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四果种田记》 第1章 穿越了 张氏强忍着腹痛,怀里抱着从河里捞起的刘桂圆,一步一步往家里挪着脚步。 生过三胎的张氏,十分熟悉这种抽痛,估摸着刚才下河沾了凉水,她要提前发动了。 打猪草刚回来的姐俩,看到屋里没人,外出去寻,正好撞见了步履沉重的张氏。 老大刘红枣接过张氏怀里的刘桂圆,老二刘花生搀扶着张氏朝前走,嘴里问道:“娘,桂圆咋了?” 张氏疼的双腿站不直,整个身子斜靠在刘花生身上,哑着嗓子说道:“桂圆落水了,刚救上来,我怕是要生了,快去地里喊你爹。” “哎,这就去。” 刘红枣连忙去探刘桂圆的气息,除了凉凉的鼻子,什么都探不到,顿时火急火燎得朝外头跑去。 半个时辰后,刘家紧闭的木门外,站着从田里赶回来的刘崇山,手里还握着一把锄头,满脸焦急不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老天保佑,这胎可千万是个小子,我刘崇山不能没有后……” 刘红枣端着一盆热水准备送到屋里,刚要敲门,屋里传来“生了生了”的呼喊声,同时响起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 “是小子不?”刘崇山激动不已,趴着门缝朝里头看。 “又是个丫头!”刘姚氏气呼呼的喊了一句,瞅着手里因早产瘦弱不堪的丫头,不禁恨的牙根痒痒。 “唉,怎么回事!”刘崇山听说是个丫头,浑身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抱着头叹气。 片刻后,房门打开,刘姚氏背着手、绷着脸从里头出来,瞧见一旁站着的大孙女,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进去照看你娘,生了个丫头,还指望我伺候她?” 刘红枣低着头不说话,轻手轻脚端着热水进了屋,不忘回头将房门关好,随后麻利的收拾起乱糟糟的屋子。 张氏生三妹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知道刚生产过后的妇人,不能见风,不能沾凉水。 “桂圆怎么样,醒了没?”张氏此时还记挂着昏迷的三女儿,于是虚弱的问向大女儿。 “娘别担心,桂圆有花生照看着。”刘红枣不敢将三妹依旧昏迷不醒的事告诉张氏,怕她孕期里哭出毛病来。 先前她出去喊人,正巧遇到住在隔壁的四奶奶,听说桂圆落了水,就主动帮着三妹将腹中的积水排了出来,如今还昏迷着,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门外头,满脸不虞的刘姚氏正对着大儿子刘崇山耳提面命:“小丫头片子,生出来都不哭,不知打了多少下,又是早产,估计养不活,不如溺死算了,省的再跟老三一样,是个傻子,没得浪费粮食。” 刘姚氏口中的老三就是刘桂圆,从生下来养到如今七岁多,除了会吃会叫娘,什么都不知,是村人公认的傻子。 刘崇山有些不舍,丫头再孬也是自己的骨血,于是小声说道:“香雪估摸着不愿意,老三她都舍不得扔,何况是老四。” 香雪是张氏的闺名,张氏虽生了一个甚都不知的傻子,但还是看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 三年前,刘姚氏在确认了刘桂圆是个傻子无误后,一气之下将她装在麻袋里,扔到村后头的深山里头,险些叫狼吃掉。 好在张氏发现的及时,一路哭着喊着跑到深山里,将哇哇大哭的刘桂圆从狼嘴里抢了回来。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刘姚氏气的肝疼,指着刘崇山就骂:“我扔孩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家是有金山银山,养着三四个丫头片子……” 因为扔孩子这事,一向性子怯懦的张氏,竟然梗着头提出分家,要是不分,她就带着孩子一头撞死在她跟前。 不得已,刘姚氏忿忿不平地分了家,老二刘崇林一家分得了十亩田地,老三刘崇河分得了十一亩田地,而老大一家只分得了四亩半。 村里人都说刘姚氏这家分得偏心,就连刘崇山心里也不舒坦,可老太太一句“谁叫人家都生了儿子”,瞬间让刘崇山没了脾气。 没有儿子,是刘崇山最大的软肋。 刘姚氏对着大儿狠狠骂了几句,转而开始埋怨张氏的肚子不争气,生来生去都是丫头,连个儿子的影都没见着。 刘崇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算了算了,你家的事我早就管不了,我也不敢管。”刘姚氏骂了一通、出了邪气,慢吞吞的往家走,走时还不忘到鸡窝摸了两颗刚下的蛋带走。 刘崇山客客气气送走老娘,正要到屋里看看孩子,突然听到侧屋二女儿的惊呼声。 “爹,娘,姐,快来看,桂圆醒了!” 刘花生一直呆在侧屋照看着三妹,想起四奶奶说过的话,要是桂圆直到晚上还不醒,那就是没救了,不禁担忧得哭了出来。 谁知道一转身,就看到三妹刘桂圆睁着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子瞧她。 “我这是在哪儿?你是谁?” 刘丹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水里救人,因为孩子一个劲儿的挣扎,导致自己筋疲力尽落入水中窒息,可是一睁眼,自己却躺在陌生的地方。 眼前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扎着垂髫短发,穿着破旧布衣,惊喜的看着她,嘴里嚷道:“爹,大姐,桂圆好了,桂圆不傻了。” 桂圆?什么桂圆?刘丹转动着脑袋瓜儿思考,无奈大脑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莫名的对“桂圆”二字心生亲切之感。 “桂圆,我是你二姐,这是大姐,这是咱爹,你喊一声我们听听。”刘花生一脸的不可置信,可看着三妹和以往不同的清明眼神,越发认定桂圆清醒了。 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下,刘丹硬着头皮喊了“爹”“大姐”“二姐”等称呼,立即收到了三人的回应。 “没想到老三落了水,竟然治好了傻病!”刘崇山高兴的拍着手,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张氏。 “好妹妹,你可好了,不免咱娘为了你受了许多白眼……” “好桂圆,再叫几声大姐,好不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刘丹很快认清了一个事实:她因为落水穿越了,并且穿到古代同样落水的女娃刘桂圆身上。 刘丹还了解到,这个刘桂圆今年七岁半,自打出生就是个傻子,今日她趁大人不注意跑到外头玩,一个不慎落到了水里,幸好被及时赶来的张氏救了上来。 可怜张氏一片慈母之心,为了救下自己的傻女儿,竟然不顾自己七个月的身子下河涉水,最后傻女儿丢了性命,自己也早产了。 刘丹由张氏想到自己的母亲,一想到她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后不知该怎样悲痛,刘丹的心就钝钝的疼。 好在这种心情,在见到张氏本人后意外得到了纾解。 里屋内,刘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氏看,这人和自己亲妈长得也太像了,眉毛眼睛鼻子甚至嘴唇上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 莫非,这是亲妈的前世?自己两世都做了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刘丹鼻头一酸,真心实意的叫出了那句她本以为自己会膈应的“娘”,然后扑到对方怀里,嗅她身上独特的香味。 从今日起,她就是张氏的亲生女儿刘桂圆了。 妈,你在现代好好活着,女儿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在这个时空里好好孝敬你。 “好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怎么着都成。”张氏一点也不后悔为救女儿早产的事,桂圆这次因祸得福不再痴傻,更是意外之喜。 就是有些对不住刚出生的小女儿,因着下到冰冷的河水里,导致她还没足月就提前出生了。 张氏搂了刘桂圆一会儿,就叫她起身,转而去抱刚出生的小女儿,这孩子打生下来就安静,哭声也弱,张氏生怕孩子有什么不妥。 “行了,都挤在这屋干啥?嫌屋里地方大?外头一堆活计没人干,眼里都看不见?”刘崇山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空粪箕,脸色明显不好。 方才,他将张氏生产时排出的秽物装在粪箕里,拎到村头西边的小山坡底下埋掉,回来的路上撞上了同村的刘小扁。 年轻时,他就和刘小扁有些不对付,做什么都比,比谁娶的媳妇漂亮,谁每年打的粮多,谁能先生下小子,谁生下的小子多。 头一年,两家都生的丫头,没分出个胜负,可过了几年,刘小扁的媳妇给他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小子,自己媳妇却给自己生了一溜烟的丫头。 刘红枣听到刘崇山发火,原本微笑的小脸立马蔫了,是啊,虽然打今儿起桂圆不傻了,可娘那边这回生的又是小妹妹,爹怎么高兴的起来。 “爹,我和大姐出去收拾,你先歇歇。”刘花生眼瞅着他爹脸上没有好颜色,赶紧拉着桂圆一把,示意她跟着出去。 刘花生将刘桂圆带到了外边儿,叮嘱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以后见着爹,手脚勤快些,少惹他生气。 “她才刚好,哪里懂那么多,好多事都得慢慢教。”刘红枣不知从哪端出一碗水煮荷包蛋,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怕她不会吃,亲自舀起来喂她。 “咱娘叫我给你煮的,她说你今天落了水,一定要吃一碗补补。” 说是一碗其实只有一颗煮好的鸡蛋,没办法,家里就养了三只鸡,还有一只歇了茬,攒下的鸡蛋都得留给张氏坐月子吃,就这还怕不够呢。 “锅里煮的啥?。”刘花生闻着水煮蛋的香气,肚子咕噜噜的响,她就早上吃了半块饼子,一直熬到现在。 “煮的玉蜀黍稀饭,比平时熬的稠,你去吃吧,别忘了盛两碗给爹娘送去。”刘红枣见桂圆吃了荷包蛋,将她送到侧屋的床上,拿着空碗出去收拾了。 刚刚穿过来的刘丹,确切地说,应该是“清醒”过后的刘桂圆,半饿着肚子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这家人的情况,以及今后怎样生活,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2章 金手指? 刘崇山几乎一夜没睡,一想到媳妇这胎又没生出小子,他就愁的唉声叹气,连带着刚生产完的张氏夜里也睡不安宁。 两人就着微亮的天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你说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是生不出个小子来?那刘小扁处处不如我,人婆娘就是争气,轻轻巧巧就生了一对小子,你呢?” 刘崇山心里苦闷,说话专挑难听的说:“你知道外头人都说我什么?说我这辈子注定是个绝户头,到老了也没有儿子给我送终……” 刘崇山心里难受,张氏哪里就能好过,她嫁到刘家快二十年了,却没给刘家生下一个男丁,心里早愧疚的不行。 都是女人,怎么别人就能生小子,自己就生不出来? 张氏本身也是要强的,一想到这事就胸闷的难受,再听到当家的扎心窝子的话,眼泪就扑朔扑朔的往下掉,还不敢哭出声来,怕孩子听见。 张氏捂着嘴呜咽了好一会儿,刘崇山才想起来去劝:“好了,别哭了,你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片子,还不兴我说两句。” 见张氏依旧止不住哭,刘崇山没了耐心,猛的从炕上坐起身,胡乱套上件衣服,趿着一双破布鞋就往外间走。 走到外间,见西边侧屋还没有动静,掀起布帘子喊道:“睡过去了吗都?还不起来烧火做饭,你娘那屋的尿盆不用倒了!一个个丫头片子,屁用没有。” 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将睡的正香的刘桂圆吓醒,她环顾四周,见还是昨晚睡觉的破屋旧炕,心知她回不去了,只能认命起床。 “爹,我起了。”刘红枣慌忙下床套鞋再整理被子,炕那头的刘花生也坐起来穿着衣裳,嘴里说着:“爹,我也起了。” 刘崇山没理二人,看着慢吞吞穿衣系带的刘桂圆,不耐烦的开口:“桂圆,你现在不傻了,以后家里的活都得跟着干,手脚行动麻利点,不要摸摸掐掐的不像样!你娘身子虚,你没事就待在她那屋,给她端屎端尿,要是敢犯懒,看我怎么打你!” 刘崇山训完三女儿,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外屋仅有的两扇破旧老木门,叫他一用力,开得咣当响。 刘桂圆撇了撇嘴,快速的爬下床,一溜烟儿小跑到了里屋,站到张氏面前,见她眼眶子泛红,问:“娘,你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张氏摩挲着刘桂圆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娘,月子里可不兴哭,再落下病根儿。”刘桂圆伸手轻轻抚摸张氏哭红的双眼,不由得安慰起了她。 张氏为了救她下到冰冷的河水里头,这对待产的孕妇来说本就是大忌,要不是张氏生过三个孩子,比较有经验,估摸着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娘没事,这就不哭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月子里不许哭的?”张氏看着一向痴傻的女儿变得如此孝顺,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听到她小大人般的叮嘱自己,随口问了一句。 刘桂圆猛不丁的被张氏这么一问,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刚才说的话,都是上辈子的常识,眼下她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此前还是个傻子,哪能知道这些。 慌乱之中,刘桂圆谎称这些都是听两个姐姐说的,这才打消了张氏的怀疑。 见糊弄过去后,刘桂圆出了里屋,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行事要小心,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则,被古人当成是妖精烧死都有可能。 毕竟,她从一个傻子突然恢复清明就已经很离奇了。 出了里屋,从外屋老旧的木门出去,刘桂圆开始打量眼前的生活环境。 她们住的屋子是一间土墙垒的大屋,分为三下,里屋住着张氏夫妻俩,中间的外屋摆着杂物,西边的侧屋睡着三姐妹。 屋子外头没有围墙,只有一排用树枝围起的稀疏篱笆,中间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靠近西侧屋前头,有个用两根木头搭起来的草棚子,专门用来烧锅造饭。 蒙蒙亮的天色,大姐刘红枣正在灶门底下引火,用两块小小的火石碰撞,凑到抓好的麦绒下面,火就着起来了。 刘桂圆见状,走上前掀起两口锅的锅盖,见大锅里摆了竹篾,上头放着几个剩饼子,小锅里头空空如也,就开始刷那口小锅,准备给张氏做点好的。 “桂圆,这些你都会?不用我教?”刘红枣一脸吃惊的看着低头刷锅的刘桂圆,有些不敢相信。 “嗯,不用教,以前看你和二姐都这么做的。”刘桂圆笃定原身以前经常看着姐俩劳作,所以撒起谎来不打草稿。 小锅刷洗干净,添了半舀子水,刘红枣赶紧引了火过去一起烧,刘桂圆就去西侧屋墙角里头放着的瓦罐里掏鸡蛋,这是她昨晚看见的。 砰砰砰砰砰,刘桂圆一连磕了五个鸡蛋,悉数打在烧开的水里,看得刘红枣有些心疼,却没有说话。 “大姐,家里有红糖吗?胡椒也行?”看着锅里浮在水上煮熟的荷包蛋,刘桂圆觉着有些清汤寡水的,就想加点佐料。 “没,咱家好长时间不买胡椒了,红糖就从来没买过。”刘红枣将热好的饼子拾到竹编簸箕里,又舀了一勺和好的面水,兑在咕咚咕咚冒着泡的开水里,等大火烧开,米稀饭就烧好了。 没法子,刘桂圆只能将五个荷包蛋盛在一个大海碗里,添了些清汤水,端到张氏面前叫她吃。 “娘,荷包蛋好了,你多吃些。” 张氏将小女儿抱在怀里轻拍,低头瞅见大海碗里一连五个鸡蛋,吓了一跳:“怎么打这么多?” 家里的鸡蛋攒到今天也才二十多个,昨天吃了四个,今天又吃了五个,估计不够吃到出月子的。 “娘别心疼鸡蛋,你身体要紧,再说还有个小妹妹,你不吃好点,哪有力气照顾她。”一点点鸡蛋,张氏都心疼成这样,可见这个家有多么的穷。 果然,张氏听了这话,默默点头,放下孩子,接过三女儿手里的碗,夹起一个荷包蛋吃了起来。 她自生产完到现在下的奶水一直不多,希望吃了这几个荷包蛋能快些养好身体,不叫小女儿受饿。 张氏吃过荷包蛋,刘桂圆拿着空碗走了出去。屋外草棚子底下,刘红枣已经烧好了稀饭,怕一会儿凉了,就将锅盖盖在锅铲上,半漏着热气。 “大姐,两个尿盆我都刷好了,你已经做好饭了,怎么这么快?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刘花生刷干净的两个尿盆,一个放在屋后头,一个预备送到张氏屋里。 刘红枣看到她从外头走过来,指着刘桂圆说:“三妹帮着做的,不然哪能这么快,她现在能干的很。你没事的话,和我出去挑两桶水回来,正好缸里水不够用了。” 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就打在她们家门前不远处,因此他们家吃水用水,都从井里来。不像住在后头的人家,有的嫌路远,吃喝都用的河水。 刘花生点点头,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拿着扁担和两个水桶,打着哈欠朝篱笆外走,大姐刘红枣跟在后头。 刘桂圆这才看清,她这个二姐,雪白的脸蛋上爬满了雀斑,密密麻麻的一层,乍一看就跟那西方人似的。 这种满脸雀斑麻子的面容,要是放在现代,擦点淡化黑色素的产品估计就能消掉,或者到医院做个激光手术也成,然而这是在古代,什么都没有。 对了,我那背包里头刚好装着两盒美白祛斑的产品,要是也跟着穿过来就好了,这样二姐的脸还有可能恢复。 正原地懊恼着,突然砰的一声,一个熟悉的粉色背包从天而降,直直砸在她的脚上。 刘桂圆定睛一看,哎呦喂,这不就是自己那只新买的粉色大号旅行包么? 当时她背着旅行包站在河边拍照,猛不丁的听到有人落水呼救,二话不说,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跳进了河里。 谁知她救的人成功上了岸,自己却因为力竭沉入了河底,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突然瞧见自己的东西,刘桂圆又惊又喜,连忙左右张望,赶巧大姐二姐都走远了,张氏又在里屋,不然她这一番操作,绝对会吓坏她们。 拎着背包来到西侧屋里,刘桂圆赶紧打开背包检查,包里装着两套换洗衣服,一个化妆包,两盒美白产品,一副墨镜,还有一些旅游景点买的纪念品等。 除了美白产品,二姐刘花生用得上之外,刘桂圆瞧着眼前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说穿越人士一般都有个金手指当作福利的话,那么请问:她这个大号背包连同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有什么用? 衣服她不能穿,化妆品目前也用不着,墨镜拿出来不合适,那些花花绿绿的纪念品更是没半点用处。 唉,有当无吧,刘桂圆将掏出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再塞回去,脑子里则想着这个背包一会儿收在哪里,这么大的件儿,可不好藏。 谁知,她刚有这个念头,装好的粉色背包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回去了?刘桂圆在心里试想着刚才的粉色背包,很快砰的一声,背包落下来了,她再想着收回背包,果然背包就又消失了。 刘桂圆收好背包,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背包里头的东西利用起来。 这时,她听到屋外头有动静,出去一看,是大姐和二姐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等到一大缸子水装满,刘崇山绷着脸也从外头回来了。 “爹,饭好了,可以吃了。”刘花生看到他爹赶忙喊了一声,他爹不先动筷子,她就不能先吃。 刘崇山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坐在大屋里一张方方正正的饭桌上,等着饭端上来。 刘红枣连忙捡了四个碗,掀开锅盖,各自盛了一碗米粒少的可怜的稀饭,同时不忘支使身旁的刘花生:“你去屋里抓点咸萝卜干,改改刀端过来。” 早上吃杂粮饼和米稀饭,配点咸萝卜干下饭,中午一般不吃,或者稍微吃点干饼子垫垫,晚上再喝顿熬的半稠的糙米粥,这就是一家人一天的伙食了。 家里人多地少,粮食时常不够吃,眼下虽然还够,等收新粮还有段时间来。再说等到农忙时节,省下的这些粮食正好够加餐的。 按刘崇山的话说:不年不节的,地里又没有重活,大人小孩吃那么饱干啥? 第3章 刘姚氏 这顿早饭一家人吃得沉默寡言,刘红枣和刘花生低着头小口咬着饼就着咸萝卜干,不时吸溜一口米稀饭。 刘崇山几口吃完杂粮饼子,用筷子在米稀饭里捞了几下,再一口气喝完碗底子,最后将筷子重重一摔,率先吃好了。 摔筷子的声音太大,吓了正在吃饼的刘桂圆一跳,以为他要发火。 刘红枣见状小声安慰她:“别怕,咱爹吃过饭就这个习惯,动作有点大。” 刘桂圆点点头,心想这一顿饭吃得太压抑了点,往后要都是这样,她迟早得抑郁。怪不得刘红枣和刘花生平时都挺活泼,一到刘崇山面前怂的跟个鹌鹑似的,敢情都是他吓的。 吃过饭,刘桂圆主动收拾碗筷,刘红枣和刘花生见状拎着两个粪箕准备出去打猪草。 她家养不起猪,每日打猪草都是送到三叔一家,这样子养到年底,三叔家承诺能分他们家二斤肉。 昨天送猪草送晚了,挨三婶娘好一阵叨咕,今日可得多薅些准时送过去。 大姐二姐一走,刘桂圆洗过碗没事做,就到里屋看张氏有什么需要,见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也就没进去打扰。 趁着这个空当,刘桂圆出了篱笆围墙,沿着村人踩出的小土路往外头走。 不知道自己穿到了哪个朝代哪个省,现在是哪一年,刘桂圆不好张口就问,只好靠自己在村子里瞎摸索,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刘崇山一家算是住在村子靠前,只是和她家一间大土屋相比,村里有的人家都盖起了三间青瓦房,外头起了红砖土坯垒的院子,这应是村里的富户了。 还有的人家便是没有青瓦房,普通的土坯房外头仍旧垒的土坯围墙,但一连好几间,屋顶上盖的也不是和她家一样的茅草,而是结实的瓦片。 这样一看,村里的贫富差距就很明显了,像她们刘家这样一间破土屋的,树在人家好房子里头,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位置。 一路走到村子中间,脚下的路渐渐宽了起来,也比方才的小路更平整,看来这就是主路了。 主路两边稀疏种着几颗柳树,村里的房子就都挨着这条主路,只是因为是乡下,房子都盖的歪七扭八的,不像现代规划过的那般整齐。 这个点,吃过早饭的村人陆陆续续出来,有的肩上扛着锄头,有的胳膊上挎着篮子,还有两个六七岁孩童,趴在草地上捉蚱蜢玩。 见有人好奇的打量她,估计在想她一个傻子怎么跑出来了,刘桂圆反正都不认识,便脚底抹油往家里跑了。 一路小跑到家,隔着树枝篱笆就能听到屋里有人说话,还不止一个,一个女声粗犷中带着沙哑,有点像容嬷嬷的声音,听着耳熟;另一个说话声尖尖细细的,乍一听聒耳朵,她听不出来。 “我都不稀得说你,头一个生了闺女,我说取名叫红枣,希望她能早点带个弟弟出来!你倒好,第二个又生了闺女,我能怎么办?只能给她取名叫花生,盼着你能使劲生呗!可是你也忒不争气了,三回还是闺女,四回也是闺女,你说说你,你是非要应了‘早生贵子’四个字,生够四个闺女才停手吗?” 我的天,敢情她们的名字都是这么来的,原先她还觉着挺好听的,原来都是为了催子用的。 “婆婆哎,快别说了,大嫂她也不想一连生了四个丫头啊,哪能各个都跟我似的,命好,三回怀的都是儿子!要我说这都是命里带的,强求不得,你就别怨她了,她也怪难受的。” 刘桂圆听出来了,这人说话不是真心安慰人的,这是拿把刀子往人心窝子上捅,故意叫人疼的! 刘桂圆一个箭步跨过门槛,掀开暗红色的布帘子,来到张氏所在的里屋,看到一个老婆子和一个体态臃肿妇人,正坐在炕上说话。 “娘,她俩谁啊?”刘桂圆一个也不认得,但语气冲的很。 “哎呦,这不是她家那傻子吗?真会说话了?”胖胖的妇人猛拍了下大腿,指着地上的刘桂圆大声说道。 “谁傻,你才傻!你声音小点,别吵到我娘和我小妹妹!”刘桂圆皱着脑门儿回了一句。 “谁个教你这么和你二婶娘说话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我是你奶,她是你二婶娘,见到人得知道叫,不要像你大姐似的,见人不吱声。” 刘姚氏见老大家的三丫头真的好了,心里也高兴,不过听她说话不好听,张嘴就开始教训。 这边一直坐着抹眼泪的张氏也开口了:“桂圆快叫人,听话。“ 刘桂圆看到张氏泪眼婆娑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这是不让她娘好生做完月子! “奶,二婶娘,我昨天才好,不认得你们,可别生我气。”刘桂圆先是低头服了软,然后说:“我第一次认人叫人,可有见面礼给我?对了,俺小妹妹才落生,你们带啥好东西来看她?” 于情于理,儿媳妇生产了,婆婆和妯娌都得上门来看看,捎带一点鸡蛋、小米还有红糖这样的补品。就是看她俩的样子,不像带着东西过来的。 果然,二婶娘(李秋芳)听了这话脸一红,讪笑道:“我听大伯和婆婆说,你现在不傻了,就忙着过来瞧瞧,哪有什么见面礼?俺们这边不兴这个。再说都是一家人,说说话就成了,你娘还能真问我要?” 张氏还没说话,刘姚氏马上忿忿起来:“还带东西来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值得我带什么东西,不够浪费粮食的,我没往回去要都不错了。” 在刘姚氏看来,老大家这几个丫头,养到这么大除了浪费刘家的粮食,啥用处都没有。有这么些粮食,还不如带回去给她几个乖孙子加餐。 刘桂圆不怒反笑,上前拍拍她娘张氏的手,说:“娘别往心里去,咱奶昨天亲自给你接的生,今早又和二婶娘来看你,其实心善的很。” 说完看向刘姚氏:“奶,我刚才到外头玩,听到好多人都说,你是个偏心眼儿,看我家都是丫头,就处处看不起。奶,你说这是真的吗?” 刘姚氏一听这话,立马坐不住了,一边站起来叉腰,一边大声问:“哪个不要脸的乱嚼舌根……” “就是,要我说,咱奶才不是那样人,哪有当奶奶的不疼亲儿子亲孙女的,要真有那样的人,真该天打雷劈遭人唾弃,你说对不对?”刘桂圆一把抢过刘姚氏的话头,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送到了门口。 刘姚氏叫刘桂圆快言快语这么一堵,一股邪火没处发泄,但碍于面子怎么也不能承认,自己确实看不起生了四个丫头的老大一家,因此只能瘪青着脸。 可是刘姚氏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叫一个小丫头片子降住,立马抽出被刘桂圆攥得生疼的手,绷着脸训道:“你个小丫头,没事少出去乱跑,听人乱嚼舌头根!没有事就搁家干活,扫扫地刷刷碗,再给你娘做做饭,就会偷懒!” 刘桂圆听了刘姚氏的话,点点头继续说:“俺也想给娘做顿好饭,可是奶,你也知道俺家情况,饭都快吃不饱了,哪有闲钱买补品?奶,二婶娘,你家可能弄点猪蹄子或者鲫鱼,给俺娘补补?” “啥,猪蹄、鲫鱼?没有!你个小丫头真敢说,这两样菜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到。”二婶娘听了忙摆手,心里开始叨咕了:我的个乖乖,怎么她家的这个丫头,一不傻了这么精,两个大人都说不过她。 “唉,那行吧,我还想着你俩过来看俺娘和小妹妹,肯定得带着东西来,过一时我做顿好的招呼你们。看来也不必了,咱家顿顿米稀饭,你们也看不上。” 一顿话夹枪带棒的,说的两人面上都不好看,刘姚氏彻底火了,以前还从来没有孙子孙女敢这么和她说话。 正要发作,床上的小娃娃哭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哭的人脑袋疼。 “不说了,俺小妹妹一哭都得半天,你俩在这听着也闹心。”说完就做了个请的动作,站在后面堵着她俩往外走。 出了屋门,刘桂圆还嫌不解气,绷着脸说道:“奶,二婶娘,你俩以后少在我娘面前说什么命不好生了四个丫头片子的话。以后的事谁能知道?有的人生的丫头孝顺,晚年照样享福,有的人生三四个,都是小子,也不保证日子就能过好。” 再说了,生男生女是由男方决定的,凭什么都怪张氏一个人? 不过这话说了他们也不懂,即便懂了他们也不能接受,刘桂圆更没那个心情给她们解释,只想快点打发了她俩。 “你个死丫头,嘴这么口!看看你娘都生的什么玩意?老大是个闷子,老二是个麻子,你原来是个傻子,现在口得跟个辣子。还有老四,动不动就哭,我看就算养大了,也是个病秧子。” 刘姚氏可算找到机会发泄了,一股脑儿的将老大家的四个丫头给定了性,好像只要使劲埋汰这几个孙女,就能给她老刘家争光似的。 “奶,我就讲这个道理给你听,谁能保证自己每回都生的是小子?那些没生到儿子的人家,还能以后都不过了?我不信,她们的婆婆也都喜欢埋汰自家儿媳和孙女?” 刘桂圆随口说了几句,没想到最后一句却戳到了刘姚氏的痛处,因着她有一个小女儿叫做刘银杏的,嫁到邻村的王家,至今也就生了两个丫头。 刘姚氏想到小女儿也生了两个闺女,一下子没了脾气,朝刘桂圆瞪了一眼,招呼着二婶娘就回家去了。 碍眼的两个人一走,刘桂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看看天色不早了,大姐二姐还没回来,便打算收拾收拾准备做午饭。 刘家篱笆外头,靠近鸡圈的背面点了几棵南瓜,可能是勤上粪的缘故,南瓜秧子长得十分茂盛,攀着树枝篱笆一直长,有的直接爬上了鸡圈顶上。 刘桂圆见南瓜秧子长的密,发芽的头子多,就沿着篱笆树枝挨个的掐尖,顺手将长的太密的往空地理,等理好了,一把嫩嫩的南瓜藤也摘够炒菜了。 刘桂圆把南瓜藤洗干净,切成小拇指长短,盛在盘子里放着,配点蒜瓣儿,准备一会儿清炒。 接着从外屋靠墙的案桌底下,翻出看口袋子白面,舀出一勺子,放在水里和匀,再打个鸡蛋,放一丢丢盐。 盐是粗盐粒子,怕不容易化开,刘桂圆随手用擀面杖擀的细碎,剩下的都盛在竹筒里。 等南瓜藤炒好,鸡蛋软饼烙好,刘桂圆将这两样端到了张氏面前,看得张氏一愣一愣的。 “本来想烧碗蛋汤的,但鸡蛋不太多,就没敢用。”刘桂圆见张氏盯着饭菜发呆,笑着解释了一句。 “桂圆啊,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本来像桂圆这么大的乡下丫头,会烧火做饭也不是啥稀奇事,可是她的傻病才好,怎么一夕之间会这么多东西? “娘怎么和大姐早上问的一样?以前我傻的时候,天天看你们做,心里早就会了,就是那时候做不了。”刘桂圆继续撒着谎儿,说的半真半假,更容易叫人信。 张氏听了以后点点头,开始吃三女儿做的饭菜,还别说,这个南瓜藤叫她这么一炒,还怪清新可口,鸡蛋饼烙的也软,不错! 吃过饭,刘桂圆主动关心起张氏和小妹妹的情况,问:“娘,你恢复的咋样?奶水足吗?可够小妹妹吃的?” 张氏叫三女儿这么一问,不禁脸颊有些发红,不过到底更关心小女儿吃奶的问题,发愁道:“不知道你爹去哪了,我这奶水越来越少,眼看不够莲子吃的。” 莲子,看来这就是小妹妹的名字了。原来刘姚氏没说错,她家给孩子取名,还真是按照“早生贵子”四个字取的。 “村里有没有和娘一样生产的妇人?可以找她们帮帮忙,或者有养母牛或母羊的,弄点牛奶羊奶煮熟了给莲子喝也行。”刘桂圆提议道。 张氏想了想,村里有奶水的妇人除了她,就只有月饼家的媳妇儿,不过两家没有什么交情,估计人家不愿意。 倒是可以问问刘大双家,他家养了一头母牛,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头小牛犊子,应该有奶。不过这得等当家的回来,他同意了才能去弄。 “那行,娘你歇着吧,要是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刘桂圆知道张氏心里有数,收了碗碟剩菜就要端出去。 哪料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张氏叫住了。 “桂圆,你以后和你奶还有几个长辈说话,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冲了,要是叫你爹听到了,肯定要生气。”张氏看着桂圆的脸,小心嘱咐着。 “知道了!以后肯定不在爹面前顶撞俺奶几个。“刘桂圆朝张氏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随即嘻嘻哈哈出去了。 第4章 借牛奶 张氏吃的南瓜藤还剩下一小半,刘桂圆不打算再炒新菜,浪费油和柴禾不是。 从篱笆外头开出的菜地里,摘了几片蒜叶、掐两棵香菜,切碎了放点油盐拌一拌,这也是一道菜,就刚才烙好的杂粮饼正好。 饭菜才端到桌上,刘崇山就从外头回来了,看屋里有烙饼和小菜,还怪可口,伸手就卷了一张,边吃边问刘桂圆:“都是你弄的?” “嗯,跟大姐二姐学的,她俩去打猪草了,快回来了马上。” 刘崇山不在意的点点头,对她说:“去园里摘个尖椒来。”说完就去了里屋。 等刘桂圆摘了两三个熟透的尖椒回来,就听到他在里屋和张氏说话。 “到哪里弄牛奶?生老三的时候没有奶,她不照样长这么大?”刘崇山在屋里听到张氏说要到刘大双家要牛奶的事,有点不想去说。 本来生个丫头就够丢人了,还得为她去别人家要奶,这下全村都知道他生的又是丫头了。 “桂圆那时候喝的是铁蛋娘的奶,要不然哪能养大,莲子还没满月,没有奶可不行。” 铁蛋娘就是上午来过的二婶娘,铁蛋和桂圆前后脚落生,那时侯两家人还没分家,就抱去让她喂了十来天。 不提铁蛋还好,一提铁蛋,刘崇山就想到二弟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的事,那脸上表情就不对了,说:“还有脸说,你看看人家多会生,你看看你?莲子早产怪谁……” “爹,尖椒摘来了。”刘桂圆一听刘崇山又要翻旧账,赶紧掀开布帘子进了屋。 “等你来天都黑了。”刘崇山手里的卷饼还剩两口,就不要放尖椒了,留着下顿吃。 “爹,刘大双家那里叫我和大姐去说呗,我们小孩好开口,一问保管人家就给了。”刘桂圆笑嘻嘻的看着刘崇山,提议道。 “瞧把你能的,人家认得你谁个?你娘现在就没有奶,莲子得喝多少牛奶管够?那些牛奶不要东西换?”刘崇山一方面嫌上门丢人,一方面心疼家里的粮食。 乡下人家,想要别人家什么东西,不提花钱买,都是拿对等价值的东西换,这个东西大多都是粮食。 “估计快要收麦子了,到时候咱家粮食就能续上了。再说了爹,俺娘生莲子伤了身子来,那牛奶要回来,她也能喝,她养好了身子,才能给俺家生小弟弟。” 刘桂圆知道现在是四月里,等到五月底六月初的样子,田里的小麦就能收了。 果然,刘崇山一听到生弟弟,那点子不情愿就都没了。 等刘红枣和刘花生回来,三姐妹就着剩下的烙饼垫了半饱的肚子,刘桂圆就把到刘大双家借牛奶的事说给她们俩个听。 “家里还有点玉蜀黍渣,要不用这个换?”刘红枣吃过饭,在空地上拾掇弄来的猪草,眼下家里菜还没长起来,从这里头也能拣一些嫩的马兰头炒着吃。 刘红枣挑好嫩的马兰头放在一边,又抓了一大把丢进鸡圈里头,三只母鸡看到绿叶菜,撒着脚丫飞过来吃。 “刘大双家是谁,他家房子在哪里?”刘桂圆惦记着借牛奶的事,一个劲儿的问她大姐。 刘花生拿起一把扫帚,将地上细碎的菜芽叶子扫在一块,听到刘桂圆问这个,便细细的介绍了起来:“我给你讲,他是我们本家的大伯,不过隔了两房头,没那么亲。他这人怪有本事的,会耍花鼓会唱曲,每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出去要饭,听讲在临县几个地方挣了不少钱……” 刘花生的一番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先看到家里有玉蜀黍,菜园里种有尖椒,她还不确定,现在听到“花鼓”“要饭”,她猜测这里大概是明朝中晚期。 因为玉蜀黍这种作物正是在明朝后期引入的,而刘花生嘴里说的花鼓,有点像后世有名的凤阳花鼓,那么这地方估摸着就在安徽凤阳附近一代。 照二姐刘花生说,这里好多年以前闹过大灾荒,好多人收不上庄稼饿死了,后来他们这地方才流行起了种玉蜀黍等作物。 这点正好和明朝末年对上了号,因为末年频发灾荒,当地人在老家活不下去,这才拿着花鼓到外头富庶的地方唱曲乞讨,慢慢的就形成了当地人外出挣钱谋生的一种手段。 “那现在的皇帝是哪一位?今年是哪一年?”刘桂圆不想猜来猜去,她历史又不好,索性直接问她姐。 “你怎么敢说那两个字!”刘花生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 “万岁的名讳我们哪敢说,不过现在是大平十一年。桂圆,你问这干啥?”刘红枣走过来趴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着。 “那明朝还在吗?”刘桂圆心里有了预测,急忙小声问她大姐。 “那是前朝,已过去十一年了,如今是大昍朝。这些你今天问过就算知道了,以后可别再问。”刘红枣拍拍刘桂圆的肩膀,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作出“嘘”的动作。 “就是,以后别问了。”刘花生跟着附和道。 刘桂圆点点头,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立马逗笑了方才还紧张兮兮的二人。 看来,这个大昍朝应该是明朝的后续,可是明朝过了不是清朝吗?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刘桂圆也就抛开不想了,反正无论哪个朝代,她还不是得一样过日子。 猪草拾掇完,刘红枣和刘桂圆将两大粪箕的猪草送去三婶娘家,她家今年一共养了三头小猪仔,正能吃得很。 除了猪草,她家还有些去年吃剩下的麦麸子,早送了大半到三婶娘家,不然一向抠门的三婶娘,怎么会允给她家两三斤猪肉。 刘崇山吃过午饭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在她看来,这个爹就是个不务正业的。 到里屋给张氏倒了一回尿盆,在床底下的木盆里找到一块莲子换下的尿布,刘桂圆一并拿到屋外的空地处洗了。 等她洗好尿布,大姐二姐也回来了,三姐妹聚在一起商量,一会儿结伴去刘大双家借点牛奶。 “要不我带桂圆去,咱三个人都去不好。”刘红枣想了想提议,主要她和大伯家的刘金娣年龄相仿,玩的也好。 “行,那我在家陪咱娘说说话。”刘花生从早上忙到现在,也乐的清闲。 三人商定好,刘红枣带着刘桂圆,提着小半口袋的玉米渣子往刘金娣家去了。 刘金娣家果然像二姐说的那样,家里生活条件不错,两间并在一起的屋子,一间是齐整的土坯房,另一间是青砖堆砌的半瓦房。 绕过一堵土坯围墙,刘红枣敲了两下半掩着的暗红色木门,没多时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过来开门。 “咦,红枣来了,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玩?”刘金娣看到好姐妹刘红枣过来,高兴的挽着她的胳膊,一低头看到刘桂圆跟在后头,好奇的问:“这是桂圆……现在不傻了?” “嗯,现在可懂事了,炒菜做饭都能做。”刘红枣一副自豪的表情,原来村里有个别人看到妹妹桂圆,总是明里暗里的讥笑,现在看他们还敢。 说完指着刘金娣对刘桂圆说:“你要喊她堂姐,知道吗?” 刘桂圆弯着月牙眼,笑着喊了一句,刘金娣还没来得及应,屋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刘金娣,就一双石榴花鞋垫,你能绣四天,你那手是猪蹄子吗?”话刚落下,身穿红色衣裙的刘钱氏手里拿着一对绣花鞋垫走了出来。 “娘,有人在呢。”刘金娣被亲娘说了一顿,气的原地跺起了脚,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对刘红枣说:“对了红枣,你教教我怎么用双面绣吧?” 刘红枣以前学过一点双面绣的手艺,还是张氏手把手教她的,后来自打三妹出生,张氏没时间也没心情教女儿学刺绣,所以这个双面绣技法就连刘花生都不会。 刘钱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说:“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了,先学好挑花绣再说。”随即热情的招呼刘红枣姐俩进屋。 刘红枣喊了大伯娘以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愣在原地支支吾吾的说:“俺小妹妹没有奶吃,想问问你家母牛可有多的奶水……” “大伯娘,俺是桂圆,俺爹和俺娘叫俺们姐俩过来换点牛奶,家里刚生了小妹妹,没有奶喝天天哭哩。俺们不白拿,用一点玉蜀黍渣换,可别嫌少。”刘桂圆接过话头,霹雳吧啦将来意说了个明白。 刘钱氏愣了一秒,连忙拍腿笑道:“哎呦,这是小桂圆吧,小嘴太能说了,还真是病好了,变伶俐了!” “家里母牛上个月生的小牛犊子,奶还没下去,你要想要,明天一早过来挤一点。玉蜀黍渣就不要了,俺家不缺这个,回头告诉你爹娘,都是亲戚说这些就外道了。” 刘钱氏着实是个豪爽的,一来牛奶这东西他们乡下人平时也不喝,二来自家日子这几年过得越来越好,一点点玉蜀黍渣,要不要都无所谓。 要说以往那几年,她家里头那是穷的叮当响,只有一间破土屋和两三亩薄田,生金娣那年赶上小旱,一家人差点儿饿死。 后来当家的跟熟人外出乞讨,有时遇到有钱的客人,跟前唱个曲打个花鼓,很能得几个钱,这才慢慢给家里挣下一点儿家业。 要不怎么村里别人家孩子,不是到地里干活就是搁家里收拾零碎,她家金娣偏偏待在家里,没事学学捻线刺绣? 刘红枣听了这话马上感激的站起来,嘴里直说谢谢大伯娘肯帮忙,不过玉蜀黍渣一定要,不然她们不好意思来挤牛奶。 刘钱氏不是那等矫情人,见刘红枣姐俩坚持,大手一挥,点头说:“那行,我就收下了。” 得了刘钱氏的承诺,刘红枣姐俩喜滋滋的回去了,临走前,刘金娣还拉着着刘红枣的手,叮嘱她有空一定要来教自己双面绣。 第5章 卖丫头 次日清晨,刘红枣和刘桂圆来到刘金娣家挤了半斤鲜牛奶,她家的母牛温顺,挤奶前先喂一把玉蜀黍渣,母牛就不会蹬人, “这牛的奶真腥。”刘红枣抱着瓦罐往家里走,边走边皱着鼻子。 “牛奶都是这样的,大姐,你一会儿就用瓦罐子煮,先旺火烧开,等牛奶起沫后瓦罐端起来,沫子下去后再继续煮,连续两三次就能喝了。”刘桂圆怕她大姐煮坏了这好不容易要来的鲜牛奶,直接教她怎么煮。 “这你都知道?真厉害!”刘红枣只顾注意脚下的路,半好奇半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以前听村里人说的,谁说的我忘了。”刘桂圆只能继续扯着谎儿,没办法,要想保持牛奶的营养,她必须告诉她姐煮牛奶的窍门。 好在刘红枣一心想煮好牛奶,端给张氏和四妹喝,对刘桂圆的话丝毫不感到怀疑。 按照刘桂圆的法子,三姐妹煮好了一锅散发着浓厚奶香的牛奶,刘桂圆尝了两口,还好,虽然没有加糖,但是不难喝,只有一点淡淡的腥气,不仔细喝根本喝不出来。 等吃过了早饭,张氏就用煮好晾温的牛奶喂莲子,见莲子尝了两三口后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张氏一直蹙着的眉终于松了下来。 “俺家莲子听话,给啥都能喝,好养活,是不是啊?”张氏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母女几人正处的温馨,刘崇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刘红枣和刘桂圆发号施令:“花生地的草都快长到小腿了,你俩个拿锄到地里锄锄。” 江南一带靠近海边,玉蜀黍、花生等作物算是本地的特色,不过种的面积不大,有的人家还是喜欢吃白米饭。 像他们这样往年经历过灾荒的农家,却习惯每年种个一亩半亩的玉蜀黍或者花生,不够吃的时候管饱,平时还能换换口味。 刘崇山安排完活计,刘红枣和刘花生纷纷点头答应,到堂屋的门后头取了锄头和粪箕,就出去了。 趁着现在家里没人注意,刘桂圆一个人到西侧屋的炕上躺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带过来的粉色背包,立即召唤出来翻了一遍。 这些东西眼下用不到,不代表以后就没有用,就看她刘桂圆怎么想方设法利用起来,物尽其材嘛。 她想过,实在没什么大用处,她哪天有机会去城里,就找家当铺将值钱的东西当掉,换点零用钱放在自己身上也好。 反正她不用担心藏钱被人发现,只要都装到粉色背包里,再收起来就行,没人能发现。 收走粉色背包,刘桂圆躺在炕上眯了一会儿眼睛,本以为今天风平浪静没什么事,哪知道她那个渣爹刘崇山又开始作妖了。 里屋,刘崇山将上午听来的消息告诉张氏,原来杨府下人里有个管浆洗衣物的花婆子,她娘家外甥女嫁到了本村,正好杨府缺几个看门洒扫的丫头,就托花婆子从乡下找找。 “啥,叫桂圆到杨府当小丫头?”张氏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了吃饱犯困的莲子,小娃娃立即憋着嘴哭了起来。 “本来花生和桂圆都能去,但我看桂圆去更合适,脸蛋白净,比花生讨喜。”刘崇山看来早已想好了人选。 红枣今年十五岁,年龄有些大,家里只有花生和桂圆两个丫头符合年龄,但是花生那个麻子脸不太好看,花婆子不定要,所以桂圆去最适合。 刘崇山想的周全,花生年龄大一点,干活比桂圆有力气,适合在家干重活,桂圆正好到杨府当差,挣点工钱送回家来。 “俺家桂圆才好没几天,就要送给人当丫头?这……这不是卖女儿吗?”张氏一边轻拍着哭泣的刘莲子,一边小心的看着刘崇山的脸色。 “怎的是卖?签的是雇佣文书,不是卖身契,她去杨府做个三四年,回家正好十一二岁,在家里歇歇就能找婆家了,不怪好?”刘崇山见张氏有话说,有些不满。 张氏一时半会没了主意,要说这几年家里确实穷,本来刘姚氏分家的时候,就没分给她家多少田地,一家人都不够吃的,这又添了个小的,还真怕养不活。 可桂圆也是个命苦的,生下来脑子就不清楚,这才伶俐了几天,就要送到外面府上给人当差,张氏怎么想怎么舍不得。 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哪一个女儿受苦,她心里都舍不得,只能抱着小女儿发呆。 刘崇山和张氏两口子的谈话,刘桂圆并不知道,她在西侧屋的炕上眯了一会儿子觉,只感觉神清气爽。 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估摸着的大姐二姐就要回来,刘桂圆到堂屋的案桌底下,舀了三勺子玉蜀黍渣,准备熬点稀饭喝。 她俩走时,刘桂圆问过要不要到地里送水送饭,姐俩说不用,怕她不认得路,再走岔了,到时候回家吃。 不多时,大姐背着一粪箕的猪草,二姐扛着两个锄头并一个空粪箕,一点一点从外头走回来,脸上都是汗。 “大姐二姐,累了吧?粪箕子我帮你拎?”刘桂圆烧火烧到一半,见到疲累的二人,小跑着过去帮着拿东西。 “重,你去扛锄头去。”大姐刘红枣微微闪过身,不叫她拿盛着猪草的粪箕,怕压坏了她。 “好桂圆,帮二姐拿下锄头,二姐都快累死了,下午还得去东湖薅草。”刘花生赶紧使唤刘桂圆过去。 花生地的草多,但都是小草,不够猪吃的,她回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要到东湖那边继续薅猪草,才能配够两粪箕。 她们这地方,喜欢管下地干活叫下湖,以自家为中心,东西南北的田地分别就叫做东湖、西湖、南湖、北湖。 像东湖草多,就适合打猪草,北湖有点远,杂草也没有东湖长得茂盛,所以村人打猪草、放羊都习惯去东湖。 姐妹俩放下东西,洗过手和脸,就坐在堂屋板凳上歇脚,过一会儿,刘桂圆端着半盆子玉蜀黍稀饭,并一盘子炒苋菜进来了。 “爹,可以吃饭了。”刘花生见状,朝他爹喊了一声。 刘崇山面无表情进了屋,坐在主位板凳上,先夹起一筷子苋菜尝了尝,再用筷子在碗里搅拌几下,这才端起碗来小口抿着稀饭。 刘桂圆端着蛋羹送到张氏屋里,刚要坐下,刘崇山忽然看了她一眼,说:“桂圆,我和你娘商量过了,想叫你等麦子收过了就到杨府当差,时间不长,三四年后就能回家。” 刘崇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刘桂圆手里的筷子惊的掉在了地上,什么?她这么小就要卖给人当奴仆了?就为了多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见刘桂圆低头不说话,刘崇山不以为然道:“小丫头子,到人府上当差,每月有五百钱的月银,还有新衣服穿,吃的好住的好,你看谁家闺女有这么好的命?” 一时间,三姐妹全都不说话,刘红枣本能的想去劝,可看着刘崇山坚定的脸色,里屋张氏迟迟没有动静,她就知道,这事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刘花生听了倒是有些想去,在她看来,能到贵人府上当差,这是甚好的机缘。以前村里有两个女孩进府当差回来以后,说话行事都和别人不一样,手里还有花不完的钱。 不过她知道,这样的好事向来轮不到她,为啥?还不是因为自己这张黑乎乎的丑脸?想到这里,她狠狠的戳着眼前的稀饭,继续不发一言。 刘桂圆断然不会给人当奴仆,她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刘崇山说:“爹,我不想去杨府当差。我知道,自我不傻以后,每顿饭都吃得比以前多,但我没想着在家白吃,做饭、拾掇屋子我都能干,过两年地里的活我也能干。” 她原来的这具身子,可能因为是傻子,每顿都只吃一点,或者每顿刘家人只喂她一点,所以每天浪费不了多少粮食。 刘崇山手里的碗砰一声放在桌上,说:“自你傻养到现在,家里浪费了多少粮食?再养三四年,我得累多狠?丫头闺女横竖无用,过几年嫁到别人家,养再好都是白搭!” 在刘崇山眼里,生丫头闺女就是无用,他生了四个闺女,还是这样重男轻女,果真是无可救药。 刘桂圆气的不行,反驳道:“爹,小子儿子就一定孝顺,事事关你紧?依我看,只要闺女好,照样能管你老,有的儿子孬的,老了不问你事的也不少!” “你管我老?你能管我什么紧?等我百年以后,你能给我摔老盆吗?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过两年你娘生了弟弟,总得有钱给他盖房娶媳妇,那才是能给我养老摔老盆的后代,你们管什么用!” 刘崇山越说越有理,好像在他的诉说中,一个活生生的大儿子已经浮现在他眼前,正朝他招手。 刘桂圆和他这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讲不清楚,这就好比,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能气得一肚子火,却发不出来。 刘花生真怕她爹脾气上来动手打人,连忙拽着刘桂圆到一边去,低声劝她:“到府上当差没什么不好,要是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手艺,你后半生就不用愁了,所以别和咱爹犟了,再犟真能打你。” 刘桂圆看了刘花生一眼,没搭话。这段时间,她细心观察两个姐姐的举止,算是对她们有些了解。 刘红枣作为刘家长女,即便不是小子,多少都受到刘家爹娘的关注,但是作为次女的刘花生就不一样了,她的到来,加上一脸的麻子,注定不被爹娘重视和喜爱。 所以潜移默化的,刘花生更加早熟,也更加机灵,从小就懂得如何表现得乖巧,如何讨好爹娘尤其是父亲刘崇山的欢心。 刘红枣也过来劝说刘桂圆,家里刚生了四妹,刘崇山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带着看她们几个丫头心里都有气。 这时候刘桂圆非要和她犟嘴,能换来好? 两个姐姐都怕刘崇山,刘桂圆她可不怕,她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和智慧,自然不能听从刘崇山的安排,于是想了想,开口:“爹,你不就是看中杨府每月五百钱的例银吗?要是我能挣出来这个数,你还要送我过去吗?” 第6章 捞田螺 刘桂圆话音刚落,刘崇山气的摔了筷子,怒道:“小丫头子,看把你能的,养你到现在,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能挣钱,你能挣个狗屁!” 刘红枣和刘花生吓的一个激灵,眼见她爹要揍人,刘红枣使劲拽了刘桂圆一下,顺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乱说话。 刘花生借着捡筷子半挡在刘桂圆的面前,小心的说:“爹,桂圆原来就傻,现在还没捞到懂事来,你别生她的气。” 同时回头训了刘桂圆一句:“桂圆,不要不听话,赶紧给爹服个软,听见没?” 刘桂圆此时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红楼梦》里一干命运多舛的丫头们,因为主子的苛待和其他丫鬟的排挤,最后一个个孤独凄惨的死去…… 她所处的时代和21世纪截然不同,这里没有人权可言,孩子可以由父母随意典卖,女人不如男人有地位,这个朝代根本不允许普通阶层的女性反抗。 只要稍微想想,她就能猜出自己以后的生活,大概就是在家里干几年活,然后由父母安排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然后在他的家里继续干活,最后生子老去…… 然而这样的命运安排,刘桂圆死也不能接受,因此眼下拒绝刘崇山的安排到府里当差,就是她反抗不公命运的第一步。 刘桂圆想到此,蓦得攥紧拳头,认真的说:“爹,你给我一个月时间,要是我能挣到五百钱,你就打消送我去杨府的念头,而且我以后每月都挣这些,你就不能卖掉我。” “你什么东西,敢和你老子讲条件?还不能卖掉你,我今天就活活打死你!”刘崇山真的火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今天竟然叫一个小丫头三番两次的反对。 他气的七窍冒烟,随手拿起饭桌上的饭勺,一勺子打在了刘桂圆的脑袋上,事情发生的太快,刘桂圆只感觉到脑袋一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刘红枣一把推到旁边了。 刘崇山还不解气,挥起饭勺还要打,一旁的刘花生死死拽着刘崇山的胳膊,急声哀求:“爹,别打了,桂圆才好一点,别打得又傻了,叫外头人看笑话。” 刘崇山生平第一爱儿子,第二爱面子,刘花生就是冲着第二点才堪堪劝住他。 她推开大姐刘红枣,忍着脑袋上的钝痛,直直地走到刘崇山面前说:“我再说一遍,杨府我不去,我刘桂圆就是死也不给人当丫头,说到做到。你要么就打死我,当我淹死在河里没救上来!” 刘桂圆也彻底火了,本来穿到这个时空她就已经够委屈了,如今还要被原身爹这样打,真是憋屈死了! 刘崇山被刘花生紧紧抱住,一时过不去打人,突然一声哭喊,里屋的张氏拖着没出月子的身子下床了,勉强扶着两屋之间的门框站直了身子,哭着喊: “桂圆,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这是要把当娘的心揉碎捏烂啊。你要是死了,叫娘怎么活?”说着看向刘崇山,呜呜的埋怨:“她才多大,八岁都不满,她能进府当什么差?投胎生到我肚子里,算她命苦,你要不想要她,就把她打死吧。” “你还有脸说,这就是你生的好闺女,敢忤逆老子。早知道她这么混,掉河里淹死正好,你还给她抱回家!不争气的玩意儿,生的没用丫头,废物!” “对,我是废物,我没本事,没给你刘家生出儿子。”张氏眼泪哗哗掉,说:“拢共四个丫头,除了一个吃奶的,这三个没有一个闲着,你还不满意?你心里有气别打孩子,总是我无能,要打就先打死我,你再找个能的生儿子!” “好啊,一个个都和我对着干是吧?”刘崇山挥着饭勺指向张氏,接着又看向刘桂圆:“行啊,一个月挣五百钱,你要能挣到就不用去杨府,要是挣不到,就擎等着进府当丫头,我是没有钱养你。” 说完狠话,刘崇山丢掉饭勺,气冲冲的出去了。靠墙的张氏这时泪眼朦胧的盯着刘桂圆,哭哭啼啼地说:“桂圆,咱们女子命苦,你再犟也没有用!你不知道,咱村里有几家的闺女,因为养不起都卖给别人了,你只是当几年下人,还能回家里。” 刘桂圆知道,这个时代的张氏已经尽可能偏向她了,但她还是想解释一下:“娘,那高门大府进去容易出来难,我要是真进去了,这辈子就毁了。你说女的命苦,我不信这些,我就要靠自己过好日子,看谁还轻视咱们女子。” 刘红枣听着竟觉得有些道理,帮腔说:“娘,我看桂圆人小心思正,比我敢做敢想,反正她还小,就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试试看。大不了我和花生一人少吃点,省点口粮给桂圆。” 刘花生心疼去扶张氏,说:“娘快进去躺着,还在月子里,可不能见风,莲子还在床上,她可离不开你。” 安抚了张氏后,刘桂圆拾起歪倒的板凳,坐在上面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一时内心百感交集。 她任性的结果是以大姐二姐的温饱作为代价的,她们姐俩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现在还要继续为她,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对,刘桂圆猛的摇了摇头,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她先抗争自己的命运,等这一步走顺了,再慢慢引导两个姐姐,还有她娘张氏。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要怎么靠自己挣出五百钱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据她所知,他们这样的地里刨食的农家,一年到头手里都没有几十文钱,怪不得刘崇山铁了心送她去当差,一年下来就有六千钱,换算下来就是六两银子。 刘桂圆发动大脑努力想着法子,自己背包里头的东西且不说怎么顺理成章拿出来,就是真的拿出来送到城里镇上的典当铺,人家收不收都是个问题。 几件换洗衣服,几瓶护肤品,一些旅游买的纪念品,这几样东西当铺的人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给她估价?万一看她人小拿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再把她讹了就得不偿失了。 古代农人家庭,除了一年到头耕种土地,要想搞点副业无非是养蚕、捕鱼、挖草药这几样,特别有手艺的人家,会编个筐、织个步鞋、绣点花样子送到城里,她能做哪样呢? “你是真的脾气倔!”刘花生送张氏到床上躺下,回头就一个劲的数落她:“你不想去外头当差,好好和爹娘说,咱爹那人脾气什么样,我早就和你说过,凡事得顺着他来,你非要和他犟到底,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怎么好,你哪来的本事一个月弄来那么多钱?弄不到钱,你还得乖乖去杨府,万一杨府去不了,咱爹更看你不顺眼。” 刘红枣在一旁收拾桌子,插话道:“行了,别说她了,她心里也不好受。”走到刘桂圆面前,摸着她的头说:“桂圆,你看等爹回来消了气,你去给他赔个不是,我们一起再求求他,看看能不能不去了。” “大姐二姐,我知道你们好心,先让我静静再说。”刘桂圆此时有些懊恼,她应该拉长挣钱的期限的,毕竟一个月时间太短了,还不够她熟悉这里情况。 “你在家好好想想,我去东湖打猪草了。”刘花生见她听不进去,心里也有气,到外头提着粪箕就要走。 “二姐,等等,带我一起去东湖看看。”刘桂圆不想坐以待毙,不如出去多走走看看,没准儿就有挣钱的门路。 刘花生背着粪箕走在前面,不时低头薅两把野菜,刘桂圆慢吞吞的跟在后头,四处张望着。 东湖的方向就是一路朝东,穿过歪歪扭扭的村舍,沿着弯曲小径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绿莹莹的东湖边上。 这里除了村人的田地,还有许多空闲的荒地,上面长满了各式杂草,十分茂盛,不远处还有看羊吃草的小孩。 刘花生到了目的地,也不管刘桂圆,放下粪箕就开始薅草,哪块野菜长得茂盛她就薅哪里,薅不掉就用铁铲铲掉。刘桂圆还是毫无头绪,索性沿着天间小路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大河前。 这条大河够宽敞,目测宽度有十五米左右,河水碧波荡漾,中央开着几朵野莲花,河岸两边种着两棵槐树,现在已经长得老粗,可以供人攀爬或乘凉。 刘桂圆顺势坐在树荫底下,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绿荫,稀稀疏疏的印在身上,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和小伙伴在河边摸田螺,用蚯蚓或芦苇叶钓鱼…… 等等,摸田螺?这是个好主意!她可以多摸一些洗干净送到镇上卖,虽然挣不了大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再说这河里头肯定有鱼,她还可以制个网,丢在水流底下,等过一夜保准儿能网到鱼虾! “桂圆,你在干啥,别再掉下去了!”刘花生一抬头看不到刘桂圆,连忙四处找,转头瞧见她站在花石河边上,弓着背要下去,吓得丢下手里的铁铲,边喊边跑。 “二姐,我没事,想下河摸点田螺。”刘桂圆嘻嘻笑着,安抚着惊慌的刘花生。 “哎呦,吓死我了!”刘花生抬起一巴掌呼在了刘桂圆的背上,心有余悸道:“你就是掉在这条花石河里差点儿淹死的,你忘了?要不是咱娘捞你上来,你还有命吗?” 说起刘桂圆落水一事,刘花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邪性,因为她从小呆傻,刘崇山觉得丢脸儿,从不叫她们带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关在家里。 那天,她记得出门前刚哄睡了刘桂圆,走前关好了堂屋有些笨重的木门,可偏偏呆傻的刘桂圆就打开了,还出了大门走到了外面,阴差阳错来到了东湖,最后掉进了花石沟子里。 从村子前头到村子后头的东湖花石沟,路上杂草丛生,还有很多交叉的小路,刘桂圆怎么偏偏就走到了花石沟子前? “二姐,你咋了,是不是被我吓着了?”刘桂圆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有些心虚,她哪知道这里就是自己落水的地方。 “没事,你以后少来这里,万一叫娘知道我带你来,又得担心。”刘花生作势要走,却被刘桂圆一把拽住,趴在耳朵上说出了她的想法。 “这能行吗?”刘花生听了有些不看好,毕竟这个乌螺子吃着肉少烧起来麻烦,只有家里嘴馋的小孩儿,会捞一点带回家吃,就那还要挨爹娘一顿说。 “试试呗,不试试咋行。” 第7章 熊孩子 刘桂圆干劲十足,见说服了二姐,蹦蹦跳跳的跟在刘花生后头,准备回家拿装田螺的篮子,顺道问她二姐这条大河为什么叫做花石河,刘花生见她感兴趣就讲起了花石河得名的缘由。 原来,这条河本没有名字,传说很多年前,有个四处游历的方士,路过这条河时偶然发现水里头有一块五彩斑斓的方形花石,认为它十分祥瑞,就打算取走它。 但是周围的村人舍不得,方士只好拂袖而去,谁知两天后,那块方形花石突然消失了,村人都说一定是那方士搞的鬼,但谁也没办法。 久而久之,这条河就有了一个花石河的新名字,连带着她们村也被称作花石村。 回家取了篮子,刘桂圆一路小跑到花石河边,大姐刘红枣不放心,叫刘花生一个人去送猪草,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花石河边有许多软泥,踩的时候得注意,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栽到水里,她虽然会游泳,可是这具身子还不会,因此她只能想办法在岸边捞。 踩着湿润润的草丛,在长满绿色苔藓的河边浮着许多乌黑的田螺,个头都不小,有的直接吸附在土壁上,一拽一捞就上了岸。 刘红枣也加入到了摸田螺的行列,只不过她管这玩意儿叫乌螺子,卷起裤腿,从较浅的水边慢慢下去,沿着土壁一点一点采收,不一会儿就采了两把。 上了岸,刘红枣将一堆乌螺子放在地上,洗干净腿脚,将裤子放下后,朝刘桂圆喊:“太阳快看不见了,咱也回去吧。” 刘桂圆抬头一看还真是,瞅着篮子里铺满一层的田螺也就是乌螺子,还算满意的回去了。 等回到家,二姐正在鸡窝前面喂鸡,看她抱着桶回来,忍不住问:“捞了多少?” 刘桂圆还没开口,刘红枣就说了:“没多少,只够炒一盘子的,好多乌螺子听到动静都吓到水里了。” 这倒是个问题,乌螺子这东西不是死的,确实喜欢沉到水底的污泥里,刘桂圆现在的小身板,不方便下到水里捞,所以她得想个办法,最好制个捞田螺的工具。 刘桂圆将篮子里的河水倒掉,从缸里重新舀了一些干净的水,继续泡着那些田螺,然后跑到西侧屋里翻找东西去了。 她想做的就是一个捞网,需要一根长竹竿、一截铁丝和一个网兜,长竹竿哪里都有,铁丝不好弄,这在后世随处可见的破铁丝,在这里却是个稀缺物。 不过这难不倒刘桂圆,她那粉色背包里正好有一件胸衣,可以用里面的钢圈代替,至于网兜用这里的麻布就行。 因为钢圈不如铁丝柔软,刘桂圆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钢圈拧成形,并缝进麻布的边沿,收好口子,最后再将多余的钢圈条插进一根本来用来烧火的木棍里。 “这是啥?”刘红枣进屋喊她吃饭,看她摸黑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 昏暗的西侧屋里,刘桂圆望着手里的简易捞网淡淡的笑了出来。明天,她一定可以捞到许多田螺。 刘桂圆靠自己做出来一只捞网,心里别提多自豪了,听见大姐喊她吃饭,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迎面撞见回来的刘崇山,刘桂圆摸摸鼻子没有说话,刘崇山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去了里屋找张氏说话。 这段时间还没到农活重的时候,家里地里的活都有大姐二姐帮着干,刘崇山就跟没事人似的,见天的在外面转,不知道干啥。 “我听村里懂风水的老人讲,俺们家住在村头房子靠前,地势也高,属于孤阳煞,不利子孙的,怪不得家里总生不出儿子,小丫头也长得不好。” 村头这片地方,原来是空地,刘家一大家子分家后,刘姚氏跟着老二家刘崇林生活,仍旧住在老房子里,刘崇山就带着妻子特地搬到了村前头定居。 为了显示自家的门楣比别家高,他花了三天时间从别处挖来土,一粪箕一粪箕的背回来,均匀的铺在地上,再用榔头一点点夯平。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两点恰恰犯了煞! 村里人都迷信,张氏也不例外,连忙问:“那怎么办?可有破解的法子?” “摆葫芦。明天我到镇上的道观,请一对开过光的葫芦,摆在冲煞的地方。”刘崇山信誓旦旦的说着,恨不能今晚就去镇上。 刘桂圆走到堂屋摆饭,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撇撇嘴,她就不信屋外摆两个葫芦,张氏就能生下儿子,这显而易见就是迷信加心理作用。 不过,她不打算和刘崇山二人争辩,没有意义,再说只是摆两个葫芦,随便他们,只要不是喝符水就行。 “爹,吃饭了。”刘花生站在暗红色门帘外,喊了一声便坐下来等他,他不动筷几个小的不能开吃。 刘崇山应了一声出了里屋,从刘花生捧着的竹编簸箕里拿了一张饼,走到饭桌前,夹了一半的青辣椒碎,拌到饼上卷起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今日的晚饭是二姐做的,铁锅贴饼子,凉拌青辣椒碎,锅里还有一些米稀饭。刘桂圆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吃法,尝了一口辣椒碎差点儿没辣死。 刘红枣还没过来吃,她下了一碗面疙瘩汤,里头打了鸡蛋花和一点点香油,端到张氏屋里去了。 晚饭吃个半饱,刘桂圆还是有些饿,只能喝两碗稀的看不见米粒的稀饭垫垫,然后闭着眼睛躺到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刘桂圆拿着昨晚刚制好的捞网,信心满满来到了花石河边,经过一上午的努力,竟然捞了小半桶的田螺,成果实在喜人。 将这半桶田螺先送回家,泡上水吐泥,再把昨晚捞的那些田螺用丝瓜瓤子搓洗干净,然后准备开火烧锅大火煮田螺。 等锅里水开,掀开锅盖一看,一个个田螺全都张开了嘴,用饭勺捞出来冷却一下,再用绣花针将田螺肉一个个挑出来。 这时节田螺正是肥美的时候,用绣花针别开田螺盖,往里一戳再往外带,田螺肉带着肠子屎就都出来了。 这时用大拇指从中间掐断,前头的好肉放在盘子里,连着屎的田螺壳扔到地上,田螺就算挑干净了。 挑好的田螺,用清水洗一遍,放点锅里加盐重新煮一下,这就是三姐妹今天的伙食了。今天一大早刘崇山就到镇上办事,中午不回来,按照他家规矩,大人不在家里不用开火,除张氏例外。 煮田螺肉的同时,刘桂圆瞅着家里的存粮,给张氏煮了一碗面鱼子,家里的鸡蛋用完了,今天母鸡不知道会不会下蛋,刘桂圆只能放一小把煮好的田螺肉进去。 累了半天的刘桂圆,看着白嫩面鱼子里放着黑白相间的田螺肉,心里不禁想着,要是能放点醋和辣椒,味道就更好了…… 等等,田螺可以用来做螺狮粉啊,醋、辣椒、酸豆角她家里都有,就是米粉一时半会没有,不过她可以先用面条代替。至于油炸腐竹那东西,暂时不好制作,等以后有条件再弄就好了。 想到这里,刘桂圆激动不已,忙得连田螺肉都没吃,拿着自制的捞网顶着大太阳,一路小跑到了花石河边,继续开始捞田螺。 可能因为是中午,睡眠温度过高,田螺大多藏在河底,刘桂圆费劲捞了半天,只捞了一小把田螺,但她不气馁,趴在老槐树的枝桠上躺着,心想等晚一点再捞。 正做着卖螺狮粉的美梦,胳膊上突然感到一阵疼痛,睁开眼看到树下站着两个小男孩,一大一小,小的那个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子,笑嘻嘻的望着她。 “喂,傻子,你在树上干嘛?”小的那个张口就问,手里的石子扔来扔去。 “你们俩拿石子砸的我?找打是不是?”刘桂圆揉着被砸到发红的胳膊,没好气的说。 “喂,你在河里捞什么?”大的那个反口问她,见她不回答,自顾自走到放在槐树底下的篮子里看,待看到一把乌螺子,眼睛发亮,说:“这个炒起来好吃,哎,给我点吃行不?” “不行,那是我好不容易捞的,你们要吃自己去捞。”刘桂圆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麻利的下树,抢过篮子就要走。 碰上这两个没礼貌的熊孩子,算她倒霉,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不如先回家算了。 “小气吧啦的,一点点乌螺子都不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给吃拉倒,我还不稀得吃。”小的那个弹了下鼻子,不满的嚷嚷。 “有本事就自己捞呗,想吃还懒得动手,问人要不给就说难听话,脑子有问题吧。”刘桂圆头也不回,同样回以大声,气的两个小孩在后头张牙舞爪。 刘桂圆回到家,大姐和二姐都在家里干活,一个在洗莲子的尿布,一个在洗她上午捞的田螺。 “大姐、二姐,我煮的乌螺子肉你们尝了没?”刘桂圆边问边掀开了锅盖,装田螺肉的小碗里还剩一把。 “吃了,娘说你特意煮给我们的,哪能不吃?”刘红枣笑着看了她一眼。 刘桂圆点点头,抓起剩下的田螺肉放进嘴里胡乱嚼着,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午饭没吃肚子早就饿的火烧火燎了。 刘花生洗好一遍尿布,将脏水倒在屋后的茅房里,然后再舀一瓢水继续漂洗尿布,直到水变清了,才拿起来沥干水挂到篱笆上晾晒。 做好这些,刘花生搬起板凳坐在刘红枣身边,帮她一起刷洗着乌螺子,对她大姐说:“大姐,你劝劝她,捞这些乌螺子卖不到钱,你看收拾一顿才得多少螺肉?还不够炒一盘菜的。” 刘花生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这种河边水里常见的乌螺子,穷人家吃起来怕麻烦,富人家吃着嫌不雅观,只有一些无事做的闲人,才会偶尔吃上一回。 刘红枣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瞧见刘姚氏从外头走来,她本能的低下头,又慌忙的站起身子,对着她奶走来的方向,嗫嚅着喊了一声“奶”,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要说刘红枣一见到她奶,原本大方的性格就变得胆小起来,这里头不是没有原因,说起来还要从三年前分家之前的一次争吵说起。 当时,刘桂圆四岁多一点,刘姚氏确定她真是傻子后,对她们一家人尤其是她们几个丫头更加嫌弃,每日天不亮就使唤她和刘花生干活,到饭点却不叫她俩吃饭。 一天,刘姚氏趁爹娘在地里浇水,突然闯进她们睡觉的屋,将犯傻的刘桂圆装在麻袋里抱走,她和刘花生看着不对劲就上去拦,结果被她奶狠狠推到在地,刘花生的门牙磕掉了一颗,她的脑门上也磕了一个小口子,至今撩起头发帘子,还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印记。 当时,刘姚氏看刘桂圆的那种厌恶,和推倒她和刘花生的狠戾,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现在她一看到奶奶,就能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自然看见她不敢吱大声。 因着这个,刘姚氏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大孙女更加看不上眼,时常在人前说她是个八杆子打不出个屁的闷子,丢了她们刘家的脸等等。 刘姚氏过来是兴师问罪的,连看都不看刘红枣和刘花生一眼,迈着小脚走到刘桂圆面前,喊道:“桂圆,你捞乌螺子吃怎么不分给你弟一点?铁蛋在家嚷着要吃,铁柱跟我讲你就不给,可是真的?” 刘桂圆被刘姚氏这么一吼,才知道下午在河边遇到的两个熊孩子,就是二叔家的二小子(刘志武)铁柱和三小子(刘志孝)铁蛋。 农人偏爱给孩子尤其是小子取这种贱名,俗话说贱名好养活,大名则按照族谱上的字辈取名。刘家的小辈这一代排到“志”字,所以名字里都有个“志”,当然,女孩儿没这个资格。 “原来是他俩,我以为哪家的浑小子,没事用石子砸我,还想吃乌螺子,我看他们像乌螺子!”刘桂圆摸着胳膊上的红肿处,漫不经心的怼了一句。 “怎么说话的?他们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弟,问你要点吃的怎么了?他们伸手要,你就该送点给他们吃,可听见吗?”刘姚氏伸出手,用食指使劲点了一下刘桂圆的额头。 怎么什么人都攻击她的脑袋?刘桂圆抚摸着额头往后退了半步,大声说:“不给,就不给,铁柱比我大三岁,我凭什么让他?铁蛋刚才用石子砸我,凭什么给他吃?他打人还有功了?” “你这个口丫头,怎么这么刁?他俩都是你的亲兄弟,你有好的不给他们吃,是想作死吗?”说着作势就要打她。 刘桂圆早有预备,往后一倾,灵活避开了她的大手,继续说:“他俩是我的亲兄弟,那我还是他们的亲姐妹来,怎么没看见他们送吃的给我?我好到现在这么久,怎么没见你送东西给我吃,俺娘和小妹妹连你一个鸡蛋都没吃到。” 刘桂圆嘴皮子多快,讲话跟机关枪似的,嘟嘟的堵着刘姚氏说不出话来,只能铁青着脸气呼呼的往外走,边走嘴里边骂着:“这么个口丫头,没人治得了了,我说一句她有十句顶着,反了天了。不就是一点点破乌螺子肉,当八宝一样……” 第8章 去镇上 次日天刚蒙蒙亮,鸡才叫过一遍,刘桂圆就早早的起床穿衣,连带着同炕的刘红枣和刘花生都醒了,一个忙着沾水篦头,一个下床倒尿盆。 忙着篦头的是大姐刘红枣,今日去镇上赶集,她肯定要陪着刘桂圆一起,毕竟她一个小孩儿根本不认识路,而刘花生按照惯例不出门,因为脸上的麻子,她从来不爱到人多的地方去。 刘桂圆喝了两口凉水,从锅里拿出两个用玉蜀黍掺白面烙的饼,每个都有巴掌大,那是刘花生昨晚提前烙好的,然后跟着她姐一路往南走。 一路步行艰辛自不必说,刘桂圆算着路程,大概走了五六里路,花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清河镇。 清河镇围绕着清河建屋和居住,水上活动不少,刘桂圆老远就看见河上的圆形大拱桥,和水里载着的几只乌蓬船,以及岸边造型各异的商铺居民。 她盯着前面的商铺,有纸马店、香引店、药铺、这样临街而设的店铺,还有直接摆摊卖笔墨、书画、弓箭、木器的小贩,因着还早,街上并不拥挤,却处处透着热闹。 刘桂圆大致打量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专心找类似大排档的饭店食铺,很快叫她找到一家写着“各色鲜鱼面”的面店,外头摆着两张桌椅,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正蹲在路边杀鱼去鳞。 “店家,你店里可要乌螺子肉?纯肉的和带壳的都有。”刘桂圆不知道怎么称呼比自己大的男子,只好含糊喊了一声店家,说着将大姐手里拎着的篮子掀给他看。 杀鱼的男人并不是店主,他只是个做饭的厨子,不过看着清洗干净的田螺肉,伸手指了指后面说:“店主人在后面,你去问他要不要。” 刘桂圆走在刘红枣前面,率先进了面铺里头,没看到店主人,只看到一个略年轻的妇人,正在低头抹桌子,于是笑着问她:“请问你可是店主人?我想卖点乌螺子肉,新鲜的,放在面里滋味好。” 年轻妇人仍旧抹着桌子,并不说话,倒是歪头瞅了眼篮子,看到里面的乌螺子肉挑的干净,随口问:“这都是你弄的?看着还行,怎么卖的?” “嗯,我自己在河里捞的,吐过一天泥沙,洗的干净着来。要是加点猪骨汤、鸡汤一起熬,配上米粉、面条和其他配菜,滋味更好来。” 刘桂圆有心提一提她以前吃的螺狮粉,对方显然并不感兴趣,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俺这是鲜鱼面店,卖的就是从清河里头打的鱼,现吃现杀,要你那猪骨汤和鸡汤干啥?” 刘桂圆没想到第一次就碰了壁,却还是不死心的游说着:“那你要纯乌螺子肉吗?搁油一炸放在面里更鲜,我自己弄的,一斤只要五文钱!” 这个价钱是她来之前问过张氏,按照一文钱能买半个馒头的物价,她定价五文钱不算黑,毕竟收拾田螺真的是费时费事。 眼见年轻妇人不为所动,刘桂圆只好拎着篮子往外走,哪料还没走到门口,那妇人开口叫住她:“哎,先别走,看你一个小人怪可怜,给我称一点吧。” 年轻妇人看她衣着破旧,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便突发善心叫住了她,从柜台上拿了一把戥子,称了满满一斤,给了她五文钱。 刘桂圆首次见到五枚圆圆的铜钱,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这可是她第一次摸到铜钱,还是靠自己能力赚到的铜钱!有了这个好的开端,她只要继续努力,就能挣到五百钱甚至更多钱! “这就卖出去了?桂圆你胆子真大,大姐除了跟在后头,啥也不会说。”刘红枣十分不好意思,她一共就没来过几回镇子,见到这么多人本能的怕生,哪里还有主动和人攀谈交易的胆量。 “没事,大姐,一回生二回熟嘛,我是小孩子,当然什么都不怕啦。”刘桂园笑嘻嘻的安慰大姐。 接下来,刘桂园依葫芦画瓢,见到卖吃食的饭店就进去问,有的店家看不上她的田螺,挥了挥手叫她走,她也不恼继续到下一家去问,没到中午,那一小篮子的田螺就全卖完了,总共挣了十六文钱。 这十六文钱,刘桂圆和刘红枣丝毫不敢花用,而是空着肚子往家里走,镇上什么东西都贵,可不是她们姐俩能吃起的。 刘桂圆本来想着今日赚了钱,可以给张氏买点红糖什么的补补,可是方才路过食货铺一问价格才知,一斤上好的沙糖就要四十三文,最次的也要二十一文,她没办法,只能悻悻而去。 回到花石村刘家,刘桂圆已饿的饥肠辘辘,好在二姐刘花生煮了玉蜀黍渣粥,她喝上一碗垫垫肚子后,拿着自制的捞网又去了花石河,这次她打算走远一点捞。 直忙到日暮西沉,家家户户都生起了炊烟,刘桂圆才捧着沉甸甸的篮子,一脸满足的朝家里走。沿着小路走到篱笆外,刘桂圆眼尖,瞧见她爹刘崇山正在东边空地种东西,地上放着一把铁锹,想是刚才用来挖坑的。 “爹,我回来了。”刘桂圆心情不错,见她爹低头忙活,主动打了个招呼。 刘崇山手里攥着一把葫芦种子,这是他问村里善种葫芦的老田家要的,就为了能够兴旺子孙。虽然已经从镇上请过子孙葫芦回来,但他怕法力不够,硬要再点一排葫芦在外头。 听到刘桂圆喊他,知道她今天到镇上卖乌螺子了,斜着眼讥笑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瞎折腾,能卖几个钱?” 刘桂圆不吱声了,心想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就要你高攀不起,大踏步着进了屋。进屋前,刘桂圆四处张望着,果然在正方的门框上头,看到两个挂着的紫色葫芦,哼,还怪像回事儿。 次日上午,刘桂圆依旧到花石河捞田螺,她计划好了,每天上午捞田螺,中午天热后就回家收拾前一天捞的田螺,过了一夜,田螺肚子里的泥沙早吐净了,等挑好剪好再送到镇上卖,可以卖好一阵子。 刘桂圆举着捞网,循着河边沿子够那些田螺,眼瞅到一处水草底下,吸附了好多又大又黑的田螺,正要去捞,突然“噗”的一声,水里掉进了东西,田螺听到动静都沉到水底去了。 刘桂圆气的抬头张望,就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刘铁柱和刘铁蛋两个小孩,一人手里拿着蚯蚓,一人手里拿着石子。 又是这两个兔崽子,碰上他们就没好,真想揍他们一顿,但她还是忍住了,算了,她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斗什么,换地方! 刘桂圆往前走了几十米,继续伸网捞田螺,又一声“噗”,只捞到了两颗田螺,刘桂圆气得瞪了他们一眼,这俩孩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报不给他们吃田螺的仇。 “你俩想干啥,我这是干正事,再捣乱小心我打你们!”刘桂圆挥着拳头看向铁柱和铁蛋,一个比她大三岁,一个比她还小一个月,怎么这么混! “嘿嘿,小傻子捞乌螺,掉到河里找不着!”铁蛋拍着手唱起来,还得意的对她做鬼脸。 刘桂圆生气了,用捞网在水里故意捞了一把绿苔藓,再狠狠朝他俩身上一泼,铁柱和铁蛋瞬间变成了小脏孩儿。 随着哎呦哎呦两声叫唤,刘桂圆总算撒了气,低头去拿捞网里的两颗田螺,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我叫你泼我,我弄死你!”刘铁蛋眼见新换的衣服弄脏了,一气之下跑上前去,像一颗远程发射的钢蛋一样,对着刘桂圆就是一撞! 刘桂圆没防备,加上刘铁蛋比她壮实多了,竟被他一把撞倒进花石河里,整个人由于站不稳,头部后倾朝下,栽倒河底里,慌乱中还喝了两口水。 等她好不容易从水里爬上来,对面岸上站着的刘铁蛋还在嚣张:“不亏!谁叫你泼我,上次没推倒你,这次推倒了,淹死你个傻子,哈哈。” 等等,上次?哪个上次?她上次捞田螺时还是前天,当时刘铁蛋站得远远的,根本没有碰到她,难道是之前她落水差点儿淹死的那次? 好啊,刘桂圆想到二姐刘花生说过,她落水落的邪气,她本以为是原身命里该绝,没想到竟是刘铁蛋这个瘪犊子干的好事儿! 这可不是扔石子胡闹的小事了,这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想到此处,刘桂圆找到自己的捞网,忍着肚皮疼,一步一步上了岸,对着一旁欠揍的刘铁蛋就舞,专门朝他的屁股、大腿和肚皮上打,疼的刘铁蛋直叫唤。 刘铁柱哪能看小弟挨揍,他个头比刘桂圆高一个头,见刘桂圆追着小弟打,连忙拽住了捞网,急忙喊道:“三傻子,你干啥呢?你又傻了,这样打我弟?” “呸,你才三傻子,你们一家都是三傻子!谁在喊我傻子,我就把他往死里打!”刘桂圆真的气极了,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揍人。 可惜刘铁柱的身高个头在那里,刘桂圆再生气也抽不回手里的捞网,她气的丢下棍子去撵刘铁蛋,可惜他已经跑到安全地带了。 “你这个大傻子,我要告诉我娘还有我奶,叫她们揍死你!”成功遛掉的刘铁蛋站在远处,龇牙咧嘴的嚎叫,而刘铁柱将夺来的捞网一把折断,朝远处使劲一丢也走了。 临走前,刘铁柱还放下豪言说:“你惨了,看回去俺奶怎么找你算账,叫你能,呸!” 第9章 赔偿费 看着灰溜溜逃走的刘铁柱和刘铁蛋,刘桂圆颤抖着身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刚才打人,她用了十成的力气,现在一放松下来,浑身都软。 在草丛里找到被折断的捞网头,检查了一下,还好捞网头没坏,再到花石河下面捡起打翻的篮子,刘桂圆一步步往家里走。 没猜错的话,不出一刻,刘姚氏或者二婶娘就得上门找她兴师问罪,她这个当事人加受害者总得侯在家里应付着吧? 果然,她到家里还没洗好脚,刘姚氏牵着孙子刘铁蛋,气势汹汹的过来了,真佩服她那双小脚,为了替孙子出气,竟扭出个虎虎生威。 随着一声咋呼,刘姚氏开始了吵吵:“死丫头,你作死的,没事打你弟干嘛?你看看给打成什么样了?你嫌活腻了是吧,叫你爹娘过来看看!” 刘姚氏像展览“珍品”一般推出了刘铁蛋,只见他露着皮肤的地方没一块好肉,不是红就是青,脸上还有一道子口子,想是棍子劈了刮到的。 刘崇山这时候正好在家,听着声就出来了,还没吱声,刘姚氏对他劈头带脸一顿熊:“你个混蛋玩意儿,平时怎么教小孩的?叫那个无用丫头打俺刘家的金孙,你脸上有光吗……” 刘崇山被骂的不敢还口,看到二弟家的铁蛋被打得惨,确实心里有火,对着一旁站着的刘桂圆就吼起来:“你脑子生瘟打你弟?” 刘桂圆哼了一声,静静的看了窝里横的刘崇山一眼,随即笑着说:“对,我打了铁蛋是我不对,按理你们打我一顿都不为过。可是,铁蛋先前把我推倒花石河里,害得我差点儿淹死,我娘早产,这笔帐怎么算?” 刘铁蛋此时也意识到了之前说漏嘴了,慌张否认:“没有,我没推,我根本没看见她,她胡扯!” 他当时就是在东湖附近玩,巧了看到在外头乱跑的的傻子刘桂圆,就指着花石河叫她到那边玩,结果没玩一会儿,刘桂圆发疯咬了他一口,他一气之下就推到了她,然后就回家了。 “胡扯,谁胡扯,我亲耳听到你说的,你敢发誓吗?”刘桂圆指着刘铁蛋的鼻子问,随后看向刘姚氏说:“奶,他这么小就能推我到河里,心眼子忒坏,这样的不打他,长大了还不成了杀人犯!” 刘姚氏压根儿不信,在她看来,自家孙子样样都是好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就是真有,那也不是故意的,于是大声呵斥她: “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他是你弟,怎么成了杀人犯了?老大家的,你耳朵塞驴毛了吗,装听不见?这样的丫头,还不给我往死里打!” 刘崇山有事是真听他娘的话,听见要他打闺女,伸手就要卷袖子,刘桂圆早防着他这个叛徒爹,往里头小跑了五六米远,对着隔壁邻居的方向就喊: “大伙儿快来看,亲奶奶要打死人了,快来看啊!” 随着刘桂圆清澈的声音这么一喊,住得近的几家人听到动静都过来了,眼下不是农忙,村人有空闲就待在家里歇着,这会儿正好来看热闹。 刘桂圆见来的人不少,清清嗓子继续说:“大伙儿给评评理,他家刘铁蛋之前推我到河里,差点小命都交待了,今天又用石子砸我,我气不过打了他一顿,该不该打?” 几个邻人听了刘桂圆的话,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了,一个嘴里说:“哎呦,他家桂圆真好了,讲话真利索。”另一个翻着白眼儿道:“人家讲铁蛋推人的事,你搁那讲不到重点,要我说,铁蛋那小子真该打,半大小子不学好,见天的调皮捣蛋,该。” “我的个铁蛋来,我的宝贝儿来,谁个打你的?叫她头底生疮脚底流脓来……” 随着一声鬼哭狼嚎,刚从地里回来的二婶娘(李秋芳),听铁柱说铁蛋被打了,顾不得喝口水就跑了过来,一把坐在地上边哭边骂人。 刘桂圆一看,重量级人物二婶娘来了,笑着对上她,先发制人道:“二婶娘,你可来了,你要为你侄女做主,铁蛋他上回推我到河里,害得我、我娘和小妹妹差点儿没命,我要到官府里头告他,叫他蹲大牢。” 啥,到官府告铁蛋?二婶娘李氏听到“官府”二字吓了一跳,也不敢大声叫骂了,只大声说:“哪有的事,你可不能胡说,俺家铁蛋老实孩子,你没事打他做什么?对,你看看把他打成啥样了?” “那你问铁蛋,好好的没事,我为啥子要打他?”刘桂圆指着躲在刘姚氏后头的刘铁蛋问。 “我用石子砸你,不叫你捞乌螺子,你就用脏水泼我,我就把你推河里了,还不都怪你?”刘铁蛋还怪委屈的,忙不迭的向她娘告状。 刘桂圆拍了两下掌,说:“哎,对,就是这个原因,他就因为吃不上我捞的乌螺子,就把我推倒花石河里,我长这么大连游水都不会,差点第二次在河里头淹死!” 刘桂圆狠狠瞪了刘铁蛋一眼,直接走到二婶娘李氏面前,继续说:“二婶娘,这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我掉河里也是他推的,最后要不是我娘救了我,我的尸体还不知道埋在哪呢?你说我该不该打他,该不该送去蹲大牢?” 刘桂圆又走到刘姚氏面前,指着刘铁蛋说对她奶说:“奶,刘铁蛋犯错,你不管教他,还指使我爹打我,你也太偏心了!他这么小,心就那么毒,你和二婶娘要是再不揍他,今天这事就算没完!” 刘铁蛋眼见如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拽着刘姚氏的腿就要爬上去,边爬爬哭:“奶,别打俺,俺听话,再也不推她到河里了,不要送我蹲大牢……” 这时,住的最近的邻居四奶奶,就是当日帮着刘桂圆吐出腹中积水的老人家,她和刘姚氏相熟,往上头数,两家都沾亲带故的,主动对刘姚氏说: “翠兰啊,你这个孙子得好好管管了,那回她家小丫头送回来时,身上冰冰凉,一点热乎气都没,要不是我用土法给她吐水,她可就真没命了。” 刘姚氏的一张老脸,此时叫四奶奶一番话,说得彻底挂不住了。 她举起巴掌晃了晃,到底没舍得下狠心,只轻飘飘的落在刘铁蛋的背上,没好气地说:“你没事推她干啥,家里玩不下你?走,跟我回家去!” 刘姚氏拉着刘铁蛋的手,作势就要走,却被刘桂圆一把拦住了,说:“哎,哎,别忙着走啊,事情还没解决,就要回家了?” 刘姚氏叉着腰,气愤的看着她,说:“你个小丫头,没完没了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你还想怎样?” 刘桂圆也学着她叉腰,笑眯眯的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打他骂他,那是你们作长辈的事,我现在问你们要赔偿费还有损失费,要二十斤白面二十斤小米,还有一百个鸡蛋,少一个,我都要报官!” “啥,二十斤白面二十斤小米,还要一百个鸡蛋,你咋不去抢?”二婶娘李氏听得肉疼,急忙叫喊了起来。 刘姚氏气的鼻孔生烟,头一抹,看都不看她就说没有,说着就拉着刘铁蛋往家走。 “走吧,走家也不耽误我报官,我今天动身去县衙告,明天不到晌午就有官差来拿铁蛋,到时候捉到堂上先挨一顿打,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开花,再丢到大牢里蹲着,还不给饭吃。”刘桂圆不拦反送,站在一旁作了个请的动作。 其实她哪知道县衙的门朝哪开,至于官差第二天就能上门捉人,这更是刘桂圆的胡扯之谈,但是哪怕就是这几句破绽百出的话,也够糊弄刘姚氏几人了。 乡下农家,平头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府,一般你不逼到绝境,没人愿意去到官府里头告状。 果然,刘铁蛋被刘桂圆说的打板子吓得哇哇乱叫,抱着她奶就不撒手,嘴里嚷着:“给她,都给她,不叫她报官。” 刘姚氏急得不行,将重的抱不住的孙子,递给一旁的李氏,转头指着刘崇山骂:“你看看她多能,一开口要那么多东西,不给还要报官,这还是一家人吗?没得叫外人笑话!” 一旁的刘崇山早听不下去了,得了亲娘的指示,皱着眉头开始训她:“行了,铁蛋不听话打一顿就行了,报什么官,要什么白面小米?再说你现在不好好的,没淹死吗?” 刘桂圆早料到刘崇山偏心如此,胡作气愤地说:“爹,你看我现在是好好的,可是俺娘来?还有俺小妹妹呢?俺娘伤了身子,不吃点好的怎么补身子,她身子补不好,怎么生小弟!” 见刘崇山有些被说服了,她不动声色继续加火,说:“爹,俺今天去镇上听人讲,女人吃的越好,身子越壮,越能生儿子来。你想想,要是俺娘好不容易生了弟弟,却跟莲子似的,病恹恹的,你说咋办?” 果然,刘崇山听她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有理,他想起李氏那个壮硕的身形,可不就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吗? 于是大声咳嗽了一声,转头对他娘说:“娘,桂圆性子厉害,我也管不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到底要不是铁蛋,孩子她娘能早产?要是赶到足月生,没准儿就是个小子。” 刘崇山说完这话,看也不看她娘,闷着头进屋去了。 屋外就只有刘桂圆一人,刘姚氏三人,还有外头聚在一起看热闹的邻人。 刘姚氏和李氏没招,最后还是在四奶奶的劝说下,两方都退让一步,将赔偿降到了十二斤白面、十二斤小米以及六十个鸡蛋,并约定好傍晚前送来。 待刘姚氏三人一走,刘桂圆笑嘻嘻的谢过帮忙的四奶奶,痛快的往屋里走,一抬头,就看到张氏抱着莲子,泪眼婆娑的靠在外墙上,不知道站多久了。 当天晚上,刘姚氏那边果然送来了赔偿的几样东西,刘桂圆当晚就煮了一锅浓稠的白米粥,一家人吃了个饱。 饭后,刘桂圆悄悄问了张氏,在她的默许下,送了半白面和半斤小米到四奶奶家里,感谢她的两次善心。 第10章 偷瓜贼 第二天,刘桂圆稍微睡了个懒觉,估计快到八点的样子,就被她大姐刘红枣叫醒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米粥,说:“赶紧起来吧,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刘桂圆哎了一声,正要起,才发现昨天“舌战群儒”说了太多话,歇了一晚上嗓子哑了,看来,这吵架也是一门绝活,得练! 刘桂圆洗漱过后,两三口喝完了熬的稀烂的米粥,对出去打猪草的刘红枣说:“为了两三斤猪肉,你和二姐见天的打猪草,这些猪草加咱家给的玉蜀黍渣,咱自己就能养起一头大肥猪了。” 刘红枣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可是一头小猪苗要好多钱,咱家根本买不起,再说一头小猪长成也得二三年,咱家哪有那些粮食。” 一头小猪苗,大约五六百钱,刘桂圆要是到府上当丫头,每月刚好五百钱,加上吃住合在一起就是六百钱,那么她没去杨府,刘家岂不是错过了十几头小猪? 刘桂圆赶紧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的念头,她一个人怎么好和一头猪比?她可是创造财富的人。 “大姐,你擎等着,要不了多久咱家也养头猪。” 刘桂圆放出豪言状语,刘红枣只当她说玩笑话,点点头没说话,坐在堂屋收拾农具刘崇山却笑了。 “你才挣了几文钱?看把你能的,还养猪?你能养活你自己就行了。”刘崇山逮到机会就要呲吧刘桂圆,在他看来,这个家要没有自己,大人孩子都得饿死。 刘红枣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刘桂圆,示意她不要顶撞刘崇山,便急匆匆的背着粪箕子走了,刘花生还在东湖等她呢。 刘桂圆有的是招对付刘崇山,她走到刘崇山跟前伸着手,说:“爹,我前天在镇上挣了十六文,你再给我五文钱,就够买一斤沙糖了,咱娘得吃沙糖补血啊。” “什么沙糖,昨天你奶送了那么些米面不够补的?” 刘崇山想着藏在床底下的瓦罐,总共没有两百钱,哪舍得掏钱出来,那都是去年硬攒下来的。 “那能一样吗?米面只管饱,沙糖才管气血,气血不足咋能生弟弟?爹,你可不能舍不得钱。”刘桂圆一顿叭叭,刘崇山立马蔫巴了。 这时,张氏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了,说:“桂圆,娘知道你孝顺疼娘,不过沙糖金贵,咱穷人家吃不起,就吃点鸡蛋白面就成了。” 张氏只有生下长女刘红枣那年,才吃上半斤沙糖,那还是娘家送来的,后来娘家那边困难,桂圆奶奶又看她不顺眼,她哪敢提沙糖的事。 “那不成,娘,沙糖必须吃,你要怕花钱,就用昨天咱奶送的小米,到刘金娣家换一点,可行?” 刘金娣家有沙糖,她是知道的,加上她经常去刘金娣家挤牛奶,和这个性格活泼的堂姐处的不错,若是拿点小米换,她家应该不会拒绝。 待张氏被她说服以后,刘桂圆提了一些小米就往刘金娣家去,她家没有称重的戥子,得到她家再称才行。 到了刘金娣家,大伯娘不在,只有刘金娣带着弟弟刘金宝在家玩沙包。刘金娣见着她一个劲儿的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她大姐刘红枣。 “大姐薅猪草去了,晚点回来,我叫她来你家教你绣鞋垫子咋样?”刘桂圆还记得刘红枣说过要教刘金娣双面绣的事,可惜后面总没空闲儿。 “你说话管用吗?”堂姐刘金娣斜昵了她一眼,她是知道刘家情况的,刘红枣是家里的长女,屋里头、地里头的活都得包揽,就那还要挨他爹嫌弃。 “那咋不管用,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我想找大伯娘换点沙糖,用小米换,一斤小米换八两沙糖,一会等她回来你帮着说说。” 如今物价高,大米要十七文一斤,小米一向被称为“金米”,应该比大米贵上两三文,可刘桂圆找大伯娘换沙糖本就是求人帮忙,并不打算占那几文钱的便宜,因此按照和大米一般的价格计算。 “就这点小事,不用等我娘回来,我就能给你换了。”刘金娣心想多大的事啊,她家沙糖还有一斤多点,给她换一些,剩下一点够她喝一阵子的。 “那可不行,还是等大伯娘回来再说。”刘桂圆摸摸鼻子心说,你个小丫头还真虎,沙糖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不先问问大人就给我换,等大伯娘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在她家略坐了一会儿,大伯娘顾氏(顾玉梅)从外头回家来,刘桂圆赶忙上前说明来意,一旁的刘金娣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行,一斤小米换八两沙糖,倒是我这个作长辈的占你的便宜了。”大伯娘顾氏一如既往的豪爽,听罢就去屋里拿戥子称沙糖。 待换好了沙糖,刘桂圆多嘴问了一句,对大伯娘顾氏说:“你家沙糖也不多了,要不要我下次去镇子上帮你捎点儿回来?” 其实刘桂圆明天就要去镇子上卖乌螺子肉,按理说可以自己从镇子上买沙糖,可是她现在手头紧,先前挣的十几文钱还想攒着凑够五百钱,因此才想出一个用小米换沙糖的法子。 “不用,你大伯麦收前就要回来,到时候俺家肯定要到镇上添置东西,不着急。”大伯娘顾氏挥挥手,表示不用。 在刘金娣和刘金宝一阵“爹要回来了”的欢呼中,刘桂圆拎着篮子回到了自己家。她把沙糖递给张氏,吩咐她不要忘记喝,然后揣着篮子到东湖换她大姐刘红枣了。 到了东湖附近她姐俩常薅猪草的地方,刘桂圆夺过她大姐刘红枣手中的铁铲,说:“堂姐在家等你呢,你快去吧,今儿个除了吃饭,到晚上再回家来,啊!” 刘红枣有些不放心,说:“那你还有时间捞乌螺子吗?”她不好意思耽搁刘桂圆挣钱的计划。 不远处的刘花生闻言,直起身子捶了捶酸痛的腰,说道:“行了,叫你去就去,磨磨唧唧的,这家离了你就不转了,我不是人啊,这么多猪草都是你一个人薅的,我没出力啊?” 刘花生一顿狂怼,将这头的姐俩逗得笑了起来,刘红枣嗔怪了看了刘花生一眼,说了句“就你厉害”,淡笑着回家去了。 刘红枣走后,刘桂圆看着才满了一半的粪箕,和二姐刘花生打了一声招呼,拎着篮子到远些的地方寻猪草。这一片地方,都快被他们薅秃了。 刘桂圆沿着花石河的方向,一路往前走,这一块地除了空地上长的荒草杂草,还有村里各家各户的田地,只不过因为地势的原因,被分割成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小块地。 走了一段路,刘桂圆发现前头长着一大片猪最爱吃的红花草,翠绿绿的枝叶上,树着一朵朵紫红到白的渐变色花瓣,离的远看,倒像个微型花海。 这块地的地势比别处洼,加上红花草本身长得就不高,估摸着这才没有被人发现,刘桂圆放下篮子,开始用铁铲开铲,她也不斩草除根,只从根部铲断,这样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 铲着铲着,刘桂圆又瞧见一片更茂盛的猪草,这下她也不用铁铲了,直接用手去薅,谁知道用力过猛,猪草没拔断,倒碰断了人家地里的瓜秧子。 完了,这不是西瓜秧子吗,上头都结了两个生瓜蛋了,愣叫自己给碰断了! 刘桂圆着急忙慌的拣起瓜秧子,四下张望怕人察觉,赶紧将瓜秧子收到篮子里放着,刚放好又觉得不妥当,忙拣了把红花草盖住,这样就没人看出来了。 头回做亏心事的刘桂圆,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没事,正要起身走,随着一声呼喊,一个十来岁的灰衣男孩,脖子上套着项圈,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站在她面前。 “你这个偷瓜贼,看你往哪跑?”田如柏冷冷的瞪着她,想不到眼前这个看着老实的小丫头,竟然也来偷瓜。 今日正好夫子放旬假,他在家里横竖无事,就主动请缨来到东湖的西瓜地看瓜。要说这么小的西瓜还没熟,不该有人偷,可是村里有好几个不着调的小子,净喜欢偷生瓜蛋子玩。 刘桂圆张口否认道:“哎,哎,你别睁眼说瞎话,我在这里薅猪草,谁个偷你瓜?” 田如柏刚才眼睁睁的看见小丫头“偷”了瓜,未料到她这么牙尖嘴利,想出手教训她一顿,又想起夫子常说好男不与女斗,于是一把拎起地上的篮子,往下一倒,瓜藤和猪草簌簌掉在地上。 “这不是俺家的瓜藤,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想抵赖?”田如柏恨恨的将篮子一摔,再踩了一脚,原本就不结实的旧篮子彻底报废了。 刘桂圆见自家的竹编篮子被踩破,气得不行,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点逻辑推理的能力都没有,那是我不小心碰断的,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谁没事摘你家的生瓜吃!” 刘桂圆拣起地上露了底的破篮子,心里那个委屈,想她堂堂大学毕业生,穿到这个时代容易吗?处处受难为不说,还要因为碰断了瓜秧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小偷。 刘桂圆这样想着,鼻头一酸就想哭,她一边捡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红花草,一边往破了的篮子里头装,装一半漏一半,漏一半再装一半,最后委屈的在原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以后再不来这边打猪草了。 田如柏头回见到小丫头在他跟前掉金豆子,急的不知道怎么安慰,等看到小丫头装到一半的猪草全都漏了出来,不禁笑出了声。 “喂,你叫什么名?哪家的小丫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田如柏半笑着问她,见她仍旧绷着脸捡着猪草,心想自己估摸着真错怪了对方,自己不该踩破人家的篮子。 “刚才弄破你的篮子,是我太冲动了,你别哭了,我给你赔罪。” “用不着,你要是有心,就赔我一个原模原样的篮子,要不然我爹知道了,估计得打死我。”刘桂圆勉强装好了猪草,一只手在下面托着防掉,就要往回走,嘴里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哎,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田如柏在后面急忙喊了一声。 “刘桂圆!” 等刘桂圆托着猪草回到老地方,刘花生已经装好了猪草,坐在地上等她,见她这个点才回来,不禁埋怨:“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丢了呢!眼睛怎么红了?” “哦,没事,刚才不小心叫草种子迷到眼睛里了,没事,一会儿就好。” 刘桂圆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觉着刚才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面前哭着实丢人,一路上也不想说话,低着头往回走。 第11章 孙小哥 刘桂圆回到家里,将一篮子的红花草捡出来一些,准备晌午炒了当菜,她家的菜园子太小,或者刘崇山和张氏根本就没用心收拾,那里头除了青椒、大蒜,就只有有一排种晚了的茄子,刚开花。 刘花生回家前先送了猪草去三婶子家,这会儿背着两个粪箕子慢悠悠的回了家。 “剁点猪草掺一点麦麸喂鸡,我先歇歇,一会儿去挑水。”刘花生落下粪箕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歇歇,今日大姐刘红枣不在,扛着两粪箕的猪草,可把她累坏了。 “二姐,我喂过鸡和你一起去挑水。”刘桂圆舀了一瓢井水递给刘花生解渴,这井水都是纯天然的,喝着有甜味。 最近她捞田螺回来需要清水淘洗,所以用水比较多,平时都是大姐二姐轮流挑的,大姐没说什么,二姐倒是说了一回,这会儿子自然要好好讨好她。 “算你识相!”刘花生斜眼瞅了她一眼,接过水瓢咕嘟咕嘟喝了半瓢。 待两人合力挑了水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俩在屋里稍微拾掇了一下,就开始做午饭,而张氏已经能够下床走了,此时正在堂屋里活动。 “娘,你起来归起来,针线不能动啊。”刘桂圆到堂屋舀面,看到张氏手里拿着一个手绷反复的看。 方才刘红枣回来问她要几根绣线和花样子,张氏就想起来了没生产前正绣的衣服,于是一并拿出来翻看,看着看着她就想绣两针,实在是待在家里没事做。 “哪里这么娇气,也该活动活动,找点事做。”张氏笑吟吟的看着三女儿刘桂圆,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极熨帖。 “那你就拿扫帚扫地,这活轻,你能干得。”刘桂圆顺手递给她一把扫帚。 “行,你这丫头,娘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张氏接过扫帚,将屋里细细打扫起来。 中午炒了一个蒜香红花草,锅里蒸了一盘子野菜团子,野菜是从猪草里挑的,面粉用的是玉蜀黍渣掺豆面,唯独有两个用的是纯白面,那是特地留给张氏的。 除了整治饭菜,刘桂圆还用小锅煮了一份加了姜片的沙糖鸡蛋,张氏闻到味过来,说:“哪能天天吃蛋?” “娘,你就吃吧,这个都是桂圆弄来的,不花钱。”在锅底烧火的刘花生,对张氏俏皮的眨眨眼,逗得张氏发笑。 这一家子,只要刘崇山不回来,便都其乐融融。 吃过野菜团子后,刘桂圆抓紧时间到花石河捞乌螺子,明早送到镇上换钱。 哪料刚走到一半,就在大路上的老柳树底下,瞅见一个叫她见了心烦的“熟人”。 “刘桂圆,还记得我吧?”田如柏远远看到小丫头走来,赶忙给她打招呼,那热情劲跟见了亲人似的。 田如柏今日回了家,将在地里的遭遇和大人一说,立即就知道了刘桂圆是村前头第一家刘崇山的三女儿,虽然很诧异她怎么不傻了,但是对自己踩破人家篮子的事还是感到挺抱歉。 他记得刘崇山这人一心想要生儿子,对自家的几个丫头都不太好,万一因为篮子的事迁怒了小丫头,那自己可就成恶人了,因此特地从家里拿了一个新篮子过来赔礼。 “呶,赔你的新篮子,你别生气了,啊?”田如柏将篮子往小丫头跟前一拿,心想等你收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刘桂圆接过一个崭新的篮子眼珠子一转,说:“篮子本该赔我,但我还是被爹骂了一顿,这个你怎么赔?” 田如柏心想孔子他老人家说的真对,真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于是头疼的问:“那你说我怎么办?总不能叫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那倒不用,我要到花石河捞乌螺子,有的藏在水底,我不好下去,你帮我捞些。”刘桂圆将新篮子仍旧递给他,颐指气使的在前面带路了。 她看出这个少年心善,不会不跟着过来,所以大着胆子叫她帮忙,虽然这样行事有点儿不讲理,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花石河边,槐树底下,一个少年弓着腰在河里摸,一个小丫头低着头在上面拣,清亮的水面时不时泛起阵阵涟漪,偶尔还有飞舞的蜜蜂,在盛开的野莲花间采蜜。 忙了一下午,刘桂圆的新篮子里装了满满的田螺,这可比她捞了一天的量还多,除了田螺,田如柏还捉了几条手指长的小杂鱼和草虾。 “哎,我忘了提醒你,河里有河蚌,可别伤到脚。”刘桂圆突然想起来她原来下河摸鱼,被河蚌的壳划伤脚的事,赶忙提醒。 “你说的是歪歪吧?我早注意到了,呶,那里有好几个,刚才被我扔到草丛里了。” 歪歪就是河蚌的别称,农家人下河最怕被歪歪划伤脚,因此只要在水里看到,必要捞出来扔到岸边,还必须堆在一起,省的再划到别人。 “那就好,今天谢谢你了,这些鱼虾还有乌螺子,你带一半回去吃。”刘桂圆见捞的差不多了,就想赶紧回去。 “哟,忙了半天终于听到个谢字了,不容易啊。” 田如柏上了岸,收拾一番后只抓了两把子田螺,放在褂子里托着,说是拿回去尝尝鲜就行,至于那一点子鱼虾,则是一个都没拿。 刘桂圆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默默点了点头,心说好少年,以后等我发财了肯定回报你,然后将岸上那堆没人要的河蚌一并带回了家。 河蚌可是个好东西,农家人没菜吃,到河里摸几个往热水里一滚,再放点野菜和咸肉就是一道鲜汤。虽然现在的河蚌没开春后那般鲜美,但对于家里缺菜的人家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河蚌其实就是螺狮汤鲜味的秘诀,这点刘桂圆也是才想到,她上大学期间曾去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家玩,那同学正好家里开着一家螺狮粉小店,曾告诉她螺狮粉的汤之所以这么鲜,就是有河蚌在里头吊着。 这下有了河蚌,她的螺狮粉计划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第二天,刘桂圆仍旧起了一个大早,带上处理好的乌螺子独自朝镇上走,他们村里人去镇上也有坐牛车的,不过那得赶大集才有,刘桂圆只好步行。 到了镇上后,刘桂圆率先去了那家卖鲜鱼面的面店,不知道上回卖给她家的乌螺子肉怎么样,客人们喜不喜欢吃。 刘桂圆进到店里,没看到杀鱼的厨子和抹桌子的妇人,只看到一个戴着灰扑扑帽子的中年男人,卷着袖子在柜台算账。 “店主人好,俺上回来这卖过乌螺子肉,今天又弄了一些,比上回的大,不知你这里还要不要?” 中年男人正是店主人,他抬头打量了刘桂圆一眼,摸着脸上的八字胡说:“哦,是你卖的乌螺子肉,不要了,上回客人都不要吃,害得我自家炒了,白瞎了五文钱。” 刘桂圆听了有些灰心,不过还是提了提用田螺熬汤煮粉面的想法,但店主人和上回妇人的态度一样,对田螺、粉面的组合并不感兴趣,只一个劲儿摆手叫她走。 刘桂圆没法子,只能道了声谢,灰溜溜的拎着东西朝外走。 “哎,等等,小女娃你过来下。”中年男人好像想着什么似的,歪着头喊她。 刘桂圆以为他改变主意了,举着篮子说:“多谢你心善,我给你算便宜点儿行不?” 中年男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手拍着柜台,说:“嗨,我都说了不要,再便宜也不成啊。我叫住你,是想告诉你,咱这条街一路朝南走,走到头右拐第三家有个孙羊正店,店大客多,兴许有人爱吃这个,你可以去问问。” 刘桂圆没想到店主人这么心善,真心实意的朝着店家道了句“生意兴隆”,又从篮子里抓了一把处理好的乌螺子肉,说算给他加菜,便急匆匆的走了。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继续趴在柜台算账。 刘桂圆出了面店,一路朝南走,很快找到了名为孙羊正店的大酒楼,好家伙,店分三层,门前搭有彩楼欢门,门口挂着幌子和摘牌,一个写着孙羊店,一个写着正店,瞧着确实气派。 此时还没到饭点,孙羊正店已有不少客人在楼上品茶饮酒,或叫上几样精致小菜,慢悠悠的吃着。 刘桂圆打量了几眼,决定从侧门进,她这身乡下人装扮别碰到了食客。走到侧门,门上写着“香醪”二字,店门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哥,正背对着她搬运酒桶。 刘桂圆瞧见他正忙,也不急着搭话,四处看看,见地上有许多细碎的石子,怕他摔了酒桶,便将篮子放在一边,俯身捡起了石子,再小心的丢到墙角处。 年轻小哥搬着酒桶,眼角余光瞅到了她,还有地上一片均匀的碎石子,心里大致有了数,仍不动声色继续搬酒。 待搬完第六桶放好,他抹抹头上的汗,低头问她:“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刘桂圆对着他甜甜一笑,说:“小哥好,我是花石村的刘桂圆,在河里捞了些田螺,洗的干干净净的,你这大酒楼需要不?” 年轻小哥接过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莲叶,抓起一把掐了尾的田螺,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看了她一眼,说:“我姓孙,你跟我进来。” 第12章 留一手 孙小哥说完,打头进了屋,刘桂圆拎着篮子跟着他,穿过卖酒的地方,一路来到了后厨。 后厨很宽敞,靠墙摆着两口大铁锅,中间一连摆了三张桌子,分别放着面粉、鱼肉和瓜果蔬菜等,就连房梁上都吊着各种腌肉,其中以羊肉最多。 “你不是要卖田螺吗?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干啥?” 刘桂圆收回眼睛,赶紧将篮子递过去,说:“孙小哥,这些田螺你都要了?你是这家店的主人吧,真豪爽,怪不得经营着这么大的酒楼。” 这位小哥如此年轻,一看就不是店主人,最多就是店里的伙计或者亲戚,刘桂圆这般说话,主要是为了拍拍他的马屁。 孙小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称好了不带壳的田螺肉和带壳的田螺后,问她:“这两样怎么卖?” 刘桂圆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人,夸赞他还不高兴,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不带壳的五文钱一斤,带壳的二文一斤。” 孙小哥心算了下,叫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到前台拿钱。 柜台处,孙小哥对管帐的福伯说明了来意,福伯听后点点头正要开柜拿钱,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的窈窕妇人拦住了他。 “福伯,什么事?怎么又要拿钱?”妇人杨妙美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缓缓朝二人走来,这最后一句话正是对孙小哥说的。 “大伯娘,有人卖新鲜的田螺,吐过沙的,正好这几日有贵客定了包厢,不如叫后厨炒一道爆炒田螺和韭菜炒田螺,客人好下酒吃。”孙小哥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就不说话了。 妇人杨氏微微皱了皱眉,对一旁等她指示的福伯点点头,对侄子孙敬轩笑着说:“以后这等小事,就叫后厨自己看着办,你啊,做好你的份内事就行。” 孙敬轩点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接过福伯给的三十七文钱,递给在后厨等着的小丫头手里。 刘桂圆兴奋的接过钱,数了一遍正好,并不急着走,而是转而对孙敬轩说:“我有个用田螺做汤煮些粉啊面啊的方子,那汤集鲜、辣、酸、爽、烫五种滋味,那粉面吃起来软滑爽口,不知道你们酒楼可有兴趣做些?” 刘桂圆也是没法子了,她心里想开家螺狮粉店,但苦于没钱没人没资源,只好借着这间大酒楼的势,将螺狮粉推广售卖出去,自己再从中赚点技术费。 孙敬轩听她这么说,觉得有点意思,不过面上不显,只淡淡开口道:“那你做给我看看?”说着指了指靠墙的一口大锅,作了个请的动作。 刘桂圆心知不露一手,光靠嘴皮子说破了也无用,于是卷起袖子,开始展示螺狮粉的全部制作过程,当然她做的是简易版,不怕外人看。 她看了一眼后厨摆放的各式菜品,先挑了一根猪筒骨,请孙敬轩劈成三截,焯水后放到锅里煮,本来还可以再加鸡骨架,但只是展示,没必要。 煮的同时,将田螺淘洗一遍控水,备齐葱姜蒜和干辣椒、豆瓣酱,一起放到油锅里爆炒,待拆炒出红油和香味后,加入问孙敬轩要来的酸笋,继续翻炒,陆续加入腐乳和米酒,这时后厨间弥漫着一股酸爽的味道。 “这个味道一会儿会更特别,喜欢的人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的人则闻不惯。”刘桂圆特地给他提个醒,万一这位小哥接受不了螺狮粉的异香,她就没招了。 炒好的田螺红汪汪的,一把倒进已经煮沸了的猪骨汤里,当然这汤还差些火候,最后将八角、白芷、花椒这三种配料放进去继续煮,她没找到蚝油,就没放。 “除了这三样,还有十一样香料没放,不然会更香。”刘桂圆多精啊,就怕对方偷师,再说了就算叫他知道那些香料,没有配比一时也达不到那个味。 趁着这个空,刘桂圆本想炸点红油,不过一旁围观的厨子好似看出了门道,端着一碗红通通的红油递给她说:“可是需要红油?” 刘桂圆点点头,乐得不用动手,因为熬制红油这一步仍然需要加香料,做吃食就是这样,每一步都要精细着来,否则就不对味。 田螺汤还没煮好,已有两位食客闻着味进来了,跟着他们进来的是这家正店的老板孙大羊,他正是孙敬轩的大伯父。 “敬轩,听说你在做一味新吃食?” 孙大羊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问他,一旁的食客忍不住了,抢着开口道:“孙店家,你们这是做的什么新菜, 快盛些来与我尝尝。” 孙敬轩赶忙说:“不是咱们店里的,是这位刘姑娘的手艺。”说罢将刘桂圆前来卖田螺和煮田螺粉面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这时,另一位食客摸着嘴角,不住砸嘴道:“哎呦,我这嘴怎么这么酸,哎,那小丫头,你煮的什么,给我们一点吃可否?” 刘桂圆点点头,说:“这个叫螺狮粉,汤很快就好,不知二位客官想吃米粉还是面?” 刘桂圆之所以问这个,其实还是有些拿不准本地人对米粉的接受程度,这东西搁在这里属于妥妥的南食,吃的人不多,也许他们更爱吃面。 “两样都来点,咱不差钱,是吧郭兄?”先前开口的高个青年,一把搂住身边好友,吩咐店家等做好了端给他们尝尝,便上楼喝酒去了。 等两碗螺狮粉面端上去,这两位一向吃惯美食的公子,瞬间爱上了这种酸爽中带着异香的粉面,而后厨中,孙大羊和孙敬轩同样在品尝。 孙大羊品了品,觉得滋味确实不错,略思索了片刻,吩咐随从到柜台取了五十文钱,递给她说:“刘姑娘,这五十文钱是给你的赏钱,以后你捞了田螺,就往我们这里送,多少都收。” 刘桂圆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心想你这个老狐狸,一点小钱就想把我打发了,五十文钱说是赏钱,其实就是她展示螺狮粉制作方法的技术费。 可是孙大羊没想到,今日她做的这味小吃,不仅提前留了手,还留了好几手,为的就是保留配方,以便找到诚心实意和她合作的伙伴。 “多谢孙店家,俺这就回去了,家里还有许多田螺,明日送来可成?”刘桂圆装着一副开心样,道过谢就想走。 见孙店家点头,刘桂圆告别孙敬轩,捏着空篮子出了正店,准备到街上买两根猪筒骨和一副猪肝,猪筒骨一家人喝,猪肝给张氏补血。 刘桂圆走后,孙大羊叫来一旁的厨子,指着碗里剩下的螺狮粉残汤,问他:“刚才可看清了,能不能做出来?” 厨子拍拍胸脯,得意的保证道:“你擎等着,马上就能做,什么时候放什么佐料,放多还是放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孙敬轩听了觉得大伯父有些不地道,这不是明晃晃的偷师吗?想来刘姑娘早已经看穿,这才假装高兴接了赏钱走,不过他想起刘姑娘说的香料和秘方,有心提醒大伯父道: “她说这只是最粗糙的做法,有些配料都没放,不然做出来更好吃。大伯父,你看要不要问问她,看怎么个合作?” 孙大羊摇摇头,拍拍侄子孙敬轩的辈,笑道:“你年纪轻,不懂这里头的门道,这螺狮粉的关窍就是田螺,那丫头已经把做法透露了出来,谁会再花钱请她?” 再说那个小丫头衣着寒酸,一看就是出自穷苦人家,恐怕长这么大连香料都分不清,怎么可能还有配方,可见是满嘴胡绉唬弄人的。 至于她怎么会做螺狮粉,孙大羊只略想一想就明白了,无非就是家穷吃不起鱼肉,只好从河里捞些田螺煮汤煮菜,最后巧合之下做出了螺狮粉。 孙大羊离开后没多久,大伯娘杨氏便派人过来央他到侧门卖酒,孙敬轩心里想着事,这一日干活就没那么利索,倒惹得大伯娘说嘴了几句。 孙敬轩想着自从父亲离世,他和母亲周氏以及幼弟的生活就一落千丈,即便如此,他还时常受到杨氏明里暗里的排挤,像今日侧门外头地上撒的石子,料想就是大伯娘所为。 大伯娘之所以如此,就是想赶走他一家三口,毕竟父亲离世后,这间正店所有经营和进项,都是他夫妻二人操持,自家倒是占了一成利,实在不妥。 原先,孙羊正店只是一家脚店,由大伯父和父亲两人共同经营,虽然每日招待的客人只是些纤夫、脚夫、小商贩等,但生意还算不错,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十分和睦。 后来,丧妻的大伯父偶遇杨府的小姐,二人成婚后,杨氏就成了他的大伯娘,而原先的简陋脚店,在杨氏的资助下,渐渐经营成一家三层楼的正店,大伯父也成了镇上的有钱人。 可惜大伯父待他虽然一如既往,但谁人能撑得住枕头风,加上大伯娘为大伯父生了一子一女,牢牢坐稳了继室的位置,他们一家更加难以立足,如此,不如早做打算的好。 当晚,孙敬轩吃过晚饭,对收拾碗筷的母亲周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良久,周氏揉着泛红的眼角,最终点头同意了。 孙敬轩想好了,等下回刘姑娘再来,他要和她好好谈谈卖螺狮粉的事,大不了他在清河镇别处另租一家脚店,专门做这桩生意。 这样,他们一家人,再也不用受杨氏的嫌弃,大伯父也不用在中间难做。 第13章 说女婿 刘桂圆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她在清河镇上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白面馒头,边啃边往家走,篮子里装着猪筒骨和猪肺。 将买来的东西递给大姐刘红枣,吩咐她煮了骨汤晚上喝,自己在西侧屋收起铜钱后,就开始清洗吐好泥沙的田螺。 第二日,刘桂圆吃过早饭后,搬了一个小板凳,蹲在鸡舍旁剪田螺,这回她再到镇上就不用准备去了壳的田螺肉,而是可以直接送剪了尾巴的带壳田螺。 刘桂圆边想着她的螺狮粉事业,边挑着田螺,脚下的三只母鸡,见她丢一个田螺就抢着去叨,没多会儿三只鸡的脖子撑得鼓鼓的,趴那不动了。 鸡是杂食动物,草、虫、谷、肉就没有不吃的,自从三只鸡天天“吃荤”,连蛋都下得勤了些,自家的蛋一时吃不完,刘桂圆就和大姐二姐商量,留几个鸡蛋在外头,看母鸡能不能知道孵蛋。 待收拾完大约十斤的田螺,刘桂圆拎着篮子又打算去镇上,这段时间天天走五六里路,来回十一二里,两条腿都快走断了,可是没法子,她除了要卖田螺挣钱,还得继续推销螺狮粉生意。 “大哥大嫂,你俩在家吗?” 随着一声招呼,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走了进来,刘桂圆认出她是三婶娘林氏(林秀贞),送猪草时见过一两次。 三婶娘林氏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加上娘家几代酿醋卖醋,家中颇有些家底,因此低嫁给刘家三子刘崇河后,一向看不起两个穷酸妯娌,轻易不登门。 刘崇山在家里给几样菜浇水,尤其是他的宝贝葫芦苗,看见三弟媳来了,连忙请人进屋说话,同时指派刘桂圆搬凳子倒水。 这个时间,大姐和二姐都不在,出门打猪草了,只有她还闲着,刘崇山不使唤她使唤谁。 三婶娘林氏落了座,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微不可察的撇了下嘴,对上从里屋出来的张氏说:“大嫂近来可好?我今日来可是给红枣那丫头说个好女婿的。” 张氏心想大女儿不小了,现在给她物色亲事倒也合适,就细细问起对方的情况,一旁的刘桂圆就支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三婶娘林氏介绍的这人,算是她的娘家侄子,是桑榆村人,大名叫王飞三,家里三个兄弟,排行第三, 上头两个哥哥早已成婚,他和爹娘老子一起过,手里有二十亩田地,模样个头都算出众,就是年纪比刘红枣大八岁,如今二十二岁。 “听着条件不错,就是岁数有点大了。”张氏听到这样的家底,人也不孬,确实有些心动,就是有一条,年龄太大,怕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大点稳重,知道疼人啊,大嫂,我跟你说句实话,我那侄子就是因为眼光高,满村的丫头闺女他都没看中,挑到最后才到了这个岁数,你说气人不?” “哪想到他眼光毒,那天大老远看了在东湖打猪草的红枣一眼,一眼就相中了。”三婶娘林氏略微停顿了下,继续说:“要不怎么说咱闺女长得好,皮肤白净细嫩的,竟叫那小子惦记上了。” 原来前些日子,她到娘家走动,正巧碰上了莲表嫂,两人聚在一起说了几句闲话,赶巧说到侄子王飞三的婚事,林氏突然就想到了刘红枣,两下一合计,当天就领着人来到花石村偷摸相看。 因为刘红枣姐俩每天雷打不动都要薅两粪箕猪草,林氏带着莲表嫂和王飞三从东湖经过,远远的打了一个照面,当事人不知道,但莲表嫂和王飞三两人就都看上了。 当然,偷摸带人相看自家侄女,这事三婶娘林氏做的不地道,所以当张氏忙问怎么一回事时,林氏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说是来家里走亲戚,刚巧碰到的。 三婶娘林氏一个劲儿的夸着刘红枣,这时刚进屋的刘崇山开口了:“俺家红枣不往外嫁,寻思着在附近村里找个稳妥人,入赘到俺家得了。三弟媳,你看这事叫你白费心了。” 刘崇山想给大女儿在家招夫,这是最近刚想过的事,为啥?他和张氏如今都三十多岁了,等到生出儿子以后至少得有三十八九岁,到时候哪还有精力给儿子挣家业,只能靠在家招赘的大女儿帮扶着。 刘崇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认定自己能生儿子那就一定能生儿子,况且家里风水都改过了,哪里还有不妥。 三婶娘林氏呆了,坐着的张氏呆了,就连一旁站着偷听的刘桂圆,也呆了! 刘崇山这是又要作妖啊,好好的闺女不给正经找个夫婿,非要在家里招赘,自古以来,愿意上门的男人哪有几个好的?要么是家里穷得叮当响兄弟几个多的,要么是自身有缺陷实在找不到媳妇的。 只能说刘崇山这人自私,为了莫须有的儿子,竟然丝毫不考虑闺女后半生的幸福! “大哥,这事你可得好好想想,我那娘家侄儿多好的小伙子,人长得周俊不说,家底子也厚,只要红枣嫁过去,那是享不尽的清福!” “当家的,你看这事儿可能改了?”张氏急得忙站起来,她心里头急,说的话就有些大声。 “改啥?我说的话不作数了是吧?”刘崇山最烦别人反对他,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会儿见张氏如此,气的猛拍了下饭桌。 三婶娘林氏那个气啊,真是轿子里打拳不识抬举,算了,她那么好的娘家侄儿,配哪个黄花闺女不绰绰有余,你家不愿意,我家还看不上呢。 三婶娘林氏气冲冲的出了门,在外头撞上了打猪草回来的刘红枣姐俩,二人给她打招呼,她嘴里嚷了一句“没福气”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红枣和刘花生进了屋,刘花生看她爹在,忙说:“爹,俺在外头碰见三婶娘了,怎么说我们‘没福气’了呢?” 刘崇山瞅了她一眼,没回答她,转而对一旁的刘红枣说:“红枣,和你说一下,爹娘今年准备给你招个夫婿,快的话年底就能定亲,以后你俩就搁家里过,你有个准备。” 刘红枣仿佛晴天霹雳似的,她都14岁了,嫁人成亲的事不是没想过,本以为最差嫁个和自家差不离的穷庄稼汉,没想到她爹竟要把她留家里招婿,她咋这么命苦啊! 刘红枣心里委屈,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这个家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就算说不愿意又能怎么样,难道像桂圆一样,非和爹对着干。 “爹,大姐才多大,咋能这么早就定亲!再说了,你凭啥要她在家招婿,招的女婿能有好的?不是穷的就是丑的,再就是懒汉,那不是委屈俺大姐吗?” 刘桂圆心里早不爽了,这会儿找到机会,噼里啪啦的发声反抗。 “你说我凭啥,就凭我是她老子!你自己的事还没消停,莫要管你姐的事,要是月底挣不到五百钱,还得送你去杨府!”刘崇山一看到这个闺女,就气的牙根痒痒。 “我姐的事我咋不能管?反正只要她不愿意,你就不能强迫她招赘!”刘桂圆握着小拳头,心里那个气啊,可是她心里知道,她这样抗争基本没用,古代儿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子女没有选择权。 “桂圆,别跟着闹了,先前你不去杨府,你爹都让你了,你还想怎么着?你大姐招赘成亲这是大事,不是你能掺合的,别惹你爹生气,啊?” 张氏低垂着眉,劝过她之后,默默叹了口气,都怪她没用,生不出儿子,这才连累了大女儿要在家招赘。 “娘,我没闹,反正我不同意给大姐招赘,凭什么啊?”刘桂圆感到头疼,走到张氏面前,轻轻晃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坚定起来立场。 刘崇山坐在饭桌旁,谁都不看,继续说着心里的想法:“咱家的情况,你几个都知道,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没有个儿子顶立门户。万一,我说万一你娘的肚子还不争气,愣是生不出儿,我问你们仨,谁给我们养老送终摔老盆?” 刘崇山越说越激动,指着大女儿对刘桂圆说:“你大姐一向听话懂事,她在家给我们招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以后俺家就算有后代了,等老了我和你娘走不动路了,还不得靠他养?” 花石村乃至整个清河镇,只要是入赘的女婿,必要改了原来的姓名,跟着这家的规矩起名排辈,以后生的子女也要跟这家的姓,名字还能上族谱。 一旦上了族谱,那就算是这家人正儿八经的后人,每年清明祭祖,他就可以代替这家的女儿为祖先上香。百年以后,他的牌位也会受到供奉,至于那个女儿,没人会记得。 “爹,女儿就不是后代了吗?我早说过,女儿到你老了照样能管你紧,你忘了?”刘桂圆一路小跑,到西侧屋的炕席底下,翻出了一把铜钱。 第一次卖田螺挣了十六文,上次从孙小哥那里拿到三十七文,孙店家赏了她五十文,买猪筒骨和猪肝花去十二文,买馒头花去两文,如今还剩下八十九文。 “爹你看,这是我这两回挣的,我能挣钱,一个月五百钱轻轻松松的,咱家就都是女儿又有什么?挣了钱照样可以养家!” 刘桂圆将穿好线的铜钱递给刘崇山看,哪料刘崇山只是挑了挑眉,接过铜钱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才几个钱,够盖屋还是置地的?等你挣出钱来,你娘早生出个儿子了,到时候他长大了娶媳妇花钱,这些钱问谁要?我和你娘都干不动了,这些钱不还得靠你姐你姐夫出?” 好啊,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儿子,刘桂圆此刻气得真想掐死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叫你生下来就是害你姐的?叫你姐一辈子幸福都赔给你娶媳妇? 刘桂圆看了看低头数钱的刘崇山,又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张氏,此刻只感到心寒,刘崇山固然自私自利,不顾女儿幸福,但是她亲娘张氏呢? 张氏从头到尾只提过一句,这事可能改了,接着就顺从了丈夫的决定,甚至帮着丈夫一起说服她们,如此软弱的性子,刘桂圆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14章 签协议 “大姐,我先去镇上卖乌螺子,你的事等我回来再想办法。”桂圆怕处理好的田螺变质,赶忙拎起篮子往镇上赶,临走前安慰了刘红枣一句。 刘红枣叹息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她的命就这样了,哪还有回旋的余地,要是她能像三妹一样,那般敢想敢做就好了。 走在路上的刘桂圆,边走边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把刚挣的钱交给刘崇山,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挣再多钱给他,刘崇山也不会满意,谁叫她们不是儿子! 至于大姐招赘的事,刘桂圆心知父母那边是说不通了,但好在现在还有时间想办法,大不了到时候就叫大姐偷跑出去,最好找个靠谱的人私奔,看她爹娘怎么办? 不过,要是大姐真走了,可就害了二姐了,毕竟刘崇山夫妇俩,一看就是能做出大姐不在二姐替那等糟心事的主儿。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刘桂圆只能暂时放下此事,先想办法多挣点钱,只要有了钱,有些事就好操作了,对,挣钱去! 到了清河镇孙羊正店,刘桂圆仍旧从侧门进去,却没看到卖酒的孙敬轩,想是在别处忙,她就自己走到了柜台,问: “老人家,我昨天来这儿卖的田螺,你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店主人吩咐过了,你有弄好的田螺就送到咱这。你等着,我叫人拿到后面去称。” “老人家,劳烦你留半斤田螺在篮子里,我在镇上有个熟人,一会儿要拿去送他。” 刘桂圆并不打算卖掉所有田螺,她要老人家留半斤给她,是为了稍后到别的餐饮店推销螺狮粉,她心里清楚,只靠卖田螺赚不到大钱。 拿到十八文铜钱,刘桂圆道了谢,揣着还剩半斤田螺的篮子,出了门继续到别的食店碰运气。 可能今天运气不好,一连进了两家食铺都被人撵了出来,她也不灰心,继续尝试下一家。想当年,肯德基老爷爷推销炸鸡不也失败了好多次吗?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刘桂圆抬头去看,发现是孙羊正店的孙敬轩,这位孙小哥找她干嘛? 孙敬轩今日一早就守在店里,左等右等不见她来,以为她今日有事,过后他被大伯娘杨氏使唤到外面送餐,耽搁了许久才回到店里,却被福伯告知刘姑娘来过了,于是丢下手里的托盘,急匆匆到外头找。 “孙小哥你找我有啥事?可是要合作?”刘桂圆看见他焦急的神色,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什么。 “对,街上不方便,你跟我来。”孙敬轩诧异对方的聪慧,不过转念想到她都能找人合作,这点聪慧便不算什么。 二人来到一处小巷子,这里的街道略窄,两边都是低矮的门户,偶尔有一两家做生意的,也都是摆的地摊,可见这一块是居民生活区。 “前面就是我家,我家只有我、我娘和弟弟三人,原先大伯父一家也住在这里,后来开了酒楼就都搬走了,我娘喜欢这里,安静。”孙敬轩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将人带到了小院子里。 “你想怎么合作?”刘桂圆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自己一个小丫头他能图什么,于是主动抛出核心问题。 “你想怎么合作?”孙敬轩打定主意想做螺狮粉的生意,却不想像他大伯父一样占便宜,所以一开口就将主动权给了小丫头。 “那就入股呗,你负责开店买食材卖螺狮粉,我负责教你手艺,包括所有香料配方和秘方,然后每月进项,你拿七成,我拿三成,你要同意咱们就签一份协议。” 螺狮粉这种吃食,成本很低,最贵的应该就是米粉和香料,香料一次可以用很久,米粉的成本每卖出一份成品就能及时收回来,所以她提出的三成利已经很多了。 孙敬轩常与吃食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螺狮粉的成本,他在心里快速算了几下,虽然觉得三成利有些高了,但还是有得赚,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刘桂圆见他答应了,心里一喜,继续说:“还有就是,你知道我家里穷,要是在河里捞了田螺什么的,能不能送到你这卖?” 螺狮粉并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从经营到盈利都需要时间,刘桂圆可不想因此断掉螺狮粉的买卖,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那你告诉一下你的家人,这两天咱们就正式签个协议。” “啊,还要家人来?”刘桂圆忘记这茬了,她略想了片刻,问道:“叫我大姐过来行吗?孙小哥,你不知道我家里情况,我爹一心想把我卖到杨府当丫头,肯定不愿意我在外头做生意,我娘还在做月子,出不来,只能我大姐来了。” 要是叫刘崇山知道并参与这样一门生意,她就白忙活了,没准儿他会将这笔钱据为已有,留给他那没见着影的儿子,又或者被偏心的刘姚氏要去。 眼下大姐刘红枣正面临着招赘的危机,若是以她的名义签订协议,受益人就是她,以后真到了没法控制的这一步,大姐有了钱也好傍身。 孙敬轩头一次知道她家情况,不禁有些同情,有心想提醒她,儿女私产全归父母所有,就算是她大姐代为签订也是无用,可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刘姑娘不方便叫父母来,他就当帮对方一个忙,不请差役前来公证,双方私底下签订,反正他是不会出卖刘姑娘的。 刘桂圆得了孙敬轩的承诺,一时高兴的不行,出了小巷子,一个人沿着街道边傻笑边走路。 等孙敬轩开了脚店,她每月就能得三成利,甭管这三成利是三十文,还是三百文,还是三千文,她总归手里有钱,这就是靠智慧得来的财富啊! 一高兴,刘桂圆也不急着回去了,一想到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红利,她也有时间好好逛逛这清河镇,顺便给家人买点什么东西回去。 逛了一圈,可惜物价太高,十八文钱太薄,刘桂圆花了十三文买了一斤猪肉,就还剩下五文钱,依旧买了猪筒骨,一步步走回家。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刘桂圆没看到大姐,只看到二姐刘花生在屋外剁猪草喂鸡。 “大姐呢?”刘桂圆放下篮子,问她二姐。 “在屋里躺着呢,我刚进去看了下,好像在抹眼泪。” 刘花生其实挺心疼她大姐的,可是家里肯定要有一个闺女在家招夫,除了她就是自己,总不能是小桂圆。 “我进去看看,买了猪肉和猪筒骨,今晚都炖上,咱几个吃个痛快。” 刘桂圆将篮子往刘花生怀里一推,快步进了西侧屋,刘崇山在屋外搓草绳,听见她买了猪肉,不由得训道:“你有钱不知道往我这里交?买什么猪肉乱花钱?你那五百钱还差着呢!” 刘桂圆理都不理刘崇山,她每天来回镇里十几里路,叫他一个大人走走看?要不是自己身体里装着成年人的灵魂,哪能忍住脚底磨破的疼。 西侧屋,刘红枣半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头朝着墙面,眼睛微红,直愣愣的盯着墙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刘桂圆脱了鞋,直接上了炕,靠在她大姐背后,一点一点说着在镇上发生的事,当说到需要她去镇上代签一份协议时,刘红枣慢慢坐起身子,问她: “签协议,那个孙小哥真的愿意?” “嗯,咋不愿意?螺狮粉的买卖只赚不赔,咱只要三成还便宜他了。大姐,我的意思是,这份契约咱偷偷的签,先不告诉爹娘,以后挣的钱咱三人收着,你看行不?” “这行吗?这么大的买卖不和爹娘说?”刘红枣头回做这么叛逆的事,有点心虚。 “爹娘有了这钱就会忙着盖屋起房子,接着就是给你招夫婿在家,你愿意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吗?咱们先留着这钱,以防万一。” 不到最后,刘桂圆真心不想防着爹娘,尤其是张氏,但没办法,张氏立不起来,她就只能先做打算,防着他二人将大姐的幸福牺牲掉。 两人说定以后,刘红枣心情好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出了屋子,一会儿翻翻空地上晾晒的河蚌肉,一会儿背着粪箕到外头拣柴火。 刘桂圆不动声色出了屋,对看向她的二姐招了招手,悄悄的叫进西侧屋,将签协议的事重说给她听,都是亲姐妹,没必要瞒着她。 “我看这事行,不管大姐的事能不能解决,咱仨手里要是有了钱,说话都有底气。” 刘花生比她大姐敢想敢干,这段时间,刘桂圆靠着捞田螺挣了快一百来钱,今日家里还吃上了猪肉,她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不过,桂圆,你咋想到用田螺做汤煮粉的?”刘花生想到这茬,好奇的问她。 “二姐,我是吃炒田螺瞎想出来的,你看,每次炒田螺剩下的汤汁,都特别有味道,我就想着要是能用这汤汁煮些粉面,岂不是更好吃?” 刘桂圆半真半假的说着,她小时候确实喝过几次炒田螺的汤汁,后来还被妈妈骂过。 刘花生点点头,心想桂圆确实比别人会吃,平时做饭比她和大姐做的还精细,想出个田螺做汤煮粉面的点子,倒不是不可能。 “那二姐,咱出去做晚饭吧,今晚就吃我带回来的猪肉,烧之前先炼炼油,留着以后炒菜吃!” “行,咱几个多吃点,明天好捞田螺挣钱!” 第15章 罗姥娘 第二日,刘桂圆并没有急着去镇上,因为她连续两天走了远路,小腿酸痛的厉害,右脚跟那里,还磨了一个血印子,只好先在家里歇着。 等吃过了早饭,刘红枣和刘花生姐俩照例去东湖大猪草,只是这回,她俩除了打猪草,还有一个捞田螺和河蚌的活计。 昨晚三姐妹睡在一头说小话,约定好三个人只要一有空就到河里捞田螺和河蚌,就算一时不送到镇上,田螺可以放在水里养着,河蚌晒干了磨成粉。 刘桂圆一只脚趿着鞋子,半拖着地从刘金娣家回来,手里还端着一海碗的鲜牛奶,现在小牛犊大了,越来越能吃奶,估计再借了十来天,就不用借了。 刘桂圆一边煮着鲜牛奶,一边心里想着,等以后手里有钱了,她也可以养一头牛,最好是母牛,平时可以下地干活,等母牛怀孕了,她家就可以天天喝牛奶,偶尔还能做些奶制品换换口味。等有事去镇上,不用艰辛不行,还可以坐牛车。 “娘,牛奶煮好了,等凉一点你喂莲子喝。”刘桂圆端着滚烫的牛奶,小心端进里屋。 张氏在给莲子换尿布,小孩子吃的多拉的也多,一天能换两三条,不过喝了这些天的牛奶,莲子眼看着胖了起来,哭声也更有劲了。 张氏换好尿布,将莲子放好,外头放一床小被子挡着,然后拉着刘桂圆来到了堂屋,说:“桂圆,娘知道你主意大,可是你姐招赘的事,你爹不会改变心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刘桂圆眼一亮。 “唉,除非咱家家底子厚,你娘我能快些生个男娃,这样或许你爹就能让你大姐嫁出去。” “娘,大姐的事你再想想,反正她还小,凡事不用那么急,我先去东湖捞田螺了,尿布放着等我回来洗。” 刘桂圆不想再听张氏劝她的话,借口捞田螺一溜烟跑了,留下张氏一个人在屋里摇头。 走到东湖的小路上,到处都是村人耕种的田地,有翠绿的西瓜地,套着一拢拢玉蜀黍;有长到碗口那么大的花生地,套着一排排芝麻;还有刚开始泛黄的小麦地,用手一摸,麦芒软软的,摸着有些扎手。 刘桂圆边走边捋了一颗麦穗,用手搓一搓,就是一把带着麦壳的麦粒,她扯起褂子一角,使劲揉搓麦粒,然后就得到一把脱了壳的麦粒。 这时的麦粒才刚熟,吃在嘴里嫩嫩的,带着谷物天然的水气,等过个三五天,再晒上几个毒日头,村人就可以陆续收麦子了。到时候割麦子、拾麦穗、晒麦、打场,家家户户都要忙,就连小孩也不例外。 东湖这边除了田地就是长满杂草的荒地,刘桂圆猜测,这些荒地一开始并不是荒地,但是因为地势太洼,村人怕下雨发水淹到庄稼只能弃种,倒是便宜了这些杂草,长得那叫个旺。 稍微拐了几个地,刘桂圆找到在花石河边打猪草的姐俩,不到一会儿功夫,她们已经薅了大把的猪草,还折了一把酸筒杆,外形有点像甘蔗,但是吃起来没有渣,只有酸酸甜甜的汁水,类似野梅子。 “现在还能找到酸筒杆?”刘桂圆欣喜的拿起一个略细的,放在嘴里咂巴起来,有点老了,但还能尝到味,真酸! “你二姐在河边洼地旁折的,就这些还能吃,其他的都吃不动了。”刘红枣铲下一丛肥肥的山莴苣,打算带回去加菜。 刘桂圆边吃边帮着薅草,等薅满了两粪箕时间比以往要早,她就提议到花石河边看看,捞捞田螺摸摸能鱼的。平时她不敢下河,个头太小到河里容易滑倒,今天正好大姐二姐都在,她就可以放心下河。 三姐妹将两个粪箕并在一起,两把铁铲子藏在猪草里头,然后跟着刘桂圆来到了花石河水浅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大大的空地,长满了青翠的水草。 刘桂圆卷起裤腿,率先下到水里,河水清清的,仔细看能看到淤泥里冒出的气泡,她直接弯腰朝里头一摸,嘿,还真有东西,是只大麻虾,刚脱过壳。 刘红枣和刘花生姐俩也不含糊,卷起裤腿和袖子,麻利的找了地点,各自下水摸东西去了。下河摸鱼这种事,她俩以前没少干,动作比刘桂圆还要麻利。 刘红枣下脚的地方,水深刚好不道膝盖,她两只手作捧水状,伸手入水,指尖扣着水底,手掌贴着河面,慢慢在水里摸索感应着,突然手里感觉有东西,往下一按一抓,竟是一条巴掌大的草鱼! 刘桂圆一看她大姐逆着水流摸鱼,就知道她是个摸鱼的行家,再转头看她二姐,那摸鱼的手法就有些粗暴了。 刘花生找到一处比较窄的地方,直接伸手在水里搅和,清澈的水很快浑浊了起来,她就睁大眼睛耐心等,等鱼憋不住了上来呼吸,就两手一抓,猎物到手! “呀,是条黄鳝!”刘花生惊呼一声,双手使劲抓紧,黄鳝滑不溜秋的,在她手里死命挣扎,想要逃走。 刘花生可不管这些,她快步走到岸上,将黄鳝的头往地上使劲一摔,不到三两下,黄鳝就嚣张不起来了,但尾巴还不时乱动几下。 “桂圆,帮我装在篮子里,仔细叫它跑了。”刘花生越战越勇,继续下到水里,如法炮制。 刘桂圆正好右脚跟泡了水不舒服,连忙哎了一声上了岸,待看到灰黑细长的身子,黄色的斑纹,跟蛇一样,没来由的恶心。 “二姐,这是黄鳝吗?长得和蛇好像,真丑!”她这人特爱吃黄鳝,可是见不得活的黄鳝,不然就容易联想到蛇,最后怎么也吃不下去饭。 “你别说那个字,再说我就不逮了!”刘花生也怕蛇啊,但是她想再逮条大的回家,赶紧命令刘桂圆闭嘴。 三姐妹在河边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东西往回走,等走到村子中间,刘红枣和刘花生将提前留好的野菜递给刘桂圆,两人先去三叔家送猪草了。 刘桂圆不耐烦等她们,拎着一篮子战利品飞快往家跑,完全忘记了脚底板的疼痛。 这要是以前,她走了一天的路,最短都要歇上两三天,可能现在成了农家女,她从心理上就不打算娇惯自己,所以比较能忍疼。 到了家门口,还没进到篱笆里,刘桂圆就听到一阵笑声,一老一年轻两种笑声交织在一起,年轻的那个,她一听就知道是张氏。 怎么她娘张氏还有这么开心的时刻?刘桂圆边想边进了屋,嘴里嚷道:“娘,我回来了,我和大姐二姐在河里逮了好些鱼,还有黄鳝。” “这是谁个回来了?红枣还是花生?”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一个精瘦的小脚老太太走了出来。 刘桂圆不认识这人,不过看着年纪和刘姚氏差不多,当下心里有了猜测,果然,跟在后头的张氏笑着说:“这是你姥娘,桂圆,快叫人。” “姥娘好,我是小桂圆。你咋来了?”刘桂圆放下篮子,走到老太太跟前,好奇的打量着她。 老人家一身灰布衣裳,微微弓着身子站着,灰白的头发盘成髻,用一根木梳固定,稀疏的眉毛,略塌了的眼皮,黄褐色的眼珠,正慈祥且喜悦的望着她。 “这就是桂圆?好,真好,长这么大了,会叫人会干活了,好,好!” 罗姥娘亲眼见到不傻的刘桂圆,喜的不住拍手,原先听村人讲了一句,她还以为是别人唬她,拉着那人就问,这才知道自家女儿生了,都没送个信儿。 “娘,你刚到,快坐下歇歇脚,桂圆,快去给你姥娘倒水喝。” 张氏方才哄睡了莲子,一时无事就下炕活动身子,她这回生产身上的恶露总不走,断断续续的快有二十来天了,张氏就有些担心,不知道是月子里总哭还是别的毛病。 她在堂屋走了两圈,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眼熟的老人家,胳膊上挎着竹篮,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那不是她亲娘罗桂英吗?她都没通知娘家她咋知道的? “我又不累,歇什么,快,带我去看看小外孙女,我看看长得俊不俊。” 罗姥娘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里屋,待看到小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小女娃,不由得笑了,说:“瘦是瘦了点,不过脸色红润,应该好养活。” 说完这话,罗姥娘低着头伸进衣襟里摸索,然后掏出一个白色帕子,一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把小巧的银锁,轻轻放在莲子的胸口,说:“这是姥娘送你的长命锁,你戴上以后保证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娘,你从哪弄的银锁?这得花多少钱?”张氏知道娘家情况,老娘手里头钱紧,平时就靠卖几个鸡蛋换钱,就那还得花在几个孙子身上,哪有闲钱打银锁。 “你莫管,这是我给我外孙女的满月礼,对了,叫什么名?可是还按红枣她们几个叫?”罗姥娘笑着问。 “嗯,叫莲子,本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就盼着是个小子,没想到还是闺女。”张氏低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罗姥娘轻拍了她一下,佯怒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讲这个,叫她们几个听了伤心。”随即又叫张氏上炕躺好,月子里还是少走动微妙,万一见了风也是不好。 “姥娘,我给你倒了水来。”刘桂圆方才在外头烧了半瓢热水,撒了一撮沙糖在里头,搅匀以后,倒在两只碗里来回倒腾,等热水不烫嘴了,赶忙端了进来。 罗姥娘走了这么久的路,正好渴了,接过来放到嘴边,入口一尝,竟然是宣甜的沙糖水,随即咕嘟咕嘟两大口喝尽,笑着说:“真甜,小桂圆真孝顺,知道疼姥娘。” 张氏知道她娘方才喝的是沙糖水,便有些自豪的对她娘说:“桂圆如今伶俐的很,家里的沙糖、牛奶都是她弄的,没事还到镇上卖田螺,可能干了,那两个大的更不用说,家里家外的活就没让我操心过……” 罗姥娘乐得听闺女絮叨,不一时,刘红枣和刘花生背着粪箕也到家了,她俩对姥娘的感情更深,一见到姥娘来,争着依偎到她怀里说话。 刘桂圆见状,忙到外头准备饭菜,姥娘来了,她们可得做点好的孝敬她,赶巧刚才在花石河逮了黄鳝和草鱼,中午可以烧个红烧鱼,再清炖一道黄鳝,这样张氏也能吃。 “幸好昨晚的猪肉没全吃。”刘红枣毕竟大些,和姥娘说过话就出来做事了,她手里提着小半块腌了盐的猪肉,中午正好收拾吃了。 “还是俺娘会算,知道姥娘今天要来,特意给她留的。”刘桂圆笑嘻嘻的说着,昨晚她要将一斤猪肉全烧了吃,张氏死活不让,说这一斤肉可以搁盐腌着,隔三差五放一块,能吃两三个月。 饭菜做到一半,刘崇山闻到饭香哼着小曲儿回来了,这些日子他要么在村里胡跑找人拉呱,要么就是到地里头看看麦子熟的咋样,反正就是不干正事。 用他的话讲,现在不到麦收,他还能闲几天,等收麦子的时候就不得闲了。但是在刘桂圆的眼里,刘崇山这个做派,倒是有点想朝农家懒汉的方向发展,这可不妙啊,她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不叫他太安逸。 “爹,俺姥娘来了,搁屋里和娘说话来。”低头烧火的刘花生看到她爹回来,连忙甜甜的喊了一声,提醒他家里来人了。 刘崇山嗯了一声进了屋,朝罗姥娘喊了一声“俺娘来了”,其余就不怎么说话了,只有罗姥娘找他说话,他才适时的接话说两句。 本村人都这样,女婿见了丈母娘并不很亲,就是客气的喊人招呼坐,再就是陪着说两句话,基本就结束了。倒不是刘崇山对丈母娘有什么意见,而是民俗如此,家家户户都一样。 主食蒸的是杂面包子,用豆面、白面和玉蜀黍面掺在一起和的面,白里透黄蒸出来特别好看。刘桂圆这才知道,古代的包子是没有馅的,就是纯面做的,一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因为加了粗粮,吃起来特别实在,管饿。 总共炒了四样菜,一道红烧鱼、一道清炖黄鳝、一道猪肉配野菜,还有一道咸菜炒田螺肉,配上宣腾的大包子,一家人都吃得欢实。 饭后,刘崇山和丈母娘说了几句话,借口到地里拔草去了,家里只剩下张氏和罗姥娘在里屋说着话,刘红枣和刘花生在外面洗碗、扫地,还有刘桂圆,正捏着鼻子蹲在篱笆边洗尿布。 里屋,罗姥娘有些心疼今日的饭菜,一个劲儿埋怨张氏不会过日子,过一会儿又夸赞桂圆伶俐能干,感叹张氏那几年没白吃那些苦。 第16章 不识字 “娘,俺有个事想问你,我身上到现在还没干净来,怎么办?”张氏见到亲娘,仿佛回到了过去做闺女的时候,一有什么烦恼都要问问娘。 罗姥娘就细细问了她的情况,又叫她褪下裤子,瞧了瞧月事带上的脏东西,然后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对了,有个灯笼草又叫益母草的,叫红枣到外面地头间摘一把儿,放到锅里加水煮,煮开后喝里面的水,保管喝上三四天就能好。” “家里鸡蛋不够吃了吧?我带了些来,用灯笼草煮些鸡蛋吃也能行,还能下奶,我就怕你没有奶……” 罗姥娘想起她来时带的东西,蹲在地上将篮子里和布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有攒的二十个鸡蛋,菜地里刚结的黄瓜,一块水蓝色的布,半斤小米黄米。 “娘,从双丫村走到这里远着来,你咋还拿那么多东西来,我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带回去自己吃。”张氏看到罗姥娘有些佝偻的身影,不禁感动的流了泪。 “我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些都是自己家里有的,不用花钱。好了,别哭了啊,再哭眼睛就别想要了。”罗姥娘将带来的东西归置好,一转头瞧见闺女掉眼泪,赶紧劝她收住。 张氏擦擦眼角,半止住了泪意,继续和她娘说着这段时间的家长里短,待说到刘崇山想要刘红枣在家招夫的事,她有些犹豫,说:“娘,你说要你是我怎么办?四个闺女以后都嫁了人,我和崇山可就一点指望都没了。” “你啊,糊涂啊,红枣那么好的丫头,你忍心叫她受委屈?”罗姥娘盘腿坐在炕沿上,伸手点了下张氏的头,慢悠悠的说道:“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早就知道很多事不能强求,你叫她留在家里你倒是有指望了,她一辈子又怎么过?要是招个老实的,日子还能凑合过,要是性情不好,你后悔都没有地方。” “香雪,听娘一句话,人活一辈子不能太要强,命里该有怎么都有,命里没有,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有用。你还记得俺们村有个叫春妮的丫头吗,她就是家里独女,在家坐山招夫,后来怎么着,招到一个吃喝嫖赌样样通的男人,后来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孬。” “春妮?可是双丫山脚下的那户?”张氏对娘家的事有些记不清了。 “对,她男人跟外头一个寡妇好了,卷了家里的钱趁天黑跑了,等春妮察觉过来人都跑到城里去了,谁还找的着?她倒是生了一个小子,可家里欠着一大笔债,不知道还到猴年马月,这样的日子可咋过?” 罗姥娘告诉张氏春妮的事,就是想劝她不要那么执着留红枣在家,这女人啊,嫁人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后半辈子过的好与不好就看嫁的什么人。 “那是没招到好的吧?俺红枣可不会是这个命。”张氏还有些嘴硬,认定是春妮运气不好,她如果给红枣招,肯定招一个既老实又能干的庄稼汉子。 “行吧,这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我出去解个手。”罗姥娘见说不动这个大女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罗姥娘歇在西侧屋,和刘桂圆姐妹三个挤在一起,她们睡的炕靠着堂屋的墙,一共砌了两米宽,平时都是刘红枣和刘桂圆睡在这头,刘花生睡在中间头朝那头。 今晚,刘红枣和刘花生挤在一头睡在外侧,罗姥娘搂着刘桂圆睡在里侧,刘桂圆打心里喜欢这个和善的姥娘,便拉着她的手缠着她讲老家有哪些亲戚。 罗姥娘半眯着眼睛,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慢悠悠的说:你有一个大舅、一个二舅,你娘和你一样都排第三,你还有一个小姨,今年才十九岁,两年前嫁到隔壁村了,你大舅家有三个表哥,你二舅家有……” 第二日上午,吃过早饭的罗姥娘说什么也要回去了,张氏和三个外孙女纷纷留她再住一天,但她只是笑着说道:“家里的活离不开人,看过你们母女几个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早点回去利索。” 这时,刘花生伸出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刘桂圆,刘桂圆很快会意,上前挽着罗姥娘的胳膊,央求道:“姥娘,叫我和大姐、二姐送你一段路,好不好?我们送你到三岔口,接着想去镇上玩半天,行不?” “这……你三个都去镇上?”张氏在一旁问。 “嗯,我捞了许多田螺,叫大姐帮我拎,二姐还没去过镇上,不如一起去,下午就回来。”刘桂圆说出想好了的借口。 “你几个都去,家里的猪草没人打了,要不叫红枣在家,你和你二姐去一趟?”一旁的刘崇山听到发话了,他现在对刘桂圆时不时到镇上卖田螺换钱的事,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反对了,但心里还是记着家里的活不能耽误。 “爹,我们三个昨天下午就打好了猪草,提前送到三叔家了,就让大姐也去吧,她出去走走就当散散心。”刘桂圆心里腹诽刘崇山这个懒爹,一心就想着叫人干活,从不说体谅体谅他的几个女儿。 “崇山,香雪,就让她姐仨个去吧?还都小来,偶尔出去玩一回两回不算什么,再说了猪草都打过了,耽误不了正事。” 罗姥娘看到刘桂圆向她求救的眼神,笑着开口给她们说情,果然,刘崇山没话说了,张氏更不会阻拦。 一路上,三个丫头有说有笑,围绕着罗姥娘向前走,一直走到三岔口还要往西,罗姥娘再不愿意她们往前走了,她们才算停住脚。 “好了,你们别送了,再送就没有力气去镇上了,我走了,你姐仨在家要听话,到镇上玩要当心,不要被拐子拐走了,我家去了啊。有空来姥娘家玩,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罗姥娘朝三人摆摆手,迈着一双小脚,精神矍铄的往家去。 刘桂圆看着她姥娘的身影,顿时心里有些难过,姥娘对她好,她心里都记着呢。 “走吧,时候不早了,还得去镇上办正事来。”刘花生擦擦泛红的眼角,率先往回走。 三姐妹往回走了小半里路,接着朝南继续走,走了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繁华热闹的清河镇。 清河镇是大镇,不仅因为清河通着码头有很多船商,而且它还是有重兵把守的军事重镇,所以比一般的镇规模都要大,附近十里八乡的村人,除了偶尔赶赶私集,最爱逛的还是清河镇。 刘桂圆领着两姐妹很快来到了孙敬轩的住处,敲了门,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开了门,问:“你们找谁?” “我找孙敬轩孙小哥,我叫刘桂圆,她们是我大姐和二姐,今日过来是签订螺狮粉生意的协议的。”刘桂圆字正腔圆的说着。 “哦,你就是刘桂圆吧,她们是你大姐和二姐?找我哥的,他在后院腌酸笋呢,你们跟我进来吧。”孙敬轮打开院门,然后一路小跑着溜到后院,边跑嘴里还嚷着:“哥,来了,她们来了,刘姑娘带着她大姐二姐都来了!” 啧,孙敬轩性格平和淡定,没想到他弟弟竟是如此跳脱的性子,而且还是个话痨! 孙家后院,孙敬轩正在学着腌酸笋,往年他家并不吃这个,所以不知道怎么腌,这回他从干货铺买了一些干笋,打算先试着腌一回,若是成功了以后就自家动手腌制,也能省些钱。 孙敬轩放下腌了一半的酸笋,起身去迎接,只看到刘姑娘身后站着两个姑娘,一个长挑身材,肌肤白皙,眉眼俊秀,一个略矮些,容貌相似,就是肤色有些暗。 “孙小哥,这是我大姐刘红枣,旁边是我二姐刘花生,今日她们代我来签协议。”刘桂圆依旧大大方方的介绍。 孙敬轩点点头,没有因为她的两个姐姐年纪小而轻视,而是邀请她们到屋里说话,同时叫来母亲周氏前来作陪。 “这是我草拟好的一份协议,我先读一遍,你们听听看,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们说我再改。”孙敬轩猜测她们不太识字,所以好心读出来给她们听。 刘桂圆一边听一边暗自点头,孙敬轩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伙人,她之前提到的三成利和卖田螺给他家这两点都提到了。 孙敬轩读过协议,递给为首的刘家大姑娘看。 刘红枣头回见到雪白的纸、黑色的字,不免有些紧张,不过想到她们仨先前商量的,即使不认识字也要装作认识,一字一句慢慢的看,否则就会被人在协议上做手脚。 一共两份协议,刘红枣几乎是对照着看,所以看得极慢,生怕有什么遗漏,而站在她身后的刘桂圆,早已一目十行将协议过了一遍。随着刘桂圆一声咳嗽,刘红枣知道这是看完协议的暗号,便自顾自放下白纸,假装看过了。 “大姐,孙小哥是个信得过的人,咱就痛快签了吧,我看这里有空,正好可以按手印。” 刘红枣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一手蘸了印泥用力按在纸上,一式两份,一共按两次。 孙敬轩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他刚才看刘家大姑娘看了许久的协议,就以为她识字,原来并不认识,但他并不打算拆穿,也不打算在协议上做手脚,而是痛快的在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刘红枣被孙敬轩看了一眼,心虚对方可能看出了自己根本不会写字的事,不禁有些红了脸。 待协议签订好,一家拿了一份,两家人就是彻底的合作伙伴了,此时刘桂圆终于不在藏私,将自己知道的做螺蛳粉的配方和秘诀,一点点透露了出来。 “原来是歪歪肉,怪不得汤会那般鲜。”孙敬轩听她说到熬煮田螺汤的诀窍,不禁有些感叹,这么巧的法子,他怎么就没想到。 “对啊,你煮汤时直接加点粉进去,不仅汤的味道鲜,别人也没法偷学你的汤底,这样即使日后有别家做这门生意,你家的田螺粉面就还是清河镇的头一份。” 第17章 猫眼石 刘桂圆讲完螺狮粉面,看着天色不早就要回去,孙敬轩自觉留她们在家吃饭不合适,就亲自送了她们出了小巷子。 分手前,孙敬轩告知刘家三姐妹他租的脚店地址,还说大概三日以后店面就能开张,她们到时候可别忘了提前送田螺来。 “放心吧,忘不了,我今日还要到孙羊正店卖田螺,这里留一半给你练习煮汤,等你家脚店开张以后,我再有弄好的田螺就都送你那里去。” 刘桂圆小手一挥,告别了孙敬轩,拉着大姐二姐朝孙羊正店的方向去。她估计,孙羊正店那里,顶多再要两回她送的田螺,后面就不会再要了。毕竟螺狮粉这东西,有的人喜欢那种酸臭,有的人极其厌恶,如果在酒楼里做,很可能影响其他食客上门。 等到了孙羊正店,果然不出刘桂圆所料,她将半篮子的田螺往里一送,那个负责称重的店伙计,就略有嫌弃的说了几句,最后给她结了十文钱,并叫她以后别送了。 “大姐,二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一个?”刘桂圆笑眯眯的看着她俩。 “快说,快说,可别卖关子了。”刘花生耐不住性子,忙催促她。 “好消息就是我赚了十文钱,咱们一会儿就用这些钱买东西逛街,坏消息就是,孙羊正店以后不收田螺了,咱们得想别的法子挣钱。” 刘桂圆小手一张,给她俩一人分了三文铜钱,然后指着街上最热闹的地方,说:“走,咱们买东西去喽。” 刘桂圆和大姐二姐来到了最热闹的街道,一会儿在弓箭摊子前看人拉弓射箭,一会儿在摆满了盆、碗、瓶、罐的地摊前,看人套圈圈。 买圈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口气买了十个竹圈,嗖嗖往前扔。可惜最后一个都没套中,只能摇着头直呼运气不好,灰溜溜的走了。 摊主人是个中年男人,见她们姐妹三个看了许久,就拿了竹圈放在她们面前,问:“你们要不要试试,一文钱两个圈,好玩着哩。” 刘桂圆还没说话,刘花生连忙摇着头拒绝,然后拉着她和大姐离开了摊位,等走远了才说:“我才不要花那个冤枉钱,那些瓶瓶罐罐值什么。” “那你还想去哪玩?”刘桂圆问她二姐。 “我想去汗巾帕子铺看看,要是有便宜的面巾买一个。”刘花生第一次来镇上,有人看到她的脸总会盯着看,她心里恼火却又无可奈何,这会儿只想买个面巾遮一遮。 刘桂圆点点头,向人打听了卖汗巾的店铺,很快来到了一家专卖汗巾帕子的地方,店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柜台上不仅罗列着各色丝巾汗巾,房梁上还挂着许多彩色的纱巾,风一吹,纱巾摇曳,特别好看。 刘红枣和刘花生一进到店铺,就看到各种材质的丝巾,不禁睁大眼睛细细欣赏,最后刘花生在柜台上挑了一条素色的面巾,问店主人:“多少钱这条?” 这条面巾除了一层纱之外,没有一丝花纹和刺绣,若是店主人要价很高,刘花生只能掉头走人,回家随便剪一块破布,当做面巾用。 店主人微笑着开口,丝毫不因为她挑的面巾便宜而怠慢,说:“客人好眼力,这是用棉布织就的,只要给五文钱就成。” 刘红枣听了立即从手里拿出两文,塞到她手里说:“拿去,我又不要面巾。” 刘花生拗不过大姐,加上她确实想要一条面巾,便老老实实买了下来,戴在脸上这才出了店门。 “我还有一文钱,不如去刚才经过的货郎那买几根彩线,在上头绣一朵蝴蝶,你这面巾就更好看了。”刘红枣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刘花生,笑吟吟的安慰她。 “那大姐你岂不是什么都没有?”刘花生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什么都不缺,给我钱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呀,别说了,快走,一会儿货郎走了,就找不着了。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蝴蝶?”刘红枣拉着刘花生,边走边比划着,还不忘叫上刘桂圆跟上。 刘桂圆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望着在前面走的姐俩,说:“你们先去货郎那里挑彩线,我想到前头逛逛,等一会咱们还在这家卖汗巾帕子的地方碰头,行不?” 刚才她看到店主人的妻子,不仅衣着鲜亮而且头上耳上都有银饰珠花,突然就想送她俩点东西,可是手里钱不够,于是她就想到了自己的粉色背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那个粉色背包里的化妆包里,好像有两对猫眼石的耳钉,正好可以拿出来给她俩戴着玩。 刘桂圆告别了姐俩,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接着在拐角处瞄到一间茅厕,进去后借着门扉的遮掩,将同样穿过来的粉色背包召唤了出来,打开化妆包,纸板上果然别着两对耳钉,一个粉红,一个线绿。 这是她旅游前特地在拼夕夕买的,一共三对9.9包邮,不要太便宜。本来还有一对白的,但不小心弄掉了一只,另一只就被她扔到民宿的垃圾桶里了。早知道有穿越这么一天,一只也不扔啊。 “这是……耳钉?老天,真别致,桂圆你在哪买的?这颜色一个粉一个绿,水头真好,这一定很贵吧?” 汗巾帕子店门口,刘花生瞧见刘桂圆手里拿着两对精致的耳钉,一对宝石粉,一对宝石绿,不由得惊呼老天,接着就是连珠炮的追问,不过很明显,她的心思全在那两对耳钉上,眼睛都不眨。 “这是我在前头一家金银首饰店里买的,他家店铺因为生意不好,在门上挂了倾销的牌子,我进去瞅了一圈,就发现了这两对儿耳钉,店家说这上头镶的东西叫做猫眼石,你们看,这上头有个发光的地方,看着是不是很像猫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刘桂圆如今早已练成说谎不脸红的习惯,那瞎话是张嘴就来,不过她现在有经验了,知道说谎的时候一定要加点真的事实进去,而方才她去茅厕时,确实经过一家做倾销的商铺,不过不是金银首饰店,而是卖一些小摆件的店。 果然,她一顿忽悠,那姐俩听的一愣一愣的,忙低下头凑近了看,刘桂圆索性一人一对,放到她们手里叫她们慢慢看。 她俩都是乡下下头,家里又穷,哪里见过什么猫眼石的耳钉,平时见的最多的就是刘金娣戴的丁香耳钉,还是铜的。 “这样美的猫眼石,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桂圆,你身上的钱怎么买下这两对耳钉的?”刘红枣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刘桂圆丝毫不慌,笑着说:“大姐,你想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我会去偷?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家店正在做倾销,那些贵重的金银首饰没怎么降价,像这样的小玩意儿倒是便宜得很,因为就剩最后两对了,店主人看我想要,四文钱就卖给我了。” 刘桂圆穿到古代才知道,古人经商的套路不比现代人差,什么倾销、促销、套圈圈,一个个不要玩得太溜! 刘红枣听到她不是偷的,渐渐放心下来,只是还有些奇怪,问:“这用猫眼石做的首饰,店家怎么会卖得这样便宜?” “这个店家跟我解释过,这不是真的猫眼石,而是仿的,其实用的就是一些会发光的石头,但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如果不请行家鉴定,没人分得出来。”刘桂花继续半真半假的忽悠,反正说破了天,这对猫眼石就是假的,纯人工仿制,不值钱。 “哎呀,管它仿不仿的,好看就成,大姐你就别问东问西了,咱家小桂圆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刘花生接着将手里粉的那对猫眼石耳钉递给她大姐说:“大姐,你戴粉的好看,浅绿的那个给我戴呗?” 刘红枣被刘花生这么一打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嗔怪的看着她说:“行,你爱戴哪个戴哪个。”说着就要帮她戴上。 刘桂圆暗暗松了口气,她大姐真不好对付,还好她提前找好了借口。见天色不早了,刘桂圆叉腰看着戴好耳钉的两人,揶揄道:“我说两位美貌的小姐,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家去吧。” 一路上,三姐妹拎着空了的篮子,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干饼子,边吃边往家里走,因着猫眼石耳钉的缘故,大姐和二姐没走几步就要摸摸耳钉,生怕弄掉了。 待回到自家,刘崇山到地里看麦子去了,张氏正在里屋哄莲子睡觉,见她们姐俩耳朵上别着一对精巧的耳钉,不禁又是一顿询问和唠叨。 “娘,你看大姐二姐戴着多好看,一点不像乡下丫头,倒像城里的千金小姐,你就别说了。” 刘桂圆拉着张氏的手撒着娇,这才止住了她的唠叨。 张氏摸着刘桂圆的脑袋,笑着说:“你看你姐她们戴的好看,自己就没想买一个?我看应该给你扎个耳朵眼,等赶明儿挑到好的,自己戴上臭美臭美。” “啊?还要扎耳眼,那多疼?”刘桂圆可不想体验没有专业打耳枪和消毒酒精的过程,连连摇头。 “不行,明儿我给你打,等二姐有钱了也给你买一个。” “别,我不爱戴那个。” …… 第18章 收麦子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到了五月里,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地里的麦子随着南风一吹,逐渐从青到黄,这时家家户户都一天跑两趟麦地,察看麦子的成熟情况, 麦子这种庄稼和别的庄稼不同,可能上午到地里看,麦子还有些青头,结果晒了一个毒日头,等到太阳西沉就全变黄了。这时,要是不抓紧收,麦子扛不住暴晒,熟的太过,人手一招呼,麦穗就会“簌簌”掉到地上,到时候再拣可就麻烦了。 “一个个都睡死了吗,还不起来下地收麦?” 在刘崇山异常“亲切”的问候下,三姐妹揉着惺忪的睡眼,慌忙的穿衣下床套鞋,一点都不带磨叽的,没办法,今天要收麦子,家里大人孩子都不感马虎。 “爹,我们都起来了,这边拿了镰刀就下地。”刘花生应了一声,站在地上磕磕鞋底,然后将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拢起,率先掀了帘子出门。 刘红枣紧随其后,手里拿着一个脸盆一块布巾,出了堂屋,先到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烧个半热,再舀出来送到张氏屋里。 “娘,你用温水洗。”刘红枣心疼亲娘没坐满三十天的月子就要下地干活,只能尽可能地不让她沾到凉水。 “娘,要不我去和爹说说,你就在家好生歇着,我和大姐二姐跟爹下地。”刘桂圆梳着长到肩膀的头发,几步来到里屋。 “没事,娘心里有数,下地不碍事。”张氏算过日子,她一共坐了二十五天月子,虽然还差五天满一个月,但是月子里吃的好,小米、白面、鸡蛋、沙糖顿顿都有,身子早就养得差不多了。 刘桂圆扭不过她,只好目送刘崇山带着张氏和大姐二姐出了门,她因为得在家看顾小莲子,所以不用下地,但是得负责做饭和薅猪草。 一大早上,忙着收麦的农人几乎不吃早饭,一是怕浪费时间,而是想趁天气凉快多干一点,等到太阳毒起来就干得慢了。 刘桂圆先去里屋看了下莲子,她一个小人醒得倒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刘桂圆和她玩了一会儿,接着检查了下她有没有拉屎拉尿后,就叠好小被子出门了。 一路小跑到东湖,刘桂圆只能用菜刀割草,因为家里的两把铁铲都被大姐她们带走割麦子了,而刘崇山夫妇用的是镰刀,一共就两把。 大概塞满了一粪箕的猪草,刘桂圆半扛着送到三叔家的猪圈,一股脑儿全倒下去,引的三头小猪跑出来吃。 回到家后,刘桂圆又开始做饭,他们早上没捞到吃饭,中午这顿就得做得早些,还得做得好些等于早上中午作一回吃。 先舀一些白面,加水和成面团,在饭桌上撒上面扑,用擀面杖一点点赶圆赶薄,然后铺上油和切好的苋菜叶,上面再撒一些盐,面皮卷在一起用刀切成一块块的,贴在热锅上炕,这就是有馍有菜的一顿饭了,简单省事还管饱。 刘桂圆拎着装好饭的篮子,一路小跑送到地里,先割的是北湖的两块麦地,割完还要到东湖割剩下的一块。当年刘姚氏分家时,离家近的地就分了一块给刘崇山,就是东湖地那块。 到了地头间,刘崇山和张氏在前面割,刘红枣和刘花生在后面赶,她们身后是一捆捆割好放倒的麦子,就等着一会儿用牛车拉。刘崇山家的麦地正好在中央,左边是二叔刘崇林家的麦地,右边是三叔刘崇海家的麦地,都是三块,唯独刘崇山家只有两块。 天气炎热,风像死了一样不动,刘崇山等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身上又热又脏又刺人,但是没人敢停下,都是咬着牙硬干,异常辛苦。 “爹娘,大姐、二姐,做好饭了,赶紧来吃。”刘桂圆 刘崇山应了一声,继续割了十来下,这才停手到地头喝水吃饭,其余三人见状也都放下农具,朝地头有凉阴的地方去。 这时三叔家的栓子(刘志远)听到有饭,拢着手往地头喊:“大伯父,你家做得什么好吃的?” 他家早上吃过一顿早饭了,这时候还没到吃午饭的点,但是半大小子吃的快消化的也快,这时候早就饿的肚子呱呱叫。 刘崇山手里拿着一块油馍,对侄子招招手,说:“做的油馍,可饿,饿就过来吃点。” 刘家的这几个侄子,刘崇山对他们一向和蔼大方的很,用他自己的话讲,这几个都是他们老刘家的根,只要看着他们就高兴。 栓子听了果然高兴的很,他丢下镰刀往地头跑,先拿了个油馍,三下五除二吃进了肚子,又拿着舀子在瓦罐里舀了水喝,“呀,真甜,这是沙糖水吧?” 刘桂圆默默翻了个白眼,叫你来喝你还真来了,不知道客气啊,本来就没多少油馍和糖水,都叫你造完了,别人还吃啥。 “甜柿,这里有沙糖水,可喝?”栓子朝坐在地里歇歇的妹妹招手,刘甜柿摇摇头没过去,她嫌几个人用一个舀子脏,情愿渴着等人送水来。 左边麦地里,二婶娘李氏耳朵尖,听讲她家做的油馍和糖水,蹲在地上对三个儿子小声说:“你三个也去,不吃白不吃,反正你大伯不会说什么。” 刘铁柱和刘铁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去,为啥?上回闹那事吓破了胆呗,到现在刘铁蛋遇到刘桂圆都是绕道走,就怕遭到她报官。 “你两个没用的东西,怕她一个小丫头吗?铁牛,你去吃,等你奶送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刘铁牛今年14岁,这一二年都在镇上的木器行当学徒,不过他偷懒偷习惯了,不仅木工手艺没学到什么,就连家里的农活都不想干,这会儿听到她娘发话,站起身子就往他大伯父家的地头去。 刘铁牛蹲下身子,喊了句大伯父,伸手就拿了一块最大的油馍,放在嘴里大口嚼着,手里的还没吃完,就要再拿,一旁看着的刘桂圆实在忍不住了,说:“ “铁牛哥,你吃一个尝尝就行了,咋还吃呢,拢共就几块,还不够俺一家吃饱肚子呢。” 刘崇山一听不高兴了,瞪着她说:“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大哥,不够吃你不能少吃点?”一句话噎得刘桂圆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她只好捡起剩下的油馍,挨个分给大姐和二姐,而张氏莲子得吃奶,拿了一块油馍回家奶孩子了。 刘崇山才吃个半饱,低头一看没有了,气的训了刘桂圆,说:“怎么做的饭,做这点够谁吃的?” “那我能怎么办?尽着一家五口做的,你也来吃他也来吃,再多也不够,爹,不够吃你就先垫垫,等晚上再说。”刘桂圆拍拍手上的油,拿起张氏的镰刀,直接去了地里,顶替张氏的位置割麦。 “爹,我这有,给你。”刘花生连忙撕了半块递给他,刘红枣也撕了半块,刘崇山这才勉强吃饱。 不多时,刘姚氏一人拎着两篮子饭,晃晃悠悠送到了地里,这里不仅有老二一家的饭菜,还做了老三一家的饭菜。刘桂圆看见越想越气,老太太心偏到胳肢窝了,三个儿子只管老二家和老三家,老大家根本不问一点。 刘桂圆气不过,直接走到刘姚氏的面前,问:“奶,你咋不给俺家做饭?俺爹不是你儿子吗?” 刘姚氏一看她就头疼,见她堵去了路,没好气的说:“你二叔家一年到头养我老,不给他家做给谁做?你三叔家人少忙不过来,我帮一点咋了?你个小丫头不要咋咋唬唬的,该干活干活去。” 刘桂圆不说话了,跟在她后头去了二叔家的麦地,等刘姚氏拿出饭菜,刘桂圆伸手抢了一个就跑,气得刘姚氏和李氏在后面骂。 “好好的小丫头,怎么偷俺家饭?” “什么叫偷?都是一家人,我做孙女的,尝尝奶做的饭咋了?” 刘桂圆其实早知道刘姚氏偏心,她就是气不过想给他们添个堵,至于栓子吃的那块饼,看在他只吃了一个就回去的份上算了。 这时三婶娘林氏从地中间穿过来,拐到地头找刘崇山说话:“大哥,你上回说的叫红枣搁家里招夫的事,可能再变化了?你看哈,我那个侄子愿意出二十两彩礼,真是看上红枣了,诚意足足的,你打听打听,谁家娶媳妇肯出这么多彩礼?” 二十两彩礼就是两万文钱,一般像他们这样的农家,娶媳妇的彩礼大致在八两到十五两之间,如果有人愿意出二十两,那说明男方极其看中女方,女方的父母也觉得有面子。 刘崇山一听二十两彩礼,真有些心动,不过看了一眼在埋头干活的刘红枣一眼,还是摇摇头说:“三弟媳,上回说了,想叫她留家里的。” “大哥,要我是你就同意这门亲,你闺女好几个,非要留红枣在家?花生、桂圆哪一个不行?要我说,留谁都不如留花生,她只比红枣小两岁,晚两年招赘也行,再说了,她那个脸不好找婆家,留在家里不正好?” 三婶娘林氏铁了心要把刘红枣说给娘家的舅表侄,倒不是她好心,而是娘家侄子看中了刘红枣,放下话说非他不娶,他娘莲表嫂这才携了礼上门求她说合,不然她何必这么费心。 “嗯,要不我和你大嫂再商议商议。”刘崇山到底是心动了,说话不像之前那么死了。 “要我说还商议什么,老大嫁到富裕的桑榆村,那就是享福的,老二留家里招夫,到时候房子一盖,你还愁没有人上门?”三婶娘林氏见刘崇山动心,赶紧加了一把火,说:“那么多彩礼,盖几间房子不够?你好好想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那你等我收好麦,到时候行不行我都给你回个话。” 三婶娘林氏看出这事有门,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回去了,林氏和刘崇山讲话没背着人,不远处割麦的三姐妹听了个一清二楚。 刘红枣听到她不用入赘,高兴自己不用招婿,但又担心刘花生找不到好夫婿。刘花生心里反倒平静的很,她自知自己长的不如大姐,本来就不好找婆家,就算在家招夫招不到好的,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刘桂圆听到二姐可能要在家招婿,一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反正两个都是她姐,她不想任何一个 不幸福。她想的是另一件事,那个什么叫王飞三的男人,可是真心想娶大姐的?不行,这事有空她一定要查查,亲眼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第19章 辣椒水 刘家人从早干到晚,由于壮劳力不多,干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地里的麦子还剩下一小半没割完,刘崇山看天色不早,就去他二弟家借牛使,地里扎成捆子的得先拉到家里放着。 刘崇林家原来有一头老黄牛,是从爹手里传下来的,使了三四年老黄牛干不动了,就送到镇上卖掉,换了一头小黄牛回来。 刘崇山找到二弟说要用牛,以往都是如此,一头牛三家一起使,他家和老三家帮着老二家再搭把手,就算是扯平了,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分那么清。 刘崇林还没发话,一旁的李氏就等着这一刻来,扯着大嗓门儿挤兑道:“俺家牛瘦得跟猴一样,拉过俺自家的麦子,还得拉老三家的,哪有劲再拉你家的?反正你家丫头多,个个都牛得不行,自己慢慢拉呗?” 李氏记恨他家刘桂圆上回闹那么一场,还讹走好些米面和鸡蛋,这回说什么都不愿意借牛给他家使,两家人从今天开始就算不来往了。 刘崇山脸上为难,没有牛,靠她娘几个怎么弄的动,因此强笑着说:“你看小孩子皮皮打打的,都是闹着玩,咱大人还能当真,二弟你说是不?” 刘崇林点点头,想给他大哥牵牛去,李氏一个眼刀飞过去,刘崇林不敢说话了,李氏就低头拍打身上的灰,也不看人,阴阳怪气道:“俺家这咱就得拉麦,拉完麦还得拉碾子脱麦,一忙得五六天来,要不大伯你再等等,等俺家干好了告诉你?” 刘崇山绷着脸回到地头,张氏看他没牵牛回来,问他怎么回事,刘崇山脚往地上一踢,踢的土尘飞扬,对张氏吼:“没有牛使,我看你们怎么拉?这么多麦子得弄到什么时候?”说罢捂着头蹲在地上生闷气。 张氏劝了他几句,叫刘红枣和刘花生不要忙着割麦,割过的麦子先一捆捆往地头送再说,刘花生说:“北湖离家那么远,靠自己根本弄不撤,不如赶紧问刘金娣家的牛可得闲?” “提前没和人家说,谁知道人家牛可得闲,我现在回去借牛,你俩个先搁这弄,动作快点着,不要惹你爹发火。” 张氏急匆匆的回村,先到刘金娣家找人,见房门紧锁,猜测他家人都在东湖干活,又忙去东湖找,好在刘金娣的爹刘大全在,问:“你家牛可能给俺家使一时?” 刘大全和刘崇山家隔了两房,没那么亲但到底是亲戚,就说:“哎呦,俺家牛暂时不用,早上借给刘小扁家使了,说这咱送过来,不知道怎么没送?你家等着用?” 张氏就急了,大致讲了一遍老二家不借牛使的事,刘大全就叫她直接到刘小扁家牵牛,等用完了喂点草料,晚点送过来也成。 张氏喜的不行,道过谢后忙不迭的往北湖去,她回来时正好看到刘小扁家在拉地里的麦子,就还剩下一点点,她现在去正好。 张氏到了北湖地里,三个女儿都在地里扛麦子,她赶紧告诉孩子爹刘崇山借到牛了,就要他去牵牛来拉,刘崇山阴沉着的脸色终于平缓了,点点头就去找刘小扁家的地。 “爹,等等,我陪你去。” 刘桂圆刚才来地里是送晚饭的,本来她可以早点到,可是临出门前刘莲子拉了一床,她只能收拾过出来。等到了地头,大姐二姐一顿说,她才知道二婶娘不肯借牛使的事,本来你家孩子推我掉河里差点淹死,赔点白面鸡蛋就是该的,她竟然这个时候 使坏,不给牛使也不提前说,这回弄得她一家人手忙脚乱。 “你跟着去干啥,还嫌不够忙的?”刘崇山刚才看到刘桂圆来,盯着她看了好久都没说话。 “我跟着去推牛车,先推回来装麦子。” 牛和牛车是一套,但是牛走路慢,她先拉着牛车到地头,等刘崇山牵着牛到了,这边娘几个就把牛车装满了。没办法,二婶娘突如其来搞这么一回,她们只能受着,毕竟收麦子要紧,如果晚了麦子没拉完,丢在地里叫人不注意抱去一两捆,第二天看到有得生气。 到了刘小扁家的地头,他家地里的麦子都拉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两捆没拉走,用不用牛都无所谓。刘崇山走过去说要使牛,刘小扁不知道可是故意的,歪着身子靠在牛车上,说:“我不是不借给你,这牛不是我的,是刘大全家的,我得好生给人还回去。不然人家问我牛呢?我怎么交代?” 刘崇山皱着眉说:“你要交代啥?大全哥知道我借的牛,就是他叫我直接来这牵的,怕耽误我收麦,你不要废话了,牛赶紧给我?” 刘小扁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和刘花生同岁,这时那个大的就嘎嘎笑,说:“叔,那还不简单,俺们现在就送牛回去,你再从大全伯父手里牵不就行了?” 刘桂圆想起来了,他爹和刘小扁两个不对付,刘小扁这是故意为难他爹,想耽误他家收麦子,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笑说:“小扁叔,咱急等用牛,你看你还开玩笑?这是俺堂伯父家的牛,俺怎么不能牵?”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态度,几步走到母牛前,牵着母牛就往地头走。 刘桂圆牵走了母牛,刘小扁斜着眼看她,慢悠悠的说:“你看看,小丫头就是不如小子,办事毛毛燥燥,牵牛不打个招呼,差点儿给我弄跌倒。”刘小扁说话总是慢半拍,语调不阴不阳的,听着叫人生气,他刚说完这话,他的两个小子,同时在后面嘎嘎怪笑,听着都渗人。 农忙收麦一事要紧,刘崇山和刘桂圆两人牵牛拉车一前一后来到自家地头,地头已经摆满了一捆捆小麦。刘崇山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拿起木叉就开始叉麦摞麦,一捆捆放在牛车上摞着,等到牛车高到不能再高,他就牵着母牛往自己家里赶,刘桂圆就跟在后面看着,防止有麦子没摞好,掉下来再让村人捡去了。 麦子往家送的这空当,张氏叫大女儿和二女儿先吃口饭垫垫,刚才抱麦叉麦累到现在,不吃饭过一会儿干不动活。刘红枣点头应了,吃着软饼就着咸菜,说:“娘,等拉到一半,你跟着先回家照顾莲子,剩下的俺们几个能干完。” 张氏确实担心小女儿,到篮子里拿了一张软饼,边吃边低头割麦,还剩下一半,能割多少割多少,今天割了明天就少挨累。刘花生吃过软饼、喝过水,拿着空空的瓦罐到旁边的小沟里,舀了一些沟里的浅水,等母牛回来时弄给她喝。 就这样,连续五六趟牛车拉过,地里收好的麦子还剩两三车,这时天色都暗了下来,地里干活的人陆续都回去了,就剩刘崇山一家人,累的半死还在地里硬熬。 等到伸手快看不见五指,走路得照着火把找路,刘崇山一家终于拉完了最后一车,各自身上还抱着或扛着一捆麦子,机械性的往家走。 到了家,刘崇山趁着月色忙着卸麦堆垛,一时都不歇,因为一旦歇下来,想再干就干不动了。张氏在屋里奶孩子,刘红枣忙着烧水煮稀饭,刘花生到鸡圈检查小鸡可回到家,见三只母鸡都好好的,便放下心关了鸡圈门。 刘桂圆来回跑了十来趟,脚底板疼的走不动路,但还是忍着疼从堂屋拎出了半粪箕的草,配两把玉蜀黍渣,一起送到母牛面前吃,母牛今天出了大力,她不能不喂就送还回去。 等还了牛,刘家人囫囵喝过稀饭,洗脸的洗脸,洗脚的洗脚,弄完都回去睡了,刘崇山嫌身上脏;没回里屋睡,扯了一张破席子躺在堂屋地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照样早早起床,就着昨晚特地多做的剩米稀饭,一人喝了大半碗去地里了。 北湖还有小半块地没割完,刘崇山和张氏就去北湖继续割,刘家三姐妹则去近一点的东湖割,东湖的麦地短窄,比北湖好割许多。 东湖这块地,旁边好巧不巧就是刘小扁家的地,他家只有半块,割的比她们姐妹快,很快就割到了地头间。刘桂圆反感这家人,割麦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下刘小扁一家人,发现他两个双胞胎儿子总是聚在一起说话,还总朝她大姐这边看,不时发出一阵怪笑。 刘桂圆拿着菜刀,到刘红枣割麦到地方和她换,刘红枣自己也察觉到了,正有些尴尬不自然,就主动换到了最外面,离他们远远的。过了一会儿,这兄弟俩越看越明显,刘花生也察觉到了,站起来吼一句:“你老看我们这边干嘛?” “哎呦,你和我讲话?谁看你了,我可没看你,你以为你是天仙,长得跟癞蛤蟆似得还想我看你,想的美!”刘家老大的嘴,跟他爹刘小扁一样慢悠悠的耍贱,听了就叫人烦。 “就是,你不看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看你,对吧?” 刘家老二嘻嘻哈哈的反怼,气得刘花生想揍他们,刘红枣赶紧拦住她,不叫她过去捣乱,刘桂圆则站起身子,亮了亮手里的菜刀,大声说:“二姐,别生气,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狗一口?咱好好干,干完回家去。” 刘桂圆算看明白了,刘小扁这家人,老婆女儿什么人她不清楚,这父子三人没一个好东西,没事就爱逞能作怪瞎炫耀,但是人家偏还有一份抖机灵,叫你奈何不了他们,自己还气得牙根痒。遇到这种无赖,没啥好方法对付他们,要么就从头到尾不理他们,要么就劈头盖脸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不敢小瞧。 可是刘桂圆心里清楚,她姐仨个干活还行,骂人打架根本不是刘家双胞胎的对手,要真是受欺负了想还回去,那还得智取。想到这里,刘桂圆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对她姐说要跑回家看看莲子,一路小跑回家去了。 回到家,莲子趟在床上和自己玩得正欢,刘桂圆放下心,将随身带过来的粉色背包召唤了出来,打开化妆包,那里有个装爽肤水的喷雾小瓶,就剩一点儿,先喷一点到脸上补补水,然后拿到外面锅台上,切点辣椒碎,最后加上水全装在喷雾小瓶里。 刘桂圆不敢搁家做饭,怕她不在两个姐姐受欺负,揣着自制的辣椒水往东湖跑,心里还在想要是那两兄弟不嘴贱找事,她这辣椒水就算泡着玩儿的。 谁知道到了地头,她才知道自己高估刘家兄弟了,他俩那个心眼子坏,割麦故意多割了一拢,大姐二姐找他们理论,他俩却厚着脸皮说,那就是自家的麦子。 “我说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这边就是俺家麦,你都割到你家里了算怎么回事?” 刘花生叉着腰,气得铁铲子乱挥,刘家双胞胎的老大一把拽过了她的铲子,贱兮兮的笑着说:“你说我眼睛长到哪去了,我长到你脸上去了,谁叫你满脸麻子,看得我眼花缭乱割错了麦,还不都怪你?” 刘家老二跟着在后面大笑,刘红枣小脸涨的通红,拉着要上去打人的刘花生,朝着他家大人喊:“小扁叔,你家小孩都不管管吗?看俺家大人不在净欺负俺们,俺家麦俺要拿回来,他俩还不让,凭什么?” 刘红枣大声喊了两遍,刘小扁跟装听不见似的,一直蹲在地上干活,不见动静。刘桂圆哼唧冷笑一声,心想你个坏家伙不过来正好,叫你家小孩尝尝辣椒水的厉害。 噗呲~噗呲——哎呦-哎呦…… “我叫你俩眼瞎,叫你俩看不见!” 刘桂圆按着喷雾小瓶,朝他俩的眼睛一人喷一下,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揉着眼睛鬼叫起来,哎呀,这么疼来,这是啥?你敢弄脏东西喷我眼,看我怎么打你。 可惜他俩眼睛辣的直流泪,根本看不见,刘桂圆趁着他们看不见,噗呲噗呲又是四五下,两人眼睛辣得更难受了。刘桂圆睁大眼睛,话里有话的对她两个姐说:“不是不叫俺们拿回割过的麦吗?现在还不拿?”说罢在地头拽起他们麦地的扎好的麦捆,拿起一捆就往自家地里丢去,刘花生反应最快,一手一捆使劲往自家地里拽,刘红枣也反应过来了,手脚麻利的往家里抢麦子。 地那头的刘小扁听到两儿子鬼哭狼嚎的,忙往这头跑,嘴里喊着:“虎子、豹子,你俩怎么了?” “爹,俺眼睛看不见了,一睁开生疼,都是她弄的。” 第20章 孙螺店 “你个死丫头,弄瞎俺儿子眼睛,看我不弄死你!” 刘小扁气的就要揍刘桂圆,刘桂圆反手就是噗呲噗呲两下,刘小扁没防备,疼的眼睛嗷嗷叫。刘红枣和刘花生见刘桂圆没吃亏,继续低头抱麦扛捆,一捆捆摞在地上,倒比自家被割掉的麦子还多,赚了! “哎呦,咋抱那么多?那都是俺自家的麦子!”刘小扁的媳妇跑过来,急的跺脚大喊。 “什么你家的,搁这边的都是俺家的,谁叫你两个儿子手贱,没事割俺家麦!”刘桂圆指着要去她家抢麦子的刘家媳妇说:“你在动一下,动一下喷你!谁都别动,谁动喷谁!哎,谁叫你动的?喷死你!” 刘家双胞胎不知道哪个,眼睛估计好一点了,抬脚就要过来揍她,刘桂圆边跑边找机会喷,喷的他靠不近自己身,嘴里还大声喊着:“快来人啊,刘虎子刘豹子偷俺家麦,偷俺家麦还要打俺姐几个,他爹娘还过来打人,欺负俺们爹娘不在。” 这时,周边忙着收麦的村人,虽然各家地没有紧挨着,但听到声都朝这边看过来了。眼下正值农忙,没有人有那闲心凑热闹,顶多就是看两眼,嘴里叨咕几句,并没人过来。 刘桂圆正担心他们人多势众,没有人过来帮忙,好在不远处他爹她娘从北湖割完麦子过来了。刘花生瞅见她爹,飞奔着脚丫子跑过去,指着刘小扁家告状,说他俩儿子割错麦不还,还要欺负她们。刘崇山一听,昨天借牛难为我,今天又来这一茬,摆明了欺负我没有儿子,舞着镰刀就往地里跑,嘴里嚷着:“你个狗日的刘小扁,看我不一镰刀割断你的头!” 刘崇山从年轻时就脾气火爆,那时和村人讲话动了口角,抡起拳头就要动手,后来娶了媳妇生了几个丫头,自觉在村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这才没以前那么好斗。但今天刘小扁欺人太甚,刘崇山彻底爆发了,刘小扁的婆娘金氏吓得抱头瑟缩,嘴里嚷着:“可不敢动,可不敢动,孩他爹,你快跑!” 刘桂圆怕他爹真闹出人命来,连忙大声劝阻:“爹,俺们没事,小扁叔没动手,他家刘虎子、刘豹子想打我,叫我用辣椒水喷的眼都睁不开了!俺家没吃亏!” 刘红枣上前拽着他爹,跟着劝:“真的,一点没吃亏,俺家地里的麦子都抢回来了。”跟在后面的刘花生,凑在他爹耳朵面前小声讲:“爹,俺们给他家麦子也都弄来了,俺们还占了便宜。”最后张氏气喘吁吁跑到刘崇山跟前,一把拽过他的镰刀,说:“你干啥,闹出人命咋的?” 刘崇山还不解气,攥着拳头仍旧说:“欺负我没儿子撑腰,昨天愣是不给我牛使,今天又来这一出,我今天非打服了他,叫他知道天高地厚!” “好了,都闹什么,一个个的,还嫌地里不忙!刘崇山,刘小扁,你两家再闹我就告诉村长,叫他好好治治你们!” 田有义正在田里忙活,有村人跑来告诉他,刘崇山和刘小扁家打起来了,他赶紧跑过来处理,他大哥田有仁是花石村的村长,在村里一向很有威望,眼下村长不在,他当弟弟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田有义了解完情况,知道是刘小扁家的两个小子割错了刘崇山家的麦子,两家小孩互相争了起来,大人们还没动上手,于是劝他们道:“哪年没有这样的事?割麦割昏头了,一不小心割多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还回去就是了。两家孩子都不懂事,好好说动什么手?刘家的……好像叫桂圆?你也是,拿辣椒水喷人家干嘛,那是好喷的,伤了眼睛怎么办?” 刘桂圆突然被点名,一脸不忿,凭什么田有义只说自家,要不是那两个坏小子调戏她大姐二姐在先,她能出这种损招?不过,这种事她绝不能说出口,否则叫人听见对两个姐姐的名声不好。古代女子,最看重名声,乡下人讲究少,但不代表不在乎。 “他抢我二姐的铁铲,还要揍她,我能干看着不动吗?他还要上脚踢我,我不还手,早被踢死了,我这是自我防卫,怪不得我!” 田有义没料到这个以前傻过的丫头,说话做事这么泼辣,皱眉说道:“好了,我再说一遍,你两家人都有错,既然麦子都还回去了,这个事就当了结了,谁家都不准再挑事,否则地里麦子不要收了,跟我去见村长去!” 田有义话刚落,刘小扁的婆娘金氏不干了,说自家麦子被他家闺女拿走了一些,如果不还回来这事没完。田有义瞪着刘小扁,训道:“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小扁,你怎么管教你媳妇的?” 刘小扁揉着辣得通红的眼,将金氏拽到一边说:“行了,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麦子少了就少了,就当俺家倒霉。”又忙着对田有义表态:“有义哥,俺听你的,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两家谁也不沾谁。” 田有义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又看了看刘崇山,刘崇山没吭声,同样点点头,他就继续回地里收麦子了。 刘桂圆才知道,在这个时代,村长以及村长的亲戚在村里这么有地位,家里长短的事都可以找村长主持公道,再一个就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谁家和村长打好关系,谁家以后有什么事都能得到点照应和帮扶。 田有义走后,刘崇山一家子顺利割完了麦子,晚一点再去刘金娣家借牛过来拉,一直忙到夕阳西沉,地里的麦子才算割完。但刘家人还是不能歇,接下来就是忙着拉碾子脱麦、太阳下暴晒、迎风扬麦,一连忙了三四天,大人孩子身上都晒得脱一层皮,所有的麦子才加工好,收在堂屋的小粮仓里。 “这有一千斤粮食吗?”刘桂圆捶着胳膊问张氏。 “哪有,你爹找人称过,最多只有五石粮食,不过等交了田税,还能有四石半的粮食,比去年好多了。” 刘桂圆这才知道,大昍朝的赋税制度和前朝大同小异,夏季要征收田税,今年征收产量的10%,他家按照产量需要交半石,在八月前交齐就行。另外,如果交不齐粮或者不想交粮,可以用钱、钞、金、银等折纳,还算比较人性化。 “四石半就是六百多斤粮食,这也不够咱家人吃啊?” 刘桂圆心算了下,一石合150斤左右,四石半就只有六百七十五斤,不过这里的一斤有十六两,每斤再加六两,还是一千斤,和她预估的一样,但还是不够吃啊。 “你个傻丫头,忘了咱家空出来的麦茬地了?过段时间点上玉蜀黍,等到秋天就有玉蜀黍面吃了,那玩意比麦子管饱,要没有它,咱家早就饿死了。” 张氏说的话一点不差,玉蜀黍是他们这个地方的特产,别的地方种得少,可他们就爱种,为啥?好种加上产量高,就冲这两点,乡下人没有不喜欢的。 刘桂圆家的麦子才收进屋,老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的还带着打雷闪电,雨势特别大,村人们心里都夸这雨下得好,不早不晚,既没耽误收麦,又能帮着湿地。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夜才停,第二天,三婶娘林氏踩着泥路小心的来到刘桂圆家里,问刘崇山两口子可商量好刘红枣的婚事,到底是嫁出去还是留在家里。 刘崇山这几天早和张氏讨论过,大闺女红枣文静,做事不如二闺女花生泼辣,以后就算留家里也不一定撑得起家,不如趁这个机会叫她嫁出去,还能留一笔彩礼在手里。 “那你挑个日子叫他上门,俺们要看亲。”刘崇山一旦想通了留谁在家招赘的事,做事就干脆起来。 看亲是相亲的一种,一般由媒人带着男方来女方家做客,但女方不出面,只躲在闺房偷偷相看,要是看中了,女方会出来倒茶;要是没看中,对不起,女方根本不出闺房,这时候男方就要知难而退了。 “行,过两天我就来回话。” 三婶娘林氏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回去了,刘桂圆却着急了,她还没提前打探对方是什么人品,于是对她娘说要到镇上送田螺,晚点再回来。 距离上次三姐妹去镇上,已经过去了十来天,期间她和大姐到镇上送了两回田螺,就是不知道孙敬轩开的脚店生意怎么样,正好这回过去送点田螺,回来的路上到桑榆村打听打听。 按照孙小哥给的地址,刘桂圆很快找到一个用茅草覆盖的大棚,底下用十根大腿粗细的木柱支撑,里面摆着十来张桌子并椅子,再往里就是点餐、取食和和收钱的柜台,柜台后面有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应该就是后厨了。 刘桂圆退后两步抬头看,屋檐上头挂着一张写着孙螺店的横幅,店门口右侧有个写着脚店的木牌,眼下饭店已过,店里头依然坐着两三个客人在用餐,可见生意还算可以。 刘桂圆进了店,孙敬轩正在柜台切木耳,她走上前将先前捞好的半篮子田螺送过去,说:“孙小哥,田螺洗干净了但是没剪尾,不知道你这可能用得了,没敢剪。”万一生意不好,田螺没剪还能养在水里。 孙敬轩接过田螺取了戥子称,边称边笑着说:“开头生意不行,好多人嫌味道怪,后来有两个客人说吃着香,带了些客人来,再后来来吃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回头客。” “那我就放心了,以后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田螺粉就是这样,开头总有人吃不惯,慢慢的吃的人就多了。 孙敬轩称好了田螺,五斤多一点算作六斤,递给她十二文钱,然后招呼她坐下,亲自煮了一份田螺粉给她,说:“你这个点来,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垫垫,要包子不要?” 孙敬轩说着就要给她再夹两包子,刘桂圆懵了,问他:“你店里怎么还卖包子?” 孙敬轩笑着解释,来他脚店吃饭的都是需要卖力气的船夫、纤夫、脚夫、车夫等,每次到他店里都是先点一份田螺粉,等吃的差不多了就用包子蘸着汤汁吃,这样有味还管饱。孙敬轩的娘周氏看到了,就说自家也蒸一些出来卖,反正都是挣钱。 “那倒是,”刘桂圆大口吸溜着米粉,就着孙敬轩为她加的炸蛋,突然问他:“哎,你不是叫孙敬轩吗?为什么你的店取名孙螺店?是招牌的意思吗?” 孙敬轩点头微笑着说:“我姓孙,我家店的特色是田螺,开的店规模是脚店,所以对外称孙螺脚店或者孙螺店,就和我大伯父开的孙羊正店主打羊肉菜一个道理。” “原来如此。” 第21章 二椅子 刘桂圆吃完田螺粉,想到正事没办,起身就要告辞,走之前问他:“对了,孙小哥,你知道桑榆村从哪里走?” “桑榆村?离这不近,你沿着清河往南走,走到东南角的码头,再往东走大概四里路,就到桑榆村了。”孙敬轩给她端了一碗清水,随口问:“那里远着来,你一个小丫头去哪里做什么?走亲戚?” 刘桂圆想了想,告诉他自己要替大姐到桑榆村打探王飞三的事。孙敬轩愣了一瞬,想到那个皮肤白皙的刘红枣就要嫁人,突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他顾不得想为什么,急忙建议她:“要不我赶驴车载你去?不然等你回到村里肯定天黑了。” 刘桂圆听到有车坐当然高兴,不过担心耽误他店里生意,孙敬轩就摆摆手,说:“现在饭点才过,就算有客人也不多,我叫我娘和小弟两个人看一下就行。” 刘桂圆这下没话说了,很快坐上了他的驴车,嘚嘚嘚朝南走,过了西南码头,再走一段路程,他们二人终于到了桑榆村。桑榆村从外面看确实不错,平坦的土路,略齐整的房屋,村人衣着看着普遍比花是花石村的要好。 到了地方下了车,刘桂圆看到几个路过的村人,正在心里过着腹稿,这时一旁的孙敬轩说话了:“要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你家的事,不过男女相看是大事,要不我也去帮你问问?你看,你一个小丫头,问这种事村人多半都不会回你,你说呢?” 刘桂圆发愁的正是这事,她八岁还不到,张嘴去问王飞三人怎么样可适合婚配,对方真不一定鸟她,没准儿还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她如果找同龄人问,小丫头可不一定懂这里的道道,想到这里,刘桂圆觉得孙敬轩办事还挺靠谱,决定和他一起去问。 村头的大榆树底下,有一对正在磨麦子的中年夫妇,孙敬轩很自然的走过去打招呼:“你们磨麦子呢?掉到地上了。”说着弯下腰将麦子拢在一起,放到大磨盘上。 磨盘那头的中年妇人就笑着说:“哎呦,真没看到,谢谢啊。”孙敬轩就势靠在一边和两人拉着呱,一会儿说收麦不容易,一会儿新麦好吃,今年田税不高,感觉聊的差不多了,进入正题:“想给你们打听个人,姓王,叫王飞三,二十多岁吧,是这个村的吗?” 中年男人抬着眼皮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说村里确实有这么个人,问:“你们找他是?”孙敬轩就说听讲桑榆村村子富裕,想把表妹嫁过来,媒人推荐了好几个小伙子,其中有个叫王飞三的,说家境殷实人长得周正,就想打听打听。 “哎呦,小伙子,你还是多物色物色,王飞三那人可不行,都讲他有点…..”中年妇人快速比划了一个兰花指,还没往下讲,她男人瞪了她一眼,喝住她:“瞎说啥!”然后笑着对孙敬轩解释:“嗨,甭听俺女人瞎说,女人家就会胡说八道,王飞三这个人俺们不熟悉,你们另找人打听啊?” 刘桂圆咯噔一声,这里有肯定有事啊,她和孙敬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中年男人说:“大叔大婶,你们不知道,俺表姐命苦啊,搁家天天下地干活,每天只吃一顿稀饭,俺表叔新娶的那个表婶,天天用树枝抽她,表姐好几回都想寻死来。这不上个月有人上门说媒,表婶听说彩礼有三十两,二话不说就要给她许出去,俺和俺哥怕人有问题这才来打听的。” 孙敬轩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没吭声,那个中年妇人听得入迷,用一只手抹着眼泪,边哭边说:“你表姐咋恁命苦?老话说得对,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不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说完看了她男人一眼,她男人没反应,她不死心又瞪了一眼,她男人彻底没招了,吞吞吐吐道:“本来不想讲的,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坏了人家姻缘那都得挨人骂。” 孙敬轩闻言忙保证,绝对不说谁告诉他的,中年男人这才开口,将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婆娘不时在一旁补充,听得刘桂圆和孙敬轩满脸严肃,到最后两人绷着脸道谢出了桑榆村。 孙敬轩赶着驴车直接送刘桂圆到了花石村,这才往镇上走,刘桂圆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一路登登登的往家跑。 到了家,刘崇山正好在葫芦苗前浇水,看到刘桂圆往家里来说:“见天往外头跑啥,马上你大姐就要看亲,你几个还不把屋子收拾收拾,叫人来看笑话?” 一间破土屋隔成三个小间,再怎么收拾还是破土屋,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怪不得刘崇山想要那笔彩礼起屋盖房,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大屋新房是建立在大女儿的幸福之上的! 刘桂圆绷着脸走到刘崇山面前,当着他的面揪了两棵葫芦苗,一把扔到地上,说:“你天天盼儿子,这下好了,不仅你没有儿子,给你大闺女说的人也生不出儿子,哎,都没有儿子!” 刘崇山眼见心爱的葫芦揪断丢在地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刘桂圆接着一顿没有儿子的论调,气得他顿时火冒三丈,以为她疯了,从篱笆上拽出一根树枝就要抽她:“好你个死孩子,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就在刘崇山动手打人的同时,刘红枣和刘花生听到声连忙冲过来拦着,一个护着刘桂圆往后退,一个拦着刘崇山不要打,这时刘桂圆一点不怵,直愣愣的往前凑,说:“爹,你要是恨咱几个闺女,就把俺们都打死吧,死了就清净了,省的你随便给配个狗都不要的烂人孬人,叫俺们过一辈子受罪日子。” 刘红枣听出味了,连忙说她:“桂圆,你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叫俺爹误会,爹,你先不动手,听桂圆怎么说。” 刘桂圆整理整理心情,指着堂屋示意一家人到里面说,刘崇山手里的棍子还没松手,估计想着刘桂圆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就把她打个半死。 进了堂屋,刘桂圆再没有犹豫,将在桑榆村打听来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原来这个王飞三年纪轻的时候就不着调,喜欢和村外的几个男的鬼混在一起,没事还喜欢擦粉、翘兰花指,那时候在桑榆村都是有名的,村人私下都喊他二椅子,意思是不男不女的人。 后来,王飞三的父母看不下去了,见到那几个男的来村里就往外撵,王飞三就在家里闹,他父母为了纠正他这个毛病,就在外头买了一个丫头回来伺候他,说是丫头其实就是给他说的童养媳。据说从那以后王飞三确实不闹了,开始用鞭子抽人了,那个童养媳被他折磨了三年最后说是染病死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就是被姓王的打死的。 刘桂圆话说完,屋子静了一瞬,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抱着孩子的张氏,她抱着孩子来不及放下就扭头去撞一旁的刘崇山,哭骂着:“我可叫你去打听一下?你嘴皮子一张就要看亲,人谁家不提前打听过再叫人上门的?” 但凡看亲,双方父母肯定都提前打听过,所谓的闺女躲起来看一眼还有看中了出来倒茶,那都是走一遍过场,双方心里都心照不宣。只有极个别的情况,才会在看亲当天反悔,那种都是男方或女方表现的得特别上不了台面才会发生的。 刘崇山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没防备叫张氏一头撞倒在地,反而埋怨张氏:“不你一直说这人还可以?我哪有时间细打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就听三弟和三弟媳都说人可以。” 他三弟和林氏人家是两口子,肯定向着人家媳妇说话,难道跟你说这人不成?这个刘崇山啊,对自家闺女是真不负责。 刘红枣此刻呆愣愣的,脑子里全是刘桂圆那句“浑身上下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一想到那个被虐死的童养媳,她就控制不住得浑身发抖。刘花生看到她姐不对劲,赶紧说:“大姐,你没事吧,怎么浑身发抖?娘,你快来看,大姐不对劲。” 张氏赶紧跑过去看,刘桂圆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先送到里屋,等出来后就听到大姐刘红枣对张氏说:“娘,我想好了,我不嫁人,也不搁家招赘,我靠自己养活自己到老,谁要是逼我,我就一头撞死。” 兔子急了还咬人来,一向柔弱老实的刘红枣这回彻底伤了心,竟然说出了不如她意就撞死的话。 张氏看着大闺女空洞的眼神,吓得怕了忙说:“不逼你嫁,没人逼你嫁,啊?”刘崇山听这话不乐意了,大声训着话:“不嫁人哪行,人谁家闺女到了年纪不嫁人的?哦,都留搁家里当老姑娘,那村里人还不笑死你爹我?” 都什么时候了,刘崇山第一时间想的还是他的面子。 “再说谁知道你妹妹可打听错?这好好的一个后生怎么能就是二椅子呢?别是她小孩不会打听,正好碰到和王家有仇的人瞎说八道吧?” 刘崇山还是有点不信,三弟媳也是看着红枣长大的,不至于这么坑害她侄女吧? “二姐,走,跟我去三婶娘家,是不是去问一遍就知道,她要是敢撒谎,我可不饶她!” 第22章 上门来 刘崇河一家住在村子靠里,东西两间略小的土瓦房,东头连着一间土锅屋,外头搭着一个草棚,里面用来吃饭和堆放杂物,草棚对面是猪圈,养着三头小猪,猪圈前头是一间茅厕。 刘桂圆到了三叔家,三婶娘林氏正坐在东屋的炕上吃果脯,儿子闺女一个吃糕一个饮茶,三叔刘崇河蹲在地上在扎一把扫帚。 林氏看到她俩来,忙咽下嘴里果脯,快手将桌上的几盒糕点收起,然后笑着说:“你俩咋来了,正好,回去告诉你爹娘,那头我才叫人去送信,要不了几天就能上门看亲,叫你大姐到时候打扮的漂亮点。” 刘桂圆不听她这话,开门见山:“三婶娘,俺大姐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坑害她?我问你,你给她介绍的王飞三是个二椅子,你可知道?” 林氏皱皱眉毛,原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什么二椅子,这样的话你个小丫头也敢说?那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和村外的人玩,村里人看不惯胡扯的,你听谁个在你面前乱嚼舌根?” “怕不是胡扯?我到桑榆村问过了,他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不仅是个二椅子,他还有个童养媳,叫他活活打死了,可对?”刘桂圆此刻非常冷静,她只想看看林氏要怎么分辨。 三叔刘崇河听到了走过来问:“什么二椅子、童养媳,我怎么糊涂了,秀贞,你那个什么姑表侄不说是正经人么?” 林氏瞪了刘崇河一眼,继而气势汹汹的看着刘桂圆,叉腰问她:“你今天过来什么意思?咋的,我好心好意给你姐介绍夫婿还介绍错了?” 刘花生早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她说:“三婶娘,你敢说他没有童养媳,他那童养媳怎么死的,你说?你要是有一句假话,当心下大雨叫雷劈了!” 林氏气得猛拍桌子,捂着心口喊:“好,好,你两个好侄女,这回一齐来咒我来了,我什么时候说他没有童养媳的?”林氏意识到说错嘴,赶紧改口:“不对,他就没有童养媳,他家里富裕买个丫头伺候他, 这事我至于和你们说吗?后来小丫头得病死了,这不是很平常的事?难道我给你姐说亲,我还说他有个病死的丫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那怎么和我到桑榆村打听到的不一样?满村人我都问过一遍,都说他年轻时和男人睡觉,后来家里给他找个童养媳,他不满意就把人打死了。三婶娘,这事你不知道是骗鬼呢?他是你姑表侄你能不知道?” 三叔刘崇河脸都变色了,拍着大腿急问林氏怎么回事,林氏也心慌了,她确实不知道有这回事,她就记得刚嫁人那会,有人传她那侄子有点娘气,肯翘兰花指,她以为长大都改了。至于童养媳的事,就听莲表嫂提过一嘴,怕侄子不肯成亲才买的一个小丫头伺候着,本想着给王家留后,结果身子弱病死了,其余的她就真不知道了。 “好啊,好你个三婶娘,把我大姐往火坑里推,走,跟我回去见我大姐去!”刘桂圆说着就去拉这个始作俑者,林氏慌得满嘴求情:“他爹,快拉住她,我以为那丫头是病死的,真不知道是被打死的呀。”三叔气归气,可那是自家女人,只能硬着头皮护着,劝刘桂圆和刘花生两个:“你看,你三婶娘确实不知情,她是好心办坏事,你们就原谅她吧。” “原谅,咋原谅?我看她根本就知道二椅子和童养媳的事,故意装不知道的吧?心真狠啊,为了娘家侄子坑婆家侄女,走咱到村长面前讲理去!”刘桂圆根本不听劝,她知道这个三婶娘心怀,一直以来笑嘻嘻的看着好说话,其实心肠比二婶娘歹毒多了。 林氏怕这事闹大,自己毕竟理亏不是,连忙改口说:“还好没看亲,我这就去解释,就说你家不愿意,这事就此算了,你看成不成?桂圆啊,三婶娘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我都嫁出去多少年了,娘家的事都不清楚,何况他是我姑表侄,又远了一点。” “秀贞啊秀贞,叫我怎么说你,枉我信任你,你就这样害俺红枣的吗?”张氏怕她两个闺女说不清楚,和刘崇山急急忙忙往这里来了。刘崇河见到大哥来,赶忙赔不是、说小情,最后刘崇山只能认倒霉,叫他三弟媳快去拒了这门看亲。 林氏苦笑着点头,她收了莲表嫂八盒果铺糕点、一斤茶叶和一匹石榴红的棉布,都用掉一大半了,这可怎么退回去?早知道就不掺合这个事了。 刘桂圆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她大姐连同他们几个都能消停一段日子,没想到三天后,那个王飞三竟然带着家人上门来了。 “你们几个是?” 刘崇山刚准备去北湖搂麦茬,迎面碰上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那后生不吱声,他身后的妇人长着一副倒瓜子脸,张嘴就说他们是桑榆村的王家,过来上门看亲,热情的赶着刘崇山往后退,一直快退到家门口。 “啥?看亲,林氏没和你们说?我们家红枣暂时不许人来,你们家咋还来?” 刘崇山意识到不对,开始撵人,岂料对方不是吃素的,妇人就是王飞三的母亲朱氏,一步步靠近直到门口,一个闪身进了堂屋,四处打量着说:“这就是你家?看着确实寒酸,不过俺家不在乎这个,只要俺儿媳温柔大方,知道服侍俺儿,其余的都好说,你说可对,亲家?” “爹,是谁来了?” 刘红枣正在屋里梳头洗脸,听到声出去,却被一个陌生妇人拉住了手,说:“你就是红枣吧?长得还不错。”然后转头对儿子王飞三说:“来,小三儿,过来看,这就是你媳妇,上回隔太远没看清吧?” 朱氏(朱金莲)拉着刘红枣的手不松,但刘红枣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死劲抽出自己的手要回西侧屋,却被王飞三挡去来路,说:“我记得你。”刘红枣被他那种阴鸷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刘崇山一把拽过王飞三,怒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闺女,滚!” 王父说话了:“咋,亲家,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是你叫我们来看亲的?我们来了不说倒茶请坐,还要撵我们,真是不像话。” 刘崇山被他们气得不行,但他还不傻,知道叫闺女喊张氏来:“快去你四奶奶家,你娘搁那里拉呱来。”刘红枣哎了一声,慌忙跑到四奶奶家喊张氏,张氏正在听老人家讲古,听闺女说王家来人看亲又惊又气,急匆匆往家去了。 刘红枣接着跑到东湖花石河边,刘花生和刘桂圆在那摸田螺,把情况和她俩一讲,刘花生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送猪草,三婶娘家大门紧闭,感情她没有回绝,提前躲开了。” “那我这事可怎么办?刚才那个王飞三一直盯着我看,怪瘆人的。”刘红枣心有余悸,刘桂圆可不怕他们,别说没答应看亲,就是答应了看亲两家都有反悔的权利,他一个小小王家,还想逼婚不成? “走,回家看看!” 三人回了家,王家人坐在堂屋一角,刘崇山和张氏做在案桌一旁,两家的男人都不说话,只有朱氏和张氏两个女人自说自话,试图说服对方。 “俺家小三儿哪里配不上你家红枣,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境有家境,难不成咱允的彩礼还嫌少?要不是他非要你家闺女,俺家还真不愿来。” “给再多彩礼,俺红枣也不嫁,你们快走吧,我们不想说那些子难听话,到时候两家人面上都不好看。” “什么难听话,你还能挑我家什么错?”朱氏不满的挑眉瞪眼,眼见张氏说不过她,刘桂圆接话道:“对,就挑你家错,你家三儿子是个二椅子,我说的可对?他还打死一个童养媳,是也不是?我娘不想把话说得难听,你非要逼我说明白。两家人不合适,你家请吧?” 刘桂圆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这样蛮不讲理的一家人,刘崇山两口子不往外撵还请到家里坐着,真是少见! 朱氏火了,本来好心好意上门来看亲,这家人却拽着自家的陈年旧事不放,当下也没好颜色了,指着张氏和他家几个闺女说:“你以为你家好,你娘生四个丫头,半个儿子都没生下,够没用的,你几个丫头都随了你娘,成亲嫁人以后也生不出儿子,谁家娶你们几个都得倒霉?” “你个臭娘们说啥?找死的吧?” 没儿子是刘崇山的软肋,谁提他跟谁翻脸,这下捞起屁股底下的板凳就往王家人身上砸。朱氏险些被砸到,王飞三一脸阴沉的站出来,说:“你们可别后悔,爹,娘,我们走,他家这样的货色,搁城里一买一大把,没人要的玩意,谁稀罕!” 刘桂圆此刻只恨辣椒水用完了,低头四处找趁手的东西,搁墙角找到一盆泡着尿布的脏水,趁他们出了屋子就往王飞三几人身上泼。刘花生不甘示弱,拿了门后的一把破扫帚,照着嘴贱的朱氏身上招呼,朱氏多有力气,一边闪躲一边骂:“你个贱玩意,没人要的货色……” 这时,刘红枣从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从背后困住朱氏,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架在她脖子上,狠戾道:“我看谁敢动,谁动我就砍死她!”然后恶狠狠的掐着朱氏的脖子说:“你嘴里再喷一句粪,我就送你去见阎王,不信就试试?” 刘红枣两眼通红,一双原本好看的杏眼,此刻瞪的大大的,眼白里还带着血丝,那眼神就像一头恶狼。就是从这时起,刘桂圆知道,她大姐并不像张氏那样一味软弱,她是一个忍到极致就会奋起反抗的人。 “红枣,别冲动。”张氏跑到她前面,想要劝下她手里的刀,但刘桂圆知道这时大姐已失去理智,千万不能逆着她来,上前一把拽过张氏,对刘红枣手里的朱氏喊:“你个死女人,我问你可逼着我大姐嫁给你儿子了?” 朱氏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哪敢娶这么彪悍的儿媳妇,连连告饶:“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我走吧,俺们再也不来了。” “大姐,你听到了吗?他们不敢逼你嫁过去,放他们滚吧。” 第23章 爹娘走 王家人屁滚尿流的离开后,刘家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大姐刘红枣一如既往打猪草干活,但是刘崇山却因为这事消沉了好几天。在他心里,没有儿子是一辈子的痛,那日王家人一句句“没有儿子”“生不出儿子”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面。 刘崇山显而易见的抑郁了,先是吃饭的时候叹气,再就是干活的时候站不直腰,再就是没事盯着门前一对紫色风水葫芦或者篱笆前的葫芦苗,偶尔还自言自语几句。 刘崇山的这种状态,一家人见了都提心吊胆的,张氏在跟前劝了几句,刘崇山根本充耳不闻,两眼直直盯着屋檐,一句话都不说。 这日,刘桂圆在外头遇到堂姐刘金娣,听到她说她爹刘大全要去外地讨生活,临走前要请几个关系好的吃饭喝酒,其中就有她爹刘崇山。 刘桂圆想着叫她爹过去喝喝酒也好,没准儿心情能有所舒缓,“爹,大全伯父叫你今晚喝酒去,你去聊聊天呗。” 刘崇山躺在里屋的炕上,有气无力的哼哼:“不去,没意思。” “爹,去吧,大全伯父一番心意,不去伤人家心。” 在她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刘崇山终于磨磨蹭蹭的下了床,趿拉着半旧的黑布鞋,朝刘大全家去了。 刘桂圆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次稀松平常的喝酒聊天,竟然刘崇山萌生了到外头要饭挣钱的想法。 “爹,我没听错吧?你和俺娘要去外头要饭?”刘桂圆想不通,家里有田,手上有力,待在家里干活出力,干多少挣多少吃多少,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它不香吗?” “对,说是要饭其实没那么惨,就是到了外头先给人表演一段花鼓戏,戏词里叫苦喊穷说自家惨,听戏的人自然就给赏银了,一年到头还不少来。” 刘崇山昨晚和刘大全一直喝到最后,听他讲了许多在外面讨生活的趣事,感觉挣钱挣的快不说,还不用费大力气,比搁家种田还自在。 “爹,你出去图什么?咱姐妹三个在家干活,没事就到镇上卖田螺换钱,家里肯定够吃够穿的,何必受那份罪?” 刘崇山眼睛发光,笑着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难得的好脾气:“你不懂,你大全伯父给我说他那个儿子金宝,就是在外头怀上的,当时他要饭的地方叫石头城,就是在那吃了一副神医卖的药,他家金宝就落生了。”刘崇山转而对坐在一旁的张氏说:“要去我们两人去,反正三个丫头都大了,家里什么活都能干,俺俩去那边一路唱戏要饭,再求个生子的秘方,咱儿子就有了!” “爹,你这是迷信,哪有什么生子秘方?”刘桂圆听不惯,赶紧劝他不要乱吃药。 “你懂个啥?你看看咱家没有儿子叫外人欺负成啥样了,上回收麦刘小扁家那么横是为啥,就是欺负咱家没儿子,这回王家那几个瘪犊玩意儿,之所以敢上门找事,也是看俺家没有男丁撑腰。”刘崇山一句一句的,说的刘桂圆无力反驳,但他并不想说服刘桂圆,他是一家只主,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由着自己。 “孩她娘,你跟着我去吧?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唱花鼓戏,谁管我吃喝,我和谁个生儿子,啊?”刘崇山说话异常的温柔,咧着嘴对张氏笑,张氏拗不过,只能点头跟他去,就是担心莲子,才满一个多月,没娘照看能行吗? “你在不在家莲子都是那样,叫红枣没事带着,饿了就喂她吃面糊糊,有什么事就去找俺娘,我抽空和她说一下,这家里几个孩子她没事过来看看。”刘崇山自认安排到很妥当,张氏心想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奶,莲子都是带喝带不喝的,如果只喂面糊糊,应该能行,就不再说话了。 刘桂圆见他夫妻俩自己商量好出去的事,丝毫不管她们四个姐妹的生活,一生气不劝了,反正有你们没你们我们姐几个照样能过,还能过得更好。 最好刘崇山能在外头待上个一二年,到时候大姐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等到刘崇山回来,象征性的征求下他的意见,随时就能准备成亲,这样一来不比靠他这个不负责的爹安排的婚事靠谱的多? 再说二姐,二姐的脸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该治的治,该敷的敷,没有他在家里以钱不够为借口阻拦,二姐的脸只怕能好快一点,最好是好全了。 至于自己,那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想怎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都行。唯一担忧的就是莲子,差十天才满两个月,这么小的孩子她能养好吗? 两天之后的一个上午,刘崇山和张氏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跟刘大全到外头唱戏挣钱,临走前张氏舍不得走了,眼泪汪汪的看着四个闺女,对刘崇山说:“要不咱别去了,我舍不得孩子啊。” “你这个人,之前说的好好的,我去哪里你去哪,现在倒要变卦了。我问你,不出去可能生出儿子?没有儿子咱家可还得受欺负?之前家里闹那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偷笑,你不嫌丢人?” 刘崇山噼里啪啦一顿连哄带骂,张氏原本柔软的心彻底变硬了,对,孩他爹说的对,没有儿子就是不管,想要不受欺辱还得生个大胖子小子出来。 安慰好张氏,刘崇山对门口一字站好的三姐妹教导:“我跟你娘不在,地里活该干还得干,北湖那快地干,种的玉蜀黍有空就去浇水,东湖那块勤些拔草,等玉蜀黍长起来了,不要忘了松土、间苗,还有花生地……” “崇山,你就别唠叨了,快点走,再不走赶不上车了,人都在外面等着咱们呢。”刘大全站在篱笆外头,听刘崇山还在唠叨,赶紧催促他快走,这回出去他们跟一个唱花鼓戏的正经戏班子走,人多不说还能坐车,比他们自己走去省事得多,但是不能叫人等太久,否则人家走了。 刘崇山点点头,快速吩咐了两句,随即拽着一旁泪眼婆娑的张氏出发了,边走边说:“大全哥,我和香雪两个不会唱不会打的,到时候你可得多教教我。” “不碍事,不是和你说了吗?咱们不正经唱戏弄曲,主要是卖惨要饭求人给两个钱花……”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刘桂圆心里涌起一阵心酸,走吧,走吧,到了外面你们就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希望到时候不会后悔。 刘崇山和张氏一走,刘家三姐妹的日子还是如常过,早上打猪草、喂鸡,有时下地干活,下午捞田螺河蚌,没事往镇上送,对了,还多了一样,那就是养莲子,时间一长,三姐妹反而觉得当下的小日子过得比刘崇山夫妇在家时还要惬意。 然而刘崇山夫妇不在家,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待在家里还是有些风险,这不,没过几天,刘家就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 因为家里没有大人,这天傍晚,刘家三姐妹早早吃过晚饭,端了尿盆放在屋里,然后叉上门栓,用门后的锄头、木锹抵住,大姐带着小莲子睡在里屋,刘花生和刘桂圆仍旧歇在西侧屋。乡下人家晚上极少点灯,何况他家连油灯都不点,三姐妹就只能躺在床上说话睡觉。才刚睡下,啪啪两声,门外传来拍门的声音,刘红枣离得最近,坐起身子去问,但没人应答。 刘红枣以为听错了,没在意,哄着莲子继续睡,谁料门外又有动静了,这次不是拍门声,而是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大晚上的,门外头有人敲门,还有女人的哭声,还有比这更瘆人的吗? “花生,桂圆,你俩醒醒,听,门那里有哭声。”刘红枣抱着莲子来到西侧屋,用力摇醒两人,颤着声指着外头。黑灯瞎火的,刘桂圆什么都看不见,但耳朵却比白天敏感,就听到“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咿咿呀呀”的哭声,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哭声,声音又尖又细,还特意拉长了声调。 “大姐,外头是啥?别是真有……那个脏东西?”刘花生瑟缩在刘红枣怀里,颤颤巍巍的问,吓得连那个字都不敢提。 “等等,好像没声了,我过去看看,别是有人装神弄鬼。”刘桂圆不信有鬼,话刚说完就要下床去看,刚走到门框,窗户那里啪啪两声,接着就是“奴家死的好惨啊—奴家来找你们啦”的哭声。 啊!三姐妹抱在一起惊叫起来,同时,床上的莲子突然大哭起来,被她们仨吓的。 刘桂圆确实被吓到了,大人不在家,她们仨个丫头就有些小心翼翼,不过正是刚才那句唱戏般的哭声,叫刘桂圆确定门外的不是鬼而是人,因为那几句哭腔听着怪异,不像女人哭,仔细听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男不女的人,难道是— 刘桂圆将想法说给二人听,三姐妹脱口而出“王飞三?!” 对,就是他!他的那种声线非常特殊,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刘桂圆对这个声音一直印象很深。 “王飞三,是你吗?你装神弄鬼想干什么?”刘红枣状着胆子骂了一句,窗外的哭声果然消停了,但没过多久,那种咿咿呀呀的哭腔又开始了。 他妈的王飞三,真不是个东西,欺人太甚!刘桂圆借着窗外的半星光亮,走到堂屋摸索出一把上回收麦用剩下的火把,那上头用布蘸着油,一点就着,能烧很久。可惜没有打火石,都放在外头了,她索性召唤出粉色背包,那里有个打火机,自己不抽烟但是有点蚊香的习惯。 “咔嚓”一声,火把亮了,刘红枣和刘花生见到光就都过来了,刘桂圆看着她两个姐姐,问:“我要出去揍死他个王八蛋,你俩敢不敢?” 火光下,大姐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瞪的明亮,二姐长眉倒竖,挽起袖子就说:“谁不敢?谁不敢谁是孬种!” “好,我给你们照亮,大姐你拿锄头,二姐你拿镰刀,记住一点,往死里打可以,但是不要闹出人命!” “哎!” 刘红枣撤掉木锹,接过锄头在手里,刘花生一把撤去门闩,大门一开,刘桂圆举着火把率先走在前面,骂:“不要脸的王飞三,你给我滚过来!”火把左右四照,突然在墙角西边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眼见被发现了正要跑,刘桂圆指着他朝身后人喊:“在那里,给我打!” 甭管他是人是鬼,刘红枣和刘花生揣着农具追过去就打,噼啪噼啪,白衣白裤披着头发的王飞三哎呦哎呦叫出了声。 不过王飞三到底是男人,刚开始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后,刺溜一下就跑远了,站在远处转过身来,对着三姐妹的方向喊:“刘红枣,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女人,今天你打我打得疼,等到我手里了看我怎么千百倍还给你,到时候打得你跪地求饶!” 刘红枣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骂道:“畜生,满嘴喷粪,今天我就打死你,死了我给你偿命!”说完握着锄头就往前冲,王飞三见状不妙,转头就跑,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大姐,别追了,乌漆麻黑的,他藏到哪里咱都不好找。” 刘桂圆赶紧追在后头劝,刘花生离得近上前一把拽住她大姐半劝半训道:“大姐,你干啥?他是什么狗屁玩意值得你给他偿命,他配吗?你别生气,有我和桂圆呢,只要他敢来,咱就敢打服他。” 刘红枣泄了气,半靠在她怀里,担忧道:“你俩说咋办,看他这个样肯定以后还要来?” “怎么办?找三婶娘办!这事要不是她没办好,人王家会上门找事?不对,王飞三怎么知道咱爹娘没搁家的?”刘桂圆突然想到这截了,她爹娘出门连村里人都不全知道,桑榆村离这好有二十里路,他怎么知道的?如果不是知晓爹娘不在,谅王飞三也不敢来。 “肯定是三婶娘讲的,除了她还有谁?”刘花生心下一动,瞬间猜到了真相,气的在原地打转,摩拳擦掌当下就要找三婶娘算账。 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红枣几个丫头吗,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第24章 住你家 四奶奶在大孙子狗娃的搀扶下,来到她们三姊妹面前,看到她们拿着锄头、镰刀还点着火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待听完事情原委,四奶奶气的拐杖在地上连连捣地。 “我在那头睡觉就听到外头有哭声,我以为是你们三个害怕在家里哭,可是转头一想哭声不可能闹这么大动静啊,怕你三个闺女真有什么事,赶紧起来看,狗娃怕我摔倒才扶我过来,早知道我动作快点,还能逮到那个王八羔子!” “四奶奶,你别生气,那个坏东西跑得快,天又黑,我们都不敢去追。”刘桂圆拍拍四奶奶的背,打心眼里感激她老人家冒黑过来察看。 四奶奶看着火把下三张苍白的小脸,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你爹你娘心真大,放下三四个闺女就出去了,一点不担心你们死活,哪有这样的爹娘?真是作孽哦。”看看她们身后的屋子,继续说:“你几个今晚睡觉可害怕,要不嫌弃我老人家,我陪你几个睡一晚?” “四奶奶咋说的,俺们心里正害怕来,你愿意陪俺们不知多好,真是太谢谢了。” 刘红枣真心实意的道谢,三姐妹搀扶着四奶奶回到屋里躺下,莲子已经不哭了,但还是撅着小嘴,显然也被吓到了。 这一夜,三姐妹都不敢睡实在了,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那根用剩的火把就挂在门框外头,印着蓝色布帘子发出橘色的光,直到熄灭…… 第二天早上,四奶奶不顾刘家三姐妹留她吃早饭,拄着拐杖自己回家了。刘红枣望着四奶奶蹒跚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四奶奶人真好,就是命太苦,咱几个以后有空帮她家干点活,扫地挑水背背柴火什么的。” 四奶奶原名陈喜姐,名字起的喜气,但她的命运却与之截然相反,她十六岁成亲,不到两年就死了丈夫,那时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不能改嫁只能等着孩子出生,好在生的是个儿子,尽心抚养到二十岁为他娶亲,本以为可以歇歇了,可是儿子在四年后因为因为一场坡地塌陷埋在地下了,儿媳没过多久选择改嫁,她一人咬着牙硬是养大了唯一的孙子狗娃,可惜狗娃有个缺陷,是个结巴。 不过命这东西从来没法选,日子却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过,四奶奶虽说有这样那样的不幸,却从来不像张氏那样愁眉苦脸,每天都是笑呵呵的面对,谁家有什么事找到她,她都愿意出出主意帮帮忙,久而久之,村人对她都很尊敬。 “一样米养百样人,你看四奶奶人多善,再看看三婶娘心多黑。” 刘花生看着门外歪倒的篱笆,两截踩的稀巴烂的南瓜藤,就想到三婶娘招来的王飞三,昨晚在她家屋外装鬼吓人,要不是她们仨胆大,早就被吓死了。 刘桂圆将鸡圈里的三只鸡放出去觅食,拍拍手说:“走吧,四奶奶不愿留这,咱仨也别做饭了,到三叔家吃去。” 刘家三姐妹围在一起嘀咕半天,刘红枣抱着莲子走在前面,刘花生拿了两块干净的尿布,刘桂圆背着手,三人浩浩荡荡到了三叔刘崇河家。 三叔家正在吃早饭,草棚子底下一张方正饭桌,一篾筐散着热气的馍馍,两碟碧绿的蔬菜,还有一碟麻辣小鱼干,伙食真不错! “你三个咋来了,可吃饭来?”三叔刚坐下准备吃饭,看到她们仨姐妹过来了。 “没吃来,正好来你家吃,三叔,你家现蒸的白面馍馍?”刘桂圆大跨步走到饭桌前,见到饭筐里不止麦面馍馍,还有两个白面的,一把拿起转身递给姐俩:“来,大姐,二姐,你俩一人一个,不够还有,吃饱啊。 三婶娘林氏端着一锅刚盛好的玉米渣稀饭出来,看到她们仨在自家狼吞虎咽,其中两个还吃着她今天新蒸的馍馍,不禁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强笑着问:“你仨在这干啥?咋来俺家吃饭了。” 刘桂圆笑眯眯的接过稀饭,那边刘花生多机灵,捞到饭勺唰唰唰盛了三碗满当当的稀饭,坐倒身开始干饭,刘红枣抱着孩子不好吃,刘花生就把馍馍拿回来掰开,夹了满满的菜递给她吃。 “三婶子,俺们为啥来你真的不知道吗?”刘桂圆仍旧笑眯眯的,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她,好像在等她辩解。三婶娘被她这样盯着莫名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是长辈,哪能叫一个小丫头骑到头上来,正要开口,谁料刘桂圆一个变脸,双眼死死的瞪着她,问:“那怎么王飞三昨晚来俺家屋外装鬼吓人?他穿着一身白衣服,披着长头发扮女鬼嚎,俺几个都快吓死了,我问你,他咋知道咱家大人不在家的?” 三婶娘被她骇得倒退了两三步,眼睛不敢直视她,右手不住的拍打着衣服,嘴硬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王飞三去你家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这事,你不说我上哪知道。” 林氏急着推卸责任,当时她带着一家人回娘家桑圩村,桑榆村和桑圩村离的近,她那个姑表侄就来找她说话,她没留神嘴一松,就把刘家没有大人的事说了出去。 刘桂圆算准了她不敢承认,不过她有治她的招,她转过头对三叔说:“三叔,你来评评理,她给俺大姐说了一个孬人烂人当女婿,俺们知道了不愿意,她就叫人上门来强行看亲,俺爹娘才走,她又指派王飞三装鬼吓我们,三叔,你是看着俺们长大的,你问问三婶娘为什么要这么作践我们?” 三叔刘崇河听了皱着眉质问三婶娘林氏:秀贞,你不是给我保证过,再不掺合红枣的婚事了吗?怎么 又叫王飞三来闹事,她们几个丫头万一出点事,你叫我怎么和大哥交待?” 刘花生率先吃好饭,接替刘桂圆的位置,继续对他三叔讲:“三叔,俺几个想好了,三婶娘这样心坏指派姓王的来这闹,俺们搁家住不安全,从今天开始俺们就在你家住了,什么时候给王飞三逮住,什么时候俺们再回去。” 刘甜柿刚梳好头发,秀秀气气的过来吃饭,见到刘花生几个说要在这住,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咋乎道:“不行,我不要和你们挤一床,你们凭啥住我家?” “什么你们你们,我们是你姐,我们就要住你家,今天住明天住后天还住,要问为什么,问问你娘为啥使坏害我们!” 刘花生插着腰,毫不示弱的瞪着刘甜柿,笑话,你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还想和我斗,早看你目中无人不顺眼了。 三婶娘林氏慌了,她可不想家里凭白养着三个,不,四个人,只好拍着桌子假哭道:“你仨个丫头太无礼了,一大清早过来吃白饭不说,还空口白牙污蔑我,老天不长眼啊,怎么不下个雷劈死你们几个啊……” 啪的一声,刘红枣将手里筷子往地上一丢,冷冷问她:“三婶娘,你要老天劈死谁?你不是说我们污蔑你吗?正好你对天发誓,要是你和王飞三说了俺们爹娘不在家的事,你就叫雷劈死你!” 刘桂圆喝了一口玉蜀黍稀饭,差点儿被烫到,她站起身补充道:“这样发誓不行,老天爷太忙了,哪有时间给她下雷,我看三婶娘得这么发,如果她故意使坏给大姐说门孬亲,如果她故意让王家上门看亲,如果她故意透露爹娘出门的事,她就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外加脚底流脓头顶生疮。” 三婶娘林氏气得拍胸脯,假哭快变成真哭了,要不说三婶娘是文气人,哭都哭的梨花带雨的,三叔刘崇河很快就看不下去了,转头看她们几个说:“你三婶娘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看这事就算了吧,咱回头找王家人说,要是再来使坏,刘家人饶不了他。” 刘桂圆冷笑,对三叔说:“算了,你一句轻飘飘的算了,俺们几个昨晚担惊受怕就该的?再说了,王飞三那狗东西,谁能保证他今晚不来使坏,万一他怎么着我们了,你们又能咋办,吃亏的不还是咱吗?” 刘崇河没办法了,只好问她:“那你说怎么办?” 刘桂圆摸摸鼻子说:“我一个小孩,我哪有什么法子,我就知道他晚上肯定要来,就是不知道是今晚还是明晚,反正我们几个都不敢回家,从今就在你家过了。” 刘桂圆摆摆手,继续坐下吃饭了,这样棘手的事,她费什么心,叫三叔和三婶娘自己去处理,处理好了,咱自然回家去,处理不好,就叫你们从今没有好果子吃。 刘崇河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对一旁哭哭啼啼的林氏说:“好了,还不赶紧吃饭,吃过去桑榆村,我们找他爹娘说说,叫他管好自家小孩,不要再来惹事。” 三婶娘这才满满止住了哭泣,坐在桌上秀气的吃着饭,只是一边吃,一边翻着白眼瞅她们仨。刘桂圆丝毫不在意,吃过饭擦擦嘴,问睡到现在才起来的栓子,说:“栓子哥,你家白面在哪搁着呢?我煮点面糊糊给你妹妹莲子喝。” 刘栓子打了个哈欠,指着身后说:“俺家米面粮食都搁锅台对面的橱柜里,你自己找。” “哎,谢谢栓子哥。”刘桂圆甜甜的谢过,上回在地头吃饭,她就发现刘栓子这人虽说嘴好吃,但是心不坏,还有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哥,你告诉她干啥?”刘甜柿不乐意了,小嘴一撅,埋怨的看着她哥。 “那有啥,她要给她一点就是,莲子不是俺们妹妹吗?”刘栓子坐倒身夹起菜就吃,吃到一半才主意到大伯父家几个姐妹都在这里,好奇的问:“你们咋来了?” “你,娘,你看俺哥,真笨!”刘甜柿气的跺脚,一生气扭头回屋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刘栓子继续干饭。 第25章 不回家 刘崇河和林氏吃过早饭,匆匆出了门,去桑榆村王家村找王飞三算账,但刘桂圆估计他们去了不一定能找着王飞三,像他那样的坏种,做了坏事肯定不敢回家,要么藏在桑榆村外,要么就还在花石村窝着。 去了不一定有用,但一定要去,刘桂圆想好了,要是结果处理的不满意,她还得找三婶娘的麻烦。 “哎,你们还不去打猪草?”他俩一走,刘甜柿就跟地主婆一样,两只秀气的眼睛睁的跟雷达似的,不错眼的盯着她们四姐妹。 “打啥猪草,俺们昨晚一夜没睡,哪有精神干活?”刘桂圆伸伸懒腰,接着打了个哈欠,对同样青着眼睛的姐俩说:“你俩可困,困就去床上歪歪,顺便哄她睡觉。”小莲子吃过面糊糊就困,整个一能吃能睡的小猪。 “我还行,花生你去吧。”刘红枣把莲子递给刘花生,刘花生点点头,也打了一个哈欠进屋找地方睡觉了。 “不行,不能睡床,那是我的床。”刘甜柿家有一张木床,是林氏特地为她到镇上打的,家里人除了她,其余人都睡炕,刘甜柿因此骄傲的不行。 “我要是你,就不管床不床的事,猪圈里的猪都饿的嗷嗷叫,再不喂都能拱倒墙了。” 在花石村,能一口气养着三头猪的人家真心不多,三叔家就是其中一户,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喂两粪箕猪草,还要一天喂两顿稠稠的猪食,但三叔家完全喂的起,说明人家有家底。 刘桂圆看着猪圈里半大的小猪,心里想要着自己家能喂一头就好了,她两个姐姐每天上午都要去打猪草,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最后只换来两三斤猪肉,三婶娘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刘甜柿跑过去看,小猪果然饿的都开始蹦跶了,她想使唤她们却使不动,只能绷着小脸叫上他哥出去打猪草了。 三姐妹在三叔家待了大半天,等到中午时,二叔刘崇林倒是上门来过一回。 “听狗娃他奶说,你仨个搁家挨外人装鬼吓着了,我到你家找不到你们,这才来这里看看,你们到底咋回事?” 刘桂圆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二叔心还蛮善,知道过来看看问问,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刘崇林听。刘崇林听到是三弟媳搞出这些事,连连叹了两口气,才说:“你三婶娘这人真是,唉,不说了,你们姐妹几个好好的,晚上一定插好门睡,有什么事过来喊我也行。” 刘崇林说完这话背着手就走了,刘桂圆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到下午一点的样子,三叔三婶娘风尘仆仆的回来,三叔走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两碗水才说:“去过他家了,都说他前一天出去了,今天一天没见他回来过,估计怕我们找他算账,躲在外头来。” 刘桂圆哦了一声,拿着一块米糕大口的吃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三婶娘林氏尽量柔和着嗓子劝她:“俺莲表姑跟我保证了,只要她儿子回家,他们一定看着他不让他乱来,你们就放心吧。” 刘桂圆继续哦了一声,将一个五瓣花的果盒推到他二人面前说:“三叔三婶你俩饿了吧,来吃点米糕垫垫,俺们几个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就等你们回来做呢。” 三婶娘林氏忙打开果盒,见里头的细果甜糕少了大半,顿时心疼的不得了,翻着白眼问:“你几个小丫头好吃鬼投胎的,这些糕我都舍不得吃,全叫你们糟蹋了。” 刘桂圆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那你说咋办,我们没有饭吃饿啊,想去锅屋做饭甜柿姐不让,就只有吃点糕垫垫了。三婶娘,我劝你赶紧去做吧,栓子哥早都说饿的肚子疼了。” 刘甜柿比刘桂圆早半年出生,按虚岁就是大一岁,肯定得叫姐。中午的时候,大姐刘红枣寻思到厨房做点饭吃,心窄的刘甜柿不让,非说她们想在她家吃白食,后来大姐索性不去做,而刘甜柿又不会做饭,一家人只能空着肚皮挨饿。后来刘桂圆撺掇刘栓子到东屋翻出了这份果盒,几人分着吃了些。 三婶娘林氏听到两个孩子还没吃饭,顾不得心疼糕点,连忙跑到锅屋烧火做饭,刘桂圆还嫌林氏不够闹心,“好心”提醒她:“三婶娘,多做一些啊,做少了不够栓子哥和甜柿姐吃的。” 锅屋里,三婶娘林氏听到这话,气的水瓢都丢到地上了,什么混蛋玩意,真不想做饭饿死她们几个死丫头,可是没办法,她自己一家人得吃饭啊。 三婶娘进了锅屋,刘桂圆拽着两个姐姐走到猪圈那里说悄悄话:“大姐、二姐,我看三婶娘顶多忍到晚上就得和咱们翻脸,到时候咱们可不能怕,得沉住气和她闹!” “行,都听你的,这回非叫她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刘花生眼里泛着精光,给人添堵她最喜欢了。 “放心,我肯定不心软,她先对不住咱们的。”刘红枣也是一脸坚毅的神色。 迟了的午饭一烧好,刘家三姐妹跟没事人似的,主动到锅台拿碗拿筷,三婶娘做的是清汤面条,搁了油和葱花,闻着浓浓的的麦香。等到送上饭桌,刘桂圆率先盛好三碗面条,跟有人抢似的,吹着热气吸溜着面条,等呼哧呼哧吃过第一碗,马上就去捞第二碗。坐在对面的三婶娘脸色别提有多臭了,那眼睛自从到家后就差没翻瞎了。 等到夕阳西沉,三婶从菜园子回来,手里拿着嫩茄子和黄瓜,看到刘家三姐妹抱着莲子坐在堂屋门口玩,她憋着气尽量和颜悦色地说:“天都黑了,你几个还不回家去?早上中午都在俺家吃的饭,晚上还在这吃不像话吧?” 刘桂圆故作天真的歪着头说:“回家咋回家?王飞三就在咱家前面窝着,俺们可不敢回,今后吃住都在你家,咱可一点没开玩笑。” 三婶娘林氏憋不住了,撒气道:“那王飞三一天不逮到,你们就一天不回家了?咱家又没有金山银山,哪来那么多钱养你们几个吃货?还不赶快回家!” “想叫我们回家只有一条路,”刘桂圆站起身子靠在墙上,不紧不慢的说:“就是逮住王飞三,给他打断腿,叫他以后再不敢来,三婶娘,这事就拜托你和三叔了,你也不要推辞,你家的恶亲戚活该你收拾。” 三婶娘林氏气得刚摘的菜就往地上一扔,指着刘桂圆朝刘崇河看去,说:“你看看她,她叫咱俩去逮王飞三,他又不是小鸡子,咱俩怎么逮?难道说咱晚上不睡觉,去她家门口守着?” “嗯哪,可不就是这样嘛。”刘桂圆拍着小手为三婶娘的上道鼓掌,然后笑着对三叔刘崇河说:“三叔,还是咱三婶娘想的周全,为防止王飞三来咱家捣乱,自愿来咱家守门,早这样不就行了嘛?” 看着刘桂圆小嘴叭叭的,三婶娘林氏这时再也顾不得形象了,她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撵人,刘花生适时站出来问她三叔刘崇河:“三叔,你设身处地为咱仨想想,要是甜柿这么小的姑娘搁家里,像王飞三这样的混蛋上去找事,你心里气不气?要不要为她做主?” 刘红枣擦着眼泪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三叔看,那副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崇河看着刘红枣泪眼婆娑的脸,转而想到甜柿要是遇到这种糟心事,指不定得吓成什么样,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平复的怒气,眼见林氏还在撵人,他烦躁的喝斥道:“林秀贞,你消停点!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那个姑表侄是个什么东西,那么欺负俺侄女,真当俺刘家没人了嘛?” 当初他媳妇林秀贞要给侄女红枣说亲时,刘崇河就感觉到不妥,一是年龄不匹配,二是他以前听说王飞三有点女气,但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还真不清楚,毕竟那是媳妇娘家邻村人。 后来媳妇带着王飞三来过家里一回,他看着模样还行,不像上不得台面的人,他就没作多问,直到侄女刘桂圆上门来闹,他才知道媳妇那侄子竟是个二椅子。自己媳妇这么坑自己的侄女,大哥找他的时候,他还搁里面圆,结果呢,媳妇给人递了话,讲三个丫头家里没人,引王飞三过来找事,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刘崇河向来惯着自家女人,因为媳妇不仅漂亮文气,嫁过来时还带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但今天他实在没法惯了,他指着林氏的鼻子继续训斥:“你还撵她们,你怎么好意思撵的,她们要不是实在没招了,能来俺家闹,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三婶娘林氏自嫁过来,刘崇河从来就没敢大声说过她半句,今天当着几个丫头这样骂她,三婶娘林氏 只感觉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两手捂着嘴呜呜的哭,边哭边骂:“刘崇河,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心都掏给你了,你今天这样子对我,你,好,我不活了。” 说完拖着身子就要去撞墙,刘崇河吓得赶忙拦住她,一时又是哄又是劝,末了还伸手打自己脸赔罪,这一切刘桂圆都在旁边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个林氏有手段,能把三叔调教的服服帖帖。 “三叔,三婶娘不会轻易寻死的,她还有栓子哥和甜柿姐呢,就是俺们几个咋办?说句心里话,俺们真想回家,哪都没有自己的家好,可是王飞三这样子闹,俺们怎么敢回家,这要是出什么事,俺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三叔刘崇河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她:“要不这样,今晚你们先在俺家将就睡,等吃过饭我和你二叔过去看看,要是王飞三真在那里,我们非教训得他不敢来。” 第26章 夜捉鬼 “不行,我要你们捉住他!”刘桂圆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打算。 如果只是打一顿,王飞三那狗东西还会再来滋事,唯一的办法就是逮住他,胖揍他一顿,扭送到官府或者送回桑榆村,叫他从今以后再不敢来。 “谁知道他今晚可来?就怕一时逮不住他。”刘崇河有些担忧。 “不,他一定会来。”刘桂圆一脸笃定,像王飞三那样的人,睚眦必报,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 吃过晚饭,三叔刘崇河找到二哥刘崇林,将今晚去捉王飞三的事一说,刘崇林二话不说就抄着家伙准备出门。站在锅台刷锅的李氏不满道:“你跟着去干啥?他老大家的事你不要管,让她们几个小丫头能去。” “好啦,你可有作婶娘的样?上回大哥借牛使你翻脸不认人,害得他和刘小扁家打一架,我都不说你了,这回他几个闺女有事,我当二叔的再不去看,可像话?” 李氏被刘崇林训了一句,撇撇嘴不说话了,刘崇林拿上家里一根大人胳膊粗的棍子,跟着三弟朝村头刘家去了。 一路上,老实巴交的刘崇林忍了又忍,终于憋不住了,对他三弟说:“你那个婆娘,这回确实做的不像话,怎们能……” “二哥,你别说了,还嫌我不够烦的!” 刘崇林本想说教两句,叫他三弟一怼,顿时不吱声了,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走路。 到了刘家开了门,兄弟两人相坐无言,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外有了不正常的动静,先是咿咿呀呀的女人哭声,接着是有人伸手拍门的声音,拍门声不大,但是很有节奏,砰-砰-砰,一声接一声,好似真有个女鬼在外头叫门,这要不是他俩知道王飞三在搞鬼,真能吓个半死。 兄弟俩互看一眼,老二刘崇林率走到门后,手放到 插了一半的门闩上,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老三刘崇河 ,刘崇河会意抓紧手里的扁担,等他二哥猛地打开门,他两手一挥,对着白花花的影子就是一棍。 嗷呜一声,白影被击中后连连后退,刘崇林瞅准时机啪的一下给他一棍,正好打在他大腿上,白影疼的龇牙咧嘴,顾不上疼撒丫子就跑。 “二哥,别叫他跑了!” 刘崇河怕抓不到他,急忙吼了一句提醒大哥,就牢牢的跟在后面追赶,要说本来黑灯瞎火的,他们本不好抓人,但王飞三作死穿的一身白衣白裤,在淡淡的月光下好似会发光,特别好认。 王飞三在前面死命跑,刘家两兄弟在后面穷追不舍,大概跑了有五百米远,王飞三逐渐因为体力不支慢了下来,没办法,他刚才受了结结实实的两棍,白天去找一个相好又掏空了身子,这会儿早已是强弩之末。经过一片没拾掇干净的麦茬地时,王飞三一个没踩稳,脚一崴,瞬间卡倒在麦茬地里,跟在后面的兄弟二人,眼看他卡倒了,脚下加速几步跳跃到王飞三身后,将他死死按住。 眼看抓到了王飞三,刘崇林攥紧拳头噼里啪啦招呼上了,净朝他后背和腰上捶,王飞三哪架得住这个,抱着头嗷嗷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出人命了。” “打的就是你个龟孙,我问你,你大半夜装鬼拍我侄女家门做什么?你小子活腻了呀,给我过来!”刘崇林一边骂一边掐住对方的脖颈往后一拽,吩咐刘崇河拿绳子出来给他捆上,刘崇河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捆粗绳子,摸黑儿给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等到了刘家堂屋里,刘崇河这才有时间点火照亮,他拿起从家里带过来的油灯一点,照着眼前披头散发的王飞三就说:“你小子给我抬起头来,哎呦,你怎么弄的跟鬼似的?” 刘崇河吓得后退一步,站在王飞三身后的刘崇林转头一看,哎呀妈呀,橘黄色的灯火下,王飞三顶着一张涂着厚粉的大白脸,眉毛描得漆黑,嘴唇画得通红,这半夜的一看,真跟鬼没什么两样!刘崇林瞧见他一个男人作这样打扮,气的呸得一声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还想肖想俺侄女,你不看看你配吗?”说完气不过抡起拳头就要打。 王飞三嗷嗷叫着求饶,待看到远处端着油灯的刘崇河,不禁上前一步哭求道:“表姑父,你救救我,叫他别打了,再打就把我打死了呀。” 刘崇河白脸一黑,绷着脸道:“谁是你表姑父?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狗屁亲戚。”然后看向仍旧不停手的刘崇林,劝道:“二哥,行啦,再打就真打出个好歹了,走吧,折腾了一晚上,你也不嫌累?” 刘崇林听罢这才停了手,忙活了一晚上他确实累了,指着瘫在地上的王飞三问:“他怎么办?”刘崇河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还能咋办,先关在这里,明天一早还得看那几个丫头怎么说呢。” 第二天早上,刘家三姐妹得知王飞三已经被抓到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当下连三婶娘家的早饭都捞不到蹭,就要跑过去看看。蹲在西屋门前洗脸的刘栓子听说坏人逮到了,忙的布巾子往盆里一丢,就要跟着过去看看,嘴里还问刘桂圆:“真的,他真的是个二椅子,还会翘兰花指?” 刘桂圆点点头,还没开口三婶娘林氏狠狠瞪了刘栓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训道:“你跟着去干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家里活少了闲的?” 刘栓子被训了一句,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回屋去了,刘家三姐妹对视一笑,就要出门去看,这时三婶娘林氏发话了:“我说你几个,这人都逮到了,听你三叔说昨晚揍的可狠了,差不多就让他走吧,孬好都是我的姑表侄,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走,走去哪?三婶娘,你知道王飞三昨晚被三叔逮到这叫什么吗?”刘桂圆笑眯眯的看她。 “叫什么?”三婶娘林氏没好气的问。 “这叫半夜装鬼恐吓民女,被二叔河三叔抓个现行,这事大了啊,啧啧,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对吧三叔?” 三叔刘崇河早算到他这个侄女鬼精灵似的,没办法只能跟着打商量道:“那你说咋办,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给他打死吗?要不,叫他王家人过来领回去,再给你家赔礼道歉,这事就这样结了吧?” 一旁的三婶娘林氏急的忙去掐三叔林崇河,小声说道:“你说啥,还要赔礼道歉,那我的脸面往哪里搁,那不丢死人了?” 林氏一向爱面子,她在刘家或者说在整个花石村一直都是让人艳羡的存在,为啥?娘家厚待有家底,嫁过来生了一儿一女有面子,再加上前几年盖了屋子养了猪,她男人又百般宠她,满村的婆子媳妇谁不羡慕眼红?这要是王家人真上门领人再给那几个死丫头道歉,村里人不就都知道她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了吗?不行,想到这里林氏强笑着对几个丫头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们也算出过气了。我给表哥那边递个话,叫他们过来偷偷领回去,这事就算过去了,啊?” 刘桂圆摇摇头,王飞三那种人固然可恨,但他的家人一味纵容也是可恶,这回不让他的爹娘跟着出回血,他们就不会牢记这段教训,更不会看好王飞三这个兔崽子,想到这里,刘桂圆有了主意,咧着嘴灿笑,说:“三婶娘,这样你去和王家说,过来领王飞三回去可以,得看你的这层面子啊。” “哎。” 三婶娘林氏忙不迭点头,站在刘桂圆身后的刘花生急了,连忙去拽她的衣服,刘桂圆对她大姐二姐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慢悠悠的补充:“不过,他家得领两头小猪来换王飞三,不然他爹娘不知道疼,以后还会放他出来干坏事,到时候俺们几个不还得遭殃?”刘桂圆望着三婶娘林氏,继续补刀:“你去和王家人说,只要猪送到我们立马放人,俺们不需要他家赔礼道歉,那都是虚的,只有赔小猪才是真的。” 一番话说的刘花生噗嗤一笑,忍不住拍着手说:“对,用小猪换王飞三,这个好,要我说就这我们都赔本了,小猪还能比王飞三值钱?” 刘红枣是个厚道人,她使劲忍着不笑,可是当看到三婶娘脸上便秘的表情,还是破了功,在原地哈哈笑了起来,她就知道,桂圆从来不会叫自家人吃亏! 三婶娘自然不愿意,可不愿意刘桂圆有不愿意的招,她放下话来,要是两天内见不到小猪,她家就将王飞三送去见官,这可不同于吓糊刘铁蛋蹲大牢那回,王飞三的这种行径,一旦送到官府事情可就大了,轻者打上几十大板罚点钱银,重者可是得在牢里结结实实待上个一年半载。 林氏素来有些见识,她知道自己不争气的侄子真去了官府就没有好果子吃,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以后她就没脸回娘家了,她表姑表哥表嫂不得找她个没完?赔小猪和送官府,她果断选了前者,亲自去王家那头传了话。 到了王家,一家子听说要赔偿两头小猪才能领王飞三回去,对林氏一阵劈头盖脸的埋怨,林氏那个气啊,最后一甩袖子说,那你家孩子我不管了,就叫刘家人给你送官府去,王家人这才慌忙服了软,只说晚上肯定带着小猪去赎人。 到了晚上,王家人果然抱了两头小猪来,着急忙慌的他们上哪去买小猪,只能先从老大家的猪圈里抱了两头出来,就那还挨老大家媳妇一通埋怨,说还回去的小猪是小猪仔,不如他们抱走的壮实。 大晚上的,王家就来了王父和王家老大,王母就是朱氏,上回被刘红枣的菜刀吓破了胆,从此以后不敢踏刘家的地界儿。王父铁青着脸,低着头将两头小猪赶到了刘家的篱笆里,那头王飞三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王家人后面,王家老大从头到尾都没说半句话,羞的,丢人啊。 第27章 娃娃亲 王家人领着王飞三回去了,刘崇河和刘崇林见状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刘桂圆真心谢过二叔和三叔的帮忙,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儿,关键时刻还是亲人管你用。 “行了,你几个锁好门,没事我就回去了。”刘崇林一脸的不在意,说完话闷着头往家去了。 “桂圆,咱家没个猪圈,这小猪放哪里?”刘花生站在篱笆口用一根棍子朝里驱赶它们,还好是晚上,小猪看不见亮并不怎么乱跑。 刘桂圆看向她三叔刘崇河,三婶娘自觉没脸,根本不朝这头来,三叔摆摆手说:“别看我,咱家猪圈小,放不下,你们自个想办法吧。”刘崇河其实是怕小猪放到他家猪圈里,他媳妇林秀贞看到还得上火,只能胡乱扯个慌,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没事,堂屋收拾下,小猪先放屋里,明早再松出去,没猪圈,咱们捡点破石头先垒一个。” 刘桂圆发号施令,刘花生在后头赶着猪,刘红枣打着火把到堂屋收拾东西,直忙了半个时辰,将凌乱的桌椅归置好,小猪用绳子拴好,固定在桌腿上,一家人这才稍微洗洗上了炕。 第二天一早,刘桂圆带着莲子在家看猪,刘红枣和刘花生啥事不干,专门跑到刘金娣家借了牛车,拉到距离此地十里远的后山运石块,一天拉回来两车,临近傍晚总算垒了一间从外头看有些粗糙的猪圈。不管怎么说,猪有地方住了。 从那以后,刘红枣和刘花生专心打猪草喂自家的猪,三叔三婶那里也不打算送猪草去了。为这刘红枣还特地背了一粪箕的猪草,送到三叔家里,和他三叔打了招呼,说以后不送猪草了,等过年了那两斤猪肉她家也不要了。 从三叔那里回来,刘红枣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原来听三叔说桑榆村的那个王飞三短时间出不来了,因为他不仅在花石村丢了一次人,回到桑榆村以后,他在村外的那个男相好回去找他,两人在王家又是一阵闹腾,闹的整个桑榆村都知晓了,王家人没脸,彻底将王飞三关了禁闭,每天就送一顿饭。看那架势,没有个一两年,王飞三别想出了王家的门。 “走吧,咱去东湖把那块剩的麦茬地种上。” 刘崇山和张氏走的时候,只来得及种了北湖的两块麦茬地,东湖较小的那块没种,这天刘红枣忙完手头的活,背着粪箕拿着一把铁铲,喊刘花生和她去地里点玉蜀黍。 除了这三块地,刘崇山家在北湖还有大半块地,种的七八垄花生,南湖有半块地,因为是沙土壤,种的是半亩西瓜,希望能有个好收成。满打满算下来,这一家五六口人只靠四块地过活确实艰难,只能说刘姚氏太偏心。 刘桂圆刚把莲子哄睡着,趁现在有空,拎着篮子打算到花石河那里捞田螺,这段时间镇上孙敬轩的脚店生意逐渐变好,吃田螺粉的人一多,她这边就得源源不断的捞和送。 “哎,你看那不是狗娃哥吗?他在那里干什么,可别是和人吵起来了?” 刘花生指着不远处老柳树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村人,其中狗娃正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在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哇哇的叫,乍一看确实像在吵架。 “走,咱都去看看,狗娃哥说话不利索,可别吃了亏。”刘红枣招呼一声,两个妹妹点点头跟着过去了,狗娃就是四奶奶的孙子,四奶奶多次对她家有恩,两家又是邻居,于情于理她们都得过去看看。 走到近处一看,正和狗娃发生争执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婆子,但是婆子旁边站着徐家贵的媳妇花氏(花秀梅),花氏身后站着十来个清一色的小丫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其中就有抹着眼泪的徐善妹。 “不……不去……善……善妹……不去……”狗娃一手指着对面哭得最厉害的小丫头,一手拦着面前的婆子不让走,越急越说不出话来,脑门上全是汗珠子。 “跟你个小结巴说不清,他爹娘都说了,小丫头送到杨府当差那是她的造化,你个外人瞎管什么?”年老的婆子极不耐烦,见结巴后生一直挡路不让她过,朝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哎,你干啥,你还想打人吗?” 刘红枣赶忙出声阻止,刘花生则上前一步想要拉狗娃哥回来,谁知狗娃好似犯了倔性,此刻谁也不理,就要拦着眼前一群人,不让走。 “狗娃哥,你别闹了,让我走吧,合该我命苦,没福气当你的媳妇,以后……以后你好好保重。”徐善妹擦着眼泪看着狗娃,眼神里透露着不舍。 “狗娃,狗娃,我到处找你,你来这干啥?”四奶奶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刘桂圆扭头一看,四奶奶迈着小脚朝这里跑,拐杖都没来得及拿,她连忙上前去扶。 “这是咋回事啊,狗娃哥怎么不让那个女的走?不对,她是要被什么人带走,狗娃哥不愿意这才过去拦人对吗?” 刘桂圆略一思索,大概猜出了真相,听到这话的四奶奶看了一眼倔强的狗娃,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狗娃和徐善妹打小订过娃娃亲,那时狗娃爹还在,徐善妹的爹娘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两家人相处的好,时常一同外出干活,徐善妹的娘见三岁的小狗娃长得壮实,就给自家刚出生的女儿订了娃娃亲。 有一年夏天,一连下了几场大雨,西边有好几块坡地都有塌陷的迹象,刘家人和徐家人没当回事,依旧到地里干活,结果正巧有一块坡地顺着滑了下来,两家四个大人都给埋在里面了。后来,村人过来挖土救人,好不容易掘出四个大人,其中两个却断了气,那两人正是狗娃爹和徐善妹的娘。 过了几年,刘家媳妇改嫁,徐家男人再娶,两家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如先前那般亲厚,但两个小娃娃却是玩得极好,等二人长到十来岁,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男女,渐渐互生了情愫。可惜,天不遂人愿,徐善妹的后娘金氏,自嫁进门生下两个儿子后,就各种看不惯原配的女儿,经常使唤她干活,正好这回徐家贵的女人花氏在村里寻小丫头到贵人府上当差,她对徐善妹的爹吹了几阵枕头风后,徐善妹就被花氏领走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娃娃亲,徐家人早就不认了,理由是狗娃是个结巴,和她家善妹不配。 “徐善妹今年都13岁了,不是不符合年龄吗?” 刘花生在一旁问,这事儿她清楚的很,当初她爹就说杨府只招8-12岁的小丫头,为这在她和桂圆之间犹豫了好久。 “估计是往下报了年龄,你看徐善妹长得瘦瘦小小的,还不如你高,说出去是十一二岁都有人信。” 刘红枣一语道破了真相,徐善妹的爹娘确实就是这么对花氏说的,本来嘛,府上招个小丫头就是干杂活的,年龄大点小点都行,再加上徐善妹的爹和花氏的男人徐家贵都是一个大房头的,这点小事根本不用担心。 花氏见四奶奶来找狗娃了,顿时松了口气,对四奶奶说:“陈婶子,你看,我替我姑姑办事,今天送这些小丫头进府,狗娃非过来拦着,再耽搁误了进府的时辰,上头人怪罪下来,我姑姑可不好交差。” 四奶奶瞅了她一眼,没理她,而是走到狗娃面前一把将狗娃拽到路旁,接着面无表情的对花氏等人说:“走吧,没人拦着。”待花氏等人走远了,四奶奶朝着她们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唾道:“一群钻钱眼里的家伙,就不怕有人戳你们脊梁骨?” 杨府家大业大,府上数房妻妾子女,每隔几年都要招些新人进府,花婆子在杨府当差,时常和她外甥女在附近几个村张罗小丫头。这不,这回她们不仅在别的村找着十来个小丫头,在她们村也招到了三个不错的,分别是田家的田妙妙,刘家的刘小青,剩下一个就是徐家的徐善妹。 田家的田妙妙刘桂圆并不认识,不过她听说这个田妙妙家里并不缺钱,这次进府好像是奔着好前程去的,怪不得刚才看她一脸的悠然自得。至于刘小青,刘桂圆对她更加熟悉,因为她就是刘小扁的大闺女,今年14岁,只比她大姐刘红枣小一岁。她记得,当时她家和刘小扁家起矛盾时,那个刘小青一直蹲在地头干活,根本不敢看这边。 那一群小丫头中,有脸膛漂亮的,也有个头苗条的,看来花婆子和花氏这回找的小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很有可能会从里头选一些当什么大丫鬟或者暖床丫头什么的。想到这里,刘桂圆只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幸好她当时据理力争没有去杨府,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漂亮,杨府一定能看得上她,而是身处在那种整日需要谄媚讨好他人的地方,她一定会混不下去。 想到这,刘桂圆抬头问狗娃哥:“狗娃哥,徐善妹她是活契还是死契,你知道吗?” 活契就是短期的雇佣关系,时间一到就可以回家,如果和主子关系好,还可以提前赎身回来。死契相当于卖身契,以后就是主子仆人的关系,生死自己都很难掌控。 狗娃一脸灰败的神情,嘴里嗫嚅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倒是四奶奶开口了,有些遗憾的说:“我问了善妹她爹,说是签的死契,二十两银子买断。” “二十两银子就把闺女卖了?”刘桂圆听后忍不住的咂舌,二十两银子按照这时的物价,可以管刘崇山这样的一家五口人生活一年,当然前提是他们一家人不种地不织布,所有开销都从二十两银子里出。 眼下麦收刚过,家家户户都不缺米粮,刘桂圆并没听说徐善妹家遇到什么难事,在这种情况下,她爹竟然狠心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仅仅为了二十两银子,她爹的心可真狠啊,比刘崇山的心还要硬。 四奶奶拉着狗娃走了,刘家三姐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发了几句感慨,便各忙各的了。徐善妹的遭遇固然可怜,可是她们三个的生活却仍要继续。 第28章 野枇杷 东湖地点好了玉蜀黍,刘红枣和刘花生背着粪箕回了家,明早上还得来,刚点的玉蜀黍不浇水难发芽。刘桂圆已经提前回去了,家里有个小娃娃,她不敢离开太久,等到莲子三四个月会翻身时,她就得寸步不离看着她,那时候才麻烦呢。 如今刘崇山两口子不在,大姐说亲的糟心事也解决了,闲下来的刘桂圆就开始想事,想着怎么靠自己的智慧挣钱,等挣了钱,旁的不说,第一时间先把家里院墙盖起来,这样她三个姐妹在家,到了晚上就不用小心翼翼了。 想来想去还真叫刘桂圆又想出了一个生财之道,这事还得感谢大姐和二姐,前两天她家多了两头小猪得盖猪圈,姐妹俩去后山拉石块时顺手摘了一把野枇杷,这野枇杷个头小、吃起来酸中带甜,一般只有村里的小孩馋嘴才会摘几个,但就是这看着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可以做成冰粉拿到集市去卖。 想想用野枇杷的汁水做成冰粉,兑上稀稀的沙糖水,放在刚打的井水里冰镇,有条件的话,再撒点芝麻、山楂或者野外的桑甚、树莓,那味道得多好多解暑啊。 “你说的那个冰粉能做出来吗?”刘花生手里拿着一颗小小的泛着青黄的野枇杷,有些不信,咔嚓咬里一口,唔,真酸还带点甜。 “咱试试呗,反正爹娘不在家,干什么还不是咱们几个说了算。”刘桂圆一骨碌从草席上坐起,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 “行,咱都听桂圆的,明儿就去后山摘。”刘红枣望着刘桂圆温柔的笑着。 第二天一早,刘桂圆吃过饭,喂了刘莲子吃了面糊糊和蛋羹,就托四奶奶帮着照看下,要说看孩子这事,自打刘崇山走后,刘姚氏一回都没来过,这可是亲奶,一点人味都没有。 “放心,我在家无事,一准儿给你看好了。”四奶奶最喜欢刚出生的小娃娃,上回张氏抱过来时,小娃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用她的话说这就叫有缘。 刘桂圆谢过四奶奶出了门,走到一半路又退了回来,问:“四奶,狗娃哥呢,他没在家?” “唉,在屋里呆着呢,他心情不好,叫他静静也好。”四奶奶知道大孙子心里舍不得徐善妹,可是她也没办法,家里拢共就两三百钱,凑到死也凑不出二十两银子,没法为她赎身。 刘桂圆眼睛转了半圈,鼓起腮帮着想了片刻,随即趴在四奶奶耳朵旁说了一会儿子话,就看四奶奶原先稀疏的平眉笑成了弯眉,说:“行,就叫他去帮忙,就是没这事,他当哥哥的,给你们帮忙出力也使得。” 四奶奶说罢这话,抱着莲子走到屋里,掀起灰布帘子,中气十足的朝里头喊:“狗娃,快起来,你桂圆几个妹妹找你帮忙呢,后山不是有很多野枇杷吗,你去帮着摘些回来,不要叫她们几个上树了,听到没?” 狗娃是个乖孩子,尽管心情低落,但奶奶发话了,点点头跟着刘桂圆几个出去了。等一路走到后山,刘桂圆才知道什么叫漫山遍野,整个后山从山脚到山顶上,全长着大小不一的野生枇杷树,放眼望去有青有黄,跟葡萄似的一嘟噜一嘟噜的挂在枝头上,就是没人摘。 到了地方,狗娃抬头找了一颗较粗壮的野枇杷树,脱下鞋子,双手呸呸各吐了一口唾沫,两脚一蹬很快就上了树,农家小子没那么娇气,生下来就会上树下河。 狗娃在上头晃着枝桠,青黄相间的野枇杷簌簌往下落,刘红枣和刘花生就用一张破草席在下面接,等接的的差不多了,再倒在一旁,很快就聚成了一堆,而刘桂圆则负责将落下的枇杷装进一只布袋子里。其实她本来打算用捞网够的,她的那个捞网只要换一截长一点的竹竿,肯定一捞一个准,不过没狗娃这个法子快。 早上出的门,没到中午就摘了满满一口袋,看着差不多了,狗娃麻利的下树,走到刘桂圆面前,将一整袋枇杷背在身后,说:“我……我来。” “狗娃哥,你是不是想去镇上看善妹姐?”刘桂圆跟在她他头问。 狗娃回头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的点头,刘桂圆就将想了一半的计划说给他听:“我弄这么些野枇杷想做个冰粉,专门卖给镇上的人吃,我人小做不来,大姐二姐她俩都不方便,你愿意帮我们卖冰粉吗?” 狗娃有点懵,刘桂圆继续说:“咱们一起做这笔买卖,我和大姐二姐在家里制作冰粉,你送到镇上卖,咱们挣的钱刨去成本,剩下的钱一人一半,咋样?” 她打算做沙糖冰粉、水果冰粉和糍粑冰粉,这三种口味除了冰粉都需要成本,不过这个成本以后肯定可以赚回来。至于利润一人一半,这是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开的价,她们三姐妹都是女孩子,到镇上卖冰粉肯定不方便,由狗娃哥出面正好,到时候她和孙敬轩说说,就叫狗娃在他店门前摆摆摊,还能互相打广告。 狗娃想了想,有些不自信,他长这么大,连话都说不利索,咋能到镇上卖东西,于是指着自己的嘴说:“我…….不会……说……说话。” 刘桂圆看他说话费劲,就出主意说:“狗娃哥,这个你别担心,到了镇上人家要问你卖的啥,你就把冰粉盛点出来点给他尝尝,人家要问多少钱,你就指着提前写好的价钱给他看,他就全明白了。再说,善妹姐就在镇上,她要是偶尔出府你还能看着呢。” 果然一听这话,狗娃哥的眼睛瞬间亮了,背着一袋果子飞快的朝家跑,惹得她们三姐妹笑作一团。 到了家,四奶奶抱着莲子在门口候着了,刘桂圆等着做冰粉,叫大姐随便做些吃的垫垫,就和二姐忙着清洗新鲜的野枇杷,洗干净了去掉里头的籽,用菜刀拍碎,最后找着一块纱布包着放在水里不断揉搓,直到再搓不出一丝胶质的粘液就可以停手了。 经揉搓过后的野枇杷汁水呈现一种水红色,非常好看,接下来只要放在刚打的井水里冰镇就能凝固,为了快点看到成品,刘桂圆使唤狗娃将放在外头棚子里头的水缸挪到里屋,再重新打一些井水放在里头,盖上竹盖等待。 刘花生很想尝一尝刘桂圆说的冰粉到底是什么味,这天不停的开盖检查,等冰粉满满呈现胶质状,对 外头正在喂猪的姐俩喊道:“大姐,桂圆,好了,真成冰粉了!” 刘桂圆听到喊声,噔噔的往屋里跑,待看到一层深褐色的透明块状后,她就知道冰粉做出来了,因为没有偷工减料,没有添加色素,这种纯天然手工制作的冰粉呈现一种深褐色,她用饭勺轻轻舀出来,分在几个碗里,接过大姐从里屋拿的沙糖,一点一点和在里头,然后递给大姐和二姐,说:“你俩先尝尝。” “嗯,甜的,真甜,这比生吃野枇杷好吃多了,一点不酸,甜丝丝的。”刘红枣咬着饭勺赞叹道。 “对,不仅甜,还冰冰凉的,夏天吃这个最得劲儿了,桂圆你咋这么聪明,什么都能想到?”刘花生很满意冰粉的口感,小饭勺一勺一勺舀的轻快。 “你们看,能卖钱不?”刘桂圆这才端起一碗冰粉尝了尝,味道肯定不如现代的口感好,现代的冰粉加了很多甜味剂,而且一直放在冰箱里的冷藏,比她们手工做的土冰粉口感更受人欢迎,但即便是这样,这样一碗冰粉也足够俘获古人的心了。 刘桂圆叫来了隔壁的四奶奶和狗娃哥品尝,他们尝了之后也说好,接下来就是准备制作更多的冰粉送到镇上去卖了。 “就按一文钱两份,你们看成不?” 一份冰粉的成本刘桂圆算过,一斤最次的沙糖十八文钱,一斤沙糖可以熬一斤半的水,大概可以兑出一百五十份的冰粉,这样一来每份冰粉的成本才0.15文,当然这是不考虑野枇杷和人工费等其他费用。按照镇上一碗茶一文钱的参考,刘桂圆最终给冰粉定价一文钱两份,沙糖冰粉的沙糖多放点,水果冰粉和糍粑冰粉因为加了料,沙糖少放些,尽量均摊其中的成本。 “我看定价有些低了,镇上卖的五味渴水都要一文钱一份,咱这个冰粉用的不是枇杷就是沙糖,一文钱两份倒有些亏本。”刘红枣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五味渴水刘桂圆知道,上回她和大姐到镇上送田螺,沿街遇到一家专卖各种渴水的香饮子店,其中最便宜的就是这道五味渴水,做法是把五味子肉放在滚汤里浸一宿,第二天配上浓黑的豆汁一起煎,然后加上甜蜜调成酸甜适当的茶水,就这么一小碗便要一文钱。 “我觉着大姐说的对,一文一碗吧。”刘花生也赞同大姐的意见。 刘桂圆在心里想了一会儿,心想一文就一文吧,大伙儿从采摘枇杷到做成冰粉,其中不知费了多少劲儿,她不能不把劳动力当回事啊。 “行,我听你们的,狗娃哥,你没事在家削一些小竹片,到时候给客人们当勺子用。” 刘桂圆朝着狗娃比划了一下,狗娃只是嘴笨说不好话,但头脑没问题,很是激动的点了点头。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四奶奶发话了,说:“狗娃,你明天到镇上买两口大缸,回头放在咱家地窖里,那里头凉快,用来冰镇桂圆她们做的冰粉最合适,另外再买四个带盖的大桶,还有三十个粗碗,记住了吗?”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四奶奶一开口便替她们将准备工作安排的十分周全,地窖里温度低,野枇杷的汁水很快就能成粉。 “那明天我跟着狗娃哥去镇上,顺道和孙小哥说一下,大姐二姐,你俩在家继续做冰粉,尽量多采些野枇杷,四奶奶,莲子就劳烦你老人家照顾了。”明天正好是送田螺的日子,她过去说一声。 “行!” 第29章 卖冰粉 头一天卖冰粉,刘桂圆和刘红枣都来了,主要是怕狗娃哥一个人应付不来,二姐刘花生留在家里喂猪、洗枇杷,莲子依旧委托四奶奶帮着照看。 狗娃拉着小推车在前面,姐俩跟在后面,到了镇上的孙螺脚店,刘桂圆先看到周氏坐在柜台前吃饭,刘桂圆进了店甜甜的打了个招呼:“周大娘,吃早饭呢。” 周氏(周素云)见是刘桂圆和她大姐刘红枣,笑着应了一声,忙站起身朝柜台后面喊:“敬轩,有贵客到,你快出来见见。” 刘桂圆秒囧,她每隔两三天就往这里送田螺,要么就是大姐来,哪里称得上贵客,应该是在他家蹭吃蹭喝的常客。 孙敬轩在后头泡米粉,听到周氏喊他,一回头就看见刘红枣、刘桂圆两人站在外头,擦擦手出了柜台说:“还真是贵客,这么早到,还没吃吧?” 刘桂圆摸摸肚皮,还真没吃,怕冰粉不冰了,刚从地窖搬出来就往镇上送,不过她哪好意思说实话,只是摇摇头说:“吃了,早上吃了一点。” 孙敬轩根没听见似的,转头就进了柜台后面,唰唰盛了三碗白米粥,端到外面的餐桌上,说:“吃了就再吃点,正好我还没吃,一起吃。”说完就坐倒身子舀米粥喝,喝了两口一抬眼,见脚店外头还站着的一个少年,身后是一辆小推车,对刘桂圆努努嘴,说:“叫他过来一起吃吧。” 刘桂圆抿着嘴巴点点头,小跑着领了狗娃进来落座,然后走到柜台后面的半封闭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米粥,坐在孙敬轩旁边开吃。这倒不是她厚脸皮,怎么说呢,自从她认识孙敬轩起,她就知道这人面冷心善,话不多,但是心特别细,这点从上回赶车送她到桑榆村打听王飞三的事上就能看出来。 “对了,孙敬轮呢,怎么没看见他?”记得每回送田螺来,孙敬轮那个小话唠都得和她说上好大会儿的话。 “他刚拜了夫子准备入学,这两日都在家中温书习字。”店里生意虽然不错,但总不能叫他日日在店里忙碌,还是得读书认字。 “那他没口福了,我们今天卖冰粉他吃不到喽。”刘桂圆摇摇头,站起身来摞好桌上的空碗,想送去洗却被大姐刘红枣抢了去洗,只好对孙敬轩说:“正好,孙小哥和周大娘你们都来尝尝,一会儿帮咱做个 宣传。” “那是自然。” 孙敬轩和周大娘尝过以后,两人都说味道好,孙敬轩还主动借了一张桌子给他们用,就摆在脚店西边的屋檐下,那上面有伸出来的布篷,挡光还挡灰。 小推车上摆着两大桶冰粉,外面用破棉絮包裹着保温,桌上子摆着一摞碗,一把竹片,另外还有三个瓦罐,分别放着兑好的沙糖水,配好的水果杂以及用糯米捏就的糍粑和芝麻。 随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刘桂圆叫狗娃盛了一碗色彩鲜艳的水果冰粉,端在手里走到街上,见着人就喊:“来一来,看一看,冰冰凉的甜粉儿,甜丝丝的冰粉儿,里头放着甜津津的沙糖水,酸甜可口的水果杂,还有软糯不粘牙的糯米糍粑,一份只要一文钱,解渴又消暑……” “大叔尝尝不?不要钱,好吃再买。”刘桂圆小嘴叭叭的,刚念完第一遍广告词,就见一个中年汉子朝自己走过来,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冰粉。 中年汉子接过刘桂圆递过去的竹片,尝了一口,嘿,嚼在嘴里软软乎乎,舌头上冰冰凉凉,吃着酸甜有味,清爽! “吃着还行,这样吧,我是过来吃田螺粉的,你给我端到店里去。”中年汉子掏出一文钱递给刘桂圆,指着前面的脚店走了进去。 看来开张第一碗冰粉,托的还是孙螺脚店的福! “哎,今儿咱第一天开业,你是我们摊第一位客人,这样,买一赠一,多给你盛一碗沙糖芝麻的,你看成吗?”刘桂圆接过钱,笑得满脸开花,忙不迭的指挥狗娃和大姐盛冰粉。 “你这个小丫头,真会做生意,行,等我吃完了,回去给你宣扬下。”中年汉子听说店家多送一碗,自然高兴的很。 “多谢了!” 自从第一碗顺利卖出去后,刘桂圆在街上如法炮制,很快吆喝到了一些吃新奇的客人,其中有个婶子最有趣,她尝了一碗冰粉觉着好吃,竟回到家里取了一只大汤碗,连续买了五碗装到大汤碗里,这才满意的端回了家。 两大桶冰粉,一共卖出二百八十七碗,净赚两百七十七文钱,因为开头搞促销,刘桂圆买一赠一了十份。眼看桶里没多少冰粉了,刘桂圆小手一挥,准备收摊儿,剩下的她们自己舀着吃吃,再盛出来一些给孙家尝尝。 此时已过了饭点,孙螺脚店仍有十来个食客在店里就餐,孙敬轩擦擦额头的汗,走过来笑着说:“今日店里生意比往常好一倍,这都是托了你们弄的冰粉的福。” “哪有,我们要不是靠着你这店,还卖不起来呢。”刘桂圆实事求是,两家店算是互惠互利,各不耽误各自的生意,反而相互促进了。 不过,刘桂圆刚才看到他家的田螺粉配菜太少,客人的可选择太少,这都怪她当时签协议时没讲全,于是赶紧补救道:“像你家卖田螺粉,专靠粉面赚头太少,应该多开发一些新菜,我看到一些食客衣着整洁,不像是出不起钱的人,遇到他们你可以推荐他们加配菜。” “哦,怎么加?”孙敬轩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便宜的有酸笋、酸萝卜、豆芽、豆皮、青菜,这些每份多收一文钱,贵的比如腊肠、卤蛋、鸡脚、鸭爪、猪大肠,这些可以收个三文钱,还有那些不差钱的客人,你给他们推荐猪脚,那个贵些,具体多少钱,你们看着定呗。” “哎呦,这个好,有了这些花样,店里生意肯定更好,不行,我得去买一副旗子,把那些个菜色写在上头,客人看了好挑选。”孙敬轩还没说话,他的母亲周氏听了连忙点头说好,看来她不愧是开过脚店的生意人家,做生意的头脑可谓是一点就通。 “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吧?”孙敬轩知道她小小人一个,主意比谁都多,便细心的问她。 “嗯,比如炸蛋,就是把鸡蛋打碎搅匀加点盐,放在滚油里炸,边炸边画圈,炸成金黄色捞出来陪着田螺粉味道可是一绝,还有腐竹,也是放到油里炸,炸的酥脆,这个我忘记和你说了……” 等刘桂圆分享完了生意经,众人在孙螺店各自点了一份田螺粉,一份只要五文钱,相对来说这么点儿粉加田螺汤,五文钱确实是只赚不赔的。 另外,刘桂圆还注意到一个现象,有的食客饭量大,吃螺狮粉的时候喜欢用包子、馒头蘸取剩余的汤汁,这样一来既能吃饱,又不会浪费钱。 “周大娘,孙小哥,你家平时有时间蒸馒头包子吗?”刘桂圆悄悄指了指一旁的食客,问他们二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最近有些忙不过来,等过两天店里招个人来,到时候包子馒头还有那些配菜全都能上出来。” 见孙敬轩心里有数,刘桂圆不吭声了。吃过饭,六桂圆坚持付过饭钱一家人就回了花石村,刘花生早就吃过饭了,这会儿还在家里等信儿呢。 “怎么样,都卖完了吧?”刘花生一见她们回来,连忙笑着问他们,可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桂圆嘴灵,她在街上敢吆喝叫卖,不到两个时辰就卖完了。”刘红枣从小推车上下来,手里抱着一碗打包回来的田螺粉,递到刘花生手里说:“你没吃吧,给你捎带的。” 刘花生嘴上说着吃过了,手却很诚实,主动接过那份有些坨的田螺粉,放到饭桌上拿起一只小碗,分了半份递给同样等候的四奶奶,笑说:“四奶奶,你也吃点尝尝,这个用田螺炒的汤,好吃的很。” 四奶奶一双稀疏平眉瞬间笑成了弯眉,坐倒身来品尝刘花生说的这道田螺粉,狗娃见状,默默走到四奶奶身后,将藏在腰间的一把铜钱掏出来,递给他奶奶,说:“俺,俺挣的。” “这些都是?你们平分了以后还有这么多?”饶是猜到能挣这个数,可没看到现钱她哪敢信!当看到这些黄澄澄的铜钱,四奶奶不禁在心里盘算,一天就挣这些钱,一个月就能挣多少钱,眼下从初夏挣到入秋,又能挣多少钱,这可真是多亏了桂圆几个丫头想的主意。 “四奶奶,今天的冰粉根本不够卖的,咱得多做些,明天还去卖,好些客人没吃到都埋怨我们做的少了。” 刘桂圆一番话,叫四奶奶听的眉开眼笑,说:“行,你们尽管去做,家里的事交给我,莲子我来带,只要我能做的,你们只管交我。”四奶奶说完又慈祥的看着狗娃,说:“你能挣这些钱,多亏了你几个妹妹,这份恩情咱可不能忘,知道吗?” 狗娃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四奶奶继续说:“这些钱你自己收好,你不是想救徐家的丫头吗,等你攒够了钱,咱就去把她赎回来,啊?”狗娃再次点头,这次神情却是认真且严肃的。 原本四奶奶不敢想这事,二十两银子她和狗娃挣十年都挣不出来,可是如今有了这笔买卖,说不定真能凑够二十两。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后山摘野枇杷去。” 在刘桂圆的招呼下,四人拿着工具和布袋,浩浩荡荡的朝后山走去。 …… 第30章 搞批发 一连卖了三天冰粉,镇上的生意越来越好,刘家三姐妹却是彻底累坏了,不提每日上山采果洗果,就是那一道揉搓果浆的步骤,就能把她们累的手指酸痛、胳膊发麻。 “不行,这么干下去人得累坏了,我要找几个帮手。” 刘桂圆将一盆揉过的野枇杷果肉,咕噜咕噜倒进了猪圈,看着两头刚长个的小猪,翕动着鼻子跑过来吃东西,她感觉此刻自己就是这头小猪,只顾着眼前的小小利益,差点儿错失整个森林。 刘桂圆和大姐、二姐说了一声,提着一个小篮子朝刘金娣家去了,篮子里装的是三碗不同口味的冰粉,正好给她们尝尝鲜。 “你要请我和金娣做帮手,一天十文钱?” 刘大全的媳妇顾氏一脸的惊讶,刘桂圆以为她嫌少,连忙表示工钱可以再商量,谁料话还没说完,顾氏拍了一下桌子,干脆利落的说道:“做十文钱一天,上哪找这样的好活计。” 在顾氏看来,刘大全在外头讨饭挣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些银钱哪一文不是苦苦攒来的,如今 有着这样轻松的活,只是坐在家门口搓洗搓洗果子,出出力,为什么不干?不干白不干! “那大伯娘和金娣姐都答应了?”刘桂圆看向一旁只顾埋头吃冰粉的堂姐刘金娣,顾氏见了一巴掌呼到她背上,半嗔怒道:“就知道死吃,看看你桂圆妹妹多能干?明天跟我去做活,知道吗?” 刘金娣吸溜着一口水果冰粉,擦擦嘴道:“娘,那我也没办法不是,往年我又不是没摘过野枇杷吃,可从来没想过用它做冰粉,怪只怪你把我生的太愚笨了,要是有桂圆一半就好了。” 一番话说的几人哈哈大笑,刘桂圆笑着提醒她们:“对了,大伯娘,金娣姐,咱们做冰粉的手艺暂时不要外传,要是村人都知晓了,我家就挣不到钱了。” “那是自然。” 冰粉的做法很多,比较标准的方法是用薜荔果实的种子做,但是没必要,她们这漫山遍野都是野枇杷,当然是原地取材啦。不过,用野枇杷做冰粉的缺点也显而易见,它的步骤简单,容易被人学会,为了多挣点钱,她当然要捂住秘方了。 说实话,这个做冰粉的法子顶多卖一个夏天,就能被有心之人摸索到秘诀,她趁现在没人竞争,自然要干一票大的。 “小金宝,我这有个忙想请你帮,只要你能做到,以后咱家的冰粉你吃个够。” “真的?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保管做。”刘金宝拍着胸脯保证着,显然他很买刘桂圆或者说是冰粉的账。 “你找咱村的小孩儿宣传下,就说我家要收后山的野枇杷,摘十斤给一文钱,多少都要,但前提果子不能没熟或烂了。” 十斤野枇杷才给一文钱,这真不是刘桂圆心黑,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一来,她手里没那么多钱搞扶贫,二来满山的野枇杷确实没人要,村里的孩子不摘白不摘,摘了还能挣个零花钱。 “哎!”五岁的刘金宝一听说这事儿,刺溜一声跑出了门,跑到门口还不忘朝她姐喊:“姐,我的那份你不准动,不然我告诉娘!” 自刘金宝传出消息后,村里陆陆续续有孩子过来求证,待听到她家真的收野枇杷后,纷纷回家拿竹竿的拿竹竿、找布袋的找布袋,三五成群的结伴去后山摘野果。 乡下人家的孩子,见天的吃不着零嘴儿,爹娘更不给什么零花钱,他们一听可以摘山上的野果卖钱,就像馋猫见了腥鱼,哪有不兴奋的。至于村里的大人,听说十斤才给一文钱,大都摇了摇头,有这时间不如到地里薅草,不过也有特别会过的人家,大人和孩子一起上山去摘。 “你说你怎么这么精,这么好的法子都能叫你想到。”刘红枣搬着小板凳来到墙根底下坐着,一边捶着背一边夸她聪明。 “可不是吗?这些活要都叫我们做,钱没挣着就都趴下了,累的!”刘花生在地上拌猪草,一会儿她还得喂鸡喂猪,总之一天停不下来,但心里高兴。 “那是,我可聪明着呢。”刘桂圆蒸好了一碗嫩嫩的蛋羹,等吹凉了打算喂莲子吃,莲子现在能吃辅食了,鸡蛋羹、面糊糊、米糊糊轮换着吃。 “哎,可是你家收野枇杷的,这些要吗?”村里一个小孩背着半口袋野枇杷过来了,他就一个人,一会儿上树摘一会儿下树捡的,忙活了半天就摘了这些,就怕人家不要。 “要的,我看看。”刘桂圆走过去,拎起布袋把枇杷倒出来,挨个翻捡着看了一遍,上午有两小孩摘枇杷,里头掺了好些坏的,叫她给发现了,这回再收她就检查仔细了。 “还行,你等等,我称一下。”刘桂圆用刘金娣家拿来的大号戥子称重,大概九斤四两,还差一点,不过小孩摘果子也不容易,看看身上弄的多脏,于是说道:“正好十斤,给你一文钱。” 小孩乐的原地打转,待接过一文钱,想了半天还是递还给刘桂圆,说要买一碗冰粉尝尝。得,这钱又回去了。没办法,刘桂圆进了堂屋,用饭勺给他舀了一碗满满的冰粉,添了沙糖水和糍粑,端给他说:“你要在这吃还是端回家去?要是端回家,吃完碗赶紧还我。” 小孩点点头,抱着小碗来不及尝,蹬蹬蹬跑回了家。这两日像他这样换了钱买冰粉端回家尝的小孩多了,多的她在盛冰粉的时候都在唾弃自己,咋能那么压榨童工呢,他们还是孩子啊。唉,看来自己注定当不了冷血的资本家。 等到傍晚的时候,刘桂圆家准备吃晚饭,好久不见的田如柏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或大或小的孩子,都是他们田家木字辈的。 上次和田如柏见面还是收麦的时候,他放田假,戴着草帽和爹娘在地里割麦,大家各忙各的,根本没时间打招呼说话。 “小柏哥,你咋有空来?今日放旬假了?”刘桂圆忍不住问他。 “不是,田假放一个月,还差六七天,听说夫子病了,估计这回田假会很长。” 田如柏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不过想到夫子生病可不是好事,立马抿了嘴,将满满两袋野枇杷倒在地上,说:“这是我今天一天摘的,你称一称有多少钱。” 刘桂圆依言照做,一共是五十斤,高高的,递给他五文钱,然后再给其他人翻果称重给钱,田如柏看她一个人怪忙的,就伸手帮了一会儿。 等忙完以后,田如柏拍拍手打算回家,看着空地上一堆堆的野枇杷,实在好奇,问她:“你收这么多卖的完吗?真那么挣钱啊。” 他知道刘桂圆家收这么多野枇杷就是做冰粉送到镇上卖钱的,每天早上狗娃都会驾着车载着好几桶冰粉往镇上赶,他眼又不瞎。 “咋地,你想卖冰粉?”刘桂圆斜眼瞅了他一眼,心想你个小屁孩怪有想法。 “你能让我们卖,不,我是说你愿意叫我也卖冰粉?” 田如柏有些激动,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戏。 “你想卖也成,不过跟狗娃哥的卖法不太一样,你要能接受咱们就谈谈。 刘桂圆的想法是,眼下原材料有了,加工冰粉的帮手有了,销路这块儿不用愁,剩下的就是把销售业绩搞上去,可是仅凭狗娃一人卖不撤啊,她又抽不开身,不如叫田如柏帮帮忙,看他还挺靠谱的,反正有钱大家一起赚。 “哎,小柏,你还走不走啊,我等着回家吃饭,肚子都饿瘪了。”有个同族的兄弟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劲儿的催促他。 田如柏头都不回,冲他们摆了摆手,意思就是我有事,你们该回家回家,别等他了。 “走吧,不等他了,也不知道他跟一丫头片子哪那么多话聊。”一个伙伴嘀嘀咕咕着,跟着其他人走远了。 “很简单,你看我这一桶冰粉能盛一百五十碗出来,往外卖就是一百五十文钱,不过还没加沙糖水、水果杂和糍粑芝麻啥的,纯冰粉卖给你,一百文钱,你随便拿到哪里去卖,镇上乡下都行,卖完了一百文给我,剩下五十文尽归你咋样?” 这么一算,她刘桂圆能挣到钱,她田如柏也能挣到钱,只不过她挣的是大头,田如柏挣的五十文得扣掉沙糖水和水果杂那些配料的费用。 田如柏低头想了一会儿,这笔生意可做,他可以在乡下卖,配料就用煮熟的红豆、绿豆和山间的野果,再兑一点点沙糖水,即便如此,五十文他也有的赚。 “行,这买卖我做了,不过我暂时没有一百文给你,卖完以后再给你成不?” “行啊,你我可以免费给,要是别人买,得给我一袋粮食抵押。” 村里人她认识的不多,就田如柏还熟悉些,听大姐说田家向来以诗书礼仪传家,家里再穷都要送孩子读书识字,所以信誉还是可以的。 “别人也可以做?” “对啊,你要不介意帮我宣扬下,不过他们得靠谱点。” “行!” 第二天,田如柏果然过来要了一桶冰粉,从四奶奶家的地窖里现搬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帮手,是他三叔田有礼的儿子田如松,比他大一岁。 “你说咱先去哪里卖?”田如松小人一个,趴在后面推车加看着木桶别倒下来。 “先去隔壁的李家庄,离得近不说,庄上孩子还多,肯定卖的快。” “他们小孩手里有钱吗?我看还是去镇上好点。” 田如松是主张去镇上卖的,镇上人出手多阔绰啊,一出手都是好几文钱。 “你笨啊,不会叫他们拿新收的麦子换?” 这点田如柏早想好了,眼下家家户户都收了新麦,不光大人舍得给小孩换点零嘴,他们自己也愿意买点什么尝尝鲜,一小把麦子换一碗冰粉,值得很!堂哥田如松光想到镇上卖,他就没想过镇上人嘴多叼,能看得上他们这种用红豆、绿豆和野果子调的冰粉吗? “对哦。” …… 第31章 引领者 田如柏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从她这里拿的一桶冰粉,不到第二天下午就卖的干干净净,第三天他从这里继续拿了两桶,和两个堂兄弟一起来的。就这样过了几天,来她这里批发冰粉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大人。 “听讲你这里可以批发那个叫冰粉的东西?”一个她不太认得的婶子上门问。 “啊,可以的,一桶一百文钱,婶子你朝外卖,可以卖一百五十文,不过要先付钱给我,或者拿一袋麦子在我这里抵押。” “哎呦,乡里乡亲的,还得先给你一袋麦子?最多两三天,我挣了钱再拿过来给你,不行吗?” 刘桂圆笑着说:“这位婶子,规矩不能破,你白拿一桶,他白拿一桶,万一没卖到钱,我这小笔买卖可不就黄了?” “小丫头着,算得这么精,又没说不给你,等个两天不行吗?”金氏斜着眼睛瞅刘桂圆,嘴里叨叨咕咕的,临走的时候,不死心的继续问:“到底可行,行我就拿了,不行我可走了?” “真不行,婶子,你先拿一袋粮食放俺家,等卖到钱了粮食再还你呗。” “算了,不拿了,个小丫头,脑子真死气。” 金氏见刘桂圆一点不好说话,不耐烦的摆摆手,扭头自顾自走了。金氏一走,刘桂圆就问在家的刘红枣这位是谁,刘红枣看了一眼,披撇嘴说:“她啊,就是徐善妹的后娘金燕儿,她有个姐姐叫金凤儿,就是刘小扁的媳妇。” 刘桂圆点点头,心说怪不得看她有些眼熟,原来和那个金氏是一家,姐姐把自己亲闺女送到杨府当差,妹妹就撺掇自己男人把继女卖到杨府换钱,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桂圆,还继续收吗?” 堂屋和里屋堆了许多野枇杷,屋外空地上还有一堆,四奶奶家也放了大半,刘红枣就担心收太多了,刘桂圆算算前后收了有几千斤,暂时够用了,就说:“那就收到今天为止,以后再需要咱自己也能到山上采。” 后山的野枇杷树多,眼下正是出果旺季,她丝毫不担心以后采不着,再说这里没有冰库,收太多堆起来反而容易烂果。 两人蹲在地上清洗果子,洗好了就装到桶里,过一会儿顾氏自己过来端,统一拿到她自己家里搓洗,她那里有个院子,做这个正方便。 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刘花生和刘金娣赶着牛车从外头回来了,这两人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到外面体验一把赚钱的快乐,两人赶着牛车拉了半桶冰粉就出去了。 “金娣姐,花生,你俩冰粉卖的咋样?”刘红枣笑着去迎她们俩。 “差不多卖完了,还剩一点,留俺们自己吃。”刘金娣擦擦脸上的汗,脸上净是挣钱的喜悦,刘花生拎着装钱的布袋往下倒出一把铜钱,靠在车上说:“光顾着卖冰粉,都忘了数多少钱。” 不管挣多少钱,她和刘金娣可以拿三分之一,然后再平分,其实最后算下来,她俩都没挣几个钱,还不如她们自己在家干活做冰粉挣的多,但她俩就是想做,没事图个乐呗。 “金娣姐,给,咱俩一人十二文。”刘花生递了小头给刘金娣,自己挣的那份并不动,和剩下的钱放在一块,转头拿到屋里藏在床底下的破洞里。 等她出来的的时候,刘金娣正在说她们在顾甸卖冰粉的经历,顾甸是刘金娣的姥娘家,那里她熟的很,冰粉卖得快还容易。 “顾甸离这里可不近,你俩说去就去了?”刘红枣惊讶的问。 “嗯,我们去的时候正好顾甸来了两个货郎,看到我俩卖冰粉,还打听怎么做的,我就说做法不能说,想批发可以到花石村靠前第一家买,他们觉得还可以,估计明天会来。”刘花生想到这事还挺得意的,卖冰粉顺手还替自家介绍了买卖。 “二姐,你可真厉害!不过,你们俩以后可不能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尤其在外头的时候不要独自往货郎身边凑,我怕他们有的是拍花子,拐人。”刘桂圆赞成她二姐挣钱,但是不赞成她一个小女孩,没事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或者人少的地方。 “桂圆说的对,在村里遇到没事,那么多人看着呢,在外头没人的地方不行。”刘红枣听了赶紧说:“我以前听人讲有个小孩跑到村外追货郎买糖吃,后来到晚上都没回来,有人说他是被拍花子的拍了去。” 刘花生听她俩说的有理,连忙点头说:“放心,我们都有这个警觉心,不管去哪都会注意的。” 几个人说完话,刘红枣端着一盆兑好水的野枇杷果肉,送到西侧屋开始揉搓果浆了,刘花生和刘金娣就去收拾车上剩的冰粉、木桶、粗碗什么的。 快要天黑了,刘桂圆蹲在地上算了会账,打算过会儿烧火做饭,再叫四奶奶过来一起吃,这些天狗娃哥基本上吃喝都在镇上,天黑才着家,她一个人吃饭不热闹,再说莲子还多亏了四奶奶在带。 天一热,蚊子闻着汗味儿都出来了,逮谁咬谁,她脚脖子上就被咬了两口,正打算烧点艾草熏熏,一抬头看到前面来了两个人,刘桂圆心想他俩来换野枇杷的,站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会儿。 等二人走近了,她才看清这两人是二叔家的刘铁柱和刘铁蛋,自从上回吵了一架,兄弟俩平时见到她就跟不认识似的,谁知道今天过来了。罢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她不能一直揪着不放,再说不看他们俩还得看二叔的面子,问:“你俩来干啥?” 刘铁蛋没吱声,刘铁柱开了口:“你大姐呢,叫她来,找她换点东西。” 刘铁柱这话说的颇有大哥风范,其实他就比自己大三四岁,刘桂圆不买他的账,指着自己说:“要换东西找我就行,我大姐没空。” 刘铁蛋噔噔走到堆成小山的野枇杷前面,两眼放光说:“我的妈呀,收了这么老些子,这得多少钱?傻,不,桂圆,你收这些野枇杷吃得完吗?” 要说刘铁蛋,小小年纪蔫坏不说,人还笨得可以,谁家花钱买这么多的野枇杷吃,她在村里卖了好些天的冰粉,眼睛瞎了看不出来是用野枇杷做的?这时,刘花生走过来,不耐烦的看了刘铁蛋一眼说:“咱家收来卖的,谁天天吃这个?” “啧啧,你们仨真会想法挣钱,来的时候俺娘还说你家这回挣的钱可不是一星半点,得有三四千钱不?”刘铁柱听的不住咂舌,羡慕的同时还不忘打听她家挣了多少钱。 “对,我们会挣钱,你告二婶娘讲,我们一挣都是几百两银子,行了吧?”刘桂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问:“到底可换东西?我们要做饭吃饭了!” “呶,都在这了,多给俺们换点!”刘铁柱手里提溜着的口袋,往地上一扔,叫刘桂圆几个称。 “都一个价,十斤给一文,随便你换不换。” “亲戚换不能多给点?” “不能。” “那好吧,你赶紧称。” 刘桂圆麻利的拿起戥子,连口袋一起称,好有二十多斤野枇杷,叫刘花生到屋里拿两文钱出来,说:“多出两斤不好算钱,你们自己拿回家吃吧。” 刘铁柱一听也行,接了钱、拿着剩下的野枇杷往家走了,身旁的刘铁蛋还在叨叨:“就给两文,累这么狠、才给这一点,还亲戚来,真小气。” 刘桂圆气得不行,敢情给你们创造发财机会还错了?行,下回你们再来,一个都不收,气死你们! 他俩走后,大姐刘红枣端着一盆搓好的冰粉液体,先送到四奶奶家地窖里冰镇着,刘桂圆就和刘花生在门前收拾杂乱的东西。这么多野枇杷,按照红的、青的都得分好放好,洗的时候先紧红的黄的洗,不过这都是明天要干的事了,现在先搁屋里收好,还有那些盆盆罐罐的,该收进屋的收进屋。 晚点顾氏搓好了两大桶冰粉,配上上午搓的,还有刘桂圆几个自己搓的,一共有六桶多点,全放在地窖里冷镇着。别看数量多,明天一天估计就能消耗完,谁叫清爽可口的冰粉受欢迎呢。 话说这十几天卖的冰粉,挣的钱可真不少,刨去一点成本和人工费,净赚就有九两六钱,当然这里还得分一半给隔壁的狗娃哥,但即便如此,四两八钱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眼下立夏才开始,等卖到入秋,二十两银子挣的轻轻松松。 狗娃现在不在孙敬轩的脚店外卖冰粉了,一来在镇上流动着卖能挣更多钱,二来他的摊子出了名,走到哪里都有人掏钱买。除此之外,孙敬轩的脚店,每天都能代卖一桶或半桶冰粉,按他的话讲,卖冰粉不仅能挣点小钱,还能带动自己店里的生意。 刘桂圆的冰粉生意这么好,还得感谢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被卖到杨府的徐善妹,听狗娃说她如今在小厨房干活,有一日陪厨房的婆子到外头采买,正好遇到卖冰粉的狗娃,两人说了会子话,狗娃请她们各尝了一份冰粉,哪想这就入了那婆子的眼,之后便顺理成章的送进了杨府。 杨府主子多、下人更多,一桶冰粉主子才尝了两口就没了,还没吃出味儿,于是杨府各房各屋纷纷掏钱购买,你屋里买几十碗,她屋里买半桶,自己吃 不够,还要多买点送给亲戚、好友或者赏给下人,一来而去,冰粉这种消暑小食就在清河镇的富人阶级中传开了,尤其是杨府,可以说是新奇美食的引领者。 不过刘桂圆听狗娃说,当然狗娃是听徐善妹说的,她们卖的这种冰粉送到府上后,第一步先送到冰窖冷镇,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再加工,有的加核桃、榛子、栗子等坚果碎,有的加枣泥、蜂蜜和奶皮等甜点,还有的淋上柠檬汁,调兑着冰沙和各种果子干儿,比如葡萄干、山楂干、酸梅干的。 总之贵人的吃法总是比着法儿的精致,她们可是不敢比。 “哎呦,总算弄好了,这一天忙的可真够呛。大姐,二姐,咱赶紧烧饭,早点吃了上炕睡觉。” 刘桂圆拍拍手,左右揉了揉胳膊,从四奶奶家出来,边走边催促两个姐姐回家做饭吃。 “还用你说?!” 第32章 小心思 说是早点睡觉,可是等几人吃好饭喂过猪,都晚上六点多了,眼看伸手就要看不清五指,刘桂圆果断到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自从出了王飞三的事后,她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买了灯油、灯芯,家里有个灯盏,暂时不用买。 家里的琐事都做好,刘红枣从锅台舀了热水,送到里屋倒在新买的澡盆里,开始洗澡洗脸,张氏和刘崇山不在,她们睡觉的里屋就被姐仨当作库房和洗澡房了。 等大姐洗好换好衣服后,刘花生走到门后撤掉锄头门闩,帮大姐倒掉脏水后,她再接着舀水插门洗漱。如此反复,三个大的连同那个小的全都洗干净躺在床上玩。 晚上有了灯,姐几个都不想那么早睡,刘桂圆从新买的三尺粗布上,裁了方方正正的一小块,打算缝几个香包,到时候放点晒干的艾蒿,可以防蚊子咬。 刘红枣侧着身子躺在炕上,正在哄莲子睡觉,刘花生比刘桂圆还财迷,此刻正坐在床头数钱,数来数去,数到最后害怕人偷,毕竟这可是将近十两的铜钱,一时竟不知道藏在哪里更好。 刘家以前的钱,都在刘崇山手里掌者,他的习惯就是藏在炕席底下的洞里,刘花生觉得那个地方人人都能想到,藏了等于没藏,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藏钱之地。 “这么多钱确实放着不安全,明天叫四奶奶和狗娃来,先分一半给他们,其他的咱们分成三份,一人收一份,至于藏什么地方自己看着藏,行不行?” 刘桂圆略一思索给出了方案,其实她倒有个藏钱更好的地方,那就是自己的粉色背包,不管藏多少都不会有人发现,可惜她不能拿出来用,只能偷藏自己的那一份。 “我看行,咱仨就一人一份。”刘花生来了精神,将一串串铜钱以及散的数好,然后分成一堆堆的。 刘桂圆看着想笑,对一旁的大姐说:“大姐,这些钱都是我们自己辛苦挣的,不要吝惜舍不得花,要我说,赶明儿都去镇上,一人挑件花样好看的百褶裙穿着。” 时下妇人少女,上身穿衫下身套裙,最常见的就是百褶裙,而刘家姐妹三个穿着的裙子,都是好几年前的旧裙,不仅颜色暗淡,上头还盖着好几个补丁,尤其是桂圆,她的衣服全是两个姐姐淘汰下来改给她穿的,如今有钱了,自然要上下全换一套新的。 “这钱都是你挣的,你说怎么花就怎么花。”刘红枣说这话时,心里别提多满足了,以前爹娘在家,一年到头见不到十几文钱,今儿她们仨自己挣了钱,自然是家里缺什么添置什么,自己想要什么买什么。 第二天一早,又是忙碌的一天,吃过饭后三人分工,大姐去地里薅猪草,二姐在家洗枇杷看家,四奶奶吃过早饭,抱着莲子坐在当门,时不时干点零碎小活。刘桂圆看这会儿有空,天气也不热,她打算到河边捞点田螺泡着,现在孙敬轩的脚店,除了做田螺粉,有的客人还指名要吃炒田螺,这样一来她这边就得多捞点。 刘桂圆才拎着篮子和捞网往外头走,迎面就遇到许久不见的刘姚氏,这位自打刘崇山夫妇离家后就没来过的亲奶奶,这么一早的过来又是唱的哪一出? 刘姚氏上身穿着暗褐色的薄袄,下身搭配一条暗绿色的长裙,一双小脚随着她走动的步伐,一露一露的,刘桂圆看着都替她担忧,那么小的脚可别摔着了。说到裹小脚,刘桂圆还得感谢大昍朝的万岁爷,据说他开国以来没多久,就颁布了一条女子无需裹脚的圣旨,这样一来像她们这种生在大昍朝的女孩,再不用忍受裹脚的悲哀。 刘姚氏越过二人,先在屋外空地上逡视了一圈,接着扭着小脚到堂屋、里屋、侧屋各看了一圈,这才走到门外,半掩着怒气开腔:“还真是野枇杷,铁蛋说你姐仨收了一屋子,我还不敢信,我问你们,你们哪来的钱?弄这些做冰…..冰什么的挣到钱没?你们一个个真野,还敢自己收枇杷卖东西,我问你们,谁叫你们做的,胆子这么大?” 刘花生气不过,站起身子就说:“奶奶,没人叫我们做,收枇杷、卖冰粉,都是我们自己想的点子,本钱用桂圆卖田螺挣的钱,一分都没用家里的,这些都是我们自己辛苦挣的。” “你们自己挣的,笑话,哪一文是你们自己挣的,没有大人给你们吃穿,给你们养大,你们有能耐挣钱?一个个吃死心的玩意儿,挣钱了不知道交给大人收着?手里还有多少钱,赶紧拿过来!” 刘桂圆抿着嘴,篮子捞网朝地上一放,走到刘姚氏面前,冷冷的说:“奶奶,你八百年来俺家一回,就是来要钱的?” 刘姚氏眼一瞪,气势丝毫不弱,皱着眉骂道:“怎么讲话的,我能问你们几个要钱,那都是你爹的钱,我先给他收着,不然都由着你们几个小丫头胡买乱花?对了,还有你爹留下的钱,一并拿来给我,不然能叫你们全败完!” 刘花生走到西侧屋前站着,背靠着墙,撇嘴道:“奶奶,你不是怕我们胡买乱花,你是看我们挣钱心里难受吧?” “你个死丫头,怎么和奶奶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你们好,今天收枇杷明天卖东西,一趟趟下来可能挣到钱,估计都败得差不多了吧?不是我说你们,不够那个料就不要学人做买卖,做赔本了哭都没有地去。” 刘姚氏话说得一回比一回难听,反正在她眼里,这几个孙女的存在就是原罪,怎么努力挣扎着生存那都是浪费空气。 不说刘花生气得握紧拳头想要跳脚,就说刘桂圆这个“外来人士”都实在听不下去,她嘴皮子一碰,就开始反击:“奶奶,爹娘走的时候,你一回都没来看过我们,更别说帮着带带莲子,还有上回三婶娘侄子那个事,到现在你都没来过问过,哦,现在看我们几个挣钱了,你想来占便宜了,天下哪有这样冷心冷肠的奶奶?” 刘姚氏被亲孙女这么指责,脸绷得跟石头似的,伸手指着她们俩骂:“好啊,你们翻了天了,敢说亲奶奶的不是,我好心好意过来帮你们管钱,就怕你们胡乱霍霍,你们就这样回报我的?你爹娘不搁家,我不过来管,就由着你们败家?” 刘桂圆恼了,实在是被刘姚氏的无理取闹气的,正好刘红枣背着猪草回来了,她上前一步,挽着大姐的手说:“正好你回来了,走,倒点猪草给猪吃,然后咱三个就到镇上买东西去,今天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想买。”刘桂圆气得说话都漂了,还不忘怼一怼刘姚氏,说:“哎,挣这么多钱,都不知道怎么花,真是愁人啊。” 说到做到,这边刘红枣倒了猪草,那边刘花生就拿了钥匙锁了门,四奶奶收到刘桂圆使的眼色,早抱着莲子回家去了,待三个小丫头挽着手一走,刘家空地上,就站着无人搭理的刘姚氏一人。 三姐妹头都不带回一下,刘姚氏看看她们几个,再看看上了锁的木门,只能气得追在后面骂,没骂多久,三个丫头脚步快,她根本追不上,只能悻悻地回了家。 一路上,三姐妹的脸色都不太好,实在是刘姚氏的做派,叫她们几个寒了心,原来只说重男轻女偏爱孙子,现在是看她们挣钱都恨不得全弄到自己腰包里,这世上哪有这样偏心的奶奶。 刘桂圆临走的时候,没忘装一篮子田螺带到镇上,这些都是提前捞好养在水里的,就怕不够镇上用的。到了孙螺脚店,还没到饭点,脚店里已经坐满了客人,都是等着吃田螺粉的,还有人点了散酒或冰粉,坐在遮阳帘子后头歇脚。 三姐妹刚进脚店,就看到柜台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要说话,就看到后头煮面的孙敬轩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们来了,这是我大表哥孙敬轵,来我店里帮忙的。”说着又向大表哥介绍刘家三姐妹。 孙敬轵打量了三姐妹一眼,爽朗的笑着说:“闻名不如见面,今天终于见着你们了,你们能想出田螺粉和冰粉这两样吃食,真是心灵手巧!” 孙敬轵看刘红枣长得蛮漂亮的,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等三姐妹走后,他搂着表弟的肩膀打趣道:“哎,我刚看了那个老大,长得真怪水灵的,怪不得婶娘张罗着给你说亲,你一个都不要,敢情是看上了?” 孙敬轩歪了下肩膀,不叫表哥搂着,等煮好一份面,才慢悠悠地说:“我的事你少管,叫你来干活的,不是瞎打量人的。” 孙敬轩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他第一回见刘红枣时,就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明明不认识字还要假装认识,两份协议反反复复看了许久,后来听刘桂圆说要去桑榆村替她打听说亲的人,不知怎么的,他非要跟过去看看那人怎么样,等到打听到那人不是良配,他的心情本该是同情和遗憾,可是他却感到一种喜悦,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就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他对刘红枣上了心,想有朝一日娶她回家当媳妇,就是不知道刘红枣有没有中意的人,对他是个什么看法,等有空了,他一定要找刘红枣的三妹刘桂圆问问,这个小丫头,鬼精灵的,要是能叫她满意,他的事就算成了一半。 第33章 刁货郎 孙敬轩怎么想的,刘桂圆一概不知,她这会儿正和两个姐姐在一家成衣铺里挑裙子,本来今天打算抽空到地里浇水的,叫刘姚氏这么一闹,她们只能先躲到镇上,等晚一些再回去。 三姐妹在成衣铺逛了一会儿,最后共同挑中一款有二十四褶的细褶裙,裙摆上绣着两英寸的花鸟图案,走路的时候特别好看,刚好有三个颜色,红色、绿色和黄色,三人各自选了适合自己的颜色,穿上新裙子飞快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刘姚氏早就走了,刘桂圆就开了堂屋门,坐在门口继续干活,不多时,刘金娣从家里也过来了,她更喜欢和刘桂圆几个坐在一起洗枇杷,要是在自己家里,她娘又得使唤她揉搓果浆,那活太累了。 “你们买了新裙子啊,真好看,这个花边怎么绣的?得不少钱吧?”刘金娣一眼就看到了刘红枣裙边上的蝶戏缠枝花花纹,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子去摸,这种绣样她可绣不出来。 “可不是吗?我买的时候还和店家说,这条裙子最贵的就是绣花边,一点花样子就比旁的裙子多出二十文钱。”刘红枣想起来就有些心疼,拢共才挣了四两多银子,三条裙子就花了五百文钱,能不心疼么。 “大姐,你忘了我咋说的,能花就能挣,挣了咱就得花。”刘桂圆不以为然,她这大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勤俭持家了,才买了一条新裙子,就心疼的受不了了。 “桂圆说的对,大姐,你别心疼了,一会儿多做点冰粉,多卖出去几桶,裙子钱很快就挣回来了。”刘花生在堂屋搓好了一盆冰粉,正要送到四奶奶家里,听到她俩说话,边走边发表自己的意见,惹的刘红枣在后头笑。 眼下正是日头旺的时候,刘桂圆不打算和两个姐姐到地里浇水,太晒了,大概下午三点以后再去,那时候太阳没那么毒。 先前在镇上吃了几个馒头,这会儿不饿,姐仨暂时不打算做饭,但莲子得吃饭,四奶奶帮着带了半天的孩子,不管吃没吃,她们都有必要多做一些。想来想去,她先煮了一碗米粉,再下了一碗煮得烂烂的面条,然后叫四奶奶过来吃。 四奶奶笑眯眯的抱着莲子走来,嘴上念叨着她吃过了,不必浪费粮食,可心里却是欢喜的。如今狗娃每天在镇子上忙活,不仅挣了许多银钱,经此历练人也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等哪天赎回徐家的小丫头,这一家人的日子可就圆满了。 刘桂圆站在锅台就着刷锅水开始煮猪食,水开以后,加点麦麸和用剩的枇杷果渣,再加一点醋盐,这就是猪最爱吃的猪食了,这几日果渣和猪草不间断的喂,小猪开始长个头了,看着十分喜人,就是她们这猪圈垒的有些矮,哪天有时间还得再垒高点,省的猪长大了跑出来。 这间猪圈大概四个平方米大,就盖在篱笆西侧十来米远的菜地里头,这个长度刚刚好,太近人能闻到猪屎的臭味,太远又怕晚上有人偷,说来说去还是家里没院墙闹的。 刘桂圆正在思考什么时候给家里盖院墙,随着一声呼喊,一胖一瘦两个货郎推着小车过来了,见到她就问:“喂,小丫头,你知道这村里卖冰粉的是哪一家?” 刘桂圆笑笑,往旁边一指,说:“那,就在前面,你们要买多少,跟我说就成,单买一碗一文钱,论桶买的话便宜,只要一百文,不二价。”说着拎着木桶走在前面带路。 胖瘦货郎相互对视了一眼,等到了她家,胖的那个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瘦的那个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刘桂圆攀谈起来,一会儿说冰粉卖的贵了,野枇杷到处都是,不值钱,一会儿又问一斤野枇杷能出多少冰粉,总之就是不提买卖的事。 刘花生在堂屋搓洗野枇杷,她一向在屋里弄,就怕在外头让人瞧见,这会儿听到声忙出去看,就看这两个货郎十分眼熟,很像昨日在宋甸见着的那两个。 “哎,是你们啊,你们过来买冰粉啦?”刘花生有些兴奋,对刘桂圆说:“我昨天遇到的货郎就是他们两个,没想到真来了,我还以为上午错过了。” 那个胖货郎眼尖,一眼看出刘花生的右手上还粘着一丝粘液,来不及思考,二话不说就往堂屋钻,同时嘴里解释着:“哎呦,站在外面都累了,我进去坐坐啊。” “哎,你别进,你不能进!” 刘花生急忙赶在后面拦,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胖货郎瞪大眼睛在堂屋找了一圈,很快锁定了地上装满了洗果水的木盆,以及一旁榨干净的碎果肉。 刘花生急忙跑到前头,抱着木盆就往西侧屋藏,同时嘴里嚷着这屋不能进快出去的话,胖货郎见目的达到了,眼睛闪了闪,讪笑着出了门,后头的刘花生赶紧关上堂屋门。 “你看,我不知道你在屋里制冰粉,怪我莽撞了啊。” 胖货郎慢悠悠的道歉,刘桂圆这才后知后觉,这两家伙不是真心来买冰粉而是来偷师的,怪不得刚才说了好多废话就是不见掏钱,来者不善啊。 “你们走吧,俺们家的冰粉不往外卖了,快走吧!”刘桂圆顿时不想做他们的生意,她本以为用野枇杷做冰粉的手艺能瞒得久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这两货郎给发现了。 “咋不卖了?我们大老远的来,说不卖就不卖了?”那个瘦货郎听到不依了,他还等着买个半桶回去照着做呢。 刘桂圆突然就笑了,摊着手说:“那可不是吗,咱自己家的东西,想卖就卖,想不卖就卖,你还能管的着?要真想买也行,冰粉涨价了,一两银子一桶,爱买不买。” “刚才还是一百文,现在就要一两银,你怎么不去抢?”瘦货郎脸一绷,口气也不好了。 “就这个价。” 你都来偷我秘方了,我还傻兮兮的卖给你冰粉,还一百文一桶,想的那么美呢。 “你个小丫头怎么这样做生意,一点诚信都不讲,我看你这冰粉生意也做不长久。”瘦货郎开始叨叨咕咕的,满脸的不爽,此时,那个胖货郎脸上带着笑,说:“这位姑娘你别生气,我这个兄弟脾气急了些,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刚才问价格只要一百文,现在突然涨到一千文,确实说不过去吧?” 刘桂圆看着胖货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跟个笑面虎似的,不由得哼了一声,嗤笑道:“彼此彼此吧,你刚才故意进到堂屋不就是为了偷师吗?不过我还告诉你,做这个冰粉得加一味引子,不然不成形,至于是什么引子,肯定不能告诉你。” 用薜荔果实颗粒做冰粉确实需要加石灰水,但用野枇杷果做不需要,刘桂圆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忽悠他们,混淆他们思路。 瘦货郎卷起袖子晃着一只大手,语气颇横的问:“你快说是什么引子,说出来了咱就考虑一两银子买你的冰粉,怎么样?” 刘桂圆怒了,这两个人哪里是货郎分明就是无赖,估摸着打听到她们大人不在家,故意来一场威逼利诱。这会儿刘红枣去了刘金娣家,家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刘桂圆心里想着是拿东西把他们赶走,还是锁上门直接离开呢? 一旁的刘花生见状不对,忙站到刘桂圆前面护着,只要他们敢动手她就大声喊人,然后带着桂圆逃跑,好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此刻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 “冰粉引子凭什么告诉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敢来我们花石村找事!” 刘桂圆抬头一看,这么巧竟然是过来退还冰粉桶的田如柏,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个堂兄弟,这下好了,有他们在这里撑着场面,她和二姐就没那么被动了。 刘桂圆拉着二姐往后退了退,指着那两个货郎不客气的说:“对,你俩个刁货郎,早看你们不怀好意!”随后又对田如柏几个告状:“小柏哥,小松哥,小槐哥,你们来的正好,他俩不是好人,刚才非要闯进堂屋看我们怎么做冰粉,还问我们要冰粉引子,太坏了!” 瘦货郎看到三个小子眼神凶起来,用手指指着他们说:“你几个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这兄弟的拳头可不讲道理,一拳就能打的你们屁股开花,赶紧滚,知道吧?” “嘿,你吓唬谁呢?在我们花石村的地界欺负我们花石村人,还要打我们?走,跟我们见村长去,我大伯父就是村长,看他怎么收拾你们。”田如柏冷冷看他们一眼,丝毫不怕他们的威胁,反而要拽着他们去见村长。 刘桂圆这才知道,田村长是田如柏的大伯父,哈哈,这下看这两个刁钻货郎怕不怕,要知道这时的村长地位很高,你个外村人进村滋事扰民,村长有权叫人把你打出去,严重的还要送去见官。 “小柏,和他废什么话,你在这里守着,我和小槐现在就去家里喊大伯父来。”田如柏身后的田如松是个急脾气,见两个货郎如此嚣张,说着就要回去喊人来,当然他不傻,这个时候走人田如柏这边就势弱了,所以只是嘴上喊喊,脚下不动。 “别,俺俩不是坏人,以前来过你们村卖糖块的,不记得俺们了?刚才想买冰粉,价格太高没谈成,起了一点小误会,这就走了。”胖货郎一看形势不对,拉着瘦货郎就要溜,瘦货郎不服气,还想找事,胖货郎就低声骂了一句:“二子,还不走,闹大了有你好果子吃?” 胖瘦货郎匆匆走了,刘桂圆长舒一口气,真心实意感谢他们三个帮忙,田如柏三人都说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那个叫田如槐的小子,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下次咱来拿冰粉,对给咱盛一点。” “行,下次你仨再来,咱家冰粉管你们够!” 一点冰粉不值钱,但是只靠一点冰粉就能拉拢田家几个小一辈的孩子,在刘桂圆看来可太划算了。 田如柏几个乐呵的走了,一路上田如槐嘴里都在念叨,今年夏天靠卖冰粉挣了多少钱云云,要不是因为这事,他们几个没那么好心护着刘家人呢。 “桂圆,我真是好心办坏事,我要知道他们这么刁,根本不告诉他们我家卖冰粉。”刘花生满脸自责,早知道她就不去宋甸卖冰粉了,不然也不会遇到他们俩。 “二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心术不正,就算你不说咱家在哪,他们早晚还会打听到的。” 刘桂圆这话说得没错,大概三天后,那两个货郎可能在家试出了做冰粉的诀窍,竟然拉着小推车站在村口收起了野枇杷,价格和她之前定的一样,十文钱一斤。刘花生看到后心里气的不行,拿着竹竿就要上去撵人,刘桂圆就劝她:“别去二姐,做生意就会有竞争,你得学会适应,况且他影响不了咱家的生意。” 她们做了这么久的冰粉,知道用多少水多少果肉才能揉搓出口感最好的冰粉,那两个货郎肯定没那个耐心试验,就算凑和着做出了冰粉,和她们家的也没法比。 “那就让他们在外头收野枇杷?要不,我叫她们到别的地方收去?”刘花生还是气不过。 “花生,你咋这么口,他收他的,咱管他干啥?村里多少小孩都靠摘野枇杷赚零花钱,你叫他走了,村里人会不高兴的。” 刘红枣心细,她想的比刘桂圆想的还多,这样一来,刘花生不提出去撵人走了,自个靠在墙根上一下一下的撞着墙,肉眼可见的不痛快。 那两个货郎不收个两三天不会罢休,刘桂圆怕她二姐一连几天上火,就出了个主意:“要不,你明天和狗娃哥一起去镇上卖两天冰粉,最近生意好,他那里都忙不过来。”反正家里除了养猪喂鸡,再就是洗枇杷做冰粉,这两样有顾氏和刘金娣两人帮忙,差她一个不差,就当让她出去散心了。 “行,那我明天起早点!” 一听能去镇上玩,刘花生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蹦蹦哒哒的进了屋,说是要戴那副绣了彩蝶的面纱出门,还有前些日子新买的绿色百褶裙。 “看看你,还不如桂圆稳重,一点没个大人样。”刘红枣笑着骂了她一句,惹的刘花生半撅着小嘴,回瞪了她一眼。 她这两个姐姐,自从刘崇山夫妇不在家,倒是越来越活泼了,本来嘛,十几岁的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才是。 第34章 点醒了 二姐刘花生跟着去了镇上,刘桂圆把家的活计分了一下工,大姐在家做饭洗衣服外加喂猪喂鸡,偶尔带带莲子,她带着顾氏等人在她家里洗枇杷做冰粉 ,做好了一盆一盆送到地窖冷镇,再有就是每天卖上几桶冰粉给村里一些脑袋活络的人。 还别说,这样一门小本生意,起初村里大部分人都不敢做,等看到田如柏那几个小子两三天就能卖掉一桶,净挣个四五十文钱时,各个眼睛都绿了,纷纷扛着粮食到刘家换。 这样一来,刘桂圆就得加班加点的做冰粉,不然不够卖的,她想再过十来天,估摸着家里还要收些野枇杷备着,省的那两个货郎坏心眼,悄悄的收完所有野枇杷。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她以前就听过这种恶意竞争的案例,对方把某种紧俏商品的原材料收走,然后找到生产厂家高价购买,厂家因为订单不得不含泪购买,最后忙了一年不仅没挣到钱,还赔了许多。 不得不说,刘桂圆有些高估了那两个货郎,没过两天,他们俩竟然悄悄过来找她,好声好气的恳求她给冰粉涨价,还说反正做冰粉的法子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就算涨价也会有人买的。 “不行,我家冰粉卖这么久了,突然涨价客人肯定不愿意,再说了一文钱已经很高了,你还想怎么涨?我这是小本开卖,不可能跟你们一样胡来瞎搞。” 刘桂圆义正辞严的拒绝,那两个货郎估计走南闯北久了,自诩见过世面,继续游说她:“你不懂,这样一份冰粉,咱们淋上牛乳、蜂蜜和酸梅汤,添一些冰沙和果酪,放到铺子里售卖,再取个冰果酪的雅名儿,少说得七八文钱一碗。” 刘桂圆砸砸嘴,不理他们,只说:“这么好的生意你们自己发财去吧,千万别带上我,要涨价你们也自己涨,反正我的冰粉不会涨。” 两个货郎看说不通她。只能摇摇头走了,从那以后刘桂圆很少看到那两个货郎,也没听到谁卖的冰粉涨价的事,估计消费者的脑子都是清醒的,没陷进他们的营销圈套吧。 不过她这个冰粉生意也不是天天这样顺,大概七八天过去以后,她打算重新在村里收野枇杷,结果撞上了雷雨天气,一连五六天,天天打雷闪电下雨,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她家的冰粉就没以前卖得那么火了。对此,刘桂圆也不急,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卖不掉就少做点,有卖剩下的就自己吃掉。 反正做生意嘛不就是这回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 “家里还有点冰粉,兑过沙糖水的,吃不完可惜了,要不送一点到二叔家给他们尝尝?上回我在后头遇见二婶娘,她还说我们卖冰粉都不端点给她尝尝。” 刘红枣捧着一盆调好的冰粉,问坐在草席上的姐俩,刘花生嘴里咬着木梳,正给刘桂圆编头发,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不去,她有这个空闲,才不去二婶娘和奶奶面前遭骂呢。 “我去吧,大姐你别去,你老实,她们说什么你不知道还嘴。” 刘桂圆一骨碌从席子上坐起,艰难的拽回自己被蹂躏的炸毛的头发,站起身就要出门。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脱她二姐的“魔爪”,这会儿让她见谁她都心甘情愿。 “三叔家别忘了送,要送两家都得一样。” 刘红枣的叮嘱在身后响起,刘桂圆大声回应知道了,捧着木盆就小跑着出了门。 她先去的三叔家,三叔不在家,三婶娘带着两个孩子在家炖肉,才靠近厨房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是炖排骨的香味。刘桂圆翕动着小鼻子,嘴里开始馋肉了,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来干嘛的,扯着嗓子朝屋里喊了一句:“三婶娘,栓子哥,甜柿姐,都在家呢,我来给你们送点冰粉尝尝。” 三婶娘一看到刘桂圆就想起王家人埋怨她的事,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看了她一眼,从鼻子哼了一声,不打算理会她,不过刘栓子可不这样想,他早想尝尝冰粉的滋味了,一碗才一文钱,还可以用麦子换,可是娘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买给他吃。 “桂圆来了,这么巧,我今天过生辰,你就来送冰粉了,我真有口福。” 刘栓子眼睛一亮,上前就去端刘桂圆手里的木盆,然后咕噜咕噜全倒在一个大海碗里,刘桂圆想说这些冰粉有一半要给二叔家送去,别都给倒完了,可是看着憨憨的刘栓子,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罢了,就当给刘栓子过生辰了。 “那啥,栓子哥你过生辰啊,祝你生辰快乐,天天开心,那我还有事来,我先回去了啊。” 刘桂圆提着木盆回家了,不顾刘红枣的询问和刘花生的步步逼近,快速打了一份冰粉再次出了门,她实在不想二姐给她编头发,她的头发稀疏发黄,典型的营养不良,得好好养养。 走了十来分钟,刘桂圆踩着小路,走到二叔家连着土坯墙的木门前,木门很旧很脏,上面还贴着去年过年的红纸,不过已经掉色了。门半掩着,推开门院里一共有三间盖在一起的土屋,没猜错的话,刘姚氏应该住在中间的主屋,主屋最大但也最旧, 话说,二叔家的房子看起来旧,但却是三兄弟之中最大的,因为这是从刘桂圆的爷爷刘知福手里传下来的,按照分家的规矩,老人跟谁过,老房子就归谁,刘姚氏选择跟听话老实的二叔过,这房子自然归他。至于为啥不跟她爹刘崇山过,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你都没有儿子没有个后代,我跟你过个屁! “二叔在家吗?奶奶,三婶娘,我是桂圆,给你家送冰粉来了。” “没人在家吗?那正好,还省了冰粉了,哎,我回家去了。” 不知道屋里人听没听到,刘桂圆一连说了两遍都没人出来搭腔,她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这时随着一道刻意的咳嗽声,刘姚氏从主屋走了出来,说:“你去哪的,我在屋里睡觉来,没听到。你咋才想起送东西来?我以为你心里没有你奶,早都忘了你二叔一家子,一个个的,我看好了,都是吃死心的小丫头。” 刘姚氏就是刘姚氏,她们几个对她再好,都要落她的数落,刘桂圆嘴一撇,不满的说“奶奶,你不要老骂俺们,俺们都是你的亲孙女,你这么骂俺们难道你脸上有光彩?我听讲银杏姑姑也生了两个闺女,难道你也说她们吃死心了?” 吃死心了,这是老人家骂小孩的一种话,大概意思就是小孩没用、废物、没良心的意思。 刘姚氏听到刘桂圆糟蹋她闺女,还有她两个亲外孙女,老脸立马气得发青,低头四处看,然后从墙跟找到一根树枝就要抽她,嘴里骂道:“你个生瘟的死丫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编排你姑姑的?我看你是欠抽了,叫你把挣得钱给我你不给,我说你两句你还敢顶嘴,不孝的玩意儿,留着你干啥?” 刘桂圆自知捅了马蜂窝,耸耸肩脚底抹油就要溜,一个没防备,一头撞上了放牛回来的二婶娘李氏的肚皮上,李氏膀大腰圆,生过三个孩子后肚子的肉就没消过,就那刘桂圆也撞得鼻子生疼,估计要出血了,哎,倒霉! “哎呦,你不知道看路吗,个死丫头!”李氏手多有劲,一把拽住了要跑的刘桂圆,正要开骂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赶紧松了手,改腔换调道:“是桂圆来了,撞疼了不?都怪二婶娘没站好,正好叫你撞上了,可要紧,要不要揉揉?” 二婶娘李氏突如其来的温柔,刘桂圆一时半会真的无力承受,她捏着鼻子,感觉要出血了,连忙摇头说:“没事,怪我自己没注意,那啥冰粉我都放你家锅里了,我还有事情,走了啊。” 刘桂圆跟兔子似得跑出了刘家小院,二婶娘李氏还在后头亲热的喊:“这就走了,走慢点,有空就来俺家坐坐……” 刘桂圆走后,二婶娘李氏偷偷朝婆婆翻了一个白眼,不满的埋怨道:“娘,你看看你,桂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撵她走干嘛?我还想求她教俺家铁牛做冰粉卖钱来,你还拿树枝子抽她,你这样我还怎么开口?” 这些日子,二婶娘李氏眼看刘桂圆几个小丫头卖冰粉挣了不少钱,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羡慕,羡慕多了就开始嫉妒,嫉妒得心眼里直冒酸水儿,就盼着她家冰粉卖不出去,最好大伙都不买,叫她家赔本赔个底朝天儿。 前几天她在地头见到大哥家闺女红枣,那叫她好一阵子挤兑,之后心里不知道多舒服,可是昨天她遇到了金娣娘顾玉梅,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子闲话,顾玉梅的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她。 顾玉梅:我说你心眼子咋那么死,非盼着人家冰粉卖不出去,她家冰粉卖不掉你又能有得什么好? 李秋芳:我是落不得好,那我也看不惯。 顾玉梅:我问你我俩家谁和她家更亲? 李秋芳:那肯定我家和他家更亲了,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呀。 顾玉梅:对啊,你看桂圆丫头为啥不叫你两个亲婶娘帮着干活,非叫我这个堂的大伯娘给她家干活,还一天给那么多工钱? 李秋芳:啥,还给你工钱了,给的多少? 顾玉梅:你甭管给我多少,我告你讲,人家桂圆丫头之所以找我帮忙,就是记着我借给她家牛奶的好,你要是对人家好,人家有好事难道不记着你? 李秋芳: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她家冰粉卖不出去,我本来就落不到一点好,要是我对桂圆几个丫头好,她们几个还能带我做冰粉挣钱…… 第35章 买寿礼 刘桂圆就到家的时候,鼻子已经不流血了,就是手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她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岔开腿站着,水瓢往下一浇,两只手轮换着很快洗了个干净。 “回来了,你鼻子上怎么有血,不会是咱奶打你了吧?”刘花生从菜地摘了两个嫩茄子和一把小尖椒,准备中午炒着吃,回到家就看到刘桂圆的狼狈样,鼻孔外头血迹斑斑的。 “嗨,别提了,我到了二叔家……”刘桂圆放下水瓢,进堂屋搬了个板凳,坐倒身子开始讲她送冰粉给二叔和三叔家的经过。 “二婶娘不会生病了吧,咋突然对你那么客气?”刘花生拍着桌子笑了出来。 “谁知道,可能良心发现了,想对我们好吧。”刘桂圆耸耸肩,表示她不在意,从篮子里拿了一把尖椒,一边揪尖椒蒂一边说:“对了,今天是栓子哥生辰,最近咱家有人过生辰吗?” 家里六口人,她除了知道刘莲子的生日在四月,其他人的一概不晓得,就连她自己几月生都不清楚,只能问她二姐。 刘花生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算:“咱爹是七月初一,咱娘是三月初八,大姐是八月十五,我和你都在十二月里,莲子是四月十七,嗯,就这些了,最近的就是咱爹的生辰,不过那天他肯定回不来。” 刘桂圆点点头,心想没人过生日那就算了,本想着趁这段时间手头无事,姐妹几个找点由头乐呵乐呵,既然没有,那就算了,不过她转念再想,没人过生日照样可以乐呵呀,于是眨着眼睛看向她二姐:“二姐,既然没人过生日,咱几个不如在家补过个端午节呗,上回咱连粽子都没吃,一点儿节味儿都没有。” 上回过端午,正好赶上麦收那两天,她家忙的又是收麦又是干架,根本没时间吃粽子和喝雄黄酒,更别提看人赛龙舟和跳钟馗等活动了。 刘花生眼睛一亮,立马就赞同了,正好大姐刘红枣挑着两桶水从外面担回来,姐俩赶快去迎,一个接担子,一个提水桶,顺便把补过端午的想法讲给大姐听。 “补过端午节?你俩真会想,往年咱家端午节十回有八回不过,有时候连中秋节都不过,你俩要不要每个都补一次?”刘红枣看着她俩在自己跟前献殷勤就觉得好笑,她仔细想了想家里大人小孩的生辰,突然眼前一亮,对她们俩说:“我记得咱姥娘的生辰好像是六月十一,再过三天就到了,不知道她今年过不过?” 罗姥娘今年六十三岁,过了今年就是六十四,不过她们乡下人家,正儿八经为老人家过寿的少之又少,除非是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 “真的!那太好了,要不咱到镇上买点东西,一起去看看姥娘,再给她拜个寿?”刘桂圆小手一拍,乐得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她怎么就没想到姥娘的生日呢,这回姐几个手里都有闲钱,不如趁着小梅雨季去姥娘家玩玩,既是走亲戚,又是替爹娘拜寿了。 刘桂圆的提议很快得到两个姐姐的赞同,三个人一边做饭一边嘀咕着,很快制定好了走亲戚的出行计划,莲子肯定要带上的,她快满三个月了,只要照顾精心,带着出远门也还行。家里没人,猪和鸡可以拜托大伯娘顾氏帮着看下,到时候她们准备好喂猪和鸡的麦麸,再到东湖多薅些猪草备着。 至于冰粉的买卖就更不用愁了,最近镇上不忙,狗娃哥一个人就能搞定,再说她们姐仨最多在姥娘家过三天就能回来,碍不了什么事。最后一个就是借车出行,刘桂圆提议到镇子上租辆驴车,那个走得快不说,还没那么颠,但大姐说有这个钱不如省下来买寿礼,她们仍旧借大伯娘家的牛车用,大不了早点出门。 三人说着小话,午饭很快做好了,刘桂圆烧的火,二姐炒的菜,一盘清炒嫩茄子,一盘尖椒炒鸡蛋,大姐合的面,白面掺着玉蜀黍面,贴在锅沿上,水一开再稍微受受气,死面饼子就熟透了。死面饼子就是没有经过发酵的面做的饼,吃起来厚实有嚼劲,比合发面快且简单,农家人一般都爱这么弄。 死面饼子在锅上烤得焦黄,刘桂圆率先拿起一张,就着茄子菜和辣椒菜吃了起来。菜都是下饭菜,三个人每人都能吃下第二张,香呀。 吃过饭,喂过莲子吃了一碗米糊糊,给她换了一块新尿布交给四奶奶照看,三姐妹兴致勃勃的往镇上赶,当然她没忘记到孙螺脚店坐坐,送点提前捞好的田螺。 到了孙螺店,刘桂圆把田螺往柜台上一交,孙敬轩见了就拿戥子去称,刘桂圆摆摆手,说起提前想好的说辞:“孙小哥,以后咱免费给你送田螺,不用给钱了,这段时间在这卖冰粉,各方面都靠你帮忙,我要再收钱,大姐二姐几个都得说我。” 狗娃哥每次去镇上都要拉好几桶冰粉,这东西没开始卖的时候不能放在外面,太阳一晒就不冰了,所以每次都是存放在孙敬轩家里,除了这个,一开始卖冰粉时,孙敬轩没少帮着向食客推销,她得记着这个情,不能在一点小钱上斤斤计算。 孙敬轩不欲占她们便宜,可是三姐妹坚持不收,他没办法,只好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他心里想,你们不收田螺的钱,那么等年底分红的时候,我多补给你们一些便是。 三姐妹出了孙螺店,很快走进了罗列着各式商品的店铺,刘桂圆寻思着老人过寿要送寿桃或寿糕,可是问了几家店,都没有现成做好的寿桃,刘红枣就提议姐几个自己回家做一个,省钱不说还带着心意。 再就是送寿幛或寿屏风,寿幛由一幅中堂那么大的红绸铺就,上面或写或绣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话,看着确实喜气大气,就是一幅最普通的寿幛都得二两半的银子,姐几个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再看看别的。 “要不咱买一扇小巧些的立屏,好拿好放的那种,你们看那个寿字蛮好看的,字的周围就是五蝠拜寿,寓意多好?”刘桂圆指着一张桌案上竖着的原木色屏风,中间一个圆形寿字,四周则是五只蝙蝠和祥云围绕,看着大方又精致。 三姐妹看了都喜欢,待问了卖家,因是花梨木的精雕摆件,只剩下最后一扇,只需一两银子就能买下,刘桂圆深知这是店家的套路,厚着脸皮在店主人面前各种花式讲价和求情,最后店主人嘴皮没松,他的妻子倒是开口了:“念你们几个小辈孝顺,竟还知道送外祖母寿礼,好吧,我就便宜些,八百钱卖与你们,这是最低价了,以后可要多光顾我家小店。” 三姐妹喜滋滋的出了门,寿屏太大,三人先去成衣铺子买身罗姥娘能穿的衣裳,等回头再来拿寿屏。到了她们常去的那家闺悦成衣铺,女店家眼力着实好,竟还认得她们三姐妹,听了她们仨的诉求,女店家很快为她们挑选了三件颜色、花样和款式各异的衣裳,分别是一件遍地金时样对襟衫,一件紫丁香色通袖段袄和一件琉璃蓝色寿字花边裙。 “遍地金的太花了,紫丁香的太厚了,不如拿那个琉璃蓝的长裙,这个颜色适合咱姥娘的年纪,而且裙摆上有寿字小绣花边儿,不仅过寿的时候穿应景儿,平时穿也便宜。 刘桂圆略一思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大姐和二姐纷纷同意,问了价格付了钱,就叫店家包起来,等回头过来拿。出了成衣铺,隔壁就是布衣坊,成衣铺虽然也有布料出售,但大都都是精品,她们买不起也不需要那么好的料子。 感谢棉花的普及,半匹棉布只要一百五十文,这种布料柔软吸汗,夏天用来做里衣最合适,刘红枣买了半匹白棉布,打算空闲了为莲子做两身正经衣裳,她现如今穿的小衣还是张氏用里衣改的。 “给莲子买一顶瓜皮小帽咋样?”刘花生在布衣坊的货架上找到一顶鹦哥绿的瓜皮小帽,帽子用绒布做的,摸起来很是柔软,这个颜色夏日看起来也清凉,便要自掏腰包给莲子买一顶。 瓜皮帽是时下上到老人下到孩子最流行的帽子款式,做的时候用六瓣大小一致的布料缝合在一起,上锐下宽,远远看去确实像一个西瓜倒扣在头上。 “行,咱莲子戴着这个绿帽子,蛮合适。”刘桂圆头靠在二姐肩膀上,凑着二姐的耳朵叨咕着。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刘花生自然知道绿帽子的特殊含义,气得要去拧她耳朵。 三姐妹说说笑笑出了布坊,沿街买了几样便宜的小玩意儿:刘红枣买了粉红绢花、桂花头油、橘子大小的肥皂团等,二姐看中一把镂空的竹片折扇,才三文钱一把,姐妹三个各自买了一把,晚上热了可以扇扇。 回家时,刘桂圆到肉摊上割肉,大姐和二姐分头去取东西,等到了桥口,三姐妹拎着东西嘻嘻哈哈的往回走。 第36章 弄难看 到了家,刘红枣挽起袖子做寿桃,刘花生背着粪箕到东湖打猪草,刘桂圆接回了莲子,陪她玩了一会儿,就去刘金娣家拜托大伯娘顾氏帮着照看猪和鸡,顺道再借用下她家的牛和车。 罗姥娘的家在双丫村,距离花石村大概十五里远,姐妹几个想要过去必须要赶车,不是她们嫌路远,而是路上要带着莲子和那些寿礼,肯定不能徒步去。 本来和大伯娘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去牵牛,可等她们姐几个打开堂屋大门,就看到二婶娘李氏牵着牛站在外头,脸上带着笑说:“听讲你几个要用牛,怎么不去俺家牵,俺家牛放在家也是闲着,你们牵去用呗,咱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来了,又来了,二婶娘又是这样温柔和热情,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种摸不着头脑,李氏说完话见没人动作,心里着急了,忙问:“咋了,可是还记恨上回收麦没借给你们牛使的事?这事都是二婶娘的错,你们别放在心上了,成不?” 见两个姐姐都不说话,刘桂圆只能清清嗓子,开口道:“二婶娘,咱仨没放在心上,那都是小事,你不说咱都快忘了,不过,这个牛……” “牛你放心牵去,只要你们不生我的气,牛随便你们使,只要别忘了喂点草就行。”二婶娘李氏生怕刘桂圆不用她家的牛,连忙抢过话头,随即想到她家的猪没人照看,猛一拍手,说:“哎呦,看我都忘了,你家猪没有人喂吧,那可不成,猪这畜生一顿不吃就得掉肉,放心都交给我,保管给你们喂得壮壮的,行了,赶紧走吧,晚了天黑到不了。” 就这样刘家四姐妹在二婶娘的极力邀请下,坐上了她送来的牛车朝双丫村赶去。说是牛车,其实就是一头牛拉着一辆露天的柴车,大姐抱着莲子坐在前头,二姐看着东西坐在后头,刘桂圆嫌牛车颠,抢着在前头赶车,等走累了就和两个姐姐换换。 这一天,刘家三姐妹从八点多出了门,直走到中午十二点才到了双丫村,没办法,路不好走,中途还得停下来吃点东西、喂喂牛。 罗姥娘家门前不远有两条河,一条南北向的在屋子东侧,一条东西向的在屋子北侧,两条河的交汇处住着稀稀疏疏的人家,一直向东西南三个方向延伸出去。 从南往北穿过几户人家的大路,过了竹桥往西走十米,再向北走二十米,往西一看,就看到一处带院子的土坯房,院子外头有两处宽敞的菜园子,北面是平坦的空土地,两边各种着两棵大枣树,再远处就是竹林和别的人家。 “姥娘家好大,有四间屋子呢。”刘桂圆第一次来到罗姥娘家,只看到院子外头一间低矮的竹棚,院子南面是一间灰色砖瓦房,北面是一间土坯泥瓦房 西侧还有一间略小的土坯房,一看就知道是厨房。 “嗯,姥娘跟大舅一家住,大舅早年跟人一起收木材,那时候赚了好些钱。” 刘红枣记得有段时间大舅家很有钱,娘曾带着她和花生到大舅家小住,那时她七岁,花生才四岁,那时桂圆还没出生,娘即便已经生了两个女儿,走到哪里脸上都带着笑容,爹对娘也是极温柔的,后来,慢慢的,什么都变了样。 就在刘红枣发呆的功夫,刘桂圆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门,成功的搜寻到罗姥娘的身影,罗姥娘此时正在树荫下补一件褙子,听到有人喊她,抬头一看,这不是桂圆几个丫头吗? “红枣、花生、桂圆,你们仨咋来了?大老远的是你爹载你们来的吧?你娘来了没,呦,莲子也抱过来了?”罗姥娘看到三个外孙女,眼前一亮,随即看到红枣怀里的莲子,连忙问她们爹娘是不是在后头。 “姥娘,俺爹娘都去外头讨……挣钱去了,俺几个在家没事做,过来看看你的。” 刘红枣知道爹娘外出要饭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这头,赶紧解释给罗姥娘听,不过她不好意思说爹娘到外头是讨饭,毕竟这种事说出来有些丢人,只能含糊不清的说是去外头挣钱。 “出去挣钱了,咋没和我说一声呢,你娘也跟着去了,抛下两三个月大的莲子?香雪这丫头,咋当娘的,唉,不说了,你几个快进屋里歇歇。” 罗姥娘当然不知道女儿女婿外出的事,更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走的时候,莲子才刚满月没几天,否则她肯定得生气,话说回来,这事换谁不生气呢,你说家里不缺粮不遭难的,夫妇两个说走就走了,丢下四个闺女,就不怕出什么事? “姥娘,你别生气,大姐说后天是你的生辰,俺们几个特地买了寿礼来给你过寿的。” 刘桂圆亲切的挽着罗姥娘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刘花生提着几样东西和刘红枣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给我过寿?我老婆子活这么久可从来没过过生辰,这回却是沾了你们姐妹几个的光了,到时候叫你大舅母抻一碗细细的白面面条,再打几个荷包蛋,咱娘几个都吃。” 罗姥娘以为几个外孙女说的过寿就是过来热闹热闹,生辰那天再吃一碗长寿面罢了,待进了屋里,看到三姐妹拿出的寿礼:寿桃、枇杷、蓝裙、寿屏,不禁瞪大了眼睛,问:“这些都是你们买的,真要给我过寿,这得不少钱吧?” 不怪罗姥娘想岔了,乡下人家,很少有人为家中的老人正经办寿,一般生辰那天,子女为老人做一件新衣、抻一碗寿面,再说上几句吉祥话,这就是极好的了,哪有人家舍得花钱过得这样隆重? “姥娘,这些寿礼都是俺们几个挣钱买的,挣钱的主意却是桂圆一个人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咋这样鬼精灵,巧心思一个接一个……” 刘红枣将桂圆用野枇杷做冰粉的事大致讲了下,喜的罗姥娘抱着刘桂圆就开始亲,刘桂圆这么大的人了,哪好意思叫人这么亲,只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嘴里嚷着:“姥娘别亲我了,俺们给你买了新衣裙,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刘花生笑着递给罗姥娘一件崭新的衣裙,罗姥娘这才放下刘桂圆,当场试穿了起来,别说刘桂圆的眼光真不赖,罗姥娘几乎刚套上身,就满意得合不拢嘴,一会儿说这个蓝色正,一会儿说带寿字的绣花边好。 “娘,家里谁来了?” 几人正热热闹闹的点评着,这时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见到家里来了客人,微微一愣,不确定的问:“这是小姑家的几个女儿?” 罗姥娘赶紧介绍,三姐妹听了就齐齐喊了一声大舅母,原来这就是大舅张成栋的媳妇方氏,方氏(方翠珍)确定了这几个丫头是谁,连忙笑着招呼她们,等看到罗姥娘身上的新裙子,不禁眼前一亮,夸道:“娘,你身上这条衣裙可真好看,这么好的料子得值不少钱吧?” “可不是,一件就要五百文,三个丫头孝顺,特地买来给我过寿的。”罗姥娘满脸的骄傲。 “啥,五百文,这都够买三十斤大米了,啧啧,你几个真舍得花钱。”方氏眼巴巴的瞧着婆婆穿着的新衣裙,那个颜色和布料一看就知道不孬,再转头一看,桌子上还摆着一扇寿字的雕花立屏,眼睛闪了闪,低着头不说话了。 “大舅母,大舅和表哥不在家吗,咱摘了些野枇杷来,打算做一道清爽的冰粉给你们尝尝。” 刘桂圆看大舅母方氏脸色不对,连忙找她说话,她们这回出门,特地拎了三斤多的野枇杷,准备到了这里做成冰粉,算是一道甜点。 “在外头竹园瞎转悠呢,不是我说,你几个小丫头,好不容易来走趟亲戚,吃的穿的买了一堆,真知道孝顺人。”大舅母方氏勉强笑着说了几句,随即又说:“不过,你们几个孝顺也是该的,这几年小姑不往这来,娘吃的喝的还不都是我们管着,哪回叫她问事过,都说养儿防老,人到老了还是得靠儿子。” 张氏自打桂圆出生以后,确实六七年没有走过娘家了,一是路远孩子多,桂圆脑子还不好,她没有心情和精力到娘家看看,二是走一趟娘家不能空着手,刘崇山爱惜钱,根本不叫张氏走娘家,用他的话说:你去一趟娘家,大人小孩都得买吃的,得花多少钱才够? “这几年香雪不容易,前头桂圆脑子不清楚,后头又生了个闺女,哪有空朝这来?”罗姥娘听到方氏说话难听,不由得为女儿辩解了起来。 “再不容易,闺女也不能嫁了男人忘了娘,俺家芍药、芙蓉嫁出去这两年,哪次过年过节不知道送年节礼来?小姑这样,上回你还打了银锁送去,叫我说,娘都不该打的,白花钱。”大舅母方氏越说越有理,就是不知道是真心为婆婆抱不平,还是心疼打银锁的钱。 大舅母方氏一共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张芍药22岁,二女儿张芙蓉19岁,两个女儿都已嫁为人妻,如今她膝下只有一个正在议亲的小儿子,大名唤作张吉朝,小名叫作铁竹,今年17岁。 眼看大儿媳当着几个外孙女的面,一个劲儿的说着闺女的不是,且说得越来越难听,罗姥娘脸上表情就不怎么好了,微微瞪着方氏说:“区区一个银锁值得你说这么半天,我这几个孙子哪个没添置?” 方氏没敢顶嘴,但她心里不服,她三个孩儿落生的时候,家里几乎不缺银钱,谁个打不起一把小小的银锁,可如今丈夫早不做收木材的买卖,家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文钱,哪里有闲钱打银器? 方氏在屋里走了一圈,走到桌案上摸着那扇雕花寿屏上,嘴里低声念叨着:“这几年家里缺钱少粮,从来都没办过寿辰,不光俺家,家家都不正经办,这下好了,你几个买衣裳送寿桃,弄的大张旗鼓的,这是纯心弄咱家难看?” 大舅母方氏的几句念叨,听得三姐妹都坐不住了,刘桂圆更是懊悔不已,她光想着给姥娘过寿哄她老人家高兴,可忘记了这种事应该提前知会大舅、二舅甚至姨母一家的。 一般过寿这种大事,肯定要提前知会一声,大伙同意了才能一起表孝心,不然你家一声不吭的过来送礼,别人家都没表示,这不是叫别人家面上难看吗? 第36章 弄难看 到了家,刘红枣挽起袖子做寿桃,刘花生背着粪箕到东湖打猪草,刘桂圆接回了莲子,陪她玩了一会儿,就去刘金娣家拜托大伯娘顾氏帮着照看猪和鸡,顺道再借用下她家的牛和车。 罗姥娘的家在双丫村,距离花石村大概十五里远,姐妹几个想要过去必须要赶车,不是她们嫌路远,而是路上要带着莲子和那些寿礼,肯定不能徒步去。 本来和大伯娘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去牵牛,可等她们姐几个打开堂屋大门,就看到二婶娘李氏牵着牛站在外头,脸上带着笑说:“听讲你几个要用牛,怎么不去俺家牵,俺家牛放在家也是闲着,你们牵去用呗,咱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来了,又来了,二婶娘又是这样温柔和热情,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种摸不着头脑,李氏说完话见没人动作,心里着急了,忙问:“咋了,可是还记恨上回收麦没借给你们牛使的事?这事都是二婶娘的错,你们别放在心上了,成不?” 见两个姐姐都不说话,刘桂圆只能清清嗓子,开口道:“二婶娘,咱仨没放在心上,那都是小事,你不说咱都快忘了,不过,这个牛……” “牛你放心牵去,只要你们不生我的气,牛随便你们使,只要别忘了喂点草就行。”二婶娘李氏生怕刘桂圆不用她家的牛,连忙抢过话头,随即想到她家的猪没人照看,猛一拍手,说:“哎呦,看我都忘了,你家猪没有人喂吧,那可不成,猪这畜生一顿不吃就得掉肉,放心都交给我,保管给你们喂得壮壮的,行了,赶紧走吧,晚了天黑到不了。” 就这样刘家四姐妹在二婶娘的极力邀请下,坐上了她送来的牛车朝双丫村赶去。说是牛车,其实就是一头牛拉着一辆露天的柴车,大姐抱着莲子坐在前头,二姐看着东西坐在后头,刘桂圆嫌牛车颠,抢着在前头赶车,等走累了就和两个姐姐换换。 这一天,刘家三姐妹从八点多出了门,直走到中午十二点才到了双丫村,没办法,路不好走,中途还得停下来吃点东西、喂喂牛。 罗姥娘家门前不远有两条河,一条南北向的在屋子东侧,一条东西向的在屋子北侧,两条河的交汇处住着稀稀疏疏的人家,一直向东西南三个方向延伸出去。 从南往北穿过几户人家的大路,过了竹桥往西走十米,再向北走二十米,往西一看,就看到一处带院子的土坯房,院子外头有两处宽敞的菜园子,北面是平坦的空土地,两边各种着两棵大枣树,再远处就是竹林和别的人家。 “姥娘家好大,有四间屋子呢。”刘桂圆第一次来到罗姥娘家,只看到院子外头一间低矮的竹棚,院子南面是一间灰色砖瓦房,北面是一间土坯泥瓦房 西侧还有一间略小的土坯房,一看就知道是厨房。 “嗯,姥娘跟大舅一家住,大舅早年跟人一起收木材,那时候赚了好些钱。” 刘红枣记得有段时间大舅家很有钱,娘曾带着她和花生到大舅家小住,那时她七岁,花生才四岁,那时桂圆还没出生,娘即便已经生了两个女儿,走到哪里脸上都带着笑容,爹对娘也是极温柔的,后来,慢慢的,什么都变了样。 就在刘红枣发呆的功夫,刘桂圆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门,成功的搜寻到罗姥娘的身影,罗姥娘此时正在树荫下补一件褙子,听到有人喊她,抬头一看,这不是桂圆几个丫头吗? “红枣、花生、桂圆,你们仨咋来了?大老远的是你爹载你们来的吧?你娘来了没,呦,莲子也抱过来了?”罗姥娘看到三个外孙女,眼前一亮,随即看到红枣怀里的莲子,连忙问她们爹娘是不是在后头。 “姥娘,俺爹娘都去外头讨……挣钱去了,俺几个在家没事做,过来看看你的。” 刘红枣知道爹娘外出要饭的事,还没来得及通知这头,赶紧解释给罗姥娘听,不过她不好意思说爹娘到外头是讨饭,毕竟这种事说出来有些丢人,只能含糊不清的说是去外头挣钱。 “出去挣钱了,咋没和我说一声呢,你娘也跟着去了,抛下两三个月大的莲子?香雪这丫头,咋当娘的,唉,不说了,你几个快进屋里歇歇。” 罗姥娘当然不知道女儿女婿外出的事,更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走的时候,莲子才刚满月没几天,否则她肯定得生气,话说回来,这事换谁不生气呢,你说家里不缺粮不遭难的,夫妇两个说走就走了,丢下四个闺女,就不怕出什么事? “姥娘,你别生气,大姐说后天是你的生辰,俺们几个特地买了寿礼来给你过寿的。” 刘桂圆亲切的挽着罗姥娘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刘花生提着几样东西和刘红枣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给我过寿?我老婆子活这么久可从来没过过生辰,这回却是沾了你们姐妹几个的光了,到时候叫你大舅母抻一碗细细的白面面条,再打几个荷包蛋,咱娘几个都吃。” 罗姥娘以为几个外孙女说的过寿就是过来热闹热闹,生辰那天再吃一碗长寿面罢了,待进了屋里,看到三姐妹拿出的寿礼:寿桃、枇杷、蓝裙、寿屏,不禁瞪大了眼睛,问:“这些都是你们买的,真要给我过寿,这得不少钱吧?” 不怪罗姥娘想岔了,乡下人家,很少有人为家中的老人正经办寿,一般生辰那天,子女为老人做一件新衣、抻一碗寿面,再说上几句吉祥话,这就是极好的了,哪有人家舍得花钱过得这样隆重? “姥娘,这些寿礼都是俺们几个挣钱买的,挣钱的主意却是桂圆一个人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咋这样鬼精灵,巧心思一个接一个……” 刘红枣将桂圆用野枇杷做冰粉的事大致讲了下,喜的罗姥娘抱着刘桂圆就开始亲,刘桂圆这么大的人了,哪好意思叫人这么亲,只一个劲儿地想要挣脱,嘴里嚷着:“姥娘别亲我了,俺们给你买了新衣裙,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刘花生笑着递给罗姥娘一件崭新的衣裙,罗姥娘这才放下刘桂圆,当场试穿了起来,别说刘桂圆的眼光真不赖,罗姥娘几乎刚套上身,就满意得合不拢嘴,一会儿说这个蓝色正,一会儿说带寿字的绣花边好。 “娘,家里谁来了?” 几人正热热闹闹的点评着,这时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见到家里来了客人,微微一愣,不确定的问:“这是小姑家的几个女儿?” 罗姥娘赶紧介绍,三姐妹听了就齐齐喊了一声大舅母,原来这就是大舅张成栋的媳妇方氏,方氏(方翠珍)确定了这几个丫头是谁,连忙笑着招呼她们,等看到罗姥娘身上的新裙子,不禁眼前一亮,夸道:“娘,你身上这条衣裙可真好看,这么好的料子得值不少钱吧?” “可不是,一件就要五百文,三个丫头孝顺,特地买来给我过寿的。”罗姥娘满脸的骄傲。 “啥,五百文,这都够买三十斤大米了,啧啧,你几个真舍得花钱。”方氏眼巴巴的瞧着婆婆穿着的新衣裙,那个颜色和布料一看就知道不孬,再转头一看,桌子上还摆着一扇寿字的雕花立屏,眼睛闪了闪,低着头不说话了。 “大舅母,大舅和表哥不在家吗,咱摘了些野枇杷来,打算做一道清爽的冰粉给你们尝尝。” 刘桂圆看大舅母方氏脸色不对,连忙找她说话,她们这回出门,特地拎了三斤多的野枇杷,准备到了这里做成冰粉,算是一道甜点。 “在外头竹园瞎转悠呢,不是我说,你几个小丫头,好不容易来走趟亲戚,吃的穿的买了一堆,真知道孝顺人。”大舅母方氏勉强笑着说了几句,随即又说:“不过,你们几个孝顺也是该的,这几年小姑不往这来,娘吃的喝的还不都是我们管着,哪回叫她问事过,都说养儿防老,人到老了还是得靠儿子。” 张氏自打桂圆出生以后,确实六七年没有走过娘家了,一是路远孩子多,桂圆脑子还不好,她没有心情和精力到娘家看看,二是走一趟娘家不能空着手,刘崇山爱惜钱,根本不叫张氏走娘家,用他的话说:你去一趟娘家,大人小孩都得买吃的,得花多少钱才够? “这几年香雪不容易,前头桂圆脑子不清楚,后头又生了个闺女,哪有空朝这来?”罗姥娘听到方氏说话难听,不由得为女儿辩解了起来。 “再不容易,闺女也不能嫁了男人忘了娘,俺家芍药、芙蓉嫁出去这两年,哪次过年过节不知道送年节礼来?小姑这样,上回你还打了银锁送去,叫我说,娘都不该打的,白花钱。”大舅母方氏越说越有理,就是不知道是真心为婆婆抱不平,还是心疼打银锁的钱。 大舅母方氏一共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张芍药22岁,二女儿张芙蓉19岁,两个女儿都已嫁为人妻,如今她膝下只有一个正在议亲的小儿子,大名唤作张吉朝,小名叫作铁竹,今年17岁。 眼看大儿媳当着几个外孙女的面,一个劲儿的说着闺女的不是,且说得越来越难听,罗姥娘脸上表情就不怎么好了,微微瞪着方氏说:“区区一个银锁值得你说这么半天,我这几个孙子哪个没添置?” 方氏没敢顶嘴,但她心里不服,她三个孩儿落生的时候,家里几乎不缺银钱,谁个打不起一把小小的银锁,可如今丈夫早不做收木材的买卖,家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文钱,哪里有闲钱打银器? 方氏在屋里走了一圈,走到桌案上摸着那扇雕花寿屏上,嘴里低声念叨着:“这几年家里缺钱少粮,从来都没办过寿辰,不光俺家,家家都不正经办,这下好了,你几个买衣裳送寿桃,弄的大张旗鼓的,这是纯心弄咱家难看?” 大舅母方氏的几句念叨,听得三姐妹都坐不住了,刘桂圆更是懊悔不已,她光想着给姥娘过寿哄她老人家高兴,可忘记了这种事应该提前知会大舅、二舅甚至姨母一家的。 一般过寿这种大事,肯定要提前知会一声,大伙同意了才能一起表孝心,不然你家一声不吭的过来送礼,别人家都没表示,这不是叫别人家面上难看吗? 第37章 老竹根 “好啦!她们几个才多大,哪能懂得这里头的道道?爹娘不在家,就靠着卖冰粉挣得几个小钱,自己都不舍得花,巴巴的买了寿礼送与我,你做大舅母的,忍心给她们难看?” 大舅母方氏让罗姥娘一顿呲呲,撇着嘴进了南屋,罗姥娘摇摇头,对几个吓坏了的外孙女说:“没事儿,别把你大舅母的话放在心上,你们仨能记得姥娘的生辰,我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姥娘,俺们给你过寿辰,理当提前知会大舅和二舅家,是我没想到,大舅母不高兴可以理解。”刘红枣主动承认错误,她是家里老大,做这个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周全。 罗姥娘见红枣怀里的莲子有些犯困,黑色的葡萄眼一眨一眨的,就主动抱过去送到一旁的里屋,边走边小声的解释道:“铁竹今年都十七了,议亲议了几回都不成,你大舅母难免上火,与你们无干。” 原来大舅张成栋在外面做生意时,家中颇有些钱财,大表姐和二表姐说亲就特别容易,且都是好几家求着结亲,等到大舅做生意失败了,家中年景一年不如一年,那些家中稍微富裕的人家,自然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而那些条件差些的人家,大舅母又看不上。 姐仨个点点头,到底是孩子,叫罗姥娘开导了几句很快恢复了心情,刘桂圆连忙将大姐做的一对寿桃递给罗姥娘看,这是大姐特地用白面粉和糯米粉掺在一起合的面,吃起来口感好,桃心一片红用的是天然染料红蓝草,两片绿叶子用的是菠菜,红绿鲜明,十分好看。 “红枣你做的,手真是巧,来,摆在床边的竹桌上,这样姥娘出来进去的都能看见。” 罗姥娘瞅着红绿相见的寿桃,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连忙伸手揉了揉眼角,一旁的刘花生见状,赶忙搂着罗姥娘哄她:“姥娘,我的手也巧,我还会做冰粉呢,你要不要吃?” 罗姥娘双眉带笑,连连点头,三姐妹拣些平日里的趣事,一件件说给罗姥娘听,不时逗得她捧腹大笑,不多时,大舅张成栋和大表哥张吉朝从外头回来了,三姐妹在罗姥娘的带领下,纷纷叫人行礼。 大舅今年四十二岁,按理说人在壮年,应该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可是却微微弓着背,仔细看能看到他两鬓间有一小撮白发,说话的时候习惯微微蹙着眉,这一看就知道大舅有心事。 “大舅,大表哥,你们在竹林里忙啥来?”刘桂圆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忙啥,地里没有活,我和铁竹去竹园看新竹长得咋样,要是长得好兴许今冬还能卖几棵换钱。”大舅张成栋摆摆手,不愿多说竹园的事,随即对张吉朝吩咐道:“对了铁竹,你三个表妹来咱家玩,没事带她们出去转转,去竹园看看也行。” 大表哥张吉朝是个稳重性子,闻言乖乖点头,正要开口招呼几个表妹,哐当一声,大舅母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对着张成栋就是一顿埋怨:“见天儿去竹园,那里有金子还是有银子?我问你,祝家的姑娘看中咱儿子了,要十六两彩礼,这个钱到哪里去凑?” 大舅母今日就是为这事着急上火的,祝家的小女儿祝无双人长得水灵,针织女红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她家家境尚好,上头三个哥哥都已成婚,若是能够配给自家铁竹,那可真是一对天赐良缘了。 可是上午她在村头碰见媒人过来递话,说是祝家需要十六两银子的彩礼,人家承诺这份彩礼会跟着女儿再回到男方家,并且还会准备一副丰厚嫁妆。这本是一件美事,可坏就坏在家里拿不出现钱,这可怎么办才好? “吭吭,那啥三位表妹,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跟我去竹园走走吧,桂圆表妹你不是喜欢竹子吗?走,我带你去看。” 张吉朝见不得娘和爹吵架,也不想听那些成亲嫁娶的琐事,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三个表妹出了自家小院,一路向北朝竹园出发。 刘桂圆被大表哥拽着出了屋,一路上都在腹诽:我没有说过我喜欢竹子,请放开我的手,好吗? 等真到了竹园,一大片绿荫环绕,刘桂圆倒一眼喜欢上了,一棵棵挺拔清脆的竹树,一片片尖尖的窄叶儿,深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脾胃之间都是清雅的竹香之气,若是夏天能在竹林中放一张躺椅,看看书吃吃冷饮,也是很美好的。 “不对啊,铁竹表哥,你家的竹子怎么都开花了?” 刘桂圆跟着几人往里走,发现里头的绿竹长着许多枯黄的老叶子,还有一些竹梢上长着许多淡黄色的花穗,看起来十分显眼。 张吉朝微微叹了口气,对她们摇摇头说:“你们不知道,这个竹园是我爹前几年花钱置的,当时听说毛竹价贵,以为早早种了就能早些砍了卖钱,起初确实如此,可是后来竹子一天天变老,新竹一天天变少,尤其是最近竹子开花,我爹愁得都快吃不下饭了。” “那大表哥,竹子开花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开花不是好事吗?”刘花生有些弄不明白了。 “当然不是,不仅不是好事还是大大的坏事,一旦竹子开始开花,竹叶就会变得枯黄、脱落,最多过个二三年竹子就会全部枯死,到时候咱家这片竹园就要荒置了。” 张吉朝有句话没说,这片竹园是爹的命根子,他做梦都想经营好竹园,挣回原来的家业,可惜天不遂人愿,这片竹子的长势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竹园很快就要荒废了。 “那到时候咋办,多可惜,就没别的法子了吗?”刘红枣很是心疼的问。 张吉朝继续摇头,说:“有句老话叫竹子开花就要败家,意思就是说一旦竹子老了枯黄了,一点法子都没有,那些靠竹为生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张吉朝从脚下拽过一棵老竹根,这是上午他和爹刚挖出来的,下面提溜着一簇胡须一样的细竹根,经过半天的晾晒,竹根底部已经全黄了。 “我和爹商量过了,先把没死的竹子砍了,送到镇上或者府城卖,至于这种老竹根,只能用来当柴烧。” 刘桂圆看着大表哥手里的老竹根,皱眉思索了好久,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说:“大表哥,那可不一定,要我说,你手里的老竹根可是个宝儿,拿去当柴烧可惜了。” 张吉朝一脸不信,他知道这个表妹以前脑壳不好,今年才恢复的神智,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另外两个表妹,那眼里仿佛在说:“她不会是傻症复发了吧? 刘红枣看不懂大表哥眼里的意思,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刘桂圆的奇思妙想,这会儿听到她说老竹根是个宝,当下就有些信了,刘花生是个急性子,连忙问:“桂圆,你说说它有啥用,是不是能卖钱?” 张吉朝不可置信的看着刘花生,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不可能,老竹根没用处的,拿到外头卖一文钱都没人要。 刘桂圆不忙着向二姐解释,反而问向大表哥张吉朝:“前面这一块竹园都是你自己家的,别家没有吧?” 哪知张吉朝听到这话心情更糟了,他摇摇头再点点头,压低着声音说:“原本竹园是我爹和二叔共同花钱置的,有一年我爹在外头收木材遇上水灾,花了大钱收的木头全给冲走了,我二叔看我爹生意上不顺,生怕连这片竹园都要赔进去,就叫我爹多出一笔银子给他,属于他的那份就不要了。” 刘桂圆听了直摇头,这叫什么事啊,亲兄弟合资经营竹园,大哥那头刚出点事,二弟不说帮衬着点,看着苗头不对就巴巴的撤钱不干了。 果然,张吉朝言语颇为遗憾的说:“我爹本来手里还有一笔钱可以东山再起,就是二婶娘非要上门来闹,我爹不想让村里人看笑话,咬牙凑齐了银子送去了二叔家,从那以后整个竹园就都归我家所有。” 啧啧,刘桂圆不住咂舌感叹,看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更是相似的,她看着大表哥张吉朝说:“竹园都归你家更好,大表哥,我还是那句话,这些老竹根有妙用,千万别当成柴火烧了,你家如今有这么大的竹园,何愁挣不来东山再起的钱。” 刘桂圆正想好好显摆自己的知识储备,打算在他们面前多卖些关子,谁料一旁等不及的刘花生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娇声斥骂道:“好你个小桂圆,你是要急死我,快说,到底怎么才能卖钱?” “哎疼,二姐别拧,我现在就说。”刘桂圆挣脱了刘花生的“魔爪”,躲到大姐身后,指着大表哥手里的老竹根说:“原理很简单,老竹根没人要,用火熏一熏,在上面雕刻些花纹,做成竹雕工艺品卖出去啊。如果你们不懂雕刻,那就直接卖给精通雕刻的师傅不就行了?” 张吉朝一下子愣在原地,两眼瞪的大大的,他只知道卖出去的毛竹可以用来做桌椅床柜,竟然从来不知道老竹根可以做成竹雕,犹有些不信,问她:“老竹根上能刻些什么花?花鸟鱼虫还是鸳鸯蝴蝶?这有人愿意买吗?” 刘桂圆看着张吉朝大大的脑袋满是疑惑,两个姐姐也是如此,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开导他们:“你想刻什么就刻什么,比如这个可以刻成松鹤花纹的笔筒,这个可以刻成仕女浣纱图案的香筒或者茶筒,还有你手上的这个,粗粗壮壮,看着有些年头,可以雕刻成关公大帝的摆件,不是吗?” 刘桂圆看着他们一时转不过弯来,心里表示理解,像他们这样的农家后代,向来只知道竹笋可以吃、竹节可以做成家具,从来都不会想到无人要的老竹根可以用来做工艺品。 可是刘桂圆不一样,她的现代身份和本身的文化知识,注定跨越了农家阶层的眼界,看任何事物都有更多的想法。 第38章 不甘心 “老竹根上随便刻上几刀就能有人买?不能吃不能穿的买那干嘛?” 这回换刘花生不信了,她这人就觉的世上只有吃的最实在。 “怎么没有,大姐、二姐,你们忘了咱给姥娘买的寿字雕花立屏,那个东西就是花梨木,本不值钱,可是叫人在上头雕出花样,价钱一下子就翻了倍,你们说是不是?” 眼见大姐和二姐恍然大悟随即纷纷点头,刘桂圆继续开导他们:“这样精致的小件儿咱们普通农家肯定不会买,但话说回来咱们也买不起,可是镇上城里的富贵闲人,还有住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他们就可喜欢这种雅致的东西了。” “对,我幼年时在私塾念书,有个富家子弟他用的文房四宝没有一样不是精致细件,对,我记得他有一个松下问童子的竹雕笔筒,当时夫子很喜欢,他还赠给夫子了。” 张吉朝经刘桂圆这么一点拨,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清醒,他两手抱着手里的老竹根,聚精会神的盯着看,别说,原先他看老竹根怎么看都是个烧火的废物,这会儿看着每一个都是可以精雕细琢的风雅摆件。 “太好了,老竹根可以雕成各种摆件,我家的竹园这下有救了,我爹再也不用发愁了,桂圆表妹,这事得多谢你提醒,走,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爹去。“ 张吉朝一激动,风风火火的抱着老竹很就往家跑,丝毫没注意三个表妹还在后头没跟上呢。 “大表哥这样,跟先前比,可一点不稳重。”刘花生捂着嘴在后头笑,刘桂圆也跟着笑。 刘红枣对刘桂圆说的竹雕蛮感兴趣,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低头在竹园里翻找着什么,边找边说:“咱姐妹几个,就数桂圆脑子灵,你说咱仨同去买的寿字雕花立屏,她就能想到竹根雕,咱们就只能想着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刘红枣在地上翻拣了好久,终于找到一根细瘦的竹根,笑着拿给她二人看,说:“我想拿一根小的回去,回头没事咱也雕一个梅兰竹菊的香筒,然后采一些野花和艾蒿,晒干了放在床头闻香,咋样?” “当然好了,我也要找一根好看的竹根,拿回去雕着玩。”刘花生听了也来了兴趣,跟在刘红枣后头找。 刘桂圆没事做,绕着大舅家的竹园走了一圈,不得不说,大舅家的这片竹园规模确实大,可以想象当年他花了多少银子和心血在这上头,相应地,因为水灾损失惨重,加上二弟一家强硬的“卖竹园”,那时候他得有多么艰难,估摸着这么多年都是咬着牙挺过来的吧? 想到这里,刘桂圆对这个时空努力经营致富的大舅肃然起敬,这就是创业者孜孜不倦的奋斗精神啊! 三姐妹拿着竹雕,慢悠悠的朝大舅家走,大舅正在家里杀鱼,看到儿子抱着老竹根回来,丢下了三个表妹在后头,气得正要拿竹竿抽他,待听到他说用竹根雕成摆件可以卖钱,微微弓着的背猛然挺直了些,两眼珠子发亮,拽着他叫他一字一句细细讲。 等三姐妹走进大舅家的院子时,就看到大舅张成栋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拿着菜刀,站在同样抱着老竹根不放的大表哥面前手舞足蹈,嘴里不时发出大笑。 “成栋,手里的东西还不放心,别吓着你几个外甥女!” 罗姥娘从厨房出来,见大儿子如此,绷着脸训了一句,可刘桂圆却看到罗姥娘眉眼里都带着笑。 “对,对,别吓着她们姐仨了,”大舅张成栋放下手里东西,舒展着一对眉毛,对个外甥女笑着说:“多亏了你们仨,不然咱家这么些老竹根,都得填进灶门里烧了,要说天不亡我张成栋,眼看竹园要败了,正好你们仨上门了,你们这是给我送钱来了,敢情你们仨就是我们张家的财神菩萨…..” 大舅张成栋高兴得不行,对着三个外甥女就是一通赞扬,听得蹲在厨房淘米的方氏直翻白眼,在她看来,老竹根就是没人要的废木头,即便请人雕成花啊鸟啊,仍旧不会有人买的,要是真有人买,那双丫山上那么多废旧的老树根,怎么没人拣去雕花卖钱?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她们仨就是普通的小丫头,哪担得起菩萨的称号,你那张嘴一高兴就知道胡咧咧,以后不兴再这样瞎说。” 罗姥娘叉着腰,瞪了儿子一眼,叫他不许胡说,她这么做是有讲究的,小孩子尤其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不能往高了夸,更不能往神佛上头夸,万一命格不够撑不住咋办,尤其是小桂圆,她的命格最弱,要是再小点,她少不得要给桂圆起个狗妮儿、狗剩子这样的贱名,这样才能好养活。如今她都八岁了,不起就不起了吧。 眼瞅着天色不早,大舅一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家里来了娇客,自然要备些鱼肉款待她们,不过他家如今手头紧,买不了猪肉羊肉,只能先到村里善打鱼的人家那里先赊一条鱼来,等过几天卖了鸡蛋换了钱再还他。 眼看马上就到饭点,刘桂圆的肚子早饿了,她暂时按耐住心里的想法,决定吃饱了肚子再和大舅谈谈怎么拯救竹园老化的问题。 “红枣、花生、桂圆,都来吃饭了,莲子不用问,我喂她吃过面糊糊,这会儿自个在竹榻上玩呢,不碍事。” 罗姥娘手里抱着一摞碗筷,站在厨房门口,唤着姐妹仨个出来吃饭,那头大表哥从北屋墙边拎起一张竹桌,啪得一声放到院子中央,然后手脚并用,将一连串的竹板凳搬了过来,刘桂圆几个见了,赶忙去接。 今日的饭大都是罗姥娘动手烧的,虽然除了一盘鱼是荤菜,其余的都是从菜园里现摘的蔬菜,但仍旧被她整治的有模有样,看起来丰盛可口。 一盘尖椒炒鸡蛋,一盘芹菜炒咸肉粒,一盘凉拌番茄,一盘韭菜炒腌笋,一盆丝瓜鸡蛋汤,加上红烧鱼正好六个菜,这就是农家待客的标准了。 吃饭期间,大舅母方氏戳着鱼头,问罗姥娘:“娘,咱家还有多少个鸡蛋? “多着呢,我刚数了数,还有二三十个,够咱家吃的。”罗姥娘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啥,就二三十个了,这些够干啥的,后天你过寿得吃鸡蛋吧,再过几天到祝家相看也得带点礼去吧,眼看着天热鸡不爱下蛋,拢共剩下没几个蛋,还拿去换两条鱼,这日子以后还过不过了?” 罗姥娘善养鸡,以前家里条件好,只养个五六只够下蛋的就行,后来大舅收木材亏了本,竹园那头又出了事,罗姥娘就开始大肆养鸡了,先是十来只的养,再是十几只的养,今年更是一口气养了二十五只鸡。这一年到头,家里吃穿嚼用一半从地里来,另一半就是从鸡蛋上来。 像莲子刚出生那会儿,罗姥娘为她打的银锁就是用鸡蛋换钱添置的,大舅母方氏本就介怀罗姥娘用卖鸡蛋的钱打银锁,如今看到饭桌上摆着一盘红烧鱼,厨房水缸里还养着一条更大的鱼,自然心情不顺畅。 “吃饭呢,说这些干啥?” 大舅张成栋有些不悦,用筷子轻摔了下桌子,示意方氏不要当着外甥女的面说这些。不过,方氏可不买他的帐,张口就问他:“那好,不说鸡蛋的事,我找你说别的事。铁竹的亲事你准备怎么办,十六两彩礼家里只能凑出三两,剩下的到哪里去筹?” 这事本来张成栋也头疼的很,不过如今有了雕刻老竹根的法子,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筹到一些做生意的本钱,到时候再到外头收木材好了,大不了辛苦些,多往深山里走走,想到此对方氏说:“铁竹的亲事可以先缓个半年,届时我凑够了本钱,约上几个同行,亲自到闽地走一趟,那里的杉木长得好,如果送到江南……” “你还要出去收木材?好啊,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要不是拿走家里的全部积蓄收木材,咱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吃个鸡蛋都要算计的地步,你还要铁竹的亲事往后缓,他如今都多大了,还要往后缓?” 方氏气的将筷子摔了出去,指着大舅张成栋的鼻子就开始骂,大表哥一言不发只盯着碗里的米粒看,罗姥娘皱着眉头在一旁劝,好好的一顿晚饭,几人吃得食不下咽,胡乱扒了两口就进屋去了。 “翠珍,你现在怎么这样泼,他是靠木材起家的,如今有了挣本钱的路子,自然盘算着再靠木材挣钱,你不说支持她,咋还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这样闹?” 罗姥娘忍不住说了她两句,这个翠珍以前家里没败时性情是极柔顺的,对待丈夫和她这个婆母都是恭恭敬敬的,自打家里遭了那么一劫,她就渐渐变得刻薄和强势,不说对她这个婆婆没以前尊重了,就是对自家男人和孩子都是没有好脸色。 “娘,你当我想闹啊,家里事他一点不管,天天守着那个破竹园转,一根竹子都没卖出去,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看咱家笑话呢?”方氏捏着衣襟一点一点擦着眼泪,大表哥见了连忙送上一块帕子,谁知方氏见了儿子送的帕子,更加停不住眼泪,哭着说:“我也不是说过不了苦日子,可我心里就是不甘心,一想到两个女儿都嫁了好人家,临到我儿子说亲择妇了,周围好点的人家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冷嘲暗讽的,一个个的都是势利眼,呜呜,凭什么啊……” 挑来挑去,好不容易挑中一个不那么嫌贫爱富的,人家开口应承了,自家却拿不出相应的彩礼,你说她心里能高兴吗? 刘家三姐妹来到大舅家的第一晚,就在方氏的哭诉中渡过了…… 第39章 竹逢春 昨天赶了大半天的路,三姐妹几乎是刚沾到枕头就睡熟了,一夜无梦不说,莲子哭了好久都没人起身,还是姥娘抱出去撒尿的。 早上八点多的样子,三姐妹陆续从床上醒来,刘红枣看到莲子睡在姥娘的竹榻上,连忙去摸她的屁股,发现没湿这才放了心。 “姥娘昨晚抱过去的,她说怕我们压到了。”刘花生揉着惺忪的睡眼,连打了个哈欠。 “嗯,好累,好,起来。” 刘桂圆好久没有睡的这么香了,之前在家卖冰粉时,每天到点就起来,挑水、做饭、喂猪,忙着做冰粉的同时还得顾着莲子,如今突然到了姥娘家,她们姐几个就又变回了小孩,一点都没有先前的自律。 “都起来了,锅里有热粥,桌上有咸萝卜干儿,快起来凑和着吃点儿。” 罗姥娘听到里屋有动静,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三姐妹点点头,飞快的洗漱吃饭。吃饭时,刘桂圆看着家里没什么动静,就问罗姥娘:“大舅一家呢?” “你大舅去竹园挖老竹根去了,一大早就去了,你大舅母去你二舅家去了,你大表哥给你们放牛去了。” 昨天她们只顾着和罗姥娘说话,牛和牛车都丢在门口,后来大舅和大表哥看到了,就把牛牵到竹棚底下喂了水、草歇着了。 “对了姥娘,我还没去过二舅家,咱几个能去二舅家玩吗?” “能啊,怎么不能?我寻思着你们吃过了就带你们过去玩,还有你姨母家,她就嫁在隔壁村,离这里近得很。” 三姐妹听了很快吃完了早饭,罗姥娘就抱着莲子,带着她们姐仨朝二儿子张成梁家去了。 二舅家距离大舅家不远,沿着竹桥朝东走,大概走不到一千米,就能看到围着菜园子的二舅家,相比之下,二舅家的房子虽然小,但起来很新,像是这几年新盖的。 一间半砖瓦房,一间土坯房,中间一个草棚搭的厨房,外头围着一圈半人高的院墙,虽然用的是土坯,但看着已经很好了。 刘桂圆记得二舅家也是三个孩子,大女儿张玉兰18岁,两年前刚嫁了人,二儿子张吉庆15岁,小名牛二,三女儿张玉莲11岁。 其实张氏一连生了四个丫头是有迹可循的,她大哥家和二哥家头胎都是女儿,并且是女儿多,儿子少,她和刘崇山结合后自然生女儿的可能性更大,只是张氏运气不好,一个男丁都没生下,这才经常遭受婆婆刘姚氏和丈夫刘崇山的埋怨。 到了二舅家,院门开着,罗姥娘领着三个丫头进了院子,正要开口喊人,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他二婶子,俺家铁竹马上就要议亲,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你借十两银子使使,顶多一两年就能还你,你看成不?” “大嫂,俺家牛二最近也要议亲,一时真凑不出钱来,你要实在急等着钱用,要不过两天我到娘家问问?” 刘桂圆一脸尴尬,这刚来就听到大舅母问二舅母借钱,这得多尴尬了,她赶紧大声说了一句:“姥娘,这里就是二舅母家吗?” 院子里静了一下,随即堂屋门打开,大舅母方氏和稍年轻些的妇人一齐走了出来,刘桂圆知道这就是二舅的媳妇陈氏,连忙甜甜的喊人,大姐和二姐同时跟着喊。 “这是小姑家的三个女儿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要是走在外头,我可不敢认。”二舅母陈氏(陈娇娥)挨个看了三个外甥女一眼,然后点头笑着说:“可不巧,你二舅在地里干活不在家,你大表哥牛二不知道跑哪里玩了,正好俺家玉莲在家,走,我领你们找她玩去。” 刘桂圆跟着二舅母陈氏进了西屋,小表姐张玉莲正坐在床上绣花,见三个表姐妹来了,脸上露出羞涩的笑,连忙下了床和她们说着话。 “大表姐,二表姐,你们耳朵上的耳饰在哪里买的?真好看!”张玉莲早瞧见两人耳朵上一闪一闪的耳饰,真心夸赞着。 “这是我三妹在清河镇上买的,我和大姐一人一对儿,三妹说这叫猫眼石,你瞧,这个乍一看可不就像猫眼一样会发光?” 刘花生得意洋洋的摸着耳饰,看得张玉莲羡慕不已,刘红枣看她眼睛都直了,就取下自家的耳饰说:“你那么喜欢,要不借你戴一会儿?” 姐妹之间,互相换戴个耳饰不算什么,她和花生就经常这样。 张玉莲有些不好意思,她摘下耳朵上一对铜丁香,递给刘红枣说:“那你先戴我的,等你回去时我再还你。” 张玉莲戴好了耳饰,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待看到桂圆表妹站在一旁有些无聊,就到床边的竹木箱里掏出一把盐黄豆,递给她说:“桂圆表妹,你吃黄豆不,大表姐,二表姐,你们也吃,我去堂屋倒点水来。” 三姐妹和张玉莲说了好一会儿子话,等罗姥娘来叫人回去的时候,四个小姐妹倒有些难分难舍。 “瞧瞧俺家玉莲,和她们表姐妹多亲。”二舅母陈氏笑着说了一句,对即将走出院子的姐妹三人说:“那你们路上慢点,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三姐妹跟在罗姥娘的后面走路,大舅母方氏刚才没走,她和妯娌陈氏聊了好一会天,到最后却连一两银子都没借到,此时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等好不容易到了家,没等三姐妹走远些,就开始埋怨起罗姥娘来: “当初娘就不该劝成栋带他弟弟入伙,后头他一看我家败势,当晚就指派他婆娘过来退钱,做兄弟的哪有这样孬?”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刚才你到老二家里借钱,可是她给你气受了?” 罗姥娘心知二儿子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她也不愿在里面掺合,只能想法转移大儿媳方氏的注意力。 “她哪会给我气受?她那张嘴惯会说漂亮话,就是再给我难堪,都要面带三分笑,叫人好似一拳打在棉絮上,一点用都没有。” 方氏嘴上这么说,可是有心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她必然是受了陈氏的闲气了。 罗姥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唉,要不过两天我问问香巧,她那夫婿还算好说话,总能借个三五两的,你再到你两个女儿家问问,看能不能凑齐,记住要悄悄的问,别让亲家那头知道了。” “娘,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吩咐,借钱咱家肯定能借到,我担心的是怎么还,我想着不如把竹园那块地卖掉,那块地我记得有十来亩,只要有人买,多少钱我都卖…..” 大舅母方氏说到做到,等到临近中午,大舅张成栋风尘仆仆的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方氏就说出了卖竹园的打算。 “那片竹园可是我的心血,我就靠着它有朝一日再起来的。” 大舅张成栋心中很是不舍,这片竹园当初花了他许多钱财,先是囤了十亩半的空地,再是从村里移栽 小竹苗,栽到一半发现竹苗不够,他又花钱从外头购置了一批,好不容易过了三年成了材,刚赚了些钱弥补亏空,竹园却出现了老化….. “那你说咋办,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凡我还有别的法子,我难道想卖掉它?” 一家老小侍弄竹园那么些年,真要卖掉她也会感到不舍,可是为了儿子的婚事,卖掉就卖掉吧! “那行,卖掉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一些时日,等我挖出老竹根,再砍掉一些能用的竹竿,你再往外卖。” 大舅张成栋想着反正这片竹园要荒废了,不如把值钱的老竹根挖出来,留在家里待烟熏过后就能雕刻成物,其他能用的竹竿能卖得都卖掉,这样一来,他对竹园算是有始有终了。 这时,和二姐一起趴在里屋墙壁上偷听的刘桂圆,听到大舅和大舅母要卖掉竹园,终于忍不住了,她抿着嘴,几步走到张成栋面前,说:“大舅,你那个竹园不要卖,我有个简单的法子,可以让竹园枯竹逢春!” 这样的竹园一般没人会买,就算有人买也是用作它途,大舅方才话里的意思,是要把竹园清理成平地,这样一来好好的竹园可就变成十来亩的裸地了,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张成栋一脸严肃的看着外甥女,说:“桂圆,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试过许多法子,都不奏效,你能有什么好法子?”可能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担心吓到外甥女,他连忙换了语气,安慰刘桂圆道:“大舅知道你心好,不想看大舅难过,放心吧,上午我抽空去了趟镇上的木雕行,看到很多竹雕摆件,都挺值钱的,放心,这回咱家这些老竹根够发一笔财的!” 刘桂圆摇摇头,认真的说:“大舅,我没开玩笑,我真的知道怎么让枯竹逢春,而且这个法子用到的东西,咱家附近就有,几乎一文钱都不用花。” “你真的有法子?那你说说看吧。”大舅张成栋还不是不信外甥女的话,这么说只是为了敷衍她。 “河泥!大舅,你家屋外头有两条河,河底到处都是淤泥,这东西不花一文钱就能挖到,只要有了它,竹子不会再开花,原来的老竹也会长出新芽!” 刘桂圆之所以知道这个方法,那还是在一本民俗书上看到的,当时她对民俗特别感兴趣,到图书馆查了很多例子,其中就有竹子开花不祥之兆或者快要败家的说法,这其实都是谣传,竹子开花是因为它的根时间长了,逐渐在地底下盘节交错,最后导致它和老化的泥土相互脱开来。 这种时候,可以挖走竹园一部分老竹根,然后在原来竹根的地方填上河泥和新土,要不了多久,整个竹林就能慢慢萌发出新芽。 这个方法因为太简单,以致于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也正是应了一句话:穿越不可怕,就怕穿越没文化! 知识就是力量! 第40章 过寿辰 用一点河底的淤泥就能令满园的枯竹逢春,这可能吗? 大舅母方氏撇撇嘴,一脸的不相信,但大舅张成栋却相信了大半,无它,他太想“复活“那些竹子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打死他,他也不想卖竹园。 如今刘桂圆告诉他的法子,不用花一文钱冒险,只是需要他动动手、出出力,到北面和东面的两条河里挖些河泥,再填进竹园里,这样简便的法子,他为什么不试?试! “好,大舅信你一回,今天就开始到河底挖泥,如果竹园真能起死回生,那……那到时候大舅一定送你一份大礼,不光你一个,你大姐二姐都是这样。” 张成栋眼底发光,目光炯炯的看着三个外甥女,仿佛透光她们已经看到了满园的猗猗绿竹。 “你想啥呢,还起死回生,我听你这意思不打算卖竹园了?不卖竹园打哪里来钱?”大舅母方氏心里那个气啊,顾不得埋怨桂圆的多嘴,赶紧看向自家男人。 “这……桂圆说的法子万一能成呢,那卖竹园不就可惜了,再说卖也是贱卖,卖不出名堂的。”张成栋很了解当下的行情。 “她小丫头红口白牙的说瞎话,你也跟着信啊?那几年你问过几个养竹的,哪个说的法子有用?”大舅母方氏一心想卖竹园,这么多年没起色,看着都添堵。 “大舅,大舅母,我说的这个法子肯定有用,你想老竹根在地底下太密了,好多盘在一起结成了疙瘩,如果咱们铲掉一些,留些空隙出来,再铺上河泥河新土,那些老竹根感觉到新鲜土壤,肯定抢着过来露头。”刘桂圆简单的讲了下原理,怕大舅被大舅母呲呲几句就偃旗息鼓了。 “我听着桂圆表妹说的有理,爹,娘,不如咱们再试一次,横竖挖河泥用不着钱,咱们只出力就成。”张吉朝背着手站在门外,看样子听了许久了。 一旁的罗姥娘也想开口赞成,可想到当初置办竹园她劝说老大家带着老二家一起的事,想了想还是住嘴了,她可不想再好心办坏事了。 “翠珍你看,铁竹和我想的一样,我看这个法子行,你就再等两天看看。话说回来,我今天去镇上看了人家店里卖的竹雕,有好些都是用咱家这样的老竹根雕的,几百文到几千文的都有,咱竹园那么多老竹根如果都刻上花纹,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舅张成栋讲得激动,脸上渐渐泛起红光,只可惜当时身上别无二钱,否则真要买一个小件拿给他们几个看。 “爹,赶明儿咱再去府城看看,若是能请个好的雕刻师傅回家,这些竹雕摆件肯定比镇上卖的贵。”张吉朝心里有句话没说,自从想起同窗用的那只笔筒,他一看到竹子就有一种想要雕刻的冲动,若是真能请个师傅回来,跟着请教一二…… 大舅母听到竹雕真能卖钱,不吭声了,早知道如此,那些老竹根她烧火做饭肯定不使,想到此,她哎呀一声小跑到厨房,很快拿着一截烧焦了的竹根头出来,问:“他爹,你看这个还能卖钱吗?” 噗呲一声,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大舅张成栋嫌弃的看着她说:“都烧成灰了,还卖个屁?以后你烧火就用麦绒和树枝子,园里那些老竹根一个都不许动,听到没?” 大舅母方氏朝他翻了个白眼,说:“我又不傻,知道能卖钱我烧它干嘛?”随即想到什么,手指着东边说:“他爹,娘,还有铁竹,咱家老竹根能卖钱的事,千万别忘外说,我怕有的人眼红,上门过来反悔。” 大舅母方氏话里说的是谁,在座的恐怕没有不知道的,大舅张成栋抿嘴瞪了她一眼,叫她没事别胡说,天不早了赶紧做饭吃。大舅母方氏锅里早煮了米饭,此时再炒两个菜就成,她不急不慌的说了几句家常话,就一头扎进厨房忙活了。 一家人吃过午饭,大舅张成栋坐在饭桌上发话了,对方氏指派道:“咱娘明日就是生辰,你去通知下二弟家还有小妹家,明天过来吃顿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说完看着罗姥娘,脸上带着歉意,缓缓的说:“这两年家里不好过,没有给娘办过正经生辰,娘过了明日就六十二了,合该办一次寿宴才是。” “不用,我不爱那种热闹,噼里啪啦的吵死人,人多了嘴碎听着烦。”罗姥娘知道儿子说的办寿宴是请全村人前来贺喜吃宴,还要请戏班子来唱戏的那种,那得耗费多少钱,再说时间上也赶不上。 她看着大儿子,真心实意的说:“成栋,你的孝心娘知道,不过不用办那些虚的,就你们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在我面前说几句吉利话就成了。我这个年纪,什么好的没吃过没穿过,我不求别的,只求子女和小辈平安健康,其他的都随缘。” 大舅张成栋眼眶微湿,沉默的点点头答应了。大舅母方氏起身收拾碗筷,一旁的三姐妹手疾眼快,端了碗筷拿到厨房刷洗,方氏乐得轻松,擦擦手就出门通知人了。 这天下午,收着信儿的姨母张香巧和姨父魏东来上门来了,张香巧今年刚满十九,两年前成的亲,嫁的不远,就是隔壁的溪头村,丈夫魏东来比她大两岁,两人从小就认识,还一起玩耍过,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魏家小子主动上门提亲,罗姥娘看中他的人品,离家又近,问过小闺女的意思后,就允了他门二人的亲事。成婚之后,两人确实过得蜜里调油、恩爱异常。 “你仨个快吃啊,这都是我自己做的糕点,家里多着呢,放心吃。” 张香巧热情的招待着几个外甥女,她未嫁人时只见过红枣和花生两回,桂圆却是一回未见,这回看到三个乖巧的外甥女,自然心里欢喜得紧。 “怎么,是不是看着你们姨母年轻,不敢认?”罗姥娘在一旁微微的笑,她生香巧那年都四十二了,说是老来得女都不为过,那时三女儿张氏已十四五岁,快能嫁人了。 “谢谢姨母,你的手真巧,竟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刘桂圆看着桌上摆的四样糕点,分别是芝麻饼、绿豆糕、荷花酥和水晶福包,用的都是家中常见的食材,但是模样做得别致,尤其是那盘荷花酥,粉粉白白的,就像一朵真的荷花,只看着就养眼。 “那你们就多吃点,吃完了叫你铁竹表哥带你们出去玩。” 于是这一天下午,姐妹三个总算体会到了走亲戚的快乐,一人拿着两块糕点,跟着张吉朝上树掏鸟蛋、捉知了,下河摸草虾、钓螃蟹,中途遇到了二表哥张吉庆,他见人多热闹,回家喊了妹妹玉莲一起玩。 大表哥今年十七岁,其实早不玩这些,只是为了陪着几个表妹,这才上树下河忙个不停,等到二表哥和玉莲加入后,兄弟姐妹几个就热闹了,玩着玩着就跑到了竹园,找了块空地烤鸟蛋吃,直玩到天快黑了,罗姥娘出来找人,这群小孩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第二日,一家人吃过早饭,大舅母方氏捋起袖子开始准备稍后的午宴,既然当家的说要正经办回寿辰,她就得多花些心思,尽量整治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来。 菜蔬园子里多的是,鸡蛋和白面凑合着够,就是最关键的肉菜,她想来想去没个好主意,要不到村头卖肉的人家再去佘上半斤? 方氏正头疼呢,小姑张氏提着篮子上了门,她接过来打开一看,两斤猪肉,两斤羊肉,这下好了,肉菜解决了! “还是你细心,大嫂没白疼你。”方氏喜得不住夸她,她嫁过来之后,婆婆才生了这个小姑,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宠溺。 “韭菜还没摘吧,我就在这里摘。”张香巧抿着嘴笑,掐起一把刚摘的韭菜,蹲在菜地上就开始摘了。 姑嫂俩说着闲话,不一会儿就干完了菜地的活。等快到中午,十几样菜切好配好,马上就要下锅时,二舅一家终于来了,二舅母手里捏着一把长豆说:“上午去地里干活了,这咱才回来,给你带点长豆加个菜,还有什么没弄,可要我过去搭把手?” “不用了,我们都弄好了,你擎等着吃吧。”大舅母方氏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她一眼,没去接长豆,转头到锅台炒菜去了。 二舅母陈氏见了并不生气,脸上笑眯眯的,将长豆放在厨房的案台上,跟着自家男人孩子来到堂屋说话。堂屋虽说没有张灯结彩,但好歹擦洗过一遍,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寿果、寿酒和寿鱼,其中还有刘家三姐妹做好的寿桃和寿屏。 罗姥娘穿着三个外孙女买的衣裙,梳着整齐的发髻,此刻端坐在方桌旁,怀里抱着点了红额的莲子,看着一众儿女和小辈聚在一起说着话,脸上乐呵呵的。 拜寿前,大舅先放了一串鞭炮,接着几家人按照长幼次序,纷纷向罗姥娘磕头祝寿,嘴里说着吉祥话,再备上自己准备的寿礼,像大舅一家虽然手头紧张,仍然准备了一筐染了红色的寿蛋,接着就是二舅一家拜寿,他们夫妇准备的也是寿蛋,再就是姨母张氏,她准备的是一件自己做的暗红色对襟衫。 最后轮到刘家三姐妹磕头拜寿,三姐妹一人一句准备好的吉祥话,紧接着就得了罗姥娘给的寿蛋。寿蛋其实就是染了色的鸡蛋,他们乡下人家过寿最常见的就是这个。 等到一大家子拜了寿,几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过了宴,刘家三姐妹就带着莲子坐上牛车,带上两样罗姥娘从菜园里摘的菜,慢悠悠的朝家去。离家三天,不知道家里的猪和鸡都怎么样了…… 第41章 莲子病 出发得早,三姐妹赶在天黑前到了家,刚到家,刘红枣和刘花生先跳下车去了猪圈,待看到两头小猪活得好好的,没有饿的皮包骨头,鸡舍里卧着三只母鸡,鸡嗉子撑的鼓鼓的,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姐仨说天太晚了,明日再去二婶娘家还牛,不料她们刚收拾好东西,还没来得及做晚饭,二婶娘李氏扯着大嗓门儿走了过来,一见到她们就说:“你们仨可回来了,你家我一天来三趟,可算迎到你们三姐妹了。” “二婶娘你放心,你家的牛咱们可没饿着它。”刘桂圆以为二婶娘心疼牛,一天来家好几趟。 “嗨,说啥子话,我哪是在意这个,你家两头猪一天得喂两顿,鸡早晚松出松进的,我不看着咋行?你们仨还没吃晚饭吧,走,你二叔在家蒸了包子,掺了白面的,都去我家吃。” 二婶娘李氏这回铁了心要巴结三姐妹,当然主要是脑子活络能挣钱的刘桂圆,这几天她天天朝这边跑,就是看她们姐仨有没有回来,这次见着了人,说什么也要叫她们到自己家吃饭去。 刘家三姐妹架不住二婶娘的热情,只能锁上门抱着莲子去了二叔家吃饭,当然饭桌上少不了刘姚氏的白眼,以及铁蛋的鬼脸。 第二天早上,刘家三姐妹照常起床收拾屋子,还不到八点,四奶奶家的狗娃就过来商量着做冰粉,刘桂圆想着反正阴雨天过去了,她们仨在姥娘家玩得还算开心,那冰粉的买卖就继续做起来吧,三伏天都还没到,她家冰粉有的卖呢。 狗娃听说可以继续卖冰粉,心里高兴得紧,他在镇上有时可以碰到徐善妹,两个人聚在一起说说话什么的。 “那…..枇杷……地窖……去拿。” 狗娃说话仍旧结结巴巴,但他学聪明了,每次说话都拣紧要的说,而且尽量两个字两个字得往外蹦,这样一来即使说话慢,旁人依然能够听懂。这是他在镇上卖冰粉后慢慢练就的。 刘桂圆点了点头,狗娃扭头就去地窖取野枇杷,她当时收的野枇杷太多,怕天热放坏了,就藏了许多 品相好的、颜色略青的,这样轻易不会坏果。 “你几个今天忙吧?我过来给你们搭把手,正好家里薅的猪草还有,给你们带一点来。” 二婶娘李氏拎着一筐猪草,热情的打着招呼,刘桂圆看了眼猪草,明显是前一天薅的,都有些蔫了。 “新蒸的杂粮饼,怪好吃的,拿两张给你们尝尝。” “园里韭菜吃不完,都好长老了,割两把给你家炒鸡蛋吃。” …… 一连好几天,二婶娘李氏每天都找着借口登门,不是猪草薅多了,就是菜园里的菜吃不完,最夸张的一回,竟然熬了一锅鸡汤端了过来,说是看她们姐仨这几天都瘦了,得吃点好的滋补滋补。 刘桂圆记得二婶娘原话是这么说的:你说这一只鸡咋就两个腿,你们姐妹仨不够分啊! 二婶娘李氏一走,刘红枣忍不住和两个妹妹商量,要不让二婶娘来家里帮忙做冰粉,总让二婶娘上门送各种东西,她心里过意不去。 “让她来帮忙,那顾大伯娘咋办?昨天金娣遇到我还问,什么时候过来干活。” 刘花生肯定向着刘金娣家,毕竟二婶娘李氏那张嘴,以前可没少挤兑她家。 “那这么一直看着二婶娘上门,也不是个事啊!” 刘红枣无奈的感叹着,天天吃着二婶娘带的饼子、鸡蛋,还有今天的鸡汤,这可真真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可她要不拿不吃,二婶娘还跟她生气,说什么看不起她家,不拿她当一家人了。 “要不,再观察观察,看她是不是真心改过了?” 刘桂圆这么一说,两个姐姐自然同意,如果二婶娘李氏真能下决心改,不再像以前那样老看她们不顺眼,或者没事在刘姚氏面前上眼药,那么她还真能发发善心,带着李氏做点小买卖,不说挣多少钱,多少是个进项呗。 有了这个心思,二婶娘再来的时候,刘桂圆就在一旁静静的看,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就看二婶娘会不会因此变脸或者装不下去,同时她心里也在考虑,如果让二婶娘加入,是让她跟着做冰粉还是做其他的买卖。 二婶娘这人要说憨也憨,别看有时闹腾的厉害,但顶多就是撒泼告状骂人,最厉害的一回无非就是没借牛给自家使,不过这回去姥娘家,人家可是主动借了牛,这事就算扯平了。 可三婶娘不一样,林氏看着柔弱好说话,实则内心阴着呢,抱不准哪天找到机会,冷不丁的出来咬你一口。所以说,真让她选的话,她还是愿意和二婶娘打交道,直来直往,目的明显,想要挣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叫人看着心安。 那么叫二婶娘跟着干啥呢?冰粉这头,她们自己加上刘金娣娘俩够够的了,总不能为了二婶娘一人辞退人家娘俩,那不是缺心眼儿得罪人吗? 这么说的话,她只能另想个赚钱的招儿,最好本钱不要太大,不需要开店赁铺的,还能适合在夏天做,这么想了一会儿,睡在堂屋的莲子哇哇的哭了起来。 从姥娘家回来有五六天了,莲子总是蔫蔫的没精神,这两天有点严重,白天不吃面糊,晚上不闭眼睡觉,光睁着眼睛哼唧,不过,像今天这样大哭,还是头一遭,刘桂圆顾不得思考,赶紧过去看看。 爹娘不在,大姐二姐都是小孩,她虽然有个成人的灵魂,但她没带过孩子,对养孩子的事更是一窍不通,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向大人交代? “哦哦……莲子别哭,是不是饿了还是尿了?哪里不舒服啊你说。” 刘桂圆扒了尿布看,发现没尿湿,方才煮的米粉喂给她,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再摸摸额头,只稍微有点热,不像发烧的样子,咋回事啊。 “咱小妹这么哭,别是病了?” 刘桂圆没法,只能抱着孩子找她大姐,大姐刚喂好两头猪回来,闻言洗洗手抱了过去,拍着哄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往常最好带,这几天有些闹腾。” “不行,得找四奶奶问问,要是真病了,咱赶紧带着去看大夫。” 刘桂圆最怕小儿生病,这个时空医疗不如现代,大 夫的水平估摸着也是参差不一,看病就好像碰运气,万一碰到个蒙古大夫,啥都不懂,莲子可就耽误了。 出了门往后,到了四奶奶家,发现她不在,姐俩急得这才想起四奶奶去地里拔草了,去的时候还和她们说了,结果这一通急,俩人都给忘了。 “那要不,咱抱着去二叔家问祖母?” 刘红枣提议了下,刘桂圆听了直摇头,刘姚氏重男轻女到极限了,看到莲子生病不仅不会过问,估计还会叫她们几个丢掉拉倒,想到这里,她对刘红枣说:“到金娣姐家借车,二姐也在那里,咱仨个一起去镇上,我回家拿钱去。” 三姐妹慌张的套了车,急匆匆的往镇上赶,等走到三岔路口,刘桂圆心念一动往西看了一眼,那里好像坐着个老人家,再转头过去看一眼,那不是罗姥娘吗,这大下午的,她咋往这来了? “姥娘,我们在这!” 刘桂圆一边喊一边招手,顾不得车没停好,扶着车栏就跳了下去,飞快跑到罗姥娘跟前,带着哭腔说:“姥娘,莲子估计有病了,你快去看看!” 罗姥娘疲累的不行,听见外孙女病了,哪还顾得上歇歇,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刘桂圆来到牛车前,接过莲子上下抚摸,先探了腋下,再看了舌苔,最后才说:“应该是中了暑气,身上有点热,不是别的急病,不碍事,走,回家去,我有法子。” 跟着罗姥娘回了家,罗姥娘将一路横着抱的莲子放在炕上,叫大姐去打一盆清水来,不要太阳底下晒过的温水,要稍微有凉意的新井水,太凉也不行。 “你们俩个,到外头草窠里摘一大把藿香叶,藿香可认识,开小紫花有香气的那个,摘回来煮成水给莲子喝。” 刘桂圆和刘花生连忙点头,出了门就分头找,藿香叶子她们认识,打猪草的时候常碰见,猪和鸡都爱吃,只是一时心里着急,两人多走了些冤枉路,最后才扯着一大把叶片往家里赶。 等她俩回到家,大姐已经打了水回来,水井就在她家前头不远,打水回来快的很。堂屋,罗姥娘用布巾沾着井水,轻轻的擦拭莲子的身体,见到她们回来,就让她们把藿香的叶片放到锅里煮,煮开了撇了汁水端进屋里晾凉。 等洗了两遍凉水澡,喝了大半碗藿香水后,莲子肉眼可见的有了精神,脸上有笑模样了,嘴里也不再哼哼唧唧的,看来是恢复了。 见莲子好多了,刘红枣就问她姥娘:“姥娘,我每天都给莲子洗澡,也没给她穿厚衣衫,她怎么就中暑了呢?” 这几天太阳大,莲子几乎都没抱出过屋,一直都放在草席上,有时还会喂她喝些凉水,很少看到她出过大汗。 罗姥娘站起身来,瞧了瞧她家的屋子,叹了口气道:“你家不像俺家,屋前屋后有个凉荫,别说小娃娃了,就是我站在门口都嫌热。”罗姥娘在屋里走了一圈,继续说:“你们娘这屋的窗户,还给从外面封上了,这几天吹得是东南风,你们那屋的窗开向西南,屋里没有风丝,莲子肯定是闷着了。” 罗姥娘说得还真对,她家因为前后没种树,确实比别人家热,像后头的四奶奶家,门前一棵上了年头的桂花树,枝繁叶茂,风一吹,门口凉快得很。 要知道,这个时空的乡村不像她以前的时代,有朝廷免费帮你种树搞基建,除了天生的野藤野草,村里有的每一棵果树花树,都是自己家种的,而刘崇山家一棵树没种,也不知道夏天都是怎么过的。 第42章 扇嘴巴 “既然这样,咱现在就把里屋窗户拆了。” 三姐妹冒着毒太阳,很快拆了窗外的木条,窗一开,东南风吹进来,屋后果然凉快了许多。 “正好,上次买的白棉布没来得及用,我这咱先给莲子做一身小衣,那个穿着透气。” 大姐刘红枣边说边去找布,估摸着裁了两尺,坐在草席上纫针串线,二姐刘花生拍拍手,拉着牛车往刘金娣家送,刚顾大伯娘刚搓满一桶野枇杷果水,正好赶车送到地窖里存上。 刘桂圆看着莲子愿意吃米粉了,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来问罗姥娘怎么来这里了,她们走的时候没落下什么东西,不可能让姥娘送过来啊。 “哦,我在家横竖无事,过来给你们带带莲子。” 罗姥娘面上有些尴尬,两个儿媳在家里大吵大闹,她拦不住还要反遭埋怨,心烦意乱的收拾几件衣服,就打算到小闺女家住几天躲躲,可是走到溪头村时她才想起,闺女婆婆那人嘴碎爱打听事,万一让她知道家丑朝外头说,那可就丢人现眼了,于是掉了头来到了外孙女家。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以前,她绝对不会想着来花石村住,可是如今大闺女和女婿都不在家,她来了也就来了。不过可巧她今天来了,莲子中了暑气,如果真叫她们顶着烈日送到镇上,只怕会加重她的症状。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刘桂圆一点都不信,罗姥娘在家怎会无事做,如今大舅要忙着整治竹园,大舅母正在为儿子准备议亲的事,家里只会越来越忙才对。 不过既然罗姥娘不想说,她做小辈的肯定不能一直问,而且罗姥娘来了,正好帮着照顾莲子,她们几个还能轻松一点儿,想到这里,刘桂圆甜甜一笑,说:“那正好,姥娘来了,俺们就能偷个懒了。” 刘红枣绕着一个线头,仍心有余悸的说:“幸好姥娘来了,不然莲子还不知道怎么办来,咱小孩家家到底不会照顾孩子。” 罗姥娘看着她几个丫头自己在家过,两个大人不闻不问得往外跑就想叹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娘,一点人都不拿丫头当回事儿! 罗姥娘怎么想的,刘桂圆不知道,看天色这会儿顶多三点,往常都到四五点才回来的狗娃,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别是冰粉出了什么问题,没卖出去? “狗娃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狗娃停好小推车,晒得微黑的脸庞上全是汗珠,他指着镇上的方向说:“天……天热……卖完……冰粉……一天……四……四桶…….不够!” “你是说四桶不够卖的,那你看做多少合适?” 刘桂圆记得四桶是狗娃哥每天卖的量,这还不算孙敬轩脚店里代卖的一桶半桶的,看来天热起来了,人们对吃凉品的需求变多了。 “八……八桶!”狗娃连说带比划。 “八桶,那太多了吧?狗娃哥,天热做多了怕不好放。”刘桂圆有点担心。 “不……不怕,有人……订……杨府……两桶……每天……善妹……说的!” 刘桂圆听惯了狗娃哥讲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杨府现在每天都要两桶冰粉,看来他们是把冰粉当作每日消暑的份例了,剩下的两桶估计要么别的地方要,要么狗娃哥自己叫买。 “那行,狗娃哥,今天你辛苦点,跟咱一起干,地窖那头已经存了五桶,剩下三桶今天务必凑齐。” 刘桂圆一顿安排,狗娃乖乖的回家忙活了,刘红枣听了放下缝了一半的小衣,拍拍屁股说:“那我去金娣姐家,告诉她们一声。” “行,莲子这边有姥娘看着,我也过去干,今天晚点吃饭,估计能弄出来。” 刘桂圆心想要是天天如此,她们这阵子估计会很忙,好在姥娘来了,她们这下就能放下心来大干一场了。 刘红枣拎着水桶率先出去了,刘桂圆找到一顶新买的草帽,戴在头上正要出门,却被罗姥娘叫住了,问她:“桂圆,一桶冰粉能卖多少钱?” “一桶一百多文,不值钱,姥娘,我先走了,莲子那里你看好。” 啥,一桶能卖一百多文,罗姥娘顿时愣在了原地,她一直以为几个外孙女在家捣鼓冰粉,一天顶多卖个十来文钱,算是赚个零花钱,这回来了才知道她姐几个做的买卖可不小! 一天能卖八桶冰粉,一桶就算一百文,那一个月下来就有二两四钱的进项,怪不得舍得买那样贵的寿辰礼。 这天下午,刘家三姐妹一直忙到天黑,连同刘金娣家和狗娃家,一共做出了六桶冰粉,多出的三桶孙敬轩那里拿个一桶,村里小孩再拿个一桶,剩下的一桶算提前存的。 晚上是姥娘烧的饭,猪是二婶娘主动过来帮着喂的,她看大嫂的娘来了,还陪着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话里话外逮着三个丫头夸,听得罗姥娘莫名其妙,她记得香雪说过二妯娌不好相处,这回聊过天感觉除了有点嘴碎,人挺热情挺好处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概十点的样子,刘家三姐妹正在家里干活,大舅张成栋骑着一头驴子来到了她家,走到她们面前焦急的问:“你姥娘可在这里?” 刘红枣就点点头,说姥娘昨天下午到的,这会儿在屋里哄莲子睡觉。 张成栋长吁一口气,快步走进屋里,待看到罗姥娘好好的坐着,张口就是噼里啪啦一大堆:“娘,你咋来这了,来了不和我说一声,我搁家里快急死了,翠珍也到处找,村里挨家挨户问,我连地里老坟头那里都去看了,就怕你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在这里过得好着来,你不用管我,回家忙你的事吧。” 大舅张成栋知道娘还在气头上,只能一点一点劝她:“翠珍我在家说过她了,她知道错了,娘你别生气,回头我叫她给你赔罪,怎么样?说起来,这事不全怪翠珍,老二家的确实做得过分。” 刘桂圆跟在后头一听,家里果然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罗姥娘说:“老二和他媳妇再不对,她不能张口就骂爹娘,他们爹娘是谁,不就是我和你死去的爹吗?你爹都死了十来年了,还要挨她骂,这像话吗?” “翠珍当时就是气极了,说完就后悔了,搁家里按自己嘴打,我好容易才劝住的。”大舅张成栋说起这事还有些心疼,自家媳妇说错话连扇嘴巴,嘴都扇得通红,可惜那时候老娘不在没看到。 “她是不是傻按自己嘴打?有什么话好好说,非要哭爹骂娘的,旁人听着了咱脸上有光?” 到底是侍奉自己多年的大儿媳,罗姥娘听到方氏连扇自己还是有些心疼的,要说翠珍往年的时候不这样,这几年越来越冲动了。 “翠珍这人娘你是知道的,这几年家里不好确实有些委屈她,唉,这些事都不说了,娘这咱就跟我回去吧,过一会儿天热了,可不好走。” 这里是刘家,几个外甥女都在外面,他不想讲太多,只想快点接老娘回家。 “你自己回去吧,我得在这住一段时间,莲子太小了,得搁一旁看着。”罗姥娘有自己的打算。 “娘想在红枣家住上个把天也行,我五天过后再来接你,成不?” 大舅张成栋心想罗姥娘现在不想回去,估计是觉得太早回去没面子,故意说了个五天的期限。罗姥娘却摇摇头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三五天时日太短,少说在这里得待个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为啥啊,娘你可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大舅张成栋急了。 “气是肯定生你们气,不过我不回去不是因为这个,你外甥女莲子昨天中了暑气,仨个丫头哪懂这些,正好我来都来了,就在这住一段时间,等莲子长大些再说。”罗姥娘想了想才说。 “这时日太长了些,家里如今事多,我三天两头得去镇上,翠珍家里事要忙,竹园事也要忙,娘不在家可忙不过来。再说左邻右舍紧看不到你,不得在背后乱嚼舌根?” 大舅张成栋一想到这点,就感觉头疼,昨日闹得那一场,村人可都看在眼里。 罗姥娘听了有些犹豫,这时侯在门口的刘桂圆,在大姐二姐的推搡下,笑嘻嘻的进了屋,对罗姥娘撒娇道:“姥娘,你别回去,就当是来俺家照顾俺们几个的,你看莲子那么小,叫我们看着你能放心?” 同一时间,大姐和二姐也跟着进来劝,刘桂圆就笑着对大舅说:“大舅,叫姥娘在家陪我们吧,我们几个人每天可忙了,真没有时间带莲子,俺们奶奶从来不管这些,你忍心叫我们都成野孩子?” 大舅张成栋作了难,他看着几个花骨朵儿一般的外甥女,真心不好开口拒绝,可是当儿子的不接老娘回家也不行,到时候村里人要笑的,只能硬着头皮劝,才劝了两句,罗姥娘就打断了他: “不行,我不能看着几个外孙女受罪,你要回去就回去,要是有村里人问起,你就说我在闺女家带孩子来,家里活虽然多,你、你媳妇还有铁竹三个人来,我看干得完,红枣几个这里才忙来,一天到晚不停歇……” 大舅张成栋最终被说服了,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走的时候还说他过两天再来看老娘。只有刘家三个姐妹,听到姥娘愿意长住在家里,各个乐开了花。 ------题外话------ 感觉没人看啊,还是文笔差,写的不行,早点完结吧 第43章 一家人 大舅一走,刘桂圆几个围在罗姥娘跟前笑,罗姥娘挨个拍了她们一下,叫她们快去干活,别围在屋里显得热。 外头确实热,大姐二姐抬着洗好、拍碎、去了果核的一桶果肉,慢慢往刘金娣家送,她家屋外有厚凉荫,蹲在树底下干活可舒服了。 刘桂圆没去,她赖在家里磨磨唧唧的,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罗姥娘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大舅母怎么就和二舅母吵起来了,还到了骂娘的地步。 罗姥娘心想刚才大儿子在这说话,她们仨都听了一大半,剩下的与其让她们瞎猜,不如直接说个明白。 “唉,还是因为竹园的事,你大舅到竹园挖老竹根、填河泥,接着请了镇上的竹雕师傅来家,你二舅打小就精,就打听出了老竹根雕出花来能卖钱,然后在村里四处宣扬他要发财,说半个竹园的老竹根全雕出来,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二舅咋能这样,那竹园不是早卖给大舅了吗?” “谁说不是呢。你二舅和二舅母一起上的门,非说竹园有他一半,当初说的卖园子的话不作数,反正他有一半竹园的协议还在,拿着协议就来找你大舅要钱。” “这咋回事,当时协议没拿回去?” “对,当初你大舅给了银子你二舅,没心情也没想到问他要协议,都是一个娘生的,你大舅也没想到他现在能反悔,这个老二确实不像话!”罗姥娘讲到这里心里确实气。 “所以大舅母和二舅母在一起闹得厉害,大舅母方氏情急之下才失言骂了长辈?”刘桂圆猜测道。 罗姥娘低着头继续叹气,说:“这事也怪我,当初老大买竹园时,是我让他带着兄弟一起干的,后来竹园才出点事,你二舅怕赔本,叫他媳妇上门来要,那个时候也是我出的面,叫老大顾念兄弟情,唉,谁知道你二舅母真能腆着脸上门闹,她俩可不就吵起来了。” 那是,乡下人家吵架可不像读书人,大道理先讲一堆,再来个割袍断义,真的吵急眼了,骂爹骂娘骂祖宗的都有,还有咒人家断子绝孙的,反正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估计大舅母真是气急了,一时失控就骂到了自家头上。 不过话说回来,刘桂圆真没想到二舅家这么不厚道,当初说好竹园不要了,一打听到竹园还有价值,就到处和人说自家竹园的事,端的是玩得一手好计谋,毕竟外人不知道他们兄弟私底下的事,这样大舅一旦不承认,二舅那边就有话说了。 刘桂圆当下就问罗姥娘这事怎么办,罗姥娘早就想过这事,看着远处意味深长的说:“还能咋办,老二太霸道,这事我说什么都不能再偏着他,那竹园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他的他再怎么闹都没用,大不了我去找他们老张家的六叔,他老人家说话小辈不敢不听。” 刘桂圆听罗姥娘这样说,心里总算放了心,虽然罗姥娘对她们很好,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姥娘有些偏心二舅,不过人生的事复杂的很,不是她一个小孩可以插手的。 刘桂圆看罗姥娘情绪不高,搬了小板凳坐在她身边,陪她说了一些闲话,主要还是围绕莲子吃喝和家里冰粉的话题,等罗姥娘心情好点了,她才起身准备去刘金娣家。 刚出门走到四奶奶家,迎面撞上了二婶娘和二叔,这些天她看二婶娘还算顺眼,就主动打起了招呼:“二叔、二婶娘,天这么热你们要去哪儿?” 二婶娘李氏抿嘴看了她一眼,颇为自来熟的说:“你还知道天热啊,我问你猪圈里那么热,两头猪就趴在地上干晒着,也没个凉荫?” 她家猪圈就盖在西边菜地里头,确实没什么凉荫,猪圈上头当初盖了一张破板子,好歹挡个风雨。这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连猪都是大姐喂的,确实没注意到这茬,有些懊恼的说:“对啊,小猪可不禁热,要不我给牵出去,先栓在阴凉地缓缓。” “不用,二婶娘都帮你想好了,搁猪圈旁栽一棵果树遮遮阴,你家那个猪圈垒的歪,我和你二叔过来帮着正一正,正好家里有点土砖,凑合着搭个猪圈顶。” 这是李氏在家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法子,先从后山挖棵小树栽过来,再给她家修下猪圈,盖猪圈顶子的土砖,是原来修屋换下来的废砖,都不用花钱,就是人跟着出点力就成。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些天不是吃你家的就是用你家的,俺和两个姐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刘桂圆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的,不说二婶娘以前人咋样,这段时日确实没话说。 二叔刘崇林正要开口客气两句,那边二婶娘李氏已经抢过了话头,说:“那有什么,你二叔和你爹那是亲兄弟,你几个侄女就跟他半个闺女一样,一家人帮忙搭把手还不是应当的!” 说到这里,李氏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挽了挽耳边碎发,试探着说:“俺就想着你这头要是有什么赚钱的好事,可不能忘了你二叔和我,咱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倒有一把,搬搬抬抬的肯定没问题。” 刘桂圆低头想了想,笑着说:“那行,我这里确实还有个赚钱的点子,还是做吃食,投的本钱不大,你看你和二叔要是感兴趣,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今天不行,今天我这里要多搓两桶冰粉,没空。” 李氏听了喜得露出了牙花,拍着手许诺:“那感情好,俺和你二叔先承你情了,你放心,你家那个猪圈俺俩今天就给你弄撤喽。” 二婶娘说到做到,这天她和二叔顶着大太阳忙到夕阳西下,猪圈不仅重新垒了一遍,加厚了猪圈顶,猪圈外头还新栽了一颗野杏树,杏树不大不小,上头挂着几个小扭子,看样子今年是结不成了,果树一旦动了根,第一年别想结果。 回到家后,二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歇息,今天可把他累坏了,对住在主屋的老娘喊:“娘,可有什么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你给老大家干一天活,他家还不管你饭吃?”刘姚氏才刷过锅碗瓢盆,准备洗洗手睡觉。 “管,怎么不管我吃,是……”二叔想说媳妇李氏不让他在大哥家吃饭,但李氏一个眼刀子瞪向他,吓得他赶紧改口:“没有,我不好意思搁那吃,红枣姥娘在他家住,吃饭不自在哩。” “有的吃你还挑三拣四的,自家粮食还能怪多么?”刘姚氏唠唠叨叨的,到屋里舀了点黑麦面,拿到厨房加水合面糊糊,随即想到什么,走到厨房门框下面,问:“她姥娘还搁这过来?自己家不回,天天赖在这像什么样子!” 昨天二儿媳李氏和她讲过,大儿媳的娘罗桂英来老大家走亲戚来了,怎么今天还没走,家里都没有事了? “娘你管人回不回家,那是人亲姥娘,想住多咱住多咱。我可先给你讲好,今天桂圆那丫头好不容易答应教我挣钱,你可不许到她家里找事。” 李氏这人真想做成什么事,还是蛮用心的,她揉揉酸痛的胳膊,坐在板凳上想着明天桂圆要教她做什么吃食,也不知道和冰粉比哪个更挣钱,要是能像卖冰粉一样挣钱就好了,铁牛老大不小了,得给他攒钱存彩礼了,还有她和崇林住的那屋,西头瓦片都破得漏光,得闲买点好瓦修修…… 第二天一早,李氏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了,她昨晚想了一晚上,愣是没想明白桂圆说的吃食啥样的,临到天亮做了个梦,梦到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这可是好兆头啊! “哎呦,你打我干啥!”床头的二叔睡得正香,被李氏一个巴掌呼醒了。 “他爹,好预兆,我梦到咱家要发财了!” 李氏两眼发光凑到刘崇林面前,她本来眼睛就长得大,这猛一睁眼就跟牛眼一样,吓得刘崇林以为见到了鬼,不由埋怨道:“干啥,大白天的干啥,你好吓死我了,发什么财,净会做梦,你昨晚叨咕了一宿发财,害我到天亮才睡着……” 李氏不理自家男人的唠叨,坐在床头梳梳头发就起来了,等她火急火燎做好了早饭,拿着一张新烙的杂面饼,夹点咸菜就出了门,出门前还说:“今一天我不回来了娘,家里饭你看着做,牛不要忘了放……” 刘姚氏捏着一张烙得挺硬的饼子,盯了半天没敢咬,闻言筷子一拍,喊道:“一天不回来,家里这么多活都留给我做嘛?你看谁家婆婆不享清福,还要给你伺候一家大小…..” 可惜李氏脚步快,早都走得没影了,气得刘姚氏拍着桌子向二儿子埋怨:“你看看这家可能过了,她天天自己家活不干,净想着给别人家干,这不是主贱吗?还说要学做买卖,她可是那块料子,她家要真有挣钱买卖,能真心教给你?” 刘崇林呼哧呼哧喝着稀饭,闻言憨笑了下,说:“俺大哥家哪是别人家,那不都是一家人,桂圆是俺亲侄女,亲口说了要教秋芳,就肯定不会作假的。娘,我吃好了,我先走了,铁柱、铁蛋,搁家听你奶话啊!” 刘崇林喝完最后一口稀饭,撩了空碗,忙不迭走了,刘姚氏看着桌上的空碗,再看看手里咬不动的饼子,气得烙饼往桌上一甩,不吃了! 第44章 竹筒糕 李氏吃着咸菜就着饼,一路走到了刘家门口,刘桂圆姐几个正在吃饭,看到她来就招呼她坐着一起吃,这些天二婶娘总来,她们都习惯了。 “不了,不了,我这还有几口,马上就吃完了。” 李氏面上笑呵呵,叫她坐她也不坐,吃着饼子转悠着到了猪圈,看着新垒齐整的猪圈,新搭的厚屋顶,还有新栽的野杏树,心里一阵满足。 等看过猪圈,饼子正好吃完了,她拍拍手回到刘家当门前,看门口摆着一堆才从地窖里拿出来的野枇杷,自顾自坐倒身子拾掇起野枇杷,揪掉根蒂儿、挖掉坏肉,扔进脚边的木盆,等满了一盆一起洗。 二叔随后到了,李氏看到他就给他派活儿,说:“缸里水不多了,你提着两个桶去前面打,多打一点,回头给她家猪圈冲冲。” 二叔点点头,提着两桶走远了,刘家三姐妹对此几乎习以为常,可是一旁坐着给莲子喂饭的罗姥娘,她看不下去了,就对外孙女说:“昨天垒猪圈垒到天黑,连口饭都没吃就走了,今天一早就过来给你家干活,你二叔二婶娘对你们确实不错,你几个长大了得好好孝顺他们。” 罗姥娘才来,她不知道二叔二婶娘这般殷勤是为了学做赚钱的买卖,更不知道大概一两个月前,刘桂圆才和二婶娘吵了一架,后来收麦时连耕牛都不借。 “姥娘,你放心,我们都商量过了,今天就教二叔家做那个叫什么‘仔糕’的吃食,桂圆,你再说一遍那个叫啥?怪别口的。” 刘花生歪着头,努力想着桂圆昨晚说的名儿,刘桂圆听了展颜一笑,说:“那都是我胡乱编的,一会儿做出来,你们再看起啥名。” 刘花生所说的就是钵仔糕,正是刘桂圆想了几天才想到的点子,还是从她给莲子冲的米糊糊中得到的灵感,白白的米浆像牛奶一样洁白,如果加上糖水和红豆、绿豆等配料,放在小碗里蒸出来,就是一块类似果冻的q弹小吃。 这种小吃用到的原料很容易买到,操作起来有比较简单,如果二叔和二婶娘愿意学,这个夏天够他们赚一笔了。 “大姐,昨天帮我泡的米就是籼米吧?” “嗯,泡了一大碗,放在里屋炕上了。” 自从卖冰粉赚了钱,刘桂圆就买了各种地里没有种的粮食,比如红豆、绿豆,比如各种米类,其中就有适合做钵仔糕的籼米,这种米细长形如猫牙,吃起来干干的,泡水打成浆后才会有真正的米香,而且吃起来真的很q弹,绝对不是市面上加了各种配料的橡胶口感。 刘桂圆能知道这种传统钵仔糕的做法,还得得益于她那张挑剔的嘴,有段时间听说钵仔糕很火,在小摊上买了两个水晶钵仔糕,看着好看,口感差的要死,感觉在嚼一团破塑料袋,后来她为了吃到真正的钵仔糕,特地了解了钵仔糕的原始做法,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要靠着这块米糕发家致富,还是帮别人发家致富。 “二婶娘,我教你做一款米糕,用的材料是籼米,这个米你记住了,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假使以后有人跟你学,她不知道用的哪种米,不管怎么做,都没你做的好吃。” 刘桂圆指着桌上泡了一夜的籼米,有些认真的叮嘱二婶娘,李氏听了眼睛睁得老大,立即拍着胸脯保证绝不告诉别人这里头的诀窍。 刘桂圆点点头,将籼米磨成米浆,再用纱布过滤一遍米渣,同时烧锅调制糖水,糖水她用的沙糖,大概是籼米的四分之一,接着就是撞浆这一重要步骤。 “这就是撞浆,先倒一半米浆在糖水里,然后不停的搅拌,直到米浆变得浓稠,这步不能停,趁热再倒回剩一半的生米浆里继续搅拌,只有这样最后蒸出来的米糕才不会分层,二叔,二婶娘,你们看明白了吗?”刘桂圆问他们。 二叔和二婶目不转睛地盯着粘稠的米浆,不停地点头,刘桂圆看他们这小心翼翼的样,有些好笑,继续说:后面就简单了,米浆放在小碗里,再装进蒸笼里蒸一刻,米糕就算蒸好了。” “就这么简单?那这不就是搁了糖水的米糊糊,给刚出生的小孩吃的,这能有人花钱买吗?” 二婶娘还没开口说话,二叔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有些不太看好桂圆做的这个米糕,还不如冰粉好卖钱呢。李氏用力捣了刘崇林一下,接着笑呵呵的说:“桂圆,别听你二叔瞎说,他懂个啥,我猜你这个米糕做出来肯定和别人的不一样。” 其实李氏心里也打着鼓,不过她不敢当着桂圆的面说实话。 “还是二婶娘有眼光!”刘桂圆夸了她一句,笑着说:“这个米糕蒸出来不能马上吃,先放在桌上冷凉,等到完全凉了再吃,那口感才叫好,蒸的时候放泡好的红豆、绿豆更好吃,你们也可以加别的,比如桂花、玉蜀黍粒、葡萄干儿、各种水果,口味越多买的人越多。” 趁着二叔烧火的功夫,刘桂圆就拉着二婶娘讲一些生意经,比如摆摊的时候怎么吆喝,怎么和客人讲话,到哪里卖米糕买的人多,以及见到难缠的客人,又该怎么讲话等等。 二婶娘李氏不过是一个农家妇人,除了种地干活,就是和村里人拉呱闲聊,哪里听过这么多道道,不由得感叹:“看来做买卖还真不简单,怪不得你家的冰粉每天卖那么多出去。”又对站在一旁的罗姥娘夸:“桂圆姥娘,你瞅瞅你外孙女多机灵,你老有福气啊……” 在二婶娘的一顿海夸下,一笼子米糕顺利出锅,等完全冷却了以后,她拿了五根筷子,一人一根,递给罗姥娘和二叔、二婶娘,叫他们先尝尝看。 二叔用筷子往里一戳,往上一掀,哎,别说,米糕还挺软和的,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嚼着嚼着瞪大了眼睛,好吃的说不出话来。 “软软的,和米糕味不一样,比米糕好吃,我老人家也能咬得动,还不粘牙,甜甜的吃着喜人哩。”罗姥娘十分满意这种做法的米糕,赞不绝口。 “这米糕肯定能卖到钱,吃在嘴里不知道多滑溜,跟鸡蛋白似的,铁牛他爹,你觉得呢?” 亲自尝到了桂圆做的米糕,李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转头问自家男人,却看到他吃得跟猪一样欢实,根本没听到她在说话。 吃过米糕,李氏就开始盘算卖这些米糕要置多少碗,少说得备五六十个,家里不吃籼米,得到镇上买,一斤籼米得二十文,沙糖也得买,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得两三百文,乖乖,哪来这些钱? “我已经替你们想好了,蒸这种糕不用买碗,用竹筒蒸,那个耐热禁用,就是备上一二百个也要不了多少钱。你们最好备一个大蒸笼,一次出锅二三十的那种,省柴省时。”刘桂圆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二叔和二婶娘听后觉得有理,就问定价怎么定,刘桂圆一边敲桌一边心算,说:“我算过了,一斤籼米能出40碗米糕,加上沙糖的成本,40碗糕至少得花二十五文钱,你们就按一碗一文来,还能挣十五文钱,利不大,但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还是能赚的。” 钵仔糕的利润肯定不能和冰粉比,冰粉用的野枇杷几乎不要钱,最贵的就是沙糖,但是一加水稀释,能兑好多碗,根本不担心赔本的问题。 “行,俺就听桂圆丫头的,你说多少钱就按多少钱来,那俺今天就去镇上买籼……买白米,对,以后我就说白米,省的别人听到了。就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到哪里做竹筒,咱这里也没有竹子啊?” 李氏有些发愁,这种浅口竹筒费竹子,她动辄定做一两百个,店主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报个高价给她,要是她们这里长竹子就好了,她就能砍了竹子自己在家做,还不用花钱。 这时抱着莲子的罗姥娘笑呵呵开口了:“桂圆二婶娘,这个你不用愁,我大儿子家有十来亩竹林,你直接去那里砍,要多少都管够。” 李氏听了立即高兴起来,不过嘴上还是客套着说:“这咋好意思,得砍十几棵竹子,俺不能白拿啊?” 罗姥娘故作生气的说:“这说的啥子话,桂圆三个丫头搁家你和她二叔没少帮衬,砍几棵竹子碍什么事?没事,你直接去双丫村找我大儿子张成栋,就说我说的,叫他送你一些。” 罗姥娘对桂圆二叔二婶娘印象蛮好,就想送点竹子回报他家,以后三个丫头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是? 再说十来棵竹子算什么,要是别人家或许会心疼,但在他们家,最不值钱的就是竹子,所以她做主说往外送也就送了,老大不敢说什么。 “那行,那俺们厚着脸皮去拿了,到时候米糕做好了,俺们送点过来给你尝尝。”李氏真心实意感谢,这样一来就能多省一笔钱。 李氏得了吩咐,拽着自家男人欢欢喜喜的想要回去准备,临走前刘桂圆和她说了下透明米糕的做法,就是用马蹄粉去做,而调制的糖水用茅根甘蔗水代替,这样的米糕呈透明状,吃起来有马蹄的清香,甜味更清新。 李氏二人走了以后,刘桂圆将剩下的米浆都做成了米糕,端了六份到刘金娣家请她们吃,二姐早就等不及了,要不是这边活多,她非得亲眼看着怎么做的米糕。 “桂圆,真好吃,你咋做的?” 刘金娣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嘴里吧唧吧唧地不停歇,这幅吃相成功逗乐了吃糕的众人。 “是米糕好吃,不是我好吃,金娣姐,你说话不要连在一起。”刘桂圆嘟哝了一句。 “桂圆,你这个米糕名字想好叫什么了吗?我看这个店里卖的米糕不是一个样儿,味道就更不一样了。”刘红枣好奇的问刘桂圆。 “想好了,就叫竹筒糕。” 第45章 凉拌菜 二叔和二婶娘学会了如何做竹筒糕,当天就兴冲冲的回家准备了。第二天,刘桂圆拎着半篮子的田螺,去了镇上的孙螺脚店,好几天没过去看看了,如今天气热,不知道他店里的田螺粉好不好卖。 到了脚店,孙敬轩接过一篮子田螺,送到后头交给周氏处理,天热,这东西剪吧剪吧就得爆炒或者煮汤,否则就要变味。 一旁擦着桌子的孙敬轵看到她来,就一个劲儿地笑,凑过来和她打招呼:“桂圆姑娘你来了?好久不见你还有你大姐了。” 刘桂圆哪知道孙敬轵的心思,擦擦头上的汗,认真的解释道:“我大姐二姐可来不了,在家里忙着做冰粉,一时都不得闲,对了,你们店里田螺粉还好卖吧?” 孙敬轵听了就有些遗憾,在刘桂圆看不见的角落,不停地向孙敬轩使眼色,孙敬轩跟没看见似的,如常和刘桂圆说话:“前些日子天热确实不好卖,店里有个熟客提议我把田螺面做成冷淘,在家试作了几次,客人吃了还算满意。” 冷淘最初指的是槐叶冷淘,做的时候用槐叶汁合面,煮熟放凉以后再放油盐酱醋调味,这就类似现代的凉面了。 刘桂圆听了不得不佩服孙敬轩,人家这才是做生意的料子,知道顺应温度、季节改良自己产品,天热做热汤面,天冷改做冷淘,绝了。 不过面食可以做成冷淘,米粉应该做不了,因为米粉用的是磨成米浆的沉淀物,中间的水分已经挤压出去了,后续压成型煮熟再切成细细的粉,这一过程没法添加田螺汤,想到这里,刘桂圆就建议孙敬轩,说道:“那爱吃田螺粉的客人,不如就改成凉拌粉,田螺汤做得浓稠一些,当成田螺酱佐味。” 孙敬轩听了点点头,这几天他正有这个想法,店里的食客有的爱吃面,有的爱吃粉,爱吃面的对田螺冷淘很是满意,但爱吃粉的吃了两顿冷淘,还是想吃爽滑弹牙的田螺粉,可惜米粉做不了冷淘。 刘桂圆担心他的脚店天热撑不住,毕竟这时候可没有空调,于是又给他出了一个吸引食客的主意:“凉拌米粉固然好吃,但如果能加一些清凉的凉拌菜就好了,不知道孙小哥听说过猪皮冻和鱼鳞冻吗?” “你说的是菜?”孙敬轩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问:且不说猪皮怎么才能上冻,就说鱼鳞这东西,自古以来都没有人吃,怎么可能做成菜呢?” 刘桂圆看他一脸疑惑,心里马上就有底了,一旁的孙敬轵这时也来了兴趣,招呼着刘桂圆坐下,让她好好讲讲这两道菜怎么个做法。 刘桂圆先是看了一眼孙敬轩,看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三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细细讲起了猪皮冻和鱼鳞冻的做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猪皮冻是清朝满人发明的,如今是明朝灭亡后兴起的大昍朝,没有满人什么事儿,自然没有人吃过猪皮冻这道吃食,而鱼鳞冻这道菜是后世才研究出来的,好多现代人听都没听过。 有了这两道犹如果冻般晶莹的爽口凉菜,孙敬轩的这家脚店,在整个清河镇绝对是独一份儿。 刘桂圆讲过这两样吃食的做法,接过周大娘递过来的篮子,道了声谢,然后转头对仍坐在桌旁的兄弟俩说:“孙小哥,你要感兴趣的话,有空在家试做几次,你这马上到饭点了,我不搁这打扰了。” 刘桂圆走后,孙敬轵用胳膊肘捣了孙敬轩一下,激动的赞道:“要真能做成,你这店里又能多两道招牌菜,用猪皮和鱼鳞做冻,这主意真妙啊!” 孙敬轩心里也是高兴得很,恨不得现在就能试做,不过听到大堂哥说话没个忌惮,就皱着眉毛劝他:“你在我面前说这个字可以,要是回了家就不能再说了,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不能犯了名讳。” 大堂哥的继母杨氏,名妙美,大堂哥作为继子,不可以犯了长辈的名讳,尤其是在长辈跟前,这是他们杨府那样尊贵人家的规矩,他们普通人家并不在乎这个。 “她算我哪门子的母亲,不过是我爹娶的续弦罢了,我亲娘只有一个,在我家祖坟里葬着呢。” 孙敬轵一想到杨氏心里就厌烦,自从生下两个儿子后,整日在家里立威作福不说,还将酒楼的人都换了一遍,最可气的是,她将堂弟一家变相赶出了酒楼,害得堂弟和二婶娘如今还要如此操劳辛苦。 “续弦也是你娘,她这人心眼多,你在她面前可要谨慎些,别遭了她的道儿。” 当初为了撵自己走,大伯娘杨氏没少在背后使阴招,要不是碰巧遇到刘桂圆上门卖田螺,他到现在恐怕还在酒楼里做着搬酒桶的力气活儿,倒不是他怕累或嫌钱少,而是他想做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孙敬轵点点头,握着拳头说:“在她面前我肯定会小心,只是觉得这样活得太窝囊,要是能像你这样,到外头开家脚店,跟以前一样,每日挣多少花多少, 那样的日子才快活哩。” 家里有一间清河镇最大的酒楼,每月都有百八十两进项,可孙敬轵心里并不开心,他还是怀念小时候跟着爹娘和二叔一家一起经营小店的事,那时卖的酒是散酒,炒的菜是杂烩,可是挣得每一分钱都透着欢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敬轩觉着要是堂哥真想做这笔买卖,他不是不可以教他,就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谁知孙敬轵听了以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哪行,我俩可是兄弟,让我抢你的生意?那我做不出来。” 他到堂弟店里就是帮忙,从不存着一丝一毫偷师的心思,即便堂弟炒田螺汤时从不背着他,但他有那个自知之明,一到关键时刻就找借口出去了。 他就是在那个家待得烦闷,想着出来透口气,顺道给堂弟搭把手。 孙敬轩微微叹口气,杨氏那人刁钻,表面上对大堂哥宠爱有加,常常对大伯父说舍不得他到外头辛苦,实则就是想养废他,不让他和两个弟弟抢风头。好在杨氏嫁进来时,大堂哥已经八岁,对她的假意照顾并不买账,渐渐的杨氏也就不管他了,但他想插手酒楼生意却是不可能的。 “我这店里生意多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在南边那个码头附近开店,耽误不了我这边的生意。”孙敬轩真心实意的劝他。 孙敬轵犹豫了下,只说回头有空好好想想,正好店里陆续上了客人,二人挽起袖子开始忙活了。 …… 刘桂圆顶着烈日回到了家,她这次去镇上主要就是看孙小哥店里生意怎么样,顺便给点改善意见,至于送田螺这样的小事,她只要提前捞好洗好,第二天交给狗娃哥带到镇上就行。 天眼见开始热了,她家每天都得备上八桶冰粉,这样一来地窖里存的野枇杷快见底了,她这边马上就得继续收购新的野枇杷,这事儿简单,还叫刘金娣的弟弟刘金宝去通知,村里小孩都等着这一刻呢。 可惜村里批发冰粉的小孩少了,原来这事儿就是田如柏带的头儿,后面跟风的多是田家的兄弟,可惜他们夫子病一好,这些田家小辈都得乖乖去私塾念书,其他小孩就那么零星几个,看批发的人少了,他们干脆也不干了。 大人小孩都是这样,有从众心理,别人做什么他跟着做,别人不做什么他就跟着不做。 刘桂圆吃过罗姥娘做好的午饭,在家揉搓了一会儿冰粉,大概三到四点太阳没那么毒的样子,她和二姐刘花生一人别一顶草帽,去南湖给西瓜浇水去了。 南湖就半块地,因为是沙土壤,不容易蓄水,刘崇山不敢种小麦,而是栽的西瓜苗,不多,拢共一百棵。听二姐说,这些西瓜苗是从村长家赊的,他家是村里有名的种西瓜大户,每年种出来的西瓜运到府城里卖,很快就能卖完。 当然有借有还,按照约定,他家收西瓜时,必须得还两百个大个头的西瓜,这样才算两清了。可别以为这是一笔轻松的交换,这时的西瓜一棵藤只能结2-4个西瓜,这就是说,他家种出来的西瓜至少得还一半回去。 怪不得刘崇山离家前,反复交代他们几个西瓜地里别忘了浇水除草施肥,要是西瓜种得不够还人家的多,就要她们自己想办法还。 半块地没多少活儿,二姐刘花生拎着木桶到沟里拎水,刘桂圆就蹲在地上薅草,薅着薅着就将一把野草卷了卷,小心盖在脚边的西瓜上,这样既可以遮阳,还可以防人偷。 “这地里咋长这么多喇叭花儿?”二姐拎着水回来浇地,看她扯了好多野草都是喇叭花儿。 “不知道,可能刚好花种子都飘进来了,一会儿带点回去喂猪。”刘桂圆也发现了这点。 “怎么样,有想熟的西瓜没?”二姐舀了一瓢水,倒在瓜秧根部,再将长的密的西瓜秧苗移到别的空地上。 “没有,得七月里才行,还是太小,不过我看地头有几棵瓜秧被人拽断了,上面该有瓜纽的。” 这时的西瓜普遍没后世的大,也没后世的黑绿分明,而且成果期比较漫长,得到七月中旬的时候才能熟透,她们至少得等一个月。 “哪个坏心眼儿的,摘咱家瓜?看不到没熟吗?”刘花生不高兴了,叉着腰骂了两句,可惜没什么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们也不能派人在这里天天看着。 “那你多盖点草,把大个儿的藏严实了。”刘花生浇完一桶水,拎着桶往地头走。 等刘桂圆和刘花生浇完水,一人拎着一桶野草回到家以后,惊喜的发现姨母张香巧来了,“姨母,你咋来咱家了?” 第46章 不下蛋 “姨母,你咋来咱家了?” 刘桂圆放下木桶,小跑到姨母面前问她,张氏伸出右手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个小丫头,你家我不能来了,看看你们仨过得咋样,不行啊?” “行,姨母想来就来,跟姥娘一样。”刘花生跟在后面,笑嘻嘻的回答。 “你俩回来了,西瓜地的活做完了吗,没做完我明早过去?” 大姐刘红枣刚从四奶奶家回来,今日的冰粉都存在她家地窖里了,临走前,四奶奶递给她一把摘干净的韭菜,说是菜地里种得多,叫她吃完再去割。 “浇过了,西瓜长得还行,就是草有点多,得闲咱俩一起去。”刘花生将猪草倒出来,准备剁了喂鸡喂猪。 刘桂圆看大姐手里拿着韭菜,突然就想吃饺子了,正好今天姥娘和姨母都在,就说晚上吃饺子,三个姐妹都说好。 说干就干,大姐洗完韭菜,在门外甩了好几下,然后放在簸箕里晾干,刘桂圆挽起袖子到桌案底下舀面,刚舀好白面,姨母张氏一把抢了过去,边和着面团边说:“听你姥娘说,你在家做了冰粉送到镇上卖,每天忙得很,你个小丫头,咋这么机灵呢?” 刘桂圆暂时没事做,站在姥娘身后逗着莲子玩,听到姨母这样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大姐刘红枣笑着接了话,说:“桂圆喜欢吃,没事就爱想那些吃食,想着想着可不就做出来了,总之啊,比我和花生聪明。” “大姐,你说你自己不如她精呗,干嘛连我也带上?”刘花生喂好了鸡和猪,到西侧屋拿了一把扇子,边扇边抱怨。 “精,你三个都精,都是孝顺姥娘的好外孙女。”罗姥娘乐呵呵的,在这才住了几天,除了带带莲子、做做饭,其他的事都被她们仨抢着干了,倒比在家里好要清闲。 姨母和好了面团醒着,大姐已经切好了韭菜,人多做饭快,刘桂圆喊上二姐到外头生火,打了五个鸡蛋,搅碎以后煎成鸡蛋碎,等晾凉了掺到韭菜里加油和盐调味,油用的是芝麻油,盐是磨碎的细盐,韭菜和鸡蛋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搅拌入味后闻着特别的香。 家里调味品不少,除了油盐酱醋,还有花椒、大料、胡椒等贵一些的调料,这些都是刘桂圆经过镇上买的,不过调韭菜鸡蛋馅儿不用放其他的调料,光用油和盐就非常鲜了。 韭菜馅一调好,面团醒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围坐在方正的饭桌上,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罗姥娘没伸手,就抱着莲子坐在一旁哼着小曲儿,等天色渐渐变暗,满满一簸箕的饺子就包好了,可以下锅了。 “你家还没吃呢,呦,这是包的饺子呐!”二婶娘李氏捧着一个竹簸箕,兴冲冲的进了堂屋。 “红枣二婶娘来了,吃了没,没吃坐下一起吃,饺子马上就能下锅。”罗姥娘站起身迎她,然后向小闺女介绍来人是谁。 “原来桂圆姨母来了,你家这回可热闹了。”李氏站着和张氏打了招呼,随即笑眯眯的对罗姥娘说:“俺就不吃了,家里有饭我没来得及吃,刚做好的竹筒糕,纯白的和水晶的都做了,请你们尝尝味道对不对。 李氏将簸箕放到饭桌上,刘桂圆拍拍满是面的手,揭开几个竹盖一看,果然是奶白和透明的钵仔糕,她拿起一根竹签戳了戳,不错,还算软弹,咬了一口水晶红豆味的钵仔糕,嗯,不错,快赶上她的手艺了。 “这里头加的茅根甘蔗水?”刘桂圆尝出一丝清新的甜。 “嗯,加了,开始你二叔嫌麻烦,就总做不出这种透明的,我不嫌麻烦啊,做买卖挣钱哪能嫌麻烦,是吧?到俺娘家要了两根甘蔗,配上地头间长的茅根一煮,别说还真做出了这种透明的竹筒糕,要这样算,咱家还省了糖呢。” 李氏娘家兄弟种了一亩地甘蔗,甘蔗比沙糖价贱,她煮茅根甘蔗水有天然的甜味,就算加糖也只用加一点,可不就是节省了成本。 “那你和二叔,明天就到镇上卖竹筒糕?” 刘桂圆戳了一块绿豆馅儿的,递给看了许久不好意思伸手拿的张氏,张氏今年才19岁,说是姨母,其实只比大姐四岁而已,在她心里其实就像个大姐姐。 “我倒想明天就去,关键大蒸笼还没做好,最快得明天,桂圆,俺想问问你,明天能不能跟着狗娃一起去镇上,你看我和你二叔第一次做买卖,有些害怕?” 李氏今天来的本意,就是想找刘桂圆帮这个忙,她知道狗娃现在能这么出息,靠的都是刘桂圆的指点,所以今晚刚试着做出了米糕,就巴巴得端过来请她们品尝,顺便就把这事儿问了。 “找狗娃哥,行啊,明天早上我和他讲一下,你们跟在他后头学就行。不过说好了,等你和二叔熟练了,可不能老跟在他后头。” 多大的事儿,刘桂圆随口就答应了,不过她也留了一手,不许二叔一家一直跟在狗娃后面卖竹筒糕,毕竟冰粉和竹筒糕都属于夏季清凉小吃,严格讲,还是有竞争关系的。 李氏得了刘桂圆的承诺,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刘桂圆几个连忙烧水下饺子,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过了晚饭。 吃过晚饭,众人轮流洗漱过后,刘桂圆三姐妹仍然睡在西侧屋,罗姥娘和莲子以及张氏就都歇在里屋。等到西侧屋几个丫头满满睡熟了,罗姥娘坐起身来,拍拍侧着身子靠着墙里面的小女儿说:“好了,现在人都睡了,你快跟我说说,在婆家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闺女自己知道,她一来罗姥娘就看出她哭过,两个眼睛虽然没肿,可是眼圈微红,里头还有淡淡的红血丝,看样子是大哭了一场。 “娘,你不睡觉瞎说什么,我在婆家好好的,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张氏还嘴硬,不肯转过身来。 “你当娘是瞎子,看不出来你过得好不好?上回见你,两眼珠子都透着笑意,今天呢,眼皮耷拉着,时不时就低头叹气,看得我心焦,快跟我说说,可是冬来欺负你了?”罗姥娘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张氏再也忍受不了,转过身子,头枕在罗姥娘腿上,嘴里带了哭意,“娘,冬来对我一直都好,就是俺那婆婆,天天看我不顺眼,前两天她出去吃了一回满月酒,回头就在我两个嫂子面前说我坏话,说…..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魏冬来是家里老三,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均已娶妻,而且都有了孩子,唯独她嫁进魏家两年,连个信儿都没有,她那婆婆自然看不过眼,当初两家定亲时,听大嫂讲婆婆就有些不满意她,至于为什么不满意,大嫂没说。 罗姥娘听了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大闺女香雪在生育上就有些不顺,如今小女儿可别在怀孕这一截再遭遇什么坎坷,否则,香巧的命可有的苦了。 “你才嫁进魏家两年,没怀上正常得很,咱家你大哥、二哥还有三姐,生子都比旁人晚两年,可是你看,他们哪一个不是儿女成群?你放心,你从小身体就养得很好,月信来得也准,不会有事的,再等等,这事急不来。”罗姥娘压下心里的念头,赶紧劝起小女儿来。 “可我婆婆说话忒难听,不止这一次,她还说我以后怀孕肯定和我三姐一样,好生女儿,我大嫂还跟我说……” 张氏逮住她婆婆的不是,一个劲儿地向亲娘倒苦水,直听得罗姥娘皱着眉头,连忙打断她问:“你大嫂跟你说的,我问你,你大嫂经常在你面前说你婆婆的坏话?你和你二嫂处得怎么样?” 张氏想了想,干脆说道:“大嫂和我处得不错,有啥事都爱和我说,二嫂这人沉默寡言,我和她接触不多,娘你问这干嘛?” 罗姥娘用指头戳了一下小闺女的脑门儿,看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神情,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想当初,她就担心小闺女嫁出去以后受苦,这才千挑万选,为她选了一门离家近的夫婿,可是她忘了,魏家婆婆魏郑氏嘴碎,魏家两个儿媳,尤其是大儿媳,那是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主儿,自己闺女在她面前,只有被戏耍的份儿。 “你嫁到魏家,第一要疼惜丈夫,第二要孝顺婆婆,旁的人一概别管,我和你说,恐怕你那个大嫂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在你面前说你婆婆坏话,在你婆婆面前反倒说起你的不是,等到了你二嫂面前,还不知道怎么埋汰你呢。”罗姥娘耐着性子教她为媳之道。 张氏虽然天真,可到底脑子不笨,她嘴上说着不可能,低头想了好半天才说:“怪不得,怪不得三个媳妇中婆婆最喜欢她,鲜少挑她的不是,还有二嫂,我记得我刚进门时,她对我还算和善,可后来……” 后来二嫂总是当着婆婆的面儿挤兑她,大嫂虽然有帮她圆场,可最后却让婆婆更不满意她。原来,原来大嫂竟是这样的人。 “娘那你说我咋办,以后防着大嫂?”张氏坐起身来,向亲娘讨教经验。 罗姥娘摇摇头,却说:“你大嫂二嫂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和她们相处肯定吃亏,好在你男人排行第三,等你那个小姑嫁出去,你婆婆要是够开明,叫他们三兄弟分了家,你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张氏的小姑魏夏花今年17岁,这个年龄高低都该嫁人了,可是婆婆和小姑都眼光高,总想给她挑个门户高些的女婿,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 张氏嘟着小嘴,满脸的不情愿,罗姥娘只能安慰着她再忍一二年,最后才试探着问她:“这次你和你婆婆置气,忍不住跑到我这里,冬来知道这事不,他没拦着你?” 要是魏冬来在场却没拦着媳妇,那只怪她当初看走了眼,没有给闺女挑对人。 张氏不想在亲娘面前抹黑魏冬来,虽然心里有气,可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冬来哥不在家,出去办事了,我来这没和别人说,不知道冬来哥到家能不能猜到我在这里。” “你啊,你这个丫头,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心性,即便你要出走,也得告诉自己男人一声,你这么一声不吭地,他到哪儿找你……” 第47章 买仙露 刘桂圆给了中年男人一百文钱,约定事成后再给剩下的钱,然后一路狂奔,回到了当初和二姐分手的地方,刘花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见到刘桂圆,刘花生就拉着她的手说:“问过了,一两有卖250文到300文的,我看250文的成色太差,粉质还粗,不像是能用的,你那边看得咋样?” 刘桂圆打着哈哈,说:“我在那边问的也是这个价钱,但是他们卖的珍珠粉太白了,我担心里面掺了米粉,我想着还是到药堂买。走,咱先去接姨母,顺道看看他家的珍珠粉咋样。” 两姐妹到了济安堂,姨母已经诊过了脉,只是脸庞发白,两眼涣散,看着不像是好事啊。姐俩对视一眼,忙上前搀扶着她,一个问她大夫看得咋样,一个提醒她要不要抓药。 张氏这才回了神,到柜台递了方子,等药堂的伙计为她配药。这一时间,刘花生看过他家的珍珠粉,觉得成色还行,掏钱买了二两,小心翼翼的收好。 三个人一起出的门,回去时两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一个卖药人从她们三人身边经过,口中吆喝着:“祖上秘制祛斑仙露,一瓶只要两百文,只有两瓶卖完回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二姐,你听到没,那人在卖祛斑的仙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走,咱们去看看?” 刘桂圆作势拉着刘花生去看,刘花生有些不想去,摇摇头说:“别去,这种人卖的都是假药,有一年爹还买了一瓶药丸,说是可以生儿子的秘药,结果拉了一天的肚子,什么用都没有。” 刘桂圆无奈,只能自己跑到卖药人面前,装作不信得问道:“哎,卖药的,你卖的那个祛斑的药,真的管用吗?别是忽悠人的,要真是祛斑的仙露,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卖药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从身上掏出一瓶晶莹剔透的水,当着她们三人的面炫耀道:“你们光看装仙露的瓶子,就能看出它不是一般的凡药,我问你们,在别处看不到这样的小瓶瓶吧?” 刘花生和张氏本来不信,待看到一只手臂粗细的透明瓶子,里头装着晶莹透亮的清水,随着瓶子晃动轻轻摇曳,不由得凑上前去看。 刘桂圆继续问:“那这么好的东西,你咋做出来的,还卖得这样便宜,别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捋着山羊胡子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家祖上曾经显赫一时,曾爷爷年轻时饱读医书,经常四处搜集古方研制奇药,后来家道中落,曾爷爷制的药大多遗失,只剩下这么两瓶可以祛斑的仙露了。” “我本来想靠着这两瓶仙露发家,可是曾爷爷有遗言,若后人囊中羞涩,只能按照市价交易,绝不可高价卖出。哎,看来我还是别卖了,这可是祖宗遗屋,卖掉太不孝了。” 中年男人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刘花生赶忙拦住他说:“别啊大叔,这仙露我买了,你看我的脸,就靠着你手里的药,多少钱?二百文是吧,呶,给你四百文,两瓶都给我。” 刘花生付了钱,接过中年男人的两瓶仙露,左看右看看,宝贝的不行,直接抱在怀里不松手了。张氏见了很是羡慕,心下一动,问中年男人:“你这可有调理妇人生子的灵丹妙药?” 中年男人一听,这是又有生意上门了,高兴的张嘴就开始忽悠,刘桂圆哪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招摇撞骗,站在最后头狠狠咳嗽了一声,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离开,中年男人只能悻悻闭了嘴,拎着药箱和红幡急匆匆地走了。 “哎,这人咋走了,我还没买呢。” 张氏急的想去追,刘桂圆赶忙拦住她,劝她说:“姨母,他刚才都说了,手里只有两瓶祛斑仙露,那还是他从他曾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你说他手上要真有什么别的灵丹妙药,还能不卖给你吗?” 这个卖野药的男人,就是刘桂圆刚刚给钱的那位,至于她手里的仙露,正是她旅游背包里的两盒化妆品,在专柜买的正版商品,对祛斑很管用。 刘桂圆不方便直接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只能假托卖药人之手,胡乱忽悠着送到二姐刘花生的手里,至于张氏不孕的问题,她是真的解决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大夫开的中药吧。 张氏微微有些脸红,刚才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生育有碍的秘密,这些对着两个外甥女,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刘桂圆知道她尴尬,一路上尽量不说话,二姐刘花生还沉浸在买到好东西的兴奋中,只忙着赶路,也不怎么说话。 等到了家里,罗姥娘已经烧好了饭,靠在门前等着她们,见到她们几个回来,外孙女花生脸色并无愁苦之色,倒是小女儿张氏的脸色极差,手里还拎着一包药。 看来,真是自己闺女不能生育?罗姥娘急得食不下咽,张氏亦是如此,午饭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借口到屋里躺下了,罗姥娘见状,三两口喂好莲子,递给一旁的红枣,忙着进屋开导女儿了。 “难道是真的是?” 大姐刘红枣抱着莲子,边走边问两个妹妹,声音小小的,就怕里屋的人听见。 刘桂圆点点头,不吭声了,不孕不育在现代都不太好治,何况在这个时空,她只希望这里的大夫医术高超,张氏的病症不是那么严重,可以仅靠药物调理好。 下午太阳稍落些,姨母张氏不顾罗姥娘的阻拦,拎着包袱匆匆回了婆家,本来说好多在外甥女家里过几天,到时候魏冬来赶车过来接她,可是她如今哪有这个心情。 姨母张氏走后,罗姥娘消沉了整整一下午,仨姐妹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小心地逗她开心。罗姥娘知道几个外孙女孝顺,强撑着笑脸在她家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说担心家里,想先回去看看。 刘桂圆知道罗姥娘心里担心张氏,怕她到了婆婆家因为不能生育的事受到婆婆刁难,这才找的借口匆匆回了家。毕竟她们双丫村和溪头村离得近,要真有什么事,罗姥娘还有她两个儿子,都能为小闺女撑腰。 “那姥娘你家里事忙好了,可别忘了来俺家再住几天,莲子都习惯你抱她了,你不在她会哭的。”刘桂圆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罗姥娘。 罗姥娘点点头,嘱咐大姐刘红枣带着三个妹妹在家好好过,晚上天一擦黑就赶紧关门睡觉等等,刘红枣自然保证会好好照顾妹妹们。 罗姥娘一走,家里少了两个人,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刘花生趴在饭桌上感慨道:“大人不在家,我们三个又有得忙了。” 原来姥娘在时,早中晚三顿饭都有人做,她只要到点到刘金娣家洗洗野枇杷,偶尔到东湖薅点草,顺带捞点田螺,一天的活计就算完成了,至于喂猪、洗衣服这样的活,有大姐一人就包揽了。 最近每天要做八桶冰粉,确实有些吃不消,刘红枣就建议刘桂圆,“要不叫四奶奶过来帮忙,待遇就和大伯娘和金娣姐一样。” “那行,大姐你去找四奶奶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就给她十五文钱,大伯娘那里也跟着涨到十五文,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等忙过了三伏天,大伙就能跟着歇歇了。”刘桂圆想了想说道。 当初刘桂圆请大伯娘和金娣姐帮忙做事,每天开的工钱是十文钱,不过最近冰粉的销量上去了,她们母女俩每天也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一人再给她们涨五文钱。 刘红枣点点头,放下收拾了一半的碗筷,往后头四奶奶家去了,刘桂圆接过她摞好的碗筷,放进靠墙的木盆里,舀了一瓢水洗了起来。 “二姐,昨天买的珍珠粉还有仙露用了没,你感觉咋样?”刘桂圆洗过碗筷,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跟前说话。 “用了,感觉脸滑滑的,至于脸上黑点,还好好的呢。”刘花生拍拍小脸,不那么高兴。 “那哪能那么快,得坚持才行,你白天擦些珍珠粉遮瑕,晚上就用仙露抹脸,我再给你做一点植物面膜,保证一个月后,你的脸变得又白又嫩。” 刘桂圆旅游时买的这两瓶祛斑产品,属于国药知名品牌,淡斑效果一流,而且对身体没有副作用,不然她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给二姐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桂圆担心二姐用了见效慢,决定给她制定一个28天美白护肤的计划。 “啥叫植物面膜?”刘花生一听脸蛋可以变白变嫩,立即来了兴趣。 “你甭管,等我弄好了你跟着做就成,你在家看着莲子,我去二婶娘家摘几根黄瓜,回头给你做个黄瓜面膜,先补补水。” 这个时空的菜蔬瓜果都是纯天然的,即便做成面膜敷在脸上也不会伤到皮肤,本来刘桂圆想做鸡蛋清黄瓜面膜,可是考虑到鸡蛋清中可能有病菌,想想还是算了。 等下次到镇上,她再买点蜂蜜,那玩意儿配上珍珠粉敷脸效果也好。 第47章 看大夫 第二天,张氏一睁眼看到这不是自己家,立马就有些后悔想回家了,昨晚娘数落了她一晚上,她这会儿知道错了,就是不知道魏冬来会不会来接她。 不过她的这种担忧,等到中午就烟消云散了,魏冬来赶着骡车找到了这,还是刘桂圆喂猪的时候看见的。 “姨夫你来了,我姨母在家里陪姥娘说话呢。” 刘桂圆远远地看到姨夫,高兴的不停招手,昨晚她在睡觉时,恍恍惚惚听到姨母因为和婆婆吵架离家出走的事,没想到姨夫一大早就来接了,别的不说,就冲这点,姨父可真是个好丈夫。 “你咋来了?” 张氏看到丈夫魏冬来找了过来,脸上冷冰冰的,心里却是极欢喜的。 “你来看俺娘怎么东西都忘了拿,呶,这是我给你带的衣服,还有你最爱吃的糕点,还有一点钱,你外甥女都在,你不买点吃的给她们?” 魏东来将叠好的的包袱递给张氏,挑着眉毛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瞧我多会说话,没叫你丢了面子吧? 张氏嘟着嘴,默默接过了包袱,虽然没说话,但是气已经消了一半,这会儿正打开包袱,将魏冬来装的几份糕点拿出来,分给几个外甥女吃。 罗姥娘在一旁看得欢喜,女婿知道疼人,有事第一时间顾着媳妇,看来她昨晚的担忧都是瞎担忧,女婿的确是个好男人、好丈夫。 刘桂圆有心留他们夫妻二人说话,跟罗姥娘打过招呼,拉着大姐二姐去了刘金娣家搓冰粉,罗姥娘更直接,她抱着莲子去了四奶奶家,走之前还说:“冬来,香巧,你俩在这好好说说话,我去后头找人唠嗑。 刘桂圆跟在大姐、二姐身后,将昨晚朦朦胧胧听到的事讲给她俩听,二姐就说:“我好像也听到了一两句,后来太困睡着了。大姐,你说俺小姨不会真的不能生吧?” 刘红枣拍了她一下,训道:“说什么呢,咱们小丫头哪能把生不生挂在嘴边,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挺担心的,咱们女子从来都在这上头吃亏。” 刘桂圆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编成手串戴着玩,听她俩这样担忧就提议道:“要不,咱们让姨母到镇上看看大夫,能不能生,问题出在哪里,那得大夫说了算,俺们几个说有什么用?” 最好能让姨母和姨父两人一起去看,这样才能确定是不是有生育隐患,不过在这个时空,看这种病是一种蛮羞耻的事,就怕姨母不愿意去。 “这话我和你二姐不好和姥娘说,桂圆你本来好说,可是却不能直说,不然姥娘就知道我们偷听她们说话的事了,姨母脸皮薄,以后看到我们难免尴尬。”刘红枣人大一些,心也比较细。 刘桂圆看看她大姐,再看看她二姐,忽然眼睛转了转,有了一个好主意:“二姐,这事得靠你帮忙。” 刘花生摸摸鼻子,不理解道:“我怎么帮,我去说也不合适啊?” 刘桂圆就指着她的脸说:“二姐,你这脸该治治了,前些日子忙我给忘了,这回你和姨母一起去看大夫,到姥娘面前我就说…..” 刘花生下意识捂着脸,一脸的不敢想,说:“人家都说我这脸的天生的,就算治也治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别浪费那个钱,桂圆你再想别的借口吧。” 刘桂圆急了,她二姐这脸咬再不治,可真成永久性的了,连忙苦口婆心的劝她,大姐也跟着劝,刘花生起初不听劝,可她心里到底渴望有一张白净脸蛋,最后在二人劝说下,勉强同意了。 等这天搓好了冰粉,刘家三姐妹回到家,姨父已经回去了,姨母没跟着走,仍在她家帮着扫地做饭,刘桂圆知道姨母估计要在这里小住几天了。 这样正好,有利于刘桂圆的行动。 晚上,趁着张氏在屋内洗澡,刘桂圆拉着罗姥娘到外头说话,就说二姐的脸一直不好,想到镇上找个大夫瞧瞧。 “瞧瞧也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小时候脸上更明显,还是我到山上采了草药泡淡的,后来我让你娘带她到镇上看看,可那时你爹娘没分家,每文钱都掌在你奶奶手里,你娘也没办法。” 罗姥娘想起刘花生的麻子脸,心里不禁唏嘘起来,记得花生刚落生时满脸都是,花生奶奶看得厌烦,还说这样的丫头长大了也不好嫁人,不如趁早丢掉再生一个好的。 刘桂圆找到机会,挽着罗姥娘的手臂,话中有话:“不瞧大夫肯定治不好,瞧了大夫就有五成的机会,要是镇上的大夫不行,那就到府城去看,总有医术高明的,只是咱们没遇见罢了。姥娘,她身子有没有问题,找个大夫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刘桂圆走后,罗姥娘琢磨着她的话,心想桂圆丫头果然是个鬼精灵,怕是昨晚听着了她和香巧说的话。罢了,既然几个小辈有心,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叫香巧去镇上看看,真要有恙赶紧治才是,她们几个女人家,成天的自欺欺人可不行。 第二天早上,罗姥娘推着张氏出了门,对同样出门的刘花生和刘桂圆说:“你俩去镇上看大夫,叫你们姨母陪着去,你俩个小孩去,怕记不清医嘱。” 罗姥娘这是故意说给她俩听的,两姐妹都听得明白,连忙说她们小孩听不懂大夫的话,姨母陪着过去整整好。 张氏不知道她娘叫她去镇上看大夫,就是几个外甥女促成的,嘴上仍旧配合着罗姥娘:“那行,我带着她们去,顺便我也诊下脉,看看最近身体咋样。” 到了镇上,三人去了一家叫做济安堂的医馆,坐堂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刘花生怀着忐忑的心,上前诊脉。 老大夫左右手诊治了半天,最后捋着胡子说:“你身体无恙,稍稍有些心性急躁,给你开一些逍遥丸,拿回去吃几服就行。” 刘桂圆急了,这老大夫敢情没看到她满脸雀斑,以为她们来瞧病呢,说:“老大夫,我二姐身体好得很,她就想治脸上的斑,你这里能开药吗?” 老大夫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咋不早说,叫我白白诊了脉。”然后盯着刘花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个不用吃药,我告诉你几个祛斑的法子,自己回家试试就行。” 老大夫说了两个方子,一个丝瓜晒干磨成粉涂脸,一个是用珍珠粉敷面,反正用他的话说,要想祛斑就得天天坚持,时日久了自动会消。 刘花生听说不用熬药,心情有些沮丧,她还以为大夫这里有什么灵丹妙药,连续吃上几天就能药到斑除,原来还是不行。 “小时候娘给我用过丝瓜粉涂脸,不过没什么用,大夫说的珍珠粉敷面的法子,我不是没听说过,不过珍珠价贵,不知道得敷多少两,万一要还是治不好呢?” 刘花生失望的起了身,转身就往医馆外去,早知道她就不跟着出来了,没有希望她就不会失望嘛。 刘桂圆赶忙拽住她,朝着姨母说:“姨母你诊脉吧,二姐不开心,我陪她到外头走走,过一时再回来。” 张氏有心安慰刘花生,不过她心里装着事儿,此刻 刘桂圆这么一说,她赶忙点头,叫她们走路小心点, 自己走到老大夫跟前,叫他为自己诊脉。 这头,刘桂圆劝着她二姐:“二姐,你别难过,丝瓜粉不行,咱们就用珍珠粉,现在家里不缺钱使,就是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珍珠粉,我们也买得起,你说对不?” 劝了好大一会儿,刘花生这才平复了心情,摸着脸颊说:“那咱们在外头等一会儿再去买珍珠粉,姨母在里头,咱们现在去不好。” 刘桂圆有自己的想法,就说:“各家卖的珍珠粉,价钱和成色都不一样,不如二姐你去前面的医馆问问,我去后面的胭脂铺子看看,咱要买就买成色好的珍珠粉,你说是不?” 刘花生一想有理,和刘桂圆分了手,转头朝前面医馆的方向走去,刘桂圆脚下没动,看着她走远了这才拐了个弯,走到一个卖野药的摊子前。 买野药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身方士打扮,蓄着一把山羊胡子,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后面,手里拎着一张红幡,上面写着“祖传秘方、药到病除”的字样,桌上摆着一连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有的上面写着字,有的连字都不写。 刘桂圆很怀疑,这个卖野药的人,恐怕自己都记不清瓶子里头装的什么药丸。这种人,除了极少人真的懂医术,基本上都是卖假药糊弄人的,但是买不起药的贫苦老百姓,遇到他们就好像遇到了希望,就算知道这药多少有点问题,还是会买回家,死马当作活马医。 刘桂圆看了那些瓶瓶罐罐两眼,随手指着一瓶药问:“这个治啥的,多少钱?” 中年男人瞅了她一眼,没在意,慢悠悠地说:“二十文钱一包,治刀伤火烫,一天即可痊愈。” 刘桂圆听了就笑,说:“你这摆一天摊能挣多少钱?我这有个买卖,不要你出一文钱本钱,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挣一百文,你干不干?” 待听了刘桂圆说的“买卖”,中年男人挑了挑眉,伸出一只大手,气定神闲的说:“五百文。” 第48章 买仙露 刘桂圆给了中年男人一百文钱,约定事成后再给剩下的钱,然后一路狂奔,回到了当初和二姐分手的地方,刘花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见到刘桂圆,刘花生就拉着她的手说:“问过了,一两有卖250文到300文的,我看250文的成色太差,粉质还粗,不像是能用的,你那边看得咋样?” 刘桂圆打着哈哈,说:“我在那边问的也是这个价钱,但是他们卖的珍珠粉太白了,我担心里面掺了米粉,我想着还是到药堂买。走,咱先去接姨母,顺道看看他家的珍珠粉咋样。” 两姐妹到了济安堂,姨母已经诊过了脉,只是脸庞发白,两眼涣散,看着不像是好事啊。姐俩对视一眼,忙上前搀扶着她,一个问她大夫看得咋样,一个提醒她要不要抓药。 张氏这才回了神,到柜台递了方子,等药堂的伙计为她配药。这一时间,刘花生看过他家的珍珠粉,觉得成色还行,掏钱买了二两,小心翼翼的收好。 三个人一起出的门,回去时两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一个卖药人从她们三人身边经过,口中吆喝着:“祖上秘制祛斑仙露,一瓶只要两百文,只有两瓶卖完回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二姐,你听到没,那人在卖祛斑的仙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走,咱们去看看?” 刘桂圆作势拉着刘花生去看,刘花生有些不想去,摇摇头说:“别去,这种人卖的都是假药,有一年爹还买了一瓶药丸,说是可以生儿子的秘药,结果拉了一天的肚子,什么用都没有。” 刘桂圆无奈,只能自己跑到卖药人面前,装作不信得问道:“哎,卖药的,你卖的那个祛斑的药,真的管用吗?别是忽悠人的,要真是祛斑的仙露,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卖药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从身上掏出一瓶晶莹剔透的水,当着她们三人的面炫耀道:“你们光看装仙露的瓶子,就能看出它不是一般的凡药,我问你们,在别处看不到这样的小瓶瓶吧?” 刘花生和张氏本来不信,待看到一只手臂粗细的透明瓶子,里头装着晶莹透亮的清水,随着瓶子晃动轻轻摇曳,不由得凑上前去看。 刘桂圆继续问:“那这么好的东西,你咋做出来的,还卖得这样便宜,别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捋着山羊胡子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家祖上曾经显赫一时,曾爷爷年轻时饱读医书,经常四处搜集古方研制奇药,后来家道中落,曾爷爷制的药大多遗失,只剩下这么两瓶可以祛斑的仙露了。” “我本来想靠着这两瓶仙露发家,可是曾爷爷有遗言,若后人囊中羞涩,只能按照市价交易,绝不可高价卖出。哎,看来我还是别卖了,这可是祖宗遗屋,卖掉太不孝了。” 中年男人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刘花生赶忙拦住他说:“别啊大叔,这仙露我买了,你看我的脸,就靠着你手里的药,多少钱?二百文是吧,呶,给你四百文,两瓶都给我。” 刘花生付了钱,接过中年男人的两瓶仙露,左看右看看,宝贝的不行,直接抱在怀里不松手了。张氏见了很是羡慕,心下一动,问中年男人:“你这可有调理妇人生子的灵丹妙药?” 中年男人一听,这是又有生意上门了,高兴的张嘴就开始忽悠,刘桂圆哪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招摇撞骗,站在最后头狠狠咳嗽了一声,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离开,中年男人只能悻悻闭了嘴,拎着药箱和红幡急匆匆地走了。 “哎,这人咋走了,我还没买呢。” 张氏急的想去追,刘桂圆赶忙拦住她,劝她说:“姨母,他刚才都说了,手里只有两瓶祛斑仙露,那还是他从他曾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你说他手上要真有什么别的灵丹妙药,还能不卖给你吗?” 这个卖野药的男人,就是刘桂圆刚刚给钱的那位,至于她手里的仙露,正是她旅游背包里的两盒化妆品,在专柜买的正版商品,对祛斑很管用。 刘桂圆不方便直接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只能假托卖药人之手,胡乱忽悠着送到二姐刘花生的手里,至于张氏不孕的问题,她是真的解决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大夫开的中药吧。 张氏微微有些脸红,刚才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生育有碍的秘密,这些对着两个外甥女,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刘桂圆知道她尴尬,一路上尽量不说话,二姐刘花生还沉浸在买到好东西的兴奋中,只忙着赶路,也不怎么说话。 等到了家里,罗姥娘已经烧好了饭,靠在门前等着她们,见到她们几个回来,外孙女花生脸色并无愁苦之色,倒是小女儿张氏的脸色极差,手里还拎着一包药。 看来,真是自己闺女不能生育?罗姥娘急得食不下咽,张氏亦是如此,午饭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借口到屋里躺下了,罗姥娘见状,三两口喂好莲子,递给一旁的红枣,忙着进屋开导女儿了。 “难道是真的是?” 大姐刘红枣抱着莲子,边走边问两个妹妹,声音小小的,就怕里屋的人听见。 刘桂圆点点头,不吭声了,不孕不育在现代都不太好治,何况在这个时空,她只希望这里的大夫医术高超,张氏的病症不是那么严重,可以仅靠药物调理好。 下午太阳稍落些,姨母张氏不顾罗姥娘的阻拦,拎着包袱匆匆回了婆家,本来说好多在外甥女家里过几天,到时候魏冬来赶车过来接她,可是她如今哪有这个心情。 姨母张氏走后,罗姥娘消沉了整整一下午,仨姐妹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小心地逗她开心。罗姥娘知道几个外孙女孝顺,强撑着笑脸在她家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说担心家里,想先回去看看。 刘桂圆知道罗姥娘心里担心张氏,怕她到了婆婆家因为不能生育的事受到婆婆刁难,这才找的借口匆匆回了家。毕竟她们双丫村和溪头村离得近,要真有什么事,罗姥娘还有她两个儿子,都能为小闺女撑腰。 “那姥娘你家里事忙好了,可别忘了来俺家再住几天,莲子都习惯你抱她了,你不在她会哭的。”刘桂圆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罗姥娘。 罗姥娘点点头,嘱咐大姐刘红枣带着三个妹妹在家好好过,晚上天一擦黑就赶紧关门睡觉等等,刘红枣自然保证会好好照顾妹妹们。 罗姥娘一走,家里少了两个人,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刘花生趴在饭桌上感慨道:“大人不在家,我们三个又有得忙了。” 原来姥娘在时,早中晚三顿饭都有人做,她只要到点到刘金娣家洗洗野枇杷,偶尔到东湖薅点草,顺带捞点田螺,一天的活计就算完成了,至于喂猪、洗衣服这样的活,有大姐一人就包揽了。 最近每天要做八桶冰粉,确实有些吃不消,刘红枣就建议刘桂圆,“要不叫四奶奶过来帮忙,待遇就和大伯娘和金娣姐一样。” “那行,大姐你去找四奶奶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就给她十五文钱,大伯娘那里也跟着涨到十五文,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等忙过了三伏天,大伙就能跟着歇歇了。”刘桂圆想了想说道。 当初刘桂圆请大伯娘和金娣姐帮忙做事,每天开的工钱是十文钱,不过最近冰粉的销量上去了,她们母女俩每天也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一人再给她们涨五文钱。 刘红枣点点头,放下收拾了一半的碗筷,往后头四奶奶家去了,刘桂圆接过她摞好的碗筷,放进靠墙的木盆里,舀了一瓢水洗了起来。 “二姐,昨天买的珍珠粉还有仙露用了没,你感觉咋样?”刘桂圆洗过碗筷,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跟前说话。 “用了,感觉脸滑滑的,至于脸上黑点,还好好的呢。”刘花生拍拍小脸,不那么高兴。 “那哪能那么快,得坚持才行,你白天擦些珍珠粉遮瑕,晚上就用仙露抹脸,我再给你做一点植物面膜,保证一个月后,你的脸变得又白又嫩。” 刘桂圆旅游时买的这两瓶祛斑产品,属于国药知名品牌,淡斑效果一流,而且对身体没有副作用,不然她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给二姐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桂圆担心二姐用了见效慢,决定给她制定一个28天美白护肤的计划。 “啥叫植物面膜?”刘花生一听脸蛋可以变白变嫩,立即来了兴趣。 “你甭管,等我弄好了你跟着做就成,你在家看着莲子,我去二婶娘家摘几根黄瓜,回头给你做个黄瓜面膜,先补补水。” 这个时空的菜蔬瓜果都是纯天然的,即便做成面膜敷在脸上也不会伤到皮肤,本来刘桂圆想做鸡蛋清黄瓜面膜,可是考虑到鸡蛋清中可能有病菌,想想还是算了。 等下次到镇上,她再买点蜂蜜,那玩意儿配上珍珠粉敷脸效果也好。 第49章 排长队 刘桂圆到了二叔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早上他们应该跟着狗娃哥去镇上卖竹筒糕了,也不知道卖的咋样,就二叔那老实样,能开得了口叫卖嘛。 “二叔,二婶娘,你俩在家不,我来你家摘几根黄瓜吃。” 刘桂圆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先喊了两声,然后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二叔刘崇林听到外头有声,急忙应了一句:“哎,是桂圆吗?我在厨房呢。” 进了厨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铁锅上竹制蒸笼,其次才是忙得满头大汗的二叔,他站在桌案前不停地搅动着一锅米浆,看这架势做得很熟练了。 刘桂圆笑眯眯的问他:“二叔,昨天竹筒糕卖得咋样,还行不,二婶娘咋不在家,自己去镇上了?” 刘崇林将熟米浆倒在生米浆里,继续不停地搅拌,边搅边说:“嘿嘿,昨天和你二婶娘一起去的,开始我俩都张不开口,还是狗娃那小子帮着吆喝,咱们才算开了张。不过到了后头,来买竹筒糕的人就多了,都是回头客,昨儿一天卖了一百三十筒,你二婶娘还怪我做得少了,耽误她挣钱了。” 刘桂圆看他米浆搅得差不多了,顺手将靠墙放着的竹筒,一一整齐摆在旁边的石台上,笑着猜道:“那今天二婶娘就让你在家做糕,她负责在镇上叫卖?” 二叔刘崇林憨厚一笑道:“可不是吗,你二婶娘嫌我嘴笨,不如在家里蒸竹筒糕,等做好了一百个,晾得半凉就送去镇上和她汇合。对了,你刚才说要干啥?” 刘桂圆就说想到他家菜地里摘几根黄瓜,二叔还以为什么事呢,摆摆手叫她随便摘,不止黄瓜,菜地里的番瓜、韭菜、番茄,都有熟了的,喜欢吃哪个就摘哪个。 见她没拿篮子,刘崇林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铁蛋,到堂屋拿个菜篮子,给你桂圆妹妹摘菜用。”喊了几遍院子里愣是没人吱声,奇怪的问在灶下烧火的二儿子铁柱,“你弟弟去哪了,刚才还在这吃竹筒糕来,咋一转眼人就没了?” 刘铁柱低着头烧着柴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即想到什么撇着嘴说:“还能去哪,肯定拿着竹筒糕出去臭显摆了,家里这么多活,凭啥净叫我一人干?” 二叔刘崇林不相信,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找铁蛋,果然没找到,气的骂道:“这个死孩子,大人都忙成啥样了,净知道吃和玩,一点不知道帮家里干活!” 正在屋里歇着的刘姚氏听到了,隔着墙中气十足的回怼道:“你老指派铁蛋做这做那的干啥,半大小子正是爱出去野的时候,老拘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二叔听了微微皱眉,对他娘说:“娘,铁蛋就是你惯的,成天就知道瞎跑出去玩,家里活什么都不知道伸手,你看人桂圆,才比她小一个月,都能做买卖养活自己了。” 刘桂圆站在厨房门口,心说二叔千万别喊她名,她今天忙得很,真心不想和她奶奶刘姚氏斗嘴,可是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刘桂圆知道,刘姚氏这是过来找她茬了。 “桂圆能和铁蛋比吗,一个是丫头一个是小子,丫头天生就该围着锅台转,小子就该成天出去跑着玩,他不出去跑着玩着能长得皮实吗?”刘姚氏斜眼看了刘桂圆一眼,继续叨叨:“小丫头子再能挣钱有啥用,长大嫁人了还不是给别人挣钱,她能管得了娘家?” 瞧瞧,这是什么歪理,照刘姚氏这样子讲,全天下的人都不要生女儿了,那些生女儿的都该给孩子掐死,这样就不会赔本了。 刘桂圆根本懒得和刘姚氏顶嘴,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叫她自己生闷气,果然刘桂圆跟看不见她似的扭头就走,刘姚氏心里不得劲了,指着她的背影骂:“你看她这个小丫头,见了我都不喊人的,想反了天吧……” 二叔刘崇林没接她娘的话茬,否则刘姚氏能拉着他唠叨一上午,他进了厨房看了看灶下的火,估计差不多了熟了,对二儿子铁柱说:“好了,下锅再喊你烧火,你先去菜地里帮桂圆摘菜,记得带个篮子去,她不送回来也没事。” 刘铁柱心里不情愿,他从早上烧火一直烧打开现在,早热的受不了了,还没坐堂屋里歇歇,就得出去帮刘桂圆摘菜,凭什么啊,她不能自己摘? “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刘崇林吼了他一嗓子,刘铁柱只好到堂屋拿个篮子,慢吞吞地往外走,刘崇林看到了,又是一嗓子:“你学蜗牛吗,磨磨唧唧的,快去快回,马上就要蒸下一锅了。” 刘铁柱怀着悲愤的心情挪到了菜地,此时刘桂圆已经摘了三根黄瓜,正想摘几个番茄回家拌糖吃,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菜篮子,抬头一看是堂哥刘铁柱 送过来的。 “哦,谢谢,我摘几个番茄就回家,不用你帮忙。”刘桂圆接过篮子朝前头的蕃茄秧走去,心想有空收拾下自家菜地,种它个七八样菜,看看人家,一个菜园子可以吃上半年。 刘铁柱没着急走,低头摘了两个快要长老的番瓜,往刘桂圆脚下一丢,拍拍手回去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刘桂圆不以为意,拣起番瓜放进篮子里,看他家长豆长得好,揪了一小把,这才拎着篮子回了家,她教了二叔一家做竹筒糕,摘他家几把小菜吃理所当然。 回到家,大姐刘红枣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屋洗衣服,二姐抱着莲子坐在凉席上哄她玩,看到她回来就说:“你摘个黄瓜摘半年啦,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刘桂圆舀了水清洗着黄瓜,笑着说:“我能咋办,咱奶见到我跟见仇人似的,逮着机会就呲呲,我都不稀得理她。大姐,四奶奶愿意帮忙吗?” 刘红枣洗好衣服,两手拧着水,刘桂圆就过去帮她,就听她说:“咋不愿意,四奶奶巴不得多挣点钱,等秋天赎善妹姐回来,咱这搓冰粉的活不重,就是量大,她做起来累不着的。” “那行,以后咱仨平时这么安排,上午我们都不做冰粉,就搁家里做饭洗衣服喂猪,偶尔到地里拔草浇水,等到下午,咱仨就去金娣姐家帮忙搓冰粉,谁有事谁自己去忙,但尽量别耽搁下午做活。” 罗姥娘不在家,家里的活计就得重新安排下,好在四奶奶答应帮忙,她们也能轻省一些。 “桂圆,你那个黄瓜面膜到底是啥,到底还做不做了?”刘花生等不急了,拿起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嚼着。 “不是,我给你切成薄片贴在脸上,一会儿再榨点黄瓜汁,配上珍珠粉涂在脸上,可以细腻皮肤,咱仨都试试。” 刘桂圆一把拿走二姐咬了一半的黄瓜,开始切片…… 第二天一早,大姐二姐到玉蜀黍地里除草,莲子抱到顾大伯娘家看着,刘桂圆则拎着篮子坐着狗娃哥的骡车去了镇上,他的骡车是搁镇上租的,一天五文钱,价钱不算贵。 到了镇上,狗娃哥赶着骡车到孙家小院里存冰粉,刘桂圆已经提前下了车,自己往南走了小一千米,到了孙敬轩的脚店。 眼下才九点,刘桂圆记得以前她这个点来,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怎么今日柜台前排了一排拿着碗的长队,餐桌前还坐着五六个散客,再看他们吃的,既有冷淘田螺面、凉拌田螺粉,还有她先前提过的两样凉拌菜—猪皮冻和鱼鳞冻。 看这架势,孙敬轩的脚店妥妥要火的节奏! 孙敬轩瞅到她来,朝她笑了一下,叫她稍微等等,等快速盛好手上这份鱼鳞冻,收了两文钱,就摆摆手朝后头排队的人说:“今日单卖的凉拌菜就只卖这些,想吃的可以等饭点时再来,但是得和粉面一起配着点。” 没买到凉拌菜的客人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排了一早上的队,就是为了买一碗鱼鳞冻,回到家淋上油盐醋蒜,好哄不爱吃饭的小孙子,这下没买到头疼的很,就问店主人:“孙店家,再多卖我一份,就一份,你不知道,我那孙子磨人的紧,要是吃不到你做的鱼鳞冻,一天都可以吃饭。“ 老妇人求了半天,孙敬轩到底是做生意的,哪能绷着脸赶人,只好悄悄卖给她一份,叫她不要声张。等打发了单买凉拌菜的客人,孙敬轩盛了调好盐醋的猪皮冻和鱼鳞冻,放到刘桂圆面前,请她尝尝可合胃口。 刘桂圆不跟他客气,伸筷先夹了一块鱼鳞冻,鱼鳞冻本来是灰白色,拌了酱油和醋变成了淡黄色,嚼一口爽滑软弹,不仅没有鱼腥味,反而有一种鱼的香甜味,没错,是这个味儿。 再尝尝另一盘猪皮冻,刘桂圆教孙敬轩做的是清冻,皮冻呈现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切成细丝的猪皮,吃起来清爽不油腻,很成功。 “自从你教我做这两样凉拌菜,店里的生意更加好了,这会儿人还不多,等到下午夕阳西坠的时候,店里客人多得坐不下,都是过来吃冷淘田螺面、凉拌田螺粉和凉拌菜的。” 孙敬轩怕她吃咸了,舀了一碗绿豆茶给她,刘桂圆喝了两口,才想起来问他:“刚才排队的人,就只单买凉拌菜?不过这也没事,只要能赚钱就行。” 孙敬轩点点头,坐在她对面说:“猪皮一斤要不了几个钱,鱼鳞更是不要钱,这两样食材提前一晚熬好,第二天端过来就有人买,每天做的倒是不够卖的,我娘这两日只管买猪皮、收鱼鳞,在家熬制好了送过来,店里生意全是我和堂哥忙活。” 第50章 开分店 说曹操曹操到,孙敬轵顶着一把折扇走了进来,见到刘桂圆来了,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直奔柜台后面去,见今日的冰粉还没送到,只能盛了一碗半凉的绿豆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还洒了一点在身上。 “桂圆姑娘你来啦,我现在可佩服你了,难吃的猪皮、没人要的鱼鳞,你竟然能做成皮冻,真厉害。”孙敬轵夸过刘桂圆,继而对他堂弟说:“我爹听说你这出了两样新奇凉拌菜,让我问你能不能每日送一些过去,顺便再送二十份冷淘田螺面,还有二十份凉拌田螺粉。” “凉拌菜好说,今天我娘还说要多做些,不过大伯父的酒楼,我记得有人会做田螺粉,怎么还叫我这边送?” 孙敬轩有些疑惑,他记得刘桂圆第一次炒田螺汤就在酒楼的后厨,大厨明明知道田螺汤的做法,即便没他做的地道,但也是会做的。 “早不做了,有的客人闻不惯那个味,说田螺粉臭烘烘的,要我说不是田螺粉臭,是厨子没做好,你这咋没臭味呢?我爹就说既然你煮的田螺粉好,以后有客人需要不如从你这订,行不?“ 孙敬轵一想到自家酒楼的厨子,做的田螺粉跟猪粪一样就想笑,他那继母还问过他堂弟怎么煮的田螺粉,笑话,这种秘事怎能告诉她? “行,怎么不行,大伯父照顾我生意,怎么不做,说起来还得多谢桂圆姑娘,咱这店里生意这么好,多亏了你的点子。” 孙敬轩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本来田螺粉的生意还行,但是赶上了三伏天,吃粉吃面都怕热,可巧刘桂圆就送来了冰粉,接着就是凉拌田螺粉的吃法,最妙的还属猪皮冻和鱼鳞冻,一做出来立即受到了客人的欢迎,不光他们,街坊邻居也爱买上一两份。 等到了晚上,别的食铺脚店继续关门,就只有他的脚店仍旧灯火通明,出来乘凉的客人,多喜欢来到他的店里,喝点小酒,点上一盘爆炒田螺或者一两样凉拌菜。 不过店里生意好的同时,自然有很多模仿者,孙敬轩出门采买时,发现清河镇陆续开了几家脚店,还有两家摆的摊子,卖的也是是田螺粉面,就是煮的不像样。 “听闻有的田螺店不会做汤,竟然直接煮了一锅田螺汤糊弄客人。” 这是有好事的客人,当作笑话讲给他听的,他真没想到小小的一碗田螺粉面,竟然也有众人争相模仿和抄袭的一天。 刘桂圆却从这件事中嗅到了一丝危险,这说明爱吃田螺粉的人变多了,从这里头看到商机的人也变多了,但是真正正宗的田螺粉只有一家,久而久之,正牌店很容易被仿冒的店铺到累甚至拖垮的。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开几家分店,打响孙螺店的招牌,让孙家脚店卖的田螺粉成为其他模仿者不可超越的经典。 “孙小哥,你有没有想过开分店?我看咱们清河镇这么大,至少能再开两家分店,你可以把手艺分享给开店的人,帮他们选址开店,教他们如何熬汤煮粉,当然他们得付你一笔学费,等到盈利后还要付一部分钱给你们,至于多少钱多长时间,都你们自己定,怎么样?” 刘桂圆越想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孙敬轩,孙敬轩稍微想了想,坦白说道:“前阵子我有想过让堂哥开店,可是他觉得这是在抢我的生意,如今看来与其叫别人开,不如叫自家人挣钱。” 刘桂圆感觉孙敬轩没听懂他的意思,她说的开分店可不是教自家亲戚开那么一两家,而是通过技术加盟将田螺粉卖到大江南北。反正在后世,到处都是卖田螺粉的小店。 “孙小哥,孙大哥,你们好好想想,这个分店不止你们亲戚才能开,如果是诚实肯干有信誉的同行,大家可以签个协议,规定在哪里开店,不得私自泄漏配方,如果还不放心,可以在协议上讲明,一旦发现赔偿多少银钱。” 刘桂圆个人认为,开分店这事还是蛮靠谱的,当然一开始不能着急,可以先从大堂哥孙敬轵这里开始,如果他经营得好,再慢慢筹划开下一家。 要知道,开分店的利润不比单卖田螺粉的少,但这只是刘桂圆的想法和建议,具体怎么执行,这要看孙敬轩的想法,她自己,只要保证每年能从现在这家脚店拿走三成分红就行。 刘桂圆感觉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在他店里打包了两份凉拌菜,掏出五文钱递给还在发愣的孙敬轩,提溜着篮子小跑着出了脚店,她可不想因为几文钱和孙敬轩推来推去的。 “大堂哥,你看桂圆姑娘说的有没有道理?要是真的在清河镇、府城乃至更远的地方开店,那我这孙螺店的招牌可就成名了!” 孙敬轩这会儿彻底想明白了,若是在多个地方开设多家分店,每年都能收取固定利润,那就相当于他间接拥有了许多家店铺,他就等同于这些店铺的东家,这事大有可为啊。 “我觉着有道理,要不咱试试…..” 刘桂圆回到家,正好赶上吃午饭,姐俩都还没吃,都在家里等着她回来一起吃。 刘桂圆高高举起了篮子,笑着说:“猪皮冻和鱼鳞冻做好了,我刚才尝了,可好吃了,二姐,拿刀和盘子来,我拿的没切的。” 刘花生早听桂圆说过这两样吃食,忙不迭的起身去拿,刘桂圆接过菜刀,在饭桌上嗖嗖两下改了刀,装在盘子里,然后调了油盐酱醋,最后撒了一把小葱花和蒜泥。 刘红枣坐在一旁,在喂莲子吃米粉,刘桂圆夹了一筷子调好的猪皮冻,用手接着,送到她嘴里吃,问:“咋样,好吃不?” “吃着怪爽口的,不错,等咱家小猪喂到过年,大的那头就能杀吃了,到时候咱把那些猪皮都给冻上,冬天吃着也不错。”刘红枣吃得笑眯眯的,开始计划着过年杀猪的事了。 “杀猪的事不急,大姐二姐,你看咱家现在挣到钱了,等哪天有空给家里垒个院子吧,姥娘才走两天,我晚上睡觉就有点不踏实了。” 刘桂圆其实是心里担心桑榆村的王飞三,万一他家人没看住他,偷溜出来怎么办。 “桂圆这个主意好,你看二叔三叔家都有小院,就咱家光秃秃的一间土屋,还住在村子前头,感觉平时做什么都不自在。” 刘花生听了很是赞成,有了小院子,晚上三个姐妹就不用慌张的叉门抵们,可以坐在院子里乘凉,她再到刘金娣家要些花种,到时候种在墙根前面,可好看了。 “其实比起垒院子,我更想搁家起一间新屋,咱仨越来越大,不能天天挤在一张炕上,就是不知道家里钱够不够。”刘红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桂圆想了想,拍板道:“那就盖屋加垒院子,别担心钱不够,现在手头大概有八两银子,再过两个月差不多能赚二十多两银子,等到入秋就算冰粉卖不动了,咱们还能想别的法子挣钱。” 两个月按照八桶冰粉的量计算,能挣四十八两银子,可是还要分给狗娃哥一半,除了这个还有雇人的费用、各种零星成本的费用,最后到手能有二十一二两银子,这就不错了。 三姐妹达成一致,决定这段时间好好挣钱,入秋以后给家里起一间偏屋,外头再拉起一道院墙,这样三姐妹无论是白天做事,还是晚上休息,那就都方便了。 吃过饭后,三姐妹忙好各自手头的活,锁上门、抱着莲子朝刘金娣家去,最近几天,她们下午一般都在刘金娣家洗枇杷、搓冰粉,村里小孩过来换野枇杷,也都知道来这里找她。 到了刘金娣家,顾大伯娘和四奶奶蹲在无花果树下,已经搓了一大盆的冰粉,屋里的刘金娣看到她们来,赶紧招手叫她们进屋,举着一双染了指甲的手说:“你们看,我捣的凤仙花汁子染的,好看不?” 大姐、二姐看了都说漂亮,刘桂圆没啥反应,后世她做过的美甲样式比这漂亮多了,不过刘金娣染的这个颜色很正,看着蛮亮眼的。 “你今天不搓冰粉,休息了?”刘红枣好奇的问她,以往这时候她都在外面干活。 “我今日来了葵水,娘不叫我沾凉水,不然哪有时间染指甲,你们谁要染,我那里还有好多凤仙花汁子,红的紫的都有,要不要用?” 刘金娣家里种了许多凤仙花,有红的紫的粉的白色,她用来染指甲的正是红色的。 大姐看了忙摇头说:“别,我还得搓冰粉,万一染到冰粉里就不好了,金娣姐,你正好没事,帮我看着莲子呗。”说着将莲子放到她身后的床上,自己出去干活了。 二姐刘花生想染,但不想染手指甲,而是脚指甲,就问刘金娣说:“我染脚趾甲行不,手还得干活呢?” 刘金娣高兴得不行,拉着她的手说:“行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的脚也没染,我先帮你染,一会儿你再帮我染,桂圆你也染吧?” 刘桂圆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跟二姐想的一样,染个脚趾甲行,手指甲不想染,怕耽误做饭啥的。 “那你到外头帮我找点桑叶,用那个裹着指甲不容易掉色。”刘金娣本想指派弟弟金宝干活,可是抬头一看人不知道溜到哪里玩去了。 “我家有好多喂猪的喇叭花叶子,用那个成吗?” 喇叭花又叫牵牛花,用它的叶子或者桑叶、豆角叶裹着指甲,染上去的颜色过多久都不会掉,具体什么原理她也不知道,反正这些都是天然的,用着不伤指甲。 这天下午,刘桂圆和她二姐两人脚上各绑着绿油油的草叶,两人嘻嘻哈哈的在院子里搓冰粉,讨论着谁染的颜色最好看。 等到晚上,刘花生就拿着从刘金娣那儿要来的花汁给大姐染,第二天,三人将绑了一夜的草叶子一摘,六只脚丫子有粉的、红的、紫的,煞是好看。 第51章 偏心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家三姐妹的日子过得忙碌又自在,上午的话,一般大姐到地里干活,二姐在家喂猪养鸡带莲子,刘桂圆就去河边捞田螺,回来的时候带些猪草,隔三差五地去镇上看看。 下午的话,三姐妹跟长在刘金娣家一样,六七个人聚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的,一下午就过去了,等晚上做饭的时候,二婶娘要是回来得早,必然要来她家看看、说说话,用她的话说,不能因为忙两家人就生分了。 对于二婶娘这个人,刘桂圆最初见到她时还挺烦她的,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就看不起生了丫头的大嫂,没事还喜欢在刘姚氏面前上眼药,还有就是记恨刘桂圆当初问她家要小米、白面的事,两家人一度关系很紧张。 可是到后来,二婶娘为了做买卖,对她们三姐妹好得不得了,没有事就给她家干活,心思还挺细的。等学会做竹筒糕后,并没有因此翻脸不认人,有事没事还是照样来她家坐坐,刘桂圆就感觉她之前看错人了。 这天下午五点的样子,刘桂圆看冰粉做得差不多了,抱着莲子提前回了自己家,给她放到她们洗澡的大木盆里,然后提着水桶给家里种的南瓜、葫芦浇水,缸里的水剩了好几回了,都给它用掉以后换新的。 这时,二婶娘李氏从后头过来了,虽然手里拿着三个尖茄子,可是脸上没什么喜悦的表情,以前一来都蛮高兴的。李氏远远见到刘桂圆,张口就说:“桂圆丫头,你给俺评评理,你奶奶偏心偏到胳肢窝了,竟然背地里教老三家的做竹筒糕,今天送到镇上卖叫我撞个正着。” 刘桂圆惊讶得水瓢都掉地上了,连忙捡起来问她:“不会吧,咋回事啊?二婶娘你跟我好好说说。” 二婶娘李氏连连点头,噼里啪啦的开始讲,直讲到大姐二姐从那边回了家,她们准备刷锅挑水煮晚饭,她才算堪堪讲完。 本来二叔和二婶娘,一个到外头卖竹筒糕,一个在家搅米浆蒸竹筒糕,夫妻搭配忙活着,虽然有点累,但每天晚上数着黄澄澄的铜钱,两人还是挺乐呵的。 可是打从好几天前,在家很少伸手干活的刘姚氏,频频走到厨房看二叔蒸糕,嘴上说着看他太忙帮把手,还埋怨李氏就知道在镇上偷懒,家里活一点不干,二叔没作多想,一如既往地磨米、撞浆、蒸糕。 刘姚氏帮着烧了两天的火,二叔忙不过来再去喊她,她就借口说厨房太热头晕,二叔心想老人家不禁热,叫她好好休息,刘姚氏就说,他们夫妻俩天天在家蒸竹筒糕,老三一家一块没吃上,叫他给装上几块,她送到老三家顺便到那坐坐。 二叔还是没作多想,依言装了好几样糕递给刘姚氏,叫她带去给侄子、侄女尝鲜,刘姚氏是当天上午去的老三家,晚上天黑才回到家,没过几天,老三家就开始卖竹筒糕,一直卖到第三天下午,二婶娘李氏才偶然撞见。 说是偶然撞见,这话也不对,二婶娘李氏卖了一段时间的竹筒糕,加上她这人能说会道,不知不觉积累了好几个熟客,那天有个和她年龄一样大的妇人就说:哎,还是你家的糕好吃,俺昨天在前面的大柳枝巷看到一个人和你卖一样的糕,一点也不好吃,死硬死硬的,都得费劲才能咬动。 二婶娘李氏就问她今天那人来了没,那个妇人就说在的,刚才走过来时就看到她站在三棵柳树中间吆喝,还别说,她家蒸的糕不好吃,可是卖糕的妇人长得蛮白净的,说话柔柔弱弱的,引好几个路人问价。 李氏当时一听到这个描述,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老三媳妇林秀贞,等好不容易卖完客人要的糕,李氏将盛糕的大木盆和摆摊的长条小桌一收,推着独轮小推车就往大柳枝巷跑,走近了抬头一看,可不就是老三家的,摆的摊子都和她家一模一样。 “后来呢,二婶娘,你没和她打起来?”刘花生听得入了迷,烧锅差点烧到了手。 “咋没打,当时我那个气啊,一把走到她跟前掀了她的摊,林秀贞气得要过来打我,不过她细胳膊、细腿的,哪是我的对手。后来我回家把这事和你二叔一说,你二叔就说可能是你奶奶教她家蒸的糕,你们讲,哪有这样当娘的,帮着老三家偷老二家蒸糕的秘方?” 李氏只要一说到这里,就气得想回去再找刘姚氏吵一架,她既然那么护着老三家,那还在她家过什么,到老三家过啊! 刘桂圆抓住关键点,连忙问李氏:“你刚才说三叔他们蒸的糕硬,不好吃,和你家的不能比?” 李氏想了想说是的,然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事还多亏你,上回你教我做糕用那个籼米,我在家都习惯说白米,俺婆婆老眼昏花的,她哪知道我们用的什么米,听我们讲白米白米的,她就以为是普通的米,对,肯定是这样。” 李氏想到这里,拍拍胸口轻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叫老三和林秀贞学到蒸糕的秘诀,否则他家的竹筒糕生意肯定要受到影响。 “可是二婶娘,吃过你家糕的人,自然知道什么糕好吃,没吃过的人,还以为竹筒糕就该是三婶娘卖的那样,时间久了,她的生意没准儿做的比你还好。” 刘桂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种情况后世类似的例子还少吗?仿冒品因为会营销,尽管味道、口感、用的原材料都和正版没法比,但就是能够超越正版,最后垄断了整个市场。 李氏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里又担忧了起来,忙问她:“那你说咋办,要不我再到老三家闹一场?她如果非要卖竹筒糕,我就叫俺婆婆去她家过,反正她婆媳俩是一条心。” 刘桂圆摇摇头,闹一场有啥用,人家要蒸糕卖糕那是人家的自由,你不能禁止别人卖,更不能天天掀人家摊子,到底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要不你先这样,以后卖糕时就对客人讲,你家的竹筒糕是祖传配方,仅此一家,如有别家售卖,都是假货。你再给竹筒糕糕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秋芳竹筒糕,时间久了,客人就记住你家糕了,如果哪天有人买了别的糕,一吃味道不对,肯定会说:看,买假了吧,这就不是秋芳竹筒糕。” 起个名字等于有了品牌,卖糕的时候多宣传,尽量提升知名度,这就是刘桂圆暂时能想到的方法,一定程度上,应该可以抵制假冒的竹筒糕。 二婶娘听说竹筒糕还能署上她的名,瞬间乐笑了,对刘桂圆几个说:“我的名字还能署在糕上,那咋好意思,以后别人买糕不都知道我名字了?” 刘桂圆就笑着说:“这没什么,就是一个品牌,怎么说呢,就是招牌的意思,你看镇上哪家店卖东西没有招牌,咱买成衣喜欢到闺悦,买果脯蜜饯就到采珍,它们不都取的这样名?” “那行,那俺回去和你二叔商量商量,你们快点吃饭吧,俺不搁这烦你们了。” 李氏得了刘桂圆的点子,心情好多了,忙不迭地就要回家,大姐留她在家吃饭,她摆摆手说不用,走地脚步飞快,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姐几个因为听二婶娘说了好长一通话,今天的晚饭就吃得比平时晚,刘红枣盛出一锅面条端到屋里,刘桂圆就到屋里摆碗筷,刘花生埋好柴火,洗过手,端了一盘新炒的茄子,坐倒身准备吃饭。 刘花生嫌面条热,翻了两筷子不急着吃,找她大姐还有桂圆聊闲呱:“我以前总觉得咱奶偏心二叔和三叔,今天才知道她最偏疼的是三叔,为了三叔情愿得罪二婶娘,就是不知道她以后可得后悔?” 刘花生其实有点想不通,刘姚氏毕竟和二叔一家过,她这么向着三叔家,二叔心里能好过吗?等她老了不能动了,在她跟前伺候的不还得是二婶娘,三叔和三婶娘还真不一定能管她老。 刘红枣吹着面条,吃了两筷子,然后说:“她才不会后悔,听我娘说,以前咱们一大家子没分家的时候,她就最疼爱三叔一家,其次才是二叔家。” 刘桂圆就不明白了,问她俩:“那咱奶为啥不和三叔一家过,她不是最喜欢三叔一家吗?” 刘红枣就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咱奶的高明之处,她住在三叔家,吃喝得要三叔养吧?她才舍不得呢,她就想着给三叔家省钱,少叫三叔家出力,所以当时故意挑的二叔家。” 刘红枣知道这些,还是以前张氏讲给她听的,当时她还不信,今天二叔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才彻底信了。 刘花生啪的一声拍着桌子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咱奶在二叔家基本不干活,一到三叔家不是扫地抹桌子,就是带好吃的过去。” 她以前给三叔家送猪草,经常能撞见刘姚氏在三叔家干活,有时拉着三婶娘在一块拉呱,不过看三婶娘的样子,明显有点儿烦她,可惜她自己感觉不出来。 刘桂圆摇摇头,对刘姚氏彻底服了,偏心眼能偏到这地步,早晚得受教训,就是不知道应在哪一天。 “不管她,反正咱奶不住在俺们家,她看不上咱家,更看不上咱们几个丫头,随便她吧……” 刘桂圆半嘲讽半庆幸,招呼两个姐姐吃饭,吃过饭还得刷锅喂猪烧洗澡水,趁天黑弄好关上门才行。 第52章 喇叭花 李氏回到家后没哭没闹,和刘崇林嘀嘀咕咕了一晚上,一直说到半夜才睡觉。第二天一早,她急匆匆去了镇上,不是为了卖竹筒糕,而是买了一把铜锁和门鼻子回来,当着刘姚氏的面儿,安在原本没有锁的厨房门里面。 这样等她男人再蒸糕的时候,她婆婆即便想偷师还没有机会。除了给厨房门上锁,她打算每个月都买几样大米,放在家里轮换着吃,这样可以混淆婆婆的视线,让她发现不了自己用的是哪一种米。 当然,最好婆婆压根没注意到这点,自以为蒸竹筒糕用的就是普通的白米,叫林秀贞一辈子都做不出像她家这样软嫩爽滑的竹筒糕。 “秋芳,你往厨房门上安锁是什么意思?”刘姚氏不干了,老二和老二媳妇这是明摆着防着自己啊。 “什么意思?俺们这糕是祖传手艺,每一步都有讲究,不锁上门在里面做,还能大敞着门给人看?娘你可知道,昨晚我和崇林给俺这糕取了名,就叫李家竹筒糕,咋样,好听不?” 最晚她和当家的合计过,秋芳好听是好听,可代表的是秋天,她们这糕是夏天的小吃,叫秋芳就不合适,两人想了好几个名儿,什么夏芳、夏凉,最后 还是李氏拍板,就叫李家竹筒糕,听着怪像祖传手艺那么一回事。 “好你个李秋芳,给厨房门上锁就算了,凭啥俺家的东西要叫李家竹筒糕,要叫也得叫刘家竹筒糕,老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姚氏指着李氏就要开骂,见儿子蹲在门口刷竹筒,连忙喊她二儿子过来帮腔,以往这个儿子最听自己话。 “娘,俺夫妻俩卖糕的事,你能不搁里面掺合吗?要不是你教老三家的蒸糕,我们至于给糕取这名?我倒想叫刘家竹筒糕,回头老三家的卖糕,对外头人也讲叫刘家竹筒糕,那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崇林仔仔细细的刷着竹筒,刷过以后倒过来放在台子上晾,这时听到娘喊他头都不抬,一连三问的堵住了刘姚氏的嘴。 “怎么不能叫刘家竹筒糕,你们是亲兄弟,两家人一起卖糕挣钱不怪好的?老二,不是我说你,你弟弟家困难,你伸手帮一下怎么了?镇上那么多人,你俩兄弟就算天天卖,那还有好些人买不到呢。” 刘姚氏感觉这事她做的蛮有理的,她教给老三家做糕又没断了老二家的财路,两家人搁两个地方分头卖就是,镇上那么多人,他们哪能卖得完? 当然,这话不是她自己悟出来的,而是老三媳妇亲口告诉她的,她觉得老三媳妇说得没错,有钱大家一起挣,兄弟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感谢你了?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昨天吵得还不够?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说破天,它也得叫李家竹筒糕,就这么说定了。” 李氏就膈应林秀贞和她抢生意,听刘姚氏讲的这样理直气壮,心里更加恼火,同时刘姚氏的这番话给她提了个醒,既然镇上人那么多,两家人每天做糕都不够镇上人买,她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帮忙? 她娘家三个兄弟,各个日子都过得不咋地,不如趁这个机会帮衬一下,行,就这么办,到时候叫林秀贞一个人卖不过她家三个人! 过了几天,李氏的娘家兄弟来了仨,各个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一条长条桌子,以及好几盆晾凉的竹筒糕。 开头卖糕的时候,李氏跟在几个兄弟后头,逢人就介绍这几个是自己娘家兄弟,三家人卖的糕都是她亲手做的,就叫李家竹筒糕,如果碰到没有名字或者叫别的名的,那都是假冒的。 李氏带着三兄弟卖了几天糕,等他们熟练了以后,就锁上厨房门和自家男人埋头做糕,每天卖的量是从前的三倍,虽说给了三个兄弟提成,但总共算下来,比她自己卖糕挣的多,这买卖不亏。 “桂圆丫头,你看我这个法子好吧,现在镇上全是卖俺家糕的,林秀贞做的糕根本卖不出去。” 大清早的,李氏趁着还有空闲,风风火火地过来找她讲话,当然,主要是李氏在讲,刘桂圆一边干活一边听她汇报卖糕的情况。 “二婶娘,你的法子可太好了,比我想的还好。” 刘桂圆刚拌好一盆猪食,就被眼疾手快的二婶娘接过去了,二婶娘这人的确是个人才,说闲话和搭把手可以两不误,她只能舀一瓢水,跟在她后面继续听她讲。 到了猪圈,二婶娘“来来来”地唤猪,两头小猪听到有动静,哼唧哼唧的跑了出来,猪食朝地上一放,两头猪就大口开吃了。 刘桂圆就倒水浇猪圈旁新栽的野杏树,本来怕天热活不了,她和两个姐姐早晚浇水浇得勤,野杏树虽然掉了好多绿叶,但还是成功挺了过来。 “你家小猪长得好,喂的啥啊,噌噌长个!” 李氏帮着为了猪,站在猪圈外头看着小猪吃食,心里盘算等明年她家也抱两头猪,到时候就叫婆婆跟着养,看她可有时间去老三家献殷勤了。 “猪草、麦麸、刷锅水,就平常的那几样,哦,还有野枇杷的果渣,那个猪爱吃,喂多少吃多少,能不长个吗?” 刘桂圆看着小猪的吃相,心里同样欢喜,她家每天用剩的果渣基本都拿来喂猪了,猪也爱吃这个,再配上其他的一起吃,自然长得壮。 “野枇杷酸酸的,猪能爱吃?” 后山的野枇杷李氏不是没尝过,偶尔吃一两个过过嘴成,天天吃那还不酸倒牙,难道小猪不怕吃酸? “不酸,搓过的果渣吃不出酸味,反正俺家猪就爱吃这个,刘金娣家的牛有时候也吃,不过没有猪吃的欢,看这样子,今年年底就能杀那头大的。” 李氏羡慕的不住咂嘴,两人就站在猪圈旁围绕着养猪聊了好一会儿,最后李氏看天色不早了,拍拍手回家蒸糕去了。 刘桂圆提溜着喂猪的脏盆往回走,正好看到她二姐背着粪箕子回来了,好奇的问她:“咋这么快回来了,地里草不多?大姐在后头呢?” 大姐二姐两人今天去的西瓜地薅草,前几天先紧着薅玉蜀黍地的,那边才薅完,西瓜地的就又长起来了。农家人种地就是这样,不是农忙秋收的,照样能在地里找着活做。 刘花生小脸煞白,整个人蔫蔫的,驼着背将粪箕朝地上一丢,随即捂着肚子说:“我来葵水了,肚子疼得难受,先回家躺躺,粪箕里有猪草,你自己看着收拾。” “呀,二姐你终于来了,快进屋躺着,我给你调一碗沙糖茶。” 刘桂圆听到这个消息还挺高兴的,毕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二姐头一回来葵水,12岁半,这个年龄来不早也不晚,不过看二姐那样,来的不太舒服,以后不知道会不会痛经。 刘花生点点头,晃着身子进了屋,刘桂圆跟在后头,赶忙给她冲了一碗沙糖水,家里要做冰粉生意,沙糖总是不缺的。 “二姐,喝一点吧,我估计你有点宫寒,以后少吃点凉的,多吃红枣、生姜这些暖性的,给,沙糖水。” 三个姐妹当中,她二姐最是贪凉怕热,每天不吃两碗冰粉都不罢休,反正自家就是做冰粉的,难道还怕她吃,所以她和大姐从来都没想过提醒她。 刘花生喝了两口下肚,肚子是暖了,身上却热起来了,只好拿着竹扇拼命扇,扇了一会儿肚子那里冷嗖嗖的,还是怕凉。 等大姐回到家,二姐的情形稍微好了一些,就是还是没精神,刘桂圆看她沙糖水喝完了,就想给她再调一碗,谁料刘花生连忙摇头,苦着脸说:“别,我都上了好几趟茅厕了,喝不下了。” 刘桂圆想了想,就说:“那我给你做点沙糖姜片咋样,多放点糖,吃着甜甜的,没有姜味,还不辣嘴。” 她二姐不喜欢吃生姜,往常吃着了都是挑出来放在一旁,所以刘桂圆才想着给她换着花样,做一道可以暖宫的沙糖姜片。 刘桂圆在堂屋洗姜切片,准备下锅蒸煮,刘红枣就出去收拾猪草,拿到鸡舍旁边的砧板上剁,刘桂圆从她身边经过,刚好看到一大把开得红艳艳的喇叭花,突然灵机一动,叫她姐挑一些花瓣儿出来。 “你要喇叭花干啥,染手指甲?这个不如凤仙花染的好。”刘红枣还以为她想染指甲。 “不是,我碾一点花汁用来调色,到时候做出来的姜片颜色好看。” 刘桂圆笑嘻嘻的说着,刘红枣就说她花样多,不过还是将喇叭花一朵朵挑了出来,洗干净了送到刘桂圆面前。 刘桂圆接过喇叭花,给她捣碎后过滤花汁,然后用这个花汁给煮好的姜片上色,这样染过色的姜片才会有类似珊瑚枝一样鲜红欲滴的颜色,看着特别有食欲。 等染了色以后,姜片里调上蜜,最后一步就是进行烘烤,她没有烘烤箱,就想了一个土方法,在灶底下烧火,将调好的姜片摊在旁边,用余火慢慢熏烤。 这道小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染姜蜜饯,是刘桂圆以前在美食节目上看到的,据说这是一道宋朝民间常吃的小食,就是不知道如今有没有人知道或者做过。 等到一碗鲜红的姜片做好后,刘花生伸手拿了一片放到嘴里,果然甜丝丝的,吃着没什么姜味,而且吃到肚子里以后,身上立马发汗了。 连续吃了好几片,刘花生感觉肚子那里暖暖的,不像之前发冷,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葵水正往下涌,等到葵水流出来以后,那种疼痛感就减轻了许多。 “桂圆,你做的沙糖姜片真有用!”刘花生没那么难受,脸上也能做表情了。 “二姐,你要爱吃,以后我经常做,不过这里没放沙糖,放的是我先前买的蜜,比沙糖调的甜,吃起来也更润。”刘桂圆对吃还是蛮讲究的。 大姐跟着尝了几片,果然吃不出姜味,蜜的甜味全在姜里,就说:“我吃着倒像果脯蜜饯一样,越吃越有味道,还有这颜色也调的好,花生,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桂圆用喇叭花汁调的。” 刘花生连忙点头,跟着附和:“我吃着也不像姜片,跟我们之前在采珍斋买的杏脯桃片一样好吃。” 第53章 百花糕 听她们这样讲,刘桂圆觉着这道喇叭花染姜蜜饯还蛮有特色的,如果能送到镇上的糕点铺,应该可以赚点小钱,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毕竟喇叭花、生姜,这两样东西都不太值钱。 正当刘桂圆思考能否靠这一道染姜蜜饯挣几个巧钱,这天下午,罗姥娘和姨母张香巧竟然来了,还是姨父魏冬来亲自赶车送来的。 距离罗姥娘回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刘桂圆她们几个前天还说,罗姥娘是不是在家有什么事,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毕竟姥娘走的时候,亲口承诺过几天就会回来,帮她们照看莲子。 罗姥娘下了骡车,满脸笑吟吟的,整个人都显得特别高兴喜气,刘桂圆稍微一想,就猜出了原因,问:“姥娘,是不是竹园开始发芽了,或者大表哥的亲事定下来了。” 罗姥娘听到这里,笑得更加开怀,脸上的皱纹都变浅了,说:“都有,两者都有,你铁竹表哥定了亲不说,还正经拜了一位雕刻师傅,如今在家里天天练习雕竹刻木的。我来的时候,他托我给你们捎三只笔筒,还说刻的不好,等以后练出手艺了,再给你们雕个精致的。” 罗姥娘从车上拿出三只笔筒,刘桂圆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当初在竹园拣的老竹根嘛,当时走的时候三姐妹都忘了带上,没想到大表哥心还挺细的,还能记着给她们捎了过来, 刘桂圆就把三只竹筒递到大姐二姐面前,让她们先挑,刘红枣低头从她手里挑了一只兰花的竹筒,刘花生喜欢梅花,她是冬天生的,觉得用梅花比较应景,刘桂圆一看,最后一只是菊花的,也行,菊花多高洁啊。 罗姥娘将一些家里菜园种的菜,还有这段时间攒的十几个鸡蛋,一一拿了下来,姨母张香巧就拉着刘桂圆几个说话,姨父没事做,帮着丈母娘拎东西,然后就去打水喂骡子喝。 姨母张香巧和她们一起进了屋,大姐不忙着和她们说话,先去锅里舀了一瓢泡着野枇杷的茶水,然后将方才三人没吃完的染姜蜜饯端了出来。 “姥娘,姨母,你们尝尝,桂圆刚做的,很好吃。” 姨母张香巧看着鲜艳可爱的甜点,眼睛一亮,伸手拈了一片放到嘴里品尝,吃完了才说:“这是…..生姜做的?” 见刘桂圆点头,张香巧脸上笑意更深,连忙问她:“桂圆,我听你大舅还有你表哥说,你脑子活络主意最多,你帮我想想,要是我在镇上开铺子做什么生意能挣钱?” 姨母这样突然一问,刘桂圆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在罗姥娘跟着解释了一番,她这才知道,原来姨母和姨父如今不在老家住着,而是在镇上赁了一个带门面的起居小院,夫妻俩头一回做生意,没什么经验,更不知道卖点什么,这才赶过来问她。 刘桂圆就问姨母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东西,张香巧抿嘴想了想,说:“我还真没什么特长,我会的别人都会,别人会的我反倒不会了。我暂时没什么好主意,冬来,就是你们姨父,他说我做的糕还不错,可以做一些放在前头卖试试。” 刘桂圆心想,姨母张香巧做的糕确实不错,模样精巧,味道也好,卖糕确实是个不错的大方向,要知道,自古以来,做吃的总是最容易赚钱,和最不容易赔本的。 “那你就继续做糕,我觉着姨母做的糕,像上回做的那个荷花酥,无论是外形还是口感,都不比采珍斋做的差,就是缺乏一点特色,或者说一点吸引客人的噱头。” 其实刘桂圆这话说得过了,姨母做糕确实有天分,但是不可能和采珍斋专门做糕的大师傅比,她这么说只是为了鼓励姨母,让她有信心做下去。 张香巧被刘桂圆这么一夸,高兴的瞬间眯起了眼睛,同时不忘问她:“什么噱头,你觉得需要什么噱头?” 刘桂圆不急着答话,指着桌子上的染姜蜜饯,对在座的几人说:“噱头就在这里,不过我先不说,大姐,二姐,你俩从这上面能想到什么?” 大姐二姐习惯做什么都听她的,刘桂圆觉得她有必要引导两位姐姐学着思考,以后靠自己的智慧创新和挣钱。 刘花生脑子转的快,想什么都比较直接,捏了一片姜说:“我觉得噱头就是好看,你做的这个姜片,要是黑乎乎的,估计没人想吃,可是用喇叭花染成红色,人家肯定看了就想掏钱买。” 刘红枣心思更加细腻一些,她觉得像染姜蜜饯这样的吃食,女子在来葵水或者受寒的时候吃着最好,于是试探着说:“姨母要做糕的话,不妨多做一些女子吃了对身体好的糕,可以多用姜、沙糖、红枣这些食材,当然糕的模样还要做的好看,咱们女子就喜欢那些鲜艳可爱的东西。” 刘桂圆卖够了关子,对她两人的回答都挺满意,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姐、二姐说的都对,除了卖相好看,对女子好,我觉得还可以加一个‘花’字招徕客人。你们想,要是姨母铺子里卖的糕点,都是桃花、荷花、桂花、菊花这些花做成的,你们见了想不想买一样尝尝?” “哎呀,那要这样讲,我开这个糕点铺子,都可以取名百花糕了,冬来,你觉得行不?” 张香巧觉得这主意可行,说得她都想现在就去收集花瓣,做一些应季的花糕尝尝。 “我都听你的,只要是媳妇做的,什么糕都好吃。” 魏冬来真心觉得自家媳妇做的糕好吃,况且真要用鲜花入糕,这的确是个吸引女子购买的好噱头,他记得自己小妹夏花就是如此,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糕,就喜欢的不行。 张氏习惯行地朝丈夫翻了一个白眼,对刘桂圆几人说:“那行,我回去就开始准备,尽量多采一些花瓣做糕。” “姨母,除了用花做糕,有的糕还可以做成花的模样,或者只是用一些花瓣染色和装饰,比如我今天用的喇叭花。” 之后,刘桂圆凭着记忆,和姨母讲了一些后世吃过的花糕做法,比如槐花糕、菊花糕、茉莉花糕、玫瑰花糕等等,反正在她看来,只要花朵没有毒,百花皆可做糕。至于怎样做得好吃,那就得看姨母的手艺和心思了。 姨母对做糕这事蛮上心的,在刘桂圆这里讨到了主意,就等不及要走了,刘家三姐妹要留她和姨父在家里吃晚饭,姨母却说刚搬到镇上不久,家里有些东西需要归置。 姨父赶着骡车载着姨母朝镇上去了,罗姥娘站在她家门口招手,叫闺女女婿路上慢些,等骡车渐渐走远,她一回头,就看到三个外孙女齐齐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咋的,姥娘来了你们不乐意啊?”罗姥娘故意问她们。 “姥娘,我们以为你不来了。” 刘桂圆第一个扑到她怀里,刘花生紧跟其后,抱着她的侧腰,刘红枣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跟两个妹妹一样,就凑到罗姥娘跟前说:“姥娘,只有你在,俺们几个晚上睡觉才安心。” 罗姥娘搂着两个外孙女朝家走,同时不忘和刘红枣说话:“别怕,有姥娘在,你们晚上放心睡,我看哪个兔崽子敢来打扰。” 回到屋里,由于今天的冰粉还没搓,刘红枣就到刘金娣家说了一声,今天她们在家里搓冰粉,加上花生今天来葵水不方便,就叫她们多准备一桶冰粉。 刘红枣回来就和刘桂圆一起搓冰粉,罗姥娘要伸手帮着干,姐俩都不让,一个说姥娘来这是享福的,一个说姥娘帮着照顾莲子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罗姥娘就笑着说:“那好,我就当来外孙女家享福了,顺便带莲子在家里玩。” 莲子如今三个多月了,已经会抬头了但是翻身还不熟练,刘桂圆有时候在家做事,总会跑进屋里看看她,就怕一个没注意,莲子翻身没翻好,反而捂到自己,或者掉下去。现在姥娘来了,她们仨做什么就能放心了。 刘花生躺在西侧屋的土炕上,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有些睡不着,就趿着鞋子走到里屋的门框下头坐着,那儿风大,凉快。 可能是有些无聊,也可能是八卦,刘花生听着她们拉呱没意思,就问了罗姥娘一个稍稍敏感的问题, “姥娘,姨母的那个事怎么解决的,上回她急着回去,俺们在家担心了好几天。” 刘桂圆收到刘花生的眼神暗示,立即跟着搭腔:“对,姥娘,你跟我们说说,怎么就突然到镇上住了,是不是姨父为了姨母和他家里人吵架了。” 罗姥娘就嗔怪地看了刘桂圆一眼,摇摇头说:“大人的事本不该和你们说,不过你们都不小了,尤其是红枣,这一二年都能嫁人了,我今天就破例和你们好好唠唠挑夫婿的事。” 罗姥娘说着说着,就拿她两个女婿比较:“我说你们爹有的地方不好,你们也别生气,就在疼媳妇这一点上,你们爹和冬来,就是你们姨父,那是万万不能比的。红枣、花生、桂圆,姥娘今天就教导你们一句,以后不管嫁什么样的人家,钱多钱少都无所谓,最重要的就是找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男人,你们可记住了?” 三姐妹听了姥娘的话,或懵懂或羞涩或连连赞同,罗姥娘笑着看看她们,就讲起了姨母张香巧回家以后的事。 第54章 试有情 原来,姨母张香巧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和丈夫说了自己生育有恙的事,魏冬来一开始有些惊诧,不过并没有因为这事怪罪她,反而体贴的安慰她。 “香巧,没事的,大夫都说了,你身体底子好,只要按时吃些药调养,一两年之内肯定能怀上。”魏冬来递给她一条新的丝帕。 “那我要是吃了药还是不能生呢,到时候你说咋办?”张香巧怕的就是这事。 魏冬来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深思片刻,继续说:“要是实在不能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时候我们可以从大哥或二哥家过继一个,反正都姓魏,还是我们魏家的人。” 张香巧仔细一想也成,不过她还是想要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在家里小心地熬起大夫开的药,等熬好了端到屋里偷偷的吃。 可惜中药味大,她们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她熬了两回药很快叫大嫂注意到了,大嫂就问她熬的什么事药,张香巧如今知道防她,况且这样的私密事,即便知道也不能告诉她,就说是常见的治风寒的药。 过后,张香巧怕再有人问,就在自己屋里点着炉子熬药,可是婆婆第二天还是找上了门,问她熬的什么药,怎么没见家里有人感染了风寒,张香巧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实话,哪料魏母钱氏想了一会儿,竟然瞎猜猜出了真相。 这之后,张香巧因为内疚和害怕,在魏钱氏的数落下,竟然难过得哭了出来,直哭到魏冬来从地里干活回来。得知情况的魏冬来,提着一包药就偷偷找到了母亲,和她说不孕的人不是媳妇,而是他自己,媳妇是为了替自己遮掩,这才有苦难言的。 魏钱氏不敢信,自己多好的儿子,怎么就得了这个病,拉着儿子的手问:“你不会为了保护你媳妇,故意说谎话来诓我吧?” 魏冬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母亲钱氏,有些生气的说:“娘,你觉得我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真的话,我好意思给你说吗?那天我和香巧一起去镇上看的,我俩都看了,香巧身子没事,就我身子不行,大夫说了,得吃药吃个两三年,以后再看能不能生。“ 魏钱氏听完都哭了,抹着眼泪问儿子这事咋办,魏冬来想了想就说:“娘,我看我和香巧搬到镇上住吧,那里看大夫抓药方便,不然香巧老在家替我熬药,别人知道了我就丢脸了,就是哥嫂几个知道,我脸上也难看啊。” 魏钱氏想了想,儿子说得还真在理,大儿媳这人嘴甜但是也嘴快,哪家一有什么闲言碎语,她这边就能收到,要是叫老三和她媳妇还住在家,难保她以后到外头说漏了嘴,因此狠心说道: “那行,你和香巧这几天就搬,对外就说,就说你俩在家无事,想去镇上做生意,对,就说这个,娘这里有些私房钱,你先拿去用,到了镇上抓药看诊的,千万不要吝惜,知道吗?” 魏冬来一顿忽悠,魏钱氏不仅准许他们搬出去住,还主动掏钱给她们用,不得不说她这个姨父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等到临走前,魏钱氏私底下喊了儿媳张香巧说话,吩咐她安心在外头住,不要着急生孩子,两个人都还年轻,不急在这一时,姨母听了心里乐得欢,表面上还得装着有些不开心。 “你们姨父这样的人,还可以吧?三个丫头,尤其是红枣,你以后说人可要擦亮眼睛,像那种不疼自家媳妇的男人,千万不能要,啊?”罗姥娘重点提醒了外孙女中较大的刘红枣。 刘桂圆感觉罗姥娘这话,好像在说她们三个的爹,反正刘崇山对他媳妇不咋地,就是不知道她娘张香雪当年怎么就看上了她爹。 罗姥娘的这番话,同时给刘桂圆提了一个醒,她大姐今年都十五了,即便她觉得十五六岁嫁人太早,但在这个时空,这个年龄嫁人最正常不过。 与其等爹娘回来,随便给大姐婚配一个不合适的,她不如未雨绸缪,先给大姐物色一个温柔体贴的,至于成亲是早是晚,到时候都可以再商量不是。 但是她给大姐介绍谁呢,村里和大姐年龄相仿并看着板正的人还真不多,村外的人她就更不熟悉了,想来想去,刘桂圆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孙敬轩。 她记得孙敬轩今年十八岁,只比大姐长三岁,年龄不算大,而且他人品不错,两家合作这么久,从来没闹过矛盾,再一个就是看中了他的胆量,当初听她推销田螺粉觉得有戏,第二天就找她合作了,这是啥,这就是一般人难有的格局啊! 于是这天晚上,一干人洗好澡躺在床上睡觉,刘桂圆就趴在她大姐耳边小声问:“大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或者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一连问了两遍,刘红枣都没接话,刘桂圆等不及了,直接问她:“你觉得镇上的孙敬轩咋样?挑她作夫婿成不成?” 刘桂圆的想法很简单,你要对孙敬轩有好感,那她有空就去镇上打探下,你要是没好感,咱们就物色别人。 屋里乌漆麻黑的,刘桂圆有些恼,早知道白天再问了,那样就能看清楚大姐的表情,谁知道大姐还没表态,睡在那头的二姐开口了,“我觉得孙敬轩那人看着还行,配咱大姐屈不了他。” 这下,刘红枣再也忍不住了,坐起身子一人给她们一巴掌,轻声训道:“你们俩嚼什么舌头根呢,不知道害臊!” 刘桂圆也坐起来,对着大姐的方向说:“这有什么,现在觉得害臊,等挑了一个不好的,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大姐,你想想咱爹对咱娘什么样,再想想姨父对姨母咋样,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刘红枣先前经历过王飞三的事,对择婿成亲的事其实有些不抱指望,可是今天她听姥娘讲姨父对姨母有多好,又联想到爹平日里对待娘的情形,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不羞耻了,嗫嚅着嗓子说:“我觉得……他……还好。” 只说完这六个字,刘红枣却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感觉两颊火辣辣的,十分羞耻。 刘桂圆听到大姐这样说,此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接下来就是看孙敬轩有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她怕孙敬轩万一没这个意思,还是多说了一句:“那我有空探探他的口风,大姐,咱就是说万一,他没这想法,你也别难过,好男子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刘桂圆没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刘红枣竟然一晚上没睡好,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对方真的没看上她….. 第二天,刘桂圆看着她大姐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赶紧从二姐刘花生手里捏了两片黄瓜,叫大姐先贴在脸上去去黑。 刘花生自从买了珍珠粉和仙露,每日早晚都要涂脸,隔三差五还要敷一次黄瓜面膜,今早正好刚切了半根黄瓜贴脸,见到大姐这样,不禁揶揄道:“大姐,昨晚梦到谁了啊?” 刘红枣瞪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收拾了屋子就准备出去做早饭了。刘桂圆瞅着她的背影,稍微想了想,决定不吃早饭了,直接到四奶奶家找狗娃,和他一起去了镇上,到时候就在镇上吃好了。 到了孙敬轩的脚店,今日孙敬轮也在,想是赶上十天一次的旬假,问了他才发现不是,原来是夫子看天气太热,怕学子们中了暑气,索性给他们放了假,等过了三伏天再回私塾念书。 “要我说,才不是怕我们中暑,是夫子自己怕热。” 孙敬轮还是那个话痨样,凑在刘桂圆跟前说个不停,周氏听了就微微板着脸训他:“轮儿,不可以说夫子的不是,快去家里喊你大哥来。” 孙敬轮并不怕周氏的训斥,朝刘桂圆做了一个鬼脸,飞快的跑了出去。 周氏放下手里的活,笑吟吟的过来招呼刘桂圆,说:“好几日没见你了,过来坐,敬轩马上就到,你还没吃饭吧?” 刘桂圆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嫌天热捞好的田螺都是托的狗娃哥带到镇上,她坐在靠近柜台的餐桌上,笑着点头说:“还没,想你家煮的田螺粉了,过来尝尝。” 周氏听了连忙拌了一份田螺粉端给她,米粉都是提前煮好的,加了料拌一拌就是,一边拌一边说:“想吃就来,就当自己家一样,要是没你的点子,咱这孙螺店还开不起来呢,下次要想吃,叫上你俩个姐一起,大娘我就喜欢热闹。” 周氏一向对她们姐妹三个很是喜欢,先前因为孙敬轵在这帮忙,周氏多在家里煮田螺汤或熬皮冻,如今他去南边开分店,周氏就常在店里忙活,两人熟络得很。 要是往常周氏说这话,刘桂圆并不觉得有异,可她因为想让孙敬轩当自己的姐夫,不由的耍起来心眼子,张口就编了一句瞎话:“我二姐能来,大姐最近可没空,她在家里有重要的事来。” “哦,你大姐在家有什么事?”正好到了店里的孙敬轩,听了一耳朵连忙问她。 刘桂圆就凑到孙敬轩面前,小声说:“孙小哥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我大姐最近要说亲了。” “你爹娘回来了,怎么突然就要说亲?”孙敬轩听了一脸紧张,他记得刘家三姐妹的爹娘都不在家,按理说不可能给刘红枣说亲。 “我爹娘倒没回来,我姥娘在我家,她是长辈,当然可以替大姐物色一门好亲事了,哎,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子这么有福,可以娶到我大姐。” 刘桂圆一边看他的反应,一边状似无意的说着话,这倒不是她心眼坏,她想试探孙敬轩对大姐有没有那份情,只能用这个办法。 果然,随着刘桂圆的步步紧逼,孙敬轩的脸色越来越差,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她:“那你大姐可有中意的人?” 刘桂圆摇摇头说,叹气道:“我大姐最听我姥娘的话,自然姥娘说是谁她就嫁谁了,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哎,不说了,天色不早了,大姐叫我到绣铺替她买几根彩线,回头绣个香囊什么的。” 香囊可以是自己佩戴之物,也可以是男女定情定情之物,刘桂圆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刺激孙敬轩。 第55章 收西瓜 “那你姥娘可寻到了什么板正人?”孙敬轩跟在她后头急忙追问道。 刘桂圆看着他一系列着急紧张的表情,已经猜出来孙敬轩对她大姐有情,但是她们是女方不能主动开口,只能再下一剂狠药,故作发愁道: “姥娘正为这事发愁,挑来挑去总没个合适的,要么是年龄不匹配,要么是为人不出色,真是愁人啊。对了,孙小哥,你认识的人多,要是有板正的人,不妨推荐一下。” 刘桂圆说完这句话,看都不看孙敬轩,拎着空篮子就往外走,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孙敬轩在后头喊她留步,刘桂圆心里乐开了花,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问:“啥事啊,孙小哥,我落什么东西了?” “没有,那个,桂圆姑娘,你回头问下你大姐,就问她对我怎么看?” 孙敬轩豁出去了,他知道要是还不主动,就真的失去机会了。 “什么怎么看?” 刘桂圆一脸促狭的望着他,孙敬轩突然就明白了,刘红枣根本没有要说亲,分明是刘桂圆逗他,不过他也不恼,反正他刚才都表明心迹了,再藏藏掖掖反而不像个男人,于是深呼一口气,认真的说: “我想问你大姐,她对我怎么看,她要是有那个心,就……我就叫我娘到你家提亲。” 刘桂圆知道这个时空的人,在爱情方面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就不再为难对方,而是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道: “我大姐毕竟是女子,这种事怎么好宣之于口,这样吧,你到前头那家店买一只香囊给我,要是我大姐对你有意,她就在香囊上绣上花样,亲自赠与你,要是无意,那就由我退还给你,咋样?” 孙敬轩哪有不答应,飞快跑到前头的绣阁,买了三五只素色的香囊,交给刘桂圆,走的时候还说不着急,叫她大姐慢慢绣。 刘桂圆一个劲儿的捂嘴笑,捧着一把颜色各异的素色香囊,兴冲冲地回了家,见到她大姐,将香囊朝对方怀里一丢,笑眯眯地说:“呶,孙小哥亲自买的,叫我一定捎给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红枣看了怀里的香囊一眼,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两面脸颊倏地一下红了,怕桂圆取笑她,只低着头不说话。 “啥啊,买的啥?” 刘花生因葵水未退,仍旧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桂圆的说话声,忙下了炕趿着鞋子出来看,待看到一堆五颜六色的香囊,不由的拍手着手笑道: “大姐,你可得好好感谢桂圆,要不是她在镇上认识了孙小哥,你俩哪来的这段姻缘?” 刘红枣就强绷着脸瞪她,说:“那叫桂圆赶明儿多到镇上认识些人,再给你促成一段姻缘,好不好?” 刘花生如今脸上麻点有些淡了,对未来的婚姻大事倒没以前那般抵触了,嘻嘻哈哈道:“好啊,就叫桂圆帮我找,咱俩都嫁到镇上,到时候天天见面唠家常,咋样?” 刘红枣就气得站起身作势要打她,三姐妹皮皮打打了一阵子,罗姥娘在里屋听见了,就过来问她们有什么事值得她们这么高兴。 “姥娘,是这么一回事……” 罗姥娘不是外人,刘桂圆觉得有必要将大姐和孙小哥看对眼的事告诉她,一是一旦有了罗姥娘的默许,大姐和孙小哥以后见面交往,就不算逾矩有私情;二是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允许,日后他二人的婚事,爹娘那头就不会有阻力。 身在这个时空,刘桂圆在挣钱致富一事上可以说是敢作敢为,但在男女感情方面,她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毕竟古代礼法和后世大不相同。 罗姥娘听了桂圆的一番讲述,再加上花生的补充,这才知道原来三个外孙女那么能干,不仅在家里经营着冰粉买卖,竟然还是镇上一家脚店的东家。乖乖,早知道三个丫头这么会赚钱,香雪两口子何必远走他乡过那苦日子? “姥娘,爹娘走的时候,孙小哥的脚店才开起来,而且他们执意要走,我们拦都拦不住他们。” 刘桂圆怕罗姥娘怪她们,赶紧站出来解释,当时刘桂圆选择没有说出来,确实抱有私心,可是爹娘要出去要饭挣钱外加寻生子的秘方,那也是真真的。 罗姥娘微微叹气道:“唉,姥娘不是怪你们,就是觉得有些造化弄人,如果你们娘没那么固执,如今早在家里过上好日子了,非要折腾那么一出,何苦呢。” 罗姥娘长吁短叹了一会儿,随即又打起了精神,瞅着她们仨笑着说:“你们说的那个姓孙的后生,赶明儿领我去镇上看看,要真是个板正的,你们爹娘不在,我就先替他俩允了。” 刘桂圆和刘花生互看了一眼,知道姥娘这话就是同意了,高兴的抱在了一起,刘红枣则是一脸的喜气, 抿着嘴羞答答的笑。 罗姥娘不是个守旧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她活到这个年纪,许多事都看开了,只要那人品行端正,做事有担当,能真心对待红枣,红枣嫁过去就不会受苦。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午饭,刘桂圆背着小手欢快地来到了刘金娣家,大伯娘顾氏刚吃过饭,见到她就问她吃了没,没吃坐下一起吃。 “吃了,我家今日吃的早,大伯娘,今日搓了几桶,我和大姐还在自己家里搓。” 刘桂圆过来就是问这个的,罗姥娘如今来了家,她和大姐就想在自家搓冰粉,几个人说说家常的,比在刘金娣家更自在些。 大伯娘朝无花果树下看了看,那里摆着四桶搓好的冰粉,还没来得及送到地窖里,就笑着说:“下午活不多,我这边搓两桶,你那边也搓两桶行不?” 刘桂圆点点头,正要走,大伯娘喊住了她,问:“桂圆,俺家地里的西瓜熟了,这两天就要收,你家也差不多吧,你看到时候这个冰粉怎么办?” 顾氏家种了整整一亩地的西瓜,今年熟得可好了,正好赶上三伏天,这些西瓜收到家里,个个都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西瓜耐放,可以一直卖到入秋微凉时。 对啊,西瓜熟了,这时节的西瓜还是蛮金贵的,一斤可以卖到一文钱,每个西瓜由于大小品相不同,可以卖到两文到五文不等。 一株西瓜藤平均产出3个西瓜,一亩地可以种植300株,按每个西瓜三文半钱出售,那么一亩地的西瓜至少可以赚三两银子,当然这个数值只是理想化的计算,具体亩产量多少,还要看田地里的实际产出。 “没事,那冰粉的生意就停两天,等咱们收好了西瓜再说。” 这事刘桂圆提前考虑过,不光她自己家种了西瓜,四奶奶家和顾大伯娘家都种有西瓜,既然如此,她就当放个收瓜假,等各自忙完再说。至于,杨府那边每天都要的两桶冰粉,她们自己在家就能做出来。 回了顾大伯娘放假一事,刘桂圆转头就去了西瓜地,挨个看了一下,这些西瓜虽然看着个头不大,但大部分都熟了,不能再等了,不如明天就开始收。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升出来那会儿,天气还不热,刘桂圆三姐妹背着粪箕、布袋来到了瓜地,罗姥娘要来,三姐妹不让,反正她家就半块瓜地,三姐妹忙活不了多长时间。 要说收瓜这个事,比收麦子开心多了,在地头找到西瓜,扭断瓜秧,一个一个抱到地头堆好就成,等晚些再借了车拉回家,当然刘桂圆没忘记,她们家得还田家两百个西瓜。 “大姐,你说种西瓜这么挣钱,为什么咱家只种半亩啊?” 刘桂圆抱西瓜抱得胳膊酸,只能蹲在原地歇歇手,看她两个姐姐收瓜。 刘红枣摘了一个歪瓜,先放在脚边,又摘了两个个头大的,一一装在粪箕里,然后才回她的话:“好像种多了要交瓜税,听说比粮税还高一些,咱爹和咱娘算了一笔账,就说只种半亩换几个钱罢了。” 刘桂圆在心里稍微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如果瓜税比粮税高,老百姓肯定第一选择多种粮食,这样一来,朝廷才能保证农民的粮食产出,老百姓才不会因为多种瓜、少种粮而产生饥荒危机。 不过,刘桂圆认为只要他家的地够多,种上两三亩的西瓜,即便交了瓜税,剩下的利润也是极为可观的,只是刘家拢共就四快地,没必要冒这个险。 等到中午,罗姥娘跟着过来送了一趟饭,三姐妹就坐在地头百米外的桑树底下,吃着姥娘烙的鸡蛋饼,渴了就开两个长得不那么好看的西瓜吃。 俗话说,歪瓜裂枣,这长得不太端正的西瓜,吃起来甜得很,红红的瓜瓤,乌黑的瓜子,基本上和后世的西瓜很接近了。 下午,三姐妹一看西瓜摘得差不多了,就到二叔家借了牛车,在他的帮忙下,将地里大部分的西瓜都收了回来,地里还剩下一些个头小的没熟的,就放在地里,晚一些再说。 “第一回种瓜,也没怎么勤收拾,竟然就有三百多个,加上地里没摘完的,拢共能凑齐三百五十个。”刘花生将西瓜挨个数了三遍,十分高兴的嚷着。 “这样看来咱这回西瓜不算种亏了,除了还回去的,自家还能得两百个。” 刘红枣揪起汗湿的头发,用一根发带扎好,坐在门槛的板凳上,看着花生在外头数瓜,不由得笑起来。 “大姐、二姐,剩下的两百个,咱只卖一百个,剩下一百个留着自己吃,可好?” 刘桂圆舍不得将瓜全卖了,如今她们家不像以前那般缺钱,就不想太亏待自己的肚子。 第56章 西瓜皮 刘红枣和刘花生都没有异议,几人趁着天还没黑,将那些西瓜按照个头和品相分了类,还好才三百多个西瓜,不然她家门前这片空地还真放不下。 因为姐妹三个太累了,只抱了几个瓜在屋里,其他的西瓜都放在外头,这天晚上,罗姥娘就搬了家中唯一一张可以活动的绳床睡在了外头。 绳床,顾名思义就是用粗绳编织的床,这种床因为制作简单,在农家比较常见,刘崇山夏天嫌热的时候,就会搬出绳床睡在外头,旁边点上一根用艾蒿编的火绳,这样一晚上都不会有蚊子。 第二天,三姐妹照常吃过早饭,大姐就说:“我到田村长家说一声,叫他家派人来挑瓜,挑够了一百五十个,剩下的咱再问他家收不收,要是收的话,就不用费劲挑到镇上卖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刘桂圆昨晚上就盘算了,她家一共没几个瓜,再拉到镇上叫别人挑挑拣拣的,不如直接卖给村长家,反正听大姐说,村长家每年都会收一些品相好的西瓜。 村长家属于村头间,盖着三件齐整大瓦房,正是村里最气派的人家,听大姐说这位田村长曾是秀才老爷,且他的大儿子田如桐在18岁那年也考上了秀才,可惜没多久因为急症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发妻和一个遗腹子。 一家出了两个秀才,这在花石村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当事人田有仁因此颇受村人敬重,后来还被推荐为一村之长,如今管理着花石村已有二十年整。 田村长家的院子铺着一条十字青石路,周边是夯的整齐的土地,门前左侧栽着一棵大树,田村长的二儿子田如棠正往独轮车上铺麦秸,他的妻子坐在树下用麦秸秆编帘子,旁边放着五六个西瓜。 田村长不在家,刘红枣只能和田如棠说还瓜的事,他听了以后就到屋里找当时签下的借条,他的妻子刘氏(刘淑真)是本村人,很是亲切的同她们交谈:“红枣,你家西瓜结得咋样,要不要送到俺家卖?” 刘红枣听了就笑着说:“巧了,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除了先前借的,我家还有一百多个,你去挑挑看,不好的留着我们自家吃。” 刘氏心想她家大人不在,姐仨卖西瓜怪麻烦的,就笑着说:“一会儿我叫如棠先过去收,你家瓜少,收得快。” “田二嫂,你家收这么多瓜,送到府城都能卖完吗?”刘桂圆见刘氏好说话,突然灵机一动,开口打听府城那边的销售情况,要是可以确定买家的话,她能不能也收西瓜送到府城卖呢? 刚好田如棠找到了借条,走过来时听到刘桂圆说的话,视线在她身上顿了一下,挑眉说道:“西瓜这东西不好卖,路上压了挤了就不值钱了,装瓜的时候得铺上麦秸杆,还不能晒,一旦暴晒久了,切开一看瓜瓤都变色了,那还有人买?” 刘桂圆点头如捣蒜,心想怪不得他们院子里到处都是麦秸秆,原来是用来垫和盖西瓜的,她还想当然的以为收西瓜容易呢,从这送到镇上码头,虽然只有五六里路,可是架不住路上颠簸啊。 刘桂圆暂时不说话了,田如棠就说起她家年初借瓜种和还西瓜的事,两家对好数量,约定一会儿就带人来挑瓜,顺便将她家能卖的瓜尽量都挑走。 回家的路上,刘桂圆就开始琢磨收西瓜的事,说给她大姐听,刘红枣有些犹豫,说道:“要是送到镇上还好,可送到府城就有些复杂了,总不能还让狗娃哥帮咱卖瓜吧?” 她们三个丫头,说到底在街上做买卖还是有些不方便。 “那肯定不成,狗娃哥不一定愿意去府城,何况到了那头得咱自个去找销路,能不能找得到我不确定,所以这个事我还在考虑。”现在西瓜都要上市了,她才想起来批西瓜到府城,这之间的时间太紧了,不一定来得及。 到了家,刘桂圆将这个事和罗姥娘、二姐说了,她俩的看法和大姐差不多,都觉得府城太远,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她来说,风险很大。 “要不明年吧,到时候咱仨一起出发去府城,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卖家,不愁挣不到钱。”刘红枣建议她。 本朝规定,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需要到官府请求路引,但是府城到这里不到百里,而且有水路加持,顶多两天就能到达。 “嗯,那就先这样吧,今年是有点匆忙。”刘桂圆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这事先行作罢,至于挣钱的买卖,她以后可以慢慢再想。 既然这事不成,刘桂圆就不多想了,三姐妹将满地的西瓜归置了一番,看着特别小和丑的西瓜,就先抱到屋里,剩下的好的按照个头大小分了类。 不久,田如棠果然带着两人来到她家收瓜,其中就有刘桂圆的熟人田如柏,他和田如棠是堂兄弟关系,估计他堂哥家收瓜人手不够,特地喊上他几个堂弟过来帮忙。 总共没多少瓜,他们三人分工合作。一人抱瓜,一人数数,还有一人监督,最后拢共挑选了两百一十三个西瓜,扣去应还的一百五十个,剩下的六十三个西瓜需要给钱。 六十三个西瓜,每个按四文钱收,合二百五十二文,田如柏给齐了铜钱,将借条退还给她大姐,这事就算完成了。田如柏招呼着另一人,先推着小车走了,田如柏一个人推不了,就在刘桂圆家先等着。 外头太阳大起来,刘红枣几个将挑剩的瓜收到屋里,刘桂圆就走过去和田如柏说话:“村长不愧是村长,竟然想到在这收了西瓜,转而卖到府城去,不过府城那里那么缺西瓜的吗?” 田如柏听了点点头,说:“一个地方一个特色,咱们清河镇这里西瓜长得好,自然就有外头的人过来收,听闻府城那边的田地,种出的西瓜红瓤少,还不怎么甜。” 刘桂圆就想当然地说:“所以田村长注意到了这点,就开始在村里收购西瓜?” 不料田如柏猛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事我爹和我提过一次,大概十几年前,大伯父刚当上村长没多久,遇见几个前来收瓜的外乡人,联合低价收我们村的西瓜,大伯父不愿看村人吃亏,就亲自到府城找了买主,后来,咱们村的西瓜,大多卖到大伯父家,再由大伯父运到府城。“ 如此看来,他们村的这位田村长,不仅有赚钱养家的头脑,还有着爱民如子的情怀,这是好事啊。 等田如柏将最后一车瓜拉走,刘桂圆就拿着扫帚扫门前的空地,刘红枣和罗姥娘在堂屋切菜淘米,刘花生这时从屋里偷偷地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吃剩的西瓜。 “二姐,你又偷吃西瓜?” 刘桂圆看到她二姐那样,就知道她背人偷吃了西瓜,不是说不让她吃,可她葵水没退下去,西瓜又是寒性的,多吃肯定不好。 “我吃的那个是刚从太阳底下抱进来的,一点都不凉,不信你探探?” 刘花生讪讪的,非要叫刘桂圆伸手摸摸,刘桂圆才不愿意碰她吃剩下的瓜皮,只是指着西面的方向说:“那你拿去猪圈喂猪吧,不过你啃得太干净了,我估计猪都不爱吃你剩下的。” “它敢不吃,惯的它,有的吃就不错了。” 刘花生颇神气的往外头走,身后的罗姥娘就喊她:“瓜皮喂猪可惜了,拿来给我削皮,凉拌个西瓜皮多好。” 刘红枣将淘好的米和菜,端到外头锅台上,背对着罗姥娘说:“姥娘,咱家西瓜皮多的是,你要调凉菜再削一个呗,反正家里地里都是西瓜,到时候西瓜皮多的吃都吃不完。” 西瓜皮吃不完,刘桂圆抓住这句话就开始想了,西瓜皮既然是只能喂猪的废物,那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废物利用呢?不如做个西瓜霜,或者西瓜糖,还是西瓜皮茶? 刘桂圆头一个排除的就是西瓜霜,因为制作这种霜需要用到完整的西瓜,先在瓜头剖个小洞,挖出里面的果肉,再放入芒硝等中药,这样一来新鲜的西瓜果肉就浪费了,这个成本太高还属于中药,最好不要碰。 第二个排除的就是西瓜皮茶,它只用到瓜皮表面薄薄的一层,这样一来白色的瓜瓤就浪费了,而且西瓜皮只要晒干就能泡茶喝,根本没有工艺可言。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西瓜皮做成西瓜糖,像镇上卖的冬瓜糖一样,按斤论两的卖。 如果想卖出量,最好等到西瓜下市天气转凉,只要她们几个做得够多,轻轻松松就能卖到过年,到那时即便是乡下人家,都会买上半斤八两,给孩子甜甜嘴或者招待客人…… 刘桂圆想到这里,就把收西瓜皮做西瓜糖的计划说给几人听,横竖每家每户顶多每天吃一个西瓜,即便她收了全村人的西瓜皮,最多两三天就能全部制成西瓜糖,所以时间上还是很充足的。 “我看行!”刘花生一听要卖吃的,还是甜丝丝的,顿时来了精神,“我看镇上的冬瓜糖,并没多好吃,可还是很多人买,可见不管什么吃食,只要加上糖都好卖。” “削西瓜的皮别丢了,都给晒干收起来,泡水喝可以解暑清热,夏天喝不比喝白水强?”刘红枣这时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罗老娘不懂做买卖的事,听她们说本钱不大,就没开口拦着,她算看明白了,三个丫头做事都是有主见的! 刘桂圆见三人都没意见,继续补充道:“西瓜皮可以收,但要提前和村人说好,红瓤至少得留小半寸,还有就是嘴咬过的我们不收,否则客人一想到这是别人的剩嘴头,那还不恶心死?” 既然要卖这个,西瓜皮的卫生就得注意,不能直接用嘴咬,有心人如果想卖西瓜皮,可以用刀挖出来吃,保留干净的红瓤。 第57章 合作不? 说干就干,姐妹三个吃过午饭,在家里搓了两桶冰粉,就手拉着手到村里转悠去了。这两天狗娃哥不卖冰粉,但必须送两桶到杨府,这是和人提前约好的。 这时快四五点了,村里小孩都在外面玩,刘桂圆几个见到小孩就和人家说:我家收西瓜皮,一文钱十斤,要带半寸红瓤的,吃多少送多少,满十斤结账。 “留的红瓤不能太少,少了我就不收了,也不能用嘴啃,啃过的我们也不收。” 刘桂圆对一群感兴趣的小孩说清楚要求,其中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娃估计没反应过来,歪着头天真的问:“不用嘴啃我咋吃到嘴里?” 刘桂圆就捂着额头笑,说:“简单,你吃的时候,叫你娘给你切好,直接拿着红瓤吃不就行了。” 就是她不问,刘桂圆对这一要求都要多说几遍,防止他们小孩儿家不当一回事,或者脑筋转不过来。见眼前几个小孩恍然大悟,刘桂圆就指着远处说:“见到别的小孩,帮我传话给他们,就这个夏天,野枇杷和西瓜皮我家都收。” 西瓜皮和野枇杷价钱一样,收许多才能得一文钱,所以刘桂圆想收西瓜皮,还是得找村里的小孩,大人们要么忙,要么想叫自家孩子挣几个零嘴钱,不会给孩子们争这份差事儿。 刘桂圆跟他们几个小孩说好,就去了田如柏家找他,这阵子三伏天他都在家,他的夫子同样耐不住热,给他们小一些的学子都放了私假,美其名曰在家温书。 “小柏哥,你在村里人缘好,没事帮我宣传下,西瓜皮反正都拿来喂猪,不如直接送到我这里换钱。我记得你家种的瓜不少,吃剩的瓜皮都往我这送呗,我给你比旁人高一点的价。” 刘桂圆来找田如柏,其实有她自己的想法,村里就数田家人种的瓜最多,他如果能率先捧了瓜皮找她收,他那些堂兄弟家自然跟着照做,这样一来,整个村里的西瓜皮就都在她手里头了。 田如柏心说敢情你看收西瓜来不及,就想收西瓜皮了,上午拽着他聊了半天的呱,真当他听不出来?这会儿为了能收着瓜皮,竟然还给自己高价,你小丫头到底想干啥? 田如柏实在耐不住好奇,好笑的问她:“你收西瓜皮做吃的卖钱?我也跟着做,行不?” 刘桂圆先是愣了几秒,心中腹诽道:好家伙,我好心高价收你的西瓜皮,你却要和我竞争,你这是搞事情啊! 随即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自己收西瓜皮做西瓜糖的主意,田如柏这人聪明,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察觉,与其叫田如柏以及他背后的田家和自己竞争,抢占她这边的资源和市场,不如大家来个合作。 刘桂圆将合作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半开玩笑的说:“小柏哥,不瞒你说,我收西瓜皮就是做吃的卖钱,但不是现在卖,而是等到西瓜完全下市,从九、十月份开始卖。你要是想做,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能在清河镇卖,否则就抢了我的生意,还有就是你的买卖,不管你家里人参不参与,我都要抽一成的利。” 清河镇以及周边的村庄,必须得是她的市场,在走量的基础上,她这笔买卖才能挣着钱。 田如柏想学她收西瓜皮,那是他的权利,她不能拦着,但是在即将出现一个竞争对手的时候,刘桂圆觉得她有必要将其变成合作伙伴,以追求更大的利。 田如柏听了当即挑了挑眉毛,吃惊的看着她,说:“你想的可真够大的,我原先想着咱俩合作,你教我收西瓜皮干嘛,我分你一部分钱,就和之前从你这拿冰粉一个道理,没想到……那行,我和我爹娘说说,要是你那法子真能挣到钱,合作就合作!” 至于收西瓜皮做什么,田如柏明智的没问,等刘桂圆走了以后,他就将此事讲给他爹田有礼听,田有礼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说:“她一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还不能在清河镇卖,难道她一人就能包圆了整个清河镇?” 田如柏见他爹不信,就笑了,说:“她那个冰粉买卖,可不就卖遍清河镇?狗娃每天往镇上送七八桶冰粉,这个量还少吗,我估计她这回收西瓜皮也是差不多的生意。” 田如柏的娘关氏,正揉着一团面,闻言凑过来对丈夫说:“他爹,小柳和小梓搁书院读书,哪一样不要钱,我看这是个挣钱的机会,明天你跟小柏过去商议商议。” 田如柏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田如柳18岁,二哥田如梓15岁,二人正是苦读有望的年龄,如今在府城的鹿鸣书院读书,每月开销颇大。 田有礼不是不听劝的人,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应和大哥商议一下,万一他家真和刘家丫头合作,这买卖不好不让大哥知晓,再说大哥那里认识府城的行商,若是能够从中牵线搭桥,他这边…… “不行。”田有礼拍了下大腿,见媳妇儿子都盯着自己看,忙摆着手说:“不是,我是说这事不能我自己合计,得和大哥说一声。” “嗨,你吓我一跳!”关氏(关金菊)抄着一根擀面杖,开始擀面条了,不忘对他叮嘱:“那你快去快回,面条马上就擀好了,等着下锅呢。” 田有礼都走到门口了,朝儿子招招手,说:“走,咱爷俩一起,我怕说不清楚。” …… 第二天,刘家人照常起床收拾屋子,刘桂圆昨晚想事情想得有些晚,这会儿刚起了身蹲在篱笆旁刷牙,这个时空已经有牙刷了,最常见的就是杨柳枝的,刷起来并不伤牙。 刷了牙漱了口,刘桂圆就看到田如柏领着两人朝这边来,其中一人正是田村长的二儿子田如棠,另外一人看年纪比自己爹大,想来应该是他二人的长辈。 “这是我爹和二堂哥,他们想亲眼看看,西瓜皮到底能做成什么吃的,然后才能谈合作,要是可以,我大伯父亲自过来签协议。” 田如柏率先开了口,看刘桂圆姐几个都不说话,继续说:“你们放心,要是合作不了,就算知道西瓜皮的用处,我们也不会往外头说。” 他身后的田如棠就笑着说:“对,我以我爹的名义向你们保证,这样可以吧?” 刘桂圆和两个姐姐互相交换了眼神,觉得可行,就请他们进了堂屋入座,将西瓜皮做成糖拿到镇上卖的想法说了,顺便将西瓜糖和冬瓜糖互相比较了下。 “西瓜糖做出来宣甜,冬瓜糖做出来清甜,我想咱们农家人逢年过节,肯定优先买更甜的吃食,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冬瓜糖要用到所有果肉,可是西瓜糖只用到西瓜皮,成本低得多;其三是好多地方人吃不上西瓜,要是有人卖西瓜糖,肯定乐意买。” 三人都不是笨人,只听她说了三条,就觉得西瓜糖的买卖做得,随后田有礼就问她:“那你做西瓜糖的成本是多少,准备卖多少钱?” 这笔账好算,冬瓜糖一斤可以卖到七十二文,每二两合九文钱,她做的西瓜糖按照甜度适中的口味,用到的西瓜皮和白砂糖的成本,大概可以控制在六十三文左右。 “我准备卖和冬瓜糖一样的价钱,反正它的成本和冬瓜糖差不多,主要还是加白糖。” 白糖由于工艺问题,比沙糖贵上许多,一斤便要32文,这还是比较次的。 田有礼知道个大概,就不再往下问了,略坐了一会儿,就和儿子、侄子告辞了,走的时候没说合作,也没说不合作,只说要回去再商议商议。 田家人一走,姐几个连忙烧饭吃饭,等吃过以后,三姐妹想着无事,先制点西瓜糖出来尝尝。先削皮洗干净,稍微控干水就可以切块撒糖,边撒还要边搅拌,保证浸糖均匀。 “这么多白糖,看着真心疼。” 罗姥娘哪见过这般豪迈的用法,就看到刘桂圆一勺一勺往下倒,刘桂圆听了就笑着说:“姥娘放心,肯定能挣回来的。” 快到中午时,浸了白糖的西瓜皮腌出了许多糖水,刘桂圆尝了一口,对她来说刚刚好,再甜就齁牙了,可以烧小火翻炒直至收汁、返沙了。 “大姐,你心细,你来帮我烧火,先大火煮开,接着中火翻炒,最后才是小火慢炒。”刘桂圆不忘叮嘱大姐。 一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新鲜的西瓜糖总算出炉,但这时还不能停,要继续慢慢翻炒,帮助西瓜糖冷凉和防止粘在一起。 因为炒除了水分,这时的西瓜糖变得有些干瘪,但粉绿之间挂着晶莹的糖霜,看着颜值很高。 铲着铲着,刘桂圆不忘盛一勺还带着热气的西瓜糖,放到一旁的碗里,叫罗姥娘和两个姐姐先尝尝味道。 罗姥娘拈起一条,放在后槽牙上嚼着,嚼到最后甚至闭眼细品,看来她对西瓜糖应该满意。再看大姐和二姐,已经吃完了她盛出来的,正两眼泛光的瞅着锅里。 “等冷凉了味道更好,下次到镇上买些桑皮纸,装西瓜糖不容易返潮。”刘桂圆不忘包装的重要性。 桑皮纸在这个时空是常用消耗品,上等的可以用来印刷书籍,中等的用来包装茶叶、食盐、糖块等,至于下等的质量太差,她就买中等的就好。 等西瓜糖晾凉后,刘桂圆揣着一个小碗,朝田如柏家去了,东西好不好,先做出来给人尝尝。至于能否合作,那就得看他们自个的想法,横竖二者刘桂圆都不会吃亏。 到了田如柏家,发现只有关氏在家,刘桂圆递上西瓜糖给她,二人就聊开了。 “呀,这就是你做的西瓜糖。”关氏捏了一条,放在嘴里细品。 “啊,刚做好的,送来给你们尝尝,咋样,还不错吧?大娘你看可能卖着钱?”刘桂圆笑着问她。 “妇道人家哪懂这个,不过我觉着好吃,逢年过节肯定要买些的。”关氏说的是实话。 “那行,大娘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刘桂圆丝毫不提合作的事,抱着空碗慢悠悠回去了,她的想法很简单,你田家人不提合作的事,我也不提,谁上赶着求谁啊。 第58章 学认字 合作的事,刘桂圆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的买卖本来就可以单干。不过显然,田家人并不打算错过这次赚钱的机会,过了大概两天,他们就亲自上门了。 这天下午四点的样子,刘桂圆蹲在门外一点点搓着冰粉,大姐二姐一个挑水浇菜地,一个喂小猪吃野枇杷果肉,罗姥娘抱着莲子在屋外转悠。 刘桂圆刚搓好一盆,才倒进桶里盖好,朝外头一望,就看到村长田有仁领着两个小辈朝这里走来,看这架势,村长亲至,绝对是过来谈合作的。 村长田有仁看起来有些苍老,看着比田如柏的爹大上十来岁,不过他有秀才和村长双重身份的加持,往那里一站,还挺有威严的。 田有仁先和罗姥娘打了招呼,接着说明来意:“你是桂圆丫头吧,你做的西瓜糖我们尝过了,确实还行,不如我们俩家就按你说的签协议,你出手艺我们出一成利,行不?” 大姐二姐看着村长不敢说话,罗姥娘虽是长辈,可她不是本村人,不好在里头插话,刘桂圆可不怕,笑眯眯的说:“行啊,要是俺俩家合作,我当然可以教你们手艺,不过我也有事拜托你们,你们派人批发白糖,给人讲讲价,到时候我就从你家拿,行不?” 刘桂圆昨日去了一趟镇上,和卖白糖的店家聊了一会儿,得知白糖若是买得多,店家可以优惠一二文,她觉得这钱能省当省。 村长田有仁摸着下巴爽朗的笑了起来,笑过才说:“你这个丫头,真是猴精一般,什么都能想到。行,我答应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会儿都签到协议里。” 刘桂圆就挑着眉毛笑,说道:“像批发低价白糖,这都是小事,写不写在协议里都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在清河镇卖,小柏哥和你们讲了没?” 田有仁没说话,田如柏就站出来说:“你放心,我大伯父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 有了这个保证,刘桂圆没有异议了,看到田如棠手里拿着笔墨,就叫他们先起草协议。不料田有仁说:“你爹娘不在家,不如叫你二叔来代签?” 刘桂圆连忙摇头,她倒不怕二叔来,二叔这人还是蛮靠谱的,怕就怕惊动了刘姚氏,过来闹着要三叔一家掺合进来。 “村长,俺爹娘不在,可俺姥娘在,她也是长辈,由她见证不妨事的。”刘桂圆赶紧拒绝。。 田有仁大概知道刘家的事,加上侄子田如柏跟着劝了两句,就打消了叫刘家长辈来的念头,叫二儿子如棠起草了协议,一字一句念给她们听。 有村长亲自做担保,刘桂圆怎么会不信任,因此痛痛快快按了手印,一式两份,一人一份。从今天起,她们家和田家就是生意伙伴了。 田村长和田如棠拿了协议就回去了,他们这回是四家人一起合做西瓜糖,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田如柏因为和刘桂圆熟识,仍留在她家说几句话。 “小柏哥,你们田家咋那么缺钱?” 田村长走后,刘桂圆终于有闲功夫聊天了,聊着聊着就问出了她好奇的事,要说田家田产多,还种着许多西瓜,不该缺钱到四家人合伙做西瓜糖吧。 田如柏有些无奈,说:“怎么不缺钱,不说我家两个哥哥读书花钱,大伯父、二伯父还有我四叔家,都供着读书人,每日开销大得很,那可真是恨不得一文钱掰开两瓣花。” 他们田家有祖训,家中男丁必须读书认字,而且可以读到二十岁,如果过了二十岁,考取功名无望,那就趁早退下来结婚生子,培养下一代。 “那小柏哥,你岂不是还要读九年?”刘桂圆惊呆了,这是多么好的家规啊,她也想多读点书。 “那倒不是,我读书上没什么天分,按照家规,只要稍微读几年私塾,能读会写略通文墨即可。”田如柏早就想过,两个哥哥读书不知啥时候是个头儿,爹娘已经年迈,根本供不起他,与其读到一半浪费钱,不如早点下学想法子挣钱。 刘桂圆的西瓜糖买卖,他本想和她私底下合作,可是这背后的本钱不小,只靠他自己手里的几十文钱根本不够,还有就是,这样一门买卖,他爹知晓了,肯定要知会大伯父一家。 这么多年,他们田家人一直都是如此,有钱同赚,有难同担,为的就是四家人供出一个功名有望的读书人,最好从秀才一路走到最高峰。 这是好事,可有时候也是坏事,比如作为家中老幺的他,家里几乎没什么精力供他读书,除非他读书特别有天分,否则也就是读个两年认认字罢。 “那行,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那从明天开始,咱两家就一起收西瓜皮?”田如柏打算回去了,他看到刘桂圆的姥娘已经开始烧饭了。 “行啊,都按十文钱一斤收。对了,小柏哥,你家收的西瓜皮可比我家多,到时候别和我家抢起来了。”刘桂圆就有些担心,田家人多她怕竞争不过。 “那哪能呢,肯定村里先紧着你收,我们要收不着,就到外面的村子收。” 田如柏这话可以保证,因为他给田家介绍了这笔买卖,大伯父允过他:些许小事,只要不损失钱,他都可以带着答应。 “行,那等你们弄到白糖和西瓜皮,就派两个人来学炒西瓜糖。”刘桂圆这下放心了,爽快的叫他们尽早派人来学。 从第二天开始,大概是田村长的大肆宣传,村里迅速涌起了一阵收西瓜皮热,家家户户的小孩,每天就盼着吃了西瓜卖西瓜皮,只要爹娘发话,立马取了菜刀咔咔切开,这边西瓜还没吃两口,那边已经抱着西瓜皮往刘家跑了。 刘桂圆为此特地到镇上买了些东西,其中就有一把新的戥子,原来她都是借人家的使,这回有钱了,就直接买一把,在家收野枇杷或西瓜皮都方便。 正是西瓜成熟的季节,即便从地里收来的西瓜,大多卖到了田家或镇上,但还有很多不好卖的小瓜,村人就留着自己吃,你家剩几十个,他家余一百个,村里三百多户人家,加在一起就够刘桂圆收的了。 连续收了三天的西瓜皮,刘桂圆很快遇到一件头疼的事,来送西瓜皮的小孩,多是三块五块的送来,不可能刚好凑够十斤,她就得费心记着每人的量,时间一长,脑子里就记混了。 刘桂圆觉得她得识字了,不然她没法记账啊,还有她大姐二姐也得识字了,于是找到在堂屋绣花的大姐说:“大姐,要不要识字?我打算找田如柏教我们写字算数。” 大姐绣好一针,抬头说:“咱们又不考状元,认字有啥子用?” 村里女子有几个认字的,除了田家,就是男娃都没几个会认字写字的。 刘桂圆就不赞同了,说:“不考状元就不能认字,这谁规定的?你看前几天咱们签协议,签啥都要人读给我们听,最后还要在上面按手印,多丢人啊。” 刘红枣想了想,还怪有道理的,就说:“那行,不如就学着写咱们的名字,下次再签什么就不用按手印了。” 刘红枣说完就笑了,认字她还是头一回,光想想就有些兴奋。 等二薅了一粪箕猪草,从东湖回来,听大姐和桂圆说要学认字,刘花生就皱着眉头说:“你俩学吧,我不学,有那时间不如干点别的,学认字多费事啊。” 刘花生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换句话说就是现代的学渣,刘桂圆不给她机会逃避,就说:“你不识字,万一以后自己想做点啥生意,跟人签协议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被人骗了咋办?” 刘桂圆见她还是不愿意,就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二姐,你学呗,我们仨要学就一起学,你不学我俩学什么劲?大不了,我学了以后晚上教你,咋样?” 刘花生就拍开她的手,坐在炕上梳着吹乱的头发,说:“你说得简单,我们三个女的到哪里学,难不成镇上私塾收女的?” 刘桂圆正要开口,门外洗衣服的罗姥娘喊了一句:“桂圆,小柏来找你了。“ 刘桂圆走出西侧屋,就看到田如柏走了进来,问她:“桂圆,你西瓜皮收得咋样?” “那得一点点收,急不来,不过昨天加今天的量,够做一次西瓜糖了,怎么,你来有啥事?” 刘桂圆为了省柴火和白糖,每次都是收够一定数量才开火炒,反正现在不急着卖,炒多少就用桑皮纸包好收起来。 “白糖价钱谈好了,每斤三十文,能省两文钱,我来问问啥时候可以学炒西瓜糖。” 田如柏家收了不少西瓜皮,打算今天学了手艺下午就开始炒制,他家人多炒起来快,为此,大伯父家早早僻了一间屋子,专门用来炒糖。 “那就吃过饭过来吧,你叫两个人来俺家,现场教现场学,你也过来学呗。”刘桂圆邀请过他,就问他能不能教她们几个学认字。 “肯定行啊,我大伯父家有一本《四言杂字》,有字有图,最适合你们不认字的人初学了,你等着,下午我去他家借过来。” 田如柏最近这段时间不上学,正好可以教她们识字,不过教人认字挺枯燥的,要不是刘桂圆找他,其他人他才不教。 ------题外话------ 本文所有物价尽量参考明朝物价资料,但略有加减乘除,全为本文服务,请有意见的轻喷,毕竟我写小说不是考古。 第59章 盖院墙 下午的时候,田家果然派人人来,除了田如柏和他娘关氏,另外两人就是田有仁的长媳黄氏,和田有义的媳妇顾氏。好家伙,一共四房,来了三房人,这田家的动静闹得可真大。 刘桂圆看着她们,心想成啊,你们来得人越多,说明你们越看好这门生意,到时候她分得的一成利就越多! 关氏和顾氏是妯娌,年龄相仿不说,平时应该处得不错,两人来到她家门前,就卷起袖子洗瓜皮、削瓜皮,一看那架势,就是干活干熟练的。 黄氏估计因为守寡的缘故,为人话不多,不过做事细心,刘桂圆切多大的西瓜丁,她就跟着切多大的,等到刘桂圆讲火候和翻炒的诀窍,她听得就更细心了。 刘桂圆见她学得认真,就把竹铲子递给她,叫她试试,黄氏也不含糊,接过来有模有样的翻炒起来,倒比刘桂圆的姿势还标准。 “淑兰你看,还是瑞娟手巧,翻得不快不慢,西瓜条炒得透亮,一点不见糊。” 关氏用胳膊肘捣了顾氏一下,示意她过去,方才她俩都试炒了一回,没炒几下就糊锅了,当然也能吃,就是卖相不好,拿出去卖肯定折钱。 顾氏忙凑过去看,边看边啧啧揶揄道,“还真是,人瑞娟本来茶饭就好,和咱们平日做的猪食可不能比。” 关氏赶忙瞪了她一眼,说:“你做的才是猪食,我茶饭手艺好着哩,俺家小柏哪顿吃得不欢,是吧小柏?” 关氏茶饭不好,这在田家几房中是出了名的,顾氏和她是妯娌,有时就爱拿这个和她开玩笑,当然不是恶意取笑,就是闹着玩儿。 田如柏接到他娘的目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摸摸鼻子说缸里水不多了,他得去挑水。其实,二伯娘说得没错,他娘的茶饭真就比猪食好吃一点,但他是个厚道人,哪好意思说自己娘的不是? “瑞娟你看,她儿子都听不下去,拎着木桶溜了。”顾氏指着田如柏的身影笑,黄氏听了不由得抿着嘴笑,关氏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刘桂圆家没有院子,三个女人加上自家门前忙活着,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很快招来了住在不远处的大伯娘顾氏。 “我当是谁呢,笑的震天响,我住在后头都听的真真的。” 顾氏(玉梅)和顾氏(淑兰)二人都是顾甸人,两人同村又嫁到同村,关系自然不错,顾玉梅就走过来同顾淑兰几人拉呱。 几人聊了一会儿,顾玉梅就找刘桂圆说话了,她家里的西瓜收拾完了,别的地里的活,趁这段时间也都料理过了,就想问问什么时候搓冰粉,一天十五文的工钱,她还真舍不得落下。 这事早上四奶奶过来问过,她家西瓜早收过卖过了,之所以今早才来找她,就是因为四奶奶心疼狗娃,想叫他趁这个机会在家躺两天,别累坏了身子。 “行,那从明天开始就搓冰粉,屋里收了好些我还怕放坏了。”刘桂圆倒了一杯晾凉的西瓜皮茶给她,继续说:“上次收西瓜忙,你家工钱没结呢,明天我过去结掉。” 顾氏、刘金娣、四奶奶,每人每日十五文工钱,不过要十天一结,还有狗娃这个月卖的冰粉,明天一并结了,然后重开新账。亲兄弟还明算帐呢,她可不可能因为账目问题伤了感情。 “你说咋办就咋办,俺还能怕你不给?”顾氏爽朗一笑,和她聊了一会儿别的,见她实在有些忙,就赶紧告辞回家了。 这一下午除了顾氏来,还有好几个村人经过,见她家门口聚着好几个人,好像在翻炒着什么,总有人想过来看看问问,好在黄氏心细,没回见到有人来,都叫人挡着不让靠近锅台。 几人临走前,黄氏想了想,就开口建议:“桂圆,你看你家要不要围个院子,总有人来看就不好保密了。” 这个问题刘桂圆也注意到了,她原来搓冰粉要么在顾氏家,要么自己关着屋门搓,可是炒西瓜糖不行,这个得用到锅台,时日久了,肯定有人能看出门道。 话说回来,当初她就是怕田如柏看出门道,这次提合作的,于是点头说道:“田大嫂放心,这两天咱家就起个院子,保管叫别人看不着。” 人走以后,刘桂圆看看自家门口,一间略大的土坯屋,一个带草棚的锅台,外围插着一圈树枝篱笆,旁边是鸡舍,再外头就是种的菜、猪圈,屋后是茅厕,这样一看,真是简陋又寒酸。 眼下手里还有点钱,不如先将院墙起出来,盖房的事后面再说,其实她本来想攒够钱一起置备的,但是手里还差十好几两银子,那得等到入秋以后才能挣到,再说了,现在炒制西瓜糖的买卖,不能立刻回本。 “算了,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反正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大姐,二姐,咱先盖个院墙?” 刘桂圆的提议,两个姐姐哪有不同意的,尤其是刘花生,她一心一意就想抱只狗回来养,如今要盖个院子,她就更想抱个狗回来了。 趁着天没黑,大姐在家和姥娘烧饭,刘桂圆和她二姐就去二叔家找他帮忙了。 “二叔,最近竹筒糕生意还好吧?” 二婶娘财迷,收西瓜都没停下蒸糕,听闻这段时间他家大人孩子可累了。 “还行,西瓜上市了,吃瓜的人多,竹筒糕就没以前卖得快。”二婶娘搬了两个板凳过来,叫她俩坐下来吃糕,然后说:“不过,这也是好事,那有的人家卖的糕难吃的要命,人家就不买他家的了,俺家的不一样,俺家卖的糕正宗啊。” 二婶娘的话声音洪亮,很明显是讲给屋里的刘姚氏听的,刘桂圆和她二姐听了就捂嘴笑,笑过以后才说明了来意。 “这就要盖院墙了,还要一人高的?”二叔刘崇林不得不佩服她这几个侄女,早先卖几个田螺换钱,接着就是搓冰粉卖钱,前后不到半年就要盖院墙了,这不比他家三个小子还正干! 听说最近和村长家一起收西瓜皮,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是刘崇林就是知道,他这侄女干啥都不会吃亏。 “嗯,可不是嘛,院墙盖高点俺几个搁家心里安,对了村里哪家有小狗,俺想抱一个搁家养。”刘桂圆补充道。 二叔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谁家有刚生的小狗,正好他家的刘铁柱回来家了,听到就说了一句:“俺二舅家的邻居家生小狗了,上回我搁二舅家玩看到的。” 二婶娘听了就说赶明儿叫她二弟抱一个来,农家人抱小狗不用给钱,每家每户一般只养一条,多了就会送人,不用浪费粮食。 “院墙好盖,我明天找几个人先合点土坯,等晒干了就能开始起墙,大概得五六车土坯,加上工钱一两银子尽够了。”刘崇林稍微算了下,给了个数字。 “不要土坯的,要正经的砖墙,盖宽一点,以后院子里还要再起一间房子。”刘桂圆赶忙摇头,她手里有钱,要盖就盖砖墙,土坯的下雨过后特难看。 “哎呦,俺村里可没有几家人舍得用砖块盖院墙,好像就村长家盖过吧?”刘崇林赶忙提醒她俩,“你俩个可不要挣点钱乱花,花钱容易挣钱难。” 刘桂圆知道二叔的想法,农家人挣点钱不容易,一般都是攒起来,留着过年过节或者人情往来,还有就是大人小孩万一生病了,钱就派上大用场了。 可刘桂圆不这么想,她从卖田螺到炒西瓜糖,哪一个不是白手起家?不怕,能花就能挣,能挣就能花,好不容易挣着钱了,盖个挨挨挤挤的土坯墙,算怎么个回事。 刘桂圆就笑着说:“二叔别担心,咱姐几个钱够,你就帮咱买砖赊料,找几个人来垒墙就行,工钱啥的我不清楚,你看着允,大概要多少钱,你开口就行。” “哎,行,你都这么说了,二叔还能不给你看着办,砖块料子我到镇上问问价,至于人手加上我凑够四个就行,工钱的话就按一天十五文吧。” 刘崇林本想说十文,可是垒院墙是力气活,也是手艺活,给的少了怕人在里头捣鬼,还是给足钱的好,反正三个丫头能挣钱,他就不跟在后面瞎费心了。 第二天中午,刘崇林到镇上问过价,过来找刘桂圆,问她到底打算盖多宽的院子。 “呶,从篱笆这里再扩大一倍,东边这边多留点空间,以后搁这这边新起个屋子,还有就是开两个门,朝南开个大门,西侧开个小门,出去上茅房……” 刘桂圆没有图纸,她也不懂建筑,伸手在门口各处比划了半天,看得刘崇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瞅着她说:“照你这个盖法,怎么都得五两银子朝上,你手里钱够不够啊?” 刘桂圆一听,才五两银子,这钱她够够的,忙笑着点头说钱够,刘崇林眼见他拦不住,只能无奈的说:“你等着吧,这咱我就去找人,争取明天就开干。” 五两银子,刘桂圆真不当回事,不是她挣钱了眼界高了,而是目前家里急需四堵砖墙,一来不叫外人看到她家干啥,二来就是为了她姐仨的安全,罗姥娘不可能一直陪着她们。 不过一想到盖院墙,刘桂圆就有点想怪刘崇山和张氏,这么多年家里连个土坯墙都不盖,就弄点破树枝子插着,那玩意能防着坏人吗? 当天晚上,刘铁柱送来一条白底黑花的小奶狗,估计才满月,看着有点瘦,尾巴耷拉着,还哼哼唧唧的叫。 “就剩最后一条了,不然我也养一条,你给弄点水喝。” 刘铁柱看来很喜欢这条狗,摸了好一会儿才走,往日他偶尔过来送东西,从来都是送下就走,不会久留,更不怎么说话。 “哪,今早炒的西瓜糖,你带点回去吃。”罗姥娘最喜欢他们这些小孩,从桌上抓了一把递到他手里。 刘铁柱本不想要她家东西,可是罗姥娘手里的糖看着真好吃,还能闻到一股甜味,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一把接过去道:“你非要给我的。”说完就跑走了。 这别扭的小孩子! 第60章 节节高 七八天后,刘桂圆家的砖墙终于盖成,比原来篱笆圈住的范围大了一圈,靠着正南是一扇红褐色的木门,靠西侧猪圈的方向,开了一扇窄门,方便早晚进出。 这期间,罗姥娘坐着牛车去了两回镇上,第一回她和刘红枣陪着,专门到孙敬轩的脚店坐了一会儿,只为看一看孙敬轩的为人。临走前,刘红枣留下一只石青色绣着荷花的香囊。 第二回由她和二姐陪着,去的是姨母张香巧开的糕点铺,她那铺子开张已有半月,起初没什么生意,刘桂圆就教她做一道染姜蜜饯,放在铺子前头请人试吃,连续试了几日,她的铺子逐渐有了人气,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大舅张成栋携了些米面和果糕,赶着车来到了外甥女家,远远看着一堵青灰色砖墙,中间镶嵌一道红漆木门,竟有些不敢认。 张成推开半掩木门,走进院子,一只小狗溜到他脚边嗷嗷地叫,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刘花生听到狗叫声,抬头去看,欢喜道:“大舅来了,大姐,桂圆,快出来看看。” 堂屋里,刘桂圆正在教刘红枣写“枣”字,刚写到一撇就听她二姐在院子里大叫,接着就是张成栋的声音:“这才半月没见,咋这么大变化?” “大舅来了,快进来坐,姥娘在后头和人拉呱来。” 刘红枣忙放下炭笔,请大舅进屋入坐,刘花生将盆里洗了一半的衣服,慌忙拧干了水,朝新搭的晾衣架上一丢,就从西门跑出去喊姥娘了。 刘桂圆将姨母送的几样点心,并自家炒的西瓜糖都端上了桌,刘红枣就倒了一杯半热的西瓜皮茶水,递给大舅说:“这才盖的院墙,俺几个小丫头,住在院墙里安心,不像以前,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 刘红枣说的是实话,以前吃过饭端了尿盆就赶紧叉门,外头落了什么紧要东西都得等到第二天再拿,哪像现在,什么东西都能往外头放,不怕人偷,天再晚再黑,她姐三个都能开着堂屋门说话。 张成栋不忙着坐,在她家院墙四周转了一圈,摸着一排排青灰色的砖,那是越看越满意,他自家的院墙跟这可不能比,当年垒的是黄粘土墙,外头涂了一层薄薄的砂浆,年月久了就开始掉渣了。 “大舅,就一院墙,你咋看个不停,一路过来不累吗?”刘桂圆跟在他身后问。 “不累,我赶车过来的,给你们……哎呦,我的骡车还在外头呢。” 张成栋刚才怕走错人家,将骡车丢在了外头,进来以后被新院墙吸引,一时忘了骡车,连忙出去牵骡子拉车进来。 刘桂圆定制的这道木门宽,为的就是牛车骡车都能进,张成栋扯着缰绳牵了骡子进来,将车上装的米面果糕并些小玩意儿拿了出来,眉开眼笑道:“红枣,桂圆,大舅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那竹园全都活了,再没有老竹子了!” 自从张成栋从家后河底挖了淤泥,到如今快两个月,他的竹园彻底改了头换了面,从原先的垂垂老矣,到如今的生机勃勃,这可都多亏了三个外甥女,尤其是桂圆丫头。 刘桂圆听了就抿嘴笑,上回姥娘来就说过竹根发新芽的事,这又过了好些天,竹园肯定全部恢复了。 几人说着话,刘花生和抱着莲子的罗姥娘从西门进来,张成栋忙过去搀扶着她,笑着问她好:“娘,你在这住得还好吧,我从家里带了点精米细面,你记得吃。” 罗姥娘推开张成栋的手,将莲子递给刘红枣,对大儿子说:“不用,那些东西我不稀得吃,再说你带米面来,外人还以为我在外孙女家吃糠咽菜,日子过得孬来。”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罗姥娘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倒越来越有些老小孩的潜质了,明明大舅是一片孝心,想叫她老人家吃好一些,到她嘴里就成了费力不讨好。 刘桂圆连忙打圆场,挽着罗姥娘的手说:“姥娘,大舅是好心,怕咱几个在家吃得孬,亏了身子。你看,他还买了好几样糕点,姨母那里都没有得卖,咱尝尝看咋样,到时候叫姨母学着做。” 刘桂圆一说糕点,罗姥娘果然不再数落大舅,改去品尝糕点了,其实市面上的糕点口感都不错,可自打姨母家开了糕点铺,罗老娘瞬间就成了美食家,一会儿说这个糕吃着淡,那个酥做的样子笨,反正在她心里,只有自己闺女做的好吃又好看。 张成栋松了口气,将刚才没拿完的一些小玩意儿,递给刘桂圆和她二姐,这些几乎都是竹制的小玩意儿,有果盘、托盘、米萝、簸箕等盛东西的竹制品,还有竹剑、竹梯、竹乌龟、竹螃蟹等小玩具。 “这都是你铁竹表哥没事做给你们玩的,哪,这个竹蜻蜓留莲子玩。” 张成栋拿着一个竹蜻蜓,去逗弄正在吐泡泡的刘莲子,莲子见有人逗她,眼睛随着竹蜻蜓转了好一会儿,最后伸着小胖手去抓。 刘红枣接过竹蜻蜓递到莲子手里,笑着说:“大舅,莲子才四个月,等她会玩至少得等八个月哩。” 莲子如今会翻身、抬头、抓东西,还会俯卧抬头加乱摸东西,最近则迷恋上了吐泡泡,有人逗她就会咿咿呀呀得笑,但是想叫她玩竹蜻蜓,太早了些。 张成栋就说没事,先做几个给她们玩玩,到时候莲子需要什么玩具,告诉他立时就能做。 刘桂圆吃着一块山楂糕,突然想到莲子需要一辆婴儿车,就对大舅说了婴儿推车的大致样子,希望他能做一辆过来,这样她们还有罗姥娘就不用天天抱着莲子了。 张成栋想了一下,他原来在外头做生意时,曾看见一富户推过那种小车,乍看有点像一把椅子,四面都有围栏,中间放小孩,前头有个木板,可以用来喂饭,小车底下有滑轮,可以随意推到外头。 “你说的我见过,等我回去和铁竹说说,看能不能做得出来,估计得时间长一点。” 张成栋只见过一次,不确定真能做出来,这时罗姥娘尝过了糕点,就走到院子里指派他大儿子,说:“我看做不做小车都不要紧,你有空给三个外甥女,一人做一张竹床,她们女娃的床要做得细致些,外头再雕些花儿朵儿的,好看。” 罗姥娘经常听刘桂圆说,家里要盖一间新屋,到时候盖得大些,里面隔出三个房间,她们三姐妹一人一间。她从那时起就记住了,只等儿子来时吩咐他。 张成栋哪有不应的道理,没有三个外甥女,他的竹园能起死回生吗?还有老竹根雕,一旦雕出一个精致的,就能卖不少钱。 “这个娘放心,不说三张竹床,她们屋里要用到的竹椅、竹桌、竹木箱子,我都包了,等她们三个出嫁时,我这个当大舅的,还要再打几样东西当作嫁妆。” 一番话说得大姐满脸通红,刘桂圆和刘花生傻兮兮的笑,罗姥娘听了满面欢颜,对大舅的表态很是满意。 刘桂圆心里挺感动的,她帮了大舅一回,大舅就记在心里了,经常从家里送点吃的玩得过来,她怎能不感动? 想到此,最近正在酝酿挣钱计划的她,把玩着手里的主梯,马上就有了一个汇报大舅的机会。 “大舅,你和表哥都会雕些竹制品,可想过拿到镇上卖?” 张成栋坐倒身子,喝了一口凉茶,点头道:“当然想过,就是卖这个挣不到钱。上个月,你大舅母叫铁柱做了十来样小玩意儿,拿到镇上卖,结果卖了好几天都没卖完,那些妇人可喜欢讲价格了。” 这样给孩童玩的小玩意儿,本来就不值钱,走的是个量,可是铁竹做东西仔细啊,那些带着孩子的妇人,见了喜欢但就是舍不得掏钱,有人掏钱了但是开口就要便宜一半,难办哦。 刘桂圆莞尔一笑,说出自己的想法:“大舅,马上就到秋闱了,你可知道那些书生考前都会做些什么?” “拜考神,吃彩头,求上签?”张成栋当然知道这个。 拜考神一般拜文昌帝君,不过也有拜孔庙或关帝庙,而吃彩头,就是在考前吃一些吉利的食物,比如状元糕、及弟粥和定胜糕等等,至于求上签,自古以来有之。 “对啊,他们都喜欢碰一些吉利的东西,要是你们能修一些小竹节出来,上头配上彩线串起来,再起个节节高的吉利名字,可不就能卖到钱?”刘桂圆朝她大舅比划了小拇指,说:“不用太大,就手指长短即可,他们戴在身上方便。” 刘桂圆知道秋闱这事,还是田如柏过来教她识字时科普的,秋闱又叫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每次都在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开考,而且考试地点就在各自所属州府,她们这的本地考生刚好在太安城,即她们的府城。 “节节高?这名字听着怪吉利的,不过要想保留竹节,那得很长一截。”张成栋对竹子比刘桂圆了解吧,一下说出了其中的难处,眼下之意,太长的竹子,可不好配戴在身上。 刘桂圆没想那么细,她是临时想的,参照的是后世的玉竹节吊坠,于是赶忙补救道:“不用,就做小拇指这么长,中间的节可以用刀刻出来,旁边再雕两片叶子,要是还想精致点,再到珠子铺配点珠子穿上,那肯定更好看了。” 张成栋仔细想想,还真是,小竹节随便修修,上头再划两刀,穿个珠子彩线的,确实好看,再加上节节高这名儿吉利,那些赶考的书生学子不会舍不得钱买,谁都想讨个彩头不是? “那成,我这咱就回家准备,再有两天就到八月里了,不赶紧弄怕来不及。” 张成栋手里头挺缺钱的,他的竹园虽然恢复生机,但新竹长成大竹需要时日,老竹根雕固然值钱,可是他舍不得叫别人挣大头,只想请大师傅精雕细琢,这个活耗功夫,钱自然就来得慢。 “大舅,就算来不及也没事,节节高一年到头都可以卖,不仅是赶考的学子,还有平时的读书人,经商的商人,甚至那些当官的都能买。” 刘桂圆没忘提醒他,可大舅从前就是做买卖的,这点小细节,他怎么会想不到,只见他背对着刘桂圆点点头,嘴上说着知道知道,就牵着骡子拉着车往外走。 “成栋,你赶车路上慢点,哪,两块绿豆糕拿搁路上吃。”罗姥娘想留他吃饭,可知道他挣钱心切。 张成栋接过绿豆糕,拽着缰绳出发了,虽然节节高一年四季都能卖,可是秋闱三年一遇,要是能刻出小竹节,送到太安府城卖,那才叫挣钱哩…… 第61章 有大用 大舅缺钱,刘桂圆最近也缺钱,为啥?她家为建这堵砖墙外加两扇门,花钱花超了,原本计划五两银子上下搞定,最后一结算,总共花了七两多! 加上这段时间的生活开销,买米买面,买衣买物,还有她们三姐妹平日敷脸的珍珠粉,最后一数数手里的钱,就剩下九两银子了,用她二姐的话说,这钱真不经花! 这不,正好八月十五快到了,她这阵子就琢磨做些月饼啥的卖卖,挨着中秋节日挣个巧钱,反正不挣白不挣不是。 “大舅走得真急,差点儿踩着我的小狗。”刘花生站在院墙门外,怀里抱着委屈的小奶狗。 “大舅走得确实急,感觉才放下东西,还没歇歇就出发了。”刘红枣有些遗憾。 “大舅走得可不是太急了嘛,我本想叫他给我做一套好看点的模具,唉!”刘桂圆学着姐俩的口气,故作感叹道。 “你要模具做啥?”刘红枣和刘花生都望着她,一脸好奇。 “大姐,二姐,八月十五就要到了,我想用模具压点月饼卖,不过不是烤的,而是蒸一蒸就能吃的新鲜样式。”刘桂圆笑嘻嘻的比划着。 她说的新鲜样式,正是后世人们吃腻了的冰皮月饼,这种月饼的饼皮主要用熟糯米和小麦面粉做成,月饼馅可以是莲蓉、豆沙和水果等各自馅料,但这种月饼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常温下不好保存。 如果在后世,提前做好的冰皮月饼,往冰箱冷柜中一放,卖个半年都不带怕的,可这里是古代,什么都没有,天气还那么热,想要做出不容易化的冰皮月饼,就得多费些心思了。 “成栋还没走远,要不你追上去喊他?”罗姥娘不想叫桂圆失望,赶忙提醒她。 “不用,大舅这咱得赶做节节高,那玩意儿是走量的,没有时间给我做,我到镇上买一样的,走,咱先做饭吃,吃过饭再说。”刘桂圆挽着罗姥娘,唤着两个姐进院关门。 眼下都七月底了,镇上有关中秋节的东西想必已经出售,其中自然有卖月饼模具的店铺,她到时找个木器行直接买就好了,人家花样图案还多,可以紧她慢慢挑。 吃过午饭,刘桂圆和刘花生借了牛车去了镇上,二人先去的木器行,店家听说她们要买月饼模具,至少买十个,就笑嘻嘻的指着门西侧的匣子,叫她们自己挑。 刘桂圆亲眼见到月饼模具,才知道古人的手可以有多巧,这些模具大都是分开独立的,因不同花样团案有大有小,有的是寿字花样,有的是蝙蝠花样,有的是莲蓬花样,还有的是梅兰竹菊。 不过为了统一大小,刘桂圆还是挑了圆形的模具,一共挑了十个,付了钱之后,接着到了姨母张香巧的糕店铺,到她那借点东西。 “姨母,我想到你这借点澄粉,就是你上回晒在太阳底下的那种。” 刘桂圆上次来姨母这儿做客,意外发现了澄粉的存在,她这才知道古人的智慧有多高,早就知晓揉搓小麦面筋可以得到另一种面粉,只是这种面粉有没有普及,她就不清楚了。 “澄粉啊,巧了,我最近做了许多,你拿去用吧。” 张香巧店里生意刚刚起步,每天都不是很忙,她索性将时间都花在钻研花糕上,顺便多制备些澄粉,以后生意忙时不用急着现制。 “嗯,那俺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刘桂圆拎着半袋子澄粉往外走,走到一半转头对张香巧说:“姨母,回头我做几样冰皮月饼,到时候放在你铺子里寄卖,行不?” 冰皮月饼十有八九会火,刘桂圆想借着它给姨母的店宣传宣传,多增加点人气,其实姨母做的糕点真心不错,只是清河镇做糕的同行太多,她一时半会儿竞争不了。 “行是行,不过我这小店食客不多,到时候卖不掉,你可别怪我。”张香巧朝她眨眼睛。 “不会,八月十五一过,我保证你的百花糕店铺生意红火。”刘桂圆笑嘻嘻的许诺道。 等借到了澄粉,再买几样临时要用的材料,刘桂圆就和刘花生赶紧回去了。 回到家,刘桂圆领着大姐二姐,开始做起了冰皮月饼,糯米粉她自己家有,不过怕不够,还是从镇上买了些,再配上澄粉,加入碾碎的白糖,一点点细盐,以及她自制的雪白的乳化油。 做冰皮要用到乳化油,她用芝麻油掺杂猪油不停搅拌做出来的,希望不会影响冰皮月饼的口感。 待冰皮的皮合成软软的面团,稍微醒一会儿面,搁在锅上煮熟就行,与此同时,她开始和两个姐姐商量月饼馅料了。 “大姐二姐,你俩说放什么馅料好,最好是那种家常的馅,不然还得费事弄。”刘桂圆问她俩。 “放豆沙馅,我喜欢红豆沙,甜甜的,红红的,放在冰皮里映着红意,好看。”刘花生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想法。 “桂圆你不说可以做水果馅嘛,我想着野枇杷做成果酱,填在里头作馅也怪好吃的,小娃娃喜欢。”刘红枣想了想,给出自己的想法。 “那行,那就红豆沙一个,枇杷果酱一个,还有别的想法吗,姥娘呢,你想吃啥馅的?” 罗姥娘在喂鸡喝水,盖院墙的时候,鸡舍顺便翻修了下,旁边留了一个狗洞,早上松鸡出去的时候,三只鸡就从狗洞出,这会儿突然钻进来估计是渴了。 罗姥娘喂过鸡,给它撵了出去,然后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想法,月饼横竖就那几种馅,不过最近有点想吃芝麻了,可能做个芝麻馅?” “行,那咋不行,我再选一个南瓜馅,老少皆宜。” 家里种的南瓜结了好几个,因为要盖院墙,只能拔掉根,所以刘桂圆就想南瓜全都安排上。 三姐妹和罗姥娘商量好,各自准备自己选的馅料,才做到一半,田如柏从外头进来了,这段时候他每天都会过来,教刘桂圆几个识字练字,当然主要还是教刘桂圆。 “小柏哥,你先坐着玩一会儿,我们几个快弄好了。” 趁着田如柏最近放假,刘桂圆和他约定每天都来教她认字,并且学得极为勤奋,为的就是以后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写字记账,再不用背着别人偷偷摸摸地列竖式了。 田如柏摇摇头,表示不着急,翻开《四言杂书》,抄了几个大字在纸上,然后转头看她们还在忙,就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都弄好了,这就来。” 刘桂圆洗了手,跟着过去练字了,她刚捣好了南瓜泥,就等冰皮和几样馅料凉好了填馅,这个简单。 “那啥,桂圆你好好学,我到金娣姐家搓冰粉去。” 刘花生只学了两日的字,就不耐烦学了,用她的话来说,宁愿搓两桶冰粉,也不要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刘桂圆无奈,只能耸耸肩,继续跟着田如柏学认字,话说回来,三个姐妹不算她,刘红枣对认字最上心,不过她为了避嫌,不能直接过来学,每次都是刘桂圆学过了,回头再转教给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古以来男女有别,即便在他们农家,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好在刘桂圆才八岁,田如柏11岁,家中有罗姥娘这个长辈坐镇,外人挑不到理儿。 待学完今天的字,刘桂圆想到家里白糖不够用了,就打算到村长家买点,没错,自村长家批发了低价白糖,她就再也不从镇上买了,谁叫它便宜呢。 “小柏哥,等等,我去村长家买点白糖。” “那你可得快点,我大伯父家的白糖快用完了,这阵子家中好几个兄弟都要参加乡试,一时半会儿没人有空到镇上采买。” “不会吧,那么多白糖都用完了,你们可得注意点,白糖价高,别压了太多货卖不完。” 刘桂圆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她家都是隔一两天炒些西瓜糖,就那到现在都存了好些了,可想而知田家四房人,西瓜糖只会存得更多,万一卖不出去可就全砸手里了。 “不会。”田小柏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小声说道:“这事告诉你也没关系,俺们炒的西瓜糖已经开始卖了,反响还不错……” 原来,田家人将炒制好的西瓜糖,送到太安府城一直合作多年的行商手上,那行商姓靳,多年来走南闯北惯会投机取巧,见那西瓜糖有商机,就出了一笔银子,叫他们多做些送到府城,他有大用处。 “那他有什么大用,这时期西瓜可正卖得俏呢,谁会花钱买更贵的西瓜糖?”这下刘桂圆想不通了。 田如柏倒知道这个情况,笑着解释道:“我听大伯父提过一嘴,南方有些地区不种西瓜,他们只种籽瓜,还有的地方种的西瓜又苦又涩,难吃得很,估计他打算送到那里卖。“ 原来如此,刘桂圆潜意识的以为这个时空,和后世一样遍地都能种西瓜,可她忘了,后世的西瓜品种经过许多位科学家的改良,最终才慢慢普及。 “你说的对,西瓜在咱这地方看着稀松平常,可在别的地方或许就是紧俏东西,怪不得他说有大用。” 西瓜糖早点卖出去,对于刘桂圆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可没忘记田家许的那一成利。 第62章 代宣传 刘桂圆买了白糖回来,糯米粉团和各式馅料已经冷透了,就等着她上手包了,刘桂圆就去刘金娣家喊了二姐回来,四个人坐在院子里包月饼。 “呶,跟包馒头一样,先填馅再团圆,最后放到模具里压一下。” 这时的包子不叫包子,就叫馒头,刘桂圆对着三人示范了下,然后用力压了一个月宫纹的月饼,倒在手上一看,楼台亭阁以及嫦娥摇扇都印得十分清楚,配上白皙的冰皮,十分精致。 “这就做好了一个月饼?” 罗姥娘真不敢相信,月饼不用搭烤炉,不用调糖浆,只是稍微蒸一蒸,好像包馒头一般,一块月饼就做出来了? “对啊,咱们多做些,晚上就吃这个。” 这天晚上,几人拢共做了二十二个冰皮月饼,吃掉了十个,还剩下十二个,先拿出四个收在自家屋里单放着,剩下八个送到四奶奶家的地窖,底下用井凉水镇着。 她要做一个实验,看看十二小时以后,这些冰皮月饼多久会变形、裂开或化成一团,这样她好控制现做月饼的时机。 第二天,刘桂圆先检查了下放在水缸上头的冰皮月饼,可能因为缸里水够多,经过一晚上的放置,它的冰皮虽然糊了一些,有些地方还裂了小口,但大约还能看见上头的花纹和字。 再到四奶奶家的地窖里察看,四个放在地上的冰皮月饼基本完好无损,饼皮边缘微微有些干,再检查下放在井凉水上的月饼,和她放进去前一模一样,可能因为四周有水保湿,饼皮既没有糊,也没有开裂。 放在屋里的月饼,一共四个,刘桂圆连吃了三天,前两天都没吃到坏的,直到第三天,剩下两个月饼已经有一个变酸了,剩下一个她掰开看,冰皮没坏,但里头的馅却走味了。 看来,常温保存的冰皮月饼,即便放在水缸里凉镇,最多只能保持两天,到第三天就是极限了,很有可能吃坏肚子。 对于放在地窖中的月饼,放在地上的四个,她仍旧每天吃一个,一直吃到第四天,第四个莲子图案的月饼就变味不能吃了。看来,收在地窖里的月饼,只要地窖不太热,至少可以保存三天。 不算第一天做月饼的那天,刘桂圆一共试吃了四天,这时放在地窖凉井水上头的月饼,还剩下两个 ,她一直等到第六天,才有一个月饼开始变质。 保守估计,冰皮月饼只要冷镇得当,可以放在地窖里保存三到五天,这个时长足够老百姓渡过一个欢快的中秋了,对于那些没有地窖的人家,如果想买冰皮月饼,只要提前一天买回家,应该就没有问题。 至于镇上那些有钱的高门大户,即便有的人家没有藏冰室,也有专门用于冷藏鲜品的井凉水池,他们买了冰皮月饼,至少可以保存五到十天。 今日是八月初五,离八月十四还有九天,时间有点紧,但动作快点应该来得及。她打算先到镇上宣扬一波冰皮月饼的魅力,然后就是接订单、做月饼,等到八月十三那日开卖,一直卖到八月十六为止。 想要宣传一样东西,最简单快速的办法,就是找个靠谱的媒介,比如一个当地的名人,或者当地有名的店铺,拜托他们代为宣传,毕竟名人效应或名店推荐从古至今都有人买账。 所以,刘桂圆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孙敬轩的脚店,一来他的脚店在清河镇已经彻底打响了名头,听闻许多外地人乘船前来品尝;二来就是孙敬轩如今算是她的准大姐夫,有这个关系在,她当然好意思麻烦人家啦。 “大姐,我要去镇上找孙小哥谈谈,你去不去?” “那,你一个人驾车不方便,我和你同去。” 刘红枣本来不想去,可看到牛车上绑着的冰粉桶,担心她一个人弄不来,便答应了。 “大姐,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碗田螺粉,我要凉拌的那种,晚上不吃别的了。”刘花生在后面喊道。 “路那么远,带回来都坨了。”刘红枣坐在前头赶车,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我不怕坨!”刘花生追着牛车在后头喊。 …… 到了镇上,孙小哥的脚店,虽然饭点已经过了,但店里仍有一些客人或歇脚或嗦粉,还有两个穿着打扮不像下等人的男子,从外头带了酒水,坐在桌前吸田螺,边吸边呲溜着嘴。 “孙小哥,店里生意好得很啊。”刘桂圆下了车,和他打招呼。 “这不算什么,等到晚上我这店里客人更多,一直吃到戌时末都不带回家的。”孙敬轩表面和刘桂圆说着话,可是眼神早就跑到刘红枣身上了。 戌时末,那就是九点了,这个时空的镇上还有府城,晚上很多商家都会营业,有的一直营业到二更天甚至天明,朝廷并不过多干涉。 寒暄过后,刘桂圆就和他讲起了卖冰皮月饼的事,同时刘红枣从冰粉桶里拿出一板月饼,递给他和周大娘品尝。 “这是红枣你做的月饼?模样真好看。” 周大娘接过一块月饼,先是看了两眼,这才咬开尝了一尝,里头装的是芝麻馅,吃着十分软糯香甜,随即对一个带着孩子来吃田螺粉的妇人说:“哎,你尝尝看,俺家亲戚新做的月饼,叫什么冰皮月饼,味道蛮好的。” 孙敬轩就切了两块冰皮月饼,放在盘子里,叫店里的客人品尝,刘桂圆自然不能闲着,跟在后头向客人推销售卖。 有个客人就问:“为什么叫冰皮月饼,我可没吃到冰在哪里?” 刘桂圆就笑着说:“我正想说呢,客人你就问了,咱这月饼就跟那冰块似的,做出来立马就得吃,否则太阳一晒就化了,因而取名冰皮月饼,而且冰镇过后口感更好。” 那个客人就哈哈大笑道:“哎呦,俺家可吃不起冰,不过你这月饼咋卖的,我买上六块回家过节。” 这位客人是个地道的商贩,每日为人买卖货物,手头还算阔绰,因此开口就要买六个,而不是四个,毕竟四没有六好听。 “我这冰皮月饼卖得不贵,一块只要四文钱,一般像这么大的月饼,都要卖到五文到六文呢。” 冰皮月饼的成本大概三文,卖四文就能回本了,刘桂圆就不打算卖得太贵,毕竟她卖月饼卖得有些晚,要想有销量,就得有优惠,这个价格正好可以和传统月饼竞争。 “四文钱,那还蛮便宜,那我要十块,你这可有货?” 商贩本以为这样漂亮的月饼,一块怎么都要七八文,待听到只要四文,当场就要买。 刘桂圆趁着这个机会,将冰皮月饼的保存方法、保存时间,一一讲了出来,最后向客人承诺道:“你们可以先行预定,等到十三那日再来拿货,反正这家脚店是我家亲戚开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番话说得脚店一干客人哈哈大笑,不一会儿还真有几人给了现钱下了单,他们大都是孙螺店里的常客,和店主人相熟,不怕付订金。 这时,那两个衣着讲究的男子,其中穿墨绿色衣裳的那个就问她:“你说冰镇冷藏之后,吃着更清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种月饼就和镇上卖的冰粉一样,越凉吃着越爽口,不干嘴,不掉渣。” 那两个男子嘀嘀咕咕了一阵,各人先买了五块,说带回家尝尝看,若是真的好吃,第二天再来买。 眼见在孙螺店推销成功,刘桂圆留下一板月饼,拜托孙小哥和周大娘帮忙宣传,接着如法炮制去了孙敬轵开的脚店。 同样是脚店,孙敬轵因为手头有钱,他这家店就比孙敬轩的店大,而且桌椅摆放、店内装饰都更加精致,看起来有点像他爹开的酒楼,不过没那么大而已。 刘桂圆将卖冰皮月饼一事和他说了,孙敬轵就拍拍胸脯直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在连续吃了三块月饼,喝了一碗冰粉后,终于有空闲使唤他店里的伙计,挨个向客人推销了。 孙敬轵能吃苦,但是也爱享受,他堂弟的脚店,至今只请了一个伙计帮忙,他这家脚店可是请了两个,一个在店里帮忙,一个专门负责送餐上门,据说一天能跑几十趟,可见生意之好。 “那你别忘了跟人家讲清楚,家里有冰有井凉水的可以提前买好放在家里,那些平民百姓就像我们这样的,尽量过节前一天拿货。”刘桂圆不放心,走之前还是提醒了两句。 “哎呦,忘不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再说你家的事我能不放在心上吗?”孙敬轵一把折扇嗖地一声打开,故作潇洒地扇着,边扇边朝她眨眼。 “那行,我们走了。” 等刘桂圆走后,孙敬轵叫伙计装了一碟果酱馅的月饼,说:“你看看杨氏可在家,在家就说这是可以冰镇的月饼,我有个朋友新做的,送给她尝尝,其他的不要多说,听到没?” “听到了,你说的俺一字不差,其他的一字不多说。” 这个伙计眉眼长得机灵,正是孙敬轵从他爹酒楼里要过来的,虽则现在每日为人送餐,但是工钱比在酒楼里还高,所以每日见到孙敬轵,都是笑呵呵的。 “那你还不快去!”孙敬轵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哎,俺这咱就赶车去。” 小伙计将一碟月饼用竹簸箕罩住,放在带有顶棚和围栏的驴车上,嘚嘚的赶着车就走了。 第三站,刘桂圆去的是姨母张香巧家,她的糕点铺位置靠北,离镇中心稍微有点距离,但是进镇的人基本都能看到,所以位置还不错。 “姨母,姨父,你看我们做的冰粉月饼,可能放在你铺子里寄卖?” 第63章 卖月饼 “真要在我店里寄卖?”张香巧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嗯,就在你店里寄卖,每卖出十个冰皮月饼,姨母你拿一文的提成,就当给你租店面的钱了。”刘桂圆不想占她姨母的便宜。 “那可不成,我做长辈的,哪能拿你的钱,反正我这店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寄卖几个月饼不是难事。”张香巧看她丈夫没反对,就说出了你自己的打算。 刘桂圆就歪头想了想,说道:“姨母,我是这样想的,等到十二十三那天,从家里带面、粉、糖过来,直接在你这里蒸月饼,然后直接叫人来这里拿货。到时你也做一些冰皮月饼,馅料你自己看着做,价钱你自己定,卖多少挣多少都是你自己的,行不?” 刘桂圆的这个提议,就相当于告诉她姨母怎么做冰皮月饼了,她现在的月饼馅料就是家常馅料,所以价钱定得低,主打的是中低端市场,如果姨母能花点心思在馅料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敢情好,等于我多学了一门手艺,冬来,你看成不?”张香巧直接问她男人。 “我看行,你不是收了许多玫瑰花瓣嘛,不如做点玫瑰花馅,价钱定高点,配上这种雪白的饼皮,应该不愁卖。” 姨父魏冬来想得长远,若是他媳妇学会了冰皮的做法,以后做那些花糕就都能用得上了,这算是多了一种挣钱的门道。 姨母一家既然同意了,刘桂圆就和大姐商量了下,先不急着走,她在店门口请人试吃月饼,她在后厨教姨母怎么做冰皮月饼,反正姨母的厨房里,面粉糖盐样样俱全,不值当现在回家拿。 刘桂圆学着后世超市推销的样,在店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切了些许冰皮月饼小块,逢人经过就吆喝别人前来试吃,渐渐的,姨母的糕店铺前就聚集了不少人。 刘桂圆将冰皮月饼的好处和坏处,一一讲给众人听,有的人就掏钱买一两块尝尝味,有的人则是过来蹭吃的,吃完就拍拍手走了,对于这种情况,刘桂圆也不恼,仍旧笑眯眯的。 晚些时候,她托姨父到专门卖布幔幌子的店里,订做了一张红边白底的长条幌子,上书冰皮月饼四个黑色大字,用一根竹竿撑起,挂在店门口,这样也能招徕客人。 连续宣传了三天,镇上的人渐渐知晓了冰皮月饼的存在,有的人到孙螺店那里预定,有的人直接在张香巧的糕店铺预定,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不放心拿钱预定,就打算等十三、十四那两天过来买。 这三日,除了罗姥娘和莲子在家看门,刘家三姐妹日日都到姨母的糕店铺报道,除了宣传月饼和手记订单外,她们每日还会包上百余个冰皮月饼,用于日常消耗。 “来,给俺家再拿两个月饼。” 挨在姨母糕点铺旁的鞋店主人,这时捧着碗过来买糕,刘花生见了就问她:“婶子,昨日不是已经买了四块,买多了可不禁放。” “哎,这个我知道,家里正好来客人了,我再买两块凑个吉利数,要一个豆沙馅,一个南瓜馅。” 鞋店店主将碗递了过去,刘花生就从后厨装了两块给她,为了尽量保持月饼花纹,月饼仍旧放在井凉水里凉镇。 刚卖了一单生意,没多久门前又迎来一位客人,穿着青衣、头戴布巾,从一辆素幔马车上走了下来,看这架势,应是替主人前来采买月饼。 “我代家主预定八十块冰皮月饼,芝麻、果酱、豆沙、南瓜四馅各要二十块,然后再要二十块鲜花月饼,二十块咸肉月饼,这咱就带走,拢共多少钱?” 刘花生稍稍想了下,她认字不勤快但算数还灵,立即报价道:“家常冰皮月饼,八十块共320文钱,订金先给32文,鲜花月饼每块七文,咸肉月饼每块八文,现付400文。小哥,你给我432文就行。” 紧接着快速走到门后槛,朝后头喊了一声:“姨母,大姐,鲜花月饼二十块,咸肉月饼二十块,现做带走,桂圆,你来记下账。” 两个清脆的声音接连响起,张香巧和刘红枣就从灶台上拿了馅料,一个包鲜花馅,一个包咸肉馅,这馅和饼皮为了保鲜,都是稍微做一点预备着,眼见不够了,赶紧合面调馅补上。 院子一角一张矮桌,刘桂圆正趴在上面算账,她列的是竖式,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主要计算迄今为止预定月饼的数量,到时候好分配人手。 听见二姐唤她,刘桂圆将算出来的数,画了一个圈标记好,再从几张白麻纸下面抽出账本,快步走向店面,笑嘻嘻的问向青衣客人: “你家是哪里,哪一日来提月饼,我这里好记下。” “家住金鱼巷,府上姓王,十三那日来提饼,你可别记岔了。” “错不了。”刘桂圆低头刷刷记下,她用的笔不是毛笔,而是自制的炭笔,写字特别快,同时不忘提醒她二姐:“二姐,满一百送两块月饼给他。” “哦哦,差点忘了。”刘花生指着柜台花花绿绿的月饼样品道:“咱们似锦糕店铺搞优惠,买五十送一个,买一百送两个,小哥,你看送的两个月饼,你要啥馅的?” 青衣小哥听了,不禁咧着嘴乐,说:“有这好事?那我要一个豆沙的,一个芝麻的,对了,我要现做的,这上头摆的不要。” 刘花生就说:“小哥放心,柜台上摆的都是样品,不卖只看,你要的我这就去后厨拿。” 片刻后,青衣小哥付了钱,拎着两包月饼并两块单独赠送的月饼走了,刘桂圆就从柜台底下拿过另一份账本,在上头记上四百三十二文的进项。 刘桂圆看着账本上狗爬的字迹,再看看一旁数着碎银子的刘花生,不禁叹气道:“二姐,你这个四字都写分家了,能不能用点心?” 刘花生不以为然,将碎银子收在钱匣里,说:“哎呦,店里那么忙,哪有时间写那么细,你能认出来不就行了。” 正说着话,姨夫驾着骡车哒哒哒地赶来,下了车就说:“两家脚店的订单,我都拿回来了,有两个订单只要鲜花馅和咸肉馅,各要300个,明日一早就要,听闻是要办宴。” 魏冬来心里高兴得很,本来他和香巧两人搬到镇上,只是为了调理身子,顺带做点小生意,想着不能坐吃山空,若是能够挣回赁房的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本开张半月,店里生意一般般,自打几个外甥女来这卖冰皮月饼,他和香巧的糕店铺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点名要买鲜花月饼和咸肉月饼,这两种馅料可不便宜啊。 “那行,咱几个把订单理一理,看看今明两日大概要做多少月饼。”刘桂圆提议道。 魏冬来将骡车赶到后院,就和刘桂圆两人算起了账,魏冬来不会写字,但是认识一到十和个十百千等字,所以看个订单算个数不成问题。 “呀,今日就要做1200个月饼,这都下午了,我得赶紧准备才行。”张香巧听她男人报了数,面上着急心里却欢喜。 “没事,这种月饼好做,只要提前蒸好,很快就能包好。”魏冬来安慰妻子,转头就去院子里劈起了柴。 大姐刘红枣揉揉有些酸的脖子,对两个妹妹说:“一天能卖出这么多月饼,我想都不敢想。” 刘花生一脸赞同,刘桂圆就在心里想,这才哪到哪啊,清河镇一共四万多人口,不算外来人员的话,每人只要买一个月饼,这个数量和对应的收入就十分庞大了。 不过,清河镇其实贫富差距挺大,镇上的人可以平均每人买一个月饼,像她们乡下一些穷苦人家,很多农家都是自己做月饼,而且是那种没有馅的面饼,这一类人就不能算进去。 “看这个架势,十三到十六,我们有得忙了,大姐、二姐,你们可要有心里准备啊。” 刘桂圆靠在她二姐身上,笑嘻嘻地提醒她二人,到时候她可没时间做饼,她和姨父两个得在前头卖饼收钱,就那还不知道能不能忙得过来。 …… 中秋节转眼到来,清河镇似锦糕店铺,小小的门面前排满了长队,魏冬来和刘桂圆二人,就站在柜台前收钱卖饼,一会儿转身拿饼,一会儿低头数钱,一旦什么馅的饼不多了,就朝后头喊一嗓子,忙得不亦乐乎。 遇到来提月饼的客人,刘桂圆少不得翻开账本,一页页翻找,好在账都是她自己记的,找起来也快,等确认后,刘桂圆就一句句念出来,姨父魏冬来就按照她念的,在货架上拿饼、包饼,一包包递给客人。 她和姨父两人眼疾手快,说话也利索,还算忙得过来,真正忙不过来的是后厨房,本就不大的厨房,挤满了罗姥娘、姨母和两个姐姐,刘桂圆还叫来了顾氏母女帮忙,不过她俩嫌厨房太挤,索性搬了一张桌子,站在院子里包饼。 八月十三那天,刘桂圆算准了十四十五会忙不过来,特地到刘金娣家问中秋节三天,能不能到镇上帮忙,并许诺可以给双倍工钱,毕竟大过节的,家家户户都想在家过节。 这事要是找别人,人家估计不答应,但是找顾氏就没问题,他男人刘大全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本来就不算团圆,而且过中秋她不能到娘家过,只能在家过,不如挣点钱花。 所以顾氏干脆就接了这桩活,领着女儿金娣和儿子金宝,埋头在厨房里头忙活,当然,刘金宝不算劳动力,他纯粹是来玩的,偶尔帮着跑个腿。 一直忙到八月十六的下午,似锦糕点铺门前渐渐没了人影,刘桂圆小手一挥,对忙得焦头烂额的大伙说:“不卖了,咱关门数钱算账,分了钱回家过节去。” 人多数钱快,刘桂圆那边算账更快,她先前就合过账,加上这三日的新账,全都加在一起,拢共挣了八十三两四钱九分,扣掉一应成本,净赚四十五两七钱三分。 其中姨母家盈利二十三两一钱五分,她家盈利二十二两五钱八分,一个中秋佳节,从八月初一忙到八月十六,半个月挣了二十二两,这个钱挣得真痛快! 第64章 盖房子 “大伯娘,你和堂姐两人,三天双倍工钱,一共是一百八十文,对不对?”刘桂圆算过了账,就要给她俩工钱。 魏冬来和张香巧就伸手去拦,说这个钱该他一家出,不能叫她们小辈出,两家人让了半天,最后还是罗姥娘笑着开了口,说:“桂圆,不要和你姨父姨母抢,这钱就该他俩出,没事的!” 罗姥娘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她们仨个带头做月饼,自己闺女这店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生意,更不能挣到这么多钱,所以这个钱就该闺女两口子出。 刘桂圆无奈,就从钱兜里掏出十文钱,递给坐在小板凳上的刘金宝说:“呶,给你二十文钱,留你自己花,这段时间你也帮忙了。” 刘金宝其实就是在厨房帮忙看个火,跑前跑后给她们传个话,饶是如此,对当时忙乱的他们来说,也是帮了大忙了。 刘金宝看向他娘顾氏,顾氏点点头就笑着说:“那俺就不客气拿钱了,多谢你们仨叫俺们过来挣钱,天色不早了,俺们得回去了,这三天还怪累人的。” 不止顾氏说累,在场的几个人没一个不累的,尤其是刘桂圆,她全程都在忙着招待客人,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要不是急等着算账,她早回去睡觉了。 “那姨母我们也回了,莲子还搁四奶奶家看着来。” “带点月饼回去,今晚好好过个节……” 在姨母张香巧的叮嘱中,刘家三姐妹和罗姥娘坐上了骡车,由姨父魏冬来赶车送回村里。至于顾氏一家三口,她们来时坐的是自家牛车,回去自然赶着牛往家赶。 这天晚上,刘家四姐妹和罗姥娘来不及赏月,匆忙摆了瓜果月饼祭拜下月神,就盖上被子睡觉了。 临睡前,刘花生还嘟囔了一句:两年都不想吃月饼了。 如此过了两日,刘家三姐妹恢复了体力,就在家里商量秋收的事,今年中秋过得早,刚好赶在白露节气,所以秋收就排在节日之后,如今节日已过,地里的庄稼该收就得收了。 她家地不多,一共就两亩玉蜀黍,一亩花生,三人连同罗姥娘一起下地,刚拔了半垄地的花生,大舅家就来人了,说是帮着她们收庄稼,等收完了她家的,再收自己家的。 听大舅和铁竹表哥说,他们在太安府城卖节节高小赚了一笔,等秋收过后,还要再做一批精致的挂件,在上头刻上吉利字,直接送到镇上卖。 有了大舅和表哥的帮忙,三亩地的庄稼收得特别快,最后装车拉玉蜀黍回家的时候,二叔和二婶娘牵着牛也过来帮忙拉,一直忙活了三天,她家的庄稼就全收完了。 大舅和铁竹表哥回去的时候,罗姥娘收拾了衣裳,跟着他们回去了,老人家在外孙女家住了许久,心里挂念家里的大小事,再说莲子已经满四个月,不难养活了。 这天,刘家三姐妹坐在院子里摔花生,噼里啪啦的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开门一看是顾氏和刘金娣两个,说是她们爹娘来了信。 “桂圆,听讲你现在会认字,这上面可能看懂?要是看不懂,我还到村长家找人念。” 刘大全每年出去都会递封信来,这回的信比上回得厚,想来上面有刘崇山说的话,以往她收着信,都是到村长家请他们帮着念,今天就想找刘桂圆试试。 “能认得,我念给你听,展信佳,见字如晤,我已……” 刘桂圆一字一句的读着,这应该是刘大全找人代写的书信,全是文言文,大致讲的是他在六月十三号到达的石头城,跟着戏班子边唱边走,一路还算平安,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六月二十号,再过两天,他们跟着戏班子要继续往南,大概年底的时候才会回来。 一直到信的最后,刘崇山夫妇才说了两句话,大概就是说他和张氏在外头吃住都还好,叫她们在家料理好庄稼,该收的收该种的种,交粮纳贡就找二叔和三叔帮忙,等他们回来再还。 一连念了两遍,顾氏才捏着信心满意足的走了,她男人每年都是年底才回来,她都习惯了,这下亲耳听到他一切平安,她就放心了。 “爹在信上说年底才回来,不过这是六月里写的信,现在才到。” 六月的信,在石头城托信客送到太安城,再坐船送到清河镇的花石村,足足送了两个月,不可谓不漫长,但能成功将信送到,刘桂圆已经很满足了。 “要是咱能回一封信就好了,叫爹娘回来家,不在外面待了。”刘花生有些想爹娘了。 “他们移动了,这信往哪里寄,只能慢慢等了。”刘红枣轻声安慰她。 等到摘好花生、剥好玉蜀黍,二叔家的庄稼也收得差不多了,姐妹三个先找二叔帮忙交了秋税,再之后就是请二叔找人帮忙起房子,在院子东侧,原先种葫芦的地方,加盖一间厢房。 听人讲,一般儿子住东厢房,女儿住西厢房,但刘崇山没有儿子,她们三个自然可以住东厢房。 “你几个是真能干,行,二叔知道你们在镇上卖月饼发了财,放心,一准儿找人给你们盖个气派的厢房!” 三个侄女在镇上卖月饼卖了小半个月,刘崇林哪能不知道,更何况他还帮着喂了三天的猪。 “二叔,你在外头和人拉呱可别说漏嘴了,俺几个在镇上是帮姨母卖月饼的,就挣几个辛苦钱。”刘桂圆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就提醒了他一句。 “那是,在外头我肯定不这么讲。”刘崇林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就是这咱讲讲而已。 “二叔,盖房子咱几个都不懂,你搁里头多费心,需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刘红枣作势就要掏钱,出门前她拿了五两碎银。 二叔接过一把碎银,稀罕的瞅着,他家里卖竹筒糕见的都是铜板,很少见到碎银子,用手掂量掂量,重得很,随即笑出了牙花子,说:“这咱家家户户都收过了粮,村里闲人多的是,你这个房子好盖。” 第二天,刘崇林就叫上两个村人,先到镇上买了木材、石料、陶瓦等物,接着到邻村请了一位会盖屋的老师傅,再喊上村里几个隔房兄弟,一起夯土和泥忙活了起来。 从八月底一直盖到九月二十四,刘家的厢房终于盖成,从外头看是一间青砖蓝瓦房,当中一扇红漆木门,旁边两扇雕花窗户,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小会客室,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小屋。 姐妹三个欢喜得不行,可是新屋盖好还不能住,一来没买家具,二来按照村里的习俗,她们得办个暖房宴,请亲戚邻居过来热闹热闹,添点人气。 刘桂圆不懂这里的规矩,掏出五百文钱,递给二叔和二婶娘操办,她们三个小的就躲一会儿懒,跟着吃喝热闹就成。这五百钱,就算作请二叔二婶娘帮忙的辛苦费了。 二叔二婶娘自然乐意,暖房那天,二婶娘就叫上村里几个妇人,帮着洗菜烧菜,二叔就帮着招呼亲戚邻居喝茶吃果子。 这些亲戚中,除了刘桂圆的奶奶刘姚氏,和她二舅张成梁没来,其他的亲戚都来了。 大舅和姨母两家都亲自到了,尤其是大舅,赶着骡车送来了三张雕花竹床,并几张桌椅板凳,姨母就做了一些简单的花糕,放在宴席上添作一道菜。 顾氏和四奶奶两家人自然都来了,宴席开始前,村长家的田如棠两口子竟然也来了,这着实让刘桂圆有些意外,毕竟两家人只是合作,目前还没产生什么友谊。 田如棠送了一幅亲笔写的对联,和二叔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了,他媳妇刘氏没走,就留在院子里和刘红枣几个喝茶拉呱,坐等着开席吃菜。 等到中午吉时到了,二叔就点起一挂炮仗点着,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大伙就可以开席吃宴了,宴席摆的简单,就是四样家常菜,配一份冰粉、一份花糕。 庄户人家,吃的就是个心意,不需多热闹,至于随礼,多是几个玉蜀黍棒子,或是两个鸡蛋,再不济也会带上一把菜地里新出的菜。 等宴席结束,村人吃饱喝足往回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议论开了,一个男的就说:“我看刘家新屋加院墙没有二十两盖不起来,你说可是?” 另一个男的就接话了:“不可能吧,二十两,那得多少钱,俺一家大小累死累活都挣不来。” 原先那个男的婆娘就笑了,说:“你肯定挣不来,就你那眼力见能干啥?人家丫头收西瓜皮的时候,你还说人家得了失心疯来。” 农家妇人都是利嘴泼辣的,一句话说得旁边几个村人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刘家隔房的几个亲戚也在悄摸讨论,都说刘崇山一家这回要起来了,只要靠着三个闺女家就不会败,他两口子还是有福气的! 正好这时一个本家大娘,经过二叔刘崇林家时,瞅到站在门口的刘姚氏,就笑着打招呼道:“姚婶子,你有福气啊,老大家三个孙女个顶个的争气!” 刘姚氏今日一人在家,心里正堵得慌,听到有人夸她孙女有本事,连理都不理就转头回屋了,三个丫头片子,再能干再争气有啥用?过几年不还是得嫁人,给人家挣钱吗? 本家大娘见姚婶子没理她,气得撇撇嘴,就对自己儿媳妇说:“你看她当奶奶的,自己亲孙女都看不起,俺可不像她那样,生男生女不都是自己骨肉吗?” ------题外话------ 关于女主一家挣钱的进度,其实我有意减慢的,总感觉这家人半年时间没到,赚了几百两不像话,我预计第一年,家里能换个院墙,垒个新屋,买辆驴车,再买两三块地,然后一家人吃好喝好就行,还有十几两银子余钱就行。 第65章 赎身银 中秋那会儿天还热着,可等地里的庄稼收完,刘家的新屋盖好,天气就渐渐转凉了,原先她家一天能卖八桶冰粉,后来是六桶、五桶的递减,直至今天早上,狗娃哥过来说冰粉卖不动了。 “那就不卖了吧,天凉了没人吃,反正地窖里头没多少野枇杷了,我一会儿拿过来喂猪。” 野枇杷等到七月里卖瓜的时候,就差不多熟透了,为了保鲜,刘桂圆将收来的野枇杷全收在了四奶奶家的地窖里,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 狗娃点点头,盯着她不说话,刘桂圆知道他等着结账给钱,笑着说:“最后一笔账了,可不能弄错了,你叫四奶奶一起来。” 待四奶奶来到她家,刘桂圆和她二姐就一人念账,一人数钱,这一月的收入不高,拢共只有八两六钱五文,对半分的话,一家拿四两三钱二分半,即4325文钱。 总共算下来,这一年她靠着后山的野枇杷,满打满算就赚了三十三两七钱五分,当然这个钱早就花掉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和其他收入混在一起,最后算一算她家仍有十三两八钱。 算过账,分过钱,狗娃哥还是不走,四奶奶就说想借七两银子,给身在杨府的徐善妹赎身。 “不是赎身银子二十两吗?” 刘桂圆很是不解,据她所知,狗娃哥早就攒下了二十两,这个数目正是当年徐善妹被卖的价钱。 “要……四十……两,少了……不放……人。” 狗娃哥怕她不愿意借钱,急忙解释道。 四奶奶就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二十两只是当初买善妹的钱,我和狗娃去杨府找了二管家,求了好久人家才答应放人,不过要双倍的钱。” 这杨府上的人可真黑心,连一个管家都想着法的赚钱!或者说,有点钱的人都有点黑心! 刘桂圆借了四奶奶七两银子,两人喜得连连感谢,当天就赶着骡车到镇上的杨府赎人去了。 直到晚上,徐善妹才拎着个小包袱,从杨府的后门出来,等看到门外等候多时的四奶奶和狗娃哥,瞬间哭成了泪人,杨府再好,可不如自家好,从今日起,她就是自由身了 “好了,善妹,别哭了,以后日子就好了,走,咱回家去。” 月光之下,徐善妹坐在四奶奶身边,眼里看着前方的狗娃哥,一家三口哒哒哒地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顾不上吃饭,四奶奶就领着徐善妹来到刘家院子前,敲了院门进了院,刘桂圆正在扫地, 四奶奶还没开口说话,徐善妹两腿一弯就跪下了。 她在杨府第一个学的就是给人下跪,如今出了府,她再不想给任何不相干的人下跪,但救了她的刘桂圆除外! “这是…..善妹姐!快起来,可不兴跪我,我才多大啊!” 刘桂圆慌得丢下扫帚,连忙去扶徐善妹。徐善妹是个执拗的姑娘,硬是坚持了一会儿,直到四奶奶喊她起来,不要折了刘桂圆的售,这才慢慢起身。 刘红枣和刘花生听到动静,一时都有些慌,直到徐善妹起了身,这才跑到她面前跟着劝。 “善妹,咱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帮点忙没什么的,你可千万别跪下,咱们这是乡下村里,不时兴外头那一套。” 刘红枣和徐善妹不熟,但是彼此都认识,这时就耐心地在一旁劝她。 徐善妹听了鼻子一酸,她亲爹后母为了钱给她卖到府上,狗娃哥、四奶奶还有她们却为了赎她出了钱,这份恩情她怎能不记在心上。 “我以后不会跪了,就是心里感激这才忍不住跪的,哪,这个给你。”徐善妹从怀里掏出一只沉香色的方形香囊,说:“我在府上当差,没攒下几个钱,这只香囊是夫人随手赏的,我觉得花色蛮好,就送给你戴了,全当我的一片心意。” 刘桂圆接过去一看,这应是一只缎织香囊,布料极好,正面中央绣着一对鸳鸯,上下却是贴绣,绣的是莲花、荷叶,口袋边沿还有凸起小花,几乎是一打眼,刘桂圆就喜欢上了,说: “这香囊确实好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善妹姐。” 刘桂圆当着她的面,就将香囊系在了腰间,这个比她大姐绣的香囊个头大,里头还放了香料,怪好闻的,戴着它就跟揣瓶香水在身上似的。 徐善妹见到她收了香囊,很是欢喜,就和她聊起了夫人赏她香囊的缘由,原来当时她跟着厨房的婆子到外头采买,买了冰粉回去,夫人怕热,吃着冰粉舒心,随手就叫人赏了一只香囊。 她一番过往描述,刘桂圆和两个姐姐都听得津津有味,四奶奶看见她们四个聊得投机,就笑呵呵地回去做早饭了。 “那其他人呢,和你一起去杨府的两个人,就刘小青和田妙妙,她俩在府上过得咋样?”刘花生一脸好奇的问。 “刘小青?她和我没分在一处,我在厨房帮忙,她在后院洒扫,偶尔遇见了只是点点头,并不怎么说话,不过她不是卖身,做够三年就能回家去了。” 徐善妹的继母金氏和刘小青的娘金氏是两姐妹,有着这层尴尬的关系在,两人即便见了面,也不会多说话。 “那田妙妙呢,我记得她是自愿进府的,家里条件还可以,她咋样了如今?”刘桂圆对田妙妙还蛮有印象。 “她?哦,她如今不叫田妙妙了,七少爷给她重新取了名儿,如今叫什么采莲,听说这名是从一句诗里头起的,至于什么诗我就不清楚了。” 徐善妹连字都不认识,咋可能记住诗,这都是她听别人说的,当个乐子讲给她们听罢了。 刘桂圆不想知道是什么诗,她只好奇是田妙妙好端端的为啥要改名,八卦心起,张口就问:“她为啥改名,是不是受到七少爷的赏识,所以人家给她新取了名?” 徐善妹就连忙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头,最后才说:“不单单是七少爷赏识,还有一个缘由,好像是她的名字和府上一位嫁出去的姑娘重名了,按理就得改一个新的。” 四人热热闹闹的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屋内的刘莲子哇哇大哭,刘红枣才想起妹妹还在床上躺着呢,赶忙进屋去抱,与此同时,狗娃过来喊徐善妹回去吃饭。 刘花生和刘桂圆已和徐善妹熟了,当即就约她以后没事常过来玩,等她走后才慢悠悠地刷锅烧饭,吃过饭后喂猪打猪草。 本以为徐善妹赎了身,自此可以苦尽甘来,没想到她回到花石村的第三日,她的爹娘就找上了门,说是要接自己闺女回家。 当时,刘桂圆正在屋里看她大姐缝衣裳,二姐从外头进来说徐善妹要被接走了,她俩正一头雾水,就被刘花生给拽走了,家里只留下莲子,躺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地学说话。 到了四奶奶家,刘桂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徐善妹的爹拽着闺女就要回家,徐善妹不愿意,躲在狗娃哥身后,徐父(徐家祥)就大骂狗娃拐走了自己闺女,四奶奶站在一旁劝,可是金氏却说四奶奶拐人闺女,没安好心。 “我好好一个闺女,住在你家是啥子道理?”徐家祥气愤地举起拳头。 “呸,你闺女早就卖到府上了,这是俺家花了四十两银子赎回来的,和你没有干系!”四奶奶朝他啐了一口。 “哎,他四婶,你这话可不对,善妹是俺家闺女,村里谁个不知道?俺们带自己闺女回家,还要你点头吗?”金氏插着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不行!随着一声大喊,狗娃哥从锅灶底下抽出一根烧了一半的劈柴,对着徐家祥就要劈下去,徐善妹等人跟着拦,场面一时更乱了。 刘桂圆看这架势不对,叫她大姐二姐在这看着,转头就去找村长,才走到一半,迎面碰到村长田有仁和其他几个村人,正朝着这边快步赶来。 刘桂圆一溜小跑,就将狗娃家花了四十两银子赎人的事说了,周围村人听了不禁咂舌惊呼:乖乖,四十两,这些钱都够娶媳妇盖新房了!” 田有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到了四奶奶家,先是叫人拉住了情绪激动的两方,然后才挨个问他们话。 “徐家祥,我还没问你,你家里不缺吃穿,为什么要卖闺女?” 田有仁绷着脸问他,他们村便是再有家贫的人家,最多将子女送到府上做工,不过两三年就能送回来,可从来没有卖人的先例。 “村长,俺不是故意卖闺女的,实在是善妹她,她有些命硬,那个时候俺媳妇肚子里怀着孩子,老是身上不爽利,后来……后来俺实在没主意,这才送了闺女走,但是第二天我就后悔了,天地良心,我真是后悔了。” 在徐家祥的解释下,村人们这才知道徐家祥典卖闺女的缘由,原来徐善妹的后娘金氏,总在徐家祥面前说他闺女命硬克人,尤其是克双亲,起初徐家祥不信,后来他婆娘说得多了,徐家祥就有些信了。 上半年的时候,金氏怀了第三胎,怀相不稳,正好赶上花氏的姑姑来村里招小丫头,金氏早就看徐善妹不顺眼了,就劝徐家祥将闺女送走,省的她克到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徐家祥为了金氏肚子里的孩子,就说先送徐善妹到府上当一二年差,可是金氏却说他两个儿子眼看就要长大婚配,不如卖了命硬的闺女换点银子,在家盖上两间大屋,以后两个小子也好说人。 徐家祥本就没什么主意,在金氏和花氏的劝说下,最后稀里糊涂地签下了闺女的卖身契,等到闺女被带走后,他才幡然醒悟,后悔真卖了闺女。 昨日,他听人说闺女回村了,就住在狗娃家,这才早早携来金氏过来要人,他徐家的闺女回村不住在自己家,住在人家刘家像什么样子? “爹,连你也说我命硬,真的是我命硬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后娘,不,那金氏怎么还是流产了?”徐善妹此时两眼通红,愤怒地质问她爹。 第66章 看闹剧 “好你个死丫头,那你不是命硬,我第三个孩子怎么没的?要不是你爹执意要带你回家,你以为我想过来接你?”金氏指着她的鼻子骂。 金氏听到徐善妹竟然这样说她,顿时忍不住就要骂她,其实,她倒真不想让徐善妹回家,可是她大姐跟她说,如果接了徐善妹回家,等到过两年嫁人时可以再要一份彩礼,她这才过来接人的。 “才不是,是你自己说这胎怀的是闺女,故意喝凉水揉肚子的,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徐善妹大喊道。 在杨府的这些日子,徐善妹没事就在想,好端端的她爹为什么要卖掉她,她从小到大对爹和后娘一向孝顺懂事,为什么到最后落到个这样的命? 后来还是厨房一个烧火的婆子告诉她,一定是她后娘容不下她,故意说她命硬,然后撺掇她爹卖掉她的,一来可以除掉她这个眼中钉,二来她自己还能白赚一笔银子。 徐善妹的话一出,村里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有的人就说,怪不得那段时间金氏怀孕了还不高兴,见谁都是一副不理人的样;还有的人说,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徐家祥娶了续弦,就不拿自己闺女当人看了。 村人议论纷纷,徐家祥听了羞愧,他本来就后悔卖掉闺女一事,如今听闺女说自己媳妇流产是她自己打掉的,连忙去看金氏,问:“燕儿,那孩子真是你打掉的?” 当时流掉的孩子已经成形,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婴,金氏那时还庆幸来着,不过男人问她,她绝对不可能承认,只是嘴硬道:“你听她胡沁,她那是命硬,给我的孩子生生克没的,要不是你在家里怨我,你以为我想接她回家去?” 徐善妹不愿意顶着命硬的黑锅,一个劲儿说金氏的孩子是自己故意流的,眼看她们又要吵起来,村长田有仁大喝一声,叫她们女人不要说话,他只问徐家祥一个。 “你现在想领闺女回去?”田有仁问他。 “对,我自己亲闺女,哪能住在别人家。”徐家祥低着头说话。 田有仁继续问狗娃和四奶奶,说:“听说徐家丫头是你俩花了四十两银子赎的,你俩可愿意叫她回去?” 狗娃哥一个劲儿摇头,嘴上说着不,四奶奶看他急的说不出来话,就站出来代他说:“村长,善妹是他徐家的闺女没错,可她也是我刘家的媳妇,他们俩从小就定了娃娃亲,村里人哪个不知道?” 徐家祥抬头就想辩解,四奶奶不给他机会,张口继续说:“按理说爹要接闺女回家,我不该拦着,可是万一你接回家去,没两天又要卖她怎么办?” 徐家祥就对天发誓,保证自己再不会卖闺女,四奶奶不看他,仍对村长说:“我家虽花了四十两赎她回来,但我早和她说过了,只要她愿意回自己家,我和狗娃绝不拦着。可要是她不愿意走,谁也别想从我家带走她!” 这时徐善妹就站到四奶奶身边,擦着眼泪对村长说:“村长,我早就不是徐家人了,自我爹把我卖到府上,我和他的父女缘从此就断了。我发过誓,谁把我赎回来,我就是谁家人,绝不反悔!打今儿起,我就是狗娃哥的媳妇,我哪也不去!” 徐善妹原本是个有些自怨自艾的姑娘,经过杨府的历练,再好不容易回来村里,徐善妹的心境就转变了许多,性格也不变得刚强了些,不愿叫别人掌控把自己的命运。 此话一出,围观村人都静了静,徐家祥满脸灰败,不敢再去看女儿,正要转头回家,金氏却不愿意服输,插着腰怼道:“不行,谁家闺女出嫁男方不给彩礼,我不管,你要想留在刘家,就得拿二十两彩礼出来。” 金氏算盘打得精,要是他刘家能拿出二十两,这个死丫头不接就不接了,真接回家里她看着还心烦呢。 金氏的贪婪太明显,村里好多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她卖女儿,金氏跟听不见似的,往地上一坐,耍赖道:“我不管,见不到二十两银子,我就天天上你家闹!” 刘桂圆看得牙根痒痒,真想上去骂她一顿,可是她和徐家人没有关系,和四奶奶一家也没有亲戚关系,冒然去说嘴,只会被金氏怼,于是看向村长,他是一村之长,不会这么点事都管不好吧! 果然,在刘桂圆的注视下,田有仁终于有了动作,他大概听多了几人的争吵,已经不耐烦了,指着徐家祥,骂道:“徐家祥,管好你媳妇,再胡乱撒泼,就给我滚回家去!” 村长一顿骂,金氏不敢动弹了,徐家祥低头走到金氏身旁,瞪了她一眼,然后将她一咕噜拽起来,站在一旁听村长的决断。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长田有仁沉思片刻,立即有了决断,他先对徐家祥说:“徐善妹是你闺女没错,可是你已经卖了她,按理说她和你只有血缘关系,但没有所属关系,你想把她接回家,就得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接着对四奶奶和狗娃说:“我问你们,你们赎了徐善妹回来,是当作婢女还是媳妇?” “媳妇!”狗娃哥结巴,但是媳妇二字说得又快又响,倒把一干村人逗笑了。 村长田有仁点点头,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然后对四奶奶说:“既然是媳妇,那你家就该摆个态度出来,哪家新媳妇进门,不摆酒请客?” 村长这意思,就是认可徐善妹待在四奶奶家了,四奶奶会了意,很是高兴道:“村长放心,俺家这咱手头紧,等过段时间攒够了钱,一定摆上几桌,请大伙儿过来热闹热闹。” 四奶奶在村里的人缘一直不错,她这么说着,立即就有好几个妇人和她道喜,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吹着口哨打趣狗娃,就连徐善妹都有些脸红。 一场闹剧,尽管开始得有些荒唐,但在村长的英明决断下,还是迎来了圆满的结局,徐家祥和他媳妇灰溜溜地走了,徐善妹和真心待她的狗娃以及四奶奶,终于可以生活在一起。 刘桂圆见四奶奶一家没事,上前和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和大姐二姐手拉着手回去了,这样的闹剧看着热闹,但她们姐仨都不喜欢。 想当初,她们仨也差点被刘崇卖掉呢,说是送到府上当差见世面,其实就是给人当奴婢服侍人! 回到家,刘莲子躺在婴儿车里哇哇地哭,刘红枣赶紧抱起她哄着,嘴上懊恼道:“都怪我,光顾着出去看热闹,莲子在家一个人害怕的哭。” 刘桂圆踮起脚看大姐怀里的莲子,小家伙哭声倒是嘹亮,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摇摇头说:“大姐,你可别被她骗了,我最近发现莲子可有心眼了,只要我们去哪没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准哭,还是假哭。” 刘花生好奇的很,赶紧凑过去看,不知道莲子是不是听懂了,立马就不哭了,睁着黑黑的眼珠子,朝她二姐脸上看。 “哎,还真是,小莲子成精了,会骗人了!”刘花生捏着她的脸笑着说。 “别瞎说,她一个小娃,能懂什么,肯定一个人在家害怕呗,是不是,小莲子?” 刘红枣轻轻拍着刘莲子,等她惬意地闭上眼要睡觉,这才给她放到大舅先前送来的婴儿车里,继续坐倒身子开始穿针纫线,缝制一件秋天穿的短襦。 如今天气转凉,地里的麦子已经种下,家里家外都没有什么活,作为家里的老大刘红枣,就开始给三个妹妹缝制秋衣了,当然还有一应的棉袜棉鞋。 刘桂圆将一双青色的棉袜套在脚上,感觉蛮舒适,就叫她大姐再缝三双棉布手套,要那种翻盖露指手套,戴的时候不影响手指活动,不干活的时候翻盖一解,还是一副完整的手套。 “你说的是手笼吧,手笼怎么翻盖,我见都没见过?”刘红枣一脸不理解。 “手笼?” 刘桂圆这才知道这一时期手套不叫手笼,手笼的款式和后世有些不同:第一,手套套口一般只到手腕,手笼套口更长,可以到胳膊肘附近; 第二,手套有五指独立、拇指独立、拇指和食指独立等多种款式,手笼就只有五指独立和拇指独立两款; 第三,手套有半指款式,手笼没有,它要么五指独立但全指包裹,要么四指合并四指包裹,大拇指歧出,反正没有分指这一说。 知道这个概念,刘桂圆马上脑子里就想到了缝手套卖,缝全指手套、分指手套和露指手套,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翻盖露指手套。 手套虽然不算舶来品,算是手笼的孙子,但不妨碍刘桂圆更新一下手笼2.0版啊! 想到这里,刘桂圆自然而然道:“大姐,咱缝手套,不,咱缝手笼卖吧,我知道缝哪种既暖和又方便活动,从现在卖到开春,可以卖好长时日呢。” 这时的手套没有毛线,不能织只能缝制,就像做衣服那样,天凉用一层单布,冷一些就在里头絮上棉绢等物。 普通人用棉布和棉絮,富人用绫罗绸缎和羊绒,有的人还用动物毛皮,但刘桂圆不打算做那种高端手套,她要做就做适合老百姓的低廉产品,挣个舒心钱。 说干就干,刘桂圆将半指手笼一说,刘红枣对着棉布比划了半天,两下一剪裁,手指部位缝上镶条,一个半指手套就诞生了,不得不说,刘红枣的手就是巧! 第67章 卖手笼 刘桂圆捧着第一只半指手套,兴奋地左看右看,接着对她大姐说:“大姐,你给小柏哥缝一双呗,我叫他帮咱们宣传宣传。” 刘桂圆突然想到,像田如柏这样的学子,早晚翻书写字,戴上手笼就不冻手了,如果给他送一双戴着,他的同窗见了肯定想要,到时候她的生意就好开张了。 刘红枣有些为难,按理说手笼和鞋袜一样,都是贴身之物,不好随便送人,只好折衷说道:“要不,我给他剪一双出来,他自己用线缝上,这样就不算我送的了。” “对,我差点忘了,那就这样办!”刘桂圆知晓这个时空的规矩,田如柏虽然比大姐小五岁,可是如果私下送手笼被人看到,肯定会有人说闲话,她可不想大姐因为这件事遭人非议。 不过,送手笼有许多禁忌,卖手笼就没有了,甭管你是已婚妇人,还是未婚女子,做点针线活拿到外头换几个钱花,基本上不会有人过问。 “那大姐,你给孙小哥送吗?叫他帮咱也宣扬下!” 刘花生听到桂圆说田如柏,当下就想到了孙敬轩,眼珠子一转,就开始揶揄刘红枣了,反正她和孙小哥的事,姥娘已经默许了。 “说什么呢,再说打你,好好缝你的手笼,你看那边收成什么样了!”刘红枣伸手呼了她一下。 过了几天,三姐妹买了各式颜色的棉布,认认真真缝起翻盖露指手套,其中有男士款、女士款,还有小娃娃款,男士款颜色大多是褐、蓝、青、黑,女士款有紫、绿、红、黄,小娃娃款颜色种类很多。 等到缝了有一百只手笼,刘桂圆就打算拿出去试卖,看看效果怎么样,因为天太冷不好叫莲子跟着去,刘花生就留在家里带她,她和大姐两人推着车出发。 到了镇上,刘桂圆就和她大姐分派任务了,将一筐手笼搬到地上,笑眯眯的说:“大姐,你到孙小哥那边,我去姨母那边,看咱俩谁先卖完。” 叫大姐单独卖手套,是刘桂圆故意为之,她和孙敬轩自从借香囊表明心迹,两个人几乎很少见面,就是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今天刘桂圆说什么都不过去当电灯泡了。 刘红枣知晓刘桂圆的意思,抿着嘴拎着东西走到了孙螺店外,刚探头朝里面看,许是心有灵犀,在柜台算账的孙敬轩一抬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外头。 孙敬轩放下算盘,快步走到刘桂圆跟前,欣喜的看着她说:“你怎的来了,走路来的还是赶车?”同时,看到她背上背着筐,就要动手去接。 刘红枣微微闪了一下,自己卸下竹筐和篮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和桂圆走路来的,她在我姨母那边。”接着低着头从竹筐里挑了一副手笼,递给他说:“我们自己缝的,给你一双戴戴看。” 孙敬轩将模样有些怪的手笼戴上,四指分开露在外头,再将翻盖解下套在手上,情不自禁赞道:“你手真巧,这手笼做的妙,做事也能戴着。” “那我就在这边摆个摊,不耽误你吧?” “不耽误,我帮你。” 孙敬轩拎着竹筐,给她找了片空地,接着从店里拿了两个小马扎,一人一个,就坐在店门左侧,帮她将五颜六色的手笼摆在麻布上,很快就吸引了来往路人的目光。 “哎,你这卖的啥,我咋看不明白?”一个大娘走过来问。 “俺这卖的新式手笼,男女款都有,大娘你戴在手上试试看,做甚么家务活都不碍事。” 刘红枣性子没有妹妹活泼,但推销东西不在话下,况且来之前,刘桂圆教过她怎么推销,比如眼前这个大娘,她们最喜欢试穿试戴,只要她们愿意凑过来,这卖卖就成一半了。 大娘贪新鲜,挑了一对葡萄紫的,戴上活动半天,感觉蛮方便,就问刘红枣多少钱,听到一副要四文钱,就有些心疼,嘴里叨咕着:“这么点布料,哪能要这么贵,赶明儿我自己在家就能做。” 刘红枣早预料到有人会这么说,就指着一副手笼的翻盖和手指,耐心地对大娘说:你看这两处,得做好半天,看着小,实际上可费布了,再说你头回做,不一定做的正正好,不如直接买一副划算,我这可是纯棉布,颜色也正。” 大娘低头看了一会儿,感觉她说的没错,自己没做过再糟蹋布,还不如直接买,于是掏了四文钱,不过没买她自己看中的那款,而是买了一副豆绿的男款手笼,想着买给自家男人用。 第一单卖出去后,后面就容易多了,加上摊子摆在孙敬轩的店门口,他店里一些食客看见了,纷纷过来试戴,有个食客看到店主人帮人卖手笼,就笑着打趣道: “孙店家,这是哪位姑娘,劳你亲自帮忙?难道是你没过门的媳妇?” 一句话说得刘红枣脸红耳燥起来,想走可是好多手笼还在客人手上戴着,可坐在这里下意识的就想走,不禁后悔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卖手笼。 正后悔着,就看到孙敬轩站起来,拱着手开口说:“等那天到了,一定请诸位喝杯薄酒。” 孙敬轩这人不爱说话,但他做的是吃食买卖,又不能一句话不说,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要么不说话,要么开口就一本正经的语调。 “孙店家爽快,那行,那我就先买两副手笼,当作给你的贺礼啦!” 那食客见他认认真真应下,倒不好再打趣他,笑着挑了两副手套付了钱,径自到店里吃田螺粉去了 能在外头吃得起一碗粉的人,自然不会吝惜四文八文的小钱,就这样在第一位食客的带动下,其他凑热闹围观的食客,各自掏钱买了一两副,有的买着自己戴,有的买回家给家里女人戴。 不多时,刘红枣带的手笼卖得只剩两副了,就收拾了东西就要走,孙敬轩跟在后面就要送她,刘红枣使劲摇头,说:“没几步,我自己走过去就成。” “还是我送你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孙敬轩执意要送,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竹筐,率先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地走着路,没人开口说话,但意外的和谐。 快走到似锦糕点铺,刘红枣怕妹妹她们看到,停下脚步说:“我到了,你回吧。” “那行,我看着你过去。”孙敬轩将竹筐递给她,看了她一眼才说:“红枣,你以后别捞田螺了,湖里水凉,小心冰着手,田螺我在清河也能捞到。” 孙敬轩知道捞满一篮田螺,需要花费不少精力,还要反复清洗,再走上五六里送过来,就有些心疼刘红枣,不想叫她操劳,更何况她们还不愿意收钱。 “嗯,我回头和她们说下,那我走了。” 刘红枣听到孙敬轩的关怀,刚刚消热的脸唰一下又红了,着急地说完话快步找刘桂圆去了。 见着在院里玩的刘桂圆,怕她看出自己脸有异样,直接问她:“手笼你全卖完了?我那边刚卖完。” 刘桂圆还没说话,姨母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说:“桂圆嘴甜,原来卖月饼时积攒的好人缘,拿着手笼挨家打了招呼,人家就掏钱买了,都说这种手笼戴着方便。” “哪有,都是看在姨母的面上,不然我一个小娃,人家谁卖账。”刘桂圆深知拍马屁的精髓,尽管心里骄傲得不行,还是跟不要钱似的逮着姨母夸。 入秋了,天黑的早,两姐妹在姨母这里坐了一会儿,就拉着推车赶紧往家里赶,走在路上的时候,刘桂圆还在脑子里想,等她卖手笼稍微多攒点钱,一定买辆带车棚的驴车或骡车…… 第二天早上,正吃着早饭,二叔和二婶娘来了,大姐就送了他们两副手笼,说:“俺们自己缝的,二叔二婶娘戴戴看。” 二叔刘崇林翻来覆去的看,边看边夸:“还是你几个心灵手巧,这样的手笼我可是头一回见,别说戴着干活怪好的!” 二婶娘李氏连连点头,附和着夸了一会儿,这才进入正题:“桂圆,你主意正,你看眼下天冷了,俺们还能做点啥小生意?” 李氏卖的竹筒糕,随着天气变凉,吃的人逐渐少了,本来早打算过来找桂圆,可是家里有点事耽搁了,这咱才有空闲。 刘桂圆早猜到会有这一日,钵仔糕属于凉品冷食,秋冬不好卖的,不过二叔一家能憋这么久才来问她,实在难得,于是笑着说:“这个我想好了,就卖油炸臭豆腐,臭豆腐你家都会做吧?炸好以后配上一点咸菜,加点拌好的汤汁,能卖不少钱。” 具体怎么卖,怎么定价,相信做过买卖的二叔和二婶娘能够操作好,豆子成本低,但做成豆腐再腌成臭豆腐,前前后后工序麻烦,没有几家人会耐着性子做,所以他俩做这笔买卖很靠谱。 “臭豆腐?俺家以前做过一回,麻烦归麻烦,还怪好吃,就是炸起来费油。”二叔忙接话道。 “费油没事,反正能卖回本,二叔,你和二婶娘好好想想,配哪几样咸菜好吃,配的汤我看就用骨头汤,买点猪筒骨,要不了多少钱。” 刘桂圆就劝他二叔别吝惜油,做买卖顾及成本那可做不成,至于怎么节省油,炸过的油要不要换,这就不是刘桂圆所考虑的问题了。 二婶娘李氏满嘴念叨着油炸臭豆腐,突然眼前一亮,对坐在一旁的二叔说:“当家的,我看行,臭豆腐得支锅现做,搁家提前做好可不成,不如叫铁牛回来,跟咱俩一起卖吃食。” “唉,死铁牛不听话,谁知道他可回来?”二叔一提到大儿子铁牛,脑门儿就浮出三道印,愁的! “他敢不回来,老娘这会豁出去了,借钱给他在镇上摆个摊儿,他要是还拧巴,我,我,我就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这是咋回事啊? 第68章 纺毛线 “二叔,俺铁牛哥搁镇上学木匠,不是干得怪好?咋突然叫他回来?”刘花生八卦心起,饭都不吃了,抬头问她二叔。 “对啊,在镇上做木匠才好才挣钱来,我记得铁牛都学了两年了,这咱回来可不亏了?” 刘红枣也跟着纳闷,想当初铁牛一心要到镇上学手艺,二叔家没有钱,特地找她家和三叔家借了钱,还卖了家里好几袋粮食,这才凑够了拜师礼,这眼看就能学出来,咋二婶娘非叫她回来。 刘崇林重重地叹口气,解释道:“你几个不是外人,跟你讲可不要往外说,唉,上回过十五铁牛没回家,等到十六我去找他,你知道他说啥?他说要入赘吴木匠家,当个上门女婿,这段时间正表心意,没有空回家。” “他是不想活了,老娘养他这么大,就留他孝敬人爹娘的?”李氏一想到这事,就气得太阳穴痛,抢着说道:“后来我不信,亲自去镇上找他问,他说不想搁家种地收粮,一年到头干重活,累都能累死,就想凭脑子挣钱。” “那他就好好学手艺,回来开个小木工店,或者就搁家里给村人做木工,一年下来难道挣不到钱?” 刘桂圆不理解了,学木工非要上门入赘?莫非只有上门入赘,他师傅才能教他真正的手艺?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从古至今,师傅都不想教太多手艺给他徒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唉,就说这个才气人,我问他木工学得咋样,他说师傅不教真章,叫他学个屁?我就去找他师傅问,不能学了两年什么都没学到吧?哪知道他师傅说,说铁牛学东西不上心,只知道偷懒耍滑,他早都不想教了,叫我领回家拉倒。”二叔气得拍着大腿。 李氏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儿子,听不得自家男人说铁牛不好,堵他嘴道:“你不要动不动就说铁牛孬,我看就是吴木匠不想教,他只想叫人给他白干活,这咱想撵人了才说铁牛不好的。” 二叔说铁牛没学到手艺,二婶娘却说是吴木匠不想教,谁对谁错,这个估计只有当事人知道。 但刘桂圆凭直觉猜,估计是铁牛哥好高骛远,没有下苦心好好学,毕竟两年时间了,这咱才说师傅不愿意教,不要说得过去。 况且,她还记得夏天收麦那会儿,铁牛哥给自己家收麦都是有气无力不想干的样子,不像那种能吃苦正干的人。 “那二婶娘,吴木匠都不想教他,他还要上门干啥?要是我,我才不娶他闺女!哦,不对,不是娶是嫁。”刘花生知道入赘的男子,不能说娶只能说嫁了。 “估计铁牛哥心想,只有当上门女婿,才能学到真手艺。”刘桂圆低声朝刘花生解释,不得不说,刘铁牛蛮有想法。 刘桂圆才解释完,二婶娘就站起身要走了,嘴上说道:“不行,我这咱就去镇上拽他回来,随他怎么想,就是不能叫他入赘,那可是俺老刘家的长孙,说什么都得在家传宗,俺走了。” 二婶娘说走就走,二叔忙不迭地跟着,跟姐仨说这事不要往外传,二人前后脚急匆匆走了。 他们二人走后,刘红枣给莲子喂米糊糊,边喂边说:“铁牛真不像话,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咋想到给人当赘婿。” 即便刘红枣差点儿就要留在家招赘,在她心里仍然不支持铁牛入赘,不管怎么说,自古以来好男儿没有自愿入赘的。 “可不是嘛,他还是家里老大,哪有老大入赘的,传出去叫人笑话。”刘花生将洗好的碗控干净水,一一摆在堂屋桌案上。 “大姐二姐,我和你们想的就不一样,你看俺家没有亲兄弟吧,我如今手里有钱,我就可以招夫在家,只要对方人品好,老实肯干,他即便入赘过来,我也不会看不起他。不过招赘谁个,得我自己挑才行。” 刘桂圆正在翻找收笼,听到她俩都有点看不起赘婿,马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讲的对是对,不过这年头哪有好男子愿意入赘?愿意入赘的都是那种歪瓜裂枣,你根本挑不到好人家。”刘红枣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对啊,所以我讲如果我能自己挑,搁家招夫成亲也还行,起码不用受公婆气,平时做啥说啥都有底气。”刘桂圆发表的是现代看法,但婆媳矛盾哪里都有,万一嫁过去受气,不如搁自己家过,自在。 不过,那要不嫁人,自己守着一笔钱过日子,那不是更爽快? 刘桂圆正遐想着,随着“得、得”的呼喊,转头就看到刘莲子在吧唧嘴讲话,这才五个月多一点,就能听懂人说话了?不由得笑道:“大姐,你听到没,莲子讲‘对’来,看来她和我想的一样,觉得招赘比嫁人好!” 刘莲子为了讲话,吐出了好多米糊糊,刘红枣低头给她擦的时候,她还在‘得、得’地讲个不停,气得刘红枣笑着骂她:“你个小丫头,你知道啥就对对对?”然后对刘桂圆说:“你可别乱教她了,万一她长大真在家招赘,看你咋办?” “在家就在家,那怕啥?她要在家我挣的钱一半都给她,到时候她想招哪个就招哪个,随她怎么过去。不过到时候轮不到她,没准儿我都招过了。” 刘桂圆半开玩笑的说着,不过她心里确实想过招赘的事,大姐早晚要嫁给孙敬轩,二姐看样子不想留在家,那就剩自己和莲子了,不如自己主动选择招赘,以自己的手段,还能过不好日子? “花生,给我呼她一下,叫她乱说话。”刘红枣气得想上手呼她,奈何怀里抱着莲子,就转头支使一旁看热闹的刘花生。 眼看二姐要伸出魔爪,刘桂圆慌忙拣出一副缝了一半的手笼,边跑边说:“我去找田如柏,给他送副手笼!” 田如柏教了她二十来天的字,直到后来他们夫子病好了才结束,不管怎么说,在他的教导下,自己如今“学会”了好多字,同时教会了大姐二姐好多字,应该给人送副手笼感谢一下。 到了田如柏家,刘桂圆偶然见识到了搓毡的全过程——就看到田如柏坐在一根长凳上,手里拽着两根麻绳,将卷成圆柱的毛毡拽紧,不停地用脚滚动出水,脚下的羊毛逐渐变硬,最后形成了毛毡。 这个田如柏,人不大怎么会搓毡?看到原本乱蓬蓬的羊毛变成羊毛毡,刘桂圆心里那个羡慕,张口就问他:“小柏哥,你会制毛毡,教教我呗。” “我咋教你?这是我二伯的独门手艺,除了他自家人,就只教了我一个,要是我教了你,他肯定不乐意。” 田如柏将脚底下渗着水的毛毡,解开晾在竹架晾干,然后擦擦额头上的汗说:“这可不是门轻松活,不仅费力气还要看手艺,我二伯的儿子小槐你知道吧?他到现在都搓不好毡,气得二伯骂他笨。” 田如柏的意思很明确,羊毛搓毡那是手艺活,轻易不外传,还有就是搓毡得看悟性,有的人手笨就是搓不出来。 “那好吧。看你弄得怪像样,我还以为简单呢。” 刘桂圆知道田如柏的二伯就是田有义,挺严肃的一个男人,他小儿子田如槐她也认识,原来经常和田如柏一起卖冰粉的那个,只是没想到搓毡那么难。 “你想学擀毡挣钱?”田如柏看她感兴趣,反问了一句,反正他自己擀毡,就是为了攒束脩的钱。 “不是,我想用羊毛线做手笼,呶,就是这个,送你一副,你没事自己缝。” 刘桂圆早想过打羊毛手套,那个可比棉手套暖和多了,可是她不清楚羊毛怎么才能变成毛线,这几天一直在发愁来,哪不想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案。 田如柏接到手里一看,一双青色的半指手笼,上头还缝着盘扣,手指的地方故意没缝严实,心下了然,说道:“行,这个我有空缝上就戴,你说想用去羊毛线缝手笼,那怎么缝?” “那你知道羊毛怎么纺成线吗?”刘桂圆一句话两句话和他说不清楚,索性想先弄明白羊毛怎么变成线。 田如柏想了想,就说:“羊毛纺线麻烦,但不是纺不出来,走,我带你去俺二伯家看看,他或许知道。” 在去田有义家的路上,田如柏主动介绍了他二伯家成员,他和二伯娘顾氏一共育有两子两女,老大田如榕已经娶妻生子,老二田新蕊和老三田新月也已嫁人,只有一个老四田如槐正在读书,所以家里负担最轻。 到了田有义家,顾氏正带着大儿媳搁家洗羊毛,听说刘桂圆想看羊毛怎么纺成线,笑着说:“俺当是啥子事,羊毛弄干净了,用竹篦子刷蓬松点,再卷在一起用纺锤一点点纺就行。” 刘桂圆当然好奇,她在后世只知道机器生产的毛线,哪见过手工纺出来的毛线,她还以为工序很复杂呢。 “那顾大娘,你们为啥不用羊毛线织衣裙,我看擀毡怪麻烦。”刘桂圆试探着问。 “你讲的是缂毛吧?那个手艺比擀毡还难,俺们可不会弄。”顾氏站起身,擦擦沾水的手,继续说道:“缂毛的织机在咱这地方买不到,就是买到了你也不会用,每缂一下,梭子怎么动,经纬怎么排布,那都有讲究……” 在顾氏的介绍下,刘桂圆知晓古人早就习惯使用羊毛线了,只是他们不用棒针勾连成衣,而是使用更高级的缂毛机,而且缂出来的工艺,比织出来的毛衣复杂十来倍。 但这不影响她用棒针织毛衣,只要收点羊毛,在家纺成线,用削尖的棒针一勾一连,就可以编织出毛衣、毛裤、毛帽、毛手套等各种衣物,只要她守住各式针法,她每年靠着织毛衣就能发大财了! 刘桂圆兴奋地不行,就对顾氏说:“那俺可能看看怎么纺的?我自己以后想在家里纺毛线,不知道该准备啥。” “那有啥不能,我这咱纺给你看。” 顾氏指派大儿媳王香药,叫她到屋里拿竹篦子和一个纺锤,当着刘桂圆的面儿,在竹篦上放上羊毛,互相摩擦后,羊毛变得蓬松,再用纺锤上的线牵引着羊毛跟着旋转,很快一撮羊毛线就形成了。 第69章 毛衣社 刘桂圆见到羊毛变成线后,如愿以偿离开了田二伯家,在回家的路上,她开始拜托田如柏帮忙收羊毛了。 “咱这村养羊的不少,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收羊毛了,有多少我收多少,价钱按照市价收,一斤六十文,小柏哥,你帮我和他们说一下。” 田如柏心下一动,问:“你会缂毛织毛衣?” 刘桂圆就直说了:“不是,我哪有缂毛机?我知晓一个法子,靠两只手就能织出毛衣,比缂毛简单。” 田如柏耳朵动了动,想问却忍住了没开口,人家刚才想学赶毡自己都没教,他怎么还开口问。 刘桂圆看出他的心思,想了想,就说:“等以后我那边有规模了,应该会招帮工,小柏哥,你别急,到时候咱花石村一半人冬天都能找得活做,不过你别往外说,我这才开始。” 田如柏眼睛立即亮了,点点头,二人原地分头回家,一人去说收羊毛的事,一人回家削竹签子打毛衣。 原先缝棉手笼,刘桂圆基本帮不了忙,只能在旁边看,这时她用两个棒针织手套,两个姐姐就跟好奇宝宝似的,也只能凑在一旁稀奇地看。 “怪不得你回来就削竹签,原来用在这上头,桂圆,棒针给我试试。”刘红枣看了好一会儿,早看明白了针法,这回就想亲手尝试。 “大姐,我会好多针法,够你学一冬的,你别看你绣花绣的巧,打毛衣就肯定不如我了。” 想当年,刘桂圆在大学宿舍,可是一等一的打毛衣高手,什么针什么纹她都尝试过,甚至还在网上卖了好几件。 “大姐,我也要打,你先给我打。”刘花生激动地跺脚,没办法,女孩子天生喜爱编织这种东西。 “二姐,别急,等羊毛收上来,有的你打的。” 刘桂圆这话没错,连续几天,就有人上门卖羊毛了,有的是今年现薅的,也有的人是去年攒到现在的,有成色比较好的羊毛,也有成色差的。 刘桂圆不懂这个,为防止受骗,就去请了刘金娣的娘顾氏,请她帮忙查收羊毛品质。 不过一个小小的花石村,并没有多少人养羊,即便收上来的羊毛看着多,刘桂圆却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她去四奶奶家找了狗娃和徐善妹,叫他小俩口到邻村收羊毛去。 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刚薅完羊毛,不抓紧时间收,再到镇上买,那拿到的价钱就不是一手价了。再说,镇上人也靠羊毛发财呢。 一连七八天过去,刘桂圆家俨然成了收羊毛大户,院子里堂屋里到处都是收好洗好的羊毛,与此同时,她们三姐妹凭着巧手,竟然织出了三件女士毛衣和十副羊毛手笼。 “大姐,二姐,咱到镇上卖毛衣去,不过这回不自己卖,咱拿到成衣铺卖。” 刘桂圆算过成本,一件成人毛衣75文,染了颜色的130文,加上她前后收、拣、洗、晾、织,这其中的人工费和时长,至少定价上要翻一倍才不会赔本。 不过,即便是这个定价,刘桂圆还是觉得有些赔本,因此想着拿到成衣铺里,先掂量掂量价钱再说。 莲子托四奶奶帮看着,三姐妹借了刘金娣家的牛车,一路来到了镇上,她们仨常去光顾的闺悦成衣铺。 女店家姓俞,夫家姓施,当三人一人一件毛衣展开给她们看时,立即就获得了二人的赏识,就连她们用来练手的手笼,店家都十分满意,张口就要买。 “毛衣和手笼我都要了,多少钱你开个价!”俞店家看中她们织的毛衣,迫不及待就要买下,竟然忘了先问价钱。 刘桂圆看看大姐,再望望二姐,挑眉试探道:“我手里这件用的是平针,一件要价四百文,二姐手里那件是麻花针,要价六百文,大姐手里那件是凤尾针,要价八百文。” 刘桂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定价,只好故意报一个高价,先看看店家怎么反应,她再慢慢回旋。 果然,她刚报完价,女店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莽撞,好在她丈夫施复还算机智,赶忙补救道:“我媳妇不懂物价,依我看的话,平针毛衣去五十文,麻花针和凤尾针各去一百文,怎么样? 刘桂圆心下了然,摇头道:“我报的都是成本价,你这样去太多,我们可就赔本了。”说着就要走,同时对大姐二姐说:要不咱去别家问问,清河镇那么大,还愁卖不出高价。” 刘红枣和刘花生秒懂,三人还没走出店门,就被身后的店家拦住了,那个男店家就说:“三位姑娘别走,我给你们一个实心价钱,平针毛衣四百文不变,麻花针和凤尾针各便宜五十文咋样?” 刘桂圆觉得这个价钱还行,但是面上不显,继续说道:“我这个价可是不染色的价,要是染了寻常颜色,每件还要再加八十文。” 其实她之前问过羊毛染色,每斤羊毛染色五十文,每十斤羊毛出八件毛衣,这样算来,每件毛衣染常规色大概六十文,她报八十文,算是赚个差价。 “行,这个价钱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织好的毛衣就往我这送,染色和没染色的我都要。”施店家有心包圆她们织的毛衣,当下就要签个协议,以后她们打的毛衣都往这里送。 “多少你们都能吃得下?”刘桂圆就笑了,看来这家成衣铺胃口不小。 “这你放心,我家自有销路,只要你们答应,不供给别人家毛衣,咱们就按这个价钱合作。”俞氏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她娘家在太安府城开着好几家 成衣铺,不愁销不完这些货。 “行,那咱就签个一年协议,到明年如果合作得好就再续签,咋样?”刘桂圆如今识字认字,不怕签协议。 于是,两家五人花了大半天时间,将协议内容拟好,约定好出货时间、新针法的定价,以及不同款式手笼的价钱,并花钱请了一位中人,在他的见证下,签好了一份供应毛衣的协议。 临走前,俞氏首先下了第一笔订单:十件桃红色毛衣、十件绯红色毛衣,十件丁香褐色毛衣,三十件纯色毛衣,手笼五十副,三种针法都要。 “这是定金,半个月内我要看到货。” 俞氏按照订单的三成,先给了刘桂圆她们十一两,半个月内见到成品后,就可以得到剩下的二十六两。就是说,这第一笔订单价值三十七两多! 回家的路上,刘红枣坐在马车上就发愁了,问刘桂圆:“不算手笼,毛衣就是六十件,咱三个半个月织不出来吧?” 刘花生点点头,她才学会织毛衣,就是织得再快,也来不及,想了想说:“要不,叫刘金娣她们帮着织?” 刘桂圆舔着嘴唇,仔细想了想说:“光她们不够,我还发动半个村的人帮我们织毛衣。” 等回到家,刘桂圆叫来四奶奶和顾氏两家人,问她们要不要学织毛衣,每织出一件可以挣五十文钱,前提是要在她这里签协议,绝对不能泄密。 四奶奶就笑着说:“签协议就签协议,只要能挣钱,俺才不会往外说。” 徐善妹心里一直感恩她们,跟着点头附和道:“你们放心,我和狗娃哥都不会往外说。” 顾氏和刘金娣互相看了一眼,刘金娣就拍着刘红枣的肩说:“红枣,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在俺家搓冰粉,多少人来打听,我可都没往外说过。” 刘红枣抿着嘴笑,打她一下,说:“明早你们都来,我教你们打毛衣,咱刚接了一个订单,正缺人手哩。” 刘桂圆算过,加上她们八人,她还要再招二十二个人,只有至少凑齐三十人,她才能在半个月内做出订单要求的毛衣件数。 况且,这第一单只是试单,等完成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这些人手远远不够,她需要靠谱的人手,最好成立一个毛衣社。 第二天,四奶奶和顾氏两家人,带着提前削好的棒针,来到刘桂圆家学织毛衣,而刘桂圆带着一份拟好的保密协议,到了村长家讲明成立毛衣社和招工的事。 “田村长,我想成立一个织毛衣的社,由村长你来推荐人选,并且要他们签下保密协议,永远不能将织毛衣的法子教给外村人,包括自己的亲戚以及自家的女儿。” “不能教给亲戚,这我能理解,为什么不能教给女儿?”田有仁问她。 “我怕咱们花石村的女儿,学会了这门手艺教给夫家,这样还怎么保密?到时候保不齐会害了她们。” 万一花石村未出阁的女子,学了织毛衣的手艺,再嫁到外村去,这个手艺不就带到外村去了吗?即便她们签了保密协议,到了夫家情况就不一样了,与其到时候为难,不如趁现在就扼杀了这个可能。 “你说的倒有点道理,你大约要招多少人?” “先招三十名手巧的妇人,至于招哪些人,由村长你来选拔,我觉得村长你办事肯定公正。” 刘桂圆巧妙地拍了个马屁,将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委托给村长,同时又允以他好处,可以先从他们田家人里挑选,但是得挑妥当人。 “你这个丫头,真是猴精一样,行,我给你招,还有什么要求?” “要尽快。” 刘桂圆走后,田有仁的妻子李秀云就说:“俺一家就能去三个人,我,瑞娟,淑真,二房三房四房至少能去五个人,这就八个人了,还有其他房的……” 田有仁斜眼看了老妻一眼,打断她,说道:“哪能都叫我们自家人?你去村里找一些手脚勤快做人本分的,我们田家先去八个人再说。” 李秀云和田有仁夫妻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怕拍身上衣裳就出门了,屋里就剩下田有仁一人,此刻,他坐在凳子上感慨:刘崇山的这个闺女了不得。 第70章 不外传 在田村长的帮助下,刘桂圆家第三天就招到了三十位社员,并且都签署了保密协议,这下她就不愁没有人织毛衣了。 这天早上,才吃过饭,刘桂圆家就来了三十多名妇人,其中有三个是刘家本家别个房头的,上回家里办暖房宴她们来过,其他的要么是田家人,要么她就不认识。 刘桂圆在心里佩服田村长的睿智,招人招得恰到好处,既有田家自家人,又有和她家有些关系的刘家人,还有其他姓氏的村人,这样谁在背后都说不出错。 瞧见这么多人来家里,刘桂圆还真有点心慌,尤其是家里养的小狗在那汪汪叫,再混着几十名妇人的说话声,院子里就更吵了。 刘花生迅速用脚踢了个石子,小狗瞬间哑巴了,刘红枣就抱着莲子站在一旁笑,就是不说话,得,还是得刘桂圆亲自来。 “各位大娘、婶子、嫂子,你们来俺家学织毛衣,想必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你们放心,只要织出来一件,我这边就能付她五十文钱。”刘桂圆对着说话的人群,先象征性地表个态。 “真给五十文?这钱挣的真容易!” “桂圆丫头,俺闺女真的不能学吗?” “多长时日能织一件毛衣?” 三十名妇人同时讲话,刘桂圆一时半会儿还真回应不了,不过她有自己的办法,你们不是人多嘛,我这就给你们分成组,每组编个小组长,哎,看你们还怎么吵! “大伙静一静,家有家规,社有社规,你们入了我们毛衣社,就得按社里的规矩来,我给你们挑几个组长,以后你们有事就找组长反应。” 刘桂圆给她们分成五组,每组一个组长,每人除了自己再管五个人,以后领羊毛线、收毛衣包括发工钱,都由她们的组长来接洽。 五个组分别由田村长的媳妇李秀云,田有义的媳妇顾淑兰,田有礼媳妇关金菊,刘家隔房的大娘朱翠红,还有一个姓楚的婶子管理。 “几位大娘和婶子,人多就怕难管,我一个小辈不好说她们,以后哪里有什么不对,就靠你们帮着纠正了。” 刘桂圆的意思很简单,以后哪个妇人有问题,我不直接找她们,就找你们负责。 “那你放心,俺们肯定给你管好。” 为首的李秀云,一点不为难的应承下来,她是村长媳妇,对管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行,你们学织毛衣,找我大姐二姐就行,或者去问四奶奶和顾大伯娘,她们两家人都学会织了,这咱搁家练手呢。” 古人学织毛衣可现代人快多了,她们在家平时纳鞋缝衣绣花,哪一个不比织毛衣费事,因而当刘桂圆稍微教教她们时,她们马上就触类旁通了。 李秀云就朝身后的人喊:“来几个人,跟我去四婶家学织毛衣,早点织早点挣钱。” 她一招呼,立即有和她处得好的妇人跟着她出去了。 顾淑真有样学样,也领着几个脸熟的妇人,到顾玉梅家学织毛衣,她和顾玉梅一个村的,找她学更方便。 关金菊瞅着两个妯娌先走了,望着剩下的妇人们爽朗一笑,说:“俺们哪也不去,就找红枣丫头和花生丫头学,她俩个才是师傅,跟她们学才织得快来。” 刘红抿着嘴笑,对关氏说:“我可不是师傅,都是桂圆脑子灵气,她搁家自己想出来的。”随即将莲子放在小车里,对她们说:“要学的都跟我来,我这咱打个手笼,你们先看两眼。” 刘花生得烧猪食喂猪,一时半会没空,至于刘桂圆,她得到镇上办事,更加没空了。 刘红枣这么一说,着急学织毛衣的妇人都跟着去了东厢房,一针一线跟着学起来,不过也有人嫌这里太挤,手拉着手出了院子去另外两处学了。 这时,刘家本家的大娘朱翠红,过来找刘桂圆说事,她如今算看出来了,这家人就这个小的做事最能耐,有什么事找她准没错。 “桂圆丫头,你来这里,俺想问你个事。” 刘桂圆本打算带点西瓜糖,送到镇上卖,听到有人喊她,就走去问她有啥子事。 “桂圆你看啊,俺家和你家怪像的,除了你大年哥,下面两个都是女娃,一个和花生差不多大,一个比你大一岁,她俩真的不能学织毛衣吗?我肯定不叫她们往外传,这都不行吗?” 朱翠红没啥坏心眼,就是觉得织毛衣的活,自家两个闺女都不能做怪可惜的,所以趁着这咱人都在东厢房,偷偷过来问。 “朱大娘,这个真没法子,我这么做还是为了全村人着想,就怕哪家闺女嫁了人将手艺带过去,那样全村人都挣不了钱了。” 刘桂圆说的大实话,她并不想针对村里的女孩子,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见朱翠红满脸遗憾,刘桂圆就安慰她说:“要不这样,你叫她们俩明年在家养羊,以后羊毛肯定要涨价,就是卖羊肉也能挣到钱。” 朱翠红听了就点点头,拍着刘桂圆的肩膀,说:“那行,明年开春我就用织毛衣挣的钱,给家里添两头羊,叫她两个丫头搁家养着。” 劝过朱翠红后,刘桂圆从里屋拿出十斤西瓜糖,用篮子拎着,打算到二叔家借牛车使一下,顺便找他家说点事。 才走到一半路,迎面就撞上了刘姚氏和三婶娘林氏,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去镇上的。都是亲戚,刘桂圆张口就喊:“奶奶,三婶娘好。” 林氏文气的对她笑,刘姚氏上去就点了一下她脑门,骂道:“我正要找你来,我问你,招人织毛衣咋不找你三婶娘一家帮忙?加上你三叔、栓子还有甜柿这就四个人了,哪个不能帮你?” 刘桂圆摸摸发疼的脑门儿,直叹出师不利,放下篮子撇着嘴说:“奶奶,招人的事不归我管,你去找村长,他说招谁就招谁。” 刘桂圆找村长帮忙,并且给了他家好处,为的就是避开这些糟心亲戚,防止一门好好的生意,因为亲戚关系搞砸了。 刘姚氏可不管这些,她觉得这是自家事,凭啥叫村长在里头掺和,理所当然道:“你甭用这套哄我,当我不知道,织毛衣是你自家生意,村长还能管到你家。” 刘桂圆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那你去问村长,看他管不管。”说完就提着篮子要走。 林氏在后头拽着刘姚氏,示意她不要得罪刘桂圆,然后在后面甜甜的喊:“桂圆,莫慌走,三婶娘有事找你帮忙,你看你甜柿姐,她这么大了都没个一技之长,不如叫她过去学织毛衣,可行?” 刘姚氏这才想起正事,用长辈的语气命令道:“就是,她是你姐,你教别人织毛衣,不如教自己姐织,她以后发达了,还能忘了你?” 刘桂圆就笑了,心想原来你们在这里等我呢,就转过头大声说:“不行,我们毛衣社暂时招满人了,再说了不招小闺女,怕她们学会教别人。” 刘桂圆能够预料得到,一旦她教了村里闺女学会织毛衣,即便她们保证得再好,到了夫家也会迫于形势保不了密。与其叫她们为难,不如从现在就铲除这个隐患。 当然,刘金娣除外,她是可以信任的人。 “死丫头,有好事不想着自家人,净想着外姓人,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刘姚氏没耐心了,气得脱下鞋子,要用鞋底子抽她。 刘桂圆看到不对劲,早跑到安全地带,然后故意大声说:“奶奶,你对俺家太坏了,我本来想着过段时间再招人,叫栓子哥过来学,可你这样对我,那就彻底没戏了!” “三婶娘,你要怪就怪咱奶,她要不动手打我,我肯定叫你家人都学,这下不可能了!”刘桂圆怕火不够旺,又浇了些油。 果然,林氏的脸绷不住了,埋怨地看向刘姚氏,心里怨道:你个死老太婆,叫你办事没有一件能办好,上回教我做米糕味道不对,这回又坏了我的好事,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笨婆婆? “娘,你看你那么冲动干啥,这下我还怎么张口?”林氏说罢扬长而去。 “不是,秀贞你听我讲,那个死丫头就得打,哎,你等等我…..”刘姚氏鞋子还没穿上,就在后面追着林氏。 刘桂圆嗤笑一声,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待到了二叔家,将路上的事一说,二婶娘李氏气得拍桌子:“偏心眼,太偏心眼了,俺家事她一点不过问,就替她三儿子忙活,她这么喜欢三儿子,去他家过啊!” 刘桂圆觉得李氏这人,能降得住刘姚氏,就在她面前上眼药道:“可不是吗?她在我面前,一句都没提你家,敢情她看不上俺家,连你家都不放在心上。” 二叔刘崇林这时将牛和小车系好,从外头走进来说:“哎,娘这辈子就那样了,俺们小辈还能咋样?” 李氏翻着白眼看二叔,不满道:“我可不管,看她回来我怎么怼她,不气得她三天吃不下饭,我都不姓李!” 刘桂圆见目的达到,就笑着说:“二婶娘,还是你厉害,俺都弄不过俺奶,对了,你这咱可有空,要是愿意就到俺家学织毛衣,不过得签保密协议,不能外传。” 两家正经亲戚,不能一家都不帮衬,何况二叔家和自家的关系,经过这么多事,早就处得十分好了。 李氏一听织毛衣的好事,原来她家还能跟着参与,欢喜的不行,随即真心实意的说:“桂圆丫头,还是你心好,有啥子好事都能想到俺家,你看我原来还那么和你家作对,这咱想想脸上都烧的慌。” 二叔同样感动的不行,拍着胸脯保证着说:“桂圆你放心,二叔肯定给你保密,绝对不往外传。” 刘桂圆知道他俩靠谱,可是他家还有个刘姚氏,于是话里有话道:“就怕有人偷看学会了。” 刘崇林人老实,但脑子不笨,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俺们躲在被窝里织,谁想偷看都学不了。” “对了,铁牛哥的事咋样了?” 第71章 收羊毛 “对了,铁牛哥的事咋样了?”临走前,刘桂圆随口问了下。 不料二婶娘李氏愁的不行,拉着刘桂圆的手就说:“哎,他个死孩子叫吴家闺女迷心窍了,我怎么劝他都不回来,非要留在吴家等人家挑。” “等人家挑,那是啥意思?”刘桂圆不明白了,上门女婿要怎么挑。 “不是,吴木匠手底下五六个后生,其中有三个愿意入赘,吴木匠肯定要在三人里有选一个,就是不知道选谁。”二叔在一旁解释。 “可千万别选铁牛,俺铁牛不能入赘。”李氏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连炸臭豆腐的生意都没空张罗。 刘桂圆莫名想笑,就刘铁牛那样,吴木匠能看上才奇怪呢,二婶娘纯属瞎担心,不过看他们二人担忧的样子,刘桂圆只能安慰了几句,这才出了门坐着牛车往镇上去。 第一站去姨母家的糕店铺,将家里炒的西瓜糖放到她店里寄卖。如今西瓜完全下市,西瓜糖这种甜点就可以开始卖了,每日卖上一二斤,卖到明年都没问题。 “呀,这就是你说的西瓜糖?”张香巧尝了一口,感叹道:“虽然这就是西瓜皮炒的,可我怎么就想着吃上几口呢?” “想吃就吃呗,就当从桂圆家买的,随你吃多少。”姨父魏冬来在一旁笑。 “去。”张香巧翻着白眼看他,然后将西瓜糖称了重收好,对刘桂圆说:“你放心,放我这里要不了多久就能卖完,俺家店铺如今在清河镇那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嘻嘻,那就行,家里存货多着来,姨母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告别了姨母一家,刘桂圆接着就去了蓝靛染坊,这是闺悦成衣铺的店家推荐的,听说他家染色手艺极好,且收钱公道,童叟无欺。 等察看了廖店家染好的羊毛,颜色色差确实不大,刘桂圆就付了尾款,并约好再染一批相同颜色的羊毛。 按照闺悦的订单,下一批应该还有这几个颜色,多染点存着没事,反正她现在手里有的是现钱。 廖店家是个老大爷,他捋着胡子望着眼前只到他腰间的女娃,稀奇道:“咦,上回你一个人来,这回你还是一个人来,你家大人能放心你吗?” 刘桂圆眼都不眨,谎话张口就来,说:“哪能呢,俺爹俺娘就在外头侯着,故意叫我一个人过来办事,看我以后可能撑的起家的。” 廖店家信以为真,连连点头,夸赞她爹娘会教导女儿,同时不忘提醒她:“你家剩的羊毛不多了,最好再送一半过来。” “哎,知道了。” 车上装满了染过色的羊毛,用绳子小心绑好,刘桂圆就赶着小牛拉着车,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如今正是秋末冬初,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无论是镇上还是乡下,到处都是枯黄的草叶树木,老百姓从原来的薄衣短衫,统统换成了夹衣厚袄,妇人们还要在裙子里套上膝裤御寒。 等渐渐走出了清河镇,路上人烟稀少了许多,四周要么是荒野,要么是田野,大都光秃秃的,没什么高的遮挡物。在路过一片淡绿色的麦地时,刘桂圆看到几个腰间别着褡裢的孩童,再定睛一看,这不是田如柏几个吗? “小柏哥,小槐哥,小松哥,你们散学啦?”刘桂圆左手卷起,放在嘴前喊他们。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熟人刘桂圆,纷纷往回走和她打招呼,田如柏就说:“你一个小人,自己去镇上拉这么多东西?”说着就要过去帮她牵牛。 刘桂圆心想这才多大事,嘻嘻笑说:“拉一点点羊毛,这玩意儿又不重,装好车使唤牛往前走就行,反正镇上离村里不算远。” 同行的田如松就夸刘桂圆,说她脑子比他们男娃还要灵气,他们整日在学堂读书,从来没想过羊毛线可以织成各种花样,拿到镇上卖钱养家。 刘桂圆就谦虚地摆手,笑着说:“小松哥,你可别夸我,我这都是穷的狠了,没有法子硬想出的法子,要是大人都在家,俺姊妹几个至于那么费力么?” 田如松就点点头,感叹道:“那倒是,俺家家境比你家强点,但为了送我到镇上读书,一年到头都在想法子攒钱,就盼着我有朝一日能考上秀才哩。” 刘桂圆不太懂这里头的事,就问他们:“你们在学堂念书都念的啥,啥时候才能考中秀才,考中秀才就能免了赋税吧?” 田如槐坐在牛车的布口袋上,两手一背,往后一靠,悠哉悠哉地说:“《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天天就学这四样,今个背明个默的,一年一年学不到头。” 这时田如柏就和她科普了,先说了四书五经是哪几样,接着说了县试、府试、院试的区别,按他的意思,只要最后过了府试,就可以称作秀才,种地可以免税,见官不用下跪。 “看来考秀才确实难,小柏哥,你觉得你们田家这一辈能考中几个秀才?”刘桂圆暗搓搓地想,谁家考中了她以后好巴结。 田如柏斜了她一眼,抿着嘴淡淡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农家子弟想要出人头地,靠的不仅仅是苦读,还有机缘和运气。” 田如柏这一辈不算本家,目前正在读书的六个兄弟,他觉得最有天分的就是四叔家的田如桂,其次是他二哥田如梓,如果这两个人运气够好,很有可能将来考中秀才,甚至走得更远。 不过,这是他自己的看法,只能在心里合计,却不能明说,不然其他堂兄弟包括他大哥,还不得寒心? 田如柏的话,刘桂圆听的明白,并且打心眼里佩服田如柏这份透彻的见解。本来嘛,他们普通农家想走仕途,天生就比富裕人家难上许多,即便通过努力入了学堂拜了夫子,两方的差距仍旧摆在哪里,很难逾越。 “小柏哥,别泄气,读书可以明理,多读书总是好的。”刘桂圆赶紧安慰他。 田如柏看她听懂了,就点点头对她说:“我看你自己搁家想法子挣钱就怪好,等我再读两年书,考了县试或府试,就学你回家种地了。” 刘桂圆感到不可思议,苦着脸说:“啊?那你不读书你爹娘不会怨你?到时候再说是我影响你?” 田如柏看着手里的缰绳,挑眉道:“不会,家里三个兄弟,只要大哥二哥苦读就行,像我这种没天分的,早点回家还能给家里省钱。” 四人一路走一路闲拉呱,很快到了他们村口,田如松和田如柏就扯着车上的田如槐,叫他赶紧下来,趁着天没黑,到东湖那边下套子,看看可能逮到田鼠或野鸡。 “对了小槐哥,你爹在家最近可有事忙?”刘桂圆本来都要回家了,突然想起这事,叫住没走远的田如槐。 “俺爹就在家擀毡,不算忙,你找他有啥事?”田如槐摸摸脑袋。 “我想找你爹帮我收羊毛,上回我收到的羊毛成色太次,还有一斤黑乎乎的,洗过了都不能用,就想找你爹帮忙。” 上回的羊毛,其实是她找狗娃和善妹收的,他俩办事认真倒认真,但毕竟年龄小,不会分辨羊毛好坏,叫一些刁钻村人糊弄了,收了好多孬羊毛。 第二天上午,田如槐的父亲田有义就来了,他这人天生严肃,见谁都爱绷着个脸,见了刘桂圆倒还好,想来他婆娘和儿媳都在刘家学织毛衣,不好给人脸色看,只是一开口说话就是硬的: “收羊毛你找我就对了,别以为赶着车到人村头喊两嗓子,拿戥子称一称给人钱就完了,你小心叫人家骗。羊毛它分三六九等,最好的在脊胛部,最孬的在尾巴上,好的要几十文一斤,孬的连一两文都没人收,你收的时候,不仅要细看,还要伸手去摸,有的人刁,在里头放水…..” 田有义在刘桂圆面前,洋洋洒洒了一大堆,直到他婆娘顾淑兰出来找他,叫他少唠叨那些废话,他才住了嘴。 “那俺们人小不懂,确实叫人骗了,那田大伯不如你带我走一趟,教教俺们这里头的门道。” 刘桂圆听田有义说的头头是道,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收羊毛,于是这天吃过中饭,刘桂圆和刘花生以及狗娃,三人赶着车跟在同样赶车的田有义后头,到周边几个村里学收羊毛。 田有义往年有空,专门到别人村里收羊毛,然后收拾好慢慢擀成毡,拿到镇上卖钱,因而这几个村子的人,他都不陌生,有的人他还能叫出名字。 刚到了李家庄,田有义叫住一个后生,说:“驴子,我来你庄上收羊毛,你给村里人讲一下。” 那个后生认识田有义,点点头果真跑到村里叫人去了。等到村人各自拿着羊毛出来,田有义就挨个察看他们各家的羊毛,然后当着刘桂圆几人的面,一点点现场教学起来。 等到田有义将各家羊毛点评一番,刘桂圆几个已经可以简单看出羊毛的好坏,然后按照田有义分的好类和孬类,挨个称重给钱装车。 当然,她们还学会了讲价和压价,一斤细软的好羊毛,可以讲到55文钱,一斤孬的扎手的尾巴毛,她们就只给一两文钱,还有那些掺了脏东西的羊毛,她们就使劲往里压价。 等满满两车羊毛装好后,刘桂圆喜滋滋地算了一笔账,收这些羊毛比预计节省了三分之一的钱,看来收羊毛还是得找懂行的人收,划算。 两辆牛车缓缓往回走,路过的村人看到满车羊毛,不免多看了两眼,有一个认识田有义的村人,直接就问他:“有义,你家今年收那么多羊毛干啥?” 田有义没否认,顺着他的话说:“啊,趁天不冷多收一些,怕下雪了路不好走。” 等出了他们村,田有义才停下车,对刘桂圆和刘花生说:“别人问你们收羊毛干啥,这都不用和他们说实话,省的他们听见了到我们村乱打听。” 刘桂圆和刘花生忙点头,心想田有义这人还怪细心。第二天,她和二姐以及狗娃继续跟着田有义收羊毛,足足学了三天,她们三人才算勉强出师,以后再收羊毛,就得她们自己放亮眼睛。 第72章 着急了 连续收了十来天的羊毛,于此同时,毛衣社的第一批订单在大伙的齐心协力下赶了出来,不仅织出了六十件订单要求的毛衣,还超出了两件。 除了四奶奶和顾氏两家人,织好了毛衣随时交过来,其他三十名社员,她们交毛衣都只交给各自的组长,由她们的组长检查并一起交到刘桂圆这里。 最后一个交毛衣的是楚婶子,刘桂圆看过她手里的 七件毛衣,针脚还算不错,满意的说:“对,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当然织得越好我越满意。” 楚婶子松了一口气,将剩下没用完的羊毛线交了上去,虽然她婆婆在家说过她,那没用完的毛线可以偷偷攒着,但她心里觉得这么做不妥,临出门前硬是将羊毛线带出来了。 刘桂圆此时趴在一张竹桌上,正在纸上记着楚婶子这边织了多少毛衣,待看到小孩拳头大的羊毛线团时,不由的笑了起来:“还是婶子心正,没有想过昧东西,怪不得她们都选你当组长。” “你们平时管人辛苦,我想过了,以后你手底下包括你自己织的毛衣,每织一件多给你一文钱,这次就是七文钱,等我从镇上回来,就给你们发工钱。” 楚婶子听了喜不自胜,满面笑容的走了。 “你真会拿捏人,我看她们都没有你心眼子多。”刘红枣将毛衣叠好,收在布口袋里。 “哪有,这就是人心最普通的试探。”刘桂圆才不承认她故意多发了毛线,为的就是测试这几个组长,心术正不正。好在,五位组长都没有让她失望,值得她给她们多发一份福利。 “别试探来,试探去了,走,咱仨去镇上卖毛衣去。””刘花生从二叔家借了牛车,莲子交给四奶奶带着,现在就要赶到镇上卖毛衣换钱。 三姐妹兴冲冲地来到镇上,将织好的毛衣往闺悦成衣铺一交,俞店家就睁大眼睛细细的看,不时上手去摸。不一会儿,她丈夫施店家也走了过来,和她一起验起货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验货完毕,那个俞店家就笑着说:“不好意思,叫你们久等了,伙计,上点茶给她们喝。” “没事,你们看货仔细这是应当的。” 刘桂圆客气回了一句,然后将怀里抱着的一个长条放在柜台上,缓缓展开给两位店家细看。 “这是?”俞店家眼前一亮。 “这是十种毛衣织法,每一种都织出三寸,给你当做样品,好拿给客人看。” 考虑到没有样品,刘桂圆和两个姐姐一合计,花了两天时间,织出一条长长的围巾,只不过每处花纹织法都不一样。 “哎呀,你们可真心细,快给我讲讲,这都叫什么名,我好和客人们说。”俞氏喜的跟什么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样品。 “我看这几种织法,男子女子都可以穿,你们可能织?”施店家跟着妻子后头看,看着看着就有了做男子毛衣的想法。 “当然能,我给你们讲下哪个是哪个,还有哪些好织、哪些不好织,你们看着花样给我家下单,当然,那些新的织法,咱得重新商议价钱……” 从闺悦成衣铺出来,姐妹三个不仅拿到了尾款二十六两银子,还收到了五十两银子的订金,并且接到一个数量更大的订单,其中既有毛衣和手笼,还有比甲、褙子、长袍等当下人常穿的款式。 “还好俞店家心细,给咱开了宝钞。”刘花生小小声说了一句。 “走吧,咱买点东西就回家。”刘红枣拍了她一下,不叫她在外面提钱。 “那你不去孙螺店看看?”刘桂圆瞪大眼,眼珠一转一转的搞怪。 “就是,就是,去吃碗田螺粉吧,再带点凉拌菜回去。”刘花生一提吃的就开劲。 “那要不过去吃点东西,反正莲子在家有人看着。”刘红枣假装不在意,只是过去吃点东西。 三姐妹到了孙螺店,就看到孙敬轩、周大娘和孙敬轮都在店里忙活,周大娘第一个看到她们,先是喊了孙敬轩一声,接着走出店门迎她们,欢喜的说:“呀,红枣你们来了,快进来坐,还没吃吧?” “周大娘好,我们还没吃呢,我要一份田螺粉大碗,多加醋多加辣,再加个猪蹄和炸蛋。” 刘花生最爱吃田螺粉,在周大娘的带领下,来到一张靠墙的桌子前,一边坐下,一边点餐。 “好好,你俩个要吃啥?”周大娘看向刘红枣和刘桂圆,没等她们回答,就对店里的伙计招呼:“金子,先沏三碗热腾腾的红茶来。” “还有红茶喝啊?”刘桂圆觉得挺有意思。 “嗯,夏天那会儿配冰粉和绿豆茶,这咱天冷配点红茶绿茶,暖身又解腻。”周大娘笑着说。 孙敬轩刚忙完手里的事,就大步走到三人面前,一双眼睛全放在刘红枣身上,嘴上说道:“你仨个可来了,我还讲这么久不来,去你家看看咋回事。” 刘桂圆听到这话就想笑,这半个月大姐都在家里织毛衣,自然没时间往镇上来,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孙敬轩,自从谈了恋爱,如今也有这么猴急的一面。 “二姐,走,咱俩到那边坐,那边宽敞。” 刘桂圆对着刘花生挤眉弄眼,刘花生瞬间秒懂,端着红茶和她挪到了另一边坐着。 那边,刘红枣和孙敬轩坐在一起说话,这边,周大娘舀了一勺沙糖,加到她俩的碗里,热情的说:“花生,桂圆,你俩慢慢吃着,粉不够再给你们下,想加啥菜和大娘说一声就行。” 两姐妹点点头,大口大口吃着,周大娘就自然地坐倒身,找她俩拉了一时呱,最后不经意地问:“你俩爹娘啥时候回来啊,这马上都快过年了,还不见回来?” 周素云着急儿子的婚事,过了年孙敬轩就十九了,哪家这么大的小伙子还没成亲?有那成亲早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就自己儿子一点不着急。 前两年,周素云给儿子提过两个姑娘,都是镇上的,一个模样俊俏,一个家底子好,可惜儿子统统没看上,问他人姑娘哪里不好,他就说人都挺好,就是自己没那个意思,晚些再说。 就这样拖啊拖到了今年,阴差阳错之下,自家和刘家姑娘签了契约,一家人在外面新开了间脚店,从两三个客人登门,到如今客人盈门,这都是刘家姑娘的功劳。 刘家三个姑娘时常上门,起初周素云没多想,就是过来卖田螺的不是?可有一回听说刘家大姑娘要说亲,她妹妹要到别的地方打听,自家儿子二话不说,店里的客人都不顾,赶着驴车就捎人上路了。 打那时起,周素云就在心里琢磨了,自家儿子是心善,但不是那爱管闲事的性格,这么殷勤着帮忙,莫非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周素云私下里找儿子一问,这回他不说别的话搪塞了,只说中意刘家大姑娘,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好嘛,那她就等这一撇呗。 等着等着,周素云就生出别的想法了,她大概知道刘红枣的娘生了四个闺女,没一个丫头,心里就在担忧:刘红枣看着不错,和儿子样样都般配,就是不知道她的体质会不会随了她娘? 这事说给儿子一听,可自家大儿子怎么说,他说不管以后生男生女,他都怨不得旁人一丝半毫,这是铁了心要娶刘红枣啊。罢罢罢,儿大不由娘,自家儿子愿意,她难道非要做那拆散鸳鸯的人,最后再惹得儿子和自己不亲? 再说女子生育的事,谁都说不准,她不能仅凭心里的瞎想,就给人家姑娘平白定了性。退一万步说,真是生了闺女,没一个儿子,自家不是还有小儿子敬轮吗?总不会叫家里绝了后。 自想通这事后,周素云对刘红枣再没了芥蒂,对刘红枣是哪哪都满意,加上她姥娘来看过一回,表面说是来镇上吃饭,可她哪能不懂这里的门道,八成就是替外孙女来相看了。 果然,人走以后,自家儿子乐的嘴都合不拢,身上还多了一只香囊,这是怎么一回事,周素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从此把刘红枣和她两妹妹当作自家人看,可一转眼都要过年了,她爹娘怎么还没回来? “年底应该会回来,就是不知道哪一天,是吧,桂圆?”刘花生夹起一筷子米粉,就着炸蛋欢快地吃了起来,还不忘回应周大娘的话。 “对,过年了肯定回来,中秋没回来,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爹娘一定会回来,这回他们回来,说什么都不叫他们走了。” 刘桂圆其实心里挺想念爹娘,有的时候就在心里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的心太硬,没有告诉爹娘她已经找着了挣钱的法子,也没有硬挽留他们在家。 主要那段时间,她爹想生儿子想的都有点魔怔,她娘可能有些产后抑郁,对她爹的话基本唯命是从,因而刘桂圆劝了几句没劝住,索性就没再劝了。 “那行,年底回来就成,你俩慢慢吃吧,面啊粉啊不够再添。”周大娘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周大娘这边还在旁敲侧击,她们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好到她们家里提亲,然而刘红枣那边,孙敬轩已经和她说起置办新房的事了。 “前儿刚看了一家小院,就在稻香巷口第一家,是个两进的,想问你喜不喜欢?”孙敬轩笑着问她。 “你买小院,问我做什么,我哪懂这些。”刘红枣知道他说买小院是什么意思,有些羞涩同时又有些向往。 “小院外头有道垂花门,进去以后才是正院,院子里是青石铺地,不过留了一角可以种菜,正房左右各有一耳房,咱们到时候住东厢房……”孙敬轩就说了小院里的摆设,然后问她:“你要不要这咱去看?” “我不去,我不懂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刘红枣听的入了神,但还是忍住了没去看,她和孙敬轩的事家里还没正式拍板,哪能跟他去看房子。 二人聊了一会儿,孙敬轩终于按耐不住了,试探着问她:“你看什么时候,我能去你家拜见长辈?” 刘红枣摇摇头,有些担心的说:“爹娘还没回来,他们不知道我俩的事,到时候还不知道……” 刘红枣不是没担心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爹娘做主,万一爹娘到时候不同意她嫁出去怎么办? 孙敬轩知道她家的事,就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没事,只要你爹娘回来,我一定有法子叫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 第73章 下雪啦 在镇上吃过午饭,三姐妹坐着牛车往家赶,天阴沉沉的,才走到一半天空竟然飘起了雪,先是小小的盐粒子,接着是大块的鹅毛雪,等走到花石村外缘,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雪。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姐妹三个坐在车上,并没怎么感觉冷,只感觉新奇和欢喜。刚走到自家门口,还没捞到下车,就看到几个眼熟的妇人,站在她家附近朝这边张望。 “哎,回来了,姐妹三个都回来了。”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七八个妇人都欢喜地回来迎,刘桂圆和大姐二姐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无奈的笑。 刘红枣率先下了车,对站在前头的朱翠红说:“大娘,下这么大雪,你们在这里等多冷啊。” 朱翠红就摇摇头,快言快语道:“没等多久,俺们都不怕冷,对了,俺们织的毛衣可都卖出去了?”说完就伸着脖子朝车上看。 刘桂圆知道她们心急,毕竟是第一次合作,眼下都想快点领到属于自己的工钱,就笑着说:“都卖完了,这咱就能给你们发钱,走吧,先进院子再说。” 进了院子,刘桂圆带人来到堂屋,拉了一张平时吃饭的桌子,接过刘红枣递过来的账本,在开始发钱之前,对朱翠红以及其他妇人说:“大娘,你是组长,以后我就直接发钱给你,你自己按交工数量给她们工钱。” 与此同时,刘花生在东厢房自己睡觉的那屋,藏好刚从镇上拿回来的宝钞,然后从床头竹箱里拿出装满铜钱的黑匣子,抱在怀里送到了堂屋。 姐妹三个,来不及歇歇,一人读账,一人记账,一人数钱,给在她家等候的妇人们,挨个结了账,并叮嘱朱翠红:“今日太晚,明日你再来,我给你羊毛线和新的单子。” 朱翠红和她儿媳一人织了一件毛衣,加起来就是一百文,等到她真从刘花生手里接过一百个铜板,心里就像大冷天躺在被窝里,那叫一个舒服! 待听到明日还要领羊毛线,还能在家织毛衣挣钱,瞬间乐的牙花子外露,欢喜道:“这么快就有新毛衣要织?那行,俺明早一定来!” 朱翠红和儿媳正要回去,刘红枣在后头叫住她,笑着说:“忘了说了,你是组长,你手底下连你一共织了八件毛衣,你可以拿八文钱的奖赏。” 朱翠红伸手接过意料之外的八文钱,心里更是欢喜的不得了,这就是说,以后她管的几个妇人织的毛衣越多,她每次领的钱就越多,这可真是想都想不到的美事。 村里妇人间传话快,有一个妇人领到了钱,不消片刻,其他没来的妇人都陆续赶来了,刘桂圆索性就坐在堂屋,等她们一个个过来领钱。 等她发完了工钱,院子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能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了许多,手指脚趾都有些发冷,刘桂圆打算烧点热水喝,这时刘红枣从外头走进来,有些焦急的说:“坏了,天这么冷,猪圈那头什么都没准备。” 没办法,三姐妹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急匆匆的开了西门,到两跺干草之间的猪圈察看,然后冒着雪在猪圈里头铺上厚厚的花生秧,在猪圈上盖一层玉蜀黍秸秆遮雪。 雪下的越来越大,三姐妹的说话声逐渐淹没在雪地里,村子里外都是寂静一片,除了茫茫大雪,只有各家各户的炊烟仍在袅袅升起。 第二天,刘桂圆正躺在被窝里睡觉,突然感到脸上一凉,睁开眼就看到二姐刘花生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雪团一脸坏笑。 “你可醒了,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咱们出去打雪仗吧!”刘花生兴奋的喊她。 “啊?天亮了,小猪没事吧?”刘桂圆第一时间记挂着小猪。 “没事,一早我过去看了,还好。”刘红枣从外间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一截柳树枝。 洗漱过后,刘桂圆走到外面一看,院子里的积雪已有两寸厚,看来昨晚雪下的不小,到了猪圈一看,两头猪正趴在花生秧上取暖,看着还算精神。 “大姐,可能杀猪来?” 刘桂圆寻思着天冷养猪麻烦,就想杀掉换钱,留个十来斤的猪肉,搁家日常吃或者炼油都行,等过年那段时间,要是猪肉不够吃,再到镇上现买呗。 “那就再等个十来天吧,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要在那几天杀猪,到时候咱赶一起。”赶一起杀猪,她们就不用单去找人了。 姐妹几个商量好,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就回到家里烧了早饭,先是煮了一锅浓稠的米粥,煮的烂烂的,莲子可以一起吃,锅上热了六个麦面馒头,就着一碟酸菜。 吃过饭以后,入了毛衣社的几位组长,陆续过来领了羊毛线,四奶奶家和刘金娣家也来领了羊毛线,这之后,刘桂圆就提议姐几个关上门,窝在被窝里吃西瓜糖和织毛衣。 “那么多社员,我们三个不用织那么勤,有空织几针就行。” 刘桂圆坐在刘红枣的床上,一边吧唧着嘴吃着糖和熟花生,一边勾连着黑色的羊毛线,打算给家里的狗织一件衣服。 “莲子还没捞到穿,你就先给狗织上了,真是不像话。”刘红枣看她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织了半寸,不由得轻声嗔怪。 “大姐,不是你说小狗有点冷吗?”刘桂圆头都没抬,咧着嘴笑。 “来来来,现炒的南瓜籽,你们尝尝可行。”刘花生一路举着锅铲,从锅台走到了刘红枣的屋里。 “行了,行了,再炒就老了,赶紧熄火盛出来。”刘红枣不顾烫手尝了两粒,炒的有点焦,但是特别香,可以连壳嚼碎咽到肚子里。 “哪能熄火,还有半篮子西瓜籽没炒呢,你俩等着啊。”刘花生满脸得意,举着锅铲又出去了。 今年夏天她家种的西瓜,从瓤到皮一点都没浪费,就连吐出来的西瓜籽,都被细心的刘红枣收集了起来,这不今天刚吃过午饭,刘花生就嚷嚷着要炒瓜子吃,顺便将南瓜籽一并炒了。 还别说,大雪天里没事做,姐几个聚在一处暖被窝,一边织着毛衣唠着嗑,一边吃点甜的咸的干货,小日子过得还真挺惬意。 “二姐,你别光顾着吃,狗的毛衣你自己织。”刘桂圆将织了一半的毛衣丢给她,自己去客厅找染了色的好毛线了。 刘桂圆从一只布口袋里,抓出一大把鹅黄色的羊绒,然后用纺锤麻利地纺起来,她们自己并不急着织毛衣,主要还是在家纺羊毛线,纺出来存在一旁,留着以后用。 “桂圆,鹅黄色的你多纺点,我想织一件比甲,就是不知道用什么针好看?”刘花生爱俏,如今家里有这个条件,就很愿意在吃穿用上花心思。 比甲,在刘桂圆看来,其实就是没有袖子的马甲,有温婉些的长款,也有显得俏皮的短款,刘花生身高130左右,勉强穿个长款,像自己110的身高,就只能穿短款了。 说起身高,刘桂圆就很担心自己长不高,虽然刘崇山和张香雪的身高都还行,可这副身子好久都没跟上营养,她就怕对以后有影响,所以经常从镇上买点猪筒骨回来熬汤喝。 可是从夏天喝到冬天,眼看大姐比初见时高了半个头,二姐也有了长个的苗头,就剩自己还和原来一样,矮的跟个萝卜头似的,刘桂圆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自己还没到窜个头的年龄。 正胡思乱想,外头响起砰砰的拍门声,大开一开,是二叔刘崇林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上头还一个碗倒扣着,看不到装的是什么。 “二叔,你咋来了,可是有啥事?”刘桂圆一边问他, 一边迎他进了堂屋。 “没啥大事,你二婶娘搁家炸了点臭豆腐,上回你们说爱吃,拿过来你们尝尝。” “臭豆腐腌好了?”刘桂圆眼前一亮,她好久没吃过臭豆腐了。 “早都腌好了,本来要搁镇上摆摊,可是你铁牛哥不听话,俺俩都没有那个心情。”二叔坐下来,说起铁牛的事,就是满脸的愁。 “这咱咋说,铁牛哥留在吴家了?”刘花生夹了一块臭豆腐,边吃边问。 “没有,前儿才回家,衣服铺盖都带了回来,绝对不回去了。”二叔说完这话,犹豫了一时,然后才找机会开口,慢吞吞的说:“我心想他过了年就15了,不能还跟以前一样不着调,好歹搁镇上给他租个门面,以后就老老实实做买卖。” “租门面?哦,租个门面也蛮好的。”刘桂圆有点听出二叔的意思了,不过她装不知道。 “他说看中一家店铺,离东南码头很近,原店家明年不想租了,正好可以接手过来,就是租金太高,要十五两银子。” 刘崇林和李秋芳自打卖竹筒糕,拢共才挣了八两多银子,刚放在口袋里没多久,就得掏出来为儿子付租金,就那还差一半,只能硬着头皮来她家借。 “你们仨这咱手头可宽绰?我心想从你家拿点钱使,能凑个十两八两最好,凑不到我再到铁牛舅家问问。”二叔说完这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怕三个丫头不愿意借,毕竟铁牛几个舅舅手里都没有钱。 刘桂圆没敢答应,先看了两个姐姐的意思,看她们微微点头,这才正式回了话:“俺三个手里正好有点,二叔你要就拿去用,不过这钱算从你手里出的,俺们以后拿也还从你手里拿。” 二叔刘崇林明显松了口气,不住感叹道:“还是你仨个好说话,你们放心,不要一年二叔肯定能还上,不会使太久的。” 刘崇林拿了十两银子,还有刘红枣腾给他的大海碗,略感轻松的走了。 第74章 过生日 一场大雪过后,接着连下了两场中雨,地面湿漉漉的,总是不见干,刘桂圆几个就不想出门,怕弄湿了脚上的棉鞋,非要出门时,就在棉鞋底下绑一双草鞋,趿拉着出去再趿拉着回来。 他们平民老百姓,这时冬天常穿的鞋就是棉鞋,和后世的老bj布鞋款式很像,只是在鞋面里絮了棉花。刘桂圆曾问过大姐,她们为什么不买靴子穿,大姐说靴子只有达官贵人可以穿,否则就是僭越。 今日是刘桂圆家杀猪的日子,姐妹仨商量过了,两头猪个头不大不小,与其饿一冬不如直接杀掉,多留点猪肉猪血啥的,撒上盐腌着,今年过一个肥年。 很快,他们村请的杀猪匠来了,是个长的有些黑的壮汉,听说他除了给人杀猪,他家在镇上还经营着一间肉铺,每回杀完猪以后,就将村民吃不完的猪肉买走。 一大清早的,刘红枣和刘花生将两头猪赶到空地上,与此同时,刘桂圆叫来了她二叔,帮忙看着屠夫杀猪,至于她们仨都是小孩,不能在现场看,她们也不乐意看。 等到杀猪的时候,三姐妹掩上房门,捂着耳朵躲在屋里,不一会,外头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猪叫,屋里小狗听到动静嗷嗷哼唧了两下,就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了,好在莲子没什么反应,小娃儿总是胆大。 杀过猪后,二叔告诉她们,两头猪看着不大,肉怪结实,搁秤一约有两百八十多斤,肉质肥瘦均匀,色泽白里透红,闻着几乎没有膻味,因此屠夫出的价钱就比前几天杀的猪都高。 刘桂圆家一口气留了十斤猪肉,外加一副猪肝,半扇猪排骨,剩下的全都卖给了屠夫,共挣五两三钱银子,这么算,一年到头养两头猪还是很划算。 当然养猪需要本钱,一头小猪仔五六百文,后期养大得费不少粮食,平日里还要打猪草、打理猪圈,所以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养起。想当初,刘桂圆家能有这两头小猪,还是从王家手里讹的呢。 “等到开春了,咱家再抱两头小猪养,还得再养两三只羊,羊肉可以卖,羊毛留着纺毛线,哦,对,还得抱一批鸡苗,家里这三只鸡慢慢都杀掉吃吧。” 刘桂圆站在一张长条桌前,一边用擀面杖碾着粗盐,一边和两个姐姐说话,此时,她们俩一个在炖排骨,一个在腌鲜猪肉,撒足盐以后,就用麻线绑起来,挂在堂屋房梁上。 “行,你说养啥就养啥,我反正没意见。”刘红枣从锅里撇出一勺血沫,倒在脏水桶里,然后将灶底的劈柴抽掉两根,只留一根粗的慢慢烧着。 “那就再养只猫,家里那么多粮食,还有这些猪肉,平时炒的干货,就怕遭老鼠吃。”刘花生担心家里进老鼠,就想抱只小猫回来养,要是在以前,她家别说养只猫了,养活她们三个都费劲。可是如今不一样,家里有钱不缺粮,养猫养狗都无所谓。 “对了,今天腊月几号了?咱爹娘该回来了吧?”刘桂圆碾好一大把粗盐,一半装在小瓦罐里,一半包起来收好,然后走到锅台前,掀开小锅锅盖,舀了满满一锅水,准备烧水洗衣服。 “不知道,我正愁这事呢,桂圆,你帮我看着锅,我这咱去刘金娣家问问。”刘红枣心里着急,爹娘在信上说好年底回来,眼看十一月过去,过了今天就进入腊月了,怎地还不见小人影,别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刘红枣说着就擦擦手,开了西侧门,绕过午后朝东走,很快来到了刘金娣家。进了小院,看到顾氏和刘金娣在屋里织毛衣,就开口问: “最近没有送信过来吗?” 刘红枣心想上次那封信是六月写的,如果他们秋天里送了信,那么这段时间应该就能送到,但就怕他们不来信,嫌写信麻烦。 “没有,有我肯定告诉你家。”顾氏坐在床沿上织毛衣,织了两三针才抬头继续说:“你几个不用担心,俺家大全就是你们大伯,他搁外头走南闯北惯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估计这咱都在路上了,路难走肯定就走的慢。” 顾氏原来在外面讨过两年饭,对外头的情形还算了解,加上去年刘大全就在除夕前才赶回来,她猜今年还是如此,所以压根儿不担心,沉住气慢慢等。 等刘红枣回到家,刘桂圆已经烧好热水在洗衣服了,看到她脸上没啥表情,张口就问:“她知道爹娘啥时候回来么?” 刘桂圆洗衣服用的是温水,大姐嫌烧热水麻烦,每次洗衣服都用冷水,刘桂圆看不过去,就自己烧水洗衣服,她刚洗好第一遍衣服,二姐刘花生从镇上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样东西。 刘红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从婴儿车里抱起莲子,试着教她学说话,教了一会儿,又到堂屋拿了两颗鸡蛋,打在碗里和匀了,准备放在锅里蒸。 那头,刘花生将最后一块猪肉系好,突然说:“爹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不过我想起另外一件事了,明天就是腊月初一,桂圆你可要过生辰?” 刘花生的生辰在腊月初八,两人生辰离的近,不过她家以前家底子薄,几乎没给她们过过生辰,有一年娘提了一次,爹还说腊月底就是年,不用特地给小孩过生辰。 刘桂圆哪记得自己生辰,二姐不提她都忘了,就问刘花生:“那你是哪一天来着?离的近的话咱俩一起过。” 其实她对过生日不太看重,反正就是吃点长寿面、鸡蛋、寿桃这些,像中秋节那会儿,正好赶到大姐生日,就是罗姥娘给赶的长寿面条,吃着图个吉利。 刘花生的生日在腊月初四,和她就差三天,所以就打算和刘桂圆一起过,笑着提议道:“那就咱俩明天一起过,反正最近没事做。” 姐几个商量了一会儿,觉得她们都是小孩,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过生日就想着只叫刘金娣和徐善妹过来聚聚,小姐妹坐在一起吃点东西、拉拉呱,热热闹闹的就好。 第二天,四奶奶家,徐善妹才吃过早饭,就打算先织一会儿毛衣,将半只袖子织出来,再去刘桂圆家玩。这时,四奶奶从桌上竹篮里摸出六个鸡蛋,叫她拿去刘桂圆家当作贺礼,并劝她: “小闺女家,哪能天天做针线,眼睛还不做坏了?”说着将鸡蛋装在一个小篮子里,递给她笑着说:“今日去玩个大半天,晚饭前回来就成。” 徐善妹自从来到她家,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对她更是孝顺有加,不愿叫她做那劳累活,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怎会不心疼她? 徐善妹听了乖乖放下毛衣,拎了篮子笑着出去了,到了门外,狗娃正在锯木头,脚下放着一大捆麻绳,这是在为她做床,虽然只是简陋的绳床,但是她心里欢喜的很。 “狗娃哥,我玩去了。”徐善妹盯着他笑。 “哎,去吧!”狗娃只要和未婚妻说话,嘴巴就利索的不行。 等徐善妹到了刘桂圆家,刘金娣已经先到了,她弟弟刘金宝也跟着来了,正在地上逗狗玩,徐善妹就和她打招呼:“金娣姐来的早,我这咱才过来。” 刘金娣穿着一件肉红色短袄,见到她来欢喜地说:“善妹快来,桂圆说要做个鸡蛋糕,讲过生辰吃正好,咱俩一起帮忙。” 做鸡蛋糕吃,这显然是刘桂圆的主意,她本想做蛋糕,可是那玩意儿得加牛奶,而且需要专门的烤炉,一时半会儿不好做,她就改作更为简单的鸡蛋糕,当作蛋糕的替代品。 “鸡蛋糕,用鸡蛋做的?”徐善妹赶紧递给刘红枣六颗鸡蛋,笑眯眯的说:“家里没啥好东西,就拿了几颗生鸡蛋,你看可能派上用场?” “能啊,刚才我还讲鸡蛋不够用,平时都蒸给莲子吃了。走,咱帮着打鸡蛋去,那个可累人了。”刘红枣早习惯了刘桂圆不时冒出的新点子,反正她的想法就没有做不成的,于是笑呵呵地接过篮子,领着她俩朝堂屋去。 堂屋里,刘花生捏着两根筷子,站在方桌沿旁正在打鸡蛋,原本黄色的鸡蛋液已经打成了糊糊状,问一旁低头筛面的刘桂圆:“好了没,我手腕子发酸了。” “没好,早着呢,我在筛面没空,你叫大姐换你好了。” 刘桂圆正在细罗筛面,面是从镇上买的,说是细白面,可还是不够细,她决定自己筛两遍,然后再放进鸡蛋液里。 等到细面筛好,鸡蛋液经过大姐等人的接力,已经从黄糊糊变成白糊糊,不仔细看,有点像浓稠状的牛奶,这时,刘桂圆再分三次加入细面和芝麻油,慢慢的用锅铲拌匀了,就可以上锅蒸了。 “家里没有烤炉,只能上锅蒸了,等哪天有空在院里垒个烤炉,我们就可以吃上真正的鸡蛋糕了。”刘桂圆站在锅台前,和几个姐姐们说着话。 半盏茶的功夫后,刘桂圆掀开锅盖一看,大海碗里的鸡蛋液经过发酵鼓出了一大块,竟是一个开口笑的嫩黄色蛋糕,虽然没有奶油和水果点缀,但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就是鸡蛋糕,真好吃!”刘金宝第一个接过,咔咔两口咽下肚,欢喜的咪着眼儿。 “好吃是好吃,就是搅鸡蛋累人,我手这咱还酸哩。””刘金娣坐在弟弟身旁,看他吃的那么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对啊,好吃的东西就是费事。”刘桂圆一口气吃了两块,这才有些心满意足,然后问同样在吃鸡蛋糕的刘花生,“二姐,味道咋样,喜欢吃不?“ “喜欢,下回过生辰我还要吃这个。”刘花生哪能不喜欢,这糕软软的甜甜的,和她以往尝过的糕都不一样。 “什么好的?你喜欢吃,隔三差五都能做,只要你不怕费事。”刘桂圆掰了一小口的鸡蛋糕,塞进躺在小推车上的刘莲子嘴里,小家伙吃的欢实。 “费事不怕,就怕费时日,你别忘了,这回俞店家要的毛衣件数不少,咱们可别误了工。”刘红枣心里总是记挂着织毛衣的事。 “误不了事,那么多社员呢。” 第75章 五百两 “误不了事,那么多社员呢。” 刘桂圆说这话时,丝毫不担心织毛衣的事,谁知没多久就让她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偏偏和她招的那些社员有关,这可真是人心难测。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三姐妹照常在家织毛衣,楚婶子急匆匆来了她家,说了一件稀奇事。 “住在俺家对面的是徐良银家,他女人周彩蝶织的毛衣都归我管,最近我看到徐良银小妹徐香草来家了,本来这没什么稀奇,但是昨儿个我去收毛衣,好像看到她在织毛衣,我搁家里想了一夜,想着还得和你们讲。” 楚氏(楚麦苗)本不想说怕得罪人,但她更怕徐香草偷学了织毛衣的手艺,一旦手艺外传出去,她就不能靠织毛衣挣钱了,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得和她家说一下,求个安心。 “楚婶子,你没看错?徐香草确实在织毛衣,不是在缝衣服绣花?”刘红枣有点慌,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我还真不能确定,当时我看到她在织毛衣,就一晃的功夫,她就收起来了,但我感觉没看错,她织的好像是毛衣袖口,对,桃红色的毛衣袖口。”楚婶子尽力回忆着。 楚婶子走后,刘红枣就拉着两个妹妹商量了,问她们:“你们说咋办?我估计徐香草肯定偷学了织毛衣,要不咱告诉村长吧?” 当初请人选人都是拜托的田村长,由他在村里挑选可靠本分的妇人,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就有人心思活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刘花生头疼的不行,着急道:“我看找田村长没有用,你想徐香草要是偷学了手艺,肯定藏着掖着,你找她她不承认咋办?” “别急,别急,再看看,我们最好找着证据。” 刘桂圆对此倒看得开,她本来就没想过织毛衣的手艺能保密个一二十年,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就讲明了只签五年,以后随便她们用这手艺挣钱,还是教给亲戚朋友。 但是,徐良银一家这么快就泄密,那就不能怪她心坏了。 第二天一早,刘桂圆从家里拿了五百钱,和她大姐悄悄去了楚婶子家,去的时候,她一家人正在吃早饭,刘桂圆就递了钱过去,她婆婆宋丁氏忙接了钱攥在手里,面上喜的不行。 “那咋行,俺咋能接你的钱。”楚麦苗连忙起身去拦,可是婆婆已经收了,只能看向自家男人,盼着他能说句话。 “娘,这不是织毛衣的钱,咱家接了不好哩。”宋明旺收到媳妇的眼色,心里虽然想要这笔钱,但还是站了出来,劝他娘别收。 刘桂圆看在眼中,心里有了数,就摆手说:“宋大叔,楚婶子,你们别急,这个钱不白给,还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刘桂圆将昨夜想好的计划,说给他们一家人听,待他们欣然同意后,这才和刘红枣转头去了田家,将个别村人偷偷外传手艺的事,告之田村长,到时候他好有个准备。 刘家两人走后,宋明旺搓着手,美滋滋的说:“乖乖,就帮她们看着徐家人,就能挣这些钱,怪容易的。” 方才刘家姐妹说了,他家和徐良银家离的近,托他一家暗中盯着,只要徐家有到镇上卖毛衣的苗头,或者徐香草偷偷织毛衣,就告诉她们听。 宋丁氏吃完手里有些凉了的饼子,用手掌抹了抹嘴角,接话道:“这刘家几个闺女真是挣着钱了,一下子拿出五百钱,眼睛都不带眨的。” 楚麦苗倒有些担心,怕事发以后徐家人和自家结了怨,谁知她男人和婆婆都不以为然,一致认为是徐家人不地道,明明签了保密协议,就不应该私自教给外村人,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行。 婆婆宋丁氏还劝她,说:“麦苗,你不要怕,他徐家要敢来找事,看我怎么骂他们,一家子不知感恩的东西,好心教他织毛衣挣钱,哦,在这上面动歪脑筋,真是不像话……” 宋丁氏唠唠叨叨,不停数落徐家人的不是,浑然忘记了前段时日,她还撺掇过儿媳扣下织毛衣多余的羊毛线,要不是自家儿媳心性坚定,不肯占人便宜,刘家人怎么会找她家办事? 就这样一连过去三日,徐良银家和往常一样没啥动静,等到中午家家户户烧火做饭的时候,徐家土屋木门动了,随着吱呀一声,徐家已经嫁出去的闺女,徐香草背着一个布袋子出门了。 这几日一直盯着对面的宋明旺,瞧见徐香草出门眼前一亮,朝她背的布袋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里头装的是啥,就对屋里刚摆好饭的娘喊道:“娘,快来,徐香草出门了,你快去探探布袋里装的啥。”接着对媳妇楚氏嘱咐道:“要真是毛衣,你赶紧去和刘家说。” 宋丁氏激动的不行,开了门顶着冷风出去了,三步作两步走到徐香草后头,一伸手就碰到她背着的口袋了,一边捏在手里感觉,一边笑着说:“香草,你大冷天的背个布袋子干啥,来,大娘帮你托一下,别闪着腰了。” 徐香草这才注意到背后有人,看到宋丁氏抓着她的布袋,立即要挣开她,惊慌说道:“不用,没多重,我自己弄的动,你,你回家吧,我去镇上一趟。” 宋丁氏已经摸出布袋里装的就是毛衣,笑吟吟地上前挽着她的手,有些大声的说道:“你去镇上?那正好,我也要去镇上,咱俩一起做个伴。” 就这样,宋丁氏携着徐香草慢慢往村口走,与此同时,楚麦苗急匆匆地走到刘桂圆家报了信。等到徐香草极不情愿地走到村口时,刘桂圆和刘红枣已经在外头等她了。 “徐婶子,你这是去哪里,布袋里背的啥?”刘红枣气的说话声都发抖了。 “啊,没啥,我去镇上买点东西。”徐香草脸上心虚,不敢看她们,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徐婶子你可知道,你嫂子周彩蝶给我家织毛衣,每织一件能挣五十文,她可是你徐家的功臣,你到镇上不管买啥东西,还是卖啥东西,都不能忘了你嫂子啊。”刘桂圆还是想点一点她,只要她能主动承认错误,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俺嫂子确实能干,她,我,我不和你们拉呱了,我得走了啊。”徐香草感觉她话里有话,但不敢猜。 “和她废啥子话?让我来,徐婶子,你那布袋里装的可是毛衣?我已经喊过村长了,他前后脚就到。”刘花生刚才跑去请村长了。 这下徐香草哪里还不明白,一定是前几日她在大哥家织毛衣,叫楚麦苗看见后告诉了刘家人,唉,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心急,回到婆家再慢慢织毛衣卖就好了。 徐香草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等到田村长叫来了大哥一家,说要按协议罚他家出五百两银子时,徐香草这才慌了,恳求村长道:“俺可不知道要赔五百两,五百两那么多,俺们挣一辈子都挣不到啊。” 田村长看都不看她一眼,接过刘桂圆递过来的板凳,就坐在村口处置徐良银一家人,说:“徐香草嫁了出去,按道理讲,她已不是徐家人,更不是咱花石村人,故这五百两,我不问她要,只问你家要,徐良银,你可听见了?” “啥,真要赔五百两?” 徐良银知道自家女人签了协议,可是他想着只要这事做的隐秘,肯定不会叫人发现,哪想到自家小妹还没出村,就叫人堵在了村口,不少人还对他指指点点,一瞬间心里悔恨莫及。 前来看热闹的村人中,同样是毛衣社成员的朱翠红,就指着徐良银和周彩蝶的鼻子骂:“你俩口子咋这么黑心,自家偷偷织毛衣卖钱,哦,要天底下人都像你们一样,那俺老刘家几个姑娘还挣什么钱!” 朱翠花说这话,一是真的生气动怒了,二是故意说这话给刘家三姐妹听,好表表自己的心意,继续说道:“俺家两个闺女,俺自己织毛衣时,从来都是背着她们,不叫她们看一眼,好啊,你们反而教给外人,该,就该罚你们赔五百两!” 田村长的妻子李秀云,因为徐良银家出了这事,心里也是恼的很,走到周彩蝶面前,埋怨道:“彩蝶,当初你和我咋保证的,你说你肯定不外传,我看你平时干活本分,这才选了你,没想到别人家都没出事,偏偏你家出事,你这叫我怎么和刘家人交待!” 周彩蝶再也忍不住,哇哇的坐在地上大哭,捶着自家男人道:“我说不能外传,你非不听,非要帮衬你妹妹,这下好了,俺家拢共才挣了五十文,哪有五百两。”随即看到站在一旁徐香草,抓起一把土就往她身上撒:“都是你个扫把星,你好好的住俺家干啥,我织个毛衣张嘴就要学,这下好了,那五百两你来出!” 徐香草被撒了一身土,却来不及生气,只是连连拍着身上土往后退,边退边说:“凭啥叫我出,村长都说了,这钱该你家出,俺可不是你们村人,俺回自己家去了。” 徐香草说完就要走,刘花生想去拦,刘桂圆却不叫她拦,示意她稍安毋躁,“别急,我能治到她。”然后对徐良银说:“你家人不管是教外人织毛衣,还是偷偷织了毛衣拿到外头卖,这两样都违反了协议,合该赔我家五百两银子,除此之外,你家人没有信誉,从今以后都不能给我家织毛衣了。” 刘桂圆接着看向围观的村人,虽然天干冷干冷的,站在村口到处都是冷风,但他们还是凑在一块儿不愿意回家去,于是对他们说:“各位村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76章 拿捏人 村人们大都说是,不过也有人说五百两太多了,徐家人根本赔不起,不如少赔一些算了。刘桂圆看向说这种话的人,知道他们不是社员,故意说这些酸话,于是微微一笑说道: “三十名社员,这咱就缺了一个,另外我家还要再招四人,可有想报名的?哎,只要能做到保密,好好搁家织毛衣,这钱还不是信手拈来?” 果然刚才说赔五百两太多的村人,立即改了口风纷纷说自己要入社,跟刘家人学织毛衣,一时间村口倒比先前还要还要热闹。那是,比起看热闹,谁家不想多挣钱? “要入社还是找李大娘,她的为人俺信的过,像今日徐良银家出的这档子事,我相信只是偶然,毕竟人心难测不是?”刘桂圆看向李秀云,朝她点了点头。 “田村长,外头天冷,俺们先回去了,至于徐良银一家,都是乡里乡亲,先给他三天时间凑够五百两,不然就只能见官了。”刘桂圆厌烦徐良银一家,不想和他们废话,只想狠狠治他们一顿。 “那,桂圆丫头,他们不可能掏出五百两,你看这事……”田村长到底不想走到见官这一步,毕竟都是村人,真要见官了,他们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谁让他们泄密的?再说了我不罚他们这些钱,那罚多少合适?一百两、五十两还是二十两?要是罚少了或者不罚,以后其他社员都会跟着学,那签这个保密协议还有什么用?” 刘桂圆不是不给田村长面子,而是她这次放过徐良银一家,下次就会有其他社员有样学样,那她这个毛衣社迟早办不下去,所以这一回,她绝不能心软。 见刘桂圆三姐妹真的走了,徐良银木着一张脸在后头求情:“刘家丫头,俺家真没有五百两啊,求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次吧,俺给你们跪下了可行?” 扑通一声,徐良银跪在地上,向刘家三姐妹请罪,他女人周彩蝶从地上起来,也跪在自家男人身边,哭着喊着求她们原谅,“这回是俺家错了,俺们再不敢了,刘家丫头,你们行行好放过咱家吧。” 两口子哭的声泪俱下,双双跪在地上不起来,尤其是徐良银这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边跪边匍匐着挪到刘桂圆几人面前,故意说道:“五百两别说俺家,就是村长家都挣不到这个数,刘家三个丫头。难道你们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人去死吗?” 刘红枣因为徐良银的强词夺理气到了,只说了个“你”字就再也说不出话,而刘花生只是指着徐良银骂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违反协议还有理了?” 徐良银不正面接她的话,只是梗着脖子喊道:“为了几件毛衣,你们刘家人要逼死我们啊,叫我们赔五百两,我们自卖自身都赔不齐啊。” 刘桂圆猛的转过身,死死盯着要作死的徐良银,她本来想晾一晾两人,叫他们担惊受怕一番,再出面小惩大戒下,不想这个徐良银竟是个孬人,当着村人的面,想要来一出道德绑架。 此刻,周围二十多个村人都在看她们,刘桂圆环视众人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大声对村人们说:“各位乡亲们,你们看要不这样,徐良银一家人损害的是我们毛衣社的利益,不如叫我们毛衣社的人,自己商量下怎么惩罚他们,你们看咋样?” 村人们纷纷点头,都说这个主意好,村长田有仁同样感到舒心,站出来说:“既然这是她们社里的事,就叫她们社员自己商议,徐良银,你自求多福吧。” 既然村长都发了话,村人没有不同意的,刘桂圆当即就召开了毛衣社成员开会,商讨怎么处理徐良银一家违反保密协议的事。 刘家院门大开,三十多名毛衣社成员,大都来齐了,或站或坐在屋里院里,都好奇刘桂圆的想法和对徐良银一家的处置方案。 “本来我真想好好罚一罚徐良银家,可是他跪在地上求我,我能怎么办?咱都是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能真把人逼到绝路上?” 刘桂圆召齐了一干社员,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底下社员都听了有理,纷纷夸赞的起刘桂圆的善心,可听她又说:“话说回来,徐良银一家确实犯了错,难道一点不惩罚,就叫他侵占我们的利益?你们想想,要是他妹妹在镇上找到买家,学我们织毛衣挣钱,你们还能挣到这个钱吗?”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时四奶奶第一个开口,说:“徐良银两口子做事确实过分,他光想着自己挣钱,全然不顾我们,我看得叫他们这回出点血,交个二十两银子咋样?” 二十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不少了,可是对于刘桂圆定下的五百两来说,两者之间可是天壤之别。 刘桂圆看大伙都没反对,就提议道:“光掏银子不行,我怕他家不长记性,我看不如罚他干活,等开春以后,给我们每户人家浇小麦,浇完了才算罚到位了,你们觉得呢?” “俺觉得行,就得罚钱加给俺们干活,否则他下回还犯事。”顾氏跟着附和道。 “娘,没有下回了,徐良银家不算咱们社员了,方才桂圆都说过了。”刘金娣赶紧提醒她。 “那大伙要没有异议,我这就和徐良银一家子说了?”刘桂圆再次问大伙的意见,见她们都不说话, 心里有数了,就开了自家院门,对仍在外头等候的徐家人,说了这次处罚的决定。 “二十两银子?二十两俺家也没有啊。”徐良银听到二十两,仍旧头疼的要命,就问刘桂圆几个:“俺们保证不往外说,可行?” “不行,这不是我一人的决定,是所有社员的决定,怪只怪你心太贪,如果当时没动坏心思,何必要你家赔钱?”刘桂圆摇摇头,不去看他的脸色。 “对啊,原来要五百两,现在只要你家出二十两,你家还想咋样?”一位社里的大娘,这时候抢着说了一句,她早对徐家人不满了。 “除了钱,你们记着,开春以后,还要给我们这些社员,每家每户浇一次麦地。还有,你妹妹徐香草那里,如果她泄露了织毛衣的手艺,我们肯定拉你去见官。”刘桂圆再次强调了一次。 徐良银和他女人周彩蝶,见大伙口径一致,再没有改口的可能,只能灰败着脸,互相搀扶着回家筹钱去了。其他看热闹的村人,以及入社的成员,这时都纷纷回家了。 不知道徐良银一家怎么筹到的钱,刘桂圆只知道三天之后,他女人周彩蝶怀里揣着一个包袱,哭哭啼啼的上了门,将包袱递到了刘桂圆手里。 刘桂圆打开包袱一看,里头放着一锭新银,两三块碎银,其余的都是铜板,一看就是东拼西凑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周婶子,你家凑这些钱,不容易吧?” 周彩蝶本来脸上挂着泪,听到这话更是眼泪决堤,懊悔道:“有十一两多都是俺问娘家借的,这几天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俺老娘和俺大嫂更是指着俺鼻子骂,唉,都怪我活该啊。” 刘花生低头数着钱,数到一半就问她:“那你那个妹妹,就是你男人的妹妹,她没出点钱帮你?“ 周彩蝶提到小姑徐香草,就气的牙根痒痒,忿忿骂道:“别提她了,她根本不是人,要不是她想学织毛衣,撺掇俺婆婆找俺男人,俺说啥都不愿教她。” “可说到底,你还是不该教她啊。”刘红枣跟着叹口气,瞅着她费劲筹来的钱,心里不是个滋味。 周彩蝶脸上更加悲伤,捂着脸大哭道:“俺去她家找她拿钱时,她连门都不给开,硬说和她没关系,最后又找的俺婆婆,闹了半天才给了二两银子,还说算俺家借的,俺咋这么倒霉,呜呜呜……” 等到数齐了钱,确认是二十两银子后,周彩蝶已经哭到脱力,勉强托着身子往回走,谁知刘桂圆又叫住了她,问她:“你那小姑不会泄露织毛衣的手艺吧?” 周彩蝶脸色苍白,使劲摇了摇头,说:“可不敢,俺家和她说好了,要是泄露了,非叫她出这二十两银子。” 刘桂圆点点头,和她大姐二姐对了个眼色,看她们都同意,才说:“周婶子,这回罚你家二十两银子,还有浇麦地的活,你不会怀恨在心吧?” 周彩蝶也不急着走了,看着她们姐妹仨个,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说:“俺心里难受归难受,却还知道是非好歹,这事不怪你们,要怪就怪我,没有守住底线,唉!” 刘桂圆见她受到了教训,就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周婶子,本来我没打算真要你家赔钱,就打算吓吓你们,毕竟你们只是初犯,可是那天徐大叔当着众村人的面,给我们三姐妹磕头,我只能叫你们出这笔钱了,不然怎么服众?” “不过嘛,你们违反协议并没铸下大错,我没想过赶尽杀绝,这样吧,我这里有点羊毛线,你要是能在年前纺好,这二十两银子,我就退给你一半;等到开春,你们能浇完那些麦地,剩下十两,我再退给你们。” 打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就是刘桂圆想好的计谋,原本她想吓一吓徐家人,扬言不给五百两就送他家见官,可是徐良银当日搞那么一出,她就将计就计,叫一众社员决定怎么处罚他们。 等他们知道错了,凑到二十两银子给到她,她在找个由头将银子还给他们,一来二去恩威并施,刘桂圆相信徐家人再不敢造次,今后还会感念她的好。 话说回来,毕竟都是一个村的村人,她不能真把人逼到绝路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和你男人说说,他要是同意,下午就来我家再签一份协议,这回你们可不能再犯了。”刘桂圆看着周彩蝶,认真的说着。 “哎,俺这就回家去,刘家丫头放心,这回俺对天发誓,绝对会好好干活,俺那口子要是再有什么坏心思,俺自个都不饶他!” 周彩蝶听说那二十两银子还能退回去,眼睛瞪的老大,丢下几句话急忙回家找她男人去了。当天下午,徐良银和周彩蝶再次登了刘家门,徐良银不再像先前那般使心眼,而是拍着胸脯表示一定纺好毛线,早日赎回银子。 “这个事是辛密,你们千万不要和村人说,不然我家几个就难做人了。”刘桂圆不放心的叮嘱他们,担心他们将这事说出去,其他社员知晓了以后就对泄密不当一回事了,那她岂不是白唱这出戏? “哎,不往外说,只要能拿回钱,这事我老娘来问我都不说,刘家丫头,多谢你们了。”徐良银好话不要钱的说着。 “刘家丫头,不是要签协议吗,你拿过来我签,要是我再不守信,我就咒他徐家断子绝孙!”周彩蝶这回发了狠,竟用毒誓表明决心。 “你咋发这么毒的誓?呸呸呸,快吐口唾沫,发这种誓多不吉利?”徐良银眉头一皱,就要周彩蝶改口。 “我不发毒誓,你娘你妹妹再来,搁你耳边说几句话,你还得心软办错事。这回,我怎么都不依你了,你要还想好好过日子,以后就得听我的,可行?”周彩蝶原来在家懦弱的很,说啥做啥都是她男人做主,如今她却生出了别的想法,不想让她男人当家了。 “行行行,我都依你,行了吧?”徐良银是个外强中干的人,见自家媳妇突然这般要强,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 刘桂圆见他们同意,当下就拿出纸笔写了协议,叫他俩一起按了手印,然后从东厢房拿出两口袋羊毛,让他们纺成羊毛线了再送回来。 徐良银两口子走后,刘红枣脸上带着笑,很欢喜的瞅着她说:“桂圆,你才多大哦,咋这般会拿捏人?” “这有啥,我自己瞎琢磨的呗。” 第77章 弹弓崩 经过徐良银家那档子事后,刘桂圆明显感觉到她们毛衣社的成员,一个个都老实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浮躁,织毛衣的手艺也越来越好,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新招的五名新社员,刘桂圆将她们安排在了顾氏的手里,由她带着教授织毛衣的手艺和平日发毛线、收毛衣等活计。 这期间,徐良银两口子过来送纺好的羊毛线,看他们二人眼睛红肿,应该是熬夜纺的,不过刘桂圆没再心软,只说纺出她需要的羊毛线,过年前定会退他们一半钱。 这时,离年关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起了年货,刘桂圆家亦不例外,借了牛车拉了一批没染色的羊毛,先是送到了廖店家的染坊,再去其他地方买些过年要用的东西。 因着今日是腊八,镇上人来人往,比以往更加热闹,街上路上到处是摆摊卖糖卖肉卖对联的,还有两个套圈圈的摊子,一个是一文一套,一个是两文一套,当然套的东西价值不同。 刘家三姐妹这回手里有了钱,就和两个姐姐轮流套了一回圈圈,可惜她和刘花生运气不好,什么都没套到,刘红枣倒是手巧,伸手就套着一把木梳子,用来梳头也蛮好。 紧接着三人到了菜摊,买了新鲜的莲藕、蘑菇、番薯粉条以及大白萝卜,然后挤出贩菜区,到了卖春联的摊位上,挑了几副寓意好的对联,还有一堆福字。今年家里盖了院墙和新屋,每个门上都要贴上福字,才显的喜气。 等买完蔬菜和春联,刘花生提出想去胭脂铺,买点珍珠粉敷面,她原来买的仙露已经用完,脸上麻点淡化了许多,如今就想坚持敷珍珠粉,直到脸蛋完全白净为止。 之所以去胭脂铺买珍珠粉,而不是去她往常光顾的药堂,这是因为马上过年了,去药堂买珍珠粉怕不吉利。 “就你会讲究!那你自己去胭脂铺,我和大姐去米粮店,买腊八粥的那几样,回头再这里相聚。”刘桂圆走的腿酸,何况她们还赶着牛车,就不想多跑一趟。 “行吧行吧,腊八粥记得多买点核桃仁和葡萄干儿。”刘花生朝她们摆摆手,调了头自己去了胭脂铺。 说起来她们这地方,吃腊八粥就蛮讲究,不仅要买齐五谷杂米,还要配上各种果品,比如核桃、松子、白果、葡萄干,当然像红枣、花生这样的食材,也是多多益善。总之,越有钱的人,吃腊八粥就越讲究。 刘桂圆和刘红枣走到米粮铺,刘桂圆就提出在外头看着牛车,叫大姐自己进去买。 刘红枣点点头,跨过门槛进了铺子,正低头挑选一把红豆,莫名感到一道视线在看自己,抬头一看,不由得欢喜了起来,随即放下手中红豆,走过去打招呼道:“孙小哥,你咋来这了?店里不忙吗” “不忙,这两天就打算闭店了,这不今儿是腊八,我过来买点红枣,没想到就遇到你了。”孙敬轩心里感叹真是巧,他才来到这家店里,刚称了半斤红枣,正想着有个叫红枣的姑娘,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来了。 刘红枣听到他说“红枣”二字,感到好笑又脸红,微微低着头说:“那真是巧了,我也来买煮腊八粥的食材。” 孙小哥就帮着她挑选装袋,同时找她聊天,问:“红枣,你最近在家过的好不?你爹娘难道还没回来?我本打算这几天去你家找你们的。” 刘红枣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家还是老样子,就是织毛衣和带莲子,前段时间杀了猪,连小猪都不用费心管了。至于我爹娘,他们还没回来,等我回家再问问,不过你来我家干啥?怕村里人说道呢。” 刘红枣还是不想孙敬轩去她家,家里没有长辈,他去不合适。不过孙敬轩知晓她的想法,只是笑着解释:“红枣你别多想,我是想给你家送利钱,你忘了我家铺子上还有你家三成利,这都到年底了,早该结给你们。” 刘红枣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事,差点儿会错意,不由得脸颊绯红,低着头不说话只顾着装米。 “够了,红枣,这些够你仨个吃了。”孙敬轩好笑的看着她,然后将那些装好袋的东西叫伙计来称,待称好后抢先付了钱,然后才说:“去我店里坐坐吧,我给你们煮腊八粥喝。” 刘红枣本能的拒绝,说:“大过节的,咋能在你店里过,再说我小妹还在家,托别人照看着呢。” 孙敬轩就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语调,哀怨的看着她说:“红枣,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我去你家你不乐意,叫你去我店里坐坐,说说话啦拉呱都不行?” 要说孙敬轩这人,在亲人和客人面前,整个人都是正正经经的样,可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是另一个样,怎么说呢,有些孩子气,但蛮可爱。 刘红枣听了立马心软了,心想反正他要给自家结利钱,早晚都得去一趟,就点点头领着他去见外头的刘桂圆,接着和刘花生汇合,跟在牵着牛车的孙敬轩后头,一同来到了他的脚店。 姐妹仨刚踏进脚店,就闻到了一股腊八粥的甜香味,接着就看到后厨方向,周大娘背对着众人,正在搅拌一锅煮了小半日的腊八粥,见她们来高兴的不行,叫她们坐下等着,一会儿就能喝粥。 今日店内客人不多,想来今日过节,大都想在家里喝几口甜粥,店内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腊月十五歇业,正月十六开业的通知。不多时,孙经纶从学堂散了学,从外头掀开厚厚的帘子,钻了进来。 “唔,还是屋里暖和。”孙经纶哈了哈冻僵的手,待看到刘家三姐妹都在,欢喜道:“红枣姐姐来了,花生姐姐也在,呀,桂圆妹妹都来了,真巧,今日咱们吃腊八粥,里头就有你们。” 几人围在一起说着话,很快周大娘就盛了用料十足的腊八粥,并一摞碗筷端了出来,随后孙敬轩整治了一道红烧羊排,配的白萝卜和香,非常入味。刘桂圆小口喝着甜粥,然后夹起一筷子羊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要不怎么说,别人家的饭就是香,刘桂圆连喝了两大碗甜粥,啃了一盘子羊排,肚子再装不下任何食材了,拉着她二姐就要出去消食,说过一时再回来,其实是想留大姐和孙敬轩多待一会儿。 孙敬轩心下了然,就笑着说:“那我就和你们大姐结利钱了,回头你们可别说我算错帐了。” 刘桂圆就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那随便你,反正咱两家人,早晚还不是一家人,你看着给呗。” 刘红枣听了作势要打她,刘桂圆赶紧闪到了二姐身后,拽着刘花生就要出去,没想到孙敬轮这个话痨也要跟着去,说要去对面那条街套几个圈圈。 他这么一说,刘花生的手就痒了起来,也不提慢走消食了,改拽着刘桂圆往前头跑,在套圈圈的摊位前玩了好大一会儿。 脚店里,周大娘收拾了碗筷,端到后厨去洗了,孙敬轩就坐在餐桌对面看她,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是说不清的情意。刘红枣只看了他两息,就慌忙低下了头,只盯着桌上的纹路看。 “要不,去我家里说话,在这算账不合适。”孙敬轩首先打破了平静。 “那……也行。”刘红枣心想,在这里算账拿钱确实不方便,就站起身跟着他出了脚店。 外头冷飕飕的,街上路上却比以往还要热闹,有沿街叫卖的摊贩,削价出售的商铺,引人博彩的关扑,还有许多围观看热闹的行人,刘红枣本想和孙敬轩并排着走,可没走几步,她就就被行人挤到另一头。 正四处找人,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抬头一看,原来是孙敬轩从对面挤了过来,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了一条小路上。 “你没事吧,手冷不冷?”孙敬轩知道此举有些出格,却不愿意放手。 “我不冷,孙小哥,你放手吧,这里没那么多人了。””刘红枣自打被他牵住手,就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 “哦,前面拐个弯就到稻香巷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处小院?”孙敬轩没舍得松手,嘴上找着其他话题。 “嗯,看看也行。” 两人就这样一路牵着手,一直走到了稻香巷的第一家,瞧见门上写着“孙家”二字,然后穿过垂花门 进了内院,就看到四四方方的院子,灰白色的青砖墙,漆红的雕花木门,明亮的窗户纸,无一不透着简约大方。 “刚修缮好没几天,得晾晾才能住人,还要再打一些家具,你喜欢什么花样的,尽管和我说就是。”孙敬轩感觉到刘红枣抽出了手,就推开房门,请她进去看。 “不进去看了,天色不早了,我还等着回去呢。”刘红枣这回看了院子,心里就开始后悔,刘红枣啊刘红枣,你如今胆子忒大,跟着外男乱跑一气,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要不要脸了? “那行,那就回老屋,我拿利钱给你。”孙敬轩看出她不自在,掩上房门往外头走,继续找着话题,说:“你有啥想吃的?我看外头有卖冰糖葫芦的,给你买两串?” 刘红枣听了噗嗤一笑,说:“我都多大了,还吃小孩的零嘴儿,一会儿给我两个妹妹带两串就成。” 孙敬轩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随即说道:“你也不大,吃个冰糖葫芦咋了,走,我给你们一人买一串,还有我弟和我娘,咱们都吃个乐。” 两人因着冰糖葫芦的事,原本有些不自在的气氛,立即冲淡了许多。待出了院门,孙敬轩买了冰糖葫芦,两人手里各拿着几串,边走边吃边聊着家中琐事,不时说到开心处,两人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题外话------ 这一章标题是腊八粥,不好意思,标题发错了,改了几遍改不成功 第78章 腊八粥 孙家旧宅内,孙敬轩当着她的面拿出账本,将今年一年的收入、盈利,一一道来,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和宝钞,递给她说:“一共是两百二十两,我自作主张换成了宝钞和银子,你自己点点。” 刘红枣点了钱,签下自己的名字,没再耽搁,和孙敬轩赶紧回了脚店等人。没等多久,刘花生姐俩就和孙敬轮从外头转悠回来了,其中孙敬轮还套着一只小麻雀,就是天太冷,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进了脚店,几人热热闹闹说了几句话,刘红枣就开始催她们:“不能再耽搁了,外头天冷,早点回去少挨冻。”说着就要拎先前拿进来存放的东西,带头走在前面,刘花生和刘桂圆点点头,和周氏等人告了别,坐上孙敬轩牵出来的牛车,哒哒哒地往家赶。 等回到村口自己家,刘桂圆开门拎东西,刘花生到四奶奶家抱莲子,刘红枣就解了牛车,牵牛进了院子,先喂它吃了一把玉蜀黍渣子,喝了半盆水,这才和刘桂圆赶着车朝二叔家送。 两人顺着大路往村里走,还没走到二叔家,刘桂圆就听到前头有动静,没看出来什么头绪,就感到额头上一痛,伸手一摸,出血了。 “这是谁干的,砸到我头了!”刘桂圆摸着头四处找凶手,就见三个小孩从屋后走出来,一人手上举着一只弹弓,其中还有个熟人,正是二叔家的三儿子刘铁蛋。 “你仨个谁干的,没事拿弹弓打人,要是打到我眼睛怎么办?”刘桂圆想到这里一阵后怕,刘红枣赶紧拿帕子帮她按住伤口,随即愤怒的看向几人,同样问是谁干的。 这三个小孩,一个是二叔家的铁蛋,一个是王家的狗妮,一个是石家的牛粪,这三个小孩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淘气鬼,整天上蹿下跳、逗狗吓鸡,反正谁见了谁头疼。 牛粪和狗妮本来嘻嘻哈哈的,没将两人的呵斥当回事,待看到刘桂圆擦脸的帕子上真有血,顿时吓的 摇头摆手,纷纷说自己没打到人。这时,站在三人后头的铁蛋站了出来,得意的甩甩头发,大声说:“我打的,我想打麻雀的,谁叫你突然站出来。” 冬天到了,树叶子都掉光了,加上前段时间下雪,他们花石村就飞来了好多饿肚子的鸟雀。这不,村里没处发**力的小孩,就在村前村后支了匾罩逮它们,像铁蛋几个这样顽皮的男娃,就爱拿着弹弓到处打鸟。 “你打的?大路这么宽,你看不到我们两个人走过来,我看你是成心的!”刘桂圆眼瞅着刘铁蛋那捣蛋样,就感觉到他是故意朝自己打的,气得四处找棍子打人,牛粪和狗妮看刘桂圆要发作,各自对了个眼色,拍拍屁股跑回家了。 刘桂圆没找到趁手的棍棒,直接解了绑牛车的粗绳,用力一登紧,对一旁的刘红枣说:“大姐,铁蛋这样太不听话了,咱俩按住他,先拿鞭子抽一顿再说” 刘铁蛋听说要拿鞭子抽他,立即拔腿就往后跑,他可是知道刘桂圆的,虽然只比他大一点,手里可有劲,打人可用力了,他得赶紧跑,可不能落到她手里。刘桂圆同一时间跟在后面追,从人家屋后追到屋前,边追边骂他,“你个兔崽子,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刘红枣也生气刘铁蛋手贱,竟然拿弹弓打自家人,抛下牛车不管不顾地在后面追,刘铁蛋害怕被追到挨揍,不知怎的想到他奶奶了,对,他得往家跑,有他奶奶护着,他看谁敢打他。 刘桂圆看他进了二叔家,心想正好看我怎么修理你,就堵住二叔家的门,叫她大姐先回去拉牛车来。才歇没有两口气,先跑进屋的刘铁蛋,就恶人先告状,“奶奶,刘桂圆要拿鞭子抽死我,你快来救我。” 刘铁蛋人精一个,知道如今爹娘和刘桂圆走的近,怕他们不护着自己,直接一头钻进了主屋,去找刘姚氏寻求庇护。院里东屋的二叔二婶都出来了,铁牛不在家,铁柱听到声响又一声不吭回屋去了。 “谁要抽俺的乖孙?我看谁敢抽他,桂圆,你个死丫头抽你弟干啥?”刘姚氏正搁屋里躺着,听到刘铁蛋喊她,慌的鞋子都没穿好,就趿着鞋子走到门框底下,气势汹汹的说。 “奶奶,你问问铁蛋,作啥拿弹弓崩我!”刘桂圆气呼呼的看着刘铁蛋,然后对迎面走来的二叔二婶娘告状:“二叔你看,我这额头都出血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要是打偏了,我眼睛可就瞎了!” “哎呦,真出血了,好大一块。”二叔刘崇林看着还在渗血的额头,不由得心中有愧,赶紧唤李氏去拿草木灰,先止住血再说。 李秋芳慌忙抓了一把草木灰,要按在刘桂圆的头上,刘桂圆哪里敢用这烧锅余下的灰,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用了,我按住伤口,一会儿就好,别给我抹这个,这个脏。” “你这孩子,这是草木灰,止血都得用这个。”李氏见她不愿意抹草木灰,额头上血势不大,只能作罢,转头训起刘铁蛋:“铁蛋,你个死孩子,你打你姐干啥,我没给你讲过,玩弹弓不要崩到人?” 李氏虽然心疼刘桂圆的伤势,可铁蛋到底是自己小儿子,只想教训他两句并不想动真格,可是她男人刘崇林就没那么好性子了,就见他四处瞅了瞅,搁墙角找到一把扫帚,对着刘铁蛋就要舞,嘴里骂道:“你作死呀,拿弹弓崩人,哪个手崩的,看我不废了你的爪子! “行了,他才多大,又不是故意的,你还要废了他,我看你废一下试试。”刘姚氏挡在刘铁蛋前面,叉着腰瞪着刘崇林,刘崇林就皱着眉头道:“娘,他过了年虚岁都9岁了,还是小娃娃么?你看桂圆丫头,下地干活、卖东西挣钱,哪一样不比他强百倍?” 一听这话,刘姚氏就不高兴了,在她心里,孙女再好都不能超过孙子,立马黑着脸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不准你动铁蛋一下,你要打他我就打你,你看着办吧。” 刘姚氏这么宠溺刘铁蛋,迟早会害了他,刘桂圆才按住血口,就捂着额头对刘姚氏说:“奶奶,你不要惯坏了他,他整天拿着弹弓乱崩,还能是啥光荣事?这幸亏崩到我,这要是崩到别人,人家不找他事吗?” 刘桂圆心里憋屈,这要是以前她家和二叔家关系不咋地,以她的性子,非叫二叔家出点血,再赔点补品营养品啥的,可是如今两家人关系好,二叔二婶娘平时对自家多有帮衬,她还真不好说太多难听话。 “就崩到一点点,至于没完没了的说?你们小丫头皮实,崩破了皮过几天不就好了,至于这么较真儿?”刘姚氏不耐烦的看着刘桂圆,接着又看向刘红枣,随口骂道:“红枣你当姐的,不知道护着你妹?” 刘桂圆气的都想笑,正要上前找刘姚氏理论,刘红枣一把拉住她,站在她前面对刘姚氏大吼一声:“你真是天底下最偏心的奶奶,以后你有啥子事,别想求到咱家!”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刘红枣一直以来都怕刘姚氏,不管她怎么说怎么骂都是一声不吭,这回见妹妹额头受了伤,刘姚氏还是那副嘴脸,就气的吼出了声。 “好啊,好啊,你个死丫头,你跟谁讲话的?我是你奶,你就跟我这么讲话?”刘姚氏没料到刘红枣敢这样吼她,想要上去拧她,二叔刘崇林拦着她不让,正好看到趴在门框看热闹的铁蛋,气呼呼的骂:“你个兔崽子,还不给我滚出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刘铁蛋刚才被他爹的扫帚吓到屋里,后来听到奶奶教训刘桂圆姐俩,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躲在门框后面看戏呢,这时听到他爹叫他,撅着嘴走到门槛外,站着不动了。 “快点给你桂圆姐道歉,不然看我今天可抽你!” “俺又不是故意的,本来打鸟的,谁叫她走的那么快。” “你说啥?她走的快就该你拿弹弓崩了?村里那么多人走路都快,你都拿弹弓崩人家?这幸亏崩的是自家人,骂你几句就算了,这要是崩到别人,人家还不张嘴噘死你爹娘?” 刘崇林越说越有气,手中扫帚一抬,就要抽过去,刘姚氏眼疾手快,赶紧将铁蛋拦在后头,护着他说:“骂几句就行了,还非要给他打出个好歹?他自个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要咋样?” 见刘姚氏这副护孙的样子,刘桂圆突然觉得没意思,正好额头上也不渗血了,她就想拉着大姐回家去,小声说:“走吧,搁着待着没意思,有这空儿我还不如回家吃点好的补补呢。” 不知怎的,刚来到这里,她一看刘姚氏就想和她对着干,想看她吃瘪受教训的样子,可是经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她就看淡了,觉得像刘姚氏这样无可救药的人,无论怎么和她沟通都是在浪费空气。 李氏看见她俩往外走,心里真是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在后头道歉:“红枣,桂圆,对不住了,我天天忙,都没有空管铁蛋,让他跟村里的坏小子学刁了。你俩等等,俺家里还有一点鸡蛋,你拿回去吃。” 李氏高低从家里装了半篮子鸡蛋,从自家一路送到了刘桂圆家,刘桂圆虽然生铁蛋的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哪能真和二婶娘动气,只能接过鸡蛋就当此事揭过了。 二婶娘临走前,刘桂圆还不放心的叮嘱她:“你家铁蛋真得好好管了,这大过年的,崩到谁谁能高兴?就是崩到鸡鸭鹅,人家背后也要说嘴的。” ------题外话------ 这一张的标题应是弹弓崩和上一张调换一下但内容没有错 第79章 万元户 刘桂圆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真的应验了。第二天上午,她吃过饭没啥事,就去二叔家还装鸡蛋的篮子,正好遇到村里的郭大娘,手里提溜着两只鸽子,气势汹汹地进了二叔家的门。 郭大娘进了院子,看见二叔刘崇林,就扯着嗓子喊开了:“铁蛋爹,你看看你家铁蛋,给我好好的两只鸽子崩死了,我这是拿来卖钱的,一只鸽子能卖三十文,你家看着赔吧!” 郭大娘家养着十好几只鸽子,都是清一色的肉鸽,体虚的人吃了最是补养,所以她如果拿到镇上卖,确实能卖到这个价钱。 刘崇林一听,心里那叫个气,对着屋里大喊一声:“铁蛋,给我滚出来,你崩人家鸽子了?”听到动静的李氏出来了,皱着眉头就问郭大娘:“不是铁蛋崩的吧,他这咱还没出去,咋可能崩你家鸽子?你别什么事都赖俺家铁蛋。” 郭大娘气的将鸽子一丢,叉着腰说:“你叫铁蛋出来问问,看是不是他崩的,村里就这么几个玩弹弓的小孩,我挨家挨户问了,人牛粪和狗妮都说你家铁蛋崩的,我还能冤枉他?” 刘崇林再忍不住,直接进了屋,到床上拽起赖床装睡的铁蛋,啪啪上手呼了两下,然后拧着耳朵拽到屋外头,指着地上的鸽子问:“可是你崩的?给我讲实话,要敢扯瞎话,我还得多打你一顿!” 刘铁蛋昨晚挨了一顿揍,这会儿身上还疼着,看见地上死透气的鸽子,心虚地就往主屋刘姚氏所在的方向跑,边跑边说:“是牛粪讲鸽子肉好吃,带我去她家崩的,我就崩了两下,牛粪还有狗妮,他俩崩了好多下。” 好家伙,原来是牛粪和狗妮这俩坏小子,自己想吃鸽子肉不算,还带着铁蛋一起干坏事。就是不知道,两只鸽子到底是谁崩死的,反正刘桂圆看着铁蛋也不像好人。 刘崇林心里更生气,上去要逮他,边逮边骂:“你没有脑子的吗?人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人叫你吃屎你怎么不吃?来来来,今天我要不打死你,都算你小子有本事!” 刘崇林逮到刘铁蛋,照着他屁股就是两脚,然后对着脸蛋又是噼里啪啦两巴掌,还要再打,李氏慌里慌张拽住了他,埋怨着说:“还没问清可是他崩的,就朝死里打他?”然后又问刘铁蛋:“到底你可崩到人家鸽子?可是牛粪和狗妮两个死孩子崩的,再推到你身上?” 刘铁蛋屁股脸蛋一齐疼,泪汪汪的吸溜着清鼻涕,委屈的说:“我哪能知道?刚开始俺们一起崩的,后来我看鸽子飞跑了,就去崩树枝了,俺,俺也不知道鸽子是谁崩死的。” 这下李氏也气了,拧着他的耳朵骂:“肯定是牛粪狗妮俩崩的,你就崩两下哪能这么准?我叫你不要和他俩玩,你非不听话,人俩多精啊,有事都往你身上赖,你这个猪脑子,能玩过他们吗?” 郭大娘可不管他们怎么教训儿子,只是在一旁碎碎念她家的鸽子多么不好养,费了多少心思多少粮食,眼看年后就能卖个好价钱,叫刘铁蛋给崩死了。最后还说:“你家铁蛋打小这样刁,长大了也是个混账玩意,不能有多大出息!” 郭家大娘这嘴怪厉害的,为人父母,谁个不希望子女长大了有出息,可是叫郭大娘这样一顿挤兑,还是在靠近年关的时节上,谁听了能心里舒坦? 刘崇林嘴笨接不上话,只能再捞到铁蛋一顿打,李氏和闻声出来的刘姚氏,就在后头跟着拦,刘桂圆不想再看热闹,正想放下篮子回家,就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刘铁牛从外头进了院子,大声吼了一句:“大清早的吵啥子吵?” 刘铁牛正在屋后上大号,两腿蹲的发麻,就听到前院吵的不像话,过来一看,他小弟刘铁蛋被亲爹按在地上揍,还没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刘铁牛就掏着耳朵不耐烦的说:“多大点事,不就两只鸽子钱吗?娘你拿给她,就当赠给她的买药钱!” 没想到刘铁牛说话这么毒,快要过年了,说这种话不是咒人得病吗?郭大娘当场就不愿意了,指着刘铁牛的鼻子骂:“你个王八羔子说的啥子狗屁话?青天白日的咒我得病不是?你一家人我算看好了,大的刁小的坏,没一个好东西……” 二叔刘崇林赶紧道歉,这都村里人,哪能说这话,然后叫铁牛过来赔不是,刘铁牛才不管这个,拍拍酸麻的腿,凶巴巴地走到郭大娘前面,说:“你想咋的?看我家好欺负,信不信我一扫帚舞死你!” 郭大家吓得连连后退,嘴里也不敢絮叨了,二叔刘崇林气的抬脚踹了他一下,骂道:“怎么和你大娘说话的?你还小嘛说话没个把门的?”刘铁牛猛不丁被踹了一脚,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感没有面子,气的掉头就走,走到院门还大力踹了一脚。 刘桂圆看到这里,皱着眉头叹口气,将篮子往二叔家厨房里一放,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就走了,身后继续传来郭大娘和李氏等人的吵架声,看来这回两家人要结仇了,因为这么点小事,真不值当。 刘桂圆回到家以后,将铁蛋和铁牛的事一讲,大姐二姐听了都摇头,感叹二叔家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孬熊,刘铁蛋妥妥一个甩货,刘铁牛不折不扣的六叶子,就剩一个刘铁柱,稍微比他俩强点。 甩货就是不够料的意思,刘铁蛋可不就是干啥啥不行,好吃懒做第一名吗?至于六叶子,也是当地骂人的土话,指被骂的那人做事鲁莽不经大脑,跟愣头愣脑的驴子一个样。 不管怎么样,二叔刘崇林为这事大动肝火,不仅再一次狠揍了刘铁蛋,还连捶带踢了刘铁牛好几下,就连一直待在家没出屋的刘铁柱,也挨了一顿训。听闻那几天,二叔家的气氛一直很阴沉。 然而刘桂圆没有意识到,就是那几天的阴沉,刘铁蛋因此恨上了自己,连带着刺激到了刘铁牛,不久后两兄弟竟然联手闯下了更大的祸。 腊月十五这天,刘桂圆在家,大姐和二姐到二叔家借了牛车,将这一次打好的毛衣送到镇上的成衣铺里,同时不忘向店家推荐羊毛编织的膝裤,果然受到了店家青睐,继续追加了新的订单。 不等大姐二姐回来,刘桂圆就在家支着桌子,开了前院大门,等着各位小组长来这领工钱,其实拢共就六位组长,她们这边来到了,刘桂圆已经提前核好了账,当即就能给她们结清。 几位组长手里或拿着七八钱,或攥着一两的银,各个脸上笑开了花,往年她们哪有那么多钱,不过是靠着绣花织布,挣上零星几个铜子补贴家用罢。 “这次领了羊毛线,得到正月十五以后才出货,你们和手底下组员讲,不要急慌的织毛衣,累了就歇歇,过了安逸年。”刘桂圆收了账本,往腋下一夹,和前来的田家三位大娘拉起呱来。 为首的李秀云李大娘,将一两四分银收在衣袖里,笑着说:“讲也没有用,那几个婆娘为了挣钱,天天窝在屋里织毛衣,谁个愿意歇歇哟。听说有两家人,最近都是她们男人做饭,就为了多织一件毛衣。” 织一件毛衣虽然费时,但是这活不累,织习惯了手熟了,自然就织的快了,每每织出来一件,就能挣五十文钱,要是坚持织上一个冬天,至少能捞到一两多的银子。 顾淑真顾大娘逗了一会儿刘莲子,接话道:“我看就这样好,叫那些男人知道,咱女的多能干。”然后将莲子递给关金菊看,关金菊两个儿子还没成亲,看到小娃娃馋的不行,就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说:“这么小的娃娃,难为你几个养的这样好,看着就讨人喜欢。哎对,你爹娘到底多咱回来?” “谁知道啊,当时就讲年底会回来,但没讲具体哪一天,只能平常心慢慢等了。”刘桂圆提起这个就情绪不高,怕他们搁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各自领了些羊毛线走,走之前李秀云还说,等过完年将西瓜糖的一成利钱给她结了,今年托她的福,田家人靠着西瓜糖大赚了一笔,眼下手里还有最后一批,全部卖完就能盘账了。 “好啊,等你们算好了告我一声就行,不急,反正就这几天的事。” 刘桂圆想到这事还蛮高兴,她自己炒制的西瓜糖,扣掉白糖、西瓜皮等成本,迄今为止就赚了二十四两六钱。如果不算田家给她的利钱,只算前段时间孙家给的分红,以及这一年来来回回挣的钱,她现在手里已有三百七十多两的存款。 三百七十多两,对那些镇上或者府上的有钱人来说,不过是他们一次采买花费的金额,可是对于他们花石村来说,这笔钱就相当于全村第一个万元户了。 话说有了这笔钱,她们姐妹三个平日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躺平个十几年,以后的日子逍遥喽。 第80章 收着钱 腊月二十四这天过小年,家家户户要大扫除、祭灶神,还要贴春联、剪窗花和吃饺子,在刘桂圆看来,这天和过年一样热闹。 刘崇山夫妇仍旧还未归来,三姐妹收拾好心情,一大早起来收拾屋子,将全家上下里外都擦的干干净净,尤其是草棚子下方的土锅台。 大姐新买了一张灶王爷的画像,贴在灶的右侧,接着再贴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然后再从堂屋搬一条几案,上头放着麻糖和清水,作为供奉之物。 刘红枣带头在灶王爷的画像上,抹了一块用火融化的麻糖,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灶王爷,吃了我 家的糖,到了玉皇大帝那,一定要多说好话。” 刘红枣念完后,刘花生如法炮制,接着是刘桂圆,最后是刘莲子,大姐抱着她同样糊了一遍灶王爷的嘴,如此之后,祭灶环节才算结束。 “你俩先剁馅合面,等我剪几副窗花,就去帮你们。”刘红枣手拿一把剪刀,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开始学剪喜鹊登梅和燕穿桃柳,以前家里都不贴,但今年不一样,她特别想剪出来,贴在窗户上装饰。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二叔亲自过来喊她们过去吃饭,说:“原来讲大哥大嫂回来,谁知道到这咱都没看到人,要不你几个都去俺家吃去,人多显得热闹。” 刘红枣不想去,下意识去看两个妹妹,很明显两妹妹和她想的一样,都不想过去,婉言拒绝:“谢谢二叔,不过俺们在家啥都准备好了,就不去麻烦了。” 二叔看了看她家院子,门上墙上都贴满了春联,看着怪像样的,就没硬劝她们去,和她们交待了几句晚上关好门就走了。 二叔走后,三姐妹包好了芹菜肉馅的饺子,先下了一份吃着,吃过以后继续合面拌馅,外加劈些柴火,打算再炸点年节必备的小圆子和小果子吃。今年多做些,只要保存得好,可以一直吃到开春。 刘红枣说原来她家过年,炸的小圆子都是菜馅的,今年不一样了,姐三个靠着做买卖,手里赚了不少银子,今年就炸了糯米肉圆子,炸好了咬一口,里面全是肉和鸡蛋,特别香! 至于炸果子,她家可以说是比较豪横的人家,足足炸了一大筐,上头裹了许多糖液,最后再撒上黑芝麻,绝对又香又甜,咬着嘎嘣脆。 刚炸好圆子、果子等,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吓的屋里的狗嗷嗷大叫,鸡舍的鸡也有些害怕,大姐就说过年那天杀一只鸡吃,鸡代表吉祥,除了吃鸡,还要吃鱼,寓意着连年有余。 二十九那天,刘崇山夫妇还没回来,姐妹三个已经做好了独自过年的准备,按照原计划的那样,杀鸡剖鱼,做一顿丰盛的饭菜。 可是饭菜才做到一半,鸡肉还没捞到下锅,外头就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刘桂圆赛好柴火,跑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二叔家的刘铁牛。 “铁牛哥,过年好,你咋来了?”刘桂圆见是刘铁牛来,有些差异,话说他回家有段日子了,但是他们之间接触并不多。 “哦,过年好,俺爹和俺奶说,明天晚上到俺家吃饭。”刘铁牛第一次来她家院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很好奇,刘桂圆就邀请他进屋坐坐,顺便抓了一把小果子给他吃。 刘铁牛吃着小果子,在她家院子里到处看,走着走着就要进东厢房看,刘桂圆赶紧走在前面拦着,说:“铁牛哥,这是俺们几个闺房,你在客厅坐着就行。” 刘铁牛不客气的坐在客厅椅子上,和三姐妹聊起天来,无非是她们这一年在家做的什么买卖,挣了多少钱多么令人羡慕云云,接着就讲起了他想贩米粮挣钱,可惜本钱不够。 刘桂圆听着不对劲,刘铁牛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能跟着附和:“哦,哦,祝福铁牛哥年后发大财,财源滚滚来。” 刘花生和刘红枣各自都说了几句吉祥话,刘铁牛见她们不主动提借钱,感觉没啥意思,随手抓了一大把小果子,边走边吃,说道:“那行吧,我回去了,你几个明天别忘了去吃饭,我就不来叫你们了。” 刘铁牛走后,三姐妹都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刘铁牛今天言行举止怪怪的,不过并没多想,第二天上午,带着烧好的饭菜,抱着莲子,脚下跟着小狗,一同朝二叔家走去。 还没走到二叔家,刘桂圆老远就看到靠在门框上嗑瓜子的刘甜柿,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袄子,下衬一条葱绿色的厚裙,看着怪引人注目的,不得不说,刘甜柿的长相,还是继承了三婶娘的脸蛋。 刘甜柿看到她们仨,各人身上都穿着新衣,里面一件蓝色袄裙,外面套一件鹅黄色比甲,感觉穿的比自己好看,顿时就没心情嗑瓜子,翻着小小的白眼,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进屋去了。 姐妹三个知道刘甜柿的脾气,根本没和她计较,到了屋里看到长辈们都在,挨个喊了人道了好,就乖乖坐在堂屋里等吃饭了。她们带了烧好的菜来的,去不去厨房帮忙都没关系。 堂屋里,刘姚氏没在厨房帮忙,她坐在姐妹仨个对面,眼瞅着她们从进屋就开始吃东西,不说到厨房帮个忙,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今日叫她们来有事,还是强忍着没说话。 要说在二叔家过年,还是蛮热闹的,人多摆的盘就多,两张长桌摆起来不够,还加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十二样菜,有荤有素还有油炸的圆子果子的,这就很丰盛了。 等到二婶娘盛出最后一盘鸡蛋炒木耳,二叔打头在外面放了一串鞭炮,一大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准备开吃,只是不算莲子,十三口人怎么入座是个问题。 李氏烦三叔一家,热情的喊刘红枣她们,叫她们坐在自家身边,可是刘姚氏不想和几个丫头片子坐在一起,非叫三叔家的栓子和甜柿坐过来,叫她们三姐妹坐在最那头的小方桌上。 “方桌那么小,她三个还有莲子咋能坐的下?不行,你仨个就坐铁蛋旁边。”李氏不乐意了,凭啥叫老三家的孩子坐中间,中间可都是好菜。 “怎么坐不下?铁蛋和栓子坐我对面,你俩口子和崇河两口子坐我旁边,再就是铁牛铁柱几个,她们靠外头坐呗。”刘姚氏可不想和几个丫头片子坐太近。 刘桂圆撇撇嘴,推着小车率先坐在小方桌上,大姐和二姐面无表情,默默坐在一块儿,心里都想着赶紧吃过饭就走,搁这过年太憋屈了,还没有搁家吃饭的自在。 三姐妹都这样想,这顿饭就吃得特别快,何况摆在她们前面的也没几样好菜。刚吃完饭准备起身走,等候许久的刘姚氏就发话了,朝她们仨说:“你仨个来一下,我今天问你们个事。” 三姐妹慢吞吞起身,就听刘姚氏说:“你姐仨个确实能干,今年靠织毛衣挣了不少钱吧?奶奶想问问你们,手里到底存了多少钱,我心里好有个数,等你们爹娘回来,好和他们夸夸你们。” 这叫什么事?大过年的,亲奶奶在饭桌上问她们有多少钱,还当着一干亲戚的面,这怎么好说? 刘桂圆走到大姐和二姐前面,代替她们对刘姚氏说:“奶奶,你咋问我们这个,那你手上有多少钱,你可能告诉我们?”刘桂圆说完这话,看向一桌坐满的人,虽然是亲戚,但不妨碍他们想知道自家有多少钱,只能大概说了一个数字,“没挣多少,都是辛苦钱,除去成本满打满算,就一二十两罢了。” 刘姚氏显然不信,听老三媳妇讲,一件素色毛衣,在镇上最低能卖八九百文,迄今为止三个丫头不知卖了多少件了,要是没挣到大钱,至于给织毛衣的人那么多工钱吗? 她心里猜测,三个丫头至少挣了四五十两,再加上一夏天卖这卖那的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两,就看着她们继续说:“年前年后,村里最容易遭小偷,你们爹娘不在家,我怕你们钱收不住,不如拿来我这里,我给你们收着,等老大回来我再给他。” 刘桂圆无语,怎么她挣点钱,刘姚氏就跟馋猫见了鱼一样,天天盯着她问,抿了下嘴,才说道:“奶奶甭担心,那些钱俺们自己能收好,家里有大院,还有看家狗,不会有人偷的。” 刘姚氏对眼前的刘桂圆真是喜欢不起来,她说一句话这丫头就有八句话在后面等着,刁钻的很,偏偏老天不长眼,几个孙子孙女里,眼下就她最能挣钱。 想到这里,她只能耐着性子说:“那你能保证小偷不去你家?你看你家盖屋起院子,村里谁家不知道你家有钱?要我说,你几个手里的钱,都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们收着,年后再给你们呗。” 刘姚氏态度这样好,刘桂圆就感觉这里头有猫腻,借口说她们挣的钱,都用来买羊毛线和染色了,目前手里只剩六七两银子,她们自家收着就行了。 刘红枣跟着补充道:“奶奶,这些钱马上就得用,年后家里得抱两头小猪,还要养几只羊,马上羊毛不够还得到其他村收,哪一样不要钱?” 第81章 收着钱 刘姚氏眼见不高兴了,手里的筷子朝桌上一摔,啪的一声吓了刘红枣一跳,刘花生就护着她姐,不叫刘姚氏说话,“奶奶你别恼,这些钱都是俺们几个辛苦挣的,该怎么收好怎么花销,俺们心里都有数,你一天天怪忙的,这事就不让你跟着费心了。” 刘姚氏叫三个孙女一句句回绝,脸上早没了笑模样,板着脸说:“养你们这些小丫头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挣那么多钱,这咱就剩六七两了?一个个败家的玩意儿,那钱还不拿来我给你们收着?再放你们手上,等你们爹娘回来,还能剩几文?” 刘姚氏说来说去,就是要给她们收钱,刘桂圆可不想如她意,说:“什么叫败家?爹娘出门前,可是一文钱都没留在家,这些钱还不都是我们姐几个挣的?没有我们挣钱,家里的屋子还有院墙,都是凭空盖起来的?” “这还不叫败家?你几个丫头,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嘴里吃的,哪一样便宜了?谁家要娶了你们,那可就败家了。”刘姚氏伸出粗糙的大手,拽着刘桂圆身上的比甲,“这新毛衣我还没穿过,你几个就套上身了?不孝的东西,要是你爹在这,非得打你们一顿!” 刘姚氏越说越激动,砰砰拍着桌子,李氏坐在一旁没说话,倒是二叔开口劝了一句,但效果不大,很快三婶娘林氏开始瞎掺合了。 “桂圆,你奶说的对,你们仨搁家织毛衣,咋就没想过给她送一件穿?老一辈没捞到享福,小一辈就这么猴急了?” 刘桂圆不理会三婶娘,好笑的看着刘姚氏说:“弄半天奶奶想要毛衣穿,那你开口说呗,拐这么多弯干啥?不过我多说一句,奶奶想要毛衣,可以,想要给我们掌钱,那不可能,我们多大的人了,几个小钱自己掌着不行?” “奶奶,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天不早了,吃过饭就叫她们回去吧,我可不肯看人说道来说道去。”刘姚氏正要发火,刘铁牛突然站出来,想要阻止这场对话, “说这些干啥?铁牛,你不知道你奶的心,你看你大伯父一家,直到这咱都没个男丁,她几个丫头巧了挣几个钱,全都买这买那挥霍干净了,我不问她们要钱,不给她们收着,你大伯父回来指什么过日子?” “他自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啥?”刘铁牛听到这里就有些不耐烦,奶奶和他说这些干啥。 刘桂圆不再搭理刘姚氏,拽着大姐的手,看向她怀里的莲子说:“那俺们走吧,俺几个都是丫头,搁这只会惹咱奶生气,不如回家自己吃年夜饭,省得她心烦。” “你们搁家吃也行,反正晚上走夜路不方便,明天一早再来拜年吃饺子,都是一样的。”二叔刘崇林打着哈哈儿,想要缓和双方气氛。 姐妹几个就戴上围巾手笼,给莲子包好小被子往外走,正好撞上跑进屋的刘铁蛋,他手里抓着一把没燃着的炮仗,对刘铁牛兴奋地说:“大哥,你看我找到一大把。”刘铁牛看了他一眼,没开口理会他,眼神落在三姐妹身上,很快又移开了。 刘桂圆不想理刘铁蛋,跟着大姐二姐出了院子,往村头自己家走。从室内来到外面,就能真切地感觉到冷了,刘桂圆搓搓两只手,将围巾扯开盖在头上取暖。 “大姐,明天早上我们还要来吗?”刘花生真不想看刘姚氏的脸色,拉着刘红枣的手说:“来了还不够受气的,要么就是再问我们要钱。” “不行,刚才二叔都说过话了,我们都答应了,明早不去可就不像话了,到时她嘴里又有话说。”刘红枣摇摇头说。 “咱奶真是亲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都不能忘记讹我们钱,这要是说给别人家听,人家根本不相信。”刘桂圆说完就笑了,接着说:“她只要敢开口,我就敢怼她,哎,有钱,就是不给她!” 到了家以后,家里冷锅冷灶的,刘红枣将莲子放进被窝里,就赶忙去烧水煮蛋羹,刘花生本来讲带几根骨头回来,结果忘记了,这会儿只能掰几个小圆子,喂还饿着肚子的小狗。 晚上,姐妹三人下了饺子,早早吃完后,就舀了热水洗脚洗脸,然后回各自的房间捂被窝睡觉。刘桂圆和刘花生一床,两个人身上火力都不小,搁床上躺一会儿,被窝就有热气了。 大人不在家,她们小孩无所谓守岁不守岁,随便说了几句闲话就准备睡觉。刘桂圆因为喝多了饺子茶,来回上了两趟厕所,之后就有些失眠,躺在床上发呆。 家里目前不缺钱,等刘崇山夫妇回来,只要他们不太作,一家人能过得很好,大姐可以嫁很好的人家,二姐可以嫁出去而不是留家,她自己有了本钱以后想做啥就能做啥,就是最小的莲子,她长大后也不用多愁。 其实村里这么多人家,刘崇山家算是日子过得比较孬的,第一他孩子多,各个都要张嘴吃饭,第二他想生儿子根本不把心放在过日子上,这就像个恶性循环,越过不好越穷,越穷越过不好。 刘桂圆不自觉想象着,等刘崇山夫妇回来,刘桂圆站在他们面前,拿出一把银子摞在他们面前,叫他们知道这个家,到底谁才是老大…… 正胡思乱想着,刘桂圆隐约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好像还有人在外边说话,正要细听,汪汪两声急叫,吓的她心下一惊,同床的刘花生就猛地惊醒了,坐起来慌张的问:“咋了,啊?死狗叫啥?” 隔壁的刘红枣同样吓了一跳,披上毛衣和短袄,赶紧趿着鞋下床,“没事,我出去看看。”刘桂圆和刘花生同时下床,跟在她后面,寻着嘈杂声打开西侧门,哎呀妈呀,外头着火了! “呀,好像是咱家柴火垛,走,快去救火。”刘红枣睁大眼,看到西侧猪圈旁的柴火垛,燃起熊熊烈火,慌忙开了门朝外头跑,刘花生跟在后面喊:“打水,大姐拿水灭火!”刘桂圆听到这话,转头跑进堂屋里,拿起一个木盆,掀开竹帘舀了水,急匆匆地往外头跑。 燃着的柴火垛那头,好几个人正在救火,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四奶奶家和另一户姓乔的人家,刘红枣这下反应过来了,捞起地上的空盆,就往自家跑,迎面而来的刘桂圆,一把拽住她说:“大姐,就烧个柴火垛,你别太慌了。”刘花生啪一下泼了半桶水,然后捞起扫猪圈的破苕帚,噼里啪啦地击打柴火垛,对帮忙的狗娃说:“狗娃哥,给花生秧子搂开!” 前来帮忙的狗娃,点点头,接过破苕帚,两三下用劲,就将烧着的花生秧隔开了,他旁边的徐善妹就扶着桶往柴火上浇,很快桶里水用尽,眼看分开的花生秧还在烧,呼啦啦的火苗子,一点没有要熄的苗头,刚隔开的柴火垛也开始冒烟窜火星子了。 “家里没水了,我去前面打水。”刘红枣只舀了半盆水,水缸就已经见了底,只好扛着扁担和水桶,慌张跑到柴火垛前泼水,四奶奶离她最近,听到了就说:“不要一个人去,小心掉到水井里。” 姓乔的人家,是一对年轻夫妇,那个男主人就说:“桶给我,我去打水。”然后接过了刘红枣的水桶,在他妻子的陪伴下,向水井处跑去。这时柴火垛已经完全烧起来了,有映着的火光,四处都是透亮,就算去井边打水,也能看得清楚。 “玉蜀黍秸秆也要着了,有水都泼在这上头!”四奶奶看花生秧和玉蜀黍秸堆得近,隐隐有烧起来的趋势,连忙出生提醒,刘桂圆走过去一看,确实要烧起来了,再看看烧得半透的花生秧,干脆说道:“大伙别管花生秧了,估计浇水也救不回来,先顾玉蜀黍秸秆,能保住一点是一点。” “对,我看火也灭不了,烧掉就烧掉吧,能给玉蜀黍秸救下来就行。”刘花生手里握着一截树枝,脸上全是火烤出来的汗。 “花生,你离火堆站远点,别沾到火星子烧到手。”刘红枣走过来,拽着刘花生往后退,看着两垛柴火摇摇头,火势越烧越大,看来一时半会灭不了了。 这会儿村人们大都在守岁拉呱,听到外头有动静,纷纷出来查看,见村头火光大亮,知是哪里烧起来了,赶忙携了水去灭火。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救下了玉蜀黍秸秆,然而隔壁的花生秧全都烧成了灰。 大伙望着眼前红通通的火星子,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了,“哎呦,好好的怎么起了火?”刘花生可惜的在一旁跺脚,忿忿道:“谁知道,俺们都睡下了,就听外头噼里啪啦的,开门一看都烧起来了,这花生秧子俺们打算喂羊的,唉!” 花生秧子干的羊也吃,本来她们打算开春养几只小羊,一时半会没有青草就拿花生秧子喂,谁知道堆在猪圈这里莫名其妙就烧着了,连带着栽在这里的野杏树也烤死了。 着火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二叔和三叔过来看,二叔刘崇林瞅了一圈,安慰她们几个说:“人没事就行,一个柴火垛子,烧了就烧了吧。”三叔刘崇河就问她们:“可是你几个在这玩炮仗?还是别人在这玩的?怎么好好的就着火了?” ------题外话------ 这一章的标题:柴火垛,我复制的时候,没动脑子,发错了,请小伙伴原谅我 第82章 丢钱了 “她几个小丫头,咋可能玩炮仗?要说这火着的蹊跷,我到屋后解手时还好好的,等解好手了就瞅见前头有亮光,再一看她家柴火垛着了。”四奶奶讲了下她发现着火的经过,亏得她及时发现,叫来了大伙一起救火,否则两垛柴火全都得烧光。 刘桂圆看着四奶奶说:“多亏你老人家,不然火势烧起来了,俺几个还在屋里睡大觉来。不过这火确实着的不对劲,怕是有小孩看这里宽敞,在这里玩炮仗崩到了火星子。” 乔家的男主人拍拍身上的灰,对刘桂圆几个说:“不知道哪家小孩这么皮,这要是俺家小孩,非得狠揍他一顿,这大过年的,烧个柴火垛可不是啥好兆头!” 乔家男人今年二十九,按年龄她们该喊乔大叔,刘红枣听了就上前说:“没事,就一个柴火垛,没损失别的啥,今晚大伙来救火,俺们几个姐妹都要说谢谢,没你们帮忙,还不知道咋办哩。” “就是,一个柴火垛,碍不着啥事,再说你们看这火苗着的多旺,这就等于俺家放了一串大红鞭炮,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发大财!”刘桂圆故意说了两句巧话,将过年柴火垛烧着的坏事,改成了好寓意的巧事。 她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乐了,也不像之前那般神经紧绷了,有个妇人就说,刘家三个姑娘真是好样的,遇着什么事都不犯难,看着就像做大事的人,怪不得家里买卖做的火热。 “红红火火发大财,桂圆这话说得好,俺也来烤烤火,沾沾桂圆家的财气。”四奶奶伸出手来烤火,其他人见状也都凑着火堆拉起了呱,有的人方才打湿了裤腿和鞋子,这会儿就脱下鞋子,卷起裤子,靠近火堆熏烤。 烤了一会儿火,刘崇林就提议将剩下的火堆埋上,怕一时起了风,吹着刚灭的火星子,眼下天干物燥的,万一火星子崩到谁家,都是个隐患。其他人一听,还真是这个理,纷纷找着工具泼水的泼水,埋土的埋土,不一会儿就解决了余烬。 大伙忙完都回家了,刘红枣不放心,还要站在原地再看一会儿,刘花生说要陪着她,刘桂圆就说她先回去看看,总听见院子里狗还在叫,别吓到莲子睡觉。 等走到屋前,小狗汪汪一阵叫,刘桂圆喝止一声,小狗汪汪的更厉害了,到了屋里还没点着油灯,就听到刘莲子也在哭,听到她在说话哭的更大声了。 无奈之下,刘桂圆点着油灯,朝大姐屋里走,就看到莲子躺在地上哇哇的哭,床上乱糟糟的像被翻过一样,就连装东西的竹箱也都打开了,这是家里遭贼了? “大姐,二姐,你们快回来!” “咋了,急吼吼的?” “咱家可能进贼了,你俩进屋来看。” 三姐妹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屋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进过生人的,突然刘红枣大叫一声,“我收在竹箱里的钱,不知道还在不在?”刘花生也赶紧跑到自己屋,她收了一部分钱,藏在床底下的瓦缸里,蹲下身子一看,瓦罐还在,但是里头的钱少了一大半。 “真是进贼了,瓦罐里放的碎银子,这就剩一点底子了。”刘花生心疼的说着,一张脸突然变得惨白。 “还好还好,我这边的宝钞还在,估计小偷没点油灯看不见,这才没顺走。”刘红枣将竹箱子直接抱到刘桂圆面前,就着灯光开始找钱、数钱。 家里的钱都是三人各自收的,刘桂圆自己那份一直都收在旅游背包里,她倒是不担心会丢,只是她得装模作样把钱找出来,说:“我给我藏的那份拿开,放在一起点点看。” 等三人拿出所有的钱财,来回点了两遍,可以确定家中只剩下两百三十两,损失了一百四十两,那可是两个宝银,四个小元宝,全收在刘花生的瓦罐里。 刘花生抱着瓦罐,流着眼泪说:“大姐,这可咋办,我的钱全没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偷俺家钱,俺家怎么这么倒霉,外头着火家里遭贼,运道这么差吗?” “二姐,你别哭,钱没都偷走,你看还剩一大半呢,咱以后还能挣来。”说到这,刘桂圆突然皱着眉头,很严肃的说:“大姐,二姐,你们看今天的事可蹊跷?先是柴火垛突然着了火,接着就有小偷趁这个当儿到俺家偷钱,你们说这要没有关联,其中也太巧合了吧?” “还真是,桂圆,感觉跟有人故意放火,引我们出去救火然后他进来偷钱的样,不然柴火垛能这么巧,这么快就烧尽了?”刘红枣想到其中关窍,立即警惕了起来。 经刘桂圆这么一联系,刘红枣和刘花生都开始怀疑了,如果是玩炮仗的小孩,不小心将火星子崩到柴火垛上,肯定是从一头慢慢烧着,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四处都着火,等到泼水的时候泼都泼不灭。 “你是说有人故意烧柴火垛?”刘花生皱起细细的眉毛,中间冒出两个凸起,气的拍手道:“谁那么心怀,非要和我们作对,整个村子我们都没得罪过人啊,难道是外村人?” “不对,还有铁蛋!”刘花生刚说完就立即否定了外村人的想法,因为她想到了和她们一直不对付的刘铁蛋,刘桂圆和她想的一样,接过话茬子说:“我感觉可能是他,中午出来时,铁蛋刚好拣了一把炮仗,没准儿就是他放的。” “那也不对,铁蛋再坏也没有胆子进屋偷钱,他那个甩样顶多就是烧个柴火垛。”刘红枣抱起想要说话的莲子,怕她还要哭就哄着她,继续猜测道:“难道是旁人看俺们在救火,趁人不在家进屋偷的钱?” 正猜测着,怀里的刘莲子哇哇大叫,刘红枣不得不去哄她,刘桂圆看着似哭非哭的莲子,小嘴吧唧吧唧的,一双黑葡萄大的眼睛好像在说话,突然心有灵犀的说:“会不会是铁牛哥?铁牛哥之前一直盯着我们屋子瞅?” 刘桂圆盯着刘莲子,说出刘铁牛的名字,真是奇了怪了,刘莲子瞬间不闹了,小嘴闭紧,小手紧抓,眼睛睁大,看这反应好像知道什么一样。虽然明知不可能,她还是伸手接过莲子,不经意的说:“莲子,你是不是看到啥了?是不是铁牛,刘铁牛来咱家偷钱了?” “你干啥,桂圆,她才多大,话都不会说,还能告诉你……”刘花生感觉好笑,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刘莲子在那“得得”的开口,那笃定的语气,好像她真的听懂了。 “看来,真是铁牛哥偷的,莲子亲口说的,不信你试试?”刘桂圆将莲子递给她二姐,刘花生将信将疑,试着喊了几个名字,刘莲子都没有反应,可一等她说起铁蛋、铁牛,莲子就得得的答应。 “莲子咋这么聪明,能认得铁牛长啥样?”刘红枣惊呼了一声,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毕竟八个月大的孩子,按理说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认得只见过一两面的刘铁牛。 “那有啥不可能,平时我们说话她就搁旁边听,没准儿她什么都懂,就是不会说话。”刘桂圆随口猜测了下,并没有太奇怪莲子的举止,而是转而说起眼下更重要的事,“要真是铁牛,这事可怎么收场,咱们没有证据啊?” 刘桂圆想到昨日上午,刘铁牛破天荒来她家四处看的情形,再一结合莲子的“口供”,刘铁牛偷她家钱的事就正好对上了。只是,她怎么证明这事是刘铁牛干的,总不能抱着莲子说给人听吧? “反正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他以前搁家比铁蛋还浑,在镇上混了两年也不见学好,如今倒偷起了我家钱!不行,明天我得找他算帐。”刘花生握着拳头说。 “你怎么找他算帐?不好开口啊。”刘桂圆想到这个就头疼,刘铁牛可是大小伙子了,不好在二叔二婶娘面前告状。 “我,我就私下找到他,说咱家钱丢了一半,有人亲眼看见他,在外头着火的时候进了俺家屋,如果他能把钱还回来,这个事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几个还是堂兄妹。“ “估计这样不行,刘铁牛不是小孩子了,你轻易这么说,他压根儿不会认账,反而借着这个机会,使劲往大了闹,到时候俺几个都抹不开面子,吃亏的还是俺们。”刘桂圆摇摇头,她对刘铁牛的德行不敢恭维,真怕他一六叶子,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那就先从铁蛋下手,咱们先诈诈他,看他可参与了?”刘红枣想了很久,突然提议道。 “嗯,要是诈出来了,咱们就私下找二叔,看他怎么把钱要回来。”刘桂圆拍了板。 第二天一大早,姐妹几个早早起了床,哈欠连天的烧水洗脸倒尿盆,等到各自梳洗好,莲子的鸡蛋羹也熟了,刘红枣就将莲子放到车上,叫刘花生和刘桂圆两个推着,她在后头用篮子装鸡蛋羹,一起朝二叔家去。 大年初一必要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长辈家拜年,刘爷爷去世的早,她们就只用向刘姚氏拜年即可,可惜刘姚氏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并没有给她们好脸色看,姐妹几个也不当回事,反正她们之间的缘分早就断了。 二叔和二婶娘这时正在煮饺子,刘铁柱在院子里洗脸,没看到刘铁牛和刘铁蛋,不一会儿,三叔领着一家人过来了,三婶娘和两个孩子都穿的整齐板正,精气神儿也比较好。三婶娘林氏一看到她们仨,难得的开口说话:“听讲你家柴垛子烧着了?真倒霉。” 第83章 小把戏 “听讲你家柴垛子烧着了,真倒霉!” “没啥,烧就烧了。”刘红枣带头说一句,这时正好刘铁牛出了屋,她就赶紧拿眼打量对方,只看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刘桂圆就摇摇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二婶娘林氏不依不饶,“对,烧就烧了,你几个以后再拾不就行了,反正你几个丫头勤快,做这些都做习惯了。”林氏一口的阴阳怪气,刘桂圆撇嘴笑笑,没理会她。 眼看刘铁牛三兄弟要去给刘姚氏拜年,刘桂圆几个都跟在后头去看,刘姚氏瞅着三个大孙子,一溜烟儿地跪在地上,面上美滋滋的,从袖口掏出五六枚铜钱,用红纸包起来递给他们,说 “好,好,快起来,这是我给你们的压岁钱,拿了以后就大吉大利,平安顺遂。” 刘铁蛋得了压岁钱,美的不行,一个劲儿地朝刘桂圆炫耀,刘桂圆看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什么好的,两文钱都当个宝。不过,铁蛋如果才得两文钱,就这么乐呵,是不是说明,他没参与刘铁牛干的坏事? 三兄弟拜了年,接着就是刘栓子和刘甜柿拜年,刘姚氏依然准备了红包,不过栓子得了两文钱,甜柿就得了一文,刘姚氏还笑着说:“本来你小丫头,没有压岁钱,不过你比她几个听话,这压岁钱就该给你,拿着吧,收好啊。”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本来刘家长辈发压岁钱,从来都是小子有,她们小丫头没有,但是刘姚氏为了气她们几个,故意当着她们的面,给刘甜柿发了压岁钱。 “娘,都是你的孙女,她们三个咋没有压岁钱?”二叔刘崇林端着饺子进来,听不下去就劝了一句。 “她们手里有钱,还能看上我手里几个小钱?一个个净知道给我添堵,我还给她们压岁钱,我欠她们几个的?”刘姚氏瞪了她们仨一眼,似乎从这件事上扳回了一局,得意的很。 “二叔,不用帮我们要,我们手里有钱,够花的,奶奶,你自己钱自己收好,不要被人偷走了。”刘桂圆故意说了这么一句,同时去看铁蛋和铁牛的神色,铁蛋脸上没反应,铁牛却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坐下。 “小丫头嘴里就没有好话,谁偷我钱,就是有人偷也是你几个偷的。”刘姚氏听她这样讲,气又上来了,随口骂了两句,刘桂圆根本不在意,她在看刘铁牛有什么反应。 “奶奶,还不吃饺子吗,我都饿了。” 随着刘铁牛的抱怨,刘姚氏不再骂刘桂圆几个,大手一挥,叫一家人坐下一起吃饺子。刘桂圆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注意着刘铁蛋和刘铁牛,看到刘铁蛋吃完出去了,就朝刘花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紧跟着出去了。 走到一家人屋后,刘桂圆叫住了刘铁蛋,问他:“昨晚俺家柴火垛是你烧的吧?说,为啥要烧柴火垛!” “狗屁!我可没烧,你家柴火垛着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刘铁蛋被刘桂圆这么一问,根本不慌张,脚下踢着小石子,悠哉悠哉的。 “真的吗?可是有人亲眼瞅见了。”刘花生突然凑近他耳朵旁,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然后仔细看刘铁蛋的反应,结果他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模样,刘花生咬咬牙,继续说:“人家亲眼瞅见,你昨晚上蹲在猪圈那边,低头捣鼓了好一会儿。” “谁嘴那么贱,张嘴就胡说!昨晚我一直在家守岁,俺两个哥哥都能证明,等放过炮吃过饺子,俺就上床睡觉了,连屋都没出。”刘铁蛋振振有词,说完还翻着白眼看她俩。 “你两个坏蛋,自家柴火垛着了,找我干啥?走走走,不要搁这碍我事。”刘铁蛋一脚踢远了一个石子,两手乱摆着走远了。” 刘桂圆和刘花生没有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铁蛋走远,刘花生小声叨叨:“桂圆,还能这事铁蛋没参与吗?”如果是这样,刘铁蛋的反应就说的过去了。 “那可不一定,二姐你不觉得铁蛋今日说话很奇怪吗?平时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条理?”刘桂圆捏着下巴沉思,接着说:“你不感觉他的话,像提前准备好的,难不成是刘铁牛背后教的他?” “要真是这样,那就没一点证据了。”刘花生听了发愁,刘桂圆一时之间也没啥好办法,只能跟着大姐灰溜溜的回了家。拜过年吃过早饭,她们算是做全了规矩,中午下午就不去二叔家吃饭了,省的刘姚氏找她们麻烦。 “刘桂圆,你在家吗?”外头大门传来砰砰声,刘桂圆大开门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田如柏,欢喜道:“小柏哥,请进,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田如柏推开门进了院子,打量她的神情,“听说昨晚你家柴火垛失火了,我过来看看,你几个没吓着吧?” 刘桂圆摇摇头,有些烦闷道:“没吓着,柴火垛离这有一段距离,就是全烧起来也不会有事,我烦的是另一件事。” “啥事还能为难到你?” 刘桂圆想了想,还是说了家里丢钱和怀疑刘铁牛的事,末了还说:“这事你可得给俺保密,不敢随便往外说。” “这你放心,我知道不能乱说。”田如柏看了小车里的刘莲子一眼,有些不信的说:“不过我觉得莲子说的话不能当真,她毕竟是一个小娃娃,多半因为什么事恰巧记住了铁牛,所以你一说铁牛这两个字,她就有反应罢了。” 田如柏这么一说,刘桂圆就有些不确定了,当下就有些心烦,“那这事也太巧了些,正好外头柴火垛着了,正好就有人溜进俺家屋偷钱?这要不是熟人干的,谁信?” “可是不能因为熟人就怀疑刘铁牛,当然我不是说他没有嫌疑,我还是那句话,你得有凭证,不然亲戚之间就弄僵了。”田如柏看她们几人,脸上都是愁绪,转移话题说:“今天我来,还有一个事,我们卖西瓜糖的账理好了,你可以去拿利钱了。” “行,那我现在能去拿不?”刘桂圆就想出去走走,没准儿散散心就会有别的主意,田如柏点点头,率先走在前面带着路,两人一直走到大路上,还在讨论这事。 “小柏哥,我还是觉得我没想错。你看前段时日,铁蛋拿弹弓崩到我额头,后来挨了二叔一顿打,他心里能不记恨我?还有铁牛,他一回来肯定有人和他说咱家有钱,难保他不多想。” “你怀疑他俩合谋干坏事,一个搁外面放火,一个偷溜进屋里?” “可不是嘛,如果是一个人做,时间上有些紧,而且容易被人看见,可是……”刘桂圆就说了她盘问刘铁蛋,可刘铁蛋却淡定自若的情形,“他说他当时在家守岁,根本没出屋,有人能给他作证,这一点我就想不通了,难道铁柱也知道实情?” “不对,你想复杂了。”田如柏站在光秃秃的柳树底下,折了一根枯枝轻敲了下她的头,说:“他一个男孩子,从小玩火玩炮仗,不会不知道放火不被人察觉的小把戏。” “什么小把戏?” “找一根长香,就过年烧的那种香,一头点燃,一头插进炮仗,悄悄藏在柴火垛里,等到长香慢慢烧到底,炮仗啪一下就点燃了,柴火垛就很容易引着。” “原来是这样。” 刘桂圆一下子明白了,如果刘铁蛋真这么干的话,那等他回到家吃过饭,有可能长香才烧到底,没准儿他在柴火垛四周,各自点了一个长香加炮仗,这样才能保证柴火垛起大火。 “话说小柏哥,你们男娃儿以前干过不少这样的坏事吧,不然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刘桂圆斜眼看他,这种事她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 “嗨,男娃小时候都这样,什么顽皮玩什么,不过我自己没这么干过,倒是看过别人这么干过好几回,话说回来,如果我真想烧柴火垛,肯定想的也是这个法子,简单且不容易被人发现。” 田如柏这么说,刘桂圆瞬间就想明白了,怪不得之前问铁蛋,他那么振振有词,原来是提前放好了香和炮仗,然后照常回家守岁吃饺子,等到柴火垛燃起来,他恐怕都要上床睡觉了。 “铁蛋真是蔫坏,净拣坏事干,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承认。”刘桂圆气的活动手指关节,手指啪啪响,“小柏哥,你看他要不承认,铁牛哥更不可能承认了,这可咋办?” “不好办,铁蛋那么小人,都知道编好话等你,铁牛都十四五了,肯定更难缠。再说他俩是你堂兄弟,一个没弄好再和你二叔家结了仇。”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一想到他兄弟俩,一个敢烧柴火垛,一个敢钻进俺家偷钱,我就气的难受,这样的人,长大以后能是什么好人?”刘桂圆真想说他们是人渣。 “总之你一没凭证,二没亲眼看见,找他俩根本没用,他俩到时候再反咬你一口,说你平白冤枉人,那你的处境就遭了。” 刘桂圆想到铁蛋那个混不吝的样,和铁牛那种六叶犯浑的个性,到时候两方对峙,她还真容易吃亏。不过这个事她还真不能算了,柴火垛失火事小,一大笔血汗钱叫他不劳而获了去,太不公平了。 第84章 炸牛粪 “其实逮兔子也得看天分,你看套子得打成这样,太大了兔子就跑了,太小了兔子头进不去。”田如柏一边走着,一边亮起他手里的柳树枝,继续说:“还有就是,你得学会看兔路,兔子很狡猾,进进出出都是走一条路,而且靠近沟啊河啊和庄稼地……” 在田如柏的带领下,两人顺利找着了两个兔子洞,田如柏就在地上找了一块碎石,将短木棍夯在地上固定,另一头的活结调节好,保证兔子的头或脚可以进入,最后在套子前撒上十来粒玉蜀黍,齐活儿! 二人在野外守了好久,愣是没听到一点动静,田如柏就提议先回家等,他说兔子夜里比白天活泼,等过了一夜再来看,肯定能有收获。 第二天,二人连同刘红枣,都来到昨天下套子的地方,竟然真的逮到两只兔子,一大一小,黄褐色的毛,个头儿大大的,可惜大的那只已经断气了,小的勉强还有气息。 “呀,还有气。”刘红枣探出小野兔还有气,赶紧用铁铲割断活结,接着从衣袖里掏出两粒玉蜀黍粒喂它,一旁的田如柏见了就说,“红枣姐,你这么喜欢这只小野兔,就给你了吧。” 按理说两只兔子都是田如柏逮到的,都该归他所有,不过他这人大气,不喜欢计较这些,刘桂圆就提议道:“那小柏哥,大野兔归你,你要怎么吃?俺家今年晒了好多红辣椒,你拿点回家红烧干煸都成。” 田如柏摇摇头,颇有见地的说:“拿回家烧就没有那个味了,咱们在这集个火堆,用树枝串了烤着吃。”刘桂圆觉得野外烤野兔,确实比在家烧野兔有滋味,就在原地搜集起了枯树枝,田如柏自己带了菜刀,拎着野兔到后头杀去了。 等他杀好野兔回来,刘红枣已经带着小野兔回了家,火堆前就只有刘桂圆在默默的削木头尖,“给,都削好了,我还带了盐,一会烤熟了直接蘸盐吃。” 一只大肥兔,田如柏用菜刀分成两半,没带兔头的那半截身子,被他用尖木头串成两半,架在火堆上炙烤,不一会儿就烤的外焦里嫩,外皮的油滴在火上,呲啦呲啦的响出声。 两个半大孩子,胃口真不小,你一块兔肉,她一只兔腿,不一会儿就将半只兔肉吃了个干净,至于最后剩的兔子骨头,刘桂圆记着她姐的话,一点点拣在篮子里,准备拿回去喂狗。 吃饱喝足后,两人擦擦嘴上的油,各自提着东西往村里走,走到二叔家不远处,刘桂圆正好看到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在路边丢炮仗玩,其中有个面熟的小孩玩的最欢,手底下的炮仗丢的比谁都响。 这不是牛粪嘛,以前和铁蛋一起玩弹弓崩人的那个,刘桂圆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正要走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咦,牛粪耳朵上别着什么东西,头尖亮着火星子,好像是一根燃着的长香。 刘桂圆原地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为首的牛粪,每次点炮仗都是先放到地上,然后用香点燃信子,再远远的跑开。看来田如柏说的没错,村里小孩习惯用香点炮仗,铁蛋火烧柴火垛用的正这个伎俩。 回到自家,小狗闻到兔子肉味,一个劲儿扒她的腿,刘桂圆将篮子里的兔骨头,朝墙角一泼,小狗吱溜一下就跑过去了。刘红枣蹲在鸡舍旁看小野兔,莲子不在家,她闲得很,刘桂圆就和她讲起了方才看到牛粪用香点炮仗的事。 “看来铁蛋就是这样点的柴火垛,没跑了。” “对啊,铁蛋不松口,铁牛不好问,这个暗亏俺们是吃定了。” 今天是大年初五,离柴火垛被烧、家里钱被偷,已经过去了五天,她还是没有好的法子治铁牛两兄弟,本以为这个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当天晚上又有一户人家的柴火垛着火,好巧不巧就是曾经上门告过铁蛋状的郭大娘家。 刘桂圆下意识猜是铁蛋干的,吃过早饭就去找了田如柏,请他帮自己合计这事,“你说铁蛋在柴火垛里放香,肯定有人给他望风,有没有可能是牛粪或者狗妮,我看到他们仨个经常一起。” 刘桂圆猜测铁蛋有望风的帮手,但不太可能是铁柱,因为铁柱昨儿去了他大舅家,而铁牛就更不可能了,他那么大一人,如果不是为了钱,不可能帮着弟弟玩这种小把戏。 况且,刘桂圆总觉得铁牛到自家偷钱的事,不会轻易告诉刘铁蛋,至于刘铁蛋为啥要烧柴火垛,一定是他说漏嘴了,刘铁牛将计就计、利用他掩人耳目罢了。 “有可能,小孩不知道好歹轻重,一记恨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再大一点的孩子,慢慢懂事了就不会这么干。” “那我去村里转转。” 刘桂圆眼前一亮,觉得这事有戏,很快在村里找到抽陀螺玩的几个小孩,其中就有牛粪和狗妮,这两小子整天混在一起,最近却没怎么和铁蛋玩,不知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避嫌不在一处。 ”牛粪,狗妮,你俩过来,我有事问你们。” 刘桂圆清清嗓子,招手叫他俩过来,牛粪和狗妮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是顽皮的年纪,看到她招手理都不理,仍旧嘻嘻哈哈的玩。 “你俩谁过来?我这里有西瓜糖,不吃就算了。”刘桂圆从衣袖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吃了两根,随即就要走人,牛粪脑子转的最快,立即跑到她跟前,狗妮晚了一步,但嘴皮子利索,大声说:“等下,我吃西瓜糖,给我吃呀。” 他这么一喊,周围几个小孩都围过来了,刘桂圆就收起了小纸包,对两个小孩使了个眼色,说:“牛粪,狗妮,你俩跟我去那边,咱们仨说几句话。” 牛粪和狗妮多精啊,怕其他小孩也跟过去,领着刘桂圆一溜烟儿,跑到了一户人家的屋后,牛粪喘了口粗气,问她:“真给我西瓜糖吃,你可别哄我。” 刘桂圆眨眨眼睛,将西瓜糖打开,放在手里看着他们说:“我找你们问个事,你俩谁知道,这西瓜糖就给谁。” “那我俩都知道呢?”狗妮嗦着大拇指。 “你俩都知道,我一人给一份。”刘桂圆先一人给他们一根西瓜糖,见他们吃的美了,冷不丁地问:“郭大娘家的柴火垛,是你俩烧的吧?” 这俩小孩,性情咋样,刘桂圆不清楚,她就知道一点,村里的小孩缺糖吃,这样纸包着的二两西瓜糖,花石村没几家吃的起,尤其是这两皮猴家。 “不是,不是我烧的。”牛粪率先摇头,狗妮也跟着摇头说:“她家柴火垛着了,跟我俩啥关系,我昨天搁家吃的肉饺子,哪有空出来玩。” “真不是?这就怪了呀。”刘桂圆摇摇头,故作不解,“我怎么听他说,郭大娘家柴火垛就是你俩烧的,你蹲在垛子底下点香连炮仗,他搁外头给你看着,不对吗?” “屁,香是他点的,我才在外面看着哩。”牛粪脱口而出,但马上改口,“不对,你啥意思,你套我话来?”八岁的小孩子,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意识到不对就要改口。 “啊?你俩搁一起,烧了人家的柴火垛?你俩真野来!”然而六岁的狗妮,听不懂这里头的弯绕,真心夸赞起他的两个小伙伴,末了还添油加醋道:“牛粪哥,那你昨天咋不喊我?” 刘桂圆听到这里,眼睛就流露出笑来,她抓了一把西瓜糖,递到狗妮手里,“你拿回家吃吧,上面都是糖粒,别掉在地上了。” 等狗妮兴高采烈的走了,刘桂圆就收了剩下的西瓜糖,有些可惜的说:“我也不知道,你俩谁烧的柴火垛,我就知道铁蛋干的事,叫他爹娘知道了,他怕挨揍就说是你指使他干的,这回你要倒霉了。” 反正上回郭大娘拎着死鸽子,找到牛粪质问时,牛粪就出卖了铁蛋,这回铁蛋出卖他,也没什么稀奇。 刘桂圆看牛粪反应不大,继续下狠药,说:“要是二叔领了铁蛋去郭大娘家,那恐怕她马上就得找你算帐,哎呦,你到家得挨揍了,你真是倒霉,不过这能怪谁呢,谁叫你烧人家柴火垛?” “不是,不是我烧的,就是铁蛋烧的,他怎么赖我?”牛粪害怕郭大娘真上门告状,吓的两个屁股蛋一颤一颤的,就怕他爹拿扫帚抽他。 “那能咋办,人家精啊,坏事都栽你身上,除非……” “除非咋样?” “这个,哎,我不好说,铁蛋毕竟是我弟。”刘桂圆清清嗓子,作出想走的姿态,牛粪彻底慌了,拽着她的衣袖,“桂圆,你别慌走,给我讲讲,我肯定不和别人说是你说的。” “真的?” “真的,谁问我都不说。” “那行吧,不过我要问清楚,郭大娘家的柴火垛,就你和铁蛋俩,没别人参与吧?” “没,我就搁外头望风,烧香点炮仗都是他!” “哦,那三十晚上,我家的柴火垛也是你俩烧的?” “啥?你家也是铁蛋烧的?他没给我讲这个事呀。”牛粪傻眼了,他真不知道铁蛋胆子那么大,连自家亲戚的柴火垛都烧。 “嗨,过去事不提了。”刘桂圆问到这,心里有了数,就劝牛粪去“自首”,“那你不如去郭大娘家,提前告她讲,柴火垛你没烧,叫她找别人算帐。”刘桂圆嘴上这么讲,心里认定给人望风的牛粪,也不是什么好娃。 “啊?能不去吗?我怕挨揍。” “牛粪,你多精的小孩,咋不明白这里头的道儿?你不去和郭大娘说,烧柴火垛的黑锅就得你来背,到时候你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万一捅到村长那里,能给你打得半死,送官府都有可能!” 第85章 离家走 牛粪舔着起了火泡的嘴唇,有些犹豫不决,同时有些回过味来,感觉他出卖了铁蛋,当时铁蛋可交待过,千万别说漏嘴了,还给了自己一文钱的好处,这下全搞砸了。 刘桂圆看他站着不动,趁热打铁,拽着他的胳膊就说:“牛粪,你还不去吗?再耽搁一会儿,铁蛋和别人讲全是你干的,看你咋办!” 牛粪挣脱了两下,挣开了但没走,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不能去郭大娘家。”这也是个机灵的娃,眼前一亮,想了个馊主意,“我去铁蛋家,告他爹讲清楚,柴火垛就是他烧的,他没用完的香和炮仗,还藏在我家来,看他怎么抵赖!” 小孩就是小孩,一点点小把戏,就能套出他的话,见牛粪上了勾,刘桂圆就跟在他后面,一路来到了二叔家。牛粪进屋找到二叔,第一句话就是,“俺大爷,铁蛋给你讲柴火垛是我烧的?你别信他,都是他干的,他从家里拿的香,点着了藏在垛子底下,我可啥都没干……” 牛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二叔刘崇林气的脸红脖子粗,在院子里喊了两声铁蛋,没见到人,估计还在外头玩,就从厨房抽出一根劈柴,打算找到他狠抽一顿,“这个死孩子,反了天了!” 刘桂圆拦住二叔,故意问牛粪,“牛粪,你说好端端的,铁蛋为啥要烧郭大娘家柴火垛,怎么不烧别人家的?” 牛粪被吓的退到院墙边,哆哆嗦嗦地说:“能为啥?还不是为了报仇,铁蛋讲要不是郭大娘,拿着死鸽子告状,他根本不可能挨揍。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本来不想的,他非要给我钱!”牛粪着实害怕,讲完最后一句,掉头就跑。 “这个畜生,我今天非得打死他!” 刘崇林气的想吐血,他家铁蛋从小顽皮就算了,谁家小子不顽皮,这样想着他平时就没多管,加上他女人和老娘平时都惯着,谁知道竟然惯出一个混不吝,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二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过牛粪的话,刚才提醒我了,你说俺家的柴火垛是不是也是他烧的?毕竟那天,我上门熊了他,害得他挨了揍,他心里有气。” “我看真有可能,这样你等他回来,我先问问他,要真是他干的,非给他吊在房梁上,抽个三天三夜!”二叔气的狠了,鼻子眼睛都发红了,手里劈柴朝地上一扔,走到偏屋喊他娘和媳妇出来,要找她们算帐。 “你俩个可听到,铁蛋,你们教的好小孩,给人陶家柴火垛烧了,还有三十晚上桂圆家的柴火垛,也是他烧的,你们两说,这样的畜生还能要吗?打死了才痛快咧!” 刘姚氏在屋里蘑菇半天,就是不出屋子,到底李氏心里偏向儿子,怕她男人发火,真给铁蛋打出个好歹,出来劝刘崇林,“他爹,你消消气,铁蛋确实混,这回咱好好管他,给他坏毛病板回来,你看可成?” 刘桂圆摇摇头,李氏看到她,就抱歉的笑笑,“桂圆,你看对不住了,你看家里柴火要不够烧,就从俺家扯,俺家花生秧多着来,你别和你弟计较,他从不到大就这个样。” “板回来,他还能板回来吗?都多大了,虚岁九岁快十岁了,哪家小孩像他这样坏?”二叔说完气又上来了,指着李氏的鼻子骂:“铁蛋娘,平时家里我什么都听你的,惯小孩也是你带头惯的,我说了多少次,男娃不能使劲惯,你非不听,什么都由着他……” 养不教父之过,铁蛋没有教育好,固然有二婶娘和刘姚氏的溺爱,但是二叔也没少跟着疼,铁蛋能长成这样,就是他一家大人从小宠到大的后果。 二叔家三个儿子,铁牛心术不正,好好的竟然偷亲戚家钱,铁柱阴测测的,见谁说话都有自己一套,铁蛋笨的跟猪一样,还学人干坏事,他有那个脑子吗? 二叔还在那数落二婶娘,刘桂圆不好再作恶人,真心实意劝了二叔几句,无非就是教育孩子不能只拿棍棒打,还得和他讲道理,教他知错就改、明辨是非等等。 不知道这话二叔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她走的时候收到了二婶娘感激的目光,刘桂圆心里一时间就很复杂,可怜天下父母心吧,自家小孩再孬再不争气。到底是自家孩子。 至于铁蛋回家挨了多少揍,刘桂圆当时不在场,不清楚具体细节,就知道二叔在家揍铁蛋的动静太大,大到住两边的邻居都帮着求了情,并且从那以后,铁蛋就被关在家里,再也不能出门胡跑了。 这事还有后续,牛粪的娘王氏,也是个落井下石的,她儿子明明参与了烧柴火垛,却逢人就说自家儿子是被铁蛋带坏的,以后再不叫他们搁一块儿玩。因为这事,二婶娘李氏找到王氏,两人互相噘骂了一顿,从此两家也不来往了。 铁蛋烧柴火垛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刘桂圆觉得他算是受到了教训,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改好吧,毕竟他们都是堂兄弟姊妹,她也不希望铁蛋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村里闻名的二赖子、混不吝。 但铁牛从她家偷钱的事,她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自家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叫他一个好吃懒做的拿走了,凭啥啊?可是,她心里也清楚,一旦她开口告诉二叔二婶娘,两家好不容易修复好的关系,很可能因为这个事就断了。 “你也别愁了,就当破财挡灾呗,哎,你看这些小野兔,多有精神头儿。” 刘桂圆如今学会了逮兔子,虽然下手没有田如柏那样巧,可是隔三差五也能逮到一只兔子,积少成多到现在,就逮到了五只小兔,养了两天都是活蹦乱跳的。 过了两天,两姐妹将野兔子托付给四奶奶,两姐妹坐车去了双丫村,赶去参加了大表哥的婚礼,热热闹闹玩了一通后,接了刘花生和刘莲子回来。 刘花生一到家,小狗就凑上去舔她,她胡乱摸了两下,就唤着小狗去了四奶奶家拿兔子。回来后徐善妹也跟着过来了,笑嘻嘻地问她能不能跟着逮兔子,说也想养兔子卖钱。 “行啊,这段时日没有事,咱们一起去逮,善妹姐我给你讲,养兔子不能养太少,太少了卖不到钱,最少养个一两百只!” “这么多,一两百只?!”几人一起齐呼。 “嗯那,兔子一生就是一窝,就算刚开始逮不到一百只,逮个二三十只也好,慢慢生就够了。” 三四个小丫头,自从决定逮兔子养,整天到田野里翻找兔子洞,忙着下套子撒诱饵,不知不觉就逮到了二十来只兔子,看得田如柏这个曾经的师父眼热。 “可惜我得到镇上读书,不然我也逮一些兔子放家里养。” “那你这咱逮也来得及,晚上散学了咱一起去逮。” 田如柏摇摇头,好笑的看着她,说:“咱村的兔子,被你们逮的都搬了家,我要逮就得到外村,如今哪有那个闲空,还是好好念书罢。” 田如柏有自己的想法,再读个两年书,等参加了县试,如果中了就继续读,不中就不读了,回家种地做点小买卖,也是不错的。 “那你就养鸡,多买点小鸡苗回来养,反正养鸡比养兔子容易,不用割草拌料,它自己就知道出去找食吃。” 刘桂圆家最后一只鸡,也被她大姐杀掉了,撒了盐腌了挂在房梁上,留着等爹娘回来吃。 “你这又养鸡又逮兔子,一点不消停啊。”田如柏就笑她是彩迷,什么都想养,能忙得过来吗? “要说财迷,我二姐才是,她计划再养两头猪、三只羊,本来还讲养大鹅的,没事就放到花石河里放,我大姐说拣蛋麻烦,再说实在没有精力了,就叫她消停点。”刘桂圆捂着嘴笑,养这么多家畜,忙是忙了点,但是心里欢喜。 马上就要开春了,天一不冷了,就能抱小猪和小羊回来养,到时候地上也长了青草嫩芽,配一点二叔家二叔家给的干花生秧,够它们吃的。 “行,后天正好旬假,我去镇上挑几只小母鸡。”田如柏家本来就要养鸡,只不过今年他打算多养一些。 “啊?小柏哥,你会挑小母鸡?那我跟你一起去。”刘桂圆不懂这个,本来打算碰运气的。 “那有啥难,我教你怎么看公鸡母鸡,到时公鸡挑两个就行,养大了留一个好的配种,另外那个杀吃,剩下的就都是母鸡,天天都能下蛋。” 两人说定后,过了两天,刘桂圆就和她二姐去了二叔家借牛使,本来田如柏家有个驴车,可是他大哥二哥参加县试要用,她们就只能坐牛车。 “二姐,我看还是得自己买辆车,省得天天到二叔家借,人家嘴上不说咱天天用,也不太好,对吧?” 下半年那会儿,刘桂圆家就有能力买车了,但总被这事那事绊住,硬是没买成,等到想起来又到了冬天,天冷怕牲畜冻着饿着,再说家里还没搭棚子。 “可不是嘛,就这几天买,看二叔哪天有空,给咱挑个精神的大骡子,咱小孩家家,可不懂怎么买牲畜。” 刘花生觉得牛车太慢,还颠人,最想买个骡子,虽然不能生小骡子,但是跑得快,能干活! 到了二叔家,两姐妹还没开口借牛,就听到屋里一阵哭嚎叫,接着刘姚氏泪眼婆娑的走了出来,哭哭啼啼道:“俺的铁牛,你去哪里了呀?”见到她俩个小丫头,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道:“都怪你两个死丫头,挣钱不知道带你哥一起,要不然他能离家吗?” 第86章 求说媒 “都怪你两个死丫头,挣钱不知道带你哥一起,要不然他能离家吗?” 啥,刘铁牛离家出走了?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事和她们俩有什么关系,刘姚氏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二叔,铁牛哥咋了,昨天不还搁家的吗?”刘桂圆丈二摸不着头脑,转而去问坐在堂屋的二叔,二叔还在呆楞中,没有说话,一旁的二婶娘捏着信,凄惨的说:“桂圆,俺家铁牛,他说要到大地方挣钱,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刘桂圆歪着头扫了一眼信,就见上头写着两行大字:我走了,到太安城做买卖,年底挣了钱就回来。 这样整齐的字迹,一看就是铁牛哥请人写的,况且他应该不会写字。看来,他早就想好了走人,还卷走了自家的一百两! “你两个丫头,还来这里干啥,走,我一看你们就烦!”刘姚氏正伤心着,看到两个丫头片子在这,瞬间由悲转怒,转而骂起了她俩,“人哪家姊妹不帮着哥哥,你铁牛哥回家这么久,不见你俩拉他合伙,你俩的心都叫狗掏吃了吗?” “对,叫狗掏吃了,咱们几个,有的人心被狗掏吃了,狗就爱吃那种狼心狗肺,没有一点良心的坏蛋!”刘花生那个气啊,刘姚氏把铁牛离家的错,归咎在她姐几个身上,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你说啥?你个瘟丫头,你再说一遍?!”刘姚氏脱了鞋,露出鞋底子又要砸人,刘桂圆赶紧拽着她二姐往后退,边退边说:“奶奶,你要干啥,二姐又没讲你,她讲的是铁牛!” “娘,你别闹了,铁牛走和她俩有啥关系。”二叔悲着嗓子吼了一句,刘姚氏这才停下手,只是嘴里还在骂她们,“没良心的东西,都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来俺家!” “奶奶,你可知道铁牛偷……”刘桂圆踮起脚,一把捂住了刘花生的嘴,不叫他说出铁牛偷她家钱的事,“二姐,咱走吧,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奶!” 出了二叔家不远,刘桂圆这才松了手,擦擦手上沾的口水,截住了刘花生要说的话,抢先道:“我知道你方才要说啥,也知道你这咱想问啥,你先听我说。” “铁牛偷钱的事,到这咱都没有凭证,你说了也拿不回那一百两,没得叫咱奶噘我们,二叔二婶娘再跟着尴尬。” “我知道这个理,还不是咱奶,要不是她那样,我也不得气的讲实话。”刘花生心里有气,用力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铁牛偷钱的事,肯定没告诉铁蛋,上回二叔给铁蛋那样打,他都没说出他哥偷钱的事,可见他就不知道。”刘桂圆拍拍她的背,继续说:“你再想想烧柴火垛那事,铁蛋一开始就没承认,牛粪也不知道这事,我是硬告诉二叔才让他挨的打。” “偷钱可不是小事,一点凭证都没有,咱俩冷不丁地说:二叔,你家铁牛偷我们家钱,你叫二叔心里咋想?”刘桂圆还是不想弄僵亲戚关系。 “二叔肯定不信,他会觉得俺俩对铁牛哥有看法。” “对啊。” “唉,不说了,那没捞到借到牛车,咋办?” “我到刘金娣家借,你去家里再拿点钱,买过小鸡苗,咱就买个骡车,高低以后再不求人了。” “哎,好嘞!” 刘花生马上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到家里拿了两张宝钞,三人在村口集合,坐上刘金娣家的牛车,嗒嗒地朝镇上去。 几人先去挑小鸡苗,到了街上问了人,来到了卖鸡鸭的地方,就看到一个卖小鸡的妇人,地上铺着一层细麦绒,外头用两三寸的竹席围成圈,里头全是叽叽喳喳的小鸡仔。这时天还有点冷,尽管太阳出来了,这群小鸡仔还是喜欢凑在一起取暖。 卖小鸡的妇人看到有人来买,笑呵呵的招呼他们:“来,都来看看,这一窝小鸡孵得好,一只只要八文钱。” 刘桂圆就蹲在地上,挨个扒拉这些小鸡,卖鸡的人也聪明,小鸡里头有大个有小个,随便你挑选,反正每只价钱都一样。 “桂圆,看到没,挑这种翅膀长粗毛的。”刘花生找到一只黄毛鸡,翅膀上长出来少许粗毛,看着没有那些毛茸茸的好看,但是绝对好养活。 刘桂圆点点头,拿过一个竹筐,刘花生就将小鸡放到竹筐里,筐里提前铺了玉蜀黍壳,小鸡踩着柔软还暖和。 “等等,我给你看看,是公是母。” 因如柏将牛车停在靠墙的地方,绳子拴在一处篱笆上,走过来帮她们挑小鸡,他伸手提着小鸡爪子倒立,小鸡吓的喳喳叫,鸡头昂起来,小翅膀还一扇一扇的,“看,这样的就是公鸡,头朝下、翅膀扇不起来的就是母鸡。” 原来田如柏挑小鸡,用的是这个法子,刘桂圆第一次见,看的津津有味,刘花生就不服气了,说:“哪是这样的,得看鸡屁股圆不圆,鸡身子长不长,圆的就是公鸡,长的才是母鸡。” “你那个法子也对,不过没我这个准,小鸡仔毕竟太小,看不出屁股圆、身子长。”田如柏边说边比划,很快就挑了两只母鸡,放到自己带来的竹匾里,刘桂圆就捂嘴笑,伸手去晃她二姐,笑着说:“咱们两个法子一起看,肯定逮的全是母鸡。” “你几个不是一家的?”卖小鸡的妇人,看他们挑的小鸡不少,大人也没跟着在一起,怕他们没钱买小鸡,小心地问:“你们大人没跟着来?十只小鸡就要八十文了。” “大娘,俺家大人来了,他在那头挑鸭苗,没空过来,不过俺们身上带钱了,不会差你的。”刘桂圆张嘴扯了一句慌,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这么说话对自己最安全。 等买完了小鸡仔,一个竹筐一个主匾,抱到牛车上放好,刘桂圆两姐妹就说去买骡子,外加一辆带棚的小车,以后下雨遮阳都能做,干农活的时候再拆掉就行。 “你俩可会看骡子好坏?我一点不懂这个,帮不了你们,要不找个大人帮你挑,省的被人忽悠了。”田如柏得知她们要买牲畜和车,就有些担心她俩买不好,前两年村里有个年轻人,在镇上就买到一头病牛,后来找卖牛人没找着,在家气的直骂娘。 “嗯,我想想谁懂。”刘桂圆摸着下巴,很容易就想到了孙敬轩,他家有一辆驴车,有可能知道怎么挑牲畜,就是不知道,或许能给她们推荐懂的人。 “那你俩找人买骡子,我正好要去书肆,一会儿咱在鲜鱼面店那里集合。”田如柏觉得帮不了忙,所幸不跟着凑热闹了,反正小丫头机灵,做什么事都有分寸。 三人说定后,田如柏牵着牛朝书肆的方向去,姐两个掉头去了孙螺脚店,他的店早就开业了,不过姐几个还没去他店里看看呢。 “孙小哥,新年好,恭喜发财。”刘桂圆学着大人给他拜年,如今还没出正月,拜个晚年还是可以的: “是你俩?新年好,你大姐来了吗?”孙敬轩坐在柜台前,见到她俩来眼前一亮,他店里开张这么久,还没见到她们来一次。 “我大姐没来,下次我叫她来,孙小哥,今天找你有个事想你帮忙,你可会挑骡子?”刘花生笑嘻嘻的接过周大娘递来的圆凳,道了谢一屁股坐下,说起了此行的正事。 ”哎呀,今天真巧了,一来就碰到你俩,新年好啊。”” 几人正说着怎么挑骡子,随着一声吆喝,打门外进来个熟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孙敬轵,身上穿着簇新的缎面袍衫,脚下穿着一双织金罗布鞋,手里仍旧捏着一把折扇,没事就打开扇一两下,可真够骚包的。 “你俩要买骡子?这事好办,我店里伙计黑子他爹,就是牲口牙子,找他买不就行了。”黑子在他店里当伙计,一直做的不错,他叫黑子带句话,相信黑子爹不会忽悠她们。 “那感情好,我让伙计喊黑子来这,一会儿带着她俩买骡子。”孙敬轵哪会挑驴骡,当初找的懂行的中人,付了一把钱才买到的好驴子。 “嘿嘿,孙大哥谢谢你了,你心肠真好。”刘桂圆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料孙敬轵合上扇子,凑到她跟前笑着说:“光嘴上说谢可不行,你就没有点表示?” 刘桂圆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嘴上答应道:“行,你想要啥表示?只要我刘桂圆办得到的,肯定给你安排起来。” “对,我和桂圆一个想法,孙大哥,你想要啥表示?”刘花生知道孙敬轵不可能问她们要钱,估计想找她们帮啥忙,所以也很豪爽的答应了。 孙敬轵看看她俩,朝墙角指了指,两姐妹就跟着过去了,孙敬轩摇摇头,也跟着坐了过去,朝他挑挑眉说:“你要干啥,可别为难她俩。” “哎呦,你这个大姐夫,这就护上了?”孙敬轵揶揄了他一句,然后才对姐俩说:“嗨,其实没啥事,我就想问问你俩,家里可有适龄的姐姐,最好像你们大姐那样温柔,有就给我介绍一个,正好我也该成婚了。” “啊,叫我们给你介绍?”刘桂圆彻底呆了,感情孙敬轵要她们做媒,这也太稀奇了些,不说她家里出了刘红枣,没有合适的姐姐,就说孙敬轵的家境,双方根本也不匹配。 “堂哥,咋回事?大伯父最近不是帮你物色了,难道一个都不满意?”孙敬轩知道堂哥说亲的事,还是娘告诉他的,听说如今相了四五位,他一个都没看上。 “别提了,我爹一个大男人,哪懂得这些,都是拜托杨氏帮忙物色,可惜他不想我比过他儿子,给我物色的女子都不大好,要么性情傲慢无礼,要么就是家底薄弱,还有一个是她远方侄女,长得跟猪一样漂亮。” 噗嗤一声,刘桂圆没忍住笑了出来,孙敬轵就用折扇敲她的脑袋,“所以我想着,与其让杨氏给我瞎物色,不如我自己挑一个好的,以后我们在外头也买一座小院,关上门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第87章 买骡子 “说是这样说,可是孙大哥,我说句实话,你家里那么有钱,我就是有合适的人,也不敢介绍给你呀。” 刘桂圆觉得门户相当很重要,你家要是种地的,你挑的媳妇最好也是种地的,这样两家人谁都不嫌弃谁,两人还有共同语言。这要是收大粪的和卖金器的结了亲,有钱的一方能看得起没钱的一方吗? 当然刘红枣和孙敬轩不一样,孙敬轩自己家只是小康家庭,手里有点收入但不是太多,住在镇上一处小院也不是豪宅,再看刘红枣,虽然以前家里穷的叮当响,但在她的经营下,手里越来越有钱,即便以后嫁给孙敬轩,也不会让人看轻了去。 “桂圆,花生,既然说到这,我就表个态,我孙敬轵娶妻娶贤,只要人好模样周正,和我能聊的来,甭管她家有钱没钱,我都愿意娶。”孙敬轵本是随口一说,待听懂刘桂圆话里深意,反而正经了起来。 “再说我老子的钱,最后还不知道给谁,没准儿到最后,我就是一穷光蛋,还得靠着田螺店养家糊口,娶有钱人家的闺女,也不牢靠啊。” 才正经了一瞬,孙敬轵就又嬉皮笑脸起来,刘桂圆倒挺欣赏他这种性格,看似玩笑不恭,其实心里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开,这样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一定很轻松。 可惜,她大姐名花有主了,二姐的年龄和孙敬轵差了太多,不然她倒想撮合他俩,至于自己,萝卜头的身高,豆芽菜的身材,想这些不是瞎扯淡吗? “孙大哥,别伤心,等我回村里,帮你物色物色,一定给你找个好女子。”刘花生觉得孙敬轵很是可怜,当下慈悲心发作,就要给他说一桩好媒。她就没想过,自己就是个黄毛丫头,还要给人家说媒,能成吗? “哎呀呀,没想到花生妹子如此豪气,好,等我成了亲,一定送妹子一份大礼。”孙敬轵原来称呼刘花生为刘姑娘,这本是为了避嫌,这会儿听说愿意帮他,连忙换了个称呼。 “行了,你可别拿她们俩逗趣了,娶妻成家是大事, 我看还是叫我娘帮你张罗。”孙敬轩瞪了堂哥一眼,看不惯他这样胡闹。 没多久,伙计黑子来了店里,刘桂圆姐俩告别两个孙哥,欢快地去了卖牲口的地方,找到了牲口牙子黑子爹,黑子爹微驼着背,是个黑皮的精瘦老头,听儿子说明来意后,眯着眼说: “你们找我就对了,清河镇就没有比我还会看牲口的,走,我带你们去挑,放心,既然孙店家发话了,绝对给你们个实诚价。” 黑子爹是牲口牙子,但不是那种手里有很多牲口的牲口贩子,而是给人寻觅买主和相看牲口的中人,因而在牲口行有几分人脉,到哪里都能问到门路。 “啥样的骡子叫好,大爷给我们讲讲?” “好嘞,我给两位讲讲,看牲口尤其是看骡子,讲究个一脖二蹄三腿四牙口,这是俺们看牲口的要诀儿,好用着呢。脖子长的耐力好,看到了赶紧买,绝对亏不了你,蹄子也有讲究,买马得挑宽蹄,骡子得要窄蹄,就这一点,好多人都不知道……” 到了买卖牲口的牙行,姐俩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着墙边站的驴、牛、骡、马,差点儿看花了眼,当然还有卖 黑子爹给力,很快挑到一头健硕的骡子,不注意看和马长得特别像,但是比马身形小一点,配上马鞍轻轻一蹬就能上去,对刘桂圆来说,骑上它不要太轻巧,买! “那俺们就要这头,大爷,你给俺们杀杀价。” 刘桂圆想买这头骡子,她二姐也看中了,就拉着黑子爹到旁边讲话了,黑子爹给她们一个嘘的动作,叫她们一会不要开口,他自己去找卖骡子人谈。 “这几头都是什么价?你说个实诚价。” “都差不多价,公的那头七两半,红的那头七两二钱,我手里这头才满一岁,正有力气来,要七两八钱。” “鬼扯!你是什么骡子能要这么贵,买头耕地牛都要不了八两,你骡子就敢这么贵,当我黑三爷在这片白混的?给你讲,那两个小姑娘,是俺家亲戚,大人搁家有事,我才带她们过来买的,你不要看人小就想欺客!” “哎呦,哪能呢,我哪敢忽悠你?你要嫌贵买驴子咋样,就我手里这头它爹,一头大青驴子,五两八钱一口价卖你,咋样嘛?” “去你的,俺要买骡你荐俺驴干啥?它爹那么老,还能干几年活?要不是看它娘种子好,你这的骡子我看都不看,这样吧,你手里这头,七两银子我就拿了,咱不差钱!” “不行,不行,加点,再加点,你不能叫我赔啊……”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最终谈妥了七两二钱,就买那头年轻力壮的青骡,刚满一岁,品相好还性情温顺。 交了银子买了骡子,刘桂圆心里别提多高兴,从衣袖里掏出一百钱,递给黑子爹说:“黑大爷,咱小孩也知道礼,你给俺挑了一头好骡子,还讲了好价钱,这个钱该你拿着。” 黑子爹推让了下,见她小姑娘真心实意,就大大方方接了,心里一个高兴,就说带她们去买马鞍,还有配套的骡车,这些他都熟悉。 待买了带棚的骡车,告别了黑子和黑子爹,刘桂圆姐俩兴冲冲的坐上了新车,架着骡子就往家里走,不过小骡子可能没正经拉过车,有些不适应,姐俩只好一个在前面牵着,一个在旁边护着。 走到了鲜鱼面店,田如柏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刘桂圆快速跑到他跟前,有些抱歉地说:“小柏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俺们买骡子找的熟人,人家做事尽心,就耽误到这咱子。” “不妨事,我坐在这里看书,和在家里看一样。”田如柏合上书,收在一副褡裢里,接着去瞧她们买的骡子,上下打量道:“这骡子不孬,看着就像好骡子,肯定干活有劲儿,是母骡子吧?” “啊?骡子还分公母?”刘桂圆讲完就后悔了,自己问的是啥啥问题,动物肯定分公母,难道还有无性的骡子? 果然,刘花生率先笑出来,拽了下她的小辫子,说:“你怎么一时精一时憨,骡子肯定有公有母,不过它生不了后代。“ “嘿嘿,我忘了,走吧,天不早了,再不走到家就黑了。” 回到家天还没黑,刘红枣已经做好了晚饭,看着眼前的大青骡、带顶骡车和一筐小鸡仔,刘红枣喜的不知道先和她们讲话,还是先去摸骡子喂鸡。 “大姐,你先喂小鸡吃细麦麸,我去还人家的牛车,二姐你给骡子牵进去,也喂点食吃。” “那行,早点弄好,咱几个吃饭,今儿煎了萝卜饼,就白米稀饭,特意加了沙糖。” 三人说好各自忙活各自的事,小鸡小怕冷,刘红枣就给她放在西侧屋,那屋本来就背风,堂屋门一关,放到原来的炕上,暖和的很。再给它们拌点细麦麸,用热水一烫,小鸡不要太爱吃。 刘花生一脚踢走上来捣乱的狗,先将骡子拴在门后,然后出了西侧门,到西边柴火垛那里,扯了两粪箕的玉蜀黍秸秆,那个铺在地上管冷。 “没来得及搭驴棚,就给他拴在做饭的这里了,啊,大姐?”刘花生问在屋里的大姐。 “对,就拴那里。” 大姐刚拌了鸡食,出来给她帮把手,将骡子牵到新搭的草棚底下,这里原本放着一张破桌子,留她们切菜洗菜剁肉的,如今抽走桌子,先让骡子在这凑合一夜,四面都是院墙,想来冻不着它。 等她俩安顿好骡子,刘桂圆才从刘金娣家回来,本来说早点回来帮忙,可是顾大伯娘找她聊了大全伯父还没回来的事,见她各种担忧,刘桂圆只能跟着劝,叫她朝好的方面想。 原来顾大伯娘一点不担心,可是眼看大年三十过去了,正月里也快过去了,她就开始担忧了,去年就是这会儿回来的,回来前还捎了信,怎今年既不见人影,也不见来信?” “就这几天,咱们再看看,我有预感,俺爹娘还有大伯父,很快就能回来了。”刘桂圆其实在撒谎,但她这样说也是为了劝顾氏,人在六神无主时,就愿意听这样的话。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预感,那我们再静心等等,肯定在路上。”顾氏斩钉截铁的附和着,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儿。 在刘金娣家讲的话,刘桂圆不想重复给姐俩听,怕她们听着跟着急,刘花生从屋里头翻出一件破衣服,盖在骡子身上,见她回来了问:“咋那么久,俺们啥都弄好了。” “嘿嘿,聊闲话来,不提了,咱洗手吃饭吧,我都饿了。” 三人洗了手,坐在堂屋里吃饭,莲子不用管,大姐已经提前喂过了,这会儿在床上睡的正香。 刘花生咬了一口萝卜饼,嚼了两三下咽下去了,才和大姐说起在镇上买骡子的事,还有孙敬轵托她说媒的事,刘红枣就拿筷子头捣着桌子,不赞同的说: “你是小丫头,咋能掺合这事,今年都十三了,得学稳重点。” “哎呦,我就是想帮帮他,孙大哥多好的人,大姐,你就会说我。”刘花生朝她大姐撒娇,刘红枣没办法,只能小心叮嘱:“那你注意些分寸,只我们几个悄悄说,别叫旁人听见。” “嗯,我知道了,那你看村里谁好?”刘花生吧唧吧唧吃完萝卜饼,再次问她大姐的看法,刘桂圆就赶紧举起小手,睁大了眼睛说:“我我我,我有人选,我在路上都想过了,金娣姐不错,人好脾气也好。” 刘金娣比刘红枣大一岁,早该说是说亲的年纪,估计因为她爹常年不在家,顾氏不敢轻易为女儿说亲。想来今年等刘大全回来,刘金娣马上就要安排嫁出去,如果没有合适的,不如介绍给孙敬轵。 “哎,还真是,小桂圆,你眼光怪好!”刘花生夸她。 “那肯定的,你看咱大姐,不就是我给她挑的。”刘桂圆得意洋洋。 “你俩还吃不吃了?” 第88章 爹娘回 第二天二叔刘崇林来她家,代刘姚氏前来道歉,“铁牛忽然一走,俺娘心里不是个滋味,说你俩说的有点重,你俩千万别记在心上。” “没事,俺们都习惯了。”刘花生心里不痛快,就没吱声,刘桂圆见了赶紧接话,不管咋说,二叔没得罪她们。 “你家买骡子了?”二叔眼尖,一眼看到院里的骡子,青黑色毛发,头上带一抹红,一看就是头好牲口,就是有些小,估计还得养养才能下地。 “嗯,昨儿有空就买了,顺便买了笼头、骡鞍和小车,小车是带顶带围栏的,坐里面舒服。”刘红枣在教莲子扶墙站着。 “行,蛮好,你几个先忙,我到镇上还有事,回头还是搭不好棚子,就去家里叫我。”二叔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二叔到镇上能有啥事?”二叔走了以后,刘花生倒是开口了,刘桂圆想了想,估计还是处理铁牛的事,记得年前二叔就说要给铁牛租个店面,也不知道具体咋样了。 过了两天,二婶娘李氏上了门,特意过来学织毛衣,刘桂圆看她脸色很差,就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啥事,李氏听了就捏着袖子擦眼泪,“还不铁牛干的好事,他走之前将家里的钱,全都拿了一干二净,原来镇上给他租了铺面,前儿你二叔讲去镇上看看,才知道铺子根本就没租下来。” “啊?不会吧,不是年前就租好了吗?”刘花生连忙追问。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和你二叔都在,亲眼看到他和人签的协议,谁知这回去镇上开门,人家死活不认账,说铁牛二十天前就退了租,和我家没有干系了,你说说铁牛这个死小子,怎么敢这么混?” “退租了,租钱不能全拿回来吧?”刘红枣也跟着问。 “当时租的时候,一共给了二十两银,退租人家少退五两,说是啥店面损失,俺也听不懂,俺就知道那十五两银子都叫他取走了,这咱家里一文钱都不剩,唉。”每每说到这里,李氏心里头都跟针扎似的,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亲生的儿子能这么作践自己。 “那没法子,你退租了就是违约,人家就是一文不退,你们也得认,好歹手里还……”刘桂圆说到这停下不说了,退回来的十五两二叔没拿到,她再怎么安慰都没用。 “那二叔可打听了,铁牛哥出去闯荡是一个人还是和人结伴?”刘桂圆转了个话题。 “问过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两个死小子,一个是原来和他一起学木匠活的人,另一个是这个人的远方亲戚,说是搁外头跑惯的,知道做啥买卖挣钱。”李氏心里怨铁牛,可到底还是盼着他能挣到钱,早晚混出个人样回来。 李氏和她们说了一会子话,也学会了织毛衣的针法,就要领些羊毛线回家织去,刘红枣就从屋里拿了十来个毛线球说:“家里没多少毛线了,二婶娘你都拿去吧,能织多少就织多少,反正俺们再去镇上送一回毛衣,以后就不送了。” 马上开春暖和了,需要买毛衣的人就少了,再一个她们织毛衣的材料也用的差不多了,剩下这点毛线球,都给二婶娘拿回去,就当帮她一点忙,孬好能挣一百文钱。 “哎,我一织好就拿来给你,不耽误你们送镇上卖。”二婶娘随身带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把菜种,递给她说:“红枣,这个给你,原来不讲俺家种的菜多嘛?我一样拿了一点,你们自己点起来,浇点水就行了。” “那真是谢谢了。”刘红枣看到菜种还蛮高兴的,自家确实要开辟菜园子了,不过李氏接下来又说:“那啥,年前从你家拿的钱,估计得晚一点还了,你二叔这咱到镇上卖臭豆腐了,等到夏天俺们再卖竹筒糕,凑一凑就还你们啊?” “那行,你慢点走。”刘红枣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好在如今她们手里不缺这点钱。 李氏走后,三姐妹就聚在一起嘀咕了,刘花生率先说:“铁牛哥真混,就跟那土匪一样,家里的钱外头的钱,全都拿走一个不剩!” “还有俺家的一百两,我都想不通,他拿这么多钱出去能做啥买卖,我看挨人骗的可能大。”刘桂圆摇摇头,对刘铁牛能挣钱带回家一点不指望,和他同行的两个人肯定不是好人,一个撺掇他出去挣钱,一个趁机忽悠他拿出银子。 “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成了这样,这不是败家嘛!”刘红枣讲完这句话,就到屋里拿了铁铲,喊她俩个一起,说:“走,他家事我们不管,我们弄好菜园子才是正经事哩。” 姐仨个说干就干,将原来的小菜园子扩大,一排排点上菜,还留有许多空地,不想浪费,就到四奶奶家和刘金娣家,分别要了一些菜种,边边角角都给点上,这下今年不愁没有菜吃了。 “外围还得插上树枝子,你看咱家养了这些鸡,还有九只小兔子,以后都得放出来养着。”刘桂圆就提议菜园子做个围栏,否则容易被鸡、兔糟蹋了。 前段时间她们在村外逮了好多野兔子,徐善妹和狗娃一起逮了十一只,死掉三只还剩八只,她们自己逮了九只,死掉两只,再配上原来活着的两只,还是九只。 这些野兔如今就养在鸡圈里,等到开春以后青草长出来,刘桂圆就想在大院门口圈一片地方,外围用渔网拦着,白天就在那里养鸡养兔。 “这咱树枝子都嫩,不好折的,还用玉蜀黍秸秆,稍微围起来再说。” 刘红枣看向猪圈那里,原来的花生秧子垛底下都是黑灰,一旁的玉蜀黍秸秆垛子还剩下一小半,家里柴火都用完了,估计有空还得到外面拾些枯木当柴火。 打理过菜园子,姐几个就没啥事了,白天除了喂鸡喂兔和照看骡子,就是到地里看看新出的麦苗,今年给麦地浇水不用她们忙,徐良银和周彩蝶夫妇提前来说过,这几日就给她们浇水,不用她们动手。 徐良银家当初私下织毛衣,想拿到外头卖钱,还差点将织毛衣的手艺外传了,刘桂圆为了惩罚他们就罚了她们二十两银子,后来约定给她家搓些羊毛线,再给她家和其他社员家浇了麦地,罚的银子就还给他们俩。 说起来三十多户人家的麦地,真要挨家挨户浇一遍,那真能把人累的够呛,而且时间上也忙不过来,有那心软的人家,看到徐良银两口子提着水桶来,就说不用他俩浇了,徐良银两口子这回倒也硬气,非要跟在后面浇一遍,还说不让他们浇那就是不原谅他们。 这样一来原先心软的人家,倒不好再去劝了,只是从家里多蒸了块饼,算是谢谢他两口子帮忙,一来二去的,徐良银两口子在村里的名声倒没那么差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晚上,刘桂圆几个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狗叫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喊:“红枣丫头,花生、桂圆你几个快起来,你爹娘回来家了。” “去去,死狗别叫!”刘花生一脚踢开了小狗,率先下了床趿着鞋开门,接着是被吵醒的刘桂圆,最后才是离大门较远的刘红枣,三人听到爹娘回来了,激动的眼泪汪汪的。 大木门一开,映着月光一看,刚才敲门喊话的是顾氏,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刘崇山夫妇,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就看到爹扶着娘站着,娘微微佝偻着身子。 “这真是俺家?”刘崇山忍不住说话了。 “对,可不是你家嘛,变样了认不出来了吧?”顾氏喜的咧开嘴大笑,对刘家三姐妹说:“和俺家大全一起回来的,走到你家门口不敢认,还讲走错地方了,没法子我就领他们过来。” “爹,娘,你俩一路累了吧,快进屋来,这就是咱家。”刘红枣扶着她娘进了院子,刘花生就在后头迎她爹,顺便给提着东西,刘桂圆赶忙回屋点起了油灯,给他们几人照亮,刚才急忙慌的,谁都没想起来点油灯。 “行了,我回去了,俺家大全还搁家等我来。”顾氏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大半夜也很有精神头儿,也不管他们听没听见,拢了拢衣裳就大步流星朝家走。自家男人回了家,她就感觉有主心骨了。 “咋大晚上回来的,爹娘你们肚子可饿,要不要给你们下点面条吃?”刘桂圆早已点了油灯,将他们俩迎到了东厢房的客厅,刘崇山坐在竹椅子上,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了屋内陈设,“这是新屋呀,你几个丫头才盖起来的?” “对,去年秋天里才盖的。”刘桂圆回了他一句,正要去升火烧锅下点面条,就听刘红枣蹲在地上问张氏,“娘,你手咋那样凉,脸色也那样白?” 刘桂圆顺势看过去,还真是如此,张氏脸膛子苍白如雪,嘴唇上结着干皮,一双眼睛呆呆木木,看着没有一点光亮,大半夜的看着怪瘆人的。 “给,给小丫头抱来我看看。”张氏有气无力的,仿佛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女儿,刘花生蹬蹬跑进大姐屋,将醒了却没哭的莲子,送到张氏手里,“娘,莲子都会叫姐了。” 张氏抱着手里沉甸甸的女儿,想起那个在路上流掉的孩儿,再也忍住心中悲意,一头扎在莲子身上,号啕大哭了起来,“儿嘞,我的儿嘞,你怎就那样娇气,不愿托生到我肚子里…….” 张氏突然这样一哭,不仅三姐妹蒙了,被她抱在怀里的莲子也吓的哭了起来,刘崇山就拍着一旁的桌子,没好气地说:“行了,哭了一路了还嫌不够晦气!”接着对她们说,“你娘搁外头好不容易怀的小子,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好好的给我儿子摔没了。” 怪不得张氏进屋前由刘崇山扶着,怪不得她的气色还不如才离家时那般好,敢情是怀上了第五胎,去年四月才生下莲子,这就又怀上了?这可真不拿自己身子当身子,难怪会流产,只是刘崇山怎么那么笃定,这一胎是个小子? 张氏流了产,不知道在路上有没有坐小月子,看这情形大晚上也不好问,三姐妹互相看了看就都不说话了,先是下锅烧水煮了一锅面,多打了几个鸡蛋,端到客厅里叫他们俩吃。 吃过饭,姐妹几个想着堂屋没收拾,床上炕上都是灰,屋里还堆着杂物,就抬着一张绳床摆在客厅,安排刘崇山在客厅凑合,张氏和她们挤一挤。 至于有什么话,先睡觉,睡醒了明早再说。 第89章 一大早 第二天一早,顾氏家中,刘大全正在屋里呼呼大睡,已经起了床的刘金娣,和她弟弟刘金宝就推了房门进屋,守在床前看他爹睡觉打呼。 大概两人等太久了,刘金宝不耐烦,一把堵住了亲爹的鼻孔,不一会儿刘大全就憋醒了,“小金宝,你塞我鼻孔干啥?”说着一把抱住了他,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玩,刘金娣是大姑娘了,不好和爹这样亲近,就坐在床头和他说些家常话。 顾氏拎着一个大木盆进屋,看到他俩缠着他们爹,上去就给了刘金宝一巴掌,嗔怪道:“骑你爹山上干啥,快下来别累到他。”接着又数落刘金娣,“他才睡多久,就给你爹吵醒了?” “不碍事,我醒都醒了,给他俩说说话怕啥?”刘大全疼惜一对儿女,连忙护着他们俩,顾氏就斜着眼瞪他,“那你醒都醒了,正好给一身脏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掉。” 搁外头到处跑,动不动就给人下跪要钱,身上衣裳能干净才怪,而且就这一身脏衣裳,都不知道一会儿得洗多少水,才能洗干净。 “这咱不换,我身上脏,换了不就给衣服弄脏了?”刘大全不想费那个事,不过顾氏可不管这个,拍拍闺女的肩膀,指使道:“去,给你爹烧一大锅洗澡水,金宝,你也去帮忙,甭搁这碍事。” 刘金娣如今懂事了,点点头就要出去做事,走到一半对顾氏说:“娘,今天杀鸡嘛?我一会去逮鸡,还有房梁上的腊肉,可拿下来淘淘盐?” “哎呦,俺家金娣真是大了,知道孝敬你爹了。”刘大全坐起身子,夸起了大闺女,刘金娣就美滋滋的出了屋,顾氏脱了鞋坐到床上,搬起了他一只脚给他按摩,同时和他唠着家里家外的琐事。 “你讲回来的路上,又搁人家住了十来天?” “嗯,这回带他俩去可算是带错了,他俩啥都不会,一路上还得我照顾……回来时崇山媳妇跌了一跤,流了一地的血,没有法只能找人家借住,等她身子好一点再往家来,要不然我咋能拖到这咱才回家?” “啊呦,那她太不小心了,流的男娃还是女娃?” “谁知道,我又没在旁边看,再说才三个月能看出啥?哎,你不知道,崇山那人一看他孩子没了,气的直骂他媳妇没本事,非说这胎找人问了是儿子,都怪他媳妇没福气,什么没有那个命接住他儿子,咕噜了一路,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 “唉,崇山咋这样,再想要儿子也不能这样埋汰自己媳妇呀?”顾氏同为女人不由得同情张氏,接着给他男人说:“要说人的命真是说不清楚,你看崇山看不上他几个丫头吧,可就是他不在的这一年,三个丫头自己做买卖,卖田螺、冰粉、月饼还有织毛衣,不知道多能挣钱!” 顾氏和刘大全洋洋洒洒拉了一大堆,刘大全听了不住咂舌,夸他家几个闺女争气,末了想起什么,从身上衣服的兜里,摸出两个黑不溜秋的泥蛋子,递给她说:“对,去年挣的都搁这来,你拿去化掉吧,唉,要不是他两口子耽误我,我还能挣更多。” 顾氏知道这两个泥蛋子里头,裹的是几块碎银子,是自家男人搁外头要饭挣的,看这份量,估计最多也就五两银子,顾氏就咧着酒窝脸笑:“你可知道俺们娘几个,去年一年挣多少钱?” “你们?你们能挣个啥钱?能有一两百文就不错了。”刘大全当她说的是家里养鸡卖鸡蛋的钱,根本不会当一回事,他在外头要饭虽然辛苦,但一年五六两的收入,村里谁家不跟着羡慕? “一两百文?你看看这些是啥!”顾氏“啪”地一声,朝床上丢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刘大全眯着眼睛伸手一够,不在意的往下一倒,就听砰砰砰的声响,一大把铜钱和碎银子掉在床上,“这是一二三……呦呵,这得有小四两了,咋挣的? “什么咋挣的,我和金娣搁家干活挣的,不是给你讲了吗?人桂圆几个丫头搁家做买卖,俺们帮着干点活,这不一点一点就攒了这么些。”顾氏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劝她男人:“大全,这回你搁人崇山面前,不要数落人家耽误你挣钱了啊!俺们几个搁家挣这些钱,不还是靠人家闺女,你数落人家,两家关系再僵了…….” “知道,我心里还能没有数吗?就在家里讲两句。” “对,还有一个事,我都想了好久了,大全,这回你务必听我的。”顾氏不忙着收钱装钱,而是坐直了身子和他男人讲,“这回你回来那么晚,我们娘几个搁家都担心死了,我想着以后搁家里能挣到钱,你就不要出去跑了,一个外头危险不说,俺家金娣这么大了,再不说人就成老姑娘了。” “你这么一说,那倒是,一晃眼金娣都17了吧!”刘大全望着远处,感叹了一会儿,“不过,今年你们还能挣到钱吗?要是挣不到我还想出去看看。” “能,那咋不能?我想夏天卖冰粉,俺家肯定得去帮忙,卖月饼也是,还有就是织毛衣,这个一年四季都能织,织好了收在那里,年底冷的时候又能拿出来卖钱。” …… 同样的早上,刘家大院更是忙碌个不停,刘红枣带着妹妹们烧饭、喂牲口,刘崇山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张氏也起了身,只是刘桂圆不叫她做事。 “院墙、东屋都是你们几个带头起的?”刘崇山尽管已经问了两遍,却还是不敢相信,这样好的院子和屋子,得一二十两银子吧,她们小丫头哪来的本事? “对,俺们几个都大了,除了做地里的活,一有空就弄点吃的喝的还有穿的,拿到镇上卖,反正能挣不少钱,去年一年挣的就都搁这了,这咱手里也没多少现钱了。”刘桂圆张口就撒起了慌,其实她们手里还有一大笔银子,但昨晚姐妹三个已经商量好,不能将钱全交给父母。 刘崇山背着手在院里踱步,看着结实的灰白色砖墙,宽宽大大的东屋,心里别提多满意,眼角瞅到大门口的草棚,“多咱买的骡子,骡子可不便宜,你们可会买不会买?” 刘崇山一见到骡子,眼睛都移不开了,他家做梦都想有一口能下地干活的牲畜,连忙上前伸手去摸,刘桂圆扯了一把花生秧子,递到骡子嘴前,跟着说:“咋不会买?找的中人给咱挑的,这么一头骡子,七两多钱,还有配套的骡车,赶明儿去镇上坐着,晒不到淋不到,多舒服。” “唉,买带顶的干啥,收麦拉庄稼能用吗?”刘崇山不满的看她,刘桂圆就抿抿嘴,不在意的说:“你要想柴车,到时候再买一辆呗,又没多少钱。” “你个丫头,当家里钱……”刘崇山习惯性想要骂她,想到她们手里的钱,“那去年一年,你几个到底挣了多少钱,这咱手里还余多少钱?” “爹,去年俺几个挣的好有一百两了,这咱还剩二十两不到吧。”刘花生从灶台前起身,拍拍手凑到她爹面前,细声细气地说:“你看俺几个,就冲挣钱这点,俺几个堂兄弟哪个如俺们?” “对,二姐说的对,要我看,别说俺们堂兄弟,就是全村的人,大人加小孩,你看哪一个能一年挣够一百两?”刘桂圆挑挑眉毛,笑嘻嘻的看着她二姐。 “行了,行了,看你们几个挣点钱,一个个傲强的不行。”刘崇山心里高兴,这会儿看向她们的眼神就柔和的多,就连说话声都温和不少,不过他转头看到张氏,又有点发愁,“唉,再能挣钱能咋样,咱家还是没个儿子撑门户,看看你们娘,跟生瘟病了一样。” 一说到这里,张氏就满脸悲戚,她感觉这回怀的就是个小子,可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没接住咋办! “爹,娘,过来吃饭了。”刘红枣喊了一声,端了一大盆手擀面,刘花生就跟过去拿碗拿筷子,刘桂圆就问她大姐,“鸡蛋还有多的不?” “就剩三个,刚才都打成荷包蛋了。” “行,我过一时去四奶奶家问问,拿十来个煮给娘和莲子吃,家里沙糖什么的都有,这回给娘弄点好的。”刘桂圆心想张氏的身体虚,甭管出没出月子,伙食得安排好。 吃过早饭,刘崇山擦擦嘴,问她们十月一有没有给爷爷上坟烧纸,刘红枣就说,“二叔帮咱家烧过了,俺们没去。” 十月一是本地的鬼节,这天要给先人烧纸钱,但是只有男子和已婚妇人可以去,像她们这样的女娃娃,和年龄比较小的男娃娃,不用亲自去。 刘崇山点点头,没有说啥子,慢慢站起身,开了西门出去了,刘花生问她娘张氏爹去哪里,张氏就说:“应该去你二叔家了,到那说说话,再买点纸钱到坟上看看。” 刘崇山一走,家里气氛好了许多,刘红枣就低头问张氏,“娘,你这咱身上哪里不舒服?我看你气色怪差。” “我没事,唉,就是孩子流掉了,心里难受,我都感觉这胎是小子,可就是……唉!” 张氏这个样,刘桂圆挺烦的,拉着她的手说:“娘,你别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你看你穿那么多,身上手上都没有热乎气,要我说,坐上骡车去镇上看看,正经抓点药回来吃。” 第90章 唠家常 刘崇山到他二弟家坐了一会儿,从他家拿了一把纸钱,到地里的老坟头那里叨咕了几句,就算完事了。 出门在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祷告先人,这样他的心就定了。 刘崇山叨咕的话就那么几句,一个是家里大人孩子都平安,二就是保佑他赶紧生个儿子传递香火,三就是那个流掉的孩子,没法子只能埋在外边了,希望没什么冲撞。 做完这些,他自我感觉踏实了许多,就背着手到自家地里看看,大半年没回来了,两三亩小麦还不知道她们怎么种的,别是出都没出齐。 “呦,这不是崇山嘛,多咱回来的?” “崇山来家了,搁外头咋样啊?有空来俺家吃饭。” “你两口子都回来了?哎呦,崇山我真羡慕你家,三个闺女能挣钱,搁咱村里那是这个!”说话的人,竖着大拇指。 “嗨,没啥,没啥,小丫头子,瞎闹腾。”刘崇山客气了起来,但是心里蛮高兴,刚从二弟家出来,他二弟媳妇就不停夸他闺女有本事,这一路走来,遇到这么多村人,也都在夸他家闺女有能耐,刘崇山觉得脸上有光! 到了自家地头,刘崇山眯着眼睛,往里看,就看到一个村人在给自家麦地浇水,刘崇山就蒙了,问:“这不是良银嘛,咋到俺家地里浇水?” “崇山大哥,是你啊。”徐良银放下木桶,直起身子,朝他招手,“你不知道?对,你才回来,肯定不知道,这个事还得从织毛衣说起……” 徐良银站在麦地里,和刘崇山讲起了去年织毛衣的事:羊毛怎么纺成毛线,毛线怎么织成衣服,毛衣社有多少成员,织一件能得多少钱,直听得刘崇山目瞪口呆,乖乖,这是自家闺女干的事么? “崇山大哥,你看俺们已经知道错了,你看可能帮咱说说情,以后还叫咱入社织毛衣,行不?”徐良银和他女人这段日子累的够呛,每天都在后悔当初鬼迷心窍,这咱就盼着好好浇地,早日赎回十两银子,最好还能重新入社。 “这个嘛,你看我才来家,好多事都不知道,等我回去和她们说,这事儿不难办。” 等刘崇山慢悠悠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刘红枣和刘桂圆带着张氏去镇上了,刘花生就在家看门,顺便给家里的干兔肉和咸鸡,都拿出来洗了剁了,中午做一顿好的吃。 “你娘和你姐呢?”刘崇山进了院子,没看到人,随口问了一句。 “大姐领娘去镇上看大夫了,好调理下身子。”刘花生最会察言观色,从堂屋拎了一个小板凳,“爹,你坐下歇歇,今儿好好吃一顿,过一时我给堂屋收拾一下,屋里就干净了。” “嗯,你娘应该好好看看,你们这段日子好好服侍她。”刘崇山盼着张氏身子好起来,再生个小子出来,看家里如今的情形,啥都不缺,就缺个小子。 午饭烧到一半,刘红枣驾着骡车回来了,她扶着张氏下车,刘桂圆拎着几包药从另一头下车,刘崇山就回来问,“大夫怎么说,没伤到身子吧?” 张氏神情悲戚,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刘桂圆就抢着说:“没有,叫好好养着,对不对,娘,大夫就说你得吃好喝好,平时还得少哭少生气。” “对,没啥大碍。”张氏低着头,有些心虚,先前大夫可不是这样说,大夫说她损耗过多,阴虚两亏,三五年内都不能有孩子。 刘桂圆看了刘红枣一眼,刘红枣就赶紧扶着张氏进了屋,刘花生看出大姐和三妹的默契,知道这里头有事,但是没出声,跟着进去了。 刘崇山听到这点点头,他径自上了骡车,驾着车在村口走了两圈,这才牵了骡子进屋,将它安置在骡棚里,又从堂屋抓了一把玉蜀黍粒子喂它。 不多久,午饭烧好了,蒸的大米饭,红烧兔肉和鸡肉,满满两大盆子,自家人吃饭份量多就行,不需要多好看。 几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起了饭,她家没有吃饭不能讲话的规矩,刘崇山就和几个闺女唠起了家常,这要是以前,刘崇山是不屑和她们讲家里大小事的,可是眼下不行,家里好多事他还没摸清来。 “怎么听讲你几个织毛衣,没喊你二叔三叔家帮忙,你奶刚才逮我一顿数落,说你们几个做事不想着自家人?”刘崇山啃着一个兔头,问她们怎么回事。 “啊这事,那俺奶没给你说,三婶娘的娘家侄子,就那个不男不女的二尾子,在你们走后来到俺们门外,装鬼拍门吓唬我们?”刘桂圆有话挤兑刘崇山。 “啥,那个姓王的?”张氏还有些印象。 “嗯,娘,你不知道,当时俺家连个院子都没有,那个姓王的畜生,披头散发大白脸,搁俺家外头学女人哭,俺几个小孩都吓的要死,要不是……”刘花生绘声绘色讲起了那天的情形。 “那姓王的不是好人,与你三叔家也没什么关系,你咋就没想着帮衬他家?”刘崇山叫刘姚氏灌了迷魂汤,一心想着帮衬两个弟弟家。 “三叔家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还需要我们帮衬吗?就算他家想学织毛衣,他倒是过来说啊,我可从来没见他们开过口。哦,他家想学织毛衣,我们还得上赶着送过去,凭啥啊,我们就这么主贱?” 刘桂圆听到刘崇山这样讲话,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升起,原来她顾忌刘崇山那是因为手里没钱,如今有了钱有了人脉,她说话都比原来大声,有底气! “啪”的一声,刘崇山拍了下桌子,脸色有些黑,刘红枣就赶紧在里面圆,“爹,二叔家和我家关系好,我们教他家蒸糕卖钱,去年挣了不少钱,估计有七八两呢。” 刘崇山脸色稍稍转晴,看了大女儿一眼,说:“你知道帮你二叔,怎么就没想到帮帮铁牛,听你奶讲就因为这事,他才外出闯荡的。” 刘桂圆听到这就笑了,这个刘姚氏说话还真能颠倒黑白,“爹,俺家有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吧?我给你讲,俺家本来有一百多两,为啥还剩二十两呢?就是铁牛哥偷走的……” 啥,一百多两,张氏哪听过这个数目,心疼地说,“全叫他拿走了,铁牛这小子,小时候那么乖,怎么干这事?” “对啊,娘,我们都讲告诉二叔和奶奶,可是没凭没据,讲了有什么用?”刘花生夹了一块子鸡肉,放到张氏碗里,对她说:“铁牛哥是男娃,可是他不正干,有段日子还要去人家入赘,娘,你讲,你要有这样的男娃,你心里能舒坦吗?” 这样一说,张氏听了就忙摇头,刘崇山也沉默不语,刘桂圆还嫌不够,“铁牛哥的事,俺们不知道咋办,正好爹和娘都回来了,爹,你说咋办?俺们可上门要钱去,那可是一百两呀,够再起个院子盖个大房子了!” 你不是要我帮衬人家吗?那好这里有一百两,看你去不去要,反正她们无所谓。 “她爹,一百两呀。”张氏当然想要这些钱,转头看向刘崇山,刘崇山当下就头疼起来,要不是不要也不是,结果恼羞成怒,就开始怪刘红枣几个,说:“那你们不知道看好钱?这么多钱叫人偷了去,真是可惜!谁知道是不是铁牛拿的,我怎么好开口?” 刘崇山难受了好一会儿,不耐烦的和张氏说,“好了,这个事就算了,以后等铁牛回来再说。” “那行,爹,二叔家还欠俺家十两银子,你记着别忘了。”刘桂圆见目的达到了,大口大口吃起肉来。 吃过饭,刘崇山站起身,到扫帚上折了一根细枝剔牙,说:“那家里钱都拿出来吧,你们收不好,别叫人再拿走了。” “哎,我这就去拿。”刘花生站起身子,到自己屋里摸出十两银子并一些碎铜钱,交到了刘崇山的手上,还不忘问,“爹,你和娘在外头挣了多少?” “去去,大人的事,你小孩打听啥?”刘崇山挥挥手,摆明不想说,刘桂圆心里有数,就拉着她二姐说,“二姐,走,俺俩挑水去,回来洗碗、熬药,还得打扫堂屋。” 姐妹三个真是勤快,堂屋里外收拾了一通,在西门外侧垒了几块破砖,拿出新买的砂锅架在上面,给张氏熬制补气血的中药,张氏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倒是很熨帖,“出去大半年,再回来看,你们都长大了。” “娘,这边风大,你站在门里面。”刘红枣喊她进去,到屋里搬了小板凳,叫她坐着歇歇,张氏就说,“听你讲,你大表哥眼下都成婚了?你大舅家这咱也比以前好了?” “嗯,可不是嘛,大舅家如今靠着竹园,日子不知过得多好,俺们几个那屋睡的床,也都是他和表哥打的,就是这个小车,也是大舅找人打的,寻常人买都买不到。”刘红枣拍拍小车缓缓说着。 “你们大舅家起来了,俺家也起来了,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你几个一年不见,越发有本事了…….” “娘,等过几天有空,给姥娘接来家过几天,你看行不?”刘桂圆心下一动,向张氏提议。 “行,那咋不行,我都好久没见她了,走的时候没和她说一声,这咱回来了,她搁那头估计也不知道。” 这一下午,娘几个都聚在一起说话,蛮温情的,张氏本来失了孩子,心里悲痛,可是看着四个丫头好好的,三个大丫头又都孝顺能干,这心里的难受劲儿就消了许多。 第91章 说亲事 第二天中午,刘崇山叫了二叔和三叔来家吃饭,刘红枣带着妹妹几个,在家烧了两样肉菜,炒了一盘鸡蛋,再烧一道豆腐汤,豆腐是从二叔家拿的,他家有时磨豆浆做豆腐,村里人都从他家买,剩下的全腌了做臭豆腐。 菜还没上齐,兄弟几个围坐在一起喝酒啦呱,酒是三叔从家带的,一点子散酒,多少算个心意。一人抿了一大口酒,再吃一口小素菜,三兄弟间话匣子就慢慢打开了,刘崇林说羡慕他有三个好闺女,他自己三个儿子,到今日也没一个有出息。 “唉,我也知道闺女能干,可是她们到底不是小子,哪怕三个丫头里,能有一个是小子,我也不至于这样愁。”刘崇山摇头晃脑,张嘴抿了一大口酒下肚,开始抱怨张氏的不是,“你大嫂这回怀的就是个男胎,算命先生亲口说的,快四个月时,我带她往家里走,一路上走的慢,动不动就给她安排车,没成想她下车的时候没站稳,啪唧摔了一跤,唉,好好的小子给摔没了!” “那是有点可惜,大哥你看开些。”三叔刘崇河点点头,附和了几句就开始吃菜,在他看来,他大哥就是没有小子命,这都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不了。 刘红枣端了豆腐汤进来,正好听到刘崇山的话,心里就有些难受,她们几个人做的再好,在刘崇山心里还是不如一个小子,唉! “姐,快来,娘叫你来吃饭。”刘红枣才出屋,刘桂圆就过来喊她,她们在东厢房客厅,摆了一桌一样的饭菜,只不过份量少些。 堂屋,刘崇山三兄弟还在讲话,刘崇林建议刘崇山,说:“外面钱没那么好挣,都是看着容易做着难,我看大哥你啊,就守着几个闺女,安心搁家过日子,有这样的家业,你还愁啥呀!” “搁家,不出去了。”刘崇山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他跟着刘大全才出去小半年,就想家想的不行,可是没办法呀,刘大全不发话,他俩不好意思回来,再说出去就想挣钱加生儿子,这一样都没办到,哪有脸说回家。 “我几个丫头确实不孬,这回我也不想折腾了,就在家好好种地过日子,等过两年她养好了身子,看看能不能再生个儿!” 兄弟三个难得聚一起,借着酒意各自叙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刘桂圆她们都开始烧晚饭了,二叔和三叔才摇晃着着身子往家去。 第二天刘崇山很晚才起床,田如柏回来送东西时,他正站在锅台边吃剩饼子夹菜,见到田如柏拿着一团衣物就问他,“你来有啥事?” “哦,刘大叔回来家了,我替我娘送织好的毛衣。” 刘桂圆听到他俩说话声,站在东厢房朝他招手,“小柏哥我在这,你来送羊毛衣呀?” “对,拢共十二件毛衣,六件毛膝裤,我娘搁家没空,就叫我送过来。”田如柏递给她毛衣后,没有跟着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等着,顺便看看他家养的兔子。 刘花生从西门进来,刚扯了一粪箕的玉蜀黍秸秆,见到他来就说:“小柏你来了,可是要出去逮兔子?”田如柏比她小一岁。 “哪有,兔子都被你们逮完了,我还能逮到啥?”田如柏摇摇头,好笑的说,“咋的,你逮兔子上瘾了?这么些还不够你喂的?” 刘崇山正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就问田如柏,“小柏啊,你今年多大了,搁镇上念几年书了?” “刘大叔,我十二岁了,已经念了两年书了,明年要是可能,就去参加县试,试试能不能过。” “哦,念书好,念书的人有出息。”刘崇山赞了一句。 刘桂圆在屋里,飞快地检查了一遍羊毛衣物,打开记账本,阿爱关大娘负责的一栏内,记下相应的数字,就出了屋和田如柏说:“都记好了,今年暂时就织到这里,反正我手上的羊毛线都用完了。” “行,那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事来。”田如柏来就是替他娘跑个腿儿,事办完了他就走了,刘崇山擦擦手上的油,瞅着他匆匆出去的背影,问在锅台前摞柴火的刘花生:“田家这小子,和你们很熟?” “还行。”刘花生不在意的说,“他和桂圆最熟,经常在一起玩,原来他还教过桂圆认字,不然俺几个哪会写字。” “这样。”刘崇山就嘴里叨咕着:“田老三家的小子,看着还不孬嘞。”他这人本就心高气傲,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家人,这会看到田家读书小子,心里倒觉得和自家闺女配,可惜年龄太小,这咱想也白想。 下午,刘崇山领着三个丫头下地拔草,张氏在家带小孩儿,顺便给他们烧晚饭。姐几个干活都很麻利,连续做个几天,三亩麦地的杂草就拔完了,麦地浇过水、拔过草,接着还得上一层农家肥,上完肥还得再浇一遍水,省的烧到麦苗。 这一天晌午,刘崇山领着三个闺女在家浇园子,张氏带着莲子搁家烧饭,大表哥张吉朝载着罗姥娘来了,罗姥娘搁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过饭,等表哥来接的空当儿,就和刘崇山说起了刘红枣的婚事。 “崇山,红枣丫头都16了,该给她说门好亲了,你和香雪还能再耽误吗?再耽误两年成了老姑娘,你俩脸上还能有光彩?” 刘崇山微皱着眉说:“娘,红枣的事,我还没想好,要不再等等,晚上我再问问香雪,看她可能舍得红枣出门。” 刘崇山言下之意,他还没想好到底留闺女搁家入赘,还是送闺女出门,要说家里没有小子,老大入赘再合适不过,不过家里如今里外都好,他私心就想留给未出世的儿子。 “没啥舍不得的,闺女大了留在家,多少都有些不好听,就算你想留红枣搁家,一时半会你有看中的人吗?要是有那心术不正的,给你家钱财霍霍光了,看你俩怎么后悔去!” 这一句话,正好说中刘崇山的心思,他就怕儿子没出生,家业都便宜了招来的女婿,再是不正干的,他和香雪俩老了还不够受气来。 “那娘你可有认识的好小伙子?红枣是俺第一个丫头,孬好不能亏了她。”刘崇山一旦不想留红枣在家,这下也能为大闺女的幸福考虑了。 终于等到刘崇山松口,张氏在一旁赶紧插话说:“娘说认识镇上一个姓孙的后生,十八九了,搁镇上做买卖,人长的周正不说,脾性做事样样都好,配红枣怪合适。” 三人搁堂屋说话,在院子里的三姐妹,听得一清二楚,刘红枣听出来姥娘要给她说亲,那人就是孙敬轩,不由得脸红耳热,差点连碗都给碎了,两个妹妹和她说话,她也装听不见。 “真是巧了,还讲我们接姥娘来,让她帮提下大姐的亲事,没想姥娘自己先开口了。”刘花生凑在刘桂圆 跟前,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巧。”刘桂圆捂嘴笑,“昨晚我就和姥娘说了,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就是为这事来的,人家孙小哥,亲自到双丫村求的她,她那时才知晓爹娘回来家。” “啊?孙小哥,他怎么知道姥娘家住在哪?不是,他一直在镇上,怎么知道爹娘回来的事?” “那天去镇上看大夫碰到的呗。”刘桂圆觉得有些事真的巧,从爹娘回来到今日,拢共就去了镇上一回,就那么巧遇上了孙敬轩,两人就在路上聊了几句,最后孙敬轩就问她,姥娘家住在哪里,她没太在意,就说在双丫村,想来那时候,他就有登门姥娘家的意思了吧。 不得不说,孙敬轩胆子蛮大,直接找了罗姥娘来说媒,这样刘崇山就不会出太多幺蛾子。 刘花生听了就咧嘴笑,说:“他动作倒是快,脑子也比旁人精,这下好了,大姐的事有着落了,再也不用搁家招夫了。” “嘘,别说话,我们赶紧听。”刘桂圆拽着她,走到墙底下看小鸡,那里离堂屋近,还不容易被发现。 就听到堂屋里,刘崇山在问罗姥娘,她怎么认识孙家人的,罗姥娘就笑着说:“你大嫂翠珍,和孙敬轩的娘,两个人是干姊妹,正好她儿子到这咱还没成亲,叫我帮着寻摸,我就想到红枣了。” 罗姥娘这话,一听就是瞎编,不过刘崇山夫妇不知道,自然不会多想。 “哦,是这样。”刘崇山点点头,继续问,“他家几个兄弟?搁镇上做的啥买卖?” “就两个兄弟,他和他弟弟,没有别的姊妹了,他和他娘、他兄弟一家,搁镇上卖粉啊面啊的吃食,生意好得很。” “没有爹啊,还就一个弟弟?”刘崇山叨咕了一句,明显听着不满意,接着又问,“那他爹得的啥病? 咋好好的就去了?” “这个我知道的不多,就知道他爹去的早。”罗姥娘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补充道:“反正他一家子蛮康健,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虽然他爹去的早,但人自己知道争气,靠着独门手艺攒了不少家业,搁镇上新买了一处三合院,就等着新媳妇进门了。” “好也怪好,就是他家人有点少。”刘崇山叹了一口气,说:“还是兄弟多的人家好,人多好照应嘞,哪天遇到事了,我这边只要吱一声,她婆家人都能过来帮把手,七八个男丁往那一站,齐刷刷的轮着拳头,看谁敢找事!” 第92章 议婚了 “哪天遇到事了,我这边只要吱一声,她婆家人都能过来帮把手,七八个男丁往那一站,齐刷刷的轮着拳头,看谁敢找事!” 农家人说亲,基本上都想找人丁兴旺的,甭管下地干活,还是和人干架,人多了好有个照应,刘崇山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罗姥娘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兄弟多是好照应,可兄弟多不一定就有钱,要我说,兄弟再多都没有钱管用,有了钱谁敢轻看你,谁又敢惹你?再说了崇山,谁没事天天和人争执打架?有那个空闲,多想法子过日子不比啥强,啊?” 罗姥娘就是罗姥娘,她这么一说,刘崇山好像被说服了。 “反正我就是过来问问,人家求到我面前了,我看小伙子周吴郑王的,往哪一站都不得给你丢脸,这才和你提一提。你要是看不中,我只能说给别人了。” 罗姥娘太明白欲擒故纵的技巧了,本来刘崇山挑三拣四的不满意,可是姥娘一说不给他介绍了,刘崇山就有些着急,就连张氏都跟着说:“娘,你别说给旁人,红枣可是你亲外孙女,你不先紧着她来?” 刘崇山也说,“娘,你再给我详细讲讲。”就这样,罗姥娘给他俩讲了孙家脚店的规模,人家新买的三合院在哪,直说了老半天,刘崇山终于同意见见面,最后还说:“娘,那我丑话说在前,他人到底咋样,我得再打听打听,要是和你说的不一样,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罗姥娘知道这事基本就成了,拍拍手说,“你尽管去打听,要是不好,咱就不要他,再给红枣说好的。” “那回头,你别忘搁中间传话,俺家没有小子,以后闺女嫁到他家,俺家事他不能不管了,平时该帮忙就得帮忙,该给的他不能不给,人家嫁闺女有的,我家也不能少。” 这么直白的话,刘红枣哪能听不明白,他爹的意思就是同意她嫁出去了,然后就听到罗姥娘说:“那是当然的,我回头就和他说,说到底红枣和我亲,我能不向着她?” 有了亲姥娘的加持,刘红枣的婚事总算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安排两家人见面了。其实要不是自家挣了点钱,自己家才配不上孙家,偏偏刘崇山还在那挑三拣四,意识不到两家的差距。 当然抛开门户,单看两个人的话,刘红枣和孙敬轩,那是最配不过了。 见事情说定,刘桂圆就走到大姐面前,看着她洗了半天没洗干净的碗,坏心眼儿的打趣道:“几个碗都洗到这咱,大姐,你干活太慢了,搁俺家没事搁人家可不行。” “那怕啥,孙小哥家有伙计,洗碗的事还能叫大姐亲自来,对吧大姐?”刘花生笑嘻嘻的看她。 “大姐,过两天我和二姐去送毛衣,你要不要一起去镇上?” “大姐才不会去,她是大姑娘了,哪能再像以前一样乱跑,没得叫人说不文静,对吧?” “大姐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你俩有完没玩?”刘红枣泼掉盆里的水,装了洗好的碗筷,朝锅台边一放,自己进屋去了。 三天后,阳光明媚,正是两家约好议婚的日子,地点就约在刘家,按照刘崇山的意思,家里房子院子盖的不孬,在这见面说话也不掉价。两家人见面,得有个正经媒人,罗姥娘当媒人不合适,就指派了儿媳方翠珍来。 自家闺女要议婚,刘崇山去喊了刘姚氏来,说是怕张氏一个人看不准,多叫个长辈来稳妥。不一会儿,刘姚氏从自己家过来,一进院门瞅见几个丫头穿得齐整,就是张氏气色有点差,“你病可养好来?今天有客上门,别让人看着病怏怏的。” 张氏诺诺答应两声,刘姚氏看都没看她,迈着小脚坐在堂屋门口,指着刘红枣问刘崇山,“不说留她搁家的吗?咋又给她嫁出去了?你看你女人那蔫巴样,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生到儿,不给红枣留搁家,等你儿子长大了,谁来照应他?” “嗨,留她干啥,你看我这屋子院子多好,留给她和女婿不可惜了,我还得多花钱养个外人,不如都留给我儿子,再说这几个丫头也能挣钱,等到她们出嫁了,家里的钱也挣的差不多了,到时候都留给他,手里有钱不比留他姐搁家强?” 刘崇山说的毫不掩饰,刘桂圆听的头皮发麻,这个刘崇山,真是自私的可以,幸好她家如今有点钱,不然刘崇都有可能卖闺女换钱。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儿子,刘家三姐妹都麻木了,各个面无表情。说起来刘红枣的事能成,和她们三姐妹挣下的家业有很大干系,要还是以前穷的叮当响的样,刘崇山肯定会困着闺女,要她在家招个上门女婿,给他儿子盖房子攒钱。 刘姚氏这么一想,觉得刘崇山说的也有点道理,就趁着客人没来,给刘红枣叫到了面前,说教了几句:“红枣,以后嫁人了,性格得柔顺些,不能动不动就使拐,像先前一样,说你两句就发火,那像什么样?我是你奶奶,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刘红枣低着头,乖乖地应了一声,刘姚氏看着满意,继续嘱咐她:“还有一个事,你得记在心上,嫁人也不能忘了娘家,该帮衬就得帮衬,尤其是你弟弟,他是你爹的后,他有什么需要,你得紧着他来,可听见吗?” 刘红枣这回没吱声,但刘姚氏不关心这个,她说教说上瘾了,指着站在不远的两姐妹,说:“你两个也是,爹娘辛苦给你们养大,可不能嫁人了就不管家里的事,不然可就丧良心了。” 刘姚氏说的也有道理,姐妹三个不和她争,低着头在院子里打扫,没过多久,孙家人在方翠珍的带领下,坐着驴车来到了她家门口,听到动静的刘崇山,就带头站在门口迎接,孙敬轩坐在车前,他率先下了车,接着是方翠珍和周素云。 方翠珍第一个开口,先介绍了刘崇山夫妇,然后是隆重介绍孙敬轩,夸赞他年少有为,勤劳踏实,不仅镇上做着买卖,还读了几年书,做你家的女婿着实不孬等等。 孙敬轩下了车没有空着手,将两三样礼品交到刘崇山手里,刘崇山大方接了,递给身旁的张氏,领着众人进了堂屋依次入座。刘花生和刘桂圆俩,作为小孩也跟着进了屋,帮着端茶水拿点心等。 不过刘红枣这时不能露面,按照本地的规矩,她得父母看中了男方,喊她进门才能进屋,这会儿,她正坐在东厢房里,忐忑紧张的坐着。 “刘叔,你喝茶。” 孙敬轩接过一杯清茶,毕恭毕敬递到刘崇山面前,刘崇山正看了他两眼,这才接过茶碗,煞有介事的品了起来,然后就开始问他话,“今年十九了?” “对,刚满十九。” “搁镇上开了一家店?” “嗯,我自己管着一家店,还有两家分店,别人管理,但我有分红。” “哦,那你家可有地吗?” “就两亩地,种的小麦。” 刘崇山和孙敬轩聊着天,张氏和刘姚氏都不怎么主动开口,这时负责控场的方翠珍,就热情的和他们两家人啦呱,一会儿说说地里庄稼怎么样,一会儿说说店里生意怎么样,反正在她的撮合下,两家人的气氛越来越和谐。 两家人聊了很久,直听的刘桂圆无聊透顶,对面的刘花生东张西望,方翠珍这才清清嗓子,出声对当家人,“红枣爹娘,你们看,时候不早了,可叫红枣过来见见?” 方翠珍这是头一回做媒,虽然言行上有些生疏不自然,但好在女方是她小姑一家,男方是她新认的干姊妹一家,两家人私底下都快说定了,她来这里就是帮着主持,热热闹闹走个形式。 “嗯,这个。”刘崇山假意咳嗽了一声,“花生,桂圆,你俩看你大姐可忙好了,忙好了就来屋里坐坐。” 刘桂圆作为小孩,方才跟着大人进了屋,这会儿听到刘崇山的暗示,麻利的起身去喊人,经过孙敬轩身边,还调皮地冲他眨眼睛。刘花生更加大胆,她搡着大姐一路进了堂屋,正好就推在孙敬轩面前。 刘红枣满面通红,刚站定就赶紧行了个礼,慌忙之中瞥到了孙敬轩,好像在对自己笑,她不敢回话,尽管就站在这人面前,毕竟爹娘不知道二人早就相识。 孙敬轩终于等来了刘红枣,看她的眼睛都亮了许多,想说话但碍着人多不能开口,只是朝她娘周氏和媒人方氏各看了一眼,示意他已经看好了人。 没多久,刘红枣就回了东厢房,张氏趁着大伙聊天的空,还是出去了一趟,亲自问了刘红枣的心意,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欢喜的回到了堂屋,一贯有些愁苦的脸色,多了好几分喜色。 两家人聊了很久,除了刘桂圆姐俩略感无聊,其他人都聊的津津有味,其中刘姚氏一反往常的刻薄,对孙敬轩十分慈爱,看来很满意。待刘红枣亲自张罗好了午饭,刘崇山就请孙家人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就代表两家的亲事说定了。 吃过饭两家人,再次寒暄了片刻,孙敬轩就领着周氏走了,刘崇山夫妇就在后头送他们出门,方翠珍作为媒人,按理该和孙家人同走,不过她还是女方的亲戚,就直接留下来,和刘家人一起送他们。 孙家人一走,方翠珍就笑吟吟的看着几人,问离的最近的刘姚氏,“红枣奶奶,你看这孙家后生还行吧?” “我看还行,真要论起来,俺红枣配他嘛,也能说得过去,那话怎么说的,高嫁低娶不是?”刘姚氏这话说的不讨喜,听起来好像在抬高别人,贬低自己家人,不过方翠珍没注意听,她就是客气问一下,主要还是看刘崇山的意见, “红枣爹,你觉着呢?” 第93章 纳采了 “红枣爹,你觉着呢?” 刘桂圆几人,同时看向刘崇山,刘崇山扶着大门框,说:“肯定行啊,不然还能留他吃饭?不过定亲前彩礼得商量好,她大舅母,你可得帮着好好说说。” “这你放心,别人做媒,都是帮男方,可我是谁?我是红枣几个的大舅母,肯定事事都向着你家,不过你家打算要多少彩礼?”方翠珍笑呵呵的问。 “俺家红枣本来要留家里的,这回既然嫁出去,那彩礼也不能少,怎么也得二十两银子!”刘姚氏抢着表态,生怕说晚了来不及了,刘桂圆听到这个就皱着眉,一开口就要二十两,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就算人家能拿得出,也不该要这样多呀。 方翠珍听了暗地咂嘴,她儿子成亲也才给了十五两,这老太婆心还真黑,不过她没忘记此行目的,还是笑盈盈地说:“彩礼这个事,还是得看两家人的想法,太少了显得不重视女方,太多了男方就算给得起,心里也得犯嘀咕不是?” 张氏生怕彩礼要高了,耽误女儿的婚事,赶紧说:“对,大嫂你讲的对,我寻思着彩礼嘛,和旁人家差不多就行,这万一要多了,红枣嫁过去,还不得受委屈?” 刘姚氏一看张氏就来气,张口想教训她一顿,可碍着亲家在这,只能生着闷气说:“那随便你们吧,你家的大事小情,哪一样我做的了主?不说了,我带我得走家了,家里还一堆事等我做呢。” 刘姚氏走了后,刘崇山就请方翠珍进屋,张氏跟在后面,三人坐在屋里再聊了片刻,很快就敲定了彩礼的事,方翠珍感觉事都谈妥了,就要出门走,张氏就说:“俺大嫂,你不搁俺家住一晚上吗?劳你来回两头跑,你也怪受累的。” 方翠珍摆摆手,笑吟吟地说:“看你这话讲的,给我亲外甥女办事,那能叫受累?赶明儿吃酒,还能少得了我一杯?”方翠珍这话说的倒也真心,没有外甥女的帮忙,自家日子不会过得这样好,所以她辛劳这么一回,也是投桃报李,感恩三个外甥女。 “那肯定少不了。”刘崇山脸色也带了笑,“那她大舅母,你是先回镇上,还是回你村,俺家有现成的车,我这就拴车送你?” “你这样,先送我去镇上,我毕竟是你俩家的媒人,不能只顾你家,不顾人孙家。”方翠珍想了想,又说,“咱这小地方,纳采毋须多隆重,到时候我过来口传,不要写劳什字文书,你看可行? 纳采就是提亲,或者说男方问女方:哎,我要求娶你家闺女了,你看这事行不行?一般人家,纳采时多是由媒人口传,像一些富贵人家或清贵读书人家,则喜欢以文书的形式传达。 “那咋不行,你口传还不都一样!” 刘崇山点点头,忙不迭的去套车了,等到他载着方氏上了车,张氏就找到刘红枣,说:“红枣,刚才俺几个商量过了,打算问孙家要十五两,这个数不算亏待你吧?” 刘红枣能说什么,你们都商量好了,她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张氏还在那头说:“你爹原来就讲,彩礼甭管多与少,得留一半搁家,算是你为这个家出的力,以后你弟弟长大了,他也得念着你的好,你看这事行不?” 刘桂圆搁一旁听了都无语,“娘,俺弟弟不知道搁哪呢,你就开始给他攒钱了?” “不是。”张氏摇摇头,“这是你爹的意思,我也拗不过他,他本意说要么留一半,要么还留你搁家过,我想着你还是嫁出去享福,就替你答应了。” 刘花生扔掉苕帚,凑过来问:“娘,是不是俺们几个,以后嫁人彩礼都得留在家里一半?” 张氏点点头,抿着嘴不说话,刘桂圆撇撇嘴,就和她大姐说:“大姐,没事,咱自己能挣钱,靠自己的本事,挣自己的嫁妆,哎,万事都不求人!” “嗯。”刘红枣心里委屈,不过再一想家里情形,爹娘能同意她嫁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就不再埋怨旁人,走到对面捡起刘花生丢的扫帚,乖乖的扫起地来。 两三天后,大舅母方翠珍驾着驴车,带着一对红毛野鸡,一路赶到了刘家大院,迎面见到刘崇山夫妇,张嘴就说:“给你家道喜了,孙家人托我来你家纳采,你家可应允?” 纳采就是送礼求亲,这一天男方不可以上门,必须由媒人代劳,而且要带一份礼物,可以是鸡、鱼、羊、鹿,也可以是大雁或鸳鸯,总之得是活的,不然不吉利。 “他家咋说的?”刘崇山想问彩礼的事,不答应他是不会嫁闺女的。 方翠珍顿了顿,连忙作势打嘴,笑呵呵的说:“看我这记性,你提的十五两彩礼,我早就给孙家人说过了,人一点都没还价,当场就答应了,可见多重视你家,这样好的亲事,你俩还不愿意?” “愿意,愿意,那咋不愿意。”张氏喜的要擦眼泪,刘崇山瞅了她一眼,没说话,不过倒是点头了。 “大姐,咱爹同意了!”刘桂圆站在大姐屋子前,对着窗户后面的刘红枣说,刘红枣本来在外头挑水,远远看到她大舅母来,一头就扎进了院子。 “嘘,别说话,我,我们先听他们在讲啥。”刘红枣羞红着脸,朝刘桂圆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那进屋坐。”刘崇山伸手迎人进堂屋,张氏忙着倒水拿糕点,方翠珍看到莲子也在屋里玩,就伸手拿了一块儿糕,递到莲子手里让她咬着吃。 “大嫂你吃,不用管莲子,她才吃过饭。”张氏舀了一杯热的沙糖水,放到方翠珍面前,自己才坐倒身子,方翠珍就说起了纳币的日子。按她说的,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孙家人可以在那天来送聘礼。 “三月初十?行,是个黄道吉日。”刘崇山蛮高兴,日子选的越好,他脸上越有面子,“红枣舅母,劳你多跑几趟了啊。” “没事没事。”方翠珍喝了两口热腾腾的沙糖水,心里热乎乎的,接着说,“对了,红枣的八字,你家可有庚帖?没有直接告我讲,我得带回去,叫他俩合八字问吉凶。” “有的,提前找人写好了。”刘崇山指着里屋,张氏就站起身子,去里屋台子上拿了一张红纸,那上面写着刘红枣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这是刘崇山提前找人写好的,就怕口传有误。 方翠珍接了庚帖,和他们二人聊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留在她家吃饭,驾着姐几个刚喂过的驴子,哒哒哒去了镇上,她这一去,下一次来,就是两家人纳币正式定亲了。 这一期间,刘红枣和孙敬轩一般不会见面,并且刘红枣作为待嫁闺女,张氏已经有意不叫她出去干活了,说是大姑娘了,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叫大姐没事多练习针线活儿。 不过虽说二人不能见面,但孙敬轩还是蛮有心,他买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小礼物,找了个机会托刘桂圆送给了刘红枣,这样一来,两个年轻男女,总算稍解了相思之情。 “这些都是他送的?”刘红枣打开布包袱一看,这里的小玩意儿可真不少,有时兴的布料,好看的发簪,精致的糕点,绣的极好的帕子,还有好几样小孩的玩意,看来是买给刘莲子的。 “大姐,咱姐夫真细心。”刘花生倚在刘桂圆身上,歪着头笑嘻嘻的说。 “什么姐夫,你可别乱叫。”刘红枣作势要打她,不过拳头碰着她时,拳头一翻,却是一块糕点,刘花生不客气的接过,笑着说:“大姐,姐夫送你这些,你不回送点东西嘛?比如送双鞋子啥的?” 送鞋子,刘红枣不是没想过,可是娘没提过,她就不敢动手,按张氏的意思,得等到纳币之后,她才能给未来夫婿准备贴身衣物。 “哎,送那个多费事,大姐你不如写封信,给姐夫送去,哪天我到镇上买东西,再给你稍过来,行不?”刘桂圆觉得当着爹娘的面,稍微叛逆一回,来点“地下恋情”也不是不可以。初恋男女,怎能不写几封情书呢? 刘家大闺女快要订亲的事,刘家人没怎么往外宣扬,只知会了二叔三叔家,还有离的近的四奶奶家,和比较熟悉的刘金娣家。饶是如此,没要几天,这一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有那想向刘家求亲的村人,此刻就有些后悔。 不过也有的人家脑筋活,见刘家大丫头定了亲,转而打起了他家二丫头的主意,就借着串门儿来到了刘家,见到刘崇山在家修屋顶,张氏搁院里喂鸡,就和他们拉起呱来,拉着拉着就问张氏,“哎,你家花生也不小了,可打算给她找个婆家?” 钱七婶清楚记得,到今年刘花生十三了,这个年纪也能给说亲,大不了过几年再成婚,这在她们农家乡下,算是蛮常见的事,像头十来年,他们村十三四岁成亲的也不少。 “俺家花生?她还小呢,留几年再看吧。”张氏不想那么早,就定下刘花生的婚事,何况闺女的亲事,最后都得刘崇山决定。 “那她爹咋想?”钱七婶还有点不死心。 “给花生找婆家?”正好刘崇山下了梯子,钱七婶小嘴叭叭快,就讲了自家小子多好,和刘花生多相配的话,末了还说,“要我说,她嫁在俺家,不愁吃不愁穿,离你家还近,省的嫁的远了,到时候你想的慌。” “这话倒不错。”刘崇山捏着下巴,自顾自想了一会儿,才说:“花生小是小,她这个年纪,其实提前定亲,也能说得过去。不过,她七婶,俺家花生要嫁人,肯定嫁兄弟多的人家,你家肯定不行。” 第94章 嫁本村 “不过,她二婶子,俺家花生要嫁人,肯定嫁兄弟多的人家,你家男丁太少,不太行啊。” 钱二婶就生了两兄弟,她公公也是两兄弟,不过公公大哥早年病死了,只留下一个闺女,这样算起来,她家确实算不上兄弟众多,因此刘崇山就看不上她家。 “啊,两兄弟还不够?” 钱二嫂没想到刘崇山,竟然嫌弃自己家,撇撇嘴说了两句闲话,“那你家不一个都没有,两兄弟的人家你还看不上,啧啧,真是眼睛长在脑门上,太高!” “你这话啥意思?啥叫俺家一个都没有?”刘崇山最恨别人讲他没有儿子,遇上口无遮拦的钱二嫂,那就是纸灯添油一点就着,伸手就撵钱二婶子走,“滚,以后别来俺家!” 钱二婶憋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走在大路上,迎面走来个人,问她遇到啥事了,她张口就说:“能是啥事?刘崇山闺女眼光高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成个什么模样了还挑!” 钱二婶这话说的刻薄,其实刘家三个姑娘,长得都挺秀气的,就是二姐因为脸上长了麻子,有些影响颜值,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她的五官其实是三人中最标致的。 而且自从用了祛斑产品和中药,外加每月的珍珠粉保养,刘花生的脸真比以前好很多了,只不过没完全消除麻点,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些印子。钱二婶这样诋毁刘花生,完全就是因为自家没被看上,故意说出来泄愤的。 村里人多是非也多,加上刘家人不到一年就发达了,总有一些村人喜欢在背后议论刘家的事,正好这个事就在村里传开了,两天后四奶奶上门找张氏啦呱,就特地说起了这事。 “随他们怎么传,反正我刘崇山嫁闺女,不能叫他们当家吧!”刘崇山才从地里回来,搂草的粪箕往地上一丢,坐在东厢房外的墙根处,那儿有凉阴子。 “呦,红枣爹回来了。”四奶奶纳着鞋底,慢悠悠的说,“老话讲,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日子过好了,就容易有闲言碎语,你也别放在心上,横竖她们就是讲讲,过两天就散了。” “谁说不是呢。”张氏跟着附和。 “行,就给你家讲一声,好叫你们知道,我回家去了。”四奶奶拍拍衣裳,站起身就要回去,张氏跟在她后头送,这两人平日就能说的来,走之前,四奶奶还小声说,“我最烦传闲话,要不是你家,我都不开口。” 等四奶奶一走,没多久,刘花生和刘桂圆姐俩,一人牵着骡子,一人背着粪箕,笑嘻嘻的从东湖回来。自开春以后,田里地里长满了嫩芽细草,还有人能吃的野菜,这姐俩就常出门,放放骡子薅薅草,日子过得挺快活的。 “爹你回来了,地里草可薅完?没有我和桂圆下午再去一趟。”刘花生看到她爹在家,甜甜的打招呼,她以前就形成的习惯,见到刘崇山就忍不住“巴结”下。 “嗯,回来了。”刘崇山就着张氏端来的水,洗手洗到一半突然问,“花生,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给你说亲怎么样?你看你大姐,眼看就要嫁到镇上,你嘛不如就嫁在本村,凡事好照应。” “啊?”刘桂圆抖落了一把猪草,没反应回来,刘花生就从骡棚那里走来,说:“爹,你咋想这个,我才多大?娘,我这么大,没我这么大就嫁人的吧?” “不是这咱子,我想先给你物色好,等过几年再嫁出去,这有啥的?”刘崇山不在乎的说。 “前几日钱婶子来俺家,想把你说给他家二小子,我和你爹都看不中,就给回绝了,经她这么一提醒,就想着给你的事也安排了。”张氏指着在烧饭的刘红枣,一字一句细细的说,“你看你大姐,她是运气好,遇到个合适的,等到你像你大姐这么大,谁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不如趁现在就物色,省的到时候找不到好的。” “就是这个理,早点挑能挑着好的,等你十五六了,人家都挑完了,你只能挑剩下的。”刘崇山背着手,走到堂屋,坐等吃饭了。 姐几个面面相觑,神情都有点懵,爹娘要么不管她们,要么管的太多太勤,以刘花生的年龄,再晚几年说亲,又有什么要紧,干嘛非要这咱子给她定下亲事? “娘,你给俺爹说说,这咱先别给我说亲,我,我还不想嫁人哩,要不过两年再说?”刘花生在院子里恳求张氏。 张氏听了有些心软,试探着劝了刘崇山两句,刘崇山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碗,训斥刘花生,“小丫头子,早晚都要嫁人,又不是这咱就要你出嫁,先给你物色物色,你这么急着摇头干啥?” “爹,二姐才十三吧,确实太早了,过两年呗。”刘桂圆忙跟着劝,刘红枣放下正烧着的锅,跟进来细声细气的说,“就是啊爹,你看我一嫁人了,家里这么多活没人做,花生搁家正好帮把手,至于定亲的事,晚点再定也不急嘛。” “我讲一句话,你们几个娘们,有十句在等我,可能消停点!”刘崇山很快黑了脸,“甭管多咱给你嫁出去,反正你得嫁在本村,等过两年,我和你娘再生个儿,我俩都快四十了,等他十三四岁,我俩都五十多了,以后成亲娶媳的事,你姐几个都得帮着!” 好嘛,刘崇山终于说出了心底想法,他想早点给刘花生说亲是真,安排刘花生嫁在本村更是真。照他这样规划,万一她们以后真有了弟弟,那后半生就不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全都得为弟弟服务。 刘花生想了想,咽了口口水,小声说:“非要嫁在本村嘛?我看本村人也就那样,不一定就能靠得住,爹,你要不再寻思寻思?” 刘花生不是看不上本村人,而是她打心底里,压根儿就没想过嫁在家附近。她了解她爹脾性,一旦她嫁在本村,她爹三天两头就得找她,到时亲家婆家 缠在一起,她还有消停日子过? “有啥靠不住的?我看你是应了你奶说的,真是小丫头子不管用,一嫁了人就丧了良心,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了。”刘崇山猛一拍桌子,脾气立马上来了,姐妹几个识趣,这时都不敢说话了。 刘桂圆挺赞成她二姐的想法,不过她这时还不打算触刘崇山的霉头,得益于原来挨过渣爹的打,她如今也学聪明了,知道以拳头碰拳头,她必定要吃亏,凡事还是要靠智慧取胜。 刘崇山这次生气发火,家里由于刘红枣议婚纳采的喜庆气氛,逐渐变淡了许多,张氏低眉顺眼,一如既往在家带孩子烧饭,姐妹几个当中,刘红枣沉默的纺线做衣裳,刘花生闷闷不乐的薅草喂鸡,只有刘桂圆和刘莲子两人,最少受到刘崇山的影响。 这两姐妹,大的积极乐观,典型的不畏强权,一有机会随时就要和刘崇山对抗;小的那个,懵懂无知,正在牙牙学语的年纪,根本不知家里发生的啥事。 二月底时,刘桂圆交了最后一回毛线衣,领了最后一笔银钱二十七两八钱,交给刘崇山十五两整,剩下的十三两八钱,三姐妹悄悄存了下来,作为她们的秘密小金库。 说起来,要不是刘崇山那么自私,三姐妹也不会想着偷藏私房钱,反过来说,她们只有手里掌着钱,才有反抗刘崇山的底气。 刘崇山眼看十五两银子到手,丝毫没察觉到三姐妹的小把戏,乐呵呵的对张氏讲,“看看这织毛衣就是挣钱,咱俩到家才多久,她几个就又挣了十五两!” 张氏一说到这,就无比自豪,喜滋滋地说,“还是她几个能干,想出羊毛织成毛衣的点子。” 刘崇山收好了银子,从中拿了二两多出来,递给张氏说,“她几个天天嚷着买猪买羊,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样明天早上,俺俩驾车去镇上看看,买上个三五头回来,正好开春了,地里到处都是草,猪啊羊啊的也好养活。” 刘崇山夫妇很快买回一头猪、三只羊,猪是母猪,羊是两只大羊带一只小羊,这些就花了二两银子,还剩下一点儿钱,会过的刘崇山夫妇,在镇上买了一辆二手的柴车,讲留以后拉地里的庄稼用。 二月一过,三月初十这天,孙家人和方翠珍带着聘礼上门了,这天刘家大院热热闹闹的,牲畜都牵到外头拴着,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门上墙上还贴了喜字。 等到核实过聘礼,接到孙家人的婚书,下一步就是商定合适的婚期了。周素云合过两个孩子的八字, 说是上吉之象,因而更想早点赢取红枣过门,就对刘崇山夫妇说,“亲家,我找人问过日子了,都说端午那天日子好,两个小的成亲最吉利不过,你看这天行吗?” “端午那天?今年端午晚,正好收过麦子后就是。”张氏掐着手指算了算,她知晓红枣马上就要出嫁,做娘的自然也找人问过日子了。 “嗯,端午那天出嫁,是不是太早了些?”刘崇山本想多留闺女在家一段时日,最好等到八月十五,那时家里活少,他也有心思办喜事。 “嗨,红枣爹,依我看还是早办的好,早点办他们两口子,早点过自己的小日子。”方翠珍在里头劝着,她来前就受到了孙家的嘱托,希望早一点办事,反正早办晚办没啥区别。 “那也行,端午就端午吧,红枣娘,你看可行?”刘崇山转头问张氏,两家人很快说定了刘红枣出嫁的日子。 第95章 拒说亲 刘家堂屋里,孙敬轩和刘红枣都在,正好坐在对面,两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却是不好说话,刘桂圆看到这,就清清嗓子说,“娘,你们大人谈事,不如叫大姐大姐夫,一起到村里转转,等他俩回来了,咱正好吃饭。” 今日纳征就是定亲,两人马上就要成婚了,只要大人们允许,他们小俩口出去遛个弯拉个呱,没什么不妥,而且而是在自己村里,光明正大的,张氏就笑着允了,刘崇山听到了,却说叫刘桂圆陪着。 三个人出了院门,在村里稍微走了一会儿,自觉做了电灯泡的刘桂圆就说,“你俩自己转吧,转好了到刘金娣家找我,我去她家玩秋千去。” 看着刘桂圆走远,原地就剩下了两人,孙敬轩欣喜不已,笑着说,“咱俩可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还是你妹妹机灵,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的蛮好,你呢,店里生意很忙吧……” 两个人在村里悠哉悠哉的漫步,偶尔有村人经过,看到刘红枣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小伙子,知道这是她未来的夫婿,就笑着打趣她,刘红枣虽然害羞,还是大大方方应了。 等他们三人回到家,张氏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两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稍微聊了一会儿天,孙家人就驾着车,载着媒人一起回了镇上。 他们走后,张氏将孙家人带来的糕点,捡了两样拆了,重新用牛皮纸包好,递给刘花生和刘桂圆,说:“这几包糕点,拿去送给你二叔家,还有米三叔家,还有隔房的那几家,还有……” “哎,这就去送。”姐俩欢喜的应了。 送过糕点的这天下午,刘家二叔、三叔以及处的好的几家,都陆续来到刘家道喜,看看孙家人送的聘礼,以及一些布匹果品等,纷纷夸赞刘家这门亲事说的好,刘崇山听了自觉脸上有光,热情的请他们进屋喝茶吃瓜子。 村里的小孩儿猴精一样,知道今天刘家有喜事,都围过来讨糕吃,张氏就拿出一匾昨日蒸好的糯米团子,鹌鹑蛋大小的团子,每个上头都点了红,递给刘红枣,叫她亲自发给小孩子们吃。 堂屋里,二叔刘崇林正和刘崇山俩,坐着喝茶说话,二叔夸奖他挑的大女婿不错,刘崇山自然高兴,将女婿的好又讲了一遍,最后才意犹未尽的说,“哎,老大这头定下了,眼下我就愁花生,不知道给她说给谁,你看田老三家的老幺,他俩可能促成一对?” 刘崇林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的意思,说:“他家啊?他家小孩不错,配花生的话,好像小了一岁吧?”说是这样说,不过农家人讲究,女大三抱金砖,随即又说,“大点小点无所谓,就不知道人家可愿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人好读书,读到十七八都不急着成婚。” 田家人有个奇特的惯例,那就是家中小子成婚晚,凡事都以读书为重,除非读书没有天分,或者屡考不中,才会张罗娶媳妇的事,所以刘崇林这么说。 “是吧,谁知道呢,我就看他家三个小子,老大老二读书读的勤。” 刘崇山笑了一下,说了这句话就没下文了,刘崇林等了他半天,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大哥这是想找他打听下。也是,田家人兄弟多,各个都要读书,当老子的哪能都供得起?一般搁头里生的孩子,读书的机会总是多点,像老幺到最后,都是早早成亲。 “你讲的我懂了。”刘崇林点点头,看着在院里忙碌的刘花生一眼,“想挑好的就得赶早,虽说他俩个都还小,但不耽误先定下来,俺大哥,你这个意思吧?” 刘崇山满意的点头,自从他想给二女儿说亲,不知不觉的就想到了田如柏,听说两个丫头和他也都熟,他就想当然的打起了这个主意。要说村里混的好的,还要数姓田的几家,而且田老三的大哥就是村长,和他家联姻,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当然愿意! 他们姓刘的,在村里也好几十户,但没有什么本事,家家户户只会种地,不知道怎么好好过日子,和人田家比,还是差一大截子。本来嘛,他家和田家说亲,还有一段差距,可是闺女能挣钱,长得又都不孬,在他看来,两家人能配得上。 再看田老三家的田如柏,小小年纪懂事稳重,和村里就知道吃和玩的小孩,那真是不一个样,不仅知道帮家里干活,还知道想法子挣钱,还能读书认字,这样的小子,能给他刘崇山当女婿,那真是不亏了。 最后就是刘崇山的小算盘了,他先给刘花生的事定好,叫她在家好好挣点钱,等她能出门子了,再得一笔彩礼,这些钱就够给家里置办田地了,到时候他儿子一生下来,就有一二十亩土地,还怕不够吃的嘛! 兄弟俩想到一处,嘀嘀咕咕了一下午,最后刘崇林起身要走,对他大哥说,“田老三和我怪熟,等哪天看到他了,我替你探探他的口风,先看他可有那个意思,要没有咱就别提了。” “那肯定的,先问他老幺可想早点成亲,他要说想好好读书,那你就甭往深里问,省的人听出来味了。”刘崇山小心叮嘱他,就怕二叔没问好,传到村里丢人。 两人说定这事,也没怎么背着人,正好叫刘桂圆听见了,她就在一旁开始想了,如果是田如柏的话,二姐和他配在一起也不孬,与其嫁给别的不熟悉的人,嫁给靠谱的田如柏,本身就是一件靠谱的事。 然而还有一个事,刘桂圆之前就担忧过,张氏的身体大夫说不好生育了,这事暂时瞒住了刘崇山,可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顶多三年过去,刘崇山就能知道,到时候二姐正好16岁,到那时她保不齐就嫁不出去,只能留在家里招女婿了。 这样说的话,虽然十三岁就定亲有点不人道,可是相比强迫刘花生留在家,她能嫁给田如柏那就是最好的归宿了。这么一想,刘桂圆心里还是蛮赞成的。 况且她自己,对田如柏也很欣赏,怎么说呢,她一直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看待身边的人和事,有时候和铁蛋他们相处,都觉得他们幼稚极了,可是和田如柏一起时,就没这个感觉,就觉得他这人蛮特别,蛮有实力的。 刘桂圆这么想的同时,刘花生也在心里琢磨了,她爹想叫她嫁给田如柏,问过她自己的心意了嘛?她和田如柏跟大姐的事不一样,大姐和孙敬轩本来就互相中意,可是自己呢,自己对田如柏从来就没有那个意思好嘛? 刘花生想到这里,心里挺委屈的,一直以来她看到爹娘,都是想尽法子巴结着,就希望爹娘能多关注她一些,可是结果呢,她爹还是只想着自己,根本不为她考虑。不行,这一回,她不能再默默忍受了,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刘花生平时有些咋咋唬唬,可那都是她的表象,她要真想办成什么事,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冷静且理智,真要比较的话,关键时刻,她比大姐更有胆子。 刘花生给几个小板凳归好,走到刘崇山和二叔面前,平静的开口问,“爹,二叔,你俩说的我都听见了,可是想叫我嫁到田老三家,那不行,我看不中田如柏,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快嫁人。” “你说啥?”刘崇山当即就火了,怒道,“我和你二叔讲话,有你小丫头过来插嘴的份吗?给你说给谁,不说给谁,那是我当老子的事,你过来问不嫌丢人啊。” 刘崇山发火,最主要的就是,刘花生没给他面子,当着他二弟的面,直接说不行,她以为她是谁,就敢犟嘴? “有什么丢人?我不问到时候出了事,那才叫丢人。”刘花生瞅着他爹的黑脸,极力平声静气的说,“爹,你想给我嫁本村,也不用这么急,这咱就去人田家问,万一人家看不上,俺一家搁村里不丢人吗?” “我都讲了,先叫你二叔问问,悄悄地问,谁能知道这事?”刘崇山气的站起身子,连连叹气摇头,“说媒这事,本来就是成一半不成一半,谁家不是这样的?话说回来,我就不信他田老三,眼睛长在脑门上,一点都看不上咱家?” 刘花生本就长得不差,这一年时日,脸上麻点少了许多,就这模样,刘崇山觉得配谁家小子,都能配得上。 “不是看上看不上,爹,人家根本就没有这层意思,你突然找人家问,那不是自己找难看的吗?”刘花生皱着眉毛,据理力争,“再说人家兄弟几个,读书写字样样会的,本来搁村里挑媳妇,就是精挑万选的,咱怎么好亲自去问?” 这么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刘崇山就有些不确定了,刘花生看他有些被说服了,继续加码,“还一个事,爹你就没想过,他家小子好是好,可是他家人读书费钱呀,一年到头买笔买书,还得上学堂交束脩,这一笔一笔的,得多少钱才能够?” “那我要真嫁到他家,那不得没日没夜挣钱,到时候别说帮衬家里了,我自己都顾不上,爹,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刘崇山看着刘花生,说话有理有据的,不自觉问,“花生,你讲这么多,别是看不中他,还是说你有看中的人了?” “哪有,爹,我才多大,哪有看中的人?”刘花生无语的解释,“我就是觉得,这咱子冒然问人家,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到时候再弄的两家难看,还有就是他家花钱的地方多,真到了他家我怕照应不了娘家,那不白忙活一场?” 刘花生为了不早点给她说亲,可以说按照刘崇山的想法想尽了说辞,这时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刘崇林,开口说,“他家不一定就一直受穷,我看那个小子够争气,没准儿人能把日子过好……” 二叔还在说,刘桂圆赶紧帮她二姐,“爹,二叔,听我说一句,田如柏他还小嘞,这咱子看不出来好坏,要我说急什么,过两年看看再说,行不?” “唉,闺女主意多,我说话是不管一点用了。”刘崇山拍着大腿,坐下来对刘崇林说,“那就当我今天没提过这事,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看他能不能行,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