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 关于明朝混乱的货币 明朝的货币共分三种,银子、铜钱、以及宝钞。笔??趣阁?w?w?w?.biquge 明朝的经济体系,并非银本位,本意是想以宝钞为主,银子、铜钱为辅,然而,宝钞由于只不收,且信誉较差,所以在明朝时期一直都在不断贬值,原本按照面值来讲,1贯宝钞就相当于1两银子,然而,到了明朝后期,往往需要2oo贯钞才能兑换1两银子。?笔?趣阁w?w?w?.?b?i?q?u?ge?.?c?n? 再说铜钱,明朝的铜钱管理经常比宝钞更加混乱,与电视以及小说中的描述不同,无法以“文”来计算价值的多少,因为不同时代锻造的铜钱,名称、大小、重量都不同,举例来讲,根据明史记载,明朝初期行的“大中通宝”,4文就能换一钱银子,而后期行的铜钱,则是7o文到9o文才能换1钱银子,若是民间的劣钱,甚至需要4oo文以上才能兑换1钱银子。 所以,虽然明朝有意用宝钞作为主货币,以铜钱为辅,但实际情况却是由于自身货币管理的混乱,最终价值最为稳定的银子成为了明朝的主货币。 但是,因为明朝本身的政策,民间小额的交易,依然是以宝钞为主。 以上只供大家了解,本书中并不会特意提及。 另,新章节【第二卷.第十九章.势力初成(上).二合一章节】中,虫子提到了一两银子的兑换价值相当于2oo贯钞的概念,亦是源于此。但为了大家理解方便,原文中的货币,如今已是全都改成了银子。 第一章 转世贪官(上). 当赵刚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只觉得脑袋好像要裂开一般,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又疼又闷;周围左右,似乎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直入耳膜,让他更加烦躁难耐。w?w?w?.?biquge 想要查探一下周围的情景,但浑身乏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双眼,迷迷糊糊间,赵刚只能在心中自问:“怎么回事?我现在是在哪里?” ……对了,下班后陪同事去吃饭,过马路时,一辆明显的轿车就这么冲着自己撞了过来,想要躲避,但在突然而来的惊吓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然后…… 自己出车祸了!!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赵刚只觉得脑中思绪愈加混乱,诸般念头,纷沓而来。 自己现在是在医院吗? 那肇事司机可抓到了? 周围究竟都是什么人?医生和护士吗?为何会如此喧闹? 最重要的是,这次车祸,自己没有被撞出什么毛病吧? 想到可能出现的种种灾难性后果,赵刚心中大急,想要睁眼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但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般,依旧睁不开双眼,更动弹不得身体,只是隐约间可以听到周围有不少人在轻声说话,但具体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渐渐的恢复了些许力气,诸般感官也渐渐恢复知觉,虽然依旧起不了身,也睁不开双眼,但赵刚已是能感觉到自己手臂腿脚的存在,而周围的那些窃窃私语,也终于可以听得清楚。 “谢天谢地,知觉还在,我没有变成植物人……” 然而,感官恢复后,赵刚还没来得及幸喜,周围的那些窃窃低语声传入耳中,却让他又不由的愣住了。 ………… “这群刁民,实在可恶,竟敢袭击赵大人,致使赵大人昏迷,不能放过,必须严惩!!必须严惩……” “不过,这次赵大人竟欲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全部挪用,动静太大,确是不妥,值此天灾**之际,一旦激起民变……” “你懂什么?赵大人年纪轻轻,就已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当朝三品大员,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今日亲自巡视灾区,是那些刁民多大的荣幸?可是他们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掷石袭击大人,简直是不知好歹……” “哼,赵大人这次受袭,那些清流倒是高兴了,那张家后生甚至还胆敢当街放鞭庆贺,还有几个迂腐儒生,竟然敢为袭击赵大人的那些刁民辩护,待此间事了,本官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佛祖保佑,赵大人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圣上一旦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诸位同僚,赵大人受袭,这般大事,我等终究还是无法遮掩啊,赵大人一旦有事,皇上定然会怪罪我等不说,即使赵大人最终无事,我等治民不力、防护不周的罪名,也是无法善了啊……” “其实这些都还罢了,我担心的是,如若赵大人醒来之后,思及被袭之事,迁怒于我等,又该如何是好?哎……” “刘大人,如今那群袭击赵大人的刁民已被全部抓入大牢,我等该如何处置?因为赵大人遇袭一事,眼下各个衙门都乱成了一团,您是一府之,可一定要拿个主意呀……” ………… 隐约听了几句后,赵刚心中愈加的奇怪,这些人究竟再说些什么?谁是“赵大人”?又哪里来的“灾区”和“刁民”?难道是在讨论某部古装电视剧吗?这般兴致勃勃,仿佛亲身经历,未免入戏太深了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刚好不容易积蓄了一些力气,终于可以睁开双眼。笔趣阁w?w?w?.?biquge 然后,赵刚就被映入眼中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在他眼前,此刻正站着二三十人,密密麻麻,老少皆有,近乎将整间屋子占满了,每个人神色或焦急、或愤怒,或慌乱,或无所适从……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之地,根本不是料想之中的医院,而是一间卧室——卧室之内没有任何一件现代器具,遍目皆是明清时代的装潢风格,古色古香,却又显得别样奢华雅致。w?w?w.biquge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这群人,也不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而是一群古人装扮、穿着类似于明代官袍的……戏子?演员?疯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古典雅致的卧室、一群古时官吏装扮的陌生人,以及那些半古不白的对话——赵刚有种时空错乱、恍若回到古时的错觉。但隐隐间,脑海深处,却仿佛又带着些许熟悉。 就在赵刚为眼前的情景而困惑不已的时侯,终于有人现赵刚醒来,此刻正睁着双眼看着他们,顿时大喜,竟是失了风度,向周围众人大声唤道:“诸、诸位同僚,赵大人、赵大人他醒过来了!!大夫!!大夫!!快叫大夫!!” 呼喊间,这人已是快步奔到赵刚床前,神色间满是讨好与谄媚,弯着腰连声说道:“赵大人,您终于醒了,下官早就知道,您福大命大,自有佛祖神明庇护,绝对不会有事的。” 于此同时,房间内的所有人,皆是同这人一般,抢着到赵刚面前,抢着说吉祥话,抢着表达自己的关切,唯恐落后于他人。 “赵大人您可算是醒了,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下官担心不已,刚才下官一直在向佛祖祈祷,为大人您祈福,如今大人无恙醒来,正是说明老天有眼,天理昭显,小灾小难,绝对无碍大人丝毫!!” “赵大人您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但有需要,只要您提,再贵重的药材物件,就算下官倾家荡产,也定要为大人您找来。” “赵大人,那些刁民实在太可恶了,现已被卑职全部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马上将他们斩示众!!” ………… 看着这一群古时官吏装扮的陌生人,围在自己左右,无一例外皆是讨好谄媚的神情与话语,明明无比陌生,却又隐隐熟悉,赵刚正不知该如何应付,脑中突然响起一声轰鸣,接着仿佛开闸放水一般,无数莫名出现的记忆碎片,就这么突然而然的涌入赵刚脑中。 幼时丧母的悲痛与无助、寒窗岁月的苦读与奋斗、一朝登科的得意与期待、忽得圣宠的无措与幸喜、平步青云的踌躇与猖狂、初次贪污后的忐忑与满足,以及在最得意之时,忽受袭击的惊慌与愤怒…… 就这样,不过短短片刻间,如同播放电影一般,一名古时候的青年官员,其人生前二十余年的岁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赵刚的脑海,与赵刚本身的记忆融合于一处。 而这些记忆碎片的主人,名叫“赵俊臣”!! 一位年纪不过二十有三,就已经凭借着无边圣眷与诸般手段,成为了户部侍郎、内承运库总管、当朝正三品大员的“赵俊臣”!!! 这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碎片,琐碎、繁杂、而且很不完整,仿佛只是那“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赵刚甚至就连这个“赵俊臣”究竟身处于哪个朝代也无从知晓——但却又是如此的清晰,熟悉莫名,仿佛是赵刚本人亲身经历过一般。 面对这般不可思议的变故,眼前又有一群古代官员装扮的陌生人在自己面前争先恐后的讨好问安,赵刚感到荒谬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但在这喧闹杂乱的环境下,却根本插不上嘴。 就在这时,一名同样是古时官员装扮的老者,大声叱喝道:“胡闹!!赵大人刚刚醒来,身体尚有些虚弱,你们这般大声喧哗,乱作一团,坏了赵大人的病情恢复,一旦赵大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房中众人这才恍然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又是一阵慌乱与道歉声,不过房中总算安静了许多。 接着,那老者拨开身前众人,来到赵刚的身前,轻声说道:“赵大人,您遇袭之后,下官心急如焚,不敢耽搁,遍招城中名医为大人诊治,还好那些大夫诊断后称,大人您虽然脑袋受了重击,一时昏迷,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多加修养即可恢复,还请大人安心。不过虽然如此,下官和众同僚却依然放心不下,不敢轻离,就在这里守候着大人,谢天谢地,大人您终于醒来了。赵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可否需要下官为您召唤大夫?他们就在外面候着,马上就能为大人您复诊。” 这名老者显然是房中众人之,在他说话时,旁人皆不敢插嘴。面对赵俊臣之时,老者的神色虽然同其他人一般,带着显而易见的谦恭与讨好,却要矜持稳重许多,也更显精明世故。 只是,此时的赵刚,遇到这般突然而来的莫名变故,心中满是混乱,无法平静,想要询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根本顾不上回答。 然而,那老者见赵刚对自己的问安不仅毫不搭理,反而眉头紧皱,眼神波动,似乎情绪激动,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由的心中一慌。 想到以眼前之人的尊贵身份,此次竟会在自己的治下遇袭受伤,肇事之人虽然已被抓获,然而一旦眼前之人心中愤怒依旧难平,转而迁怒于自己这些地方官员,那么…… 想到这里,老者原本还尚存的些许稳重,顿时丢了大半,不敢再心存侥幸,急忙跪在赵刚床前,叩道:“赵大人您身为钦差,这次遇袭,实乃是下官防护不周,失职失察之罪,还请大人责罚,下官绝无怨言。不过,大人您的大计如今尚未实施,还请给下官等人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随着老者跪下,房中其他人皆是面露慌色,也纷纷跟着跪下,齐声请罪。 看到这里,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慌乱,赵刚总算明白了过来——眼前这群古时官员装扮的陌生人,明显把自己当成了他们口中所谓的“赵大人”,而那位“赵大人”,在巡视灾区的时候,被他们口中的“刁民”掷石袭击,然后昏迷…… 再联想到,在自己脑海中突然涌现的那些属于“赵俊臣”的记忆碎片…… 这所有的一切,让赵刚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无比的推断。 难道,自己出了车祸后,竟然回到了古时某个朝代,借尸还魂,夺舍重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一名地位不低的古代官员? 赵刚虽然一向自诩冷静,遇乱不乱,但在此时,面对这个近乎荒谬的推断,也是不由的心中大乱。 与此同时,在赵刚床前,一众古时官员依旧跪着,诚惶诚恐,却又不敢辩解什么,只是等待着赵刚落。 沉默良久后,赵刚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无措与慌乱,以尽量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镜子。” 见众官员面露疑惑之色,赵刚又补充道:“给我一面镜子。” 第二章 转世贪官(中). 听到赵刚的吩咐,卧室房门附近,马上有机灵的官员站起身来,跑出房间,自是寻镜子去了。笔??趣阁w?w?w?.?b?i?q?uge 另一边,赵刚因为尚未搞清楚状况,不想露出什么破绽,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虽然一群人就这么跪在他的面前,让他很不适应。 感到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赵刚不想再这么躺着,所以聚力于手臂,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看到赵刚的动作,众人之中,那名为的老者连忙起身相扶。 “没事,只是身体一时间使不上力气罢了,不碍什么大事。” 在老者的帮助下,赵刚终于坐起身来,依靠在床头,轻声说道。 而那老者,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跪在赵刚面前。 看着眼前这一众古时官员,年纪小的也有三十多了,年纪大的更是白苍苍,就让他们这么跪着,赵刚终是心中不忍,叹息道:“算了,不要跪着了,都起来吧。” 为的老者却不敢起身,只是迟疑道:“多谢大人,只是……我等防护不周之罪……” “先起来,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见赵刚语气肯定,众官员终于起身,一些官员面露喜色,以为眼前这位“赵大人”不再有怪罪之意,唯有那名为的老者依然面露担心之色。 他自认为很了解眼前这位“赵大人”,虽年纪轻轻,淡已是身居高位,深受圣眷,年轻气盛,行事无忌,有仇必报,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而就在这沉默压抑的气氛之下,没过多久,那前去寻镜子的官员,已是快步返回,手中拿着一面巴掌大小的水银镜,也不经他人之手传递,只是挤开身前众人,来到赵刚床前,讨好似的用双手将镜子捧到赵刚面前。 看着递来的水晶镜子,赵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镜子,摆在自己眼前。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镜子当中,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眉清朗目,模样俊俏,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只是此刻脸色惨白,神色恍惚,头上缠着纱布,仿佛在不久前才遭受过重击,却是破坏了整体的形象。 但这些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这绝不是他原先的模样。 这是那些记忆碎片的主人——“赵俊臣”的模样!! 赵刚总算知道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究竟来自何处了——这些记忆碎片,正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 但赵刚宁愿不知道。?笔?趣阁w?w?w?.?b?i?q?u?ge?.?c?n? 他真的穿越了!!真的回到了古时!!真的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原先,赵刚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眼前的变故,可能会是某个电视节目的恶作剧,在这个房间某个角落,正隐藏着一架摄像机,而节目策划人们正在偷偷窃笑着。 虽然这种猜想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但赵刚就是这么期望着。 但很可惜,事实与赵刚的期望截然相反,镜子中映出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在这一刻,赵刚很想理智的推断事情的缘由、冷静的分析今后的计划,但事实是,当现了这一切之后,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赵刚的脑中,依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看到赵俊臣一言不,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水晶镜,周围众官员又开始担心起来,以为赵俊臣受了袭击之后,脑袋出了什么毛病。 如若真是那样,以赵俊臣在当朝皇帝心中的地位,在场众官员全都前景不妙,贬官为民只是从轻落,抄家问斩也不是不可能。 终于,众官员中,为的老那名者在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赵大人,您可是还有什么不适?要不要下官为您传唤大夫?” 听到这老者的询问,赵刚终于从震惊与无措中恢复了过来,不想露出破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记忆中赵俊臣的语气,缓缓说道:“不用,我、嗯,本官没什么事,只是脑子有些昏沉,想要独自呆一会,你们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本官自会传唤你们。” 老者听到赵刚的吩咐后,虽然不敢违背,却又放心不下,有些迟疑,说道:“这个……大人您刚刚受了袭击,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况且大人您身为钦差,下官尚有许多事情想要向大人您请示,还有,那些闹事的一众刁民,如何落,也需要大人您来决断……” “下去!!” 赵刚此刻脑子正乱,不想与他们纠缠,通过那些记忆碎片,以及眼前众官员的表现,知道如今的“自己”虽然年纪轻轻,但无论官位还是权势,皆是比眼前众官员更高更重,所以直接将不耐烦的表情显在脸上,不再客套,冷声说道。 听到赵刚语气冷淡,房中众官员皆是一惊,不敢再耽搁纠缠,躬身行礼后,皆是快步离开,那名为的老者虽不愿就这么离开,但更不敢再违背赵刚的意思,于是也随众人离去了。 只是,虽然被迫离开,但众官员却不敢走远,依然在房外候着。 但赵刚现在已经不想管这些了。 待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赵刚突然苦笑,叹息一声,自嘲道:“这算是什么?庄生梦蝶?前生今世?又或是夺舍重生?赵刚啊赵刚,枉你平日里常常自诩处事淡然,遇乱不乱,但如今遇到这般变故,却也失了方寸,不知所措了。” 赵刚原本只是政府里的一位不起眼的公务员,没什么突出的能力,却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既不懂得勾心斗角,也不愿意花费心思去谋权夺利,生平唯一的爱好只是读书罢了,原想着自己会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变故。??w?w?w?.b?iquge 一时间的无措,也是可以想象的。 沉默良久之后,赵刚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慌乱与不安,摇了摇头,再次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虽然换了身体、穿越了时空,但我毕竟早已没了牵挂,这般变故虽然离奇,但对我而言,却也没有真正损失什么。” 在穿越之前,赵刚父母早逝,也没有恋爱结婚,在这个时候,反倒比常人看得开,毕竟少了几分牵挂。 自言自语后,赵刚不再说话,只是暗暗想道:“反倒是我自己,不管是夺舍重生,还是借尸还魂,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也就只能认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查明如今身处的朝代与环境,以及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赵俊臣又是怎样的人物,不能露了马脚……” “虽然接收了这个赵俊臣的一部分记忆,但接收的时候毕竟只是走马观花,不甚深入,而且这些记忆不仅凌乱,更不完整,只是这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大都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和经历,却让我连自己如今究竟身处于哪个朝代都无从知晓。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万一不小心触犯了禁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能大意啊。” 想到这里,赵刚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不由的又是暗暗自嘲:“不管怎样,虽然穿越了,但老天还算待我不薄,我如今的模样可要比原先俊俏多了……虽然不符合后世的审美观。而且在这个时代还算得上是权高位重……恩,户部侍郎、内承运库总管、正三品官员,也不知这赵俊臣年纪轻轻,如何能爬到如此高位,不过,我倒宁愿什么事都没有生……” 穿越到古代之后,别说赵刚只是一位正三品官员,即使成了皇帝,又能如何?无论是物质享受,还是精神食粮,比之现代,都差得太远。 但如今的赵刚,却不愿多想这些让人沮丧的事情,所以只是闭上双眼,将赵俊臣留下的那些记忆碎片认真吸收、细加整理、深入分析。 赵俊臣的记忆碎片,虽然有许多地方都不完整,但整理分析之后,还是能现许多有用的线索,得出许多有用的结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刚缓缓睁开双眼,终于将赵俊臣留下的记忆碎片整理完毕,许多原本不明白不清楚的事情,此刻也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甚至根据种种细节,赵刚还推断出了他如今所处的朝代与大致年份。 然而,此刻赵刚的眼中,却满是震惊与无奈之色。 按理说,刚刚经历了“夺舍重生”、“回到过去”等等诸般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赵刚感到震惊了。 但现在,赵刚确实再次震惊了。 如果说,有一件比穿越到古代、夺舍重生更离奇的事情,那就是穿越到了一个与自己所熟知的历史完全不同的时空当中。 中国还是中国,华夏还是华夏,只是历史不一样了,一个本应该灭亡的王朝,如今竟依然存在着。 不过,赵刚却不愿轻易下定结论,皱眉思索片刻后,赵刚突然向门外扬声唤道:“来人。” 只是瞬间,众官员之的那位老者已是推门而入,显然一直在门外等候着赵刚的召唤。 “大人,您有何吩咐?” “把本地的府志取来,让本官过目。” 赵刚吩咐道。 赵刚知道,在中国古时候,每府每州每县,皆有府志、州志、县志,记录本地历年来所生的大事,包括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甚至还有父母官的更迁。 而在其中,关于年份的称呼,比如说正德三年、康熙十年等等,都可判断出皇位与朝代的更替。 听到赵刚的吩咐,那老者虽然奇怪,但也不敢耽搁,片刻之后,已是将该地的府志奉到赵刚面前,并在赵刚挥手间退下。 翻阅之间,赵刚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说,他现在正身处于山西省潞安府境内,而此时这个地方正经历着百年难遇的蝗灾,灾民遍野,此外,他还知道了房外众官之中为的那名老者的身份姓名——潞安府知府刘长安。 但对于这些,赵刚并不关心,他只是紧紧的盯着最前方的年份表不放。 嘉靖、隆庆、万历、天启、崇祯……崇祯二十年、崇祯二十二年……崇祯二十三年!! 赵刚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他现在身处于明朝。 其实关于这一点,赵刚早就已经猜到,他此时身处的房间,装饰风格与明清时候完全一致,而一众潞安府的官员,包括赵刚自己,脑袋后面都没有挂着辫子。 但是,崇祯二十三年!! 赵刚虽然对中国历史掌握的不甚深入,但也有大概的了解,知道崇祯皇帝是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在位十六年后吊死于煤山!! 但在这个时空中,崇祯皇帝至少在位了二十三年!! 而且,在崇祯皇帝之后,还有一位皇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德庆皇帝。 “德庆三十三年,潞安府遇百年蝗灾,蝗虫漫山遍野,百姓颗粒无收……” 这是潞安府府志的最后一页。 也就是说,现在是明朝德庆三十三年!! 这不是赵刚所熟知的明朝,这个明朝比赵刚所熟知的那个明朝,至少延长了四十年的时间。 很显然,在崇祯皇帝之前,依然有嘉靖、万历、天启等皇帝,在那时,明朝依然是赵刚所熟悉的明朝,但本应该是亡国之君的崇祯却将大明朝延续了下去,而这个时空,历史也是自他那里生了转折。 “这算什么?平行空间吗?本来还想着,虽然穿越了,但凭借着自己熟悉历史的优势,趋吉避凶,哪怕最终无法大富大贵,但也以可平安一生,哪想到,我竟然重生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历史当中,最大的依仗,竟是没了……” 想到这里,赵刚苦笑,神色间满是无奈。 崇祯皇帝究竟是如何将明朝从濒临灭亡的边缘救回来的?建州女真、也就是日后的大清朝如今又如何了?而现如今的大明朝又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这些东西,赵刚无法从府志中了解,赵俊臣的记忆碎片中也少有提及,毕竟赵刚所继承的,只是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而在这部分记忆当中,只有他自己、他自己、他自己,很显然,原先的赵俊臣,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算了,反正是穿越了,不管是穿越到自己所熟悉的历史,还是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先不说我对明朝历史本就不甚了解,就算了解详细,所了解的历史也是后人书写的历史,到处都是春秋笔法,或美化或丑化,又怎会是真正的历史?所谓熟知历史的优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最让我头疼的,反倒是我如今的身份……” 将所有的记忆碎片整理分析之后,赵刚对于赵俊臣——也就是如今的他自己——的身份经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简单的说,赵俊臣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朝野皆知、天下闻名、声名狼藉的……大贪官!! 这么说吧,他虽然没有欺男霸女、欺压百姓——至少没有明着来——但贪污受贿、权钱交易、阿上治下,所有贪官会做的事情,这个赵俊臣都做了,而且做的无所顾忌,世人皆知,旦有恶举,全然不知道掩饰。 所以,在他视察灾情的时候,不管他究竟有没有想过贪污赈灾粮款,但毕竟是带给灾民们希望之人,竟会被愤怒的百姓掷石砸昏,可见民间百姓对赵俊臣的所怨恨之深!! 这样一个贪官,即使在贪官之中,也是完全不合格的。 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赵刚脸上的苦笑之色愈浓。虽然赵俊臣之前的所作所为,皆与他无关,但赵刚毕竟继承了赵俊臣的一切,身体与记忆继承了,官位与财产继承了,骂名臭名,以及这些臭名骂名将会带来的后果,自然也逃不掉。 本以为在穿越后成为了一名古代官员,虽然心有不甘,但运气却也不算是坏的彻底,却没想到,穿越之后,官是大官,臣是重臣,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奸臣,而且还是恶名满天下注定不得善终的那种!! 不过,将赵俊臣的记忆吸收整理之后,赵刚现,这个赵俊臣虽然是一个受万人唾骂的大贪官,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事实上,这赵俊臣在如此年纪就能身居高位,自有一番本事,其经历甚至可称得上是传奇。 第三章 转世贪官(下). 赵俊臣没有父亲,而他的母亲赵氏,则是一个被赶出宗族的“荡妇”。笔?趣???阁w?w?w?.biq?u?g?e?. 简单地说,就是赵氏在还没有结婚之前,就已经怀上了赵俊臣,不仅如此,无论宗族长老如何逼问,赵氏就是不肯说出赵俊臣的父亲为何人,更不肯打掉肚子里的赵俊臣。 在当时,这完全是一个惊世骇俗不容于世的行为。 于是,自然而然的,赵氏被赶出了宗族。 被赶出家族之后,赵氏无依无靠,时时受人欺辱却无言还口,亦无力还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了赵俊臣,之后就靠着替人做针线活养家,但同样的活计,因为名声不佳,拿到的工钱只有别人的一半,就靠着这般微薄的收入,勉强支撑着她与赵俊臣的生活,相依为命。 不管赵氏犯过怎样的错误,她确实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在收入如此微薄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毫无犹豫的送赵俊臣去私塾读书识字,以期赵俊臣将来能有出息!! 然而,在赵俊臣十一岁的时候,赵氏不堪重负,竟是累死!!赵俊臣也因此而伤心若死,大病了一场,最后,还是当时教赵俊臣读书识字的许老夫子,见赵俊臣可怜,收留了赵俊臣,不仅继续教授赵俊臣诗书六艺,后来更是自己出钱,让赵俊臣进了县学,成为了科举生员。 而赵俊臣也完全没有辜负他那死去的母亲以及恩同再造的许老夫子对他的期望,乡试、会试连连中榜,虽然每次都只是刚刚合格,总在最后几名徘徊,但考虑到赵俊臣那时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也算是难能可贵。?w?ww?.biquge 如若就这样展下去,赵俊臣的前途大概就是勉强进入殿试,得到一个三甲后段的名次,钻营数年之后,成为县令之类的小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府之类的明朝中层官员。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是,由于殿试时只考时务策,而赵俊臣所参加的那次殿试,所考的时务策主要涉及到国家理财方面,而赵俊臣竟是对理财之术有着一种生而知之的天赋,一鸣惊人,最后更是被亲自主持殿试的德庆皇帝钦点为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读书人。 科举之后,赵俊臣直接进入户部任职,先从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做起,一年三迁,青云直上,短短三五年间,已是成为了正三品户部侍郎,不久后德庆皇帝更是把内承运库交给赵俊臣管理。 这般的平步青云,是与赵俊臣所擅长的理财之术是分不开的。 可以说,这些年来,赵俊臣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在赵俊臣入朝之前,明朝财政周转困难,入不支出,但经过赵俊臣的诸般建议与整顿之后,竟是大有好转,近年来已是渐有结余! 但更重要的,却还是当朝的德庆皇帝对赵俊臣乎异常的宠信。 基本上,赵俊臣自入朝为官之后,就已是成为了皇帝身边的近臣,时时伴驾,多有赏赐,一旦出现可让赵俊臣表现的机会,德庆皇帝就绝不会放过,尽可能的让赵俊臣表现。而赵俊臣旦有所表现,德庆皇帝就一定会抓住机会提升赵俊臣的官职,封赏之厚,朝野上下,皆是眼红不已。 就这样,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赵俊臣年纪不过二十有三,就已是成为了当朝三品重臣!! 正因为圣宠太重,朝野之间多有传言,称赵俊臣很有可能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w?w?w?.?b?i?q?u?ge 理由有很多,比如说,赵俊臣的模样和德庆皇帝年轻时候有六七分相似,而赵俊臣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除了死去的赵氏,无人清楚; 比如说,在赵氏生下赵俊臣之前的那一年,正好德庆皇帝南巡,曾路过赵俊臣的老家扬州府,期间还神秘的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德庆皇帝究竟去了哪里,却是谁也不知道,但与赵氏怀孕的时间地点,却正好吻合; 再比如说,赵俊臣与当朝陛下第一次相见之时,得知赵俊臣的身份来历之后,皇帝对赵俊臣的身世以及他那死去的母亲赵氏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在得知赵氏被活活累死之后,还面露伤感之色,沉默良久…… 总之,无论朝野,关于“赵俊臣是当朝陛下的私生子”这样的传言,已是人人皆知,言之凿凿了。 对于这般传闻,赵俊臣虽有听闻,也曾暗暗得意,却不敢肯定,而皇帝本人,也是不可置否。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在无边圣眷之下,赵俊臣在理财方面的才华展现无遗之余,多有建树之余,他的缺陷也明白无误的表现了出来。 或许是年少时穷怕了,对于钱财一物,赵俊臣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与狂热,简单的说,就是贪财,只要看到有利可图,不管是否合法,不管是否该他得到,他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己谋利,而当今皇帝的宠信甚至溺爱,更是让他有些肆无忌惮,尤其是近两年来,已经渐渐演化成贪得无厌了。 思及赵俊臣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赵刚无奈的叹息一声。 二百三十万两白银!! 在赵俊臣的诸多记忆碎片当中,连他自己所处的朝代与环境都不甚清晰,但这个数字,却是无比清楚。 这是他五年来的贪墨所得——要知道,他升为户部侍郎、得以位列朝班,还仅仅只是一年前的事情,五年来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为原先的户部侍郎打下手,就算是这样,在那段时间里,他也能贪墨四十万两白银之巨。 而升任户部侍郎之后,短短半年间,他又贪墨了八十万两白!!兼任内承运库总管后,又是仅仅半年时间,他再次贪墨了一百一十万两白银!!! 是的,在赵刚接收地那些记忆碎片当中,这些数字都很清楚,非常清楚!! 这是一种怎样的贪婪与疯狂啊。 赵刚见过贪官,但从未见过贪墨的如此疯狂地贪官。 权钱交易,明取豪夺,贪污受贿,诸般手段,只要能让他获得巨利,他就绝不会拒绝放弃。 再加上,赵俊臣年少得志,多有人眼红嫉妒,仗着德庆皇帝的宠信,做事肆无忌惮,更是得罪了不少人。满朝上下,嫉妒与怨恨赵俊臣的大臣,恐怕不下于半数。 只不过,赵俊臣实在太受德庆皇帝的宠信,而且赵俊臣贪污之余,在国家理财方面确实做出了不少贡献,算得上是功勋卓著,所以那些眼红、怨恨赵俊臣的大臣们,一时之间还奈何不了他,但在暗中,已是开始处处针对于他。 官场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秘密,赵俊臣是否贪污、贪污了多少,那些同殿为官的大臣们皆是知晓。为了败坏赵俊臣的名声,为日后收网埋下伏笔,他们自是添油加醋的把赵俊臣贪污受贿的事情满天下宣传,搞得路人皆知。 以至于到了今日,赵俊臣虽然不会是满朝文武中贪墨最多的——毕竟他为官时间尚短——但绝对已是满天下最著名的贪官。 当然,在诸般宣传材料中,他还是皇帝身边的弄臣,至于他的诸般功劳,满朝大臣们皆是选择性的忽略掉了,而那些整日里唾骂诅咒赵俊臣的平民百姓,更是丝毫不知。 以上这些情况,有些是赵刚从赵俊臣的记忆碎片中得到的,有些只是从现有情报中得到的推断与猜测,但与实际情况也**不离十。 而这,就是原来的赵俊臣!! 但让赵刚无奈的是,现在他就是赵俊臣,赵俊臣所作的一切,所有可能会导致的后果,都需要他来背负。 想到这里,赵刚不由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上帝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怎么觉得,这个赵俊臣,已是到了灭亡的边缘了?本以为虽然穿越了,但作为一名古代官员,至少安全无忧,不愁温饱,没想到竟会是这般情景,不过到了现在,我就是赵俊臣,赵俊臣就是我。将来如何作为,却要好好谋划一番,否则按照现在的态势展下去,恐怕不得善终啊。” 第四章 未来的路(上). 在穿越之前,赵刚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大的特点,不过是爱读书罢了,虽然在政府任职,但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务员,对于官场上勾心斗角的事情,一向敬而远之。?ww?w?.?b?i?q?uge 但这并不是代表着,赵刚在面对困境之后,就会束手无策。 按照赵刚自小所得到的评价,他是一个长于谋划,却少了点急智的人。 所以,当赵刚面对突然撞来的汽车时,会因为受到惊吓而身体反应慢了半拍,当赵刚现自己穿越的事实后,他会大脑空白,有些无所适从。 总之,面对突事故时,赵刚的表现,并不会比普通人更好。 但是,一旦赵刚冷静下来,再给他一些时间,再困难的事情,他也会完成的很出色,少有犯错。 这或许是因为赵刚擅长分析的缘故,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他都能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分析清楚,找到自己的优势与劣势,并据此制定出针对性的对策。 就像现在赵刚所做的这样。 虽然现在他的名字叫做赵俊臣。 ………… (从此处开始,本书的第一人称,改为赵俊臣) …………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赵刚,而是赵俊臣了。??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暗暗想道。 “我如今所处的状况,虽然还能得意一时,但怎么看都是最终不得善终的局面,虽然因为德庆皇帝的宠信,地位暂时还算稳固,但德庆皇帝如今已是五十有四了,这个年代的人寿命都不算长,哪怕是皇帝,也少有能活到六十岁上的,德庆皇帝又能护得了我几年?他一旦驾崩了,以我现在的名声,以及树敌之多,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有句话说得好,“万夫所指,无疾而终”,因为敌对大臣们的满天下宣传,赵俊臣虽然有些“名过其实”,但正是应了这般局面。 自古以来,身为贪官而得善终者,自然有不少,但那是因为这些贪官会搞“面子工程”,长于装点门面,贪是贪了,但少有人知晓,甚至表面上还会是一个受世人称赞与尊敬的青天,事实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这句话多少有些愤世嫉俗、将满天下的官员一棒子打死的意思,但也可以看出,在这个封建社会,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清官,而百姓们心中所谓的“清官”,其门槛也是极低。 只要你能让百姓有口饭吃,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爷。 而像赵俊臣这样贪得肆无忌惮路人皆知的大贪官们,哪怕再受圣宠,哪怕权势再大,却从无一人能落得好下场,李林甫、秦桧、严嵩等等,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哪一个不是深受宠信?又有哪一个落得了好下场?即使可以平安老死,死后也会累及子孙。???笔趣阁??w?ww.biquge 为何?你名声太臭,危及了江山社稷,累及了朝廷名声!!若朝廷社稷根基动摇,皇族们统治什么?清官们怎么施展抱负?贪官们怎么继续贪赃枉法?你贪污受贿没多少人管你,但你不能挡了大家的路。 所以,那些名声太臭的贪官,不仅恨你的清官们要杀你,原本宠信你的皇帝要杀你,本是你朋党的其他贪官们,为了撇清自己,为了能继续贪赃,为了消灭证据,还是要杀你。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着杀你之时,你怎能不死?怪只怪你连贪赃都不会,竟然搞的世人皆知!! 以赵俊臣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虽然还远远不及李林甫、秦桧、严嵩等等这些“前辈”,但仅论名声之臭,却已是可望其项背,如若不出意外,哪怕他真的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下场绝对也好不到哪去。 值得庆幸的是,赵俊臣现在的名声作为,还远远没有达到危及江山社稷的地步,虽然敌对大臣们——尤其是那些清流们一直在极力宣传,但赵俊臣毕竟不过为官五年,时间尚短,他“贪官”的形象,虽然人人皆知,但还没有深入人心。 “还好,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 冷静下来之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赵俊臣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好好的活下去。 ………… 现在的赵俊臣,之所以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却又地位稳固,是因为他会理财,是因为他受当今德庆皇帝的宠信。 当然,也不排除他真的会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这一点其实无关紧要,甚至从某方面而言,是弊大于利的。 继承的诸多记忆碎片当中,最清晰深刻的,一是他自幼以来的成长经历,二是他所贪墨的银两数字,而接下来的,就是德庆皇帝的为人,以及这些年来户部与内承运库的状况。 看起来,原先的赵俊臣,为了拍德庆皇帝的马屁、为了大明德财政,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记忆竟是这般深刻。 简单地说,如今德庆皇帝不仅喜欢赵俊臣,而且离不开赵俊臣。 德庆皇帝是一个好大喜功之人,昨天还要翻新宫殿,今天就要南巡,明天指不定就会派人靖清边患,而这一切,都需要钱,皇帝也是缺钱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德庆皇帝,如今明朝的财政周转,绝不会如此困难。 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德庆皇帝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常常会为户部与内库没钱而困扰,想法很多,能实现的很少,而自赵俊臣出现之后,总会想方设法的挤出银子,满足德庆皇帝的种种**。 再加上赵俊臣多年来对德庆皇帝了解颇深,极是懂得他的喜恶,善于揣摩德庆皇帝的心思,往往德庆皇帝刚想要做些什么,赵俊臣已是提前将一切准备妥当,一言一行,莫不是让德庆皇帝即满足又开心。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世人皆言从前的赵俊臣不仅是一个贪官,还是一个弄臣,其实是一点都没说错的。 从前的赵俊臣,确实如此。 而这般作为,如今已经更换了灵魂的新生赵俊臣,自然会义无反顾的……继续保持下去。 不仅要继续这么做,还要做的更好。 因为赵俊臣分析来分析去,现他今后能拥有的依仗,在短时间内也仅仅只剩下德庆皇帝的宠信了。 德庆皇帝的喜恶习惯,通过记忆碎片,已经被如今的赵俊臣继承了下来,虽然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可以面不改色的皮溜须拍马,但依然可以轻易地挠到德庆皇帝的痒处。 至于理财,不外乎开源节流两个方面而已,从前的赵俊臣在理财方面的方法与经验,依旧被如今的赵俊臣继承了下来,再加上拥有后世数百年的见识,新生的赵俊臣,自是有自信做得更好。 是的,比原先的赵俊臣做的更好,让德庆皇帝离不开自己,这是短期内保命最有效的方法。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相比较对赵俊臣有利的方面,对赵俊臣不利的方面更多,也更致命严重!! 第五章 未来的路(中). 事实上,经过赵俊臣的仔细分析,现对如今他面对的不利因素,真的很多。?ww?w?.?b?i?q?uge 多的甚至能让赵俊臣想想就出一身冷汗。 赵俊臣如今虽然表面风光,但政敌太多,名声太差,就连大明朝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殿下,对他也颇为不满。 而这些问题当中,有的可以轻易解决,有的可以尝试着解决,有的,却根本不可能解决。 ………… 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是朝堂之中政敌太多的问题。 赵俊臣年纪轻轻,属于无才无德的那一类,但凭借着圣眷,却能在短时间内青云直上,如今已是朝廷三品大员,如何不让人眼红嫉妒? 事实上,眼红的人很多,因妒生恨的人也很多,而从前的赵俊臣年少轻狂,又得罪了不少人,由此树敌更多。 再加上从前的赵俊臣以为只要自己拥有圣眷,就完全足够了,所以对于那些巴结他的人向来是不屑一顾,更没有什么铁杆的党羽盟友。 敌人太多,总不会是好事,他们总在暗中盯着你,等待着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或亲手把你推下悬崖,或兴高采烈的落井下石,让你再无翻身之力。 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虽然麻烦,但实际上反而很好解决。 抛开那些所谓清流,赵俊臣的政敌之中,绝大多数人之所以敌视赵俊臣,只是因为眼红嫉妒,只是因为从前的赵俊臣独享了太多的利益——所谓政敌,本质上就是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只要赵俊臣将自己所得的利益拿出一些,分给他们,那么原本的对手敌人,马上就能成为他最铁杆的党羽盟友。?笔趣阁??w?ww.biquge 所以,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并不担心。 ………… 而可以尝试着解决的,则是赵俊臣在朝野之间名声太差的问题。 历朝历代,都会有清流的存在,他们没有权力,却拥有着连皇帝也为之头痛不已的话语权,他们可引导民意,也能得到百姓们的信任。 而历朝历代的贪官们,在民意和话语权这方面,或是不重视,或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历史上被清流们活活骂死、写死的权臣贪官,不知有多少。 像如今,赵俊臣之所以在朝野间声名狼藉,这些清流们倒是要占上大半功劳。 这是其实是历朝历代以来,清流们的惯用伎俩——先在民间把政敌的名声搞臭,让政敌们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恶名满天下,慢慢积蓄民怨之余,也慢慢增加他们本身的名气与声望,到了最后,凭借着民怒与自身的名望,自下而上,逼着皇帝动手。 说到底,就是挟民意以令天子。 当遇到圣明天子、或者注重民意的天子时,这一招很好用,虽然简单,却屡试不爽。 不过,对于这些人,赵俊臣虽然忌惮,却并不惧怕,民意是可以引导的,话语权是可以争夺的,而且即使在清流当中,也总会出现一些甘为我用的“聪明人”,所以在民意引导这方面赵俊臣虽然已是慢了一步,本身也没有清流的名望声誉,但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正如前文所说,哪怕是一个贪官,只要隐藏的好,善于引导民意,多做些装点门面的事情,那么无论你贪墨了多少银两,干了怎样的坏事,你在世人眼中,你依旧会是一名青天大老爷——在这个信息不畅的世界里,尤其如此。??????w?w?w?.?b?i?q?uge ………… 而根本无法解决的麻烦,就是太子对他的不满。 这也是最致命的麻烦。 德庆皇帝如今已是五十有余,自然早已是册立了太子,太子名叫朱和堉。按照清流们的话来讲,这位太子殿下将来注定会是成为一代圣君的——由此大约可以看出这太子是一位怎样的人物——他不是李世民、康熙那样以宽仁为本、知人善用的"圣君",而是像朱元璋、雍正那样眼里不揉沙子的“圣君”!! 朱元璋和雍正是怎样的人?在这两人执政期间,大臣们在上朝前都会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因为他们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弹劾自己,会不会有哪件事做的没让皇帝满意——而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断头台就是他们的去处。 这种皇帝谁会喜欢?只会指责他人却从不做实事的清流!! 这位太子爷从来都看不到赵俊臣对大明朝财政方面的贡献,他只知道,赵俊臣是贪官,而贪官就该杀!! 而“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以及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更是加深了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不满。 在赵俊臣继承的记忆碎片当中,太子每次出现,留给他的,都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这位太子爷甚至曾有一次当着赵俊臣的面,在德庆皇帝身前历数赵俊臣的罪过,称“不杀赵俊臣不足以安天下”,虽然最后被德庆皇帝压了下来,但依然将赵俊臣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旦德庆皇帝有所不测而太子继位,那么赵俊臣的下场也就可以预期了。 这才是如今赵俊臣所面对的最大、也是最无解的危机!! …………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眉头紧皱。 “这个赵俊臣,之前做事肆无忌惮,难道完全就没有想到他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赵俊臣只觉得头痛无比。 良久之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叹息道:“算了,暂且先定下三策吧——先是稳固自己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地位,让他离不开我;然后再拉拢政敌,化为党羽;最后则是与清流们争夺话语权,转变朝野间对自己的印象——以此来慢慢转变我如今的不利处境,至于那位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太子爷……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子毕竟只是太子,太子只是有可能会成为皇上罢了……” 在这一刻,赵俊臣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 “不过,穿越之后,我没有想过要振兴中华,救民于水火,也没有想过要当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讨好皇帝、如何网络朋党,如何操控民意,这些事情可都不像是一个良善之人该做的事情啊,标准的贪官奸臣的路数……穿越之前,遇到这样的官员,我一向是不屑一顾,看来危机之下,却也暴露了我的伪善本质了,不过,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罢了,自身已是难保,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是的,为了自己的将来,赵俊臣把所有方面都考虑过了,但就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身份,转而成为一名真正的清官。 这是因为,穿越之前,赵俊臣在政府任职,虽然混的不是很好,但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其中一条就是——“出身决定阵营”,这句描述派系斗争的评语,在这里同样适用。 你要转变身份,不当贪官要当清官,可以——但是,原本与你一同贪污的其他贪官们,会觉得你背叛了他们,会害怕你泄露了他们的秘密,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你。与此同时,无论你再如何证明自己已经痛改前非,弃恶从善,清官与清流们还是不会信任你,古人往往固执,而那些清官清流们更是其中代表,在他们看来,贪官就是贪官,绝无弃恶从善的可能,看到你整日清官做派,他们甚至还会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所以,如若贸然转变身份,所带来的下场,就只会是众叛亲离。 更何况,赵俊臣之前贪污的银两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二百三十万两白银——哪怕他今后十年之内一文不贪,从前的所作所为,已是足够让那些御史清流们弹劾他无数次了。 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赵俊臣通过自己所继承的那些记忆碎片来判断,如今的大明朝虽然依旧存在,但它的吏治,似乎依旧很糟糕,也就是说,贪官权势比清官们更重——而这些权高位重的贪官们,正是赵俊臣心目中的最佳盟友,他们有权势,与自己有共同目标,比如说他们都不希望那位注定会是圣君的太子殿下登基…… 所以,赵俊臣这个贪官,今后还是要继续当下去。 “如果上帝可以帮助你实现目标,那么魔鬼就是你的敌人;如果魔鬼能够满足你的需求,那么你同样也可以向上帝宣战……我虽然还没有这么不择手段,但如果能为自己营造有利的形势,那么即使披上一层‘贪官’的外皮,用贪官之力,借贪官之势,又能如何?只要心中无愧即可……” 就在赵俊臣终于确定了日后该走的道路之时,卧室之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 第六章 未来的路(下). “少爷!!少爷!!你出什么事了?” 呼喊声中,一名与赵俊臣年纪相当的青年男子,猛的撞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赵俊臣床前。?ww?w?.?b?i?q?uge 当他看到赵俊臣如今的形象——面色惨白,神色萎靡,脑袋上还包裹着纱布——青年男子神色间的焦急担忧愈加的浓重了,连声说道:“少爷,你怎么了?我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不要吓我啊……” 之前,众潞安府官员在赵俊臣面前,虽然一样是满脸的关切,满嘴的问候,但更多的还是做作,只是想要讨好赵俊臣,担心自己被迁怒,自是少了几分真切。 而眼前这名青年男子,神色间的关切与焦急却皆是真心而,没有丝毫作假,虽然此时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但看到有人这般关心自己,依然是不由的心中一暖。 通过那些记忆碎片,赵俊臣已是明白了这名青年男子的身份。 他名叫许庆彦,是许老夫子小儿子,与赵俊臣同岁。 虽然他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夫子,但这个许庆彦却不喜读书,整日里游手好闲,后来赵俊臣入朝为官之后,许老夫子就将许庆彦托付给赵俊臣,一来可保许庆彦日后衣食无忧,二来也让赵俊臣身边能有个亲近信任的人。而赵俊臣有感于许老夫子的恩德,待这许庆彦亦如同兄弟一般。 见这许庆彦就快哭出来了,赵俊臣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意外罢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本来按照少爷您的吩咐去那广粮行联络……一听少爷您出事,就马上赶回来了……”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许庆彦长出了一口气,并向赵俊臣解释道。ww?w.?b?i?q?u?g?e? 就在主仆两人谈话之时,候在门外的那些潞安府官员,看到许庆彦闯进赵俊臣的卧室,都是偷偷摸摸的向房中看去,似乎想要趁机些探听些消息。 他们的动作,赵俊臣看到了,许庆彦也注意到了。 只见许庆彦猛的转过身去,指着房外一众官员骂道:“你们这群废物,都是怎么做事的?我只不过离开了半日,你们竟敢就让我家少爷被一群刁民伤成这样,我家少爷身份何等的尊贵?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们这群蠢货担待得起吗?一旦皇上知道了,你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许庆彦的怒声漫骂斥责之下,潞安府一众官员,竟皆是唯唯诺诺,不敢还嘴。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赵俊臣如今只不过是一名正三品官员,但他的亲随已经把刘长安这样的正四品知府骂的诺诺不敢言了。 “庆彦……算了,这事怪不得诸位大人……” 既然已经想好,将来要改善自己的名声,广结善缘,网络朋党,以期自保,赵俊臣自然要从现在做起。 不过,看许庆彦那无所顾忌、嚣张无比、并且习以为常的的样子,赵俊臣在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看来这许庆彦跟着从前的那个赵俊臣久了,真没有学到什么好东西啊。 阻止了许庆彦之后,赵俊臣向房外众官员说道:“下人无礼,又心急于我,一时无礼,还请众位大人多多担待。” 以刘长安为的潞安百官自是连称不敢。 赵俊臣又说道:“本官乏了,各位大人不必再在这里候着,还是请回吧,本官有事,自会叫庆彦前去招呼各位大人的。?w?w?w?.b?iquge” 见赵俊臣身边的长随返回,而赵俊臣又再次送客,刘长安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终于不再纠缠,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后,纷纷离去。 而那许庆彦,见众人离去,自是前去关门。 只是,许庆彦走到房门口后,仿佛和什么人轻声说了几句话,赵俊臣抬头一看,却是刘长安在临走之前,递给了许庆彦一些东西。 而后,许庆彦将房门闭上,转过头来,之前神色间的愤怒与焦急,竟全都变成了兴奋与激动之色。 只见许庆彦从袖子中拿出厚厚一卷银票,快步来到赵俊臣床前,大声说道:“少爷,少爷,我们了!!刚刚刘长安那个老头在走之前递给了我一卷银票,我一看,好家伙,总共二十张,每张五千两,整整十万两银子,说这是潞安府上下官员给少爷您的压惊银子,看样子少爷您这次受伤把他们吓着了,害怕少爷您迁怒他们,所以狠狠的吐了一回血,整整十万两!!我们了,少爷,你这次受伤也算是值了!!” 在十万两银子的冲击之下,许庆彦已是口不择言了。 看来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带出什么样的长随。 许庆彦手舞足蹈了良久之后,才现赵俊臣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半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看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许庆彦心中不由的一惊,不安之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与赵俊臣亦主仆亦兄弟,感情很好,因为感激许老夫子的养育之恩,许庆彦虽然名为长随,但赵俊臣却从来没把他当做下人看待,所以他才敢说出“你这次受伤也算是值了”之类的放肆话语。 许庆彦之所以吃惊不安,是因为他太了解赵俊臣了,按照往前,看到有人一口气孝敬十万两银子,以赵俊臣的贪财性子,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会马上从床上蹦起来,从许庆彦手中抢过银票,先是细细数上几遍,然后再和许庆彦一起手舞足蹈,并连声说:“十万两,庆彦,我这次受伤真是值了……” 不,不用十万两,只要有五千两银子,就足够赵俊臣这么做了。 然而,此刻面对十万两银子的巨财,赵俊臣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绝对不正常。 难道,赵俊臣脑袋受伤后,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已是有些神智不清了? 想到这里,许庆彦再也顾不得手中的银票,只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旁,连声问道:“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传唤大夫?” 许庆彦哪里知道,此赵俊臣已非彼赵俊臣,在穿越之前,赵俊臣就一向性子淡定,对钱财不甚看重,花销也少,之前贪墨的那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一辈子的开销了,多得的这十万两,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并不需要多么欢喜。 更何况,这十万两银子,绝不会是什么干净钱。至少,潞安府上下官员,所有人的俸禄加起来,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么多。 见到许庆彦神色的担心,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我没事,只是在想其他事情罢了。” 这许庆彦虽然和他原先的主人一般,贪财势利,但至少对赵俊臣的关心是真挚的,却是让赵俊臣不忍责备。 见到许庆彦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赵俊臣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庆彦,你刚才说广粮行,你去广粮行做什么去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神色间的疑惑反而更重了,说道:“少爷,不是你吩咐的吗?要我联系几大粮行的老板,让他们合力把朝廷放的赈灾粮食给买下来,然后您再上下打点一番,就能把银子带回京城了……”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不由心中苦笑。 赈灾粮款,关系到十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无数灾民的活命粮食,原先的赵俊臣竟然真的在打这方面的主意。 再这样下去,赵俊臣不得善终的下场,恐怕也要越来越近了。 见到许庆彦脸上疑惑之色更重,赵俊臣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只得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头部受了重击,一时间有些糊涂……” 看到赵俊臣头上所缠绕的纱布,许庆彦虽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却更加担心了,问道:“那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大夫说过,这只是暂时的,修养一段时间也就能恢复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那批赈灾粮款,你还没有卖掉吧?” “没那么快,毕竟我们昨天才来到潞安府,今日才与那些粮行联系。” “那就好……那就好……” 赵俊臣喃喃道。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而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就在赵俊臣不断的向许庆彦探听消息、而许庆彦则对赵俊臣担心不已中度过了。 第七章.改变命运(上). 之前赵俊臣竟是没有看出来,这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一介长随,多年来只知道跟着赵俊臣胡混,不学无术,但见识竟是不低,对于如今大明朝各方各面的状况,竟是知道的非常详细。???w?w?w.b?i?q?ug?e.?c?n? 而经过与许庆彦的交谈,诸般打探之下,赵俊臣知晓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正如之前赵俊臣所猜想的那样,明朝的命运转变,确实是从崇祯皇帝开始的,自崇祯皇帝之前,明朝的历史和赵俊臣所知道的并无太大的区别,然而,在这个时空中,崇祯皇帝却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英主”、“明君”。他自登基开始,就励精图治,改善民生,整顿文武,除奸臣,用贤良,南面大力展湖广之粮、苏杭之盐,北面备军抵御女真与蒙古两族,极大的改善了明朝当时的混乱状况——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等等流寇,更是刚刚冒头就已被平灭,如此种种,转变了明朝灭亡的命运不谈,也让他自己避免了吊死煤山的命运。 曾有一度,赵俊臣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完全不一样的崇祯皇帝,会不会如自己一般,也是一个穿越者,但详细了解了崇祯皇帝的所作所为之后,赵俊臣又否定了这一点,这崇祯皇帝虽然算是一个百年难遇的英明皇帝,但其所作所为,却至始至终都没能脱离封建社会统治者所应有的思绪禁锢,他虽然延长了大明朝的生命,但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小修小补罢了,对于大明的种种根本弊端,却皆是视而不见。 所以,大明朝虽然延续了下来,但崇祯驾崩之后,混乱状况马上恢复如常——崇祯皇帝辛苦一生,能做的都做了,但大明朝却连“中兴”也算不上。?笔?趣?阁?ww?w.?b?i?q?u?g?e?. 或许是主观意识作祟,根据许庆彦的介绍,如今的大明朝,庙堂之上的政治势力,大约可以分为以某某为代表的贪官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权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奸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弄臣势力、以及一些沽名钓誉没有本事只知道坏人好事的清流…… 而在草野民间,则处处都是“刁民”,整日里不思劳作,反而一心想着造反,虽然尚未出现什么大的动荡,但小动乱接连不断,流寇乱民更是处处可见——关于这一点,赵俊臣包裹着层层纱布的脑袋,就是明证。 对于许庆彦描述的这般情况,赵俊臣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许庆彦的描述,情况之严重,还是将赵俊臣吓了一跳,并有些将信将疑。 如果真的是这般情况,如今的大明朝,竟然依旧没能覆灭,真可称得上是得上天之佑了。如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第二个“李自成”、“张献忠”们的出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许,许庆彦的描叙,只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毕竟,小人眼中,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小人。这许庆彦跟着原先的赵俊臣,整日里贪污受贿、欺上瞒下,坏事可谓做绝,说他是小人也并不为过。在他这样的人心中,满朝文武,自然皆是如他自己一般贪财无能,天下间反对赵俊臣的百姓,自然也就都是刁民乱党了。 “这些事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能待日后自己慢慢查探了。???笔趣阁w?ww?.?b?i?q?u?g?e” 这般暗暗想着,赵俊臣又向许庆彦询问起了辽东边关的事情。 毕竟,对于那个在原先的历史中建立了大清朝的建州女真,赵俊臣可是关心的很。 “庆彦,最近辽东边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那些关外部落,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心中很是奇怪,从前的赵俊臣只对钱财之事感兴趣,今天怎么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虽然奇怪,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能怎样,自从先皇当年御驾亲征,击毙了那建州女真的寇……” 话说到一半,许庆彦突然顿住,开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赵俊臣提醒道:“你是说皇太极?” 许庆彦一拍大腿,说道:“还是少爷记性好,对,就是那个皇太极,自从先皇御驾亲征,把那皇太极杀死于乱军之中后,那些蛮夷刚开始还整天喊着要报仇雪恨,隔三差五的骚扰一次边境,给咱大明朝添了不少麻烦,但近些年来反倒是变得安分起来了,再加上镇守辽东的吴家也算得上是世代将门,统兵有方,所以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事。” 赵俊臣却是眉头一皱,问道:“吴家?” 许庆彦点头道:“对,就是吴家,那吴家的家主吴应熊,对少爷您倒是一向恭敬,少爷您年前升任户部侍郎的时候,那吴应熊还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少爷您忘记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说道:“想起来了,吴应熊……说起来,那建州女真现在的领是谁?”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 显然,这些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从没有放在心上。 赵俊臣依然如刚才那般,轻声向许庆彦提示道:“多尔衮?” 许庆彦摇头,说道:“有这么一个人,听说早些年建州女真内乱,他在内乱中被杀了。” 赵俊臣再问:“爱新觉罗.福临?” 许庆彦依旧摇头,说道:“这个人好像是从前的建州女真可汗,但病死好些年了。” “鳌拜?” “没听说过这人。” 赵俊臣叹息一声,问了一个他最不想得到肯定答复的名字:“爱新觉罗.玄烨?” 就在赵俊臣期待着许庆彦再次否定时,许庆彦却大点其头,说道:“对,对,还是少爷聪明,就是他。自从这个人当了那建州女真的可汗,那建州女真就安分了许多,辽东那边也很少再有战事了,反倒是听说他们这些年来和蒙古族多有摩擦,但都是边远荒野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爱新觉罗.玄烨,在赵俊臣熟悉的那个历史中,被称为康熙皇帝,许多历史学家眼中的“千古一帝”。 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爱新觉罗.玄烨,年龄大概会比赵俊臣稍大几岁,尚未满三十。 但现在,他只是建州女真的可汗。 而本该出现的大清国,或许是因为明朝在崇祯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力未衰的原因,并没有建立。 这些熟悉的名字,让赵俊臣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历史有所转变,但这些叱咤一时的人物们,历史惯性之下,依旧还是在这个时空中出现了。 如果说历史的转变只是因为一次偶然,那么这些人物的出现,或许就是偶然中的必然了。 不过,了解了大概情形心中有底之后,对于这些事情,赵俊臣却不愿想太多。 建州女真在玄烨的带领下会走向何方?吴家会不会依旧像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中那样叛明投清?这些影响天下的大事,对赵俊臣而言还太过遥远。 相比较整个天下的命运,赵俊臣现在更需要转变自己的命运。 第八章.改变命运(中).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w?w?w?.?b?i?q?u?g?e?.?c?n 这是亚圣孟子表明自己洁高志向与为人准则的话语,但对赵俊臣这位“贪官”而言,其实也同样适用。 有些事情,他看到了、也想到了,但因为时机、环境、地位以及能力等等因素的限制,还轮不到他去参合,做到心中有底也就是了。 在赵俊臣看来,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一心想着天下国家,即使不能说是可笑,但至少也是自不量力的。 所以,赵俊臣现在先要做的,就是扭转他自己所面临的不利形势。 “一切改变,就从潞安府的这次蝗灾开始吧。” 这就是赵俊臣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 一夜无话。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而失眠了半夜,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赵俊臣的精神倒也好了许多,头部的疼痛涨闷,经过一晚的休息,也恢复了不少。 所以,赵俊臣也没按照大夫们叮嘱的那样继续躺在床上休养,反而一大早就起床了。 虽然并不习惯被人服侍,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赵俊臣还是任由一群丫鬟仆从们伺候着洗脸更衣。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封建地主阶级**生活,或许日后赵俊臣会慢慢适应,甚至还会觉得很舒适习惯,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w?ww.?bi?q?uge 许庆彦身为赵俊臣的长随,从某方面而言是很不称职的,或许是被赵俊臣惯坏了,所以一向懒散,当赵俊臣开始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刚刚睡醒,得知赵俊臣早就起床后,许庆彦就急冲冲的赶来了。 进入赵俊臣的房间后,看到赵俊臣正在悠闲自如的享受着早饭餐点,许庆彦不由得埋怨道:“少爷,你昨天刚刚受伤,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耽误了伤情恢复怎么办?” 这许庆彦从很多方面看,都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他对赵俊臣的关心关切,却都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对于许庆彦的埋怨,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不过被石头砸了一下罢了,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因为这事就在床上一躺好几天,大惊小怪不说,更是要耽误了正事。” 挥手让伺候在身边的丫鬟仆从们退下,赵俊臣又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许庆彦说道:“刘知府准备的这份早餐倒也精致,就是太多吃不完,如今这潞安府正在闹蝗灾,粮食可不能浪费,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庆彦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不能浪费粮食”这种话,绝不像是赵俊臣这种人会说的。 看出了许庆彦心中的疑惑,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吧。” 许庆彦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亦主仆亦兄弟,之前也常在一起吃饭,所以并不推辞,就这么坐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但并没有动桌子上的餐点,只是疑惑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解释。笔?趣???阁w?w?w?.biq?u?g?e?. 许庆彦和赵俊臣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对赵俊臣的了解也太深了,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赵俊臣的不对劲,与他熟悉的那个赵俊臣完全不同,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对于赵俊臣的种种表现,说心中没有疑惑,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为了不留下破绽,为了能让许庆彦今后能与他步调一致,也必须要消除掉许庆彦心中的这种疑惑,并向许庆彦解释清楚他如今心中的想法。 赵俊臣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想要转变这种不利的形势,既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也要从身边开始做起。 见许庆彦并没有下筷,赵俊臣轻声叹息一声,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庆彦,今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要再往那几家粮行跑了,这次来潞安府,咱们的目的手段,也需要变一变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一惊,问道:“少爷,你不打算动这笔赈灾粮草了?” 见赵俊臣点头,许庆彦却急了,说道:“少爷,这怎么行?这笔赈灾粮草转手往粮行一卖,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啊!更何况,为了这件事,咱们上下打点,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如果就这么放弃,那些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吃亏的买卖咱们什么时候做过?还有,潞安府的官员也一直都眼巴巴的盯着这批赈灾粮草呢,就这么放弃了,对他们也不好交代啊,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动这笔赈灾粮款,就潞安府那群贪官,等咱们回京之后,他们一样也会下手,到时候咱们什么好处都落不到,平白把便宜让给了别人……” 许庆彦连珠炮一般说了一大堆,竟然还有理有据,让赵俊臣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虽然,许庆彦的“有理有据”,全都出自于贪官理论。 轻轻的摇了摇头,赵俊臣说道:“庆彦,这次受袭,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反倒是把我给砸明白了,这潞安府咱们从没来过,更没有在这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里的百姓竟是如此仇视于我,见微知著,想来因为那些清流们的到处宣扬,我如今恐怕已是满天下的声名狼藉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一脸的愤愤,说道:“那些清流确实都不是东西,不过当今陛下不喜欢他们,他们手中没权,除了蛊惑一些民间的百姓和读书人,也没其他什么能耐了。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清流和百姓了?咱们干咱们的,管他们干什么!” 赵俊臣却再次摇头,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不喜欢读书,但评书总听过吧?像那李林甫、秦桧、严嵩,哪一个不是圣眷优容?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又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了?为什么?就是他们在朝野间的名声太差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人就是前车之鉴啊。银子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更何况,咱们现在手中的银子也够用了,犯得着再到处搜罗吗?咱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安身立命的长远之道。我如今在朝野间的名声太差,一直任由那些清流们诋毁,这般情况,现如今却也要变一变了。” 这些话从赵俊臣口中说出来,许庆彦只觉得别扭无比,但他却也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迟疑的问道:“少爷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咱们不动这笔赈灾粮草,而是利用这次赈灾的机会赚个好名声?” 赵俊臣笑了,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庆彦却并不认同,说道:“少爷,你的意思是好的,但行不通啊,潞安府的这批官员和其他官儿一样,都是贪官,无利不起早,别看他们现在毕恭毕敬的,但一来是因为少爷你权高位重有圣眷,二来也是他们指望着少爷这次吃肉的时候能分他们点汤喝,这次赈灾,如果不分他们一些好处的话,他们恐怕也不会真心给少爷办事,反而还会怨恨少爷。赈灾粮草的放,毕竟是要经他们的手去办,如果他们依旧上欺下瞒,少爷你好名声赚不到不说,他们招惹的那些民怨民恨,一样也会落在少爷你头上。” 说到这里,许庆彦接连摇头,一脸的商人嘴脸,继续说道:“少爷,这笔买卖咱们划不来啊,难不成咱们还要自己掏腰包给那些贪官好处不成?” 这个许庆彦虽然不学无术,但对于官场上的歪门邪道、贪官心理,倒是摸的门清,这也让赵俊臣对他多了一些器重,毕竟身在官场,身边少不了这样的人。 不过,对于许庆彦的质疑,赵俊臣反倒是很高兴,因为许庆彦能这样说,证明他终究还是认同了赵俊臣的想法,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这样一来,今后无论赵俊臣再做什么事情,这许庆彦也不会心生怀疑了。 心中轻松了一些,赵俊臣笑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已经想到了,也自有解决的办法,在我看来,这事只要稍稍变通一下,方方面面的利益就可以全都照顾到,甚至于咱们该拿的好处,也会一文不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这好处还能再多一些呢。”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大喜,连忙问道:“还是少爷聪明,少爷您说该怎么做吧,我听你的。” 许庆彦说其他人无利不起早,其实他也一样,一听能得到好处,马上精神百倍。 而由此却也能看出许庆彦的忠心,毕竟这些好处都是归赵俊臣所有,他身为长随,并不能得到多少。 另一边,赵俊臣刚准备解释,就听门外有下人禀报:“大人,知府刘长安刘大人求见。” 第九章.改变命运(下). 当潞安知府刘长安进入房间时,许庆彦已是起身站到了赵俊臣的身后,见到刘长安后,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w?w?w?.?b?i?q?u?g?e?.?c?n 显然,刘长安突然到访,竟是打断了他与赵俊臣的谈话,许庆彦对此很是不满。 对于许庆彦的无礼,刘长安却没有丝毫的不满,至少他没有把不满表现在脸上,反而对着许庆彦讨好一笑,然后跪在赵俊臣身前,恭声说道:“见过大人,听闻大人您起身后,下官心急于大人的身体,就贸贸然的赶来了,如今见大人身体安好,精神充足,下官也就放心了,只是来得唐突,若是打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赵俊臣笑道:“怎会呢,刘大人关心于我,若我反而怪罪于刘大人,那岂不是以怨报德了?快起身吧,这里又不是衙门,不需要这么多规矩,坐下说话。” 经过了一晚上的缓冲与准备,赵俊臣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新身份,但官场上下客套之间,已是像模像样了。 刘长安客套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在赵俊臣的面前坐下了,一脸诚挚的笑意,说道:“是下官糊涂了,大人您虽然年纪尚轻,但德行端正,为人坦荡,这是天下世人所公认的,连当今陛下也曾称赞过,自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怪罪下属,也正因为如此,能在大人麾下办事,下官一直都是倍感荣幸的。” 听到刘长安这么说,赵俊臣一阵无语,如果不是对这刘长安的底细为人已是略有了解,赵俊臣还以为这些话是在讥讽他呢。 厚黑之道,在官场之中已是被挥到了极致,对于这一点,赵俊臣还需要慢慢适应。 不过,赵俊臣也知道,刘长安之所以这么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一种试探,试探赵俊臣的心意,看看赵俊臣在收了十万两银子后,会不会依然要为昨日受袭之事而迁怒于潞安府上下官员。???w?w?w.?b?iq?u?ge.c?n? 所以,赵俊臣说道:“我这人一向不拘小节,如果过于注重那些小事,又哪里能办成大事?所以嘛,一些小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无需太在意。”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脸上闪过欢喜之色,连连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一切向前看,应以大事为重,大人为人洒脱,胸怀宽广,下官钦佩不已。现如今,潞安府最大的事情,就是蝗灾之下的灾民赈济了,这事由大人亲自负责,自是最稳妥不过,而我潞安府上下,也必然以大人马是瞻。”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话,只是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应付以刘长安为的这些潞安府官员。 赵俊臣已是下定决心,要以这次主持潞安府赈灾为契机,慢慢改善自己在朝野间的名声,扭转不利形势,但正如之前许庆彦所说,潞安府上下官员恐怕没什么好人,让他们办事,必需得让他们能得到一些好处,否则不仅事半功倍,更会引起这些人的怨恨,这不利于赵俊臣今后的计划。 对于如何在赈济灾民的同时满足这些官员的贪欲,赵俊臣经过认真思索,已经有了大约的计划,但计划毕竟建立在想当然的基础上,对于潞安府的灾况也不了解,计划是否现实,又该如何说服潞安府众官员同意,赵俊臣还没有想妥当。 这么想着,赵俊臣觉得,自己应该到民间实际查探一下了。 另一边,刘长安见赵俊臣沉吟不语,却是误解了赵俊臣的想法,连忙说道:“不过,大人您虽然胸怀宽广,但袭击大人您的那些刁民却着实可恶,下官以为,却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袭击钦差,这是谋逆之罪,抄家问斩,罪无可赦!!” 赵俊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那些袭击他的百姓,迟疑片刻后,说道:“那些……恩……刁民嘛,就先关起来吧,也不要虐待他们,过几日本官会亲自审问,百姓淳朴,贸然袭击本官,说不定会是受人蛊惑,恐怕没那么简单。???w?ww?.?b?i?q?uge” 刘长安微微一愣,然后又是点头不已,说道:“大人睿智,说的极是,却是下官疏忽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说起来,朝廷的赈灾粮草,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到了,但本官主持赈灾事宜,对如今潞安府的灾情却还不了解,昨日虽有心巡视探访,却又被人袭击,然而朝廷正事不能耽搁,如果刘大人今日无事的话,就陪本官继续巡视灾情吧。” “大人一心为国,当真是朝廷百官之楷模。”刘长安的马屁一个接着一个,拍完马屁后,又保证道:“大人今日巡视灾区,自请放心,下官自会准备妥当,像昨日有刁民袭击大人之事,绝不会再生了。” 赵俊臣却说道:“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今日巡视却与昨日不同,你我就寻常百姓衣装,微服私访即可,不必再大张旗鼓了,也不用再惊动其他官员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迟疑了片刻后,依然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就向赵俊臣告辞换衣服去了。 看着刘长安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却是突然在这人身上找到了一个优点,那就是没有原则,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反对。 相对于刘长安,许庆彦这一点就差了许多。 果然,刘长安刚刚离开,许庆彦就急不可耐的对赵俊臣说道:“少爷,你昨天才被刁民袭击,怎么今天就要微服私访?太危险了。要我说,巡视灾情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就算要去,也不能微服啊。” 赵俊臣摇头道:“放心吧,我看那刘长安做事稳妥,就算是微服,他也必然会安排侍卫暗中相随的,更何况,我一旦脱了官服官帽,没人认得,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反而不会生,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我这次是真心要赈济一方灾民,不了解情况怎么能行?” 见赵俊臣心意已决,许庆彦无奈,只得去寻了一件不是很显眼的寻常衣装,伺候着赵俊臣穿上。 另一边,赵俊臣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许庆彦叮嘱道:“还有,你要记住,今后对那些大小官员客气些,他们毕竟是大明官员,还大都是贪官,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照你这样,一口气得罪了一批小人,咱们今后一旦有事,不仅没人帮衬着,还会被落井下石,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后悔药可没地方买去。咱们今后不仅要改善在朝野间的名声,这朋党盟友,也要尽量结交一些,就算不能结交,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得罪。”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就这两天,我要宴请潞安府上下官员,你昨日对他们太放肆了,到时候要亲自向他们致歉,不能怠慢,可知道了?” 许庆彦点了点头,闷声道:“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你也别不服气,这些事情,今后必须要注意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 赵俊臣来到潞安府后,那刘长安就将他自己的宅子腾了出来让给赵俊臣暂住,而他自己反而带着一家老小到了别院居住。 也正因为如此,当赵俊臣收拾妥当后,这刘长安已是换了一身管家打扮在门外候着了。 三人带着几个同样是寻常百姓打扮的仆从侍卫,离开刘长安的宅子后,就坐着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一路之上,赵俊臣向刘长安了解了许多当地灾请的情况。 俗话说,旱极而蝗,这一年以来,潞安府左近就没下过几场雨,本来仗着当地灌溉条件还算可以,收成虽然差些,但至少还能过得下去。 然而,没过多久,不过是刚刚入秋,蝗虫出现了,刚开始还只是一只二只偶尔可见,但没过几天已是展为铺天盖地,潞安府的老百姓辛苦一年好不容易耕种的那一点粮食,更是没几天已经被蝗虫啃食干净,在那个时候,灾情已经很明显了。 事实上,潞安府内刚刚现蝗虫后,刘长安就已经向朝廷请求赈灾粮草了,就算如此,也根本来不及。 到了现在,更是严重,蝗灾愈演愈烈,不仅肆虐潞安府,更是开始向着太原、河东等地蔓延。 说不定,再过段时间,朝廷的赈济粮款,还要向太原、河东等地拨了。 听到刘长安的介绍后,赵俊臣面色严肃,却是没想到这次蝗灾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本以为只是潞安府一地之灾,如今竟有蔓延到整个山西省的趋势。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问道:“这次蝗灾,难道当真就无法抑制吗?如果能加派人手扑杀蝗虫的话,这次蝗灾总会蔓延的慢些,百姓们耕种了一年的粮食,也多少可以收回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不仅仅刘长安,就连许庆彦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赵俊臣,好像赵俊臣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然后,他们的解释,却让赵俊臣更加的瞠目结舌。 第十章.蝗虫与贪官(上). “这次蝗灾,难道当真就无法抑制吗?如果加派人手扑杀的话,蝗灾总会蔓延的慢些,百姓们耕种了一年的粮食,也多少可以收回一些。?w?w?w?.?b?i?q?u?ge” 赵俊臣此言,原本只是顺口一说,显示一下自己对蝗灾的关心罢了,毕竟在赵俊臣看来,组织人手扑杀蝗虫这种事情,刘长安身为知府,肯定早已经在做了,只是蝗灾来的太急太快,成效不大罢了。 然而,事实却与赵俊臣的想象南辕北辙。 听到赵俊臣之言,刘长安一脸的惊骇莫名,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大人,蝗虫怎么可以扑杀?蝗灾是蝗神降下的天罚,一旦扑杀,得罪了蝗神,那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许庆彦也是同样的表情,连声说道:“少爷,蝗虫可不能扑杀,否则就是违抗天命,是要被神灵责罚的!!” 看到刘长安与许庆彦的表现,赵俊臣不由的一愣。 蝗灾是天罚?蝗虫不能扑杀?否则会得罪蝗神? 把蝗灾这种天灾视为天罚,这种观点在后世看来,颇为可笑,但看到刘长安与许庆彦此时一脸的严肃认真,赵俊臣却意识到,在这个时代,这种论调早已是深入人心。 赵俊臣上一世读书颇多,对于古时之人对于天灾的看法,也略有理解,他知道古人大都会把天灾看作是一种“天罚”,并对这种“天罚”极为敬畏看重,一场大规模的天灾,甚至还会逼得皇帝下“罪己诏”,不管是明君还是昏主,都要在“罪己诏”中承认自己德行有亏,以祈求上天原谅。?笔趣?阁?w?w?w?.b?iquge 虽然明白这些,但赵俊臣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种观点在古时竟会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仅仅只是因为把蝗灾看做是一种天罚,为官之人就可以任由自己治下蝗虫肆虐、草木皆尽、饥荒遍野,而百姓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漫天遍野的蝗虫把他们辛苦耕种一年的粮食啃食干净——那可是他们今后一年的活命粮食!!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起了唐代名相姚崇。 姚崇应该是古时官员中最先反对“天罚论”的,大约是唐朝开元四年,山东蝗灾泛滥,在所有人都一心指望着“祭天祈福消灾”时,唯有姚崇一力主张扑杀蝗虫并焚烧虫尸,当时的皇帝唐玄宗颇为开明,最终同意了姚崇的主张。根据姚崇的建议,蝗灾被迅扑灭,救活百姓无数,一时间姚崇被山东百姓视为万家生佛,感激无数。 但没过多久,形势却急转直下,第二年山东再次生大范围蝗灾,一时间“天罚论”喧嚣直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蝗灾复是因为姚崇逆了天道,得罪了神灵,之前还视姚崇为万家生佛的山东百姓,对姚崇的看法也突然转变了,认为是姚崇连累了他们,一时间民怨沸腾,满朝上下人人弹劾姚崇,而向来视姚崇为左膀右臂的唐玄宗,虽然再次听从姚崇的建议扑杀蝗虫,却也不得不贬斥姚崇,以此来宽慰世人。 姚崇一生官运平稳,唯独那几年起起伏伏,虽然是各种原因使然,但山东蝗灾,无疑是最直接的原因,也是政敌们攻击他时最有力的借口和理由。??????w?w?w?.?b?i?q?u?g?e?. 而自姚崇之后,虽然已是时隔数百年,社会在不断展,但世人对天灾的看法,依然没有多大的转变。 甚至,因为姚崇这个前车之鉴,都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蝗灾时主张扑杀蝗虫了。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蝗灾,无论是旱灾、洪灾、火灾、地震,在这个时候,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总不是自救,而是去求助那些虚无缥缈的蝗神、城隍、龙王、灶王爷和土地神们。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时,另一边,刘长安却觉得自己有必要教给赵俊臣一些“常识”了,在刘长安看来,赵俊臣提出“扑杀蝗虫”之说,完全是因为不知世事、年少无知。 毕竟,在世人看来,赵俊臣之所以能身居高位,并非因为德行才识,而仅仅只是由于当今德庆皇帝的宠幸。刘长安无疑也是这种看法。 所以,刘长安用一幅无可奈何的语气,对赵俊臣缓缓解释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虽然圣人曾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百姓愚昧,又哪里能懂得圣人之道?先朝的玄扈先生(注一)也曾对蝗灾也有过论断,更得到过先帝的赞许,但毕竟还未深入人心,对那些愚昧百姓而言,蝗灾就是蝗神对他们的惩罚,只能顺不能逆,唯有修德免灾才是正途,在这般情况下,如果贸然组织人力扑杀蝗虫,恐怕不仅不能得到这些百姓的理解帮助,反而会引起民间的恐慌与震动,搞不好还会生出乱子呢。也正因为如此,我等地方官员,在蝗灾生之时,也很少会组织人力扑杀蝗虫,当然,如果有百姓自愿扑杀蝗虫,官府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看着刘长安一脸“怒百姓不争”的惋惜表情,赵俊臣突然觉得,蝗虫与贪官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伏于平时,都是起于混乱,都是贪得无厌,都是破坏力极大,却又让百姓莫名敬畏。 或许,仅有的不同,只在于蝗虫的靠山是那虚无缥缈的“蝗神”,披着一身“天罚”的外皮,而贪官们的靠山则是朝廷与皇帝,披着一身“代天子牧民”的官衣罢了。 其实,赵俊臣并没有评论这些的资格,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不过,听到刘长安的解释,赵俊臣却觉得,世人的这种愚昧,或许是他的一次机会。 一次改善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的机会。 这个机会,如果把握好了,效果无疑要比单纯的主持赈灾要好得多。 所以,赵俊臣不仅没有受教认同,反而一脸严肃,再无之前的和煦,只是冷冷的盯着刘长安,缓缓说道:“子不语乱力怪神,这句圣人之言,原来刘知府你还记得,看你刚才的反应,左一句天罚右一句蝗神的,我还以为你是蝗神庙的神棍呢。在我看来,你这知府虽然当得不称职,但如果去蝗神庙做事,倒是正合适。” 见赵俊臣神色不善,刘长安不由得心中一乱,顾不得自己身在马车之中空间狭隘,慌忙跪倒赵俊臣面前,叩说道:“大人恕罪,下官……” 不等刘长安解释,赵俊臣已是接着说道:“刘知府,我且问你,这天罚之谈、蝗神之说,你当真信吗?” 听赵俊臣如此询问,刘长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之前刘长安的反应来看,关于蝗神与天罚的说法,他就算不是深信,但至少也是宁可信其有的。 但此时他生怕触了赵俊臣的霉头,自是不敢实话实说,虽有心说谎应付,但又怕惹得赵俊臣更加生气 最终,犹豫良久后,刘长安还是说道:“大人,天罚之说与蝗神之说,流传已久,影响深远,下官看来,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需谨慎对待……” 赵俊臣却笑了,问道:“好,既然你相信,也觉得这次蝗灾是上天对我大明朝的惩罚,那我问你,上天为何要在你潞安府降下天罚?是你这个知府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当今的陛下德行有亏?” 听赵俊臣这诛心之言,刘长安吓得浑身打颤,却再也不敢随便回答了。 …… 注一:徐光启,字玄扈,他所写的《农政全书》,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对蝗灾进行统计、研究的著作,也正是从《农政全书》开始,封建统治者才渐渐开始对蝗灾有了正确的认识。 第十一章.蝗虫与贪官(中). 见刘长安诺诺不敢言,只是垂头听训,赵俊臣却没有客气丝毫,反而冷着脸继续训斥道:“你身为一地父母官,不为百姓生计考虑,反而一心只知道听信那民间的愚昧迷信之言,一再耽误正事,致使蝗灾愈演愈烈,如今竟有蔓延山西全境之势,我大明朝要你这种地方官员又有何用?!” “大人说的是,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刘长安不敢反驳,只是不断请罪。笔??趣阁?w?w?w?.biquge 恐慌之余,刘长安心中不由奇怪,赵俊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重视就起蝗灾之事了?难道,昨天潞安府上下孝敬给赵俊臣的压惊银子不够?刚才不是说了不再追究的吗? 要知道,赵俊臣此次来潞安府,主要目的不过是想把那批赈灾粮款贪了,巡视灾区、了解灾情、乃至于救助灾民,都只是做一个面子功夫罢了,灾情有多严重,灾民有无助,连他刘长安都不会在乎,而赵俊臣就更不应该会在乎才对。 然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赵俊臣突然开始关注灾情了,并且还因为一个官场之中默认的做法而大肆谴责刘长安,刘长安恐慌之余,自然就摸不着头脑了。 另一边,许庆彦因为赵俊臣提前透露的缘故,知道赵俊臣如今已是改变了主意,不再一心想着贪墨赈灾粮款,反而有意借着这次赈灾的机会赢个好名声,但却也想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与刘长安翻脸。 赵俊臣之前不是才说过,要对这些朝廷官员客气一些吗? 而赵俊臣之所以突然训斥刘长安,也是有着他自己的想法。笔?趣阁ww?w?.?b?i?q?u?g?e?.?c?n? 赵俊臣原先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这次赈灾的机会,妥善安排好灾区百姓,多做一些面子功夫,然后大肆宣传,以此来逐步扭转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 当然,用一些适当的手段,照顾一下地方官员的利益,以此来结交地方朋党,引为日后助力,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在现这个时代的人们对蝗灾的愚昧看法后,赵俊臣却现还有一个更好的手段,可以更好的达成他的目的。 那就是向唐代名相姚崇学习,在所有人都一心想着“祭神祈福”的时候,唯他一力主张扑杀蝗虫,适当的时候还可以表一些“扑杀蝗虫是善举,只为百姓能够安生,如果上天降灾惩罚,全由我赵俊臣一人承担,决不推诿给别人”之类的言论。 这样一来,当蝗灾在赵俊臣的主持下被扑灭之后,当灾民们都被赵俊臣妥善安置之后,谁还敢说赵俊臣不是一位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青天? 当年姚崇之所以会被蝗灾之事闹的灰头土脸,那是因为山东本就是蝗灾多之地,而且姚崇本人的运气也是极差,第一年蝗灾虽然在他的主持下被扑灭了,但第二年竟是复了,由此被愚昧之人认为这是蝗神对百姓们扑杀蝗虫的报复责罚,让姚崇在朝野之间极为被动。 事实上,如果蝗灾推迟一年复的话,姚崇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而潞安府与山东不同,这里并不是蝗灾多地,连年蝗灾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从未生过,今年的这场蝗灾在赵俊臣看来也只是偶然,一旦在赵俊臣的主持下被扑灭,第二年基本上不大可能会复,所以赵俊臣这样做也不怕留下隐患,更不会落得像当年姚崇那样的下场。????笔趣阁ww?w?.?biquge 所以,亲自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是赵俊臣今后一段时间内必须要做的事情。 然而,正如刘长安所说的那样,蝗神之说、天罚之论,在民间流传多年,无论官民,都受其影响极深,赵俊臣扑杀蝗虫的主张,会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赵俊臣先必须要把官场中人的想法统一起来,省的在他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时候,底下的官员却阳奉阴违,最终蝗灾没见扑灭,反而惹上了一身的麻烦。 也正是出于这番考虑,这刘长安身为潞安府众官员之,赵俊臣敲打他一番,自是必然。 不过,日后依仗刘长安的地方还有不少,所以敲了一棒子之后,再给个甜枣也是必要的。 所以,在刘长安疑惑的眼神中,赵俊臣表情缓和了一些,缓缓说道:“刘大人你的顾忌本官也明白,百姓愚昧,对蝗神之说深信不疑,如果贸然行事,反而会引起民间混乱,但刘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却不能只着眼于一地之安稳,更要以朝廷天下为主。刘大人你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朝廷入不支出,钱粮周转困难,陛下整日都为此愁,这次赈济潞安府的粮款,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就因为蝗神之说,而任由蝗灾泛滥?照你的说法,如今蝗灾已经开始向着河东、太原等地蔓延,一旦河东、太原等地今后也如潞安府一般蝗灾泛滥,朝廷又哪里还有粮款赈济?一旦因此而生出乱子,我等又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栽培、陛下的信任?” 听赵俊臣的话后,刘长安连连点头,一脸钦佩至极的神色,说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糊涂了,听大人一言,胜读十年书啊。大人一心为国,下官佩服、佩服。” 本能之下,刘长安虽然不断的点头应是,并继续拍着赵俊臣的马屁,但心中却更加疑惑了。 赵俊臣是什么样的人他非常清楚,什么时候也如此的一心为国了? 在刘长安看来,一旦蝗灾蔓延到了山西全境,赵俊臣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又能再多贪墨两笔赈灾粮款了。 毕竟,赈灾粮款在地方官府那里就是笔糊涂账,它不像是其他的支出,需要记账详细,需要见到成果,需要监管严密——只要地方官员转手一卖,然后向朝廷报称赈灾粮款已经给灾民了,贪官们就有大笔银子进账了,如果朝廷因为灾民得不到控制而追查,贪官们大可以说是因为赈灾粮草不足而灾民又太多了,再做几本假账,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向朝廷追加一笔赈灾粮款,那样又是一笔收入。 也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赈灾粮款就是贪官们眼中的肥肉,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而如今,赵俊臣竟想着要控制灾情?难道他打算放弃这块肥肉了?刘长安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刘长安却也不好明问。 赵俊臣很清楚刘长安的想法,通过继承的记忆,他对这里面的猫腻很清楚。 但赵俊臣却也不打算向刘长安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叹息着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咱们身为朝廷官员,自应该以朝廷为重,就应该一心为陛下解忧,多多体谅朝廷和陛下的难处。如果这次蝗灾能够控制下来,并迅扑灭,让朝廷少了一笔开支,也让陛下少了一块心病,请功折子送上去,陛下定然高兴,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刘大人,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眼光要放长远啊。”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以为自己终于明白赵俊臣的想法了。 赵俊臣是想借着这次蝗灾泛滥的机会立功!! 刘长安早就听说过,当今皇帝对赵俊臣颇为喜爱,只要赵俊臣有所功劳,就定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封赏提拔,相比较赈灾粮款,很显然升官掌权更实惠。 升官财、升官财,升官之后,哪里还愁财的门路呢? 想到这里,刘长安不由心中一喜,毕竟日后如果皇帝要封赏赵俊臣的话,他这个跟着赵俊臣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地方官员,也必然可以沾一沾光的!! 想明白后,刘长安一脸的毅然决然,向赵俊臣说道:“下官明白了,为朝廷解难,为陛下分忧,是我等地方官员份内之事,为天下百姓计,正如大人所言,蝗灾必须得到控制,蝗虫必须要组织人力扑杀,大人高瞻远瞩,想的深远,下官佩服,今后必然以大人马是瞻!!” 这么说的时候,刘长安早已把蝗神之说抛到脑后了。 扑杀蝗虫后会得罪蝗神?刘长安身为一个贪官,坏事从没少做,连自己老死后阎罗王的清算都不怕,怎么会怕小小一个蝗神的报复? 第十二章.蝗虫与贪官(下). 与刘长安的意见统一后,赵俊臣对于自己的计划心中更加有底了,也恢复了往前那般和善亲切的态度,并开始与刘长安讨论扑灭蝗灾的具体事宜。w?ww.biquge 不得不说,刘长安虽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但毕竟为官多年,经验丰富,又老成持重,能力还是有的,不像是赵俊臣,虽然有想法,但经验太少,只是想当然罢了,无法像刘长安那样考虑周详、符合实际。 所以,虽然明面上是两人讨论,甚至刘长安还表现出一副向赵俊臣讨教的样子,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还是刘长安在建议解释,而赵俊臣只负责……点头表示赞赏。 “大人,既然您已经决意要扑灭蝗灾,那么就必然要组织大量人力,下官浅见,潞安府附近的地方驻兵一直闲着,不如将他们调来协助扑杀蝗虫,一来能多些人手,二来一旦出了什么乱子,也能及时镇压,大人您看如何?” 赵俊臣点头,说道:“刘大人说得有道理,这次陛下派我巡视灾区,已是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待回去之后,你派人拿我的手令前去调动就是,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 “大人过奖了,如果不是大人指点,下官如今对这蝗灾之事,还依旧糊涂着呢。”刘长安谦逊一番之后,继续建议道:“不过在下官看来,想要扑灭蝗灾,仅仅依靠那些衙役兵勇,还是远远不够,尚要把潞安府上下的百姓们都调动起来,只是百姓愚昧无知,一心迷信蝗神之说,让他们去扑杀蝗虫,恐怕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敢的,然而这些百姓却最是信任各地的宗老乡绅,所以如果想要动百姓行事,还需要先行说服这些地方耆老,到时候恐怕还要有劳大人亲自出面了,大人您身为朝廷钦差,代表朝廷行事,您说的话他们听得进去,也绝不敢耽搁应付。” 赵俊臣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扑杀蝗虫之事乃是本官一力主张的,这些宗老乡绅,本官自然也会亲自出面说服。” 刘长安又说道:“不过,此次蝗灾来的太急太快,仅仅只是潞安府一地,想要彻底把蝗灾扑灭却也有些困难,毕竟如今蝗灾已开始向太原、河东等地蔓延,就算咱们把潞安府的蝗灾扑灭了,到时候太原、河东那里又闹起来,蝗灾依然无法控制,所以下官想来,最好联络周围各府县一同行动,如此才能根治,只是周围各府皆不在下官的管辖范围,大人您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依旧点头,说道:“本官此次奉旨巡视潞安府,对于周围各府县倒是无权干涉,不过回去之后,本官派人向这些府县的主事官员送些帖子,提一下刘知府你的意见,想来他们也会卖本官些面子的,毕竟,这么做对他们治下安稳也有好处嘛。” 见赵俊臣接连采纳自己的建议,刘长安愈加的高兴了,只觉得自己已是成为了赵俊臣的亲信,一张老脸红光满面,看起来竟是年轻了几岁。笔?趣?阁?w?w?w?.biquge 趁热打铁,刘长安继续建议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调头回府衙,着手安排扑杀蝗虫的事宜?毕竟扑灭蝗灾乃是当务之急,这巡查灾情,反倒不用急。” 就当刘长安以为赵俊臣会继续采纳自己的建议时,这次赵俊臣却摇头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刘长安一眼后,才缓缓说道:“这倒不必,在本官看来,没有调查,也就没有言权,咱们不去巡视一下灾情,又哪里能知道情况究竟有多严重?如若连基本情况都无法掌握,又哪里能主持的好扑灭蝗灾之事?刘大人为国心切是好,但此言不免本末倒置了。” 赵俊臣明白刘长安的想法,巡查灾情这种事情在刘长安看来,只是面子功夫罢了,做不做都无所谓,只要扑灭了蝗灾,立了功劳,得了封赏,其他事情刘长安是不在意的。 自刘长安以为自己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后,对于扑灭蝗灾之事,却是比赵俊臣本人还要更加积极,毕竟对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明朝中层官员而言,年纪又大了,升官的机会实在难得,因此而心情急迫,也是可以理解。 但赵俊臣却不同,他这次不仅要扑灭蝗灾,还要拿出赈灾粮草来赈济灾民,否则即使蝗灾扑灭了,百姓却饿殍遍野,他能得到的好名声也是有限,所以巡视灾区、了解灾区的实际情况,对赵俊臣是必须的。 不过,用赈灾粮草赈济灾民的事情,时机未到,赵俊臣还不打算向刘长安明言。此时的刘长安,恐怕还以为赵俊臣依然在打那批赈灾粮草的主意呢。 另一边,见赵俊臣反驳了自己的建议,刘长安一愣后,却丝毫没有坚持,反而马上向赵俊臣认错,说道:“还是大人想的明白深远,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受教了。”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道:“这刘长安能担任知府之职,想必‘从善如流’这一点,是至关紧要的,虽然明知道他是个贪官,但因为这家伙太听话了,却是偏生让我无法对他产生恶感,倒也难得。” …… 就这样,在两人商议之下,不知不觉,已是时近晌午,载着几人的马车终于到了郊外乡间,并在赵俊臣的嘱咐下,停在了郊野田地周围。 当赵俊臣下了马车之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之前,赵俊臣在潞安府城内下榻,也没见几只蝗虫,虽然明知蝗灾严重,但究竟如何严重,赵俊臣却想象不出来。笔趣阁w?w?w?.?biq?u?g?e?. 一路赶来,坐着马车,门帘窗帘捂着严实,又一心和刘长安讨论事情,也没顾得上看路上情景。 直到此时,到了目的地,赵俊臣才真正明白了这次蝗灾究竟有多严重。 事实上,这是赵俊臣第一次见识到蝗灾的威力,也让赵俊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蝗虫一过,片草不留”。 只见在赵俊臣的眼前,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蝗虫飞舞,黑压压的漫山遍野,翅膀拍打间嗡嗡声竟是有些吓人,而赵俊臣眼前的田地,却早已片草不留,只剩下一片秃土。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片田地,触目所及,赵俊臣竟是找不到一点绿色,天地间所有的绿叶植物,恐怕早已经被这些蝗虫啃食干净了。 蝗虫虽然让人震惊,但对赵俊臣而言,真正让他震撼的,却还是周围的老百姓。 因为赵俊臣等人是便衣而来,所以并没有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事实上,赵俊臣觉得,就算是自己大张旗鼓的锦衣而来,这些老百姓们如今也未必会在意他们。 郊野田地周围,其实还有不少百姓,他们或行或立,就这么看着漫山遍野的蝗虫,神色间带着些许恐慌无助,但更多的还是绝望麻木,大都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片秃地,似乎还在疑惑,他们辛苦耕种了一年的活命粮食,都哪里去了。 隐隐间,不知何处,有哭声传来。 展现在赵俊臣面前的,到处都是绝望,天地间一片灰色,似乎找不到一点点的希望存在。 蝗灾生不过一月,赵俊臣还没有看到传说中饿殍遍野、人吃人的惨剧,但就算如此,百姓们神色间那无尽的绝望无助,已经足够震撼赵俊臣的神经了。 如果说,之前赵俊臣还想着作秀赚名声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赵俊臣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真正的为这些老百姓们做些什么。 毕竟,两者并不冲突,甚至相互补充。 见赵俊臣一脸的沉默,眼神波动着,刘长安也跟着叹息道:“哎,百姓们苦啊……” 话到一半,赵俊臣瞪了刘长安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在这个时候,心中还打算着要贪墨赈灾粮草的贪官的惺惺作态,让赵俊臣觉得恶心。 虽然,赵俊臣自问没有资格说别人。 就在赵俊臣思绪复杂间,突然,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仿佛黑暗中的一丝光亮,不由的将赵俊臣吸引了过去。 赵俊臣向着孩童嬉笑声处看去,却见不远处,正有两名三四岁的小孩在田地间戏耍,两个孩童都是普通农户家装扮,天真无邪,不懂世事。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些蝗虫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今后将会面临怎样的惨剧,只是见到蝗虫怕人后,反而到处扑捉蝗虫,玩的很开心。 在两名孩童不远处,有一名老者正站在那里,同样是农户打扮,年纪很大了,老态尽显,颤巍巍的,但与其他愁云惨淡的百姓们不同,他竟是面带微笑,着看着两名孩童玩耍。 看样子,这名老者应该是那两名孩童的长辈。 不由得,赵俊臣走了过去。 而刘长安许庆彦等人则连忙跟上。 “老丈,晚辈这厢有礼了。”来到老者面前,赵俊臣拱手说道:“小子初来此地,见蝗灾泛滥,不由担忧,但我见老丈面带笑意,似乎并不担心?” 话刚说完,赵俊臣就后悔了。 因为,他突然现,老者虽然面带微笑,却十分勉强,眼神深处,与其他百姓一样,皆是绝望无助。 果然,老者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衣着华贵,仆从众多,微微一愣,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客气,反而笑得更浓了。 只是,却是惨笑。 “不是不担心,只是等死罢了。”老者声音沙哑,缓缓说道:“去年官府加租,一加加了七成,我儿气不过,就找人一起去官府理论,但却被官府的人打瘸了腿,到现在还不能下床,为了给儿子治病,屋卖了、田卖了,什么都没了,儿媳妇也跟人跑了,现如今家里除了两个孙儿、和下不了床的儿子,就剩下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了,老了,下不了地,就算没这场蝗灾,我这一家老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者声音缓慢,好似在与他说不相干的故事,慈爱的看着眼前那两个正在到处奔跑的孩童,继续说道:“老头子我没出息,有心为俩孙儿谋个活路,但这世道男孩不值钱,卖不出去,眼看着家里粮食见底了,老头子我一家老少只能等死了,我这俩孙儿无辜,大的才四岁,小的才三岁,不想让他们在饿死前还整天因为老头子我愁眉苦脸而不开心,所以,老头子我就只能笑了,让孙儿们再多开心几天也好……老头子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着,老者虽然还在笑着,但两行浊泪已是顺着脸颊流下,无比怪异,却更显凄凉。 玩耍的两名孩童注意到了赵俊臣等人,继而又注意到落泪的老者,都是慌了,跌跌撞撞的跑到老者身前,各抓住老者一边衣角,一个说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一个说道:“爷爷别哭,爷爷别哭。” 老者擦了擦眼泪,依然笑着,慈爱的对两名孙儿说道:“爷爷没哭,风大,吹了眼……爷爷今天晚上给你们烤豆子吃,走,跟爷爷回家……” 说着,老者没有再理会赵俊臣等人,就这么领着两个孩童离开了。 赵俊臣又是沉默良久,然后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让本已是心虚的刘长安浑身一颤。 刘长安的年龄和那老者差不多,但与枯瘦绝望的老者相比,这刘长安的健康精神,竟是那么的碍眼。 这老者一家的悲剧,显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蝗灾,也显然不仅仅只是偶然个例。 “加租加了七成,好魄力……” 赵俊臣冷笑。 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您不要听信这刁民胡说……” 话到一半,赵俊臣挥手打断,说道:“不用解释,我不想听,反正也听不到真话。” 刘长安还有用得上的地方,赵俊臣现在还不准备拿他怎样。 更何况,赵俊臣为了自己的安危,早已下定决心要团结天下贪官了,来者不拒,只要愿意为自己做事就行。 所以,赵俊臣不想再听下去,否则,他害怕自己冲动之下改变主意。 看着满天遍野的蝗虫,赵俊臣暗暗想道:“蝗虫、贪官,相比较这些贪官,或许蝗虫的危害还算小的……” ~~~~~~~~~~~~~~~~~~~~~~~~~~~~~~~~~~~~~~~~~~ ps: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请收藏,请推荐,大家每一分支持都是我不可或缺的写作动力,拜托了!! 第十三章.天才神棍(上). 思绪复杂间,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在赵俊臣探访中度过了。w?ww.biquge 蝗灾之下,到处都是一片无助绝望的氛围,这让赵俊臣心情有些压抑。 蝗灾生不过一月,百姓们去年的存粮大都还剩下一点,所以灾民遍野的情况赵俊臣并没有看到,但蝗灾生的时间不凑巧,刚刚入秋之后,正是青黄不解,看着手中的粮食渐渐见底,再也坚持不了几天,第二年的粮食却没了着落,民间的不安情绪已是达到了极致,在赵俊臣看来,大规模的混乱与流民的出现,恐怕也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事实上,一路上赵俊臣已是看到了不少逃荒的百姓。 坐在往回赶的马车上,赵俊臣沉吟不语,皱眉思索着他这一天以来的见闻。 经过这一天的巡视,赵俊臣却是现了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先是潞安府的粮食缺口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大,朝廷放的赈灾粮草远远不足,不过这个问题赵俊臣心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所以并不担心。 真正让赵俊臣担忧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经过探访民间,赵俊臣现,潞安府的百姓们对蝗神天罚的迷信,竟远还在赵俊臣想象之上,怪不得连刘长安都受其影响颇深,在下定决心扑杀蝗虫后,甚至还要把左近的地方驻军调来以备不测。原以为只是刘长安多虑,现在看来却是赵俊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低估了这个时代百姓们的愚昧。?w?w?w?.?b?i?q?u?ge 这一天来,赵俊臣找过许多百姓谈话,也隐约试探过他们对扑灭蝗虫的看法,结果只要赵俊臣稍露出一点意思,就会引起谈话百姓极强烈的反弹,或是指责赵俊臣冒犯蝗神,或是直接逃的远远的,不敢再与赵俊臣说话。 原先,在赵俊臣想来,百姓们虽然畏惧蝗神,但关系到自家老小存亡大事的时候,只要稍加宣动,他们就会顺水推舟,跟着官府中人一同扑杀蝗虫,但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却没那么简单,相比较扑杀蝗虫,百姓们竟是更倾向于等着朝廷救济,甚至于以逃荒的方式来谋求活路,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也不愿亲手奋搏。 甚至,在很多百姓看来,反正潞安府的植物粮食都已经被蝗虫啃食的差不多了,再扑杀又有何用?至于蝗灾会不会因此而蔓延到其他地方,或者会不会因此而反复复,百姓们却不愿考虑那么多。 古时百姓之愚昧固执,一至如斯,让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想象。 对于这一点,刘长安倒是有他独到的理解。 潞安府是中华文明源地之一,关于神巫的种种传说,自古以来就流传无数,像炎帝黄帝、像夸父追日、像牛郎织女、像精卫填海,皆是源于该地,巫教神道,流传甚广甚深,也正因为如此,该地的百姓们对于各种迷信之说,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敬畏,也更加的深信不疑。 而蝗灾生之后,潞安府的那些神棍巫婆们,更是乘势宣扬,搞得人心惶惶之余,却是让百姓们对蝗神与天罚的敬畏更重了三分。?w?w?w?.b?iquge 按照刘长安的计划,官府想要动百姓,就必须先要说服各地的乡绅耆老,原本赵俊臣还以为这计划可行,觉得只要自己出面,说服这些人应该很容易,但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赵俊臣却没了自信。 因为无论是刘长安还是赵俊臣,计划之时,都忽略了宗教的力量与影响。 事实上,就算没有那些巫婆神棍们的兴风作浪,赵俊臣在了解了百姓们的实际想法后,对于借重乡绅耆老动百姓之事,依然不再乐观。 乡绅耆老,往往就是迂腐陈旧势力的代表,赵俊臣连普通百姓都很难说服,想要说服他们谈何容易?就算这些人敬畏于赵俊臣的官威,表面上答应了,但等回到各地之后,恐怕还是以阳奉阴违为多。 事实上,说服各地乡绅耆老协助官府扑杀蝗虫,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刘长安竟是想要请赵俊臣亲自出面,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恐怕,刘长安之所以要请赵俊臣出面,正是因为他自己并没有信心可以说服这些人。 赵俊臣之前并没有多想,对于刘长安的请求顺口就答应了,但现在想来,却是刘长安把最麻烦的烫手山芋抛给了赵俊臣。 想到这里,赵俊臣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 刘长安此时正坐在赵俊臣不远处,时不时偷看赵俊臣一眼,一幅敬小慎微的胆怯模样。这一路上他与赵俊臣便衣暗访,可是听到了不少百姓关于他横征暴敛的不满与哭诉,这让他极为尴尬,虽然不觉得像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这样的小贪官如何,但看到赵俊臣那阴沉的神色,依旧让刘长安心中有些不踏实,惶惶不安。 见到赵俊臣向他看来,神色有些不善,刘长安心中一突,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看着刘长安神色间的讨好与谦卑,赵俊臣心中一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深处的那些“替天行道”的想法,毕竟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离不开刘长安这样的贪官的支持。 所以,赵俊臣只是轻声问道:“刘大人,这潞安府境内,影响最大的寺庙道观是哪家?” 刘长安不解赵俊臣为何会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恭敬的答道:“回大人,这潞安府却是与其他地方不同,各种神巫传说流传甚广,百姓受其影响颇深,也正因为如此,潞安府境内自古以来就少有人崇信佛道两教,反而对更原始的神巫之道颇为敬畏,虽然有那古青莲寺、原起寺影响渐大,但依然不成气候,所以并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道观寺庙,反倒是那堂南山的奶奶庙,乃是潞安府境内神巫两道之,影响力颇大,香火不断,信徒颇众。” 赵俊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突然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 见到许庆彦那吊儿郎当坐不住的样子,赵俊臣不由一笑。 神道巫教是什么,赵俊臣很清楚,它们就是中国最原始的宗教,利用的是信徒们的愚昧与无知,不像是佛道两家那样有着严密的理论与教义,所信奉的神灵也是乱七八糟,甚至于在他们所信奉的众多神灵当中,在后世名气最大的还要数黄大仙,宣扬的教义思想也没什么内涵,主事者大都是神棍与巫婆,除了口舌莲花蛊惑人心,基本上没啥其他本事了,说到底,神道巫教不过是一群神棍巫婆们用来欺骗蛊惑老百姓的东西罢了。 虽然对这种原始宗教有些看不起,但眼前的情况,似乎又绕不开他们。 事实上,蝗神之说,大都就是这些神道巫教的神棍巫婆们宣扬起来的,如今百姓们对蝗神的畏惧,也大都是因为这些神棍巫婆四处宣扬的缘故。 而想要对付这些巫婆神棍,或者许庆彦这种人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对许庆彦说道:“庆彦,今天你就别跟我回去了,帮我办件事……” ~~~~~~~~~~~~~~~~~~~~~~~~~~~~~~~~~~~~~~~~~~ ps:这几天热感冒了,很难受,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大家这段时间多多注意身体,夏天感冒真不容易好。另,继续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大家!! 第十四章.天才神棍(中). 堂南山,位于潞安府以南,地势陡峭,山路曲折,没什么独特景色,也没什么历史典故,但它却是潞安府境内最出名的一座山。?w?w?w?.?b?iq?ug?e 无他,这座山的顶峰处,坐落着潞安府内最出名的庙宇——奶奶庙,里面供奉着二仙圣母奶奶。 虽说是一座庙宇,但主持庙宇的却并不是和尚尼姑,而是一个姓张的神棍世家,按照张家历代传人的说法,他们张家乃是二仙圣母的嫡传后裔,得二仙圣母庇护。 关于二仙圣母的传说,在潞安府内流传甚广甚杂,有擒龙、有灭妖、有救人、有送子,总之狐仙鬼神们该有的能力神通,二仙圣母一样不缺,这般宣传下,很是蛊惑了不少百姓。 明初时期,张家用信徒们资助的钱粮买下了堂南山,并在堂南山上盖了一座奶奶庙,其后影响力渐大,信徒无数,如今已是隐然成为潞安府境内神巫两道之,即使佛道两家想要在潞安府内立足,也要先与张家打个招呼才行,其势力影响,可见一斑。 当然,张家虽然有些势力影响,但也要看跟谁比,这一天,奶奶庙里就来了一位张家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就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当今陛下身边近臣、钦差大臣赵俊臣……身边的跟班许庆彦。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跟班,但许庆彦代表着赵俊臣而来,在张家眼中,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甚至是比知府刘长安还要大的大人物。??笔趣???阁w?ww.b?iquge 所以,张道全身为张家的当代家主,自然丝毫不敢怠慢,亲自作陪,为了不打扰许庆彦的兴致,甚至还把这一天来奶奶庙祈福的信徒们全都好言送走了。 因为许庆彦并没有透露来意的缘故,张道全也不敢开口相问,只是陪着许庆彦观赏奶奶庙内的各处景致。 引着许庆彦来到供奉着二仙圣母的正殿后,张道全介绍道:“许小哥请看这边,这就是奶奶庙的正殿,叫做圣母殿,里面供奉着的就是二仙圣母奶奶,二仙圣母奶奶神通广大,多有神迹,无所不能……” 张道全虽然说的口沫横飞,内容也是天花乱坠,但许庆彦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事实上,奶奶庙虽然在潞安府内影响力很大,但本身并不是多么华贵恢弘,规模也是一般,除了供奉的神灵不同,和普通的城隍庙之类的庙宇基本没什么区别,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而且在许庆彦来这里之前,赵俊臣就已经跟他说过这些神棍巫婆们的手段,他们所宣传的神灵大都是胡编乱造而来,甚至还有信奉黄鼠狼精和狐仙的,极尽夸大其词之能事,以此来蛊惑百姓,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根本不用当真。 所以,对于张道全的介绍,许庆彦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对那二仙圣母也毫不关注,反倒是圣母殿旁边的那两座偏殿引起了他得注意,相比较供奉着二仙圣母的正殿,这两座新殿的石砖木料都要新的多,似乎才盖成不久,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两座偏殿,左边偏殿供奉着玉皇大帝,右边偏殿供奉着如来佛祖,这样左右陪衬着正殿内的二仙圣母,不佛不道不巫,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w?w?w?.biquge 好奇之下,许庆彦问道:“你们这里不是只供奉二仙圣母吗?怎么还供奉着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了?” 听到许庆彦的询问,张道全神色丝毫未变,反而愈加的口若悬河,说道:“当年混沌未开,直到盘古开天辟地,才形成如今的大千世界,盘古开天辟地后,力竭而亡,化为道教的三清祖师,皆成圣人,但洪荒未开之际,却并不仅仅只有盘古一位大能者,另还有一位天生大能者,号为玄凌,他也帮助那盘古开天辟地,只是那混沌破碎后,威力太大,即使是那玄凌神通广大,却也无法自保,身体殒灭不说,就算是灵识也碎成三份,这三份灵识经历了无数世的轮回转世后,终于全部得道,一个成为了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一个成为了掌管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还有一个,就是庇护世人的二仙圣母奶奶了,也正因为如此,二仙圣母奶奶与那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本是一人,我等在供奉二仙圣母奶奶的时候,自然也要为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谋些香火了。” 很显然,张道全之言,全都是胡说八道,许庆彦这些年来跟着赵俊臣虽然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但见识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被他的这些话所欺骗,不由讥讽道:“既然如此,想来三清祖师本是盘古分身,而盘古又与那玄凌有些交情,有了这层关系,你们奶奶庙也要为三清祖师谋些香火了?” 本只是讥讽之言,却没想到张道全竟是连连点头,说道:“许小哥果然是明白人,正是如此,自年前开始,这奶奶庙的后殿,已是开始为三清祖师盖起了香火大殿,此外,为了感激龙王为百姓调理风雨,感激女娲娘娘捏土造人,他们的香火偏殿也在盖着,只是蝗灾突然,有些耽搁了,否则许小哥今天就能看到了。” 听到张道全的回答,许庆彦不由的目瞪口呆,总算明白赵俊臣为何会说巫教神道的巫婆神棍们信仰的神灵乱七八糟了,这奶奶庙哪里是乱七八糟?简直就是把漫天神佛一勺烩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无语良久后,许庆彦才说道:“你们这里供奉的神灵倒真是无所不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许庆彦的讥讽,张道全却是肃颜说道:“混沌演化天地,虽有大道三千,但宇宙真理却是唯一,凡间教派、漫天神佛,虽说无数,但作用却是相同,皆是为了守护世人,教化人心,既然如此,佛释道神巫,为何又不能五教合一?神佛妖仙,又为何不能一同拜祭同沾香火?” 听到张道全的一番道理,许庆彦只觉得是诡辩,但又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只能轻哼一声作罢。 但如若赵俊臣听到张道全的这番话,却定然会极为惊讶。 张道全前面的那番话,称二仙圣母与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本是一人的说法,自然是胡说八道,让人只觉得可笑,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这番想象力实属可贵,更重要的是,张道全的这番说法,可谓是另避蹊径,竟是创立了一个新的神话体系!! 而且他在供奉二仙圣母的同时,还供奉着其他各类神仙,虽然杂乱,却最容易被普通信徒接受,也最容易扩大影响力。 而后一番话,虽然让人瞠目结舌,荒诞不堪,不符合时代主流,甚至会被宗教人士认为是异端,却也不失为一个较为严密的宗教理论。 有了神话体系,有了宗教理论,那么,巫教神道就不再是巫教神道了,已是脱离了原始宗教的范畴,从蛊惑人心变成了感化人心,已是渐渐向着佛道那样符合时代潮流的真正宗教蜕变了!! 而这个张道全,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神棍那么简单了,只要他的理论教义能得到世人接受,那么他就必然能成为一代建教宗师,就算不能被世人所接受,那么他也不负天才神棍之名。 人才啊。 如果赵俊臣在此,一定会对张道全如此感叹。 ~~~~~~~~~~~~~~~~~~~~~~~~~~~~~~~~~~~~~~~~~~ ps:成绩渐好,虫子的动力也越来越充足,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请大家继续推荐收藏,谢谢了!! 第十五章.天才神棍(下). 许庆彦自然不清楚张道全的这些胡说八道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张道全把自己当成寻常愚昧信徒一般来欺骗,心中自然不喜。?笔?趣阁w?ww?.?b?i?q?u?ge 原先,他还打算着先试探一下这个张道全的性子为人之后,再说明自己的来意。但经过了这番对话,许庆彦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这个张道全——不过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罢了。 从某方面而言,许庆彦并不没有看错。 所以,许庆彦也就不再绕圈子,向张道全直接问道:“潞安府境内如今蝗灾肆虐,你可有什么想法?” 张道全微微一愣后,说出了神棍们的标准答案:“蝗灾乃是人们逆了天意,蝗神代天而罚,所以百姓们只要心怀敬畏,祭天祈福,就能……” 话到一半,张道全却是自以为明白了许庆彦的来意,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钦差大人派许小哥前来,是为了蝗灾之事?哎呀,这事可不好办,虽然二仙圣母奶奶神通广大,法力通天,消除这场蝗灾只是举手之劳,但这场蝗灾乃是应势而生,即使是二仙圣母奶奶,也不好随意的违背天意啊。所以这场蝗灾,二仙圣母奶奶恐怕也帮不上忙,不过,如果钦差大人只是想要祭天祈福,我奶奶庙上下倒是可以稍尽绵力。??????w?w?w.b?i?q?ug?e?.” 许庆彦轻哼一声,忍不住又是讽刺道:“究竟是不好违背天意,还是根本无能为力?” 张道全神色如常,说道:“自然是天命不可违。” 许庆彦再次哼了一声,说道:“但我家大人这次却偏偏想要违背一次天意,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灭了蝗灾,为百姓造福,我家大人已是说了,扑杀蝗虫是善举,他必要为之,若有天罚,愿一力承担,绝不推诿他人,对于我家大人的意思,你怎么看?” 张道全不由一愣,忍不住再次确认道:“钦差大人想要扑杀蝗虫?” 许庆彦斜眼看着张道全,冷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这次扑杀蝗虫,我家大人从未指望过你们奶奶庙能帮什么忙,但我家大人也知道,这次蝗灾肆虐,从前到后,民间百姓之所以会人心惶惶,也有你奶奶庙到处蛊惑人心的功劳。不仅仅是你们奶奶庙,还有那蝗神庙、城隍庙、二郎庙,甚至于那些佛寺道观,一个个都是张口蝗神闭口天罚,谁都逃不了妖言惑众的罪责!我家大人这次派我来,就是让我通知你一声,也是让你通知潞安府境内的那些神棍巫婆和尚道士们一声,你们以往的那些所作所为,我家大人不想再追究了,但待我家大人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时候,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如果胆敢再兴风作浪妖言惑众,休怪我家大人不客气!!在那个时候,你们不仅不能妖言惑众,还要在百姓面前为我家大人解释。?笔?趣?阁?ww?w.?b?i?q?u?g?e?.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准备再对这张道全威胁利诱一番,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也是赵俊臣派他来这里的目的。 然而,许庆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张道全抚掌赞叹道:“原来是文曲星要为百姓主持公道啊,那就好办了。” 这次轮到许庆彦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什么文曲星?” 张道全一脸的认真,解释道:“钦差大人当年曾高中过状元,这事我是知道的,状元嘛,那不就是文曲星降世吗?既然如此,这次钦差大人亲自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不正是文曲星主持公道,为百姓做主吗?百姓们虽然敬畏蝗神,但如果有文曲星撑腰,他们自然也就不怕了。” 张道全的解释,听得许庆彦一愣一愣的。 而张道全却继续说道:“还请许小哥转告钦差大人,我一定会说服潞安府境内各教派的道友,让他们与我一同协力向百姓解释情况,有我们为钦差大人帮衬着,百姓们定然会信服的,如果到时候有人胆敢蛊惑人心,不用钦差大人吩咐,我奶奶庙上下先放不过他!!关于这一点,还请钦差大人放心,绝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听了张道全的解释,许庆彦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刚才还说这场蝗灾是顺天势而生,你这么做,就不怕自己逆了天道,被二仙圣母怪罪?” 张道全却神色不变,说道:“文曲星一向掌管天庭文事,对天道大势最为了解,扑杀蝗虫之事,既然是由文曲星亲自主持,那么这场蝗灾的生,究竟是不是顺势而出,就值得深究了,说起来,我大明朝这些年来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又哪里有什么事会违背天道?说不得这场蝗灾就是蝗神私下所为,既然如此,也就不算是违背天道了。” 见这张道全脸不红心不跳的推翻自己不久前的言论,其后又能自圆其说,许庆彦竟是有些佩服了。 这个人,脸皮究竟得有多厚啊? …… 当许庆彦回到官邸,将他与张道全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赵俊臣听后,赵俊臣不由的对这个张道全有了兴趣。 在赵俊臣看来,在神棍这个行业里,张道全无疑是个佼佼者,不仅有意识的把自己所主持的巫教神道向正统宗教推动,而且颇有急智,口才了得,脸皮也厚,是个人才。 而张道全所主张的“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理论,与另一个历史中明末时期所兴起的“**”有六七分相似,但却又不尽相同。 说不定,这个人将来真能成事? 想到这里,赵俊臣下意识的喃喃道:“潞安府,偏远之地,展空间也小,人才难得,却是浪费了。” 许庆彦没听清楚,心中好奇,问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一笑,向许庆彦说道:“庆彦,麻烦你再跑一趟堂南山,再去见那张道全一面,这次记得要对他客气一些,问问他,有没有去京城展的想法,如果有的话,就带他来见我。” 许庆彦不知赵俊臣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张道全,但还是应声去了。 看着许庆彦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声说道:“只当是投资下注吧,将来说不定会有能用到的地方。” ~~~~~~~~~~~~~~~~~~~~~~~~~~~~~~~~~~~~~~~~~~ ps:今天第二更,大家还有推荐吗? 第十六章.利诱威逼(上). 在潞安府的老百姓们看来,钦差赵俊臣来到潞安府之后,本已是蝗灾泛滥的潞安府,变得愈加的混乱了。?笔趣??阁w?w?w?.biquge 先是赵俊臣在巡视灾区的时候被人掷石袭击,官府抓了不少人,但既没说罚,也没说放,就这么一直关押着,搞得人心惶惶。 接着,没过几天,潞安府各地的乡绅耆老们,全都接到了官府的请帖,说是有事商量,送信的官差的态度大都很客气,但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必须要去,不得缺席。一时间更是让民间百姓们猜测纷纷。 几乎是同时间,潞安府境内的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都收到了奶奶庙的帖子,说是张家要主持一场“五教通风会”,相比较官府的客气,奶奶庙的主事张道全却很霸气——“如果有人敢不来,那以后就别想再潞安府立足了”——这是张道全的原话。 接着,潞安府附近的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左近府县的主事官员齐聚潞安府,惶惶不安之余,更是让百姓皆是不由的暗暗猜测,难道这潞安府生什么大事了? 终于,有消息灵通者传出了消息,官府准备组织大量人手扑杀蝗虫!! 据说,这个提议乃是钦差赵俊臣一力主张,知府刘长安全力支持的,虽有其他官员表示质疑,但全都被一向很好说话的刘长安弹压了下去。 一时间,质疑、不安、彷徨的情绪开始在民间蔓延, 官府准备扑杀蝗虫?如果将来蝗神报复怎么办? 百姓们有心去向附近的宗老乡绅们询问对策,但宗老乡绅们都被官府请走了,有心去找附近庙宇的主持们寻求答复,可惜那些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都被奶奶庙请了过去。???笔趣????阁w?w?w?.?bi?quge ……… 赵俊臣很注意民间的反应,所以百姓们的情绪,他也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 但赵俊臣并不在意,在赵俊臣看来,即使是人心惶惶,也是活力的表现,总比他前些日子所看到的那一片绝望乃至于麻木好。 自那日赵俊臣巡视灾区,如今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潞安府各地的耆老乡绅们如今已是齐聚衙门,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但赵俊臣却并不急的与他们见面。 因为,赵俊臣正在准备着更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次救灾赈灾,最终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此。 那就是与山西商人们的会面,准确的说,是与晋商们的会面。 是的,相比较那些耆老乡绅,赵俊臣更重视这些晋商,也必须要重视这些明清时期大名鼎鼎的晋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商人手中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待赵俊臣扑灭蝗灾之后,赈济灾民的粮食缺口,需要从这些商人身上下手,更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在潞安府组织人力扑灭蝗灾,也离不开这些商人们的点头支持。 根据后世的普遍观点,在中国古代,就要数宋朝的商人最为富有,行商最自由,也最有活力,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并不否认,但是,若要论地位、势力以及影响力,在赵俊臣看来,历朝历代,却还要以明朝商人为。??w?w?w?.?b?i?qu?ge?.?c?n? 明朝商人权势究竟有多大?不谈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张居正、张四维等人就是在商人们的支持下成为内阁辅的,也不说明朝有多少官员因为得罪了商人而被莫名其妙的罢官贬职,更不要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东林党与魏忠贤之间的冲突,本质上就是皇帝与商人之间的冲突,单是赵俊臣在前一世曾看到的一篇记载,就很能说明这个时代商人的权势之大。 在嘉靖年间,无锡有一富商名叫邹望,他在自己的老母亲去世后大摆风水道场,因为排场太大,来的人太多,竟是把街道都给堵塞了,而那邹望也有魄力,为了腾出空地,大手一挥,就把邹府对面的宅子给拆了。 而那处宅子,却是当朝顾尚书(注一)的家乡老宅,而当时顾尚书刚刚回无锡丁忧!那邹望明知道这一点,却丝毫没将顾尚书看在眼里! 那顾尚书自然气不过,就让衙门派人把邹望抓进牢里,结果却惹出了大麻烦。 就在邹望被抓进牢里的当天,无锡城里的商人纷纷罢市,无锡知府更是接连收到恐吓,被逼无奈之下,最后不得不隔天就把邹望放了出来。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商人们虽然恢复了营业,但在邹望的安排下,在无锡城内,顾尚书一家上下,无论是蔬菜水果,还是鱼肉布匹,甚至于是针线纸张,哪怕花再大的价钱也买不到。而顾尚书的仆人丫鬟,只要离开顾府,就会遭到当地的地痞无赖的欺辱。顾尚书有意找官府的衙役保护顾家上下,但官府的衙役却纷纷称病请假。 事情展到最后,顾尚书一家老小竟是在无锡城内活不下去,被逼无奈,只能离开了。 堂堂一位尚书,明朝正二品大员,竟是连一个地方富商都斗不过,这就是明朝当时的状况。 造成这种情况,原因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却能用一句话来总结——“官斗不过吏,吏受制于商”!! 自宋朝之后,中国就出现了“官无封建,吏有封建”的情况,官是外派的,吏却是本地人,官只能依靠吏在办事。而吏的收入却是极低,大都需要接受地方商人的“资助”,如此一来,地方商人成为了吏的老板,而吏则成为了地方商人的伙计。也正因为如此,在明朝大部分时间里,商人们都拥有影响地方政局的能力。 那邹望不过是无锡的地方性富商,就有如此的影响力,而在明清时期大名鼎鼎的晋商,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晋商一向低调,不似徽商、浙商那般做事肆无忌惮,但他们无论是势力、影响力还是地位、财力,都要比徽商、浙商们更高更强。 而在这个时空中,虽然因为崇祯皇帝的诸般改革,商人势力遭到压制,影响力较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中要低一些,但依旧不可忽视。 所以,无论是赈济灾民,还是扑灭蝗灾,赵俊臣在谋划之时,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 而送给晋商们的请帖,不仅是第一拨出去的,更是赵俊臣亲笔书写,颇为客气。 晋商们也颇给赵俊臣面子,再加上潞安府本就是晋商们的大本营,所以大都以最快的时间赶来了。 赵俊臣此次与他们相见,一来是为了赈灾粮草的缺口,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支持赵俊臣扑灭蝗灾的举动。 想要说服那些乡绅耆老支持很难,抛开他们本身的陈旧观念和“蝗神论”的影响不谈,这些乡绅耆老,虽在地方上颇有声望,但大都是一方地主,蝗灾过后,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就会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虽然蝗灾也会对这些乡绅耆老们造成损失,但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 事实上,历朝历代以来,每当大灾过后,就是地主阶级兼并土地最活跃的时候。 所以,赵俊臣准备先将晋商们说服,而后再与晋商们一起向那些乡绅耆老施压,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毕竟,晋商们在山西的势力根深蒂固,那些乡绅耆老们也大都依附于他们,只要晋商与赵俊臣齐心协力,那些乡绅耆老就绝不敢违背。 而相比较于那些土地观念浓重的地方耆老,作为这个时代思维最活跃的晋商,无疑要好说服的多。 …… “少爷,客人们都来齐了。”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着自己与晋商见面后的对策思路时,许庆彦进入到赵俊臣的房间,轻声汇报到。 赵俊臣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带着许庆彦向着客厅走去。 ~~~~~~~~~~~~~~~~~~~~~~~~~~~~~~~~~~~~~~~~~~~ 注一:顾尚书与邹望的故事在明朝的野史传记中多有记载,但顾尚书的名字却无处可查,所以虫子就简单的以顾尚书来称呼了,还请大家见谅。 第十七章.利诱威逼(中). 当赵俊臣来到大厅之后,见大厅内已是有十余人在静静等待着。?笔趣??阁w?w?w?.biquge 这十余人都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商人,有的是盐商领袖、有的是驼帮领,有的是票号老板,但在这个时代,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晋商”!! 大厅内很安静,晋商们也很守规矩,并没有喧哗,大都只是在默默的喝茶,偶尔交流,也是轻声低语。 晋商的表现,让赵俊臣很满意。 所以赵俊臣也很客气,刚到门口,就已是向着一众晋商拱手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本官来迟了!!” “见过钦差大人!” 而见到赵俊臣出现后,一众晋商也表现恭敬,纷纷跪下行礼。 “不用行此大礼,这里是刘知府的私宅,本官亦是以私人身份请的大家,这种官场做派,大可不必!!” 说话间,赵俊臣更是亲手把这些晋商一一扶起,神态亲切。 虽然赵俊臣如今圣眷颇重,亦有权有势,并不惧怕这晋商势力,但这次与晋商相会,乃是为了合作,所以也不会怠慢了他们。 待众人落座后,赵俊臣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笑着说道:“本官初来此地,轻车简从,也没带什么东西,唯有这西湖龙井,乃是陛下钦赐,我也最是爱喝,就随身带来了,用来招待各位,还请大家不要笑话本官寒酸。???w?w?w?.?b?i?q?u?ge” 一众晋商自是连称不敢。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晋商更是笑着说道:“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如果老朽没有品错的话,大人的茶乃是狮峰龙井中的极品,据传每年不过只能产数十斤,其色绿、其香郁、其味醇、其形美,即醇厚回甜,又回甘持久,如此好茶,也只有皇宫里才有了,我等一辈子也喝不到几回,又哪里会觉得寒酸?如果这都算是寒酸,那么我等日后招待大人,就不知该用何物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清楚,但我却喝不明白,一向都是牛饮的,只是觉得好喝而已,若是让那爱茶之人看到我平日里喝茶的样子,恐怕大都会骂我牛嚼灵芝,暴敛天物吧。” 听到赵俊臣自嘲,一众晋商不由皆是一笑。 赵俊臣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初来贵地,对各位却不熟悉,庆彦,还不为我引见一下?” 这些晋商来到府中,都是由许庆彦负责接待的,之前也下过不少功夫,所以对这些晋商的身份来历,倒是比赵俊臣了解得多。 许庆彦点头应是后,先是指着坐在客座左的老者说道:“这位是郭麟祥郭大老板,他是北方最大的票号通瑞票号的总掌柜。” 虽然之前已经行过礼了,但待许庆彦引见之时,郭麟祥还是站起身来,对着赵俊臣再次鞠躬行礼,口中说道:“郭麟祥见过大人。” “请坐请坐。?w?w?w?.?b?i?q?u?g?e?.?c?n” 赵俊臣抬手说道。 许庆彦又指着客座右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北方最大的盐商陈兴公陈老板,多年以来,西北各省的盐粮买卖,都是由陈老板负责的。” “陈兴公见过大人。” 和郭麟祥一样,陈兴公也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再次躬身行礼。 “这位是何曾何老板,黄河最大的船帮、西北最大的驼帮,都是这位何老板名下的产业。” “何曾见过大人。” …… 看着一众晋商规矩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的暗暗点头,觉得晋商们规矩谨慎的作风,果然名不虚传。 在后世,人们往往都把晋商和徽商、浙商们并列,认为他们是明清时期商人的代表,但实际上,在赵俊臣看来,晋商与徽商、浙商们相比,有着其本质的不同。 明清两朝,百年商号的晋商很多,但百年徽商、百年浙商却少有听闻,为何? 从表面上看,相比较徽商、浙商们一贯以来的高调奢华,晋商们却一向低调规矩,常常听闻这个徽商网络官员,那个浙商与官相斗,但晋商集团却很少有这样的传闻,反倒是常有捐钱捐物,协助朝廷办事的举措。 如此一来,明清两朝对商人下手时,也总会下意识的把晋商忽略,转而向徽商、浙商们开刀。 到了清朝,这种状况更为明显,清朝统治者分明就是把徽商、浙商们当成肉猪来养,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朝他们下手,然后再培养下一批的浙商、徽商,而与此同时,晋商们却能不断的得到朝廷颁的各种行商特权。 这种区别对待,究其根本,却还是因为晋商与徽商浙商们在经营策略和牟利手段方面,有着本质的不同。 晋商之所以富可敌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特权商人”,或者说是“官僚商人”,拥有许多行商特权,虽然少有能一夜暴富的,却也可以一直稳步向前展。 而浙商徽商们的牟利手段,除了地缘与特产的缘故,大都还是以走私为主,事实上,明清两朝的那些著名浙商徽商,基本上都是当时最大的走私商人。 晋商虽然也有走私的情况,比如那有着驼帮和船帮产业的何曾,就是北方有名的走私商人,但毕竟不是主流。 而这,也正是晋商对官府中人要更加客气的缘故,因为他们对朝廷更加依赖。虽然细细算来,相比较其他的商人集团,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中枢,晋商们的影响力都要更大一些。 …… “如此一来,大家也算是认识了。”客套一番后,赵俊臣笑着说道:“各位这段时间想必也听到风声了,可猜到本官此次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一众晋商相互对视一眼后,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答道:“大人可是指赈灾之事?我等也知道,如今潞安府蝗灾泛滥,百姓困苦,但朝廷这些年来也不容易,虽然拨下了赈灾粮款,但依旧有所不足,我等商人之所以能有今天,正是依仗着朝廷的扶持与家乡百姓们的帮助,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若大人有需要的话,我郭家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郭麟祥的话声刚刚落下,陈兴公也起身说道:“郭老板说的在理,我陈家商行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何曾也是说道:“我何家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张家商行愿捐献七百担粮食。” “我富和商行愿意捐献五百担粮食。” “我王家也愿捐献八百担粮食。” 此起彼伏间,赵俊臣暗数,短短片刻间,晋商们竟已是捐献了近万担粮食,虽然这些粮食对于赈灾粮草的缺口而言只是车水杯薪,对晋商们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但已经算是很给赵俊臣面子了。 事实上,在晋商们看来,赵俊臣此次请他们相聚,就是官府的例行敲诈,因为赵俊臣身份尊贵,所以他们还特地把捐献的粮食都番了一倍。 然而,这次他们却是想错了。 只见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做一笔生意。” ~~~~~~~~~~~~~~~~~~~~~~~~~~~~~~~~~~~~~~~~~~~ ps:电脑突然重启,半章需要重写,更新迟了,见谅。 第十八章.利诱威逼(下). “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做一笔生意。??w?w?w?.?b?i?qu?ge?.?c?n?” 听到“交易”两字,许多晋商出于商人本能,皆是不由的精神一振。 但更多的晋商,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警惕。 生意的基础在于公平,官商之间又哪有什么生意可谈?不过或是权钱交易,或是敲诈的婉转说法罢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许多晋商已是在暗暗思索应对之策了。晋商势力不仅在山西之地根深蒂固,在朝廷中枢亦有不少代言人,虽然赵俊臣深受圣眷,但如果要求太过分的话,晋商们也未必会惧怕赵俊臣。 所以,相互对视一眼后,依然由那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问道:“不知大人所说的生意是指哪样生意?若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不推辞。” 郭麟祥言语间的戒备与期待,赵俊臣自然听得出来,也不多解释,只是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章,递给了身边的许庆彦,然后说道:“如今我大明财政状况,各位想必也都有所了解,正值多事之秋,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近些年来已是有些周转不良、入不支出了。本官蒙陛下信任,担任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食君禄、忠君事,对于这般情况,一直颇为忧虑,不过日夜苦思之下,总算还是想出了个法子,这几日已是写成了奏章,准备呈给陛下,然而本官年纪尚轻,经验尚浅,总有思虑不周全的地方,想到各位对这钱银之事最为了解,就冒昧将各位请来,想让各位帮着本官参谋一番。” 说话间,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许庆彦又将奏章转交给了郭麟祥。 看着手中的奏章,郭麟祥知道,这就是赵俊臣口中的生意了。所以客套一番后,就将奏章翻开细细查看。 然后,不过片刻间,郭麟祥捧着奏章的双手竟已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面色潮红,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看到郭麟祥的神色,其他晋商都是即期待又好奇,不知道赵俊臣的奏章中究竟写着什么内容,竟是让一向老成持重的郭麟祥如此失态。 见一众晋商们皆是面露迫不及待的神色,紧紧盯着郭麟祥手中的奏章,只是顾虑着规矩,不好移步同看,赵俊臣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各位不用客气,移步一同观看就是,也好为本官提些意见。” 听到赵俊臣如此说,一众晋商向赵俊臣告罪一番后,就纷纷快步走到郭麟祥身边,一同查看郭麟祥手中的奏章。 然后,就如同郭麟祥一样,看到那份奏章的内容,所有晋商都不由得激动起来,赵俊臣甚至还能清晰的听到晋商们的急促呼吸声。 ……… 赵俊臣的这份奏章,是关于四川盐务改革的。 盐,既是百姓生活之必须,亦是这个时代利润最大的商品。 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其实都是以贩盐起家,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创立“开中制”,即商家负责把粮食运送到西北、北部、东北等边关重地,而朝廷则交给他们盐引作为补偿,商人们只有拥有了盐引,才能到产盐区取盐,并到指定地区进行销售。 在“开中制”的实施之下,距离各处边关最近的晋商,以及地处产盐区的徽商浙商们迅崛起了。 也就是说,在最开始,无论晋商、徽商、浙商,其实都是盐商。 然而,随着大明朝廷的控制力度变弱,以及明朝商人集团的崛起,“开中制”渐渐变了模样,盐商们也分化成不同的模式,即边商与内商,边商以晋商为主,交钱即可得到盐引,内商以徽商、浙商为主,负责看守盐场和取盐。 如此一来,晋商为了得到盐引,每年提供给朝廷大量银子,与朝廷的关系也愈加的紧密,渐渐展成为了官僚商人集团,拥有了各种行商特权;而徽商、浙商们因为拥有看守盐场与取盐之权,渐渐开始以贩卖私盐为主要牟利手段,成为了走私集团。 当两大商人集团的经营策略南辕北辙之后,他们的矛盾也开始渐渐出现,那就是晋商们的贩盐买卖,受到了徽商、浙商们的压制,即使拥有朝廷颁的盐引,也无法从盐场取走多少盐。虽然晋商们另避蹊径,开始展西北运输贸易、中俄边境贸易以及银票钱庄的生意,赚钱的度并不比徽商、浙商们慢多少,但眼睁睁的看着一大财源断在手里,说他们没有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沿海盐场控制在浙商、徽商们的手中,而且浙商、徽商的实力势力也不弱于晋商,所以晋商们也没办法。 而如今,赵俊臣的这份折子,却是给他们指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川盐!! 按照赵俊臣的折子里的说法,如今私盐泛滥,官盐价高不下,百姓们纷纷买私盐而弃官盐,官府屡禁不止,既然如此,倒不如增加官盐的产量,压低官盐的价格,与私盐竞争,以此来增加朝廷收入。?w?w?w.biquge 而徽浙之地的盐场已是开成熟,想要增加官盐的产量,只能从川盐入手了。 四川盐井,一向是产盐重地。然而如今的四川,却还没有后世天府之国的样子,盐井的开采,不仅技术落后,而且投资力度也小,又有徽商和浙商的联合打压,使得川盐只能向云贵两省以及湖南西部贩卖,再加上交通的限制,所以川盐在这个时代并不被人们所重视。 而依照赵俊臣在奏折里的建议,想要开川盐,就要引进其他地方的技术与资金。在朝廷银子紧张的情况下,在这个时代能够提供这般技术与资金的,不外乎徽商、浙商和晋商了。再考虑到徽商与浙商们已经控制了沿海盐场,那么晋商就是开四川盐井的选。 ……… 盐的利润在这个时代有多大?即使私盐价格较低,但也有一倍有余的利润,再加上盐是生活必需品,售量极大,完全就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买卖。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又皆为利来,看到赵俊臣奏折里的内容,想到晋商集团一旦控制了川盐,就能摆脱徽商浙商的压制,大笔大笔的银子就要滚滚而来,晋商们如何能不激动兴奋? 另一边,见一众晋商已经看完了奏折,竟皆是激动着忘了说话,赵俊臣轻咳一声,缓缓问道:“各位,在你们看来,本官的这般主意如何?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赵俊臣的话语,就好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中,惊醒了一众晋商,更引起了偌大的动静。 “大人,您这番想法极好极妙,思虑周全,我等见识才学远不如大人,哪里又能挑出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大人之策,真可谓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从前我就常听人说大人乃是当代国士,如今终于信矣。”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这般计划,我等山西商人,必然会鼎力支持,谁敢反对,就是我等晋商集体之敌!” 一众晋商再无刚才的矜持,情绪皆是激动不已,回话也是乱哄哄的,赵俊臣却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笑吟吟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众晋商们的奉承。 见到这般情景,身为一众晋商之,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众晋商的话语,也让他们稍稍冷静了一下。 对于赵俊臣的这份奏章,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虽然也很激动,但并没有失了理智,他们可都还记得,赵俊臣这次找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做生意,而不是为了来当活菩萨的。 虽然,很多晋商此时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就已经像是在看活菩萨一般了。 待一众晋商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后,何曾瞪了他们一眼,肃声说道:“成何体统!怎么能在大人面前如此喧哗?失了规矩,若让人小看,你们丢脸不要紧,莫要给我们晋商丢脸。” 听到何曾的训斥,晋商们才觉自己竟是乱了方寸,纷纷告罪。 另一边,陈兴公则向赵俊臣躬身说道:“大人的这般计划自是极好的,对我等晋商而言,更是一大契机。虽然我等深知,大人的本意只是一心为国,但我等晋商受了如此好处,若不报答大人,心中却也过意不去,所以大人您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尽管向我们提,我等绝无拒绝之道理。” 听到陈兴公的话,一众晋商纷纷点头应是。 生意场上,有失去才有有得到,对于这一点,晋商们一直是深有体会的。他们一旦在赵俊臣的帮助下获得四川盐井的控制权,那么无论给予赵俊臣什么样的回报,在晋商们的眼中都是值得的。 见到晋商们期待的眼神,赵俊臣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官之谋划,皆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怎可因此而向各位索要回报?各位如此说,却是看低本官了。” 郭麟祥却一脸的坚决,说道:“大人过虑了,我等怎敢看低大人的为国之心?大人之忠君爱国,不仅仅只是我等,就算是天下百姓,也都看在眼里的。” 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引来一众晋商的应和,而郭麟祥则继续说道:“只不过,我等平白得了大人如此大的恩惠,若不报答,将来若是让他人知道了,说我等晋商知恩不报,那就百口莫辩了,还请大人多多体谅。” 赵俊臣却笑得摇了摇头,说道:“川盐改制,尚只是本官一人之见,且不说还未呈给陛下,就算是呈给了陛下,陛下能不能同意,还是两说呢,既然如此,本官于你们又哪里有恩惠可言?” 郭麟祥笑道:“大人自谦了,您在陛下心中地位之重,我等皆是知晓的,大人之提议,陛下哪里会不认可?更何况,我等晋商在朝中也有一些朋友,到时候定然也会声援大人的,如此一来,大人之谋划,又哪里有不成的道理?” 赵俊臣却叹息道:“虽说如此,但本官来到潞安府代天子巡视后,却对这事有了顾虑。笔?趣?阁?w?w?w?.biquge”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晋商不由皆是心中一紧,陈兴公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何顾虑?何不告知于我等,齐心合力之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在赵俊臣抛出四川盐务改制的折子后,一众晋商就想的很清楚了,川盐的控制权他们绝对会争取的,也绝对会招到徽商、浙商的抵制的,两方势力对抗之下,赵俊臣的态度就很重要了,他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偏偏又在德庆皇帝面前颇得宠信,说话很有分量,他的态度,决定着这场斗争的胜负。 四川盐务改制虽说是赵俊臣主动提出,但他如果反悔,甚至转而支持徽商浙商,晋商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财路断送。 而这,也是赵俊臣敢把四川盐务改制的方案透露给一众晋商知道的原因。 所以,对一众晋商而言,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决不能有任何顾虑,就算有了顾虑,晋商们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打消赵俊臣的顾虑。 另一边,见晋商们如此表态,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众位也知晓,如今蝗灾不仅在潞安府泛滥,更开始向着山西全境蔓延,一旦无法控制,必然带来大规模的混乱,山西是各位的根本之地,一旦乱了,各位又哪里能分出心思开四川盐井?必然是会耽误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四川盐务之事,交给其他商人办理……” 见一众晋商面色紧张,就欲说话,赵俊臣却接着说道:“可惜,本官有心带领山西百姓灭蝗,却遭到官府民间诸多质疑……” 话说到这里,一众晋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郭麟祥当先起身说道:“大人您扑杀蝗虫,乃是为了我山西百姓安生之善举,可惜有人迂腐,迷信那蝗神之说,竟是反对大人,这些事情我们也是知道的,也曾为此而心忧不已,不过还请大人放心,我们这些人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必然尽心尽力的协助大人,大人您高瞻远瞩,再得我等相助,扑杀蝗虫之事,绝不会再有阻力。” 何曾点头附和道:“即使有阻力,大人也不用担心,自有我等替大人处理,绝不劳大人您烦心!!” 一众晋商也跟着纷纷应是。 “如此自是最好。”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后,却又皱起眉头,说道:“然而,本官之顾虑,还不仅仅如此,如今因为蝗虫的缘故,潞安府的百姓们亦是颗粒无收,朝廷有心救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放的赈灾粮草虽然不少,但灾民却是更多,一旦因此而生出乱子……哎,自古大乱,皆源于流民啊……” 赵俊臣话声未落,陈兴公已是起身说道:“还请大人安心,我等手中尚囤积着些许余粮,如今潞安府蝗灾,正是我等回馈百姓的时候,绝不会让潞安府境内有任何一个百姓饿死的。” 郭麟祥考虑的更周详,接着说道:“更何况,将来四川盐务之事一旦交由我等晋商负责,四川那边也会需要很多人手,正好可以从潞安府灾民中选拔,如此一来,潞安府就更不可能生出乱子来了。” 赵俊臣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话,待本官一回京城,就把奏章呈给陛下,不过四川盐务牵扯到方方面面,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反对,你们也要多加联络亲近的官员,省的本官势单力薄,无法成事。” “这是必然,还是大人放心。”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后,一众晋商皆是大喜,齐声应和道。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官之所以提议四川盐务改革,就是想要为朝廷增加些收入,所以你们今后在四川开采盐井,必须要先保证朝廷的税收,否则日后必然会招人口舌。” 郭麟祥保证道:“这是当然,我等知晓大人您如今主持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所以必然不会让大人您为难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了,这几日潞安府各地的耆老乡绅们齐聚到知府衙门,本官正准备与他们一见,商议一下蝗灾之事,你们可有兴趣与本官一同前去?” 晋商们对视一眼,知道赵俊臣这是想要借他们来压服那些耆老乡绅,如今他们正有求于赵俊臣,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纷纷点头应是。 ……… 在去知府衙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子中闭目养神,许庆彦步行跟在轿子旁边,而一众晋商也纷纷坐着轿子,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赵俊臣就听到许庆彦在轿子外面抱怨道:“少爷,盐的买卖多大的利润,你怎么就平白无故的交给那些山西商人了?” 显然,这般埋怨,许庆彦已是忍了很久,对许庆彦而言,哪有把赚钱的生意送给其他人的缘故? 赵俊臣摇头笑道:“你啊,也算计的太仔细了,四川井盐想要真正的开出来,即需要大量的银子,也需要充足的开采技术,甚至还需要丰厚的人脉,这些咱们都准备不足啊,更何况四川天高皇帝远,咱们也没时间照看,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那些山西商人。” 许庆彦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肉痛,说道:“但也太便宜他们了。” 赵俊臣说道:“要把目光放长远,咱们这次的收获也不少了,甚至算得上是一举多得,不仅潞安府的救灾赈灾从此再无阻力,咱们也能因此而赚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我如今有心在朝廷中枢和地方上网罗一批朋党与盟友,那些商人手中有钱有粮,有他们帮着赈灾,潞安府上下官员,在赈灾之余,都能捞到不少好处,并会把这些好处归功于咱们的头上,等蝗灾结束后,请功折子一上,他们今后与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与这些晋商交好后,朝廷中那些与晋商交好的官员,也会成为咱们的盟友,如此一来,咱们今后在朝廷中也不算是势单力薄了。” 许庆彦说道:“但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要得罪了那些徽商和浙商了?” 赵俊臣淡然道:“交好一批人,就必然会得罪另一批人,就看你如何选择了,更何况,将来我自有与他们修好的手段。” 对赵俊臣的话,许庆彦自然深信不疑,只觉得赵俊臣被石头砸过之后,似乎手段更加老辣圆滑了。 只是,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是让许庆彦对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适应,轻声说道:“不过说到底,咱们这次赚的东西都是虚的,实际的好处啥都没捞到,白忙活一场。” 赵俊臣失笑道:“别光盯着银子,有时候,一些虚的东西,比实的东西有用多了,更何况,这次潞安府之行,咱们未必捞不到实际好处。” 许庆彦连忙问道:“怎么捞?” 赵俊臣笑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打算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开,除是为了救灾赈灾,并与晋商集团建立关系之外,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对于这个时代的商人,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赵俊臣既有好感,也有很不喜欢的地方。 好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商人思维活跃,眼光也很长远,并有意识的开始在朝廷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还能把自己的代言人捧成内阁辅,比如张居正,比如张四维。在赵俊臣看来,这未尝不是资产阶级思想觉醒的一种表现,如果不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明朝未必不能由封建王朝进化成更先进的社会制度。 但相比较好感,其实赵俊臣对他们不喜欢的地方更多。 赵俊臣深知,明朝从某方面而言就是被这些商人们搞垮的。他们走私偷税,让明朝长时间内入不支出;他们对朝廷政策的干涉,甚至曾让崇祯皇帝出“当官有如买卖”的感叹;而且在这些商人的影响下,明朝中后期内耗极为严重,朝堂之上,官与官斗、皇帝与官斗,其背后大都站着各大商人集团。 最重要的是,这些商人集团眼中似乎从来没有国家意识,徽商浙商自不用说,明朝倭寇与海盗之所以屡禁不绝,就有徽商浙商背后支持的原因,许多抗倭英雄,都在徽商浙商的操作下,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许多尚忠君爱国的朝廷官员,甚至不得不以自杀的形式以示抗议,比如说著名的抗倭英雄——浙江提督朱纨。 相比较浙商徽商,晋商虽然与明朝朝廷关系更密切,但却做得更绝,当明朝断绝了与建州女真的互市后,建州女真缺铁少粮,本会被明朝活活拖垮,之所以最后能挺过来,就是因为晋商在暗中通过走私支持他们的缘故。 而赵俊臣之所以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也有想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原因在内。 如果把晋商的注意力引向四川盐务,或许他们就看不上与建州女真走私的那点利润了,毕竟如今明朝的状况并不算好,而建州女真如今的可汗还是爱新觉罗.玄烨,这种未雨绸缪的事情,赵俊臣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做一下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啊,晋商因为特权而起家,徽商浙商因为走私而牟利,都算不上正经商人,获利之后,他们也从未想过资本积累,反而是盖宅买田,用来挥霍……亏得在后世,竟还有人把他们当成明清时期的商人代表……”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的摇了摇头。 不自觉间,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要改造这个时代的商人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汇报道:“少爷,那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已是猜到郭麟祥的目的,随口说道:“恩,让他来吧。” 没过多久,郭麟祥已经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轿旁,随着轿子的前行而亦步亦趋。 赵俊臣掀开轿子的窗帘,笑着问道:“郭老板找本官有何事?” 郭麟祥一脸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刚才我与其他人商议了一下,为了避免日后无谓的争执,也为了加大川盐的开采力度,我等决定以融资的方式建立一家盐行,名字叫做九州盐行。”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九州盐行,好名字,气魄不小啊。” 郭麟祥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大人您的照顾,为了回报大人,我等商议之后,决定将九州盐行的半成干股送给大人,还请大人万万不要推辞。” 赵俊臣犹豫道:“半成?太多了吧?” 并非赵俊臣推辞,半成干股确实很多,毕竟那不是一家普通的盐行,而是一众晋商合力所办的,并且会在日后控制着整个四川的产盐。 郭麟祥却摇头道:“区区半成,哪里算多,是大人您应得的。” 说着,郭麟祥又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在赵俊臣的注视下,递给了一旁的许庆彦,说道:“这亦是我等山西商人的小小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不待赵俊臣说话,郭麟祥就躬身离开了。 许庆彦看了手中银票一眼,又轻轻用手一拨,然后就已是用兴奋且肯定的语气说道:“少爷,又是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合上了帘子,靠坐在轿子中,并不显得多兴奋,只是轻声说道:“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这次咱们怎么会没有好处……” “少爷英明!!” ……… 当赵俊臣带着一众晋商来到知府衙门后,一众耆老乡绅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不仅仅是他们,潞安府境内较为出名的神棍巫婆和尚道士们,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几乎同时间来到了衙门,等待着与赵俊臣的见面。 对于赵俊臣有意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传言,这些耆老乡绅们是有所听闻的,从本心上说,他们是不赞成的,既是因为害怕蝗神的报复,也是因为这样做会有损他们的利益,毕竟蝗灾过后,灾民流离失所,他们的土地也会因此而扩大一些。 然而,本以为张道全等人是他们的支持者,却没想到探过口风后,现潞安府内各教派人士竟然全都支持赵俊臣扑杀蝗虫的举措,其中就包括蝗神庙的主持!! 耆老乡绅们有意找相熟官员疏通,却被告知,早在前几日,所有敢反对灭蝗的潞安府官员,全被罢官免职了!! 在这个时候,耆老乡绅们已是觉得大势难违了。 当赵俊臣召见他们后,见到对赵俊臣一脸恭敬的一众晋商,耆老乡绅们绝望的现,他们最后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另一边,在知府衙门的大厅里见到这些耆老乡绅后,赵俊臣并没有客套,而是直接问道:“本官欲灭蝗,你们有谁反对?”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早就候在一旁的刘长安当先说道:“大人之举,一心为国为民,百利而无一害,下官绝对赞同!!” 话声落下,一众官员皆是应和。 张道全不落人后,亦代表一众宗教人士说道:“大人扑杀蝗虫是善举,可救活百姓无数,我等五教人士,自是坚决拥护大人!!” 张道全说完,一众和尚道士巫婆神棍们亦是齐声称是。 郭麟祥也跟着说道:“大人之举措,实乃我山西之福,我等山西百姓受惠,又哪里有不赞成的道理?” 一众晋商亦是应和。 然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那些乡绅耆老们。 乡绅耆老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四面楚歌,大势难违,最终,还是没有一人敢说出反对的话,亦是林林落落的应是了。 如若说赵俊臣为取得晋商支持,用的是利诱之策,那么对于这些乡绅耆老们,用的就是威逼之法了。 见无人反对,赵俊臣长笑一声,站身起来,扬声说道:“既然如此,从明日起,由官府带头,潞安府上下齐心合力,一同扑灭蝗灾!明日祭天,本官将亲自主持!本官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担心蝗神报复,本官明日将向天地神灵祈愿,若上天要降惩罚,本官愿一肩担之,绝不推诿他人!!” 第十九章.造势与作秀(上). 祭天祈福,既是百姓眼中的大事,只是为了获取心中必要的自我安慰;亦是官员眼中的必要程序,借此为自己披上一件“代天行事”的外衣,以更好的驾驭百姓。?w?ww.biquge 而在赵俊臣眼中,所谓祭天祈福,却是他造势和作秀的最好机会。 是的,在赵俊臣眼中,所谓的祭天祈福,说根到底,就是一场造势、一场作秀,以此让百姓们可以安心的跟随他扑杀蝗虫,并顺便改善一下他在朝野间那狼藉不堪的名声。 这一天,潞安府城外,百姓云集,人山人海,不仅府城周围的百姓都到了,山西境内的那些官员商人,潞安府内的那些乡绅耆老,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亦全都到齐了,此刻皆是聚在连夜搭建起的祭台周围,观看着祭天祈福仪式的进行。 此时,祭台左近,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和尚们在诵经,道士们在作法,神棍们在祷告,巫婆们在跳大神,虽然不伦不类,说不上正规,甚至会让人不由笑,但也面面兼顾了各方信徒的情绪。 不得不说,这么做很有用,灭蝗在百姓眼中是大事,谁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蝗神是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见到漫天神佛的代言人齐聚于此,百姓们揣测不安的情绪,多少都平复了一些。 当时至晌午,日挂当空,祭天仪式终于进入正题。 万众瞩目之下,在一众官员和商人们的欢呼声中,赵俊臣穿着祭祀盛装,在雅乐声的伴奏下,缓步走上祭台。 然后,鞭炮止,锣鼓停,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停止了各自的仪式,祭台左近的安静氛围,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很快的,已是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笔?趣阁w?w?w?.biquge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刘长安为他准备的祭文,用最大的声音咏诵着。 “天道至上,协同共赏,俯顿拜,誓约担当,恭献三牲,惟愿守护……” 读到一半,赵俊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在怀疑,这篇晦涩难懂的祭文,百姓们究竟能不能听得明白。 不过,赵俊臣也知道,百姓们其实并不看重这篇祭文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们只是看重祭文的庄重神秘,如若赵俊臣此时用白话祭天,说不定百姓反而会小看了这场祭祀。 抬头一看,果然,每个百姓皆是一片肃穆敬畏的神色。 好不容易把祭文读完,赵俊臣将文章收入袖中,开始用白话向百姓们解释这场祭祀的用意。 “百姓们,天道不仁,降蝗灾于潞安,大家一年辛苦,竟是颗粒无收。幸而刘知府为人干练,及时汇报于朝廷,天子爱护子民,及时拨粮救护,然而,蝗灾不止,反而愈演愈烈,如今已是向着太原、河东等地蔓延,一旦潞安府之不幸扩散于山西全境,必生大乱,到那时候,潞安府即使有朝廷救助,又哪里可以独安于一隅?所以,既是为了天下之安定,亦是为了防止蝗灾来年复,本官已是下定决心,灭蝗!!” 虽然早已得到消息,但听到赵俊臣的话后,百姓之中出现了细微的混乱,百姓间的耳语轻声,混杂于一处,嗡嗡一片。?笔趣??阁w?w?w?.biquge “肃静!!” 见到这般情况,坐在一旁的刘长安当先起身喝道。 刘长安这些年来在潞安府担任父母官,在百姓心中早已是形成了威势,所以,很快的,百姓们就安静了下来。 对着刘长安微微点头表示赞赏后,赵俊臣继续扬声说道:“本官知道,大家担心这次蝗灾乃是天罚,乃是蝗神有意为之,贸然灭蝗,恐怕会遭受蝗神报复。但本官在此明言,此次蝗灾,绝非天罚,因为本官相信潞安府的百姓淳朴善良,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既然如此,老天又为何会降天罚于潞安府?即使这场蝗灾乃是蝗神所为,本官亦愿在此向天地神佛祷告,扑杀蝗虫之事,乃是我赵俊臣一力主张,只是为了救百姓于困苦,若上天不满,降下惩罚,我赵俊臣愿一肩担之,绝不推诿他人!!” 最后一句话,这些日子里赵俊臣已是反复说了无数遍,极为熟练,声音竟也比之前更大些,浩浩荡荡传向周围百姓的耳中,在众官员商人乡绅耆老们的带领下,引起了一片欢呼声。 即使距离较远的百姓,没有听清楚赵俊臣的话语,也早有准备多时的“好心人”,将赵俊臣的话语向着周围百姓反复复述,最后再加一句“这位赵大人真是一位好官啊”的感叹。 这些“好心人”,自然是赵俊臣事先安排的。 这个时代的百姓,淳朴且愚昧,最容易被“人云亦云”所蛊惑,见到赵俊臣的作态,听着周围人的赞叹,莫不是心中暗想:“这位钦差赵大人看样子确实是一位好官啊,为了救助我们老百姓,竟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之前竟是有人说他是大贪官,恩,肯定是有人在诋毁这位赵大人了。” 这般想着,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 好不容易,等百姓们的欢呼声落下,赵俊臣正准备继续说话,突起异变。 只听到祭台之下,有一青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钦差大人如若当真一心为百姓着想,又为何会因为一场误会而滥捕滥捉,羁押数十名无辜百姓,时至今日,即不审也不放,让数十户良善人家夜传哭声,让无数百姓整日因此而惶惶不安?” 赵俊臣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在靠近祭祀高台的地方,正有十数名书生聚在那里,为之人年纪和赵俊臣差不多,面容古拙,一席青衫,如今正略带挑衅的看着赵俊臣。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在百姓心中地位颇高,所以这些人很轻易的就来到了祭台前,周围百姓甚至还有意识的让出一些空间,以防挤着他们。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赵俊臣还没来得及说话,刘长安已是再次起身,面容间的愤怒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大声喝道:“张琦成,当日那些乱民掷石袭击钦差大人后,你竟敢当街放鞭庆贺,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如今竟敢再来挑衅,莫不以为你父亲曾担任过吏部侍郎,本官就抓不得你了吗?莫以为本官不知道,上次那些乱民之所以敢袭击钦差大人,就是你挑唆的!!” 张琦成却丝毫不惧刘长安的官威,冷声说道:“古贤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刘长安,别人怕你这个贪官,我却不怕,百姓淳朴,最容易受人蛊惑,某些贪官自以为惺惺作态一番,就能欺瞒天下,我之所以现身说法,就是为了唤醒百姓,莫要被贪官欺瞒!!” 说到这里,张琦成再次向着赵俊臣看去,眼中的挑衅愈加的明显。 “这个张琦成是怎么回事?” 在张琦成与刘长安斗嘴的时候,赵俊臣向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位潞安府官员问道。 那潞安府官员满脸的愤怒,向着赵俊臣解释道:“这个张琦成的父亲是原吏部侍郎张轩,前些年被罢官为民后,就整天嚷嚷着‘大明天下贪官横行’之类的疯话,前些年终于病死了,原以为能清净些,没想到这个张琦成和他爹一个性子,甚至比他爹还固执,这些年没少为知府大人添麻烦,只是他爹当年在朝中颇有几位知交,所以知府大人也不好随意责罚他,结果这张琦成竟以为没人能制得住他,如今已是越的无法无天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嫉恶如仇的张琦成,心中竟是暗喜,想道:“这个张琦成,来的正好!!” 另一边,刘长安已是被张琦成一口一个“贪官”气的五窍出烟,对着周围衙役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人给绑起来押到牢里!!” “且慢!!” 就在这时,赵俊臣突然开口阻止道。 第二十章.造势与作秀(中). “且慢!!” 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刘长安不由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阻止自己,连忙劝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随意诋毁朝廷官员,罪大恶极,必须惩戒,否则无法明正纲纪啊!!” 赵俊臣隐蔽的瞪了刘长安一眼后,缓缓说道:“本官为人做事,一向正大光明,事无不可为人知,这张琦成固然有罪,但他既然当面质疑本官,那么本官亦要与他辩上一辩,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笔?趣???阁w?ww?.?bi?qu?ge” 注意到赵俊臣眼神中的警告,刘长安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遵循赵俊臣的吩咐,让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 而那张琦成,不仅在衙役们抓捕他的时候一脸的无畏,待衙役们放开他后,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也不多说话,只是继续用挑衅的眼神与赵俊臣对峙着。 反倒是张琦成周围的那些书生,渐渐的都是有了些不安的神色,但依旧聚在张琦成的周围,以示支持。 很显然,赵俊臣虽有心转变自己的贪官形象,但即使能骗得过普通百姓,却也瞒不了这些“不出屋即知天下事”的读书人。 待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后,赵俊臣问道:“你刚才说这里有贪官惺惺作态,蒙蔽百姓,说的可是本官?” “正是你赵俊臣!!”张琦成面带恨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赵俊臣的贪污受贿,陷害忠良,所作所为,天下皆知!!这些年来你担任户部侍郎之职,欺上瞒下,前后贪了国库多少银两,以为没人知道吗?其他不说,光是你在京中的那处府邸,占地多达百亩,如今依然还在大肆扩建,前后投了多少银子?就光凭你的那点俸禄,养的起吗?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前辈,因为此事参了你一本,你就在陛下面前屡进谗言,百般诋毁。可怜那李老先生,本是士林魁,清誉满天下,最后竟是因为莫须有的大不敬之罪而活活冤死在狱中!!这件事情,士林之中有谁人不知?又有谁人不恨?你莫以为在这里惺惺作态,就能黑白颠倒,蒙蔽百姓,我张琦成可不上你的当!!” 听到张琦成的这些话后,祭台周围,百姓们皆是议论纷纷。这张琦成在潞安府境内颇有名气,听张琦成这么评价赵俊臣,百姓们心中刚刚形成的“赵俊臣是个好官”的观念,不由的皆是动摇了。 ……… 张琦成说的这些事情,如今已是李代桃僵的赵俊臣并不清楚,不过听张琦成这么说了之后,赵俊臣反而更安心了。 无他,张琦成没有证据,却鲁莽出头,既然如此,那也就怨不得赵俊臣要颠倒黑白了。 另一边,张琦成说话之间情绪已是更加的慷慨激昂,竟是从袖中拿出一篇文章,大声说道:“这是我为你赵俊臣总结的八大罪,每一条皆是罪无可赦的死罪!!今日我就要当着百姓的面,将它们一一读出,让百姓们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张琦成刚刚打开手中文章,还没来得及读出,赵俊臣已是扬声阻止道:“打住打住,本官给了你说话的机会,如今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本官说几句了?” 张琦成仰头看着依然站在祭台上的赵俊臣,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赵俊臣肃声说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么可怕的?本官只是想问你,你刚才说本官是贪官,是奸臣,贪污受贿,诬陷忠良,又为本官总结了八大罪,而这些所有,可有任何一件是你亲眼所见?或者手中有证据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琦成不由一愣。?笔趣阁?w?w?w.?b?i?q?u?g?e 他一介书生,不过是秀才功名,又哪里能掌握赵俊臣的罪证? 只不过,张琦成的父亲张轩曾是吏部侍郎,在官场中有不少故交。在张轩病死后,这些故交对张琦成颇为照顾,也让张琦成知晓了不少关于赵俊臣的事情,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对于“赵俊臣是个大贪官”的观点,张琦成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事实上,被赵俊臣诬陷入狱的那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就是张琦成的父辈故交之一,这些年来张琦成受其恩惠颇多。也正因为这般缘故,张琦成才会对赵俊臣如此怨恨。 但这些理由,终究无法明说,所以对于赵俊臣的问题,张琦成只能答道:“我身为一介布衣,又哪里去找证据?而你赵俊臣的所作所为,世人谁不知晓?又哪里需要我亲眼所见?这天下百姓,难道还能都误会了你不成?” 赵俊臣冷笑道:“即使是当今圣上富有天下,要定人罪名,也需要先找证据,怎么到了你张琦成这里,证据竟变得可有可无了?” 见张琦成语塞,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如此说,也就是说你给本官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人云亦云,听人传言的了?” 张琦成再次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击,只觉得这一切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原在张琦成的设想中,只要他站出来质问赵俊臣,再把那“八大罪”一读,赵俊臣或是会被他的“正气”所慑,最终草草了事;或是会恼羞成怒,将他问罪押入牢中。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赵俊臣在百姓面前暴露出真实面目。 但张琦成却没想到,赵俊臣身为朝廷大员,竟会在这里与他兴致勃勃的辩论起来,而且口才颇为了得,连连语中要害。 说到底,张琦成之前的种种设想,不过都是书生之见,想当然罢了。 另一边,见张琦成继续语塞,赵俊臣则乘胜追击,说道:“既然你只是听人传言才认定本官是贪官,那么本官问你,你是听何人所说?哦?不想说?那本官再问你,那传言之人,他又可曾亲眼见过本官贪污受贿、诬陷忠良?还是说,那传言之人也是在人云亦云?” 见张琦成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神色羞怒且尴尬,已是被赵俊臣的接连质问给逼到了死角,赵俊臣哼了一声,再次问道:“本官见你是个读书人,可知三人成虎的故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又讲的是什么?”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琦成已是知道了赵俊臣想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沉默,只是咬牙恨恨的瞪着赵俊臣。 赵俊臣却冷笑道:“本官见你敢于当面质问本官,本以为你是个人才,虽然有些莽撞冒失,但也不失胆色,却没想到你不仅毫无主见,只懂得人云亦云,如今更是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刘知府何在!?” 刘长安连忙回复道“下官在!” 赵俊臣说道:“向这位张琦成,还有周围百姓,讲解一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用白话讲,省的大家听不明白。” “谨遵大人之命。”刘长安领命之后,转身向着张琦成看去,见那张琦成神色变幻不定,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从前这张琦成依仗着父辈余荫,屡屡与他为难,没想到竟也有今天!! 清了清嗓子,刘长安扬声说道:“当年孔圣人与众弟子被围困于陈、蔡之地,缺衣少粮,饥饿难耐,子贡从外面换了少许米回来,交给颜回,让他为大家煮粥。????笔趣阁?w?ww?.?b?i?quge而颜回煮粥期间,正好孔圣人路过,见那颜回竟在偷吃,不由生气,就前去质问颜回,而经过颜回解释,孔圣人才知道,原来颜回并非偷吃,而是有灰尘落入粥中,颜回怕孔子会吃坏肚子,又不想浪费粮食,所以才先吃掉的,得知实情后,孔圣人不由感叹,连亲眼所见到的事情,都有可能是错的,更何况是道听途说呢?” 讲解完之后,刘长安笑吟吟的看着张琦成,问道:“张秀才,这《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中所讲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另一边,张道全突然长身而起,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和张琦成说道:“百姓们,大家切莫被这张琦成蒙蔽了,这些日子以来,钦差大人为潞安府上下做的事情,我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总价高达十数万两银子,钦差大人一文未动,尽数交给了潞安府衙,不仅如此,钦差大人见潞安府人多,担心赈灾粮款不够,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到处奔走,为我们潞安府百姓筹措赈灾钱粮。钦差大人代天子巡视地方,多尊贵的身份?为了咱们潞安府百姓,竟是不惜到处低头求人!!而今日,为了带领大家灭蝗,更是在天地见证下,愿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大家说,这样的官,会是贪官吗?!” 张道全虽然不过是个神棍,但在潞安府的声望却要比张琦成高多了,随着他表明态度,百姓们终于信了,并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向着赵俊臣欢呼起来。 “赵大人好官啊!!” 另一边,郭麟祥、何曾等晋商,以及刘长安等地方官员,竟也凑趣的跟着喊了一声。 赵俊臣看了张道全一眼,微微点头以示赞赏。而注意到赵俊臣的动作,张道全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押注押对了。 …… 而此时的张琦成,却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与普通百姓不同,他虽然没有证据,但通过各方渠道,却是十分清楚赵俊臣根底的,如今见赵俊臣如此愚弄欺骗百姓,只觉得气愤难当,而周围百姓看向他的怪异眼神,更是让他很不舒服。 甚至于,连身边那些一贯与他交好的同窗学子,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怀疑。 经此一事,至少在潞安府内,他张琦成“莽撞冒失,没有主见,只知道人云亦云,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的评语,已经算是落定了。 看着周围百姓们正对着赵俊臣欢呼,百官、商人、乡绅们亦是对赵俊臣惟命是从,而赵俊臣却冷静的站在祭台之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张琦成的心中,竟是突然觉得有些恐怖了。 “这个赵俊臣,不仅为人卑劣,又有如此手段,大明江山,迟早会祸害在他的手中!!” 这般想着,赵俊臣没有恼羞成怒,张琦成反而先是恼羞成怒了,指着赵俊臣大声叱喝道:“赵俊臣,你这个贪官奸臣!!你以为瞒得了一地之百姓,就能瞒的了天下百姓吗?你以为能瞒得了一时,就能瞒得住一世吗?赵俊臣!你的真实嘴脸,迟早会暴露的!!”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竟是压过了周围百姓的欢呼声,传入了赵俊臣的耳中。 赵俊臣看了张琦成一眼后,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喊道:“大家静一静!!” 当祭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后,赵俊臣扬声说道:“百姓们,本官知道,这些年来,因为有人恶意诽谤本官的缘故,本官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好,但俗语有云,百闻不如一见,本官如今就站在这里,大家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本官究竟是清官还是贪官,此次潞安府蝗灾泛滥,大家颗粒无收,但本官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位百姓吃不上饭,否则,不用他人来诋毁,本官就承认自己是个贪官!!” 对百姓而言,灾荒年代,没有什么是比“吃得上饭”还要更大的实惠了,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保证后,百姓们欢呼声更大了,隐隐间,甚至有“青天”的呼声此起彼伏。 这个时代,清官的门槛极低,只要你能让百姓活得下去,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爷!!而在百姓们的眼中,赵俊臣已是符合了这个标准。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从今天起,他那满天下的狼藉名声,至少在潞安府境内,就要彻底扭转了。而以潞安府为基点,天下百姓们对他的看法,也会慢慢改善,赵俊臣的目的,总算是初步达到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但赵俊臣并不开心,因为他其实并不喜欢愚弄百姓这种作为,毕竟前世他也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但为了扭转自己如今的不利形势,赵俊臣却又不得不这么做——他如今的名声太差了,如果再不扭转,就当真会“不杀不足以慰天下”了。 满意、愧疚、无奈,或者还带着那么一丝得意,赵俊臣如今的心绪,颇为复杂。 另一边,刘长安见大势已定,心中佩服之余,快步走到赵俊臣身边,问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污蔑朝廷官员,罪大恶极,您说该如何处置?” 对于张琦成,赵俊臣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欣赏,毕竟,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像张琦成这样有正气、有勇气的人都不多。至少,赵俊臣扪心自问,如果把他与张琦成的位置互换,此时的赵俊臣恐怕就要“穷则独善其身”了。 再考虑到士林间的影响,赵俊臣并不准备严惩张琦成。 所以,沉吟片刻后,待百姓们再次安静下来,赵俊臣对着张琦成说道:“张琦成,你今日诋毁朝廷官员,又破坏祭祀仪式,按理说,本官再怎么责罚你也不为过!但本官念你只是受人蛊惑,本身并无恶意,尚情有可原,也不严惩,只夺去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服气?” 赵俊臣之所以要夺张琦成的功名,绝了他日后的为官之路,其实还有为张琦成考虑的缘故。 这个张琦成虽然心怀正气,也不缺勇气,但他的正气和勇气,却往往以莽撞冒失的形式来表现,这样的人,进入了官场,定然会被玩弄于鼓掌而犹不自知,落不得好下场——就好像赵俊臣今日如此利用他一般。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绝了他为官之路,让他安心在潞安府当个教书先生为好。 官场之凶险,犹胜战场,像张琦成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去参与了。 本以为张琦成会激烈反对,但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这张琦成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又愣愣的看了赵俊臣良久后,竟是恢复了平静。 “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再反对又有何用?”张琦成先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大声冲着赵俊臣问道:“既然大人你如此宽宏大量,不知前些日子那些袭击大人的无辜百姓,大人又准备如何处置?如此不审不罚不放,就这么无故羁押着,又哪里能让百姓安心?” 刘长安见张琦成不仅得寸进尺,更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暗中讥讽赵俊臣——“袭击大人的无辜百姓”!!既然百姓无辜,那不就是说赵俊臣活该被石头砸吗?——愤怒之下,就准备大声斥责。 然而,还未开口,就被赵俊臣摆手拦下了。 只听赵俊臣冲着祭台下的百姓大声说道:“前些日子,有百姓掷石袭击本官,按大明律,轻则杖三十,重则当斩,但本官知晓,他们只是受人误导,所以也无意于严惩,虽说把他们关入了牢中,却从没有虐待他们,对于这一点,待他们日后出狱,大家可以亲自去询问他们。本准备把他们再关上一段时间,让他们明白朝廷法纪不可违的道理,但如今灭蝗,正是用人之际,本官决定将他们提前放出来,让他们将功折罪,如果他们在灭蝗期间表现良好,本官就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百姓之间,欢呼声再起。 “钦差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啊!” “对袭击自己的老百姓都能既往不咎,就算是宋朝的包青天也做不到吧?” “这位钦差大人看来是真的爱护百姓啊!从前竟然有人污蔑这位大人是个贪官,真是心肠坏透了!” 当百姓的话语声传入耳中,张琦成明白,这次民意之战,是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叹息一声,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祭台上接受百姓欢呼的赵俊臣后,将怨恨与不甘藏到心底深处,张琦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了。 背影萧索落寞。 “祭天结束,为了天下安生,为了来年收成,百姓们,我们灭蝗!!” 赵俊臣并没有注意张琦成的离去,只是对着百姓们大声宣布道。 ……… 当赵俊臣走下祭台后,许庆彦连忙端着一碗水来到了赵俊臣面前,口中说道:“少爷,辛苦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祭台之上,为了让更多百姓听清自己的声音,赵俊臣一直在扯着嗓子喊话,如今正是口干舌燥,喉痛难忍。 而许庆彦则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幸灾乐祸道:“那个张琦成,竟然敢挑衅少爷,当真是自不量力!”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张琦成出现的正是时候,我在百姓心中,贪官形象流传已久,猛的要扭转这般印象,百姓们必然会不适应,并心中生疑,而有了这番辩论,百姓们才会认定我之前是受人污蔑诋毁,效果更好,这么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那张琦成了。” 许庆彦笑道:“还是少爷看的明白!” 赵俊臣轻叹一声,说道:“不过,我们也必须要在士林中找一些自己人了,否则不管再怎么做,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事倍功半。这天下民意,到底还是掌握在那些读书人和清流的手中。他们声望高,百姓们也信他们的话,有他们帮着说话,我们也能省却不少麻烦。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不仅要扭转民间百姓对我的看法,更要扭转读书人对我的看法。就像今日,如若不是有我在场,被张琦成这么一闹,我们所有的准备,就全都要功亏一篑了。” 许庆彦连连点头,说道:“我听人说,那张琦成仗着父辈余荫,做事一向是肆无忌惮,也就是少爷,才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拍马屁了,我们走吧。” 许庆彦一愣,问道:“去哪?” “做戏做全套,这个时候,自然是亲力亲为,和百姓们一同去扑杀蝗虫了,还能去哪?” 第二十一章.造势与作秀(下). 古时,在老百姓的心中,所谓的好官清官,就是坐在衙门中为老百姓做好事的官儿;而所谓的坏官贪官,就是坐在衙门中坑害老百姓的官儿。?w?w?w.biquge 两者的共同点是,不管他们是在衙门里办好事,还是在衙门里办坏事,都只会坐在衙门里办事。 这个时代,“人人平等”的观念还没有出现,百姓心中,朝廷官员就应该高人一等,就应该坐在衙门当中号施令。 而赵俊臣在灭蝗期间的所作所为,却将百姓们心中的这个观念给彻底颠覆了。 祭天之后,扑杀蝗虫的行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在各方鼎力相助下,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骚乱,不过月余时间,蝗灾已是遭到控制,原本铺天盖地的蝗虫,如今已是变得只能零星可见。 而河东、太原两地,在赵俊臣的协调下,这些日子以来也在全力配合潞安府的行动。由于扑灭及时,两地今年的秋收并没有受到蝗灾的影响。 在两地知府的组织下,河东、太原两地的百姓们,亦纷纷来到潞安府境内,帮助潞安府的百姓一同扑杀蝗虫。 对河东、太原两地的百姓来说,来到潞安府后,最让他们惊奇的事情,莫过于堂堂钦差大人赵俊臣竟然一身普通农家装扮,和潞安府的百姓们一同扑杀蝗虫了!! 赵俊臣这么做的本意,不过是一番做作,只是为了稳固自己在潞安府百姓心中的“好官”形象。 但百姓们却并不认为赵俊臣这是在做作,因为在扑杀蝗虫期间,赵俊臣没有享受任何特权优待,也从没有丝毫偷懒,和普通百姓一样每天从官府的粥棚里领着稀饭咸菜吃,而且对每一个百姓都是那么的亲切客气。 如此一来,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感动感激自是无需多言。可以说,以赵俊臣如今在潞安府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声望,别说是让他们扑灭蝗虫了,就算是让他们把蝗神庙给拆了,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犹豫。?笔?趣阁w?w?w?.?b?i?q?u?ge?.?c?n? 按照某位被赵俊臣的行为所感动的书生的说法,古往今来,“爱民如子”这四字评语,恐怕也只有赵俊臣能真正担得了。 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人敢在潞安府境内说“赵俊臣是个贪官”的话,被喷一脸唾沫星子还算轻的,被百姓们围殴群揍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潞安府百姓们的帮忙解释说明下,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也被太原、河东两地的百姓所熟知,而赵俊臣的“好官”形象,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再也不局限于潞安府一隅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赵俊臣,因为赵俊臣的亲力亲为,刘长安等地方官员,虽然并不理解,但也不得不纷纷效仿,脱了官袍,换上了农家衣装,与赵俊臣一起忙前忙后。 结果,刘长安这个以往在潞安府境内横征暴敛的贪官,这些日子里竟也收到了不少好评。 ……… 天色将晚,日头西落。 赵俊臣忙了一天,虽然颇为疲惫,但依然没有休息,而是指挥着百姓们焚烧蝗尸。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把蝗尸集中起来,在田地间焚烧,能让田地肥沃不少,来年潞安府也定然能有个好收成。 对于赵俊臣的说法,百姓们是深信不疑的,所以纷纷照做。 当蝗尸熊熊起火后,诸事皆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寸步不离的刘长安,向赵俊臣轻声问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劳累了一天,也该吃饭了,咱们今天还是去粥棚吃吗?” 见赵俊臣点头,刘长安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色,他一向养尊处优,猛不丁的让他整天吃稀饭窝头咸菜,又哪里能习惯?但既然赵俊臣身为钦差都吃这些了,他刘长安不过是区区知府,即使不愿意,也只能跟着照吃不误了。?ww?w?.?biquge 见刘长安一脸的苦不堪言,赵俊臣笑道:“刘大人,本官知道你吃不惯那些稀饭咸菜,这些日子也确实难为你了,这样把,今天你就自己去找些吃食吧,不用随本官一起了。本官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代表个人,你们地方官员仅凭自愿即可。”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刘长安哪里会真的答应?连忙说道:“大人您这可是看低下官了,大人您即高瞻远瞩,又爱民如子,这些日子能跟随在大人左右,下官只觉得受益匪浅,如今正是向大人您继续学习的机会,下官又哪里能错过?所以,自然是大人您怎么做,下官就怎么做了。” 赵俊臣摇头失笑道:“这可是你在自讨苦吃,将来莫怨我。” “怎么会,大人您又说笑了,跟在大人左右,是下官的荣幸。” 说话间,赵俊臣和刘长安等人已是来到粥棚附近。 只见在粥棚前,百姓们排着长队,竟是秩序井然。 能有这般秩序,却也有赵俊臣的一份功劳,因为赵俊臣每次来粥棚领粥时,都是排队的,而百姓们见赵俊臣都是如此,再加上粥棚里的稀饭窝头咸菜管够,也就跟着排队了。 而见到赵俊臣的出现后,粥棚附近的百姓们亦是大都面现恭敬与欢喜之色,纷纷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问安。 “大家快快起身,你们忙累了一天,就不必再跪来跪去了,我如今又未身穿官袍,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见百姓下跪后,赵俊臣连忙说道,并把他身边的百姓一一扶起。 百姓们起身后,热情依旧不减,纷纷对着赵俊臣招呼道: “钦差大人,这一天您可辛苦了吧!” “大人,您去前面先领粥吧,不碍事的!” “大人,您站我前面吧,这样也快些。” 喧喧嚷嚷间,一片问候声中,赵俊臣只是笑着摆手拒绝。 见到这一幕,刘长安等潞安府官员,皆是神色复杂。 从前他们一旦在民间出现,百姓们都是纷纷避之不及,又何曾遇到过今日之热情? 百姓们的爱戴,让这些心中一向只知道银子的贪官们,竟也有了些许充实感。 对这些贪官而言,自然不可能会因为这些就转变自己的贪财本色,在他们眼中,白花花的银子依然要比百姓爱戴重要的多,但是,如果能像赵俊臣这样,贪污受贿之余还能得到百姓爱戴,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对此,很多人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了,比如潞安知府刘长安。 通过各方渠道,潞安府的官员们可是很清楚,这些时间赵俊臣民望大增之余,银子可也没少拿,据传光是晋商们的孝敬,就有十万两之多。 名利两收,自然让人羡慕。 ……… 不谈潞安府官员们的思绪复杂,赵俊臣与百姓们亲切交谈之间,似乎现了什么,微微一愣后,快步向着不远处的一位老者走去。 老者身边,还带着两个三四岁孩童,正是前些日子曾与赵俊臣有过交流,自称“笑着等死”的那位老者。此时他亦在排队等着领粥。 来到老者身前,赵俊臣笑着问道:“老丈,可还记得我吗?” 老者点了点头,一脸恭敬的答道:“您是钦差大人,是位大青天。” 赵俊臣笑着说道:“看来老丈终究还是忘了我了,老丈可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就在不远的那处田边,我们曾见过面?” 老者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终于想起来了,面带惊喜道:“原来……竟是钦差大人!?哎呀,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那日竟是怠慢了钦差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说着,老者就要拉着两个孙子下跪请罪,赵俊臣连忙扶住,说道:“那日本官是微服私访,老丈并不知情,况且老丈也并没有怠慢于我,何罪之有?” 将老者扶起来后,赵俊臣又问道:“你儿子的腿,如今可治好了?” 老者面现喜色,答道:“多谢大人关心,自那天与大人见面后,不知为何,第二天就有大夫来到家中,免费为我那孩儿治腿开药……” 话到一半,老者突然身体一震,见赵俊臣笑吟吟的似乎早已知情,终于明白了恩人是谁,再次拉着两个孙儿向着赵俊臣下跪,神色激动,口中说道:“孙儿,快向钦差大人下跪谢恩,治好你们爹爹腿伤的恩人,就是钦差大人啊。” 这一次,赵俊臣却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 当赵俊臣好不容易把这祖孙三人扶起身后,说道:“既然你儿子腿伤治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这么说着,赵俊臣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就转身离去了。 待赵俊臣离开之后,周围好奇的百姓们,纷纷把老者围住打听消息,老者亦向周围百姓大声解释道:“这位赵大人真是好官啊,你们不知道,自从我家孩儿腿断了之后,一家老少再也没了活路,老头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谁知那日遇到了微服私访的赵大人……” 第二十二章.回京之前(上). 一碗稀粥,一个窝头,几根咸菜,这就是潞安府百姓们从官府粥棚处领到的晚饭。w?w?w?.?biquge 这些东西,即吃不好,亦不一定能吃饱,但至少能吃得上,所以百姓们大都已经很知足了。 当轮到赵俊臣去领粥的时候,粥的那位衙役还特地讨好的多给了赵俊臣一个窝头,这次赵俊臣倒没有拒绝,只是在离开粥棚的时候,把两个窝头分给了那老者的两个孙儿,不待老者拒绝,赵俊臣已是笑着说道:“就让孩子们多吃一些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不饿,喝碗粥也就够了。” 说着,也不待老者说话,赵俊臣就离开了。 当着百姓的面把粥喝光之后,赵俊臣就在刘长安等人的陪送下,回到了他在潞安府的暂住之所。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待多时了。 许庆彦性子跳脱,不喜劳作,亦懒得与赵俊臣一同搞“面子工程”,所以赵俊臣索性就把他留在了城内,省的添乱。 许庆彦在正屋中无所事事,见赵俊臣回来后,连忙起身相迎,口中说道:“少爷,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啊,哪里像你,整天游手好闲,我都开始羡慕你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少爷,要我说你反正是做做样子,去几天也就得了,怎么还天天去了?你身份金贵,整天这么劳累,累坏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也就这几天了,如今蝗灾已经快扑灭了,救灾粮草的放也在稳步进行,再过几日,我们也就能回去了。w?ww?.?b?i?q?u?g?e” 许庆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里屋端出了一盘食物,放到赵俊臣的面前,笑道:“少爷,我给你买了块牛舌,你尝尝怎么样?”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就这么吃了起来。 自从赵俊臣与潞安府百姓们“同甘共苦”后,许庆彦每天都会给赵俊臣寻些肉食,而赵俊臣本身就是无肉不欢的胃口,再加上许庆彦是为了他好,又无人知道,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每天回来吃小灶了。 赵俊臣相信,不仅仅是他,刘长安等人,恐怕现在也是如同自己一般,正在享受着小灶美食,说不定还会更加丰富。 而这也是赵俊臣会把窝头送掉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饿不着。窝头那东西,偶尔吃一下忆苦思甜还可以,一直吃的话,赵俊臣的肠胃还真无法适应。 这么做或许有些虚伪,但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的所谓的“同甘共苦”,本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赵俊臣看来,同甘共苦的基础在于条件相等,如果明明有更好的条件,却偏偏与寻常百姓同甘共苦,赵俊臣自问,确实无法坚持几天。 就在赵俊臣享受着牛舌的美味时,门外有仆从禀报道:“大人,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不知道郭麟祥来这里所为何事,但还是说道:“让他等一会,我马上去见他。???笔趣阁??w?ww.biquge” 说着,赵俊臣拿巾绢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又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才吃了几口的牛舌后,向着客堂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客堂后,郭麟祥正在那里恭候着,手边还放着一方锦盒,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让郭老板久候了,见谅见谅。” 进入房中后,赵俊臣冲着郭麟祥拱手道。 “大人太客气了。” 郭麟祥回话间,就要行跪礼,却被赵俊臣扶住了,将郭麟祥扶起身后,赵俊臣笑道:“你还说本官客气了,要本官说你才是太客气了,你我相识一场,本官亦不拿你当外人,这些虚礼,大可不必。” 待双方落座后,赵俊臣问道:“不知郭老板这么晚来找本官,可有何要事?” 郭麟祥笑着答道:“本不应该这么晚来打扰大人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大人为灭蝗之事到处奔波,亲力亲为,我一来不知到何处去寻大人,二来人多眼杂,亦不方便,所以只能在这个时候来了。” 说话间,郭麟祥把手边的锦盒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本书册,接着郭麟祥把书册送到赵俊臣身前,说道:“还请大人过目。” 赵俊臣接过书册,却见书册封面上写着“潞安府灭蝗实录”七字。 打开一看,确如题目所言,潞安府灭蝗前后所生的事情全部记录其中,并重点描述了祭天时赵俊臣与张琦成之间的辩论,以及赵俊臣亲力亲为的与百姓一同灭蝗的事迹,其中对赵俊臣的所作所为,大为夸赞,颇有几分为赵俊臣的“贪官”之名平反的意思。 赵俊臣大略翻看了一遍后,挥了挥手中的书册,抬头向郭麟祥问道:“郭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郭麟祥笑道:“还请大人不要误会,这是我等晋商共同的意思,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爱民如子、为国为民的胸怀,我等皆是看在眼里的,亦为大人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不已,但一想到民间百姓,对大人多有误解,就皆是感到气愤无奈,所以合计之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把大人您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记录成书册,并行天下,以此来为大人正名!!” 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觉得郭麟祥的所作所为正合自己的心思,可以想象,当这本书册刊行天下后,赵俊臣的名声,很有可能会从“狼藉不堪”转变为“诽誉参半”。 对赵俊臣来说,这本书册,可比之前晋商们孝敬的十万两银票贵重多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赵俊臣还是一脸的迟疑,说道:“郭老板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如此作为,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 郭麟祥却摇头道:“大人您不知,这天下百姓,不仅仅是对您有偏见,朝廷许多大员,在民间的名声也都不大好,颇有许多偏激之士,认为我大明朝如今已经被贪官控制了,但实际情况自然是完全相反的,这本书册的刊行,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不仅仅是为大人,亦是为大明所有官员正名。” 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以及用心用意,自然瞒不过郭麟祥这个地头蛇,明白赵俊臣有心要在民间扭转他那狼藉名声的想法。对此,郭麟祥是颇为赞赏的,在郭麟祥看来,一个朝廷官员,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如果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官誉的话,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官员。也只有有了一个好的官誉,才能在官场上站得持久。 也正因为如此,郭麟祥才对赵俊臣更加看重了,因为郭麟祥从赵俊臣的作为中看出了赵俊臣的“野心”,因为这种“野心”,包括郭麟祥在内的晋商集团,对赵俊臣的态度,亦是从“合作者”变成了“重要且长久的合作者”。 晋商集团一向注重在朝廷中枢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还曾把晋商集团的代言人捧为内阁辅,只是随着崇祯皇帝的改革,商人们在朝廷的势力有所衰弱,代言人虽然依然有很多,但分量却是有些不足了。 而赵俊臣的出现,在郭麟祥等晋商集团眼中,或许就是一个改变这般情况的契机! 所以,晋商集团才会准备刊印这《潞安府灭蝗实录》,以此来助赵俊臣一臂之力,即为进一步结好赵俊臣,也为了将来赵俊臣在朝中的地位势力能更进一步。 另一边,听郭麟祥这么说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又有仆人匆匆赶来,对赵俊臣禀报道:“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大家每一份支持,都是虫子必不可缺的写作动力。 第二十三章.回京之前(中). “启禀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显得有多惊讶。?w?w?w?.?b?iq?ug?e 天使,即天子之使节。 如今赵俊臣离京已有近两个月时间,远远过预期。虽然为了稳固圣眷,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每隔几天就会给德庆皇帝上一封请安折子并汇报近况,但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朝中许多事情都离不开他,以德庆皇帝的性子,也该派人来催促他返京了。 心中猜想着天子使节的来意,赵俊臣转头向郭麟祥说道:“郭老板可否移步到偏厅稍候?待本官接待了天使后,再与郭老板详谈,怠慢之处,还请郭老板莫要怪罪。” 郭麟祥点头笑道:“大人客气了,天使驾临,必是有要事与大人商量,在下去偏厅暂避本是应该的,哪里敢怪罪大人。” 说话间,郭麟祥也不耽搁,向赵俊臣行礼后,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偏厅等候了。 “庆彦,随我前去迎接天使。” 待郭麟祥离去后,赵俊臣亦是起身,对一旁的许庆彦说道。 …… 当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府门处,就见那天使正带着一众随从在府外等待着——那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太监,看其服侍,想来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只是这太监虽然一脸的笑意,却总给赵俊臣一种皮笑肉皮不笑、城府深沉的感觉,让赵俊臣本能的有些戒备。 “庆彦,这太监你可认识?” 远远的看到那太监后,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 见赵俊臣竟是不知来者的身份,许庆彦不由奇怪,但还是轻声答道:“少爷你怎会连他也忘了?这阉货就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啊,跟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是快步走到那张德身前,拱手道:“天使驾到,本官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那张德亦是笑着答道:“赵大人客气了,咱家身份低贱,赵大人能亲自到府外相迎,已是让咱家受宠若惊了。” 张德的声音尖锐,虽说不是公鸭般的嗓子,但也不算好听,并且语气间还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对赵俊臣存在着某种敌意,让赵俊臣暗暗皱眉不已。 “张公公客气了,咱们还是进府说话吧。” 察觉到张德那似乎不打算隐藏的敌意,赵俊臣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再客气,只是引着张德向着府内走去。???w?w?w?.?b?i?q?u?ge 张德虽是天使,但赵俊臣也是钦差,所以双方见面后,并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引着张德来到大厅后,双方分宾主落座,赵俊臣问道:“不知陛下派张公公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旨意要吩咐?” 张德咳嗽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旨意嘛,倒也没有,只是陛下这么长时间没见大人了,有些挂念,就派咱家来潞安府问问大人您何时能回京。赵大人啊,不是咱家说您,您不仅是户部侍郎,更兼管了内承运库,户部离了大人,还有尚书和其他侍郎可以管事,但内承运库如果没了大人,就没了主事的人,那不就要变得一团糟了吗?咱家知道大人您在潞安府有大事要做,但也不能一走就是两个月啊?为陛下办事,咱们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张德说话语很慢,却又很啰嗦,赵俊臣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那张德又再次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要咱家说啊,大人您自从兼管了内库之后,虽说是把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大人您身为朝廷大员,朝事繁重,又前途远大,将来只会越来越忙,这内承运库的事情,由大人您一肩担着,怕总是会有疏漏之处,就像这次,大人您刚刚离开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内承运库那边就乱套了。要咱家说啊,若是有人能帮着大人您分担着,赵大人您肩头上的担子,也总会轻一些,赵大人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张德的话语若有所指,赵俊臣哪里会听不出来,但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淡淡的说道:“张公公说的极是,本官受教了,还请张公公回去禀报陛下,就说本官三日之内,必然返程。” 顿了顿后,赵俊臣问道:“不过,本官想来,若只是内库那边有些混乱,陛下怕是不会这么急着派公公来催促本官返京,不知最近朝廷之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生?” 张德撇了撇嘴,依旧是用那慢悠悠的语说道:“咱家在内宫做事,前朝生了什么事情,咱家又哪里能知晓?赵大人您这可是问错人了。” 说话间,张德已是起身,对着赵俊臣拱了拱手,说道:“赵大人,陛下的意思咱家已是告知大人了,陛下那边还需要咱家伺候,咱家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咱们京城再见吧。” 说着,张德也不待赵俊臣挽留,就要转身离去,颇有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 “张公公这就要走了?天色已晚,不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吗?”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打了一个眼色,见许庆彦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后,赵俊臣又瞪了许庆彦一眼。 见赵俊臣如此表示,许庆彦无奈,只得走到张德的身边,拉住张德的手,与赵俊臣一同挽留道:“是啊,张公公,时间这么晚了,就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吧。??笔??趣阁w?w?w?.biquge” 拉手之间,一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就已是塞进了张德的手中。 张德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面额后,脸上已是重新恢复了笑意,转身对着赵俊臣说道:“哎呀,不是咱家不想休息,只是圣上那边离不开咱家的伺候,这些年来为圣上传旨,咱家一向是连夜来连夜走的,日夜兼程,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能耽搁,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点头,一脸的赞叹,说道:“张公公忠君之心,本官钦佩,怪不得陛下这些年来一直要公公伺候着了。” 张德点了点头后,似乎想起来什么,夸张的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瞧咱家这记性,刚才大人您问我前朝的事情,咱家却是忘了,这些日子前朝确实出了些事。就在前些时候,陛下本打算南巡,但户部没银子,前朝的那些大员们就一同劝阻陛下,还说陛下南巡必然会劳民伤财什么的,扫了陛下的性子,这些日子陛下正为这事而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张德看了赵俊臣一眼,笑道:“不过,赵大人你做事一向最合陛下心思,理财之术又冠绝天下,咱家寻摸着,陛下这个时候催大人回京,想来是南巡的心思还在,想要大人回去出主意呢。”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多些公公指点。” ……… 客气的把那张德送走,回到大厅,又派下人去请郭麟祥后,赵俊臣对身边的许庆彦说道:“这个张公公,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实在别扭。” 许庆彦却是一脸的不屑,说道:“哼,自从年前陛下把内库交给少爷管理之后,这些阉货,几乎每个见到少爷都是这副德行,少爷你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说话之间,许庆彦脸上闪过肉痛之色,轻声嘟囔道:“五千两啊,我身上怎么没带面额小点的银票,五千两啊,真是便宜那个张德了……” 听到这些,赵俊臣不由失笑,笑骂道:“你呀,真是个守财奴的性子。” 虽然一脸笑意,但赵俊臣的眼中却闪过沉思之色。 他如今已经明白张德为何会对他抱有敌意了,原因就在于赵俊臣如今还兼管着内承运库。 内承运库,又称内库,乃是明朝历任皇帝的私人银库,之前一向是由亲近太监掌管,但数月之前,或是因为见赵俊臣理财之术高的缘故,德庆皇帝就把管理内库之权转交给了赵俊臣。如此一来,那些太监们手中少了一个重要的权力和财源,自然不会待见赵俊臣了。 赵俊臣在穿越之后,曾为自己总结了三大危机,一是朝中政敌太多,二是朝野间名声太差,三是当今太子朱和堉对他的敌意。 但那时,由于继承记忆不完整的缘故,而赵俊臣又一时间忘了内承运库的来历,如今想来,却还漏了一条——那就是宦官们对他的不满! 明朝的宦官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对皇帝的想法决策拥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更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让人侧目的权势,比如东厂西厂这些特务机构,就掌握在宦官手中。 不过,对于宦官的不满,赵俊臣也自有解决办法。 内库固然是官宦们手中的一大权力和财源,但这个权力和财源一向只是掌握在少数宦官手中,而绝大多数宦官,只是每年拿点分成罢了。只要照顾到那些宦官们的利益,让他们不觉得有什么损失,那么绝大部分宦官不仅不会敌视赵俊臣,反而还会把赵俊臣看成是自己人。 而那些因为失去了管理内库之权,对赵俊臣依旧心怀不满的宦官,到那个时候也无法威胁到赵俊臣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亦皆为利往,因为利益而产生的矛盾,对赵俊臣而言,往往是最好解决的矛盾。 就好像那张德,原本因为内库的事情而对赵俊臣抱有敌意,但五千两银票一塞到他的手中,就马上变了态度,转而对赵俊臣笑脸相迎了。 ……… “不过,终究还是疏忽了,回京之后,这件事情,要当先解决才是。” 心中打算间,赵俊臣下意识喃喃自语道。 旁边许庆彦听着好奇,问道:“少爷,什么事情疏忽了?” 赵俊臣解释道:“我自从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之后,虽然神志未损,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却大都记忆模糊了。” 这么说着,弥补了之前曾向许庆彦询问张德来历的漏洞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自己疏忽了,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竟是忽略因为内库的事情,那些宦官们对我的敌意了,若是早想起来,我就决不再会在潞安府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许庆彦疑惑道:“少爷你为何这么说?”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如今我虽说圣眷优容,但圣眷这东西,需要长时间陪伴在陛下身边不断加固,否则就要慢慢的淡了。而我在这潞安府一呆就是两个月,原本也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些太监成天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我又无法及时向陛下辩解,正所谓日积月累蚁穴溃堤,再优容的圣眷,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如果早想到那些太监们对我的敌意,我就绝不会贸然离开京城两个月之久。不过如今看来,陛下对我倒还是圣眷未衰,这恐怕一来是因为陛下对我圣眷太厚,那些太监无法在短时间内撼动,二来也是因为那些太监本身也没想过我会离开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布置的缘故。”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我之前就曾说过,咱们从今往后要多交朋友少结仇人,这些太监天天伴在陛下左右,最是不能得罪,待回京之后,我们也要与他们好好地结交一番,如果能与这些太监结成盟友,将来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可是多得很呢。”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许庆彦警告道:“还有你,以后也别一口一个阉货的叫了,若是传出去被他们知道,那些太监可是记仇的很,今后就很难再与咱们同心了。” 许庆彦一脸的不愿意,但还是说道:“我明白了,少爷。” ……… 主仆说话间,郭麟祥已是在下人的带领下回到正厅,落座后,向着赵俊臣问道:“大人您可是准备回京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郭老板如何得知?” 郭麟祥笑道:“陛下对大人的圣眷优容,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当今陛下不仅宠信大人,更是离不开大人,所以这天使一来,我就猜想,是不是陛下要催大人回京了。”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郭老板倒是个聪明人。” 郭麟祥客套了一番后,又把那《潞安府灭蝗实录》拿起,向赵俊臣问道:“大人,这本书的刊印事宜,您看如何?” 赵俊臣迟疑道:“这本书如果能刊天下,自然是好的,不过其中为本官说话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容易惹人口舌,不若你们在刊印之前,找位有声望的文坛魁,为这本书写篇序言,明言此书即是为了向世人讲述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道理,亦是为了给天下间所有受流言所害的大明官员正名,如此之后再行刊印,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人睿智,” 将《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刊事宜定下来之后,两人又交谈了片刻,郭麟祥见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扰赵俊臣,就知趣的向赵俊臣告辞了。 在郭麟祥离去之前,赵俊臣笑着邀请道:“本官打算后日离京,明日将会设宴款待潞安府境内的地方官员,以及商家耆老,到时候郭老板一定要来。” 郭麟祥点头道:“自然自然,这是在下的荣幸。” ~~~~~~~~~~~~~~~~~~~~~~~~~~~~~~~~~~~~~~~~~~ ps:看到有读者朋友投了催更票,虫子尽量满足吧,明天会多更一些,但能否达到要求却不敢保证,这段时间工作上比较忙,见谅。 第二十四章.回京之前(下). 书房之中,赵俊臣正在准备着回京之后要呈给德庆皇帝的奏章。?笔趣?阁?w?w?w?.b?iquge 奏章有两份。 第一份奏章,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汇报潞安府近况的奏章,其实说到底,这就是一份请功折子。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赈灾救灾,往往都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由此而引的民变,更是数不胜数。能像赵俊臣这样干净利落且不留后患的解决,可谓是少之又少,为此而上一份请功折子,倒也不算过分。 至于第二份奏章,则是赵俊臣支持德庆皇帝南巡的奏章——这可是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赵俊臣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户部没银子、南巡会劳民伤财之类的顾虑,赵俊臣经过了一晚上的考虑,已是有了应对之策,所以并不担心。 事实上,就算没有应对之策,赵俊臣也依然会坚决支持德庆皇帝南巡!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屁股决定脑袋”,如今德庆皇帝是赵俊臣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所以对赵俊臣而言,没什么是比讨好德庆皇帝更重要的了——这种想法虽然颇有几分小人心思,但确实是赵俊臣最真切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刚刚把第一份奏章写完之时,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汇报道:“少爷,刘长安和张道全来了。” 赵俊臣下意识的眉头微皱,抬头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摇头道:“不是一起来的,前后脚,只是凑巧撞到一起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先领刘长安来见我,让那张道全在偏厅等一会。” 许庆彦点头领命去了,不一会,已是领着刘长安来到书房中。 ……… 刘长安进入书房后,还没来得及向赵俊臣下跪行礼,赵俊臣就已是摆手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见面,这些官场礼节,能免则免,你不嫌麻烦,本官还献麻烦呢。” 但刘长安却依然向着赵俊臣下跪问安,然后才起身笑道:“大人您胸怀宽广,不拘小节,但我等下属官员,却不能坏了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但心中却颇为刘长安的规矩本分而满意,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刘长安落座后,向赵俊臣汇报到:“大人,您今晚摆宴的酒楼,下官已是安排好了,就在那城西的福安酒楼。潞安府地处偏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之地,那福安酒楼已是潞安府境内最好的酒楼了,虽说谈不上豪华,但菜式倒也齐全,大人您看如何?”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检查着手中的奏章,一边说道:“这些小事,你看着安排就是,你做事稳妥,本官信的过。” “多谢大人信任。”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不由的面现喜色,继续说道:“不过,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要返京,本该是我潞安府上下摆宴为大人送行才对,结果竟是让大人您亲自破费了,惭愧、惭愧!” 赵俊臣检查了一遍的奏章,没现有什么问题,就将它合上摆放到一边,然后抬头笑道:“不过是借机会相聚一番罢了,谁摆宴都一样,又花得了几个银子,哪里谈得上破费?说起来,本官来到潞安府之后,潞安府上下,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乡绅商人,对本官都颇为照顾支持,由本官摆宴,也是应该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一脸的感动,叹息道:“大人之胸襟,实在是让下官感慨不已……” 话到一半,就已被赵俊臣挥手打断:“你我也算相熟,就不用再说这些客套话了,本官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吩咐。???w?ww?.?b?i?q?uge” 刘长安马上正襟危坐,一脸的认真,答道:“还请大人吩咐。” 赵俊臣缓缓说道:“因为陛下急招的关系,本官明日就要回京了,这潞安府的一切,从今往后就要以你为主了,如今蝗灾已是即将扑灭,赈济亦是一切顺利,待本官回去之后,你可要把一切都看紧了,莫要虎头蛇尾才是。” 刘长安肃容道:“下官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官今日一直在准备回京事宜,未能与百姓们一同灭蝗,一切可都还顺利?” 刘长安突然一笑,讨好的说道:“下官正要向大人禀报呢,大人要回京的消息,不到一天的功夫,已是传遍了整个潞安府,百姓们本还不信,待今日见不到大人后,才真的信了。结果到了现在,百姓们大都已是放弃灭蝗,各自回家了。”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本官不在,百姓们就放弃灭蝗了?你们地方官府竟也不管?难道就不怕蝗灾复吗?” 见赵俊臣有些不高兴,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您误会了,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百姓们之所以纷纷离去,是为大人您制作万民伞去了。” 顿了顿后,刘长安神色间满是赞叹与感慨,继续说道:“大人您这些日子为潞安府上下所做的一切,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舍不得大人您离开,但也知道留不住大人,所以只能为大人做些万民伞以示感激。那万民伞虽说万民,但每个能挂三五百个名字已是极限,然而潞安府的百姓,却都想在送给大人的万民伞上留名,下官估摸着,待大人明日离去时,收到的万民伞,怕是要不下百柄!!如此数量,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来定会传为千古佳话,下官在此先行恭贺大人了!” 听到刘长安的话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接着竟是面无表情的沉默良久。 万民伞,本是古时百姓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伞上缀有许多小绸条,绸条上写着一众赠送人的名氏。 到了清朝后期,万民伞却变了味道,地方官员在离任前,会强制要求地方绅民向他们赠送万民伞,地方官员收到的万民伞越多,也越有面子。 但在明朝时期,万民伞的含义还很单纯,如果地方官员离任时能收到万民伞,那就代表着该地方官员绝对是个好官,而赵俊臣本不是地方官员,只是作为钦差代天子巡视地方,竟也能收到万民伞,而且按照刘长安的说法,数量竟不下百柄,那绝对是要震惊朝野的。 这种做法,虽是百姓自主为之,但对赵俊臣改善名声的好处,自不用提。 但在这一刻,赵俊臣心中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幸喜,而是愧疚。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本质是什么,没有谁比赵俊臣本人更加清楚了。 说得好听一点,赵俊臣是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而作秀造势;说的难听一些,就是赵俊臣为了一己之利而愚弄百姓!! 百姓愚昧软弱,总是被上位者轻易欺骗愚弄;百姓亦淳朴善良,比起那些饱读圣贤书的上位者们,却往往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笔趣???阁w?w?w.?b?iq?uge ……… “我这些日子毕竟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总比晚清时候那些向百姓们强行索要万民伞的贪官要好多了……” 这般想着,或是自我安慰的缘故,赵俊臣复杂的心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另一边,刘长安则继续向赵俊臣描述着百姓们为赵俊臣制作万民伞的盛况,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大人您是不知道,为了给大人制造万民伞,百姓们大都把自家最好的布料捐献了出来,据说那些正在制作万民伞的人家,如今院子里已是摆满了各类布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因为许多百姓不识字的缘故,为了能在万民伞上的绸条上留名,到处找人代笔,那些识字人家,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话说到一半,赵俊臣突然打断了刘长安的话语,缓缓的问道:“刘大人,在你看来,何为‘官’?”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下官愚见,所谓官者,即代天子御民,辅佐圣上,为朝廷效力,保一方百姓之安生。” 赵俊臣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看,倒也不能算错,那么本官再问你,官又分几类?” 刘长安又是一愣,不明白赵俊臣究竟在想些什么,犹豫片刻后,答道:“这个……下官见识短浅,大人的这个问题,却从未想过,还请大人指点。” 赵俊臣轻声说道:“古往今来,在百姓眼中,官分三类,即清官、贪官以及昏官,古人曾云,清官兴国、贪官祸国、昏官误国,但在本官看来,却是大谬。在本官眼中,官只分两类,即能官与庸官。清官若是只有德行而没有能力,亦只是庸官罢了,又哪里能兴国?自古以来,那些所谓的清官祸国误国的例子还少了?贪官即使品行有缺,但只要有能力造福百姓,那就是能官,又哪里会祸国?历朝历代的那些名相贤臣,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清官?”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朝官俸一向不多,但官场往来,面子做派,又有哪样缺得了银子?就凭那点官俸,又哪里够用?所以,对于贪官,本官并不讨厌,因为大多时候,官如果不贪,他就活不下去了。然而,贪官贪官,即有一‘贪’字,亦有一‘官’字,贪财之余,亦要做好为官的本分,尽心尽力为朝廷和百姓做事,那样的话,天下太平,百姓安生,即使品行有缺,又有谁会放在心上?反过来讲,本官却最是厌恶那些既没有能力又品行缺失的官员,那些人,连贪官也算不上,因为他们连最起码的为官本分都没有做到,除了祸国殃民,也就没其他能耐了。” 听赵俊臣这么明目张胆的支持官员贪赃,刘长安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心**鸣,下意识的抚掌赞叹道:“大人见识高绝,下官佩服!” 赵俊臣轻哼一声,又说道:“在本官看来,官分两类,却有四等。上上等,即有能力亦有德行,这种官员百年难寻,说他们是圣人也不为过,本官自问是做不到的;中上等,有能力却德行有失,虽说不过是第二等,但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我大明朝数百年来,能称得上是中上等的官员,也不过张居正、三杨等寥寥数人罢了;而下等,则是有德无能,这种官虽然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些,但他们能管好一县之地已是极限,大多时候不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最下等,就是即无能又无德的官儿,但历朝历代,这种官员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吟吟的向着刘长安看去,问道:“说到这里,本官且问你,在你眼中,本官是第几等?而你又是第几等?” 听到赵俊臣的问题,刘长安一惊,再也坐不下去后,就欲起身下跪请罪。 然而,刚刚抬起屁股,赵俊臣已是瞪了他一眼,说道:“就这么坐着回答本官问题!照实回答!” 刘长安无奈,只好保持着姿势,半沾着椅子,只觉得比跪着还难受,心中急转,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答赵俊臣的问题。 赵俊臣是第几等官员?若只是为了拍马屁,那么刘长安自然会说赵俊臣是上上等,德行能力两不缺,但赵俊臣之前已经直言自己当不了这种“圣人”了,亦是让刘长安照实说话。 刘长安自己又是第几等官员?刘长安自然希望自己是中上等,但按照赵俊臣的话来讲,明朝数百年间,能称得上是中上等的,不过是张居正、三杨等寥寥几位罢了,皆是名传百年的前内阁大员,他刘长安又哪里敢比肩? 犹豫良久后,刘长安终于答道:“回大人,在下官眼中,大人您是中上等之官,虽不会拒绝下面人的孝敬,但亦能为朝廷和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如今潞安府上下对大人您的感激不尽,就是明证,将来大人您的声望地位,也定然不会低于前朝的太岳、三杨等先辈。” 赵俊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呢?” 刘长安咬了咬牙后,终于还是说道:“下官能力有限,品行亦是一般,自然是下下等。” 这么说了之后,刘长安又连忙补充道:“然而下官却想向大人学习,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本官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不少百姓对你的怨言,能一口气私自加七成税赋,逼得民间怨气沸腾,你这种官,倒也配得上下下等之评了。” 听到这里,刘长安哪里还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敲打自己?慌忙跪倒赵俊臣面前,语带哭音,说道:“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哦?”赵俊臣冷笑:“那么多百姓,难道都冤枉了你不成?难道不是你加的税赋?” 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明鉴,月前听了那老者对下官的怨诉后,下官也着实费解,私下里也查探了一番,却现里面另有缘由。去年下官确实加过税,但并非是因为私欲,而是想要加固太行湖的堤坝,而且下官只加收了两成税罢了,却没想到,到了各县,竟是变成了加税五成!而传到了百姓那里,更是变成了加税七成!大人,下官着实冤枉啊。” 听到刘长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不由一愣。 上下欺瞒,层层相加,本就是官场惯例,这刘长安的解释,倒是颇有几分可能是真的。 然而,赵俊臣今日突然说起这些,一是有感而,二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刘长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赵俊臣现这个刘长安虽然是贪官,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做事稳妥,思虑周到,且经验丰富,倒是与赵俊臣心目中的中上等之官能沾一沾边。 最重要的是,这刘长安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且颇为听话,正急于收罗党羽的赵俊臣,自是有心收刘长安为己用。 而想要收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恩威并施。 所以,虽然觉得自己有些错怪了刘长安,但赵俊臣还是冷哼一声,问道:“这么说,是本官冤枉你了?” 刘长安连忙摇头,说道:“大人自然没有误会下官,是下官识人不明,思虑不周,不仅被下面的官吏欺瞒,更是害的百姓受苦,这自是下官无能的表现。” 听刘长安这么说,赵俊臣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缓声说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这些日子以来,潞安府能灭蝗顺利,赈济通顺,也离不开你的功劳,在本官看来,你能力还是有的,只要愿意,将来未必不能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但你本身也要明白分寸才是。” 听赵俊臣语气变缓,刘长安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用棒子敲打之后,自然还要再给个甜枣。 “起身吧,本官只是顺口提一下,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待刘长安起身后,赵俊臣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奏章递给了刘长安,又说道:“这是本官写的请功折子,你且看看如何。” 刘长安恭敬的接过之后,打开一看,刚刚才饱受惊吓的心,顿时充满了惊喜与激动! 原来,赵俊臣的这份折子,除了向德庆皇帝汇报了潞安府的近况外,更是把他刘长安大大的夸赞了一遍,并向德庆皇帝建议将他调到京中任职,升官为赏,以激励天下官员。 在明朝,七品升六品是一个坎,四品升三品又是另一个坎,这个坎如果迈不过去,就只能等着告老还乡了。 赵俊臣如果能帮助刘长安迈过这个坎,那么对刘长安而言,简直与恩同再造没有任何区别。 “下官、下官拜谢大人!!” 将这份奏章读完后,刘长安再次跪在赵俊臣面前,颤声说道。 刘长安本身资历已经足够,只是没什么后台,所以已是在各地知府的位置上呆了三届,一直处于可以升迁却又不能升迁的尴尬地位之中。 而这也是赵俊臣看重刘长安的原因之一,提拔刘长安,以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的地位,以及刘长安本身的资历,并不困难,投入不大,但收获却多,不仅能收刘长安为己用,更能得到刘长安这些年来在各州各府经营的人脉网络。 本来,赵俊臣有心让刘长安担任盐运使一职,帮助赵俊臣控制盐运这个无比重要的环节,但这个位置有太多人盯着,就算是赵俊臣也不容易能抢到,最重要的是,刘长安虽说不缺能力,却没什么魄力和主见,即使赵俊臣能把他捧到盐运使的位置上,恐怕刘长安也无法控制局面。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刘长安当个三品京官,至少朝堂上赵俊臣能多个应声虫,一旦有事,也能帮着赵俊臣出出主意。 看到刘长安感激不尽的样子,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估摸着,待你把潞安府的事办完,圣上调你入京的旨意也就会到了,到那个时候,你官升一等,至少也是朝廷从三品大员,也就不用再在本官面前自称下官了。” 刘长安一脸的诚惶诚恐,说道:“大人说笑了,不管下官担任何职,都必然以大人马是瞻。” 刘长安这么说,就已是在明确表示要投靠赵俊臣了。 赵俊臣笑道:“不用这般客套了,起身吧。你也知道,本官不喜欢这些虚礼。不过,待日后你到了京中为官,一定要记住本官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本官不讨厌贪官,却很厌恶无能的贪官。” “下官明白,今后绝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刘长安起身后,对赵俊臣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见刘长安这个样子,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今日我们就说到这里吧,那张道全已是等了很长时间了,我亦有些话要叮嘱他,你先去办事吧。”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看重张道全这个神棍,但还是躬身道:“那下官告辞了。” 待刘长安离去后,赵俊臣冲着门外扬声道:“庆彦,让那张道全来见我。” 第二十五章.在路上(上). 当张道全来到书房后,却是比刚才的刘长安还要表现拘谨,颇有些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往哪里放的意思,神色紧张,动作僵硬。?笔趣阁?w?w?w?.biquge 这张道全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神棍罢了,身份地位与赵俊臣天差地远,见到赵俊臣后,有些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张道全垂头等着赵俊臣的训示,隔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向赵俊臣下跪问安,于是又慌忙跪下,跌跌撞撞间,险些趴在地上。 “罢了罢了,起来吧,坐下说话。” 待张道全跪下问安后,赵俊臣笑着说道。 对于这个张道全,赵俊臣却是要客气许多,因为赵俊臣并不想控制张道全,而只是想与他建立一种以赵俊臣为主的合作关系。 经过潞安府灭蝗之事,赵俊臣现,在这个时代,各类宗教在朝野间的影响力,还要远远过他的想象,既然如此,赵俊臣亦准备在宗教上面下一番功夫,将来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在赵俊臣看来,这个张道全所提出的“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理论,对普通信徒而言颇具诱惑力,而且很容易就能形成影响,在另一个时空中,“一.贯.道”的成功,就是明证。 既然有潜力,那么赵俊臣自然不会错过投资的机会。 只不过,赵俊臣也不打算插手太深,宗教的力量虽然庞大,但如果明目张胆的扶持新兴教派,却最容易落人口舌,那“居心不轨”、“勾结邪教”的罪名,赵俊臣可不想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赵俊臣对这张道全的态度,就是广种薄收,成固可喜,败亦无谓。 待那张道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紧张的情绪后,赵俊臣笑着说道:“你们奶奶庙那边,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张道全连忙起身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能搬往京城了。????w?w?w?.?b?i?quge而且,除了奶奶庙上下三十余人之外,另还有三百余名信徒,愿意随奶奶庙一同前往京城展。”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人多是好事,有了知根知底的亲近信徒相随,你们到了京城后,也能更容易立足。”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如果你想在京中广收信徒的话,这‘奶奶庙’的名号,最好还是改一下,京城中人见多识广,这个名号过于粗陋,怕是无法让他们信服啊。” 张道全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教训的是,草民正打算把奶奶庙的名号改成同济庙,意指满天神佛共同济护世人之意。” “同济庙,这名字倒还尚可,至少听起来不像骗人的东西了。”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问道:“等你们到了京城中后,准备如何展?” 对此,张道全倒是颇有想法,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亦是颇为激动,连声说道:“大人,草民想过了,我们同济庙主奉的二仙圣母奶奶,虽说在潞安府境内人尽皆知,但到了京城地界,怕就没多少人会知道了,所以,草民等到了京城后,打算先不宣扬二仙圣母奶奶的威德,而是先向信徒们传播‘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教义……” 张道全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大都算得上是思虑周全,让赵俊臣颇为满意。 听完张道全的说明后,赵俊臣笑着说道:“你倒也想的周全,不过,你毕竟不熟悉京城环境,难免有疏漏之处,本官倒是可以再为你补充几点。” 张道全连忙说道:“还请大人训示。” “训示谈不上,宗教这块我毕竟不熟悉。???笔趣阁??w?ww.biquge”赵俊臣摆了摆手后,接着说道:“不过,京城之地,势力错综复杂,那里的佛道两家,亦不像潞安府的佛道两家这样软弱可欺,如若没有官府中人帮衬着,想要在京城展,可谓是寸步难行。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你们低调行事之余,向朝廷官员传播教义,展官府中人成为信徒,乃是重中之重,不可忽视。” 张道全一脸的诧异,问道:“有大人您为我们撑腰,难道还不够吗?” 赵俊臣却神色严肃,说道:“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讲的,如今陛下信佛,所以本官也要跟着信佛,正因为如此,本官虽然很看好你们,但在你们真正展起来之前,本官只会在暗中相助,明面上,本官与你们同济庙不会有任何关联,本官这么说,你可明白?”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道全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草民明白了,到了京城后,我们同济庙绝不会让大人你为难的。”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虽说如此,但如果有什么麻烦是你们无力解决的话,迫不得已时,也可以去找本官的长随许庆彦,通过许庆彦向本官转告,本官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后,张道全转忧为安,道:“有大人您这句话,我们同济庙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到刚才张道全见到自己后的紧张样子,张道全安心了,但赵俊臣却有些不放心了,说道:“刚才你见到本官后,也太过紧张了,京城之中到处是官,你如今这个样子,定然是不行的,今后要快些习惯才是,否则又哪里能在官场中展信徒?多学学佛道两家,那些和尚道士就算见到当今陛下,也完全是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如此才能让人信服嘛。” 张道全连连点头,说道:“这点还请大人放心,草民敬畏大人,是因为草民清楚大人您的睿智和手段,更是因为感激大人您对草民的扶持,至于其他官儿,草民见到后是绝不会如此失态的。” ……… 又交谈了片刻后,见天色已晚,在赵俊臣的示意下,张道全就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刚刚离开了赵俊臣的书房,张道全就看到那许庆彦正侯在门外,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这些给你。” 见到张道全后,许庆彦二话不说,递给了张道全一卷包裹。 张道全打开包裹一看,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包裹之中,放着两本书册,而书册之上,却整整齐齐摆着十张银票,每张五百两,总共五千两。 张道全哪里见过这么多银票?咽了咽口水后,向许庆彦问道:“许小哥,这是何意?” 许庆彦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京城的地价物价和你们潞安府是一个样吗?就你们这个样子去了京城,怕是没两天就要沿街乞讨了,这些银子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让你们去了京城后,能有银子盖个庙宇好落脚。” 听许庆彦这么说,张道全一脸的感激不尽,连连说道:“谢谢钦差大人,谢谢许小哥。” 许庆彦又哼了一声,说道:“别光顾着谢,相比较银票,这两本书册更加重要。第一本书册,是我家少爷教给你的骗人手段,你仔细看看可用得着?” 听许庆彦这么说,张道全不敢怠慢,连忙翻看,却见其中大都是神棍巫婆们用来欺骗信徒的手段,有些张道全早已知晓,比如假病假医、比如白矾滚油、比如米粥画鬼,还有一些却是张道全前所未闻的,比如豆芽抬神像,比如檀香神光,比如满天神音…… 这些都是赵俊臣在上一世曾听说过的骗人手段,如今却全都教给张道全了。 张道全细细阅览了一遍后,自是赞叹不已,对自己的京城之行,亦是更加的信心十足,对着许庆彦说道:“用得上,都用得上,有了这些,到了京城后,咱们不愁找不到信徒。” 许庆彦皱眉道:“我家少爷的意思,你们去京城展后,主要还是以传播教义为主,这些手段只是辅佐,切不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明白明白。” “至于第二本书册,还要更加重要一些。”许庆彦轻声说道:“这里面记载的是一些京中官员的名字与官位,你到了京城后,要重点把这些人展成信徒,就算无法成功,亦要把他们身边人展成信徒,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草民必然尽力去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见张道全连连点头,许庆彦的表情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加严厉了:“到了京城之后,你们和我家大人的关系,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家大人为了撇清关系,第一个就放不过你们,你可明白?” 见到许庆彦的严厉神色,张道全亦是用最认真严肃的表情回答道:“这一点刚才钦差大人已经说过了,草民明白的很,绝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 当赵俊臣书写第二份奏章的时侯,许庆彦推门而入,对着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那些东西我交给他了,也警告过他了,他是个聪明人,想来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放下手中的兔毫,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后,说道:“准备一下,去福安酒楼,今日是我们摆宴,可不能迟到。” “是,少爷。” ~~~~~~~~~~~~~~~~~~~~~~~~~~~~~~~~~~~~~~~~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六章.在路上(中). 第二天,正是赵俊臣定下来要返京的日子。笔?趣???阁w?w?w?.biq?u?g?e?. 天色不过刚蒙蒙亮,赵俊臣就已是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员和乡绅商人们的陪送下,来到潞安府城外,准备向着京城出。 赵俊臣的离开显得很低调——至少表现上看是如此,在他的叮嘱下,没有大张旗鼓,没有鞭炮舞狮,更没有惊动百姓,就这么趁着还残留着夜色的天际,带着许庆彦和**名随从离开,前后不过四五驾马车,不仅没有丝毫钦差大人应有的威风架势,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寒酸。 然而,在昨晚那场酒宴上,赵俊臣在强调了潞安府上下要低调为自己送行、绝不可惊扰百姓的同时,亦明确的表示他会在第二天的卯时三刻从东门出返京,所以不到一夜的时间,潞安府城左近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 所以,当赵俊臣在刘长安等人的相送下来到府城的东门外时,所看到的一切,让他不由的呆住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吃惊。 只见在府城东门外,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百姓,粗略估算,竟是比那日祭天时来的百姓还要更多。 如今已入深秋,卯时正是寒露寒气最重的时候,百姓们显然已是在这里等了许久,许多百姓甚至冻的脸色都隐隐青了,却没有人叫苦,甚至没有人说话,大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出现在东城外的赵俊臣,神色复杂,似乎不舍,但无奈更多。 隐隐间,叹息声响起此起彼伏。 看到聚在这里的百姓,赵俊臣愣了片刻后,突然转身,向着刘长安大声斥喝道:“刘知府,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不是早已经说过,此次返京要低调,不可惊扰百姓吗!?” 刘长安却一脸的委屈,请罪道:“大人明鉴,下官绝没有惊扰百姓,这些百姓是自聚到这里为大人您送行的……” 刘长安话到一半,就见百姓中,走出了几位代表,为者,正是那位曾与赵俊臣有过两面之缘的老者。 “大人,这事怪不得知府大人,确实是我们自聚在这里为大人您送行的。?w?w?w?.b?iquge”老者走到赵俊臣面前后,缓缓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大人您对我们百姓的好,我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知道大人您是真心爱护百姓,连走的时候也不愿意让我们知晓,但我们潞安百姓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大人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让大人您就这么离开?” 听老者这么说,赵俊臣叹息一声,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现,虽然与这个老者见过几面,但他竟是连老者的名字都不知晓。 而老者则继续说道:“说实话,潞安百姓舍不得大人您离开,但我们也知道,大人您前途远大,将要是要当宰相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强留大人,那会耽误大人您的前程,所以……” 说话间,老者转过身去,对着人群挥了挥手。 接着,就见百余名百姓,举着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万民伞,来到了赵俊臣身前。 万民伞究竟是什么模样,潞安府的百姓们只知大概,所以他们所制造的万民伞,也是各式各样,有的就像是普通雨伞,只是大了几圈,有的像是伞盖,但看起来却又不伦不类。 然而,它们确实是万民伞,伞上缀挂着的那些密密麻麻写个百姓们姓名的绸条,说明了这一点。 赵俊臣知道,这些万民伞,都是百姓们连夜制造的,难免粗陋——有许多万民伞,甚至是由不同颜色的布匹拼凑起来的,看起来更是寒酸。 但通过刘长安的情报,赵俊臣却很清楚,这些制造万民伞所用的布匹绸缎,都是百姓们自主捐献,很多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好衣衫,几年舍不得穿一次,但为了给赵俊臣制造万民伞,却毫不犹豫的把它剪成用于制造万民伞的材料…… 看到那花样百出的万民伞,老者似乎亦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很窘迫,但还是带着期盼的表情,对赵俊臣说道:“大人,我们潞安府百姓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能送您,这些万民伞……也寒酸了些,但还请大人您能收下这片心意。” 看着这些万民伞,赵俊臣似乎颇为感动,又似乎面无表情,隐隐间,好似还带着一丝愧疚? 听到老者的话后,赵俊臣并没有回答,反而回身站到马车上,对着一众百姓大声喊道:“百姓们,我赵俊臣不值得你们这么做!这些日子以来,我只是尽了为官的本分而已。笔趣阁w?w?w?.?biquge但这些万民伞是大家的心意,我不敢拒绝,就厚颜收下了!!就要回京了,我赵俊臣也舍不得大家,然而君命难违,我们就此别过,但我绝不会忘了大家,大家今后若有什么难处,记得来京城找我,只要我赵俊臣力所能及,就决不推辞!!” 随着赵俊臣的大声喊话,原本安静的人群,亦是突然喧闹起来,百姓们纷纷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着赵俊臣告别,表达自己的不舍。 “赵大人,好官啊!!” “大人,今后别忘了来潞安府看看!!” “钦差大人,一路走好啊!!” 隐隐间,似乎有哭声传出。 ……… 当赵俊臣离开潞安府时,随行的马车已是变成了十余辆,其中有四五辆是赵俊臣的马车,里面乘载着赵俊臣的行李和随从,而另外的六七辆,却是临走时潞安知府刘长安临时张罗的马车,全部用来摆放百姓们送给赵俊臣的万民伞。 离开潞安城府已有三四个时辰了,一路向东,晌午之前,终于出了潞安府的地界。 自从离开潞安府城后,赵俊臣就坐在马车中,一路沉默,连许庆彦跟他说话也不搭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整个车队的气氛也显得很沉闷,每个人都生怕在这个时候会招惹赵俊臣生气。 这片沉默,最终还是由赵俊臣自己打破了。 “庆彦!!” 随着坐在马车中的赵俊臣一声呼喊,骑马跟在一旁的许庆彦连忙来到马车旁,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们如今到哪儿了?” “回少爷,马上就快到直隶地界了,晌午了,少爷您饿了吧?别着急,前面不远就有处镇子,我们到那里就能歇息下了。” 马车中的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停车!!”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还是对着车队呼喝道:“大人有令,停车!停车!!” 当车队停下后,赵俊臣跳下马车,然后向着车队尾处那些摆放着万民伞的马车走去。 随意停在一辆马车前,又随意举起了一把最小也是最不显眼的万民伞,赵俊臣细细观摩了几眼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也不要他人帮忙,就这么亲自将这把万民伞抬到他自己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中。 在一众随从疑惑的眼光注视下,赵俊臣对着许庆彦说道:“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先不用着急赶路,休息一晚,趁这段时间,你叫人把后面的那些万民伞全都改一下。” 许庆彦不解道:“少爷,那些是百姓们送给你的万民伞啊,怎么改?为什么要改啊?” 赵俊臣先是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马车中的那把万民伞后,淡淡的说道:“百姓送我的万民伞,留这一把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万民伞,也不用大改,就把上面我的名字全改成陛下的尊号即可,回到京城后,咱们把那些万民伞全都转送给陛下,就说是潞安府百姓送给他的,陛下看到后,一定很高兴。” 许庆彦想到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的性子,恍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少爷有手段,我明白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坐在那万民伞旁边,面无表情,似乎沉思,又似乎恍惚,只是下意识的抚摸了手边的万民伞良久。 ……… 赵俊臣这次来潞安府,自然不可能只带着许庆彦这么一个随从,其他的侍卫、账房、下人,林林总总还有**人。 苏西卿就是其中之一。 苏西卿是一位绍兴师爷,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惜运气不好,一直怀才不遇,至今没有谁把他招为幕僚,去年好不容易成为了赵俊臣府中人,却只能担任账房之职。 但这并不妨碍苏西卿挥他那凡事爱琢磨的师爷本性。 当得知赵俊臣要把那些万民伞全都转送给德庆皇帝时,苏西卿心中暗暗叫好之余,亦是开始琢磨起来。 他琢磨的不是其他,就是赵俊臣这个人。 苏西卿对于自己在赵俊臣府中只能当个账房先生,颇为不甘心,所以,他必须要把赵俊臣的性子心思给琢磨透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更进一步。 百姓为赵俊臣送行、送万民伞时,苏西卿就在旁边,对于赵俊臣的表情作态,看的一清二楚,在苏西卿看来,那时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感动神态,不似作假。 而刚才,赵俊臣毫不犹豫的让许庆彦修改万民伞上的名字,亦是苏西卿亲眼所见。 现在苏西卿正在琢磨的就是——为百姓送的万民伞而感动的赵俊臣,和毫不犹豫的摈弃百姓送他的万民伞并加以利用的赵俊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赵俊臣? 当然,只要是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的人,大都复杂,这两种赵俊臣,或许都是真正的赵俊臣。 然而,哪一种成分更多一些呢? ~~~~~~~~~~~~~~~~~~~~~~~~~~~~~~~~~~~~ ps:今天多啰嗦两句,虫子码字的时候,有很强的依赖症,一是咖啡,二是香烟,没有这两样,脑袋的运转度就会变得好慢(笑),但大家也知道,这两样对身体害处不小,今天第n次尝试摆脱依赖,结果码字效率大减……所以今天只有一章,请大家见谅,明天会恢复更新度的。 第二十七章.在路上(下). 关于苏西卿正在琢磨的问题,其实赵俊臣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笔?趣?阁?????w?w?w?.b?iq?ug?e?.c?n 赵俊臣只是觉得,随着临京城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在越来越紧张的同时,也越来越轻松了。 紧张是因为,京城与潞安府不同,在潞安府境内,赵俊臣身为钦差,代天子巡视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他,唯一能与他抗衡的晋商集团,也因为有求于赵俊臣的缘故,表现的颇为恭敬,事事顺从。 但京城不同,在那里,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有刚正不阿的太子,有嫉妒怨恨的政敌,有暗中不满的宦官。每一股势力,都能对赵俊臣造成极大的威胁,每一股势力,都不是赵俊臣能轻易招惹的。甚至于,就连京城的普通百姓,因为久居京城是非之地,也是见多识广,不像潞安府的百姓那样好糊弄。 对于这些威胁,虽然赵俊臣心中大都有了应对之策,但依然不敢保证万全,面对京城那错综复杂的形势,盘根错节的势力,即使赵俊臣有着后世的眼光和德庆皇帝的圣眷,也只能步步为营,万般小心,稍有不慎,或许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与紧张相比,赵俊臣心中的轻松之意,其实还要更多一些。 过去这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无时无刻不是在戴着面具与人交流,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员和晋商集团面前,他戴着的是一个深谋远虑的贪官面具,为的是让他们信服敬畏;而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他又戴上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面具,为的是改善自己那狼藉名声。?笔趣阁ww?w?.?b?iqu?ge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竟是有些忘了自己不戴面具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因为在不断的说谎话,赵俊臣如今亦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真话了。 尤其是后一个面具——他上一世不过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对那些欺瞒愚弄百姓的作为也最是看不惯,但在潞安府的那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得不一直扮演着他最不喜欢的角色,百姓们那感激爱戴的眼神,总是让他倍感压力。 他之所以打算把潞安百姓们送给他的万民伞全都转送给德庆皇帝,自己只保留一把最小最不显眼的,讨好德庆皇帝固然是主因,但心底深处,赵俊臣未尝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万民伞的心思。 等到了京城之后,虽然危机四伏,但至少,赵俊臣在大部分时间里能把那“伪君子”的面具摘下,只保留一个“真小人”的面具,这种转变,确实会让赵俊臣倍感轻松。 “毕竟,上一世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罢了,何曾有过这么多的城府心思和伪善诡诈?或许,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习惯,我就能在各种面具间自由转变,再也不会为愚弄百姓而心存负担,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能成为一名真正成熟的政客了吧?” 赵俊臣这般暗暗想着。 是的,赵俊臣想成为一名政客。 政客和政治家,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虽然经常会有人把两者搞混。??w?ww.?bi?q?uge 所谓政客,成熟理智,眼中只有利益,至于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生活,在政客们的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而所谓政治家,则是拥有着崇高的情怀,为国为民,必须时候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他们是完美主义者,完美的有些单纯。 赵俊臣不想当政治家,他并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野心,也不觉得自己有这般能力,他只想自保,只想在这个时代可以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成为一名政客。 因为,历史上,所有的政治家们,虽然全都流芳千古,但大都死不瞑目,而那些政客们,或许有些会比如今的赵俊臣还要声名狼藉,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活的很滋润。 如今的赵俊臣,正走到一条政客的道路上,略有彷徨,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脚步坚定。 ……… 马车中,赵俊臣正在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那是一幅幅的人物画像。 早在潞安府的时候,赵俊臣就已经在为回京城而做准备了,他甚至让画匠们配合许庆彦的描述,把京城中所有重要人物的面貌都画在纸上,整理成册,以供他了解。 至于京中的形势与环境,赵俊臣更是与许庆彦讨论了不下十遍,早已做到了然于胸。 但为了以防万一,在这一路上,赵俊臣依然会时不时的温习回顾一遍,以防会有疏漏。 “少爷,我们马上要到京城了!!” 就在赵俊臣再一次温习京城中各位大人物的相貌品行时,车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如今距赵俊臣离开潞安府,已是过了七天时间,快马加鞭下,终于来回到了京城。 赵俊臣翻开车前的帘子,却见北京城那高大的城墙已是隐隐在望,周围路上,也是渐渐变得热闹繁华起来,赵俊臣的马车周围,不知何时,已是人来车往。 “不愧是大明朝的京城,要比潞安府繁华多了,离城门还远呢,就已是这般热闹了。” 赵俊臣暗暗想着,放下了帘子,在马车中长出了一口气,轻声喃喃道:“京城,终究还是到了。” 这一路上,面对京城那陌生的环境,赵俊臣是有些紧张忐忑的,但当京城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后,赵俊臣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了。 看了看手边的那些画像与资料,赵俊臣微微一笑,轻声喃喃道:“恩,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了。” 话声落下的同时,马车之外,许庆彦因为回到京城熟悉之地,也变得有些趾高气扬起来,随意的指了一位赵俊臣的随从,大声说道:“马上要入京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马去府中禀报,告诉府中人少爷回来了?让如意夫人她们准备迎接少爷!!” “明白了!” 那随从也不耽搁,快马当先向着京城方向去了。 另一边,马车内,刚刚才轻松了一些的赵俊臣,却是在许庆彦说出“如意夫人”四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是啊,他赵俊臣如今的年龄已经二十有余了,怎么可能还单身一人,就算没有正室夫人,妾室必然也肯定会有的。 而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把京城与朝堂的形势了解了个遍,竟是偏偏忘记去了解他府中妻妾的情况了!! 赵俊臣继承的记忆颇为零碎,因为原先的赵俊臣为人太过自我的缘故,如今的赵俊臣所继承的记忆,只有三部分,一是关于他自己的大概经历,二是关于银子的一切,三是关于德庆皇帝的品性,至于“如意夫人”什么的,不管赵俊臣如何回想,竟是连丝毫印象也无…… “麻烦了……”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 第一卷《潞安蝗灾》完,请大家继续关注第二卷《白银帝国》。 第一章.贪官回京(上).第二更. “麻烦了……” 赵俊臣喃喃说道。笔?趣阁ww?w?.?b?i?q?u?g?e?.?c?n? 之前光顾着着眼于大局,竟是把身边的事给忽略了。 如果他连身边妻妾都给忘了个干净,必然会招人怀疑的。 “俗话说得好,瞒谁都瞒不过枕边人,切莫露了马脚才好,实在不行,也只能以受伤失忆为借口来推脱了。” 赵俊臣无奈的想到。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直以“受伤失忆”为借口向许庆彦解释他的异常表现,但在回到京城后,赵俊臣却不想再用这个借口了——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再用这个借口,会让他陷入被动。 先不说被百姓掷石袭击的事情一旦让德庆皇帝知道了,以德庆皇帝的性子,那些袭击他的百姓们必然会性命不保,说不好还会牵连到许多无辜之人,甚至于已经成为了赵俊臣党羽的刘长安,也难逃罪责。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让赵俊臣的政敌们知道了,那些人必然会以赵俊臣失忆为借口,“好心”建议德庆皇帝让赵俊臣在家休养,以借机夺权!!而手中的财政大权是赵俊臣立足于朝野的根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赵俊臣早已叮嘱过许庆彦,绝不可向别人透露他“受伤失忆”的事情。 虽说如此,但如果实在瞒不过的话,赵俊臣也只能再次举起“受伤失忆”的挡箭牌了,好在都只是自己府中人,传不到赵俊臣的政敌耳中去。 不过,在此之前,赵俊臣还是决定先向许庆彦打探一番,先对府中妻妾有个大概的了解,而有一些准备和了解后,或许能瞒得过去也说不定。笔?趣?阁??w?w?w?.?b?iquge 说是打探,其实就是旁敲侧击,毕竟赵俊臣曾对许庆彦说过,自己虽然失忆了,但并不严重,只是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如若现在连自家妻妾都忘了,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 “庆彦,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车外扬声喊话道。 赵俊臣话声落下没多久,许庆彦已是麻利的跳上了赵俊臣的马车,进入车厢后,坐到了赵俊臣身旁,问道:“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问道:“庆彦,你对那……恩,你对那如意夫人怎么看?” 让赵俊臣意外的是,许庆彦不仅没有觉得赵俊臣这个问题问的唐突,反而在微微一愣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满脸的惊喜。 “少爷,你终于还是想明白了!!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如意夫人太过精明,她迟早都会现问题的,到那个时候,以她的手段,咱们就麻烦了,必须要对她警惕一些才是。”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好细问,只能一脸平淡的说道:“庆彦,你别管我是怎么想的,先说说你对她的看法,说详细些!” 经过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终于明白了许庆彦为何在提到“如意夫人”后,会有表现的如此异常。 赵俊臣至今未娶正室,甚至连侧室也没有,倒是侍妾有好几个,而其中最受宠爱的,就是如意夫人了。???ww?w?.b?i?q?ug?e? 如意夫人名叫方茹,因为受到原先的赵俊臣专房之宠的缘故,赵俊臣府中人亦不敢因为她只是区区侍妾而小瞧,都尊称她为如意夫人。 这方茹出身不好,小小年纪时就被人贩子卖入青楼,因为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缘故,被青楼当成头牌培养之余,更是受了不少屈辱与虐待。 两年前,方茹年方双八,虽尚未“出阁”,但已是名艳满京,每个人都知道,百花楼中有一位名叫方茹的女子,相貌倾城,才貌双全,那一日,方茹初次卖身,价高者得,竟是引来举城骚动,幸好原先的赵俊臣及时出手,不仅为方茹赎身,更是把她接入府中当了侍妾,让她避免了迎来送往的青楼生活。 然而,那方茹进入赵俊臣府中,并讨得赵俊臣的欢心后,竟是提了一个请求——她要百花楼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显然,自小所受到的无数屈辱虐待,已经让方茹把百花楼的老鸨、龟公乃至于“姐妹”们全都恨到了骨子里。 当时的赵俊臣满足了方茹的要求,没过几天,百花楼生投毒案,无一人幸存,成为了京城至今的一大悬案。 那毒,就是方茹亲手一一逼着百花楼中人喝的。 自那日起,许庆彦就对方茹满怀警惕。 无他,百花楼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就是赵俊臣本人!! 那时的赵俊臣,以为只要百花楼的人死光,除了他和许庆彦之外再无知情者,也就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但许庆彦却不敢这么想,因为方茹性子偏激的同时,也太过精明了。 或许是从小生活在青楼的缘故,方茹的价值观颇为扭曲,她深知赵俊臣贪赃枉法的事情,却毫不反感,反而像个贤内助一样,为赵俊臣出谋划策、献策献计,甚至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赵俊臣不方便出面,而许庆彦又能力不足,皆是由方茹来独当一面。 在此期间,方茹表现出来的精明果断,让许庆彦越来越顾虑重重,一直在担心方茹会知道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就是赵俊臣本人,那样的话,以方茹的偏激性子和精明手段,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许庆彦都不敢想象。 为此,许庆彦多次提醒赵俊臣,然而原先的赵俊臣对那方茹太过宠爱,甚至可以说是专房之宠,如果不是因为方茹出身的缘故,都要把她提为侧室了,对于许庆彦的提醒警告,根本听不进去,许庆彦无奈,只能独自小心监视了。 而这,也是近两个月来许庆彦从未在赵俊臣面前提过方茹的原因。 ……… “少爷,不是我说你,从前你也太宠爱那方茹了,也太信任她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解释了一遍后,许庆彦又向着赵俊臣抱怨道。 宠爱?信任?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觉得颇为好笑,这许庆彦也太高看原先的那位赵俊臣了,自己所继承的记忆里,连那方茹一丝半毫的记忆都没有,可见原先的赵俊臣根本没有把方茹放在心上,只是利用罢了。 不过,这种事情,赵俊臣自然不能明说,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后,对许庆彦说道:“我明白了,日后会小心的,你不必担心。” 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妻妾,只有一位侍妾与原先的赵俊臣接触较多后,赵俊臣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在许庆彦口中,这位侍妾精明的可怕。 就这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后,掀开帘子一看,却见原来在两人谈话的功夫,车队已经来到京城的城门前,然而不知何故,城门处此时拥挤不堪,竟是堵住了车队前行的道路。 赵俊臣还没说什么,许庆彦已是对着一位随行护卫下令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他们让开路。” 那位护卫点了点头后,驱马向前,大声呼喝道:“户部侍郎赵大人的车架在此,赶快让路!!” 随着这位护卫的话声落下,原本喧闹的城门前,突然安静了一瞬间,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掺杂着“是户部侍郎赵俊臣来了!!”的呼喊,没过片刻,城门前的道路已是清通了。 赵俊臣翻开帘子,看到周围百姓看向车队时的惊慌神色,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惧怨之深,不由苦笑。 与潞安府不同,在京城之地,他赵俊臣的名声更差,也更加深入人心,想要扭转,可不像在潞安府那么简单。 “以后别这么大呼小叫的。”瞪了许庆彦一眼后,见许庆彦一脸的无辜,赵俊臣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算了,走吧,我们回府。” ……… 而随着这么一闹,赵俊臣回京的消息,亦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之人的耳中。 第二章.贪官回京(中).二合一章节 太子朱和堉,如今年龄刚过三十,虽然被册封为太子不过四五年时间,但因为一众清流们的宣传,早已是贤名传满天下,几乎所有百姓都认为,这位太子殿下继位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位百年难遇的明君英主,而到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w?ww?.?b?i?quge 作为太子英明神武的象征,他如今虽然还不是皇帝,但因为贤明作风和人格魅力,身边早已是聚集了许多忠心耿耿的辅佐之臣,这些人以太子朱和堉为中心,近些年来在朝**同进退,被世人称作“太子.党”。 “太子.党”一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一个好称呼,多带贬义,但在这个时期,因为朱和堉的贤名,满朝上下的清流与清官们,却纷纷以“太子.党”的身份为荣。 据传,去年某位阁老致仕还乡后,曾对人如此形容庙堂之上的状况——“满朝上下乌烟瘴气,唯太子.党让人耳目一清,虽今日群魔乱舞,然太子.党人尚在,太子尚在,十年之后,可拨乱反正,中兴在望矣。” 由此一言,即可看出太子朱和堉在那些清流和清官们心中的地位之高,对于太子继位,说这些人是在“翘以盼”也不为过。 ……… 这一日,东宫之中,正厅之内,太子.党人齐聚一堂。 经过这些年的展,“太子.党”的人数越来越多,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单看今日聚在这里的太子.党人,就可见一斑——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一个不少,东宫大臣和太子宾客自不用提,除此之外,还有那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户部尚书李成儒、督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等人,此时聚在东宫正堂之中,分坐两旁,不下二三十人,可谓是人才济济。 自朱和堉被册封为太子并开府建衙后,他就经常与太子.党人如此相聚,或是讨论国家大事,或是交流治国之道,常有惊人之语,而太子朱和堉的贤名,也大都由此而产生。 其实,这般聚会,也是太子朱和堉的无奈之举。太子一党虽然影响力渐大,但影响力并不等同于实力。如今庙堂之上贪官当道,而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亦是有意无意的多有打压,所以太子一党在朝堂上虽有言权和建议权,但手中实权却少的可怜,也只能以此聚谈的形式,来稍解他们心中的志向。 而今日的这次聚谈,主要是为了商讨德庆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 座之上,太子朱和堉正在向众人解释德庆皇帝的心思。 “昨晚我求见父皇,再次向他禀明南巡的种种弊端,可惜父皇他就是听不进去,反而把我给骂了出来。哎,自从月前父皇他提议南巡之事,被我等联合劝阻后,却迟迟不下定论,只是日日让人上折子讨论南巡利弊,怕是南巡的的心思颇为坚定,这是跟我们磨上了。” 太子朱和堉身材高挺,面容刚正,五官如刀削一般,声音沉稳,气质雍贵,坚毅果断的神情好似刻在脸上一般从不变化,谈话之间,自有一股让人不由信服的神采。 “太子殿下不必灰心。”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如今户部拿不出银子,陛下若是想要南巡,不说那修缮行宫、来返仪仗,单是人员的吃住就是一大笔花销,陛下又不愿意用内库的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笔?趣?阁?ww?w?.b?i?q?ug?e依老臣看,陛下也就是一时的心思,只是被我们驳回去了有些怄气罢了,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督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摇头叹息道:“是啊,陛下前两次巡视,都是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先不说,惊扰民力亦不说,单是国库之银,两次加起来就用掉了不下六七十万两,但如今的户部,却是连三五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太子少傅郭汤却皱眉道:“两位所言极是,但我如今所担心的却不是南巡,而是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南巡之事,日日争论,再也顾不上其他,已是耽误了许多朝廷正事,如今朝政积压,长此以往,必出大乱啊。” 礼部侍郎鲍文杰亦是满脸的忧虑,说道:“是啊,前些日子四川土司闹事,折子已经呈给陛下三天了,至到今日也没见批复,四川那里形势复杂,牵一而动全身,耽搁不得啊。” 太子朱和堉御下有道,虽然看似随意聚谈,但井然有序,程远道、吕纯孝、郭汤等人轮流言,一个接着一个,其他人即不插嘴也不抢话,只是认真倾听,与每天那乱哄哄的早朝相比,竟是高下立判。 而听到一众太子.党人的分析后,太子朱和堉亦是面色严肃,沉声说道:“各位所言,皆有道理,为免日久生变,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此事。明日早朝,我们再一同向父皇进言,阐明南巡之弊端,必要让父皇打消南巡的心思。” 说到这里,朱和堉似乎想起来什么,向户部尚书李成儒问道:“李尚书,户部之银,当真连三五万两都拿不出来了吗?” 李成儒面带苦笑,起身对着朱和堉行礼请罪,道:“不瞒太子殿下,户部余银,只是下官估量出来的,但具体数额的话,下官……下官不知道。” 李成儒一言,满堂皆惊!! 李成儒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但户部有多少可用银两,他竟是不知道?! 看着众人震惊疑惑的神色,李成儒苦笑愈浓,解释道:“各位应该听过传闻了,那赵俊臣仗着陛下的宠信,早已是把我这个尚书给架空了,如今户部之事,我莫说插手了,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了。” 听李成儒这么说,一众太子.党人震惊之余,却没有嘲笑,反而只觉得感同身受,他们大都是有名无权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朝中贪官的排挤打压,由李成儒联想到自己,不由纷纷摇头叹息。 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李成儒为何会投靠太子朱和堉了——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不合,那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礼部侍郎鲍文杰,身为太子.党中少数手握实权之人,精明干练,眼光要比其他人敏锐的多,突然问道:“李尚书,虽说赵俊臣嚣张跋扈,但早在两个月前就被陛下派去巡视潞安蝗灾了,至今未归,这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不在,户部的事情又由谁管着?难道赵俊臣已是把户部经营的如此滴水不漏,就算他不在,你也无法插手吗?” 听到鲍文杰的询问,李成儒面现怪异之色,吞吐良久后,才解释道:“据我所知,这两个月来,户部的大小事务,皆是被人送到了赵俊臣的府中处理解决,所以我依然无法插手。” 鲍文杰微微一愣,追问道:“赵俊臣不是去了潞安府了吗?难道赵俊臣府中还另有高人,竟能在赵俊臣离京的时候代他做主处理户部大小事务?” 李成儒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正是如此。笔趣?阁w?ww?.b?i?q?uge” 鲍文杰皱眉,又追问道:“从未听说过赵俊臣府中还有这般人物,你可知道是谁?” 李成儒脸上的怪异之色愈加明显,犹豫良久后,终于说道:“那人是谁,我并不知晓,只是听传闻,好像是……好像是赵俊臣身边的一位名叫方茹的侍妾。” 随着李成儒的话声落下,一众太子.党人只觉得自己听错了,纷纷目瞪口呆。 一个侍妾?! 区区一个侍妾,就能在赵俊臣不在的时候代理户部?这也太儿戏了吧? “碰!!” 突然,一声巨响,骤然惊醒了一众太子.党人。 向着声音来源看去,却见太子朱和堉此时面色铁青,刚刚正是他拍了桌子。 “赵俊臣……”朱和堉声音中的恨意任谁都能听得明白:“竟是把国家大事交给区区一个侍妾,视国事如儿戏,如此国贼,不除天下何安?” 一众太子.党中,太子太师肖温阮资历最老、地位最高,但每次聚谈,却言最少,此时见朱和堉如此震怒,原本古井不波的老脸,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太子息怒。”肖温阮如今已是年过七十,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为人君者,需喜怒不行于色,需有城府,需比那些贪官奸臣们更知进退,只有这样,你才能牢牢把握大局,如若你被区区一个赵俊臣就气成这样,那么将来又如何能够成就大事、中兴大明?赵俊臣不过是个小人物,眼光短浅,早已是危机四伏,就算你不对付他,他也嚣张不了多久,比起周尚景那个老狐狸,他对你的威胁要差得远,你又何必为他而动怒?” 听到肖温阮的训斥,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面现惭愧之色,起身对着肖温阮躬身一礼后,说道:“多谢太师指点,和堉知错了。” 看朱和堉如此作态,肖温阮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在他眼中,这位太子行事坚毅果断、为人嫉恶如仇,最难得的是毫无刚愎之气,从善如流,知错能改,实在是难得的圣君秉性。 如若说朱和堉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德庆皇帝了。 作为教导了朱和堉十多年的太子太师,肖温阮对朱和堉的一切太了解了,朱和堉从前并不是太子的必然人选,比他更有资格的还有好几位,但机缘巧合下,死的死,废的废,到了最后竟是轮到了朱和堉这个从未被德庆皇帝关注过的皇子。 由于从小就缺乏德庆皇帝的关注,朱和堉成为太子后,为了能在德庆皇帝面前证明自己,异常的努力,处处都做到了最好,但不知为何,德庆皇帝面对这样一位好太子,竟是愈加的冷淡了。 后来,赵俊臣出现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那乎寻常的宠信,以及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都让朱和堉在不知不觉中对赵俊臣充满妒恨之意。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谈及赵俊臣的时候,一向沉稳的朱和堉,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些失态。 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后,见到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下来,肖温阮继续用他那虚弱的语气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赵俊臣已经离京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就算他还不打算回来,以朝中这般形势,陛下也要招他回来了。” 朱和堉听肖温阮这么说,微微一愣后,问道:“太师所言何意?” 肖温阮说道:“那赵俊臣别的能耐没有,但他的理财之术,我却是佩服的,而且这个人对陛下又一向是有求必应,我就怕等他回来后,四处挪动,最后竟是把陛下的南巡之银给凑够了,那样的话……” 听到这个可能,太子.党人皆是一惊。 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说道:“不大可能吧?陛下南巡,至少也需要三五十万两银子,这还是能省就省的用法,他哪里去倒腾出这么多银子?就算他有这个能耐,但如果我们一力反对的话……” 说到这里,程远道似乎有些信心不足,又补充道:“更何况,不仅仅我们反对,周尚景那个老狐狸这次倒是跟我们一个意思,也反对陛下南巡,难道满朝上下皆是反对的情况下,陛下还会违背众意吗?” 程远道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太子东宫的一位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刚刚传来消息,那赵俊臣回京了!” 一言出,众人皆惊。 ~~~~~~~~~~~~~~~~~~~~~~~~~~~~~~~~~~ 赵俊臣如今想要成为一个成熟老练的政客,如果说在这个时代,有谁可以成为他学习的榜样的话,那就是当今的内阁辅周尚景了。 周尚景在朝中并非一家独大,如今朝堂上颇有几股势力能与他相抗衡,但若论在朝中屹立不倒,满朝上下,却要以他为最——自德庆皇帝登基以来,周尚景已经在阁老的位置上稳坐了近三十年,任谁都没法威胁到他。 据传,周尚景经营官场数十年,党羽密布,势力惊人,他若是想要独掌大权、在朝中一家独大的话,根本没谁能阻拦他,至少,如今朝堂上那几股与他相抗衡的势力,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周尚景却不愿意这么做,因为在周尚景看来,没哪位皇帝喜欢权势过大的臣子,而历史上所有权势独大的臣子,也没有哪一个能落到好下场。 所以,在朝堂之上,三十年来,周尚景一直都有着“旗鼓相当”的政敌,但那些政敌来来回回都换了好几拨人了,周尚景却依然屹立不倒。而且,只要是周尚景想要办到的事情,无论他的那些政敌如何阻拦,最后成功的总是周尚景。 ……… 周尚景住的宅子,位于学士胡同里,不过时至今日,这处胡同更多的被人们称做“三万两银子胡同”。 周尚景权势很大,每天到他府中求他办事的人数不胜数,而这些人,如果手中没有带够三万两银子的话,那么连留一张名帖的资格都没有,如果带够了三万两银子,那么你可以把名帖留下,让周尚景知道你来过了——但也仅此而已,若想要办成事情,还要花更多的银子。 “三万两银子胡同”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此时,周尚景正在自己府中的书房里练字,练字是周尚景的爱好,也是周尚景的习惯,在练字的时候,他心绪平静,思路清晰。 所以,当下人向他禀报顺天府尹薛桂求见的消息时,他没有说话,直到隔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把字帖写完,才对门外等候的下人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的,顺天府尹薛桂就来到了书房中,表情恭敬,对于自己之前的等待,不敢有丝毫不满。 周尚景如今已是年近七十了,看起来老态尽显,似乎连站直身子都做不到了,但薛桂很清楚,眼前这位老者拥有着多大的权势,以及多么精明的头脑。 “什么事?” 周尚景问道,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眼神却无比的明亮精神。 他知道,薛桂身为顺天府尹,寻常是不会来见自己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回辅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赵俊臣回京了。” 听到薛桂的话后,周尚景不由得眉头一皱。 和肖温阮一样,他马上就想到了赵俊臣回京后产生的影响——德庆皇帝南巡的可能性大幅增加了。 他并不希望德庆皇帝南巡,但出点和太子一党不同,对于虚耗国库、劳民伤财什么的他并不关心,反正损害不到他自己的利益,但安徽浙江那边,近几个月以来接连被海盗和倭寇袭击,两省一片狼藉,这种情况却不是周尚景希望德庆皇帝看到的,因为某种原因,这些事情都被周尚景瞒了下来,并没有向德庆皇帝通报。 若是德庆皇帝南巡,看到那里的情况后,难免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本来一切顺利,但赵俊臣竟是回京了,对周尚景而言,事情也就麻烦了。 “对了。”沉吟片刻后,周尚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赵俊臣的那个侍妾方茹的身份来历,你可查出来了?” 前些日子,周尚景准备趁着赵俊臣巡视潞安府的机会,在户部安插些自己的人手,结果竟是全都功亏一篑,不过短短三五日间,他安插的那些人手,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和罪名而被贬官赶出了户部,最后周尚景一查,却现阻挠他计划的,竟是赵俊臣的一位侍妾方茹! “查出来了,查出来了!!” 听周尚景这么问,薛桂连忙答道。 当薛桂把方茹的身份来历以及他打探到的一些秘密,仔仔细细的说给周尚景听后,周尚景却是不由得笑了,笑得很开心。 “找个机会,把你打探到的这些小秘密透露给那个方茹……说不定会是场好戏……” 第三章.贪官回京(下).二合一章节 赵俊臣并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此时只是坐在马车当中,掀开车厢上的窗帘,打量了北京城的繁华。?ww?w?.?b?i?q?uge 这座城市不愧是大明朝的都城,作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城市,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加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喧嚷嚷,颇显活力,百姓们无论是衣装打扮还是精神面貌,比起赵俊臣回京时路过的那些城镇,都要强上不少。 走马观灯,七回八转,赵俊臣光顾着看热闹,竟是忘记了路程与时间,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目的地——他在北京城的府邸。 “少爷,我们回府了。” 马车外,响起了许庆彦那略带兴奋的声音,这次潞安府之行把他给憋坏了,回到京城,让许庆彦有种被释放的快感。 赵俊臣并没有回话,只是跳下了马车,向着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住所看去。 然后,赵俊臣有些被惊呆了。 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祭天之时,张琦成为赵俊臣罗列的罪状之一,就是他在京城的这处府邸,占地百亩,建造奢华,直至今日,还依然在不断的扩建,据传前后耗费银两多达数十万,强占了不少的民宅,让数百户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那日与张琦成辩论,赵俊臣几乎驳倒了张琦成所有的论点,唯独关于这处宅子的罪名,赵俊臣只是岔开了话题,甚至没敢接话。 因为,口才再好,也无法反驳倒铁一般的事实。 而在这一刻,赵俊臣终于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府邸是多么的奢华和庞大了。 眼前这处府邸,门阔墙高,雕砖漆木,檐牙高啄,巷子左右,尽在其中,此时为了迎接赵俊臣回府,院门大开,向内望去,更是富丽堂皇,规模庞大,庭阁高楼,树木假山,到处隐约可见,重檐重拱,长廊如带,更显华贵。 而赵俊臣所看到的这一切,还只是冰山一角,内中详细,还不知要奢华成什么样子。 面对如此奢华的府邸,赵俊臣不仅没有丝毫幸喜,反而只觉得无奈,他知道,只要这处府邸还在,那就是一个活招牌,世人就永远无法改变对他的看法,因为这里绝不是一个清官应有的府邸。 另一边,许庆彦却犹不自觉,反而向着赵俊臣感叹道:“少爷,我们终于回来了,还是在家好,潞安府那种偏远之地,哪里能比得上京城繁华,连个稍微能看过眼的屋子都没有,不过好在还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咱们了。” 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问道:“庆彦,你说咱们这处府邸,建造的如此奢华庞大,怕已是不下于各处王府,会不会逾制越矩?” 对于赵俊臣的担心,许庆彦却毫不在意,反而疑惑的看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咱们赵府连皇上都来过,也没说什么,又哪里会逾制越矩?”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只是举步向着府中走去。笔?趣???阁w?w?w?.biq?u?g?e?. 就在这时,府中人亦是得到了赵俊臣归来的消息,喧闹一片,更有一大群人,在一个娇小妩媚女子的带领下,快步向着赵俊臣迎来。 然后,赵俊臣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如意夫人”方茹。 ……… 一身淡青色衣裙,尽显体态妖娆,白皙的鹅蛋脸上,杏眼含春,似喜非喜,烟眉两弯,似蹙非蹙,盼顾之间,风情万种,煞是妩媚动人。 若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她的身高略有不足,只比赵俊臣的下巴略高一点,但娇小的体态,让她在妩媚妖娆之余,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虽说赵俊臣在前一世见惯了各类美貌女子,但见到方茹后,也依然是不由的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艳。 另一边,方茹领着一众赵府仆从来到赵俊臣身前后,在其他人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时,方茹却走到赵俊臣的身旁,也不顾他人的眼光,直接挽住赵俊臣的胳膊,娇躯温软,半依在赵俊臣的身上,吐气如兰,声音娇柔,轻声细语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并不习惯与陌生女子如此亲密,但赵俊臣为方茹的大胆作风惊讶之余,还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是啊,终于回来了。” 方茹黛眉微皱,只觉得赵俊臣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想到赵俊臣一路奔波,必然劳累,也就释然了,转头看向那些犹在行礼问安的仆从,娇声喝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老爷一路辛苦,还不迎老爷回府洗尘?” 话声刚落,数十名仆从轰然而散,迎接的迎接,准备的准备。 这方茹,说到底,只不过是赵府中的一位侍妾罢了,所谓侍妾,不过比丫鬟下人地位略高,古时的官员富豪们,经常在举手之间就把侍妾送人,侍妾的地位之低贱,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方茹,能却以侍妾的身份,对赵府下人指挥喝令,如臂驱使,即使有赵俊臣的宠信,想来也很难做到,但看赵府中人对这方茹的敬畏,却已是深入人心,完全是把她当做赵府的女主人来看待,其手段能力,不由让赵俊臣颇感诧异。 “哼~!” 另一边,见到这般场景,许庆彦重重的哼了一声,以表达不满。 但方茹好似没听到一般,浅笑依然,对赵俊臣说道:“老爷,你一路辛苦,我们回府说话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在方茹的带领下,向着赵府中走去。w?ww?.?b?i?q?u?g?e 进入赵府,正如赵俊臣之前所猜想的一般,其奢华堂皇,远想象,光是来来往往的仆人丫鬟,仅赵俊臣所见,就已是不下近六七十人。 当众人来到正厅之后,方茹先是引着赵俊臣在主位落座,然后又接过身边丫鬟送来的茶水,放到赵俊臣的手边,接着又绕到赵俊臣的身后,细软的小手压在赵俊臣的肩头,轻轻按摩。 赵俊臣不好拒绝,只能一边享受,一边饮茶,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那方茹,见赵俊臣不说话,却也没有开口,只是在一片安静中,认真的为赵俊臣按摩着。 反倒是许庆彦,看方茹这般作态,却是越加的看不惯,轻声嘟囔着什么,隐约能听到“狐媚”二字。 不得不说,方茹的按摩技术很好,在她那小手轻轻按压揉捏之下,赵俊臣浑身的疲惫渐渐不见,颇为舒服。 又过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笑道:“好了好了,不用按了,舒服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来到了赵俊臣的身侧,彷如普通侍妾一般,就这么规规矩矩的站着,水杏般的双眸满是开心,笑道:“老爷舒服了就好,这一路遥远颠簸,可苦了你了。” 见方茹这么站着,赵俊臣指着身旁的位置,说道:“坐吧坐吧,我坐着,你站着,这样说话可不舒服。” 说着,赵俊臣又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笑道:“你也是,坐下说话吧,在潞安府也没见你这么客气,怎么回到家里反而规矩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这么规矩干嘛?”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也不推辞,就这么坐在了赵俊臣的身边,轻笑道:“老爷你这次去潞安府,不是说一个月内就能回来吗?结果一走就是两个月,家信也不来一个,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许庆彦亦是坐到一旁,听到方茹的话后,轻声嘟囔道:“少爷做什么事,哪里是一个侍妾能管的。” 然而,方茹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明亮双眸直直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答复。 见方茹如此,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只好把自己在潞安府祭天灭蝗的事情向着方茹解释了一遍。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方茹小嘴微张,一脸的惊讶,只觉得赵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与他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 接着,方茹第一次与许庆彦说话了,却是指责:“与百姓一同灭蝗,早起晚睡,日日辛苦,老爷哪里受过那样的罪,你怎么也不拦着?” 不待许庆彦回话,方茹已是转向赵俊臣,眼眸之中满是心疼,轻声埋怨道:“老爷,你也是的,这些年来你哪里做过体力活?那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怕是累坏了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摇头道:“不过是扑杀蝗虫罢了,身边一群地方官员帮衬着,想不偷懒也不行,又哪里会累着。” 方茹轻出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接着,方茹却是黛眉微蹙,道:“不过,灭蝗就灭蝗吧,老爷你又何必亲自与潞安百姓一同动手?”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这次潞安府之行,却是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那日被百姓用石头砸了脑袋后……” “啊!” 话到一半,就听方茹一声轻呼,然后起身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前,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赵俊臣的脑袋,一脸的担忧。 赵俊臣之前说话,方茹只是静静的听着,即使心有疑惑,也从不插嘴,但这一次,却大为失态。 “别担心了,没什么事,当时晕了一下,但第二天也就没事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也终于明白,原先的那位赵俊臣为何会如此宠信这方茹了,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方茹的相貌与手段。 与这个方茹在一起,赵俊臣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不管何时,方茹那一双明媚的眸子总是盯在自己身上,好似这个世界除了赵俊臣,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一举一动,一哭一笑,全是因赵俊臣而起。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后,方茹眼中的担忧稍减,但让赵俊臣瞠目结舌的是,下一刻的方茹却是眉目含煞,眼中闪过怨恨之色,碎牙轻咬,向着赵俊臣问道:“那些袭击老爷你的百姓,都是怎么死的?袭击钦差可是大罪,却不能让他们死的太过畅快了。” 赵俊臣终于知道许庆彦为何会说方茹性子偏激了,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小鸟依人的方茹,竟能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语? 愣神片刻后,赵俊臣解释道:“那些袭击我的百姓,我全都给放了!” “什么!?” 方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另一边,许庆彦却一拍桌子,喝道:“区区一个侍妾,还要对少爷的决定指手画脚不成?” 方茹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许庆彦,只是看着赵俊臣,等着解释,满脸的不可接受。 赵俊臣叹息一声后,对着方茹说道:“坐下说话,不要奇怪,我是深思熟虑的。” 自从听许庆彦说过,这方茹是自己从前贪污受贿时的得力助手后,赵俊臣就打算找机会向她解释清楚自己如今的想法了,此时正是机会。 “那日被百姓用石头砸了脑袋后,我就在想,潞安百姓如此怨恨于我,见微知著,如今我在朝野间的名声,怕已是狼藉不堪了,古往今来,似我这样的官员,没哪一个能落得好下场,如今之所以没人敢动我,那是因为陛下健在,但陛下如今已是五十有余了,又能护得了我几年?所以,我才趁着潞安府蝗灾之际如此作为,期望能赚个好名声。” 听赵俊臣的解释后,方茹恍然,道:“老爷你这是在做面子功夫,百姓愚昧,不管咱们底下是怎么干的,但对外一幅清官嘴脸的话,这官声官誉,自然也就慢慢转变了,到那个时候,老爷你在民间有了声望,就算皇帝更替,也好随意对付老爷了。” 许庆彦应和道:“少爷他就是这个意思,这次在潞安府,少爷银子没少拿,前后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收入,但面子功夫做得好,潞安百姓如今已是把少爷当成了青天在世,离开潞安府的时候,光是万民伞就收了一百多吧。” 顿了顿后,许庆彦满是恶意的看了方茹一眼,又说道:“俗话说的好,当婊子也要立牌坊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庆彦在“婊子”两字上加了重音。 自见面以后,方茹一直是对许庆彦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但百花楼的那段日子却是她的禁忌与心病,听到许庆彦这么说后,身体一颤,脸色微白,衣摆之下,拳头握的紧紧的。 赵俊臣瞪了许庆彦一眼,刚准备说些什么,但下一刻,方茹不仅恢复了寻常,神色反而愈加的妩媚了,瞥了许庆彦一眼后,对着赵俊臣娇声说道:“老爷,虽说如此,为了大局,那些百姓不责罚也就罢了,但跟随你去潞安府的那些随从,却眼睁睁的看着老爷你被人袭击,护卫不力,不能救主,说他们是废物也不为过,这种人留在府中也没用,不如全赶出去吧。” 听到方茹这么说,许庆彦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看着两人明争暗斗,赵俊臣暗暗摇头,岔开话题道:“其实,不仅仅只是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的问题,我如今的形势,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朝廷之上政敌无数,内宫之中宦官不满,尤其是东宫的那位太子,一旦让他继位,我必然不会有好下场,这些问题,有些能解决,有些能尝试解决,有些根本无法解决,但无论如何,今后我们的作风做法,也需要变一变了,不仅要在朝野之间改善官誉,更要内联宦官,外结朋党,许多利益,亦要让给他们,如此一来,虽说我们到手的利益会少些,但却是长远之道。” 方茹听赵俊臣这么说后,亦是面色慎重,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你考虑的有道理,现如今咱们确实该找些盟友了,否则一旦出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从前确实是疏忽了。” 话虽这么说,但方茹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是愈加的疑惑了,只觉得赵俊臣去了潞安府一趟后,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其实,这些问题,方茹早在之前就曾向赵俊臣提过,只是那时的赵俊臣心中只有银子,又哪里能听得进去?方茹无奈,只能夫唱妇随了。 注意到方茹眼中的疑惑,赵俊臣连忙再次岔开话题,问道:“别光顾着说我了,这段时间,独留你在京中,可有什么事情?” 第四章.德庆皇帝(上).第一更 赵俊臣的询问,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笔趣???阁?w?w?w?.b?i?qu?g?e?. 但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方茹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向着一位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点头示意。 那丫鬟匆匆离去后,又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之时,手中却捧着厚厚的几本账册。 方茹接过账册,摆放到赵俊臣的面前,解释道:“老爷你离京前让我帮你照看一下户部和内库的事情,本来我没打算过多插手,想着能做到心中有数也就是了,但户部和内库掌管天下银钱,太过重要,也有太多的人在盯着了,老爷你刚刚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趁机夺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索性让户部和内库的人把各般事务全都送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这些是户部和内库这两个月以来的银钱出入,老爷你看一下可有哪里不合适?” 听到方茹的话后,赵俊臣不由得一愣,接过账册细细查看之下,不由更是吃惊。 账册分六份,分别是户部、内库以及赵府在这些日子以来的银钱出入,三份是真的,三份是把数目做平后的假账。?笔趣阁?w?w?w?.biquge 真假账册对比之后,赵俊臣现,这方茹虽说是狐假虎威,但竟是在这两个月里把户部和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这两个月以来,方茹更是利用各种手段,帮着赵俊臣侵吞了户部和内库近七万两银子,然而若单看账册,却绝对无法挑出任何毛病。 将账册细细看完之后,赵俊臣抬头看着方茹,问道:“这些帐,都是你做的?” 方茹却似乎误解了赵俊臣的意思,脸色略微白,眼眸里也多了些紧张,低声问道:“老爷你不会怪我管的太多吧?原本我也不想管那么多的,毕竟老爷你离京前只是让我帮着照看一下,但没想到老爷你前一天刚离京,第二天那户部尚书李成儒就想要重新掌权,后来更有那内阁辅周尚景的人来户部掺沙子,若我那时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等老爷你回来之后,一切就不好收拾了,所以才擅作主张……” 方茹的话到一半,赵俊臣已是挥手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做的更好,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虽然没有怪罪方茹,但实际上赵俊臣心中是很吃惊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户部和内库竟是由方茹在代他管着,而且还管理的井井有条。?w?w?w.biquge 见赵俊臣没有怪罪的打算,反而获得了夸奖,方茹明显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寻常的明媚,轻声说道:“老爷你不怪罪我就好。” 赵俊臣将惊异压倒心底,问道:“事且从急,我自是不会怪罪,不过,那李成儒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名正言顺,我在的时候还好,有陛下撑腰,架空他很容易,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方茹笑道:“老爷你有陛下撑腰,而我也有老爷你撑腰啊,李成儒是怎样的人老爷你也知道,从前老爷你掌管户部的时候吃肉,其他那些郎中员外郎们,也能跟着有口汤喝,但若是由那李成儒掌管户部,他不想吃肉,其他人也别想喝汤,这样一来,又有谁愿意真心跟他做事?所以我见他有夺权的打算后,就跟户部的人打了招呼,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户部大小事务全都交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至于其他的事,从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那些户部的郎中员外郎们自是心领神会,很快也就把那李成儒再次架空了,他李成儒虽说是户部尚书,但也要经那些郎中员外郎的手来办事不是?现官不如现管嘛。” 方茹相貌很美,但偏向于妖娆妩媚,然而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是神采飞扬,淡了几分妖娆魅惑,却多了几分精明干练的风采。 赵俊臣越觉得这方茹不简单,又问道:“那周尚景呢?他身为内阁辅,想要往户部掺沙子,就算是我在京中坐镇,怕也不好处理,你又是怎么对付的?” “老爷你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尚景固然是内阁辅,但户部被老爷经营多年,又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掺进沙子?随便做几笔错帐,然后按在周尚景安排进来的那些人头上也就是了,贬职的贬职,丢官的丢官,那周尚景不知道老爷何时回京,亦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说这些的时候,方茹的眼眸愈加的明亮了,显然对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颇感兴趣,近乎本能。 听方茹的解释后,赵俊臣默然无语,亦终于明白许庆彦为何会对方茹如此戒备了。 这女人不仅生性偏激,更是头脑精明有手段,若是自己人,一切好说,若是敌人,那就麻烦了。 另一边,方茹继续向赵俊臣解释着内承运库的事情。 只见方茹银牙轻咬,杏目含怒,快声说道:“不过,户部这边我虽能帮老爷你照看一下,但内库却不同,老爷你虽说自年前就兼管了内承运库,但内承运库那边经手办事的大都还是宫中太监,我不好抛头露面,那些太监就更难收买利用,再加上老爷你一离京,那些从前掌管内库的几个宦官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兴风作浪,我就更是无法插手了,我这些日子虽说尽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不让内库生大乱子,然而如今内库已是混乱不堪了。好在内库与户部不同,就算混乱一时,这权柄也落不到别人手上,少爷你如今回来了,一切也就好办了。” 说到这里,方茹抬头看着赵俊臣,白皙妩媚的脸上,却满是杀意:“不过,这次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内库必须要整顿一番了,否则老爷你也无法做到如臂驱使,至于那几个从前掌管内承运库的宦官,更是留不得,他们在内库上下影响力尚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日后做出什么样的事,与其留这么一个隐患,还不如趁早除掉他们好安心,老爷你不是说想要内联宦官外结党羽吗?这就是一个机会,借着整顿的机会除掉一批老人,加强对内库的掌控,同时再引进其他几股宦官势力以示好,正是一举两得。” 另一边,许庆彦轻哼一声,似乎在为方茹管得太宽而不满,但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主意,是他自己无法想到的好主意。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亦是为方茹的想法暗暗叫好,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老爷,宫中有使者来了。” ~~~~~~~~~~~~~~~~~~~~~~~~~~~~~~~~~~~~~~~~~ ps: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谢谢大家。 第五章.德庆皇帝(中).第二更 宫中使者,是来招赵俊臣入宫觐见的。?w?w?w.?b?i?quge 很显然,如今因为南巡的事情,德庆皇帝与满朝官员怄上气了,这些日子以来,怕是天天在等着赵俊臣回京的消息——赵俊臣对他一向有求必应,且理财之术高,如今已是德庆皇帝打破僵局的唯一指望了。 所以,赵俊臣刚刚回府不过半个多时辰,德庆皇帝就已是得到了消息,并亟不可待的要见赵俊臣了。 明白了德庆皇帝心中的急切,赵俊臣自是不敢耽搁,坐着府里最快的马车,随着宫中使者向紫禁城赶去。 若说来到这个时代后,哪个人对赵俊臣最为重要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德庆皇帝了,可以预见,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俊臣都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扶持与帮助。 然而,在觐见德庆皇帝的路上,在赵俊臣的脑中,考虑的却不是自己在见到德庆皇帝后应该如何应对,而是关于方茹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自己今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与方茹的关系。 之前,许庆彦曾向赵俊臣描述方茹多么的精明、多么的偏激、多么的不折手段,赵俊臣原以为只是夸大其词,但与方茹真正接触过之后,赵俊臣却现许庆彦的描述一点都没夸张。 方茹以区区赵府侍妾的身份,在赵俊臣离京后,竟是自作主张的代替赵俊臣处理户部和内库的大小事务,不仅管的井井有条,更是让户部尚书李成儒、内阁辅周尚景这两位朝廷大员先后吃了暗亏,这种惊世骇俗的表现,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笔趣?阁?w?w?w?.b?iquge 尤其是,方茹在谈及这两个月来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眸子中闪烁的那种不安分的野心,更是让赵俊臣心中暗暗警惕。 身边人有能力是好事,有野心也不是坏事,赵俊臣自问这份胸襟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这位身边人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然而,如今的赵俊臣已是被李代桃僵,对方茹并不怎么了解,这方茹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枕边人,自是很难产生信任。 以方茹的不安分和野心,再加上从前那百花楼的隐患,让赵俊臣无法确定,继续把方茹留在身边,为自己做事,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把方茹继续留在身边,帮自己做事,先不说方茹的性子经历对赵俊臣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无法让人安心,单是把各种朝野大事交给身边侍妾处理,就不符合赵俊臣的固有观念。 然而,若是从此疏远方茹,却又浪费了方茹的一身能力,赵俊臣如今身边正缺这么一个帮手,更何况至少目前为止,方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赵俊臣着想,亦是为赵俊臣做了不少事情,若是贸然疏远淡化,甚至刻意的打压仇视,难免会让知情者寒心。 不由的,赵俊臣回想起了自己离府前,方茹与他的一番谈话。 ……… 那时,赵俊臣正欲随宫中使者入宫,方茹却把赵俊臣偷偷拉到一旁,轻声问道:“老爷你刚才谈到的诸多危机中,那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可指的是当今太子朱和堉对老爷你的敌视?”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太子毕竟不是皇帝,只是有可能罢了,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今后的日子还长,倒是不用太担心。?笔?趣阁w?w?w?.biquge” 方茹却是笑了,神情明媚,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说道:“老爷所言,正是关键所在,那太子朱和堉屡屡与老爷你为难,我也曾留意打探过他的消息,却现,这朱和堉自被册立为太子后,在刚开始的时候,当今陛下对他还极好,多有刻意培养,但近些年来,却反而越来越冷淡了,甚至还屡屡压制,这般变化,老爷你可曾想过原因?” 听方茹这么一说,赵俊臣不由的一愣,关于这般变化,他却是从未留意。 按理说,朱和堉虽然敌视赵俊臣,却绝对是一位好太子,甚至被许多人看做是大明朝的中兴之主,这些年来更是贤名满天下……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唯我独尊的性子,心中涌出了一丝明悟。 “你是说……”赵俊臣一脸的不可思议:“当今陛下,在嫉妒那朱和堉?” 父亲嫉妒儿子,皇帝嫉妒太子,看似不可理解,但联想到德庆皇帝的性子,却又让赵俊臣觉得很正常。 德庆皇帝自诩是一位明君圣主,自视甚高,又好大喜功,然而自朱和堉成为太子后,不过几年间,其得到的赞誉与贤名,却已是远远过了德庆皇帝,许多清流,甚至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朱和堉继位登基了。对于这一切,德庆皇帝如何能够开心?即使没有嫉妒之心,怕也是心中颇感威胁,毕竟历史上,皇位斗争无情无义,儿子势力渐成后,逼着老子退位自己称帝的事情又不是没生过。 更何况,世人如今对朱和堉的赞誉,最多的一句就是“将来必是大明中兴之主”,大明朝在崇祯皇帝在位时已经中兴过一次了,如今经过了德庆皇帝继位执政后,竟然需要再次中兴,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败家吗?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昏聩无能吗? 如此种种,朱和堉即使再怎么英明能干,以德庆皇帝的性子,又如何会喜欢他?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猜测,方茹轻笑道:“老爷所想,也正是我的猜测,不过具体如何,却需要老爷你自己去陛下那里探探口风了。” ……… 方茹的精明,在这番谈话中尽显无疑,赵俊臣虽擅长布局,但若论对人心的揣摩,却远不如方茹。 自穿越之后,太子朱和堉的敌视,就一直是压在赵俊臣心口的一块巨石,但方茹的这番揣测,却是让赵俊臣想到了对付朱和堉的关键所在,如果猜测成真,那么把朱和堉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想到方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着想,亦是从未对不起自己,赵俊臣心中不由轻轻叹息,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对付方茹。 “还是先把她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吧,毕竟她虽是隐患,但也能帮我不少。” 这么想着,赵俊臣向着马车外扬声道:“庆彦,你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没过片刻,许庆彦已是跳上马车,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有何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我知道你从前一直在让人暗暗监视着方茹,只是不敢跟我明说罢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加大监视的力度,有什么异常,亦要及时向我通报,但要做的隐蔽些,莫让方茹看出什么异常。”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终于对方茹不放心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轻声说道:“少爷,既然你对方茹不放心了,那又何必继续监视?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不如直接……” 说到这里,许庆彦竟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俊臣眉头微皱,叹息一声,说道:“隐患终究只是隐患,宁可错杀一千那是曹操的手段,这方茹至今终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反而助我良多,我若是只因为怀疑就对付她,那今后又有谁能放心跟我?以防万一,稍加监视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车厢外响起宫中使者的声音。 “赵大人,我们到宫中了,还请您下车步行。”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六章.德庆皇帝(下).第三更 “臣赵俊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笔趣????阁w?w?w?.?bi?quge” 德庆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赵俊臣。 进入养心殿后,叩拜之时,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如今虽已经五十有四,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面容威仪,双眼炯炯,一把美髯颇为显眼,显然这位帝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在赵俊臣觐见时,德庆皇帝正在查阅奏章,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看。 见赵俊臣下跪行礼后,德庆皇帝却不让赵俊臣起身,反而笑骂道:“你竟然还知道回来,一走就走了两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朕派人去催促,难不成你还要在潞安府继续耽搁下去不成?” 德庆皇帝的声音,低沉有力,亦是颇具威严。 不过,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带笑意,显然只是打趣,所以亦不紧张,只是把自己在潞安府灭蝗的前后经历说了一遍后,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所以啊,陛下你这可以冤枉微臣了,微臣掌管户部,深知这些年来国库钱粮周转困难,若是让那蝗灾蔓延到山西全境,又哪里去找那么多的赈济粮款?陛下您爱民如子,到时更会心忧如焚,微臣身为陛下的臣子,又哪里敢让陛下您如此劳心?所以只好留到潞安府组织官府百姓灭蝗了。?w?w?w?.?b?iq?ug?e” 根据继承而得的记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已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说话时,也略带耍宝夸赞,这样不仅不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满,反而更显亲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哼了一声,道:“算你说的有理,起身吧。” 在赵俊臣起身后,德庆皇帝却叹了一声,说道:“这一趟你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实朕早也知晓,你能如此懂事,明白大局,朕心甚慰,然而你在潞安府灭蝗虽说辛苦,但朕在京中却也不容易。朕想要南巡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赵俊臣恭敬的答道:“臣听说了,好像是陛下您有意南巡,然而朝中大臣,却皆是反对,如今这事正在僵持着。”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说道:“何止是僵持着,这些人简直就是想要挟众逼朕低头!”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生性好强,更好面子,这次想要南巡,或许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满朝大臣竟皆是反对,德庆皇帝自觉丢了面子,反而拗起了性子,不愿意让步了。 然而,德庆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违背众意,如今也只能相互僵持着了。 “连辅周阁老也反对吗?” 赵俊臣一脸的惊讶。?w?ww?.biquge 内阁辅周尚景,虽不似赵俊臣一般对德庆皇帝有求必应,但也从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德庆皇帝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德庆皇帝脸色愈加的难看,把他刚才正在翻看的那些折子随手递给了身边太监,说道:“朕这些日子让朝中大臣上折子讨论南巡利弊,结果竟是没一个人支持朕南巡的,这些折子,你且看看。” 说话间,那太监捧着厚厚一摞折子来到赵俊臣身边,赵俊臣随意拿起一份,翻开细看。 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些折子,全是朝中重臣所呈,无一例外,全都反对德庆皇帝南巡。 在赵俊臣翻看折子的时候,德庆皇帝沉声说道:“朕已是下定决心,这次无论有何般困难,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也一定要南巡,自古以来,皇权臣权相争不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这次朕被他们逼得低头了,日后这国家大事就由不得朕独断乾坤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话后,赵俊臣不由的一愣,本以为德庆皇帝只是与臣子怄气,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帝王心术,着眼之处果然与常人不同,让赵俊臣不由得对德庆皇帝高看了一眼。 所以,赵俊臣亦是点头应和道:“陛下说的极有道理,俗话说的好,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这次群臣相逼,咱们是绝不能退让的。” “咱们”两字,不仅与德庆皇帝拉近了关系,亦是表明了赵俊臣的立场,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待翻到太子朱和堉的折子后,赵俊臣心中急转,已是想到了试探德庆皇帝心意的法子。 只见赵俊臣皱眉道:“太子殿下竟然也反对陛下南巡?怪不得,从前朝堂中枢,何曾出现过如此百官一心的情况?太子贤名满天下,由他带头反对的话,自是群臣跟进了。” 说话间,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却没有接话,甚至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是怒是忧。 然而,德庆皇帝的默然,反而更能说明了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思。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不过,太子殿下倒是不愧朝野间的贤名,这份劝谏折子,条理清晰,处处为天下安生考虑,朝中大臣的那些观点,皆可以在其中找到,可惜……” “可惜什么?” 听赵俊臣称赞朱和堉,德庆皇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 赵俊臣叹息道:“太子殿下本意是好的,亦是一心为国,然而他这么做,固然能得到群臣追随、百姓爱戴,却是忽略了陛下您的处境,如今形势僵持,陛下进退两难,太子殿下确实是有失考量了。” 赵俊臣此言,几乎等于在明说太子朱和堉想借着与德庆皇帝作对的机会为他自己赚取声望人脉了。 也不知德庆皇帝有没有听出赵俊臣的话中深意,却是哼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阻止朕南巡的本意是好,而朕执意南巡的本意就是坏了?” 赵俊臣连忙请罪,道:“臣不敢这么认为,臣是支持陛下您去南巡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臣刚才看这些折子,现群臣反对陛下南巡,理由不过有四,一是陛下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二是陛下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三是陛下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四是陛下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 听赵俊臣把理由一一罗列,德庆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些话语理由,近些日子他一天能听到看到数十遍,早已腻烦。 然而,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臣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大臣们以此为借口阻碍陛下南巡,却只能说他们迂腐无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神一亮,说道:“哦?快快说来!” ~~~~~~~~~~~~~~~~~~~~~~~~~~~~~~~~~~~~~~~ ps:今天第三更,继续求推荐、收藏、三江票~ 第七章.南巡之论(上).第一更 关于这些问题,赵俊臣早在潞安府之时,就已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见德庆皇帝询问,亦是信心十足。???笔趣????阁w?w?w?.?bi?quge “先说着第一个问题。”赵俊臣轻轻挥着手中折子,说道:“在许多朝中大臣看来,陛下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最是容易闹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我朝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陛下南巡,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为了这些意义,难道为南巡花上三五十万两银子还算多吗?”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南巡,实为忧国爱民之心,若日后还有人敢以‘南巡并无实际意义’为理由,阻碍陛下南巡,陛下大可以直接把他拿下问罪,或是藐视君上用心良苦,乃大不敬之罪,或是别有用心,隐瞒地方情况,更是谋逆大罪。”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赞赏。 虽然德庆皇帝很清楚,他之所以南巡,只是因为皇宫呆腻了,想去江南山明水秀之地走走散心罢了,哪里想过这么多事情? 不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或缺,所以德庆皇帝亦是把这些话语暗暗记在心中,等着日后用来反驳朝中众臣,类似的理由他也能想出许多来,却没法像赵俊臣这样说得漂亮。 不过,实际的银钱问题没能解决,一切都只是纸上之言,所以德庆皇帝虽然点头表示了赞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笔趣?阁w?ww?.?b?i?q?u?ge 而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亦是明白了关键所在,所以也加快了语,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理由,称陛下身为天子,就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就容易生出乱子,在臣看来,更是可笑,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难道陛下想去地方都不可以?若是陛下一旦离京,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陛下的问题?还是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关于国家建设,朝中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陛下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臣子的一面之词?古往今来,所有昏君聩主,皆是不了解民生国情,被臣子欺瞒之君王,陛下您英明神武,又爱民如子,又岂能仅仅坐在紫禁城中任由臣子摆布?陛下身为帝王,就应该独断乾坤,依臣看来,那些臣子之所以反对陛下巡视地方,怕是用心可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又是点头不已。 赵俊臣之言,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正合了德庆皇帝自诩圣君、好大喜功的性子,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满朝文武的反对,不由的,竟是让德庆皇帝产生了“满朝臣子无数,唯有赵俊臣深知朕心”之感慨。 而此时,赵俊臣亦终于说到了阻碍南巡的关键所在。 “至于第三个问题,即南巡劳师动众惊扰民力的问题,以及第四个问题,即南巡耗费巨大但户部银钱不足的问题,其实是一分二、二合一的问题,归根结底,朝中大臣们的这两个观点,可归纳为四个字,即劳民伤财。虽略有道理,但在臣看来,只要变通一番,亦是颇容易解决。?笔趣?阁w?w?w.biquge”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亦是来了精神,瞪了赵俊臣一眼后,道:“莫给朕绕关子,快快说来。” 他之所以急招赵俊臣回京,就是为了用赵俊臣的理财之术,解决这些问题。 虽然德庆皇帝催促,但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向德庆皇帝问道:“陛下,恕臣冒昧的先问一句,陛下南巡之时,难道就必须要住在行宫之中吗?陛下真的想住行宫吗?” 德庆皇帝眉头微皱,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说道:“依臣看来,陛下这次南巡,虽说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但未尝不可以顺便在江南散散心。” 赵俊臣口中的“未尝”、“顺便”,其实就是德庆皇帝南巡的主要心思,当然赵俊臣不会明说。 见德庆皇帝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刻意住在行宫之中?行宫虽然建造的豪华大气,可显皇家气派,但不管是巡视,还是游玩,皆是不便,且行宫的各处建设,与陛下的紫禁城又有何区别?又哪有新鲜可谈?千篇一律,又哪里能让陛下散心?” 看德庆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赵俊臣继续说道:“与行宫相比,江南园林,向来是江南之地最大的特色与美景,素有‘城中山林’之美誉,以水景、古树、花木、叠石为主,巧于借景,素雅而富于野趣,造园如作诗文,必使其曲折有法,与宫廷景色相比,却是另有一番味道,陛下想来是少有见到的。” 见德庆皇帝面露向往之色,赵俊臣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您又何必非要住在行宫之中?若是南巡之时,住在那江南园林之中,岂不是更好?” 德庆皇帝问道:“你是说,不建行宫,改建园林?” 赵俊臣笑着摇头道:“臣虽有此心,为陛下您建一处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然而园林之建造,怕是耗费还在行宫之上且不谈,那建造园林的时间,更远远要过建造行宫许多,没三五年的功夫,是无法成形的,又哪里能来得及?更何况,江南园林之美,尽在那些私人园林之中,臣的意思是,陛下南巡,大可不住行宫,而是住在江南现有的那几处著名园林之中。” 见德庆皇帝略有犹豫,赵俊臣继续说道:“臣计算过了,陛下南巡,就算能省择省,也需要三五十万两白银,在其中,行宫的建造与修缮,占了最大头,至少需要十五万两银子,若是陛下改住江南园林,这一大笔银子,或是大可省去,或是可用在增加陛下仪仗之上。”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而那些江南著名园林,如今大都掌握在那些江南富豪手中,陛下若想要住进入,自是他们的荣幸,那些人可是有钱的很,到时候,只要臣对他们稍加暗示,为了争取陛下入住之资格,这些富豪又岂会吝啬?到时候,别说三五十万两银子的费用,就算是再翻上一倍,怕也没有问题。” 住别人的房子,还要别人倒贴银钱,看似荒谬,但赵俊臣说的理所当然,德庆皇帝听得也是理所当然,连连点头。 而赵俊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此一来,陛下南巡,完全可以不耗费户部银钱,甚至还能增加内库收入,既然如此,又如何有耗费巨大户部银钱不足之忧?至于劳民,亦主要是因为建设行宫时的征集民力、占用民宅,若是陛下住在那些江南园林之中,又岂会惊扰民力?反而陛下您南巡之时,诸般采购,还会增加百姓收入,既是如此,又如何会劳民伤财?” 听到赵俊臣说了这么多,德庆皇帝终于被说服了,想到自己南巡自在之余,不仅能为国家创收,还能让百姓致富,实乃是千古未有之举,不由得意大笑,道:“世人皆言俊臣你理财之术天下第一,朕今日终于信矣!!” 赵俊臣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陛下识人之明,用人有道?若不是陛下,臣如今怕还只是个落魄书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愈加的得意了,对于赵俊臣,德庆皇帝在这一刻满意至极。 ……… 德庆皇帝去了心病后,兴致颇高,又与赵俊臣谈了许久,赵俊臣趁机把四川盐务改革以及为为刘长安请功的折子呈了上去。 四川盐务改革关系重大,德庆皇帝只是谨慎支持,同意放到朝中讨论,至于刘长安的请功折子,德庆皇帝却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恩准了。 又与德庆皇帝谈了一些闲话,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现疲色,就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刚刚离开养心殿,赵俊臣就看到,太子朱和堉正在一群太监的前呼后拥之下,向着养心殿走来。 ~~~~~~~~~~~~~~~~~~~~~~~~~~~~~~~~~~~~~~~~ ps:三江票,虫子现在排名第二,而且快被第三名赶上了,求支援。另,继续厚颜求推荐和收藏。 第八章.南巡之论(中).第二更 朱和堉自是来求见德庆皇帝的,手里还捧着厚厚一摞折子,里面全都是太子一党劝谏德庆皇帝放弃南巡的的折子。?w?w?w?.b?iquge 当得知赵俊臣回京的消息后,朱和堉就觉得事情不妙,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的“财胆”,只要赵俊臣回来,德庆皇帝南巡的底气就会充足的多。 所以,朱和堉打算赶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相见前,再进行一次尝试,表述群臣之见,劝阻德庆皇帝南巡的决心。 然而,为了写这些折子,终究还是耽误了时间,当看到赵俊臣走出御书房之后,朱和堉就知道,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此行怕是无法达成目的了。 不由的,朱和堉对赵俊臣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另一边,看到太子朱和堉后,赵俊臣眼中亦是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太子爷碰面。 因为,根据继承所得的记忆,每次遇到太子朱和堉后,留给赵俊臣的,都不是什么美好愉快的回忆。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很快的,朱和堉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但并没有急着去求见德庆皇帝,反而停在了那里,冷冷的看着赵俊臣。 赵俊臣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却没有丝毫迟疑,反而恭敬无比的向着朱和堉行礼问安。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笔趣阁???w?w?w?.?b?i?q?ug?e?.?c?n” 然而,朱和堉并没有让赵俊臣起身,就这么任由赵俊臣跪在自己面前,一言不,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给赵俊臣难堪看了。 赵俊臣来自后世,本就不习惯给人下跪行礼,更何况是一直跪着?不由眉头微皱。 难道朱和堉一直不说话,自己就这么一直跪着不成? 想到自己与朱和堉终究是敌非友,赵俊臣终于不再相让,再次说道:“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一次,赵俊臣的声音大了一些。 但太子朱和堉依旧一言不,依然让赵俊臣跪着。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赵俊臣再次说道,声音也再次大了一些。 然而,朱和堉还是没说话,显然心中打定主意,要让赵俊臣一直跪下去了。 但是,朱和堉却忘了,如今两人就在御书房门外,刚才赵俊臣那么大的声音,正在御书房里看折子的德庆皇帝,肯定已经听到了。 所以,赵俊臣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太监就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来到赵俊臣与朱和堉身前,先是对着两人讨好一笑,然后扬声说道:“陛下有旨,太子朱和堉、户部侍郎赵俊臣接旨。??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已经跪着了,而朱和堉则连忙跪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只听那太监扬声说道:“传陛下口谕,户部侍郎赵俊臣,潞安府赈灾有功,特赐玉壁两面,白银千两,绸缎十匹。” “谢主荣恩。” 赵俊臣拜谢道。 而那太监则又对着朱和堉说道:“传陛下口谕,太子朱和堉,无故刁难朝廷大臣,心性不足,罚回东宫抄录《荀子·修身篇》一卷,并于三日后交由陛下亲自查阅。” “儿臣……领旨。”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朱和堉的脸色都黑了。 德庆皇帝这一赏一罚,分明就是在为赵俊臣撑腰。 待两人起身后,因为德庆皇帝就在旁边养心殿的缘故,朱和堉终于不再为难赵俊臣了,然而明白了刚才赵俊臣所作所为的目的后,朱和堉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恨意更重了。 或者,还带着一丝诧异,从前的赵俊臣虽然嚣张跋扈,却绝不敢这么算计他的。 另一边,注意到朱和堉看向自己的眼神,赵俊臣又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但神色却已是恢复寻常,对朱和堉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对着朱和堉躬身行礼后,赵俊臣就欲转身离去。 “等等!!” 赵俊臣虽有心离开,但朱和堉却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俊臣转身问道:“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和堉的声音却愈加的冷了:“你刚才在养心殿,究竟和父皇说了些什么?从实讲来!!” 赵俊臣一脸的无奈,道:“太子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朱和堉双眼一瞪,说道:“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艰苦,正需要朝廷节俭度日,为社稷,为天下,为百姓,父皇他这个时候南巡皆是有弊无利,你平日里贪赃枉法也就罢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蛊惑父皇,祸乱朝政,我必不饶你!” 听到朱和堉的威胁,赵俊臣面色不变,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却是错了,只有昏君聩主才会被蛊惑,当今陛下是圣君明主,是绝不会被人蛊惑的,关于这一点,还请太子殿下谨记。” 见赵俊臣如此油盐不进,朱和堉哼了一声,终于不再理会赵俊臣,转身到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去了。 ……… “刚正不阿是好事,嫉恶如仇也是好事,但还请太子殿下切记,刚则易折,刚柔并济才是取胜之道。” 看着朱和堉离去的背影,这一句话,已是来到了赵俊臣嘴边,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既然朱和堉肯定是不会听进去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其实,从本心上来讲,赵俊臣并不想跟朱和堉作对,一来朱和堉很可能是将来的皇帝,二来朱和堉生性正直,亲贤臣,憎贪官,重视社稷,爱惜民生,将来如果能够继位登基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 可以说,如果朱和堉的心胸稍稍宽广一些,能够不计前嫌的接纳赵俊臣,不会因为赵俊臣曾经是个贪官而满怀敌视的话,那么赵俊臣不介意转而当一个清官,投入朱和堉门下,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 可惜,朱和堉太过刚正了,也太过固执了,在他眼里,贪官永远都是贪官,是贪官就该杀,对待赵俊臣,甚至连面子上的客气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转变对赵俊臣的看法,更不可能接纳赵俊臣,可以预见,朱和堉如果将来真的能登基为帝的话,他所下的第一道旨意,怕就是将赵俊臣抄家问斩。 这一点,刚刚已是再次证明了。 所以,赵俊臣只能继续当一个贪官,并且是当一个结党营私的贪官,与其他的贪官奸臣们合作,一同对抗朱和堉,并想方设法的把他从太子宝座上掀下来。 这与道德无关,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虽然这么说很没道理也很不负责任,但如今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之所以还是一个贪官,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朱和堉的“刚正不阿”与“嫉恶如仇”! 第九章.南巡之论(下).第三更 拿着德庆皇帝的赏赐,赵俊臣回到了府中。?w?w?w.biquge 借口有朝廷政务要处理,赵俊臣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呆在书房之中,甚至打算在书房睡下。 虽然方茹几次来见赵俊臣,劝赵俊臣早点休息,但皆是被赵俊臣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打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诱人,但赵俊臣的性子终究有些保守,又与她并不熟悉,与近乎陌生的女子同枕共眠这种事情,到底还是无法做到。 ……… 书房之中,赵俊臣静坐在书桌后,窗外,月挂高空,已是深夜。 时间已晚,但赵俊臣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想着他这一天以来的经历。 不知为什么,赵俊臣突然觉得,不管是德庆皇帝,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怜。 德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连南巡所需的三五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要知道,这些银子虽然不能算少,但也绝不算多,就算是赵俊臣也能轻易拿出。德庆皇帝自诩圣君,但寒酸成这个样子的“圣君”,也算是自古少见了。 相比较德庆皇帝,太子朱和堉还要更加可怜一些,他竭尽所能的表现自己,只为了能在德庆皇帝面前证明自己,赢得德庆皇帝的关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庆皇帝心思的赵俊臣却很清楚,朱和堉表现越好,声望越高,德庆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笔?趣???阁w?w?w?.biq?u?g?e?. 当然,反过来讲,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现平庸了,恐怕德庆皇帝又会对他不满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风光,但半君半臣的尴尬地位,又注定了它的难做。 想到今日自己与朱和堉之间的争锋相对,赵俊臣悠悠一声叹息。 然后,他听到了方茹的声音。 “老爷在为何事烦心?” 赵俊臣转头,看到方茹正站在书房外,迷蒙的月色下,方茹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段,此时更显诱惑。 赵俊臣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时间已过凌晨,连一向精力旺盛的许庆彦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爷不也是还没睡吗?我有些担心老爷,所以也睡不着。” 想起赵俊臣之前的那声叹息,方茹又问道:“老爷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何不讲给我听?或许会有什么主意也说不定。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并没有什么疑惑,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指着身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说说话。” 方茹落座后,并没有急着问,只是那双映着月色的眸子,却静静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主动开口。 沉默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 “方茹,你说那朱和堉,如果将来能够登基继位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吗?”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方茹有些诧异,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绝对不会。” 语气颇为肯定。 赵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会如此回答,但还是问道:“为何会这么说?那朱和堉贤名满天下,对贤臣清官们以礼相待,从善如流,对贪官奸臣们嫉恶如仇,赶尽杀绝,又一向重视社稷,爱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来圣君明主应有的优点他一样不缺,清流和百姓们对他可是寄以厚望啊,又如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了?” 方茹却摇头道:“老爷你如此问,可见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我?我不懂朝政,史书也读得少,但也知道,古往今来的那些圣君明主,可没有哪一位的优点是嫉恶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古书中的那些圣君明主,一向都是身边有多少贤臣清官,就有多少奸臣贪官,两相对持,他们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稳。若是依着那朱和堉的性子,把满朝上下的贪官赶尽杀绝,怕是这世间的官员就少了九成九,他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清官贤臣来维持朝政?今后还有何人敢入朝当官?若是朝中只剩下了清官贤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稳?清官贤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赵俊臣又笑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方茹继续。 在赵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继续说道:“朱和堉最大的缺点在于,他虽不缺志向,却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自己的志向,不懂得变通,亦不懂得妥协,只知道一往直前,将来难免要撞上南墙。当今陛下虽说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说有些志大才疏,却从不缺帝王心术,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性,而是有没有驾驭群臣的手段,当今陛下在位期间,虽说吏治不佳,百姓受苦,但至少庙堂中枢形势平稳,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继承了皇位,以他那性子,这天下怕是早已动乱不堪了。”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说自己不懂朝政,读的史书也少,但能说出这番道理,却是要比许多饱读诗书的朝廷大员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国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赵俊臣抚掌赞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说着,赵俊臣又补充道:“其实,这位太子殿下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根本没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来的那些名相贤臣,其实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杀头的,更别说做出一番成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点头笑道:“老爷说的有理,就比如老爷你,在掌管户部之前,户部是什么样子?如今户部又是什么样子?老爷你虽不是清官,却要比十个百个清官有用多了。” 说到这里,方茹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你今天为何会说起这些?” “没什么,随便谈谈罢了。” 赵俊臣一脸随意的说道。 其实,并不只是随便谈谈,这一番话,终于让赵俊臣坚定了与朱和堉敌对的决心。 从前,因为朱和堉“注定是位明君圣主”的原因,赵俊臣想到自己要与他作对,总有一种对不起天下百姓的感觉。 但经过这番谈话,却是让赵俊臣变得心安理得了。 从某方面而言,所谓的“心安理得”,是一个很可怕的心理状态。 因为,它意味着不择手段。 ~~~~~~~~~~~~~~~~~~~~~~~~~~~~~~~~~~~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 第十章.立赌约(上).第一更 前一天睡的太晚,一路上的疲惫亦未退散,然而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在第二天依然需要早早的起床,趁着漆黑的夜色,去上早朝。??????w?w?w?.?b?i?q?uge 在前往午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中,一路上哈欠不断,只感觉腰酸背痛,困乏难忍。 看着轿外不见五指的天色,轿前还需要有人掌灯才能看清路况,赵俊臣眉头皱起,向轿外问道:“庆彦,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现在寅时过半了,时间还在,不用担心,能在卯时前到午门的。” 许庆彦的声音,一样的满是困乏疲惫。 寅时,也就是早晨三点到五点,深秋时候,此时正是夜色与寒气最重的时候。 想想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赵俊臣不由的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若说赵俊臣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不满意的地方,怕就是早朝制度了。 根据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规矩,早朝时,大臣们需要在丑时(凌晨一点)起床进行准备,穿过半个京城,在寅时(凌晨三点)前到达午门进行等候。到了寅时,午门城楼敲鼓,大臣们开始排好队伍,然后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后,直到卯时(凌晨五点),钟声响起,午门开启,大臣们列队入宫,并在太和门前整队,然后,再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皇帝驾临太和殿,早朝才会开始。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自到达午门后,大臣们连打个哈欠都不可以,否则就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吏部处理,更不要说是迟到了。 可见,整个早朝,从丑时准备到卯时开始,这段时间正是一天之中人体机能最为困乏的时候,而且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与整队之中,效率可谓是无比低下。 赵俊臣实在是不明白,明太祖朱元璋制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没办法,祖宗定的规矩,后人只能无条件遵从。笔趣?阁w?w?w?.?bi?quge 不过,德庆皇帝在位期间,吏治松弛,对早朝的监督亦是开始慢慢松懈。那些权高位重的朝中重臣们,只要在卯时午门开启前到达午门,就不会有人说什么。负责纠察的御史,对于这些大臣,一来不敢记录在案,二来就算他们敢记录在案,上交吏部后,吏部怕也是不敢严惩,大都是得过且过。 赵俊臣如今身为户部侍郎,兼管内库,圣眷优容,正是处于权高位重之列,所以在寻常臣子正在午门前痛苦煎熬的时候,赵俊臣却依然可以慢悠悠的向着午门赶去,谁也不会因此而多说什么,包括德庆皇帝。 然而,虽说如此,赵俊臣却依然不满意,在他看来,即使寅时起床,卯时朝会,还是实在太早了,这段时间人们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又哪里能处理好朝廷政务? 不过,对此赵俊臣也只有抱怨的份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赵俊臣能改变的。 ……… 在赵俊臣的无奈与抱怨中,紧赶慢赶,终于在卯时前来到了午门。 下轿一看,赵俊臣惊讶现,与其他的朝中重臣相比,他竟然还算是来的早的。 此时,午门外已是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但品阶大都在二品以下,或是无权势,或是无圣眷,对于这些人,督察御史们可是从不手软的,他们自是不敢迟到。 “吃亏了,该多睡一会的……” 见到午门前的情景,赵俊臣对着身边的许庆彦抱怨道。 许庆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到许庆彦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到来午门的路上,自己坐轿,而许庆彦却是用腿,赵俊臣不由有些心软,说道:“庆彦,离下朝还早,你也不用在这里枯等着,坐到轿子里在眯一会吧。” 许庆彦也不客气,直接就钻进轿子里去了。 见许庆彦这般样子,赵俊臣无奈摇头,转身向着午门前走去。 路过督察御史时,赵俊臣还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并没故意,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而那督察御史好似没看见一般,手中的笔册丝毫未动,反而对着赵俊臣讨好一笑,躬身行礼。 “辛苦了。” 赵俊臣亦对着督察御史点头示意,并轻声说道。 然后,不理那督察御史惊呆的神色,赵俊臣移步向前,向着一众朝臣的聚集处走去。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朝臣们畏惧赵俊臣的权势与圣眷,自是纷纷向着赵俊臣鞠躬行礼,问安问好。 一时间,“见过赵大人”的声音,接连不断。 只不过,这些官员们虽向赵俊臣问安示好,但仅仅只是在做面子功夫罢了,以原先赵俊臣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不管他们再怎么殷勤,赵俊臣能对他们点头示意,就已是很给面子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今日的赵俊臣却一反常态,面对他们的问安示好,竟是满脸笑意的拱手回礼,口中还说道:“各位大人来的真早啊,俊臣来晚了,惭愧惭愧,两月未见,各位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正如之前的那位督察御史一般,见到赵俊臣如此平易近人,所有人都是惊呆了。 过了片刻后,这些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或是面带惊异,或是面现喜色,但表现皆是相同,纷纷聚到赵俊臣身前,纷纷抢着回话,一时间,庄严肃重的午门之前,竟是变得混乱不堪。 “哎呀,赵大人您巡视潞安府回来了?下官竟是不知,否则应该去拜访大人的。” “见过赵侍郎,赵侍郎这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哎呀,赵大人此次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我等可是听说了,潞安蝗灾在赵大人的督促下,解决的如此干脆迅,又是一大功啊,陛下得知后,我等日后怕是要称呼大人为赵尚书了。” 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一反常态,但赵俊臣难得如此的平易近人,正是他们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赵俊臣掌管天下钱粮,又深得圣眷,能与他搞好关系,诸般好处,自不用提。 而看到一众大臣们的反应后,赵俊臣亦是心中暗喜。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猜想的那般,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本来很容易就能在朝中收罗党羽,自成一派,只是原先的赵俊臣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利益,性子又跋扈,除了一些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必须要拉拢之外,竟是与其他朝臣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了,结果弄得满朝上下处处政敌,嫉妒怨恨于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然而,只要赵俊臣愿意把利益分享,那么原先嫉妒怨恨他的官员们,马上就会自动的聚拢到他的身边,而他的那些朝中政敌,亦不会介意与他化敌为友。 从某方面而言,由利益产生的问题,最难解决,也最好解决。 这不?赵俊臣只是稍稍示好,许多朝中大臣已是急不可待的想要与赵俊臣拉近关系了。 ……… 被一众朝臣围在当中,赵俊臣一边客气的应付着众人的恭维讨好,一边举目向着四周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太子一党早已聚齐,此时正围拢在太子朱和堉的左右,皆是面色严肃的相互讨论着什么。待看到赵俊臣的风光,为赵俊臣的异常表现而惊异之余,更是纷纷面现鄙夷与不屑之色,尤其是太子朱和堉,看着众星拱月般的赵俊臣,脸色都是黑的。 赵俊臣却知道,如今满朝上下,最为遵守早朝规矩的,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一党了,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寅时准时到达午门外等候早朝开始。 然而,除了太子及太子一党外,此时的午门之外,有分量的朝中重臣却是寥寥无几,竟是只剩下了内阁辅周尚景。 此时,周尚景亦是被一众朝臣围拢着,只是要安静许多。 而聚拢在周尚景左右的那些朝臣,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是要比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臣更高更重。 事实上,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中官员,绝大部分在朝堂上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太子一党遵守早朝规矩,是因为他们规矩本分的话,那么周尚景能这么早就来午门外等候,就是因为他的谨慎作风了。 实际上,直到三年前,周尚景也是和太子一党一样,每日寅时就来到午门外等候,只是近些年来年纪实在大了,才推迟了时间,不过比起其他的朝廷重臣,亦是要早到的多。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的位置注视而来,周尚景的老脸之上亦是换上了笑意,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后,又对着身边的一众大臣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独身一人直直向着赵俊臣走来。 待见到周尚景到来后,赵俊臣身边的一众官员皆是安静了下来,纷纷对着周尚景躬身行礼,神色比之前对待赵俊臣时,还要恭敬许多。 而周尚景却不理会他们,只是走到赵俊臣身前,笑着说道:“赵侍郎此次潞安府之行辛苦了,不知可否与老夫单独一谈?” 第十一章.立赌约(中).第二更 早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明朝已是废除宰相制,集大权于帝王一身,后又设内阁,本意只是一个为皇帝提供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笔?趣阁w?w?w?.?b?i?q?u?ge?.?c?n? 然而,到了明宣宗时期,由于明宣宗早逝,继位的英宗年幼,明朝开始由内阁大臣“三杨”与太皇太后共同执政,内阁的职权由此开始扩大。 直到明宗时期,张居正横空出世,其职权之隆,堪称有明朝历代臣子之最,至张居正之后,内阁亦是有了与皇权相抗衡的实力。 若是臣子能入内阁,则被称为“阁臣”或“阁老”,一般三到五人,有“辅”、“次辅”的称谓之分,权力也相应不同。 而时至今日,所谓“内阁辅”,虽无宰相之名,但却已是有了宰相之实,权势之大,让人侧目。 周尚景入阁已有近三十年,担任内阁辅亦有近十年,官运平稳,屹立不倒,这一点就连当年的张居正也无法做到,而经过他多年的经营,如今周尚景的权势,即使不如当年的张居正,怕也相差不远,只是他为人低调谨慎,所以不似张居正那般声势隆重罢了。 所以,对于周尚景的邀请,赵俊臣自然不会不答应。 “辅大人相邀,是俊臣的荣幸。笔?趣?阁?????w?w?w?.b?iq?ug?e?.c?n” 面对周尚景,赵俊臣一脸的尊敬与客气。 而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的对话后,聚在周围的那些朝中大臣们,亦是知趣的纷纷告辞离开了。 待周围只剩下赵俊臣和周尚景两人后,周尚景略带惊异的打量了赵俊臣几眼,笑道:“俊臣你离京两月,回来后倒是成熟了许多。” 从前的赵俊臣,仗着圣眷隆重,对周尚景可不似现在这般客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叹息道:“此次潞安府之行,见识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浅薄,让辅大人见笑了。” 说着,赵俊臣竟是对着周尚景躬身行了一礼,道:“从前的赵俊臣,无知浅薄,常有得罪辅大人之处,今日在这里向辅大人告罪了,还请辅大人念在往日俊臣年幼,多多宽待。” 对于周尚景这种权臣,赵俊臣可不想得罪,所以表现的颇为谦恭。 而面对赵俊臣的请罪,周尚景却更加惊讶了,连忙扶住赵俊臣,道:“俊臣过虑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若是我在俊臣这般年纪就有这般成就,怕是早已经更加忘乎所以了,再说俊臣往前也并没有如何得罪老夫,老夫又如何能够怪罪?” 两人又相互客套恭维了几句后,眼见卯时将至,午门将开,周尚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w?w?w?.?b?i?q?uge “听说昨日陛下召见过俊臣?” 赵俊臣点头,说道:“是的,陛下招下官觐见,是为了商议南巡的事情。” 这种事情,就算赵俊臣不说,周尚景也一样可以打探到,既然如此,赵俊臣索性坦诚相告了。 而周尚景咳嗽了两声后,又问道:“这么说来,南巡之银,俊臣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说话间,又是轻咳了几声。 周尚景如今已是七十有余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少有的高寿,连身体都是颤巍巍的,午门外风寒夜露,早朝的诸般规矩,对他而言不啻是一种折磨,而这周尚景竟是能坚持下来,让赵俊臣不由的有些敬佩。 所以,见周尚景说话间连连咳嗽后,赵俊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周尚景的身侧,缓缓扶拍着周尚景的后背,助周尚景平顺了气息后,才说道:“是的,不过三五十万两银子罢了,并非很难解决。” 见赵俊臣这般作为,周尚景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叹息道:“俊臣的理财之术,果然天下无双。” 说到这里,周尚景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又说道:“不过,老夫是不同意陛下南巡的,有这三五十万两银子,河工、边防、备存,都比用来南巡更有意义,俊臣你怎么看?” 赵俊臣笑道:“这是陛下与辅大人应该考虑的事情,下官只是跑腿为朝廷准备银子罢了,至于怎么用,下官却做不了主。” 见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老眼一眯,缓缓说道:“如今内阁已有了一位辅,一位次辅,二位辅臣,总共四人,按照朝廷惯例,再加一位辅臣也是可以的。” 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尚景。 而周尚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赵俊臣猜想的没错,继续说道:“若是俊臣能够想办法阻止陛下南巡,那么老夫可以保证,三年之内,必让俊臣入阁!” 听到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更是惊讶。 入阁,对朝廷官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诱惑了,赵俊臣如今虽说官位不低,亦有圣眷,但若想入阁成为阁老,碍于资历、声望、人脉等等,却是天方夜谭,却是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入阁成为阁老,你才拥有制定与影响国家政策的资格,才能成为臣权代表,拥有可与皇权相抗衡的权势,事实上,如今朝堂之上,那几大政治势力的领袖,就是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赵俊臣如今虽有权势,但只要还没入阁,就只能算是一个小人物,虽有心收罗朋党,自成一派,但只要还没入阁,限于号召力,亦只能小打小闹。 入阁,对赵俊臣而言,不可谓不诱惑,若仅仅指望依靠德庆皇帝的扶持和赵俊臣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等到十年之后才能拥有入阁的资格,而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但如果再有了周尚景的支持,一切自是不同。 不过,与入阁的诱惑相比,赵俊臣却心中更加好奇,这周尚景为何宁愿助自己入阁,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要知道,以赵俊臣的圣眷,一旦入阁,对周尚景而言,那可是极大的分权! 而分权,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往往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难道,江南之地,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却不知道? ~~~~~~~~~~~~~~~~~~~~~~~~~~~~~~~~~~~~ ps:虫子家中出了些事,耽误了时间,心情亦有些低落,今天只有两章,抱歉!明天依然三更。 第十二章.立赌约(下).二合一章节 周尚景的提议很诱人,但考虑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还是选择了拒绝。?笔?趣阁w?ww?.?b?i?q?u?ge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德庆皇帝是赵俊臣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依靠,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德庆皇帝的话,赵俊臣就什么都不是,德庆皇帝的宠信才是赵俊臣能拥有如今之权势地位的根本所在,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赵俊臣是绝不会背叛德庆皇帝的。 相比较虚无缥缈的入阁许诺,对赵俊臣而言,德庆皇帝的支持才更加实际。 所以,虽然周尚景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与鼓动,但赵俊臣还是一脸无奈地说道:“辅大人实在是抬举下官了,下官不过是区区户部侍郎罢了,官小言微,又哪里能阻止陛下南巡?辅大人此言,怕是在说笑了。” 周尚景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俊臣最好再考虑一下,机会难得,入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赵俊臣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下官也想,可惜实在力所难及,怕是要辜负辅大人的厚望了。” 见赵俊臣态度坚定,周尚景缓缓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罢了……” 说话间,周尚景拍了拍赵俊臣的肩膀,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周尚景虽然离去了,但赵俊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周尚景为何宁愿让自己入阁分权,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看着周尚景颤巍巍的背影,赵俊臣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周尚景虽说是位权臣,但到了他这般年纪,相比较自己的权势地位,怕是更重视家族后辈的权势延续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向着之前与自己说话时态度最为殷勤的那位朝廷官员挥手一招。 然后,就见这位官员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赵俊臣身前,脸上满是谦卑的笑意,道:“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过赵大人。” 听到詹善常的话后,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这位对自己态度极为谦卑的官员,竟是与自己品阶相同。 赵俊臣细细打量,果然,这人身上的官袍与自己一模一样,年约四十左右,能在这般年纪担任正三品侍郎之位,虽不如赵俊臣,但也算得上是少见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人年仅四十左右就能高居礼部侍郎之位,想必朝堂之上必有过硬靠山,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对自己刻意讨好?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亦不愿细想,只是说道:“原来是詹大人,之前人多混乱,竟未曾注意到你我竟是品阶相同,倒是轻待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一脸的受宠若惊,连声道:“哪里哪里,赵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应该的,赵大人您独掌户部,又圣眷隆重,哪里是下官可比的。” 赵俊臣却眉头微皱,缓缓道:“詹大人却是错了,你我既然品阶相同,你又如何能自称下官?更何况,户部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李成儒大人,户部又如何是本官独掌?” 詹善常一脸的恐慌,连忙道:“是下官、本官……是在下疏忽了,赵大人说的极是。” 詹善常本来准备自称“本官”,但又觉得这般称呼略到傲慢,最后竟是换成了“在下”这般不伦不类的自称。w?w?w?.biquge 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切入正题,问道:“詹大人,你可知辅大人可有什么后辈在江南任职?” 詹善常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据在下所知,辅大人的长孙周素海大人,如今正在苏州府知府任上。” 赵俊臣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看来,江南之地,至少是苏州府之地,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得与赵俊臣独谈,詹善常本准备抓住机会拉近两人的关系,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午门之上,钟声响起,午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早朝,终于开始了。 而随着午门打开,内阁中除辅周尚景之外的三位阁老——黄有容、温观良、沈常茂,终于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钟点下了轿,让赵俊臣不禁怀疑,这三人是不是早就到了,只是为了摆架势,等着钟声响起时才现身,否则怎会这般巧法? “詹大人,我们入朝吧。” 对着三位阁老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詹善常说道,却现詹善常在看到那三位阁老后,面色古怪至极。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着赵俊臣入宫了。 ……… 进入太和殿后,赵俊臣显得很低调,只是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偶尔与人点头示意,却绝不多说话。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赵俊臣是今日早朝的关键人物。 随着赵俊臣回京,德庆皇帝能否南巡,就看今日早朝了。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有太监尖声喊道:“陛下驾到~~~众臣跪迎~~~” 声音颇为熟悉,却是前些日子曾见过一面的张德张公公随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跪下,赵俊臣偷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今日显得颇为兴奋,满面红光,双目炯炯,美髯欲飘。 “起身吧。”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与一众朝臣站起身来,等着张公公喊那句例行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然而,张德却好似全然忘了一般,就这么站在一旁,一言不。 一片沉默中,反倒是德庆皇帝说话了。 “朕这些日子,让你们上折子讨论南巡之利弊,你们呈上的折子朕都看了,朕很失望!你们身为臣子,竟是没有一人能理解朕欲南巡之深意!反而找出诸多借口,来阻止朕南巡之行!”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们阻止朕南巡,理由不过有四,其一,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其二,朕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其三,朕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其四,朕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w?ww?.biquge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朕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你们拿这些借口来阻碍朕南巡,简直是迂腐无能至极!”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只觉得这些话隐隐有些熟悉,片刻后才回想起来,原来这些话都是他曾对德庆皇帝说过的,德庆皇帝此时在群臣面前复述,亦只是改了几个字罢了。 而德庆皇帝没有理会群臣纷纷色变,继续说道:“先说着第一个问题,在尔等眼中,朕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最是容易生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朕去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这些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 在群臣不知该如何分辨的同时,赵俊臣却暗暗腹诽:“这些话也是我说过的……” 与此同时,站在众臣之前的周尚景,却是脸色一变。 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再说你们的第二个理由,认为朕身为天子,理应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生出乱子,这般理由,更是可笑,若是朕一旦离京,这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朕的问题?还是你们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国家建设,你们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朕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以这般理由阻止朕南巡,其心可诛!!” 赵俊臣暗暗腹诽:“这些话还是我说过的……” 而周尚景听到这些话后,更是面色怪异。 见众臣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至于惊扰民力、劳师动众的问题,只要变通一下,更好解决,朕之南巡,之所以会惊扰民力,主要在于行宫建设,需征集民力、占用民宅,然朕之南巡,本是为国为民,又何必一定要住在行宫?到了地方,随意住在某个江南园林中即可,如此一来,又岂会惊扰民力?” 赵俊臣暗暗叹息:“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 不过,虽然为德庆皇帝的剽窃行为而略有不满,但赵俊臣却绝不会说出来。 昨日赵俊臣之所以会把这些说给德庆皇帝听,就是为了让德庆皇帝能在这个时候出出风头。 投其所好,由自己出主意,让皇帝出风头,一向是臣子获宠的不二法门。 …… 另一边,见到自己的一番反驳,让一众臣子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大为得意,虽然竭力想要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嘴角的笑意却任谁都能看出来。 “至于你们所说的南巡耗费颇重,户部银子不足的问题……赵爱卿可在?” 听到德庆皇帝召唤,赵俊臣连忙出列,说道:“陛下,臣计算过了,若是陛下不建行宫的话,南巡之银,二十万两已是绰绰有余,这些银子,户部还是拿得出来的。”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德庆皇帝南巡,不住行宫,改住江南园林。而那些著名的江南园林,却大都掌握在富可敌国的徽商浙商手中,皇帝入住,自是天大的荣幸,借机向那些徽商浙商们暗示一番,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解决。 但朝廷向商人索要贿赂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说,所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亦只能含糊以对了。 而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巡视着一众臣子,问道:“既然如此,对于朕之南巡,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朝中所有臣子,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内阁辅周尚景、以及太子朱和堉两人身上。 之前,朝臣们反对德庆皇帝南巡,这两人是主力军。 然而,周尚景却没有说话,一脸的木然,好似从未反对过德庆皇帝南巡一般。 之前德庆皇帝的反驳之言,虽是无意,但周尚景确实向德庆皇帝隐瞒了一些事情,心虚之下,总觉得德庆皇帝之言意有所指,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再开口反驳。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见周尚景当了缩头乌龟,不由眉头紧皱,觉得有些势单力薄,但还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德庆皇帝眉头亦是皱起,缓缓道:“说吧。” 察觉的德庆皇帝的不满,朱和堉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说道:“父皇所言,固然颇有道理,儿臣对此无话可说,但据儿臣所知,如今户部余银,最多也不过十万两,又如何能凑够父皇南巡之用?赵俊臣妄言户部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实乃欺君之罪,还请父皇明鉴。” 不待德庆皇帝开口,赵俊臣已是出列道:“陛下,臣并无妄言,如今户部有存银三百七十万两,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户部有存银多少,和户部有余银多少,完全不同,赵俊臣你这么说,可是想愚弄陛下与朝臣吗?户部还有三百余万两存银固然不假,但那些银子绝大部分都是有用处的,或是百官俸禄,或是边防军费,抛开这些,哪里还有二十万两的可用余银?” 另一边,户部尚书李成儒亦是出列道:“回陛下,太子所言乃是正理,户部的存银固然不少,但余银绝对不够二十万两了,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查账的。” 听李成儒之言,赵俊臣眉头微皱,他早已把李成儒架空了,如今户部余银还有多少,即使是李成儒也只能估算。所以,赵俊臣不认为朱和堉和李成儒清楚户部的底细。 但是,赵俊臣亦不愿与他们对峙分辨,否则在太子一党的推动下,必然要给户部查账了,这样的话,就等于给了他们干涉户部的理由,赵俊臣自然是不干的。 然而,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朱和堉已是抢先说道:“赵俊臣之所以说户部还有二十万两余银,若不是欺君,怕就是存着挪动其他银款的主意,父皇,随意挪动户部银子,更是越权之大罪!总之,依儿臣看来,这赵俊臣今日之言行,若不是欺君,就是越权!还请父皇明鉴!” 听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但这个时候,却也不好偏袒赵俊臣,所以只是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对于太子之言,你可有何话说?” 赵俊臣却不慌张,反而微微一笑,道:“陛下,太子之言,虽说看似有理,却是看低了微臣之能耐,理财之道,不外乎开源节流两方面,户部之银,各有所用,节流之事,臣自是不会做的,但若说开源,为国库多收一些银子,不过区区二三十万两银子,臣自问还是有把握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你倒是说得轻松,二十万两银子,哪里是说有就有的?父皇明年开春后就要南巡,中枢地方亦需要数月时间准备,留给你准备银子的时间,不过区区一个月罢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又哪里去找二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臣在这里不妨与太子殿下立一个赌约,就赌在不挪动户部银钱的情况下,臣能不能在一月之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如何?” 朱和堉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庆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既然打赌,那么就要有赌注,这赌注就由朕来定吧。若是赵爱卿能够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理财开源之术,自是远同辈,再加上潞安府赈灾有功,可升为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李成儒则迁任他职。若是赵爱卿在一月之期内无法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则算是赵爱卿输了,按照太子之言,自是欺君之罪,太子、赵爱卿,你们看这样如何?” “既然陛下如此说,臣自当领命。” 赵俊臣躬身说道。 对于在一个月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是信心十足,浙商徽商们在京城之中都有代理之人,通过他们,把德庆皇帝有意在南巡时入住江南园林的消息透露,为了争取德庆皇帝入住自家园林的资格,几十万两银子自然就到手了。 然而,出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意料的是,朱和堉突然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有人欲以陛下南巡时入住各处园林之资格,向江南众商人索要贿赂,以儿臣看来,这般做法,有失朝廷体面,绝不可行!另,赵侍郎家资颇为不菲,完全可以轻松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交给户部,如此一来,他若是因此而赢了赌注,岂不是等于拿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户部尚书的官职?”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不由皆是一惊! 朱和堉能说出此言,证明他竟已是知道了他们君臣二人的秘密计划! 而朱和堉则继续说道:“所以,儿臣看来,打赌可以,父皇的赌注亦是可行,但赵俊臣即使能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开源二十万两白银,亦要说明银子的来历,不可挪用户部之银,不可用自家之银,不可加税摊派,更不可向民间索要,需来路正当才可。”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后悔了。 他虽然对赵俊臣的理财之术颇有信心,但亦不认为赵俊臣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内搞到二十万两银子。 这个赌注,本是德庆皇帝想要借机提拔赵俊臣的手段,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然而,君无戏言,却也容不得他反悔了,只是向着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找到理由推掉这次赌约。 然而,赵俊臣却毫不担心,反而向德庆皇帝说道:“太子之言有理,臣一月之后,不仅会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更会说明银子的来历来路,到那时,若是有一人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来路不正,就当是臣输了,任由陛下处置。”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又向朱和堉问道:“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朱和堉微微一愣后,道:“自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此言,德庆皇帝心中感动,到了这个时候,赵俊臣竟然还关心着自己南巡的问题! 这样忠心的臣子,满朝上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 ps:今天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一更,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三章.秋闱弊案(上). 却说那太子朱和堉,见赵俊臣应下了赌约,心中大喜。?笔趣阁ww?w?.?b?iqu?ge 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是赵俊臣能在一个月内凭空变出来的。 如此一来,一个月后,既能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能借机除掉赵俊臣这个贪官奸臣,在朱和堉看来,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利国利民。 只不过,看到赵俊臣那淡定的神色,朱和堉不禁又有些怀疑,难道这赵俊臣真的能够做到?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内阁辅周尚景,看着朱和堉那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息。 这个朱和堉,被赵俊臣暗中算计了竟然毫不自知……不过,周尚景绝不会去提醒朱和堉也就是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的存在,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也是有弊无利的。 周尚景不知道赵俊臣能不能在一个月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毕竟朱和堉的那些限制条件,等于把赵俊臣的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然而,周尚景却很清楚,有些问题,是绝不能回答的! 比如赵俊臣刚才的那个问题——“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能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个问题,看似是赵俊臣在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考虑,但实际上却是把太子朱和堉置于德庆皇帝之上了。 德庆皇帝南巡,竟然还需要太子同意,那么皇帝与太子,究竟谁是君?谁是臣? 对于南巡,身为臣子,反对归反对,但君臣主次的问题却绝不能搞混。????笔?趣???阁w?ww?.?bi?qu?ge 然而,对于这样居心叵测的问题,朱和堉竟然想也不想,就理所当然的答应了! 周尚景抬头一看,果然,德庆皇帝在为赵俊臣的忠心感动之余,此时亦是回过味来,看向朱和堉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暗暗为太子朱和堉叹息之余,对于赵俊臣的表现,周尚景亦是多了一分警惕。 这个赵俊臣,为何去了潞安府一趟,回来后竟是变得如此有城府心计了? ……… 另一边,早朝之上,讨论了南巡的事情后,德庆皇帝亦没了精神,刚准备宣布下朝,就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突然出列,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这鲍文杰身为太子一党中的重要人物,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德庆皇帝看他总是觉得有些不顺眼,但还是说道:“有何事?说吧。” 鲍文杰面色严肃,缓缓说道:“今年八月,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接连生舞弊案,根据臣暗中查探,这几省的乡试解元、亚元,大都是家中富裕,却不学无术之辈,由于他们的中举,北方各省如今群情激愤,影响甚大,还请陛下圣裁!” 听到鲍文杰的话后,满朝皆惊! 与此同时,赵俊臣现,刚刚结识的那位礼部右侍郎詹善常,突然身体一颤,脸色白的可怕。??w?ww.?b?i?q?ug?e? 科举制度,乃是朝廷的重要取才手段,每次的乡试、会试、殿试,朝廷皆极为重视,为保证公正,不仅诸般规矩严谨缜密,乡试期间还会派中枢官员前去巡视监察,而一旦有舞弊案生,更是严惩不贷。 德庆皇帝在位三十余年,期间也生过两次科举舞弊案,德庆皇帝对此也从不手软,皆是严查到底,结果地方中枢,各级官员人头滚滚,被处死者不知凡几。 而今日,竟是又有科举舞弊案生,而且范围之广,影响之大,远前两次,自是让众臣震惊无比。 而听到鲍文杰的禀报后,德庆皇帝亦是面色严肃,眼中更是带上了杀气。 德庆皇帝虽自诩圣主明君,但他也很清楚,一位皇帝在后世的声望如何,很大程度取决于读书人手中的笔杆子,所以他对待文人一向宽厚,而科举制度作为朝廷笼络读书人的重要手段,他更是重视无比。 然而,突如其来的科举舞弊案,无疑会极大的折损德庆皇帝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形象,对于此,德庆皇帝自然愤怒无比。 另一边,那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后,更是面色变幻不定,左右打量,最终竟是把眼神定在了赵俊臣身上。 然后,詹善常出列了,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快的轻声说道:“赵大人,请助我避过今日之劫,三日之内,必有厚报!” 然后,詹善常跪到德庆皇帝身前,说道:“陛下,以臣看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过往一向平稳,这一次究竟有没有生舞弊案,不能听鲍文杰一面之辞,还需细细查探才是。” 鲍文杰在看到詹善常出列后,却突然冷笑,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皆是由詹侍郎安排的巡查官员,这几省突科举舞弊案,詹侍郎大为可疑,需严加审问。” 随着鲍文杰的话声落下,太子一党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而满朝上下,支持詹善常意见的,竟是一个也无。 面对詹善常那求助的眼神,赵俊臣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决定还是先帮詹善常一把,至少让他度过今日的危机,至于日后该怎么办,就要看看詹善常所说的“三日之内,必有厚报”是什么了。 而且,联系到詹善常之前的表现,赵俊臣总觉得这次科举舞弊案,里面大有文章。 所以,赵俊臣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科举舞弊案虽说事关重大,但臣还是同意詹侍郎的说法,不可妄加定语。正因为它事关重大,所以更不能只听信于一面之辞,若是最终只是误会,而朝廷却自乱了阵脚,岂不是成为了世人的笑柄?” 鲍文杰怒道:“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有异,三省之地早已是闹得人心惶惶,三省考生这些日子更是6续向着京城赶来诉冤,光是我就见到了其中的好几位,又岂能作假?”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说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只凭几个考生的一面之辞,就说有科举舞弊案生,那又岂能当真?哪一年的乡试会试没几个觉得自己不应该落榜的落榜考生?若是只要有落榜考生觉得自己落榜无辜,就认为有舞弊案生,而我等朝廷官员亦是信了,那岂不是年年都有科举舞弊案生了?依臣看来,无论有没有科举舞弊案生,在证实之前,朝廷中枢都决不能自己先乱了手脚,应先行细细查探,再下结论才是。”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连连应是。 见两方各有各的道理,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肃声说道:“三省秋闱之究竟,着刑部、礼部、吏部联合细查,若当真有舞弊案生,必要追查到底,严惩不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觉得有些扫兴,亦不再耽搁,道:“若是再无他事,下朝!!”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就自己先行离开了,这次早朝不仅没能确定南巡的事情,更是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自然无法高兴。 而随着德庆皇帝的离开,太和殿内的众大臣,亦是纷纷转身离去。 其中,一众太子.党人在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大都面现怒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连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在袒护其他贪官,实在是罪大恶极! 另一边,那詹善常则走到了赵俊臣身边,连连躬身行礼,轻声道:“今日多谢赵大人仗义执言了,在下有事相告,不知可否近一步详谈?” 然而,赵俊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跟随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宦官张德,来到了两人身前,对赵俊臣说道:“赵大人,陛下传你到御书房说话。” ~~~~~~~~~~~~~~~~~~~~~~~~~~~~~~~~~~~~~~~~~~~ ps:作者专区不知为何一直点不开,更新迟了,见谅,继续求推荐。 第十四章.秋闱弊案(中).二合一章节 听到德庆皇帝相招,赵俊臣自然不敢怠慢。?w?w?w.?b?i?qu?ge 不过,他也知道,詹善常必然有重要事情要与他说,所以,在示意张德稍等后,赵俊臣对詹善常说道:“陛下召唤,不敢怠慢,詹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在宫外等我一段时间如何?” 詹善常自然不敢反对,虽然心中急切,但还是恭敬道:“赵大人客气了,陛下召唤大人,必是有要事叮嘱,下官等待也是应该的。” 与詹善常约定后,赵俊臣亦不再耽搁,就随着张德去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了。 一路上,赵俊臣与张德随意交谈着,因为之前曾收了赵俊臣五千两银子的缘故,张德对待赵俊臣倒也客气了许多,至少没那么阴阳怪气了。 走到半路,趁着无人注意,赵俊臣从袖中拿出五千两银票,塞到了张德手中,笑道:“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的时候,还要多谢张公公将京中形势告知于我,否则回京后若是没有准备,这些日子怕是要措手不及了。” 张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后,脸上的笑意愈加的浓重,对待赵俊臣也愈加的客气了:“哎呀,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其实啊,这些日子外臣们阻碍陛下南巡,陛下不开心,我们这些伺候陛下的,也是看不过眼,可惜毕竟没赵大人这般能耐,总是有心无力,不过好在赵大人您回京了,帮着陛下出了一口气,咱家今天看着那些外臣哑口无言的样子,也觉得心中痛快……”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那张五千两银票,张德却是毫不客气的收入袖中。 赵俊臣见张德收了银票,亦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张公公,是这样的,听闻宫中有位刘公公,德高望重,本官一直想要结交,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不若哪日张公公为本官引见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德微微一愣后,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颇是意味深长,轻轻笑道:“赵大人想见刘师傅?志向不小啊。” 顿了顿后,张德又说道:“刘师傅年纪大了,这些年来专心经营内书堂,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但若是赵大人求见,他老人家怕也不会拒绝,罢了,过些日子咱家就找机会为赵大人引见一番吧。” 赵俊臣笑道:“多谢张公公了。” ……… 明朝太监权力之大,是出了名的,虽然自崇祯皇帝之后,这些年来宦官势力屡遭清洗,但依然掌管着内廷二十四衙门,不可小觑。 而这内廷二十四衙门,虽各有掌印太监管理,但由于分工不同,亦有轻重冷热之分。笔?趣?阁?w?w?w?.biquge 其中,司礼监掌管内外章奏,代皇帝批红,总管所有宦官事务,甚至大名鼎鼎的东厂都是司礼监的下属机构,权势最隆。 另有御马监,掌管御用兵符,外派监军太监,拥有调动御林军之权,亦是颇具影响力。 与这一文一武两大宦官衙门相比,其他的那些宦官衙门,大都只是掌管采办、清扫、礼仪之类的事务,却是要冷门的多。 而赵俊臣想要结识的这位刘公公,名叫刘清,却不是二十四衙门中人,甚至连许多朝廷大员,都不清楚内宫中还有这样一位太监存在,然而相比较司礼监、御马监等实权衙门的掌印太监,赵俊臣却更看重这位刘清刘公公。 无他,这位刘公公掌管着内书堂! 在明朝初期,明太祖朱元璋对宦官限制极严格,为了防止宦官干政,是绝不允许宦官读书识字的。然而,到了宣宗时期,由于内阁势力渐大,为了制衡内阁势力,明宣宗建立了内书堂,用来传授太监们读书识字的本领,待太监们通晓文墨后,皇帝颁的诸般指令,皆由司礼监的执笔太监用朱笔记录,然后再交内阁撰拟诏谕,并由六部校对颁。 如此一来,司礼监权势大涨,在明朝某些时间,甚至压过了内阁,更是出了刘瑾、魏忠贤等权倾一时的大太监。 由此可见,内书堂的存在,虽然不显眼,甚至不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明朝宦官势力崛起的关键因素,甚至说它是内廷的核心衙门也不为过。明朝历代以来,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十九**,皆是出自内书堂! 而这位刘清刘公公,就这内书堂如今的总管太监! 如果说,内书堂是一所太监学校的话,那么刘清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而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就是刘清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 张德身为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在司礼监中地位亦高,但谈及刘清时,亦要称呼一声“刘师傅”,刘清影响力之大、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赵俊臣如今已是有心外结朋党,内联宦官,在朝中自成一派,那么刘清这样的人物,自然就需要用心结交了。 事实上,内承运库虽然也不在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内廷太监们手中最重要的权势之一,被赵俊臣夺去之后,内廷中由此而怨恨赵俊臣的太监不知凡几,若是想要与这些太监一一化敌为友,太过麻烦不说,赵俊臣也没那么多的精力,但若是能与刘清交好,却是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半问题。?笔趣???阁w?w?w?.?bi?quge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通报之后,赵俊臣进入御书房内,向着德庆皇帝叩拜道。 “起身吧。” 德庆皇帝的声音中,满是冷意与严肃。 赵俊臣抬头一看,德庆皇帝此时的脸色,更是冷的可怕。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现在很不高兴,一来南巡之事依旧迟迟未定,二来又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恐怕此时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呢。 所以,赵俊臣起身后,向德庆皇帝宽慰道:“陛下可是在为早朝上的事情烦心?以臣看来,大可不必,只要臣在一月之内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陛下南巡就再无阻碍,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至于科举舞弊案,如今依然只是捕风捉影,是真是假还很难说,陛下您又何必为这些事情而烦心?” 德庆皇帝虽然召见了赵俊臣,但却有些心不在焉,在赵俊臣说话时,一直皱眉沉思着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后,德庆皇帝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当真有把握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若是实在没有办法,朕可准许你动用内库的银子,总之定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才是,若是一月之后你没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朕无法南巡倒还罢了,你若是因此而获罪,倒是让朕心里难安了,欺君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虽不知话中几分真情几分虚假,但还是有些感动。 当然,赵俊臣心中的感动或许只有两三分,但表现在脸上的感动,却足足有十二分,说道:“陛下能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到,臣又如何能让陛下失望?还请陛下放心,此事臣必然能够办到,更不用动用陛下私银。”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惊讶,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办法还未想出,不过对于开源之道,臣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还请陛下宽心,若是有了办法,臣必会第一时间呈报于陛下。” 赵俊臣这倒是没有说瞎话,他来自于后世,多了几百年见识,如今又有权有势,对他而言,赚钱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之所以还没想到具体办法,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哪一个罢了。 而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眉头微皱,但见赵俊臣自信满满的模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德庆皇帝突然对御书房里的一众太监们轻喝道:“你们都出去,传朕的命令,御书房十步之内,不得靠近,违者斩!” 听出了德庆皇帝声音中的冷酷,一众太监们皆是胆寒若惊,自是不敢耽搁,纷纷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两人。 在赵俊臣疑惑的眼神中,德庆皇帝问道:“昨日御书房内,你我之间的君臣谈话,你可还曾向其他人提及过?” 见德庆皇帝神色间的严肃冷酷,赵俊臣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情为何会如此不好了。 不是因为南巡未定,也不是因为科举舞弊,甚至不是因为赵俊臣可能会输掉赌约,而是因为昨日他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竟是被太子朱和堉知道了。 早朝之时,朱和堉的那番言论,竟似早已知道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完全是有备而来。 对帝王而言,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再无秘密,这无疑是最严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不敢怠慢,沉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事关重大,南巡之计划,臣从未向任何一个人透露。” 德庆皇帝倒是对赵俊臣颇为信任,点了点头后,面色却变得更加严肃了,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南巡之计,就是从朕这边透露的了,好啊,竟然在朕的身边都敢安插探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声音虽低,却是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已是对太子朱和堉不满到了极点。 反对南巡,那只是意见有异,但若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了密探,那就是有不臣之心了,对德庆皇帝而言,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朱和堉是太子,但若是太子有了不臣之心,对皇帝而言,往往更为可怕! 不过,朱和堉虽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但赵俊臣却觉得,德庆皇帝身边的奸细,倒不一定是朱和堉安插的。 朱和堉此人,赵俊臣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他在皇族之中,算是一位难得的正直之人,又有些固执,满脑子的人伦规矩,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会做出在皇帝身边安插探子这样的忤逆之事。 赵俊臣觉得,朱和堉之所以能得知赵俊臣的南巡之计,更有可能是其他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而且,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朱和堉的人,绝对没有安好心,关于这一点,看看现在的德庆皇帝有多恼火就知道了。 即有意借太子朱和堉之手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有意借着机会动摇太子朱和堉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地位,更有实力能打探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完全符合这三大条件的人…… 这般想着,赵俊臣脑中浮现出了内阁辅周尚景那颤巍巍的苍老身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若不是有我出现,他不动神色间,就已是颠倒乾坤了,满朝上下,太子皇帝,竟全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这般想着,对于周尚景这位仿佛行将就木的权臣,赵俊臣暗暗钦佩之余,更多了几分警惕。 ……… 待赵俊臣离开御书房后,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御书房内响起了德庆皇帝的声音。 “将昨日在御书房伺候的大小太监全部拿下审问,一个也不能放过,用大刑!” 暗暗为那些太监叹息之余,赵俊臣没有耽搁,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当赵俊臣来到午门外后,就见那詹善常好似热锅蚂蚁一般,神色间满是焦急,不住的在赵俊臣轿子周围打转着。 待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詹善常快步向着赵俊臣走来,脸上满是悲苦之色,走到赵俊臣面前,竟是跪倒在赵俊臣身前,泣声道:“还请赵大人救下官一命,下官想来想去,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唯有赵大人了!” 这段时间的等待,竟是把詹善常的心理防线全都冲垮,在赵俊臣面前,更是连基本的客套都顾不上了。 午门外人多眼杂,赵俊臣连忙把詹善常扶起,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詹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到我府中详谈?” ~~~~~~~~~~~~~~~~~~~~~~~~~~~~~~~~~~~~~~~~ ps:今天总推荐能上万不?(#^_^#)今天凌晨前,还有一个大章节! 第十五章.秋闱弊案(下). 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詹善常身为礼部侍郎,按理说下了早朝后,应该到各自衙门办公的。?w?ww?.biquge 然而,赵俊臣不在意这些规矩,詹善常顾不上这些规矩,两人或有意或无意,皆是把这般规矩给忽略掉了。 到了赵府,赵俊臣领着詹善常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后,见詹善常那焦虑不安的神色,赵俊臣挥了挥手,赵府的仆人丫鬟们就皆是退下了。 一时间,正厅当中,只剩下了赵俊臣、詹善常、许庆彦三人。 那詹善常看了一眼站在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看出了詹善常的顾虑,赵俊臣笑道:“许庆彦是本官的长随,从小就跟在本官身边,对本官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听到赵俊臣什么说,许庆彦扬了扬头,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对詹善常顾虑的不屑。 另一边,詹善常见再无外人后,却再次跪倒了赵俊臣身前,连声道:“多谢赵大人今日相救之恩,今日若不是赵大人帮下官说话,陛下在那鲍文杰的蛊惑下,怕已是要把下官押到狱中听审了。大人之恩情,下官绝不敢忘,但还请大人救救下官,这次秋闱舞弊案,下官实在是无辜啊。” 赵俊臣想要把詹善常扶起来,但詹善常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只是苦苦哀求,就是不愿意起身。 赵俊臣叹息道:“本官不是已经说了吗?你我同为侍郎,你怎可自称下官?而你现在这般跪着,又怎能说话?有什么事,坐下说吧,这样也能说的清楚些,詹大人放心,不管生什么事,只要本官力所能及,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但也不敢落坐,就这么微微垂着身子站在赵俊臣的身旁,一幅听候训斥的样子。??笔?趣???阁w?w?w?.?b?i?quge 见詹善常如此模样,赵俊臣摇了摇头,也不再劝,只是问道:“说吧,究竟生了什么事?山西、山东、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当真生了舞弊案?究竟是否与你有关?” 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苦着脸回答道:“回赵大人,山东、山西、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确实有舞弊情况生,和下官也确实有些关系,但下官实在是无辜的啊!” 赵俊臣品着手中的茶,却一脸的不在意,随口说道:“哦?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科举舞弊案,一向最为德庆皇帝所恨,所以当赵俊臣得知,三省秋闱确实有舞弊情况生,也确实与詹善常有关后,就已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事给推掉了,毕竟他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注意到赵俊臣态度的转变,詹善常神色愈加的恐慌了,连忙解释道:“赵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三省秋闱,其实早已被温阁老给盯上了,下官原来是温阁老的人,而这次下官负责三省秋闱,亦是听从了温阁老的指示,联合了礼部官员以及三省学政,把三省的举子名额卖了近半,前后共收到贿银五十七万两,但这些银子,下官仅仅只留下了五万两,其他的银子,二十二万用来上下打点,剩下的三十万两,更是全上交给了温阁老,下官的所作所为,都是温阁老指使的,下官是无辜的啊!” 詹善常明明是主持舞弊之人,亦收了贿赂,却自称无辜,赵俊臣不由觉得好笑。 而詹善常所说的温阁老,乃是当朝次辅温观良,在朝中地位势力,仅次于辅周尚景。 若要说,满朝上下,还有谁会比赵俊臣更加贪财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温观良了。 据传,温观良如今的家财,已是不下千万。 这般想着,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詹善常问道:“既然如此,舞弊案事,你又为何不去找温阁老求助,反而找到了本官这里?温阁老身为内阁辅臣,可是比本官能耐大多了。???笔趣阁??w?ww.biquge” 听赵俊臣这么问后,詹善常却面现恨意,咬牙道:“这次三省秋闱之事,本以为做的隐蔽,但没想到三省考生如此硬气,竟是把事情闹大了,刚开始,那温观良还下了一番力气想挽回局面,但等到这事情被太子一党获知后,温观良那老家伙却突然撒手不管了,下官去找他询问对策,他竟然说,这三省秋闱舞弊,乃是下官一人所为,他丝毫不知情,更劝下官向陛下自请罪!他这么做,分明是想牺牲下官保全自己了!下官自问,从前对他也算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却没想到竟会落到如此境地,又岂能不让人寒心?赵大人,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詹善常刚刚还称呼温观良为“温阁老”,但说到这里,却已是直呼其名了。 赵俊臣皱眉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由他主使的?那温观良如此牺牲于你,难道就不怕你反咬他一口?” 詹善常苦笑道:“这件事至始至终,虽源于他的授意,但出口入耳,除下官之外,却再无其他人知晓了,从前下官对他愚忠的很,事情前后,更是不敢让其他人得知,生怕会牵连影响到他,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凉薄,哎……”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同情的点了点头,却也彻底绝了帮助他的心思。 因为这事不仅麻烦,更有可能会得罪到阁老温观良,仅仅为了一个不是很熟的詹善常,完全不值得。 若是温观良明明已是抛弃了詹善常,但赵俊臣却贸贸然把詹善常救了下来,那不就等于在打温观良的脸吗?温观良必然会恨极了赵俊臣。 虽然在赵俊臣看来,温观良之所以能有如今之权势地位,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仅仅只是因为辅周尚景不想在朝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会对温观良刻意的保留容忍。 但即使如此,温观良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影响力,依然要比赵俊臣高不少,赵俊臣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所以,赵俊臣缓声说道:“哎,詹大人也是可怜,但若是温阁老都救不了詹大人,本官又如何能救?温大人怕是求错人了。” 说话间,赵俊臣再次端起了茶盏,意思很明确,端茶送客。 见赵俊臣如此,詹善常又一次跪下,带着哭音说道:“下官从前为那温观良冲锋陷阵,内阁里的其他阁老,早已被下官给得罪光了,而太子一党又恨下官是个贪官,赵大人,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只有您了,您有圣眷,说的话陛下也能听得进去,必然是能够救下官的,赵大人,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拉下官一把啊。” 詹善常虽然哭的可怜,但赵俊臣却不动声色,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詹善常见赵俊臣如此,连忙把自己的底牌拿了出来:“那三十万两银子,温观良已是退给了下官,这些年来下官亦存了二十万两银子的积蓄,前后共有五十万两银子,只要大人您愿意拉下官一把,下官马上就把这笔银子孝敬给大人……” 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有些事情,并不是靠银子就能解决的。 不过,詹善常还有后招,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下官一直帮那温观良代管礼部,礼部上下,有近一半人是下官一手提拔的,若是下官事,这些人怕也是性命难保,如今更是与下官共同进退,若是大人能拉下官一把,这半个礼部,从今往后就唯大人马是瞻……” 赵俊臣神色一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半个礼部,诱惑很大,但为此与次辅温观良敌对,依然不值得。 然而,赵俊臣没想到的是,詹善常能给他的,竟远远不止这些。 只见詹善常继续说道:“还有,那通政使司的通政使童桓童大人,不仅是下官的同窗,我与他更有连襟之谊,交情极深,他也是温观良的人,对于温观良这些日子以来对下官的所作所为,亦是寒心不已,若是大人愿助下官度过此劫,下官愿意为大人说服童桓,让他与下官一起拜入大人门下!” 听到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通政使司,这个衙门的作用,可是比礼部要重要多了。 通政使司,俗称银台。前身为察词,但如今已是成为了朝廷中枢管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的官署,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虽然并无实权,只是奏章周转,但却极为关键。 这个衙门,一旦掌握在手中,对赵俊臣帮助之大,自是不可估量。 为了通政使司和半个礼部,值得自己得罪温观良吗? 赵俊臣不由的有些犹豫。 是的,这个时候,赵俊臣只是在考虑自己的利益,至于三省秋闱究竟有没有舞弊,那些因为舞弊落榜的考生又会如何,赵俊臣根本想都没想。 在赵俊臣看来,所谓科举,根本无法考察考生的真实本领,通过科举为官的考生,亦只是熟知八股文章罢了,即使中举了又能如何?五成以上的中举考生,会在进入官场五年内全然忘记了圣人之言,成为无数贪官中的一员,剩下的四成中举考生,则会6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官场淘汰。只有不足半成的中举考生,还能秉持本分,当一个清官,但大都长着一个榆木脑袋,清廉固然清廉,但能办实事的,却寥寥无几。 既然如此,科举有没有舞弊,考生有没有委屈,在赵俊臣看来,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从中能获得怎样的利益。 ~~~~~~~~~~~~~~~~~~~~~~~~~~~~~~~~~~~~~~~ ps:第二更!! 第十六章.赚钱大计(上). 看着赵俊臣面色间的犹豫,已是底牌尽出的詹善常,不由紧张到了极点。??ww?w.biquge 如今他究竟是生是死,就在赵俊臣一念之间了。 然而,沉吟良久之后,赵俊臣突然问道:“那童桓童大人,虽说是通政使司的通政使,但怕是无法全然掌控通政使司吧?”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身体一颤,犹豫良久,终于答道:“大人睿智,确实如此,通政使司的左、右通政,各有靠山,童大人是管不了他们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事实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通政使司不仅管理着中枢与地方、官府与民间的奏章周转,更有敷奏封驳之权! 何为敷奏封驳?所谓敷奏,即臣子向帝王的陈奏;所谓封驳,即封还皇帝失宜诏令,驳正臣下奏章违误。 可以说,若是掌控了通政使司,从某种程度而言,就等于掌控了帝王的耳目,想要颠倒黑白,易如反掌。 这样一个重要衙门,有太多人在盯着,比如内阁辅周尚景,比如太子朱和堉,比如其他几位阁老,童桓虽说是通政使司的最高长官,但靠山不过是温观良,又如何能够全然掌握? 别说完全掌控了,童桓没有被下面人架空就算不错了。 不过,即使如此,若是童桓真的能够投靠了赵俊臣,对赵俊臣而言,依然是助益极大。 无他,这个衙门实在太重要了。ww?w.?b?i?q?u?g?e?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赵俊臣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把手伸进通政使司。 这般想着,看着眼前那詹善常的紧张忐忑,赵俊臣不由一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快步赶来,进入正厅后,向着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老爷您离京两月,温阁老一直颇为挂念,如今老爷您终于回京,温阁老想要摆宴为老爷洗尘。” 说话间,那下人把帖子捧到了赵俊臣面前。 赵俊臣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不由又是笑了,随手把帖子扔到了一旁,向詹善常说道:“这温阁老倒是耳目通明,怕已是知道你来我这里的事情了,这个时候送来了帖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詹善常连忙说道:“赵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这温观良何等的凉薄伪善!把罪责推给了下官不说,还不想让大人您来救助下官!这样的人,心胸之狭隘,简直是前所未闻啊!大人您志向远大,以此人之心胸,日后必会想方设法的打压大人,既然如此,大人您又何必顾虑他的想法?”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不由高看了詹善常一眼。 这个詹善常,竟是看出了自己想要在朝中结交朋党,自成一派的想法。 不过,詹善常却是白担心了。 事实上,温观良的这个帖子,反倒是坚定了赵俊臣救下詹善常的想法。 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次本官会帮你的,必能保你无事,也不要你的银子,不过,那通政使童桓,你有几分把握说服他投靠本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潮红,激动良久后才平复了心情,连声说道:“下官有十成把握,经此一事,童桓对那温观良已是心灰意冷,而且他如下官一般,从前为了温观良,早已把其他的几位阁老给得罪死了,若还想坐稳位置,如今只能投靠大人了,又有下官在一旁说服,定然不会有失的。??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呆,愣愣的问道:“大人,您什么意思?” 赵俊臣皱眉道:“你不是说你有十成把握能说服童桓投靠本官吗?那现在就去当说客吧。” 詹善常迟疑道:“可是,大人……下官的事情该怎么办?如今陛下已经派礼部、吏部、刑部联合查审三省秋闱,太子的人更会死死盯着,这事如今又闹的这么大,根本压不住啊!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救我?” 赵俊臣悠悠说道:“你是说秋闱舞弊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陛下让查就查,太子的人要盯就盯,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干,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彻底糊涂了,问道:“大人您不是说要保下官吗?这事若是一旦查实,陛下震怒,下官……下官……” 见詹善常还不开窍,赵俊臣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再次解释道:“这事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就别想压下去,你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官职,这事不仅不能压,还要尽量帮着把事给闹大,只有事情闹大了,朝野之间沸沸扬扬了,这件事情才好解决。” 詹善常又是一愣,接着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问道:“大人您是说,事情一旦闹大了,陛下他反而会帮着遮掩?” 赵俊臣点了点头,悠悠道:“古往今来,官场惯例,小事要大办,大事要小办,陛下爱惜颜面,这事一旦闹大,刚开始时,陛下定然会震怒不已,但震怒之后,他就会考虑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了。若是这次舞弊案牵连的官员太多,最后中枢地方人头滚滚,百姓们不仅不会感激朝廷,反而会觉得朝廷果然是藏污纳垢,认为陛下养了一批贪官,如此一来,陛下虽然办了案子,杀了贪官,还了公道,但对朝廷与陛下的名声,反而有损无益,到那个时候,若是有本官再在陛下身边说上几句,你认为陛下会怎么做?” 詹善常却犹豫道:“大人睿智,下官佩服,只是,下官担心,这事一旦闹大,陛下就算想遮掩,也必然要找些替罪羊泄民愤的,若是……” 赵俊臣却挥手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杀几个人是没法交代的,山西、山东、河南三地的学政,必然是保不住了,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再往上闹的话,对谁都没好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詹善常咬了咬牙后,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会想办法让那些学政守口如瓶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其实,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那些学政们想要说些什么,怕也没人听了。” 说着,见詹善常还站在那里皱眉犹豫着,赵俊臣问道:“放心吧,我必然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先去见那童桓吧,通政使司不是有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民间不法的职责吗?如今正用得着。”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点头应是离开了。 看着詹善常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却突然自嘲一笑。 前一世,他是一名公务员,虽不喜勾心斗角与争权夺势,但或多或少也了解了许多事情,而这些“知识”,如今竟然也能够学以致用了。 另一边,许庆彦听了许久,见詹善常离开后,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真的要管这事?若是得罪了温观良怎么办?就为了半个礼部和一个不能掌控通政使司的童桓,怕是不值得吧?” 赵俊臣笑着解释道:“我知道,原先我也这么考虑的,但温观良的帖子反而让我想明白了,庆彦,在你看来,温观良为什么不想让我保住詹善常?” 许庆彦犹豫道:“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吧?若是他保不住的人,放弃了不说,还被少爷你保下来,那朝廷百官又会怎么看他?” 赵俊臣点了点,笑道:“正是如此,但反过来讲,若是他都保不住詹善常,还放弃了詹善常,结果詹善常反而被我保住了,那么朝廷百官又会如何看我?如今我有心结交朋党,但限于影响力不足,亦只能小打小闹,而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却正是一次机会。至于那温观良,得罪就得罪吧,我虽有心交好百官,但身在官场,又哪能不得罪人?若是获益更大的话,把他得罪了又如何?” 许庆彦恍然,道:“少爷你这是在千金买马骨?” 赵俊臣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庆彦一脸的敬佩,赞叹了几句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向赵俊臣问道:“对了,少爷,陛下南巡的事情可解决了?咱们明年开春是不是也要跟着陛下去巡视江南了?”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却皱起了眉头。 第十七章.赚钱大计(中). “少爷,这种赌约你怎么能应下?!那朱和堉分明是在算计你,一个月内赚二十万两银子!还必须要用正当手段,咱们去哪里弄啊?” 听赵俊臣把早朝时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许庆彦满是焦虑,忍不住大呼小叫道。笔趣?阁w?w?w?.?bi?quge 对于赵俊臣赚钱的手段,许庆彦一向很有信心,但对于赵俊臣用“正当手段”赚钱的能力,许庆彦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放心吧。”赵俊臣笑着宽慰道:“我曾看过一篇古书孤本,里面记载了许多巧物,制造工艺并非很难,但每一样都能轻而易举的赚到大笔银子,不过是二十万两银子罢了,没什么难的,我现在倒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用哪一样了。” “还有这种古书?” 许庆彦最不喜读书,自然不信。 当然,也正是因为许庆彦不喜欢读书,所以赵俊臣才会用这种理由来糊弄他。 见许庆彦不信,赵俊臣轻轻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啊,连宋真宗都这么说,难道还会有假?”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也只能信了,但还是心存疑惑,问道:“但是,就算这些巧物能造出来,又要卖多少才能赚够二十万两?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啊,更何况,少爷你这次的赌约是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就算那巧物赚的再多,又如何能够为户部增收?” 赵俊臣喝了口茶后,才缓缓解释道:“那些巧物就算造出来,我也不会卖的,巧物虽好,但想要在短短时间内赚够二十万两银子,却也根本不可能,然而,这些巧物我们虽然不急着卖,但这些巧物的货源,我们却是可以提前卖掉的。” 见许庆彦一脸的疑惑,赵俊臣解释道:“京城之中,无论是晋商、徽商还是浙商,都有代理人常驻,我所说的这些巧物,亦不打算自己卖,而是造出来后交由他们转卖,这样不仅能节省时间,也能节省成本与精力,在一个月内,我们只要能造出一个样品给他们看,他们自然就能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商机,然而,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我们能造出来的巧物必然不会很多,正是货源有限,民间商人们想要拿到更多的货源,不仅需要提前订货交银子,更需要竞拍提价,如此一来,不过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到手。?w?ww?.biquge”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如何为户部增收,那更好办了,只要把这份产业归于户部或者内务部名下,也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最后一句话,许庆彦一脸的不可接受,声音竟是比刚才还大:“少爷,若是你说的那些巧物当真如此值钱,这么做岂不是平白便宜了户部?我们也太吃亏了。” 赵俊臣叹息道:“庆彦,眼光要放长远,我们如今的家财已经有不下三百万两了,吃穿用度一样不缺,银子再多也就是个数字罢了。更何况,那巧物固然可以让我们赚更多的银子,但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银子多了反而麻烦,不仅会让人眼红嫉妒,更会让人心生顾忌,哪怕是当今的陛下,怕也无法免俗。当年的沈万三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块肥肉交给户部或者内务府,这样既能赢得这次赌约,亦能提高陛下对我的圣眷,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得意味深长:“只要我们有权势有地位,在陛下面前圣眷不衰,将来又何愁没有银子?更何况,那册古书孤本中,能赚银子的巧物多得很,我们将来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斤斤计较眼前的得失?” 赵俊臣把道理讲得很明白,但许庆彦听到耳中,却明显误会了。 “还是少爷高明!”许庆彦一脸的恍然:“只要户部和内库还在少爷手中,用那巧物赚来的银子,究竟是存到咱们赵府,还是存到内库户部,根本没有区别,与其放到咱们自己手里,存到户部与内库,好处还要更多些,还是少爷想的长远。” 见许庆彦满脑子的贪官思维,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 虽然,许庆彦说的这些“道理”,也并不能算错。 而许庆彦被赵俊臣说服后,终于心生好奇,问道:“少爷,你所说的巧物,究竟是什么?”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w?ww.biquge” ……… 其实,为户部增收,赵俊臣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效果最明显的,无疑就是税收制度改革。 后世评论明朝,曾直言其败亡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民间走私情况的泛滥。 民间的走私,不仅造就了一批富可敌国的走私商人,更是让明朝国库窘迫异常。 然而,归根结底,明朝之所以走私泛滥,还是因为自己税收制度——尤其是商业税收制度——太过混乱的原因。 明朝的商业税收混乱到什么地步? 这么说吧,如今的大明朝,县有县的收税站,州有州的收税站,府有府的收税站,省有省的收费站,镇守太监有镇守太监的收税站,甚至连各处皇家田庄,都私设有收税站。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临时收税站,虽名为“临时”,但实际上,所谓的“临时”,期限往往以十年计! 更重要的是,各处收税站征税的随机性也很大,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遇到好说话的征税官员,只会对货物征税,若是遇到心黑的征税官员,连你自带的食物、运货的马车、身上的衣服,都会一一征税! 如此一来,售价只有一百两银子的货物,从出站运到目的地,却往往需要缴纳三五百两银子的税,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又哪里能受得了?不走私又有什么办法?人总要活下去。 事实上,由于税收混乱、走私泛滥的原因,大明朝每年征收到的商业税,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五万两白银! 三十五万两白银,看起来不少,但赵俊臣根据各方面的数据资料来估算,近些年来,仅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仅仅货物税、船钞、抽分、货物堆放许可税这四项,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这还仅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航路!这还仅仅只是在单论棉布这一项货物! 这个时代,商业税真正应该有多少?对赵俊臣而言,还是一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整顿商业税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赵俊臣放弃了。 这种改革,耗费时间太长,无法在一个月内见到成效不说,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满天下的走私商人、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而赵俊臣还没有脑热到要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抛开商业税务改革,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同样能为户部带来大批银子,稍稍巧立些名目,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亦不是难事。 然而,赵俊臣既然已经与太子朱和堉立下了赌约,那么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就绝不能在现在提及了。 若是没有赌约的事情,四川盐务整顿在赵俊臣与晋商集团的合力促使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然而,如今赌约已立,这个时候提出盐务整顿,不仅太子一党为了赢下赌约会极力反对,内阁辅周尚景为了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亦会极力反对,就算是其他的阁老重臣们,眼红户部之权,为了打压赵俊臣,也会极力反对。 如此一来,原本稳稳当当的事情,反而会生出无数变数。 ……… 事实上,这个时代,户部的银钱周转、收税用度,方式手段,皆是非常原始,只要赵俊臣稍加改良,增收开源的法子,着实不少。 然而,就如同商业税收整顿以及四川盐务整顿一般,或是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或是会引起朝中各大势力的反弹,虽成效明显,且功在千秋,但皆是被赵俊臣放弃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想来想去,现如今最安全最方便的做法,或许只有“明创造”了。 事实上,像玻璃、香水、胰子、珍妮纺纱机,赵俊臣对它们的制作方法大都有所了解,上一世赵俊臣还是学生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学过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并不难实现,且全都盈利可观。 然而,现在让赵俊臣有些犹豫的是,他应该选哪一样?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赵俊臣放弃了玻璃和珍妮纺纱机。 无他,这两样东西能够创造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倒不是赵俊臣舍不得这些利润,而是赵俊臣有意在将来利用这两样东西,建立一些商号,并拉拢一些朝廷重臣入股,通过共享利益,从而“不党而党”。 与此相比,拿这两样东西去赢一个好处不大的赌约,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终于做出了决定,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庆彦,三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角也好,强迫也罢,你要把京城附近有名望的胭脂匠人、皂角匠人全都找来,我有事要他们帮忙。另外,再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给盘下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要制造“巧物”了,虽然心里好奇,却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就转身去了。 胰子和香水,赵俊臣决定双管齐下,根据他记忆中的法子,只要那些匠人们能在一个月内制造出其中一样来,这个赌约就算是赵俊臣赢了! ……… 注:皂角,很原始的去污用品,但实际上,和制造香胰的工艺相差不大,只是换了几种原料罢了。 ~~~~~~~~~~~~~~~~~~~~~~~~~~~~~~~~~~~~~~~~~~ ps:这两天工作上出了点事,更新少了,见谅。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十八章.赚钱大计(下).第一更 京城之地,势力交错,人多口杂,很难有什么秘密。???笔趣阁w?ww?.?b?i?q?u?g?e 所以,早朝上生的事情,很快在京城之中已是人尽皆知了。 无论是三省秋闱舞弊案,还是户部侍郎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都引起了无数的关注与好奇。 当然,相比较三省秋闱舞弊案,人们更加关注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然前者的严重性要远远大于后者,然而京城中人自有一股独特的傲气,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影响重大,但毕竟生在边远之地,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说不过是一件庙堂琐事,但它毕竟生在京城中枢。 更何况,无论是户部侍郎赵俊臣,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是大人物,哪里是几个到处喊冤的考生能比的? 一时间,无论朝野,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赵俊臣如何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俊臣,是晋升为户部尚书?还是以“欺君”而定罪?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然而,让心思各异的“观众”们无比失望的是,对于这个关系到自己未来命运的赌约,赵俊臣竟似毫不在意一般,接下来的三天中,一如既往的上朝、办公、回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生过一般。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三天里,赵俊臣买下了京城中最大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然而,用胭脂和皂角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除非赵俊臣疯了,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至少,在世人心中,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真相往往隐藏在假象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三天以来,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和皂角匠人,纷纷向老东家们辞去了工作,或是态度坚决,或是被逼无奈,一时间,京城的胭脂供应和皂角供应,竟是缺货了。????笔?趣???阁w?ww?.?bi?qu?ge ……… 三天后。 这一天,下了早朝后,赵俊臣即没有去礼部办公,也没有回府,而是坐着轿子来到了西城。 到了目的地,赵俊臣下了轿子,抬头一看,却见眼前是一处东西相通、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子上挂着一幅牌子——“悦容坊”。 这个名字是赵俊臣亲自取的,取自于“女为悦己者容”之意。 它如今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 赵俊臣刚刚下轿,就见许庆彦快步从院子里走出相迎,神色间颇为疲惫。 “少爷,你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三天辛苦你了。” 许庆彦理所当然的说道:“为了少爷,辛苦些也是应该的。”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不由一暖。 实话实说,这个许庆彦绝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来干的坏事与缺德事,不知有多少,能力亦是有限,但他对赵俊臣却忠心异常,事事为赵俊臣考虑,算是赵俊臣如今唯一信任的人。 习惯了许庆彦一直跟在身边,这三天以来一直见不到他,说实话赵俊臣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就在赵俊臣感慨之间,许庆彦已是引着赵俊臣向着院子里走去,同时向赵俊臣解释道:“按照少爷您的吩咐,京城中最大的几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我都已经盘下来了,并且把它们集中到了这里,胭脂与皂角制造简单,工具也不复杂,所以两间院子也就够了,现在东院是胭脂作坊,西院是皂角作坊。???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匠人们都请过来了?” 许庆彦点头应是,道:“都请过来了,颇有几个愚忠的人,废了我不少功夫,不过好在一切顺利,如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都已是集中到咱们悦容坊了。不过他们现在都还在研究少爷您的那些配方,还没有开工呢。” 见许庆彦眉头皱起,赵俊臣笑道:“先研究一下方子是好事,若是他们贸贸然开工,我反而对他们不放心了,这两样东西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不用着急的。” 与后世不同,这个时代少有跳槽之说,许庆彦找来的这些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皆是百年字号的世代长工,祖祖代代皆是为一个东家效力,不仅东家看重,他们本身也是对东家是忠心耿耿,想要把他们挖过来,自然极为困难。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向许庆彦询问他挖角的手段,强迫也好,利诱也罢,这个时候,赵俊臣只需要结果。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皂角匠人吧,我有话对他们说。” 许庆彦点头道:“少爷,他们正在西院。” ……… 来到西院后,赵俊臣看到了十几名皂角匠人,年龄各异,有老有少,皆是京城中最好的皂角匠人。 这些皂角匠人,有的神色兴奋,有的表情愁苦,想来是源于许庆彦挖角的方式不同。不过,此时他们的行为倒是统一,皆是在研究着赵俊臣给他们的制胰方子,态度颇为认真,偶尔相互间还会讨论些什么。 见到这些人的认真,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大人到了,你们快快迎接!” 随着许庆彦的一声呼喝,皂角匠人们纷纷注意到赵俊臣的到来,看到赵俊臣身上的官袍,皆是面露惊慌之色,连忙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赵俊臣说话间,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待众人起身后,见众匠人神色间惊慌不减,赵俊臣缓缓说道:“从今天开始,本官就是你们的东家了,本官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不愿意来我这里做事,没关系,忠心是一个好品德,我不怪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把这种品德在本官这里保持下去。至于你们原来的东家,本官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补偿,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亏欠他们什么,只要忠心为本官做事就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匠人们皆是零零落落的应是,但许多人依旧精神不高。 当然,也另有许多人面含期待。 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为本官做事,那么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是原先的三倍,有功则奖,有过则罚,亦是本官的办事原则,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搭配,以三五人为一组,按照本官给你们的方子用心制造香胰,最先制造出来的那一组,本官每人奖励五百两银子,若是造的好,本官甚至可以提拔你们当官,机会难得,你们可要把握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所有的匠人皆是神色振奋了许多,三倍工钱、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脱匠为官,这些可是比忠心重要多了。 “多谢大人,我等一定用心办事。” 众匠人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此时的回答并不工整,显得有些杂乱,但声音洪亮,精神头比原先好多了。 “那就好。”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耽搁,叮嘱几句后,就带着许庆彦去东院找那些胭脂匠人说话了。 事实上,胰子与皂角制造工艺相差不大,皆是以猪胰为主,最重要的变化,不过是改变了猪胰的处理方式,并用草木灰代替了豆粉罢了,这些匠人手艺娴熟,短时间内制造出来,并不困难。 赵俊臣之所以又办了一个香水作坊,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双保险罢了。 找到那些胭脂匠人后,刚与皂角匠人说过的话语,赵俊臣又说了一遍,接着就不再耽搁,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离开之前,赵俊臣又向许庆彦叮嘱道:“派些信得过的人来这里看住,那些方子能为咱们赚大钱,可不能透露了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面色亦变得严肃,点头道:“少爷你放心,我会派人把这里死死盯住的。” 赵俊臣点头一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赵俊臣一如既往,上朝、办公、回家,仿佛全然忘记了赌约的事情。 只不过,偶尔会去悦容坊看看胰子与香水的制造进度。 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时至今日,人们已是知道,赵俊臣真的要在胭脂皂角上打主意了! 许多人皆是觉得赵俊臣疯了,想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 在这段时间中,满朝文武,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怪异,太子朱和堉还当着赵俊臣的面讥讽了几次,甚至连德庆皇帝都耐不住性子,几次召见赵俊臣询问进度与把握,但赵俊臣却一脸的淡然,往往只以一句话来回答。 “拭目以待即可。” ~~~~~~~~~~~~~~~~~~~~~~~~~~~~~~~~~~~~~~~~ ps:恢复正常更新度,前两天更新少了,真是抱歉。 第十九章.势力初成(上).二合一章节 不知不觉,自赵俊臣与朱和堉立下赌约的那日算起,已是过去二十天了。????笔趣阁?w?ww?.?b?i?quge 虽然已是离期限越来越近,但赵俊臣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在许多人看来,赵俊臣这般表现,或许已是认输了。 认输,就代表着赵俊臣承认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赵俊臣自然不会认输。 事实上,自悦容坊成立后第四天,赵俊臣所说的胰子,就已是在工匠们的努力下造出来了。 只不过,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实施的“捞钱计划”,反而让匠人们继续努力,按照他的设想,又制造了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 领到奖励后,匠人们劲头十足,又过了十多天,另外几种胰子也接连造了出来。 如今,赵府之内,这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已是摆放在赵俊臣的面前。 而许庆彦,则站在一旁,为赵俊臣讲解这几种胰子的不同功用。 “少爷,你看这个黄色的胰子。”许庆彦指着最左边的那块胰子,说道:“这块胰子就是按照少爷你的配方,最先制造出来的,我试验了一下,几种胰子中,数它的去垢除污能力最强。” 赵俊臣把这块胰子拿起,细细打量,现与后世通用的肥皂颇有几分相似,略带晶透之感,方方正正,整体呈淡黄色。 赵俊臣问道:“这块胰子,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回少爷,还不到半钱银子,便宜的很,若是制造规模大了,这成本还能进一步下去。”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半钱银子的成本确实不高,甚至比普通皂角的成本还要低一些。 这种胰子,赵俊臣打算将来向平民百姓销售,虽然具体定价还没想好,但因为成本不高的原因,想来普通百姓还是可以承受的,毕竟这种胰子要比皂角好用多了。 见赵俊臣把那黄色胰子放下,许庆彦又指着中间那几块颜色各异的胰子说道:“少爷,这些胰子是按照你的吩咐,在制造时加入了牛奶和花汁,如今匠人们还把握不好具体比例,所以去垢除污的能力不如前一种,但用它洗身,最为舒适不说,还会留有淡淡香气,良久不散,匠人们称它为香胰。” 赵俊臣拿起一看,颜色各异的胰子上,散着各种淡淡花香,体型凝润,要比第一种胰子好看的多。 赵俊臣放下胰子后,笑道:“这种胰子将来是要卖给那些有钱人的,去垢能力差一些也没什么,那些人又不用干脏活累活,身上又哪来的那么多污垢?能造出来就行,具体比例等日后慢慢研究即可,不用着急。”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这香胰的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因为需要许多浓郁花汁,制造也相对困难些,这种胰子成本高了些,大约一钱银子左右。” 赵俊臣笑道:“已经算很低了,这种香胰,将来的售价,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 然后,赵俊臣拿起了最后一块胰子,与之前的几种胰子不同,这块胰子整体呈深棕色,不凝润,亦不晶透,没有香气,反而药味浓郁。 看到这块胰子,许庆彦面露肉痛之色,说道:“少爷,这就是你让匠人们制造的药胰,加入了人参、当归、何乌等药材,因为很难把握比例成分,所以去垢能力最差,只与普通皂角相当,但每块造价不下于二两银子,而且成本很难压下来。” 赵俊臣笑道:“别怨成本高,这种胰子卖出去一块,赚的银子至少比得上一千块普通胰子,而且还不愁卖不出去。”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许庆彦答道:“找京城名医看过了,这块药胰加的都是进补、活血、滋润的药材,长期使用的话,有没有好处他们不敢说,但绝对不会害人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待了解了一众胰子的功用后,赵俊臣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想去玩的话,到账房领银子就是。” 许庆彦却摇头,说道:“我还是想跟着少爷。” 赵俊臣笑骂道:“你啊,当个跟班有什么好的?怪不得许老夫子会说你没出息呢。” 许庆彦只是笑得不说话。 许庆彦是个小人无疑,但此时却笑得很单纯。 赵俊臣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等这次咱们随陛下南巡,正好路过扬州,顺便把许老夫子接到京中养老吧,许老夫子对我有大恩,亦是你父亲,咱们也要尽尽孝道啊。” 许庆彦从小被许老夫子骂着长大,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露出不情愿之色,但更多的却还是怀念,垂低声道:“谢谢少爷。” 赵俊臣摇头,轻声说道:“你谢我什么,没有许老夫子,也没有你我今日,都是应该的。” 就在主仆二人交流之时,有赵府下人匆匆赶到,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礼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间,赵俊臣回到主位落座,而许庆彦亦是把各种胰子收了起来。 ……… 没过多久,在赵府下人的接引下,詹善常与童桓快步来到赵府正堂。 在詹善常的劝说下,早在半月之前,这通政使童桓已是投靠于赵俊臣门下。笔?趣阁ww?w?.?b?i?q?u?g?e?.?c?n? 与一脸谦卑的詹善常不同,童桓年岁稍长,已是年近五十,面容古拙,不拘言笑,给人一种城府深沉的感觉。 “见过赵大人。” 来到赵俊臣面前后,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俊臣并没有起身相迎,但神色间却颇为温和,抬手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二人与我品级相同,不用如此恭敬,坐下说话吧。” 詹善常落座后,却笑道:“赵大人您再过十日,就要荣升户部尚书了,我与童大人提前向大人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赵俊臣微微一愣,打量了詹善常几眼后,轻笑道:“如今朝野之间,人人都认定我与太子之间的赌约,必是我输定了,没曾想到你的看法竟是截然相反。” 詹善常的神色愈加的恭敬,说道:“他们不了解赵大人,我却了解,这些日子赵大人您老神在在,显然成竹在胸,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我等深信大人的手段,自然也就跟着信心百倍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们两人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那三省秋闱舞弊案有了进展?” 其实,来到赵府后,詹善常虽然与赵俊臣说笑着,但神色间的忐忑急迫却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见赵俊臣谈到正事,詹善常亦是收敛了笑容,答道:“回大人,确是如此,据下官得到的消息,由于三部合力严查,这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被查实了,那三部官员的折子,这个时候怕已是呈到陛下那里了。” 赵俊臣悠悠道:“这么长时间,也该有结果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着詹善常问道:“那三省学政,可有把你供出来?” 詹善常摇头道:“还没有,下官已经让人告诉了他们,这件事若是牵连太广的话,对谁都没好处,若是他们能把罪名给担下来,那他们的家人反倒是还能落得安生,他们如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但严查之下,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其实这番话,当初温观良也曾对詹善常讲过,从本质上而言,温观良对詹善常所做的一切,与詹善常对三省学政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同,都是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但此时詹善常讲出这番话来,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俊臣暗暗感慨一番后,又转头向着童桓问道:“这些日子,你那边干得如何?” 童桓起身答道:“正如赵大人所料,下官这些日子把三省秋闱的诉冤折子、民间动向,全都呈报于陛下,刚开始陛下的批示还语气严厉,但近几日,已是不见回复了。” 赵俊臣笑道:“你这么做是应该的,通政使司有掌管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之职责,这个时候,也正是你们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不过,经你们这么一闹,如今陛下他也该冷静下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看了看屋外天色,见正是下午,沉吟片刻后,向着正忐忑不安的詹善常看去,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时机已经成熟,那我也该去陛下那里一趟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事在今晚之前就能尘埃落定了。” 见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连连躬身相谢。 与詹善常客套了一番之后,赵俊臣又向着许庆彦说道:“庆彦,你派人给温阁老送张帖子,就说我今晚要在天海楼与他一聚,前些日子他不是一直想要宴请我吗,虽说全都被我找理由给推掉了,但时至今日,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 送走了詹善常与童桓之后,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那些胰子,马上入宫求见德庆皇帝。 身为德庆皇帝的宠臣,赵俊臣的觐见并没有任何阻碍。 一如既往,德庆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的赵俊臣。 进入御书房后,赵俊臣一脸的喜色,向德庆皇帝叩道:“托陛下洪福,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法子,臣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几日,德庆皇帝正不高兴,因为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民间沸沸扬扬,朝廷的声誉急转直下,听赵俊臣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心情总算好了些,眉头一轩,问道:“哦?已是准备妥当了?怎么朕竟是没有得到消息?这几日你一直给朕卖关子,今天终于肯说了?” 德庆皇帝面容威仪,寻常质问,还真会吓到不少人,但赵俊臣身为他的宠臣,待遇却是不同,虽然略有埋怨,但语带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怪罪。 赵俊臣起身后笑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臣并非是在卖关子,实在是还未准备妥当,不敢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也并未因此而怪罪,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为户部增收的法子,究竟为如何?快快说来。”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是个“穷皇帝”,对于银子的一切,都颇感兴趣。 赵俊臣不敢耽搁,在德庆皇帝同意后,赵俊臣让人把自己带来的那些胰子送到了御书房。 看着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德庆皇帝面带疑惑,问道:“这是何物?你说的为户部增收的办法,指的就是此物?” 说话间,德庆皇帝面色怪异,似乎心中不信。 他之前也曾听闻过,赵俊臣想要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传言,但在德庆皇帝看来,那仅仅只是传言罢了,赵俊臣应该没那么愚笨荒唐。 但看着眼前这些与皂角有着几分相似的东西,德庆皇帝不由怀疑,难道自己之前竟是高看了赵俊臣不成? 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这些东西名叫‘胰子’,作用和我们寻常所用的皂角差不多,但效用却要好不少,臣敢担保,用它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绝对是轻而易举,当然,到时候还需要陛下帮忙下几道旨意,这事才能办的圆满。”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此物的功效嘛,还请陛下见谅,可否让张德张公公帮着臣为陛下展示一下?” 今天伺候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太监,正是与赵俊臣相熟的张德。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虽面带疑虑,但还是对着张德点头示意。 张德来到赵俊臣身边后,在赵俊臣吩咐下,又有小太监去打了一盆水。 然后,就在御书房内,在赵俊臣的指导下,当着德庆皇帝的面,张德竟是洗起手来。 过了一会,终于洗完,张德用帕子把手擦干净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赵俊臣对张德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帮着张德把袖子拉到胳膊肘处,然后对张德说道:“张德公公,还要麻烦你,让陛下看看这物件的功效。 张德看着自己的双手,还在愣,听赵俊臣这么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德庆皇帝的身旁,然后把双手伸到德庆皇帝面前。 德庆皇帝本来并不以为意,然而看了眼张德的双手后,竟也是愣住了。 只见张德那经过胰子清洗过的双手,此时竟洁白不下女子,更隐隐有芳香扑鼻。赵俊臣拉起了张德的袖子,露出了未曾用胰子清洗过的半截胳膊,有了对比后,效果也更是显眼。 按理说,张德虽不过是个太监,但地位不低,又一向养尊处优,身体时常清洗,本已是干净了,那半截未曾用胰子清洗的胳膊,并不算脏。 然而,与那双用胰子洗过的手相比,德庆皇帝却觉得,张德的胳膊好似多日未曾清洗过一般,竟是黑白分明。 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拉住张德的双手细细查看,不由得,德庆皇帝自己的双手也成了比较对象,却现自己身为皇帝,但双手竟不比张德的更加干净。 另一边,赵俊臣已是向德庆皇帝解释道:“这胰子的功效,陛下您已是看到了,我们如今所用的皂角,虽也有清洗功效,但效果一般,对于许多陈垢,根本没有办法,久而久之,那些陈垢的颜色,竟是被我们当成了皮肤本色。然而这些胰子却是不同,用它清洗身体,不仅任何陈垢都能清洗干净,而且还能让人感到肌肤舒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道:“臣敢担保,只要用过这胰子后,怕就不会再有人去用那皂角了,然而,这胰子的成本,却不比皂角更高,陛下您可以想一下,您的臣民近万万,只要其中有一半人,每年用一块这样的胰子,那就是天数的银子啊。” 赵俊臣的这些话,无论是否合理,却绝对诱惑,至少,这一刻,德庆皇帝被诱惑了。 ~~~~~~~~~~~~~~~~~~~~~~~~~~~~~~~~~~~~~~~~~~~~~~ ps:前两天工作有事,更新也有些少,所以不敢跟大家要推荐,如今恢复更新度了,弱弱的问一句,还有推荐不? 第二十章.势力初成(中).三合一章节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丽的谎言,它们看起来真实、美好、引人向往,但却如同水中月般,本质上只是虚无。?w?ww?.?b?i?quge 就比如现如今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诱惑之言。 赵俊臣制造的胰子,固然要比皂角好用的多,成本也不比皂角更高,按照赵俊臣的估计,等扩大生产后,成本降下来,一块普通的胰子,售价大约也就在半钱银子左右。 半钱银子,看起来不是很多,赵俊臣如今吃一顿早饭,花费的银子都不止于此,这些年来的贪污受贿,银子的数量更是以万两计,但实际上呢? 在潞安府的那段日子里,赵俊臣也算是了解民生疾苦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民间百姓的生活成本低的可怕,普通百姓一年下来的平均花费,林林总总加到起来,也不过二两银子左右罢了。 二两银子,就算是最低档次的普通胰子,也只能买四十块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百姓能买得起胰子呢?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即使普通的皂角,在许多百姓眼中都算是奢侈品了,百姓们日常所用的洗洁用品,或是自制的澡豆,或是连澡豆都用不起。 大明朝的百姓固然不下万万,但能够买得起胰子的百姓,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赵俊臣对德庆皇帝说的话,也不算假话,因为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百姓能买得起胰子,那用胰子赚来的银子,依然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 德庆皇帝不了解这些,他只关注国家大事,至于百姓的实际生活水平,并不属于“国家大事”之列,他只能依靠想当然来推测。 就如同许多偏远地区的老百姓,会认为皇帝的生活可以奢侈到每天都能吃到猪肉一样,在德庆皇帝看来,民间百姓就算再是生活疾苦,但至少每天都能吃上几顿白面馍馍吧? 所以,德庆皇帝被赵俊臣轻而易举的骗了,虽然面色依旧威严镇定,但恍惚的眼神,证明他如今已是在幻想着有数千万百姓使用胰子后,国库能增收多少银子了。 摆在他面前的这些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此刻在德庆皇帝眼中,仿佛是数不尽数的黄金白银。 皇帝也是爱财的,尤其是一个“穷皇帝”。 而另一边,在德庆皇帝了解了胰子的神奇功效后,赵俊臣开始向德庆皇帝介绍各种胰子的具体功效。 “陛下,刚才张德公公所使用的胰子,名叫香胰,除垢能力远强于皂角不说,使用之后更有香气扑鼻,良久不散,造价不到二钱银子,然而若是售卖的话,价格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也就是说,每块香胰,都能盈利三钱银子。”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半两银子,百姓们买得起吗?” 赵俊臣笑道:“这种香胰,本就不是卖给寻常百姓的,陛下您治国有方,如今四海升平,民间富者,不下万数,区区半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数。不过,考虑到普通百姓家财有限,臣亦是让人制造了另一种胰子。” 说话间,赵俊臣把普通胰子拿起,说道:“这种胰子虽然没有香气,但制造简单,成本不到半钱银子,正适合普通百姓使用。出售到民间,价格也绝不会高于一钱银子,单块盈利虽低,但卖的量大,盈利亦是可观。”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恍然点头,面露满意之色,点了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般售价,已是极低,民间百姓,“定然”是可以买得起了。 接着,赵俊臣拿起了“药胰”,继续解释道:“陛下,这块胰子,名叫‘药胰’,是臣遍寻古方后,让工匠们特意为陛下制造的,内中加入了数十味名贵药材,长期使用后,不仅能提神强体,更有延年益寿之奇效。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再有这药胰相助,相信更会龙马精神,岁月常驻。?笔趣阁??w?ww.biquge” 听到“药胰”的功效后,德庆皇帝果然精神一振,盯着赵俊臣手上的药胰,缓缓问道:“这块药胰,当真有此如此奇效?” 赵俊臣笑道:“臣如何敢蒙骗陛下,这块胰子看似简单,但内中加入了人参、何乌、当归等多种滋补药材,不仅制造困难,造价更是不菲,又岂会没有效果。” 事实上,赵俊臣的这番话,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这“药胰”固然是赵俊臣造出来讨好德庆皇帝的,但说到底,只不过是在制造胰子时简单的加入了许多名贵中药材罢了,有没有延寿之功效,赵俊臣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么做能讨德庆皇帝欢心也就是了。 果然,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很是高兴,笑道:“你倒是忠心,事事为朕考虑。” 赵俊臣却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陛下过誉了,为陛下考虑,只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既是本分,又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赞誉?”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更加满意了。 让人把几种胰子送到面前,德庆皇帝拿在手里一一把玩,只觉得香胰形象讨喜,香味宜人,药胰色泽凝重,药味浓郁,对赵俊臣的介绍,不由是信了。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依臣的看法,这些胰子,奇货可居,大可交给户部专营专造,然后再交由各地指定商人专卖,如此一来,不仅每年能为户部增收不下百万两银子,亦可避免朝廷与民间争利的情况生,陛下您看如何?”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刚才说需要朕下几道旨意相助,指的就是户部专营转造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道:“陛下睿智,臣的心思,总是瞒不过陛下。有了陛下的旨意,臣才能召集民间商人,向他们拍卖这些胰子的货源,为户部增收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阻碍了。”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复,只是沉吟不语。 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却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建议,赵俊臣心中疑惑,思考片刻后,终于恍然。 在明朝初期,并没有国库、内库之分,朝廷之银,尽入内库,全是帝王私银,然而,朝廷开销、军费耗用、百官俸禄,皆是由内库支用,明朝皇帝们看着自己的私银如流水般支出,只觉得心疼不已。后来,到了正统时期,终于有了国库与内库之分,从那时候起,内库才真正成为了皇帝的私银,而朝廷的诸般开销,则是由国库中支取。 然而,可笑的是,明朝皇帝们好不容易把国库与内库分开,却又开始眼红起了国库的银子,明朝中后期的历代皇帝们,几乎每一个都想把国库之银转入内库。 此次德庆皇帝南巡,至始至终都不愿动用内库之银,亦源于此。 这种情况说到底,就是皇帝在与国家争利罢了。 而德庆皇帝此时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不语,联系到明朝皇帝与国家争利的“习惯”,赵俊臣已是明白,因为户部一口气多了这么多收入,德庆皇帝他……嫉妒眼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口风一转,已是继续说道:“当然,由户部专营专造,只是选择之一,依臣看来,这胰子交由内库专造,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办法,这胰子制造虽然简单,但初期投入,亦是一大笔银子,相比较户部窘迫,内库的银子反倒是宽裕许多,见效也更快。”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脸上却满是犹豫,缓缓说道:“这样做不大好吧?这胰子关系到你与太子之间的赌约,若是交由内库专营专造,致使户部没能增收,岂不是会让你输了赌约?”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内库银钱充裕,这胰子交由内库专营专造也更加方便,不妨这样吧,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获得的收益则由内库与户部同分,内库由胰子赚来的银子,每年转给户部二十万两也就是了。???ww?w?.b?i?q?ug?e?”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一脸的感动,叩道:“陛下如此为臣考虑,臣……臣……” 说话间,赵俊臣埋,一幅无语凝噎的样子,但心中已是在暗暗考虑着,日后要不要随身带一个大蒜之类的东西,此时若是能流些眼泪,想来效果更好。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愈加的满意了,笑道:“起来吧,你我君臣和睦,不必动不动就下跪,这般主意是你出的,为国增收,利在千秋,朕又岂能让你吃亏。” 赵俊臣用袖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双眼,起身道:“多谢陛下。” ……… 经过一番谈话,德庆皇帝知道,自己的南巡,如今已是再无阻碍,而内库从此又多了一大笔银子收入,不由心情大好,看着赵俊臣的神色,也愈加的宽和,笑道:“这些日子为了这胰子的事情,怕是累坏你了吧?” 胰子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赵俊臣此次觐见德庆皇帝,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此时德庆皇帝心情大好,正是赵俊臣实施计划的时候。 所以,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竟是没有回话,反而一脸愣愣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寻常臣子这样,德庆皇帝怕早已震怒了,但赵俊臣身为宠臣,待遇自是不同,更何况赵俊臣刚刚才为内库找了一个大财源? 所以,德庆皇帝见赵俊臣这般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生好奇。 另一边,张德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道:“赵大人,陛下在问你话呢。” 听到张德的话后,赵俊臣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向德庆皇帝请罪道:“臣万死,与陛下说话,竟是走神了,还请陛下恕罪。” 德庆皇帝却没有怪罪,只是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君臣闲谈,朕又怎么因为这些小事而怪你?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一向做事谨慎,怎么今日与朕说话,竟会精神恍惚?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陛下,臣并非有什么心事,只是刚才听陛下提及‘君臣和睦’四字,忽然心有所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更加好奇了,问道:“哦?既是因‘君臣和睦’四字而心生感慨,想来与朕有关,说来听听。”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臣知道陛下您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为三省秋闱舞弊案而烦心,然而,陛下怕是不知道,臣能有幸为陛下效力,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呢。” 听赵俊臣提及三省舞弊案,德庆皇帝脸色一沉,但还是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陛下您也知道,臣虽在理财方面略有才能,但论到四书五经,科举学问,却只是寻常罢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对于赵俊臣的能耐,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赵俊臣继续说道:“臣当年参加科举时,年纪尚幼,学问亦浅,若是寻常时候,怕是要名落孙山的,然而,连臣自己没想到的是,那几次的院试、乡试、会试,臣竟会连连中举,到了殿试,更是被陛下钦点,成为了状元。由那之后,臣才有了今日,能有幸为陛下效力。” 德庆皇帝皱眉问道:“这些朕亦清楚,但你为何说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 赵俊臣一脸的感慨,缓缓说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江南科举舞弊案?” 见德庆皇帝点头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那次科举舞弊案,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陛下您当时虽然用了雷霆手段,将参与舞弊的朝廷官员尽数问罪,然而毕竟影响太大,民间士子,也因此对我朝科举心生疑虑,士气低迷,民心不振,甚至于许多有真实才学的读书人,经此事后,心灰意冷,宁愿在家乡教书,也不愿再参加科举,其后几年,有意参加科举的考生,竟是人数寥寥,窘迫异常。”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又说道:“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臣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无虎山头的猴子,占了天下士子对朝廷心存疑虑的便宜,竟是连连中举,这般说来,臣能为陛下效力,也是有当年科举舞弊案的功劳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面色愈加的阴沉,缓缓问道:“朕记得,你参加院试时,年仅十五,还是八年前的事情吧?” 赵俊臣答道:“陛下记得清楚,臣正是八年前参加的院试。” 德庆皇帝皱眉道:“那时距江南科举舞弊案,已是过去了四五年时间,民间的读书人,竟然还对朝廷科举心存疑虑?” 赵俊臣苦笑道:“何止是心存疑虑?简直就是毫无信心,当年陛下大办江南科举舞弊案,虽说是除恶务尽,但亦是闹的人尽皆知,依臣估计,民间士子们,也就是到了近些年来,才恢复了对科举的士气民心,却没想到如今又闹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如此一来,民间士子们刚刚恢复的士气信心,怕又是要毁于一旦啊。”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更是眉头紧皱,沉默良久后,突然问道:“这次的三省秋闱舞弊案,你怎么看?” 赵俊臣却垂道:“陛下,这三省秋闱舞弊,是礼部、刑部、吏部的事情,轮不到臣来管,而且,臣虽有些想法,但……臣不敢说。” 德庆皇帝轻哼了一声,说道:“朕让你说你就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依臣看来,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影响太大,牵连太广,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更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偷偷抬头向着德庆皇帝看去,见德庆皇帝虽然面色阴沉,却没有反对的意思,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陛下您英明睿智,自是最清楚不过,我朝科举,固然是为了给朝廷选才,但更重要的目的,却还是用来稳定民心士气,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只有民心安稳,士子归心,这天下江山,才能平稳。” 见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臣知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事后,太子殿下是坚持要严办的,但臣却不赞同,因为这案子一旦严办,事情就会越拖越久,牵连出来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在民间的影响就会越传越大,百姓们也就越会以为朝廷藏污纳垢,民心就会越加的不安稳。” 说到这里,赵俊臣神色无比严肃,沉声道:“陛下,依臣看来,这天下江山,什么都可以乱,唯独民心不能乱,否则必然生变!所以,这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依臣的意思,不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要快刀斩乱麻,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那三省的学政,既然罪名已经落实了,大可以杀了以安民心,但杀了那三省学政之后,这案子大可以就此结束了,再查下去,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啊。”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冷声说道:“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若没有朝廷中枢大员作主,那三省学政,又岂敢把事情做得这么大?若是案子就此了结,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贪官?” 赵俊臣叹息道:“陛下,这件案子,主谋究竟是三省的学政,还是中枢大员,对民间的影响,可是截然不同啊。若是三省学政为主谋,在百姓看来,那是山高皇帝远,贪官心性恶劣,若是中枢大员亦被牵连了出来,那就是朝廷失信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臣曾听闻,‘聪明难,糊涂更难’,亦曾听闻,‘不聋不哑,难做家翁’,这两句话,臣初听时并不以为意,然而近些年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其中蕴含的智慧深邃,陛下睿智,想来定能明白其中之道理。” “聪明难,糊涂更难。”德庆皇帝轻声复述,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原本冷肃的神色,终于渐渐融化。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说道:“你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倒是老成谋国之言,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赵俊臣连忙说道:“陛下过誉了,臣的这点想法,陛下心中想必早就有了考量,否则又怎会容臣说到此时?陛下睿智,就算没有臣的这些话,也必然能处理好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脸的感叹,道:“只是,家翁难做,实在是为难陛下了。” 听了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心中一暖,觉得赵俊臣果然时时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感叹道:“是啊,正如你所言,不聋不哑,难做家翁,世人只看到家翁的风光,又有谁想过家翁的无奈?” 感叹了几句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突然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不过,朕怎么觉得,你这次来见朕,不是为了说胰子的事,而是为了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突,连忙说道:“陛下误会臣了,臣此次觐见陛下,确实只是为了胰子的事情,这三省秋闱舞弊案,臣至始至终都不打算插手的。” 德庆皇帝一笑,挥手道:“罢了罢了,朕只是随口一提,你大可不必在意。对于你的忠心,朕一向没有怀疑过,更何况你今日之言,也并没有说错。” 赵俊臣不知道德庆皇帝是不是随口一提,但这一番话,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不过,经此一事,君臣两人也再没了谈话的兴致,又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见天色不早了,就向德庆皇帝告辞离去了。 不过,在离去之前,赵俊臣对着张德暗暗打了一个眼色,而张德则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回应。 ……… 出宫之后,许庆彦已是在宫外等了许久,见赵俊臣出来后,连忙问道:“少爷,事情办妥了?” 赵俊臣坐入轿中,缓缓说道:“都办妥了。” 许庆彦笑道:“还是少爷有本事,这么大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却吩咐道:“先别起轿,我还要等等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吩咐轿夫们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就见有一个小太监偷偷跑到午门外,快步向着赵俊臣轿子跑来。 来到轿子前,见到赵俊臣后,小太监轻声说道:“赵大人,张德张公公让我来告诉您一声,陛下刚才已是下旨,处死了山西、山东、河南的三省学政,调回了礼部、吏部、刑部的审案官员,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就此结束了。” 听到小太监的转述后,赵俊臣笑了,说道:“多谢公公了。” 随着赵俊臣的示意,许庆彦把一锭银子交给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看到银子后,眉开眼笑,连声说道:“为大人办事,应该的,应该的。” 另一边,赵俊臣亦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存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不经早朝商议,直接下了旨意,否则若是把这事交到了早朝议论,又是一番麻烦。 待小太监离开后,赵俊臣对许庆彦说道:“回府吧,今晚要与温阁老一聚,还要回去准备一番。另外,再派人把刚才的消息告诉詹善常一声,省得他整天担惊受怕。”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 ……… 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赵俊臣保住了詹善常的消息,传播的度,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快。 不到第二天,朝廷上下,所有稍具分量的大臣们,都已是得到了消息,连阁老温观良都保不住的詹善常,竟是被赵俊臣保下来了! 这对满朝的贪官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在满朝贪官的眼中,除了内阁中那几位阁老之外,他们竟又多了一个靠山选择! 而且与内阁中的几位阁老不同,这位靠山更年轻,更有圣眷,也更有前途。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朝中没有靠山的官员,或者在派系中受到排挤的官员,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目光热切! 第二十一章.势力初成(下).二合一章节 回府换了一身便装后,时间已是临近傍晚。??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许庆彦来到了天海楼,在那里等待着温观良的到来。 对天海楼来说,赵俊臣是大人物,自然需要极力讨好,得知赵俊臣要在这里摆宴,宴请的还是内阁次辅温观良后,更是使尽了浑身能耐,早早的备下了一桌上好的宴席。 然而,让人尴尬的是,虽然宴席早早的摆好了,赵俊臣也早早的来了,但温观良却迟迟不见身影。 坐在天海楼最上层的雅间中,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赵俊臣在等待良久后,终于有些不耐了,向许庆彦问道:“温阁老那边,确实答应了要过来?” 许庆彦也等的有些不耐,听赵俊臣询问,皱着眉头答道:“少爷,帖子送过去的时候,那温观良当下就答应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时间没有说错吧?” 许庆彦摇头道:“这怎么会说错,帖子上时间写的分明,就是今天傍晚酉时。”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想必就是这位次辅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今儿下午入宫的事情了,如今三省秋闱舞弊案突然结案,詹善常也被我保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丢了颜面,这是在给我摆脸色看呢。”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笑道:“不过,他消息倒是灵通。” 许庆彦恨恨道:“这叫不识抬举,就凭他温观良,也敢给少爷摆谱。” 赵俊臣抬手打断了许庆彦的话语,淡淡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温阁老再怎么说也是内阁次辅,如今朝中,除了陛下和辅周尚景,就数他最大,无论声望势力,都要比咱们要更隆更重,如今咱们让他丢了颜面,他又怎么不能给咱们摆脸色看了?官场往来,睚眦必报,不过常事,犯不着生气。” 许庆彦看着一桌渐冷的酒菜,问道:“少爷,那咱们还继续这么傻等着?要我说,既然他温观良给少爷你摆脸色看,那少爷你又何必迁就于他?反正咱们保了詹善常,还撬走了童桓,已是再难与他化敌为友,这面子功夫,不做也罢。” 赵俊臣却摇头,轻声说道:“他坏了规矩,咱们不能坏,温阁老官阶比我高,年岁也比我大,是上司,是前辈,等等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官场上哪里能敌友分明?今天的敌人,或许就是明天的朋党,昨天的盟友,或许就是今日的对手,凡事都要留点余地,今天他损了颜面,咱们得了声望,好处既然已经到手,给他些面子又何妨?” 说话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缓缓说道:“不过,他虽说在给我摆脸色,但已经这般时候了,估摸着也该来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话。 ……… 赵俊臣此时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然,但面对温观良的迟到爽约,其实也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像许庆彦那样表现在脸上罢了。 赵俊臣自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秉持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原则,与各方势力打交道时,也大都存着交好的打算。笔趣阁???w?w?w?.?b?i?q?ug?e?.?c?n 今日约温观良相聚,也是如此,虽说要与温观良摊牌,但也存着化敌为友的心思。 “悦容坊”这些日子不仅在制造胰子,也在全力研制香水,香水的工艺要比胰子复杂一些,但也说不上有多困难,如今已是快要成功了。 温观良毕竟是内阁次辅,赵俊臣虽因为各种原因保下了詹善常,还撬走了通政使童桓,并让他损了颜面,但赵俊臣并不打算彻底得罪温观良,若是还有化敌为友的可能,赵俊臣不介意把香水的生意让给温观良一些,香水虽不似胰子那样是日常用品,且成本低、售量大,但若是经营好了,也是一笔日进斗金的生意。 然而,经过这么一件事,赵俊臣却彻底绝了这般心思。 无他,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这温观良表现出来的心胸,实在太过狭隘了,城府手段亦是一般,这样的人,并不是结盟的最好选择。 只看每日早朝时,温观良和另外两位阁老那踩着钟点下轿的摆谱模样,也就知道他们的为人如何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包括温观良在内,之所然能有如今的声望势力,说根到底,都只是因为辅周尚景不想在朝廷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猜忌,所以才对他们刻意有所保留罢了。 虽说如此,但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自然不会容忍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人物崛起,所以,无论是次辅温观良,还是另外两位阁老沈常茂、黄有容,能在周尚景的眼皮子底下入阁成势,实际上已是说明了他们的能力平庸。 对于这样的人,虽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若是真的得罪了,赵俊臣还真不怕他。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雅间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就见天海楼的掌柜跌跌撞撞的跑到雅间门前,快声说道:“侍郎大人,次辅大人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带着许庆彦来到雅间外迎接。 然后,他就看到温观良在一群随从的拥护下,慢悠悠的向着赵俊臣走来,虽然已是迟到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丝毫急迫的样子。 温观良如今年近六十,人如其名,面容和蔼,气质温和,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小老头。 当然,这只是表象罢了。 看到赵俊臣亲自相迎,温观良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下一刻,脸上已是挂起了和蔼的笑意,一边向着赵俊臣走来,一边拱手道:“哎呀,让赵侍郎久等了,老夫府中突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时辰,抱歉抱歉。” 赵俊臣笑着拱手还礼,道:“温阁老过虑了,您是前辈,我是晚辈,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引着温观良入了雅间落座。 落座后,温观良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叹息道:“赵侍郎有所不知,老夫之所以会来迟,是为了安抚了老夫的那些门人学生,费了好大的功夫。w?w?w?.biquge那礼部侍郎詹善常,本是老夫一手提拔的,然而这些日子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各般证据,皆是证明与他有关,老夫一心为国,这种时候自然应该避嫌,本来嘛,这件事情老夫虽不会帮他,却也不会害他,却没曾想到他竟是处处与人宣扬,说老夫凉薄伪善,拿他顶罪,闹的人心惶惶,那通政使童桓,本也是老夫一手提拔,受了他的蛊惑,这些日子以来竟是与老夫越来越疏远了。” 听温观良这意有所指的感叹,赵俊臣微微一笑,亲手为温观良添满酒后,说道:“温阁老为人厚道,处处与人为善,朝中百官皆是看在眼里,又岂会是凉薄伪善之人?温阁老过虑了。不过,那詹善常我也见过,却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更没曾听说他诽谤温阁老,官场之中,无风起浪的事情太多,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双眼一眯,却没有接话,只是缓缓说道:“据老夫得到的消息,陛下今日在赵侍郎的建议下,已是宣布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了?” 赵俊臣摇头道:“温阁老高看下官了,这种事情下官又哪里管得着?陛下独断乾坤,下了这般旨意,自是有陛下的考虑。” 温观良却叹息道:“詹善常这个人,老夫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虽然不缺能力,却是有些贪财,联系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的诸般疑点,他怕是脱不了干系,陛下这么早就结案,依老夫看,却是有失考量了。科举关系重大,有舞弊情况生,正应该除恶务尽,那詹善常虽说是老夫一手提拔,但若是真的与他有干系,老夫身为内阁次辅,却也绝不会放过他!” 顿了顿后,温观良又说道:“老夫身为内阁辅臣,正应该为陛下查漏补缺,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已经结案,但对于那詹善常,老夫却打算继续严查!还有那通政使童桓,一向与詹善常同进同退,三省秋闱舞弊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通政使司的长官,掌管四方民诉,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亦是蹊跷,怕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温观良的话语神态,皆是变得意味深长:“老夫知道,这两人近些日子以来,一直与赵侍郎你走的极近,老夫相信,这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绝对是与赵侍郎无关的,但赵侍郎为自己考虑,却也要及时与他们二人撇清关系,莫要被他们二人蛊惑才是。” 听温观良这么说,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已是恍然。 温观良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意思却很明确:詹善常与童桓改投于赵俊臣门下,不管前因为何,对温观良而言,都是背叛,再加上因为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温观良如今声望受损极大,所以他打算对付詹善常与童桓,杀一儆百,稳定内部派系。 而赵俊臣对此若是不反对的话,那么之前的事情,温观良就可以既往不咎,双方甚至还有结盟的可能。但若是赵俊臣反对的话,那么双方就是敌非友、你死我活了。 对于此,赵俊臣自然没有答应的可能,保下来詹善常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打响了招牌,如今任谁都知道,詹善常与童桓是赵俊臣的人了,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温观良对付他们,那么赵俊臣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仅前功尽弃,今后更是没人敢投靠赵俊臣了。 所以,赵俊臣微微一笑,淡声说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陛下既然已经下旨结案,那么就是结案了,温阁老您又何必穷追不舍?若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要严查詹善常与童桓,岂不是会让百官寒心?温阁老一心为国,下官一向是敬佩的,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且过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凝声说道:“赵侍郎如今深受圣眷,正是春风得意,还能对老夫这样的老臣如此客气,实属难得,却让老夫想起了当年的工部尚书郭成。”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哦?前工部尚书郭成?此人下官倒是不了解,还要请温阁老向下官讲述一番了。” 温观良缓缓说道:“赵侍郎毕竟年轻,从前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那郭成当工部尚书的时候,赵侍郎怕还在闭门读书。不过,那郭成倒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妹妹,乃是当年的顺妃,深受陛下宠爱,连带着那郭成也是圣眷隆重,一时间朝野无二。不过,与赵侍郎不同,那郭成仗着圣眷,一向横行无忌,就算是对辅周大人,也是处处作对。却不知圣眷只是圣眷,待辅大人对他忍无可忍后,不过三五日间,朝中上下,竟是人人弹劾郭成,陛下虽对郭成圣眷不减,但却也不能违背众意,最终只能忍痛拿他下狱,却没想到,那郭成下狱后,没过两日,就得了疫症病死了,下场当真是可怜。” 说话间,温观良拿眼看着赵俊臣,轻轻笑道:“由此可见,圣眷只是圣眷,虽然能够风光一时,但庙堂争斗,看的还是权势手段,因为即使是陛下,也要顾虑着百官想法,可叹的是那郭成偏偏看不清这一点,不知轻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却是连个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温观良的这番话,是在威胁赵俊臣了。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微微一笑,悠悠道:“那郭成确实眼光短浅,分不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辅周大人经营官场数十年,手段老辣,又岂是能随便得罪的?下官自是与他不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以下官看来,也只有辅大人才有这般能耐了,若是换了旁人,怕也不能如此简单的扳倒郭成吧?说不定,不仅没能扳倒郭成,还会被郭成反咬一口。”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终于收敛了笑容,眼光也变得冰冷。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他分得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而温观良在赵俊臣眼中,远远不如内阁辅周尚景,属于“即使得罪了也无所谓”的一类。 其实,温观良也知道自己无论势力还是手段,都不如周尚景,这些年来与周尚景相争相斗,他从未讨到过便宜,他甚至清楚周尚景明明随时都能对付他,却还把他留到了现在,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次辅位置上的原因。 只是,官场是名利场,他不想与周尚景斗,却不得不斗。 如今,温观良其实也不想与赵俊臣斗,他不是当年的周尚景,赵俊臣也不是当年的郭成,他没有必赢的把握。 然而,官场之中,身不由己。 这般想着,温观良不仅没有无奈,反而眼神愈加的冰冷了。 官场之上,容不得无奈,对于这一点,温观良早就有了觉悟。 只见温观良伸手碰了碰桌子上的菜肴,然后缓缓的说道:“怪老夫来迟了,这菜肴竟是冷了。” 赵俊臣笑道:“菜冷了让酒楼伙计重温一下就是了。” 温观良却摇了摇头,说道:“菜冷了虽说可以重温,却失了原先的味道,不过,这还算是好的,与此相比,人若是做错了决定,却难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说话间,温观良缓缓站起身来,向赵俊臣拱手道:“老夫年岁大了,吃不了冷东西,告辞了。” 赵俊臣亦是叹息,起身后说道:“是下官招待不周了。” 温观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呸!什么东西!” 温观良刚刚离开,沉默良久的许庆彦,已是吐着口水说道。 赵俊臣皱眉道:“庆彦,正吃饭呢,你这样恶心不恶心?” 许庆彦却不忿道:“少爷,你还吃饭啊?我气都气饱了,这老家伙阴阳怪气的,竟然还敢威胁少爷!” 赵俊臣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竟似毫不在意。 双方的底线相差甚远,诚意又皆是不足,摊牌之后,谈判破裂,从今往后,终于要敌非友了。 对于此,赵俊臣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无奈,只是平静。 看着许庆彦犹自不忿,不断的嘟囔着什么,赵俊臣无奈摇头,有意下筷吃饭,却现菜冷了果然难吃,终于站起身来,说道:“那温阁老说的也有道理,菜冷了难吃,重温了失去味道,已是再难挽回,罢了,我们还是回府吃饭吧。” 说话间,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向着天海楼外走去。 一边走,赵俊臣一边向许庆彦说道:“派人把詹善常和童桓找来,我有事要交代他们。” 许庆彦点了点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问道:“少爷准备先下手为强?” 赵俊臣轻轻笑道:“倒不是先下手为强,我想温阁老那边也已是开始准备了,不过,既然开战了,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说话间,在天海楼一众掌柜伙计的恭送下,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坐入轿中。 隐隐间,似乎些许叹息声从轿子中传来。 另一边,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在目送着赵俊臣的轿子离去后,却是面面相觑。 开战了?什么开战了? 他们不明白。 对普通百姓而言,有些战争,声势浩大,会让他们心惊胆战。而另有些战争,结束后已是乾坤颠倒,但至始至终,他们却犹不知觉。 ~~~~~~~~~~~~~~~~~~~~~~~~~~~~~~~~~~~~~~~ ps:最近推荐票有些少,求推荐!!另,催更票的话,9ooo字的虫子还能尽力满足一下,12ooo字的就别投了,虫子工作上还有些事,这段时间一直起早摸黑,实在是有心无力,见谅。等虫子稍闲下来,不用大家催更,自然也会爆的。#^_^# 第二十二章.风暴伊始(上).二合一章节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月挂枝头,夜空静宁,但对许多人而言,今晚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笔?趣阁w?w?w?.?b?i?q?u?ge?.?c?n? ……… 内阁辅周尚景的府邸,正厅之中,周尚景坐在主位,正在慢悠悠的品着清茶。 在他面前,吏部尚书宋启文正陪坐一旁。 宋启文在满朝重臣中,年岁相对年轻,尚不足五十,相貌儒雅,性子沉稳,一向最为周尚景看重。 身为周尚景在朝中最得力的干将与心腹,宋启文对周尚景忠心耿耿,近些年来一直为周尚景牢牢把持着吏部这个至关重要的衙门。 这些年来,满朝上下,地方中枢,各个衙门,经吏部之手安插了多少周尚景的门生故吏,没人能数的清楚。 也正因为吏部在手,所以周尚景才能在朝中从容应对,其他几位阁老再怎么折腾,都无法威胁到他的位置。 宋启文对周尚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周尚景面前,宋启文却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意思。 此时正厅中一片静默,周尚景在慢悠悠的品茶,竟是一言不,而宋启文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是一脸恭敬的等待着。 因为宋启文知道,周尚景正在思考问题。 良久之后,周尚景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终于开口了。 “今天生的那些事,想来你都听说了吧?” 宋启文点头应是,道:“是的,赵俊臣造了一种替代皂角的东西,好似叫做胰子,据说盈利前景颇为可观,如今陛下已是下旨由内库专营专造。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在赵俊臣的建议下提前结案了,原本嫌疑最大的詹善常,竟是躲过了一劫,如今满朝上下,不少人都在为这事而吃惊呢。” 周尚景笑了,带着些许赞叹,缓缓道:“这个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倒是接连出乎老夫意料,他开悦容坊的时候,老夫还以为那只是迷人眼目的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真能玩出花样来。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被他不动声色的巧妙解决,如今满朝上下,经此一事,怕已是有不少官员蠢蠢欲动,想要投靠于他了。” 宋启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如今庙堂上下,各处关键衙门,势力分配,早已稳定,连太子朱和堉都没法插手,赵俊臣即使因为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得了些声望,有了些墙头草投靠,但缺了底蕴,又根基不稳,想要成气候,还早得很。?笔趣?阁w?w?w.biquge”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 宋启文却疑惑道:“不过,那胰子当真那么值钱?距他与太子的赌约期限,已是不足十天,若是输了赌约,那赵俊臣这些天来费尽心思,也只是白忙活罢了。” 周尚景淡淡一笑,说道:“有了鱼饵,就不用担心会没有大鱼上钩,这场赌约,应该是赵俊臣赢定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老夫这个时候叫你来,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老夫得到消息,今天傍晚时候,赵俊臣与温观良在天海楼见了一面,双方谈崩了,最后不欢而散。” 宋启文并不惊讶,轻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撬走了童桓,让温观良损了颜面,那温观良又岂肯罢休?若是两人都不肯让步的话,接下来定是一场纷争了。” 说到这里,宋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向周尚景请示道:“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接下来那温观良与赵俊臣,必有一场明争暗斗,皆是无暇他顾,机会难得,若是我们找准机会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不少好处。辅大人,您的意思如何?”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神色间竟是凝重了些许,沉默片刻后,才缓声说道:“老夫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叮嘱于你,这次温观良与赵俊臣的争斗,你要约束一下咱们的人,绝不要参与其中,任由他们二人相互争斗就是。” 宋启文一愣,不解周尚景为何这般决定,但他一向对周尚景言听计从,虽然疑惑,亦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 宋启文的疑惑与不甘心,周尚景自是看的明白,苍老的脸上,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一丝疲惫之色,轻轻叹息一声,但还是解释道:“老夫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不过与此相比,老夫更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清一些事情。” 宋启文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尚景,等待着周尚景进一步解释。 周尚景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启文,在你看来,当今陛下是怎么看待赵俊臣的?” 宋启文沉吟片刻后,答道:“朝野之间,皆是传言赵俊臣乃是当今陛下的私生子,但依下官看来,对于这一点,陛下怕是不会太过在意的,朱和堉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子,但这些年来一样遭到陛下打压,可见对于这种事情,陛下并不放在心上。??ww?w.biquge” 周尚景点了点头,示意宋启文说下去。 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这赵俊臣一向最能讨陛下欢心,又是对陛下有求必应,若论理财之术,更是满朝上下无人可比,自他掌管户部后,陛下就很少再为银子的事情而烦心,如今更已是渐渐的离不开他,对他如此宠幸,大概亦是源于于此吧?” 周尚景叹息一声,说道:“你看事情,还是太短浅了些。” 听周尚景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宋启文垂道:“还请辅大人训示。” 周尚景缓缓说道:“说你看的短浅,是因为你小看了当今陛下。当今这位陛下,在位三十余年,虽说没有什么成就,但无论庙堂还是地方,一直形势平稳,少有出什么乱子,你遍览史书,可见过有多少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见宋启文一脸沉思,周尚景又说道:“当今陛下,论若治国,远不及先皇,但论及驾驭群臣、帝王心术,却还要在先皇之上。而帝王手段,重在平衡,满朝和气,百官一体,一向是帝王们最不想看到的,只有派系相争,你死我活,对帝王而言,这江山才能坐的安稳。老夫为何要把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个庸才留在内阁?也正是因为如此,把他们三个赶尽杀绝很容易,但若真那么做了,当今陛下,定然会寝食难安,视老夫如敌寇,并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老夫。” 说到这里,周尚景幽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然而,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人,空有陛下扶持,又有我等容让,却迟迟不成气候,如今庙堂之上,看似他们三人能与我旗鼓相当,但实际情况如何,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又哪里能瞒得过当今陛下?” 听周尚景这么说,联系到之前的谈话,宋启文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问道:“辅大人,您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有意扶持赵俊臣取代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与辅大人相抗衡?”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关于这一点,老夫尚不能确定,亦只是推测罢了,赵俊臣毕竟太年轻了,在陛下眼中,不一定能担得起这般重任,不过,今天生的事情,看似寻常,但细细琢磨,却耐人寻味。” 在宋启文疑惑的注视下,周尚景缓缓解释道:“在赵俊臣的劝说下,陛下将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由此而保下了詹善常,这件事情,不过是下午时候生,你能得到消息正常,老夫能得到消息也正常,温观良能得到消息也还正常,但现在的形势却是,不仅仅咱们这些人得到了确切消息,不过半下午时间,满朝上下竟是大都得到了确切消息,到了明天此时,这件事情怕就能传遍了京城朝野了,启文你觉得,这般消息,会是谁透露出来的?” 宋启文一惊,下意识的说道:“陛下……” 周尚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种事情,或许也只有陛下会做了,他这是在为赵俊臣增加声望啊。这次赵俊臣与温观良相争相斗,老夫之所以不让你们插手,就是想看清楚一件事情,这次争斗,陛下他究竟会是乐见其成,并帮助赵俊臣打压温观良?还是会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势力均衡。” 话说到这里,宋启文已是想明白了,接口道:“若是陛下乐见其成,帮着赵俊臣打压温观良,那就证明辅大人猜测的没错,对如今朝中形势,陛下并不满意,准备扶持赵俊臣,顶替温观良、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与辅大人相抗衡;若是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均势的话,那就是我们多虑了。” 顿了顿后,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依下官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为赵俊臣增加声望的,而且满朝上下,若是要找人代替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的话,赵俊臣虽然年纪尚浅,却是最好的人选了。但辅大人也不用担心,赵俊臣不过黄口小儿,根基尚浅,就算一时得势,又哪里是辅大人的对手?” 周尚景看了宋启文一眼,摇了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严厉与不满。 注意到周尚景的神色,宋启文知道,自己定是哪里想错说错了,连忙垂道:“下官疏浅,还请辅大人指点。” 周尚景皱着眉头,盯了宋启文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若你只能想到这里,那日后也别想再有所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老夫之所以对陛下的作法心存疑惑,不敢确定,是因为陛下若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那在他心中,怕已是存了日后要杀赵俊臣的心思了。” 宋启文一惊,他并非笨人,听周尚景这么说,沉吟片刻后,已是想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神色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寒意。 赵俊臣太年轻了,只是掌管户部也就罢了。但若是在这般年纪,就已是在朝中势力渐大,自成一派,甚至能与周尚景相抗衡的,那么,再过些年,等到德庆皇帝驾崩,新帝继位,赵俊臣的权势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而继位的新帝,又如何能坐得稳皇位? 到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老朱家的?还是赵俊臣的? 不管赵俊臣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他姓赵不姓朱! 关于这一点,德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德庆皇帝越是会扶持赵俊臣,那就越是说明德庆皇帝要杀赵俊臣的决心之大! 帝王心术,即深不可测,亦无情无义,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若是为了江山平稳,德庆皇帝无论怎么做都是可能的。 不过,在这一刻,经过周尚景的提醒后,宋启文却还要想的更加深远。 这次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在满朝的贪官中打响了招牌,赢得了声望,但满朝上下的清官贤臣们,却会因此更加的厌恶赵俊臣。可以想象,赵俊臣日后就算是扩张势力,聚拢于他门下的官员,也只会是些贪官奸臣,随着赵俊臣日后在朝中势力越大,他在朝野间的名气,也就越是狼藉。 如此一来,将来若是能杀了赵俊臣,除掉赵俊臣一党,无论做这件事情的是德庆皇帝,还是继位的新帝,都能赢得极大的声望。 此外,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德庆皇帝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打压朱和堉、扶持赵俊臣,但若是在这么做的同时,暗中却已是存着要杀赵俊臣的心思,那么对于朱和堉继位的事情,是不是也同样下定了决心呢?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喜欢朱和堉,但朱和堉毕竟还是太子储君,德庆皇帝不可能不为他考虑! 而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若真的要扶持赵俊臣与周尚景抗衡,那么归根结底,扶持赵俊臣只是一种手段,德庆皇帝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打压周尚景,那么,在德庆皇帝眼中,又是如何看待周尚景的? 想到这里,身为周尚景的得力干将,宋启文心中不由一寒。 怪不得周尚景如此慎重,甚至顾不得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了,原来还有着这般考虑!! 另一边,周尚景看着宋启文脸色变幻不定,知道宋启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以,静观其变吧。” 说话间,周尚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府内走去,正厅之中,独留下一脸寒意的宋启文。 第二十三章.风暴伊始(中).二合一章节 在周尚景与宋启文讨论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w?ww?.?b?i?q?u?g?e 在解决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后,德庆皇帝那句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询问,赵俊臣可是记得很清楚。 很显然,德庆皇帝或多或少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目的,但竟是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就一直把德庆皇帝看成自己最大的依仗与靠山,但并不意味着赵俊臣会信任德庆皇帝! 事实上,赵俊臣不仅从未信任过德庆皇帝,反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德庆皇帝。 在另一个时空中,大清朝的乾隆皇帝怎么对待和珅的,赵俊臣可是清楚的很。 受限于阅历经验,赵俊臣并没有周尚景那样的老辣眼光,但赵俊臣却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自己虽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也仅仅也只是一个宠臣罢了,朱和堉虽然不受德庆皇帝待见,却是德庆皇帝的嫡子储君! 而且到目前为止,德庆皇帝虽然越来越不喜欢朱和堉,却还没有更换太子的想法。 所以,德庆皇帝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打压朱和堉,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纵容赵俊臣,平日里两人有冲突时,德庆皇帝甚至还会经常偏帮赵俊臣,但若是真要让德庆皇帝在两者间进行选择,那么德庆皇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朱和堉。 宠臣与太子,在任何一位帝王心中,从来都不会是一个重量级。 在赵俊臣看来,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存在,德庆皇帝对自己的看法,与自己对德庆皇帝的看法,应该是近乎一致的。 那就是在依仗与利用的同时,亦在小心戒备着。 赵俊臣之所以想要对付朱和堉,除了朱和堉本身对他的威胁外,也是因为只要朱和堉还是太子,那么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在君臣和睦的表象下,总会存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矛盾最终能否解决,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赵俊臣的生与死。 ………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对赵俊臣的看法态度很微妙,但正如秦桧之于宋高宗、和珅之于乾隆一般,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有着其他人无法替代的利用价值。 因为这种利用价值,宋高宗容忍了秦桧,乾隆容忍了和珅,而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从各方面情况来判断,显然也有着类似的容忍。 而赵俊臣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德庆皇帝面前不断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的同时,亦借着德庆皇帝的这种容忍,尽快的扩张自己的权势。 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这么做也许会引起德庆皇帝的戒备与猜忌,但他却没有别的选择。笔?趣?阁??w?w?w?.?b?iquge 现在的赵俊臣,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敌人太多,盟友太少,且各个致命。若是懂得争权夺势,结党纳朋,尚还有些许生机,但若是庸庸无为,只懂得见招拆招,则必然会十死无生。 而这一次,赵俊臣把詹善常和童桓收于门下,并没有刻意隐瞒,其中未尝没有试探德庆皇帝容忍底线的意思。 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容忍底线,关系到赵俊臣的后续计划,必须要打探清楚才行。 然而,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对于自己的讨好,德庆皇帝全然笑纳,并表现的颇为满意,但对于自己的扩权结党,德庆皇帝竟是无动于衷,连一点点的警告意思都没有! 难道,德庆皇帝就这么放心自己? 还是说,自己竟是远远低估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想不明白。 唯一让赵俊臣安心的是,这次南巡的事情,如今已然解决了大半,借着这次机会,在德庆皇帝面前,自己再一次表现了利用价值。 至于将来如何,赵俊臣还想不到那么远,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赵俊臣现在的主要目标,依然是朱和堉。 至于温观良,说真的,赵俊臣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块踏脚石罢了。 ……… “不过,这次与温观良撕破了脸面,倒是一次机会,可以进一步试探下他对我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暗思之间,轻声喃喃自语道。 “少爷,你说什么?”许庆彦没有听清楚,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自是心中好奇。 此时,赵俊臣已是回到府中,正与许庆彦一起吃着夜宵,结果吃到一半,竟是走神了。 “没什么,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赵俊臣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许庆彦,虽然他对许庆彦的忠心很放心,但并不想许庆彦会因此而乱了方寸。 说话之间,赵俊臣看着桌子上的佳肴,亦是没了下筷的胃口。 而就在这时,有赵府下人快步前来,禀报道:“老爷,户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来的很快,恩,领他们到书房来见我。????笔?趣阁w?w?w?.?b?iquge” 说话间,赵俊臣放下碗筷,当先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许庆彦看着没吃几口的饭菜,不由皱眉道:“少爷,你不再吃点了?” 赵俊臣笑道:“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我已经饱了。” 饱不饱,赵俊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回到京中后,到处皆是的处心积虑与勾心斗角,确实让赵俊臣少了许多胃口。 ……… 赵俊臣来到书房后,没等多久,詹善常与童桓已是联袂而来。 看得出,得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的消息后,詹善常的心情很好,满脸的轻松笑意。 见到赵俊臣后,詹善常更是不顾赵俊臣阻拦,叩道:“多谢赵大人救命之恩,下官之后必然誓死以报大人的恩德。” 童桓身为詹善常的连襟,亦是同詹善常一同行礼。 赵俊臣笑道:“快起来,坐下说话吧,你们既然要跟着本官,本官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不需要如此相谢。” 待詹善常与童桓落座后,赵俊臣神色间却多了几分严肃,缓缓说道:“这么晚找你们来,却是有事情要向你们交代,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看似解决了,其实还没完。”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惊,连忙问道:“陛下不是已经宣旨结案了吗?难道还有人敢违背陛下旨意不成?” 赵俊臣先是叹息一声,然后把他在傍晚时与温观良见面前后的经过向着两人讲述了一遍。 听到温观良竟是还想着要对付自己,詹善常与童桓脸上不由的皆是流露出怨恨之意,在对温观良彻底失望的同时,得知赵俊臣拒绝了温观良的建议后,亦是对赵俊臣更加的归心了。 “这个温观良竟还敢威胁大人,实在是可恶!” 詹善常咬牙道。 另一边,童桓却多了些冷静,皱眉道:“不过,咱们虽说不怕他,但这温观良心胸如此狭隘,如今与他撕破了脸面,他必然会有所报复,还要小心才是。”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童大人说的有理,本官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叫你们二人前来,亦是因为你们曾是温观良的门人,对温观良的门人势力想必是非常了解,所以想要找你们询问下,如今朝中上下,有哪些是温观良的人?哪些对温观良忠心耿耿?又有哪些可以收买?知己知彼后,咱们才能有所应对。” 詹善常冷笑道:“那温观良在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的所作所为,太伤人心,之所以这么急着对付下官和童大人,想必已是内部不稳,想要杀一儆百了。若是从前,怕还会有那么几个向他愚忠之人,但经过此事后,下官却不信还有谁会对他忠心耿耿了,否则今后若是落得如下官一般的下场,他们可没下官这般运气能得到赵大人的扶持。” 另一边,童桓却说道:“那温观良在内阁诸位阁老之中,最为贪财,所以他门下之人,大都亦是同他一般的秉性,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却也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因为詹大人的事情,虽然有些离心,但想让他们彻底抛弃温观良,却也不大容易。” 说到这里,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詹善常与童桓皆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很显然,他们两个也是贪财之人。 不过,听童桓这么说,赵俊臣反而更加放心了。 赵俊臣喜欢贪财之人,贪财之人或许会目光短浅,但却绝对最懂得利益取舍。 而詹善常则接着说道:“要说那温观良在朝中的门人,虽然人数不少,但中枢之中,能位列朝班的且有手握实权的,也不外乎就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左侍郎李立德、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此外,还有些地方大员,亦是与温观良交往甚密。” 童桓则补充道:“尤其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工部右侍郎陈东祥这两人,一向最受温观良重视,他们手中握着营缮清吏司、都水清吏司这些肥水衙门,近些年来,温观良的贪墨所得,有一半来自这些衙门。此外,都转运盐使司中亦有温观良不少人手,这些年来给温观良的孝敬也是愈厚。” 听了二人的解释后,赵俊臣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这温观良从某方面来说,在朝中的势力分布,还真是诡异。 若说这温观良势力不大的话,但偏偏油水最肥的那些衙门都有他的人,若说他权势很大的话,他所控制的这些衙门,除了能捞钱之外,却也没其他什么用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接下来这几天里,你们二人要辛苦一下,在这些温观良的门人中,暂且先不论官位权势,先挑选些容易收买的联络下,就说本官要在三日后与他们在天海楼一见,有好处给他们。”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与童桓对视一眼后,虽然猜不透赵俊臣的想法,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詹善常、童桓二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后,见天色已晚,就让二人离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之前,詹善常却是给赵俊臣留下了三十万两银票,正是三省秋闱舞弊案中温观良所得的那笔银子,但后来温观良觉得银子烫手,又有意把罪责推掉,就把银子退给了詹善常。 詹善常前些日子就想把这笔银子孝敬给赵俊臣,但却被赵俊臣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詹善常却是有备而来,银票都带在了身上,在他的坚持下,赵俊臣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倒不是赵俊臣贪财,而是只有收了这笔银子,詹善常才能真正的对赵俊臣安心。 当詹善常与童桓离去后,赵俊臣看着手边厚厚一沓银票,想着过一会后,许庆彦看到这笔银子后的狂喜模样,不由一笑。 “贪官贪官,贪心不足的官……贪心不足这个词,我怕是永远也理解不了,若是十万两银子就足够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的话,那又何必冒着风险、昧着良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墨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呢?难道这贪赃枉法还真能上瘾?” 把厚厚的一沓银票当做手中的玩物,轻轻的拍打着桌子,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 赵俊臣与温观良谈判破裂的事情瞒不了多少人,不过第二天,满朝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已是知道,赵俊臣与温观良接下来的日子里,必然会迎来一场死磕。 按照太子一党的说法,这属于“狗咬狗”的范畴。 然而,无论是赵俊臣,还是温观良,或是在积蓄力量,或是在等待时机,都是相互隐忍着,没有抢先动手。 或许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接下来的三天里,朝堂之间一片安稳,朝中百官只是在等着看热闹。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太子一党对于德庆皇帝把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的做法很不满意,曾多次向德庆皇帝请愿,想要继续严查,但德庆皇帝心意已决,尘埃落定的事情,太子一党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不过,让赵俊臣有些在意的是,这二三日以来,辅周尚景似乎对他颇感兴趣,每日早朝前后,赵俊臣总觉得这位辅大人常常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光之中,亦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审视。 ……… 不过,庙堂之上,虽然形势异乎寻常的平稳安静,但在民间,却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但对许多人而言,这件事却是影响深远。 那就是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后,赵俊臣的“悦容坊”正式在京城中开张了。 “悦容坊”卖的东西很古怪,比如说一种用来代替皂角的东西,名叫“胰子”,最便宜的胰子与皂角价格相当,稍微上档次的“香胰”,价钱却需要三钱到半两银子不等,而最贵的“药胰”,竟需要八两银子一个! 除了胰子之外,“悦容坊”还卖香水,这种玩意一向只能从西洋少量买卖,倒是稀罕的很,不过价钱也高,每瓶二两到五两不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美容水”的东西,根据“悦容坊”的宣传,长期使用后会有美化肌肤之效,价格亦是不菲,一两银子一瓶,但很少有人知道,所谓的“美容水”,就是芦荟、黄瓜等物的榨汁,并加了少许作料罢了,却是因为赵俊臣觉得“悦容坊”的商品太少,特意交代生产的东西。 刚开始,或许是“悦容坊”卖的东西太过古怪的原因,门可罗雀。 然而,在“悦容坊”开张的第二天,在赵俊臣的亲自示意下,“悦容坊”把一些香胰,免费送给了京城中最出名的几家青楼。 然后,事情就一不可收拾了。 第二十四章.风暴伊始(下).二合一章节 在京城前门不远处,有一处茶馆,名叫“客来茶馆”,装饰淡雅,环境安逸,茶点亦是出色,一向最受京城中的读书人欢迎,这些年来客来客往,颇为热闹。??w?w?w?.?b?iq?u?g?e? 而翰林院的史官修撰颜世清,正是客来茶馆的常客。 这颜世清如今年龄四十有三,性子有些孤僻古板,少言寡语,没什么知交好友,只喜欢埋头研究学问,简单地说,就是一个“老学究”。 然而,颜世清虽然不喜欢与人交往,却喜欢光顾这家客来茶馆。 在这里,他时常独坐在某张桌子前,听着周围士子们交流学问、议论时政,或是志趣相投、一拍即合,或是意见相反、大声相辩,这一切总是能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在颜世清看来,这家茶馆看似寻常,但从某方面而言,却是大明朝文治兴盛的表现。 这一天,颜世清闲来无事后,一如既往的来到了客来茶馆。 颜世清是翰林院的史官修撰,虽说不过是闲职,但地位崇高,见到颜世清后,客来茶馆的伙计当然不敢怠慢,连忙相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连声说道:“呦,颜大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看着迎接自己的伙计,颜世清不由眉头一皱,从前一向是客来茶馆的掌柜亲自迎接他的。 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颜世清心中有些不满,看着眼前的伙计,缓声问道:“你们掌柜呢?” 听了颜世清的询问,那伙计神色却是变得怪异,似乎羡慕,又似乎尴尬,口中却说道:“颜大人见谅了,我家掌柜的临时有事,已是有两三日没来店里了。” 听伙计这么说,颜世清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领我去老位置,再来一壶好茶,两份点心。” 伙计殷勤的答应了,引颜世清到老位置落座后,告罪一声,就去为颜世清准备茶点了。 而颜世清看到茶馆内的情景后,却是不由的眉头一皱。 无他,一向热闹的客来茶馆,今日竟是客人寥寥,颇为冷清。 只有几位打扮较为寒酸的客人,正在茶馆中饮茶,但神色间却带着某种莫名的骚动与失落。 “今日这茶馆里的客人怎会这么少?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我却不知道?” 看着茶馆里的情景,颜世清暗暗想道。 而就在颜世清暗思之时,不远处两位茶客的交谈,引起了颜世清的注意。 “赵兄,今日怎么不见张兄来?” “李兄你难道不知?还能怎样,他昨晚去了怡红楼,今天早晨才出来,这个时候怕是正在蒙头大睡呢。” “哦?据说那怡红楼里的姑娘,这两日来价钱一天一变,如今已是翻了一倍有余,张兄到底是身家富裕,竟是还能去的起。” “哈,他哪里有什么身价,好似是把家传的一件古董瓶子给变卖了。?笔趣阁?w?w?w?.biquge” “能有一件家传古董瓶子,不正是说明了张兄家底丰厚?哪里像你我二人,只是去了一两次后,就已是承受不起了,那怡红楼原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青楼,姑娘的价钱也是数一数二的贵,如今又翻了一倍有余,看着眼馋,奈何银子窘迫啊。” “李兄若是觉得火气旺,去找家便宜点的青楼就是。” “赵兄你又取笑小弟了,去过怡红楼后,再看其他的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个丑似无盐女,小弟哪里还能看得上眼?” 顿了顿后,那位“李兄”又说道:“赵兄,你说那怡红楼的姑娘,怎得一个个突然出落得跟天仙似地漂亮?古人曾言,‘肤白赛雪,即滑且凝’,原本小弟我只是觉得夸张,如今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啊,那怡红楼的姑娘,如今岂不正是如此?怕就算是西施貂蝉,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话之间,“李兄”声音中的赞叹,却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赵兄”亦是连连点头,满是怀念的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女子肌肤,竟能如此的白滑娇嫩?简直不似人间应有,而且不仅白嫩,体香更是勾人,不怕李兄你笑话,我那日随张兄去了怡红楼,看到那一个个赛似天仙般的女子,灯下肌肤如水如玉,白腻的耀眼,更有阵阵幽香体气袭鼻,我竟是痴了,好似魂被勾了一般,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李兄”满是认同的说道:“不仅赵兄如此,小弟亦是如此,到现在我满脑子里都还是那些赛雪娇肤,好似一揉就能出水似的,太是诱人,可惜囊中羞涩啊,无法像张兄那般风流度日啊。” 就在“赵兄”与“李兄”交流着风流经时,那茶馆伙计亦是把颜世清的茶点端了上来,摆放好后,转过身来,却是对“赵兄”、“李兄”二人说道:“两位客官难道还不知道?那怡红楼的女子,之所以能那般白嫩诱人,是用了一种名叫‘香胰’的东西清洗身体,据说和皂角差不多,但成效却要好不少,用它清洗身体,不仅肤白赛雪如玉,嫩滑细腻,更有香气宜人,哎,谁能想到,用那胰子清洗身体后,竟能让人出落得如此白净?” 听茶馆伙计这么一说,“赵兄”与“李兄”皆是一愣,竟是齐声问道:“当真如此?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那茶馆伙计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知道的清楚,是两位客人消息滞后了,那香胰好似只要去一家名叫‘悦容坊’的铺子就能买到,所以现在不仅仅只是怡红楼、万花楼这些有名气的青楼里的姑娘们在用香胰,那些普通青楼里的姑娘们,得到消息后,为了抢生意,也都用了香胰,结果现在京城里的青楼女子,不管是哪家,都一个个白嫩香软的跟仙女似地。” 说话间,那伙计用手一指空空如也的茶馆,又说道:“两位客人以为今日这茶馆的生意为何如此冷清?因为其他客人们都跑去青楼了,那些小青楼里的姑娘,价钱不似怡红楼、万花楼那般昂贵,但一样白净香滑,就连我家掌柜的,这几天也一直都在某家小青楼里流连忘返,除了昨天回来一趟拿银子外,就再也顾不上这茶馆生意了。” 听到茶馆伙计这么说,那“赵兄”与“李兄”对视一眼后,皆是蠢蠢欲动。 而茶馆伙计则继续说道:“不过两位也要多些准备,因为那香胰的缘故,现在青楼生意火爆,就算是普通青楼,虽然要比那些有名的青楼便宜些,但价钱也是一天一个样,若是银子不够的话,倒不如像我似的,去那‘悦容坊’买块香胰,给自家婆娘用,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总是比原先那般要强。w?w?w?.?biquge” “赵兄”与“李兄”又是对视了一眼后,竟是齐齐起身,刚准备说些什么,旁边听了半天的颜世清,却突然重重的哼了一声。 瞪了三人一眼后,颜世清站起身来,也不喝茶了,冷着脸把茶钱扔到桌子上,接着就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了,似乎不屑与三人为伍。 “世风日下!!不知廉耻!!” 经过三人身边时,颜世清还冷声说了这么一句。 见颜世清这般模样,三人皆是一脸的尴尬,颜世清是这里的常客,他们都知道颜世清在翰林院任职,身份尊贵,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再说那颜世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馆后,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香气宜人”、“肤白赛雪”、“滑嫩诱人”之类的词语不断地在他脑子回响着。 就这样,走了几条街道后,颜世清突然拉住了一位路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问道:“打扰阁下了,不知阁下可知道‘悦容坊’要怎么走?” 那路人听到颜世清的讯问后,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指着南面说道:“那‘悦容坊’的生意颇为火爆,如今在京中一口气开了四家店面,离这最近的一家要往南边走,到了路口向左转也就到了。” 颜世清告谢一声后,就向着路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悦容坊”店面极大,颇为好找,但到了“悦容坊”前,颜世清却犹豫了。 无他,这“悦容坊”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店面前竟是拥挤不堪,且大都是女子,争先恐后,相互拉扯,他颜世清身为翰林院的史官修撰,又岂能去凑这份热闹? 突然,颜世清想起了茶馆伙计说过的一句话——“家花不如野花香”。 掂了掂钱袋,现分量足够后,颜世清再不迟疑,转身向着胭脂胡同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胭脂胡同乃是八大胡同之一,烟花柳地,京城较为高档的青楼,大都集中于那里。 不过,这一次颜世清却是轻车熟路,没有再问路人。 但颜世清却不知道,在他举步走入胭脂胡的同时,刚刚曾在客来茶馆见过一面的“赵兄”与“李兄”,却正好路过,只不过他们二人去的是石头胡同,那里多为野娼的聚集地,价钱相对要便宜些。 眼睁睁的看着颜世清迈步进入怡红楼,“赵兄”满是嫉妒的咬牙道:“哈,去的是怡红楼,这老学究倒是有钱。” “李兄”点头道:“人家在翰林院任职,虽不过是个清水衙门,但总比咱们这些穷酸书生要阔气。”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冲着颜世清吐了口口水。 “假正经!” “虚伪!” ……… 一项新生事物,总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被世人接受,在这个思想迂腐守旧的时代,尤其如此。 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响“胰子”的名气,让这个时代的商人们明白“胰子”能产生的利益,心甘情愿的“挨宰”,赵俊臣就必须要为“胰子”打广告。 而赵俊臣选择的广告方式,却有些叛经离道,那就是青楼! 赵俊臣把一批香胰,免费送给了京城中的一些著名青楼,接着用半强迫的方式,让那些青楼女子们勤加使用。 胰子的功效,远强于皂角,那些青楼女子使用后,效果如何,自不用替。 然后,事情就变得一而不可收拾了,影响之大,甚至过了赵俊臣的想象。 俗话有云:“一白遮千丑”,由此可见,肤色是否白皙干净,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在审美时最看重的标准。 那些青楼流连客们,突然又惊又喜的现,他们熟悉的那些青楼女子,竟是纷纷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她们的肌肤,变得那样的白皙柔滑,仿佛能揉出水一般,不似凡间该有;身上的香气,亦是那样的宜人自然,更是平添了三分诱惑。 而使用了香胰后,就算原本只是普通姿色的青楼女子,也在突然间变得诱人无比,至于各家青楼的头牌们,更是一个个出落的仿若天仙一般,让人痴狂不已。 看着这些白的耀眼、嫩的诱人的青楼女子,京城中的男人们,会出现怎样的躁动,可想而知。 那些使用了胰子的青楼,生意很快就变得火爆异常,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销金窑”,不知有多少人拜倒于青楼女子们的石榴裙下,整日有家不归,夜夜流连。 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客人,那些青楼竟是应接不暇,只能接连提价,然而即使价钱翻了一倍,却依然挡不住那些“食色性也”的豪客。 很快的,通过这些青楼,胰子的神效开始传散,广告效应下,原本门可罗雀的“悦容坊”,亦是一下子就火了。 让皮肤变得白皙娇嫩,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胰子对她们的诱惑,不言而喻。 尤其是那些没曾使用过胰子的青楼女子,为了争抢生意,更是争先恐后,而仅仅只是这些青楼生意,就让“悦容坊”一口气卖掉了大半存货。 而随着“香胰”在青楼的普及,京城中的青楼生意,也变得愈加的火爆。 于是,赵俊臣制造的这些胰子,还尚未为户部增收,就已是为青楼生意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老鸨眉开眼笑、龟公忙前忙后,姑娘们应接不暇。 至于赵俊臣,则在广告效应达成后,等待着大笔银子的降临。 ……… 这一日,赵俊臣下了早朝后,没有回府,也没有去衙门,而是来到了“悦容坊”的总店。 “悦容坊”的装饰风格,在赵俊臣的指示下,奢华异常,一看就是穷人不能进的地方,按照赵俊臣的话来讲,这叫做“档次”。 此时,在“悦容坊”总店的顶楼上,赵俊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蜂拥的顾客们,不由觉得好笑。 “不管任何时代,对于自己的容貌,果然都是女子们最在意的事情啊。” 赵俊臣轻声笑道。 此时,距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期限,只剩下了六天时间。 在二十四天前,赵俊臣曾在满朝百官面前保证,要在一个月内,用“合理手段”为户部征收二十万两白银。 然而,到目前为止,时限已是越来越近,但户部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见到。 对此,赵俊臣毫不在意,诱人的鱼饵已经抛下,不愁没有大鱼上钩。 事实上,如今盯着鱼饵的大鱼,数不胜数。 另一边,在赵俊臣的面前,“悦容坊”的掌柜赵安,正在向着赵俊臣汇报着这几天来“悦容坊”的收入。 赵安原是赵府的一位管家,赵俊臣见他做事稳重细心,就把“悦容坊”交给了他。 “老爷,开张这三天来,咱们悦容坊前后共卖出胰子近九千块,其中普通胰子卖了一千四百块,各类香胰卖了七千一百块,药胰卖了四十三块,而因为胰子的关系,连带着店里面的香水、美容水亦是卖的很好,其中香水卖了三百七十七瓶,美容水卖了九百六十一瓶,抛开各类支出,这三天以来,咱们悦容坊共盈利三千九百七十六两。” 听到赵安的禀报,赵俊臣还没觉得怎样,但许庆彦已是睁大了双眼,一脸的吃惊。 近四千两银子,看似小数,但这不过是悦容坊开张前三天赚的银子!细水长流,这生意展下去后,谁知道能赚多少? 另一边,赵安则接着说道:“老爷,咱们现在的麻烦是,胰子卖的太多了,有些供不应求啊,作坊就算是连夜加工,也根本赶不上趟,还有就是,相比较香胰生意,那普通胰子和药胰卖的太少。老爷您看,咱们是不是干脆减少普通胰子和药胰的制造,转而全力赶制香胰?”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摆手道:“不用,香胰之所以这般红火,是因为那些青楼带来的效应,半两银子一块,普通人家终究买不起,等热劲一过,单块盈利最高的还是药胰,售量最大的还是普通胰子。至于供不应求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这胰子现在是由内库专造专营,咱们只是在京中专卖赚点差价罢了,等过几日把胰子制造的事情交给内库,就不怕货源不足的问题了。” 刘安点了点头,犹豫一番后,却又说道:“老爷,还有一事,自您把一批胰子免费送给那几家青楼后,这些日子以来固然打响了咱们悦容坊的招牌,但连带着咱们悦容坊的名声也变差了,现在京城中人一提咱们悦容坊,就会先想到青楼,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咱们卖的东西不洁……” 赵俊臣却笑道:“名声差没关系,能赚银子就行。就算有那么些迂腐之人觉得咱们因青楼出名,甚至觉得咱们卖的东西不干净,但咱们的东西好,他们照样得买,怕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却问道:“我让你联系京城中各大商人的事情,你可办妥了?” 刘安连连点头,道:“帖子都送出去了,他们听说是为了胰子的生意后,一个比一个好说话,全都答应今晚到天海楼一聚,其中颇有几家暗示,想要与老爷您单独一谈。” 赵俊臣淡淡一笑,说道:“那就好。” 第二十五章.白银浪潮.【四合一大章节】 傍晚时分,夕阳透窗之际,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前往天海楼赴宴。笔?趣?阁??w?w?w?.?b?iquge 掀开轿子旁的窗帘,赵俊臣打量着一路上的热闹景致,饶有兴趣。 作为明朝的都城,天子善之地,这里繁华热闹,四方聚,汇集了这个时代所有的独有风貌,若是能得闲游玩一番,想来颇为有趣。 可惜,赵俊臣自回到京城后,事情接二连三,竟是一直没有机会。 “待诸事稍定,或可在京中便装游玩一番。这些天来不是忙着朝政,就是忙着与人勾心斗角,要不就是忙着悦容坊的事情,没得半刻空闲,烦不胜烦,也该散散心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跟在轿子旁的许庆彦,突然说道:“少爷,天海楼到了。” 说话间,轿子已经落地,许庆彦掀开轿帘,赵俊臣缓步走出。 抬头看去,却见今日的天海楼颇为热闹,周围停着的马车轿子,竟是不下三五十辆,而天海楼外,更有近百人候在那里,大都衣装华贵,身形富态。 这些人,全是赵俊臣请来的,或是有实力的京城商人,或是徽商晋商们在京中的代表,从某方面而言,他们都是任谁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手中能动用的银子往往以十万两计,与朝中大员关系密切,人脉关系宽广,潜势力惊人。 但此时,他们却毕恭毕敬的等待在天海楼外,虽拥挤于一处,却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各个面现热切,因为人数太多,竟是把天海楼外的路口给堵住了。 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不低,但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殷勤恭敬,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抛下的鱼饵。 鱼饵并非胰子,而是胰子能带来的利润。 对这些商人而言,银子是唯一能让他们屈服的东西。 所以,在见到赵俊臣走出轿子后,一众商人们的神情,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现狂热,仿佛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不是赵俊臣,而是一尊财神,纷纷以最快的度,向着赵俊臣迎来,同时用最大的声音,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平日里,这些商人们即是互有交情,又是强弱有别,但在这一刻,他们却再也顾不得往日的情谊,争先恐后,相互拉扯,只是为了能抢到靠前的位置,能与赵俊臣多说上几句话,能在赵俊臣面前多留些印象。 “瑞和商行李椁安,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安好!在下是泰祥商行的掌柜徐德……” “赵大人,福泰商行向您问好,我家总掌柜虽远在安徽,却一向对您敬佩有加……” 看着面前蜂拥的人群,喧嚷的问候,乱作一团的情景,赵俊臣只觉得有些头胀,无奈之下,只能抬起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同时以微微皱眉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与神情,一众商人们才现自己竟是失了风度,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几天“悦容坊”的胰子生意,皆是让他们眼红不已,虽然尚不知道“悦容坊”的确切盈利,但他们都很清楚,这绝对是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得知赵俊臣此次邀他们相聚,乃是为了胰子专卖的事情后,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 在银子面前,所谓风度礼貌,根本不重要。 而另一边,见众商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赵俊臣也恢复了从容的笑意,拱手道:“多谢各位能给本官面子,应邀而来,在此相聚,本官不胜感激,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随本官到天海楼中详谈如何?” 众商人自然不敢不答应的,纷纷拥护着赵俊臣,向着天海楼内走去。 至于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在这个时候反而被热情过头的商人们挤到一旁,靠近不得。 ……… 进入天海楼,赵俊臣与众商人彼此客套一番后,相互落座。 此次为了宴请这些商人,赵俊臣把整个天海楼都包了下来,摆了**桌子宴席,位置虽然不少,但来客却是更多,座无虚席。 在入座之后,一众商人们反而安静了下来,皆是静静的看着赵俊臣,带着期盼与殷切,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讲话。 看着一众商人们的神色,赵俊臣在暗暗感叹银子的魅力之余,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刚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随着赵俊臣起身,一众商人们亦是不敢再坐,纷纷跟着站起身来,等待着赵俊臣的训示。 见众人的殷勤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失笑,道:“各位请坐,今日只是本官私宴,大可不必这般处处守着规矩,大家随意即可。更何况,各位这个样子,本官也不好说话了,坐吧坐吧。” 众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么说,且态度坚持,也只好一边客套着一边落座了。 而赵俊臣待众人落座后,则接着说道:“今日本官请各位来此聚宴的用意,想必各位已是知晓了,前些时候,本官阅览古书时,无意中现了一篇方子,按照那方子制作的东西,名叫胰子,作用与皂角相似,但效果却要强上许多,有感于如今朝廷财政运转艰难,本官就把这胰子献给了陛下。??笔??趣阁w?w?w?.biquge而在陛下的旨意下,这胰子如今已是由内库专营专造,并交由各地商人专卖专售。承蒙陛下信任,这件事情,陛下已是交由本官负责。” 赵俊臣话声刚刚一顿,一众商人逮住了机会,纷纷拍马赞颂。 “赵大人一心为国,实在是我张记商行上下的楷模啊。” “赵大人忠君爱国之心,让人敬佩,赵大人您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瑞和商行的地方,招呼一声即可,我瑞和商行上下绝不推托。” “赵大人,为国分忧,乃是我等商人的本分,更何况这事又是赵大人您亲自主持?没说的,这胰子专卖的事情,我福泰商行大可全揽,需要银子多少,赵大人您开个价就是。” “赵大人,我家总掌柜郭麟祥曾与您在潞安府有过深交,早在半个月前,我家总掌柜就已是来信交代,赵大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我郭家商行上下必然全力配合……” 喧喧嚷嚷间,赵俊臣微微一笑,再次抬手虚压,待众商人再次安静下来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各位皆是各地商人之魁,实力充足,资本丰厚,本官今日宴请各位,正是为了这胰子专卖专售的事情。” 听赵俊臣谈到正题,一众商人们却没有再插嘴,只是齐齐盯着赵俊臣,迫切的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话语。 而赵俊臣顿了顿后,则继续说道:“这胰子的具体功效,各般档次,想必各位早已有所了解,在此就不复述了,本官估算了一下,这胰子若是交由内库专造,不出一月时间,就可大规模制造,那最普通的胰子,每年至少可生产八百万块,高一档次的香胰,每年至少可生产一百五十万块,至于最高档的药胰,碍于投入与原料,每年只能生产两万块左右。”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一众商人暗暗估算,却现内库能生产的胰子虽然看似数量庞大,但实际上,大明朝如今人口已是不下万万,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用得起胰子,内库制造的胰子数量也是远远不足,更何况,这胰子还是日常消耗品,即使比皂角耐用些,每人每年也至少需要两块才够用。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供不应求! 而供不应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众商人看向赵俊臣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注意到众商人的目光,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本官的意思是,货源就这么多,为了避免日后的混乱与争抢,在明日,户部将举行一场拍卖,普通胰子以五万块为一批,香胰以五千块为一批,药胰以五百块为一批,分批拍卖,大家自行叫价,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待月后胰子生产出来了,大家亦可按照拍卖所得的比例和顺序,轮流提货即可。” 听赵俊臣这么说,在座的众商人却没了刚才的喧哗鼓噪,皆是面现沉吟,似乎正在思考着这般方法的利弊,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 而赵俊臣却没有与众人讨论商量的想法,只是说道:“若是各位不反对的话,那么就这样定下来,酒宴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明日未时,自行到户部衙门投价即可。” 说话间,赵俊臣把手中酒杯稍抬,向着众人示意后,浅饮一口,就自顾自的落座了。 面对赵俊臣的示意,一众商人们纷纷起身与赵俊臣对饮,但大都没有说话,只是各有所思。 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方法,对这个时代的商人而言,颇为新奇,但他们却要考虑这种做法能否保证自己的利益。 其实,赵俊臣原本是打着“地方代理”的主意,拍卖的不是货源,而是各地的销售权。 然而,在了解了这个时代各地商人的经营模式和势力分布后,赵俊臣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举例来讲,晋商们的大本营就是西北数省,徽商们的根据地就是沿海各省,晋商们不会去沿海各省抢生意,徽商们也不会去西北诸省凑热闹,徽商们手中私盐无数,但西北盐务大都还是掌握在晋商手中,晋商票号实力丰厚,但沿海各省,却还是以徽商们的票号为主。 地域性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这个时代的商人们公认的潜规则,若是赵俊臣拍卖各地的销售权,不仅商人们面临的竞争无疑会少了许多,更有可能会出现暗中妥协的情况,这样一来,拍卖各地销售权所获得的银子,无疑会大幅减少。 所以,赵俊臣才想到了拍卖货源的主意,让每一批货源,都会引起全面的争抢,如此一来,内库所能获得的利润,也能提到极致。 ……… “地方代理”的想法,比“货源拍卖”的想法还要更加先进,赵俊臣没提,一众商人们自然也想不到。 所以,面对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想法,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利润会压低,众商人们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提前将一年的货源全部拍卖,总比在将来内库每造出一批胰子,都要受无数商人争抢为好。 更何况,看赵俊臣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更改主意。 于是,经过片刻的暗思之后,一众商人们终于开口了,纷纷点头赞同,其中自有商人趁机讨好拍马,赞叹赵俊臣“巧思妙想”、“国之大才”云云不提。 待事情定了下来,宴会终于开始,然而,虽然佳肴就在面前,但众商人却是各有所思,让宴会略显冷清,没过多久,就先后有商人找理由告辞了,赵俊臣给的时间紧迫,拍卖就在明日,他们不敢耽搁,自是回去准备了。 离开的都是实力略有不足的商人,那些实力丰厚的大商人,反而皆是留了下来,有的想与赵俊臣暗中交易,直接拿到胰子的货源,却被赵俊臣婉转拒绝了,有的却是打起了赵俊臣的“悦容坊”里其他商品的主意,比如香水,比如美容水,亦被赵俊臣婉转拒绝。?w?w?w.biquge 胰子的生意,是赵俊臣用来讨好德庆皇帝的手段,以此赚的银子越多,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利用价值也就越高,赵俊臣本身也就越安全,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暗动手脚。 至于“悦容坊”的生意,赵俊臣还另有用途,也不想与这些商人们多有纠葛。 就这样,在宾主各有打算之间,赵俊臣觉得无趣,也不想多呆,自称不胜酒力后,就带着许庆彦离开了。 依然滞留的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位正主都离开了,没讨到好处后,自也不会耽搁,亦是各自离去了。 随着宴会匆匆散去,各方势力盯在天海楼的眼睛,也皆是撤去了对天海楼的关注。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天海楼的宴会,其实并未结束,已经散去的宴会,亦只是一个幌子,在这里,赵俊臣其实还有另一场更加重要的宴会。 ……… 赵俊臣为了摆宴,已是把天海楼全部包了下来,所以宴会结束后,人去楼空,颇显冷清。 然而,待天海楼再无其他客人,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亦被转移后,天海楼却迎来了另一批客人。 与之前那些商人们赴宴时的大张旗鼓相比,这些客人人数较少,只有十二三位,却行踪鬼祟神秘,颇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来到天海楼后,毫不耽搁,直奔顶层雅间,然后就再不露面,只是静静等待着。 而这些客人中,为者,赫然是新近投靠赵俊臣的礼部侍郎詹善常与通政使童桓。 至于其他的客人,也全都是温观良门下的官员。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这些人都是詹善常与童桓精挑细选而来,在温观良的派系中,地位或许不算高,权势或许不算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虽然名为温观良门下,但对温观良却也绝对称不上忠心。 尤其如今正值温观良一派人心不稳的时候。 这些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由赵俊臣宴请而来。 虽然温观良正与赵俊臣敌对,但詹善常与童桓与他们联系的时候,那句“赵大人有天大的好处给你们”,却是让他们皆是心动。 他们跟着温观良,还不是因为温观良能给他们好处? 所以,他们都是来了。 众人齐聚之后,没等多久,不久前已是随着赵俊臣离开的许庆彦,竟是不知何时已是返回了天海楼,推门而入,举步进入雅间。 “抱歉抱歉,来迟了,各位没有久等吧?” 许庆彦满脸笑意,对着众客人说道。 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个长随,但代表赵俊臣而来,雅间里的一众客人们,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迎。 而詹善常亦是当先迎了上去,笑道:“许兄弟过虑了,我们也不过刚刚才来。” 许庆彦点了点头,对着雅间里一众客人巡视了一番后,眼中却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他跟着赵俊臣这些年来,对朝廷官员颇为了解,眼前这些人,大都只是四五品官员,并不被许庆彦看在眼里。 所以,不待詹善常向许庆彦介绍,许庆彦已是自顾自的落座了。 落座后,许庆彦缓缓说道:“还请各位莫要见怪,我家大人太受人瞩目,不管去哪里,都会被人盯着,虽说有心与各位见面,但为了各位考虑,最终还是没来,只是让我来为各位传几句话。不过,各位能来这里赴宴,就是给我家大人面子,我家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各位。” 在座众人,听许庆彦这么说,自是纷纷客套一番。 而许庆彦却没有理会众人的客套,只是接着说道:“想必各位已是知道了,我家大人如今开了一家‘悦容坊’,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千余两银子入账。” 随着许庆彦话声落下,包括詹善常与童桓在内,在座众人皆是忍不住起了阵阵惊呼。 虽然他们都知道,赵俊臣的‘悦容坊’生意火爆,但也没想每日都能有上千两银子入账! 看着眼前众人惊艳羡慕的模样,许庆彦嘴角处不引人注意的滑过一丝冷笑,接着说道:“可惜,我家大人不似那些贪官,一向廉洁奉公,积蓄自是不多,眼见‘悦容坊’的生意这么好,有心把生意做大,但碍于银钱窘迫,却是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决定分出了四成半的股份,请各位前来,就是想要拉各位入股。”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只觉得不可思议。 “悦容坊”那么赚钱,赵俊臣竟然要拉他们入股?想到“悦容坊”的盈利,在座众人的呼吸,瞬间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知道,“悦容坊”的盈利,大半来自于胰子,而胰子马上就要交由内库专造,转由各地商人专卖,但这些人却更清楚,在内库由赵俊臣掌控的情况下,胰子对“悦容坊”来说,是绝对不会缺货的。 更何况,“悦容坊”的香水、美容水等货物,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卖的火爆,如今已是同胰子一般流行开来,就算没有胰子,入股“悦容坊”,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悦容坊”仅仅只是在京城之地,每天就能盈利上千两,那么若是把生意做大,扩散到各省各县,又会是怎样的收入? 然而,让他们真正惊喜的,还在后面。 只见许庆彦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这入股的银子嘛,我家大人是这么打算的,分出的那四成半股份,总共分为四十五份,每份股份一千两银子……”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在座众人皆是贪官,谁手里没有几万两存银?一千两银子一份股份,和白送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刚刚他们对于入股“悦容坊”的事情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却已然皆是心动了。 不仅心动,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更是迫不及待。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股份不是白送的,他们一旦入股了“悦容坊”,就等于投靠了赵俊臣,背叛了温观良。 值得吗? 值得! 犹豫只不过一瞬间,在座之中,绝大多数人已是打定了主意。 对他们这些贪官而言,千里做官只为财,很明显,比起跟着温观良,在温观良吃肉的时候只能喝点残汤,跟着赵俊臣,入股“悦容坊”,明显好处要多得多。 唯一的顾虑,就是这样一来会得罪温观良,但詹善常和童桓背叛了温观良之后,不一样没事吗? 为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投靠赵俊臣虽然有风险,且风险不小,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众人惊喜之后,刚准备答应入股的事情,许庆彦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也知道,在座各位与我家大人一样,都是廉洁奉公之人,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各位而言却也不是小数……” 听许庆彦这么说,众人皆是语塞。 确实,如果他们真的廉洁守法的话,这一千两银子是必然拿不出来的。 许庆彦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这个时候总不能说自己一向贪赃枉法,一千两银子只是小意思吧? 见在座众人脸色神色变幻不定,许庆彦眼中的讥讽更甚,却是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对此早有考虑,这笔银子各位虽然拿不出来,但可以与知交好友一同入股啊,比如我知道在座诸位中,有几位是工部的郎中和员外郎,那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工部右侍郎陈东祥陈大人,一向最好说话,他们身为朝廷大员,俸禄也更高些,一千两银子,想必也能拿的出来,若是各位能说服那两位大人一同入股,这银子自然也就不缺了,还有那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都是可以入股的嘛。若是各位能多拉些人来入股,我家大人甚至可以送各位些股份以示酬谢。”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赵俊臣为何要如此便宜他们了。 许庆彦口中所说的这些人,全都是温观良的左膀右臂! 赵俊臣这是要让他们帮着去撬温观良的墙角啊! 若只是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那也就罢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的同时,还帮着赵俊臣撬墙角,温观良岂不是会恨死他们? 另一边,詹善常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打算,见众人犹豫,却是笑道:“各位不必担心,若是担心贸然邀请左大人、陈大人他们入股,会遭到两位大人责备的话,诸位大可在邀请两位大人之前,先行说服几位亲近的同僚。正所谓法不责众,又所谓众意难违,左大人、陈大人他们若是见各位都是同一般心思,想来必会认真考虑的,就算他们迂腐了些,最终拒绝了各位,那两位大人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也定然也不会责备各位的。” 童桓亦是点头道:“正是如此,各位虽然权柄不重,却也不必担心,就拿左大人、陈大人为例,他们之所以能够掌控工部,亦是因为下面一众郎中与员外郎们的鼎力扶持,若是没了各位,他们即使再有靠山,怕也坐不稳位置,若是考虑到这一点,想来他们必然会认真考虑的。” 许庆彦见众人还在沉吟,打不定主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各位可是要考虑好了,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如今‘悦容坊’只是在京城开店,就已是这般红火了,而按照我家大人的打算,这‘悦容坊’将来可是要开遍大明朝的,到那个时候,每一分股份,都能给各位带来千倍万倍的回报,若是各位不愿意的话,我家大人也不会勉强,想来如今愿意入股的朝廷官员,绝不会少,我家大人再找其他人也就是了。” 听詹善常、童桓与许庆彦这样一唱一和,在座众人犹豫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投靠赵俊臣会得罪温观良,拉着其他人一起投靠赵俊臣也会得罪温观良,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之余,还能帮着赵俊臣撬温观良的墙角,不仅能讨好赵俊臣,引起赵俊臣的重视,更能削弱温观良,增强赵俊臣的势力,让他们更不用担心温观良的报复。 既然如此,反正已经要下定决心投靠赵俊臣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见其中一人起身道:“在下明白了,虽然不敢保证,但定会为赵大人鼎力一试!” 随着这人说话,在座众人纷纷应和。 许庆彦笑了,举起酒杯,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祝各位马到成功了,这件事该怎么做,想必各位心中有数,我在这里就不再多提了。” “还请许小哥转告赵大人,这件事我等必会竭尽全力,且隐蔽行事,必不会坏了赵大人的大计。” “正是,还请许小哥放心,我们这些人没那般糊涂,如何试探还是懂得的。” “有詹大人、童大人和许小哥指点,这件事情就算不能尽全功,也绝不会让赵大人失望的。” 众人纷纷应和间,许庆彦陪着众人满饮了杯中清酒。 接着,许庆彦却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听着在座众人的各般谋划。 正所谓小人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在座众人在诸般利诱之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背叛温观良,在谋划之间,对付温观良的决心,竟是比赵俊臣他们还要更加坚决,诸般设计谋划,谨慎认真之余,亦是不折手段。 看着在座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谋划着如何能尽量隐蔽的撬温观良墙角、怎么尽量猛烈的打击温观良的势力,许庆彦刚开始还在笑吟吟的听着,但慢慢的,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也是小人,但一向都对赵俊臣忠心耿耿,这般不折手段的对付旧主的行为,总是让他看不惯。 “回去之后,必须要跟少爷提醒一声,这些背叛了温观良的人,只能用,却不能重用,更不能信任,否则,今天他们为了诸般利益背叛了温观良,将来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更多的银子而背叛少爷?不过,想来少爷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许庆彦暗暗想道。 待诸事议定后,见许庆彦再无留意,在座众人就三三两两的离去了,如同他们前来赴宴时一般,离开时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现。 但小心翼翼之余,却又多了一丝安心,因为根据他们的谋划,再过些日子,温观良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到那个时候,又有赵俊臣撑腰,温观良即使身为阁老,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而随着众人离去,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许庆彦、詹善常与童桓三人。 经过这番谋划,最是怨恨温观良的詹善常,显得颇为兴奋,轻哼道:“经此谋划,我倒要看看那温观良变成孤家寡人后,还能有什么威风。所谓阁老,也不过是底下人捧起来的,若是没人捧他,阁老之位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童桓相对稳重些,却是皱眉说道:“不过,今日相聚,虽然力求隐蔽,而且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咱们精挑细选的,但温观良经营朝野多年,今天的事情,未必就能全然瞒得住他,况且,就算今天的事情能瞒得住,待那些人四处游说之后,再想要瞒住温观良,怕也是不大可能。” 许庆彦却摇头,冷笑道:“童大人你说的这些,我家少爷全都考虑到了,这次谋划,虽说力求隐蔽,想要打温观良一个措手不及,但就算被温观良那老东西知道了也没什么,温观良的人,大都和温观良一个性子,贪财如命,咱们悦容坊多大的利润?温观良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经得住这般诱惑?待消息传开,那温观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除非他能给门下人更多的好处,否则形势就容不得他来控制了,问题是,温观良有那么多好处给人吗?就算他有,他舍得吗?经此一事,温观良无论如何,也会势力大损,到那个时候,看他还敢不敢威胁少爷。” 詹善常一脸钦佩的说道:“正是如此,赵大人的谋划,当真是令人赞叹,‘悦容坊’多大的生意?赵大人竟是一下子抛出了四成半的股份。正如许小哥所说,温观良就算有这么多的好处,以他的性子,又哪里舍得给人?两相对比,气魄胸怀,却是高下立判啊。” 许庆彦听詹善常这么说,却是不由得面容微微抽搐,依许庆彦的性子,银子只许进不许出,詹善常这番话,却是戳痛了他。 “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那要多少银子啊! 只是,虽然有些肉痛,但许庆彦却不想在詹善常和童桓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许庆彦学着赵俊臣告诫他时的语气神态,悠悠说道:“银子这东西,再多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银子不怕花,只要银子在用掉后,能换来实际好处,那银子就没有白用,‘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虽然不少,但若是能用来架空掉温观良,增加咱们的权势影响,却也是一笔值的买卖。” 许庆彦这是在模仿赵俊臣,詹善常与童桓自是能看得出来,只是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两人不敢得罪,只是连声称叹。 另一边,见到詹善常与童桓两人,每次谈及“悦容坊”时都是神色怪异,许庆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是从袖子中抽出了两张契子,交给了二人,同时说道:“两位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家大人尽心尽力,我家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也不会让两位吃亏,那四成半股份里,两位各占三分,这是我家大人的心意,两位切不可推脱。” 听许庆彦这么说,看着许庆彦递来的入股契约,詹善常与童桓皆是大喜,连连称谢。 看着詹善常与童桓的欢喜模样,许庆彦却想起了来时赵俊臣所说的那些话。 “庆彦,所谓忠诚,本质上只是效忠于他人的同时,自己能得到各种好处利益,或是权势,或是银子,或是志向,没有利益的忠诚,我从来都不相信,尤其是对那些贪官,更是如此;反之,若是利益共享,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是不是忠心效力,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 ps:加上昨天的补更,四合一近万字大章节。 头还是一直在疼,更新慢了,见谅。 第二十六章.白银浪潮(中).二合一章节 其实,无论是詹善常,还是童桓,甚至是许庆彦,都没有看透赵俊臣这般计划的真正用意。?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之所以一口气抛出了“悦容坊”的近半股份,其真正目的,并不是想要收买温观良的那些门人,从而将温观良彻底架空。因为在赵俊臣看来,想要收买一名官员,权势与银子同样重要,而目前的赵俊臣,只能给予他们银子,却无法满足他们对权势的**。 在赵俊臣想来,“悦容坊”的股份虽然诱人,但凭此就能让温观良一派分崩离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赵俊臣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凭借这般动作,让本已是人心不稳的温观良一派官员,变得更加人心惶惶,从而上下相疑,互不信任,最终可以进一步的削弱温观良的权势与影响。 当然,若是凭借着“悦容坊”的些许股份,当真能够收买一些温观良的门下官员,从而削弱温观良的同时,还增强了自己的权势,赵俊臣也是乐见其成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赵俊臣错了,他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尚短,对那些贪官的了解,毕竟不如詹善常、童桓、乃至于许庆彦来的深刻。他低估了银子对那些贪官的诱惑,也高估了温观良对手下人的控制力。 对绝大部分贪官而言,官位权势虽然是他们的根本,但银子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更何况,赵俊臣虽然无法满足他们对官位权势的**,但实际上,温观良也无法做到更多。 所以,在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上早朝时,赵俊臣惊愕的现,对于他昨晚的那些动作,温观良竟似丝毫不知! 至少,从表面上看,温观良一如既往的踩着钟点上朝,面对赵俊臣时,也一如既往的神色阴沉,除此之外,却也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温观良并不像周尚景那样城府深沉,若是知道了赵俊臣撬墙角的行为,就算没有丝毫表示,至少也该有一些异常表现才对。 “难道,昨晚那些人,竟是全都背叛了温观良?竟是没有一人透露消息?” 上早朝时,赵俊臣落在后面,盯着温观良的背影,暗暗的想道。 事实上,赵俊臣从未想过这件事能够瞒住温观良,在他想来,虽然自己抛下的鱼饵诱人,但昨天那些人,总该有一两个对温观良残存着些许忠心才对。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有趣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早朝后,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左兰山,坐在自己的办公房间里,却无心处理公务,只是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这几日庙堂形势平稳,一直没有生什么大事,温观良与赵俊臣虽说已经撕破了颜面,但尚在各自准备,等待时机,积蓄力量,并未起冲突。 但实际上,身为温观良的左膀右臂,左兰山却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温观良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在暗中已是准备了一系列对付赵俊臣的计划,而这些计划一环套一环,一旦实施,必然会给赵俊臣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实施这些计划的时间,就在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赌约结束之时! 赵俊臣昨日与一众商人的那场聚宴,温观良自有眼线埋伏,和朝中大多数官员的看法一致,这场赌约,必然是赵俊臣赢了。?笔趣阁ww?w?.?b?iqu?ge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个时候对付赵俊臣,太子一党虽然也同样敌视温观良,但因为刚刚才输了赌约,急于找回颜面的他们,必然会成为温观良的急先锋。 此外,温观良更已是与另外两位阁老——沈常茂、黄有容达成了默契,虽然这两个老家伙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绝不会被温观良利用,但他们同样不想看到赵俊臣的势力崛起,所以在赵俊臣形势不利的时候,沈常茂和黄有容也绝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此一来,四派合力之下,就算是周尚景,也要手忙脚乱,更何况是赵俊臣?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有德庆皇帝护着,赵俊臣也必然会势力大损。 而对付赵俊臣,其关键一环,就在于左兰山。 对此,左兰山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亦是信心十足。 但是,今天下了早朝之后,不知为何,左兰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左兰山如今已是五十出头,早已过了相信直觉的年龄,但这般感觉是如此强烈,却又容不得左兰山忽视。 “到底是哪里不对?” 左兰山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工部的折子,一边暗暗想道。 就在左兰山暗思之间,房间外,有衙役在门外禀报道:“尚书大人,右侍郎陈东祥大人、营缮清吏司郎中王召大人、都水清吏司郎中刘淇刘大人、赵旭晨赵大人,屯田清吏司徐工长徐大人……联合求见。” 门外衙役一口气报出了十多个人名,让左兰山不由吃惊。 这些人,大都属于温观良门下,这些年来帮着左兰山掌控工部,在左兰山眼中,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这个时候齐齐来见,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不敢耽搁,左兰山连忙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以右侍郎陈东祥为,一众工部重要官员鱼贯而入。 左兰山的办公房间并不算小,但来的人太多,竟是把房间塞的满满的。 “你们一同前来,可是生什么大事?” 待众人齐聚后,左兰山连忙问道。 然而,让左兰山惊讶的是,这些工部要员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后,竟是略过了众人之的右侍郎陈东祥,齐齐把目光集中在了都水清吏司郎中刘淇身上。 刘淇也是出自于温观良门下,但一向不被左兰山重视,甚至于,这些年来左兰山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压制他。 因为,这个刘淇不仅是个小人,更是一个毫无原则的小人,左兰山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依然看不惯刘淇的性子作为。 只不过,小人有小人的好处,毫无原则的小人,更是比原则一大堆的君子好相处,也正因为如此,刘淇的人缘极佳,更善于串联,所以左兰山也不好刻意针对他。?笔趣阁?w?w?w.?b?i?q?u?g?e 似乎感受到左兰山眼中的惊疑,刘淇微微一笑,举步走出队列,向着左兰山躬身行礼后,说道:“尚书大人,我等这次一同求见于您,却是有事相求,还望您不要推辞,毕竟,这件事一旦办成,对咱们工部上下,都有好处。” 看着刘淇脸上的笑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左兰山不由将眉头皱的更紧,双眼扫过眼前众人,终于知道自己今日心中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了。 自下了早朝后,回到工部衙门,工部上下看待他时的那种眼光,不知为何,竟是少了几分恭敬,多了许多意味深长的针对与探寻。 如此一来,原本与他上下同心的工部,自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掌控之感。 心中这般想着,但左兰山却神色不变,缓缓说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让你们一同前来相求?说来听听,只要本官能帮,就决不推辞。” 说话间,左兰山紧紧地盯着刘淇,他知道,众人这般表现,问题定是出在刘淇身上。 刘淇被左兰山盯的有些慌,下意识的错开眼神,口中却依旧说道:“是这样的,赵俊臣赵大人,有感于咱们工部官员生活贫苦,而他开办的‘悦容坊’,这几日来却是日进斗金,所以就想要邀请咱们工部上下官员入股‘悦容坊’,今后好处同分,赵大人如此为咱们着想?咱们又岂能拒绝?所以,今天下官就把这事告诉了诸位同僚,而诸位同僚自然也不会反对赵大人的美意……” 顿了顿后,似乎在说话之间找到了底气,刘淇再次抬眼与左兰山对视,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咱们工部上下,唯有尚书大人您的意见未定,我等这次求见尚书大人,就是邀请尚书大人与咱们工部上下共进退,一同入股‘悦容坊’,若是尚书大人您同意了,那么自是说明尚书大人您与咱们下面官员同心同德,咱们工部上下,今后照旧对您鼎力支持,若是您不同意嘛……” 听刘淇话语间隐含威胁,左兰山只觉得怒火中烧,冷冷的说道:“不同意如何?你们就不把我当成尚书看待了?” 见左兰山语气冰冷,刘淇却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右侍郎陈东祥。 这些人里,毕竟是以陈东祥为,而他只是一个起人罢了。 顺着刘淇的目光,左兰山也向着陈东祥看去,缓声问道:“东祥,这么说,你也同意了?” 陈东祥身为左兰山的得力助手,虽然年龄尚不到四十,但为人干练,眼光精准,虽然性子略微阴沉了些,但依然最受左兰山看重。 刘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此时却是抢着说道:“尚书大人,或许您还不知道那‘悦容坊’的生意有多大,下官却是知道的,那‘悦容坊’如今仅仅只是在京城开了铺子,每天就有上千两银子的收益入账,如今赵大人他更是准备扩大生意,等日后大明各省各府各县,都有了‘悦容坊’的铺子,那每年入账的银子,就是天大的数啊,尚书大人,咱们当官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求财吗?如今赵大人抬举咱们,给了咱们这么大一条财路,咱们又怎能不识抬举……” 话到一半,刘淇现无论是左兰山,还是陈东祥,都在冷冷的看着他,身体一颤,连忙闭上了嘴巴。 陈东祥对着刘淇轻哼一声后,终于开口了,不似刘淇那般小人得志,反而一脸的严肃,对着左兰山缓缓说道:“尚书大人,下官知道,你之所以有今日,是温阁老一手扶持的,对温阁老也一直心怀感激,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进入官场后,我等已是再无退路,自需要考虑的更加长远才是。” “你什么意思?” 左兰山缓缓问道。 “这次温阁老让咱们对付赵俊臣,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有意劝谏,却反而被责骂了一顿,说我胆小怯弱,不堪重用,哈!”冷笑一声后,陈东祥的声音表情,亦是变得冰冷。“温阁老以为只要联合太子一党、沈阁老和黄阁老,就能彻底打败赵俊臣,让他再无翻身之地,却不知赵俊臣深受圣眷,陛下离不开他,根本不可能一棒子打死,就算是一时得逞,将来赵俊臣也必会东山再起。等到那时,面对赵俊臣不折手段的报复,咱们又如何自处?” 留给了左兰山些许思考的时间,顿了顿后,陈东祥又接着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这句话放到赵俊臣身上,最是合适,得罪了赵俊臣,温阁老倒是不怕,他迟早要致仕还乡的,按照官场惯例,等他致仕还乡了,之前他与赵俊臣的一切是是非非全都会烟消云散,但咱们到时候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护得了咱们?” 说到这里,陈东祥的声音变得愈加的冰冷:“詹善常的事情,前因为何,咱们心知肚明,而这次温阁老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惜与赵俊臣为敌,亦是从不曾为咱们考虑,如此种种,又岂能不让人寒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温阁老既然从不为咱们考虑,咱们又何继续愚忠于他?赵俊臣这次要咱们入股‘悦容坊’,足见诚意,正是咱们改头换面的机会,如今时机正好,投靠过去,也不怕赵俊臣看不起咱们,而那赵俊臣前途远大,跟着他,先不说那‘悦容坊’的生意诱人,将来你我未必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听陈东祥这么说,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之前刘淇等人向陈东祥谈起入股“悦容坊”的事情时,陈东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答应了,甚至还帮着刘淇说服了许多原本在刘淇看来根本不可能被说服的工部官员。 众人原以为陈东祥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入股“悦容坊”后,给他带来的那些银子好处,但如今看来,陈东祥却是早已有了考量。 或许,就算没有今日之事,陈东祥也迟早会背叛温观良的。 另一边,听了陈东祥的劝说后,左兰山并非愚忠之人,却是再无之前的怒气,只是沉默不语。 一边觉得陈东祥确实说的有理,一边又顾念着温观良对他的种种恩情,却是让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见左兰山这般模样,房中众人皆是面现担忧。 若是左兰山最终拒绝,那么他们这些人,最终不免就要与左兰山决裂了。 左兰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与左兰山为敌,虽然有陈东祥为他们作主,又有赵俊臣作为靠山,但依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而陈东祥见到左兰山这般犹豫,却反而定下心来,因为左兰山之所以犹豫,就证明他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了。 所以,陈东祥继续说道:“尚书大人,还请你务必考虑清楚,事已至此,无论你是否答应,温阁老都必然会势力大损,他对付赵俊臣的那些计划,也必然无法实现了。而赵俊臣经此一事,也必然会势力大增,谁是输家,谁是赢家,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听陈东祥这么说,左兰山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哼一声后,抬头看着陈东祥,缓缓说道:“东祥,你这么说却是错了。” 陈东祥微微一愣,目光下意识的变得深沉。 难道,这左兰山最终还是决定愚忠于温观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谁知道,左兰山却是口风一转,继续说道:“你直呼赵大人的名号,未免缺了恭敬,赵大人虽说官阶与你相同,但你我皆知,他马上就要荣升为户部尚书,且前途远大,就算是我今后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声赵大人,你又如何可以直呼赵大人的名号?” 听左兰山这么说,陈东祥微微一愣,接下来已是明白了左兰山的意思,不由一阵轻松,自是躬身认错道:“是下官错了,多谢尚书大人指点。” 认错之后,陈东祥直起身来,却见左兰山虽然表明了态度,但依然面色严肃,转念一想,已是明白了左兰山的想法,觉得自己这些人今日的所作所为,有携众威逼之嫌,自觉失了颜面。 所以,陈东祥又说道:“尚书大人,既然您已是打定了主意,那么还劳烦您找机会向赵大人提一下咱们工部上下如今的立场,毕竟您是工部之,咱们工部上下如今在您的带领下变换了立场,今后咱们工部的利益,亦是需要您来为我们争取才是。” 果然,听陈东祥这么说,左兰山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另一边,陈东祥说话之间,又对着工部众官员打了一个眼色,一众工部官员皆是玲珑剔透之辈,又哪里会不明白陈东祥的意思?亦是随着陈东祥连连认错,好话说了一堆,或是“这么做实乃逼不得已,只是不想日后与尚书大人敌对”,或是“今后必然以尚书大人马是瞻”云云。 而随着工部众官员的刻意讨好,左兰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常态,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再怪罪众人了。 而后,左兰山却是把目光转向了刘淇。 注意到左兰山的目光,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未免嚣张了一些,刘淇不由的一惊,以为左兰山要秋后算账了。 谁知,左兰山犹豫片刻后,却是问道:“刘淇,那‘悦容坊’这几天来,当真每天都有上千两的收益?入股之后,这收益的分配要怎么算?” 随着左兰山的询问,房中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刘淇。 这个问题他们已是向刘淇询问过,刘淇也已是向他们说过答案,但此时工部众官员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听一遍。 听左兰山这么问,刘淇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房外有衙役禀报道:“尚书大人,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求见。” 几乎是同时间,又有另一名衙役来报:“尚书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求见。” 听到禀报后,左兰山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他大约已是猜到李立德与顾全的来意,更是清楚,这场争斗,温观良已是输定了。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转变立场,背叛温观良,向赵俊臣靠拢,但想到温观良接下来的处境,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 左兰山不是君子,但不像陈东祥那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不似刘淇那般是一个毫无原则的纯粹小人,他还是顾念旧情的。 只是,这些旧情无法阻碍左兰山背叛温观良,因为,旧情归旧情,利益归利益,这是两码事。 第二十七章.白银浪潮(下). “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银子对这些人的诱惑啊,本只是一番试探,却没想到无心插柳,竟是竟了全功……” 赵俊臣坐在户部衙门的办公房间中,看着手中的密信,带着些许诧异,喃喃自语道。笔趣阁???w?w?w?.?b?i?q?ug?e?.?c?n 在工部转变立场后没多久,左兰山就已是派人向赵俊臣通报了消息,虽然工部上下的相关官员们有心亲自来见赵俊臣,却又怕被温观良得到消息,耽误了大事,所以最终只是派了一名亲信衙役给赵俊臣送了一封密信。 密信内容不少,除了表达了他们对赵俊臣的敬仰,以及对温观良的不满外,更是把温观良接下来的计划全都向赵俊臣透露了。 温观良想要对付赵俊臣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户部账目不明,而工部上下亦是趁机应和,称户部屡屡借口国库银钱不足,克扣工部诸般经费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事皆被延误,然后一同要求德庆皇帝整顿户部,查账审核。 如若说户部是朝廷的钱粮总管衙门的话,那么工部就是朝廷钱粮花销最大的衙门,两者一入一出,息息相关,工部这般弹劾,必会引起朝野震动,到时候,若再有太子一党、阁老黄有容、阁老沈常茂等人的接连表态,那么即使德庆皇帝有心偏袒赵俊臣,也不得不下旨查账户部了。 而一旦户部被查账,本是赵俊臣禁脔的户部,就容不得赵俊臣完全掌控了。 这只是温观良的初步计划,至于其后如何,却是连左兰山他们也不知道了。 但赵俊臣倒是能想象的出来,不外乎就是在查账的时候动些手脚,或是鸡蛋里挑骨头,总之想办法找出些毛病来,先是牵扯出一些不重要的户部官员,然后在威逼利诱下,慢慢扯开口子,最终把矛头指向赵俊臣,拖赵俊臣下水! 办法很简单,但也很有效,古往今来,官场之上,这种做法一向都是政客们对付政敌时最有效手段,按照后世的一种说法——“没有哪个官员是经得住严查的,关键只是在于有没有严查罢了”。 说到底,官场争斗,到了某种层次高度后,联合盟友,孤立对手,合纵连横之道才是关键所在,至于方法手段,大多时候都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过程罢了。 温观良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打算利用太子一党,并联合了另外两位阁老大员,若是骤然难,或许真能打赵俊臣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温观良忙着合纵连横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家后院失火,当工部尚书左兰山、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接二连三的背叛于他,他的这般计划,也就注定要夭折了。??w?w?w?.b?iquge “不过,这温观良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户部今后的做账手段,却也需要变一变了。” 看着眼前的密信,赵俊臣暗暗想道。 如今户部的做账手段,大都非常原始,只能做到收支相等,却很难经得起推敲,寻常查账倒也不怕,但若是有意细查,免不了要露出破绽马脚。在赵俊臣看来,后世的那些“先进的做账方法”,如今户部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其实,自从赵俊臣回京之后,就再没有从户部挪用银两,完全是一副清官做派,可惜,他如今上梁虽正,但下梁太歪,户部的那些郎中、员外郎们,一个个都是贪婪如狼、视财如命之辈,而赵俊臣暂且还需要这些人帮着他掌控户部,所以也只能任由这些蛀虫们继续存在,并且在必要时候,赵俊臣还要想办法帮着那些蛀虫们把屁股擦干净。 这般想着,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如今的大明朝,清官不仅少,更无法为他所用,赵俊臣想要有所作为,如今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些贪官们的力量了。 唯一的好处是,这些贪官们的力量很庞大,远非清官清流们可比。 “来人,把蒋谦找来见我。” 下了决定后,随着赵俊臣一声高喝,门外自有户部的衙役答应着去了。 ……… 赵俊臣回京之后,萧规曹随,并没有对户部事务多加干涉,因为赵俊臣这段日子里一直都在熟悉着户部的运作与规矩,并不打算想当然的随意插手。 而在这段时间里,户部大小事务,一向都是由员外郎蒋谦帮着赵俊臣处理。 这个蒋谦,人如其名,谦逊低调,虽然年纪尚轻,刚刚三十出头,但熟悉户部运作,且颇有心机手段。当初赵俊臣初来户部时,他就刻意讨好,在赵俊臣掌控户部的过程中,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无论是从前的赵俊臣,还是现在的赵俊臣,都对他颇为看重,一直刻意拉拢。 赵俊臣并不认为这个蒋谦有多么忠心自己,他当初投靠赵俊臣,未必就没有投机的心思,但赵俊臣亦是相信,蒋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背叛于他,自投靠赵俊臣之后,这个蒋谦由小小的从七品给事中,一路升为从五品员外郎,仗着赵俊臣撑腰,他在户部说话甚至比那些郎中们更有分量,相比较赵俊臣,其他人很难再给他更多的好处了。笔??趣阁?w?w?w?.biquge 随着赵俊臣的传唤,蒋谦不敢怠慢,很快就来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 “见过赵大人。” 见到赵俊臣后,蒋谦神态之间,极尽恭敬之能,向着赵俊臣下跪问安道。 赵俊臣抬了抬手,说道:“起身吧。” 待蒋谦起身后,赵俊臣抬头一看,却见蒋谦脸色愈加的虚白了,不由摇头失笑。 这个蒋谦,若说身上最大的缺点,怕就是好色了,这些日子里,因为香胰的关系,京城青楼的生意大好,而蒋谦就是无数青楼流连客之一。 “你啊,平日里也要悠着些,色是刮骨刀,若是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有节制,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身体,可不值当。” 听赵俊臣这么说,蒋谦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见赵俊臣只是笑骂,并没有责备之意,于是连忙讨好的笑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今后必然谨遵大人您的教诲……下官这点毛病大人您也知道,有时就是控制不了,不过下官绝不会耽误正事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这个青楼合法存在的时代,蒋谦的某些作为只是私事,又不是办完事后没给钱,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所以,赵俊臣提点了一句后,就已是切入正题,问道:“下午那胰子货源拍卖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蒋谦连忙答道:“回大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那拍卖的流程,相关的户部官员们都已是熟悉了,场地人手,相关手续,也皆无遗漏。”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准备一下,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打算把咱们户部的账目,全都再重做一遍,务必要让人看不出破绽才是。” 蒋谦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温观良,打算从咱们户部的账目下手?” 赵俊臣一笑,说道:“你倒是敏锐。” 蒋谦一脸恭敬的说道:“自大人您与温观良撕破脸后,下官就一直在暗中提防着他,下官估摸着,那温观良想要对付大人的话,怕也只能从咱们户部下手了,所以一直都在小心戒备着,还请大人放心,咱们户部账目明确,是查不出什么毛病的。” 赵俊臣却摇头道:“温阁老他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插手咱们户部事务,我让你把户部账目重做,只是为了将来以防万一罢了。如今户部做账的手段,太过粗陋,只能做到出支平衡,这些手段谁都知道,若是有心细查,却总是瞒不住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蒋谦却是一脸的疑惑。 按照蒋谦的理解,做账手段,不外乎就是抬高支出银两,加大入账损耗、虚报支出名目这三种方法罢了,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 见蒋谦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神色变得认真了一些,把后世的一些做账手段向蒋谦细细讲解了一番。 对于后世作假帐的手段,赵俊臣只是了解皮毛,所以也只能讲个大概,但即使如此,这些巧妙隐蔽的方法,就已是让蒋谦目瞪口呆了。比如“收入提前与推迟确认”,比如“收支名目转变”,比如“选择性分摊”,比如“亏空转化”,等等等等,皆是蒋谦前所未闻的。 这些手段,虽然有许多在蒋谦看来并不适合户部使用,但依然让他赞叹连连,只觉得妙不可言。 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这些办法来做账,可以想象,从今往后,户部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寅吃卯粮,更可以让各种亏空合理化,若是不知赵俊臣的这些手段,任是如何查账,也很难找出破绽。 不得不说,蒋谦在某方面而言,确实是一位人才,在赵俊臣解说之间,刚开始他还只有听的份,但没过多久,就已是能够举一反三,与赵俊臣相互讨论了。 甚至于,赵俊臣提出的一些方法,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户部实施,但蒋谦却也能根据实际情况找到变通实现的办法。 与蒋谦讨论了半个多时辰后,见蒋谦已是掌握了这些方法手段,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只是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后就挑选些信得过的户部官员,把这些方法再完善一下,然后尽快把新的账册给做出来。” 经过这番谈论,蒋谦对赵俊臣的手段已是敬佩至极,脸上满是欢喜激动,连连点头道:“还请大人放心,有了这些方法手段,咱们户部从今往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准备吧,还有,下午那胰子的拍卖,我就不参与了,也交给你来主持,这件事关系到我和太子的赌约,你可要看紧了。” 蒋谦又是连连点头,连声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轻重,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说话之间,蒋谦就行礼告辞了。 看着蒋谦离去时脸上按耐不住的激动,赵俊臣不由眉头微皱。 他当然知道蒋谦为什么会这般激动,按照赵俊臣教给他的那些方法做账后,从今往后,户部上下官员,无论再怎么动用户部银子,就不怕被人现了。 可以肆无忌惮的贪墨公银,对贪官们而言,还有能让他们更开心的事吗? “我这么做,是不是在鼓励下面的人贪赃枉法啊?”赵俊臣皱眉,暗暗想道:“看来必须要找机会敲打他们一下了,否则这户部不知道还要乱成什么样子。” ……… 下午胰子货源的拍卖,赵俊臣并没有亲自参加,事实上,这两天来,赵俊臣一直都在躲避着那些想与他暗中交易的各地商人。 但虽说没有亲自参加,但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紧紧盯着,而结果也很让赵俊臣很满意。 事实上,不仅赵俊臣很满意,所有参与拍卖的户部官员,都在为拍卖的激烈过程与惊人结果而震惊不已。 其结果就是,普通胰子以五万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五百两,而平均成交价竟是高达两千五百两! 香胰以五千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八百两,而平均成交价更是高达三千二百两。 药胰以五百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一百两,平均成交价也高达两千一百两。 也就是说,接下来一年内,内库制造的那些胰子,总共卖了一百四十四万六千两银子! 若是抛开胰子的制造成本,这些胰子的纯利润,更是不下八十万两! 对于如今任何一个人而言,这笔银子,都是天数!! 包括德庆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当赵俊臣得知结果后,带着厚厚一摞银票,匆匆前去面见德庆皇帝后,德庆皇帝会是如何的欢喜失态,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十八章.庙堂争锋(上).第一更 “多、多少银子?” 养心殿内,当赵俊臣把胰子货源拍卖的收入禀报给德庆皇帝后,德庆皇帝一脸的震惊,略带磕巴的确认道。??????w?w?w.b?i?q?ug?e?. 事实上,不仅仅德庆皇帝,伺候在德庆皇帝左右的那些太监们,一样都被赵俊臣说出的数字给吓到了,皆是满脸的震惊呆滞。 “总计一百四十四万六千两,陛下。” 赵俊臣看着德庆皇帝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由觉得好笑,但自然不敢笑出来,所以只是忍着笑意,一脸的严肃,缓缓回答道。 再次得到确认后,德庆皇帝楞了良久,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喃喃自语道:“一百四十六万六千两,竟然真有这么多……” 听着德庆皇帝口中数字的微妙转变,赵俊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依旧点头道:“是的,陛下,总计一百四十六万六千两……若是抛开人工成本,内库今年凭借胰子产生的盈利,将不下于八十万两。而且这还是第一年,若是日后内库的胰子产量能进一步提升,而百姓们亦是慢慢的习惯使用胰子后,这胰子的盈利,还可以进一步提升,依臣的估算,五年之后,或许最终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再次沉默了,看似很平静,但放在御案上的执笔右手,却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德庆皇帝一向最注重形象,时时刻刻都不忘保持威严尊荣的帝王风范,即使面对赵俊臣这位宠臣时,也不过神色稍稍温和一些罢了。 但听到赵俊臣口中的数字后,德庆皇帝却是不由自主的失态了。?笔趣?阁?????w?ww?.b?i?q?u?g?e?.? 看得出来,德庆皇帝此时极力的想要保持他那尊贵的形象,然而,这个数字乎想象的庞大,让一向都是钱袋窘迫的德庆皇帝,又如何能够淡定的起来? 八十万两的盈利,看似寻常,相比起明朝每年近千万两的税赋收入,只是一个小数字,但收入归收入,这近千万两银子各有用处,每年能剩下来的闲银,国库与内库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 这还是赵俊臣近些年来掌控户部与内库,理财有道的结果,在赵俊臣掌权之前,无论户部还是内库,一向都是亏空的。 而这八十万两盈利,意味着从今年往后,德庆皇帝手中可用的闲银翻了三倍有余! 而且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这还仅只是第一年,再过些年,这胰子的盈利甚至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两之多! 对于德庆皇帝这个穷惯了的皇帝而言,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惊喜!! 看着德庆皇帝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但眼神之间却不断波动着,赵俊臣不禁为这位“没见过银子”的皇帝而暗暗叹息:“之前我就已经说过,这胰子必然能赚天数的银子,难道在德庆皇帝看来,所谓的‘天数银子’,仅只是三五十万两不成?” 心中这般想着,赵俊臣却没有耽搁,双手捧起厚厚的一份折子——折子并不厚,但折子里却夹着厚厚一摞银票——垂说道:“陛下,这是今日那胰子货源拍卖的禀呈折子,以及拍卖所得的银票,还请陛下审阅清点。” 见到赵俊臣手中的折子,德庆皇帝总算是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张德太监点头示意。 张德不敢怠慢,连忙走下御阶,接过赵俊臣手中的折子,准备转交给德庆皇帝。???w?w?w.?b?iq?u?ge.c?n? 张德虽然是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但也从未接触过这么多的银子,接过折子的时候,看着折子间那厚厚一摞银票,神色忍不住也是有些激动。 而就在这时,赵俊臣却突然轻声说道:“银票多了三十万两,请张公公提醒一下陛下。” 张德微微一愣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捧着折子与银票返回到德庆皇帝身旁,把折子与银票转呈给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接过折子后,强忍住马上清点银票的冲动,把折子打开,“随手”把银票放到一旁,然后拿着折子“细细”审阅。 只是,德庆皇帝审阅折子时的神态虽然看似认真,但时不时瞄向手边银票的眼光,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些银子,抛开要转给户部的那二十万两,剩下的全都是德庆皇帝自己的银子!! 德庆皇帝好不容易将折子审阅完后,刚准备说些什么,伺候在一旁的张德,却突然靠近一步,对着德庆皇帝轻声说道:“陛下,老奴看这银票的数量不大对,这么厚一摞,好似不止一百四十六万两。”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又看了一眼手中银票,却也不好意思当着赵俊臣的面清点,索性把银票交给张德,说道:“你……清点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少。” 张德恭敬的答应了,然后捧着银票细细清点,片刻后对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老奴看了一下,总计一百七十四万六千两。”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赵俊臣,眼神似惊疑似惊喜,沉声问道:“赵爱卿,这怎么回事?这银票怎么多了近三十万两?” 赵俊臣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待德庆皇帝出声询问后,连忙跪下叩,一脸的恐慌,道:“陛下,臣有罪……” 德庆皇帝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哦?银子多了近三十万两,你怎么又有罪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赵俊臣将头微微抬起,问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臣刚刚回京时,曾向陛下说过的南巡之策?”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恩,以朕入住江南各处私人园林之资格,让那些园林主人捐献些银子……你是说,这三十万两银子?” “陛下英明,臣的一举一动,皆是瞒不过陛下的慧眼。”赵俊臣再次埋,沉声说道:“这般计划虽然被太子殿下所阻,但太子殿下不知我朝如今的财政状况,只觉得这般作为有损朝廷颜面,却不知有了这笔银子,能为我朝上下解决多少事情。臣得陛下错信,掌管国库内库,常见陛下为钱粮之事烦心,无法为陛下分忧,让臣时时皆是自责愧疚不已。那日下朝后,臣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就此搁浅,太过可惜,所以,臣就瞒着陛下,依旧把陛下南巡时想要入住江南园林的事情传了出去,而那些园林主人在京城中的代理之人,亦是心领神会,前后共为陛下南巡捐献了近三十万两银子。”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决,继续说道:“当然,太子殿下当日所言,称这样做,有朝廷向民间富者索贿之嫌,有损朝廷颜面,未尝没有道理,然而,臣却已是下定决心,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这般做法会引起的诸种恶名骂名,臣一肩担之,日后若是事,还请陛下自称不知情,然后把所有罪名全都归到臣的身上,臣绝不推托!!”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还没说些什么,旁边的张德已是轻声感慨道:“怪不得赵大人交上的银票多了三十万两,却不明说,原来竟是存着这般心思,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德的声音虽轻,但正好能让德庆皇帝听到。 只见德庆皇帝静静的打量了赵俊臣良久后,突然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俊臣,你很好。” 德庆皇帝一般称赵俊臣为“爱卿”,若是称赵俊臣为“俊臣”,就说明他此时对赵俊臣尤为满意,亦心情颇佳。 对德庆皇帝而言,这三十万两银票,他自然不会拒绝。 “起来吧,你我君臣和睦,不要动不动就跪着,这件事你没有做错。”德庆皇帝缓缓说道,待赵俊臣起身后,又接着说道:“太子没有理政经验,自是不知朝廷的难言之处,所行所言,未免有些不经考量,朕入住私人园林,自是那些园林主人的天大荣幸,他们捐献些银子,也是应当的,又哪里会损朝廷颜面?”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一脸的感动。 但私底下,赵俊臣却在暗暗的皱眉不已。 赵俊臣的这番作为,除了讨好德庆皇帝之外,亦是一番试探,试探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自己。 而结果就是,对于赵俊臣所提出的,日后这件事若是事,由赵俊臣顶罪,而德庆皇帝则自称不知情的想法,德庆皇帝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 ps:昨日七夕之际,工作总算忙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虫子会专注于码字,进入爆期。另,昨天工作告一段落时,虫子被同事拉着去喝酒庆贺,结果竟被灌醉了,耽误了更新,实在抱歉,今天三更,明天五更,见谅。 第二十九章.庙堂争锋(中).第二更 赵俊臣一脸恭敬的站在德庆皇帝面前,神色平静。 经过了最初的心潮起伏,如今赵俊臣的心情已是很平静了。 不知为何,经过试探后,略微明白了一些德庆皇帝对他的真实看法后,赵俊臣反而心安了。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如今看明白了,反而没那么慌乱了。 更何况,对于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自己,赵俊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而另一边,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摸着御案上那厚厚一摞银票,神色之间却是满意至极。 对于这样一位宠臣,德庆皇帝自觉应该奖赏些什么。 所以,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俊臣,朕记得,你是扬州人吧?” 赵俊臣垂,恭敬的答道:“陛下记得清楚,臣是扬州人。” 德庆皇帝又问道:“既然南巡之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明年开春后,你就随朕一同前去吧,朕南巡的时候,正好会在扬州停留数日,你也正好趁机衣锦还乡,见见家乡的父老乡亲,对了,近些年来,你可与你母家联络过?”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不明白德庆皇帝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摇头道:“回陛下,自臣入朝为官后,臣母家那边倒是来过一些人,想要与臣拉些关系,只是……” 见赵俊臣话语迟疑,德庆皇帝却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没有搭理他们是吧?朕明白,你还在怨恨他们当年把你们母子赶出宗族,最后害的你母亲活活累死的事情。?w?w?w?.?b?i?q?u?ge”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感慨道:“不过,这也是民间习气,任哪一个家族遇到这种事,也都是这般做法,说根到底,却也怪不得他们。这次去扬州之后,俊臣你还是与他们重归于好吧,毕竟,他们也是你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最终点头道:“既然陛下您这么说,那臣遵旨就是。” 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是被李代桃僵了,但继承的那些记忆,对他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影响,所以对于自己的那些母家亲戚,赵俊臣依旧不甚喜欢。 见赵俊臣有些不情愿,德庆皇帝笑骂道:“你啊,也别太过固执,朕这也是为你好,据朕所知,你扬州母家,算一个大家族,有百余族人,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和与他们和好,抬举他们,他们日后也能为你帮衬着些。”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这样吧,待咱们君臣到了扬州后,你从你母家族人里挑选些聪明伶俐的适龄读书人,数量不限,你看着办,事后给朕说一下就行,朕让他们入国子监,这样将来也能有个好前途。此外,朕亦打算在南巡之后再开选秀,充实**,你亦可以在母家族人中挑选一名适龄女子,朕给她贵人位份,你看如何?”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不由一惊! 无论德庆皇帝存着怎样的心思,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赏赐了。?????笔趣阁??w?w?w?.b?i?q?u?ge 国子监乃是大明朝最高学府,但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或是在科举中考取了举人资格,称为“举监”;或是给朝廷捐献了大笔银子,称为“例渐”;或是考取了秀才名位,并得到地方学政的推荐,名叫“贡监”。 而最后一种,则是“荫监”,即凭借父辈做官而成监生,德庆皇帝赏赐给赵俊臣母家的监生名额,或可归于此类。 若是寻常监生名额,倒也罢了,但德庆皇帝的原话却是“数额不限,你看着办”,这就难能可贵了。要知道,监生名额可是抢手的很。 一旦成为监生,好处自不用提,不仅可以跳过院试,直接获得秀才资格并参加乡试,更有甚者,若是能得到国子监祭酒的推荐,还可以以监生的身份直接入朝为官! 这般恩赐,不可谓不重。 此外,让母家族人入宫的事情,亦是恩宠隆重,尤其是一入宫就给了贵人位份,足见重视。 ……… 所以,想到这些恩宠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赵俊臣却是迟疑了,犹豫道:“陛下,臣那一众母家亲戚,臣已是有十余年没见过他们了,是良是莠,臣实在是心中没底……” 话到一半,德庆皇帝已是挥手道:“这一点朕比你放心,俊臣你聪慧过人,容貌在满朝上下也是数一数二,从你母家选出来的监生秀女,想来必不会差。” 见德庆皇帝态度坚决,赵俊臣只得答应了,躬身致谢道:“臣谢主隆恩。” “罢了罢了,朕亦是看你办事妥当,有功则赏罢了。”德庆皇帝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笑意,却突然切入正题:“不过,事到如今,这次你与太子之间的赌约,必是你赢了,朕明日早朝,就升你为户部尚书,不过,一旦你升为户部尚书,这户部上下,侍郎之位皆是空缺,却也不合适。”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一脸的沉吟。 当初德庆皇帝把赵俊臣升为户部侍郎的时候,就有意暗中帮着赵俊臣掌控户部,不仅把作风清廉且为人迂腐的李成儒调为户部尚书,且除了赵俊臣之外,另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一直迟迟拖着未定。 而如此一来,赵俊臣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户部。 只是,当赵俊臣升为户部尚书,且李成儒另任他职后,户部两个侍郎的位置全空了下来,自是不合适。 只见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说道:“这样吧,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虽然朕为了大局提前结案了,但依朕看来,那礼部侍郎詹善常,却脱不了干系,明日朕就把他调为户部右侍郎,由俊臣你看着他,省的他再惹出什么麻烦。”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思索了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户部左侍郎……恩,马森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已是呆了不少年了,也该动一动了,就由他担任。不过,这样一来,却又空出了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和一个礼部侍郎的位置,恩……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熟悉礼制,为人又老练,倒是可以担任礼部由侍郎之职,至于吏部侍郎嘛……对了,俊臣你不是举荐过潞安府知府刘长安吗?朕看过他的官履,确实是个人才,就由他来担任吏部右侍郎吧。”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看向赵俊臣,一脸的信任,竟是在征求赵俊臣的意见,问道:“俊臣你看如何?” 赵俊臣躬身道:“陛下思虑周详,臣自无异议。”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俊臣心中却颇不平静。 户部是赵俊臣的地盘,但马森却是辅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而刘长安的靠山却是赵俊臣! 此外,因为詹善常投靠的关系,如今礼部上下已是有近半人以赵俊臣马是瞻,然而,詹善常调任户部后,还会如此吗? 那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可是阁老黄有容的人,而黄有容在诸位阁老之中,却是出了名的贪权。 德庆皇帝如此相互掺着沙子,那么赵俊臣与辅周尚景、与阁老黄有容,利益冲突之下,又该如何相处?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三十章.庙堂争锋(下).第三更 第二天,早朝之前,一如既往,寅时过半后,赵俊臣坐着轿子来到了午门外,在那里,太子一党与辅周尚景,皆已是等待多时,至于其他的阁老重臣们,依旧在等着钟声响起才出现。?w?w?w.?b?i?qu?ge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当赵俊臣下轿之后,威势人气,却要比前些日子大得多。 其实,自回京之后,赵俊臣一改以往的孤僻跋扈,与朝中官员笑脸相迎,曲意结交,那广交朋党的心思,自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而通过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赵俊臣也展示了他那庇护朋党的能力,以及在德庆皇帝面前的强大影响力。 面对这样一个赵俊臣,许多有心寻找靠山的朝廷官员,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视的朝廷官员,自是心动了。 然而,彼时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胜负未定,若是赵俊臣最终输了赌约,身负欺君之罪,那自是前途尽毁,更谈不上庇护朋党,自成一派了。 所以,虽然有不少朝廷官员有心向赵俊臣靠拢,但碍于那场赌约,却大都没有行动,只是在观望考量。 但随着户部的那场胰子货源拍卖的结束,任谁都知道,这场赌约必是赵俊臣赢了! 在这个时候,再不表明态度,又待何时? 事实上,昨日户部拍卖刚刚结束,赵俊臣的府中,就已是有不少朝廷官员或是送了名帖,或是亲自前去拜访,一时间,赵府门前,车水马龙,喧闹非凡。笔?趣?阁??????w?w?w?.?biquge 而今日早朝,随着赵俊臣出现,更是热闹,许多朝臣,早已是等候多时,待赵俊臣下轿后,纷纷向着赵俊臣靠拢而来,人头攒动,比肩接踵,粗粗一算,竟是不下二三十人,纷纷向着赵俊臣招呼、问安、示好,不一而足。 看着眼前一众官员,虽然官位权势皆是不大,但若是能挑选一番收入门下,对赵俊臣而言,总是好的开始,更能增加赵俊臣在朝中百官心中的声望地位,所以赵俊臣亦是一一拱手还礼,表现的颇为客气。 “赵大人,昨日下官曾派人向贵府送了名帖,不知赵大人可有看到?” “赵大人,下官今日有意在临渊阁摆宴,不知赵大人可否赏脸一聚?” “赵大人安好,下官在这里预祝大人荣升尚书之位了!” 喧闹之间,赵俊臣双手虚压,一众官员皆是安静了下来,面带期盼的看着赵俊臣。 只见赵俊臣笑道:“若是今日本官当真有幸荣升户部尚书,自会摆宴酬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对本官的鼎力支持,恩,就定在今天下午酉时,城西天海楼,各位意下如何?本官也就不下帖子了,今日酉时,只要能赏脸赴宴的同僚,都是我赵俊臣的朋友。笔趣???阁w?w?w.?b?iq?uge”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官员自是纷纷答应。 突然,只听有人轻哼道:“赵侍郎倒是信心十足,难道赵侍郎真以为自己赢定了赌约不成?”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此时正冷冷的看着赵俊臣等人。 看到是鲍文杰说话,聚在赵俊臣周围的那些朝臣皆是下意识的闭口不言。 鲍文杰官居三品,手握实权,又是太子亲信,这些人虽然有心投靠赵俊臣,但事情未定,平白得罪了鲍文杰,却也不值得。 赵俊臣微微一笑,对着鲍文杰一拱手,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有人抢着说道:“哦?如今陛下已经下旨,把内库经营胰子所得的银两,每年分给户部二十万两,事已至此,赵大人已是赢了赌约,怎么?难道太子殿下竟打算毁约反悔不成?” 说话间,詹善常和童桓联袂出现,刚才说话的,自是早已看鲍文杰不顺眼的詹善常。 那三省秋闱舞弊案,若是没有鲍文杰的举报,詹善常前些日子也不见得会那般狼狈,更何况,两人这些年来在礼部争权夺势,早已结下了不少梁子。 鲍文杰看到是詹善常说话,眼中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哼声说道:“小人得志,又能猖狂多久?” 说话间,鲍文杰又对赵俊臣拱手道:“赵大人,这场赌约,未必就是你赢定了,咱们朝堂上见。” 说话间,不待詹善常反驳,鲍文杰已是转身向着太子一党聚集的位置走去,只剩下詹善常气的脸色青。 而赵俊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着鲍文杰的方向,向着太子一党看去。 很显然,太子一党如今也知道了赵俊臣利用胰子盈利的事情,一个个皆是面色严肃,但并没有多少灰败失望之色,显然自有应对手段。 对此,赵俊臣却并不担心,这次事情,他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显然太子一党已是察觉了,但赵俊臣并不在意,这些破绽,他是留给德庆皇帝看的,太子一党自以为得计,其实只是被赵俊臣利用罢了。 目光扫视之间,赵俊臣又看到了辅周尚景,一如既往,周尚景被一众门人围拢在中间,此时也正用审视的眼神向着赵俊臣看来。 两人目光接触后,无论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是客气的向对方点头示意。 赵俊臣毫不怀疑,昨天德庆皇帝的那些安排,周尚景必然是知道了,但对于德庆皇帝的动作,却是没有影响周尚景丝毫,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让赵俊臣看不透深浅。 另一边,因为鲍文杰的出现,聚在赵俊臣周围的那些朝廷官员,皆是有些尴尬,见到詹善常和童桓向着赵俊臣走来,皆是知趣的纷纷告辞了。 待身边只剩下詹善常与童桓之后,赵俊臣带着二人向着午门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今晚摆宴,你们两个也来,那些想要投靠于我门下的朝廷官员,你们两个负责筛选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与童桓皆是点头表示明白。 赵俊臣虽然有心收罗朋党,但却也不想要收罗一群其他派系派来的探子,刚刚那些人,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投靠赵俊臣?赵俊臣还真是心中没底。 此外,许多官员虽然有心投靠赵俊臣,但他们从前之所以找不到靠山,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用,亦有不少他们本身的问题,或是能力太差,或是眼光短浅,或是无法与人正常相处,赵俊臣可不想不分良莠,全部收下。 就在赵俊臣叮嘱之间,午门上钟声响起,随着午门缓缓打开,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一如既往的踩着钟点下轿,早朝开始了。 ~~~~~~~~~~~~~~~~~~~~~~~~~~~~~~~~~~~~~~~~~~ ps:明天五更,把七夕的欠债换上,然后开始爆,总算闲下来了,前段时间那起早摸黑的日子,真是不堪回啊(#^_^#) 第三十一章.三大死罪(上).第一更 按照早朝的规矩,在午门开启后,众官员穿过午门,在太和门前集合整队,然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官员们,排队进入了太和殿,等待德庆皇帝的驾临。?w?w?w.?b?i?qu?ge 在进入太和殿的路上,詹善常走在赵俊臣身边,却是一脸的不满,向赵俊臣轻声提醒道:“赵大人,以您如今的声势圣眷,又何必对那温观良和鲍文杰他们如此隐忍?” 原来,在鲍文杰挑衅之后,刚刚在太和门前整队的时候,温观良路过赵俊臣身边时,也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赵侍郎,可还记得那日老夫曾对你说过的话吗?菜冷了可以重温,若是做错了选择,却是再难回头,希望你今日不会后悔。” 而面对温观良的隐隐挑衅,赵俊臣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样子,更没有反驳,反而对着温观良拱手道:“多谢温阁老指教,下官受教了。” 对于这一切,詹善常自是不满,只觉得赵俊臣太过隐忍示弱了,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 另一边,听到詹善常的提醒,赵俊臣微微一笑,一脸的不在意,缓缓说道:“面子上凶不是真的凶,更不是谁说的话漂亮就是谁赢了,他们愿意凶就去凶,愿意说漂亮话就去说漂亮话,只要最后是咱们赢了,并能得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詹善常却不认同,说道:“可是,大人,您若是一直这么的隐忍示弱,被朝中百官小看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又是一笑:“只要咱们最终赢了,又有谁敢小瞧咱们?反倒是他们,输赢未定的时候就迫不急待的嚣张如此,最终若是输了,在朝中百官眼中,反而会像跳梁小丑似地。?笔???趣??阁ww?w?.?b?iq?uge”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詹善常一眼,悠悠道:“詹大人,你要切记,做事低调隐忍,和做人低调隐忍,完全是两码事,做事不能太过低调隐忍,否则就得不到好处,但做人最好还是要低调隐忍些,面子功夫罢了,既能得到百官好感,也能让人看不透深浅,何乐而不为?” 说话间,赵俊臣一指站在朝班最前列的辅周尚景,补充道:“你过往一直跟着温观良,习惯了温观良那一套,如今有些不习惯这般做法,倒也正常,然而温观良虽然名为阁老,但说到底一直没成大气候,屡屡被人玩弄于鼓掌,咱们可不能学他,而应该学学辅大人,人家纵横朝堂多年,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皱眉思索片刻后,终于恍然。 确实,周尚景这些年来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形容,恰如其分,詹善常原本以为这只是周尚景的为人性子使然,但经赵俊臣这么一说,思量一番后,却又觉得,这种风格,未必不是周尚景成功的原因。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见詹善常想明白了,赵俊臣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w?w?w.biquge 反倒是詹善常,经过这番谈话后,对赵俊臣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或许,赵俊臣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周尚景。 ……… 在詹善常看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是在向周尚景学习,其实却是误会了赵俊臣。 赵俊臣学习的对象不是周尚景,而是后世的那些官员。 在这个时代,朝中官员们一向看重“官威”二字,习惯了拿腔作势,处处摆谱,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尊荣,让人心生敬畏。 但赵俊臣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于后世,还当过几年政府的公务员,更习惯后世那些官员的作风。 后世的那些官员,不管实际上如何,但从表面上看,一个个皆是温和亲切,哪怕心里恨对方入骨,流露于表面的神情,依然是一派真挚友善,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真是假,但私底下,这些看似相处融洽的政客们,所作所为,却比谁都要彻底决绝,从来不留余地。 而“做人低调,做事高调”八字,也是后世官员普遍的座右铭。 这种做法,说是“表里不一”也好,说是“笑里藏刀”也罢,又或是“虚假伪善”也可以,但赵俊臣见惯了这一套,也习惯了这一套,并觉得这套做法很有用,所以也就拿来用了。 所以,无论是对于太子朱和堉,还是对于温观良,又或者是周尚景,赵俊臣对待他们的态度,一向是谦逊友善,但赵俊臣心中真正的想法如何,也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 而众臣进入太和殿后,没等多久,随着张德一声“陛下驾到,众臣跪迎”,德庆皇帝已是一脸笑意的驾临太和殿。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或许是一位很容易让人看透的帝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比如,他如果称呼赵俊臣为“俊臣”,那就说明他对赵俊臣很满意,反之若是称呼赵俊臣为“爱卿”,反倒是说明他心情不佳了。 再比如,每日早朝,德庆皇帝出现的时间,亦能说明他的心情,若是像今日这般,早早的驾临太和殿上朝,亦是说明他的心情颇佳。 德庆皇帝的心情虽好,但太子朱和堉的心情却不好,任谁都知道,今日是他与赵俊臣的赌约输赢决定之时,德庆皇帝心情如此之好,岂不是说他希望赵俊臣赢,希望朱和堉输吗? 所以,朱和堉原本已是严肃无比的面容神色,在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时,变得愈加的严肃冰冷了。 “众爱卿起身。” 德庆皇帝落座后,左手虚抬,笑着说道。 待众臣起身后,不等百官奏报,德庆皇帝已是当先说道:“众爱卿可还记得,月前太子朱和堉与户部侍郎赵爱卿之间的赌约?朕是那场赌约的公证人,却是记得清楚。如今距一月之期,虽然还有三天时间,但在朕看来,却已是尘埃落定。昨日,赵爱卿用那风靡京城的胰子,为内库入账一百四十余万两银子,抛开人工物料,竟是为内库增收了至少八十万两银子!而且这还是第一年,根据朕的估算,待那胰子使用在民间普及,内库亦能进一步增大产量,三五年后,这般盈利,更能增加到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随着德庆皇帝此言,包括太子一党在内,满朝上下,齐齐响起了惊呼声。 他们虽然知道昨日那场胰子货源的拍卖,内库入银必定不少,却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惊呼之后,许多人皆是把目光转向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受百官注目的赵俊臣,此时却是低眉顺眼,一脸的低调谦逊,德庆皇帝看在眼里,颇为满意,继续说道:“朕前几日已是下旨,今后内库用胰子所得的盈利,每年补贴国库二十万两,如此一来,那场赌约,已是赵爱卿赢了,既然如此,按照赌约……” 德庆皇帝话才说到一半,太子朱和堉却突然出列,一脸的严肃决绝,扬声说道:“父皇,儿臣要弹劾户部侍郎赵俊臣,罪名有三,罪罪该死!!” ~~~~~~~~~~~~~~~~~~~~~~~~~~~~~~~~~~~~~~~~~~ ps:今天共五更!这是第一更! 第三十二章.三大死罪(中).第二更 听到朱和堉突然的插话,德庆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敛了起来。?w?w?w.?b?i?quge 他倒并非是不想要朱和堉弹劾赵俊臣,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早有预料,今日输赢决定之时,朱和堉有所反弹本就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朱和堉如此突然打断德庆皇帝的讲话,那就是对德庆皇帝尊严的冒犯了。 另一边,赵俊臣站后面,看着太子朱和堉的背影,想象着朱和堉此时一脸的毅然决然,心底亦是暗暗叹息。 虽然朱和堉是他的敌人对手,但有时候,对于这位太子殿下,赵俊臣甚至会常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刚则易折,这位太子殿下为何总是以惹怒德庆皇帝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正直呢?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感叹的同时,朝中百官,却皆是为太子的弹劾而震惊不已。 三大死罪!这可不是小事。 就在百官震惊之间,德庆皇帝亦是收敛了神色间的不快,缓缓说道:“哦?三大死罪?朕倒不知道,赵爱卿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太子你说来听听。” “陛下,赵俊臣此次固然用那胰子为朝廷增收不少,但手段下作,无所不用其极。”说话间,朱和堉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章,打开后朗声读道:“赵俊臣死罪有三,其一,处心积虑,败坏朝廷与君王声名,有大不敬之罪!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不惜借青楼污秽之地,为胰子扬名造势,时至今日,民间百姓,谈及胰子必会思及青楼,而那胰子如今又是由内库专营专造,如此一来,民间百姓又会如何看待陛下与朝廷?赵俊臣如今作为,败坏帝王与朝廷声名,正是大不敬之罪。笔趣?阁w?w?w?.?bi?quge” 听朱和堉这么说,百官皆是一愣,赵俊臣借青楼为胰子扬名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解,此时听朱和堉这么说,心下思索,皆是觉得有理。 甚至于,德庆皇帝面色也是一变,他可是一位极为爱惜名声的帝王,太子此言,不由他不重视。 然而,赵俊臣心中却暗暗叹息,朱和堉说的罪名很大,确实是死罪,甚至未尝没有道理,可惜,赵俊臣若想要反驳,却也容易。 所以,不待朱和堉说第二条罪名,赵俊臣已是移步出列,扬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和堉瞪了赵俊臣一眼,显然为赵俊臣打断自己的“檄文”而不满,但德庆皇帝已是说道:“你说吧。” 赵俊臣扬声道:“陛下,太子弹劾臣的这般罪名,臣却不敢自认,亦不能认同。臣自始至终,从未想要利用青楼为胰子扬名造势。京城中的那些青楼,确实率先使用了胰子,但一买一卖,公平交易,青楼之地虽然污秽,但亦是为朝廷交税的,她们来买,难道还能不卖?”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至于太子所说,如此一来,胰子借青楼扬名,会有损朝廷名声,臣更不敢赞同。臣一向坚信,在陛下您的教化下,我大明百姓民风淳朴,士子间亦是君子多于小人,那青楼污秽之地,会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即使有人会因为胰子联想到青楼,并因此而恶意的猜想君王与朝廷,亦只是那些常常流连青楼之辈,且天生的小人心思罢了。????笔趣阁ww?w?.?biquge对于那些小人,无论什么事都会恶意猜忌,又何必顾虑他们的想法?臣虽然不敢自称君子,但自胰子制造出来,亦是日日使用,却从未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扫视着朝中众人,问道:“敢问诸位同僚,如今胰子风靡京城,想必在场各位大都有所使用,即使没有用过,也定然听说过胰子的事情,可有哪位曾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那青楼污秽之地?” 经过之前的那番话,赵俊臣的这个问题,就相当于在询问朝中百官,是不是常常流连青楼,且满脑子小人心思了。 即使事实如此,但当着德庆皇帝的面,又有谁会承认? 于是,包括太子一党在内,朝中百官,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甚至有人连连摇头。 见百官如此,赵俊臣轻轻一笑,又问道:“当然,如今陛下圣明,御下官员,亦皆是君子,自然不会有这般小人心思,那么本官再问诸位同僚,诸位同僚身边的那些族人朋友,甚至于长随仆从,可曾有人因为胰子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听赵俊臣这么说,百官再次或沉默,或摇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朝中百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身边有那种流连青楼的小人了。 见到这般形势,太子朱和堉脸色愈加的冰冷,虽然在他看来,如今太和殿内百官,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青楼而得知了胰子的功效,亦是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但他却也不好强迫百官承认,否则必然会引来百官反弹。 再看到德庆皇帝脸色渐渐宽柔,朱和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这一条罪名是无法扳倒赵俊臣了。 虽然觉得赵俊臣这是在诡辩,但朱和堉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冷哼一声后,就准备说出赵俊臣的第二条罪名。 然而,朱和堉虽然放弃了这条罪名,但赵俊臣却没有放过他。 却说,赵俊臣在见到百官或沉默或摇头后,竟是看向太子朱和堉,问道:“这么说,满朝上下,仅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如此认为了?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赵俊臣一脸的真挚笑意,看似没有任何恶意,但这句话却是诛心了。 太子朱和堉自然怒极,瞪着赵俊臣,强忍着动手的冲动,咬牙问道:“赵侍郎,你这么说,是认为本太子满脑子小人心思?还是认为本太子是流连青楼之辈?” 太子的话刚刚落下,就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出列,满脸怒意,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赵俊臣污蔑太子殿下,有不臣之心。” 鲍文杰刚刚说完,礼部右侍郎詹善常亦是出列,道:“陛下,臣弹劾鲍文杰污蔑朝中大臣,心怀不轨。刚刚赵大人所言,臣听的一清二楚,何曾污蔑过太子殿下?” 赵俊臣亦是说道:“陛下,臣对太子殿下一向恭敬,又如何敢污蔑诽谤?太子殿下之贤名,朝野上下,人所共知,臣常有听闻,太子殿下日后必是我朝的圣君明主,臣对太子殿下尊敬都来不及,又怎敢污蔑诽谤?在臣看来,太子殿下是绝不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的,之所以会有这般言论,怕是受了他人影响,所以臣才有所询问罢了,还请陛下明鉴。” 说话间,赵俊臣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鲍文杰一眼,意思很明显,在赵俊臣眼中,影响太子的小人,就是鲍文杰了。 见赵俊臣如此,朱和堉与鲍文杰皆是怒极。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说到“臣常有听闻,太子殿下日后必是我朝圣君明主”时,眉头微微一皱,终于开口了。 “罢了,赵爱卿,太子毕竟是太子,你日后说话亦要小心些,不能让人误会。” 说话之间,却是把赵俊臣的那句诛心之言一笔带过了。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对着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知错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对着朱和堉躬身道歉道:“还请太子殿下恕臣失言之罪。” 见赵俊臣如此,朱和堉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怒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而德庆皇帝则继续说道:“不过,赵爱卿所言也有道理,这败坏君王与朝廷名声,大不敬之罪,却是太子有失考量了,依朕看来,过于牵强。”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又事已至此,百官自是称是,而鲍文杰与詹善常,亦是在行礼后各自退回队列。 唯有赵俊臣,依旧站在那里,意思很明显,他要与太子朱和堉打擂台了。 第三十三章.三大死罪(下).第三更 见赵俊臣没有归列,朱和堉自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眼光愈加的冰冷之余,心中却有些暗暗诧异,只觉得赵俊臣自回京之后,作风突变,与往前截然不同。???w?ww?.?b?i?q?uge 按照往前,朱和堉可不止一次这般弹劾过赵俊臣,而那时的赵俊臣,却只懂得向德庆皇帝连连叩,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着德庆皇帝,指望着德庆皇帝为他做主。 而如今,赵俊臣不仅敢开口反驳,更是竟有胆子出言反击于他! 其实,赵俊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很微妙,即因为朱和堉的贤名卓著而嫉妒顾忌,又因为朱和堉的太子身份而不得不出手维护。 而今日这般与朱和堉争锋相对,德庆皇帝究竟是存着怎样的心情思绪,是见太子受挫后而暗暗开心?还是见赵俊臣顶撞太子而暗暗不满?即使是赵俊臣,也猜不透。 但是,赵俊臣却也只能这么做,今时不同往日,赵俊臣既然已经有心自立一派,就必须要在百官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若是再同从前一般,只知道哀求德庆皇帝出手相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声望会尽毁不说,今后更是别想再有人会真心投靠于他了。?ww?w?.?b?i?q?uge 更何况,通过工部尚书左兰山等人,赵俊臣亦是清楚,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如今已是暗暗达成默契,若是太子对赵俊臣太过强势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落井下石,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很难护住赵俊臣。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打压一下太子朱和堉的气势,让温观良等人不敢随意出手。 不过,为了避免德庆皇帝的不满,赵俊臣虽然与太子朱和堉争锋相对,却也在抓住一切机会讨好着德庆皇帝。 毕竟,太子朱和堉口中赵俊臣的三大死罪,究竟是不是死罪,是大罪还是小罪,甚至于究竟有没有罪,最终很大程度上还要看德庆皇帝。 ……… 另一边,瞪了赵俊臣一眼后,朱和堉继续说着赵俊臣的罪名。 “罪其二,赵俊臣蛊惑圣君上……” 这一次,朱和堉却是刚刚开了个头,赵俊臣就已是打断道:“还请太子殿下慎言。” 朱和堉见自己刚刚开口就又被赵俊臣打断,脸色冷的都快结出冰了,冷声问道:“何为慎言?本太子才刚刚开口,难道还说错了什么不成?” 赵俊臣却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臣就劝谏过您,‘蛊惑圣上’这四字不可随便使用,只有小人才会蛊惑圣上,也只有昏君才会被小人蛊惑,太子您认为臣是小人也就罢了,但当今圣上乃是自古少有的明君圣主,臣即使是小人,又如何蛊惑的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颇为满意,而太子朱和堉则咬着牙瞪着赵俊臣不说话。笔?趣?阁??????w?w?w?.?biquge 而赵俊臣却继续说道:“此外,之前那大不敬的罪名,陛下已是认为不妥当,陛下他金口玉言,那么那般罪名自是不成立了,而太子您接下来弹劾臣的罪名,应该是罪其一才对。” 太子朱和堉强压下怒火,继续举起折子读道:“罪其二,赵俊臣误导君上,将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与民争利,无视民生,为一己之利,夺民富而邀赏,致使民心生怨,反响恶劣,民间上万皂角匠人失去立身之本,数万百姓失去生活依仗,此乃是祸民不义之罪!”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又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他虽然把“蛊惑君上”改成了“误导君上”,但依然将其列为“罪其二”,显然在他心中,赵俊臣使朝廷与君王声名受损的大不敬之罪,依旧是成立的。 赵俊臣这次却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太子朱和堉竟会抬出这般罪名。 在赵俊臣看来,国家与民争利,是很正常的事情,否则又怎么有盐铁专营的政策出现?但在太子朱和堉看来,与民争利,显然是一个很大的罪名。 说到底,其实和“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个道理,与民争抢小利是过错,有损朝廷颜面;而与民争抢大利就是国策,乃是增加国力之必然了。 而胰子不管再怎么赚钱,终究不能与盐铁相提并论,只是小利。 对于此,赵俊臣心中急转,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反驳道:“太子弹劾臣的这般罪名,臣依旧不敢自认,亦不能认同,内库专营专造的是胰子,而为此失去营生的却是那些皂角匠人,又如何是臣的罪过?难道,为了照顾那些皂角匠人的营生,还要强迫天下百姓,弃效果更佳的胰子不用,而继续用那皂角不成?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更何况,《易经》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胰子比皂角好用,那些皂角匠人失去营生本就是必然,若是能他们能自图强,制造出比胰子更好用的东西,难道还怕失业不成?”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更何况,自陛下下旨,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内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收罗各地的皂角匠人,那些皂角匠人,除非本身手艺不精,无法被内库所用,其他那些有真本事的皂角匠人,又岂会失去收入营生?” 太子朱和堉的冷声说道:“诡辩!!自古以来,除了盐铁两物关系到国本战略,需要朝廷专营之外,其他小物,朝廷从来都是放任民间百姓自营自产自销,由此才能让万万百姓自得营生,而那胰子,亦只是小物罢了,据我所知,制造并不困难,但你却误导陛下,使之专营专造,不是与民争利,又是如何?” 说话间,朱和堉向德庆皇帝躬身道:“还请父皇明鉴,自那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民间反响颇为恶劣,许多皂角商人匠人,失去营生之道后,亦是对朝廷蒙生不满之心。与民争利,一向都是朝廷大忌,父皇您切不可受赵俊臣蒙蔽!” 德庆皇帝不由眉头微皱,他之前只顾着胰子能带来的银子,但如今听朱和堉这么一说,却也觉得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确实有与民争利的嫌疑,对他帝王名声有碍。 然而,若是让德庆皇帝放弃胰子的盈利,作为一个穷惯了的皇帝,德庆皇帝却又舍不得。 所以,德庆皇帝下意识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 ps: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三十四章.尘埃落定(上).第四更 看到德庆皇帝注视而来的目光,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反驳的办法。???w?ww?.?b?i?q?uge 然而,表现在脸上,赵俊臣却依旧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似乎不知该如何反驳。 与民争利,确实是朝廷大忌,历史上所有与民争利的君王,最终都没落得好名声,德庆皇帝觉得棘手,也是自然。 不过,也正因为德庆皇帝都觉得棘手,所以赵俊臣就更不能把它轻而易举的解决掉。 身为臣子,绝不能表现的比帝王更聪慧,在赵俊臣看来,这是常识性问题。 有容人之量的君王,毕竟只是少数。 而另一边,看着赵俊臣皱着眉头,良久无语,太子朱和堉不由觉得出气,再次举起手中折子,刚准备说出最后一条罪名,赵俊臣终于开口了。 “太子殿下且慢,臣还有话说。” 朱和堉一愣,冷眼看着赵俊臣,说道:“怎么?难道你还能否认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并非是与民争利不成?” 赵俊臣这次却没有理会朱和堉,而是对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圣明,自是比臣更加明白,世间万物,皆有正反两面,朝廷每一个决策,亦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决策,而弊大于利,则就是害国害民的不好决策。?笔?趣?阁?ww?w.?b?i?q?u?g?e?.而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依臣看来,就是利大于弊的决策,否则,陛下如此圣明睿智,又岂会准许?” 见德庆皇帝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其弊端,按照太子殿下的话来讲,会让百姓认为朝廷与民争利,从而引起民心混乱,依臣看来,虽是事实,却不免夸大其辞了。” 朱和堉冷笑道:“既然是事实,又怎会夸大其辞?” 赵俊臣微微一笑,解释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固然会让民间部分百姓受损,但绝不是我大明所有的皂角商人匠人,如今内库正是用人之际,那些皂角匠人只要有真实本领,自会被内库雇佣,其所得工钱还会有所增加,如此一来,他们只会感激朝廷,又怎会因此而埋怨朝廷?说到底,真正会因为这般旨意受损的,仅只是那些皂角商人,以及一些手艺不精无法被朝廷所用的皂角匠人罢了,那些皂角商人各个富裕,即使失去了营生,也是一时生活无忧,而那些手艺不精的皂角匠人,说到底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更何况,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多也不过两三千人,就算对朝廷有所埋怨,又怎会影响大局?” 朱和堉怒喝道:“诡辩!河堤溃于蚁穴,民怨就是民怨,又岂可因为大小而忽视?” 赵俊臣摇头道:“臣并未忽视,臣也说过了,太子殿下您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辞,但亦是事实,然而,正如臣之前所讲,朝廷每个政策,皆是有利有弊,如今臣说了弊端,自是该说利处了。?ww?w.?b?i?q?u?ge?”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对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固然会让少许百姓受损,但更会让大多数百姓受益。先,这胰子为朝廷增收后,朝廷所得银钱,自会用在屯田、河堤、养军之上,这是每个百姓都能受到实惠的事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是如此。其次,这胰子虽由内库专营专造,但亦是由各地商人专售,如此一来,专售商人、运输苦力、店铺伙计,皆是因此而有了营生,数量远多于利益受损的那些皂角商人与皂角匠人,轻重有别,自该取舍;其三,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亦可由朝廷监督,压低成本,降低售价,让百姓们用买皂角的价钱就能买到胰子,而最终得益的,亦是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大了些,继续说道:“由此可见,陛下您下旨将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完全是深思熟虑的,虽会有少许百姓利益受损,但却会让更多百姓得利,正是陛下您睿智英明之表现,又岂会是与民争利?太子殿下此言,却是误解陛下了。” 太子朱和堉明明是在弹劾赵俊臣,但经过赵俊臣嘴中一绕,竟是成了对德庆皇帝的误解,朝中不少官员,听及此言,或是暗乐,或是暗暗皱眉。 太子朱和堉自然能听出来,赵俊臣这是在诡辩,否则,按照赵俊臣的这些说话,天下间万般货物,皆是由朝廷专营都行。 然而,朱和堉虽然有心反驳,但奈何德庆皇帝偏袒赵俊臣,更舍不得胰子的盈利,还未等朱和堉开口,德庆皇帝已是点头道:“赵爱卿之言,正是朕之所想,看来满朝上下,还是赵爱卿懂得朕的心思。” 说话间,德庆皇帝看向朱和堉,缓缓说道:“太子你这番话,却是有失考量了,日后所思所想,却要全面一些,不可听风就是雨,‘与民争利’这种事情,又岂是可以随便说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依朕看来,这第二个罪名,也是牵强,你再说赵爱卿最后一个罪名吧。”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朱和堉只觉得胸口要被怒火憋破一般,但却也不敢反驳。 从前,朱和堉只是因为赵俊臣是个贪官,且被朝野间传为德庆皇帝的私生子,所以心中厌恶,但经过今日这般争锋相对,朱和堉对于赵俊臣,却已是变成仇恨了。 看着朱和堉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赵俊臣自然明白朱和堉心中的想法。 但赵俊臣却并不在意。 因为,朱和堉对自己究竟是厌恶,还是仇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两人之间终究是敌非友。 瞪了赵俊臣片刻后,太子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一些,继续说道:“罪其三,赵俊臣以权谋私,借国牟利,贪赃枉法!父皇,据儿臣所知,如今胰子已是交由内库专营专造,其接下来一年的货源,也皆是被赵俊臣拍卖给了各地商人,然而,赵俊臣名下的‘悦容坊’,明明没有拍卖得到任何货源,但这些日子以来,却依旧在售卖各种胰子,货源丝毫不缺,而经过儿臣细查,却现‘悦容坊’的存货早已卖完,如今在卖的那些胰子,全是由内库专造作坊生产。父皇,赵俊臣贪赃枉法,事实俱在,罪证确凿,不容狡辩,还请父皇明查!!” ~~~~~~~~~~~~~~~~~~~~~~~~~~~~~~~~~~~~~~~~~ ps:第四更,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三十五章.尘埃落定(中).第五更! “终于来了……” 听到太子朱和堉弹劾自己的第三项罪名,赵俊臣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w?ww?.?b?i?q?uge 这是赵俊臣故意露出来的破绽,之前赵俊臣还真担心朱和堉会没有现这个破绽。 这个罪名,事实俱在,根本容不得赵俊臣诡辩丝毫。 不过,赵俊臣也清楚,用这个罪名弹劾自己,虽然不容自己狡辩,且罪证确凿,但相比较前两个罪名,太子朱和堉却也最没有底气! 无他,像“贪赃枉法”、“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这类罪名,近些年来,太子朱和堉已是用来弹劾赵俊臣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能找到不少罪证,每次都容不得赵俊臣反驳,但每一次,赵俊臣最终都能安然无事。 这是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就会出面护住赵俊臣,甚至亲自为赵俊臣擦屁股。 而这一次,赵俊臣之所以故意露出这般破绽,也是为了如此!否则,这胰子货源的拍卖,本就是由赵俊臣一手安排,只要赵俊臣稍动些手脚,又怎会让朱和堉抓住把柄? 德庆皇帝身为帝王,驾驭百官,不可能不知道赵俊臣贪污的事情,但德庆皇帝亦是知道,历朝历代,朝中群臣不可能全都是清官,贪官的存在,本就是必然,对德庆皇帝来说,容许赵俊臣有限度的贪赃,从某方面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赏赐与恩惠。笔?趣阁w?w?w?.?biquge 这种事情,其实很普遍,在古时各朝各代,或是某项工程建造,或是某位大臣被抄家,帝王们往往会派自己的亲信宠臣前去负责,为何?就是因为这里面有油水!而在帝王眼中,天下财富,皆为家财,宠臣们只要办事合自己心思,赏赐一些也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每当太子朱和堉以这般罪名弹劾赵俊臣,德庆皇帝总会帮着赵俊臣,让朱和堉徒呼奈何。 而赵俊臣之所以要露出这般破绽,亦是有原因的。 对帝王们而言,贪官往往比清官能吏更好控制,因为贪官的志向不外乎就是钱财银子,且必须要依靠帝王们的宠信才能立足朝堂,但清官能吏们的志向与野心为何,那就不好说了。 而赵俊臣,自回京以来,又是与太子打赌,借着胰子为朝廷增收了大笔银子;又是扩权结党,与阁老温观良敌对,竟是不落下风;虽然这些皆是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但毕竟锋芒过盛了,德庆皇帝会有怎样的想法,赵俊臣还真不敢想,也想不透。 所以,赵俊臣才会故意露出这般破绽,让太子一党看在眼里,把自己陷于不利之地,并再一次求救于德庆皇帝。笔?趣???阁w?w?w?.biq?u?g?e?. 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向德庆皇帝表明志向,证明自己依旧是个贪官,只是贪财罢了,让德庆皇帝对自己放心;二来也是为了收敛锋芒,表现能力不足,让德庆皇帝感觉,虽然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似乎风格转变,能力大增,但若是离开了德庆皇帝的扶持,却依旧什么都不是。 而经过之前的那番争锋相对后,赵俊臣再由德庆皇帝出手相救,也不怕百官们会因此而小巧于他,反而会让百官们再次认识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之盛。 ……… 所以,在听到太子朱和堉的第三项弹劾后,赵俊臣瞬间“脸色大变”,膝盖微弯,似乎想要下跪请罪,却又有些迟疑不敢。 同时,赵俊臣用自己最可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抬头,胆寒若惊的看着御阶上的德庆皇帝,目光中满是哀求。 这般表情,在上朝之前,赵俊臣曾对着镜子练习了许久。 “陛下……臣……臣是被冤枉的,臣……” 磕巴了半天,赵俊臣却依旧没能找到反驳之言,再无之前口若悬河的样子,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德庆皇帝。 果然,见到赵俊臣这般神色,太子朱和堉轻哼一声,面色愈加的难看了,而朝中诸位大臣,亦是面色平静,既没有担忧,也没有幸灾乐祸,这般场景他们见了很多次了,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这一次依旧会安然无事。 唯有辅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另一边,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脸上亦是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似乎在无奈赵俊臣为何每一次都会让人抓住把柄。 不过,虽然无奈,但这一次,德庆皇帝依然会维护赵俊臣,其他不说,这胰子的生意,本就是赵俊臣献给德庆皇帝的,在德庆皇帝看来,赵俊臣为自己谋些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之常情罢了。 所以,德庆皇帝皱起了眉头,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思索对策,直到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怪不得赵爱卿,那胰子的造法,本就是赵爱卿自愿献于朝廷的,他一心为朝廷考虑,朕亦不能让忠良之臣寒心,所以,为了嘉奖赵爱卿,朕曾下过口谕,胰子虽然交由内库专营专造,但赵爱卿每年都能用成本价格,优先从内库得到一批胰子。” 说话间,德庆皇帝转头看向身边的随身太监张德,问道:“怎么?朕的这般口谕,竟是没能公布于群臣?” 张德经验老辣,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这般旨意,老奴也记得,怕是在那日负责记录旨意的太监,竟是疏漏了,没能公布外朝,老奴下去后一定严查!” 听张德这么说,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却是瞪了赵俊臣一眼,而赵俊臣只是一脸诚惶诚恐。 而另一边,太子朱和堉或是早已习惯了如此,竟是没有再生气,只是目光变得冰冷无比,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如此,却是儿臣今日有失考量了,还请父皇责罚。” 德庆皇帝挥手道:“罢了,司礼监的小太监误事,却也怪不得你。”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看向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已是解释清楚了,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吧,赵爱卿理财有道,短短不足一月时间就为国增收近百万两白银,既赢得了当日的赌约,亦有功当赏,从今日起,着升为户部尚书。” “谢主隆恩!” ~~~~~~~~~~~~~~~~~~~~~~~~~~~~~~~~~~~~~~~~ ps:今天第五更,共更新一万三千余字,七夕那天的欠债还上了,从明天开始,进入爆期,每天都有三到五更,大家可否多投些推荐票,让虫子多些动力?(#^_^#) 第三十六章.尘埃落定(下).第一更 “着晋户部左侍郎赵俊臣为户部尚书。”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旨意,一众大臣,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阁老温观良,或许会有些不甘,但都没有太多反对的想法。 事实上,以如今户部的状况,赵俊臣究竟是不是户部尚书,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让赵俊臣多了一个名分罢了。 但赵俊臣倒是有些开心,在他看来,侍郎是三品,尚书是二品,这就是最大的区别。以二品尚书之位收罗党羽,名分上总是方便些。 然而,接下来德庆皇帝的旨意,却是打破了平静,引来了举朝震动! 包括已是从德庆皇帝处提前得到消息的赵俊臣,也是不由的眉头微皱。 “……着原户部尚书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博采华,年事已高,恩准致仕还乡……” “……着原礼部右侍郎马森,改任户部左侍郎,原礼部右侍郎詹善常,改任户部右侍郎,充补户部空缺……” “……着原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改任礼部右侍郎……” “……潞安知府刘长安,治民有道,赈济有功,为百官表率,着晋为吏部右侍郎……” ……… 随着德庆皇帝的诸般旨意接连布,原本平静的朝中百官,皆是或惊或愣,震惊之后,忍不住相互轻声议论,原本庄重肃穆的早朝,一时间嗡嗡声一片。?w?w?w?.?b?iq?ug?e 如此大范围的官员变动,就算在每三年一次的官员审调之期,也是很少见到,更何况,变动的还是吏部、户部这些至关紧要的衙门官员? 但凡稍有眼光的官员,都能看出这般调动会带来的影响。 户部是赵俊臣的地盘,但调任户部左侍郎的马森却是辅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而升任吏部右侍郎的刘长安,靠山却是赵俊臣!这般相互掺着沙子,赵俊臣与周尚景,又该会如何看待对方? 而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又是阁老黄有容的人,升任礼部侍郎后,又会不会下手清理赵俊臣在礼部刚刚建立起来的影响力? 这般小规模的洗牌,又会给朝廷中枢本已是稳定多年的派系势力分布,带来怎样的影响? 与初次得到消息的百官相比,赵俊臣却想得更为深远。 原户部尚书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件事德庆皇帝却并未对赵俊臣说过,这般任命看似不起眼,但若是联想到都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也是太子朱和堉的人,那么今后都察院这个监察衙门,怕是要受太子朱和堉的影响更深了。 若是朱和堉最终能够掌控都察院,那么他虽然依旧在朝中无法掌握实权,但话语权却会变得更重,至少已是自保无忧了。 “这是在保护朱和堉吗?” 赵俊臣皱着眉头,抬头暗暗打量着德庆皇帝,却见德庆皇帝此时依然是一副威严尊荣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朝中百官的喧闹,皱着眉头有些不满。w?w?w?.?b?i?q?u?g?e “百官肃静!!” 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喝令,朝堂上的百官才觉自己的失礼,纷纷闭口不言,垂头听训。 而德庆皇帝却没有斥责什么,反而语气略带温和,缓缓问道:“朕的这些安排,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德庆皇帝这么问,纯粹是面子功夫,他没同百官商量,就已是下了这般旨意,既然旨意已下,天子金口玉言,又岂能随意更改?这是在强迫百官认同了。 一时间,朝中众官员,包括赵俊臣在内,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内阁辅周尚景身上,在这个时候,能让德庆皇帝更改主意的,也只有他了。 或是注意到百官的注目,自上朝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尚景,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周尚景颤巍巍的走出百官队列,对着德庆皇帝躬身道:“陛下之安排,极为合适,老臣赞同。”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朝堂上的百官,不由又是一惊!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安排,周尚景竟是赞同了? 原本指望着周尚景会反对的赵俊臣,亦是一愣,看着周尚景那苍老的背影,脸上有疑惑一闪而过。 对于德庆皇帝的安排,赵俊臣自是不乐意,赵俊臣现在还不想与周尚景、黄有容等人产生利益纠葛,进而敌对,但按照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这种情况却是很难避免。 官场之上的敌友是非,并非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的,否则就不会有“屁股决定脑袋”之说了。 然而,赵俊臣没有力量反抗德庆皇帝,但周尚景却有!事实上,之前若不是有周尚景表态,德庆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在赵俊臣看来,对于德庆皇帝的这种安排,周尚景也必定是不乐意的,户部虽说名义上掌管着天下税赋钱粮,但实际上明朝逃税情况严重,国库之银的使用又有定数,油水虽然不少,但周尚景不一定能看得上眼。而与户部不同,吏部掌管官员审调升贬事宜,乃是庙堂中枢最核心的衙门,重要性远非户部可比,又被周尚景经营多年,拿一个吏部侍郎换一个户部侍郎,周尚景又怎会乐意? 赵俊臣自问,那马森来到户部后,虽然可以把他架空,但身边总有这么一个钉子碍事,亦是不乐意的。 然而,赵俊臣虽然疑惑,但随着周尚景的表态赞同,百官没了带头人,亦是不敢轻易反驳德庆皇帝的旨意,虽然百官沉默,气氛诡异,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成儒、詹善常、马森、张轩等人,亦是或喜或忧,纷纷向着德庆皇帝叩拜谢旨。 ……… 面对德庆皇帝突然而来的官职调动,百官之中,最开心的,或许就是温观良了。 在温观良看来,德庆皇帝这般安排,周尚景与黄有容二人,或多或少都会对赵俊臣产生敌意,而接下来随着他门下之人弹劾赵俊臣,不仅早与他达成默契的黄有容会态度更加积极,原本没有插手想法的周尚景,或许也会转变态度,暗中相助。 再加上正对赵俊臣敌意满满的太子一党,以及必定会落井下石的沈常茂一派,赵俊臣虽然升为户部尚书,但接下来的麻烦,绝对会让他疲于应付。 这般想着,温观良越加觉得,今日此时,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于是转过头去,对着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暗打眼色,示意其出列行动,弹劾户部账目不明之事。 然而,或许是因为刚才德庆皇帝刚才的那些安排太让人震惊了,顾全此时却垂头低目,一脸的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温观良的示意。 温观良无奈,只能跳过顾全,转而对工部尚书左兰山示意。 然而,此时的左兰山,竟然也是如顾全一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是没有注意到温观良的示意。 见两人这般模样,温观良眉头不由一皱,只觉得哪里不对,刚准备咳嗽一声提醒二人,德庆皇帝却再次开口了。 或许是见朝堂气氛诡异,百官沉默,心中有些不喜,所以德庆皇帝也没有了继续早朝的心思,缓声说道:“既然如此,诸事已定,若众爱卿再无他事的话,那么就下朝吧。”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温观良不由心中一急,一时间也顾不得顾全与左兰山的奇怪表现,亲自出列道:“陛下,老臣还有要事禀报。” ~~~~~~~~~~~~~~~~~~~~~~~~~~~~~~~~~~~~~~~~ ps:第一更。 第三十七章.被抛弃(上).第二更 “陛下,老臣还有要事禀报。” 听到温观良突然出列禀奏,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温观良,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赵俊臣,然后才缓缓说道:“哦?温爱卿竟有事要奏?这倒是少见,说吧。” 温观良扬声道:“陛下,臣听闻,近些年来,户部账目不明,屡屡借口国库银钱不足,克扣工部诸般经费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物皆被拖延耽误,民间百姓,地方官员,为此皆是怨声载道,还请陛下明察。”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后,面色严肃了一些,转头向已是改任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成儒看去,问道:“李爱卿,可有此事?” 李成儒自是知道,温观良这般弹劾,名为户部,实为赵俊臣,在形势未明之前,却也不想涉入,于是出列道:“陛下,户部与工部诸般协作,一向是由前侍郎赵俊臣赵大人负责的,详细情况,臣也不清楚。” 李成儒这番话,倒是实话实说。 德庆皇帝却也没有追究,转而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温阁老所言,可是事实?” 赵俊臣出列道:“启禀陛下,绝无此事,工部之责,无论是河工、屯田、物料、城垣、修缮、修路、河道等经费,皆是干系到国本大事,户部一向不敢怠慢,这些年来的诸般用度经费,户部上下一向都是尽力满足的,从未有过克扣拖延之举。??笔趣?阁w?ww?.?b?i?q?u?ge” 说话间,赵俊臣向着温观良看去,一脸恭敬客气的问道:“温阁老,怕是您听错了吧?” 温观良却没有回答,只是疑惑的向着右副都御史顾全、工部尚书左兰山等人看去,却见顾全、左兰山等人一如既往的垂头不语,好似丝毫不知眼前生的事情。 其实,自他刚才出列禀报的时候,顾全、左兰山等人没有随他出列应和,温观良就已是觉得情况不对,如今再看这般情景,意味着什么,温观良历经官场风雨数十载,自然很清楚,只觉得心底一沉! 但抱着侥幸万一的想法,温观良还是说道:“陛下,户部这几年来运转渐好,老臣自是不敢随便质疑,只是这般情况干系重大,不敢有所隐瞒,所以才有此禀报。” 把自己撇干净后,温观良继续说道:“不过,据老臣所知,这般情况,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曾有过调查,最是清楚,而工部上下更是当事之人,找他们询问一番,事实如何,自会清楚了。” 然而,不等德庆皇帝开口询问,右副都御史顾全已是出列道:“陛下,臣确实听说过这般传言,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亦是认真调查过,但最后却现,这般传言只是无中生有罢了,并无此事。” 工部尚书左兰山亦是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承蒙陛下信任,掌管工部,对工部的诸般情况最为了解,从前户部入不支出,多有亏空,倒确实是常有拖延克扣工部用度经费之事,然而,近些年来,户部运转渐好,甚至渐有结余,不仅再无拖延克扣之事,之前所欠的工部经费用度,近几年来亦是一一补上了。?笔?趣阁w?w?w?.?b?i?q?u?ge?.?c?n?” 听到顾全与左兰山的话后,温观良虽然已是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依然身体一震,目光阴沉,转头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目光如枪如箭。 而左兰山与顾全,心中有愧,面对温观良的逼视,皆是不敢直面,归列后齐齐垂头不语。 反倒是工部侍郎陈东祥,一脸的平静,竟是有勇气与温观良对视,眼中残留着些许讥讽,亦是丝毫不加掩饰。 ……… 左兰山与顾全皆是温观良的门人,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温观良这次弹劾户部,是为了对付赵俊臣,也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当看到左兰山与顾全二人,竟是与温观良唱反调后,朝中百官有多么震惊,自然可以想象。 难道,左兰山与顾全他们,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投靠赵俊臣了!? 另一边,看到此时温观良此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人出声应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却是趁机目光流转,巡视着百官神色。 绝大部分官员,此时自是一脸难以抑制的震惊;左兰山与顾全等人都是垂着头,让人看不起他们此时的表情,究竟是不安愧疚,还是理所当然;詹善常与童桓脸上神色以幸灾乐祸为多;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位阁老,却是看着温观良若有所思,神色意味深长。 能做到神色不变的,只有辅周尚景,以及御座之上的德庆皇帝了。看他们两人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清楚左兰山与顾全的表态究竟意味着什么,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是隐藏了真正的心绪态度,还是对此早有预料。 不过,当看到陈东祥与温观良对视之间,面带讥讽时,赵俊臣却微微皱了下眉头。 虽然陈东祥如今已经算是赵俊臣的人了,但看到陈东祥如此对待旧主,依然让赵俊臣心中不喜。 而就在赵俊臣目光巡视之际,温观良亦是向着赵俊臣看来,当见到赵俊臣目光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后,温观良终于确定,左兰山与顾全等人,之所以背叛于他,必是被赵俊臣用什么手段收买了。 想到自己原本成竹在胸的计划,竟是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温观良身体微微一晃,失去了自信与威势后,他的面容竟是苍老了许多。 “陛下,既然如此,怕就是老臣被流言误导了,贸然禀报,还请陛下恕罪。” 温观良沉默良久后,终于表明了态度,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缓缓说道。 温观良这么说,就是在认输放弃了。 一时间,朝中百官,反而大都把目光集中到赵俊臣身上。 赵俊臣低头顺目,一如既往的低调,但许多朝臣此时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却带上了些许敬畏。 能无声无息的让温观良众叛亲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赵俊臣与温观良撕破颜面的消息传出后,任谁都觉得,两派势力,必会迎来一场龙争虎斗,却又任谁都没能想到,最终竟会这般骤然结束,原本势力声望占着上风的温观良,竟会败的这般彻底。 然而,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生的事情,连赵俊臣都没能想到,但却是让赵俊臣彻底的了解到了官场的残酷。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三十八章.被抛弃(中).第三更 随着温观良的放弃,当朝中百官都认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时,风云突变。??笔趣?阁w?ww?.?b?i?q?u?ge 只见阁老沈常茂突然出列,向着温观良指责道:“温阁老,不是我说你,这般未经确认的传言,怎么未经查探就随意向陛下禀报?若是惊扰了士气民心,引起了朝堂混乱,那可怎么办?温阁老,你是朝中老臣了,怎么也能听风就是雨,鲁莽行事?” 沈常茂刚刚话声落下,阁老黄有容亦是出列,说道:“陛下,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温阁老,温阁老他一向身体不好,如今年岁又大了,精力不济,一时糊涂,有所疏忽,也是难免,这次虽说行事鲁莽了一些,但好歹没有造成什么不好影响,还望陛下念在温阁老一派为国之心,从轻责罚。” 而随着沈常茂与黄有容的出列言,两派官员亦是跟着纷纷出列言,或是支持沈常茂,或是支持黄有容,朝堂之上,一改之前的沉默诡异气氛,竟是变得颇为热闹。 沈常茂一派固然是在明目张胆的指责温观良,但黄有容一派,虽然看似在为温观良说话,但实际上用心更狠,言下之意就是温观良已经老了,不堪重用了,应该告老还乡了! 而且,德庆皇帝到底有没有责罚温观良的意思,原本只是两说,但经过黄有容这般说情,反倒似德庆皇帝非要给温观良定罪了! 看着原本已是与自己达成默契的沈常茂与黄有容,竟会这般作为,温观良身体又是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之前,他一直希望沈常茂与黄有容会在今天落井下石,最终,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两个老狐狸果然也落井下石了,但温观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落井下石的目标,竟不是赵俊臣,而是他自己! 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三人,在中枢庙堂之间,虽时有摩擦,常常争权夺利,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联合在一起对抗周尚景。笔趣?阁w?w?w?.?b?i?q?u?g?e?. 但如今,曾经的盟友们正成为对付温观良的急先锋,反倒是周尚景一派,此时皆是沉默不语,只是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原本活跃强势的周尚景一派,不知为何,经常这般作为。 ……… 看着朝堂之上形势突变,赵俊臣亦是一惊,但转眼间,却已是明白了沈常茂与黄有容的想法。 当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背叛了温观良之后,温观良已是颓势明显,且在短时间内,庙堂之上竟是再也没人有足够资格能帮他说话了。 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虽常与温观良合作,但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在这个时候,良机难得,又如何不会趁机踩上一脚? 更何况,温观良一旦失势,内阁次辅的位置空缺,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有机会。 最重要的是,温观良经营官场多年,他的朋党门人,可不仅仅只是左兰山、顾全等人,像油水十足的盐课提举司,还有地方衙门,以及一些虽尚无资格位列朝班但权力颇为重要的京官,都有不少是温观良的门人,若是温观良失势,那么这些势力,沈常茂与黄有容亦有机会瓜分。 如此一来,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会趁机难,就是自然而然的了,虽然他们原本计划中要对付的人是赵俊臣,但官场之上,敌友转变,往往比眨眼还要快更方便。w?ww.biquge 看着温观良孤零零的站在这里,独自一人面对着无数明枪暗箭,偶尔声辩几句,却又是难敌众口,随着左兰山、顾全等人的背叛,朝中百官,竟无一为他说话,甚至于他曾经的一些门人,比如詹善常和陈东祥,还趁机落井下石,赵俊臣竟是觉得温观良有些可怜。 在赵俊臣暗暗叹息之间,德庆皇帝也终于开口了。 “温爱卿今日之言,只是一心为国,朕又怎可责怪?不过,温爱卿这些年忙于朝政,确实是疲惫了,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温爱卿愿意的话,亦可休息一段时间,当然,这由温爱卿自己作主,朕不勉强。” 德庆皇帝的语气温和,但赵俊臣总是觉得,德庆皇帝的这番话,似乎另有所指。 ……… 下朝之后,百官纷纷离去,今天早朝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争锋相对,然后是突然而来的中枢官位权势的大变动,最后又是阁老温观良的四面楚歌,这些事情,需要他们花很长时间来消化,所以,百官离去时,一个个皆是面色怪异。 其中沈常茂与黄有容在离去之时,还友善的祝贺赵俊臣晋升户部尚书之位,表现的颇为真挚友好。 随着百官纷纷离去,太和殿上,人数越来越少,已是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弹的温观良,亦是终于有了动作。 脸色苍白,竟似苍老了十岁不止,再无之前的威势自信,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向着太和殿之外走去。 显然,他很清楚,今日的四面楚歌,种种明枪暗箭,以及德庆皇帝那番意味深长的“抚慰”,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招棋差,满盘皆输”,用这句话来形容如今的温观良,似乎过于平淡了一些。 赵俊臣并没有离去,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观良,但温观良却没有理会赵俊臣的目光。 然而,当温观良路过赵俊臣身边的同时,站在赵俊臣身边的詹善常,却突然冷笑道:“温阁老,确如你所言,菜冷了可以重温,但人做错了决定,却不能重新来过了。” 温观良缓缓转头,看了詹善常一眼,又看了赵俊臣一眼,竟是目光平静,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离去了。 似乎不想让赵俊臣他们看不起,经过詹善常的这番话后,温观良身形挺直了些,亦多了些傲气,脚步也平稳了许多。 待温观良离去后,赵俊臣瞪了詹善常一眼,轻声斥责道:“他既然已经摔倒了,而且已经爬不起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你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脚?有意义吗?” “呵呵,俊臣你觉得,温观良他为何会摔倒?” 詹善常还没说些什么,赵俊臣身边,突然响起了周尚景的声音。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周尚景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来到他的身旁,此时与赵俊臣一般,正目送着温观良离去。 “还请辅大人指教。” 赵俊臣恭敬的躬身道。 周尚景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詹善常一眼。 詹善常自是识趣,微微一愣后,就向两人告辞离去了。 一时间,太和殿内,只剩下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 “俊臣你认为,今天朝堂之上,为何突然会有这么多人攻击温观良?温观良又为何会形势如此不利?” 待詹善常离去后,周尚景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还请辅大人指教。” 赵俊臣依旧没有回答。 周尚景微微一笑,苍老的面容上尽显沧桑,缓缓道:“不是因为沈常茂、黄有容他们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他自己众叛亲离,而是在左兰山、顾全他们投靠于你后,陛下他突然觉得,温观良他已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话间,周尚景拍了拍赵俊臣肩膀,亦向着太和殿外走去。 “好好记住温观良如今的样子,避免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还有,为了庆贺俊臣你荣升户部尚书,老夫已是派人给你府中送了一份贺礼……” ~~~~~~~~~~~~~~~~~~~~~~~~~~~~~~~~~~~~~~~~~~ ps:今天三更完毕,求推荐票。另,明天依然会五更,再爆下。 第三十九章.被抛弃(下).第一更 赵俊臣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中,闭目沉思,细细琢磨之后,周尚景的那番话究竟为何意,终于想的透彻了。?w?w?w.?b?i?qu?ge 是的,在今日早朝,温观良之所以会那般狼狈,并不是因为沈常茂、黄有容之辈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门下官员被赵俊臣收买,朝堂之上孤立无援,而是因为德庆皇帝放弃了温观良! 或者说,德庆皇帝也如沈常茂、黄有容一般,对温观良落井下石了。 虽然,德庆皇帝在那时基本上什么都没做,但正因为什么都没做,才反而说明了德庆皇帝对待温观良的心思态度。 在沈常茂、黄有容二派官员攻击温观良的时候,德庆皇帝曾有无数次机会表明态度,但德庆皇帝却没有,反而任由朝中百官肆无忌惮的攻击温观良,只是冷眼旁观,直到温观良在百官面前失尽了颜面,在众朝臣的攻击下仿佛罪名确凿后,才迟迟开口,不咸不淡的宽慰了几句。 事实上,如果德庆皇帝早点表明态度,温观良绝不至于这般狼狈,而朝中群臣对温观良的攻击,也绝不会这般猖狂。 而如今,在德庆皇帝的纵容下,温观良在众朝臣面前,声名皆毁,颜面尽失,又如何还能在官场立足? 更何况,德庆皇帝那番话,看似抚慰,但实际上,却又隐隐有着劝退的意思。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迟了片刻才表明态度,却已是变转了形势,颠倒了乾坤……” 赵俊臣暗暗想道。?w?w?w.biquge 至于德庆皇帝为何会放弃温观良,赵俊臣也能想象的出来。 在帝王眼中,御下百官,每一个人都有其利用价值,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没了继续为官的资格。 温观良在德庆皇帝眼中的价值,毫无疑问,就是用来制衡周尚景了。 然而,随着左兰山、顾全、陈东祥等人的背叛,温观良在庙堂上的势力大损,再也无力制衡周尚景,那么对德庆皇帝而言,也就没了利用价值,放弃已是必然。 只是,这放弃的度,未免太快了些。 至于顶替温观良的人选,想到德庆皇帝今天相互掺沙子的行为,也就很明显了。 就是赵俊臣了。 “或许,这是好事吧……”赵俊臣喃喃自语:“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我许多担心,至少短期内,无论我如何扩权争势,都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了。” 虽然这般想着,但赵俊臣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意。 ……… 回到赵府门前,赵俊臣下轿,却见轿子旁的许庆彦一脸的笑意,只是气质不佳,总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w?ww?.biquge 自下了早朝后,得知了温观良的下场,许庆彦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赵俊臣摇头失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着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许庆彦吩咐道:“今天我晋了户部尚书,怕是不少人都要来送贺礼,你去清点一下,还有,把辅周大人送来的贺礼送到书房,我要亲自看一下,那份贺礼,说不定会有些深意。” 许庆彦点头去了,而赵俊臣则是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当赵俊臣到了书房后,没等多久,许庆彦就已是把周尚景的贺礼送到了书房。 周尚景的贺礼分量很轻,装在一个薄薄的锦盒内,打开锦盒一看,竟是一册史记。 赵俊臣翻开一看,却是《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薄薄的一本,算不上多么贵重的礼物,如今印刷业渐渐成熟,在街头书店,只需几钱银子就能买到。 然而,这册却又有所不同,它不仅是手抄本,赵俊臣通过字迹判断,竟是周尚景亲自手抄而成,翻阅之间,里面还有不少注释,显然都是周尚景的独特观点。 看着扉页上写着“温史而知今”五字,赵俊臣微微一笑,大约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所谓淮阴侯,指的就是汉初那“国士无双”的韩信,而韩信一生,对后世而言,影响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那些赫赫战功,而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等词汇,而是“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的临别绝句。 虽然大约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赵俊臣依旧饶有兴趣的细细翻阅,周尚景的柳体在当朝评价颇高,这一册手抄本,若在寻常,可是很难得到。 更何况,里面的诸般注解,皆是尽显周尚景的政治智慧,对赵俊臣而言,未尝不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这册手抄本已被赵俊臣读完,但手抄本的最后一段,韩信被诛杀的注解,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萧何、张良、韩信,以‘汉初三杰’并称,亦皆对高祖忠心耿耿,然为何唯独韩信不得善终?功高震主乎?萧何、张良功劳可薄耶?封无可封乎?萧何、张良爵低权轻耶?无他,萧何可善终,因其年岁已高,虽权大,却必不持久;张良可善终,虽岁略轻且长寿,但功成身退,且与人无争矣。唯韩信,岁轻且权大,欲退而不能,旧主不惧新主惧,旧主可驭新主疑,下场可期矣。” 看到这里,赵俊臣合上了手中书册,脸上笑意亦是尽退。 周尚景这哪里是在评点韩信?分明就是在影射赵俊臣。 如今的赵俊臣,虽不似韩信那般功高震主、才华横溢,但环境危机,倒是与韩信有些许相似。年纪轻轻就已是有权有势,如今德庆皇帝尚在,并自信驾驭的了赵俊臣,所以才放任赵俊臣诸般作为,然而一旦德庆皇帝自觉命不久矣,为继位新帝考虑,也很有可能会着手对付赵俊臣。 然而,让赵俊臣像张良那般功成身退,却又不可能,因为无论赵俊臣如何自处,恨他入骨的太子朱和堉都不会放过他,若是抓住一切机会捞权夺势,还有自保的机会,甚至能把朱和堉拉下马来,但若是弃权放势,别说太子朱和堉了,如今对赵俊臣客气异常的那些外朝官员、内廷宦官们,先就会对赵俊臣下手,德庆皇帝亦会觉得赵俊臣失去了利用价值,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反而死得更快。 所谓“落井下石”一词,在官场上的表现,今天赵俊臣可是看得分明! 这般处境,赵俊臣早已考虑的很清楚了,而周尚景的这番评点,只是让赵俊臣了解的更深刻全面了而已。 比如,在从前,赵俊臣只是通过自己与朱和堉之间的关系,来分析德庆皇帝看待自己的态度,如今经过周尚景的这番指点,赵俊臣又现了自己年轻所带来的危机。 但从本质上,这番评点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包括赵俊臣的既定策略。 所以,看完这篇手抄本,赵俊臣最想搞清楚的却是,周尚景为何会向他提醒这些?这么做又有着怎样的用意? ~~~~~~~~~~~~~~~~~~~~~~~~~~~~~~~~~~~~~~~~~ ps:今天不出意外共五更,这是第一更! 第四十章.良莠不齐(上).第二更 “这是想要离间我与德庆皇帝的关系吗?” 想着周尚景的所作所为,赵俊臣眉头微皱,暗暗想道。?w?w?w.?b?i?qu?ge 周尚景的这般作法,之前已是有所迹象了,在赵俊臣刚刚回京的时候,周尚景就曾以“入阁”为诱饵,想要赵俊臣与他一同阻止德庆皇帝南巡。 但那时的周尚景,是为了阻止德庆皇帝南巡,但如今德庆皇帝南巡已定,他的这般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难不曾,他还想与赵俊臣结盟不成?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俊臣不清楚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底线究竟有多宽多长,但赵俊臣却很清楚,与周尚景交好且关系密切,绝不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早朝上那相互掺沙子的作法,已是让赵俊臣明白了德庆皇帝对他的期待,而赵俊臣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德庆皇帝的期待走下去,表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并趁机达到自己的诸般目的! 若是忤逆了德庆皇帝,赵俊臣可不似周尚景那般门人学生满天下,权势影响根深蒂固,就算德庆皇帝想要对付周尚景,也只能先进行制衡,再慢慢下手。如今赵俊臣根基尚浅,最主要还是在依仗着德庆皇帝的支持,一旦忤逆了德庆皇帝,下场绝对会不堪设想,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管赵俊臣对德庆皇帝有着怎样的看法,也只能事事依从。笔趣阁w?w?w?.?biquge “这些周尚景应该也能想到,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赵俊臣皱眉,喃喃自语道:“不过,无论如何,和那些内廷宦官们修复关系,已是势在必行了。” 是的,这个时候赵俊臣反而想到了与内廷宦官们修复关系的事情。 因为,周尚景似乎有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想法,赵俊臣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影响,但赵俊臣却很担心德庆皇帝会受影响!所以,与内廷的太监们修复关系,势在必然。 当然,赵俊臣也不会做的太过,只要内廷的太监们不再敌视于他,能偶尔向赵俊臣透露些消息,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能在德庆皇帝面前为赵俊臣说些好话,赵俊臣就很满足了。 赵俊臣曾想要结交内廷内书堂的掌事太监刘清,也通过德庆皇帝的随身太近张德,向刘清表达过结交之意,但或许是因为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赌约结果未定,所以赵俊臣这边也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不过,如今诸事已定,想来刘清那边很快就要有消息了。 ……… 傍晚时分,赵俊臣再次来到了天海楼,这家酒楼档次不低,且离赵府很近,菜肴也合赵俊臣的口味,所以诸般宴会,赵俊臣一向都安排在这里。????w?w?w?.?b?i?quge 当赵俊臣出现之后,前来天海楼赴宴的一众官员,皆是纷纷相迎。 来客很多,有已是投靠了赵俊臣的朝中官员,比如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新任户部侍郎詹善常、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以及一些户部、工部、礼部的主事官员,他们也是赵俊臣目前的主要门人势力。 而更多的来客,却是一些见赵俊臣得势后,有意投靠或者有意靠拢的朝廷官员,相比前者,他们权位较低,但人数更多。 赵俊臣这次摆宴,名为升官后的酬谢,但实际上,一是为了与左兰山、顾全等新近投靠之人拉近关系,二是为了看看朝中还有哪些官员想要投靠自己,并趁机在其中挑选一番。 在一片“恭贺赵大人升迁”、“见过尚书大人”的问候声中,赵俊臣一如既往的客气随和,在众官员的拥护下,来到天海楼二层,在相互客套之间,分别落座。 在那里,宴席有六桌,待众官员落座后,竟是座无虚席,倒是尽显赵俊臣如今的地位影响。 然而,落座之后,赵俊臣却没有讲话,亦没有宣布开席,反而在一众官员之间来回扫视,好似在寻找什么,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一众官员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随意讲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在最角落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却是户部员外郎蒋谦。 “蒋谦,你怎么坐在了那里?来这里与本官一起,本官也方便介绍几位大人与你认识。” 赵俊臣对着蒋谦招手道。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一众官员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蒋谦身上,或羡慕或嫉妒或疑惑,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很显然不仅把蒋谦当做亲信看待,更是在有意抬举他了。 而蒋谦听赵俊臣这么说,脸上已是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激动,要知道,此时与赵俊臣坐在一桌的官员,皆是三品以上手握实权的朝臣,亦是赵俊臣想要着力拉拢的对象,赵俊臣要他去那里落座,足见赵俊臣对他的看重。 虽然有些担心引来众人嫉妒,但蒋谦更不敢不识抬举,所以快步来到赵俊臣那一桌,躬身道:“下官户部员外郎蒋谦,见过尚书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蒋谦的神色态度间,尽显谦卑本分,再看到赵俊臣对他的重视后,一众大员们亦是表现的较为客气,纷纷点头示意。 而在赵俊臣挥手间,蒋谦亦是小心翼翼的落座了。 待蒋谦落座后,赵俊臣对着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笑道:“这个蒋谦虽然年纪不大,且只是户部的员外郎,但一向办事得力,颇有才华,本官在户部这些年来,对他也颇有依仗,将来前途不小,还请各位同僚日后对他多多照顾一些。” 赵俊臣虽然是在对身边人说话,但声音不小,众官员又有心细听,所以大都听得清楚。 这般做法,却是赵俊臣借着蒋谦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投靠赵俊臣后,只要用心办事、忠心办事,那么赵俊臣就绝对不会亏待于他。 赵俊臣的意思,在场官员大都能看的出来,或是面现安心,或是面现热切。 然而,或许是赵俊臣的这番表态刺激了某些人的神经,只见还没等赵俊臣起身说话,宣布开席,就有一名赵俊臣不认识的官员突然站起身来,举杯对着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果然心胸大度,爱惜人才,下官敬佩至极,先在这里恭贺大人您今日荣升户部尚书了。” 然而,这人的声音虽大,但却是应者寥寥,甚至于,许多官员皆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面现不满。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酒场有酒场的规矩,在赵俊臣尚未宣布开宴的时候,此人的这般作为,虽说是为了讨好赵俊臣,但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酒场,都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 ps:今天第二更,还有三更! 第四十一章.良莠不齐(中).第三更 见到这人的这般作为,赵俊臣亦是一愣。?w?w?w?.b?iquge 而与赵俊臣同席的左兰山、顾全等人,亦皆是满脸的不满。 其中,又尤以左兰山和詹善常二人,表现的最为明显。 引领众官员向赵俊臣祝酒,这件事看似寻常,但亦是要看资历尊卑,在场众官员当中,左兰山的官位最大,詹善常投靠赵俊臣最久,这般作为,本应该由左兰山或者詹善常来负责。 然而,刚才赵俊臣尚未说话,亦未宣布开宴,而左兰山与詹善常两人又相互顾忌着,都没有抢着说话,却没想到竟会有人因为眼红蒋谦的待遇,为了讨好赵俊臣,为了出风头引起赵俊臣的注意,竟是抢先表了祝酒辞! 如此一来,左兰山与詹善常二人,心中的尴尬恼火,也就可想而知了。 官场无小事,稍有不对就会在不知觉间得罪他人,看着眼前这人犹自不觉,赵俊臣不禁怀疑,这人在这些年来,究竟是如何在官场立足的。 “不知这位同僚是?”赵俊臣并没有起身,只是面现疑惑,拉着长音问道。 此时,见无人应和,这人正有些尴尬,但听到赵俊臣询问,却是受宠若惊,一脸的讨好,连声说道:“下官顺天府治中魏平,见过尚书大人。?w?w?w.biquge”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将酒杯举起,对着魏平稍稍示意后,浅浅一饮,算是应付了过去。 虽然不喜欢魏平的强抢风头,不守规矩,但众人面前,赵俊臣却也不好多有表示。 反看那魏平,见赵俊臣如此表示,却更为欢喜,不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而且落座后还左顾右盼,颇显得意。 赵俊臣看魏平这番模样,向着同席众官员轻声笑道:“这位魏平大人,倒是性子直爽,颇为有趣。” 刑部侍郎李立德刚刚投靠赵俊臣,有心拉近关系,亦对顺天府最为熟悉,所以也轻声笑着解释道:“这魏平的父亲魏然,原本是辅大人的同窗,算起来这魏平原先也算是辅大人的人,辅大人顾念着与他父亲的情谊,早些年也曾对他多有扶持,而这魏平也有些本事,否则也不会爬到顺天府治中的位置上,只是他有些不顾大局,更常有嫉妒同僚的举动,所以渐渐不为辅大人所喜。据说,这些年来,辅大人已经不愿意见他了。怕是正因为如此,这魏平已是存了改头换面的心思了。” 赵俊臣眉头微皱,缓缓说道:“这么说,这魏平名义上还是辅大人的门人了?” 李立德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他不受辅大人重视,但辅大人顾念旧情,却也没有刻意的排挤打压他,只是不再重用抬举他罢了。笔?趣?阁??w?w?w?.?b?iquge否则就凭他那不知进退的性子,又怎能继续稳坐顺天府治中的位置?” 听李立德这么说,赵俊臣笑着轻轻摇头。 魏平强抢风头的作法,就已是让赵俊臣看出了许多不好的品行,不顾大局、嫉妒同僚的性子亦是显然易见,不受周尚景一派重视,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对着同桌众人说道:“不比各位大人,本官之前一心打理着户部,对朝中其他官员,未免有些不了解,今天摆宴,应对之际,还请诸位同僚多多指点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皆是连称不敢,但心中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赵俊臣这次设宴,除了想与他们这些新近投靠的朝中重臣拉近关系之外,亦是想看看朝中上下,有多少人想要投靠于他,其中又有多少人可为他所用。 要知道,如今朝中派系势力分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有意投靠赵俊臣的朝中官员,或是没有靠山,或是不被所属派系所重视,原因自是各种各样,有的因为怀才不遇,有的因为得罪了人,但也有许多,是因为他们本身能力性子有缺陷的缘故。 就比如魏平这样的,不仅不能重用,连“轻用”都有可能坏事,赵俊臣是绝不会接受的。 赵俊臣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官场名声,这些想要投靠自己的朝中官员,绝大多数都不会是什么好官,然而,若只是贪官也就罢了,贪官也有贪官的用处,但若是只会贪却不会做官,只会坏事却不会办事,那赵俊臣也只能谨谢不敏了。 而赵俊臣让左兰山、詹善常等人帮着挑选,一来固然是为了去芜存菁,二来也是为了表示对他们几人的信任。 ……… 与同席的左兰山、詹善常等人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亦是起身,对着在座众官员说道:“本官今日承蒙陛下信任,晋为户部尚书,虽说主要是因为陛下对本官爱护,但亦离不开诸位同僚平日里的鼎力支持,所以今日在此宴请诸位,还请诸位不要客气,尽兴而归!” 说话间,赵俊臣举起杯中酒,但这次却是一饮而尽。 而随着赵俊臣起身讲话,在座的众官员亦是纷纷起身,口中纷纷说着“尚书大人客气了”,与赵俊臣举杯示意后,亦皆是一饮而尽。 当赵俊臣落座后,众人亦是开宴,然而没下几筷,在左兰山与詹善常的相互客套下,终于由左兰山代表众官员起身,再次举杯道:“今日本该我等宴请赵大人,恭贺赵大人升迁之喜,却没想到竟是让赵大人破费了,赵大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为国增收百万两白银,足见大才,陛下任命大人为户部尚书,实为名至实归,诸位同僚,让我等一同举杯,祝贺赵大人升迁之喜,并预祝赵大人可以更进一步,步步青云!” 与之前魏平那番自作主张的祝酒辞不同,随着左兰山的这番话,众官员纷纷起身应和,齐声说道:“祝贺赵大人升迁之喜,预祝赵大人更进一步,步步青云!” 赵俊臣亦是举杯起身,并再次一饮而尽。 饮酒之间,赵俊臣错眼看去,却见那魏平看着这般形势,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作为,才猛地现自己做错了什么,脸色微白。 随着赵俊臣与众官员再次落座,宴席终于正式开始了,因为之前魏平的事情,却也没人敢再哗众取宠,只是接连有官员出座,到赵俊臣面前敬酒,或是暗示投靠之意,或者想要在赵俊臣面前留些印象。 而赵俊臣亦是有心借着这次机会,在这些官员中找些可用的人才,来者不拒,颇显客套,虽因为不喜多饮的缘故,举杯之间,大都只是浅尝辄止,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倒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而经过这番接触,赵俊臣现,这些有意投靠于自己的官员,果然是良莠不齐。 不过,却也有一个人,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第四十二章.良莠不齐(下).第四更 “多谢大人看重,下官今后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为大人您马是瞻!!” 说话之人名叫金多德,年纪虽然不过三十出头,但已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能在翰林院任职,自然颇有才华,尤其是口才,更是了得,早在一刻钟前,他就已是来向赵俊臣敬酒了,赵俊臣见他翰林院出身,对他倒是颇为客气。?ww?w?.?b?i?q?uge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这人口才太好,滔滔不绝间,竟已是与赵俊臣攀谈了一刻钟的时间。 见着金多德如此纠缠着赵俊臣,左兰山、詹善常、童桓等人皆是不满,连连皱眉瞪目,以示不满,奈何金多德口才虽好,但眼力却差,根本没有觉。 看着这金多德,詹善常无奈的叹息一声,难道他没有现赵俊臣的语气间,已是渐渐变得有些冷淡了吗? 赵俊臣对待朝中官员,一向亲和客气,但口中的“本官”自称,却从未变换过。 这般做法,就是为了让朝中官员觉得赵俊臣亲切待人之余,亦不会忘乎所以,忘了双方的身份差距。 而这个金多德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看到赵俊臣神态语气皆为和善,就一心想要借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却没想过让左兰山、詹善常、陈东祥这般朝中大员坐在一边枯等,会不会有不合适的地方。?w?w?w?.b?iquge 之前向赵俊臣敬酒的那些官员,都是见好就收,唯有这个金多德,却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无奈之下,詹善常也再顾不得气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注意到詹善常的咳嗽,金多德才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面现尴尬之色,连忙告辞离开了。 见到金多德离去,赵俊臣失笑摇头,刚才他马上就要忍不住冷脸赶人了。 “这个金多德,倒是一个妙人,口才了得,却不知为官如何。” 见到赵俊臣这么问,同席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经过这段时间众官员敬酒,左兰山等人已是现了规律,若是有官员向赵俊臣敬酒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询问,只是与众人继续闲谈,那就是说明赵俊臣对该官员很不满意,亦不打算理会该官员的投靠之意;但若是赵俊臣开口询问详情,就说明赵俊臣已是有了把这名官员收拢为朋党的心思;再经过一番了解后,若是依旧觉得合适,赵俊臣就会对该官员评点几句,让同席众官员明白,以后他们要那人对稍加拉拢一下了。 而那个金多德,无疑是这些官员当中,留给众人印象最差的,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对他有了兴趣。???ww?w?.b?i?q?ug?e? 见到众人面现疑惑之色,赵俊臣微微一笑,解释道:“口才好,能说话,也是一种本事,将来或许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听赵俊臣这么说,同席众人皆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詹善常,詹善常原本是礼部侍郎,对翰林院较为了解。 詹善常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个金多德嘛,乃是德庆二十六年的进士,才华倒是有的,就是有些不安分,又有些贪财,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他自是不愿意多呆,近些年来一直想要挪个位置。” 赵俊臣笑道:“不安分好啊,若是太安分了,反倒是与咱们说不到一起,这些日子咱们倒是可以摸摸他的底细,若是合适的话,都察院倒是个好去处,也适合他挥长处,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份罪。” 听赵俊臣这么说,同席的诸位官员皆是面色一凝,自然明白赵俊臣的意思。随着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再加上右督察御史吕纯孝本就是太子的人,今后太子朱和堉在都察院的影响力,必然会大增。 而一旦太子朱和堉掌握了都察院,在座众官员的日子,怕是都不会好过。 而金多德若是以赵俊臣门下的身份去了都察院,也定然更会受到排挤打压。 本来,赵俊臣与左兰山等人,因为人多眼杂的关系,在这场宴会上只是谈着闲话,相互拉近着关系,并没有涉及朝政。 但听到赵俊臣突然谈及此事,众人的话题,亦是不由的转了方向。 沉默片刻后,陈东祥当先说道:“陛下这次把李成儒调到都察院担任左都御史,怕是除了给赵大人腾位置外,更是有着保护太子的心思了。” 左兰山亦是说道:“都察院监督百官,亦是各派系的喉舌,最是麻烦,也最是复杂,太子若想要做到全然掌控,怕也要费一番功夫,但一场清洗,如今看来已是必然,不过若是他真能做到这些,那么有都察院在手,却也自保无忧了。” 说话间,左兰山向着顾全看去,脸上满是同情。 顾全点了点头,满脸的苦色,他身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当顶头上司全变成太子的人后,日子必然不好过,有心请赵俊臣帮他换了位置,但看赵俊臣对金多德的态度,显然对都察院颇为重视,怕是不会乐意让他离开都察院。 赵俊臣自然能看出顾全的忧虑,笑着宽慰道:“顾大人不必担心,当初温阁老都没能让你在都察院吃亏,本官这里就更不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后还需要赵大人多多扶持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一直沉默的童桓突然现了什么,双眼睁大,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说道:“我竟是没能现,他竟然也来了!” “谁?” 听到童桓的惊疑之言,同席众官员纷纷转身,却见一名脸色苍白无比的青年官员,正举着酒杯在众人不远处迟疑徘徊着,似乎想要向赵俊臣敬酒,但见众人正在面色严肃的说些什么,却又不敢靠近。 而见到这位青年官员后,同席众官员,皆是面现惊色,神色怪异! “他是谁?” 这名青年官员赵俊臣从未见过,显然无论权势还是官位皆是低微,但竟能引起众人惊异,赵俊臣自是好奇,不由问道。 要知道,与他同席的众官员当中,除了蒋谦之外,至少也是三品大臣,个个见过识广,各有城府,究竟是何人,竟会让他们这般吃惊? ~~~~~~~~~~~~~~~~~~~~~~~~~~~~~~~~~~~~~~~~~~ ps:今天第四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另,虫子在写第二更的时候,电脑死机了,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第五更可能会有延迟,但不会拖太久,见谅。 第四十三章.天上人间(上).第五更 耽误了些时间,第五更送上。?ww?w.?b?i?q?u?ge? 另,刚刚才现,本书竟正在强推期间,这意味着《摄政大明》很快就要上架了,为了在上架前让大家多看些免费章节,虫子会进一步加更新,明天还是五更!! ~~~~~~~~~~~~~~~~~~~~~~~~~~~~~~~~~~~~~~~~~~~~ “尚书大人您一向忙着国家大事,对这人不了解,也是正常。他名叫萧山才,人如其名,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散财童子,吃喝玩乐,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他父亲本是京城中有名的商人,三年前病死后,曾留给了他近百万两银子的家财,却没想到,这萧山才太过败家,不过短短三年间,就已是把近百万两银子败掉了大半。” 这次回答赵俊臣的,却是因为地位低微,自入座之后就一直不敢多说话的蒋谦。 见蒋谦突然开口,赵俊臣不由诧异,向着蒋谦看去,蒋谦微微一愣后,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疑惑,脸色微红,解释道:“这个萧山才,经常拉着下官一同到京城各妙处游玩,花样多不胜数,下官有段时间竟是欲罢不能,因此与他较为熟悉。” 听蒋谦这么说,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近百万两家财,就算是扔也要扔几年,这个萧山才竟然能在短短三年间败了大半,这般本事,倒也是非同寻常。”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不过,这萧山才竟也是朝廷官员?” 看起来这萧山才名气颇大,这次却是左兰山向赵俊臣解释道:“他父亲在去世前,曾给朝廷捐了一笔银子,让他得了一个监生名位,只是这萧山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竟是讨好了上一任的国子监祭酒,把他直接推荐为官了,虽说只是一个从八品闲职,但倒也有些手段。笔?趣?阁?w?w?w?.biquge” 童桓笑道:“下官之所以对这人这般清楚,却是因为这个萧山才在前些日子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说话间,一向神色严肃的童桓,竟是忍不住面现笑意,嘴角微微抽搐,一幅想要大笑却又极力忍着的样子。 另一边,左兰山、顾全、陈东祥等人,也尽皆是如此,显然明白这个“大笑话”是指什么,唯独赵俊臣满心疑惑。 见众人如此,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各位大人这般遮遮掩掩,可是为了戏弄于我吗?” 见赵俊臣似乎有些生气了,童桓连忙解释道:“启禀大人,并非下官不说,只是……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有些不雅。” 顿了顿后,见赵俊臣依旧看着他等着答案,童桓终于吞吞吐吐的说道:“据下官所知,这个萧山才,前些日子因为胰子的缘故,流连于青楼,旦旦而伐,透支了精力,最终竟是昏死了过去,最后被青楼的人抬着满京城找大夫,好不容易才休养了过来,这般情况,却是我大明朝数百年以来的独一份,甚至惊动了吏部,为了朝廷名声着想,这萧山才如今已是被吏部勒令停职了。” 听童桓这么说,赵俊臣亦是不由的失笑,见那萧山才依旧在不远处犹豫徘徊着,就对蒋谦说道:“把他叫过来吧,这倒是个妙人,咱们不妨见一见。” 见赵俊臣对萧山才有些兴趣,蒋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萧山才招了招手。??笔趣?阁w?ww?.?b?i?q?u?ge 看到蒋谦的动作,那萧山才不由大喜,连忙走到赵俊臣等人面前,躬身道:“下官萧山才,见过赵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在赵俊臣点头示意后,萧山才又举杯向赵俊臣敬酒道:“恭贺大人升迁之喜,下官早就对大人心存敬仰,还望大人今后可以略加照拂。” 萧山才这是在暗示,自己想要投靠赵俊臣了。 事实上,每一个向赵俊臣敬酒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表示。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萧山才一眼后,笑着点了点头,亦是举起酒杯轻轻一抿。 萧山才是个知趣之人,不敢耽搁众人的时间,见赵俊臣放下酒杯后,就准备躬身离去。 然而,赵俊臣却突然问道:“萧大人,听说你最懂得玩乐之道,不知京中有什么好玩之地?可否向本官介绍一番?” 听赵俊臣与自己说话,萧山才不由大喜,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京城玩乐之地,向着赵俊臣细加说明。 像哪家青楼有哪位姑娘有着怎样的妙处,像哪家馆子有着怎样的特色口味,像哪处不知名的地方又有着怎样的玩法,萧山才向着席间众人一一详细描述。这萧山才的口才不下于之前的金多德,描述间亦是滔滔不绝,但描述的内容却要比金多德有趣的多,席间众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枯燥。 尤其是赵俊臣,更是看着眼前的萧山才,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这个萧山才,岂止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简直就是花样百出,败家界的一代宗师!他口中的许多玩法,即使是赵俊臣,也从未听过。 如果说,刚才的金多德因为能说话口才好,被赵俊臣找到了优点,认为是一个人才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萧山才,就是因为能玩会玩,能败家,还能拉着别人一起败家,在赵俊臣眼中,就是一个天才了。 或许,从某方面而言,眼前这位萧山才,其用处要比在座所有官员加起来还重要。 是的,不知为何,听着萧山才的这些描述后,赵俊臣竟是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计划。 …… 不知过了多久,萧山才的描述总算告了一个段落,而席间众官员,却皆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詹善常嘿嘿笑道:“没想到,区区京城之地,竟还有这么多的妙处,更有这么多的玩法,你倒是个人才,不过,今后可别再向上次那样,因为玩的太尽兴,让人抬着到处找大夫了。” 听詹善常这么说,席间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对他们而言,萧山才只是一个小人物,用来取乐,也不怕得罪。 更何况,萧山才这种人,赵俊臣根本不可能将他收为门下,亦不用在意丝毫。 而萧山才面对众人的取笑,一脸的尴尬,但官轻言微,却根本不敢反驳什么。 然而,原本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倾听的赵俊臣,却突然开口了。 “萧大人刚才曾说,想要本官多多照拂于你,本官今日就在这里应下了。明日早朝后,你可到户部衙门来找本官,本官有事托付于你。” 听到赵俊臣的话,席间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像萧山才这种人,赵俊臣竟然也想要收为门下? 更何况,像这般直接表明态度,今天赵俊臣还是第一次! 这个萧山才,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所用,难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被赵俊臣看重? 另一边,萧山才亦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他对自己如今的名声地位非常了解,今天只是抱着万一侥幸的心思来赵俊臣这里碰碰运气,却没想到,赵俊臣竟然真的答应把他收为门下! 愣了片刻后,萧山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喜色,连声说道:“谢谢赵大人抬举!谢谢赵大人抬举!” “不用这般客气。”赵俊臣似笑非笑,神色间意味深长:“你今后只要能办好本官交代的事情就好。” 在这个时候,任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看重萧山才。 只不过,在投靠于赵俊臣的第二天,萧山才竟是辞去了官职,并在京城之西,某个巷子隐蔽处,开办了一处只招待朝廷官员的会所。 这处会所,名叫“天上人间”,按照某些知情百姓对天上人间的描述——“这个地方,清官进去,贪官出来”!! 第四十四章.天上人间(中).第一更 这场宴会,赵俊臣倒是着实收了几位朝中官员为门下,但其中最大的收获,不外乎就是萧山才了。??w?w?w?.?b?i?qu?ge?.?c?n? 把那萧山才收为门下后,接下来的这几日里,赵俊臣经常与萧山才见面,每次都会密谈许久,谁也不知道赵俊臣与他谈了些什么,只是,在这些日子里,萧山才显得颇为兴奋,甚至在辞官为民后,这种兴奋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其实,赵俊臣对萧山才的要求很简单,利用他吃喝玩乐的败家本事,堕落人心,让赵俊臣指定的某些目标,或腐化或拉拢,从而渐渐成为赵俊臣手中的棋子。 而这,也是萧山才最为擅长的。 不得不说,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人堕落方面,确实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对于赵俊臣交代的那些事情、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不仅领悟的极快,更是可以举一反三,不过短短两三日后,赵俊臣就已经再也无法教给他什么了。 所以,在将自己的计划目的,仔细向萧山才说明后,赵俊臣就不再为此而浪费心思精力,只是全然交给了萧山才负责。 毕竟,如今的赵俊臣,朝中权势扩充的太快,却又根基不稳,抓紧时间整合手中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此外,户部的账目重做,也是赵俊臣极为关心的事情,再加上诸般政务,种种明争暗斗,却也再难有精力顾及其他。 更何况,这般计划,毕竟属于“诡计阴谋”的范畴,连赵俊臣都觉得太过卑鄙,根本上不了台面。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笔趣?阁w?w?w?.?bi?quge 而萧山才,做的确实不错。 ……… 大明朝堂之上,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兵部,共称六部。它们的存在至关重要,帝王与内阁虽说权大,但诸般旨令,毕竟大都要通过六部来执行。 为了对六部进行权力制衡,明太祖又设立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各科设有“都给事中”一职,不过正七品官位,然而官位虽低,权力却大,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之职﹐有“科抄”、“科参”及“注销”之权,分察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事,纠其弊误。 说到底,其性质与都察院相似,但却是专为六部而设罢了。 如今的户部都给事中,名叫范斌琦,却是太子朱和堉的人,为了把范斌琦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朱和堉费了不少功夫,意欲为何,一目了然。 可惜,当范斌琦上任后,赵俊臣已是全然掌控了户部,有什么小动作,范斌琦根本茫然不知,又如何能对付的了赵俊臣? 只是,范斌琦的存在,对赵俊臣而言,毕竟是一种阻碍,小动作虽然能瞒住他,但那些大动作却不能。 比如,如今赵俊臣想要重做户部账目,就受到了范斌琦的阻碍。 所以,当“天上人间”正式创办之后,按照赵俊臣的意思,萧山才第一个目标,就是范斌琦。????笔趣阁?w?ww?.?b?i?quge ……… 范斌琦这些年来一直被赵俊臣玩弄于鼓掌,说实话算不上是什么能吏,但确实勤奋固执。 这一天,天色已晚,六科衙门里,范斌琦直到把今日的诸般政务都处理完,才有了下班的心思。 赵俊臣想要在户部把账目重做,并在期间用一些新的记账方法,范斌琦是反对的,作为太子的人,秉承着“敌人赞成的全都需要反对”的原则,范斌琦的态度很坚决。 更何况,依照范斌琦对赵俊臣的了解,总觉得赵俊臣的这般作为,隐含着一些他尚无法理解的阴谋。 合上手中那份弹劾赵俊臣在户部肆意妄为的奏折,范斌琦长出了一口气。 “明天就把这份折子呈给陛下,还望陛下能明察秋毫,不被赵俊臣所蛊惑。” 看着面前的奏章,范斌琦喃喃自语道,但神色却有些不自信。 毕竟,这一次赵俊臣的理由充分,那些新的记账方法也确实有许多好处,不仅细化了账目,查账的时候也变得更加方便,更能增加国库银钱周转的效率,他确实找不到多少理由来反对。 叹息一声,范斌琦见天色渐晚,就把奏折收入袖中,打算回府休息。 然而,范斌琦刚刚站起身来,就听他的办公房间外,响起了户科右给事中牛昭山的声音。 “范大人可还在?” 范斌琦微微一愣,但还是去打开了房门,却见牛昭山正站在那里,一脸的笑意。 范斌琦客气的拱手示意后,问道:“这么晚了,牛大人有事?” 牛昭山在六科,属于庸庸无为的那种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也从不添乱,所以对于牛昭山,范斌琦虽不喜欢,却也不是很讨厌,说话间的神色也很客气。 见到范斌琦出现,牛昭山却是一脸的敬佩,感叹道:“范大人您果然还在,我就知道,不把公事办完,您是绝不会回府的。” 范斌琦点头,一脸的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分罢了,牛大人谬赞了,不知牛大人找我可有何事?” 说话间,范斌琦似乎觉得站在房门口说话不合适,就要请牛昭山进房说话。 牛昭山却摆手道:“不用不用,下官这时来找范大人,只是想问一下,范大人今日可有空闲?自范大人来到户科之后,下官与牛大人虽说身为同僚,却从未相聚过,今日得闲,就想与范大人聚谈一番,不知范大人可否赏面?” 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头笑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我同僚,牛大人相召,我又怎能推辞?牛大人太过客气了。” 说话间,范斌琦收拾了一番后,就和牛昭山一同离开了六科衙门,并在牛昭山的带领下,同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城西赶去。 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交谈着,气氛倒也融洽。 然而,当牛昭山带着范斌琦下了马车,来到一处地段隐蔽的巷子口前,范斌琦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牛大人,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范斌琦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去那暗娼之地吧?” 在这个时代,朝中官员们聚谈之时,去青楼本也正常,但青楼与暗娼却截然不同,前者合法,后者非法,而范斌琦见牛昭山带自己来的这处巷子,地段偏远隐蔽,行人稀少,不似会有酒馆或青楼存在,反倒像似暗娼聚集之地,不由有些不满。 对于范斌琦的质疑,牛昭山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意味,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解释道:“牛大人过虑了,下官怎会带你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别看这里寻常,其实前些日子刚刚开了一家俱乐场所,颇是有趣,亦是合法经营,之所以在这里开办,也只是因为这里清静罢了,招待的亦是那些喜欢清静之客。” 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也就放下了疑惑,继续闲谈之间,又随着牛昭山来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家院落。 这处院落大门闭合,看起来只是一处寻常人家,唯一引人在意的,就是门上那处木质门牌,上面写着“天上人间”四字。 牛昭山指着这处院落,对范斌琦说道:“范大人,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了。” 范斌琦看着院落的门牌,口中笑道:“天上人间,这家店看似只是一处寻常人家,地段也偏远,但口气倒是不小。” 听范斌琦这么说,牛昭山眼中再次闪过奇怪的神色,轻声说道:“其实,倒也未必夸张……” 第四十五章.天上人间(下).第二更 牛昭山声音虽轻,但范斌琦却也听得分明,见牛昭山神色之间忍不住流露出的向往,心中亦不由多了几分期待。?笔趣???阁?w?w?w?.b?i?qu?g?e?. 直到现在,范斌琦不清楚,这家神秘隐蔽的“天上人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在他看来,牛昭山身为他的下属官员,又一向与他无冤无仇,绝不会害他才对。 见到范斌琦的这般模样,牛昭山微微一笑,叩响了院子的大门。 不过片刻间,院门大开,这家“天上人间”的具体模样,终于展露在了范斌琦眼前。 与外面的低调不同,院子占地极大,竟似把整处巷子全部打通了,内部更是装潢的奢华无比,红灯红幔处处,丝竹之声隐隐,让人耳目享受,些许舒适懒散之意,会在不自觉间蔓延心头。 如若仅止于如此,那也就罢了,真正让范斌琦目瞪口呆的却是,随着院门打开,先映入他双眼的,却是二十余名美貌女子,虽各具诱惑,却穿着统一的衣装,此时正分列左右两行,齐齐向着范斌琦与牛昭山下跪问安,笑靥如花,娇声唤道:“欢迎客人光顾天上人间。” 范斌琦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些妙龄美貌女子,有些失神,竟是目不转睛。 无他,这些妙龄美貌女子身上的衣物,虽然范斌琦从未见过,但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艳红色的衣装,线条平直,上下相连,紧贴胸腰臀部,尽显身材,赤着白嫩双臂,下摆处分叉,直至胯部,未着丝缕的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胸口开襟,行礼弯腰之间,胸口处的峰峦起伏,隐隐有软白肌肤耀眼! 这般装扮,看似保守矜持,却又处处透着女子诱惑,只欲让人忍不住想要想象,这般装扮下的妙曼身体,究竟是多么的诱人,却正是风靡于后世的旗袍。 一口气猛的出现这么多妙龄美貌女子,统一穿着如此动人心魂的衣装,神情妩媚,声音娇柔,皆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样子,绝对是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诱惑,带给范斌琦的耳目冲击,自不用提。 ……… 第二次见到这般场景的牛昭山,虽然抵抗力强些,但冲击之下,依旧也有着刹那失神。 “这般衣装,也不知究竟是谁设计的,太过诱惑,看着就心头冒火……” 心中这般想着,牛昭山却还是强忍着诱惑,把目光转向了范斌琦,却见范斌琦依旧在直愣愣的看着,不由一笑,口中提醒道:“范大人!范大人!” 在牛昭山的呼唤下,范斌琦终于回过神来,见牛昭山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不由有些尴尬,口中说道:“这些姑娘……身上的衣装倒是有些特别,一时恍惚了,牛大人勿怪。???笔趣????阁w?w?w?.?bi?quge” 牛昭山却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不怕范大人笑话,我第一次来这里,却是更加的不堪,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说话间,牛昭山已是引着范斌琦向着“天上人间”深处走去,路过门前那左右两列女子的时候,范斌琦生怕再丢脸,却是目不转睛,直视前方,但神色僵硬,时不时依旧会忍不住的左右偷瞄。 虽然对这家“天上人间”的来历底细愈加的疑惑了,但范斌琦竟是忘了追问。 突然,范斌琦似乎现了什么,脚步一顿,惊讶的看向其中一名女子。 见到范斌琦的异常,牛昭山问道:“范大人,怎么了?” 范斌琦轻声说道:“你看那个左列第四个女子,是不是嫣红楼的头牌,妙红姑娘?听说京中不论朝野,都有不少人是她的裙下客,前几日她被人赎身后不知所踪,怎么竟是来到了这里?” 牛昭山一笑,解释道:“还以为范大人为何而惊讶,却是我忘了说明,这家天上人间,除了每日前来的客人,以及别院里的一些兔儿相公,却是再也没有其他男子,迎客招待的,端茶递水的,全都是貌美女子,其中大半都是原先各家青楼的头牌或者红牌姑娘,有京城的,也有外地的……” 由女子招待,在后世而言,只是寻常情况,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惊世骇俗,想前人所未想,范斌琦不由的目瞪口呆。 抬头向前看去,果然,眼前虽只是前院,但此时来来往往的,诸般忙碌的,皆是同样身穿旗袍的美貌女子,各个诱人,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竟然再也见不到其他男子! 见到这般情况,范斌琦震惊之余,竟是心下揣揣,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官员一样,他并不抗拒青楼流连,但他却是一个清官,手中没有多少闲银,而这家天上人间,连端茶递水都用的是那些艳名卓著的青楼姑娘,来这里为客,又需要多少银子花费? 想到这里,范斌琦连忙牛昭山问道:“牛大人,在这里一般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说话间,范斌琦看向牛昭山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怀疑,显然对牛昭山在这里招待自己的用意,忍不住起了疑惑。 牛昭山却一脸宽慰的说道:“范大人放心,这里的花费固然很高,至少你我是承担不起的,但这里的管事与我相交莫逆,我带你来,是不需要花银子的。” “哦?”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反而愈加的怀疑了。 只是,在左右那些美貌女子的美目注视下,范斌琦竟是有些不舍得离去。 牛昭山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范斌琦脸上的怀疑之色,只是继续笑着说道:“范大人您就放心吧,今天你我都不需要花费一钱银子,我也没什么用意,只是一向敬佩大人你的为人,所以才在这里招待罢了。” 顿了顿后,牛昭山又一脸诱惑的说道:“范大人,你知道这里为何叫做‘天上人间’?因为这里的诸般妙处,只有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却没有这里办不到的。在这里做客,不论你我任何要求,这里都能为你办法,眼前这般景致,也只是这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而就在牛昭山说话间,有一名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从院落转角处匆匆出现,向着范斌琦与牛昭山的位置快步走来。 指着那名中年男子,牛昭山又对范斌琦笑道:“这人名叫谢荣,乃是这家天上人间的管事,当年他落魄的时候,我曾救济过他,与我关系极好,有他照料着,咱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那谢荣走到两人面前后,却丝毫没有给牛昭山面子,直接说道:“牛大人,你怎么今日来了?真是不巧,客满了,你可否明日再来?” 听谢荣这么说,牛昭山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四十六章.各方聚谈(上).二合一章节 “牛大人,你怎么今日来了?真是不巧,客满了,你可否明日再来?” 听到谢荣的话后,牛昭山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w?w?w?.?b?i?q?u?g?e?.?c?n 他刚刚才向范斌琦吹捧自己在这里如何如何,却没想到话声刚落,谢荣就来拆台了。 见到牛昭山的脸色,谢荣连忙躬身请罪,说道:“牛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每天最多只同时招待三十位客人,你和这位大人来的不巧,客人刚刚满了,要不你明日再来?我明日定给你留个位置!” “哼!”牛昭山冷哼道:“你明天有位置,我明天还不一定有空呢,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到范大人到此一聚,却没想到竟会被人赶,哈!谢荣,你还真够朋友!你如今怕已是忘了当年自己落魄的时候,究竟是谁给你饭吃的吧?” 谢荣一脸的无奈,说道:“可是,牛大人,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规矩就是规矩,这里同时最多只能招三十位客人……” 牛昭山在范斌琦面前一脸的客套,但面对谢荣时,却是官威十足,不待谢荣说完话,就已是挥手打断道:“你这里地方这么大,难道再多两位客人就招待不过来了?你是这里的主事,招待一下朋友,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不对?” 见谢荣面现为难,牛昭山的语气也宽和了一些,说道:“谢荣,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看待,但这位范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难道你真要我在他面前丢脸不成?” 另一边,经过这般波折,范斌琦自来到天上人间后,心中积累的种种疑惑,反而打消了。 在范斌琦看来,若是这家“天上人间”真有什么不对,或是牛昭山真有什么不轨意图,又岂会出现这般情况? “怕是自己多疑了,这家天上人间,或许当真只是一处俱乐场所罢了,虽说有些奇怪……” 这般想着,看到谢荣一脸的为难,范斌琦忍不住说道:“罢了,牛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其他酒楼聚谈也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在这里。” 听到范斌琦这么说,牛昭山对着谢荣冷哼了一声后,又无奈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哎……让范大人见笑了,本想着这里档次颇高,又颇为情趣,妙处纷纷,无法言喻,所以才带范大人来到这里相聚,却没想到竟会生这样的事情……” “无妨无妨。w?ww.biquge” 范斌琦摆手之间,就已是与牛昭山向着院外走去。 走的时候,范斌琦还忍不住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那些列在左右的貌美旗袍女子,心中竟是有些失落。 在这个青楼合法,连圣人都曰“食色性也”的时代,范斌琦虽然算是一个清官,但并不迂腐,亦懂得享乐,更不是一个圣人,人性中该存在的弱点他都拥有。 之前,这家“天上人间”虽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诱惑与冲击,但因为太过神秘的关系,总是让范斌琦有些心生抗拒,但这时要离开了,心中也不存疑虑了,反而有些不舍得了,更有些为自己只能看到“天上人间”的冰山一角而颇为不甘。 “或许,过些日子,我一个人再来一次,恩,早点来,多带些银子……” 而就在范斌琦暗思之间,马上就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谢荣却突然开口了。 “也罢,两位大人,就请随我来吧。” 听到谢荣这些说,不仅牛昭山一脸大喜,范斌琦也忍不住暗暗的有些欢喜,只觉得失而复得,对天上人间的全景为何,究竟有着怎样的妙处,却也更为期待了。 在谢荣的带领下,范斌琦与牛昭山向着院落深处走去。而之前在门口迎客的那些女子,竟也分出了一半,拥在了范斌琦与牛昭山左右。 被这些诱人女子拥护在中间,莺莺燕燕,看着她们走动间时不时露出来的白皙大腿,闻着隐隐约约的诱人体香,范斌琦不由的有些心神荡漾。 一路上,谢荣不断地向范斌琦介绍着“天上人间”的诸般规矩:“两位大人一会在见到其他客人后,就自称是这里的熟客,千万别说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进来的,否则被我家掌柜知道了,两位大人不会有事,但我就要不好过了……” 范斌琦一边点头,一边向谢荣问道:“这位谢管事,不知你们这里的东家是谁?这里如何经营?又如何盈利?连招待客人都用的是那些青楼头牌,本钱不小啊,平时又最多只能招待三十位客人,难道就不怕收不回成本?” 谢荣笑着解释道:“回范大人,我这里的东家想必你也听说过,姓萧名山才。w?w?w?.biquge这‘天上人间’,就是他一手开办的,确实下了不少本钱,我家东家把父辈留下的积蓄,基本上全都花在这上面了,不过倒也不怕收不回成本,这里只招待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和名儒巨商,而且实行的是熟客资格……” 说到这里,见范斌琦面现疑惑,显然不明白何为“熟客资格”,谢荣接着解释道:“所谓熟客资格,就是说只招待熟客,陌生人除非有熟客引见,否则就算花再多的银子,我们这里也是不接待的,不过,想要成为熟客,却必须一口气缴纳五百两银子,除此之外,不管你有没有来过,每个月还必须缴纳三十两会费,若是过三个月没有缴纳,就不再当做熟客看待,必须再次缴纳五百两银子,重新获取熟客资格。” 听谢荣这么说,范斌琦为这般制度暗暗称奇的同时,心中却也放下了最后一丝疑惑。 萧山才的名气他也听说过,以萧山才从前的种种作为来判断,能经营这般产业,却也不算奇怪,而这种熟客制度,细水长流,亦可以保证天上人间可以慢慢收回成本。 另一边,在范斌琦暗暗点头的同时,谢荣则继续介绍到:“如今这里刚刚创建,不仅人手尚少,熟客也少,不过三四十位,所以每天最多也只同时招待三十位熟客,等日后慢慢扩建了,这般数目也会慢慢变多,不过依东家的想法,日后这里最多也只会同时招待一百位熟客。至于晚来的其他熟客,或者只能等待其他熟客离开,或者只能改日请早了。” 范斌琦问道:“哦?为何会如此?” 谢荣解释道:“因为这里地方虽大,但熟客们亦需要各自的私密场所,就比如想要在这里过夜,每位熟客都有一间独立的阁楼,在阁楼里熟客们不管想要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到,如此一来,地方人手有限,也只能做些限制了。” 听谢荣这么说,范斌琦越加觉得这天上人间有档次,不过同时亦是暗暗有些叹息,因为这次他虽然被牛昭山带着来了,但日后却很难再来了,先不说他如今仅是官居七品,根本没有成为熟客的资格,就算有了资格,成为熟客需要交纳的银子,他也出不起,若是整日与牛昭山一起来,却又抹不开面子。 说话之间,没走几步,三人已是来到了院落前堂,聚拢在三人周围的那些莺莺燕燕,不待谢荣吩咐,就已是纷纷离去,范斌琦正值疑惑失落之间,谢荣对着他神秘一笑,推开了前堂的房门。 然后,范斌琦竟再次有些失神了。 只见正堂之中,红灯红幔,地铺红毯,朦胧的红色灯光下,有七八名女子跪在那里,此时皆正仰头看着他们三人。 这七八名女子面貌极美,比之前迎客的那些女子还要更美三分,但最重要的是,她们的魅惑风格反差极大,或是丰姿绰约的狐媚妖女,或是神色冷淡的冰冷美人,或是面容娇稚的幼女,或是蜂腰肥臀的熟妇,或是气质干净的小家碧玉,或是干练知性的大家闺秀…… 总之,男人会喜欢的种种类型,这里应有尽有,身上的装扮,更是加深了他们的风格诱惑,风格反差之下,又皆是一幅任君随意的样子,给人的感官冲击,不可谓不强。 此外,房间周围的那些半透明红幔后面,却另有十余名女子,正皆是抓着一个细细长长的杆子,搔弄姿,或是在自抚,或是在退衣,或是在摆弄身材,施展着某种快节奏的奇怪舞姿,却正是后世的钢管舞。因为有半透明红幔遮挡,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加诱惑。 之前因为那群旗袍女子所引起的种种冲动,在这个时候,见到这般场景,更是不可遏止的扩散到了范斌琦的全身,仅存的矜持仪态,亦是再也不见。 事实上,天上人间之所以用那些旗袍女子招呼客人,想要引的效果,也正是如此。 另一边,谢荣则继续说道:“这里的这些姑娘,两位大人皆可以随意指上一到两位,在两位大人离开前,她们都会陪伴大人,不管两位大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也都不会拒绝。” 顿了顿后,谢荣又指着那些已是散到周围的旗袍女子,接着说道:“当然,两位大人若是觉得还不够,这些丫鬟们亦可随意带上一些,虽然模样差了点,但也是从前一些青楼的头牌与红牌,各有各的本事……” 就在谢荣说话间,牛昭山却是对范斌琦低声笑道:“范大人,可需要我为你出出主意?” 听牛昭山这么说,正有些目不暇接不知该如何选择的范斌琦,不由脸色一红,看似随意的指了两名姑娘,说道:“就她们两个吧。” 范斌琦所指的两名女子,一个狐媚诱惑,一个身材丰润,牛昭山笑道:“范大人好胃口……” 而谢荣却笑道:“莲姑娘、蕊姑娘,你们两个来招待这位范大人。” 随着谢荣话声落下,范斌琦所指的两位女子齐齐起身,来到范斌琦左右,各自挽住了范斌琦的一条胳膊,感觉到胳肘碰触到的温软之地,范斌琦又是不由的心中一荡。 然而,范斌琦犹豫片刻后,却又说道:“刚才我曾见到妙红姑娘,之前她是艳红楼头牌的时候,我就曾多有仰慕……” 听范斌琦这么说,谢荣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后,又冲着房外那些旗袍女子说道:“妙红姑娘,范大人点了你的名,还不快来招待?” 随着谢荣的呼喝,那身穿一身诱人旗袍的妙红,亦是款步来到范斌琦的身边。 见范斌琦这般,牛昭山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范大人好能耐,下官羡慕,可惜了,我却没有范大人这般好胃口。” 说话间,牛昭山却只点了一位神色冷淡的冰山美人。 而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竟是有些得意,笑道:“牛兄莫要取笑,图个新鲜罢了。” 之前范斌琦一向称呼牛昭山为“牛大人”,如今却改称为“牛兄”,却是经此一事,他觉得两人之间关系近了许多。 而各自抱得美人后,两人又在谢荣的带领下,向着后院走去,在那里,才是“天上人间”真正招待客人的地方,“天上人间”的诸般妙处,也大都集中在那里。 但正向后院走去的范斌琦,却没有现,其实他今日的一举一动,皆是被偏房的两人看在眼里。 而这两人,却正是“天上人间”的名义上的东家萧山才,和实际上的东家赵俊臣! 当范斌琦离开后,原先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萧山才,却是终于开口了。 “这范斌琦屡屡与赵大人您作对为难,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是个多么的正人君子,没想到咱们设的‘酒’、‘色’、‘财’、‘气’四大关,第一个‘色’关刚刚过半,他就快顶不住了!” ~~~~~~~~~~~~~~~~~~~~~~~~~~~~~~~~~~~~~~~~~~ ps:今天第三更与第四更,二合一大章节,本想今天五更的,但家里出了点事,耽误了时间,明天会补上!另,继续求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各方聚谈(中). “这范斌琦屡屡与赵大人您作对,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有多么正人君子,没想到咱们设的‘酒’、‘色’、‘财’、‘气’四大关,他刚到第一个‘色’关,就快顶不住了!” 说话时,萧山才一脸的不屑,但眼神之中,却隐隐带着兴奋之色。????笔?趣???阁w?ww?.?bi?qu?ge 这些莫名的兴奋,并没有逃过赵俊臣的眼睛。 关于萧山才的心思,赵俊臣自然看得明白,不由的眉头微皱。 对于这种堕落人心的事情,萧山才不仅极有天分,而且显然已是乐在其中。 像萧山才这种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败家之人,以往怕是没少受到过那些所谓“正人君子”们的肆无忌惮的取笑,甚至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对于萧山才而言,诱堕这些“正人君子”,未尝不是一种报复。 这种报复,会让萧山才心中充满快意。 对于萧山才的这般小人心思,赵俊臣看的明白,虽有些看不惯,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说教别人的资格,这“天上人间”的诸般设计,有许多都是出自赵俊臣的主意,萧山才的所作所为,亦皆是来自赵俊臣的指示。 不过,赵俊臣的眉头微皱,却被萧山才现了,但萧山才很显然误会了,以为赵俊臣还有些不放心,所以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就像范斌琦这般样子,是绝不可能逃出咱们的掌控的,我敢保证,今晚过后,他就是咱们的人了,仅一个‘色’关就已是让他动摇了,一看就是心志不坚之辈,其后又有‘酒’、‘财’、‘气’三关等着他呢。??ww?w.biquge” 赵俊臣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一时间任谁也看不出来赵俊臣在想些什么。 但对于萧山才的自信,赵俊臣倒没有丝毫的怀疑。 “酒”、“色”、“财”、“气”,是赵俊臣与萧山才一同商议出来了四种堕落人心的手段,亦是人性中的四大弱点,先以女色乱其心智,再以美酒乱其意志,后以银财落其把柄,尾以意气祸其行为,诸般手段轮番下来,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坚持的住。 事实上,就算真有人能在“酒色财气”面前坚持下来,他身边的人怕也没这般能耐。 就像范斌琦,仅仅“色”关刚刚过半,就已是失了方寸,变得如此的不堪,等他明日从左拥右抱的宿醉中清醒过来,就要为一份他亲自画押的数十万两银子赌债和诸般把柄证据而面无血色了,到时候再威逼利诱一番,不怕他不就范。 这个时代的人,说根到底,受诸般条件限制,大都只是一群“土豹子”,从没有过见识过真正的享受,也从没有面临过真正的诱惑,就算是那些所谓“正人君子”,其心理防线也只是一般,当赵俊臣把后世那些经过千锤百炼的诱惑手段一一搬出来,又经过萧山才这般人才的认真改良,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古人,能坚持下来的能有几个? 之前,赵俊臣还担心像是“旗袍”、“钢管舞”这些越时代的东西,在这个儒家思想统治的时代,就这般拿出来会不会做的过火,最终反而适得其反,但事实证明,诱惑就是诱惑,人性就是人性。???笔趣阁??w?ww.biquge ……… 轻轻叹息一声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缓缓说道:“在明天,范斌琦他依旧会上折子反驳本官重整户部账目的事情,只是,他上给陛下的折子,会有些变化,态度语气会更激烈一些,敌意仇视的意味会更明显一些,但理由论据会更少一些,诸般漏洞也会更多一些,所以,他明天上给陛下的折子,虽然名为反对,但实际上反而会让陛下他更加支持本官重做户部账目,而且,从今往后,他依旧会是太子的人,依旧会处处与本官作对,只不过,太子那边的事情,他会无意中透露给你。” 赵俊臣的语气很随意又很肯定,似乎是预言,又似乎是指示。 对于赵俊臣的意思,萧山才自然听得明白,笑道:“正如大人所言,山才保证,那范斌琦明日一定会这么做的。” 听萧山才这么说,赵俊臣点了点头,赞赏了几句后,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范斌琦虽然处处与赵俊臣作对,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七品芝麻官罢了,赵俊臣有的是对付他的手段,其实犯不着动用“天上人间”,更犯不着赵俊臣亲自前来坐镇。 赵俊臣此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到底,只是想看一看“天上人间”的效果如何罢了。 而范斌琦,也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既然效果已经看到,结果也已经很明显,赵俊臣亦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多呆。 另一边,见赵俊臣有了离意,萧山才微微一愣,连忙说道:“大人您要离开?要不今夜就在这里住下?这里真正的极品,下官可都为大人留着的,要不大人您也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赵俊臣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这里哪里能休息?罢了,本官真有些累了。” 萧山才微微一愣,以他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御“天上人间”的诱惑,见赵俊臣这么说,显然误会了什么。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随和客气,又让他大胆了一些,竟是问道:“大人,别院里,下官还准备着十几个兔儿相公,一个个也是细皮嫩肉……” 然而,话到一半,萧山才的话就硬生生的止住了。 赵俊臣转身看着他,眼光冰冷,再无往日的亲切随和,让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啪!啪!……” 萧山才慌忙跪在赵俊臣面前,一口气扇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同时连声说道:“是属下说错话了,是属下说错话了,还请大人责罚。” 其实,萧山才倒没有什么恶意,在这个时代,亵玩兔儿,对官员巨商们而言,是一种潮流,甚至算是一种雅趣,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堪的意味。 赵俊臣继续冷冷的盯了萧山才片刻后,直到萧山才的面色愈来愈白,冷汗直流,终于开口道:“记住自己的本分,每一个忘了本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是,是,属下明白了,多谢大人训示,多谢大人训示……” 见赵俊臣不打算追究,萧山才连声说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亦不再追究,只是说道:“给本官准备十块熟客资格银牌,本官要带走。这里今后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本官失望。” 说话间,赵俊臣不再耽搁,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这些熟客银牌,赵俊臣打算分给左兰山、詹善常他们,而这处“天上人间”,今后除了腐化特定目标之外,亦会作为赵俊臣的私人会所而存在。 而另一边,萧山才亦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连忙去让人去取银牌。 如今萧山才已是看出来了,之前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和往先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实际上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霉头,也算他活该,所以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 是的,赵俊臣自来到“天上人间”后,心情就有些不好。 事实上,是很不好。 ~~~~~~~~~~~~~~~~~~~~~~~~~~~~~~~~~~ ps: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本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今天只有一更,欠更明后两天会6续补上,实在抱歉。 第四十八章.人心变化(下).第一更 我想当个好人,可惜总找不到机会…… 这句话,是赵俊臣上一世的某位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玩笑之言。????笔?趣???阁w?ww?.?bi?qu?ge 当时的赵俊臣,只是觉得此言有趣,但如今,竟有些感同身受。 赵俊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欺骗百姓、蛊惑君王、贪污受贿、争权夺利、阴谋诡计、腐化人心,如此种种,一个合格的贪官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而且做的很出色。 但“贪官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和“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之前在“天上人间”的时候,看着范斌琦的渐渐转变,其实在刚开始,赵俊臣还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有些许得意。 但猛然间,赵俊臣却突然惊觉,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为自己成功的腐化一位清官而感到开心得意了? 这种事情,已是违背了良知底线,虽然有时候或许不得不做,但应该为此而开心得意吗? 赵俊臣尚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逼不得已愚昧百姓人心的时候,心底的那些矛盾自责的心绪。 然而,回京不过月余时间,对于类似的事情,赵俊臣已经理由当然,并习以为常了,类似的心绪,亦是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在范斌琦被赵俊臣转变心性的时候,赵俊臣自己的心性,反而转变的更快。笔趣??阁w?w?w.biquge 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性转变,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只在不知不觉之间,只有偶然间暮然回,才现由从前到现在,自己已是截然二人。 在那个时候,人们都会突然现,原来自己在得到了许多的同时,亦失去了许多,自己已是不认识自己! 而赵俊臣,在“天上人间”的时候,之所以会心情不好,亦是因为如此。 他突然现,如今的自己,已是把争权夺势当成了本能,而那名为“良知”的东西,早已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生的?赵俊臣细细回想,却现自己竟是找不到答案。 “记住自己的本分,每一个忘了本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句话,是赵俊臣离开“天上人间”之前,对萧山才的告诫之言,但其中亦有说服自己的意思。 他现在的本分,就是当一个合格的贪官,只有这样,才能自保,才能扩权,才能让德庆皇帝满意放心。 ……… 回府的路上,赵俊臣坐在马车当中,暗暗回思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转变,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不过,这不是我一直想到做到的吗?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w?w?w?.?b?i?q?uge只是没想到我会转变的这么快罢了……”赵俊臣轻声自言自语:“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啊,是回京后面临的压力太大,迫使我转变了性子?还只是这里的环境压力,终于暴露了我的伪善本性?” “少爷,你在说什么?” 赵俊臣的声音很轻,却依然落在了许庆彦的耳中,赵俊臣话声刚刚落下,就见许庆彦掀开车帘,向赵俊臣问道。 “卖豆腐脑了,又滑又嫩的豆腐脑……” 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车外传来一阵叫卖声。 “庆彦,让车夫停车。”赵俊臣不想解释,只是说道:“咱们好久没吃豆腐脑了,正好饿了,先吃碗豆腐脑再回府。” ………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品尝着豆腐脑的香滑的时候,许多人亦是在为赵俊臣的种种转变而心绪复杂。 赵俊臣的种种转变,赵俊臣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但落在他人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显眼。 学士胡同,辅周尚景的府邸。 正厅客堂之内,周尚景再一次召见了顺天府尹薛桂。 只是,这几日接连被周尚景召见,薛桂却没有丝毫的得意,站在周尚景面前,反而面色虚白,满脸的担心惧怕。 周尚景悠悠品着香茶,自召见了薛桂之后,他就一直任由薛桂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品茶。 过了良久,给了薛桂足够的压力后,周尚景终于开口了。 “已经一个月了,那些事情,你还没让赵俊臣的那个侍妾方茹知道吗?” 薛桂脸色愈白,连忙解释道:“辅大人,您有所不知,不知为何,自从赵俊臣这次回京后,那方茹就一直幽居于赵府,从不外出,低调至极,与以往截然不同,从前那方茹经常帮着赵俊臣在暗中做事,还好接触,但现在,连面都碰不上……” 薛桂话到一半,见周尚景眉头微皱,又连忙保证道:“不过,还请辅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继续想办法,决不让辅大人失望。” 顺天府掌管京城各般大小事务,消息最为灵通,做事也最为方便,在周尚景眼中,地位用处仅次于吏部,所以一向牢牢掌握在手中,派得力亲信坐镇。 对于这些,薛桂自然明白,所以他也更加清楚,如果自己办事不够得力的话,周尚景必然会找其他人替换自己。 另一边,见薛桂态度坚决,周尚景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半个月之内,你必须要把那些事情透露给方茹知道,并挑动方茹向赵俊臣报复的心思,让她甘为我们所用,这件事关乎到老夫的大计,你若是办砸了……” 后面的话周尚景没说,只是任由薛桂自己想象。 薛桂明显被自己想象到的情景给吓到了,又连连保证道:“下官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周尚景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那顺天府治中魏平,前几日竟是想要转投赵俊臣,可惜赵俊臣看不上他,但这般作为,自是不可原谅,老夫已是把他开出了门下,这件事满朝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薛桂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周尚景,不知他为何突然谈及这些。 周尚景没有理会薛桂的疑惑,语气幽幽,继续说道:“可惜了魏然老友,竟是生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自老夫把他开出门下后,他竟是整天来找老夫求情,烦不胜烦,不过这件事情,你倒不妨交给他去办,就跟他说,若是这件事他能办好了,老夫就把他重收门下,并让他更进一步,只是,在他彻底掌控方茹之前,绝不能透露有老夫的存在,这些意思,你定要与他说明白了。” 薛桂微微一愣后,转瞬间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魏平已经不再是周尚景的门人,对于这种人,任谁都不会想到周尚景还会把他重收门下,这件事由魏平来办,就算最终事情暴露了,赵俊臣也只会以为魏平不满自己被赵俊臣拒之门外,所以才有了报复的心思,却很难联想到周尚景的存在。 不过,薛桂虽然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心底却是有些震惊,难道,以周尚景的权势地位,竟还会顾忌区区赵俊臣不成? ~~~~~~~~~~~~~~~~~~~~~~~~~~~~~~~~~~~~~~~~ ps:今天第一更! 第四十九章.豆花摊旁(上).二合一章节 若是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性子跋扈,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向德庆皇帝邀宠,周尚景自然不会看在眼里,有太多的办法能对付。w?w?w?.?bi?qu?ge 然而,任谁也没能想到,自去了一趟潞安府后,赵俊臣不仅性子大变,更是有了城府手段,温观良虽然在周尚景眼中只是一个庸才,但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温观良解决,即使是因为各方面原因使然,但也足以让周尚景对赵俊臣高看一眼。 如今德庆皇帝为周尚景和赵俊臣两人相互掺着沙子,所欲为何,不仅周尚景看的分明,就是赵俊臣也能想的明白,但帝王手段,占着大义名分,即是阴谋,亦为阳谋,身为臣子,很难能够有效抵抗,最多也只能阴奉阳违。 刘长安如今还在赴任的路上,马森亦在吏部交接着工作,所以周尚景与赵俊臣两派官员,如今尚可以相安无事。 但等到刘长安成为了吏部侍郎,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就算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能各自保持克制冷静,但他们门下众官员,亦会迎来一场明暗冲突。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保证门下官员的利益,那么门下官员亦会弃你而去,利益冲突之下,即使明知道德庆皇帝有意为之,但周尚景与赵俊臣,为了避免落得温观良那般的惨淡下场,也不得不相互冲突敌对。 周尚景并不畏惧这种冲突敌对,宦海数十年,对于这些他早已习惯,但江南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德庆皇帝即将而来的南巡,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限于被动之地。 所以,周尚景不得不早做准备,而那方茹,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枚棋子一旦用好了,待德庆皇帝南巡之际,周尚景甚至能逼得赵俊臣与他做一笔交易。 而这笔交易,亦是周尚景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倭寇……” 待薛桂离去后,空无一人的正厅当中,周尚景喃喃自语。城府之深如他,此时语气间亦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意。 ……… 在周尚景谋划着赵俊臣的同时,离学士胡同不远处,则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的宅邸。 身为为太子太师,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诸般教导,一向皆是由他来具体负责。 对于如何教导朱和堉,肖温阮一直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肖温阮看来,德庆皇帝并不是一位好皇帝,他治国能力有限,却好大喜功,又一心沉迷于帝王心术,屡屡为了所谓大局安稳,对那些贪官过于容忍,致使如今的大明朝吏治败坏,百姓受苦,长久之后,必生大乱。???笔趣????阁w?w?w?.?bi?quge 所以,在肖温阮的教导下,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的心性完全相反,有能力有正气,亲贤臣远小人,即知人伦纲常,又嫉恶如仇,在肖温阮的眼中,这样的一个朱和堉,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好皇帝。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生的那些事情,却是让肖温阮不由怀疑,自己的这些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肖温阮年岁已高,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上早朝了,但早朝上生的那些事情,却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眼中的理想皇帝朱和堉,这些日子以来竟是连赵俊臣这个刚成了气候的贪官都斗不过,这样的太子,将来又如何能当好一个皇帝?肖温阮吃惊之余,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往的观点做法。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这般想着,肖温阮轻轻叹息一声。 听到肖温阮的叹息,吕纯孝不由一愣,问道:“老师您为何叹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吕纯孝不仅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亦是肖温阮的学生,此时正在向肖温阮禀报如今都察院的形势。 听吕纯孝相问,肖温阮咳嗽了两声后,抬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是。”吕纯孝恭敬的答应一声后,继续说道:“自从李成儒李大人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学生就与他齐心协作,想要将都察院进行一番整顿,奈何李大人与我虽说是都察院的长官,但因为都察院的性质,那些御史们自有参奏弹劾之权,屡屡阴奉阳违,我与李大人虽说竭尽全力了,但如今依然进展不大。” 说到这里,吕纯孝面现疲惫之色,显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勾心斗角,让他身心都皆是疲惫不堪。 距离赵俊臣升任户部尚书,至今已是过去了十余日时间。对于德庆皇帝的官位调整,与赵俊臣和周尚景的人尚在拖拖拉拉的交接权位不同,李成儒早在第二天就到都察院赴任了,并与吕纯孝一起,开始对都察院进行一些整顿。 可惜,十多天时间过去了,这般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丝毫成效,反而让都察院的形势愈加混乱了。 见到吕纯孝脸上的疲惫愧疚之色,肖温阮叹息一声,用一如既往的虚弱声音,缓缓说道:“不要着急,这才是正常情况,都察院乃是官场各派系的喉舌,势力最为错综复杂,朝中那些重臣们都在盯着,想要在短时间内理顺,本来就很难做到,也为难你与李大人了。” 吕纯孝连忙说道:“是学生让老师费心了。w?ww?.?b?i?q?u?g?e” 肖温阮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我老了,身子又不好,你常跟着太子殿下,亦要对太子多加提醒,在咱们彻底掌控都察院之前,切莫再与朝中那些人进行冲突。陛下让李成儒大人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我看其中即有保护太子殿下的心思,亦有考察太子殿下能力的意思。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彻底掌控都察院,朝廷喉舌在手,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当下整顿都察院,乃是重中之重,在这般时候,不要分心,也不要在随意招惹他人。” 在吕纯孝恭声应是后,肖温阮见他脸上担忧之色不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左右督察御史,都是咱们的人,都察院又是朝中清流的聚集之地,虽说被朝中的那些贪官奸臣们安插了一些钉子,但毕竟是咱们占着优势,就算那些钉子各有靠山,只要耐心一些,都察院是不会有失的。” 说话间,肖温阮咳嗽了几声后,神态间愈加的失了精神,他毕竟太老了,年龄比周尚景还要更大,仅只是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已是让他疲惫不堪了。 见肖温阮如此,吕纯孝不由露出担心之色,说道:“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和李大人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好的。” 说话间,不敢再耽误肖温阮的休息,吕纯孝就要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吕纯孝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肖温阮突然开口道:“你派人到湖南,去问问何明那个老家伙身体是否还硬朗,如今我身体愈加的不堪了,再过些日子,我准备向陛下请辞,太子太师的位置,我想推荐他继任,若是他愿意的话,你就让他尽快赶来京城。” 肖温阮虽然语气平淡,但吕纯孝却是一脸的震惊! 肖温阮口中的何明,乃是肖温阮之前的太子太师,但与肖温阮不同,他更擅长传授帝王之道,但这些东西与太子朱和堉的性子不合,德庆皇帝似乎也不想朱和堉太早的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就让何明告老还乡了,虽然当时何明的年龄仅仅只是五十出头。 而何明告老还乡后,才由肖温阮继任太子太师之位,而且一当就是十余年之久。 震惊过后,吕纯孝连忙问道:“老师您打算致仕了?您知道的,太子他离不开你。” 肖温阮笑道:“我老了,而且也想明白了,我担任太子太师的时间太长,对太子的影响太深了,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太子他如今也该学点其他东西了。” 吕纯孝却少有的反驳道:“可是,那何明,太子不喜欢他,陛下也不喜欢他……” 肖温阮摇了摇头:“所以,这件事你要先瞒着太子,待我过些日子请辞后,陛下亦将何明任命为太子太师,太子他就算再不喜欢何明,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反对了。至于陛下那边……经过这些天的事情,陛下他会答应的。” 听肖温阮这么说,吕纯孝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吕纯孝离开后,本已是下定了决心的肖温阮,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轻松之色。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教授朱和堉的时间太久了,对朱和堉的影响也太深了,朱和堉的性子为人,如今也已经定型。 在这种时候,朱和堉是否还能接受何明的那一套? 想到朱和堉的刚直性子,肖温阮没有丝毫把握。 ……… 对于周尚景和肖温阮的诸般心思作为,赵俊臣自然并不了解,他有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里,赵俊臣依旧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门下势力的整合上,在赵俊臣看来,不论将来会生什么事情,将根基稳固,内部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而通过赵俊臣的努力,这般整合已是初见成效,至少,那些新旧投靠于赵俊臣的官员,如今已是相互熟悉,明白了谁是自己人,明白了在赵俊臣的门下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亦明白了赵俊臣的性子规矩。 另一边,在范斌琦的明敌暗友的帮助下,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讨论后,重做户部账目的事情,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肯。 但事实上,在得到德庆皇帝肯之前,户部的相关官员们已经在重做账目了,如今已是临近完成,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只是面子功夫罢了。 而户部的新账目,即使不能算是完美无缺毫无漏洞,亦是很难再挑出什么毛病了。 可以说,直到此时,户部才算是真正被赵俊臣全然掌控,其他派系想要在通过户部给赵俊臣制造麻烦,已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审查户部新账目,赵俊臣和户部上下,至少在账面上,都是十足十的清官。 至于户部的旧账目,再过些日子,会一同消失于户部衙门里的一场偶然失火。 ……… 消除了一个隐患,这一天的赵俊臣心情很好,近半个月前的那些茫然自嘲,已是被赵俊臣重新隐藏在心底深处。 下了早朝后,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中,豆花的香味飘来,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停轿。” 正跟随在轿子旁边的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后,又看到路旁的那家熟悉的豆花摊子,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自从近半个月前,偶然间在这家摊位上吃了一顿豆腐脑后,赵俊臣就经常在下朝后来这里吃碗豆花,如今已是成为了这家摊位的熟客,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味道。 对此,许庆彦很不了解,在他看来,这家摊子卖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 不过,这般小事,许庆彦自然不会质疑,所以自是命令轿夫停轿,并在轿子外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后,在轿子里换了一身便装的赵俊臣,从轿子里出来,带着许庆彦向着那家豆花摊位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在许庆彦挥手间,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自行离去了。这是赵俊臣特意吩咐过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他人的注意。 跟在赵俊臣身边,许庆彦抱怨道:“少爷,要我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脑,干脆把这个做豆腐脑的老头,聘到咱们府里去也就是了,让他每天专门为少爷你一个人做豆腐脑,也省的咱们天天跟这些平民百姓挤在一起。再说,我觉得这家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还没有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赵俊臣笑道:“你懂什么,在这里吃豆腐脑,不仅仅只是为了吃豆腐脑,更是为了吃一份热闹,这豆腐脑既然是百姓食物,那也只有和这些老百姓们一起吃才有味道。” 许庆彦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对于赵俊臣说的这些道理,他不明白,所以也无法反驳。 穿过熙熙融融的人群,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那家豆花摊位之前,今天早朝结束的早,如今正是百姓们吃早饭的时间,摊位周围,竟是没有空位。 “又要等。” 许庆彦嘟囔道。 赵俊臣摇头失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其实,正如许庆彦所说,这家摊位卖的豆腐脑味道一般,甚至不如赵府的厨子,但赵俊臣就是喜欢在这里吃豆腐脑。 近半个月前,赵俊臣心情尚有些茫然,机缘巧合之下,曾在这里吃了一碗豆腐脑。在那个时候,除了身边的许庆彦,周围的食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只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坐在喧闹的百姓中间,吃着很久没有吃过的粗陋食物,赵俊臣的心中竟是有了一股久违的平和之感。 所以,来这里吃豆腐脑,倒不是因为这里的豆腐脑好吃,而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在这里找回自己尚只是平民百姓时的那些回忆与感觉,以此来挽留他那越来越稀少的本心。 ~~~~~~~~~~~~~~~~~~~~~~~~~~~~~~~~~~~~~~~~~~ ps:今天第二更与第三更,二合一章节! 第五十章.豆花摊旁(中).第一更 却说豆花摊旁,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在熙熙融融的街头人群中,静静等待着空位。??笔??趣阁w?w?w.biquge “呦,两位客人来了,麻烦再等等,马上就有空位置了。” 豆花摊的刘老头,经过这些日子,已是与赵俊臣、许庆彦很熟悉了,见到两人后,连忙喊道。 赵俊臣一脸客气,不见丝毫官威,摆手笑道:“刘老丈你忙吧,不用管我们,不着急。” 今天豆花摊上客人很多,刘老丈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听赵俊臣这么说,只是抬头一笑,就继续做豆花招呼客人去了。 在刘老丈眼中,一向平和客气的赵俊臣,不过是一位普通人家的读书人罢了,又是熟客,用不着特意巴结。 倒是许庆彦,见还要继续等,面现不快之色,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豆花做得快,吃的也快,其实也没等多久,就已经有了两个空位。 “刘老丈,老规矩,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见有空位出现后,赵俊臣一边向刘老丈招呼,一边带着许庆彦向着空位走去。 然而,这个时代,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手快有手慢无。?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刚刚走到空位置前,却见人影一晃,已是有一个人抢先在空位坐下了。 赵俊臣一愣,却见这个抢座位的人,竟是一位姑娘,年纪不大,二八年纪,穿着朴素,手中抱着一个大包裹。 或许是因为抢了位置心中不安的缘故,这姑娘此时垂着小脑袋,紧紧抱着包裹,丝毫不敢抬头看赵俊臣一眼。 见有人抢位置,赵俊臣还没有怎么表态,许庆彦已是一脸的怒意,喝道:“起来,这位置是我家少爷看上的。” 听到许庆彦的呼喝,那姑娘娇小的身体轻轻一颤,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一眼后,又快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不过,虽然仅只是惊鸿一瞥,但亦是给了赵俊臣些许惊艳,明眸柳眉,气质温婉,秀色可餐,虽是素容没有打扮,但更加给人一种天生丽质之感。 “以貌取人”是个贬义词,但总是人性通病之一,见到这姑娘的模样气质,赵俊臣不由暗思:“这女子倒不似那种没规矩的人,为何竟会抢我的位置?” 再看这女子一幅心怀愧疚不敢看人,想要离开却又不敢离开的模样,赵俊臣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然而,许庆彦可不像赵俊臣这样好说话,虽然见到抢座位的是一位漂亮姑娘,不好意思再叱责什么,却转头向豆花摊上的刘老头喊话道:“刘老头,有人抢我家少爷的座位,你难道就不管管?” 许庆彦的声音极大,随着他这声呼喝,豆花摊左右的客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大都是一幅要看好戏的期待表情。??笔?趣?阁w?ww.biquge 而那姑娘见众人目光集中而来,却是面色羞红,直透脖子,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依旧是一幅想离去却又不敢离去的模样。 另一边,刘老丈听到许庆彦的呼喝,亦是匆匆赶到座位旁,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你这座位是这两位客人先看上的,而且人家已是叫了豆花油条了,要不你再等等?” 听刘老丈这么说,那姑娘犹豫片刻后,终于准备起身。 然而,那姑娘刚刚有了离意,就听一青年男子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谁先看上就是谁的?这也太不讲理了吧?若是我早些时候来,在你这里没客人的时候看了一眼,难道这摊子上所有空位都是我的?那岂不是这里所有的客人都抢了我的位置了?正所谓‘捷足者先登’,这空位自然应该是谁先坐下就是谁的。” 随着话声落下,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出现,衣装华贵,看样子是位读书人,手中还拿着一册书卷,面容算得上俊美,但此时显然心情不好,出现后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 而那姑娘见到男子出现后,面现些许慌乱之色,更显娇弱之态,连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那位男子。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已是恍然,很显然,这个小姑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侍女丫鬟之类,之所以要抢空位置,是受这名青年男子指示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青年男子与那姑娘的五官模样,竟是有着几分相似。 “你……” 见到这般场景,许庆彦自然大怒,手指着那名男子就要指责喝骂。 然而,刚刚开口,就已被赵俊臣拦下,笑道:“罢了,犯不着为这种事置气。” 说话间,赵俊臣又向一脸为难的刘老丈说道:“刘老丈,我就在这里再等会,等有了空位置,你再上豆花油条吧。” 不谈刘老丈一脸感激的去准备豆花油条,却说那青年男子此时正向着赵俊臣看来,一脸“算你识相”的得意表情。 然而,正准备向空位上走,这名青年男子脸色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了。 原来,赵俊臣刚才虽然在轿子里换下了官袍,但官靴却未换下,此外,赵俊臣的一身装扮,虽然看似寻常,但竟皆是蜀锦制成,要知道,蜀锦在这个时代,多为宫中贡品,寻常人家很难寻到。 而这些,皆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中。 只见青年男子神色变幻片刻后,竟是走到那名小姑娘面前,态度突变,大声指责道:“虽说如此,但人家既然已经点了食物,那么情况自是不同,你怎么能抢别人的座位?这些年来的家教都哪里去了?” 听到青年男子的指责,那姑娘脸色变白,却垂不语,不敢反驳。 赵俊臣看到这般场景,亦是一愣,想到之前这青年男子的态度转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官靴,不由失笑,暗暗想道:“倒是我疏忽了,这青年男子倒是好眼力,性子也玲珑剔透,就是把过错推诿他人,未免失了担当。”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那青年男子已是走到赵俊臣面前,躬身行礼道:“下人失了规矩,还望兄台莫要怪罪,这空位置还是由兄台来坐吧。” 赵俊臣刚准备拒绝,却见旁边正好又有两位食客离开,就说道:“这倒不必,这不?又有空位了,大家一起吧。” 说话间,赵俊臣就在一处空位上随意落座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却是坐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咦?” 那青年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赵俊臣看到这青年男子手中拿着的书册后,却突然面现惊异之色。 原来,这青年男子手中的手册,正是晋商们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 第五十一章.豆花摊旁(下).三合一大章节 “这帮晋商动作倒快,没想到这本书已经在京城刊了,就是不知反响如何。?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暗暗想道。 见赵俊臣看到自己手中书册后,面现惊异之色,正在寻找话题的青年男子不由一喜,举起手中的《潞安府灭蝗虫实录》,问道:“兄台对这本书感兴趣?”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去潞安府办事,正好遇到那里的蝗灾,所以看兄台手中的书卷,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许庆彦和那姑娘也是一左一右,分坐两人身边。 那青年男子则解释道:“这本书,所讲的乃是当今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在巡视潞安蝗灾期间,与潞安府的官员百姓们同心同德,一同灭蝗的事情。潞安府的百姓愚昧,以为蝗灾乃是天罚,虽然蝗灾泛滥,却根本不敢扑杀蝗虫,最终还是赵俊臣赵大人睿智,向百姓宣布,若有天罚报复,他愿以一己之力承担。于是百姓们终被说动,在赵大人的指挥下扑灭了蝗灾,制止了灾情,救下了数十万百姓。而晋南数府百姓为感激赵大人恩德,就合力刊印了这卷《潞安府灭蝗实录》,如今已是刊天下。” 说话间,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并没有面露不快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喜色。 顿了顿后,青年男子似乎才想起来一般,对赵俊臣拱手道:“是小弟疏忽了,与兄台谈了这么久,却忘了自我介绍,小弟姓柳,名子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何处高就?” 赵俊臣笑道:“在下姓许,名庆彦,在官府做事。” 听赵俊臣这么说,旁边的许庆彦不由的面色怪异。 那柳子岷看了眼赵俊臣身上的蜀锦衣装,却追问道:“哦?许兄竟是在官府做事?看许兄气度不凡,怕是官位不低吧?” 对此,赵俊臣却是避而不谈,反倒是越过柳子岷,向着那姑娘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听赵俊臣突然询问自己,面现羞态,偷偷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正向自己注视而来,又慌忙垂头,轻声说道:“柳蕊。” 赵俊臣点头,笑道:“原来是柳蕊姑娘。”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柳子岷与柳蕊,虽然看似少爷丫鬟,但容貌五官却有着几分相似,又同姓柳,怕是有着血缘关系。 这倒也是常情,许多人家明明家境一般,雇不起丫鬟仆人,但为了各自原因,却想要摆谱显富,只好让自己家人装扮。 只是,看之前柳子岷向柳蕊大声叱喝指责的样子,以及柳蕊对柳子岷的畏惧,却又不似作伪,想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 不过,证实了心中猜测后,赵俊臣却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向柳子岷问道:“柳兄怕不是京城中人吧?” 见赵俊臣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恼怒,面色神态反而愈加的恭敬客气了,对于赵俊臣不顾规矩与柳蕊说话,也是视而未见,表情丝毫不变。 而听到赵俊臣询问后,柳子岷则连忙答道:“许兄好眼光,小弟乃是山东烟台人,却不知许兄因何看出小弟不是京城人士?” 赵俊臣指了指柳蕊抱在怀中的那个大包裹,又说道:“柳兄的京城官话,亦不是非常纯正,带着些地方方言的味道。??笔??趣阁w?w?w?.biquge” 柳子岷恍然道:“许兄聪慧,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间,刘老丈给他们端上了豆花油条,赵俊臣一边吃一边问道:“我看柳兄是读书人,不知这个时候来京城所为何事?” 柳子岷听赵俊臣这么问,不由面现喜色,连忙答道:“不瞒许兄,小弟曾在今年八月参加了山东秋闱,奈何有官员利用秋闱舞弊,小弟竟是名落孙山,无奈之下,只好与一些好友同来京城诉冤,幸而当今陛下圣明,查明了弊案,还了我等公道,革去了那些行贿生员的功名,小弟在递补之下,亦是取得了举人功名。然而想到如今已是立冬,而会试春闱就在明年三月,距今只剩下了不足四个月时间,若是再来回奔波,不仅麻烦,反而会耽误准备时间,所以小弟索性就在京城中住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着豆花油条,一幅津津有味的样子。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想说话了,但柳子岷不知出于何般考虑,却是有心想再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见赵俊臣碗中的豆花已是吃了近半,柳子岷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我见许兄对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颇感兴趣,我与许兄投缘,若是许兄不介意的话,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就送于许兄,省的许兄再浪费时间寻买,不知许兄意下如何?” 看着柳子岷捧到自己面前的《潞安府灭蝗实录》,赵俊臣却没有用手去接,反而问道:“这本书我已是看过了,倒是无需要柳兄再行馈赠,不过我倒是好奇,赵俊臣赵大人如今虽说是户部尚书,圣宠正盛,但民间声名不佳,然而这本书却有为赵大人歌功颂德之意,不知柳兄对此有何看法?民间的读书人,对此书的反响又是如何?”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柳子岷神色间竟是闪过了些许紧张。 ……… 之前,柳子岷见到赵俊臣脚着官靴,又身穿贡品蜀锦衣装,就明白其身份不低,想方设法的拉近关系,本只是攀贵本能。 然而,当他向赵俊臣介绍《潞安府灭蝗实录》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面色平静后,却是不由大喜。 因为,若是清流清官们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必然会忍不住大声指责,若是赵俊臣敌对派系的官员,在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亦会忍不住面露不屑讥讽之色,而赵俊臣的神色如此平静,在柳子岷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那就是,眼前这位“许庆彦”,极有可能与赵俊臣有些关系,至少也是友非敌。 当然,柳子岷自是无法想像眼前之人,竟会是赵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来,赵俊臣的身份何等尊贵?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小摊上吃饭。 如今春闱将近,柳子岷身为应试举子,不去温习那些诗书经义,反而捧着《潞安府灭蝗实录》这种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文章细读,其心思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准备,日后若是有机缘能够见到赵俊臣,可以借机讨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过是一位普通举子,想要面见赵俊臣,又谈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却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话,若是回答得好,讨得眼前这位“许庆彦”的欢心,甚至能传到赵俊臣耳中,那么对柳子岷而言,自是会有极大的助益。?w?ww?.?b?i?quge ……… 见到柳子岷神色间的紧张与严肃,赵俊臣不由一愣。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眼光何等老辣,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柳子岷区区一介举子,为何想要刻意讨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欢柳子岷的性子为人,但对于柳子岷的玲珑心思,赵俊臣却是不由暗赞。 另一边,经过片刻沉思后,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来,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实是一本奇书,借着赵大人在潞安府灭蝗的事迹,向天下人讲明了‘三人成虎’、‘眼见方为实’的道理,如今在民间,赵大人的名声确实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为诽谤流言,就拿潞安府灭蝗一事来说,赵大人的所作所为,即使那些贤名满天下的所谓清官,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由此可见,传言不可信,若是没有实证,只是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随着柳子岷最后一句话落下,原本只是静静吃着豆花的柳蕊,却是面色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这般情况,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么,亦是有些面色尴尬,竟是没有斥责柳蕊的失态。 而柳蕊似乎乱了心思,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抬头向着赵俊臣与柳子岷看去,见赵俊臣正向着她注视而来,又快的垂下了脑袋,捡起筷子细细擦拭了一番后,继续吃着面前的豆腐脑,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赵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笑道:“柳兄今日与我刻意亲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后,神色间愈加的尴尬了,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小弟观许兄气度不凡,衣装华贵,怕是在朝中官位不低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依旧避而不谈。 而柳子岷却继续说道:“不知许兄可认识当今的户部尚书赵大人?若是相识的话,可否向小弟引见一番?若是许兄肯帮助小弟,小弟定当感激不尽,必有厚报,日后许兄但有差遣,小弟决不推辞。” 听柳子岷这么说,一旁的许庆彦又是面现怪异,而柳蕊则是沉默不语,低头垂,让人看不清心思表情。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好奇,这柳子岷不过区区一介举人,为何竟会想要与自己见面,问道:“我与赵大人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赵大人官居二品,朝务繁多,若是柳兄不与我说明你为何想要去见赵大人,我却也不好与赵大人说话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大喜之余,却是愈加的犹豫了,良久之后,才解释道:“小弟的父亲,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 赵俊臣终于恍然。 柳文寀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领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寀竟是当众弹劾内辅周尚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诸般罪名,可惜柳文寀不过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周尚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查无实证,不了了之。 而那时的周尚景,刚刚成为内阁辅,正犯愁如何树立威信,不似如今这般低调,柳文寀撞到了枪口,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最终不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污蔑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门人弹劾柳文寀私下买卖宫中御品之罪。 原来,那柳文寀最喜收藏古画,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设计陷害,他收藏的古画中,其中几幅,竟原是宫中珍藏! 最终,柳文寀的下场自然不堪,不仅身败名裂,贬官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难怪那柳蕊刚才听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没有实证,就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后,竟会突然失态了。 当年的柳文寀,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赵俊臣却没想到,当年柳文寀的后人,竟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脸了然之色,柳子岷继续说道:“哎,小弟正是受家世所累,当年家父不知深浅,得罪了当今辅大人,如今小弟虽说有了举子功名,可以参加明年春闱会试,但若是辅大人知道了小弟的出身,想起了当年家父的过错,即使小弟文章做得再好,怕也没用,小弟也有心亲自去向辅大人请罪,但辅大人又岂是小弟说见就见的?于是小弟就想到了户部尚书赵大人,赵大人如今圣眷最隆,风头正劲,若是能帮着小弟疏通一下,怕就是辅大人也会给些面子的。可惜赵大人身份尊贵,也不是小弟说见就能见到的,这些日子以来,小弟正在为此事犯愁,却没想到天见可怜,竟是让小弟遇到了许兄!” 柳子岷在认真的说,赵俊臣在随意的听,却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听到柳文寀谈及“受家世所累”、“家父不知深浅”、“家父的过错”等等语句时,一旁的柳蕊却是面色白,娇小的身躯接连颤动着。 待柳子岷顿了顿,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柳蕊突然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话间,不待柳子岷答应,柳蕊垂着头,抱着手中的包裹,就欲转身离去。 见柳蕊这般动作,柳子岷自觉在赵俊臣面前失了颜面,喝道:“站住,你就这么离去,失了规矩,究竟还有没有家教?若是让许兄看低了我们柳家的家教,你……” 听到柳子岷的呼喝,柳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抬头向柳子岷看去。不知何时,柳蕊已是眼眶红,温婉柔弱的气质更添三分,但眼神之中,却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刚强。 在柳蕊的注视下,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扬随意呼喝的柳子岷,在这一刻竟不敢对视,略带慌乱的错开了眼神。 “你这般说爹爹,就是我们柳家的家教吗?是不是只要你这般说爹爹,我们柳家就会被人高看一眼?”柳蕊轻咬贝齿,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顿:“可惜爹爹去的早,大娘对你过于溺爱……” 说话间,眸子中刚刚还尚存的些许刚强倔强,终于被凄苦所替代,歉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柳蕊已是转身快步离去,不过片刻间,娇小瘦弱的身躯已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这是赵俊臣与柳蕊见面后,第一次听到柳蕊说话,清脆间略带颤抖,很好听。 “这姑娘刚才都快哭出来了,话没说完,就匆匆离去,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她落泪吗?本以为只一个温婉娇弱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好强坚韧的一面。”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着柳子岷看去,却见柳子岷愣愣的看着离去的柳蕊,神色有些恍惚,显然柳蕊这般斥责于他,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 “柳兄。”赵俊臣的呼唤让柳子岷终于回过神来。 柳子岷抬头看去,却见赵俊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同时问道:“我看那柳蕊姑娘,怕不是柳兄身边的丫鬟吧?” 柳子岷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许兄睿智,她是我二娘的女儿,小弟来京之前,家中母亲担心我没人照顾,就让她也跟着来了,哎,我父亲去世早,二娘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结果竟是没人教她规矩,让许兄见笑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虽然柳子岷说的简单,但联想到之前柳子岷对待柳蕊的态度,这父母皆已过世的柳蕊,无依无靠下,面对只知溺爱亲生儿子的大娘,以及品行有些问题的兄长,这些年来在柳家过着怎样的生活,赵俊臣也能想象一二。 “这姑娘的性子,怕也是在这般经历中磨练出来的吧?” 赵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边,柳子岷生怕赵俊臣笑话,连忙岔开话题,继续说道:“许兄,刚才小弟拜托之事,还请许兄多多费心,小弟虽说家道中落,但我父亲当年喜爱收藏古画,其中有两幅依然保留了下来,一幅是本朝大师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一幅是南朝6探微的《降灵文殊图》,这《汉宫春晓图》,小弟自是打算孝敬给赵大人的,但若是许兄能让赵大人见小弟一面,小弟愿意把《降灵文殊图》送给许兄。” “哦?”听柳子岷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动。 《汉宫春晓图》虽说是明朝仇英的作品,算不上古物,但仇英乃是元明以来最好的画坛大师,而《汉宫春晓图》又是他的巅峰之作,价值比之南朝6探微的《降灵文殊图》,却要更高一筹。 不过,赵俊臣反而更看重南朝6探微的《降灵文殊图》,6探微以佛像画著称,而德庆皇帝却是信佛的。 虽然略有心动,但赵俊臣却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柳子岷的肩膀,说道:“柳蕊姑娘今日之作为,自真性情,回去后莫要为难她。”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带着许庆彦准备离去。 见赵俊臣准备离去,柳子岷连忙说道:“许兄,那小弟拜托之事?” “我考虑一下。”赵俊臣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每隔几日就会来这里吃豆花,若是有消息,自会通知你。” ……… 豆花摊与赵府相距不是很远,赵俊臣带着许庆彦,虽说只是步行,但没过多久,赵府已是遥遥在望。 “少爷你在想那柳子岷的事情?” 路上,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许庆彦问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随意说道:“是啊,那人品行不端,甚至还有些不孝,我不是很喜欢他,但心思玲珑……”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到赵府门前,却不由皆是一愣。 原来,赵府之前,不知为何,竟聚集了一批六扇门的捕快衙役,看样子想要在赵府调查些什么,但又不敢入内,领头之人正在与赵府的门房下人们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与许庆彦后,赵府门口处的一位下人面现喜色,匆匆赶到两人面前,对着赵俊臣行礼后,却是略过了赵俊臣,向着许庆彦耳语了些什么。 听到该下人的耳语后,许庆彦面露惊讶之色,然后来到赵俊臣身旁,一脸的严肃,轻声说道:“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第五十二章.鸠杀(上).求订阅求月票~ 第五十二章.鸠杀(上).求订阅求月票 “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赵俊臣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本以为自己已是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此时听及此言,依旧不由的大吃一惊。?笔趣阁?w?w?w?.biquge 看了一眼赵府门前的那些六扇门捕头捕快,赵俊臣向许庆彦沉声问道:“方茹杀人了?杀的是谁?那些捕快衙役可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 许庆彦连忙解释道:“少爷,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派人盯着那方茹,原本她还算老实,不见有什么动静,却没想到少爷你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她突然把顺天府治中魏平叫到了府中密谈,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魏平就离开了咱们赵府,谁曾想他刚刚离开了咱们赵府没走几步,就突然毒身亡了。而且那魏平中的是砒霜的毒,又没接触过其他人,按照时间推算,也只能是方茹下的手了。”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仅止于咱们府里的亲信知道,那帮捕快是不会知道的,只是那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前又来过咱们赵府,所以这帮捕快才来咱们赵府审查一番,否则若是寻常,他们也不敢来咱们府前闹事。” “顺天府治中魏平?怎么会是他?他为何会突然找上了方茹?”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又皱眉道:“不过,既然如此,你也只是在推测,没证据能证明方茹杀人了?我知道你与方茹不对付,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岂可随便乱说?” 不过,虽然赵俊臣这么说,但心中也是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与方茹脱不了干系。 而就在主仆两人说话间,那帮捕快们已是现了赵俊臣的出现,领头之人带着一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神色,犹犹豫豫的向着赵俊臣走来。 如今赵俊臣在朝中风头正劲,且权柄在握,又一向圣眷最隆,来赵府查案,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差事。??笔趣??阁?w?w?w?.?b?iq?u?g?e?. 见到那些捕头向自己走来,赵俊臣轻哼一声,吩咐道:“把这些人打走,然后把事情给查清楚了!” 说话间,赵俊臣也不理向自己走来的那些铺头,自顾自的在一众赵府下人的拥护下,进入了赵府深处。 而赵俊臣的身后,而那些因为被赵俊臣无视正犹自尴尬的捕头们,则受到了许庆彦的斥责。 “这么说,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怎会与我赵府有关?你们这般胡闹,坏了我家大人的名声,你们担待的起吗?……” ……… 赵俊臣在回京之后,因为百花楼的隐患,以及方茹本身的性子野心,就一直对方茹有些顾虑,而且如今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亦没办法把方茹当做自己的枕边人看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方茹,他已是渐渐疏远了。 而对于赵俊臣的疏远,刚开始方茹还有些纠缠,但到了后来,似乎也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竟是少有在赵俊臣面前出现过,变得低调无比,甚至于把赵府的管事之权都渐渐交给了其他人。 如此一来,经过了这段时间,赵俊臣已是把方茹给渐渐忽略掉了,却没想到竟是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 所以,在回到赵府中后,赵俊臣并没有去见方茹,而是直接到了书房,一边审核着户部折子,一边等待着消息。 但赵俊臣却没想到,这事情的究竟,许庆彦竟是很快就查清楚了。… 赵俊臣在书房里没等多久,许庆彦已是带着一名丫鬟,来到了书房。 丫鬟名叫小碧,是方茹的贴身丫鬟。笔趣阁???w?w?w?.?b?i?q?ug?e?.?c?n “老爷就在这里,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小碧来到书房后,许庆彦冷声说道。 而那小碧见到赵俊臣后,却“噗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连声说道:“老爷,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赵俊臣见小碧这般模样,心中已是有了答案,暗暗叹息一声后,将手中的户部折子合上,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慢慢说,不用着急。” 听赵俊臣这么说,小碧终于冷静了一些,颤声说道:“昨天小婢接到家信,说家中母亲病了,心中担忧,就和方茹夫人请了假,回家看望母亲,却没想到母亲根本没病,那封家信也是假的,小婢以为是谁使坏作弄,也就没有在意,但没想到在回府的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说到这里,小碧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说下去。 “那个人,就是顺天府治中魏平?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见小碧面现迟疑,赵俊臣轻声问道,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小碧答道:“就是那魏平,他让小碧转告方茹夫人,说当年的百花楼其实还有一位幕后老板,若是方茹夫人想知道那人是谁,就与他当面密谈,而他明天会求见方茹夫人。当小婢回府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方茹夫人,方茹夫人当时脸色就变了,好久都没说话,后来让小婢去几家店里分别买了些砒霜……” 说到这里,小碧又是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赵俊臣缓缓闭上双眼,头靠在椅背上,说道:“继续说,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件事迟早都要说清楚。” 小碧听赵俊臣这么说,终于咬牙道:“到了今天,夫人见了那魏平,但把我们这些丫鬟都赶了出去,具体说了些什么,小婢也不知道,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魏平就离开了,但等小碧回到房中,却现那些砒霜都不见了。” 说完之后,小碧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赵俊臣。 “知道了。”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否则后果如何,你心中清楚。” 小碧一脸的惊恐,自是连连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 小碧刚刚离开,许庆彦就已是皱眉说道:“少爷,现在事情已是弄清楚了,不仅那魏平确实是方茹所杀,而且方茹现如今怕已是知道了少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神色间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声说道:“是啊,是我们疏忽了,当年百花楼的人虽然都被方茹亲手毒杀了,但顺天府掌管京城大小事务,若是他们有心要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许庆彦却是咬牙说道:“少爷,那方茹性子偏激,又为人精明,如今还知道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留了,少爷,你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赵俊臣没有拒绝,亦是没有反对,只是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加好奇,以方茹她的心性手段,这件事为何竟会丝毫不加隐藏?她又为何非要毒杀那个魏平?还有,那魏平为何专门调查了当年的事情,并把它告诉方茹?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许庆彦显然没想到这么深,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不由一愣。…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还有,你难道没有现?魏平通过小碧把话转告给方茹后,方茹就让小碧买了砒霜,但那个时候,方茹还没有与魏平见面,魏平也还没有把我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告诉方茹,然而方茹却已是起了杀心。” 许庆彦身体微微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是说,这件事方茹她早就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道:“怕是有可能,就算不知道,但恐怕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神色却愈加的坚决了,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这个方茹就更留不得了,若是她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那她就是一个隐患。若是她从前就已是心中有底,却迟迟没有透露,那就更加可怕,谁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 顿了顿后,许庆彦接着说道:“少爷,不管怎么说,不管这件事存着怎样的疑虑,方茹既然已经是一个隐患了,那就绝对留不得!” 听许庆彦这么说,沉默良久后,赵俊臣终于说道:“是啊,不论如何,她如今都成了一个隐患……庆彦,今天晚饭,我会与方茹一起吃,你让人去准备些酒菜,另外,再把那鸳鸯壶准备好。” 鸳鸯壶,本是宫中秘藏的酒壶,盖子上可以隐藏毒药,把手上则隐藏着一个机关,若是没有拨动机关,则倒出来的是普通酒水,但若是拨动拨动机关,就会倒出毒酒,精巧无比,数年之前,被赵俊臣在无意间得到。 关于鸳鸯壶的使用,许庆彦亦是了解,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沉声点头道:“知道了,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问道:“少爷,鸳鸯壶里放什么?” “牵机散。” 赵俊臣轻声说道。 牵机散不似砒霜那般毒性猛烈,作时间会有延迟,但亦是一味猛烈无比的毒药。 ~~~~~~~~~~~~~~~~~~~~~~~~~~~~~~~~~~~~~~~~~~ ps:上架了,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接下来会尽量爆,求动力支持!! 第五十三章.鸠杀(中).第二更~ (16点) 第二更 傍晚时分,赵府旁厅,夕阳透窗头。?笔趣?阁?????w?ww?.b?i?q?u?g?e?.? “不知不觉,已经到年末了啊……” 赵俊臣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喃喃自语道。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傍晚的天空,透着明亮,还不似如今这般昏暗。 一如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境转变。 此时,在赵俊臣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四五道小菜,两副碗筷,两盏酒杯,以及一尊鸳鸯壶。 鸳鸯壶的瓶盖里,藏着一幅牵机散,虽是慢性毒药,但用来杀人,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而接下来,赵俊臣会亲手将毒酒斟给方茹,让她饮下。 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说赵俊臣“无恶不作”,或许算不上有多么夸张,但亲手杀人还是头一回。 但出乎意料的是,赵俊臣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竟没有丝毫的忐忑或不安。 地位决定环境,环境决定思想,思想决定心态。 以如今赵俊臣的地位而言,将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爷,如意夫人来了。” 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旁厅门下,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赵俊臣脸色挂起了一丝微笑,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偏厅房门打开,方茹款步而入,然后房门又被许庆彦合上,一时间,偏厅内,只有赵俊臣与方茹两人,而偏厅左右,也只有许庆彦侯在门外。 赵俊臣向着方茹看去,却现一如初次见面时,方茹依旧是那般的妖娆婀娜,笑意妩媚,明眸盼顾之间,万般诱人风情。 来的时候,方茹似乎细细打扮过,粉黛轻抹,更添美态。 只是,与初次见面相比,到底还是有了些变化,身形消瘦了些,粉黛下的面容,亦苍白了些。 “老爷,你终于肯见我了。”就在赵俊臣打量着方茹时,方茹款步轻移,来到赵俊臣旁边坐下,轻声笑着说道:“妾还以为,从今往后,已是再也见不到老爷了。w?w?w?.?biquge” 赵俊臣淡淡说道:“你到底是我枕边人,又从未对不住我,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无情?”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笑得愈加妩媚,似乎很开心很知足,但声音更轻了:“是啊,老爷还肯在这个时候见我,说明妾在老爷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妾很知足了。” 说话间,方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最终目光定在那尊鸳鸯壶上面。 然后,方茹拿起鸳鸯壶,先将赵俊臣的酒杯斟满,然后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只不过,在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方茹拨动了手把上的机关。 看到这般场景,赵俊臣瞳孔微微一缩。 见到赵俊臣似乎有些惊讶,方茹依旧再笑,笑得很开心,事实上,自见到赵俊臣后,方茹就一直在笑,笑意妩媚,从未变过。 “老爷很惊讶?”方茹放下鸳鸯壶后,头靠在赵俊臣的肩膀上,抱着赵俊臣的手臂,与神色间的从容淡定不同,身体接触后,赵俊臣才现,方茹的身子原来一直在轻轻颤抖着,赵俊臣的臂膀被她抱得很紧。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问道:“你知道这尊鸳鸯壶怎么用?” 方茹头靠着赵俊臣的肩膀,眸子直直的盯着赵俊臣的脸庞,竟是有些痴意,吐气如兰,轻声说道:“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老爷,你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天下的人心败坏,今后可要千万注意这一点。这酒壶原名不叫鸳鸯壶,而是叫做阴阳壶,虽说是宫中秘藏,但它的制造工艺,很早之前就被宫中太监卖到了民间青楼,只不过在青楼,它盖子里放的不是毒药,而是*药,所以才改名为鸳鸯壶。”… “是我疏忽了。”赵俊臣叹息一声道:“又疏忽了。” 仿佛贤妻一般,方茹幽幽说道:“老爷莫要自责,今后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开口问道:“这么说,你已是知道我见你的目的了?” 方茹轻轻点头,说道:“老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这件事被方茹知道了,老爷对方茹不放心了。” 赵俊臣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啊,我如今危机四伏,如履薄冰,身边留不得隐患……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茹也沉默了,良久后才轻笑道:“也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我来到赵府后,原本那许庆彦对我还以礼相待,但自从我亲手毒杀百花楼上下后,许庆彦就对我多有戒备,甚至让人在旁时时监视着,可笑他这么做是害怕我知道,但他这么做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而咱们府里的收支账目,从前又一直被我管着,老爷你虽说抹掉了百花楼的存在,但有心查的话,总也能查出来的。??笔?趣???阁w?w?w?.?b?i?quge”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苦笑道:“你看,我又疏忽了,本以为做的隐蔽,却没想到处处破绽。” “不怪老爷。”方茹喃喃道:“是那个许庆彦没用,拖累老爷了。” 赵俊臣问道:“既然你早已经知道了,今天又为何非要杀掉魏平?” “因为我恨他”方茹的声音多了些冷意恨意:“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杀他” ……… “……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来卖去,最终被卖到了百花楼,在那里,我受尽了折磨虐待,期间诸般艰辛,无法对人言。但其实,我并不怕那些折磨虐待,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我怕的是,我会逃不开所有青楼女子的宿命,为了一点点银子,就任由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屈辱玩弄,强颜欢笑,迎来送往,最后不管身子还是灵魂,都脏了,都麻木了,直到年老色衰,被抛弃了,孤苦无依,还要受人鄙视,一辈子付出了所有,却得不到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百花楼安排我出阁,说是出阁,其实就是把我当成货物,当众拍卖,价高者得。那一天,我一直在犹豫,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任由被摆布,混混沌沌的过完这一生?还是趁着自己还干净的时候,结束一切?后来,我站在百花楼高台上,看着那些拍卖客,他们看向我的眼光,刺眼难受,或是贪婪,或是猥琐,然后我终于决定了,与其麻木悲苦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趁着机会自我了断。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能自己作主的事情……” “……然而,老爷你出现了,没有参与拍卖竞价,反而给我赎了身,让我摆脱了青楼女子的悲苦宿命,也断了我自我了断的想法,然后,你把我接到府里,呵护宠爱,专房之宠,虽然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妾,但老爷你却从没有把我当做侍妾看待,老爷,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开心,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府里的锦衣玉食,而是老爷你……” “……但是,我青楼出身,我觉得配不上老爷,所以,我想尽办法讨好老爷,想尽办法为老爷做事,同时也求着老爷,亲手毒杀了百花楼上下,一是为了了断自己的过去,二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口,让他们不敢再把我当做青楼女子看待,但那时我不知道,百花楼竟是老爷你的产业,我那般作为,已是引起了老爷你的猜忌……”… “……再后来,因为许庆彦的那些作为,我猜到了这些,也证实了这些,但是我那时不仅没有恨老爷,反而很害怕,害怕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一切,我明白,老爷你是办大事的,身边留不得隐患,若是让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再也得不到老爷你的宠爱,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就会全部失去,会失去老爷……” 说话之间,方茹把赵俊臣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紧的让赵俊臣有些隐隐作痛。 “……是不是很可笑?在老爷你想方设法的隐瞒我的时候,我也在想方设法的隐瞒老爷,并想尽一切办法,把老爷你就是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隐瞒起来,因为我害怕再一次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又会被老爷你知道……” “……后来,老爷你去了潞安府一趟,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让方茹不认识了,成熟了,理智了,但也与方茹越来越疏远了,方茹知道,当年百花楼的那些事,还有方茹对百花楼的报复,一直是老爷你心中的一根刺,老爷心境变了,已经容不得方茹了……” “……这段日子以来,方茹其实一直都在埋怨老爷,老爷是方茹的一切,老爷怎么会认为方茹会对老爷不利?但这些话,方茹没办法和老爷说,说了就更说不清楚了,所以,方茹只能任由老爷疏远,只能每天远远的看着老爷……” “……然后,那个魏平出现了,他跟我说,老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他被老爷你拒之门外,他想要利用方茹报复老爷,当时,知道这一切之后,方茹有些不知所措,方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老爷对方茹的监视更严密了,那魏平又是出了名的庸才,这件事必定是瞒不下去的……” “……所以,方茹要杀了他他灭掉了方茹最后的一丝侥幸,他让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他让方茹最终失去了老爷,事情到了这一步,方茹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所以,他必须死……” ……… 语气幽幽,方茹不断倾诉着,赵俊臣静静听着。 方茹最开始以“我”自称,但渐渐变成了“方茹”的自称,好似在讲一个他人的故事。 而赵俊臣,却现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已是被沾湿了。 倾诉之后,方茹静静的靠在赵俊臣肩头良久,然后直起身体,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杯中是毒酒。 “祝老爷今后万事如意,逢凶化吉。” 方茹依然轻笑着,向赵俊臣敬酒道。 敬酒的同时,方茹盯着赵俊臣的双眼,不放过赵俊臣丝毫的神色变化,似乎还在期待着赵俊臣的挽留。 然而,赵俊臣轻轻一叹后,却是面无表情,亦是举起酒杯,轻轻一抿。 见赵俊臣没有丝毫阻止的想法,在赵俊臣面前一向妩媚妖娆的方茹,终于露出了一丝惨笑,然后,带着些许决绝,把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然后,方茹放下酒杯,痴痴的看着赵俊臣,似乎不想再错过一眼。 看到方茹饮下了毒酒,赵俊臣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赵俊臣问道:“方茹,你恨过我吗?”。 “恨过。”方茹痴痴道:“但……没办法恨的再多,因为,你没办法恨自己拥有的一切……” “是吗?”。 赵俊臣喃喃道。 “老爷。”见赵俊臣依旧面无表情,方茹的表情间多了些许哀求:“在茹儿走之前,再爱茹儿一次,好吗?”。… 赵俊臣默默的看了方茹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向着房外走去。 随着赵俊臣的离开,赵俊臣的身后,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 带着无尽的悲苦。 ……… 离开偏厅后,侯在门外的许庆彦,连忙问道:“少爷,事情办好了?” 赵俊臣看了许庆彦一眼,却突然说道:“马上让人把胰子捏碎,泡上三盆水,泡浓些,然后给方茹灌进去,不管她吐出来多少,三盆胰子水全灌进去。再把京城里的那些名医找来,让他们为方茹调养一下身体,快去,不要耽搁。”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她洗胃。”粗粗解释了一下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对了,把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他们叫来,我有事给他们交代。”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转身而去。 牵机散是慢性毒药,只要及时进行洗胃的话,虽然或许会免不了病一场,但终究不会死人的。 对于方茹,赵俊臣终究还是没能忍心下杀手。 只不过,若是方茹不死的话,毒杀魏平的事情,就要赵俊臣来想办法解决了。 ~~~~~~~~~~~~~~~~~~~~~~~~~~~~~~~~~~~~~~~~~~ ps:求订阅,求大家手中的月票。(未完待续。) 。 。, 第五十四章. 鸩杀(下).第三更 (12点) 第三更 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审查着户部的折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度很慢。笔?趣?阁?????w?w?w?.b?iq?ug?e?.c?n 过了良久,书房的门被推开,许庆彦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如何?” 赵俊臣抬头问道。 许庆彦的神色间带着些许遗憾,说道:“方茹救下来了,按照少爷的办法,给她灌下胰子水后,她喝下的毒酒就大都吐出来了,而大夫给她诊断后,说她只要再疗养些时日也就没事了。” 见赵俊臣点头不语,许庆彦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知道方茹没事后,赵俊臣就开始继续翻阅着户部的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敌意才是隐患,而她如今已经不是隐患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杀她?” 许庆彦却有些不甘心,嘟囔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戏,少爷你别被她骗了才是。” “不会。”赵俊臣轻叹一声后,解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让她饮下那杯毒酒,就是想要看看她的真心,在那个时候,她也不必隐瞒什么,更不必再做戏说假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你依旧让人盯着她也就是了,但下次要做的隐蔽些,莫要再被她轻易现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神色变得尴尬异常,那方茹为何会心生怀疑,前后究竟,赵俊臣已是和他说过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太聪明的人总有不安分的野心,赵俊臣用着不放心,但用着放心的人,比如许庆彦,却往往有些不够聪明。而既有头脑又有忠心的人,万里无一,总是难寻,至少,赵俊臣到目前为止还没能遇到。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如今已是赵俊臣的一个瓶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赵俊臣竟是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独自承担。???笔趣阁w?ww?.?b?i?q?u?g?e 蒋谦知根知底,亦是赵俊臣一手提拔,但他的能力仅限于理财做账方面。 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堕人心方面是一个天才,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像左兰山、詹善常、童桓、陈东祥、李立德、顾全等人,不缺智慧能力,但更不缺野心私心,既然他们能为了诸般利益而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日后自然也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背叛赵俊臣转投其他人,赵俊臣更是用的不放心,有许多事情,赵俊臣甚至都不敢让他们知道。 若要说既聪明又忠心,最符合条件的反而是方茹了,可惜方茹终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不堪大用不说,而且即使到了今日,赵俊臣对她也始终存着些许隔阂。 “人才难寻啊……”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柳子岷。 倒不是说那柳子岷在赵俊臣眼中是个人才,而是通过柳子岷,赵俊臣想到了明年三月的春闱会试。 “或者,春闱……” 赵俊臣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另一边,许庆彦尴尬良久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少爷,既然你不杀方茹,那魏平的事情怎么办?毒杀朝廷官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俊臣一脸的不在意,淡声说道:“毒杀朝廷官员,固然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朝廷脸面,江山稳定,即使不会震动朝野,但也必然会惊动圣上,确实难办。不过,若最终只是误会一场,并非毒杀而是自杀,那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赵府下人的声音。 “老爷,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两位大人求见。w?w?w?.?b?i?q?u?g?e” ……… “今天那顺天府治中魏平中毒身亡的事情,你们已是知道了吧?不少字” 李立德与顾全二人来到书房后,刚刚落座,赵俊臣已是开口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立德与顾全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由李立德开口道:“回大人,这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事非同小可,如今已是传遍了朝野,据传似乎又与大人府下有关,所以如今官场民间,皆是议论纷纷。” 顾全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又说道:“是啊,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朝中各派系皆有关注,而这魏平竟然死在大人府外,若是日后有小人故意借此事为难的话,却也难办。”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啊,朝廷官员中毒而亡,这是一件大事,朝野关注,流言纷纷,也是必然。不过,依本官看来,这魏平倒未必是被毒杀,或许是畏罪服毒自杀也说不定。”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与顾全皆是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顾全问道:“大人为何会有这般猜想?” 赵俊臣看了顾全一眼,轻轻一笑,说道:“顾大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那魏平不过小小的顺天府治中,但一向生活奢华,挥霍无度,顾大人你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又一向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贪官污吏,见到有疑点,自然会详细追查,最近更是查出了这魏平有贪污受贿之实,如今正在搜集证据,准备在陛下面前弹劾于他。”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又是一愣。 他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正忙着与都察院里的太子一党争锋相对,哪有功夫去查魏平是否贪污受贿? 反倒是李立德,毕竟是在刑部办差,脑子却要快些,听赵俊臣这么说后,连连点头,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若是魏平被顾大人抓住了把柄,已是走投无路,那么也就存在自杀动机了。” 赞赏的看了李立德一眼,赵俊臣接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些,本官也不甚清楚,谁曾想那魏平在走投无路后,竟是在今日求见本官,想要走本官的门路,求本官包庇于他,然而本官又岂会帮助魏平那种贪官?当下就拒绝了,没想到那魏平没了指望后,竟会那么看不开,刚刚离开本官府邸,就服毒自尽了,真是可悲可叹……” 说话间,赵俊臣还深深的叹息一声。 说到这里,顾全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下官亦没曾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追查,竟会活活逼死了他,不过魏平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祸国殃民,死不足惜,这般服毒自杀,倒是便宜了他” 顿了顿后,顾全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相关折子证据,下官必会在早朝之前准备好的。”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着李立德看去,说道:“李大人,魏平的案子,可是六扇门的人一起在查吗?”。 李立德点头道:“朝廷官员中毒身亡,乃是大事,按照规矩,正是六扇门合力查探。” 古时所谓的六扇门,并不是特指某个衙门,而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在明清时,则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大审查机构的统称。… 而其中,又以刑部为基础,今日在赵俊臣府外查案的那些捕头捕快,亦皆是出自于刑部。 赵俊臣点头,挥手之间,旁边恭候着的许庆彦,则是把刚刚准备好的一方手帕捧到了李立德面前。 “李大人,是这样的。”见李立德看着手帕面露疑惑,许庆彦轻声解释道:“今天那魏平在离开我们赵府后,府中有下人看到他一脸绝望之色,又从怀中掏出了这块手帕,当时手帕叠着,也不知里面包着什么。后来魏平中毒身亡后,这块手帕又被我赵府下人捡到,只是帕子上的黄色颗粒,看着却像是砒霜,想到这可能是一件重要的证据,那下人就把它交到了我家大人手中,如今转交于您,还请李大人看看有没有用上的地方。” 李立德沉吟片刻后,问道:“原来如此,贵府中那几位下人,可否在今晚连夜到刑部报案做下口供?” 赵俊臣点头道:“自然可以,本官身为朝廷官员,配合刑部办事,为这案子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李立德笑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又有赵大人与顾大人作为旁证,明日陛下询问时,那魏平也就必是自杀无疑了。” 顾全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如今看来,那魏平定然是畏罪服毒自杀,明日待李大人向陛下禀报后,今日的这些流言纷纷,也该结束了。” ……… 就这样,三人谈话之间,魏平被毒杀的事情,已是被定性为畏罪服毒自杀,可怜那魏平,在死后还要被人糟践名声。 当然,他生前也的确不是一个好人罢。 送走了顾全与李立德,赵俊臣回到书房,看着许庆彦一脸的赞叹,轻轻一笑,接着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许多,轻声问道:“张道全的同济庙,如今在京城里展如何了?” 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些,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不错,凭借着少爷你教他的那些手段,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已是展了不少信徒,渐渐有了些影响。”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问道:“他在官场中展信徒可顺利?顺天府衙门里可有他的信徒?” 当初,赵俊臣扶持张道全来京城展的同时,亦交给了他一份官员名单,让张道全尽全力把名单里的官员展成为信徒,而这些官员虽说大都品阶不高,权势不大,只是京城各衙门里的基层官员,但位置关键,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许庆彦答道:“并不是很顺利,但多少也有了些官场上的信徒,其中顺天府里的要多些。” 赵俊臣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张道全通过那些信徒,想办法去打探下这些日子以来魏平的诸般举动,我总觉得,魏平这次的作为,不是那么简单” ~~~~~~~~~~~~~~~~~~~~~~~~~~~~~~~~~~~~~~~~~~ ps:今天三更万字完毕,求月票,明天除了保底更新之外,还有月票加更(#^_^#)(未完待续。) 。 。, 第五十五章.敌友变化(上).第一更~ (12点) 第一更 对于魏平的所作所为,赵俊臣总觉得与辅周尚景脱不了干系,可惜,对此赵俊臣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笔趣阁???w?w?w?.?b?i?qu?g?e. 但同样的,对于魏平畏罪服毒自杀这种事,周尚景虽然心里明白绝无可能,但也没有证据,而且他早已把魏平开出了门下,这种时候却也不方便为魏平出面。 所以,第二天早朝,当顾全列出了魏平的种种罪名,李立德拿出了刑部找到的各般证据,又有赵俊臣本人作为旁证,震动朝野的魏平中毒身亡案,也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坐在轿子中,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倒不是魏平的事情,对赵俊臣而言,魏平只是一个小人物,被毒杀也只是一件小事,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赵俊臣现在所思考的,却是今日下朝前,朝堂上生的一件诡异之事。 温观良败于赵俊臣,并被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落井下石后,在朝中勉强支撑了近月时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在今天在下朝前,向德庆皇帝请辞,有意告老还乡,从此退出朝堂。 但是,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对于温观良的表态,竟会招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两派的强烈的反对挽留。 尤其是黄有容,为了挽留温观良,更是在早朝之上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什么“温阁老辅政有道,朝野受益,怎可弃国而去”、什么“国可无我黄有容,却不可一日无温阁老”、什么“温阁老致仕,乃是朝廷损失、百姓之大不幸”云云。 黄有容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月前暗讽温观良年岁已大不堪重用的是另一个人。 而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的极力挽留,德庆皇帝不可置否,温观良则面色难看。w?w?w?.biquge 但事实上,这近月时间以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一直在或明或暗的攻击着温观良,温观良也因此而狼狈不堪。 “这究竟是在唱着哪出戏?” 坐在轿子中,赵俊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间,轿子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詹大人赶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提醒,赵俊臣掀开了轿子旁的窗帘,却现詹善常的轿子已是与赵俊臣的轿子并列而行。 此时,詹善常亦是掀开轿子上的窗帘,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向着赵俊臣看来。 “事情查清楚了?” 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加的明显,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连声说道:“大人,温观良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哈哈,原来沈常茂和黄有容他们还不想放过黄有容,黄有容有难了。”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果然如此。” 古往今来,中国官场之上,总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一人无论在为官期间干了什么事,得罪了多少人,在致仕还乡后,只要他不再参与朝廷纷争,那么过往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会一笔勾销,不会追究,也不用担心报复。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种君子政治,亦是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后路考虑,而特意遵守的规则。 而黄有容与沈常茂如今却不许温观良告老还乡,所图为何,一目了然。??w?w?w?.?b?iq?u?g?e? 暗暗感慨着政治斗争的残酷,赵俊臣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话之间,两人乘坐的轿子已是离开了皇宫左近的官道,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百姓聚集之处。 见这般说话不方便,不待詹善常回话,赵俊臣又说道:“詹大人可随身带着便装?若是带着的话,不若与本官一同换上便装,下轿步行?前面不远有处豆花摊,味道不错,这些日子本官常去,今日詹大人就与本官一同去常常民间风味如何?” 如今立冬已久,新年将近,虽冬雪迟来,但气温已是很低了,朝服不便,官员们的轿子中,大都准备着厚实便装。 虽然不明白赵俊臣为了竟会去吃“豆花”这种粗陋食物,但这是难得的能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詹善常自然不会放过,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连声说道:“大人雅兴,下官自然同行。” 在两人的吩咐下,轿子皆是停下,各自换了便装后,赵俊臣与詹善常各自带着一两位随从,向着街头前方步行而去。 步行在民间街头,詹善常明显有些不习惯,但在赵俊臣面前,依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为民间热闹赞叹一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赵俊臣询问后,詹善常也收起了客套,一脸畅快的笑意,说道:“自左大人他们弃暗从明之后,温观良在庙堂中枢势力大减,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人,阁老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尊贵,但若是没下面官员帮衬着,也不过摆设一个,这些日子以来那温观良如何狼狈,大人您也看在眼里了。不过,温观良他经营官场多年,自然不仅仅只是这么点势力,各地方官府,各要害衙门,都还有不少是他的人。” 赵俊臣了然点头,问道:“这些势力,被沈常茂和黄有容盯上了?” 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解释道:“何止是盯上了,他们两人如今正在争抢呢,其他倒还罢了,那都转运盐使司里可是有不少位置上都是温观良的人,这个衙门出了名的有油水,但又举足轻重,不好大规模的整顿换人,为了争抢这些位置和官员,黄有容和沈常茂各不相让,如今已是僵持了起来。” 赵俊臣淡淡问道:“所以他们两个就想到了温观良?” “正是如此。”詹善常抚掌道:“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自从温观良失势后,他原来的那些门下官员,或是被人拉下了马,或是找了新的势力投靠,至于都转运盐使司的那些人,因为位置太过关键,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同时而来的拉拢威胁,反而不敢随意表明态度,此时大都中立,待价而沽,这般情况下,温观良身为他们的老主子,态度倾向就很重要了。” 顿了顿后,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了:“所以不管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对温观良威逼利诱,想要让温观良在辞呈前说服门人投靠他们,可惜温观良谁也不敢得罪,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大都失了耐心,从利诱变成威逼,亦不让他告老还乡。”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温阁老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詹善常点头道:“正是如此,温观良如今已是没了退路,不管他帮谁,都会引来另一方的全力攻击,他已经失了势,若是黄有容或者沈常茂全力攻击于他,诸般弹劾,各种罪名,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有心把手中剩下的权势门人平分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但沈常茂和黄有容都不会满意,如此一来,温观良怕定是要晚节不保了。”… 赵俊臣感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温观良虽说算不上虎,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位阁老也不能说是犬,但这般境遇,倒也相似,让人不由感慨。” 詹善常笑道:“还是大人看的清楚。”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回府后给三位阁老各送一份帖子,就说我今晚宴请他们,请他们务必要来赴宴。”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但詹善常却眼中一亮,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也去分些好处?” 其实,因为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对于温观良的那些残余势力,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臣原本最是容易接收。 然而,对此赵俊臣却是放弃了。 一来,自己吃肉总要给人留些汤喝,若是贪得无厌,好处占完,黄有容与沈常茂必然不会给赵俊臣好脸色看。而赵俊臣如今还不想与他们两人有太多冲突。而赵俊臣放弃了这些势力后,黄有容与沈常茂作为交换报答,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找过赵俊臣的麻烦,甚至在都察院里的诸般立场上,三方还多有合作。 尤其是黄有容,对于詹善常这些日子以来在礼部的那些小动作,一直都视而未见。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却是赵俊臣容不得这些原温观良门下的官员再投靠自己了。如今赵俊臣门下的官员势力,除了刘长安和户部,几乎全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这些人因为出身经历相同的缘故,如今已是有意无意的抱成一团,成为了赵俊臣门下相对独立的小团体,若是人数势力再有增长,赵俊臣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谁主谁客可就不好说了,赵俊臣可没自信能驾驭得了。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花了这么大功夫整合门下势力,也是因为这般原因。 当然,这种心思,赵俊臣自然不好对詹善常明说,所以听到詹善常询问后,赵俊臣却冷声说道:“詹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温观良心怀恨意,但你怎可因为这般恨意就蒙蔽了心智?难道你就没有现,若是这般形势再得不到控制,你、童大人还有左大人他们,都会被牵连进去,最终惹上一身麻烦吗?”。 詹善常并非笨人,听赵俊臣这么说,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 。, 第五十六章.敌友变化(上).第二更~ (12点) 第二更 詹善常不仅脸色变了,而且越是往深处想,脸色就变得越是难看。笔?趣?阁??w?w?w?.?b?iquge 若是黄有容与沈常茂最终依旧不肯放过温观良,诸般弹劾,各种罪名,温观良固然会不得善终,罪责难逃,但同样的,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无论是詹善常和童桓,还是左兰山、顾全等人,也都会惹上一身麻烦。 毕竟,温观良的每一项罪责,可都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詹善常凝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次不仅不去讨些好处,还要帮那温观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赵俊臣说着后世名言,淡淡的说道:“温观良既然已经不成气候了,为了咱们自己考虑,该拉一把还是拉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是个识时务的人,最后还是点头应是了。 见詹善常这般样子,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今天下午,你把左大人、童大人他们都叫到我府上,总要把这个意思说清楚。还有,这‘悦容坊’如今也开张一个月了,大家都有股份,也要把分红分一下。” 听到赵俊臣提及“悦容坊”的分红,詹善常不由大喜。 作为“悦容坊”的股东,虽然手中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但“悦容坊”生意如何,詹善常可是一直都在盯着。 如今胰子的生产制造由内库负责,各地商人大都还在等着提货,虽说明知道胰子的生意大有可为,皆是蠢蠢欲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胰子才制造了那么一点,手中无货,他们也只能等着。 但唯有“悦容坊”,却从来不缺货源,趁着独家经营的功夫,如今分店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各州各县,甚至山东、河南两省的重要城市,也都有了分店,亦皆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如此一来,哪怕只是百分之三的股份,也能得到不少分红。????笔?趣???阁w?ww?.?bi?qu?ge 见詹善常一脸按耐不住的期待,赵俊臣轻轻一笑。 所谓银子钱财,对赵俊臣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重视,“悦容坊”虽说日进斗金,但在赵俊臣看来,亦只是笼络人心的工具。 从詹善常的表情来看,效果不错。 就在詹善常幻想着自己能得到多少分红的时候,赵俊臣一指不远处的豆花摊位,打断了詹善常的恍惚,说道:“詹大人,就是这里了,这里的豆花味道不错,这些年来咱们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这民间的清淡口味,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俊臣虽然说得轻松平淡,但看着豆花摊上那油乎乎的桌子,周围那些喧闹混杂的客人,詹善常却笑得很勉强,只是说道:“既然大人都喜欢,那么下官也定然会喜欢的。” 见詹善常一脸的勉强,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带着詹善常来到了摊位旁。 今天早朝下的迟,豆花摊上的客人,也不似昨日那么多,赵俊臣带着詹善常落座后,就冲着刘老头喊道:“刘老丈,来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许庆彦虽说有些跋扈,但在外人面前却一直谨守本分,此时同温观良的长随一般,并没有落座,只是侯在了不远处。 趁着刘老头准备豆花油条的功夫,赵俊臣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关于春闱会试的考虑,又向詹善常问道:“对了,礼部那边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德庆皇帝月前就把詹善常调为户部侍郎,但实际上,詹善常借口“交接工作”,却迟迟都没有去户部赴任,反而是一滞留在礼部,整合着相关势力官员,做着种种安排防备,以防他离开了礼部后,好不容易在礼部经营的些许势力,会被新任的礼部侍郎张轩一一拔掉。 要知道,张轩出自于黄有容门下,而黄有容却是出了名的贪权。ww?w.?b?i?q?u?g?e? 听赵俊臣询问,詹善常连忙说道:“回大人,礼部的诸般事务人手,皆已是准备妥当,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就来户部赴任吧,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不过来户部之前,你也要和礼部的那些人说明白,只要他们用心为我办事,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吃亏,该争就要争,不要因为对方官大一级就示人以弱,就算他们最后在礼部呆不下去了,我也能给他们再找些好位置做事。” 见詹善常点头,赵俊臣又特意叮嘱道:“尤其是接下来的春闱会试,我已有心趁着机会收拢一批人才收入门下,所以相关事宜,让咱们的人尽量参与,就算不能挥什么作用,但至少也要做到事事明白。”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让他整合礼部势力,詹善常早就去户部赴任了。 在六部之中,礼部虽说最为尊荣,但却也最是清水衙门,而詹善常在那里又有尚书万荣、左侍郎鲍文杰等人处处节制,不似户部,不仅权大银多,下面全是自己人,上面还有赵俊臣罩着,可谓是舒服至极。 ……… 正在两人说话间,刘老头已是将豆花油条端到了赵俊臣与詹善常面前,然而却没有像寻常那般就此离去,反而站在了赵俊臣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见有外人,赵俊臣与詹善常也都不再讨论朝中事务,齐齐向着刘老头看去,其中詹善常还皱着眉头,显然为刘老头站在这里碍事而深感不满。 赵俊臣却一脸的宽和,问道:“刘老丈,可是有什么事?” 刘老丈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淳朴的笑意,说道:“公子,今天的豆花油条,就算老头我请公子你吃的,公子就不要出钱了,算是谢谢公子你这些日子以来对老头我生意的照顾。” 顿了顿后,刘老头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又说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子你怕是要去其他摊子上吃豆花油条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问道:“原来如此,快新年了,老丈也要回家了,不知老丈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 刘老丈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说道:“老头我家就在北直隶曲县,家里有孩儿,有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儿和一个孙女。”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丈你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向着许庆彦喊道:“庆彦,去找块红纸或者红布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老丈已是意识到赵俊臣要做什么,脸上显出局促之色,连忙摆手道:“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赵俊臣只是笑着不说话。 片刻后,许庆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红布,赵俊臣用它包了几块碎银,站起身来把它塞到刘老头手中,说道:“刘老丈,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也不好白吃你的,你年纪大,这过年的红包压岁,是给你孙儿孙女的,一番心意,切莫拒绝。”… 刘老头虽然有心拒绝,但见惯了铜钱宝钞,眼前虽只是碎银子,却实在是诱人,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收下了,然后连声称谢不提。 另一边,见赵俊臣对刘老头如此客气,丝毫不见有贪官气质,詹善常却是若有所思。 待刘老头离去后,赵俊臣再次落座,看着街头上的热闹,喃喃自语道:“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却了时间流逝,没想到竟已是快到新年了,寻常百姓家中,如今怕已是开始准备年货了吧?不少字” 詹善常笑着点了点头,却问道:“大人,这次您准备送陛下什么贺礼?” 新年对寻常百姓而言,只是一个欢乐团聚的日子,但对朝中官员而言,却另有一番特殊含义。 无他,德庆皇帝的生辰,就是大年初一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朝中百官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而赵俊臣每次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亦都是独占鳌头。 比如去年,德庆皇帝五十四岁寿辰,赵俊臣就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件寿袍,上面缀着五百四十颗小珍珠,组成了十个“寿”字,让德庆皇帝爱不释手。 听詹善常的询问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准备了几件。” “几件?” 詹善常瞠目结舌,赵俊臣今年的礼物竟然不止一件,看样子今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又是大手笔了。 只不过,虽然心中好奇,詹善常却也知趣的没问。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兄,你果然来了。” 赵俊臣转头之间,却见柳子岷带着柳蕊,一脸的惊喜,正向着赵俊臣快步走来。 经过了昨天的那场冲突,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恢复寻常,柳子岷依旧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柳蕊依旧抱着一个大包裹,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然而,与赵俊臣打了招呼后,那柳子岷竟是把柳蕊拉到赵俊臣的身旁坐下,而他又坐在了柳蕊的旁边,与赵俊臣隔着一个座位。 很显然,柳蕊也没想到柳子岷竟会有这般动作,落座之后,由于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相处过,见赵俊臣注视而来,不由略带慌乱的垂下脑袋,白皙的小脸上也涌出了一抹嫣红,却再也不见有昨日的那般倔强。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子岷一眼。 显然,昨天赵俊臣让柳子岷不要再为难柳蕊的那番话,让柳子岷误会了什么。(未完待续。) 。 。, 第五十七章.敌友变化(下).大章节~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柳蕊的白皙的脸庞越来越红,更显温婉娇柔,颇为可爱怜人。w?w?w?.biquge 只是,赵俊臣的注视未免也太久了些,惹得柳蕊秀眉轻蹙,低声说道:“公子请自重。” 说话之间,柳蕊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垂下,但那般眼神,羞怯中带着些许不满,似乎已经把赵俊臣当成了登徒子来看待。 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表示什么不快。 其实,赵俊臣虽然看似在注视着柳蕊,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看着柳子岷,却现对于自己的失仪失态,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露出了欢喜之色,心中确定了对柳子岷想法的猜测,对于柳子岷的品行也多了些不屑。 柳子岷这般作为,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作为资本,卖给赵俊臣了。 “可惜了,当年柳文寀虽说迂腐,又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毕竟是清流领袖,出了名的正直。却没想到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虎父犬子,一世清名,怕是要毁在这柳子岷手中了。” 在赵俊臣暗暗感慨的同时,柳子岷亦是听到了柳蕊的轻声指责,脸色一变,瞪了柳蕊一眼后,对赵俊臣拱手道:“这丫头一向不懂规矩,缺了教养,还请许兄见谅。” 赵俊臣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失态了。” 另一边,听柳子岷称呼赵俊臣为许兄,詹善常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打量了柳子岷几眼后,向赵俊臣问道:“许、许公子,这位公子是谁?眼生的紧,却是从未见过。” 赵俊臣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赵俊臣指着柳子岷,向詹善常介绍到:“这位是柳子岷柳兄,山东烟台人,今年已是在山东中了举人功名,此次来京是为了参加年初三月的春闱会试,家学渊源,其父为我朝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柳前辈。” 詹善常冲着柳子岷点头示意,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柳子岷连忙说道:“这位前辈取笑了,家父戴罪之身,被朝廷贬斥,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名门。” 詹善常却摆手道:“前辈之称不可,你既然与许兄弟平辈相交,那我又岂可当你的前辈?” 虽然拒绝了柳子岷的称呼,但詹善常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而赵俊臣也没有把詹善常介绍给柳子岷的想法。 对此,柳子岷又哪里看不出来?却没有追问,亦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反而言语之间对赵俊臣与詹善常接连讨好,神色也愈加的恭敬了,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但詹善常却对柳子岷渐渐有了好感。 其实,柳子岷自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打量着詹善常,见其亦衣装华贵,举手抬举间自有一番官威,显然在官场中地位不低,但与赵俊臣说话之时,詹善常却是恭敬异常,显然相比较詹善常,看似平和近人的赵俊臣地冇位还要更高。 然而,他昨日与赵俊臣分开之后,着实向不少人打听过“许庆彦”的存在,但却无一人知晓,心中已是隐约猜到这只是化名,愈觉得其身冇份不简单。 就在柳子岷暗暗思索着赵俊臣身冇份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问道:“说起来,柳兄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如今不知住在哪里?”… 柳子岷连忙答道:“多些许兄关心,小弟家道中落,京冇城物价太贵,却住不起那些客栈,自递补了举子功名后,有了入监的资格,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国子监住着。w?w?w?.?biqu?g?e?.?c?n” 赵俊臣看了看柳子岷的华贵衣装,正是昨日穿的那件,有些脏了,却没有替换,又看了看柳蕊的朴素装扮,以及随时抱在怀中的大包裹,眼中若有所思,隐隐间带着些许怜惜,又问道:“据我所知,国子监只让监生入住吧?不知柳蕊姑娘这些日子又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询问,柳子岷脸上显出尴尬之色,反倒是柳蕊神色间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手中筷子一顿,然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花,却把油条全留给了柳子岷。 良久之后,柳子岷终于说道:“她自是在客栈入住。” 看柳子岷与柳蕊的模样,赵俊臣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想到昨日柳蕊那倔强含泪的模样,心中略有好感,所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女孩子家,孤身住在客栈,怕是不方便,若是柳兄与柳姑娘不在意的话,今天就收拾一下,让柳姑娘住到我府中如何?” 顿了顿后,想到自己这般隐藏身冇份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豆花摊的刘老丈也要回老家过年了,于是又补充道:“当然,国子监虽说是我朝最高学府,但亦是出了名的条件清苦,若是柳兄有意的话,不妨也与令妹一同前来,否则令妹怕是也不放心。而且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人多也热闹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柳蕊一笑。 听赵俊臣要自己住到他的府中,柳蕊神色一慌,本正打算拒绝,但又听赵俊臣邀柳子岷同往,总算安定了些,见赵俊臣又向自己看来,却不敢与赵俊臣对视,含羞带怯,颇为可爱。 另一边,柳子岷却不由的大喜,连声称谢。 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知晓赵俊臣的真冇实身冇份,更是可与赵俊臣进一步拉近关系,自是天大的好事。 想到赵俊臣的邀请因柳蕊而起,柳子岷看了柳蕊一眼,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而赵俊臣则是把许庆彦唤来,吩咐道:“你随他们兄妹去收拾一下家当,然后一同领到咱们府中。” 许庆彦诧异了看了柳家兄妹一眼,然后点头称是。 詹善常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子岷一眼,拱手道:“机缘难得,恭喜柳公子了。” ……… 许庆彦带着柳家兄妹去各自住处收拾行李的时候,赵俊臣身边再无随从,詹善常却不敢让赵俊臣独自回府,所以在赵俊臣回府的路上,他也是亲自跟着。 “那个柳子岷颇为知趣,倒也值得大人您的看重,春闱将近,要不要让礼部的人给他些许方便?” 路上,詹善常向着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却笑道:“这个柳子岷确实知趣,有眼光,心思也玲珑剔透,但除此之外,我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其他优点了,品行不佳,为人奸猾,又不孝不义,当然,这些缺点,到了官场上未必不是优点。”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更看重他的出身,虽然他自觉当年柳文寀得罪周尚景,因而连累了他,甚至不敢与人说明他的家世来历,却不知柳文寀当年身为清流领袖,颇有声望,其正直不阿,至今也有所流传,当年究竟因何而获罪,朝中百官心中其实大都清楚,他身为柳文寀的嫡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这般身冇份若是安排好了,说不定会有大用处。笔趣阁w?w?w?.?biquge”… 詹善常迟疑道:“大人你是说?”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贪官与清官,其区别不在于两者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而仅仅只是因为名声影响的不同罢了。可惜了,自古以来,谁是清官,谁是贪官,总是那些清流们说了算,你我亦是习以为常,这般下去可是不行。但话语权总在清流手中冇,朝野之人也信那些清流,咱们争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就再扶持一股新的清流势力也就是了。就算不能为咱们说话,但至少也要让天下乌鸦一般黑。”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恍然,笑道:“大人高明。”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这个柳子岷嘛,这段时间我暂且先看看他究竟是否值得大用,若是值得,那么今后我自会有安排,若是不值得,那就让他该干嘛干嘛去,所谓名门之后,京冇城遍地都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詹善常笑着点头应是。 说话间,詹善常已是随着赵俊臣来到了赵府左近,虽然赵俊臣邀请詹善常入府一聚,但詹善常却是知趣的告辞了。 ……… 不提赵俊臣回府后如何处理公务,却说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许庆彦带着柳子岷与柳蕊来到了赵府外,指着偌大的赵府,对他们兄妹二人说道:“两位,这里就是我家少爷的府邸了,随我进去吧。” 听许庆彦这么说,不管是柳子岷还是柳蕊,看着眼前的赵府,皆是被镇住了。 柳家家道中落,他们又何曾见过如此气派奢华的府邸?一时间都是有些紧张。 小心翼翼的跟在许庆彦身后,两人看着赵府里的奢华装饰,种种假山走廊,花林阁楼,目不暇接,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不计其数,其身上的穿戴,竟是连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上好衣装,更是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虽然想要矜持一些,却总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赵府占地极大,许庆彦带着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后院,接着却是把他们兄妹二人交给了府里的一位管事,吩咐道:“这两位是少爷的客人,给他们找一件单独的小院招待着,记得要客气些。” 待那名管事应下后,许庆彦对着两人拱手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请留步。”然而,许庆彦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总算是回过神来的柳子岷拦了下来。 只见柳子岷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府少爷自称许庆彦,怕是化名吧?不知他真冇实身冇份究竟为何?”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许庆彦是我的名字,至于我家少爷的名讳嘛……你不是想求见户部尚书赵大人吗?这里是赵府,你可听说过京冇城中还有其他哪位赵大人能住这般府邸?” 听许庆彦这么说,无论柳子岷还是柳蕊,皆是愣住了,接着却是神色各异,柳子岷高兴ji动的浑身颤抖,柳蕊却是神色复杂,面色微微苍白,眼神变幻着,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 赵俊臣正在书房冇中审阅着户部折子,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赵俊臣对于户部的大小事情,反而盯得更紧了。 因为做账的方式改变了,户部那些蛀虫们再无后顾之忧,不过三两日,就渐渐有些肆无忌惮了,若是赵俊臣不紧紧盯着,这些蛀虫们失了拘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生出怎样的麻烦来。… 而就在赵俊臣审阅着折子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两卷画轴。 赵俊臣抬头一看,见到许庆彦手中的画轴,笑道:“你把我的身冇份告诉他们兄妹了?” 许庆彦亦是笑着点头,说道:“少爷你是没见那个柳子岷的表情,待知道少爷你的身冇份后,ji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跟抽风似地,然后就把这两卷画轴硬是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转交给少爷,还说想要求见少爷。” “是仇英大师的《汉宫春晓图》,和南朝6探微的《降灵文殊图》?” 赵俊臣问道。 许庆彦脸上闪过一丝ji动之色,点头道:“对,就是这两卷,我问过府里的师爷了,他们说这两幅画,加起来能卖两三万两银子呢,这柳子岷倒也懂得下本钱。”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这两幅画可都是珍品,又哪里是银子能衡量价值的,收起来吧。” 赵俊臣没有欣赏名画的品味眼光,所以也不急着查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我暂且先不见他,你让人给他们兄妹好吃好喝供着,趁机看看他城府性子如何,一应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但若是他再求见,一律推掉。” “明白了。” “对了。”脑子里突然闪过柳蕊的模样,赵俊臣问道:“你跟着他们去收拾行李,可知道那柳蕊这些日子究竟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这么询问,许庆彦脸上竟是露出了敬佩怜惜之色,说道:“她住在国子监的马棚里。” 赵俊臣愣住了,下意识的反问道:“马棚?” 许庆彦点头,说道:“是啊,他们老柳家除了这两幅画,早已经落魄的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他们兄妹来到京冇城后,没多长时间手里的银子就用完了。那国子监里有马棚,却没有马,地方空着,所以柳蕊姑娘这段日子就一直偷偷住在那里。不仅如此,她还在国子监替人缝洗衣裳,每天赚点铜钱,然后全都交给了那个柳子岷,供那柳子岷与国子监的其他书生吃喝玩乐。但那柳子岷却不是东西,碍于面子,在其他监生面前,却是一副不认识柳蕊姑娘的样子。” 说到这里,许庆彦一脸的愤愤,显然对于柳子岷的人品十分的不屑,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卷,想到画卷的价值,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叹息道:“怪不得她把包裹一直随身带着,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照顾一下柳蕊姑娘,恩,快过年了,让府里的裁缝给他们兄妹做两身合适的衣裳,莫要亏待了他们。” “明白了。” 许庆彦亦是认真的点头。 就在这时,却听到门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刚刚入府的那位柳蕊姑娘,求见老爷。” 赵俊臣想到柳子岷今日的所作所为,下意识的以为这时柳子岷的安排,摇头失笑,对许庆彦吩咐道:“这个柳子岷,一幅玲珑心窍,但就是人品太糟糕,庆彦,你去让那柳蕊姑娘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我见他们兄妹的时候。” 许庆彦自是点头去了,然而离开没多久,许庆彦竟是又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奇怪,问道。 许庆彦答道:“少爷,那柳蕊姑娘坚持要见你,说她这次求见只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柳子岷无关,我推说少爷你有事,没工夫见她,却没想到这姑娘太过倔强,竟是跪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拉她就是不愿意起身,非要见少爷不可。” 赵俊臣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这般坚持,却也不知有何事。” ……… 当柳蕊进入赵俊臣的书房时,赵俊臣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柳蕊的一举一动。 之前,柳蕊表现的颇为害羞,在赵俊臣面前总是垂头不语,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所以赵俊臣也只是见过她的大概容貌,只知道她是一位温婉柔美的姑娘,但具体模样,却看不清楚,总是一撇而逝。 但此时,柳蕊来到书房后,却是少有的抬着头,与赵俊臣对视着。 却见她五官精致,淡妆素抹,柳眉弯弯,含着怯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赵俊臣,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与柳蕊对视片刻后,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柳蕊突然跪在了赵俊臣面前。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语气中,带着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 ps:最近是不是流行结婚啊?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成家了,比赛似地,可怕的不是要接连送彩礼,而是虫子父母过于热切的催促……。) 推广一下,谢谢: 『武神空间』小说作者:傅啸尘已有作品《飞升大荒》《重生之娱乐星光》等 简介;叶希文本只是地球上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却意外穿越到了一个名为真武界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强大的武者能翻山倒海,毁天灭地! 本是资质平凡的他,因为得到了一个神秘的特殊空间,于是乎,他从此。。。牛逼了! 任何的武学都可以在神秘空间中推演,别人修行几十年,他只需要一年!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什么天才在他的面前都是浮云! ========================================================= 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