老吧? 谢衍道:“这人能当上丘磁部长老,完全是因为他父亲和祖父当年都是为丘磁部战死的,他祖父是上一任丘磁部大长老。看在这个份上,丘磁部才给了他一个长老的身份。但是他能力有限,并不怎么参与族中事务。” 骆君摇道:“所以,他可能知道的也不多?那抓他做什么?” 谢衍道:“抓他,只是为了确定到底是谁在丘磁部搅弄风云而已。他一直不插手族中事务,这次却跟着跳得欢,可见好处不小。” 骆君摇点点头,忍不住看向站在一边的阮月离,“阮小姐……” 阮月离比起在上雍的时候,似乎更多几分随性和开朗,少了那种出身名门的矜持和骄傲。 “王妃叫我名字便是,我如今已经不是阮小姐了。”阮月离笑道。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月离姑娘,你怎么会在南疆?” 阮月离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谢衍,谢衍朝她点了下头,阮月离才道:“我与族中几个年轻人,奉王爷之命深入南疆,在这里已经快两年了。如今算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南疆人了。” 骆君摇闻言仔细打量了阮月离,眼前的女子却是跟当初上雍阮家的大小姐相差甚远。 脸依然是从前那张脸,但却比从前更爱笑了,身姿体态也不是大家闺秀从小特意培养出来的优雅,而是有一种飒爽洒脱的味道。 肤色比从前深了一些,脸上不施粉黛,给人一种美丽,健康的感觉。 最重要是的,从前阮月离身上那种总是让人觉得望而却步的清高傲然没有了,取而代之是坦然和坚定。 她在上雍曾经那些故人若是见了,恐怕都不敢认了。 阮月离笑看着骆君摇道:“王妃不必为我担心,虽然当初刚到宁州的时候心中十分忐忑,但是现在我却十分感激当年王爷给我的机会。我很庆幸我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 这话是真心的,当年她接受了摄政王的安排,虽然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不甘心和愤怒,但当时她确实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要么当个平平凡凡被流放的罪人,要么嫁给姬容和亲,无论哪一个在阮月离眼中都不是好选择。 到了宁州之后,她要安顿族人,要学习许多从前十几年从未学过的东西,要为往后的生活做打算。 等她渐渐适应过来才发现,其实那些原本以为的艰难也不过如此。 两年前,阮家的其他族人已经在宁州彻底安定下来,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 阮夫人在得知丈夫死后,也终于接受了现实,转而想要替儿女张罗起婚事来了。 阮月离没有再听从母亲的安排,她态度强硬的拒绝了母亲,带着几个阮家的青壮易名进入南疆,与南疆人做起了生意。 如今阮月离已经是南疆东南部颇有名气的草药商人了。 阮月离觉得很满意,南疆民风剽悍,因为环境艰苦女子也需要参与劳动才能维持生计,因此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 阮月离在南疆行走,也比在中原自在得多。 她生性聪慧,胆子也不小,一旦脱离了原本思维的束缚,倒是比寻常男子还要更能适应环境一些。 阮月离向谢衍汇报了自己这两年的成果。 她以草药商人的身份游走南疆各地,并不只和大部落做生意。一些更加偏僻,无人问津的小部落她也会不辞辛劳的去采买当地药材,用从中原运来的东西与当地人交易。 她做生意交易公平,守信诺,因此名声很是不错。 利用这两年时间,阮月离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南疆,对各地风土人情和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局势也颇有了解。 骆君摇坐在一边,听着她认真地和谢衍汇报这两年收获的消息,心中也很是感慨。 “王妃。”竹屋外面,出来透气的骆君摇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阮月离从身后走了过来。骆君摇温声回头看了过去,“月离姑娘跟阿衍说完了?” 阮月离点点头笑道:“那位曲先生那里,好像有结果了。王妃不过去看看吗?” 骆君摇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左右也不过是那些事。” 见阮月离站在一边没有离开的意思,骆君摇让出了自己坐着的一半石头,道:“月离姑娘坐下说话。” 阮月离谢过,果然在骆君摇身边坐了下来。 骆君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如果是当初在上雍,我怎么也想不出你会和我一样,这样随意地坐在石头上。” 阮月离笑道:“我当时恐怕也想不到,就像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你一样。王妃的名声,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就连在南疆也有不少人推崇不已呢。” 骆君摇懒得有些不好意思,“夸张了吧?我哪里有那么厉害。” 阮月离道:“王妃还不厉害,那这世上就没有厉害的女子了。说起来,当初是我有眼无珠,应该想王妃赔礼才是。” 当初她觉得骆君摇配不上摄政王,倒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放在心上。”骆君摇不在意地道:“你这几年,也很辛苦吧?” 阮月离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有些淡淡的释然,“辛苦自然是辛苦的,阮家毕竟是戴罪之身,王爷能给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了。现在阮家的族人都在宁州生活,大家都很好。对了,我如今是阮家的族长了。” “恭喜。”骆君摇真心地道。 阮月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道:“从前在上雍,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一天。阮家家主的身份虽然比不得摄政王妃尊贵,但却让人觉得很踏实,很开心。比…比什么都让我觉得高兴。” 骆君摇道:“你将阮家从危难落魄的境地拉到如今这般,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有这样的本事,就算离开了阮家,也是阮家的损失而不是你的。” 阮月离望着骆君摇,半晌才轻声道:“多谢你,王妃。” 两人又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阮月离如今在南疆做生意,消息却是十分灵通。 她甚至还见过苏蕊。 说起苏蕊,阮月离脸上的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算起来,当年在上雍她和苏蕊可以算得上是贵女中最出类拔萃的了。 无论是身份,容貌,才华,都有不少人那她们相提并论。 谁能想到,她们两个谁也没有成为让上雍贵女们羡慕不已的高门贵妇。 一个被流放宁州,成了南疆的草药商人。 一个倒是嫁了个一等一的青年才俊,过的日子却跟上雍的富贵生活毫无关系。 不是在这里种茶,就是在那里种桑,要么就会在偏僻的村镇教小孩子读书。 当初第一次听到苏蕊的消息,阮月离还吃惊了一番。 后来她借着生意的关系去见了苏蕊一次,两人看着都不复在上雍时锦绣衣衫,珠环翠绕的对方,倒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原本两人在上雍是交情一般,如今反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我还没有去见过阿蕊呢。”骆君摇道:“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阮月离笑道:“想来不会让王妃失望的。” 两人说笑着,不远处竹屋里,谢衍和曲天歌已经走了出来。 阮月离立刻起身,恭敬地道:“王爷。” 谢衍并没有看她,而是走到骆君摇跟前,朝她伸出手去。 骆君摇将手放到谢衍掌心,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一边问道:“那位四长老招了?” 曲天歌点头道:“招了。”南疆也不全都是不怕死不怕痛的硬骨头,至少那位四长老就不是。 “怎么说?”骆君摇好奇道。 谢衍淡然道:“不算什么意外,有蕲族人插手。” “蕲族?”骆君摇睁大了眼睛,“隔着这么远,插手南疆的事情?” 谢衍道:“承诺只是承诺,也不是都需要兑现,白靖容一贯的作风。” 听到白靖容三个字,曲天歌脸上也多了几分嘲弄之色。 显然即便过了好几年,他对白靖容的厌恶和怨念也依然没有消散。 骆君摇道:“她现在不是应该在跟蕲族权贵还有他儿子夺权么?” 谢衍道:“或许蕲族的权力斗争,即将要落下帷幕了。” 骆君摇思索了片刻,道:“白靖容担心我们趁着蕲族内乱做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所以先下手为强,搅乱南疆?” 谢衍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骆君摇有些厌恶,“这个人真讨厌。” 这世道本就艰难,偏偏白靖容到处煽风点火。 若是南疆起了战事,虽然朝廷如今并不怕南疆作乱,打赢也不成问题。 但一场战乱下来,要死多少人,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 反正不管死多少人,这后果都用不着白靖容来背负。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骆君摇问道。 谢衍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温声道:“不必担心,南疆要作乱,必须要有一个同意的领头人。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冒出头来。” 骆君摇点点头,只听谢衍继续道:“南疆出不了什么大事,既然知道蕲族有大事要发生,我们如今要关注的还是塞外。” /77/77932/32156723.html 560、丘磁族人的选择 谢衍的推测丝毫没有出错,一天后丘磁族少族长柯哲急匆匆赶回了族地。 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柯哲一进门面对的就是已经准备就绪的全族大会。 按理说,这样的会议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毕竟需要整个丘磁族绝大部分的族人都参加才行。 丘磁族有不少族人散落在南疆各地,接到消息立刻往回赶也需要好几天。 但几位长老显然十分着急,也不知是如何说动了族中众人,同意只要族人到了八成就可以开会了。 丘磁族男女老幼统共大约有七八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居住在丘磁族地及周围的属地,他们要在一两天内赶回去自然不成问题。 于是等柯哲接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就直接被人请去了祠堂。 祠堂大屋外面的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人,人们互相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广场上一片嘈杂喧闹。 直到柯哲带着人匆匆而来,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双双目光投到柯哲身上,有不满,有担忧也有支持。 柯哲快步走到了最前方,祠堂大屋外坐着的众人跟前。 “太叔公。”他先是朝坐在主位上的大长老行了礼,才有看向其他人,“各位叔伯,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次位的二长老道:“阿哲,回来了就好,先坐下说话吧。” 柯哲扫了众人一眼,还是走到旁边为他留下的位置坐了下来。 片刻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才睁开眼睛,看着柯哲道:“你二叔说,你站在中原人那边,不肯为你父亲报仇,也不肯救你妹妹?因此,要剥夺你的族长之位,你怎么说?”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有许多族人此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全族大会是大事,接到消息就匆匆赶了回来。 这会儿才知道,竟然是为了逼少族长退位! 另外一些早就知道消息的人则要淡定地多,他们也更加理直气壮。 不合格的族长,本就不该存在。 柯哲猛地看向二长老,厉声道:“二叔,你是这么看待我的?” 二长老也没想到大长老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大长老的话看似在斥责柯哲,实际上将所有的锅都扣到了他的头上。 “阿哲,二叔也不想这样。” 二长老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是…老族长被害已经好些日子了,害了老族长的人却一直逍遥法外。还有阿依,她如今还被中原人扣留,生死不知。阿哲啊,你这样…让二叔怎么想?让族中众人怎么想?” 二长老话音刚落,旁边三长老也开口道:“你二叔说得不错,我们知道你喜欢跟中原人来往,可是你身为丘磁少族长,也不能里外不分不是?如今老族长的仇迟迟不能报,族中群龙无首。大长老和二长老念着老族长的情分,不想做这个恶人。那便由我这个外人来,少族长,我们就只要你一句话。你若还是丘磁族的少族长,现在就带着族中青壮去昭云城,将那姓曾的给宰了。咱们依然奉你为族长,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柯哲轻笑了一声,道:“二叔和各位召集了全族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现在说当没发生过?谁能真的当成没发生过?” 三长老不悦地道:“若非少族长一味偏向中原人,我们何至于此?老族长的仇总不能不报吧?若是就这么算了,我们丘磁族还有什么颜面在南疆立足?” “我只想问问,如果曾维与我父亲的死无关。到时候又该怎么说?”柯哲问道。 “条条线索都指向他,少族长这话谁信?”三长老道。 底下不少青壮也纷纷附和,显然都已经认定了是中原人害死了老族长。 柯哲沉声道:“我只想问清楚,如果我现在杀了曾维,最后却发现他是枉死。朝廷追究下来,这责任谁来承担?” 广场上的喧闹声沉下去了一些,柯哲站起身来,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道:“二叔,你怎么说?” 对面沉默了良久,二长老突然也站起身来,冷声道:“若真如少族长所言,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但是现在,除非少族长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曾维无辜,否则,此人必杀!” 柯哲望着他,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祠堂前一片宁静,大长老缓缓睁开眼睛,苍老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神色大变的几个长老。 又缓缓落到了柯哲身上,“阿哲,事情有了什么进展,你便说罢。” 柯哲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太叔公,真的要在这里说?” “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脾气不太好的三长老没好气地道。 柯哲点头道:“既然三长老这么说,那我也不客气。来人,将人带上来吧。” 片刻后,有人押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几个长老不由得相互对视了几眼,心中暗道:柯哲这是有备而来啊,难道他真有证据? 两个青年被推到了台上,跪倒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楚两人的模样。 三长老脸色顿变,猛地站起身来怒道:“柯哲,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其中一个青年不是旁人,正是三长老家中一个颇得重用的晚辈。 丘磁族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认得他,纷纷向三长老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另一个人就更熟悉,是原本老族长身边的护卫。老族长被害之后,这人也消失不见了。 事后只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段落的刀刃,众人都以为他已经遇害了。 柯哲淡然道:“三长老急什么?这两个人是我在昭云城外的一个民居找到的,听说那里是三长老的地盘,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长老顿时脸色铁青,指着柯哲道:“你想栽赃污蔑我?想都不要想!这人前些日子出门办事,一直没有回来。老族长被害是这一个月的事,我已经有两月有余没有见过此人了!” “不知此人,去何处办事?又为什么会被我在昭云城外找到?” 柯哲不紧不慢地问道:“还恰好跟已经失踪的我爹生前的护卫在一起?” 三长老咬牙不语,目光狠厉地扫向跪在地上的青年。 那青年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模样倒是更像是受他指使了。 三长老气得指着那青年直喘粗气,咬牙道:“我跟老族长的事情没有关系!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青年畏惧地看了三族长一眼,道:“我…我、不久前族长在外面巡视各处族人居住的地方,我…我送了一封信给族长。” “什么信?” 青年摇头道:“不知道,族长看了信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然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族长死了的消息,我一时害怕……就、就躲起来。” “那信是谁给你的?”有人焦急地道。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三长老一眼,三长老气急败坏,怒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信?柯哲,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休想胁迫他来污蔑我!我没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 柯哲道:“三长老急什么?何不听他们将话说完。” 三长老冷笑道:“好,你继续说!” 那青年摇头道:“没、没有了,我就只是送了一封信,什么都没做。” “那这个呢?” 另一个人看起来比那青年狼狈一些,身上明显还有伤势未愈。 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沉默不语。 柯哲道:“父亲去昭云城的时候,只带了四名护卫,其余三人已经随我一起战死了。唯独此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正好遇到了给我父亲送信的人。这两人乔装改扮潜入昭云城想打探消息,被我们的人发现才带了回来的。”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言语的二长老皱了皱眉道:“阿哲,即便如此依然无法证明此事与中原人无关。毕竟三长老也说了,他很久没见过此人了。或许便是中原人胁迫了这人,也好顺便栽赃三长老呢?” “你怀疑三长老,可以查。但要以此认定与中原人无关,恐怕还不够。” 闻言三长老松了口气,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柯哲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可是宣慰使府的人告诉我,父亲收到的那封信所用的纸笺,并非出自宣慰使府,而是出自丘磁族地。” “这怎么可能?”有人质疑道:“当时那封信我们都看过,那就是中原的纸。而且还是中原朝廷官员最常用的纸,那个宣慰使日常给人写信,用的也是这种纸。” 柯哲摇头道:“宣慰使府的人告诉我,这种纸在中原名为金花笺,确实是中原官用的笺纸。但如今中原造纸工艺十分精进,这种纸早已经不只是官用,即便南疆这样的地方,也有不少售卖。诸位长老,应该也都是见过的。” “那又如何?” “因此,中原官员只会在官用的时候使用此笺纸,私下写信都会有自己偏好的其他笺纸以为风雅。” 柯哲道:“即便是官用的纸笺,与民间售卖看似相同,实则也是有区别的。曾大人曾经看过那封信,他说用纸与他府中的并不是同出一处,我们若有疑问,可以当场比对。另外,据说这种纸张极易吸取周围环境的气味。而宣慰使府与丘磁部本就毫无相似之处,那纸张到底出自何处,一验便知。” 广场上一片宁静,大长老平静地看着众人,问道:“大家怎么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四长老轻咳了一声,道:“要不然…就将所有人都招到一处,当场验一验?” 三长老冷哼一声道:“我没有意见!” 柯哲问道:“二长老,你怎么看?” 二长老沉声道:“阿哲,这些都不过是中原人的一面之词,我们这些人哪里懂什么纸不纸的?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胡乱说?这恐怕是中原人的缓兵之计,你莫要中了计啊。” 柯哲道:“所以,二长老是认定了曾大人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二长老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不是?你这般费尽心思地为他开脱,到底是为了什么?” 柯哲冷笑道:“我只想我父亲死得瞑目,只希望丘磁部的族人以后的生活安稳无忧。二叔不管有理无理,一直都在胁迫我与宣慰使司火并,又是安的什么心?无论二叔想要做什么,我已经致信给古河部和洪山部的人,大家择日将三封信拿到一起,一起比对。” “另外,若那三封信都是曾维亲手所写,他难道不知道那信便是罪证?恰好三封信事后都没有被拿走,就留在现场等我们去看?”柯哲道,“二叔是真的想不到这些,还是故意的?” “柯哲!”二长老怒道,他很快又控制住了脾气,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大长老道:“叔公,我们今天在这里是为了裁决,柯哲到底还适不适合做少族长,不是在这里听他胡扯的。他若真的有证据,便将真凶擒到大哥灵前,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大长老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事情你们也都他弄清楚了。既然如此,那边开始抉择吧。同意剥夺阿哲少族长之位的,站左边。不同意的,站在右边。” “太叔公!”柯哲叫道。 大长老朝他摇了摇头道:“一事归一事,全族大会不能半途而废。阿哲,你要相信,族中的人都有自己的眼睛,你做了什么大家都清楚。” 柯哲只得住口。 众人犹豫了一下,很快还是动作起来。 有人站在原地不动,有人往左,有人往右。 大长老站起身来,被人扶着颤微微地走向了右边。 几个长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大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道:“怎么?我这老头子没有资格选了?” “……” 大长老的威望还是在的,看到他的动作之后,有不少原本已经选好了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又重新站到了对面。 广场上闹哄哄地好一会儿,所有人才终于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二长老等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一眼望过去双方看起来倒是差不多,甚至选柯哲的人似乎还要略多一些。 只是站在左边的多是些年轻力壮的青年人,而站在右边的多了许多老人和妇孺。 (本章完) /77/77932/32161834.html 561、突然遭袭!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77/77932/32163469.html 562、分而治之 “什么意思?”色图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柯哲冷笑道:“你真的相信,堂堂怀宁总督会因为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句承诺,就什么都不做?” 色图阴沉着脸不说话,他现在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骆谨言现在……“不可能,骆谨言现在还在宣慰使府里!”他们一直盯着宣慰使府,骆谨言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柯哲也不在意,淡然道:“既然阁下如此有信心,又何必动怒?” 气氛有些凝重,就在众人还僵持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 与南疆惯用的号角声不同,这是中原兵马进攻时才会用的战鼓。 咚咚咚的鼓声,一下下仿佛敲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原本还阵容齐整气势如虹的南疆兵马瞬间便有些乱了方寸。 听外面的动静,可不像是几十几百的人马会有的动静。 中原人带兵攻入南疆了?! 柯哲看着众人的神色,冷笑了一声,厉声道:“将这些侵入丘磁部的贼子全部拿下!” 战事重新打响,厮杀声响彻了整个丘磁部。 战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色图带着兵马在丘磁部和怀宁驻军的联合攻击下狼狈败退。 安南将军并没有停留,带着兵马追着色图的败军而去了,只留下了一部分兵马护卫摄政王和王妃的安危。 “见过摄政王,王妃。”丘磁部祠堂里,大长老和柯哲上前见礼。 曾维恭敬地站在旁边,对大长老道:“王爷和王妃原本正巡视嶂州,听说南疆出了事,特意赶来的。” 大长老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大盛朝廷果然是人才辈出,今日之事,多谢摄政王殿下了。” 他之前猜测过这两人的身份,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摄政王和王妃。 谢衍道:“大长老客气了,即便本王不来,怀宁总督和曾大人想来也能解决此事。本王还要多谢少族长仗义,才不使朝廷任命的宣慰使无辜丧命。” 说话间,谢衍神色漠然地扫了一眼被迫跪在地上的二长老等人。 二长老并没能跟着色图逃走,混乱之中他还没来得及逃出族地,就被丘磁部的族人发现,抓了起来。 此时与他一起被迫跪在祠堂里的,还有跟他一起参与反叛的重要人物。 看着二长老,大长老只觉得痛心疾首。 “你、你、你!”大长老指着二长老,道:“你竟然勾结外人,进攻丘磁族地!” 二长老抬起头来,冷笑道:“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有什么错?族长之位本就该能者居之,当年是我大哥,如今又是柯哲,凭什么?” 大长老道:“就凭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那又如何?”二长老不屑地道:“我偏不遵守这规矩!” “太叔公。”柯哲走过去扶住气的不轻的大长老,看向二长老道:“二叔,你对祖宗规矩有意见可以,但这不是你勾结外人进攻族地的理由。今天死的,可都是你的族人。” 二长老冷声道:“成王败寇罢了,有什么可说的?今天是我输了,自然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柯哲忍不住笑了,“二叔,你总说我跟着中原人学坏了,你听听你这论调,难不成是丘磁族的祖宗传下来的?” 南疆环境险恶,生存本就不易,因此整个部落几乎就等同于家人。 南疆各部落差不多都是如此,对其他部落的人毫不留情,但对自己人却十分看重爱护。 就算部落内部有为了利益勾心斗角的,但这样丝毫不将族人的命当一回事,口口声声成王败寇的,哪怕是赢了也会被族人唾弃甚至抛弃。 南疆曾经也存在过不少大的部族,有许多并不是被敌人所灭,而是因为部族内部的纷争分裂成了一个个小部落。 时间久了,后人甚至会忘记他们曾经都是同族人。 谢衍和骆君摇坐在一边看着这叔侄俩对峙,好一会儿见两人似乎没什么可说了。谢衍才开口道:“本王有一件事要问。” 二长老看向谢衍的眼眸满是怨恨,他冷笑一声道:“无可奉告。” 谢衍抬手,一道劲风冲向二长老心口。 二长老被打飞了出去,撞到了祠堂的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二长老强撑着坐起身来,冷笑着看向谢衍。 谢衍平静地道:“当年南疆各部落一起向高祖皇帝递交了归降的文书,这其中也包括丘磁部。” 二长老没有说话,那眼神却仿佛是在说: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丘磁部便是大盛的臣属。” 骆君摇笑吟吟地道:“不知道丘磁部的规矩如何,在中原…起兵叛乱,是要满门抄斩,甚至灭族的。”祠堂里众人轰然,跟随二长老的几人也有些不安起来。 其实南疆各部落对反叛的惩罚也不见的比中原轻,但因为他们几乎都是同族,部族内部的姻亲血缘关系和力量比中原朝廷更甚,因此几乎不大可能出现满门被杀的事,更遑论灭族了。 二长老脸色也变了变,抬眼嘲讽地看向柯哲道:“这就是你想要投靠的中原人,人家想将柯氏灭族呢。” 柯哲并不着急,平静地道:“二叔投靠的人,好像也并没有真的关心你的生死。”那色图跑得飞快,可没有在意被留下的二长老会遭遇什么。 二长老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狠狠地瞪着柯哲。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啊呀,我好像说错话了。也不算全错吧?在中原起兵谋反是要满门抄斩的。不过二长老这个…最多也只能算是勾结外人,想要侵占自己家吧?朝廷再不讲道理,也不会连受害者一起给砍了呀。” 闻言站在一边的丘磁人不少都暗暗松了口气。 立刻也反应过来了,南疆各部落自己养兵是合理合法的。 只要二长老没有真的打出谋反的旗号,没有进攻怀宁两州的边界线,南疆内部干什么,朝廷其实一向都是不管的。 就算两个部落之间互相攻伐,朝廷派来的宣慰使也只是调解安抚为主,并不会强制双方罢兵或者摆明立场支持哪一方。 所以这位王妃所说的灭族,自然是玩笑。 但满门抄斩却不是玩笑。 朝廷不管,也并非不能管。 如果二长老真的勾结外人,还别有所图,恐怕也不能单纯以他想篡夺族长之位来判决。 “大长老,少族长,这个人,本王要带走。”谢衍道。 大长老和柯哲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同意了谢衍的话。 谢衍站起身来,道:“老族长之死,想必无需本王在插手了。曾大人会留在丘磁部,协助两位善后。希望本王回头,不会听到曾大人在丘磁部遇害的消息。” 大长老连忙道:“王爷言重了,老族长之死已经有了确凿线索,曾大人在丘磁部安全绝对无虞。” “那就好。”谢衍侧首看向曾维。 曾维连忙恭敬地应道:“请王爷放心,臣一定全力协助大长老和少族长,查清老族长之死,给南疆各部一个真相。” 谢衍这才点了下头,道:“谨言那边想必很快便会结束,总督府离不得人,此地事了,曾大人尽快回昭云城。” “是,王爷。” “少族长,借一步说话?”谢衍最后看向站在一边的柯哲。 柯哲一愣,没想到谢衍会有话想私下和自己说,还是点头道:“王爷请。” 谢衍拍拍骆君摇的手背示意她等会儿,才跟着柯哲去了祠堂的后殿。 “你跟柯哲说了什么?”出了丘磁族地,骆君摇好奇地问道。 谢衍道:“我跟他说,建议他趁着这次机会,快刀斩乱麻,重新整合整个丘磁部。” 骆君摇自然知道,这个整合不单单只是两个字那么简单,那是要流很多的血的。 “柯哲会听你的吗?” “不会。”谢衍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骆君摇诧异地看向他,谢衍一向不喜欢麻烦。 对这种明知道说了也没用的事情,他一般就不会选择多嘴。 而一旦他真的想让人照着他的话去做,那必然是有一万种方法让人听从他的意见。 这样随意放任的态度,可不多见。 “我提醒过了,听与不听在他。”谢衍淡定地道:“这次的事情虽然靠着朝廷的兵马快速平定了,但丘磁内部被煽动起来的人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领头人就消停下来。很快他们还会选出新的领头人。柯哲才能不弱,却有些心慈手软,这次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会让那些人的心思越发活跃。” 骆君摇点头,“确实,如果做坏事不需要代价,自然会有许多人蠢蠢欲动。” 谢衍侧首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道:“丘磁内部的矛盾如果没有铁血手腕,根本无法调和。柯哲这次轻拿轻放,那些矛盾早晚会到无法弥合的地步。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 谢衍道:“到时候,丘磁部会跟南疆很多曾经的很多部落一样,分崩离析。” 骆君摇不说话了,她自然也了解过不少关于南疆的事情。 朝廷对南疆的统治素来如此,拉一派打一派或者分而治之。 南疆这么多年也出不了一个能一统南疆的强大部落,不得不说中原王朝功不可没。 若是站在整个南疆人的立场,朝廷这样的做法很可恶。但若站在南疆每一个部落的立场,很多人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哪怕在小的部落,也希望自己独立存在,而不是被强大的部落吞并。 而他们是中原人,他们只能站在大盛朝廷的立场。 南疆千年前就已经向中原王朝称臣,却每每趁着中原王朝虚弱在背后捅刀子。 不让他们有机会威胁中原王朝统治,进而将之彻底纳入中原版图,这就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 “我们现在回昭云城吗?” 谢衍点头道:“不错,咱们路上慢一些,等回去的时候谨言差不多也该到了。” 骆谨言比谢衍顾忌地晚了两天,两人在宣慰使府住了三天,骆谨言才带着人匆匆回来。 这三天,骆君摇将整个昭云城都逛了一遍,与作陪的阮月离也更加熟悉了几分。 听到侍卫禀告骆谨言回来的时候,骆君摇正在和阮月离聊天。听到这个消息,骆君摇立刻起身朝着大门外跑去。 骆谨言带着人踏入宣慰使府,原本文质彬彬的衣衫换成了战袍,因为连夜赶路回来,风尘仆仆中更添了几分青年将军的肃杀之意。 “大哥!” 看到迎面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姑娘,骆谨言原本有些肃然的俊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摇摇!” 张开双臂,搂住了扑进自己怀中的妹妹。 “大哥,好久不见!”骆君摇抬起头来,笑道:“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骆谨言失笑,道:“摇摇好像更漂亮了,也长高了。” 骆君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好像,我本来就更漂亮了。” 这倒是真的,三年前的骆君摇相貌精致漂亮,看起来却总比同龄的姑娘小了一些。 三年过去,曾经的少女样貌彻底长开了,曾经玉娃娃一般的精致已经变成了足以倾倒世人的芳华姿容。 唯一让骆君摇有些不满意的是,她的身高只长了一点点。 虽然勉强过了一米六,这个身高在上雍的贵女中不能算很矮,但她身边都是身形修长挺拔的人,跟他们站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特别矮。 “嗯,很漂亮。”骆谨言眼底满是笑意,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摇摇这几年过得很好。 当初他劝说父亲同意这门婚事,总算是没错的。 骆君摇搂着骆谨言的胳膊,道:“大哥,你带人去打古河部和洪山部啦?是不是将那些人打得抱头鼠窜,再也不敢作乱了?” 骆谨言挑眉笑道:“你说呢?” “大哥出马,肯定是旗开得胜啊。”骆君摇笑得灿烂。 骆谨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倒是会说话,王爷可在府中?” “在呀,我们就等着大哥回来呢。” 骆君摇拉着骆谨言往里走道:“快走,阿衍现在肯定在书房,大哥跟我讲讲你打洪山部和古河部的事呗。还有那个丘磁部的小姑娘,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她怎么只骂你不骂曾大人?” /77/77932/32175596.html 563、初到怀州 骆君摇来到昭云城之后,除了每日跟阮月离一起各处游玩,最感兴趣的大约就是那个被关在宣慰使府的小姑娘了。 骆谨言当然也没有真的心狠手辣到将小姑娘关进地牢里,而是让人将人关在了宣慰使府后院的一个空院子里,由骆谨言带来的人专门看守。 小姑娘只能在自己的房间带着,别说是出院门,就连那小小的院子都不能去。 眼下朝廷并没有跟丘磁部撕破脸的打算,更不用说之前丘磁部少族长还在曾维孤立无援的时候力挺过,这份情谊总是不能不顾的。 因此宣慰使府除了不让这姑娘出门,别的方面倒是真的没有半点亏待。 骆君摇好奇过去看看,就听到那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小嘴叭叭个不停,不必听懂南疆话都知道她是在骂人。 等阮月离翻译过后,骆君摇就更好奇了。 这姑娘每天有一般的时间,都用来骂骆君摇了。 骆谨言对上她亮晶晶地眼睛,有些无奈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从她身边走过往里面去了。 宣慰使府书房里,谢衍正在吩咐叠影和袭影事情,见两人进来才挥手示意属下退下。 “谨言回来了?坐下说话。” 骆谨言拱手道:“有劳王爷亲自走一样南疆。” 谢衍摇头,笑看了一眼骆君摇道:“原本就要去怀州看你们,倒也算不得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走到谢衍身边坐下,望着骆谨言道:“大哥,洪山部和古河部怎么样了?这次是不是堪布剌在搞事情?” 骆谨言道:“我和怀州将军带兵过去的,洪山部和古河部内部空隙,正好让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堪布剌带着一部分族人往南逃去,应当是想要跟色图汇合。怀州将军带兵追过去,与安南将军汇合之后联合剿灭他们。” 谢衍若有所思,道:“三大部落同时造乱,必然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骆谨言点头道:“听说你们将丘磁部二长老带回来了?” 骆君摇有些失望,道:“丘磁部那个二长老是个满腹怨气的蠢货,跟他联系的人就是色图,他知道的并不多。”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理智的必须有九成九把握才干事的,有的人觉得五成甚至是四成就可以干了。 骆谨言道:“无妨,我这边倒是有不少消息。色图确实是洪山部前任族长的私生子,不过他并不是在南疆长大的。” 骆君摇闻言不由眨了眨眼睛,“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说,他是在蕲族长大的吧?” 骆谨言笑了笑道:“那倒不全是,但他出现在洪山部之前,确实是在塞外的。他原本应该是蕲王麾下的人,不过蕲王死了之后才被白靖容找出来的。色图虽然跑了,我们去抓住了跟他一起来的蕲族使者,可以确定确实是白靖容指使色图在南疆挑起战火的。” 谢衍蹙眉道:“所以,这个色图根本没想到成为洪山部族长?” 骆谨言叹了口气,“他将洪山部老族长的所有儿女还有近支血亲全部杀了,恐怕一开始就不是奔着成为洪山部族长而去的。” “堪布剌又为什么与他们狼狈为奸?”谢衍问道。 骆谨言道:“堪布剌就是真的想要趁机一统南疆了。色图和堪布剌定下了约定,只要南疆大乱,色图会将麾下所有兵马和洪山部的财富全部送给堪布剌。再加上丘磁部刚刚元气大伤,如果朝廷无暇南征,堪布剌确实可以趁机一统南疆。” 骆君摇道:“色图有多少兵马?他杀了洪山部族长一脉,又把洪山部卖了,洪山部的族人会听他的?” 骆谨言道:“他如今麾下有两万多兵马,并不是洪山部人,而是从南疆百族中招募而来的。很多小部落并没有争强之心,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只要给钱就行。” 跟之前鸾仪司在南疆是一个路数,甚至其中就有不少是之前鸾仪司被剿灭之后流散出去的。 谢衍问道:“平定南疆,有困难么?” 骆谨言微微挑眉,笑道:“王爷尽管放心,出不了乱子。”若是三年前,还真有些难度。这几年朝廷休养生息,还是有些用处的。 “怀宁两州的兵马足够应付,不必朝廷再额外增添兵马粮草。”骆谨言虽然现在算是个文官,但本职毕竟是武将。总督这个官职,又统管军政民生,因此很有战略意识。 他从刚上任的开始,就在有意识的为南疆可能出现战乱做准备,一旦南疆乱起,不说朝廷有没有支援,就算有也需要不少时间还能赶到,很可能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战机。 经过这两三年的休整,即便没有朝廷支援,不说摧枯拉朽,至少稳住局面不成问题。 谢衍点点头,“那就有劳谨言了。” 骆君摇神色并不轻松,他看向谢衍问道:“王爷下一步,要去西北?” 谢衍神色淡然,道:“蕲族…总归是要解决的,如今也算是个好时候。” 骆谨言挑眉,思索了一下笑道:“也是,蕲王新死不久,白靖容尚未能完全解决蕲族勋贵,如今又有其子不和,确实是个一举解决蕲族的大好时机。白靖容这个时候在南疆煽风点火,恐怕是蕲族内部将要有大动作。” 说蕲族要入侵中原应该不大可能,如今蕲族还没这个实力,那就只能是蕲族内部有大事发生了。 谢衍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 说完了正事,从书房出来骆君摇便巴巴地跟在骆谨言身后。 骆谨言无奈地看着她,“你不跟着王爷,跟着我干嘛?”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我都好几年没见到大哥了,大哥好像一点也不想我?”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南疆,谢衍这几天多忙啊,她就不去添麻烦了。 骆谨言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道:“说罢,有什么事?” 骆君摇扑过去搂着他的胳膊笑道:“没什么,我打算路过怀州的时候去看看阿蕊姐姐。大哥,你跟阿蕊姐姐怎么样了?” 骆谨言一怔,倒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你们俩还在原地踏步呢?大哥,你行不行啊?” 骆谨言没好气地撸了一把她的脑袋,道:“别整天胡说八道,都这么大了还每个正行。” 骆君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只有我担心吗?临走的时候爹爹母亲也让我看看你们呢,还有苏老大人,人家都一把年纪了,也很惦记阿蕊姐姐好不好?” 骆谨言轻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也不算原地踏步。” “哦?”骆君摇顿时精神一振,“有进展了?是不是假戏真做了?我是不是真的要叫阿蕊姐姐大嫂了?” 骆谨言笑了笑,道:“她本来就是你大嫂。” 骆君摇心中吐槽,才怪! 两人并肩漫步在院子里,骆谨言道:“这次回去,我会跟阿蕊再好好谈一次。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有这个空闲,还不如想想,你跟王爷成婚也三四年了,是不是该有个孩子了?” 骆君摇摊手道:“我还年轻,再说了…就如今这个情况,要是有了孩子多麻烦?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骆谨言道:“照你这样想,永远也准备不好。” 骆谨言毕竟是大盛朝土生土长的人,除了避开国丧孝期之内,是完全想不到生孩子还需要做什么准备的。 就算普通人需要做准备,谢衍身为摄政王难道还能有完全闲着没事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又来一件麻烦的大事,这得准备到什么时候? 骆君摇万万想不到,自家看起来最开明洒脱的大哥,竟然也会加入催生的行列。 “那也不能太早了。”骆君摇道:“至少得二十四岁吧?”好歹要到读完大学,上两年班的年纪才合适。 虽然她两辈子也没正经按这个年纪过过日子。 骆谨言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多说了。 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他也只是作为兄长那么一提,也不是非得逼着她生孩子,反正有谢衍乐意替她挡着压力。 骆君摇突然眼睛一转,“大哥,你突然说这个,该不会是故意想要转移我注意吧?” “什么?”骆谨言不解道。 “后院里关着那个姑娘啊。” 骆谨言淡定地道:“那就是丘磁部少族长的妹妹,暂时住在宣慰使府。等丘磁部的事情解决了,曾大人自然会放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骆君摇这才点点头,“那就好,不然我真的会向阿蕊姐姐告状的。” 骆谨言扫了她一眼道:“你少在阿蕊面前胡说八道。” 骆君摇嘻嘻一笑,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谢衍和骆君摇来了一趟南疆,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南疆的事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全解决的,有骆谨言一人就足够了。 大盛真正的大敌,从来都只在西北。 一行人离开南疆之后便进入了怀州。 怀州在大盛西南,自古便是贫瘠之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对说法。怀宁总督府所在的怀州城,比起南疆的昭云城其实也不大不了多少。 谢衍和骆君摇一路上都是微服出行,就连朝廷也只是大概知道摄政王去了什么地方巡视,因此一行人到了怀州城也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进了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街边的摊贩商人,叠影忍不住道:“怀州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般贫瘠。” 一个地方好不好,看百姓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几分。 若百姓个个面如枯木,麻木不仁,那便是外表装饰得再好也没用。 若百姓脸上带着笑容,朝气蓬勃,这个地方纵然还不算富庶,也总能看到希望。 旁边路边的一个小贩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几人。 “几位贵人都是头一次来怀州吧?” 骆君摇点头笑道:“可不是,我们都是头一次来怀州呢。” 小贩平时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姑娘,对上骆君摇的笑容,更是觉得眼前有些晕,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殷勤起来,“难怪几位贵人不知道,咱们怀州也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的。几位若是早几年来,这城里可没有这么热闹。” 骆君摇笑道:“哦?这是为什么?” 小贩笑道:“自然是因为骆大人,还有夫人。那两位都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怀州的救星,自从骆大人和夫人来了怀州,咱们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骆君摇听了心情甚好,“原来如此,那这位骆大人可真厉害。” “可不是,骆大人可是骆大将军的儿子,听说从前也是一位将军呢。” 小贩笑道:“我远远地瞧过骆大人一眼,看着像个斯文的读书人,没想到竟然也是个能大胜仗的将军!是这个!”小贩朝骆君摇比了个大拇指。 看来大哥在怀州的名声真的很不错,骆君摇也很为自家大哥高兴。 好心情地在小摊上选了一些东西,才拉着谢衍继续往前走去。 曲天歌跟在两人身后,身旁还跟着叠影袭影二人。 这样几个人走在街上,是很难不引人注意到。 不过一般人便是注意到了,也会觉得这几个人不好惹,并不会主动上前招惹。 然而,这怀州城显然有些不大相同。 一个东西突然从天而降,砸向了曲天歌。 但曲天歌何等身手,这样一个毫无内力的东西自然砸不到他。 他抬手一挥,那东西就被拍得变了个方向,砸向了街道旁边。 曲天歌随手一挥,也没看方向,那东西恰好掉进了街边一个面摊上正吃面的客人碗里。 那客人好端端地吃着面,突然祸从天降被面汤溅了一脸。 正要发作,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碗里多了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不由得也是一愣。 “这是…啥玩意儿?” 丢荷包的人也呆住了。 街边二楼窗口,一个穿着桃红衣衫的少女呆呆地望着楼下的一幕,一张清秀的面容瞬间涨红。 再看看目不斜视地朝着面摊桌上丢过去一角碎银子,扬长而去的高大身影,忍不住掩面呜咽着哭出声来。 (本章完) /77/77932/32177527.html 564、找上门来! 曲天歌并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伤透了一位姑娘的心,一行五人目标明确地入住了整个怀州城最好的客栈。 在客栈里用饭的功夫,骆君摇更加了解了骆谨言和苏蕊这几年在怀州的所作所为。 虽然骆谨言每次给家中的书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但骆君摇也不是个真傻白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治理一个贫瘠的边陲之地的困难程度。 如果骆谨言只想当个太平官混日子,那自然没什么大事。这种地方,就是你越有心做点什么,日子就越难过。 怀州和宁州都与南疆边陲接壤,宁州的南边好歹还靠海,而怀州就是真正的内陆地方了。 不仅如此,怀州与周围各地都是崇山阻隔,道路险峻得让人恨不得当场背一遍《蜀道难》。 这里不仅贫瘠偏远,同样也是各族聚集地。怀州本就就有很大一部分居民是与南疆融合而来,和南疆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 因此前面几任怀宁总督,哪怕也都不是什么尸位素餐之辈,却也只能尽力维持罢了。 骆谨言当初一到南疆,就遭遇了上到怀州官场下到当地豪族的联手抵抗。 至于原因,怀州官场的官员认为骆谨言未经过科举,是靠摄政王妃的裙带关系获得这个位置。当地豪族欺骆谨言年轻,之前也从未有过经略地方的经验。 至于骆谨言曾经的战功…那跟当地方官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骆谨言他爹是骆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总之,骆谨言初到怀州的时候,局面相当为难。 但骆谨言并不着急,也不对众人发难。而是带着苏蕊一起,巡视怀宁凉州各地。就在官场官员和当地豪族以为骆谨言怂了的时候,骆大公子秉持着武将一贯干脆利落的作风,将一大群官员和豪族请到了总督衙门。 将收集到的各种罪证往地上一抛,该贬官的贬官,该杀头的杀头,彻底将怀宁两地的地头蛇们给震懵了。 这事儿骆君摇也有些印象,毕竟官府杀人也不是随便杀的。 各地处决罪犯都需要报京城刑部批准的,哪怕总督身为封疆大吏特殊时候,有部分当场立决的权力,事后也需要上报。骆谨言到怀州第一年,怀州总督衙门上报的人数,可是大盛各地之首,当时在朝中还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不少官员都上奏,认为骆谨言执政怀宁两地,刑罚太严苛,长此以往必定让百姓怨声载道。 只是这些折子,都被谢衍给压下来了。 于是这些官员又转而议论,摄政王偏袒大舅子云云,总是能从各个角度找到弹劾人的理由的。 就因为骆谨言这雷霆手段,让怀州上下安生了许多,骆谨言之后推行的各项政令才能实施。 即便如此,也依然发生过一些当地豪族仗着自己根基深厚,武力相抗的事情,却都被骆谨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息了。 朝廷喜欢用武将或者有将门背景的官员治理边陲是有一定的道理,寻常文官都是科举取士的文人,在这种时候就很难有武将的决断。 当然,这也有坏处,就是武将很容易拥兵自重。 怀州的百姓讲起这些事情,都是兴致勃勃,仿佛是在说书,很难说其中是不是有添油加醋的神话成分。 不过说起骆谨言在怀州这几年的治理情况,就仔细也靠谱得多了,毕竟这些都是有眼睛可以看到的。 骆谨言做的也不外乎排遣驻军开垦荒地,修建疏通水利,清理官场吏治这些似乎有作为好官都会做的事情。 但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话谁都会说,能够真正实行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才短短三年多功夫,怀州上下官场肃然,百姓赋税徭役都轻了许多。修建疏通水利,又让粮食增收了不少,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自然也就认可骆谨言这个父母官了。 另一方面,骆谨言也并不是单单将心思放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他还力主修建连同外地道路,引进外地商人,也鼓励怀宁两州百姓在不影响粮食的基础上,盛产一些有高价值的商品。如今怀州城中的外地商人,比从前多了大半。 “难怪大哥和阿蕊姐姐这几年都没空回京城,他们可真忙。”从外面听了一脑门子的骆大人夫妇事迹,骆君摇忍不住赞道。 谢衍笑道:“我当初说过,谨言做个将军,是屈才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难道你不是认为我大哥在战场上的成就可能比不上我爹和你吗?” 谢衍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坐下来,道:“将军在战场上的成就,不仅取决于自身能力天赋,也取决于战场和敌人。若将谨言放到当年骆大将军或者我的位置上,很难说他就不如我们。但如今…确实没有太多可供他发挥的地方。大盛有很多足以征战沙场平定西北的将领,但却没有能够足以治理怀宁抚平南疆的人才。” 骆君摇托腮靠着他,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大哥留在西北代替爹爹统领定国军,将来平定蕲族的战事必然会有他的一份功绩。但这几年的时间却是要耽搁了的,而且还有二哥在,骆家双子在和平时期同时驻守在西北,实在是浪费人才。 大盛从来不缺名将,缺的是能治国理政的名臣。 如果骆谨言能治理好怀宁两州甚至平定南疆,这份功绩是要远超在西北战场能获得的功绩的。 骆谨言显然很明白谢衍的意思,这几年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骆君摇觉得她大哥将来或许会成为大盛西南的史册上最不可或缺的一位大人物。 “我感觉,大哥和阿蕊姐姐,短时间内好像回不去上雍了。”骆君摇道。 谢衍没有答话,只是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 治理地方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这两年和骆谨言的来往文书中两人已经讨论过许多次将来对怀宁两州乃至南疆的治理。前些天,在南疆他也跟骆谨言讨论过不少。 摇摇说得没错,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骆谨言都要留在怀州了。 两人正说这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骆君摇坐起身来朝门口望过去,袭影从外面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袭影,怎么了?”骆君摇不解地道。 袭影道:“回夫人,外面…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说是要找曲公子。” 骆君摇挑眉,“曲天歌在怀州有熟人?” 袭影连忙摇头,神色古怪地道:“对方说…曲公子弄坏了他们姑娘的荷包,姑娘现在要自杀,要、要曲公子,给一个交代?” 骆君摇一时不稳,歪倒了谢衍怀中。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不解地道:“曲天歌…弄坏了别人的荷包?就算是真的,也不至于就要死要活的啊。要不,咱们陪人家一个?” 袭影道:“恐怕,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骆君摇站起身来道:“曲天歌去哪儿?想让他出来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事儿。黑锅咱们可不背。” 袭影在心中叹了口气,道:“恐怕是真的。听外面来的人说,那荷包对这里的姑娘来说很重要,没有荷包,人家姑娘以后不好嫁人。” 他和叠影亲眼看到的,曲公子连眼风都没有动一些,随手一挥那小玩意儿就被拍飞了。 “……” 骆君摇扭头去看谢衍,谢衍道:“叫曲天歌自己来解决。” 袭影道:“曲公子去总督府衙门了,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回来。那…属下让他们先走?”一群人在门外堵着也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骆君摇无力地摆摆手道:“算了,我先去瞧瞧吧。” 骆君摇走进客栈前院的一间大厢房,里面果然坐了好几个人。 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妇人怀中还依偎着一个少女。这五人都是坐着的,旁边还站着是三个管事下人丫头模样的人。 看到骆君摇推门进来,原本还在说这话的人立刻都住了嘴,齐齐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的容貌哪怕在上雍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在怀州这样的地方。 众人一时间竟然也忘了言语,那少年更是瞬间红了脸,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还是那妇人轻咳了一声,道:“这位…夫人是?”夫人之前并没有见过骆君摇,只是看她装扮不似未婚少女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沉。 这莫不是人家的妻子吧? 骆君摇笑道:“几位要找的人眼下不在,我们是一道的,诸位有什么事先跟我说说也是一样的。” “莫不是躲起来不敢见人吧?”那少年忍不住道。 骆君摇挑眉道:“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少年涨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家的人,弄坏了我妹妹的荷包,难道不是不想承担责任才故意避而不见的?” 骆君摇想起自己进来之前刚刚了结到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怀州各族聚居,眼前这家人相貌看起来与中原人别无二致,实际上却是世居怀州西北的土著。 他们族中的规矩便是,女子十五岁及笄时亲自绣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女子的生辰年月以及一件刚出生时父母赠送的礼物。若是看中了哪个男子,便将荷包相赠,男子若接了荷包,那就是答应定亲的意思。 今天那姑娘从楼上将荷包砸向曲天歌,虽然有些简单粗暴,倒也不算坏规矩。 当然人家也并不是真要强买强卖,砸到就非娶不可。 你若是不予理会或者立刻将荷包还回去,也是可以的。 但坏就坏在,曲天歌那一挥,荷包掉进面碗里不说,里面的东西还被砸坏了。 在她们这一族,这个从女子出生就陪伴着她的小玩意,象征着女子的一切。生命,纯洁,父母的爱等等,总之没有这玩意儿,就是不好使。 骆君摇轻咳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我能问一下,这位姑娘的荷包里装的是什么吗?” 按照叠影的说法,曲天歌没怎么使劲儿,应该不至于就坏掉了吧? 那少年骄傲地道:“是我父亲早年从外地商人手中,高价买来的一件镶嵌了三色宝石的琉璃铃铛。” 琉、璃! 那真是活该曲天歌倒霉,如果是钻石,绝不会有这问题。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吧,我也不能替他做主。我已经让人去寻他回来了,等稍后咱们确定一下当时的情况,再商量后续如何处置如何?” 那妇人有些不悦,道:“夫人是怀疑我们嫁祸污蔑那位公子不成?我们扈家在怀州也是有名有号的人家,怎么会……” 骆君摇道:“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当时我不在场,却确实不能替他做主承认或承诺什么。另外,我觉得…令千金,也有些过于冲动了。” “夫人什么意思?”一家几口都纷纷看向骆君摇,眼中满是不悦。 就连那姑娘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骆君摇。 骆君摇道:“那个…琉璃铃铛这样的东西,又是如此重要,该好好保护才是。这位姑娘贸然从楼上抛下,若是直接掉到了地上…怀州城的街道可都是青石路面啊,到时候要怎么办?” 那可就不是摔崩了哪儿那么简单,那肯定是要直接摔的碎碎的。 那少女闻言,也是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她当时也确实是一时冲动,就将东西丢下去。 等回过神的时候东西已经脱手了,在一看曲天歌毫不留情的姿态,已经自己那荷包的归宿。 少女犹如自己的一颗芳心被丢尽了吃了一半的面碗里,当场就哭得不能自己。 再拿回荷包发现里面的东西坏了,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这……”少年有些急躁地看了看其他人,道:“总之,东西是被你们的人弄坏的,总没错吧?” 骆君摇摊手道:“所以我才说,等他回来确定过后咱们再讨论呀。不过诸位若是不在意,也可以跟我说说,如果事情确凿,各位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 那中年男子开口道:“让他娶我妹妹。” “咳咳。”骆君摇忍不住呛咳了一声,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说话的人,“娶、娶你妹妹?” 不用玩这么大吧? “夫人。”门外传来袭影的敲门声,“曲公子回来了。” 骆君摇连忙端坐,保持住了自己的仪态,“让他进来吧。” (本章完) /77/77932/32184324.html 565、拒绝! 曲天歌推门进来,厢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一屋子人都齐刷刷地望着从外面进来的曲天歌,其中也包括骆君摇,只是骆君摇是看戏的眼神。 曲天歌随意扫了众人一眼,朝骆君摇点了下头,“夫人。” 骆君摇朝他使了个眼神,曲天歌是聪明人,进来之前应该已经跟袭影通过气了吧? “天歌,这几位是怀州扈氏旁支的家主夫人,和两位公子小姐。”骆君摇轻咳了一声道。 扈家在整个大盛算不的什么,但在怀州还是有些名声和势力的。 曲天歌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扈家家主。 见他如此冷淡无礼,扈家众人还是有些不悦。 唯独那位扈家姑娘,依偎在母亲怀中小心偷看着曲天歌。骆君摇捕捉到她的眼神,不由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曲天歌整天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没想到来一趟怀州竟然走起了桃花运。 坐在旁边的扈家大公子按住了想要发作的弟弟,看向曲天歌道:“这位公子,我们今天来此为了何事,你想必也是清楚的?” 扈家人也不傻,不会认为曲天歌这样的人会毫无准备就进来。 曲天歌道:“诸位想要如何?” 扈家大公子微微眯眼打量了曲天歌一番,道:“很简单,只要公子娶了我家小妹,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扈姑娘羞红了脸,看向曲天歌的目光满是期待。 她在街上第一眼看到曲天歌就不由地心动了。 虽然相比起来,一行五人谢衍更俊美也更有气势,叠影袭影更年轻。 但谢衍跟骆君摇举止亲昵,一看便知道两人的关系。 叠影和袭影在外人看来也是青年才俊,但和曲天歌站在一起却还相差不少。扈姑娘因为骆君摇的存在直接忽略了谢衍,一颗芳心自然就落到了曲天歌身上。 曲天歌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扈家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扈姑娘更是红了眼睛。 扈家家主怒道:“你砸坏了我女儿的信物,如何能不娶她?” 曲天歌道:“我只是随手挡开了暗器。”说罢曲天歌目光淡漠地转向扈姑娘,“我当时若将她当成行刺的刺客当街杀了,又如何?” “你!”扈家人怒道。 扈家那年少的二公子更是按耐不住,起身就朝着曲天歌扑了过来。 他虽然年少,身手却不错,瞬间就到了曲天歌跟前。 曲天歌动也不动,抬手就挡住了二公子的进攻,两人一坐一站,瞬间拆了七八招。 那二公子没占到便宜越打越急,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佩刀。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锵地一声短刀出鞘,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哥?!” “阿牟!” 厢房里响起一片惊呼声,扈家二公子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也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跟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对方却连座下的凳子都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这会儿就不是被刀锋指着而是直接人头落地了。 扈家大公子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弟弟拽了回来,沉声道:“小弟冲动妄为,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曲天歌并不答话,抬手将手中短刀一掷。短刀贴着扈家二公子的头顶射了出去,钉在了身后不远的墙壁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骆君摇轻咳了一声,朝扈家人笑道:“各位,天歌的意思想必你们也知道了。说起来这事儿确实不能全怪他,更何况他也不是怀州人,今后也必定不会留在怀州。这门婚事纵然成了,令爱以后也是要背井离乡,过的什么日子只怕你们也不知道。更何况,婚事关系终身,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一方心存不甘,将来成了一对怨侣,受委屈的终究还是女子。还请各位三思。” 骆君摇态度不错,扈家人又忌惮曲天歌的武力,一时间倒是没话说了。 扈夫人的神色更是有些松动,他们原本还想让曲天歌娶了自家女儿以后就留在怀州,但如今看来这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强迫的。 若女儿真的跟着一个压根不情愿娶她的丈夫去了外地,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还真不知道。 疼爱子女的父母,总是想为儿女考虑的周全一些。 比起所谓的规矩和女儿那点少女芳心,他们还是更希望女儿以后一生平安无虑。 至少也是要在自己的跟前,这年头山高路远,若是远嫁有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扈夫人忍不住扭头去看丈夫,扈家家主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深思之色。 他侧首去看女儿,却见自家女儿低着头无声地抽泣着,顿了一下也说不话来了。 扈家大公子看向骆君摇,沉声道:“这位夫人,小妹的信物已经毁了,她原本也不方便再嫁到怀州本地。否则若是成婚时双方交换信物,小妹拿不出来,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未必比背井离乡强多少。” 骆君摇笑道:“扈公子言重了吧,贵族的规矩我多少了解一些,那信物虽然重要,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此事确实不算我们的错,难道你走在街上的时候,被人突然砸下来一个东西,不会避开或者将东西挥开?” “若天歌是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那玩意儿碰巧砸到他脑袋上,你们也赔不起人吧?”所以,高空抛物是不道德的,事后还要碰瓷受害人,就更不对了。 “我们初到怀州不想惹事,又听说令妹要自杀,这才来见各位一面。”骆君摇道:“若是能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式,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天歌既然无意于此,这婚事是断然不能成的。还请各位三思。” 曲天歌侧首看向骆君摇,骆君摇笑眯眯地朝他偏了下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扈姑娘听着骆君摇的话,又看了看曲天歌,红着眼睛问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你这般看不上我?” 曲天歌平静地道:“姑娘好不好,都与我无关。” 扈姑娘终于绷不住,羞红了脸,失声哭了出来。 这事儿最终自然是没谈拢,双方不欢而散。 扈家那二公子临走时还放下了狠话,显然对曲天歌如此无情拒绝他妹妹的事情十分不爽。 送走了扈家人,骆君摇才笑吟吟地看向曲天歌,道:“真没想到,曲公子竟然姻缘从天降啊,要不你再想想,说不定就是一桩好姻缘呢?” 曲天歌难得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多谢王妃操心,不必。” 骆君摇耸耸肩道:“行吧,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曲天歌垂眸不语,低头望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怔怔出神。 骆君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你去总督府怎么样了?阿蕊姐姐在不在总督府?” 曲天歌道:“苏…骆少夫人现在已经在客栈里了,应该是在后院与王爷叙话。” 闻言骆君摇立刻跳起来就往外跑,“你不早说!” 客栈后院他们租下来的院子里,谢衍正和苏蕊坐在院子里说这话。 苏蕊神态坦然,言谈举止有度,但心情却难免有几分复杂。 她也并不是没有跟摄政王说过话,但从前最多也只是做为苏家的姑娘或者摄政王妃的好友的身份,交谈的内容自然也就只是诸如见礼或客套之类的。 但现在她坐在摄政王跟前,两人说的却是这两年怀州的治理经验,以及她在怀州做的事情。 “阿蕊姐姐!” 骆君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里满是欢快。 正交谈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双双看向门外。 看到骆君摇从外面冲进来,苏蕊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丽起来,“摇摇,好久不见?” 骆君摇转眼便到了苏蕊跟前,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飞扑过去将搂住了苏蕊,“阿蕊,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你比在上雍的时候更好看了。” 这不是假话,虽然面前的苏蕊衣着首饰并不似在上雍时精美雅致,但整个人却比从前更多了许多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气质。 如果说从前的苏蕊是一个气韵如兰,高华清雅的名门闺秀。现在的苏蕊就在这份如兰的雅致中,更添了几分从容坚定和大气疏朗。 苏蕊笑道:“三年多不见,摇摇也长大了,如今可是真正的上雍第一美人儿了。” 骆君摇靠着苏蕊,“阿蕊姐姐笑话我,临出门前爹爹还说我整天乱蹦乱跳,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没有半点上雍贵女的端庄文雅呢。” 苏蕊拍拍她的肩膀道:“骆将军跟你玩笑,各人性格不同,若都一味端庄文雅,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倒是。”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只看了阿蕊姐姐一眼,我就知道你跟从前很不同啦。” 当然从前的苏蕊,也只是表面上端庄文雅,实际上胆子比谁都大。 苏蕊拉着骆君摇坐了下来,骆君摇看看两人道:“你们在说正事儿么?” 谢衍道:“说说这几年怀州的事,不算什么正事。曲天歌的事情解决了?” 骆君摇叹了口气,“那家姑娘看上曲天歌了,只怕还不肯放弃。” 谢衍道:“曲天歌不会娶她的。” 骆君摇点头道:“曲天歌也是这么说的,这事儿说起来也真的不怪曲天歌啊。谁知道怀州会有这么奇怪的风俗,又恰巧那么倒霉东西就坏了呢。” 苏蕊浅笑道:“怀州有这种风俗的也只是少部分地方罢了,如今怀州城里聚集了怀州各地的人,只要不是故意冒犯,倒也没多少人拿本族风俗说事儿。扈家在怀州有几分名望,这次一家子来怀州城是为了半个月后的大集会,倒是没想到会出这事儿。” 骆君摇眨巴了一下眼睛,“如果曲天歌不肯娶她,那姑娘真的会自杀么?” “也许。”苏蕊道:“如果真的这样,那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不会给你和大哥惹麻烦吧?”骆君摇难得有些担心起来。 他们倒是不怕,扈家人在怀州再有势力也拦不住他们,但骆谨言和苏蕊可是要在怀州长久停留地。 苏蕊摇摇头,思索了一下道:“我跟扈家本家的当家夫人有些交情,你们再跟他们谈一谈,若还是不行,我替曲公子走一趟扈家。” 骆君摇道:“听说这些人对自己祖传的规矩都很是执着,真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吗?”想要解决问题,办法自然还是不少的,也不是非得跟人谈。 苏蕊笑道:“能走正常途径解决问题,就不要想偏门了。不算什么大事,说起来扈家虽然世居怀州,算是当地土著豪族,但他们祖上也是从中原搬迁来的中原人,比起真正的当地土著部落族群,还是要好沟通不少的。” “总督府衙门这两年推行种茶的地区就有扈家的势力范围,我跟他们家人还挺熟的,别担心。”苏蕊道:“扈家那位姑娘我也见过几次,小姑娘一时钻牛角是有的,但不算什么坏人。回头再跟她聊聊看,只要能说通她,别的都是小事。” “辛苦苏姐姐啦。”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一来就给你添麻烦了。” 苏蕊笑道:“如今怀州也算是我的地盘,你们来看我遇到这事儿,自然是我来解决。” 看着苏蕊脸上明媚愉悦的笑容,骆君摇就知道她这两三年纵然有些辛苦,但却着实过得不错。 至少苏蕊自己是很满意这里的生活的。 苏蕊看着她道:“你们真的不去总督府住?” 骆君摇看看谢衍,对苏蕊笑道:“我们在怀州待不了两天,就不折腾了。若是进了总督府,回头只怕怀州上下的官员都要过来了。” 苏蕊想了想,也没有再劝。 如今骆谨言不在,若怀州上下的官员都来了,她虽然也能出面处理,但毕竟还是太麻烦了。 “那就依你的意思吧。”苏蕊笑道:“可惜你们待不了几天,不然我还想带你去怀州其他地方看看呢。” 骆君摇道:“我知道,我听月离姑娘说过,这次看不了以后有空了我一定再来。到时候阿蕊姐姐再带我去看看你这两年的成果。” 说罢两人也相视一笑,两三年未见,竟没有半点生疏之感。 (本章完) /77/77932/32193121.html 566、爱情未满 扈家的事情其实并不难解决,虽然说是扈家的习俗,但许多事情总是可以转圜的,端看父母兄弟到底疼不疼姑娘罢了。 其中最麻烦的,反倒是扈家那位姑娘。 如果她坚持要嫁给曲天歌,寻死觅活的,那扈家也不大可能松口。 果然,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到了扈家的消息,曲天歌必须得娶扈家姑娘,而且婚后必须留在怀州。 不然这件事他们就算闹到总督府也要讨一个公道。 曲天歌听了这话,当场便脸色一沉,起身就要往外走。 骆君摇连忙拦住他,“你做什么去?” 曲天歌道:“解决麻烦。” “你打算怎么解决?”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曲天歌神色漠然不说话,骆君摇却已经看出来了,恐怕不会是什么和平手段。 骆君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着急了,就像阿蕊姐姐说的,能用正当手段解决就别走偏门了。咱们一走了之没什么,麻烦的是大哥和阿蕊姐姐。” 曲天歌蹙眉,骆君摇笑道:“放心啦,你不想娶谁敢逼你?我们还怕漠北神剑跑来将扈家杀个鸡犬不留呢。” 曲放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当年的漠北神剑确实不是什么恶人,但那也是在你没招惹他的情况下,他不会主动欺凌弱小。 扈家若是强迫他徒弟娶一个不想娶的女人,还要从此留在怀州,曲放说不定真的会选择一劳永逸。 曲天歌道:“师父不会这样做的。” 骆君摇摆摆手的肩膀道:“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和阿蕊姐姐啦。” “有劳王妃。” 旁边谢衍伸手握住了骆君摇的手,骆君摇靠在他身边笑嘻嘻地道:“等回到京城,曲公子这天降桃花运,肯定也有很多人想听。” 曲天歌留在摄政王府好几年,如今朝中上下对他也不算陌生了。 这位曲公子虽然出身江湖,但武功卓绝深得摄政王重用,本身相貌能力也出类拔萃,想要将姑娘嫁给他的人也不少。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到了曲天歌这样实力的人物,其实也就没有多少人在意他是出身草莽还是名门之后了。 扈家是怀西当地土著大族,从中原迁来怀州也有数百年,早就跟真正的土著差不多了。 扈家主脉在怀州城里自然也有宅邸,如今在城中的是扈家的当家夫人,扈家家主目前在怀西老家,并不在城中。 听说总督夫人来访,扈夫人立刻亲自出门迎接。 看到跟苏蕊一起来的骆君摇,也没有吃惊,反倒是爽朗地笑道:“苏妹子可是难得来咱们家,真是让咱们家蓬荜生辉了。两位,快里面请。” “乌姐姐别客气了,贸然来访,我们才是不好意思。”苏蕊跟扈夫人确实很熟,言语带笑,神态轻松。 一行人进了扈家大堂坐下,扈夫人才问道:“不知这位是?” 苏蕊笑道:“这是我老家的妹妹,她们夫妻出门办事,正好经过怀州来看看我的。” 扈夫人挑眉一笑,“原来是上雍来的贵客,失敬了。” 骆君摇笑道:“扈夫人客气了,初次登门叨扰了,还请见谅。” 扈夫人挥手笑道:“苏妹子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不必客气。” 说罢,扈夫人又看了一眼苏蕊,笑道:“我知道妹子素来忙得很,等闲也没空来我这里闲坐。这是有什么事儿?” 苏蕊嫣然笑道:“让姐姐见笑了,昨儿扈家六房姑娘的事儿,姐姐想必是听说了?”怀州不算大,消息自然也传得快。这还是跟扈家有关的事,扈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扈夫人蓦地睁大了眼睛,“这…昨晚六弟妹倒是来跟我提过这事儿,那人莫不是这妹妹的丈夫?小妹子放心,咱们怀州扈家没那么不讲究,若真是有夫之妇,咱们万不会为难的。” 骆君摇道:“倒也不是,是跟我们一道的朋友。” “可有婚配?” “没有。” 扈夫人挑眉道:“是那位俊才看不上我那侄女?” 苏蕊想开口说话,骆君摇朝她使了个眼色,才自己开口道:“夫人明鉴,扈姑娘那信物,着实是个意外。我们初到怀州,并不知道此地有此风俗。纵然是知道,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当街直接砸下来?我跟夫人说实话,我们家那位公子出身跟寻常人不大一样,昨日没将那位扈姑娘当成杀手,已经是幸事了。” 扈夫人道:“昨天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妹子的意思,我也明白。说到底,还是那位公子看不上我那侄女。昨晚我也劝过六弟妹,只是那丫头性子执拗,一门心思认准了,她家里人也拿她没有法子。” “乌姐姐,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苏蕊蹙眉道:“曲公子我当初在上雍也有过几面之缘,说实话,与扈姑娘不是良配。” 扈夫人思索了一下,看向两人道:“我那侄女虽然不算花容月貌,却也算得上姿容清秀,出身也不差,又一心一意要嫁给那位公子。就算那位公子不愿留在怀州,六弟家里只怕也会同意。当真不考虑一下?” “我跟两位说实话,这事儿在亲友故旧中瞒不住,若这门婚事不成,那丫头以后肯定嫁不成族中以及与咱们相熟的人家。以后只怕也要远嫁。”这也是为什么扈家父母还想坚持的原因,扈家既然有这个规矩,自家姑娘坏了规矩想要在相熟的圈子里说人家就不容易了。 骆君摇道:“夫人,如果我们心狠一些,我便不麻烦苏姐姐了。就如您所说,我们将扈姑娘娶了,带走便是。以后山高水远,说得难听一些这门婚事回了上雍,曲公子的长辈认不认都不好说。到时候,人为刀俎,扈姑娘又能如何?” “这话我昨儿也跟傅扈家那几位说过,倒不是恐吓他们,而是…曲公子跟我们出身不一样。便是将来扈家后悔了,去上雍都未必能找到人。扈姑娘在怀州,有父母兄长疼爱,族人亲友关照,何必想不开讨这份苦吃?至于信物的事…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不是么?” 扈夫人侧首去看苏蕊,苏蕊点了点头道:“乌姐姐,我这妹妹没有骗你。曲公子祖籍并非上雍,说来算是江湖人。他家里更是世居西北塞外,行踪不定。扈家要他留在怀州,就更不可能了。我这妹妹是来看我的,没成想出了这事儿,他们也是不想给我和谨言添麻烦,这才请我带她来求见姐姐的。若不然,那曲公子自己一走了之便罢了,谁拦得住她?” 扈夫人并不是深闺中的贵妇,她也是常年跟着丈夫在怀州各地走动,掌管着扈家一部分产业的。 因此她也明白,苏蕊这话并不是在骗她。 平心而论,扈夫人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说到底还是扈家姑娘一眼看上人家了,非要嫁给人家。 但人家确实没接荷包,东西弄坏了就说东西坏了的事儿。 另一方面,苏蕊和骆谨言是什么身份,扈夫人也是知道的。 能从上雍来看她,还称姐道妹的,总归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家。 扈家犯不着为了一个姑娘,就惹上这样的人。 如果骆君摇等人强行推脱,或者苏蕊以总督府之势来压她,扈夫人心中还会有些不爽。 但如今人家客气的上门,说明了要害,扈夫人自然也不好为难。 沉吟了片刻,扈夫人道:“罢了,我明白两位的意思。我既是扈家的主母,又是那丫头的伯母,自然也不能看着她执迷不悟。两位先回去,我一会儿便亲自去一趟,跟他们家好好说说。” 苏蕊展颜笑道:“那就辛苦乌姐姐了。” 扈夫人笑道:“哪里,苏妹子给我面子,我自然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让你为难。还有这位妹妹,既然来了咱们怀州,不妨好好玩几天。咱们这儿虽比不得上雍繁华,却还是有些趣味的。” 骆君摇点头笑道:“多谢夫人,夫人以后若是去上雍,我替苏姐姐招待夫人。” 三人都是爽快人,一番畅谈下来,都觉得十分愉快。 扈夫人亲自将骆君摇和苏蕊送出了门,看着两人上了马车离去,才转身吩咐身边的人道:“去六房看看。” 跟在扈夫人身后的下人道:“夫人何必如此着急?六爷家那位小姐认定了的人,您此时若是去阻拦,岂不是……” 扈夫人轻哼了一声,道:“六房那丫头是被他爹娘宠得脑子出毛病了,连人家底细都不知道,就敢将东西往人头上丢。所幸是人家厚道,这若真是个心里藏奸的,她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人也觉得是如此,这年头的姑娘,谁好好地愿意离开父母远嫁? 父母兄弟就是姑娘们在婆家生活的底气,隔着千山万水,受了委屈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还有方才苏妹子带来的那位,你以为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扈夫人道。 下人闻言一愣,“那位夫人……”长得好,说话也很好听,倒是没看出来别的什么。 扈夫人轻哼一声道:“我是不知道那夫人是什么人,但是至少…她的身份不会比苏妹子差。上雍那地方,随便走两步都能碰到一个了不得地大人物,咱们好好地,招惹人家做什么?” “是,夫人。” 骆君摇和苏蕊坐在马车里,马车缓缓在街道上往前驶去。 骆君摇兴致勃勃地透过窗户往外看,苏蕊坐在一边忍不住笑道:“你在上雍还没看够?这有什么可看的?” 骆君摇回头笑道:“不一样啊,上雍是上雍,怀州是怀州。我重要看看大哥和苏蕊姐姐这几年辛苦治理的地方,回去才好跟爹爹和苏老太傅说呀。” 苏蕊笑道:“那你看吧。” 看了一会儿,骆君摇还是放下了帘子,有些好奇地道:“我看那位扈夫人跟你似乎交情很不错?” 苏蕊道:“我当初刚到怀州不久,最早去的就是怀西的一个县给人当幕僚。怀州这边不比中原,当地豪族在本地的话语权比中原强上数倍,即便是当地官员没有他们配合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我当时想在当地建一所学堂,就被当地豪族集体反对,是扈夫人最先站出来支持我的。” “建学堂是好事,为什么要反对?”骆君摇不解。 苏蕊笑道:“那些豪族都有自己的私学,再不济还能将家中子弟送到怀州城甚至是中原别的地方去学习,他们不缺学堂也不缺先生。” 骆君摇瞬间明了,“他们不想让普通人上学。” 苏蕊点点头道:“是啊,当时我跟他们周旋了好几个月,扈夫人帮了我很多忙。后来因为别的事情,交情才渐渐多了。” 骆君摇道:“苏姐姐这几年辛苦了。” 苏蕊摇头笑道:“自己选的,不辛苦,我现在觉得很不错,就算一辈子待在怀州,也没什么不好。” 骆君摇望着她也不说话,眼睛眨啊眨的。 苏蕊失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骆君摇笑眯眯地凑过去,“那我说了啊,你跟我大哥怎么样了?” 苏蕊俏脸微红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道:“你没问你大哥?” 骆君摇道:“我问了,他不说嘛。” 苏蕊点点她的眉心道:“那我也不说。”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想啊。”苏蕊笑道。 骆君摇扑过去搂住她道:“我知道了,你们俩……看对眼了。” 苏蕊瞥了她一眼,道:“要不然你留下来,时间久了就知道我们是不是看对眼了。” 骆君摇立刻摇头,“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蕊挑眉道:“舍不得摄政王?” 骆君摇笑着朝她做了个鬼脸,大方承认道:“对呀,舍不得。” “……”苏蕊一时无话,她都忘了这姑娘一向都很坦诚,想要让她害羞,还是有点困难的。 骆君摇将小脸在苏蕊胳膊上蹭了蹭,道:“既然阿蕊姐姐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不管你们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们的。我希望阿蕊姐姐和大哥都能幸福。” 苏蕊有些感动,伸手捏捏她的脸颊道:“知道了,你就别操心我们了,还是多关心你家摄政王吧。” “真有什么,我们不会瞒着你的。”苏蕊轻声道。 骆君摇眼睛一亮,“那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啦。” 大哥太逊了,都三年多了,竟然还是友情以上,爱情未满。 “……”苏蕊无奈,哭笑不得。 (本章完) /77/77932/32201195.html 567、蕲族王庭 也不知道扈夫人跟扈家说了什么,当天晚上扈家那两位公子就再次来了下榻的客栈。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只说这件事是一场误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扈家大公子便拱手告辞了,那二公子还恶狠狠地瞪了曲天歌一眼。 曲天歌不以为意,神色漠然。 骆君摇有些意外,没想到扈夫人这么给力,竟然直接劝说扈家将这事作罢了。 她原本还以为,扈家多少还要再跟他们谈谈,比如赔偿什么的。 虽然这事儿着实不算曲天歌的错,但人情世故就是这么虚伪,谁让人家是姑娘呢? 即便是在怀州这样的地方,一个姑娘坏了名声,将来的婚事也不会太顺利。 骆君摇坐在椅子里撑着下巴发了半晌的呆,谢衍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走过去摸摸她的头顶轻声道:“怎么了?” 骆君摇幽幽道:“我觉得…我好像变得有点跟上雍那些老头子一样虚伪。” 谢衍挑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怎么说?” 骆君摇叹气道:“这事儿明明不是曲天歌的错,若是换了几年前…我应该直接将扈家那姑娘怼得恨不得羞死,再也不要见人了。再不济也要撺掇曲天歌,一起去见扈家人打一顿。但是现在,我明明也不喜欢他们,竟然还要拐弯抹角地跟他们谈和,甚至还想要退让补偿他们,花钱了事。” 谢衍轻笑了一声,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轻声道:“摇摇是更加成熟懂事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谨言和苏姑娘着想。” 他们无论做什么,扈家人都拿他们没法子。 但扈家人可能查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却未必查不到他们跟总督府有交情。摇摇如此谨慎地处理此事,只是不想再给骆谨言本就艰难的怀州治理添堵罢了。 扈家六房或许不能在大局上影响到骆谨言和苏蕊,但有时候就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小事情,才足够恶心人。 更有许多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就是败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的。 骆谨言和苏蕊再厉害,到底是外来人。一旦他们有什么利益与本地土著相冲突的时候,就是那些暗地里怀恨的小人最佳的动手时候。 谢衍低头看着她道:“若还不开心,我陪你去将扈家的人收拾一顿?” 骆君摇连连摇头,“事情都解决了,还是算了吧。” 谢衍低头点点她的眉心,笑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就别不开心。咱们明日便要启程离开怀州,你还不去跟苏姑娘告别?” “对哦!”骆君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跃而起往外跑去。 等到骆君摇跑出门去,谢衍才侧首看向另一边的门口。 曲天歌抱着剑从外面走进来了,谢衍道:“扈家的事天歌可有什么想说的?” 曲天歌摇了摇头道:“没有,王妃想太多了。” 他对摄政王妃的处理并没有什么不满,事情从头到尾也算是因他而起,但却是摄政王妃忙前忙后解决的。 他心里也清楚,摄政王妃做事看似无厘头,其实都很有分寸和底线。 譬如这件事,无论她准备怎么解决,都从没想过真的让他娶扈家姑娘或者让他去低头赔礼。 这几年在摄政王府跟随谢衍办事,也不是从前那个一生孤傲的江湖客人。绝大多数时候,只要不越过底线,能不动手他也不会动手。 谢衍道:“那就好,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发。” 说罢谢衍迟疑了一下,道:“今天刚接到消息,曲先生往南疆去了。”这几年曲放一直都安分,还有之前保护骆君摇的情分,谢衍也相信曲天歌的人品,早就不再牵制曲放了。 但曲放获得完全的自由之后也没有离开上雍,依然住在那个小院子里,偶尔闲了还指点指点几个小孩儿武功,日子过得倒是悠闲。 闻言曲天歌眉头微蹙了一下,谢衍道:“京城的人没有跟着他,我也不打算拦他。”若是想强拦下曲放,京城有喻明秋有骆云等人在,还有密字营的高手,未必拦不下来。 但谢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那么做,自然也不准备亲自去拦曲放。 曲天歌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无妨,他不会做糊涂事的。” 听说他们要走,苏蕊很是不舍,却也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多空闲长留怀州,只能拉着骆君摇在总督府住了一宿,两人一直聊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对苏蕊来说,怀州的生活虽然充实愉快,但远离家乡和亲人朋友,偶尔还是会感到寂寞孤单的。 骆君摇的到来,自然让苏蕊格外欢喜。 不仅能了解骆谨言在南疆的事情,还能知道一些上雍的事情。再多的书信往来,又如何比得上熟悉的人亲口讲述? 次日一早,苏蕊亲自将一行人送出了城。 远远地看着几人策马而去,苏蕊方才笑了笑,带着人转身回城。 孤单寂寞思念亲人,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但她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好好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来,既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了当初开明大度支持她的选择的人们。 更何况,等再过两年怀州彻底稳定下来了,她们自然还是能回去探亲的。 沙漠瀚海,万里黄沙。 蕲族新的王庭在沙漠中一片难得的绿洲里,这里面积不算大,跟从前自然比不得,却也是蕲族人当年兴盛起来的地方。 用中原人的话,叫做龙兴之地。 绿洲西南不远处,是大片的戈壁,一眼望过去,沙漠辽阔无边,戈壁荒凉贫瘠。 这里虽然名为王庭,却并没有多少建筑,除了绿洲最中央位置一座宫殿,周围还有少许石头房屋,绝多数人都是住在帐篷里。 周围黄沙万里,想要修建房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绿洲中央的王宫里,白靖容正靠在白色的皮毛毡子里闭目养神。 明明已经年过五旬,白靖容看上去却依然宛如三十来岁的模样。即便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和风韵。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暗金色衣衫,慵懒地倚靠着身后的引枕。宫殿中富丽堂皇的陈设也压不住她的绝色容颜。只是平静的假寐,也美好地让一切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只是和三年多前比起来,如今的白靖容,眉宇间多了几分淡淡的疲惫。 让人只看上一眼,便不由得心生怜惜。 “太后娘娘。”一个侍者从外面进来,低声道。 白靖容微微抬头,道:“何事?” 侍者低着头眼眸,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恭敬地道:“大殿上,族中勋贵们与大王吵起来了。” 闻言白靖容缓缓坐起身来,冷笑一声道:“跟我说有什么用?如今这蕲族是他做主。” 侍者不敢多话。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道:“那些老家伙,又想做什么?” 侍者道:“说是…王庭环境太差了,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想要大王带领蕲族勇士们,打回东边,夺回王庭。” 白靖容站起身来,冷声道:“打?拿什么打?他们真的想打么?四年前尚且打不过大盛,如今难道就能打得过了?” 白靖容如今的心情着实不算好,说出口的话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平和优雅,带着十足的嘲讽。 那些人哪里是想要打回王庭?分明是不想让有外族血统的人当蕲王,手里的力量却又不足夺回王位,便想要让他们和大盛两败俱伤罢了。 那些莽夫,这些年倒是涨了些脑子。 可惜还是蠢货! “太…太后?”内侍迟疑地看着白靖容道。 白靖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朝外面走去。 蕲族王庭的王宫并不大,绝没有中原皇帝高位嫔妃可以独占一宫的可能。 整个王宫只分成三部分,议事的大殿,蕲王和自己的妻妾们的住处,以及太后的住处。 前任蕲王死后,他的妻妾有儿子的被白靖容赶去跟儿子住了,没有儿子的被送回家重新嫁人了,当然其中还免不了有当初跟白靖容相斗过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跨过了自己住的宫殿大门,前方不远处就是蕲王商议整政事的宫殿了。 只是白靖容还没走过去,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见过母亲。”姬容恭敬地行礼。 白靖容有些挑剔地打量着姬容,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大殿议事么?” 姬容垂眸道:“今天身体不适,大哥就让我先回来了。” 白靖容冷冷地瞥了姬容一眼,对这个儿子她十分不满意,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依靠对方。 白靖容自诩精明一世,没想到自己算计了天下人,最让她失算的却是自己最寄予厚望的亲生长子。 该说他不愧是她白靖容的儿子么? 登上了蕲王之位后,他并不想让母亲来分享自己的权力,更何况白靖容所想要的已经不单单是分享而已了。 这一再让他不满,许多的不满渐渐累积,进而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蕲王母子俩面和心不和,也让原本的蕲族勋贵们看到了机会。 偏偏姬容又不济事,让白靖容根本不敢贸然废掉长子。 蕲族比中原人更加排外,更何况是关系到王位这样的大事? 若是中原王朝,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皇帝也必须奉行孝道。即便先皇没有儿子,过继的新皇也得尊太后为嫡母。 但在蕲族,一旦王位上那个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白靖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她会成为彻彻底底的外人。 她若是还年轻,甚至可能要嫁给新一任的蕲王。 当然,如果现在王位上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凭借她的美貌,她依然可以成为新一任蕲王的夫人。 但白靖容不想那样做,能做太后她为什么还要做妃子?有了这些年的前车之鉴,那些蕲族人只会更加防备她。 所以,这蕲族王庭的王位上,只能是她白靖容的儿子。 姬容并不在意母亲的神色,垂眸道:“母亲要去大殿?那我先回去了。” 白靖容冷哼了一声,直接越过他往前走去。 姬容平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朝着王宫外面走去。 如今这王宫是属于他兄长的,姬容即便是蕲王的亲弟弟,也只能住在王宫外面。 白靖容站在大殿外面,里面正吵得热闹。 即便白靖容这些年在蕲族各处安插了不少人,但真正掌握大权的还是以蕲族勋贵居多,这些年追随白靖容的中原人也有,但不多。 大殿上,刚继位不到一年的蕲王继承了父母相貌的所有优点。 跟姬容比起来,他长得更高,身形更挺拔健康。肤色比寻常蕲族人白皙许多,却不似姬容那样羸弱纤细的白,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高大英俊气势不凡的男人。 他此时正坐在王位上,平静地看着下面众人吵成一团。 “去年冬天,咱们族中饿死了多少老人和孩子?这地方太小,太贫瘠,根本养不活蕲族现在这么多人口。”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朱红色长袍的男人高声道:“大盛人根本没有能力占领王城,去年冬天他们只派了不到一万人驻守!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将王城夺回来!” 一个中原人模样的中年道:“谢衍以诡计多端著称,焉知他们不是故意如此,好引我们回去再派兵围歼?” 与他有一样看法的人齐声附和,他们几年前实在是被镇国军打出了心理阴影,即便好几年过去了,提起谢衍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是我们蕲族的人,你一个中原人插嘴做什么?” 那蕲族男子怒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中原人的奸细?我蕲族勇士骁勇无双,当初若不是有人出卖,怎么会输给大盛人?” “你说什么?!”中原人也怒了,他们虽然是外来的,但在蕲族也已经许多年了,并非全无势力。 更何况,如今的蕲王可是有一半的白家血统,是他们追随的公主的儿子。 双方吵得越发激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端坐在王位上的男人这才微微扬眉,抬手阻止了就要火拼的两伙人。 “好了。”蕲王沉声道:“这里是议事的地方,不是让你们用来吵架的市集,要吵要打都出去。” 众人齐齐看向蕲王,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自然是要大王来拿主意。 蕲王却看向了门口,“母亲,你怎么看?” (本章完) /77/77932/32205631.html 568、姚重vs姬容 众人纷纷回头,便看到白靖容从外面走了进来。 即便在场的人都认识白靖容不少年了,其中有不少甚至对白靖容十分厌恶,但看到这样的绝色,也还是忍不住心神动摇。 在场唯一一个不受她影响的,大约就是坐在王位上的蕲王姬湛了。 白靖容漫步走了上前,在蕲王身边站定。 蕲王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起身。 白靖容道:“方才各位是在讨论重新打回王庭?” “不错!”有蕲族勋贵站出来道:“这里是我蕲族祖先居住之地,但如今早已经不适合蕲族生存了。西边又有胤人威胁,咱们在这里忍饥挨饿,还时不时受他们骚扰。与其在这里被大盛和胤人逼死,还不如干脆打回去,夺回王庭!” 白靖容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咱们现在有多少人?凭什么跟中原人打?” 不等对方回答,白靖容便道:“咱们现在能上战场的兵马不到十万,大盛单只是常年驻守西北的镇国军和侧翼护卫的定国军就超过四十万,将军是想要将蕲族最后一点火种,也断送了么?” 那说话的蕲族勋贵顿时涨红了脸,道:“当年我蕲族先祖带领族中勇士冲祖地东向的时候,连一万人都不到,不也打下了蕲族百年基业!” “蕲族先祖自是英勇无双,可惜这些年蕲族人才凋零。莫说是如先祖那样的英豪,敢问将军……诸位谁敢说,自己能与谢衍骆云相抗?诸位若有这样的底气,我说服大王拜你为将,有何不可?”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 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们还真不怕。但正如白靖容所说,这些年蕲族人才凋零,拿得出手的名将几乎都在那几年被骆云和谢衍耗死在战场上了。 想当初蕲族人趁着中原内乱,在塞外纵横驰骋何等威风?塞外各国尽数被纳入麾下不说,甚至隐隐有马踏中原之意。 然而中原内乱才刚刚平定,骆云和谢衍就掉头开始对付他们。 双方来来回回打了好些年,从最初的我强敌弱,到后来蕲族被迫西迁。 这变化来得太快,难怪他们过了好几年都还难以接受。 最后众人还是不欢而散,大殿里空荡荡地只剩下母子俩人。 当初白靖容对谢衍说,如果她被扣在中原,姬湛不会管她的死活。当时这话其实是有几分故意示弱以及欺骗谢衍的。 但当时的白靖容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姬湛登基之后,甚至还来不及完全掌握权力,就已经想要甩开她这个母亲了。 不过他们的矛盾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因为他们都知道,白靖容离不开姬湛这个儿子,而姬湛同样也离不开白靖容这个母亲。 母亲是中原人,就代表着姬湛没有可靠的蕲族勋贵做母族。即便他娶了蕲族大族的嫡女为妻,也依然难以掩饰血统带来的短板。 而白靖容麾下那些曾经的大陈臣属,却只认白靖容一人为主。 姬湛想要取得他们的主持,就必须依靠白靖容这个母亲。 不过姬湛也并不担心,当年追随白靖容的那些人已经老了,渐渐地年轻一代也该起来了。 这些年轻人并不如他们的父辈一样,对白靖容愚忠。他们更清楚到底要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而且也已经有人做出了选择。 姬湛还很年轻,他并不着急,真正着急的是白靖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靖容看着眼前的儿子,冷声道。 这个儿子跟她最像,曾经也最得她重视。 姬湛道:“就是母亲看到的这样,去年冬天冻死了不少人畜,如今马上又到了旱季,这小小的绿洲和戈壁,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 白靖容冷声道:“那就让他们迁徙到别处去。” 蕲族王庭在这里,并不表示蕲族就只有这一点点领土了。 事实上,蕲族如今依然是塞外的强大部族,蕲族骑兵只是打不过大盛精兵,但打那些西域小国和部落,却还不是问题。 姬湛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家都觉得这里不适合做王庭,在外面住久了…还是有座城池更好一些。” “你们看中了哪儿?” 姬湛道:“乌谟,那里是西域交通要道,南临瀚海,东接曲亚草原,往西往北都是西域小国,既可以加强对西域各国的控制,又能扼守住大盛通向西域的要道。” 白靖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真想跟谢衍硬碰硬一回,原来只是做做样子。搬到乌谟确实不错,既可以避开大胤人,又不必与大盛短兵相接。只是…你们就不怕大胤人趁机占了蕲族祖地么?” 姬湛道:“自然是要派兵留守的。” “乌谟早年臣服与蕲族,你们打算怎么办?”白靖容问道。 姬湛微微勾唇道:“乌谟王侍奉蕲王不恭,杀。” “乌谟虽然是小国,一旦被灭,西域诸国必然惊恐。”白靖容冷声道,“蕲族已经不是当年的蕲族了,小心别玩脱了。” 西域小国高小民弱,有的甚至一城便是一国。一旦他们灭了乌谟,其他各国必然惊悚。 “这么说,母亲也同意了?”姬湛问道。 白靖容冷笑道:“有我不同意的余地么?陛下不是已经决定好了,才告诉我的?” 姬湛笑了笑道:“如果母亲不同意,可以留守王庭,正好父王也在这里,他想必也舍不得母亲。出征乌谟那弹丸小国,不必母亲操心。” “你!”白靖容脸色十分难看,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俊美青年,“姬湛,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姬湛脸上并没有羞愧之色,反倒是平心静气地道:“父王待母亲也不坏,母亲是怎么对父王的,孩儿都看着呢,怎么敢不时时小心。” 对上自己的母亲,姬湛并不愧疚心虚。 曾经他也天真过,觉得母亲是外来人,要护着他们兄弟在蕲族长大何其艰难?因此他对母亲言听计从,发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保护母亲。 等到他长大一些才明白,他的母亲从来就不是弱者,她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强,也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冷酷无情。 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 兄长,丈夫,儿女,部下,在她眼里都只是工具而已。工具若是没用或者挡路了,就只能去死。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极度惊恐,生怕自己成了母亲眼中没用的存在,就像是年幼的姬容一样。 他只能时时刻刻努力,全心全意地做母亲满意的儿子。 登上王位那一刻,他心中最欢喜的竟然不是自己拥有了整个蕲族的权力,而是自己再也不用怕被母亲遗弃了。 其实,还是怕的。 就比如,他的父王的下场。 所以,他必须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他不需要一个压在他头上的王太后。 白靖容被姬湛的话堵得半晌没有言语,最后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姬容的住处在王庭西北的边角上,这附近住着的大都不是什么勋贵人家,而是蕲族的普通百姓。 堂堂王子竟然与寻常百姓杂居,自然会惹来不少人议论,但姬容显然并不在意。 加上姬容从小身体虚弱,之前又被送到大盛当过质子,蕲族王庭的勋贵们都并不怎么拿他当回事。他住得久了,除了白靖容说过几次,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这是一座不算大的石屋,虽然面积不大,但住姬容一人却已经足够了。 屋子周围是一顶顶大大小小的帐篷,这些帐篷里住着的都是姬容麾下的仆从下人。 姬容推门进去,有些幽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正低头饮茶。 姬容微微蹙眉,有些不满地道:“不要在这里弄这些东西,小心被人察觉到。” 那人抬起头来,微笑道:“一杯清茶而已。” 那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声蕲族服饰,但模样确实纯粹的中原人相貌。一双眼眸明亮深邃,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很有几分中原名士风采。 姬容走到墙边,抬手将遮住窗户的毡布卷上去半边,房间里越发明亮起来。淡淡的阳光洒进来,早在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那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然俊雅风流的容颜上。 “怎么了?姬容王子心情不好?”那人挑眉笑道。 “姚重。”姬容蹙眉,面露警告地对那人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几年前离开中原出关的护国禅寺明光大师,曾经的姚家大公子,谢衍的亲舅舅——姚重。 姚重有些慵懒地放下茶杯,道:“姬容王子最近的脾气不大好,是因为白靖容要你娶妻的事?蕲王帐下如今有妻妾不下十人,个个不是出自蕲族勋贵就是白靖容麾下将领之女。她既然想要让你跟蕲王打擂台,自然是要让你多娶一些妻妾的。” 姬容冷声道:“我不会娶的。” “为什么?”姚重挑眉道:“你莫不是也要学我那外甥?” 姚重这样的态度显然有些激怒了姬容,他冷笑道:“不行么?” 姚重思索了片刻,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没那条件啊。知非他是大盛摄政王,朝堂上下无不唯他是从,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谁敢招惹他?更何况,他家那小姑娘靠山还硬,他们俩互相祸害就挺好了,谁乐意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你…难不成姬容殿下是跟哪个不得了的家族的姑娘看对眼了?不对啊,蕲族眼下好像没有那么厉害的家族了。” 要真有那么厉害的家族,白靖容母子现在哪儿还能安生内斗。 姬容眼神幽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不会利用联姻达到目的。” 姚重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若是如此,你势单力孤想要跟你大哥斗,可不容易。这几年,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没有外力,你想赢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姬容沉默不语。 姚重叹气道:“其实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两年了,我大概猜到你想要做什么。” 见姬容抬眼看向自己,那眼神中似乎蕴藏着杀气。 姚重微微往后靠了靠,道:“别紧张,我们不是敌人。当初阿衍放你回来,你们不可能什么都没说吧?” 姬容冷声道:“姚先生,你现在只是个普通庶民,还是个已死之人,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没有拆穿你。你应该知道,落到我母亲手里,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姚重笑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才问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白靖容若是知道,你瞒着她和我来往两年,她会对你做什么?” 姬容垂眸不语,半晌才低声道:“二哥死了。” “什么?”要从一愣,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姬容抬眼,缓缓道:“我说,我二哥死了。” 姚重挑了下眉,“那又如何?我记得你跟他关系也不好吧?”白靖容和已故蕲王姬遂的次子,曾经也是蕲族名声赫赫的勇士。 比起俊美的姬湛,先天不足想的有些虚弱的姬容,这个次子更像是个真正的蕲族人。可惜自从被大盛所伤,身负残疾之后,他就被白靖容放弃了。 随军撤回这里之后,更是默默无闻,若是姬容不说,他还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姬容沉声道:“你可知道母亲说什么?” “说什么?” 姬容道:“母亲说,死便死了,一点小挫折便颓废至此,不死也没什么用。” 姚重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姬容迟疑着道:“跟你母亲比起来,你二哥是挺脆弱的。” 姬容冷笑了一声,“姚大公子现在还说她的好话,莫不是对她旧情难忘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她跟大胤人勾搭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变成大胤王的王妃了。” 姚重似笑非笑地道:“实话实说而已。另外……第一,我跟她没有旧情,第二,恭喜殿下要有新爹了。” 姬容忍不住有些破防,眼神狠厉地盯着姚重。 姬容虽然自认为城府颇深,外人极难真正触怒他。 但姚重毕竟比他多活了二十多年,而且同样不是个善茬,两人交锋往往都是以姬容破功告终。 半晌,姬容才冷笑一声道:“我如果是你,就别在这里跟我闲扯。这个消息,大盛人可还不知道。若是蕲族和胤人结盟,你猜会发生什么?” 姚重思索了片刻,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呢?” (本章完) /77/77932/32208825.html 569、乌谟公主(一更) 塞外万里黄沙,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环境对于习惯了如膏平原和烟雨江南的人们来说,简直灾难。 初入沙漠不久,骆君摇还能来两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几天之后就只剩下“云阴月黑风沙恶”了。 可见风景美不美,和心境也是有着紧密联系的。 骆君摇身上穿着塞外女子的艳丽衣衫,一头秀发也舍去了发髻钗环,编成了一个个细细的小发辫。 额头上带着一条璎珞额饰,身上还披着遮挡风沙的宽大披风。头发,唇鼻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呸呸呸!” 饶是如此,一阵黄沙过后,骆君摇还是感觉自己吃了满嘴的沙子。 骑着骆驼走在她前面的一个西域长相的青年男子回过头来,朝她笑道:“小蓝姑娘,大沙漠可不好走,跟你说了在乌谟等我们最好,你不相信。现在后悔了吧?”他中原话说的还算流利,只是语调稍微有些硬。 骆君摇苦着脸道:“我还以为,去蕲族王庭跟去乌谟城一样呢。” 男子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这里,才是真正的瀚海沙漠。乌谟,只能算是沙漠的、边缘。” “我们还要走几天?”骆君摇问道。 男子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天?” 男子点了点头,骆君恹恹道:“还好,若是再久一些,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男子哈哈大笑,催动着骆驼往前面跑去。 “王……”袭影提动缰绳走到骆君摇身边,对上骆君摇的眼神立刻改了称呼,“蓝姑娘。” 骆君摇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袭影瞥了一眼那已经走到队伍最前面的西域男子,低声道:“那个札拓……” “嗯?” 袭影摇摇头,还是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没、没什么。”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阿衍和曲天歌先一步走了,秦药儿也还没赶上来,只剩下咱们俩……” 袭影小声道:“不是因为您突然生病么?” 提起这个骆君摇就一脸晦气,她平时身体都好得很,谁知道这次一到乌谟就病了。 但事情是提前计划的,曲天歌和谢衍的行程都不能耽误。她只好被迫留在乌谟,休息了好几天才跟着乌谟城去蕲族王庭上供的队伍一起出发。 没错,别看蕲族前两年被打得王庭都丢了,但是欺负西域小国还是很容易的。 他们这个队伍,正是乌谟城每季向蕲族上供的队伍,负责人是乌谟国主的二王子札拓。 “听说沙漠里有很多马贼,咱们这一路走来,好像还没遇到过?”骆君摇饶有兴致地道。 袭影低声道:“这是给蕲族上供的队伍,马贼一般不敢招惹。”毕竟招惹了乌谟城倒是没什么,若是惹上了蕲族人就麻烦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道:“是吗?那是什么?” 袭影抬头朝她指得方向望去,远处黄沙滚滚而来。 “敌袭!!”队伍中有人高声叫道。 袭影忍不住一脑门黑线,王妃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吧? 一场厮杀过后,札拓在一个沙丘后面找到了蹲在沙丘后面缩成一团的骆君摇,以及被她挡在身后的一个少女。 看到两人好好的,札拓松了口气,这两个谁都不能出事啊。 “珠儿,小蓝姑娘,你们没事吧?” 那少女看到札拓,哇地一声哭泣着扑进了他怀中。 “二哥!” 札拓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心,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少女被吓得不轻,依然抓着札拓的衣袖抽泣不停。 “小蓝姑娘,你没事吧?”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道:“有、有点被吓到。那些…就是沙漠里的马贼吗?”果然跟中原的画风不大一样。 札拓神情略显沉重地点点头道:“那里面有胤族人,说起来还多亏了蓝公子,若不是他我们只怕会伤亡不少人。” 不远处叠影提着剑往这边走来,听到札拓口中蓝公子三个字,背脊忍不住僵直了一下。 “王子言重了,我们一路添了不少麻烦。有难同当是应当的。”袭影道。 札拓见妹妹不再哭了,想到这次没有让马贼得逞,己方也没怎么伤亡,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沙漠里总归不安全,咱们早点出发,争取早些赶到蕲族王庭吧。”札拓道。 骆君摇和叠影自然点头同意,札拓看了看妹妹,道:“珠儿可是害怕?要不二哥载你?” 叫珠儿的少女摇头道:“不用,我要她陪我。” 骆君摇默默摸了摸鼻子,她才不想跟她一起呢,她们关系也没多好。 刚刚只不过是怕她被马贼砍了,顺手拎了她一把而已。 札拓道:“小蓝姑娘的马……” “我自己骑骆驼。”珠儿连忙道。 札拓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拜托骆君摇和袭影照顾妹妹。他要负责整个队伍,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时时刻刻盯着她。 队伍再次上路,或许是被马贼给吓到了,一行人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原本计划两天的路,才一天半就到了。 看到远处的绿洲和一座座房屋,骆君摇险些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珠儿也差不多,她虽然出生在西域,但从小都没有离开过乌谟城,哪里知道大沙漠的可怕和艰难? 只是她并没有骆君摇这样轻松的心情,她是被父亲送到蕲族给新上任的蕲王联姻的。 她并不想从繁华的乌谟城嫁到人生地不熟的蕲族来,但却不得不嫁。 一行人被前来迎接他们的蕲族官员引进了王宫旁边专门招待宾客的宅邸。 这里自然不会有上雍皇城里宽敞明亮,还有华美景观的使馆,只是一座石墙院子罢了。 莫说是骆君摇这样见惯了上雍繁华地的,第一次来蕲族王庭的珠儿也有些难受。 所幸,不远处的王宫看着还算不错。 珠儿已经开始想念自己在乌谟城的宫殿了。 送走了蕲族官员,骆君摇看着进来的札拓有些沉重的脸色,不解地道:“二王子,出什么事?” 札拓叹了口气,道:“蕲族人对我们的态度……这次只怕是有些不太好过。” 闻言,珠儿面容不由一白。 她才十五岁,不可能不害怕。 札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慰道:“别怕,二哥总要看着你好好地安顿了,才会走的。” 珠儿立刻红了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骆君摇心中暗叹了一声,轻声道:“想开一些,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札拓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蓝姑娘说得对。” 札拓并不知道这位漂亮的中原姑娘的来历,但他知道不久前有几位从中原来的客人秘密拜访了他的父亲。 之后那些人走了,只留下了小蓝姑娘两人。而带着他们一起来蕲族王庭,也是父王的意思。 或许小蓝姑娘说得对,事情未必就那么糟糕。 初到蕲族王庭,骆君摇自然不会在屋子里蹲着。 珠儿也是个生性活泼开朗的姑娘,与其在心中恐惧害怕,还不如找些事情让自己开心。 安顿好了之后,札拓跟他带来的人商量正事,骆君摇和珠儿便出门去了。 即便蕲族王城在一片绿洲之中,但也时常有风沙来袭。因此蕲族女性多喜欢遮住脸的服饰。骆君摇和珠儿十分入乡随俗的换上了蕲族少女的服饰,看上去倒是跟蕲族少女差不多了。 王城的集市也很热闹。 不似中原和乌谟城的商人喜欢开店,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路边摆个摊子就开卖。 甚至有不少蕲族百姓间,直接就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两个小姑娘一路观赏,一路买各种觉得有趣的东西,还品尝了蕲族的各种美食,丝毫没有初到异地的局促和不安。 “小姐。”袭影出现在骆君摇身后时,骆君摇正一边悠然的咬着一种奶酪酥糖,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正挤在不远处人群里看别人摔跤的珠儿。 “嗯?” 袭影俯身,低声道:“属下看到叠影留下的标记了。” 骆君摇点点头道:“我也看到了。” 袭影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王妃这一路上就跟那位乌谟城的小公主吃喝玩乐了呢。 骆君摇抬起手,在他跟前摊开,“喏。” 她白皙的掌心里躺着一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飞镖,道:“冷霜也在,秦药儿应该也快到了。” “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她们?” 骆君摇道:“我们是以世居乌谟城的中原商户的身份来的,还是别给他们惹麻烦了。晚上再去吧。” 袭影点点头,应了声是。 骆君摇托腮道:“算起来,如今这蕲族王城,也算得上是卧虎藏龙了啊。” 袭影道:“确实。”除了他们的人,还不知道其他各方有多少人进入了蕲族王城。 骆君摇思索着道:“这蕲族王城也不算大,或许…主人家也知道来了不少不该来的客人。” 这整个绿洲的面积大概也就比上雍皇城大一些,但人口却不到上雍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一个地方,每日来去多少人,王城的统治者多少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袭影道:“最近是各部落上供的时间,这次蕲王招了各族首领前来觐见。这段时间这地方进出的人太多,蕲族人未必能顾得上。” 骆君摇道:“别人或许顾不上,但……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这个她,自然是指白靖容了。 白靖容如今虽然身为蕲族的王太后,但如今处境其实反倒不如原本做容夫人的时候自如。这个时候她必然会紧盯着周围的一切动作,小心警醒犹如一匹孤狼。 “小蓝!”珠儿看够了摔跤,心情愉悦地走回来,看到站在骆君摇身后的袭影有些惊讶,“蓝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袭影表示他每听旁人叫一次蓝公子,就心里抽抽。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跟王妃成为兄妹? “回公主,我特意出来寻两位的。”袭影坦然道。 “嗯?为什么呀?”珠儿不解道:“蓝公子不用担心,我带了护卫的,不会遇到危险的。” 袭影摇头道:“不,在下只是顺便帮二王子传个话,王宫里来人了,二王子请话,珠儿神色瞬间变得黯然起来。 骆君摇和袭影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却也没什么话能安慰她。 骆君摇只得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二王子没亲自派人来传话,想来是不着急,不如我再陪你逛一会儿?” 珠儿摇摇头,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还是算了吧,若是让宫里的人等得太久,二哥也不好做。”这就是弱国的悲哀,即便身为王子公主,面对比他们更强悍的蕲族时,也只能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一行人回到暂住的院子才知道,宫里来的人竟然不是旁人,而是新继位不久的蕲王姬湛本人。 骆君摇自然不会跟珠儿一起去见姬湛,虽然她确是对姬湛有些好奇。 白靖容那样的女人,和已故的蕲王所生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姬容她已经见过了,虽然生了一副虚弱多病的身体,却也着实不是个简单人物。 因为这些年白靖容的作为,基本也断绝了这两人成为好兄弟的可能,听说这段时间姬容也给姬湛找了不少麻烦。 骆君摇告别了珠儿,一路悠悠然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才刚踏入房间,原本藏在袖底的幽月刺就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掌心。 蕲族王城的房子除了帐篷便是石墙,墙壁十分厚实不说,采光也多半不大好。 房间一角的桌案后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杯。 骆君摇眼睛一亮,立刻收起了匕首,脚步轻快地飞奔到那人跟前。 “阿衍。” 火光一闪,桌上的烛台被点亮了。 灯下,正是谢衍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骆君摇欢喜地跪坐到他身边,将自己靠近他怀里,“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 谢衍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我也才刚到王城,听说你们刚到,便先来看看你。” “你刚到?”骆君摇有些诧异,谢衍比她们提前走了好多天,而且几个人单枪匹马肯定比他们大队人马辎重要轻便得多,怎么也才道? 谢衍轻轻把玩着她的小发辫,道:“先绕道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什么地方?” “摇摇猜猜看?”谢衍笑道。 骆君摇眼睛转了转,脑子里也飞快地盘算了一圈儿道:“胤人?” (本章完) 570、母子兄弟(二更) 对她的回答,谢衍并不惊讶,神色平静含笑,“摇摇真聪明。” 骆君摇不满地拉下他把玩自己发辫的手抓着,道:“你去找了大胤人?大胤如今的王庭距离此地不近,所以你应该不会是去了大胤王庭吧?” 谢衍道:“嗯,我去了一趟査钦,他们是胤族别部,聚居地离蕲族王庭来回只有四五天的路。” 骆君摇有些慵懒地靠在他怀中,道:“所以,一直威胁蕲族安全的,其实就是这支胤族别部?” 谢衍点点头道:“早年大胤人西迁之后就分裂成了六大部族,虽然近些年已经有统一之势,但他们的主攻方向还是往西的。然而…总是有一些例外的,査钦这一支据说祖上有当年大胤宇文氏血脉,一直幻想着主上的荣光。比起向西,他们更想向东。” “但是这些年西域诸国一直都是中原和蕲族人的实力范围,他们想要向东,就必须先踩着蕲族过去。”骆君摇道。 谢衍道:“正是如此,査钦王一直想要吞并蕲族的地盘,却又顾及蕲族实力,迟迟不敢动作。” 骆君摇立刻明白了,谢衍这一趟去査钦做什么去了。 “摇摇这一路可好?” 说完了正事,骆君摇越发轻松起来。 悠然地靠在谢衍怀中,跟他讲起两人分开之后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谢衍也不知在意,安静地坐着听她说。 即便有一点烛火,房间里依然显得有些幽暗。 骆君摇干脆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低语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了过去。 “王爷。” 袭影从外面进来,低声道。 谢衍抬手掩住骆君摇的耳朵,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才问道:“姬湛走了?” “是。”袭影道:“还带走了玉珠公主。” 谢衍冷笑一声道:“姬湛既然已经决定要吞并乌谟了,还这么迫不及待将乌谟公主带入宫中。他倒是不怕那小姑娘背后捅他一刀。” “……”如果是他们王妃的话,还真不好说。但那位玉珠公主,恐怕没这个本事。 “虽说乌谟人多年一直向蕲族纳贡,但玉珠公主毕竟是乌谟王爱女,蕲王这般行事只怕……方才那位二王子脸色不太好。” 谢衍道:“让人看着些,别叫那玉珠公主死了。” 袭影应了声是,犹豫了一下问道:“王爷,那乌谟王犹犹豫豫首鼠两端,只怕未必靠得住。” “本王知道。”谢衍冷声道:“本王原本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时候到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 “他会不会出卖我们?” 谢衍抬眼,烛光下眸光幽冷,唇边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他不敢得罪蕲族人,大盛就好得罪么?” 袭影瞬间放下心来。 可不是?乌谟王连蕲族人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是更加强大的大盛。 得罪了大盛,可不仅仅是会不会被人兵临城下的问题。甚至有可能被掐断乌谟赖以为生的商路,到时候乌谟不亡国也要亡国了。 骆君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房间里了。 刚坐起身来,就看到不远处谢衍正坐在桌案后面翻看卷宗。房间几个角落都点了灯,整个房间也就显得十分敞亮。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衍头也不回地温声道:“醒了?” 骆君摇起身下床,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这是在哪儿?” 谢衍道:“这是我们在蕲族王庭买下的宅子,不用担心,乌谟二王子那边安排好了。” 骆君摇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我没担心这个,不过…原来蕲族王庭也能买到这样的宅子么?” 这宅子一看就不简单,要知道如今的蕲族王庭即便是贵族也并不全都能住进这样的宅子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只能住在离王宫很远的帐篷的。 谢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这宅子在已故蕲王母族名下,没有人敢随便来探查。” 骆君摇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诚不我欺。 既然是在自己的地盘,骆君摇就放松多了。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掀起厚厚的羊毛毡,外面果然已经是也晚了。 窗外是一个石墙房屋围成的犹如四合院的院子,原本塞外并不流行这种院子,但蕲族在东边跟中原打了不少年,显然也染上了不少中原的习气。 整个王庭里,这样的宅子不在少数。看起来都很新,显然都是近几年才刚修建的的。 骆君摇靠在窗口抬头仰望夜空,今晚天空深邃,星光璀璨。 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谢衍看完了卷宗才起身走到窗边,从身后将她圈入怀中,轻声道:“怎么了?想家了?” 骆君摇回头笑看着他道:“好像有点儿,我们离开上雍有三个多月了吧?你不担心么?” 谢衍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是摄政王,又不是皇帝。 更何况就算是皇帝,难道没有需要巡视或御驾亲征的时候? 经过这几年的整顿,又有骆云坐镇,如果只是因为他几个月不在就出事了,那他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该讲朝中的官员全部都换掉,重新培养一批更得用的。 骆君摇笑道:“摄政王殿下这般洒脱,说不定会吓到不少人。”这两年谢衍在朝中权威更甚,暗地里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从未停止过。 无论是忠于皇室的,还是向着谢衍的,私底下都未必没有担忧过。 摄政王如今一手掌握朝堂,功勋卓著,说一句功高震主也不为过。再过一些年,皇帝到了该亲政的年纪。只怕就算双方都愿意平稳过渡,也未必会那么顺利。 这世上许多事情,从来就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谢衍平静地道:“我只做该我做的事情,从来没打算过一辈子为大盛卖命。更何况……”他低头看向骆君摇,柔声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等阿骋亲政了,我便陪你出海去。” 骆君摇往后依靠,放任自己倒进他怀中,扬起小脸笑道:“我记得呀,可怜阿骋小小年纪就要被压上沉甸甸的担子了。” “那是他的责任。”谢衍毫不心疼。 他当初答应了伯父和堂兄会替他们守好大盛江山,而阿骋身为先皇唯一的皇子,如今天下名正言顺的皇帝,未来扛起整个天下就是他的责任。 至于他能不能做好,谢衍只能说,他竭尽全力为他创造一个相对太平的局面,尽全力教导他治理国家需要掌握的一切能力和手段。 再多的,他也无法保证了。 骆君摇在心中暗暗同情起谢骋小朋友来,同时也是真的十分开心。 她是不愿意一辈子困守大盛,甚至上雍皇城的,哪怕那里几乎有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哪怕她是尊贵的摄政王妃。 但她不知道谢衍会不会舍不得? 她毕竟算是个外来者,即便再爱这个世界的亲人,但对上雍的感情毕竟有限。 而谢衍则不同,他是真真正正土生土长的,他对大盛天下,还有着寻常人没有的责任。 “真希望阿骋快点长大。”骆君摇瞬间抛弃了那一点点愧疚感。 “会的。”谢衍道,低头亲亲她的眉心。 骆君摇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扬起头,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悠久的吻。 繁星闪烁的星空下,悠远辽阔的夜幕里,一对有情人相依相偎,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莫名让这微寒的深夜多了几分火热暖意。 片刻后,厚厚的羊毛毡帘落下,阻隔了窗外星儿的窥探。 这几日,蕲族王城比平时热闹许多。 蕲族虽然几年前惨败与大盛,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比起周边各个下部落和西域一些城国,依然还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因此,除了靠近东边大盛的一些部落臣服于大盛了,其他各部每年依旧要按季朝蕲族上供。 从几天前开始,就陆续有载着各种货物的队伍来到王庭,跟着一起的还有各族的商队,蕲族王庭比起往日瞬间热闹不少。 札拓王子这两天的心情十分不好,自从前两日蕲王带走了珠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蕲王或任何蕲族王庭的高官了。 最让他忧心的事,这两天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蕲族想要迁移王庭,而迁移的方向正是东北方,他们乌谟城就在可选范围中,甚至是首当其冲。 札拓想了许多法子,都不得其法,最后还是请人牵线,才让他见到了蕲王的亲弟弟,姬容王子。 第一眼看到姬容,札拓的想法是:他完全不像是个蕲族人。 在札拓的印象中,蕲族人大都骁勇善战,因为常年在沙漠中策马奔驰,他们往往身形高大挺拔,肌肉虬实有力,有着锋利深邃的轮廓和略微粗糙暗沉的肤色。 而眼前这位姬容王子,虽然穿着蕲族王室的服饰,无论容貌肤色还是气质,都让札拓想起他在乌谟城里见过的那些过于矜贵娇养的中原公子哥儿。 如果他的眼神不那么幽深可怕的话。 姬容伸手为跟前的人倒了一杯茶,方才淡淡道:“在下不过是个闲散之人,札拓王子只怕要失望了。” 札拓闻言,心中有些失望。 他不是没听说过姬容在蕲族的处境,这位皇子从小便不受待见,更是曾被送到上雍为质子。 虽然没过多久就被放回来了,但对于蕲族人来说这也算是奇耻大辱。因此无论是他的生母兄长,还是蕲族其他贵族,都不太待见这位姬容王子。 只看他的住处就知道了,远离王宫与平民杂居,哪里有半点身为蕲族王子的尊贵? 但是札拓现在无路可走,想起指引他前来的人说的话,他还是决定试试。 “姬容王子,在下实在无法可想,还求王子施以援手。”札拓正色道:“只要王子能够相助一二,乌谟城必有厚报。” 姬容不为所动,淡然道:“无论母亲和王兄想做什么,以我的身份都是劝不动他们的。札拓王子若是指望我替你们说话,还请打消主意,莫要浪费时间了。” 札拓连忙道:“不敢,在下只是…想求教王子一些问题。若是能入宫探望舍妹,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姬容垂眸,盯着眼前的茶杯良久不语。 札拓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催促,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良久,才听到姬容淡然道:“母亲和王兄,确实有吞并乌谟城的打算。” 札拓心中一沉,虽然早就得到了一些消息,但这话从蕲王的亲兄弟口中说出来,感觉还是格外不同的。 “求王子指点。” 姬容摇了摇头,道:“没办法,王兄做下此决定,并非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更是有着全族的考量。不过,如果札拓王子一定要试试的话,不妨从母亲那里看看。” 札拓一怔,忍不住看向姬容。 姬容却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端起眼前的茶杯,道:“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至于玉珠公主…我会设法请王兄让你们兄妹相见的。”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札拓在乌谟城和中原人打过不少交道,自然也明白这个意思。 虽然心中还有不甘,却也不甘再打扰,只得起身告辞。 从那位王太后入手么?当年名震塞外的容夫人的大名,他自然也听过。 姬容并未起身送客,只是坐在原地平静地看着札拓走了出去。 大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姬容身后的屏风后面才走出一个人来。 姚重挑眉看着姬容道:“白靖容想让你跟姬湛斗,你也想让白靖容和姬湛斗。我猜姬湛现在应当也很想跟你联手,捅白靖容一刀。你们这一家子,倒是有趣。” 姬容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正好如你所愿吗?” (本章完) 571、佛渡有缘人(三更) “这不是正好如你所愿吗?” 姚重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姬容殿下,嫁祸于人,可不是什么优良的品质。分明是你自己见不得你母亲和王兄好,现在却怪到在下这个局外人身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局外人?”姬容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讥诮。 姚重道:“难道不是?” “你说是便是吧。”姬容冷声道:“谢衍什么时候能到?” 姚重摊手道:“这我如何知道?” 姬容道:“那你最好催他快一些,若是晚了可赶不上了。我想姚先生也不希望摄政王还要亲自率领千军万马千里跋涉,横渡大漠吧?”姚重神色散漫,似乎并不在意,“看来,白靖容和大胤人谈得很顺利。我很好奇,她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姬容冷冷地看着他道:“就像你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年她为什么要害你们姚家一样。” 姚重脸上的神色一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消瘦的年轻人。 这显然是个不能被提及的话题,但姬容现在的心情不好,也并不想要让姚重在自己面前嚣张。 半晌,才听到姚重问道:“这么说,你知道?” 姬容道:“一个从来都人人追捧,一帆风顺无比骄傲的女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违逆她的意思。当年,原本姚家未必会被灭门。姚大公子,是你的骄傲害了姚家。你拒绝了东陵第一美人儿对你提出的请求,你不死、谁死?” 姚重的脸色阴郁,他盯着姬容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道:“这么说,她现在宁愿跟胤人合作也要扳倒姬湛,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不信?”姬容挑眉道。 姚重沉默不语,姬容从旁边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到自己对面。 “或者,现在的理由更加充分一些。如果她不动手,不出两年她最好的结局便是蕲族王庭的王宫一隅,做一个衣食无忧无权无势的王太后。你认为,她能忍?” 不能。姚重心中暗道。 姚重跟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就仿佛是天生为权势而生的。 让她放弃手中的权力,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寻常女人,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姬湛赢了她也不会消停。姬湛很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因此他早晚会杀了她。 “理由确实很充分。”姚重若有所思道。 姬容道:“我母亲确实天生适合权力,可惜……她生不逢时,遇到的人也总是不让她顺心。而现在……她已经老了。当年追随她的白家军下一代在她手里看到不希望,早已经转投了姬湛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主。老一辈的,又有多少真的愿意不顾自己的妻子儿女?白家军在蕲族多年,大多数早已经与蕲族混杂,下一代中纯粹的中原人已经是少数了。所以,她已经感觉到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掌控不了白家军,到时候姬湛可以说是不战而胜。” “所以她需要新的帮手。”姚重道。 姬容道:“我说过,她已经老了。她以为她能掌控査钦王,但是到底谁利用谁,只怕还不好说。” 姚重在他对面坐下来,道:“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姬容沉默不语。 姚重垂眸念了声佛号,仿佛他还是那个上雍寺庙里的得道高僧。 “施主执念太重了,只怕并非吉兆。” 姬容神色淡漠,“大师,你这样的人……即便经历过毁家灭族之仇,也是无法明白我们这样的人的。” 姚重挑了眉,点了点头果然不再说话。 “我以为你还会再说点什么。”他不说话,姬容反倒是不习惯了。 姚重感叹道:“佛渡有缘人。” 骆君摇和谢衍相聚的第三天,秦药儿也到达了王庭。 有了秦药儿,骆君摇就觉得方便多了。 毕竟药儿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可比她自己那三脚猫的本事强多了。 秦药儿甚至能将完全是中原人长相的骆君摇装扮成毫无破绽的蕲族少女。当然鉴于骆君摇还不算十分地道的蕲族话,最终也只是装扮成了一个明显有西域和中原混血的姑娘。 骆君摇装扮成这个模样,自然不只单纯为了玩儿。 一大早,骆君摇跟着一群少女,在王宫管事的带领下走进了蕲族王宫。 同行的少女们对这绿洲中最华丽壮观的王宫没有丝毫的好奇和欢喜,反倒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她们并不是蕲族人,而是周边的小部落进贡给蕲王的女奴。 她们有的是为了家族和部族自愿前来的,也有是西域诸国被人拐卖而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在他们之前接收到消息里,蕲族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她们被告知,容貌上佳或有特殊才艺的,或许会被选去侍候蕲王或者太后,也有可能被赏赐给贵族。 而长相平庸或者不得上位者喜爱的,就会被送到王宫后面的女奴院,从事体力劳动。 她们有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待在女奴院里劳作,或者在某些特殊的时候被赏赐给普通的蕲族士兵。 她们从被送到蕲族王庭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了。 骆君摇跟旁边的少女一般,低着头跟着人群往前走,她们现在将要被带去太后的宫殿。 蕲族王宫并不算大,除了太后,蕲王和王后拥有独立的宫殿,其他人都只能与别人同住。 她们这些都是属于被挑选过后留下的次品,没有资格侍候蕲王成为蕲王后宫里的宠妾。 她们唯一能摆脱进入女奴院的机会就是被宫中哪个贵人挑中,成为身边侍候的奴婢。虽然同样都是为奴为婢,但也比进入女奴院好得多。 据说,进入女奴院的奴婢,就没有能活过五年的。 管事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座宫殿门口,骆君摇抬头看了一眼宫殿门口的字迹,立刻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太后所居住的宫殿,白靖容的地方。 骆君摇并不担心,她现在这个样子,白靖容是不可能认出她的。 不过怎么让人留下她,是个问题。 她们并没有资格进入太后的宫殿,因此一群人只能站在宫门口的空地上等着。 片刻后,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进来,她是中原人的模样,四十来岁,神色冷峻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领着她们进来的管事是个蕲族人,却并不敢得罪她。 “这些就是这次送来的女奴?”女人有些挑剔地道。 管事点头道:“正是,咱们最先就送来这里,请太后先挑选。” 女人轻哼了一声,道:“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太后娘娘操心。” 她扫了众人一眼,嫌弃地道:“怎么全是西域蛮子?” 这句说的是中原话,在场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懂。而听懂了的人也不敢言语,二三十号人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她一边嫌弃抱怨一边挑选。 骆君摇的容貌很快引起了女人的注意,“你有中原血统?” 骆君摇立刻道:“是,我母亲是中原人。”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道:“我最讨厌这种败坏祖宗血脉的杂种!” 我去…… 大婶,你也太厉害一点了吧?没记错的话,你们家现任蕲王,就是你口中败坏祖宗血脉的杂种。 而且,始作俑者好像就是你的主子啊。 那女人没给骆君摇反应的时间,冷声道:“这个不行,直接送进……” 不等她说完,骆君摇低声道:“大婶,蕲王陛下好像也有中原血统。您说的败坏祖宗血脉,指的是蕲族血脉还是中原血脉?” 女子脸色微变,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骆君摇无辜地摇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 “云嫦,你在做什么?”门里传来一个声音,略带几分不满地道:“只是选几个人,怎么这么慢?娘娘找你有事。” 那女人脸色微变,警告地瞪了骆君摇一眼道:“马上就好。” 里面出来一个同样是中原人模样的女子,比那女人年轻几岁,她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道:“算了,你先进去吧,别让娘娘等着,这里我来吧。” “可是……”云嫦有些犹豫。 那女子低声道:“别耽搁,娘娘心情不好。” 闻言女人不敢再逗留,连忙转身进去了。 她本想提一句让接替自己的人不要选骆君摇,但又怕骆君摇当场闹起来,那丫头看着就不像是个胆小安分的。 若是闹大了,哪怕娘娘不责罚她,传到王上耳中,她也要倒大霉。 于是临走前,只是恶狠狠地又瞪了骆君摇一眼便作罢了。 看着她匆匆进去,留下的女子仔细看过了众人,又挑选了几人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并没有多做为难。 有了方才那女人的衬托,姑娘们都觉得后来的这位女管事是个大好人。纷纷向她投去了希冀的目光,希望自己能被选上。 那女子神色平淡不问所动,抬手点了四个人。 其中,便有骆君摇。 骆君摇随着入选的几个姑娘一起跟着女子往宫殿里走去,目光有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前面引路的人。 这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么么(′`)亲爱的们,好久不见啦。 请假了一个月,想你们~(╥╯^╰╥)原本打算一次更完,但是大结局还是没有写完。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每天会多一些,要可持续更新到写完大结局哈。希望下月十号前能写完~~(^_-) (本章完) 572、真会骗人(一更) 四个姑娘被带到了白靖容宫殿一角的一个小房间,那女子表示这里就是她们以后的住处。 骆君摇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通铺和上面摆放整齐的铺盖枕头,这小小的房间竟然要住下足足十个人。 骆君摇觉得自己其实能理解白靖容对权势的渴望和追求。 她曾经哪怕不是公主的时候,白家也是中原的名门望族。最后却被迫流落塞外数十年,蕲族宠妃,王后,太后的身份再高,单论物质生活也未必比得上曾经的白家大小姐。 如果她一旦失去了蕲王的宠爱,或者被儿子夺去了权力,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别说是呼风唤雨,只怕是连日常生活都由不得自己了。 “你们先收拾一下,然后会有人来教你们每天该做些什么。没有命令,你们不能擅自离开太后娘娘的宫殿,否则后果自负。” 那女子扫了一眼眼前的四个少女,问道:“都听明白了么?” 四人齐声应是。 女子点下了头,道:“很好,听话的人在宫中才能活得久一些。你们先准备吧,你……” 她指向骆君摇道:“跟我来。” 骆君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其他人三人也纷纷看向她。 那女子道:“你既然会中原话,便有别的差事给你,东西放好跟我走吧。” 众人都知道到如今的蕲族太后是中原人,不由对骆君摇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不过她们比起那些将会被送进女奴院的同伴已经幸运太多了,因此倒也没有嫉妒骆君摇的意思。 于是骆君摇飞快地放好了自己的包袱,跟着那女子走了出去。 女子带着骆君摇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我叫白宁,是负责管理太后宫中的奴婢的。这两天你就跟着我,学习该做什么。太后其实不太喜欢你这样的人在跟前侍候,不过前段时间宫中抬出去不少人,如今太后娘娘身边会中原话的人不够用了,我这才选了。” “多谢姐姐提醒。”骆君摇乖巧地点头道。 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用害怕,娘娘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选个有一半中原血统的婢女,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骆君摇心中有些诧异,白靖容的意思? 女子见她一脸茫然和不解,提醒道:“王上身上,便只有一半中原血统。你若是聪明灵巧一些,能讨得娘娘的喜爱,未必不是你的机遇。” 骆君摇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恍然大悟。 白靖容这是想要利用血统问题,跟姬湛打感情牌? 还有之前……宫中抬出去不少人? 只怕是姬湛对白靖容身边心腹心怀不满吧。 其实也很难说白靖容是怎么想的,说她不喜欢混血的孩子,不仅她自己的孩子是两族混血,当初她不也将自己的贴身侍女嫁给了蕲族将领么? 或许她不喜欢的是、现在这些,不再忠于她的两族混血后代。 “我明白了,谢谢姐姐提点。” 女子满意地笑了笑,道:“那个云嫦,你不用怕她,只要娘娘看重你,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是。”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白靖容脸色阴沉地听着跪在地上的人说话。 “娘娘?”那人说完良久也不见白靖容反应,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过去。 一看之前心中就不由一惊,虽然无论见多少次都难免为太后娘娘的美貌惊艳,但此时这张美丽的面容上的神色却只会让人不寒而栗,万万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 地上的人忍不住想起了族中流传了许多年的一则传言:说这位娘娘其实是中原传说中的妖怪变的,不仅能靠美貌迷惑王上,还要靠喝少女的鲜血保持自己的容貌不衰。 不然她分明都年过半百了,怎么还能如此年轻美貌? 还有她宫中每年都要死掉不少人,都说中原女子温顺善良,但其他脾气不好的蕲族后妃身边也没死那么多人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白靖容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上是这么说的?” 地上跪着的人忍不住抖了抖,回过神来才连忙道:“回、回娘娘,正是。”、 白靖容冷笑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冷声道:“怎么?王上这是要软禁我?” “娘娘、娘娘误会了!”地上的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位太后娘娘手中可还握着不少兵马呢。 效忠她的人依然不少,这话若是被传出去,王上那边只怕也会有大麻烦。 白靖容冷笑道:“误会?姬湛让你亲自来警告哀家,留在自己的宫中不要出门,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娘娘真的误会了。”那人小心翼翼地道:“只是这段时间王庭外来的三教九流的人太多,王上也是怕有人冲撞了太后娘娘,王上是一片孝心呐。” 白靖容冷笑了一声,微微勾唇道:“我不怕被人冲撞,回去转告姬湛,我不碍他的事儿,他最好也别碍着我的事儿,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现在确实是蕲王了,但是…先王可不只他一个儿子。蕲王的位置他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 地上的人苦着脸不敢接话,他又不是疯了,这话哪里是他能传的? “还不滚?”白靖容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那人忍不住抖了抖,连忙站起身来高告退出去了。 目送那人出去了,白靖容脸色瞬间越发阴沉起来。 大殿里一片寂静,一边墙边上跪着的侍女们纷纷以头贴地,不敢发声,更不敢妄动。 白靖容扫视了一圈整个大殿,冷笑了一声,才有些疲惫地重新坐了回去。 当一个太后和一个王后的区别有多大,她这段时间可谓是体会的十分深刻。 特别是当新上任的王上和太后,关系非常不好的时候。 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得承认,或许过不了两年,姬湛真的会将权力从自己手里全部掏空,到时候他…… 白靖容摇头:不,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真是她的好儿子啊。 “娘娘。”白宁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道,“您想要的人,选出来了。” 白靖容靠着软榻没说话,白宁侍候她多年,早已经深知她的脾气,也不磨蹭继续道:“是个小姑娘,今年十七岁,母亲是中原人,父亲原本是西域商人。她父亲被人给杀了,贼人看她长得不错,就留了她一命卖到了车苣城为奴,这才被送到这里来的。娘娘要不要看看?” 白靖容微抬了一下眼皮,道:“罢了,先让人查查她的底细再说。” 白宁并不意外,俯身应是。 白靖容道:“我相信你的眼光,先好好养着教教规矩。等查清楚了底细,我有大用。” “是。” “退下吧。” “奴婢告退。” 白宁从大殿中出来,就看到骆君摇正蹲在殿外的屋檐下发呆。 见她出来连忙站起身来,乖巧地叫道:“白宁姐姐。” 见她这模样,白宁神色缓和了几分,轻声道:“娘娘现在心情不好,过两天再带你去拜见吧。你先跟我走,我教你一些宫中的规矩。” “是。” 见不到白靖容,骆君摇有点小小的失望。 不过也不要紧,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见了白靖容也没什么用。白靖容那样的人,是绝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靠近的。 骆君摇跟着白宁离开,两人刚走出去不远,姬容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姬容远远地看到两人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头。 “王子?”跟在姬容身后的人见他停下,不解地问道。 姬容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先去见母亲吧。” “是。” 姬容踏入殿中,白靖容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才懒懒地抬起头来,“姬容我儿,你来了。” “母亲。”姬容站在几步外,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白靖容坐起身来,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容儿,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不太好。” 姬容抬眼瞥了他一眼,“母亲若是哪里不舒服,早些请太医才是。” 白靖容轻哼一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姬容沉默不语。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最近这王庭里,乱得让人心烦么?” 姬容道:“母亲想说什么?” 白靖容轻笑出声,声音却骤地一沉,道:“姬容,你以为母亲若是不在了,你以后在王庭就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么?你二哥也不在了,若是哪天母亲也不在了,这王庭就只剩下你和阿湛了。你说,阿湛会怎么对待你这个亲兄弟?嗯?” 姬容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母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靖容定定地盯着他的双眸道:“母亲如今只想好好活着。容儿,阿湛被你父王教坏了,跟母亲早就不是一条心了。母亲只有你了。” 姬容垂眸,白靖容起身缓步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掸了掸他肩头不存在的灰尘,道:“容儿,母亲知道前些年委屈你了,你心中有怨气。但是你要知道,你总归是母亲身上掉下了一块肉,这是永远也剪不断的联系。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蕲王之位,母亲手里的人马和权力,将来都可以给你。” 姬容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忍不住想道:“他的母亲,可真会骗人。” (本章完) 573、棋子!(二更) 这个承诺太过虚伪,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 但是他的母亲却希望他会信,姬容在心中不无嘲讽地想道。 然而,他口中说话来的话却是,“母亲,我对蕲王的位置不感兴趣,我也坐不了这个位置。我之前跟您说过,如果可以我想离开王庭,去……” “没出息!”白靖容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是我白靖容的儿子,没有什么位置是你坐不了的,也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得到的!” 姬容摇摇头,依然不应。 白靖容叹息道:“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你做得到的,之前你不是就做得很好吗?容儿,阿湛是什么脾气你我都清楚,他不会放过你的。” 姬容面无表情地道:“你果然只是想拿我当与他博弈的棋子罢了。” 白靖容轻笑道:“人生在这世间,谁不是棋子?能做棋手的人太少了,你既然不想做棋子,那更要自己去争取啊。若有一日,你坐到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自然就没有人敢再将你当成棋子了。” “我若是不答应呢?”姬容问道。 白靖容微笑着看着他道:“容儿,你这么想死么?我绝不能容忍一个儿子再忤逆我,你若是不乖,你这些年暗地里做的事情,明天就会出现在你大哥的桌案上。到时候……” 姬容咬牙瞪着她,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靖容心情愉悦地拍拍他的脸道:“这就乖了,以前母亲对你不好,是母亲错了,以后疼你。” 王庭内一处宅邸中,秦药儿可怜巴巴地蹲在墙角不敢说话。 不远处谢衍坐在主位上,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她。 “还不说?”谢衍冷声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秦药儿努力做出可怜无辜的模样,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 旁边的叠影无奈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交代,不然王爷真的要动怒了。 看着谢衍越发冰冷的神色,秦药儿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墙角蹭了出来,道:“王、王妃她…去王宫里了。” 坐在一边的冷霜闻言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秦药儿一眼。 要说秦药儿胆子大吧,她见了摄政王就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 要说她胆子小吧,她又真的什么都敢干。 秦药儿举起手来道:“王妃说她什么都不干,就进宫去看看情况,不会冒险行事的。而且、而且我易容的很好,肯定没有人能认出王妃的身份。我、我还送了王妃好多厉害的毒药,肯定没问题的!” 谢衍冷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你是这么听话的人,还敢替王妃隐瞒。若不是本王问起,你打算过几天再跟本王说?” 秦药儿心道:“听王妃的话,替王妃隐瞒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你怎么可能过几天才知道王妃不见了?” “袭、袭影也有参与!”秦药儿赶紧祸水东引,“王妃的身份就是他做的。” “袭影现在不在。”叠影提醒她。 王爷就算再生气,现在要倒霉的也是她而不是奉命去办差了的袭影。 “……” 秦药儿蔫哒哒地道:“那个…王妃说,她会帮我带蕲王宫里收藏的秘药。” 谢衍轻哼了一声,道:“等王妃回来,再来说如何罚你的事。” 闻言秦药儿大喜,等王妃回来,王爷哪里还记得罚她? 到时候王妃再求求情,不久过了么? 果然,跟着王妃走才是正确的道路啊。 秦药儿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溜烟就出去了。 冷霜和叠影对视了一眼,叠影问道:“王爷,就这么算了?” 谢衍冷笑一声道:“先不用管她,等王妃回来再说。冷霜。” 看来是算不了,王爷有时候也记仇。 冷霜起身,恭敬地拱手道:“王爷。” 谢衍抬眼看向她道:“本王吩咐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冷霜恭敬地道:“一切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谢衍点头道:“很好,你先去吧,等候本王的命令。” “是,属下告退。” 等到冷霜出了门,叠影才开口道:“王爷,刚刚收到消息,査钦王昨晚已经秘密抵达了王庭。” 谢衍点点头道:“他和白靖容有书信往来,这次应当是为了白靖容而来的。” 闻言叠影不由蹙眉,有些担心地道:“他会不会坏事?” 谢衍道:“不会。此人野心勃勃,他很清楚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只不过…名震塞外的绝色美人相邀,若是不见一见,未免觉得吃亏。说不定,他还想利用这一点,跟本王谈条件。” “绝色美人?白靖容都……”话说了一半,叠影又停住了。 无论白靖容多大年纪了,都不能不承认,她确实是个绝色美人儿。 于是叠影只能道:“査钦王未免太过贪心。” “无妨。”谢衍道:“他若不贪心,本王如何能轻易说动他?如今大胤隐约形成东西两部之势,若他能吞并蕲族,近而控制整个西域,大胤人未必不会唯査钦部是从,调转方向再次图谋中原。如果他做不到而蕲族渐渐强盛,査钦部独木难支,便只能被迫西迁向西胤称臣。” 大盛与蕲族有血海深仇,但对胤族也没什么好感,毕竟都是曾经想要图谋中原的人。 “大胤人狼子野心,几百年了还念念不忘中原的土地。王爷这般驱虎吞狼,就不担心……”叠影忍不住问道。 谢衍神色漠然,“所以,蕲族王庭甚至整个西域,査钦王都休想染指。去给査钦王传个话,本王要见他。” “是,王爷。” “王爷,门外有位姚先生求见。”门外,侍卫低声禀告道。 谢衍神色平静地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姚重漫步走了进来。叠影恭敬地告退,将单独的空间留给了许久不见的舅甥两人。 姚重环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好奇地道:“你那个小王妃呢?难不成是没有带着一起来?” 谢衍道:“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姚重轻叹了口气道:“好几年不见,如今好不容易他乡见面,不请安问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知非,舅舅好伤心啊。” 谢衍淡定地喝了口茶,挑眉道:“几年不见,你在外面唱念做打学得倒是比在上雍齐全了。” 姚重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走到谢衍对面坐了下来。 谢衍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几年不见,舅舅可还好?” “这还差不多。” 姚重端起茶喝了一口,略感满意地道:“果然还是中原的茶好喝。” 谢衍又为他续了水,道:“既然觉得中原的茶好喝,差不多了就早些回去。” 姚重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你不问问他们怎么样了?” 谢衍平静地问道:“我一定要问么?” 姚重挑眉笑道:“也不一定,你不想知道就算了。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不错,骆家那个小姑娘确实很适合你。” 提起骆君摇,谢衍脸上的神色更加温和了几分,看得姚重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你那小王妃呢?也不来见见我这个舅舅?”姚重左右看看,依然没看到骆君摇的身影,有些好奇地道。 他可不相信,谢衍一出门好几个月,会不带着小姑娘一起出来。 谢衍道:“出去玩儿了,回头再来拜见舅舅吧。” 姚重也不在意,点头道:“也罢,这蕲族王庭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事情都等回了中原再说吧。” 谢衍道:“看来舅舅这两年也过得不错。” “哦?” 谢衍道:“心境似乎比在上雍的时候好了许多。” 姚重一手撑着额头,靠着跟前的桌子悠悠道:“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很多事情看法都会变得不一样吧。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想开了就好。”谢衍也不多说什么。 姚重问道:“査钦王已经到了王城,白靖容现在似乎打算联合査钦王和蕲族贵族夺姬湛的权,你是怎么打算的?” 谢衍道:“姬湛若是倒了,蕲族贵族和蕲族王室未必还能容得下白靖容。” “所以,她才需要査钦王啊。”姚重道。 谢衍淡然道:“巧了,査钦王这颗棋子,本王也看上了。” 姚重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跟査钦王也有联系?也对,按说你早几天就该到王庭了,晚了这几天原来是去了査钦部?” 谢衍问道:“这些消息,是姬容告诉你的?” 姚重点点头,略有些困扰地看向谢衍道:“姬容这小子,我总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他没有问题?” 谢衍扬眉看着他。 姚重道:“我看不透他,总觉得…他心里想的,跟表现出来的不是一回事。” “舅舅难道就是言行一致的人?” 姚重一愣,不由失笑道:“你说得对。” 谢衍道:“不必担心,姬容确实有私心,但他不会危害到我们的。” 姚重点了点头,“你看人的眼光素来不错,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是我想多了。” 谢衍摇摇头没有说话。 并不是姚重想多了,只是姚重这样的人确实没法理解姬容的想法。 仅此而已。 (本章完) 574、义女?(一更) 骆君摇有些无聊地坐在花园里发呆,这是她进宫的第三天。 蕲族王宫里其实没有大盛那么多规矩,白宁显然也没打算教授她那些规矩,只是大约讲了一些宫中的禁忌。 虽然如今的蕲王姬湛有不少嫔妃,但她们在白靖容这个太后跟前明显不够看。 白靖容几乎独霸蕲族后宫数十年,哪怕是她的儿媳妇,对她也颇有心理阴影。 因此如今白靖容成了太后,新上任的王后和夫人们依然不敢对太后身边的人有丝毫怠慢。 “楚楚。” 听到白宁的声音,骆君摇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白宁姐姐。” 白宁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怎么穿成这样?昨晚让人送去的衣服,你没穿么?” 骆君摇不好意思地道:“大家都穿着这种衣服……”昨晚白宁给她送了两套十分精致漂亮的衣服过去,倒是引得同住的众人侧目。 她一个刚来的,穿成那样在宫里招摇过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白宁摇摇头道:“太后娘娘要见你,快去换一身衣服。” “太后娘娘要见我?”骆君摇惊讶地道。 白宁点头:“快去吧,好好收拾一下。王后和众位夫人也在,别丢了娘娘的脸。” 骆君摇口中应着,心中却暗道:“在王后和姬湛的嫔妃面前,就算穿一身普通侍女的衣服,也丢不了白靖容的脸啊。 虽然这么想着,骆君摇还是飞快地回去换了身衣服。 白宁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少女,不同于寻常侍女朴素无华的衣服,这套衣服是用从中原来的料子做的。浅紫色衣衫上还绣着蕲族特有的花样,不比中原雅致精美,却另有一种塞外民族的风采。 白宁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楚楚这般好看,丝毫不比那些先前选入宫中的差。” “白宁姐姐过奖了,我也见过那几位姑娘,都是大美人儿呢。” 骆君摇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秦药儿给她的这个易容,突出的就是一个美的不明显,俗称长得一般。 在同批里面或许算是出色的,但比起那些肤白貌美,甚至还有金发蓝眸妖娆动人的大美人儿,她现在顶多算个长相秀美。 就这秀美,还被肤色给遮掩了不少。 “白宁姐姐,太后娘娘叫我去做什么?”骆君摇不解地问道。 总不能是白靖容打算将她送给姬湛吧?那白靖容这眼光可有点差。 虽然心中腹诽着,骆君摇面上却还是一派乖巧顺从的模样,跟在白宁身后一路往大殿而去。 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见到白靖容了,也不知道昔年名震天下的绝色美人,现在是不是美丽依旧? 大殿里熙熙攘攘坐着十来个衣着打扮各异的女子,这些都是姬湛的妻妾。这些人有身份尊贵的蕲族贵族之女,也有女奴出身的美貌女子。 蕲族人并不像中原人一般在意出身,反正进了王宫日子过得如何,都得看自己身后的势力或者受宠的程度。 这些蕲族贵女,只要背后的家族没有倒,她们就永远不必担心自己在王宫里过得不好。 而另一些则不同,她们能倚仗的只有美貌和蕲王的宠爱。但这份宠爱能维持几时,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她们这样的人,即便是生了孩子,只要儿子一天没有长大成人,也依然是无依无靠的。 这两种人,只从眉宇间的神态就能分得清清楚楚。 白靖容有些懒懒地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王后道:“难得陛下有孝心,让你们来陪着我。” 王后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王上孝顺母亲是应该的,我们都是母亲的晚辈,自然也该孝顺母亲的。” “王后姐姐说的是。”坐在王后旁边的年轻女子也道:“能与太后作伴,是我们的福分呢。” 白靖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叹息道:“是啊,我都成太后了,一把老骨头了,王上也长大了。” 王后脸上本就尴尬的笑容一滞,“母、母亲……” 太后一向都不喜欢人提起她的年龄,即便她比在场所有的女子都更加美丽。但时光的流逝,或许对绝色美人来说更加残忍。 白靖容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行了,王上孝顺,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正巧你们今天都在这里,我也让你们认识一个人。” 见她无意追究,王后这才松了口气。 白宁带着骆君摇走进大殿,骆君摇险些被这满殿风格各异的美人儿晃花了眼。 姬湛好福气啊。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白靖容。 白靖容只穿了一身随意的素白衣衫,肩头还披着一条浅金色披帛。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挽起,显得十分慵懒随性。 骆君摇按照这两日学到的规矩向白靖容行了礼,然后便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无论是王后还是其他人,显然都对白靖容突然叫她们认识一个陌生姑娘感到不解,仔细打量了半晌也没看出这姑娘有什么独特之处。 “母亲,这是……”王后迟疑着道。 白靖容也在打量着骆君摇,第一眼看到骆君摇的模样时,她略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 “这姑娘叫楚楚,是前两天刚进宫的,很合我的眼缘。”白靖容轻笑道。 骆君摇心中暗道:“你可真能胡诌,你这才第一次见我呢。” 王后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于是笑着说,“母亲喜欢就好。” 白靖容含笑朝骆君摇招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骆君摇走到白靖容跟前,“娘娘。” 白靖容伸手牵起她的手,柔声道:“白宁说,你母亲是中原人?” “是。”骆君摇应道,心中却忍不住想着:“如果她现在捅白靖容一刀,不知道会怎么样?”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你可愿做我的义女?” 骆君摇大惊:你想当谢衍的岳母! 白靖容以为她被吓到了,笑道:“别怕,白宁说你乖巧懂事,我看你也顺眼。你若是愿意,留在宫中给我做个女儿,以后自然是想要什么都会有的,再也不用受那些苦楚了。如何?” 骆君摇故作惊喜和惊慌,“多、多谢娘娘恩赐,只是我……” 她低下头神情自卑,“我什么都不会,长得也不好……”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道:“谁说你长得不好?你乖乖待在我身边,由我调理两个月,保证出落的漂漂亮亮的。” 骆君摇迟疑着,见状白靖容声音微沉,“怎么?你不愿意?” 骆君摇连忙摇头道:“不…我、奴婢自然愿意的,多谢娘娘恩典。” 白靖容满意地道:“那就好,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 “母亲。”旁边的王后坐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白靖容的话。 白靖容不悦地看向她,王后道:“母亲,此事是否要先跟王上说一声?” 白靖容轻哼了一声,道:“怎么?王上不让我出门,如今就连收个义女都不行了?” 王后也不想掺和这对母子之间的争斗,但她的身份却由不得她置身事外,只得无奈地道:“母亲的义女,便是王上的妹妹。母亲总该跟王上说一声才是,再说母后收义女也算是喜事,王上也好来见见妹妹啊。” “哦?”白靖容略带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王后就派个人去跟阿湛说一声吧。” 王后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派人去找姬湛,免得回头王上发现无缘无故多了个妹妹,对自己不满。 骆君摇低着头站在一边,在场众人无论是王后和各位夫人,还是说要收她当义女的白靖容,谁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只当她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此时心里又喜又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靖容有些挑剔地看了她两眼,她对骆君摇并不满意,但如今这个时候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蕲族王庭自然也有不少出色的中原混血的少女,但如今白靖容并不能信任这些人。 与初代跟随白靖容进入蕲族的白家军不同,新一代除了极少数,混血的年轻人都更支持姬湛。连带着,就连不少白家军的老人为了子女,也都开始偏向了姬湛。 若是从那些人中挑选,难保会选出来一个什么货色。 横竖……白靖容在心里冷笑一声,容貌资质如何,并不重要。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只要乖巧听话就行了。 “母亲。”姬湛来得很快,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同前来的姬容。 姬容依然一如从前的苍白消瘦,姬湛看上去倒是挺拔俊朗,是个外表很出色的男子。 他有着蕲族人的高大身形和硬挺轮廓,有比蕲族人多了几分细致和优雅,确实算得上是两族混血的优秀后代。 “王上。” “见过母亲。” 白靖容笑吟吟地道:“阿湛,阿容,你们都来了?快过来,瞧瞧。这是母亲为你们新找的妹妹。” 姬湛和姬容一同看向骆君摇,姬湛皱了下眉头道:“母亲这是何意?” 白靖容轻叹了一声道:“也没什么,母亲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有些事情也该准备着了。你和阿容都用不着母亲担心,只是……”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个女儿,否则我一定将我会的,有的,都给她。” 白靖容嫣然一笑道:“不过现在,我有了你们妹妹。我会好好教导她的,等将来……便将我手里的东西,都给她吧。” (本章完) 575、你给我等着!(二更) 大殿里一片寂静。 突然多了个妹妹的姬湛和姬容纷纷看向骆君摇,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个豪不起眼的小丫头,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母亲说出这种话? “……”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骆君摇也是一脸懵逼。 白靖容在说什么? 好像是说…要培养她当才她的接班人? 对此,摄政王妃表示敬谢不敏。 但是现在,顶着这么多双眼睛,她只能一脸无辜的装傻。 不知沉默了多久,姬湛才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 王后立刻起身,带着其他女子出去了。殿中的侍女们也在白宁的带领下,行礼告退。 骆君摇也想开溜,她觉得这里很快就会发生很不得了的事情。虽然看戏很重要,但是小命也很重要。 关键是,她是真的不想给白靖容当义女啊。 可惜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姬湛道:“你留下。” “……”她从姬湛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缕杀气。 “阿湛这是做什么,你吓到楚楚了。”白靖容轻声责道。 姬湛冷冷地扫了骆君摇一眼,沉声道:“母亲到底想做什么?” 白靖容微笑道:“我不是说了么?阿湛既然不想让母亲出去管外面的事情,母亲就想找个人陪着我啊,这样也不行么?” 姬湛道:“母亲想要人陪,我选几个人送来就是。这丫头长得平平无奇,想来资质也没什么出众之处,何必浪费心思?” 平平无奇的摄政王妃,默默在心中给姬湛记了一笔。 白靖容道:“我看她顺眼,可见我们投缘。” “我若是不同意呢?”姬湛道。 白靖容端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阿湛,你现在是蕲王了,手握大权可以不将母亲放在眼里了。”白靖容叹息道:“但是,你若想彻底控制我,恐怕还要几年时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就是我的决定。” 姬湛脸色一沉,道:“她不是蕲族人,来历不明!” 白靖容道:“她的身份,我已经让人查过了。她母亲是中原人,父亲虽然是西域人却也有几分蕲族血脉,倒也不算完全跟蕲族无关。阿湛,母亲可是为了你,才特意挑选了楚楚的。这样你们兄妹以后相处起来,也更和睦不是么?” “阿容,你说是不是?” 姬容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母亲说的是。” “姬容!”姬湛不悦地道。 姬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着姬湛的表情,白靖容仿佛被愉悦到了。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 白靖容道:“阿容身体不好,便也罢了。阿湛你以后是蕲王,但中原人和蕲族人之间,终究是有些隔阂的。以后白家军和我手里的势力,我会交给楚楚。你们兄妹三人,要好好相处,守望相助。” “……”我去!白靖容这女人要害我! 骆君摇只觉得头皮一凉,果然下一刻姬湛已经拔刀朝她劈了过来。 “阿湛!”白靖容厉声叫道。 骆君摇强忍住还手的本能,后退了两步环抱住自己,紧紧闭上了眼睛。 蕲王,我现在不想刺王杀驾,你别逼我啊。 一道疾风从骆君摇耳边掠过,只听琤地一声轻响,姬湛的刀刃在即将落到骆君摇身上的瞬间被一道劲力弹开了。 大殿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空着手站在墙角,眼神冷飕飕地看着姬湛,道:“少主,请您自重。” 姬湛显然认识这人,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了。 骆君摇干脆蹲到地上,将头埋到双臂间,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耳朵却悄悄地竖得更直了。 白靖容沉声道:“阿湛,你太无礼了。” 姬湛沉默不语,只是反手将刀插回了刀鞘里。 白靖容起身走到姬湛身边,平静地与他对视。 “阿湛,这些年为了保住你的位置,母亲付出了多少你想必也忘了。” 白靖容道:“没关系,你既然容不下我这个母亲,那母亲就等着你从我手里夺走所有的权力那一天。但是在你还做不到的时候,最好别惹我生气。明白了吗?” “我今天可以收一个义女,明天就还可以做别的。” “……”以为白靖容是想打感情牌的我,格局还是小了。 姬湛到底还是没有再跟白靖容起冲突,只是眼神幽冷地扫了骆君摇一眼,转身走出了大殿。 大殿里沉默了片刻,白靖容才轻笑了一声道:“果然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母亲何必故意激怒他?”姬容淡淡道。 白靖容嗔笑道:“你以为我好好跟他说,就有用么?” “没有。”姬容摇摇头,对姬湛那样的人来说,无论再怎么母子情深,有些事情他也绝不会退步的。 同样的,白靖容的心中也绝不会有为了母子亲情,对儿子让步的想法。 所以这两个人最后,一定会走到硬碰硬,你死我活那一步。 白靖容走回主位上坐下,有些懒散地道:“我有些累了,阿容,带你妹妹在宫中逛逛,也提点她一些该做的不该做的。” “你真要收她做义女?”姬容皱眉道。 “这是自然。”白靖容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好了,去吧。有什么事情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说。” 她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别人反对的余地。 姬容只得拱手告退,带着骆君摇退了出去。 骆君摇安静地走在姬容身边,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刚刚被吓到了的小姑娘。 “吓到了?”姬容问道。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姬容轻笑道:“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骆君摇小心翼翼地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为了跟王上生气,开玩笑的吧?” “她若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呢?你打算怎么办?”姬容问道。 “我、我不知道。”骆君摇茫然地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她难道真的要给白靖容当义女么?传出去了还不吓掉别人的下巴? 姬容道:“其实这也是你的机会,有这样运气的人可不多,只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王、王上会杀了我的。”骆君摇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姬容点头道:“确实,如果母亲真的想要将她手里的东西交给你,那…确实有人要杀你。” 骆君摇不解地问道:“王、王子,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看了姬容一眼,似乎不敢再说下去了。 姬容侧首瞥了她一眼道:“为什么?谁知道呢?” “王上那么生气,您不生气吗?” 姬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 哦豁,差点忘了这也是扮猪吃老虎的。 蕲族王宫并不算大,还有许多地方是姬容和骆君摇都不方便去的,因此能逛的地方自然也不多。 而且他们一走出去,立刻就引来了许多探究的目光,显然刚刚白靖容宫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宫。 也就是说,她楚.骆君摇.蓝狐.楚,现在已经是整个蕲族王宫的风云人物了。 骆君摇跟在姬容身后走着,一个人突然从岔路口冲了出来。骆君摇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只能无奈地被人撞了个七零八落。 “哎哟,你没事吧?”撞她的人抱歉地道,只是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没事。”骆君摇道。 “真的没事?”那人担心地道:“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若是伤到哪里可不得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骆君摇懒得听她做戏,再次说了句没事,抬头去看姬容。 前面哪里还有姬容的身影,只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姬容的一片衣角消失。 骆君摇连忙想要追,却被那人拉住了。 “你别走呀,你……” 骆君摇深吸了一口气,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姬容故意的? 姬容、你大爷!你给我等着! 摆脱了那烦人的宫女,骆君摇四下看看周围,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去。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逛蕲族王宫,姬容以为将她丢在宫里她就会害怕么? 本王妃记着回去的路呢。 骆君摇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花园里,片刻后姬容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地方侧首去看跟在他身边的人,“如何?” 那人正是方才撞了骆君摇的侍女。 “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姬容蹙眉道:“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母亲既然让人查过她,那身份应当没有问题。” “殿下为何怀疑她?”宫女不解道。 西域混血的婢女,在蕲族王城甚至整个西域和大漠都并不少见,王宫里同样也有。 姬容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先前我觉得她的背影有点眼熟。” “人有相似,殿下若是不放心,属下再去查查?” 姬容想了想,道:“稳妥起见,查查也好。” “是。” (本章完) 576、合作? 骆君摇回到白靖容宫里,立刻就被白靖容派人叫了过去。 白靖容显然并没有如她说所的要休息,而是而是独自坐在花园里摆弄插花。 蕲族王庭所在是一大块的绿洲,自然也是有各种花卉的。虽然比起中原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但白靖容的宫中却不一样。 整个花园里养了许多花草,其中不乏很多中原独有的品种,此时也有不少正是开放的季节,因此整个花园里可说是生机勃勃。 若不看四周的建筑风格,几乎让人忘记了这是在大沙漠里。 白靖容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花枝,仿佛没有看见站在一边的骆君摇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满意地轻笑了一声,对她招招手道:“过来。” 骆君摇走了过去,“娘娘。” 白靖容打量着她,笑问道:“阿容将你丢下了?” 骆君摇点了下头,很快又止住了,低着头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阿容啊,从前我有些忽略他,还以为他是个乖孩子。现在才知道,他自己也有不少小心思。” 骆君摇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楚楚想问,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骆君摇“羞涩”地点了下头。 白靖容道:“可能是我喜欢楚楚啊。” “……”骆君摇无语,你猜我信吗? 白靖容坐直了身体,拉着骆君摇在自己跟前坐下,道:“方才我跟阿湛和阿容说的话,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楚楚,你想要权力么?”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道:“我、我不知道。” 白靖容挑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片刻,笑道:“你不知道,是因为还不知道权力的好处。” 骆君摇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要选我?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做些粗活,识得几个字。从前在家的时候,就连…就连绣花都学不好。” 白靖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道:“你很聪明,胆子也不小。你不会是因为没有人教你,以后…我自然会好好教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见骆君摇还想说什么,白靖容却挥手道:“我这里不留无用的人,还是你想去女奴院看看她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说完白靖容当真唤来了白宁,让她带着骆君摇往女奴院走一圈。 “等你看过了之后,就会知道。这世道,没有权势保护的女子会过得多么凄惨。”白靖容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 白宁领了命令,当真将骆君摇带着去女奴院走了一圈。 女奴院在王宫的后面,面积不算大,里面却关了足足两三千的女奴。 这些人有些是被从打败的周边部落掳掠而来的,有的是一些部落进贡来的,还有一些则是自己或家里人犯了罪被关进来的。 她们是属于蕲王的私人财产,但她们平时的劳作并不单单是为了王宫服务。 她们需要从事许多繁重的劳动,有些是为了王宫里的人,比如说浆洗之类的。还有一些则是为王室创造收入,甚至还会被当成供蕲族将士或平民发泄欲望的工具。 从女奴院出来,白宁看着她明显失神的模样,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不犯错,不惹怒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的。” 骆君摇问道:“里面的人,她们都犯过错吗?” 白宁笑了笑道:“她们的家人犯了错,就像你的父亲,如果他没有不小心被贼人所杀,你现在或许还是个千金小姐。” 骆君摇低声道:“娘娘不能帮帮她们么?” 白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问道:“娘娘为什么要帮她们?” “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想得倒是不少。”白宁斜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娘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若不是此次来的女奴中只有你一个有中原血统,只怕……你还是乖乖听话,别惹娘娘生气。” 骆君摇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白宁姐姐提醒。” “娘娘突然说了那样的话,你心里害怕是难免的。” 白宁又劝道,“但是害怕有什么用?王上和姬容王子的态度也你也看到了,如今在这王庭,只有娘娘才能保护你。” 骆君摇正色道:“我明白了,先前是我愚钝,我会好好听娘娘的话的。” “这才乖。”白宁满意地笑道。 两人回到宫中的时候,白靖容还在花园里喝茶。 不过跟前多了一个被人喝过的茶杯,显然刚刚有人来了又走了。 骆君摇仔细算了算,觉得白靖容这一天还是挺忙的,半点也算不上悠闲。 她这种日子得过且过的人,大约不能理解白靖容这样明明可以退休了,还要卷的人生理想吧。 “回来了?”白靖容微笑道。 骆君摇乖巧地点点头,白靖容仔细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是想明白了。” 骆君摇道:“之前是我鲁钝,多谢娘娘垂爱。” 白靖容满意地道:“明白了就好,虽然阿湛不乐意,但我也不会委屈你。过些日子,我便会昭告整个王庭你的身份。最近这些日子,你跟着白宁好好学习。” 说罢又吩咐白宁道:“帮她换个地方住,一应待遇…都按公主的算。该交她的东西,也要开始学了。” 白宁恭敬地道:“是,娘娘。” “多谢娘娘。” “白靖容要收摇摇当义女?” 谢衍听到冷霜刚刚禀告的消息,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冷霜也是满脸的震惊,显然她也还没接受这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就更不用说在一边的叠影和秦药儿了。 秦药儿捧着下巴,满脸崇拜,“王妃好厉害哦。” 谢衍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冷霜飞快地将蕲族王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房间里一时沉默无声。 半晌,叠影才迟疑着道:“王爷,白靖容怎么会突然看上王妃?会不会是她发现了王妃的身份?” 谢衍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白靖容发现了摇摇的身份,只怕现在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谢衍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冷声道:“她是想要利用摇摇,对付姬湛。” 冷霜不解道:“利用王妃,对付姬湛?”一个寻常的少女,还是个家破人亡被迫为奴的少女,如何能对付堂堂蕲王? 谢衍轻哼一声道:“白靖容不是说了么?要将她手里的势力都传给摇摇。你觉得,姬湛会容忍这种事?” “那王妃岂不是很危险?”叠影道。 谢衍垂眸思索着,确实很危险。毕竟在王宫这样的地方被蕲王盯上,但他知道摇摇可以应付。 只是……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知道有人会对她不利却不能提前动手铲除隐患的感觉。 不等谢衍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不由一愣,谢衍却神色如常地吩咐道:“您们先下去,宫里只需要盯着便是,先不必插手。” “是,王爷。” “谢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姚重冷着脸站在门口。 谢衍平静地道:“这个时候往我这里跑,你就不怕暴露身份?” 姚重轻哼了一声,走进房间里道:“我怕什么?” 等到众人退下,姚重才问道:“你那小王妃,要认白靖容当义母?” 谢衍剑眉微挑,“舅舅是怎么知道的?” 姚重嗤笑了一声道:“姬容告诉我,白靖容要收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做义女,还要将自己的本事和势力传给她。我猜就是你那个小王妃,别人搞不出来这种事。怎么?你还真想叫白靖容岳母?” 谢衍淡定地道:“这次跟摇摇无关,就算不是摇摇,白靖容多半还是要这么做的。” 姚重不悦地道:“白靖容这是疯了么?” 谢衍道:“或许吧,舅舅只是为了此事来见我?” “自然不是。”姚重喝了口茶,轻哼了一声道:“姬湛这段时间似乎想要软禁白靖容,虽然没有明说,但却看得紧。白靖容根本出不了宫,査钦王等了她两天还没见到人,只怕有些不耐烦了。” 谢衍摩挲着茶杯,淡然道:“她不是出不了宫,是她自己不想出宫。” 姚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故意晾着査钦王?” 谢衍不答,姚重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嗤笑了一声道:“她这辈子是不是只会用这一招?” 谢衍淡淡地看了姚重一眼:招不在老,管用就好。 “査钦王的脾气没那么好,白靖容心里也清楚,这一两天她一定会出宫见他的。” 姚重有些好奇道:“如果査钦王接受了白靖容的条件呢?你之前的筹划,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谢衍道:“那就可以请他去死了。美人乡是英雄冢,为了绝色美人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该的,不是么?”比如说他的命。 姚重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终于轻笑出声。 他打量着谢衍半晌才道:“你这样的人,竟然会没有野心,真是奇怪。” 谢衍平静地与他对视,姚重懒洋洋地道:“你这样的心机手段,若是再有三分野心,这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谁能玩得过你?” 其实这一点从这些年谢衍整治朝堂和江湖就能看得出来,这人不好杀,但也不怕杀人,真要动手时从不怕多杀。 手段干脆利落,压根不在乎什么朝堂规矩和人情世故。 很多死在他手里的倒霉蛋,看起来都像是自己找死。但真的仅仅如此么? 谢章、阮廷、太后、鸾仪司,曹冕,方家这些人…早前那么多年都安静得很,怎么就突然扎堆儿出来找死了? “舅舅误会了。”谢衍道:“我并非没有野心。” “哦?” 谢衍道:“只是我的野心,跟舅舅想的不一样罢了。” “那你的野心是什么?”姚重挑眉道。 谢衍淡笑道:“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见他无意多说,姚重摇摇头也不再多问。 他觉得谢衍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确实不是每个人都会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感兴趣的。 査钦王是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他今年四十有六,早已经不年轻了。 一头浅褐色的头发编成了两个辫子,头上戴着胤族特有的珊瑚玛瑙宝石头饰,身上的衣饰也是胤族人的打扮。 胤族人的装扮在蕲族王庭并不少见,毕竟如今两族相距也不算远,虽然彼此有些摩擦却没有开战。 査钦部的聚居地,同样有不少蕲族人来往。 “王。”一个胤族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蕲族太后来了。” 査钦王并没有立刻起身相迎,反倒是安稳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他轻抚着手上硕大的宝石戒指,道:“你看那位太后如何?” 青年迟疑了一下,道:“确实是个……绝色佳人。”虽然这么说着,青年脸上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之色。 在他看来,王为了这么个女人孤身前来蕲族王庭,不顾自身安危,实在是不妥。 就算那蕲族太后再怎么名震塞外美貌绝伦又如何?不也是个一大把年纪的女人了么? 算起来,比王还大好几岁呢。 这世上,还是有些东西能抵挡住绝色美人儿的诱惑的。比如,正当壮年的男人的野心。 査钦王点头道:“那就好,名震中原塞外几十年的绝色美人,若是不能见上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见到的时候,美人已经芳华不在,也是一种遗憾。” “请蕲族太后进来吧。” “是。” 片刻后,白靖容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并没有因为要见査钦王而盛装打扮,依然只是平常的简单朴素衣着打扮。 她踏入房间里,解开身上暗青色的披风交给身后的人,方才看向査钦王笑道:“査钦王,幸会。” 査钦王目光定定地盯着白靖容,好一会儿才笑道:“容夫人,幸会。” 白靖容眉目流转,嫣然笑道:“容夫人这个称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査钦王道:“但是,本王觉得还是这个称呼更合适夫人一些。若是称太后,未免显得太过生疏。” 白靖容轻笑了一声,也不生气。 她神态自若地走到査钦王对面坐下,道:“査钦王愿意亲自来一趟蕲族,想必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査钦王微微眯眼,打量着她的神色,口中道:“我确实对容夫人的计划有些好奇,但是……我更觉得担心。若不能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只怕也不敢与夫人合作。” “什么?”白靖容问道。 査钦王道:“蕲王姬湛是夫人的亲子,他才刚刚继位,夫人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白靖容道:“査钦王也不是今天才到王庭的,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 査钦王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夫人真的舍得,只为了这点事就对付自己的儿子?” 白靖容笑出声来,声音轻悦动听,却也带着十足的嘲讽。 “这点事?这样的事査钦王还见得少么?” 査钦王默然,确实。 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査钦王经历的事情并不少。 别说是白靖容这样的理由,就算比这更荒谬更微不足道的理由,也能让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他轻叹了口气道:“夫人说得对,那么……如果本王与夫人合作,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处?我以为査钦王会来到王庭,是已经接受了我提出的条件了。”白靖容似乎有些惊讶地挑眉道。 话虽然这么说,她眸低却是平静无波。 査钦王笑着摇头道:“不,在下前来只是久慕夫人之名,想要一睹夫人风采。至于条件,恐怕还得另谈。” 白靖容挑眉道:“哦?那査钦王想要什么?” (本章完) 577、野心与报复 査钦王看着白靖容,沉声道:“本王要蕲族一半的领地,还有西北边上的几个小国,以后都要转投査钦。” 白靖容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冷声道:“査钦王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 査钦王不以为忤,放声笑道:“容夫人,跟你的合作可是需要本王拿出大半的査钦家底的。你不会以为只要能将你那个儿子拉下来,就可以高枕无忧吧?恕本王直言,蕲王好歹还是你亲生儿子,若是换一个别的什么人……” 白靖容道:“这就不用阁下操心了。” 査钦王看着她道:“本王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但你那个儿子恐怕得不到蕲族贵族的认可,到时候必然需要本王出力的,本王难道不应该多拿一些好处?” 白靖容望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知好歹,只是我若真答应了阁下的条件,以后蕲族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又何谈合作?” 査钦王微微眯眼道:“那夫人想要如何?” 白靖容道:“西域的小国,可以给査钦王两个。至于蕲族的族地,是万万不能的。但是我可以做主,将当年柔然的土地,送给査钦王。” “这……”査钦王思索着这其中的厉害,半晌没有言语。 白靖容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査钦王低笑了一声道:“夫人如此爽快,本王也不该小气,如此便说定了?” 白靖容微笑道:“自然,能与査钦王合作,是我的荣幸。” 査钦王打量着白靖容,若有所思。 白靖容问道:“査钦王还有什么想说?” “夫人本是中原的公主,难道打算一辈子都待在塞外了么?”査钦王突然问道。 白靖容怔了怔,良久才轻叹了口气,道:“如今中原强盛,我纵然有心复国,又如之奈何?莫说是我,便是大胤当年纵横西域何等威风,不也是……” 白靖容的没有说完,査钦王的脸色却变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白家所谓的大陈,从立国到亡国总共也不过才十几年,但当年胤人建立的大胤却是和中原东陵并称的一方霸主。 当时大胤的领土甚至包括了如今大盛西北的一部分,可惜后来四分五裂一蹶不振。莫说保持强大的帝国,就连维持在西域的统治都做不到,只能被迫一路西迁。 这些年胤族迟迟不能统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内部无法达成统一意见。 一部分人认为中原王朝始终强盛,大胤想要再恢复往日荣光几乎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向西拓展。而如査钦王等人,却认为西域才是他们的故土,夺取中原才能让大胤的荣耀升至顶峰。 大胤覆灭一直都是査钦王心中的恨事,此时被白靖容提起心中自然不悦。 白靖容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怒意,嫣然笑道:“査钦王何必动怒?您的雄心壮志我也听说过一些,白靖容深感钦佩。只是…以査钦部如今的实力,想要问鼎中原,只怕是不大可能。” 査钦王打量着眼前美丽的女人,“夫人想说什么?” 白靖容道:“査钦王想要中原,我白氏也想要复国,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合作呢?” “合作?” 白靖容笑吟吟地道:“正是,比起现在…更加亲密深入的合作。査钦王想要图谋中原,就必须越过蕲族。蕲族如今虽然不复当年,却也未必就怕了査钦部。” “那夫人的意思是?” 白靖容道:“若你们两家,成为一家,自然一切好说。” 深夜,白靖容离开之后査钦王却还没有休息。 “走了?” 见送白靖容出门的青年进来,査钦王淡淡地问道。 青年点头称是,査钦王冷哼了一声道:“白靖容这个女人,果真是名不虚传。” 闻言青年不由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査钦王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青年道:“王,此女野心勃勃,不得不防。” “本王自然知道她的野心,这女人以为本王是姬遂那个好色之徒么?”査钦王不屑地道,“当年姬遂若非色迷心窍娶了这个女人,如今蕲族只怕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己更是英年早逝。可惜了,姬遂也算是一时英杰……” 如今蕲族的问题不仅是因为败给大盛之后被迫迁徙,势力大不如前。最大的问题是内部分裂,蕲族各大贵族各怀心思。 毕竟蕲王姬湛身上还有着一半的中原血统,并不是人人都愿意买账的。 甚至就连白靖容和姬湛母子,自己都开始决裂了,蕲族还能好得了么? 如此时机,不趁机狠狠地咬一口,岂不是亏大了。 “派人去给大盛摄政王传信,就说本王想与他面谈。” 青年一怔,“王的意思是,不打算与白靖容合作?”那位大盛摄政王,绝不会允许他们脚踩两只船的。但王上刚刚与白靖容谈的条件,却也足够让人心动。 査钦王笑道:“白靖容的野心很大,可惜论实力还是大盛更强一些。若是咱们跟白靖容合作,你觉得谢衍会不会转而支持姬湛?” “这……”这还真不好说。 蕲族和大盛是世仇没错,但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却不单单是恩恩怨怨那么简单。更何况,以姬湛如今和未来的处境,说不定会变成大盛人手中的傀儡。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们先和大盛合作,瓜分掉蕲族。 至于将来如此,那便是将来的事了。 “谢衍亲自来蕲族王庭,只怕就是奔着覆灭蕲族的打算来的。”查钦王若有所思道。 青年人心思更灵活一些,他想了想忍不住道:“王,若是我们在蕲族王庭将谢衍给……”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有些期待地看向查钦王。 谢衍冒险独自潜入蕲族王庭,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如果能在这里杀了谢衍,大盛人的仇恨也只会算到蕲族身上。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箭双雕。 “你以为本王没想过这个?”在查钦部看到谢衍第一眼他就在考虑这个可能性了,只是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谢衍敢以身犯险,不会毫无准备。若是杀不掉他,以后就麻烦了。”查钦王不无遗憾地道。 骆君摇一大早便起身了,她如今不必参与宫中侍女的学习和劳作,却需要学习白靖容为她安排的一系列课程。 白靖容似乎真的有意将她当成未来的接班人培养,虽然骆君摇始终觉得不靠谱。 如果白靖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信,又怎么会相信她这样一个才刚见过没两天的陌生人? 只因为她无依无靠,不得不依赖白靖容? 虽然这么想着,骆君摇却依然认真的记诵着白靖容让白宁给她的各种册子。 这上面写的都是蕲族王庭各家贵族的身份和关系脉络,还有如今白家军内部的一些重要人物的身份信息。 骆君摇一边记诵,一边与记忆中已知的对照,思考这些东西的可信度有多少。 她有些惊讶的发现,正确率竟然高达八成以上,可见白靖容还是费了些心思的,并不全都是在糊弄她。 “楚楚姑娘。”姬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骆君摇回头就看到姬容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骆君摇还记着他昨天将自己丢在花园里的仇,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继续看自己手里的册子了。 见状姬容轻笑了一声,走到桌边站定,看着一脸认真记诵资料的少女道:“楚楚可知道,你记这些有什么用处?” 骆君摇道:“白宁姐姐说,我以后跟在娘娘身边,最要紧的便是先要将王庭的权贵们认全了,免得以后见了人失礼。” 姬容嗤笑一声道:“这里面…可不仅仅是贵族们的资料,还有不少贵族们的秘闻吧?” “有什么不对么?”骆君摇问道。 姬容轻叹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单纯的小丫头。” 骆君摇注视着他并不说话,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坐在姬容这样的人跟前,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体验。 骆君摇有些好奇,在楚楚面前的姬容跟在摄政王妃跟前的姬容,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沉默了片刻,姬容道:“方才母亲告诉我,如果想要得到她手中的势力,就必须要娶她指定的女子为妻。” “所以?”骆君摇微微偏头,不解地道。 “你就不好奇,母亲指定的是谁?”姬容问道。 骆君摇道:“听从娘娘的蕲族贵族之女,或者忠心追随娘娘的白家军将领之女?” 姬容缓缓摇头道:“猜错了。” 骆君摇秀眉微挑,她不认为自己猜错了。 白靖容只靠自己跟姬湛对抗是不可能的,她纵然有一颗当女王的心,现实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她是蕲族人还有几分可能,蕲族人是不会接受一个纯粹的中原女子做蕲族女王。 白靖容既然没能在姬遂活着的时候完成这一步,在姬湛上位之后就更不可能了。所以白靖容必须要有一个儿子,毫无疑问这个儿子目前只能是姬容了。 那白靖容希望姬容娶的妻子人选就更不难猜了,姬容需要势力跟姬湛对抗,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 姬容看着她道:“楚楚确实很聪明,但你不了解母亲。” 骆君摇到:“那娘娘到底想让你娶谁呢?” 姬容微微勾唇,含笑望着她。骆君摇突然觉得头皮一麻,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我?” 姬容点点头。 “为什么?”骆君摇这次是真的不解,白靖容想扶持姬容跟姬湛夺权,无论怎么想都不该让姬容娶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娘家都没有的异族女子。 最好的选择还是娶一个出身高贵的蕲族贵女,就如同姬湛一般。 想要当人家的王,总要表现出你有意成为人家一家人的意愿。 不然姬遂又不是只有姬湛和姬容两个儿子,人家蕲族贵族凭什么选你们? 姬容道:“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母亲。”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请姬容王子指教。” 姬容淡淡道:“你以为母亲真的想扶持我上位,真的想将自己手里的势力交给你么?” 骆君摇点头又摇头,点头是白靖容确实需要扶持姬容上位,摇头是她确实不相信白靖容会将自己手里的势力给她。 姬容淡然一笑,道:“我猜母亲现在想的是,就算她将我扶持上王位,也难保我不会跟大哥一样背叛他。” 骆君摇迟疑道:“难道娘娘会选…先王的其他子嗣?”这可能吗? “她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骆君摇望着姬容不说话了,被姬容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都已经无法推测白靖容的所思所想了。 姬容站起身来,微微俯身靠近骆君摇耳边低声道:“她既不想让我上位,也不想将自己手中的势力给任何人。所以,她打算复制三十年的事情,重新开一局。” 骆君摇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仿佛是被姬容的话给吓住了。 姬容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道:“母亲已经向姬湛暗示,想要她手里的势力,必须娶你。自己小心一点。” “为什么?”骆君摇问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容道:“因为她想,她愿意。你也可以认为,是她在报复姬湛。如果姬湛想平稳地接过她手中的势力,就算她让姬湛娶去一个乞丐,姬湛也只能照做。姬湛如今虽然做了蕲王,但地位并不稳,他经不起什么动乱。而她虽然如今的势力大不如前了,但还是有不少追随者的。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在王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姬湛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楚楚,要自己小心啊。”姬容微笑道:“你说姬湛现在更想娶你还是更想杀你?” 骆君摇看着姬容问道:“你不怕我告诉娘娘么?” 姬容含笑看着她,问道:“你敢告诉她么?” “……”如果她只是楚楚的话,确实不敢。 骆君摇目送姬容的背影远去,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母子俩都是疯子!不对,母子三个都不是正常人。” 骆君摇在白靖容宫中并没有被严格限制行动,毕竟至少名义上她并不是婢女,而是太后未来的女儿。但太后宫中的侍女们,却并不敢亲近骆君摇,反而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 倒是进宫头一日就得罪了的那个叫云嫦的管事,对骆君摇一直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骆君摇听白宁说起才知道,这云嫦的父亲原本也是白家军麾下一个中层将领,只是后来战死沙场,云嫦十几岁就到了白靖容身边侍候,渐渐成长为白靖容身边的管事。 且不说骆君摇第一天就跟云嫦结了恩怨,就算两人没有结仇,云嫦也会看骆君摇不顺眼。 她辛辛苦苦在太后跟前侍奉了十几年,也不过才混到个管事的位置。骆君摇一个被卖为奴的小丫头,刚来竟然就要被太后收为义女,云嫦哪里能喜欢得起来? 云嫦原本也跟白靖容推荐过自己的侄女,可惜白靖容并没有看上。 “楚楚。”云嫦阴沉着脸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冷声叫道。 骆君摇立刻齐声,笑容明媚地道:“云嫦姑姑,有什么事吗?” 云嫦打量了她一眼,质问道:“我刚才看到姬容王子从这里出去,你们说了什么?” 骆君摇无辜地道:“姬容王子过来看看我学的如何了,敲打了我几句,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厚望啊。” “就这些?”云嫦皱眉,显然是不相信。 骆君摇点头道:“就这些,云嫦姑姑以为还有什么?” 云嫦轻哼了一声道:“我劝你最好别跟姬容王子接触太多,要时时刻刻记得,太后娘娘才是你唯一的主子。” 骆君摇乖巧地点头,丝毫没有生气不满的意思。 见她这副模样,云嫦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更加难看。她已经在心中认定了骆君摇是个惹事精,她装的越乖巧,她就越认定骆君摇内里藏奸。 云嫦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放在骆君摇跟前的桌上,没好气地道:“娘娘吩咐说你进宫也有几天了,该出去走走了。让你带人,将这个送去给王后。” 骆君摇诧异地道:“我?送去给王后?” 云嫦嘲讽地道:“怎么?你该不会以为你就真的成了公主了吧?王上一天不同意,你就依然是太后娘娘宫中的婢女,去给王后娘娘送个东西,你还想偷懒不成?” “没有,我这就去。”骆君摇连忙道,她正想出去逛逛呢。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自然比自己冒险想办法要好得多。 “不知道太后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骆君摇问道。 云嫦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把东西送给王后娘娘就行了,其余的不用你多管。”说罢还敲了敲盒子道:“还不快去,别耽误了太后娘娘的事。” 骆君摇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盒子一眼,点头道:“知道了,云嫦姑姑放心吧,我这就去。” 云嫦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本章完) 578、一颗棋子? 蕲族王后的寝殿在白靖容宫殿侧后方不远处,距离姬湛的宫殿更近一些。 在她的宫殿旁边,坐落着两排殿宇,便是后宫的嫔妃夫人们居住的地方了。 整个蕲族王宫,女眷只有太后和王后才有资格居住在有花园的独立宫殿里。其他嫔妃夫人,无论再怎么受宠都是一样住在王后寝宫旁边的横排两层小楼里。 区别只是有人的地方大,有人就真的只有一间小屋子而已。 骆君摇拎着东西走过,忍不住朝那两排白色的建筑看了过去。 此时那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十分安静肃穆的样子。 给她引路的侍女见状,以为她刚进宫没见过这些,便道:“那边是各位夫人的居所,现在这个时候夫人们都在王后宫中呢,那里便没什么人了。” 骆君摇好奇地道:“夫人们除了去给王后娘娘请安,就只能待在那里么?” 侍女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还能去前面的花园走走啊。” “那岂不是很无聊。”花园也没多大啊。 当然,在骆君摇的眼中,即便是大盛皇宫的御花园,也算不上多大。逛上几次之后,依然会觉得无聊的。 “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用做,还能逛花园玩耍,有什么不好的?”侍女忍不住道,“总比我们这些侍候人的强多了吧?若是家里好的夫人,还时常有家里人进宫探望送些东西,倒是那些被人送过来的……” 骆君摇明了,被当成礼物送过来的,身份地位自然比不得那些蕲族贵女。 又没有家族撑腰,日子自然要难过许多。 不过在宫中的侍女眼中,被人侍候总比侍候人的要舒服多了。 骆君摇想起了珠儿,乌谟城的玉珠公主。 虽然听探子说她在宫中过得还不错,但那样一个自由自在惯了的小姑娘,被送进这人生地不熟的王宫里,到底也是难过。 骆君摇一路跟着婢女进了王后宫中,果然大殿里坐满了姬湛后宫的女子。 骆君摇一眼扫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人群最后面的珠儿。 她看起来气色不算坏,只是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看着不像是真的。 哪怕整个大殿中女子的目光都落到了走进来的骆君摇身上,珠儿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不再理会。 “楚楚见过王后娘娘。” 王后看着眼前的少女,神色有些复杂。 “楚楚不必多礼,母亲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骆君摇捧上了手中的盒子,道:“这是太后娘娘命楚楚送来给娘娘的。” 王后有些意外,太后竟然会专门派人送东西给她? 太后从前对她这个儿媳妇还是挺好的,毕竟她的家世真的能够给姬湛很多助力,但也仅此而已。 从前先王对太后百依百顺,太后即便是外来人对上王后这个身世显赫的儿媳妇,也丝毫不会弱势。 反倒是姬湛继位之后,母子俩关系急转直下,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妇自然也就看不顺眼起来了。 王后是蕲族贵族出身,即便和白靖容母子相处了好几年了,她也一点儿也无法理解白靖容。 太后是外来人,好不容易扶持儿子继承了王位,正该母子俩同心同力巩固王位和势力的时候。怎么王上的位置还没坐稳,母子俩就先闹开了呢? 在王后看来,白靖容此举未免有些不顾大局。若换了她是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能忍的? 王后毕竟还是要向着自己的丈夫的,因此心中对白靖容这个太后其实也有些不满的。 “母后送了什么?”王后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地看向了骆君摇手中的盒子,王后和太后关系怎么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今天太后突然给王后送东西,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骆君摇道:“楚楚不知。” 王后也不为难,示意旁边的侍女上前接过盒子来打开。 打开那盒子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把黄金匕首。 黄金做鞘,刀鞘上镶嵌着华丽的宝石,看上去华美夺目。 即便是出身不凡的蕲族贵女们,见了也不由发出几声惊叹。 骆君摇不解,白靖容送一把匕首给王后干嘛? 骆君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王后,却见王后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骆君摇清楚的看到,王后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但这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连坐得最靠近王后的嫔妃也没有看出来。 众人纷纷开口夸奖太后疼爱王后,这样价值不菲的匕首也舍得送给王后。 王后面带微笑,仿佛刚才那一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含笑收下了匕首对骆君摇道:“有劳楚楚姑娘亲自来送,请替我谢谢母亲,回头我定亲自过去道谢。” 骆君摇点头应了,王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推说自己累了便打发了骆君摇和众嫔妃出来。 众人只得起身告退,除了门还有人玩笑似的抱怨,王后娘娘得了宝贝只顾着欣赏,就这么将她们赶出来了。 骆君摇觉得王后此时只怕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那把匕首。 “啊?!对不住!”骆君摇有些诧异地看着撞到自己身上的珠儿。 方才出门的时候珠儿离她还有一段距离,这会儿却突然撞到她身上,想来不是自己一不小心所致。 骆君摇抬头望过去,果然看到几步外一个蕲族女子正一脸挑衅地望着两人。 骆君摇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却被珠儿拉了拉衣袖。 珠儿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撞到楚楚姑娘了。” 看着她谨慎小心的模样,骆君摇心中有几分难过。 “这位夫人…也是刚进宫的么?” 珠儿点点头,并不想多说什么。又对骆君摇道了歉,便匆匆走了。 等她走远了,方才那蕲族女子才走了过来,在骆君摇身边轻笑了一声道:“她跟楚楚姑娘一样,都是最近才刚进宫的。听说还是个什么公主呢,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她父亲送给王上的一件玩物罢了。” 骆君摇看着那女子没说话,那女子却越发得意,扬眉道:“楚楚姑娘的运气可比她好多了,明明是个女奴如今却似要当公主了。她明明是个公主,却成了个玩物。” 骆君摇突然道:“那夫人呢?” “什么?”那女子一愣。 骆君摇慢条斯理地道:“明明也是一样的蕲族贵女,有人做王后,有人做妾室。” 这话显然戳到了女子的痛楚,她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骆君摇。 骆君摇却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夫人,太后娘娘跟我说,您恨不得王后娘娘死,是不是真的?我听说她是您的亲姐姐呀。” 女子脸色瞬间铁青,恨恨地瞪了骆君摇一眼,转身走了。 骆君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祸从天降啊。 骆君摇并不知道,自己在王后宫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禀告给了白靖容。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的,她现在就是楚楚。 回到白靖容宫中,立刻就被云嫦叫住了。 “娘娘召见你。” “多谢云嫦姑姑。”骆君摇笑得乖巧甜美,云嫦却并不领情,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白靖容看了一眼进来的骆君摇轻声道:“回来了?王后宫中如何?” 骆君摇恭敬地道:“回娘娘,王后娘娘让奴婢替她谢过娘娘,回头再亲自过来谢恩。” “谢恩?”白靖容轻哼了一声,“你觉得她喜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才道:“王后娘娘看起来很高兴,不过……” “不过什么?” “我好像看到王后娘娘眼神有片刻的不对,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骆君摇道:“只是时间太短,我也不敢盯着王后娘娘乱看,并不敢确定。” “之后王后娘娘就将各位夫人和我一起遣了出来,奴婢想…娘娘送给她的匕首,或许不是一般的礼物?” 白靖容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道:“倒是个聪明的丫头,眼神也不错。过来,坐下陪我喝茶吧。” “多谢娘娘。” 骆君摇乖巧地在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白靖容才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太好,脸上还施了淡淡的一层薄粉。 “娘娘昨晚…没睡好么?”骆君摇轻声问道。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确实没怎么睡好,心里有些烦闷。” “楚楚可以为娘娘解忧么?”骆君摇口中关切地问道。 白靖容望着她道:“你一个小丫头,能帮我什么?” “我好像确实帮不了娘娘什么,可是…娘娘这样厉害,还会有很多烦恼吗?”骆君摇面带疑惑地道。 白靖容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道:“这可不像是聪明丫头能问出来的话,人活在世上,哪儿能没有烦恼?” 骆君摇笑道:“我若是每天有漂亮衣服有好吃的,平平安安的,就没有烦恼了。” 白靖容叹息道:“平平安安,谈何容易?” 骆君摇低头喝着茶,白靖容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跟她一样聪明厉害的少女做继承人。 至于白靖容的烦恼,昨晚白靖容出宫了,应当是去见那位査钦王了。 看来谈得并不顺利啊。 也难怪她心烦,儿子不听话,新的合作者又不顺利。蕲族内外的敌人无不虎视眈眈,若是换了她自己,骆君摇觉得自己只怕已经焦躁的天天掉头发了。 “刚刚云嫦跟我说,阿容去见你了?”白靖容柔声道:“他跟你说什么呢?” 骆君摇微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小声道:“姬容殿下、说…王、王上会想要娶我,或者……杀了我,让我小心一些。” “哦?”白靖容意味深长地道:“那你觉得,阿湛是会娶你,还是杀了你?” 骆君摇有些畏惧地道:“大概是,杀、杀了我吧?王上哪里看得上我,况且那天……” “害怕吗?”白靖容问道。 骆君摇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白靖容。 白靖容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别怕,有我在,这宫里没有人敢杀你。” “谢、谢娘娘。”是么,我不信。 白靖容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儿子实在是不听话,他若是想要娶你,我倒是放心一些。你这小丫头看着虽有几分聪明和胆子,到底年纪还小,在这宫中日子可不好过。若是阿湛愿意照顾你,我也放心一些。” “……”你这样操心,我若真的只是楚楚,都要以为你真是我亲娘了。 骆君摇在心里叹气,白靖容这个人想法实在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她现在都不确定白靖容到底想做什么,若说她是真心想要培养她,那绝对是个笑话。若说想要利用她对付姬湛,又显得有些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对付姬湛多得是办法,没必要重新培养一个新人,而且还是一个姬湛从一开始就有敌意的新人。 总不能是……白靖容想当太皇太后,需要一个人给她生孙儿吧? 简直是笑话,姬湛自己的王位都还不见得就坐稳了,这个时候想要扶幼主上位,门都没有。 蕲族可没有中原那么多的祖宗规矩,王上的成年兄弟比未成年儿子继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 难道只是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 将姬湛和姬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来,方便白靖容自己暗地里搞事? 如此她这个棋子恐怕就是属于短期消耗品了,白靖容还真不会有多在意她的安全。万一她死了,说不定白靖容还能借机跟姬湛闹一场。 骆君摇瞬间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安全了。 “怎么了?”白靖容笑吟吟地看着她,轻声道。 “没,只是有点、有点害怕。”骆君摇低声道。 多好的一个美人儿,可惜是个属蛇蝎的。 深夜,骆君摇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 宫里的日子其实真的挺无聊的,早早地各处就熄了灯,更是不能随意乱走。 此时其实还不算太晚,但整个王宫里却都已经陷入了寂静和黑暗,只有少数几次的灯火还亮着。 骆君摇随意收好放在桌上的书册,准备起身去休息。才刚一转身,险些吓了一跳。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一闪而入。 骆君摇手中的暗器险些射了过去,却在看清那人身影时生生地停住了。 骆君摇抬手击灭了桌上的烛火,又拉下了窗上的毡帘,这才飞身扑进了来人怀中。 “你怎么来了?这宫里很危险。”骆君摇低声道。 谢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道:“不必担心,没事的。” 骆君摇道:“白靖容这宫里平时至少常驻了三个一流高手。”虽然跟曲放和曲天歌相比差了不少,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在宫中这几天,骆君摇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至少她摸清楚了白靖容宫中的守卫部署,正准备回头出去溜达溜达呢,没想到谢衍就先进宫来了。 谢衍道:“现在宫里只有一个。” “白靖容又出宫了?”骆君摇立刻明白过来。 平时那三个高手都隐藏在宫中随时待命,但如果白靖容要出门,就会有人随行。 谢衍拉着她走到里间,先是点燃了内室的烛台,打量了一圈才道:“看来白靖容待你还不错。” 在蕲族王宫里,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许多嫔妃夫人都达不到。 骆君摇笑道:“那是自然,她要拿我当棋子,总要给点好处吧?” 谢衍垂眸看着她,“好好在外面待着不开心,专程进宫来给她当棋子?” 骆君摇眼睛一转,“至少我没让她真的当你岳母啊。” 谢衍慢慢举起手来,骆君摇以为他要动手连忙想要闪开,不想谢衍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摇摇可真厉害。” 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见给白靖容当女婿这种事,即便是大盛摄政王,也是颇有压力的。 “我错了。”骆君摇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谢衍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将她重新揽入怀中道:“我知道你不会随意冒险,会进宫来想来是心里有数。” 骆君摇点点头道:“你既然要对付姬湛和白靖容,在宫里有人做内应总是好些。”他们没有时间长期在蕲族王庭耗着,因此谢衍必然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要一击致命。 “白靖容看来是真容不下姬湛这个儿子了,但是又不太像是要用姬容替换。”骆君摇低声道:“我还没探听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谢衍轻声道:“她现在只怕也是进退为难,査钦王那里也不是吃素的,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需要我做什么吗?”骆君摇问道。 谢衍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凭白靖容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在蕲族立足的,她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筹码压在査钦王身上。” 骆君摇明了,“所以你怀疑她还有一个合作者?” 谢衍点头道:“这个人,只可能是蕲族王室。” “我会查清楚的。”骆君摇点头应道。 谢衍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辛苦摇摇了。” 骆君摇笑道:“我就说我进宫还是有些用处的,那个査钦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真的跟白靖容合作的话,会不会出卖我们?” 谢衍摇头道:“他不是想跟白靖容合作,他是想要两头通吃。不用理会他,他不会做这种傻事的,这个时候出卖我们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好吧。”骆君摇点头应道,谢衍说的话她总是相信的。 (本章完) 579、世道不公! 好几天没有见谢衍,此时突然在宫中见到他,骆君摇还是很开心的。 谢衍也不急着走,两人依偎在一处,轻声交换着这几天的经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骆君摇惊讶地以目光示意谢衍:被发现了? 谢衍摇摇头。 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他进宫绝对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就不是冲着谢衍来的了,骆君摇心中暗道。 “你先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见机行事。”骆君摇起身道。 谢衍点点头,叮嘱道:“小心。” 骆君摇笑容灿烂,“放心吧。” 骆君摇推开门出去,外面果然热闹起来了。原本已经昏暗下来的宫中又亮起了灯火,将整个太后寝宫照得恍如白昼。 许多人正提着灯举着火把在各处搜寻,但显然并不是冲着她这边来的。那些人目标十分明确,都是冲着白靖容居住的寝殿而去,其他地方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白宁和云嫦挡在殿外,神色冷厉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人们。 “你们想做什么?”白宁厉声道。 为首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块令牌,朗声道:“有刺客闯入宫中,王上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命我等前来查看。” 白宁蹙眉道:“娘娘已经歇息了,宫中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刺客。更何况……娘娘身边高手如云,哪个刺客有本事刺杀娘娘?” 她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黑衣明显是中原人相貌的男子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旁边。 这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来时无声无息等他落到了地上众人才发现,可见实力不凡。 那为首的男子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话虽如此,但不见到娘娘王上也不能安心。万一娘娘在殿中被贼人挟持了,尔等如何向王上交代?” 骆君摇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她已经明白了。 这些人并不是冲着什么刺客来的,而是冲着白靖容来的。姬湛恐怕是已经知道了白靖容今晚不在宫中,才突然派人来想要打个措手不及。 骆君摇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那些人只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理会。 白宁沉声道:“娘娘夜间不喜欢有人打扰,大人若是不放心,我进去看一眼再出来回禀。” “不行!”那人断然道:“王上吩咐了,必须亲眼看到娘娘,才能放心。” “你!”众人哪里还听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但她们也无可奈何,因为娘娘今晚真的不在。 虽然说蕲族并不若大盛那般重视名节,但堂堂太后深夜出宫不见踪影,却也是要被整个蕲族特别是那些权贵们抨击的。 见众人挡在殿前不肯让步,那男子沉声道:“各位若不让开,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说罢,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他身后众人立刻朝着大殿门口逼去。 那黑衣中年男子脸色一沉,一道寒光闪过,手中长剑出鞘挡住了众人去路。 “你们放肆!”白宁厉声道:“当真以为太后娘娘不敢杀了你们么?”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我等是奉了王上的命令,何错之有?” 白宁道:“便是王上,也没有深夜硬闯母后寝宫的道理!” 那人闻言咧嘴一笑,眼底带着几分嘲讽,“咱们说了,是担心娘娘的安危。你若不想让咱们进去也可以,只要请娘娘出来说句话,解了王上的担心,咱们也好回去交差。”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娘娘出来相见?”云嫦道。 如此一来,便彻底僵持住了。 骆君摇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仿佛是胆小不敢靠近的模样。此时看到角落里一个婢女焦急地朝着白宁和云嫦的方向小心张望,像是有什么跟她们说,又不能靠近的模样。 骆君摇眼睛一转,趁着殿门口正在激烈对峙,众人都无暇在意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怎么了?”骆君摇摸到那婢女身边,低声道。 那婢女戒备地看了她一眼,紧闭着嘴并不说话。 骆君摇道:“白宁姐姐肯定脱不开身了,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传给她。”那婢女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王上的人,将咱们这里团团围住了。”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姬湛将白靖容的宫殿团团围住,白靖容就算现在回来了,也进不来。 如果白靖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外面进来,就坐实了她深夜出宫的事。 按照蕲族的规矩…白靖容就算深夜出宫会情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最多就是名声不好听一点,但白靖容名声不好听,姬湛又能好听到哪儿去? 他为什么要故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娘娘现在……”骆君摇试探着问道。 那婢女摇摇头不说话了,骆君摇思索了片刻,道:“我去跟白宁姐姐说。” 眼看着大殿前的局势一触即发,双方都已经绷紧了心中的弦,不远处突然响起少女焦急惊慌地声音,“白宁姐姐,外面好多人!我们被围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死了?王上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一道人影飞一般地跑过来,扑进了白宁的怀中。 白宁也是一愣,只得伸手接住了扑倒自己怀里的人。 “白宁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骆君摇带着哭腔道:“娘娘不是病了么,这些人为什么还要逼娘娘出来?王上、王上担心的话,为什么不亲自来看娘娘?” 大殿前一片宁静,白宁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骆君摇的背心,朝那人冷笑道:“可不是?这深更半夜的,王上既然担心娘娘的安危,为何不亲自来探望?你们这些人…也敢夜闯娘娘寝殿?” 那人被堵得一时无法反驳。 白宁冷声道:“想要进去除非我们这些人都死光了,王上若有什么怀疑,不妨请他亲自前来。否则,莫怪娘娘怀疑王上的孝心。我们娘娘的确不是蕲族贵女,背后也没有什么大族支持,却也不是让人随意践踏的!” 说罢白宁还有些嘲讽地道:“娘娘身为王上生母,今晚受此羞辱,不知王上是否觉得脸上有光?” 那人脸色变了变,神色明显也多了几分为难之色。 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我等无意冒犯娘娘,但今晚确实有刺客闯入宫中,王上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危。既然尔等如此说,待我等回禀王上再说。若娘娘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由尔等承担!” 说罢他朝身后的人一挥手,众人也不再围在殿前,纷纷往外面退去。 片刻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宫中变得安静下来,但那些人却并没有全部退去,依然有几个人四散站在宫中各处,至于宫门外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撤。 即便如此,白宁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铁先生。”白宁看向那黑衣中年,那人沉默地点了下头,飞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宁姐姐。”骆君摇靠在白宁身边,小声叫道。 白宁松了口气,低声道:“别怕,没事的。” 骆君摇低声道:“那边有个姐姐说外面被人团团围住了,出不去也进不来。娘娘……” 白宁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 云嫦很何事不屑,轻哼了一声道:“真是没见过世面,这点小事就哭哭啼啼。他们能将咱们怎样?有娘娘在呢。” 骆君摇心中暗道,就算刚才那些人杀了我们,白靖容回来也不能如何啊。 最多就是杀几个动手的人撒气罢了。 “王上为什么要这样做?”骆君摇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王上是不是因为我,才故意惹娘娘生气?” “孩子话。”白宁无奈地道:“王上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就乱来,只怕是……”白宁心中突然一惊,娘娘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万一王上对娘娘下手,她们现在这样……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王上绝不敢公然对娘娘动手,若是暗地里下手,娘娘身边高手不少,谁杀谁还不好说呢。 虽然这么想着,白宁心中依然不安。 看着身边小心翼翼的少女,,白宁只得劝她先回去休息。 骆君摇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谢衍已经不见了踪影。 骆君摇从不怀疑谢衍能在重重包围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走进内室就看到自己枕头下面放着一本册子。那册子原本应该在外间的桌上的,骆君摇走过去那起来打开,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一张纸笺。 纸笺上的字迹是用密字营的密语写成——白家军主帅与白有私情,姬湛欲逼白放权,白亲近之人有姬湛的细作。 三句话,每一句都是大事。 骆君摇心中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纸笺放到火上烧了。 白靖容和白家军主帅有私情,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如当初曲放那样不求回报的迷恋,还是有所谓的利益牵扯了? 姬湛不仅知道白靖容今晚不在宫中,甚至可能知道白靖容去了哪儿去做什么了。 他更知道,这件事白靖容绝不希望自己的情人知道。 也就是说,白靖容今晚去做的事情,与白家军那位主帅的利益和想法是完全相悖的。 所以,白靖容和那位白家军主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和默契? 当年无论白靖容怎么作,曲放可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 只是,白靖容这么搞,真的不会翻车吗? 骆君摇忍不住托腮沉思:这就是绝色美人的底气么? 骆君摇虽然偶尔也有些自恋,但她是从来没有自己能颠倒众生的底气的。 白靖容寝宫内外还被人围着呢,骆君摇自然也不可能没心没肺地就这么睡了。 她也有些好奇,今晚这事儿白靖容到底要怎么了结。 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骆君摇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出门去了。 院子里果然还站满了人,并没有人因为她的出现而惊诧,甚至没有人多看她几眼。 白宁和云嫦已经带着人快步朝中宫门口走去了,那些留在宫中监视的人,也纷纷朝着宫门口而去。 宫门口并没有白靖容,许多原本守在宫门外的人纷纷朝着外面而去,显然是要撤退的模样。 骆君摇凑到白宁和云嫦身边,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地问道:“白宁姐姐,出什么事了?他们怎么走了?” 白宁拍拍她的手臂,冷笑一声道:“听说刺客跑到王上那边去了,这会儿那边正乱着呢。赶紧回去休息,小心刺客跑过来吓着。” 骆君摇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谁都知道那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个幌子,这会儿又说刺客跑到姬湛那边去了,难道是…… 白靖容被儿子激怒了,打算给姬湛一个教训? 这母子俩可真是…… 骆君摇对这对母子表示叹为观止。 被白宁叮嘱着,骆君摇也不能表现出太过好奇的模样,只得闷闷地回自己的房间了。 背后还听到云嫦正低声跟白宁诉说着对姬湛的不满,言语间不乏幸灾乐祸的意味。白宁不紧不慢地回应着,倒是听不出什么喜怒。 白宁比云嫦在白靖容面前受重用,是有她自己的本事的,并不单单是因为她姓白。 蕲族王庭就这么大,昨晚宫中的热闹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王庭。 早上姬湛与蕲族臣属们议完了事,从大殿里出来脸色也是阴沉的。 朝会上,无论是蕲族权贵还是白家军的将领,都对昨晚宫中的事情指手画脚,让姬湛这个王宫的主人心中十分不悦。 更让他不悦的是,双方一边暗示太后行为不检,一边明斥他派人围困太后寝宫,有违孝道。 双方吵得不亦乐乎,倒是他这个蕲王在中间受夹板气。 再想起昨晚的事情,姬湛的脸色越发阴沉。 母亲竟然真的派人来刺杀他! 他知道那人并没有真的想杀他的意思,但这个举动对于刚继位不久的姬湛来说,无异于一种挑衅。 姬湛对白靖容的不满也达到了最高点。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处处跟自己作对? 他因为身上一半的中原血统,继位后想要掌握各方势力就已经很难了,母亲不说帮助自己还要处处和自己为难。 莫说是中原女子,就算是蕲族历代先太后,也没有一个如此迫不及待跟儿子争权的。他若是落败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难道以为,没有了儿子做依靠她还能在蕲族王庭享受着太后的身份待遇? 她想要一个傀儡蕲王,但她当真觉得蕲族的权贵们能够接受一个被太后当成傀儡的新王么?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蕲族内部不服他们母子的人依然不少,原本这个时候正该他们母子同心协力的! “见过王上。”姬湛阴沉着脸踏入白靖容的寝殿,就看到白靖容正慵懒地靠坐在软榻上,笑吟吟地跟坐在旁边的骆君摇说话。 见到他进来,白靖容依然神态悠然从容,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阿湛来了。”白靖容微笑着朝姬湛伸出手,道:“昨晚没吓着吧,快过来让母亲看看。” “见过王上。” 姬湛冷眼瞥了骆君摇一眼,他听属下禀告过,昨晚这个叫楚楚的丫头也出面了。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候跑出来,说不定他的人已经冲入寝殿内了。 姬湛冷哼了一声,漫步走到白靖容跟前。 白靖容坐起身来,微笑着抬手轻轻抚过姬湛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气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么?” 姬湛居高临下,正好看到白靖容散开的衣襟下点点暧昧的痕迹,当下脸色越发阴沉冷厉起来。 “阿湛。”白靖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去,她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比她高了许多的儿子。 姬湛也不理会骆君摇还站在旁边,盯着白靖容冷声道:“母亲真的想让儿子死么?” 白靖容轻声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母亲辛苦生下来养大的孩子,母亲怎么舍得让你死。只是阿湛,你闹也闹了,昨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姬湛被气消了,他冷笑了两声道:“我过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么?” 白靖容道:“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你该管的事。阿湛,你若是像从前一样听话就好了,可惜啊……” 姬湛冷声道:“在母亲心中,什么算是听话?像我那两个弟弟一样?” “他们有什么不好?”白靖容道。 “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这些年过得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姬湛道:“母亲,我才是蕲王。” 白靖容有些意兴阑珊,冷声道:“罢了,说罢,你想做什么?” 姬湛注视着她道:“昨晚是最后一次,我希望母亲从今天开始好好待在宫中。若是再有下次,别怪儿子不孝。” “哦?”白靖容道:“你果然想软禁我。” 姬湛冷声道:“各族纳贡结束之前,请母亲不要踏出这宫门一步。请母亲记住了。”说完,姬湛毫不客气地转身拂袖而去。 身后白靖容眼神冷漠地盯着他的背影,冷声道:“姬湛。” “娘娘?”骆君摇看着白靖容眼底弥漫的杀意,心中暗自惊讶白靖容和姬湛的关系恶劣程度。 白靖容平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杀意慢慢散去。 好一会儿,白靖容才缓缓道:“他以为自己成了蕲王,就想摆脱我这个母亲。” “娘娘,王上……” 白靖容冷哼了一声,咬牙道:“忘恩负义的东西!若非我不幸生为女子,何须生养这样的东西!” 看着她脸上冰冷含恨的神情,骆君摇一时无言,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了。 白靖容说的并没有错,如果她是男子,当年她兄长死的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所有势力,而不是只能被迫带着一部分白家军远遁塞外依附于蕲族人。 无论成败,她应当都会心服口服。 但世道便是如此不公,根本不给她一个败得心服口服的机会,世人无法接受她以公主的身份接掌白家。 即便是那些依然效忠与她的人,除了一部分痴迷与她的美色,更多的其实是将希望放到了她的子嗣身上。 哪怕他们有外族血脉,在这些人眼中依然是白家血脉的男子,还是比身为女子的白靖容更值得他们效忠。 也是因此,在姬湛长大之后这些人也渐渐更倾向于姬湛了。 这让白靖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恨? 这个时候姬湛对她的防备和反抗,无疑是更加刺激了白靖容。 她无法容忍姬湛的背叛,就像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筹谋半生,最后却依然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哪怕这个他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卡文太痛苦了,抱歉亲们我放弃治疗了。我尽量努力更完,亲们也可以等等再看。(>人<;)对不起~~~~o(&gt;_&lt;)o~~ (本章完) 580、十万大军 姬湛从白靖容宫中出来,脸色也同样阴沉。 跟在他身后的属下看得胆战心惊,也不敢多说什么。 曾经王上和太后也是一对母慈子孝的母子,在先王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先王虽然宠爱太后看重王上,但也正因为如此让太后受到了不少人的嫉妒和憎恨。而太后和几位王子的血统,更是让许多蕲族贵族都反感他们母子。 那时候王上和太后只能依靠对方,感情倒是十分和睦。 原本以为先王驾崩之后,王上和太后母子俩只会更加依靠对方,谁知道情况竟然直转急下。即便是他们这些王上身边的人也无可奈何,他们既不能劝王上对太后百依百顺,也没本事劝太后不要干政擅权。 “那个楚楚,你看如何?”走在前面的姬湛突然停下了脚步,冷声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属下吓了一跳,险些刹不住脚撞到姬湛身上,等他听清了姬湛的问话,才连忙答道:“听说是个聪明乖巧的姑娘。” 姬湛轻哼了一声,缓缓道:“聪明,乖巧?” “太后娘娘那样的性子,若不是聪慧的只怕也看不上。”太后就算是要利用人,只怕也看不上纯然的蠢货,而且据昨晚去太后宫里的人回来禀告,那姑娘确实很机灵。 姬湛微微眯眼,道:“她若真是个聪明的,就不该不知道母亲的用意。” 属下思索了一下,道:“听说那姑娘是刚被人送到王庭的女奴,只怕是……”有些消息不是外人能知道的,而再聪明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信息也是没用的。 姬湛思索了片刻,突然道:“母亲不是想让我娶她么?回头将她召过来,本王亲自见见她。” “是,王上。”属下连忙应道。 姬容从不远处漫步而来,兄弟俩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站住。 “王兄。”姬容微微欠身行礼道。 姬容点了下头,道:“阿容这是去见母亲?” 姬容道:“是,母亲召见。” 姬湛轻哼了一声道:“阿容见过母亲之后,不妨也来王兄处坐坐,咱们兄弟俩也有好几日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姬容面不改色地应了,兄弟俩错肩而过,各自先前而去。 姬湛对姬容这个弟弟没什么感情,从小姬容就因为身体原因极少与他们相处。姬湛对死去的另一个弟弟都比对姬容这个小弟感情深厚得多。 从前姬湛是完全没有将这个弟弟放在眼里,直到姬容从大盛回来他才发现这个弟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自己继位之后,姬容更是联合母亲,给他使了好好几个绊子。 虽然看起来像是被母亲指使迫不得已的,但姬湛对白靖容足够了解,他能分清楚那些是白靖容的手笔,而哪些不是。 但是姬湛同样能感觉到,这个弟弟对他们的母亲同样没有好感,甚至是怀有恨意的。 想到这一点,姬湛就有些想笑。 他们那自以为芳华绝代,可颠倒众生的母亲,她的亲生儿子却都恨不得她早早去死。他们三兄弟里,或许只有那单纯的二弟是真心敬爱着母亲的,不算他死之前那两年的话。 王宫外,谢衍暂住的宅子里今天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站在大厅里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忍不住叹道:“大盛摄政王果然厉害,即便深入蕲族王庭这样的地方,也依然是丝毫不失尊贵体面。” 谢衍坐在诸位上,平静地道:“査钦王客气了,请坐吧。” 査钦王到了声谢,才在谢衍下首坐了下来。他心中也有些感慨,曾经的大胤也是号令西域诸国的强大帝国,只可惜当时的大胤摄政王宇文策败在了东陵睿王的诡计之下。 宇文策死后,大胤内部四分五裂,最后连整个国家都无法维持,只能被迫一路西迁。这才有了后来的西域各族混战,以及蕲族的崛起。 “摄政王先前亲赴査钦,如今又亲自出现在蕲族王庭,看来摄政王确实对蕲族很重视。”査钦王打量着谢衍,微微眯眼道:“蕲族已然没落,当得起摄政王这般看重么?” 谢衍抬眼道:“蕲族如何,本王没有兴趣。但现在的蕲王和白靖容母子,必须死。” 査钦王笑道:“听闻大盛摄政王妃是骆大将军的爱女,也是一位绝色佳人。摄政王对王妃爱如珠宝,本王以为摄政王当是怜香惜玉之人,不想……” 査钦王边说边摇头,仿佛谢衍是什么辣手摧花的人一般。 谢衍挑眉道:“怜香、惜玉?”他就算真的怜香惜玉,也不会去怜惜白靖容吧? 査钦王也不开玩笑,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本王明白摄政王的意思,那位容夫人是当年大陈武帝的妹妹,算起来蕲王也有一半的白家血统。他们若总是念着中原不放,就算不会再如从前蕲族鼎盛时候一般威胁大盛,但时不时作乱也足够让人不舒服。先前摄政王说愿于本王平分蕲族,但…大盛纵然有数十万精兵,却在千里之外,中间还隔着瀚海狂沙。大盛兵马想要远征只怕也不易,不知王爷打算拿什么与本王合作?” 谢衍注视着査钦王,沉声道:“看来査钦王也对白靖容给你的条件不满意。” 査钦王丝毫不因为自己私下与白靖容接触的事情被揭穿而羞愧,笑道:“倒也不是不满,只是本王总觉得,那位容夫人许诺不如摄政王来的可靠。更何况,那位的能耐和名声本王也听过一些,本王可不想成为她的下一个猎物。” 谢衍道:“査钦王既然有心,此事便可定下。”说罢他目光淡淡地从査钦王脸上扫过,轻声道:“本王素来不喜出尔反尔之辈。” 査钦王脸上的笑容一僵,谢衍的话并不重,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不久前在査钦部聚居地看到突然出现的谢衍,査钦王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个人。他虽然远在西方,但对中原的消息却时有了解,这位摄政王的威名和手段他也听说过不少。 对于野心勃勃的査钦王来说,这样的人,简直是他天生的敌人。 但此时,他却坐在这个敌人面前,与他谈合作的事。 “本王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但还是那句话,蕲族虽然不如从前了却还有不少精兵强将。那位蕲王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远隔数千里,大盛精兵只怕没那么容易到来,王爷打算如何分割蕲族?”査钦王正色道。谢衍沉声道:“本王手中有精兵十万,只要査钦王再出兵十万,扫平蕲族并非难事。” 闻言査钦王不由变色,“这不可能!” 十万兵马不是十只猫狗,谢衍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消无声息地穿越沙漠将兵马带到蕲族王城附近,单只是这一路的粮草问题就能拖死他。 谢衍道:“査钦王若是不信,当初为何答应与本王合作?” 査钦王闭口不言,谢衍道:“想来也不是一时兴起,査钦王既然应了,就证明阁下相信本王有这个能力。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再多说其他。” 査钦王神色变了变,举杯笑道:“摄政王说的是,本王不过是有些诧异罢了。摄政王已经说动了西域诸国相助?”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除非谢衍是神仙,有本事不费吹灰之力,将十万大军带到西域来。 西域有数十小国,虽然每一个国家都没有能力单独对抗蕲族,但若是能结盟,调出十万大军还是没问题的。 査钦王只是心惊,谢衍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说动这么多国家。西域各国苦蕲族久已,若是能联合早就联合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査钦王在心中暗暗又将对谢衍的警惕提高了许多。 他倒是没有怀疑谢衍骗他,之前谢衍突然出现在査钦部他就知道谢衍手中必然会有筹码,否则也不会专程跑到西边来。 如果只是想要搅乱蕲族王庭,谢衍不必亲自来,派个手下就足够了。 谢衍这次明显是想要灭掉白靖容和姬湛,而要达成这一目的,只靠搅混水是做不到的。 査钦王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既然如此,这一场赌,本王跟了。希望摄政王不会让本王失望,我査钦部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动手。” 谢衍微点了下头,“如此,多谢。” 两人各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査钦王便起身告辞了。 等査钦王走了出去,姚重才从后面走了进来。 “这个査钦王,倒也不是个莽夫。”姚重若有所思地道。 谢衍道:“莽夫不可能成为东胤族的共主。如今整个胤族分为东西两半,只査钦部的势力未必就弱于蕲族王庭。” 姚重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此人野心勃勃,却难得还能按捺得住,没有急着和蕲族兵戎相见。”如果谢衍没有去找他,査钦王恐怕还能憋一段时间,等到蕲族王庭开始内讧才会出手。 又或者会选择和白靖容合作,挑起蕲族内乱,自己在趁乱出手。 可惜谢衍等不及了,他亲自进入沙漠,就是想要提前激发蕲族内乱,一举彻底消灭整个蕲族王庭。 “王宫里如何了?”谢衍问道。 姚重轻哼了一声道:“白靖容与蕲族王室的人暗中有些来往,但是来往隐秘,姬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闻言谢衍有些诧异地挑眉道:“还没查出来?” 姚重道:“你以为容易么?白靖容在蕲族二十多年,早年姬遂在的时候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这些年暗地里到底交接了多少人,别说是姬容,便是姬湛也未必清楚。” 谢衍想了想,点头赞同道:“也是,就凭姬湛的血统,他登上王位没有被蕲族王室和贵族强烈反对,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姚重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卷轴丢给了谢衍,道:“这是蕲族王室有可能跟白靖容勾结的人,你可以让人逐一排查看看。最好快一些,白姬容不知道触碰到了姬湛哪根神经,姬湛似乎要将白靖容给圈禁起来,白靖容不会坐以待毙的。” 谢衍并不着急,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 姚重瞥了他一眼,谢衍将昨晚宫中的事情和白家军的事说了一番。 姚重沉默半晌没有言语,直到手边的茶都快要凉了,他才终于缓缓道:“她这是真要跟姬湛鱼死网破?” 谢衍道:“以她现在的处境,时间拖得越长,对她自己越不利。一旦姬湛彻底掌控了蕲族和白家军,她这个太后就没有用了。不过她现在,对上姬湛只怕也有些艰难,否则不会弄出收义女这种事情来。” 毕竟姬湛才是蕲王,跟他硬碰硬即便是白靖容这个太后,也不会占多大便宜。 “你打算怎么做?”姚重问道。 谢衍道:“我为她增加了一些筹码。” 姚重皱眉,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你说曲放?她还会相信曲放么?” 谢衍道:“她一定会相信的。” 姚重点点头,半晌才道:“你说得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白靖容不得不信。另一方面,或许白靖容根本就不相信曲放会背叛她。 “有査钦王的十万大军,还有西域各国出兵相助,若是时机恰当,想要消灭蕲族确实不是难题。”姚重思索着,一边道:“不过,动手之前我建议你派人跟白家军接触一下。” “怎么说?”谢衍问道。 姚重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永远留在塞外,将自己当成塞外蛮族的。当年那些人跟随白靖容出关,是有着或许过几年就能再打回去的想法。如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心里很清楚想要再打回中原重振白家根本就不现实。但当年那些跟着出关的青壮,算起来如今也才不过四五十岁。他们未必不想归乡。” 谢衍沉默地看着他,姚重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认识几个白家军的将领。白家军在蕲族毕竟是外来人,总归是低人一等,日子并不好过。只是他们是白家的人,当年跟随白靖容出关更是形同叛族,就算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 谢衍点了点头道:“多谢舅舅提点,我会派人去接触的。” 姚重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无趣。 你这么淡定,一点儿也不像是被我提醒了才想起这事儿的样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581、白家军武邺! “楚楚姑娘,王上有请。”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侍女,指了指自己道:“我?” 那侍女神色间颇有几分高傲,上下打量了骆君摇一眼点头道:“正是,姑娘请吧。” 骆君摇眼睛一转,道:“我要先禀告太后娘娘一声。” 闻言侍女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冷笑一声道:“怎么?王上请不动你?” 骆君摇道:“可是我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白宁姐姐说让我不要出去乱走。” 侍女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不用了,太后娘娘那里我已经禀告过了,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以太后和王上的关系,想要没有许可进来哪里那么容易? 骆君摇看了看他,这才乖巧地点头:“哦,那走吧。” 那侍女原本以为能让太后看中的必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此时见骆君摇这副软糯乖巧的模样,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鄙夷。 太后娘娘莫不是看这丫头有几分姿色,就病急乱投医了? 就算是单论姿色,这丫头在宫中也不算是顶尖的啊。王上后宫的夫人里,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看的。 想到此处,那侍女眼中的轻视更加明显了,毫不客气地道:“还不快走。” “……”我说了走啊。 骆君摇跟着那侍女出了太后的宫门,一路上果然没有人阻拦。 蕲族王宫面积不大,从白靖容的宫殿出来,穿过花园到蕲王姬湛的宫殿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一会儿功夫,骆君摇便被那侍女引着走进了姬湛的宫殿。 “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禀告。”侍女冷声道。 骆君摇也不在意,只在心中暗叹:要不说人人都喜欢身居高位呢?自从进了这蕲族王宫,她就光剩下向人低头了。 也不知那侍女进去禀告了什么,骆君摇足足在殿外站了快两刻钟,才终于被人召入殿中。 偌大的殿中只有姬湛一人,他正坐在敞开的窗边看着看着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如今的蕲族人还是深受中原文化印象。 哪怕是蕲王的宫殿里,陈设布置看起来也与中原相差无几。相比起来,白靖容的寝殿甚至更具有蕲族风格一些。 骆君摇正在心中思索着这是姬湛的个人偏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坐在一边的姬湛已经抬起头来打量着她,“楚楚姑娘在想什么?”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羞涩地道:“我头一次来这里,有些……” 姬湛并不在意,这姑娘方才的样子确实像是一时看呆了。 姬湛也不是第一次见骆君摇了,此事看到骆君摇这单纯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坐。”姬湛道。 骆君摇道了声谢,走到姬湛对面坐了下来。 姬湛道:“规矩学得不错。”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太后娘娘要我多学些规矩,我自然要努力的。” “太后说什么你都会听?”姬湛挑眉道。 骆君摇道:“太后娘娘待我很好,派人教我规矩和学问,还给我好房子和漂亮衣服。如果不是娘娘慈悲,我可能就要被送去女奴院了啊。”说着,她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些心有余悸的模样。 姬湛知道这姑娘被太后的人带去过女奴院,也知道太后这是想要吓唬她,只在心中暗笑这姑娘单纯天真。 以她的资质相貌,即便没被选入后宫,在宫中当个普通的侍女还是不成问题的,倒也不至于要被送去女奴院。 当然,普通侍女的待遇也远不及她现在所享受到的就是了。如此说来,她感激太后也没错。 “你可知道太后栽培你是为了什么?”姬湛问道。 骆君摇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点了下头。 姬湛挑眉笑道:“太后是不是说将来要将她手里的势力都传给你?你觉得这话可信么?” 骆君摇有些不安地没有接话,姬湛淡笑道:“其实你也不信是不是?” “王上到底想说什么?”骆君摇低声问道。 姬湛望着她:“既然能让母亲看中你,本王想你应该不是个傻子。那你应当知道,在这蕲族王城里到底谁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本王不想骗你,本王不可能如母亲所愿,娶你做蕲族王后。本王猜,母亲应当也不是真心这么想的。” 骆君摇无声地望着他,姬湛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茫然和无措。 姬湛将声音放缓了几分,轻声道:“楚楚,想要好好活着,就要看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本王听说你从前也读过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子。” 骆君摇道:“王上要我…背叛太后娘娘?” 姬湛微笑道:“怎么能算是背叛?太后是本王的亲生母亲,难道你以为本王会对她做什么吗?只是如今蕲族局面本就艰难,母亲和本王有些误会,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我们都讨不了什么好。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了。你说是不是?” 骆君摇低头思索了良久才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王上说的对不对,但是…我不能背叛太后娘娘。娘娘对我很好,我不能做这种事。” 姬湛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多么几分冷意,他定定地盯着骆君摇。 骆君摇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姬湛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语气却依然平静,沉声道:“罢了,你好好想想吧。方才的话,你可以告诉母亲,不过本王先提醒你一句,母亲生性多疑,若是让她怀疑你……” 骆君摇惊慌地避开他富含深意的视线,道:“我、我知道了。王上,我先告退了。” 姬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楚楚告退。” 姬湛看着急匆匆往外走去的少女背影,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是个有些执拗的蠢丫头罢了。 “王上。”一个中年男子从殿后走了出来,站在姬湛跟前恭敬地屈身行礼。 姬湛头也不抬,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问道:“你看如何?” 中年男子思索了片刻,道:“毫无破绽。” “哦?”姬湛道:“这么说,这丫头的身份应当没什么问题了,并不是太后暗中培养的棋子?” 中年男子道:“应当不是,这丫头的蕲族话不算熟练,规矩礼仪虽然看起来有模有样,却还嫌生涩,显然是刚学不不久。最重要的是,她对王上并没有什么企图。太后想要将她送到王上生变,但这丫头看起来却半点也不懂……” 姬湛摇头笑道:“看来母亲是真的无人可用了,连这种小丫头也能拉来充数。” 中年男子也点头表示赞同,同时不忘提醒道:“话虽是如此,但只要白家军那位将军一日效忠太后,就依然不可小觑。王上千万小心才是。” 提起这个姬湛眼底不由燃起了一丝怒火,咬牙道:“武邺那个老东西,简直不识抬举!” 白家军年轻一辈底层对白靖容的忠心并不太高,但正因为他们年轻,往往都还在最底层尚未掌握权力。 而如今掌握着白家军最高权力的人,却是白靖容的死忠。 只要有这人在一日,他想完整的夺取白家军兵权就难上加难。偏偏这人实力不弱,他曾经派人行刺过,也都以失败告终了。 他又不能让他那些兄弟觉得,他跟太后已经到了几乎要兵戎相见的地步。否则,恐怕那些被他和太后联手压下去的兄弟,就要站在一起对付他了。 中年男子站在一边垂眸不语。 姬湛如此恼怒自然不单单是因为武邺不识抬举,最重要的是,武邺和太后还有一些不可说的牵扯。 身为臣子和属下,他自然不敢对王上的家事多做评论。 姬湛眸光一闪,沉声道:“太后之所以推出那个叫楚楚的丫头,不过是想要里间本王和蕲族勋贵罢了。本王若是真为了白家军娶了楚楚,王后娘家和蕲族勋贵必定与本王离心。她真以为本王这么蠢么?” “王上说的是,其实…只要王上再忍耐两三年徐徐图之,太后之事或许并非不可解。”中年男子道。 太后毕竟只是个中原女子,如今还能够左右蕲族权力不过是因为白家军和先王早年的宠幸留下的余荫罢了。 只要再过几年,那些人自然会看清楚方向,知道到底跟着谁才是正确的选择。再有太后年纪渐渐大了,而王上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姬湛冷笑道:“你以为本王不想,只怕本王等得及,母亲等不及了。你真以为本王不知道,她昨晚做什么去了?” 中年男子沉默不言,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王上和太后若是能够母子同心该少了多少麻烦事,可惜啊。 骆君摇回到白靖容宫中,就被召唤去觐见了。 看到骆君摇进来,白靖容笑吟吟地朝她招手道:“回来了,过来。” 骆君摇有些疑惑地走到她跟前,目光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形高大,面容有些消瘦,但眼底和眉宇间却隐隐透露出阵阵煞气。 骆君摇知道,这必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 骆云和谢衍身上也有这种煞气,但骆云更偏向一种纵横沙场豪迈大气之感,而谢衍身上的煞气却是被雍容的王者气度包裹,极少显露于人前。 相比起来,这人气势显得更加尖锐逼人,只一眼就给人一种不是善类的感觉。 骆君摇并不怎么在意,这种形于外的气势已经很难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了。 但楚楚应该害怕。 于是她忍不住朝白靖容身边靠了靠,望着白靖容的眼底带着无措和惊恐,“娘娘……” 白靖容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道:“别怕,这是武邺将军,他不是坏人。” 骆君摇轻声道:“见过将军。” 武邺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就重新落回了白靖容身上,问道:“这便是公主新收的义女?” 白靖容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呢,阿湛不同意。” 武邺轻哼了一声,道:“昨晚的事情,末将有所耳闻。” 白靖容轻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道:“将军这是生气了?” 武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末将不敢。” 白靖容叹息道:“你放心,我昨晚是去办正事了,别的什么都没做。阿湛如今不许我出宫,我不趁着晚上出去,还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要为了这个,生我的气不成?” 武邺神色果然缓和了几分,道:“王上近来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不仅是对太后,甚至还将手升到白家军去了。 这些年白家军为蕲族出生入死换得姬湛地位稳固,姬湛一继位却翻脸不认人,武邺心中对姬湛也很是不满。 白靖容道:“阿湛长大了,难免不听话。对了,楚楚,阿湛叫你过去,说了什么?” 骆君摇犹豫着,白靖容柔声道:“怎么?不能告诉我?” 骆君摇连忙摇头,还是将姬湛与她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跟白靖容说了。 白靖容显然并不意外,她挑眉笑道:“楚楚不相信阿湛的话?” 骆君摇小声道:“娘娘对我很好,我不能……” 白靖容很是满意,轻轻拍拍骆君摇的手臂道:“好孩子,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会护着你的。阿湛那些话,你听听也可以,只是要记着,你该做什么。” “楚楚明白,娘娘对楚楚最好了,楚楚不会做对不起娘娘的事的。” “很好,下去休息吧,别忘了跟着白宁好好学习。”白靖容道。 “是。” 骆君摇转身要往外走,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还不等她反应,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坐在一边的武邺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刀指向门口。 骆君摇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果然是个熟人。 曲放。 白靖容平静地看着曲放,曲放同样神色淡漠地看着大殿中的众人。 良久,白靖容美丽的面容上突然绽开了一抹笑容,她道:“阿放,你回来了?” (本章完) 582、我当然不愿意! !--go--> 曲放一袭黑衣,手中依然握着那柄熟悉的剑。 在白靖容眼中,几年不见曲放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双眸紧紧地盯着曲放的脸,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看来你这几年在大盛过得很不错,谢衍并没有亏待你。” 曲放并不答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白靖容轻叹了一声,对殿中其他人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公主!”武邺沉声叫道,显然是对白靖容这个吩咐十分不满。 骆君摇也小声叫道:“娘娘……” 白靖容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垂在胸前的发辫,柔声道:“不必担心,他叫曲放,是我的故人,他不会伤害我的。” 说罢又对武邺正色道:“将军,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武邺有些不甘地看了曲放一眼,他对曲放并不陌生,也知道自己不是曲放的对手。因此虽然心中不满,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将刀归入鞘中,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骆君摇也不敢久留,连忙也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武邺并没有急着走。 而是站在花园里等着跟在后面出来的骆君摇,骆君摇自然知道他在等自己,她对这个武邺也有几分好奇,便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走了过去。 “站住。” “武、武将军?”骆君摇道。 武邺扬眉打量着她:“你叫楚楚?” 骆君摇点点头道:“回将军,正是。” 武邺道:“既然公主有意收你为义女,本将军也收你做义女如何?以后你在这宫中,也算多一个靠山。” “……”怎么回事?怎么到了这蕲族王城,谁都想给她当爹了? “怎么?你不愿意?”见她沉默,武邺冷声道。 骆君摇连连摇头道:“回、回将军,多谢将军厚爱,只是娘娘那里……” 武邺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公主那里我去说便是,公主定不会反对。” 骆君摇道:“娘娘待我很好,我不能背着娘娘做决定,还请将军见谅。若是娘娘同意了,再说也不迟。” 见她如此,武邺也没有生气。 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剑眉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困惑。 武邺的困惑也很简单:这姑娘看起来有些执拗,完全没有白靖容的聪慧善变,白靖容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半晌,武邺才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骆君摇微微行礼,然后便匆匆走了,仿佛生怕武邺再叫住她非要认她做义女一般。 见状武邺越发觉得没趣,便也抛到脑后转身离开了。 大殿里,安静了许久。 白靖容慵懒地靠坐在软榻上,打量着依然站在殿门口的曲放。 不知过了多久,白靖容方才柔声道:“阿放,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曲放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白靖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曲放终于动了,他抬脚踏入殿中,走到距离白靖容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么?”曲放低声问道。 白靖容愣了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么?离开蕲族王城,离开这一切纷扰是非。”曲放道。 白靖容脸色变了变,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原本柔媚的面容变得淡漠起来。 “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你不愿意?”曲放眼神微黯。 白靖容猛地站起身来,眼神冷漠地盯着曲放,道:“我当然不愿意!” “可是你……”曲放皱眉道:“如今的局面对你不利,你又何必……” 白靖容冷笑道:“你以为我要走到绝路了?所以才特意回来救我的?你这些年都在上雍,你那个徒弟现在还跟着谢衍,这些都是谢衍告诉你的?谢衍如今在哪儿?难不成也来了蕲族王城?” 她虽然说着这话,但神色却有些散漫,显然并没有真的认为谢衍会以堂堂摄政王之尊,只身来到这被万里黄沙包围的蕲族王城。 曲放看着她道:“你既然知道天歌现在跟着谢衍,为何不怀疑我也是谢衍派来杀你的?” 白靖容冷漠的眼神突然又变得温柔起来,她似乎就是有这种随时在各种情绪间切换的能力。 她望着曲放柔声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知道阿放你永远也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曲放不答。 白靖容起身走到曲放跟前,白靖容在女子中不算矮,但曲放的身高在男子里面却也算是高的。 白靖容站在他跟前,显得格外纤细娇小。 但她的气势却丝毫不弱,哪怕美丽的脸上带着柔媚的笑意。 “阿放,你当年的承诺,还算数么?” 良久曲放才沉声道:“算,我绝不会伤害你,会一直保护你的。” 白靖容这才满意了,轻笑出声来。 她轻柔的笑声带着满意和畅快,在大殿中回荡。 “我就知道,阿放不会让我失望的。”白靖容柔声道:“这几年委屈你了。” 曲放低头看着她道:“我听说,你与姬湛现在的关系并不和睦。若是你们撕破了脸,你在蕲族王城的处境……” 白靖容这个王太后,是建立在姬湛是蕲王的基础上。 如果姬湛跟她撕破脸,或者姬湛不再是蕲王了,一个毫无蕲族血统的中原女子,如何继续在蕲族王城立足?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弃?”曲放道:“放弃这些去过一些别的生活,当真这么难么?我这几年在上雍,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换一种生活,并没有那么艰难。” 白靖容的笑容渐渐淡了,“阿放,你终究是江湖中人,不懂这些……” “我不懂么?”曲放道。 白靖容道:“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多年…我将大半辈子的人生都搭进去了,凭什么要我放弃?” 白靖容伸手搭在曲放的臂膀上,抬头仰望着他,道:“阿放,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一些。别说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可好?” 曲放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劝说什么。 其实他早就知道,任何的劝说对白靖容来说都是没用的。 她早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无论是何种处境,她都只会一条道走到黑。 曲放的回归让白靖容的心情变得非常好,她也毫不客气地再次挥动了这把失去了几年的利剑。 曲放回到白靖容身边的当天晚上,白家军两个暗中支持姬湛的将领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白家军自武邺以下,还有三位将领,都是当年跟随白靖容一起来到蕲族的将领。 他们都曾经是大陈武帝麾下最出色的年轻将领。 当年追随白靖容出关的时候都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在那些老将渐渐凋零之后,他们成为了军中的支柱。 而如今,他们也已经年过半过了。 其中有人如武邺,依然一如既往的支持白靖容。 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投向了看起来更有前途的姬湛。 自然也还有人哪一方都不想参与的。 这么多年的寄人篱下,他们深感客居异族的不易和世态炎凉。比起在蕲族如何夺权,他们更思念阔别多年的故乡。 吴骏就是其中一个。 他曾经是大陈武帝跟前亲兵校尉,跟随白靖容出塞的时候才二十五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经消散成尘了。 现在的白家军将士,有的与蕲族人婚配,已经将自己当成蕲族人安定下来了。 有人还坚持着虚无缥缈的理想,即便他们都知道那不过是空想罢了。 而更多的,已经在那些年蕲族和大盛的战争中战死沙场了。 吴骏一生未婚,也没有子女。 他想回到中原,回到曾经属于自己的故乡。 他甚至想过抛弃一切,孤身一人穿过沙漠回到关内。这并不艰难他也能做到,回到中原隐姓埋名当个普通人,也比留在蕲族王城强。 但他却放不下自己麾下的将士,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抛弃一切逃走,他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即便他们不会被杀,也会在蕲族王城受尽打压和歧视,在需要的时候被当成炮灰第一个推出去送死。 他们最可能的结果,是死在蕲王和白靖容的争斗中。 吴骏从外面回来,想起刚刚发生的时间依旧剑眉紧锁。 一夜之间白家军两个高级将领被杀,吴骏第一时间怀疑是武邺是武邺所为。 他这些日子一直冷眼旁观,却也知道那两个死了的同袍已经暗中投靠了姬湛。 如今两人死了,蕲王的一番苦心只怕要打水漂了。 武邺如今掌握了白家军绝大部分的兵权,下一个…… 只怕就是自己了吧?吴骏在心中冷笑。 “什么人?!”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佩刀,吴骏脸色突然骤变,握紧了佩刀猛地转身看向里间入口处。 难道是武邺派人来杀他了?吴骏在心中暗道。 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来人吴骏不由得一愣。 两个穿着中原服饰的男子,一个相貌俊美气质雍容端肃,举手投足间尽是王者之姿。 另一人便要低调得多,神色淡然,眉目低敛,单手扶剑,俨然是侍卫之流。 蕲族王城并非没有穿着中原服饰的人,毕竟白家军的人数并不少,并不是人人都喜爱蕲族服饰的。 但吴骏能肯定,这两个人绝不是蕲族王城里的任何人。 “吴将军,不必紧张。”来人道。 吴骏握紧了佩刀,警惕地道:“阁下是什么人?” “谢衍。” 吴骏心中一震,手中的刀险些脱手。 简简单单两个字,吴骏却一瞬间将这个名字和身份对上了。 大盛摄政王,谢衍。 确实是每一个白家军将士都如雷贯耳的名字。 吴骏环视了整个房间,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到了谢衍身上,沉声道:“大盛摄政王,好胆识。” 吴骏确实从未想过,大盛摄政王竟然会亲自跑到蕲族王城来,而且并没有带着千军万马。 “多谢。”谢衍淡淡道。 吴骏沉默了一下,方才道:“摄政王请坐下谈。” 谢衍看了看身后的叠影,叠影微微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吴骏皱了下眉,想要叫住叠影。 这会儿还是大白天,他这府中也未必全然安全,若是被人看见了…… 谢衍却道:“不必担心,他自会小心。” 吴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朝谢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走到房间一侧的桌边坐下,“没有茶水招呼不周,还请摄政王见谅。” 谢衍道:“将军言重了,不必客气。” 两人各自落座,相对沉默了片刻,吴骏才又开口道:“摄政王胆略过人,在下佩服。想来摄政王不远万里而来,必有所图。却不知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谢衍坦然道:“实不相瞒,谢某前来是想劝说吴将军,带着麾下兵马回归中原。” 吴骏脸色微变,眉宇间的惊诧毫不掩饰。 “摄政王这话……”吴骏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摄政王为何会来找吴某?要知道…白家军可是多年与大盛为敌。” 谢衍道:“当年高祖皇帝与大陈武帝争天下,双方确实为敌。但说到底,白家军的儿郎,也都是中原子弟同根同脉,不是么?” 吴骏有些动容,只是望着谢衍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衍道:“吴将军原本效忠的是白家,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也怪不得谁。但如今白家大势早去,吴将军难道真要将这些中原儿郎都搭在这万里黄沙之中,或为蕲族人拼命至死?” 吴骏面容苦涩,谁说不是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蕲族这些年白家军为蕲族牺牲不少。但蕲族人依然当他们是白靖容靠美色迷惑了已故蕲王,才被收留的丧家之犬。 都是热血男儿,谁愿意担着这样的名声? 但他们是败军之将丧家之犬,不忍着还能如何? 姬遂去世之后,继位的姬湛更是与白靖容几近决裂,他实在不知道他们的路在何处。 看到他的神色,谢衍道:”吴将军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考虑这个问题。如今白家军权势几乎都落入了武邺手中,吴将军若是不肯附和武邺和白靖容,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还请小心。” 吴骏道:“摄政王不怕我出卖你?” 谢衍扬眉道:“出卖本王对将军有什么好处?” 不等吴骏答话,谢衍又缓缓道:“这是白家军唯一回归中原的机会,还请吴将军慎重。” 吴骏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摄政王指点,在下会慎重考虑的。只是……” 谢衍道:“吴将军放心,本王不爱勉强别人。” “多谢王爷。”吴骏心中松了口气,拱手道。 (′`)对不起亲爱的们,断更了这么久。不敢冒头,悄悄更新一下~ (本章完) 583、听话?傀儡! 谢衍跟吴骏对坐闲谈的时候,宫中的姬湛却是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看着满大殿被掀翻劈碎在地上的陈设,从外面走进来的人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姬湛扭头看了来人一眼,冷声道:“你这时候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事!”那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相貌是明显的中原异族混血。 他的父亲是当年最早跟着白靖容来到蕲族的人之一,那时候白家的天下还没彻底垮塌,白靖容虽然给蕲王姬遂做夫人,却也还是高高在上的公。 他父亲便娶了蕲族一个小贵族的女儿,因此他算是跟姬湛一起长大的。 “王上,两位将军一死,如今白家军是武邺一家独大了。” 姬湛冷哼一声,他难道会不知道这件事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越想越气,姬湛忍不住抬脚踢翻了跟前的凳子。 青年见他如此,心中也很是无奈。 王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登上蕲族王位原本指望着大展身手一番,谁曾想最先要面对的不是蕲族勋贵的刁难,而是自己亲生母亲制造的麻烦。 他少年时也仰慕过白靖容,但他毕竟是跟姬湛一起长大的,自然是跟姬湛感情更深厚一些。 如今姬湛当了蕲王,他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姬湛的心腹幕僚。 如此一来,给姬湛添堵的白靖容自然也就成了他的敌人。 “王上息怒。”青年恭敬地道:“眼下最要紧的事白家军的兵权。” 白家军现在总共也不过三四万人,若是放在大盛或者蕲族鼎盛时期都不算什么。 但如今的蕲族总兵力也不过才十来万人,这三四万还都在王城附近,就不算少了。 姬湛神色阴沉,道:“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派人将武邺杀了!” 他那一贯骄傲的母亲如今如此疯癫,也是因为手里可用的人渐渐少了。 如今白家军能撑得住大场面的也不过就是武邺几个罢了。若是武邺死了,她绝对是要元气大伤的。 正好姬湛看武邺不顺眼也好些时候了,只是看在白靖容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他下手。 如今武邺自己挑事,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王上,两位将军不是武邺派人杀的。”青年连忙劝道。 姬湛有些诧异,“不是?” 青年连连点头,“属下听到消息立刻就来禀告王上了,却是不是武邺所为。王上,曲放回来了。” “曲放?!”姬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是他杀了那两人?” “八九不离十。” “他不是在上雍吗?怎么会突然到蕲王王城来?” 青年道:“当年曲放被大盛谢衍所抓,据说是曲放的徒弟以自己为谢衍卖命,才换了曲放的性命。这两年曲天歌得了重用,谢衍也就没再为难曲放让了他自由。原本我们都以为曲放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当年曲放被谢衍抓了之后,白靖容可丝毫没有舍不得意思,就那么将曲放给丢在了上雍。 曲放对白靖容如何,他们这些人那些年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曲放的徒弟,哪怕再看不惯白靖容,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为白靖容办了不少事。 白靖容就这么放弃曲放,做实事让人有些心寒。 姬湛皱眉道:“曲放该不会是投靠了大盛人,回来当细作的吧?” 青年愣了愣,迟疑了一下,道:“应当…不会吧?” 曲放那种人,确实很难想象他替人当细作这种事。更何况以曲放对白靖容的感情,也不应当如此。 难不成是因爱生恨? 姬湛也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他那位母亲他心知肚明,她若是有一丝怀疑曲放,都不会将他留在身边。 现在她身边又多了一个曲放这样的高手,姬湛不得不防。 一个绝顶高手或许左右不了局势发展朝堂胜败,但却能在关键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比如昨天发生的事,就让姬湛愤懑难消。 青年看看姬湛道:“王上,如今太后手握白家军数万兵马,又有曲放这样的高手护身,还有暗中不知联络了那些蕲族勋贵。王上千万谨慎小心啊。” 姬湛眸光阴沉,冷声道:“她还能废了本王不成?” 青年不敢言语,他心中确实有这种感觉。 太后的性子最讨厌不受她掌控的人和事,王上如今与她闹成这样,她说不定真的起了废立之心。 姬湛看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 冷笑了一声道:“好,本王便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启禀娘娘,王上来了。” 大殿里,白靖容正半躺在软榻上,跟站在一边的骆君摇说笑。只看她的气色和笑脸,骆君摇就知道她心情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曲放回来了,还是因为曲放一回来就帮她除掉了两个叛徒。 总之今天白靖容的心情格外的明媚。 骆君摇扭头看了一眼殿外,殿外巨大的大理石柱子下,曲放独自一人抱剑而立。 神色平静淡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 骆君摇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曲放,这几年下来她跟曲放也算是有些交情。曲放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也很少像现在这样。 不过骆君摇和曲放都没有主动说过话,因此现在骆君摇也还不知道曲放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楚楚对阿放很好奇?”白靖容自然看到了骆君摇的动作。 骆君摇大方地点头道:“自从那位…曲先生来了之后,娘娘的心情似乎很好。” 白靖容笑道:“自然,阿放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他回来了,我做什么事也能放心许多。”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眸中有几分茫然不解。 白靖容也不解释,朝她道:“罢了,你既然好奇,不妨去跟他说说话。他一向沉默寡言,没想到过了这几年还是如此,我还以为在上雍那样的繁华富贵乡里,他能改变一些呢。” 骆君摇迟疑着看了一眼跪在殿中等候着白靖容答复的侍女。 “可是……”比起曲放,她还是更想知道白靖容跟姬湛会说什么。 白靖容脸上的笑意更浓,“楚楚果然是个可人疼的乖孩子,罢了,过来坐。” “请王上进来吧。”白靖容脸上的笑意淡去,瞥了一眼殿中的侍女,淡然道。 那侍女跪了许久,也是心中忐忑。 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恭敬地俯首告退:“是,娘娘。” 姬湛大步流星地踏入白靖容宫中,还没走到大殿门口就看到了殿外站着的曲放。 曲放抬眼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垂下了眼眸,盯着跟前的地面也不知是在出神还是怎的? 仿佛他这个蕲王,丝毫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一般。 姬湛眼底一沉。 姬湛从小就厌恶他母亲身边的这些男人,但当年他父王尚且不说什么,姬湛身为儿子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不仅不能说,当年他还要对这些人恭敬有礼。 这其中就包括曲放。 冷冷地扫了曲放一眼,才迈步踏入了大殿。 大殿里白靖容依然斜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着带着一身火气进来的姬湛。 骆君摇就坐在软榻边上,神色无辜地看着这一幕。 白靖容悠悠道:“王上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姬湛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母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靖容起身,摊手道:“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如今不过是在这小小的宫殿里,虚度余生苟全性命罢了。” 姬湛冷笑,“母亲手握白家军数万兵马,如今又多了曲放这样的绝顶高手保驾护航,谁敢对你如何?” “我当是什么呢。” 白靖容缓缓道:“王上原来是为了这事儿生气,你也是从小就认识阿放,几年不见他回来了你不高兴么?” “……”姬湛心中暗道,我高兴什么?高兴你的情人又回来了? 姬湛沉着脸看着眼前的白靖容,“母亲当真要与我这般闹?” 白靖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轻声道:“阿湛,母亲也不想让你不高兴,但是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姬湛冷笑道:“要如何才算不让你失望?当你的傀儡,处处任由你颁布?” 白靖容抬手笑道:“什么叫傀儡?你这孩子说话真难听。” “你我是亲生母子,你两个弟弟一个早死了一个不成器,母亲有什么将来还不是你的?母亲只希望你能听话一些,如此而已。” 姬湛都要被气笑了。 这跟傀儡有什么区别? “母亲,你真的认为蕲族勋贵们能接受一个外族女人掌握大权?” 姬湛冷声道:“即便当年有父王的宠爱,你也未能真正插手到蕲族真正的核心事务。前几年你去了一趟中原,结果更是让蕲族勋贵们大为不满。如今父王不在了,你觉得他们会容忍一个太后当权么?” 以蕲王宠妃的身份插手政事,那是蕲王的宠爱和纵容,有问题蕲族勋贵们也会去找蕲王。 但以太后的身份插手政事,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 虽然蕲族从来没有过太后掌权的案例,但不代表他们想不到中原历朝历代太后垂帘称制的例子。 别说他们接受不了一个异族女子掌握蕲族大权,单就说姬湛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如果还需要太后参与政事那这个蕲王存在的意义何在? 白靖容冷冷地看着姬湛。 姬湛也一言不发,母子俩就这么对峙着。 骆君摇坐在白靖容身边一动不动,从姬湛的方向看,仿佛她是被两人之间的对峙吓住了一般。 姬湛心中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慢慢收回了目光。 “母亲既然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家军两位将军的死,不会这么算了的。”说罢他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白靖容道:“白家军是姓白的,那两个吃里扒外,不该死么?” “是么?”姬湛哼笑一声。 白靖容脸色一沉,怒道:“站住!” 姬湛脚下一顿,却并没有一眼站住,而是继续往外面走去。 他才刚跨出殿门,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便挡在了他面前。 姬湛也不惧怕,抬手缓缓推开了剑,回头对白靖容道:“怎么?母亲想要向对待那两位将军一样对我?” 白靖容沉着脸道:“阿放,让他走。” 曲放这才收回了剑,姬湛朝他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大殿里一片宁静,曲放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白靖容的模样,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何必如此?” 白靖容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曲放看着她,“你也说了,我不懂这些事。” 白靖容苦笑一声,摆摆手道:“罢了,跟你说这些用什么用?” 曲放垂眸不语,神色依然平静淡然。 半晌才缓缓道:“王上已经二十多岁了,无论在中原还是塞外,这个年纪的人……总归是不希望有人还处处钳制着自己的。” 白靖容挑眉道:“你这是在替姬湛说话?” 曲放道:“即便是大盛摄政王,也要考虑皇帝亲政之后放权的事情,该放手时且放手吧。” 白靖容显然听不进去这话,她冷笑了一声道:“我偏不!你以为谢衍就会甘心放手么?可恨我不是男子,否则岂会有今日!我若有谢衍那样的运气和条件,早就……“ 早就什么白靖容没说,殿中的其他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姬湛出了白靖容的寝宫,脸上的怒色却渐渐消散,变得平静起来。 青年幕僚上前,恭敬地弯腰行礼。 “王上,太后娘娘那里……” 姬湛淡然道:“不必多想了,按照咱们原本的计划行事吧。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本王早该想到。” 他的这位母亲,早就已经被权力迷去了心窍,除了权力她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 姬湛冷声道:“不过是多了一个曲放罢了,漠北神剑确实威名赫赫,但我蕲族也不是无人。更何况……他已经老了!” 只看他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将领,漠北神剑显然还是宝刀未老啊。不过既然谈不拢,也没别的法子可想了。 “是,王上。” 姬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宫门,道:“父王还在的时候,只怕也没有想到我们兄弟和母亲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青年垂手伫立着,并不插话。 他知道姬湛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他说话。 “走吧。” “是,王上。” (本章完) 584、姚重vs吴骏 因为两个高层将领突然被杀,整个白家军都有些人心惶惶。 无论是白家军的将士还是他们的家人,都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吴骏身在旋涡中心,这种感觉自然更加明显了。 吴骏平静的目送前来游说的人离去,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疲惫之色,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波来游说的人了。 之前姬湛派来的人还算客气,这次武邺派来的人气焰就十分嚣张了,说是游说不如说是威胁。 吴骏强忍着没有见人赶出去的怒火,敷衍着好容易才将人送走了。 “将军,这武邺实在是欺人太甚!”吴骏能忍得,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却忍不住。 客人才刚出了门,他便忍不住怒道。 吴骏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咱们身在蕲族王城,原本就都是外人。更何况…白家军本就是为公主所有,咱们如今这样……”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不忿,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咱们难道就这样听武邺差遣?” 武邺这些年已经隐隐成为白家军最大的掌权者,不仅是因为他麾下兵马多,更是因为白靖容对他的信任和亲近。 但武邺的野心,他们这些时常与他打交道的将领或许比白靖容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武邺绝不单单是效忠白靖容而已! 白家军确实是属于白家的,但人们原本效忠的是大陈武帝而不是白靖容这个公主。他们跟着白靖容出关,是以为白靖容能借到蕲族兵马助他们重入中原与谢家再决雌雄为陛下报仇。 然而一旦到了蕲族,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那些年蕲族确实和大盛打了不少仗,最初他们也还怀着几分希望,但后来也就渐渐明白了。蕲族人哪里是在帮他们? 分明是将他们当成炮灰,打着的却是自己跟中原大盛朝争雄的心思。 从那时候起,就有不少人对白靖容离了心。 而如今,蕲族也已经不复当年,白靖容却还要与刚刚继位的儿子争权! 蕲族人本就视他们为外人,好不容易姬湛顺利继位正该他们同心协力,牢牢在蕲族扎下根基的时候。 如今这一出母子之争,更是让许多人心灰意冷。 无论最后是姬湛赢,还是白靖容赢,对他们来说都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他们并不想当这个炮灰。 吴骏同样也沉着脸,他不想参与姬湛和白靖容之间的争斗,更不想沦为武邺野心的棋子。 但他不是孤身一人,若是能撒手他早就走了,又如何能留到现在? 吴骏不由得想起了刚刚见过一次面的谢衍,那位悄无声息就来到蕲族王城的大盛摄政王。现在无论是姬湛还是白靖容,显然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如果他说的是真话…… 但是,他麾下的将士,又愿意跟随他归顺谢衍么?毕竟他们曾经也是敌人。 如果回到中原,谢衍又反悔,他岂不是将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们送上了死路? 吴骏一时也头痛欲裂。 就在吴骏正烦躁的时候,外面一个护卫进来禀告说有一位心姓姚的先生求见,说是将军的友人。 吴骏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连忙吩咐护卫请他进来,又打发了伸手的青年先出去。 青年还有话想要跟吴骏说,脸上露出几分不愿。 吴骏只说自己有贵客,有什么是稍后再说。 片刻后,姚重被护卫领了进来。 他难得穿了一身塞外商人惯穿的长袍,头脸都被长长的纱巾裹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等到护卫出去,姚重才揭下了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张依然俊美的脸。 他笑道:“吴将军,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吴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姚先生好大的胆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登门。” 姚重道:“吴将军不欢迎?” 吴骏轻哼了一声,看着姚重道:“先生突然登门,不知姬容殿下可知道?” 吴骏并不知道姚重的真实身份,他认识姚重是偶尔一次在姬容身边见到的,姚重的身份是姬容的幕僚。 后来姚重时不时就会来找他喝酒聊天,吴骏也不在意,只认为是姬容想要拉拢他和他麾下的兵马。 吴骏早就烦透了这些勾心斗角,早已经打定注意独善其身,谁也不会帮。 但这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手中不到一万兵马的将领能决定的? 这两年倒是多亏了姚重时不时暗中给他出一些主意,才让吴骏没有被卷入蕲族王城的权利风波中去。 因此,姚重说两人是朋友,却也不算错。 姚重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吴将军这两日只怕头疼得很吧?” 吴骏瞥了他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重毫不意外,悠然地跟吴骏走到一边落座。 两人各自坐下,姚重主动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两人个倒了一杯酒,道:“宫里那两位,恐怕是谁也不会让谁了,将军麾下兵马虽然不足万人,但在如今这蕲族王城却也是一股势力。更何况……无论是蕲王还是太后,只怕都不能容忍将军在游离于他们的掌控之外了。将军千万小心。” 吴骏看着他问道:“姬容殿下呢?” “什么?”姚重状似不解地道。 吴骏道:“蕲王和太后不会放过我们,姬容殿下呢?他难道不想得到我手里的兵马?毕竟三方势力,就属他最弱了吧?” 那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这两年对我这般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姚重闻言颇感委屈地道:“将军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哦?”吴骏不以为然地道,显然并不相信他的狡辩。 姚重轻叹了口气道:“将军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不过我还是要为姬容殿下辩驳一句,他对将军手里的兵马并没有兴趣。” 吴骏喝着酒不置可否,他对这些出身皇家的人已经没有想法了。 姚重眼睛转了转,道:“吴将军既不想投靠蕲王,又不想听从太后的命令,对你们来说蕲族王城可不是久留之地。难不成,将军这是有了回归中原之心?” 吴骏闻言脸色顿变,厉声道:“姚先生慎言!”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只怕立刻就要人头落地! “不是?”姚重状似失望地轻叹了口气。 吴骏神色微微变了变,注视着姚重不语。 姚重有些慵懒地摊手道:“好吧,吴将军也知道我是从中原来的,多少有些消息。我听说……大盛朝廷最近有一位贵人出关来了。吴兄若是有心,不妨想想法子,未必不是白家军的一条出路。总不能,让那么多中原儿郎耗死在这大漠之中吧?” 吴骏蹙眉道:“白家军与大盛为敌多年,当年先帝更是与大盛高祖皇帝……” 姚重道:“那毕竟是谢家和白家的事,白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都死了多少年了。白家军这些年所坚持的,说到底不过是宫里那位的执念罢了。但是去送死的,可都是中原儿郎啊。”、 “当年的白家军精锐,这些年下来战死不少,与蕲族联姻的也不少。”姚重淡淡道:“若是再过个二三十年,只怕连记得自己来处的人都不多了吧。” 吴骏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姚重笑得意味深长,“吴兄不妨好好想想。” 房间里沉默起来,姚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在下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个人,或许吴兄会有兴趣。” 吴骏皱眉,道:“姚兄何出此言?” 姚重道:“他是从中原来的,自称白煦。” “白煦?”白这个姓氏,瞬间让吴骏的眼皮一跳,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姚重。 姚重含笑点头道:“将军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吴骏沉吟了良久,方才缓缓道:“我记得,先皇膝下…有一位公子,似乎便是这个名字。” 姚重道:“那位白煦公子说他几年前与大盛摄政王见过一面,白家和谢家的恩怨,早已经烟消云散。如果吴将军愿意见他一面,或许会有新的想法?” “他现在在哪儿?”吴骏急促地问道。 姚重挑眉,含笑不语。 吴骏知道是自己急躁了,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姚兄可否让我见白公子一面?” 姚重道:“吴兄若是愿意,自然可以。那位白公子来蕲族王城,也是有事要办,或许会需要吴兄相助。” 吴骏心中暗道,如果那个白煦真的是先帝血脉,他自然愿意为他效力。 但他若是冒名顶替…… 吴骏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现在才突然冒出一个先帝血脉来? 吴骏看向对面的人,目光里多了几分怀疑。 姚重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也不在意,依然笑意盈盈悠然自在。 骆君摇悠然地漫步在王宫的花园里,她如今也算是宫中的大红人了。自从那日去王后宫里送了东西,白靖容就不再限制她的行动,甚至鼓励她时常出去走走。 不过骆君摇知道如今宫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并不轻易出去,免得被人逮到机会找茬。 这会儿她出来自然也不是为了逛花园,而是奉命去王后宫中取东西。 骆君摇想起上次送东西过去的时候王后的反应,觉得这位王后恐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骆君摇并没有直接往王后宫中而去,而是稍微朝王后宫殿旁边那一排嫔妃夫人们居住的房子靠去。 她想看看能不能见到珠儿。 虽然谢衍说暗中派了人保护她,但骆君摇想起上次见到她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 骆君摇还没走近,就看到几个有些眼熟的女子正聚在一起吵闹着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那日故意出手为难珠儿的女子,她还是王后的亲妹妹。只是同样出身的姐妹,一个做了王后一个却做了夫人。 那女子依然是气焰嚣张的模样,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十分气盛。 她们围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叱骂着,说话十分难听。 那女子穿着衣衫浅蓝色衣衫,只是低着头并不说话,也不与她们争执。 退让显然并不能让这些人适可而止,那些女子越发盛气凌人起来。 其中一人甚至伸手狠狠地推了那蓝衣女子一把。 那蓝衣女子没有防备,被推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不稳便直挺挺向后摔去。 骆君摇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那蓝衣女子。 “你没事吧?” 那女子显然也吓得不轻,苍白着脸抬起头来,“多、多谢,没事。” 骆君摇看到那女子的面容也不由一愣。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珠儿。 (本章完) 585、曲放的想法 “又是你?!”那嚣张的女子看到骆君摇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盯着她道。 骆君摇扶着珠儿站好,才缓缓道:“夫人,随便伤人,好像不太好吧?” “关你什么事?”女子道:“还真以为得了太后的青眼,就能一步登天了?你可别忘了,这宫里,是王上说了算!” 骆君摇笑吟吟地道:“哦?既然如此,我正要去见王后娘娘,不如夫人跟我一起去?咱们到王后娘娘面前评评理?” 那女子闻言神色微变,有些狼狈地道:“谁要跟你去评理?多管闲事!”说罢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了。 “方才多谢楚楚姑娘。”珠儿回过神来,感激地道。 她知道如果方才不是这位楚楚姑娘及时出手扶住自己,她摔倒地上说不定会直接撞上脑袋。 骆君摇摇头道:“夫人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刚好遇到顺手帮一把罢了。她们…经常欺负你吗?” 珠儿笑了笑,摇头道:“也没有,她这两天心情不好罢了。” 骆君摇有些诧异地挑眉,才不过这短短的时日,这姑娘真的变了很多。 骆君摇觉得她的父兄实在有些残忍,明明知道她在这蕲族王宫中可能会有的处境,甚至明知道蕲族王宫可能很快就会不存在,就只是为了暂时不得罪姬湛,便非要将她送来蕲族王城。 为此谢衍还特意跟那位乌谟城主谈过,谢衍觉得没必要多牺牲一个女子,还要额外多分出人手来保护她实在多此一举。 可惜乌谟城主依然坚持如此。 乌谟城主认为,万一大盛攻打蕲族王城的计划失败,有一个公主在蕲王的后宫里,或许蕲王就不会怪罪他们。 乌谟城主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是全错。 他们原本也不是真心臣服于大盛,只是想要借机反抗蕲族罢了。若是大盛赢了自然好,若是大盛输了他们还能继续低头任由蕲族人差遣。 “你得罪了她们,以后要小心一些。”珠儿低声提醒道。 骆君摇道:“我有太后娘娘撑腰,不怕的。倒是你……” 珠儿道:“我也不要紧,其实除了受点气,我也没受到什么其他伤害。王上对我……也还好。”只是蕲王每来看她一次,那些女人就要欺负她一次。 所幸蕲王对她并不甚感兴趣,进宫这些日子蕲王也只到她那里坐过两次罢了。 珠儿想着来蕲族王城时,父兄的嘱托,觉得自己的日子还能过。 只是宫中音讯断绝,也不知道二哥如何了? 骆君摇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轻叹了口气道:“夫人小心一些吧,听说王后的人品不错,夫人有空不妨多到王后跟前走走。” 珠儿道:“姑娘这是要去王后宫中?” “正是。” 珠儿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王后这几日心情不好,姑娘小心一些。” “多谢夫人。”骆君摇谢过了珠儿,便跟她告辞了。临走时低声劝道:“这段时间宫里乱得很,夫人小心一些,少出门。或许过段时间,便好了。” 珠儿闻言愣了愣,有些惊讶地看了骆君摇一点,才点头道:“好,多谢姑娘提醒。” 告别了珠儿,骆君摇跟着王后的侍女走进王后宫中时,却见王后半倚在踏上面带病容。 这才过去了几天?王后竟然受了这么多。 但宫中似乎也没有说王后生病的。 “见过娘娘。” 王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骆君摇,淡淡道:“楚楚姑娘来了。” 骆君摇应道:“听说王后娘娘有东西奉于太后娘娘,不敢劳动娘娘身边的人,楚楚奉太后娘娘之命来取。”但白靖容并没有告诉过她,要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后沉默了一下,方才轻笑了一声道:“不错,我原本正要派人送去。” 说话间,王后挣扎着坐起身来。 看她行动实在有些艰难,并不像是装病,骆君摇忍不住上前扶她起身。 “王后娘娘,您保重身体。” 王后看着她良久,方才轻笑了一声道:“你这姑娘倒是有趣,怎么就进了这种地方来了?” “楚楚家里遭了难,若非太后娘娘垂帘,说不定就要去女奴院那样的地方吃苦了。”骆君摇到。 王后摇摇头,扭头对旁边的侍女道:“去将我那个鎏金盒子拿过来。” “是。” 侍女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便捧着一个鎏金盒子出来了。 王后接过盒子又亲手递到骆君摇手中,道:“拿回去给太后娘娘吧,她看了自会明白的。” 骆君摇恭敬地应了,捧着盒子起身便要告退。 王后挑眉道:“你不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楚楚不敢。”骆君摇道。 王后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太后好眼光。” “楚楚告退。”骆君摇躬身拜别了王后,捧着盒子退出了王后的宫殿。 王后问她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吗?骆君摇确实不太好奇。 因为盒子刚已入手她就察觉到了,这盒子里面什么都没装,是个空盒子。 前日白靖容送给王后一把匕首,今天王后却回了白靖容一个空盒子,也不知道这才婆媳俩打得什么哑谜。 骆君摇捧着盒子一路往白靖容宫中走去,还没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被人拦住了去路。 骆君摇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将那鎏金盒子往身后一藏。 “……”挡在他跟前的人沉默地看着眼前俏丽少女的动作,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那人才道:“楚楚姑娘,王上有请。” 骆君摇咋了眨眼睛,道:“我奉太后娘娘之命办差,要不然…等我回去交了差事,再去见王上?” 迟疑了一下,她才补上了一句:“可以吗?” 那人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骆君摇依然磨蹭着不肯动,道:“可是太后娘娘那里……” 那人沉声道:“楚楚姑娘,现在是王上要见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哦。”骆君摇低下头,无精打采地对那人道:“那走吧。” 最近演戏演得久了,骆君摇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这个身份了。 说是白靖容的义女,在这宫里还不是一样没人权? 这母子俩争权,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也是够够得了。 姬湛看着跟在侍卫身后进来的骆君摇,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上次见过这丫头,说过那些话之后,原本以为这丫头总该有些动静。没想到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依然每天跟在太后身边要不就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蹲在花园里发呆,丝毫也没有往外面走走看看的意思。 难不成她真的觉得太后稳操胜算,她跟着太后就能高枕无忧? 想到此处,姬湛脸色一沉。 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太后随便弄来的丫头没有好感,如今一想到这丫头不仅没眼色,还没眼光,越发的不喜欢了。 太后竟然还想将这丫头塞给他? 后宫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太后弄这么一个容貌能力都不出色的丫头,分明是故意膈应他! “见过王上。” 姬湛盯着她道:“知道本王为何要见你么?” 骆君摇诚实的摇头,谁知道?反正她觉得白靖容和姬湛多少都有点毛病。 姬湛冷哼了一声道:“不知道?看来前几日本王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我没忘,”骆君摇反驳,轻声道:“可是…娘娘毕竟是我的恩人,况且我的命如今也我握在娘娘手里。就算王上说的再好听,娘娘要杀我,您也没有法子吧?就比如…白家军那两位将军。” 姬湛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定定地盯着骆君摇。 骆君摇王后缩了缩,小声道:“您瞪我也没用,太后娘娘就是这么说的啊。” 闻言,姬湛的目光才渐渐温和起来。他打量着骆君摇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算错,所以白家军两位将军,确实是曲放所杀?” 骆君摇低着头不肯说话,姬湛又问道:“你可跟曲放说过话,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君摇摇头不语。 姬湛冷哼了一声,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 骆君摇连忙抬手想要遮住,奈何蕲族少女的衣服多是窄袖,哪里遮得住那么大一个鎏金的盒子。 “打开。” 骆君摇飞快地摇头。 姬湛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夺那盒子。 骆君摇将盒子抱在怀里起身就要跑,“王上,这是王后给太后娘娘的,您想知道是什么,去问王后娘娘或者跟我一起去见太后娘娘不就好了么?蕲族虽然比不得中原礼教森严,也没有儿子乱翻母亲东西的道理,你说对吧?” 姬湛冷着脸道:“倒是好一个忠心的丫头。” 骆君摇抱着那盒子,小心翼翼地道:“不管怎么样,太后娘娘吩咐我办的事情,我不能办坏了。” “本王若一定要看呢?”姬湛眯眼道。 骆君摇道:“那…那我、那王上先杀了我吧!” 姬湛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声道:“滚!” 骆君摇心中毫不意外,抱着鎏金盒子愉快地滚了。 骆君摇刚走出大殿,就看到曲放正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在等她。 她立刻提起裙摆,飞快地朝着曲放跑了过去。 “曲先生!” 曲放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宫殿,直接转身向白靖容宫殿的方向走去。 骆君摇也不在意,飞快地跟上曲放的脚步。 “曲先生,是娘娘要您来接我的?”骆君摇声音地道:“您放心,我没有将这里面的东西给王上看。” 曲放垂眸,唇角微动。 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极小,但传进骆君摇耳朵里却十分清晰。 “王妃这是扮上瘾了?” 骆君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额头低声道:“曲先生见笑了,没想到曲先生竟然真的会回来。” 曲放沉默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往白靖容的宫殿走去。 看着距离宫门口已经不远了,骆君摇才低声问道:“曲先生现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呢?”若说曲放是来帮他们做卧底的,骆君摇是绝不会相信的。且不说曲放根本就不是能做这种事的,在有她在白靖容身边的现在,一个曲放这样的绝顶高手,在外面的价值远高于留在白靖容身边。 曲放淡淡道:“了解一些当年的旧事。” 骆君摇诧异地轻轻歪头看向曲放。 曲放道:“你放心,你和摄政王的事我不会透露丝毫的。” “即便容夫人因此一败涂地?”骆君摇挑眉道。 曲放垂眸道:“事到如今,她还有胜算么?” 白靖容觉得曲放不懂这些,曲放其实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想参与罢了。 当年的曲放钦慕白靖容的正是她这份高于世间大多数男子的傲气和雄心壮志。这么多年过去了,曲放早已经明白从一开始白靖容就注定会失败。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而白靖容从最开始,就走错了路。 但即便如此…曲放还是要履行当年的承诺。 他会守护她到最后一刻。 骆君摇也沉默了下来,她佩服白靖容的野心和不折不挠的韧劲,可惜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白宁早早等在了门口,见到两人走过来连忙上前见礼。 “娘娘请曲先生过去说话。”白宁恭敬地道。 又对骆君摇道:“楚楚,娘娘说你辛苦了,让你先回去休息,东西给我便好。” 骆君摇毫不犹豫地将东西交了出去,笑道:“那就有劳白宁姐姐了。” 白宁接过盒子,笑道:“好,去吧。” 看着骆君摇脚步轻快地往里走去,白宁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姑娘的心不是一般大。 刚被王上唤去说过话,她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回去了,当真不怕娘娘疑心她? 曲放还站在一边,白宁也不好多胡思想乱。 侧身对曲放道:“曲先生,请。” 曲放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先一步向里面走去。 (本章完) 586、左右逢源? 曲放和白宁走进殿中,白靖容正在和武邺说话。 见两人进来,殿中两人便也住了口。武邺目光斜斜地扫了曲放一眼,扭过头不去看他。 白宁恭敬地将鎏金盒子送到白靖容跟前,白靖容接过来并不着急看,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坐在下首的武邺站起身来道:“臣先告退了。” 白靖容含笑点点头道:“武将军先去了,就按照咱们方才商定得办。” “公主尽管放心。”武邺道:“臣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绝不让公主心烦。” “我自然是相信将军的。”白靖容嫣然笑道。 说罢武邺便转身出去了,看着他出去白靖容才对曲放笑道:“我说了阿湛不会对那丫头如何的,你非要去看看,如何?” 曲放道:“我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从殿里出来了,不知她跟王上说了什么。她说王上没看盒子里的东西。” 白靖容不置可否,轻笑道:“倒是个乖巧的丫头。” 她伸手,随意打开了盒子。 “阿湛便是看了,也没什么关系。” 盒子被掀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曲放和白宁都不由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白宁愣了一下,道:“娘娘,这盒子里的东西……” 白宁并未想过王后敢送一个空盒子给白靖容,第一个想法便是楚楚年纪小,办事不周到东西被人掉包了。 白靖容却纤指一挑,将盒子重新合上了。 “无妨,盒子里本就没有东西。”白靖容道。 白宁心中疑惑更甚了,只是见白靖容没有多说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多问。 白靖容含笑看向曲放问道:“阿放,你觉得那个丫头如何?” 曲放沉默了片刻,道:“还算聪明。” 白靖容轻笑出声,道:“确实有些小聪明,这宫里无趣得很,闲来无事有个人说说话儿也挺好的。” 曲放皱眉道:“你带着她在身边……” 白靖容笑道:“就是随便玩玩啊,你不觉得所有人都围着她打转,猜测我是什么心思,很有趣么?阿湛私底下气愤纠结的模样一定很有趣,还有阿容,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也多着呢。” 曲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将你的儿子都看得如此透彻,为何还看不透你和姬湛矛盾的关键,看不透姬容对你的恨意,看不透你身边那个乖巧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白靖容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谁也想不明白。 王城里近日十分不安宁,不仅常住王城里的蕲族百姓们察觉到了,就连前来蕲族上贡的周边各小国和部落的使者们也十分不安。 乌谟城的二王子札拓便是如此,妹妹送进宫里这么些日子,也不见蕲族人对他们的态度好些。 这些日子札拓在王城里也打探了不少消息,如今的蕲族王城根本不堪负荷如今蕲族的人口,水源粮食都十分不利,蕲族上下都有向外迁徙的意思。 曾经蕲族一路向东迁徙,成为了让中原头疼,威震塞外的大族。但如今蕲族势弱,中原却眼看着强盛起来,西边还有胤人虎视眈眈,蕲族的迁徙之地也就只有北方了。 而他们乌谟城,便是首当其中。 这些日子札拓想了不少法子,却也无济于事。他连蕲王都见不到,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蕲族举族上下的决定? 正如姬容所言,这样的事情不是凭一己之力能够改变的。 心情烦闷又无可奈何,札拓只能去城中的酒肆喝酒,在三教九流汇聚之处,也好听听有什么消息。 这段时间蕲族王城多了不少人,各色衣着各种语言的人都有。 札拓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独自一人一桌坐着喝闷酒。 一个人突然走了过来,也不招呼就在札拓对面坐了下来。 札拓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少女头上脸上都围着浅绿色纱布,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见札拓抬起头来,少女捧着下巴对他笑弯了眼睛。 见这少女笑得甜美,札拓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姑娘一个人来这里喝酒?”札拓问道。 少女摇头道:“不是呀,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札拓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道:“在下…跟姑娘认识?” 少女抬起左手,朝他晃了晃。 札拓原本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那少女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条宝石手链。 他记得,珠儿有一串一模一样的。 珠儿离开乌谟城的那天,手上带着的就是这串手链。 札拓神色一变,正要开口突然又警惕起来,扫了一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是珠儿叫你来见我的?” “什么珠儿宝儿,我不认识。”少女道:“有人要见你。” 札拓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少女耸耸肩道:“他说你们是旧识,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札拓沉默了良久,方才点头道:“好,我跟你去,走吧。” 札拓跟着少女一路东转西转,最后转进了王城最东边一处帐篷里。这地方聚居着的大多都是外地的商旅,他们走在这里面也好不显眼。 进了帐篷看到坐在里面的人,札拓却愣住了。 “札拓王子,请坐。”谢衍坐在帐篷里,看着眼前的青年平静地道。 札拓自然是见过谢衍的,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谢衍真正的身份。 倒是瞬间想起了好些日子不见的骆君摇来。 “谢先生。” 谢衍之前带着众人去乌谟城与乌谟城主密谈,札拓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只是隐约知道这位身份不凡。 别的不说如今大盛皇室,可就是姓谢的呢。 之后谢衍留下骆君摇和袭影就带着人走了,札拓也只是从父兄对谢衍一行人的态度有所猜测,却也不能确定谢衍来蕲族王城是想做什么。 两人坐了下来,札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问道:“不知小蓝姑娘可还好?” 谢衍垂眸道:“她很好,多谢二王子关心。” “哪里,只是这蕲族王城如今三教九流汇聚,小蓝姑娘毕竟年纪还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札拓话还没说完,对上谢衍淡淡的神色,不知为什么他默默地住了口。 谢衍抬头朝站在一边的少女伸出手,少女抬手拉下脸上的面纱头巾,露出了秦药儿俏丽的小脸。 秦药儿将手腕上的手链摘下来送到谢衍手中,然后才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出去了。 看到放到自己跟前的手链,札拓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了。 他抓起手链,定了定神有些焦急地问道:“谢先生,珠儿他……” 谢衍道:“金珠公主的安危,二王子大可放心,她很好。” 札拓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谢衍苦笑道:“多谢先生,让你见笑了。” “言重。”谢衍淡淡道。 谢衍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放到札拓面前,道:“二王子可以看一看。” 札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那信封上眼神却不由一变。 那信封的封口盖着的正是乌谟城城主的印记。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他父王写的。 札拓疑惑地看向谢衍,谢衍点了下头道:“这是给二王子的。” 札拓这才拿过信封打开,认真地看起了手中的信函。 良久,札拓方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二王子有什么要问?”谢衍道。 札拓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好半晌才缓缓问道:“王爷会救珠儿么?” 谢衍道:“自然,本王保证金珠公主不会有任何危险。二王子若是不信,本王现在便可让人将她替换出来。” “不必,我相信王爷。”札拓沉声道。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大盛来的贵人并不在乎珠儿。 不是说他不拿珠儿的命当回事,而是他根本不需要珠儿替他做什么,对父王坚持送珠儿来蕲族王城,也不以为意。 但身为乌谟城的二王子,札拓是能够理解父王的决定的。 乌谟城是个小国,全国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 他们既惹不起大盛也惹不起蕲族,如今蕲族凶恶若大盛能够消灭蕲族自然是最好。但万一大盛失败了…… 大盛远在几千里之外,蕲族如今元气大伤也没有能力再侵犯中原。但对付他们这样的小国,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父王也是想做两手准备。 只是父王大约也没想到,他们想要左右逢源,蕲族人却已经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了。 这个消息他已经让人快马传回去给父王了,但乌谟城的回信应该没有这么快到。 如今这封信…只能是这位王爷比他们更早得到了消息,比他更早的将消息送给了父王。 面对破家灭国的威胁,父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彻底站到大盛这边。 “札拓听凭王爷吩咐。”札拓低头道。 谢衍点头道:“多谢二王子,如此甚好。三日后便是蕲族王宫举行宴会款待各路使者,到时候…还请二王子带本王一道入宫。” “这……”札拓有些迟疑。 不说谢衍这个相貌如何引人注目,就他这一身气势随便走到那里也是鹤立鸡群,还不一眼就被人发现不妥? 谢衍道:“其他事情二王子不必担心,本王自会处理。” 他这么说了,札拓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如此甚好,就请三日后王爷来乌谟城下榻的地方吧。” “多谢。”谢衍道。 (本章完) 587、左将军姬胥! 王宫里,骆君摇走进自己的房间,瞬间停住了脚步。 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她迅速将房间扫了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人才缓缓走了进去。 很快她走进了里间的寝房,从床底下的密封里扯出了一张小小的纸卷。 缓缓打开纸卷看了上面的字迹,才又将纸卷揉碎丢尽了房间以及一角摆放的描金银瓶里,又倒了半杯茶水进去。 昨晚这些,她才又收拾了仪容,起身走出了房间。、 不知是蕲族王宫一直如此,还是骆君摇进宫的时机不好,骆君摇在宫中是从未见过有轻松欢快的场景和气氛的。 整个太后宫中大白天也是静悄悄地,若不是时不时看到有侍女路过,几乎都要让人以为这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了。 骆君摇已经算是宫中最活泼的一个了。 她这样的自然有人看不过眼,云嫦就是其中之最。 毕竟这宫中除了白靖容都是侍女,如今突然来了个楚楚,原本也是侍女的身份,却因为白靖容的一时兴起,显得地位超然起来。 普通的侍女即便嫉妒也不敢轻易得罪骆君摇,云嫦却没有这个顾忌。 她是得太后娘娘重用的心腹,家里在白家军也多少有点根基,哪里是一个刚来的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能比的? 这两天,云嫦不知因为什么,越发有些得意的模样。 此时看到骆君摇脚步轻快,口中还哼着歌儿的自在模样,不由将脸沉了下来。 “楚楚!你过来!” 骆君摇看向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叫我? 云嫦冷哼一声道:“不是叫你叫谁?” 骆君摇耸耸肩,走过去问道:“云嫦姐姐,有什么事儿?” 云嫦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道:“你心情很好?” “还不错。”骆君摇笑道。 云嫦冷笑一声道:“你既然这么闲,就去做些事情,也算是报答娘娘对你的厚爱。咱们这宫中,可不养闲人。” 骆君摇无辜地道:“可是,我没有事情要做啊。白宁姐姐教我的东西我都学会了,白宁姐姐说出我不用再学了。” 其实白靖容本就来没打算教她多少高深厉害的东西,只是一些粗浅规矩和蕲族王城的人事关系罢了。 只要记性好,这些原本就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听在云嫦的耳朵里,就是骆君摇故意炫耀。 “既然不用学了,那就去做事。”云嫦道:“别忘了,你还不是公主呢。整天就知道躲懒,太后娘娘找你还找不到人!” 姬湛不同意,白靖容便也暂时放下了要收义女的事。 虽然骆君摇在宫中享受的待遇不同,带本质上确实依然是个侍女。 “我没有乱跑,就在自己房间里啊。”骆君摇眨了一下眼睛,“娘娘找我什么事?” 云嫦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她道:“这个,娘娘命你给武邺将军送去。” 骆君摇欢喜地道:“我可以出宫吗?那我可不可以在宫外多玩儿一会儿? 云嫦轻蔑地道:“谁跟你说武将军在宫外了?武将军今天奉王上之命入宫议事,这会儿在议政殿南边的屋子里休息。太后娘娘体恤将军辛苦,这是特意让你送去给将军的。” 云嫦不由分说,将东西塞给了骆君摇道:“快去吧,下午将军还要和王上议事呢,别耽误了将军休息。” “真的是娘娘让我送去的?”骆君摇疑惑道。 云嫦冷笑道:“不然呢?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偷懒?” “哦。”骆君摇推辞不得,只得乖乖接过东西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嫦冷笑了一声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真是个蠢丫头! 出了太后宫门,骆君摇看着手里的盒子轻叹了口气。 云嫦会将这事儿交给她去办,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那么到底是送的东西有问题?还是送东西的人有问题呢? 不过正好,她正要想法子出去一趟呢。 骆君摇捧着盒子在宫中慢悠悠地走着,宫中的侍女侍卫大都知道她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也不会阻拦。 偶尔来能有个人上前来说两句话,或者是指个路。 议政殿距离太后宫中并不远,穿过花园不多时就到了。 骆君摇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大殿前有不少侍卫守着。 南边…… 她看了一眼议政大殿不远处的一排房子,目光没有停留地转向了另一侧同样一模一样的一排房子。 蕲族王宫的建筑没有中原那么多讲究,除了蕲王太后王后居住的地方精致些,其他大都是这样一排一排的两层小楼。 都是石头砌成的房子,外表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骆君摇左右看看,果断朝着北面走了过去。 一排大理石建筑,上下两层足足有二十多个房间。这个时间这里十分安静,只有楼外有几个侍卫守着。 见骆君摇过来,立刻齐齐看了过来。 骆君摇上前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个侍卫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武邺将军不在这边,这边是我族各位族长将军办公休息的地方。” 骆君摇自然知道,蕲族内部对外人还是十分排斥的,哪怕先代蕲王如何宠爱白靖容,对跟着白靖容来的中原人也颇为重用,也没能改变这些蕲族贵族的想法。 因此哪怕是宫中给众人办公休息的地方,蕲族人和其他人也是泾渭分明的。 但她面上却十分茫然,“可是云嫦姐姐跟我说的就是这里啊?是不是你们记错了?” 云嫦是白靖容身边的管事之一,这些侍卫自然也是知道的。 侍卫也不生气,看了看骆君摇道:“姑娘大概是弄错方向了,武邺将军在南边那处房子,这里是北边。” 说罢还替她指了个方向,道:“就是那边,很好认,屋子跟这边是一样的。” 骆君摇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指点。” 然后转身急匆匆地就要走。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操着蕲族话的男声,骆君摇回头一看,便见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蕲族男子站在门口正看着她。 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腰间别着一把短刀,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骆君摇自然不认识这人,那几个侍卫却连忙转身向男子见礼,骆君摇这才知道男子的身份。 “见过左将军。” 这男子正是蕲族左将军姬胥,他不仅手握重兵,更是已故蕲王姬湛的异母弟弟,姬湛和姬容的亲叔叔。 听到骆君摇的话,姬胥扬眉道:“你不是蕲族人,蕲族话倒是说得不错。” 骆君摇道:“家父是中原人,家母是西域人,之前学过一些蕲族话。” “那就是太后身边新收的那姑娘?” 骆君摇应是。 姬胥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儿,方才笑了一声道:“难得太后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你这丫头还敢往这边跑?我听说王上进来不大高兴呢。” 骆君摇连忙说自己是分明来送东西的。 姬胥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盒子,上前几步走到骆君摇跟前伸手就要去打开那黑子。 骆君摇不由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姬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是…这是娘娘送给武邺将军的。” 闻言原本还面容温和的姬胥突然冷笑一声道:“送给武邺的?怎么?我看不得?” 骆君摇讪讪不敢言,仿佛是被吓住了的模样。 姬胥见状嗤笑了一声,伸手掀开了盖子。 盒子里装着一只锦绣香囊,看浅浅的淡青色,上面用精湛的绣工绣着吉祥如意图案,一看就是中原的东西。 姬胥皱了皱眉,伸手拿过那香囊仔细看了看,里面装着的是香囊惯用的香药包,蕲族人虽然不爱用这玩意儿,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看了半晌姬胥将东西丢回了盒子里,冷笑道:“听说太后跟武邺关系不错,这会儿还派人来送东西,看来果然是不错。” 骆君摇状似无措地抱着盒子,“左将军,我、我可以走了么?” “走吧。”姬胥见她怯生生地模样,顿时没有了什么兴趣。 他原本也对白靖容看上的少女有心兴趣,毕竟白靖容是条毒蛇,能让她看上眼的会是什么简单货色? 谁曾想,竟然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骆君摇松了口气,连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骆君摇这次没有再到处乱逛,径自就往南边走去了。 她也对白靖容送武邺的东西很好奇,什么时候不好送干嘛非得在武邺进宫的时候送?送东西也就罢了,送个香囊是什么意思? 方才一瞬间,骆君摇便将那香囊的模样和香味记了个清楚。 香是白靖容寻常惯用的香,虽然送给一个男子有些奇怪,但考虑白靖容平时的行事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难不成,就真的只是为了调情? 骆君摇摇摇头,再想到那香囊上的刺绣,吉祥如意,有什么意义吗? 总不能是秘密其实藏在香囊里面吧? 骆君摇思考了一路,到底还是没有动手去拆那个香囊。 南边比北边更加清冷,连守卫的人也没有,门口只有两个白家军侍卫。 听说骆君摇是来给武邺送东西的,侍卫连盘问检查都没有,就直接放他进去了。 整栋房子似乎都没有人,骆君摇上了二楼,才听到一侧传来笑声。 她悄悄走过去,却见房门大敞的房间里,武邺正搂着两个侍女嬉戏调笑。 见她出现在门口,武邺这才停下来,微微眯眼道:“你是…那个楚楚?” “正是,楚楚奉太后之命,送些东西来给将军。”骆君摇道。 武邺坐起身来,却并没有放开那两个侍女,只是有些慵懒地道:“哦?拿过来,放桌上吧。” 骆君摇走了进去,将盒子放在桌上,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武邺伸手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将盒子给关上了。 “等等。” 骆君摇转身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武邺轻笑了一声道:“你过来,陪本将军喝一杯酒。” “我、我不会喝酒。”骆君摇道。 武邺冷声道:“我若非要让你喝呢?”说罢伸手推开两名侍女,端起桌上自己喝过的酒杯倒满就要起身往骆君摇跟前走。 骆君摇见状,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武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得如此干脆。 寻常侍女遇到这种事,是绝不敢转身就跑的。 因为她们都知道,跑也没用,反倒是让自己受罪。 武邺冷笑了一声,也不叫底下的侍卫阻拦,自己慢悠悠放下酒杯才跟了出去。 他武功不弱,看到骆君摇已经从楼下冲了出去,直接从二楼一跃而出就落到了骆君摇身后。 骆君摇似乎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抽出一个东西砸向武邺转身就跑。 武邺脸色一沉,伸手去挡那东西瞬间炸开,白色的粉末落了武邺一身。 武邺再一抬头,看到她逃跑的方向,顿时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救、救命啊!”原本安静肃穆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呼救声,正让你真值守的几个侍卫扭头看过去,就看到方才刚刚离开的少女从路的另一头狼狈地跑了过来。 她身后不远处,武邺脸色阴沉地追了上来。 少女哪怕跑得再快,哪里有身负武功的武邺快,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毕竟这是中原人的事。 虽然那少女并不全然是中原人,但她是太后的人,那武邺也是太后的人。他们若是管了这事,说不定是自找麻烦。 不懂他们多想,身后的楼上一个人已经一跃而下。 几个起落便越过了他们,正好落在了骆君摇和伸手抓她的武邺之间。 来人低头看着武邺已经伸到自己跟前的手,淡淡道:“武将军,什么意思?” 武邺脸色阴沉地收回了手,冷声道:“这丫头袭击本将军,本将军正要拿她问罪,左将军未免多管闲事。” “袭击?”姬胥似乎觉得好笑,回头看了一眼还不到他肩膀高的骆君摇道:“武将军被这个小丫头袭击了?” 骆君摇躲在武邺身后连连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是…是武将军要我陪他喝酒,我…我不会喝酒就跑了。” 武邺脸色更加难看了,姬胥笑道:“下午还要议事,武将军竟然还有心情喝酒,可见是真不将王上放在眼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