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 难捱 第1节 ?  难捱 作者: 鹊鹊啊 程尔不喜欢嘉城,这里脏乱阴雨绵绵,天很低乌云浓密,连空气都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在遇见贺让骁之前,她不信嘉城有光。 初见,她上楼,倚在墙边的少年闯入她视线。 少年身量颀长,黑色冲锋衣慵懒地套在宽阔薄削的肩背上,衣领竖起笼住下巴,他垂着眼睫发消息,语调倨傲:“草,我家又被泼油漆了。” 门板上绿油漆滴滴答答蜿蜒到了少年黑色球鞋边。 少年听见程尔的脚步声,掀起眼眸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薄唇牵动,凶神恶煞:“看什么看,没见过渣男劈腿被追杀?” * 那是他们没说话的第三天,心酸难捱。 程尔又碰见贺让骁被关在门外。 她放轻了步伐,从他身边经过。 贺让骁低头玩着手机,眼皮冷淡垂着,等到她悄然经过,视线追随着她上楼。 “程尔——” 老旧的声控灯骤熄,楼道一片黑暗。 贺让骁一步步踩着台阶,高大的身影靠过来,“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烈日炎炎,蝉鸣不止,这个夏天我们终会相遇] 痞拽少女心学神x落难高智商小漂亮(双学霸) 科技新贵x律师 男主喜欢间歇性无差别吃醋 昨夜我看见了一颗溺水的月亮,他衣衫宽大,装满了风——网络 双向暗恋/双初恋/双洁/慢热救赎治愈/he/无劈腿/校园社会 微博:@鹊鹊啊 人设图授权:@浅甜嘤 文中浅显涉及桥牌比赛。 同类型校园预收文《绿草和士多啤梨》/《知足》见专栏。 周寄的联动文《野了的夏》见专栏。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让骁,程尔 ┃ 配角:周寄cp文《野了的夏》 ┃ 其它:双向暗恋,救赎,治愈 一句话简介:暗恋救赎,痞拽学神x落难千金 立意:少年啊勇敢去追光吧! 第1章 [如果心动是动词,那一定声势浩大而澎湃] 六月中,暴雨冲刷后的嘉城,潮湿闷热,天光厚重。 桦川高中突遇停电,学生们挤满走廊,办公室内都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黄老师一边摇扇一边翻档案,笑得眼睛眯起,“好啊好啊,程尔同学的成绩真不错。” 手里这份档案当真漂亮,绩点优秀,amc12晋级aime,usamo资格,微观经济5分,物理c等等,除此外还有兴趣比赛的奖项,完完全全是一份申请国外名校的履历表。 少女耷着眼,安静地盯着地面,一束光线停落在她颈侧。 纤薄的身体藏在白色校服里,少女微微低着颈,短发窝在肩上,拢住又白又薄的肌肤,光线照过来,身形弱得几近透明。 只是额头贴着的纱布稍显存在感。 汪姨在旁谦虚附和:“我们家小尔成绩一直很好,会钢琴大提琴画画,还有桥牌。以后可能要麻烦黄老师费心了。” 黄彬打开保温杯,吹了口气喂到嘴边,慢吞吞说:“程尔同学各方面都这么优秀,能从德森转到我们班,实在是我一大幸事。只不过,我们学校条件比不上德森,毕竟人家是贵族学校,但是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嘛,那是嘉城有目共睹的,程尔同学耽误了一段时间,得尽快融入并且投入学习。” “一定的。”汪姨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至于打架斗殴嘛。”黄彬故意拖长调子,视线飘到程尔身上,他是怎么也看不出,面前这个恬静沉默的少女,会在宿舍打架。 这也是德森的优等生转到桦川的原因。 汪姨脸色一凝,局促解释:“黄老师,我们小尔平时很乖的。您也知道她父亲出了点事情,听不得别人说她家坏话,孩子一时冲动,本心不坏。” 怕是黄彬拿这件事情推拒,汪姨轻轻扯了下程尔,“小尔,你给黄老师表个态。” 窗户半开着,夏蝉攀上窗外的梧桐树嘶鸣起来,嘹亮又高亢。 热浪翻涌。 又闷又躁。 “报告——” 蓦地一道男生打断对话,视线齐齐转向门口,一位男生站在门口,挠头,嬉皮笑脸:“老班,骁哥没来。” 称呼也不正经。 黄彬的好脸色一下就垮了,不客气训道:“什么骁哥不骁哥的,你是学生还是混子?贺让骁怎么又没有来?” 男生站没站相,回道:“我上哪儿知道啊,多半他爸妈在家开火他没跟你请假啊,老班,以后叫骁……欸,贺让骁的来办公室这种事能不能别老找我做?” 他掏了掏耳朵,大言不惭:“我也要学习的,很忙啊。” 黄彬瞪圆了眼睛,就差冲上去拧耳朵,“不找你找谁?你学习忙,学习忙,你数学考45?” 说着他翻出试卷扬了扬,男生见势不妙,哎呀一声,“老班,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说完,视线忽然转到程尔身上,黑眸放光,“哇,老班,这是我们班新同学吗?” 黄彬的话在门口转了几个弯,“你让贺让骁到办公室来找我。” “……” 男生早跑没影了。 经过这么一搅和,黄彬想要个听话优等生的心思更强烈,很快就办下转学手续。 办好手续,汪姨就要离开学校,她拉着程尔的手,眼里含泪:“真的不住我家?” 汪姨常年干活,手粗糙,但掌心细腻温暖,从小牵着程尔长大。 程尔不想麻烦她,“汪姨,我放假去看你。” “你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汪姨眼角泛泪,“你好好学习,不要想太多,你爸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要是再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打电话给我。” 她是程尔家的阿姨,程尔五岁时她就到家里干活,这些年陪伴她的时间,比程淮山陪她还多,把程尔当女儿一样看待。 程尔乖乖点头,“好。” “你放周末就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汪姨伸手理了理程尔的头发,“你凡事要小心,就算别人嚼舌根子,你也不要强出头遭人欺负,知道了吗?” 程尔点头,汪姨又叮嘱她记得去医院换药,程尔一一应下。送汪姨到门口,看她一步三回头地往校外走,心里不是滋味,赶紧背过身,深吸了几口气,少女眼角弥漫雾气。 这是她第一次来桦川高中,比德森小,也比德森老旧,紧密排布的教学楼,晒到褪色的塑胶跑道,迷你篮球场,处处彰显着局促和寒酸。 这样的学校自然不会有兴趣教室,没有国际班没有小语种甚至是没有营养食堂。 从德森到桦川,也昭示着往后的生活会一落千丈。 她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女,吃穿住行也不会再有人伺候。 前十几年的优越生活,就是大梦一场。 梦醒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程尔往教学楼走,抬头透过老旧天井看了看天,又恢复灰蒙蒙,积云层层叠叠堆在天边,空气潮湿黏腻,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闷得让人绝望。 “程尔——”黄彬招手叫她,“走走走,我带你去班里。” 长廊连接教学楼和办公楼,往下经过一个连廊台阶,墙上光荣栏里面贴着大红喜报,依稀有些褪色斑驳,字迹不全仍能辨认是数学比赛获奖公示。 程尔沉默一路,临进教室请求黄彬:“黄老师,能不能替我的成绩保密。” 黄彬欣慰点头,这也是他所操心的,若是程尔太过显眼,不利于融入集体。 此时课间,教室里热闹一片。 前排的学生有在写作业,有的趴在高高摞起来的书后面睡觉,奇怪的是讲桌旁的一张课桌,堆满凌乱的试卷,像是有人坐又像是没有。 后排就要热闹许多,教室后门敞开,男生后仰倚着墙有说有笑,手里抓着书转来转去。 风从后门吹进来,轻轻卷动桌上的试卷,飘在地上也没人捡。 不知道是谁好心喊了句老班来了,程尔看见一只脚无情踩过试卷,飞快离开,试卷上留下一道黑痕。 “都把书给我放下去。”黄彬站在讲台上,指着前排几个堆成山的课桌,“再让我看到谁把书堆桌上,我就给全扔了。” “老班啊,不放课桌上,根本没地方放啊。”学生们也无奈。 “我太了解你们了,书堆成山,就以为老师看不见你们在下面干什么?”黄彬哂笑,“你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给自己堆坟的。” 学生们麻溜地把书山搬到地上堵住过道。 黄彬用粉笔擦敲了敲讲桌,“都安静,想必有些人已经早通风报信了,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黄彬扭身叫程尔:“程尔,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程尔原地没动,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自在,在黄彬的坚持下,走上讲台鞠躬:“同学们好,我叫程尔。” 她的声音很小,有些温吞。 说完,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黄彬没在意,视线逡巡,目光落在讲台边,眉头皱得老高,指了指教室后排的空位,“你先随便坐,等开班会时再调。” 难捱 第2节 程尔点点头,抱着课本去往倒数第二排空着的位置。 黄彬欲言又止,点点手,示意她坐下。 又踢了踢讲桌边的vip座位。 “——让贺让骁把他的狗窝收拾干净。” 教室里鸦雀无声,黄彬从窗外飘过,忽地后门传来他嚷嚷声,靠门坐着的男生被他拎起来,“书是拿来转的?喜欢转就给我站着转一天。” 男生无缘无故被罚了站,黄彬一走,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后面几个男生冲罚站的男生嬉皮笑脸,逗得他卷起来书乱扔。 “嘶”程尔感觉后背一痛,回头对上男生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啊,失手了。” 程尔没说什么,拾起课本放到桌角,听见男生低声议论: “听说是私立学校转来的富家女” “德森那么好,转来我们桦川做什么?” “我听说打架转来的——” “我靠,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乖乖女呢,又冷又凶——” 其实也不是凶,程尔面相看起来很乖,但她沉默寡言,双眸又黑,随便一撇都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淡。 家里出事这一个月,各种议论不绝于耳,她垂下眼睫,当做没听见。 “欸,程尔,你别理他们。”前座女生靠在她桌沿上,“不过,你胆子好大啊。” 程尔不明白她口中的胆子大指的是什么,稍稍抬起黑眸,“什么?” 女生点点程尔的课桌,“你坐了学神的位置。” “谁?” “贺让骁。” 又是他。 这个名字存在感太强了,她今天反复听见。 “这位置是空着的。”她以为有什么不妥。 女生:“他之前坐这儿,上周喜提雅座。” “为什么?”程尔下意识问。 女生笑着说:“网吧包夜,老班逮了,被特殊照顾了。” 女生说:“老师得盯着学神,懂吧。” 出于好心,女生又像新同学科普:“学神是桦川对贺让骁公认的称呼,常年霸榜年纪第一不说,他参加数学比赛拿的奖公告栏都不够贴。高一下期末考试,他烧到39度还考了第二名,恐怖吧?” 程尔点点头,是挺恐怖的。 “总之,成绩好长得帅,上帝追着给他送饭吃。” 程尔抿抿唇,环视教室寻找叫贺让骁的人,下一秒她听见女生神秘兮兮,“你最好别惹贺让骁。” “他很吓人?” “也不是。”女生压低声:“就是跟他关系好的女生太多了,你要惹上他,容易被误伤。听说他最近隔壁班花好了。 “他人呢?”程尔自动将贺让骁划到天之骄子那一类。 女生说:“没来,他不来是常事。有时候是去办公室了,有时候单纯不想来,老黄又把他当宝贝宠着,学神的世界我们不懂。” 又不服管还像个浪荡子,风评不大好的样子。 程尔点点头,抱着课本挪到了旁边空位,女生托腮笑着,“他们说你是德森的,你为什么会转到桦川来啊?” 没等到程尔回答,任课老师抱着书本进了教室。 桦川和德森的教学进度不同,教学方式不同,英文课没有外教,也没小组互动,显得刻板枯燥。 程尔不太适应,全部心思都用在熟悉学习方式上。 只是学累了,抬头时不经意瞥见讲桌旁的空座位,好像从第一节 课开始,贺让骁就没出现过。 他好像也根本不关心位置有没有被占。 学神真任性。 桦川高中是划片区学校,不需要寄宿,中午和晚上都可以出校,晚上九点一十放学。 放了学,程尔背着双肩包,抱着学习资料慢吞吞往校外走。 几个漂亮女生堵在教室门口,十几岁的少女爱出众,她们将桦川的黑白色校服上衣改成了短款,乍一看不觉着,当一抬手,少女纤细的腰线若隐若现,处处都是心机。 “他今天怎么没来找你啊?什么时候带他一起玩啊?” “贺让骁走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来了吧,我看见来了,你和贺让骁进展到哪儿了?” “哎呀,你们不害臊。” 女孩们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程尔加快脚步摆脱她们。 春荫路这片是老城区,环境脏乱差,与以前的别墅没办法比,但胜在租金便宜,汪姨帮她租到这边,要债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夜晚,街道四周商铺关门早,昏暗的路灯照着潮湿的街道,蝉鸣将歇热风滚滚,空气中漂浮着恶心的涩腥气。 胃里面翻搅着难受,程尔忍着不适去买了水和泡面。以前德森有营养食堂,家里有汪姨,这些速食她碰都不会碰。今时不同往日,从云端跌落尘泥,她所剩的钱不多,不允许她大手大脚。 老旧的单元楼,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她穿过黑暗的一楼,微弱的光从楼上倾泻,一股刺激的油漆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热风,气味浓烈到堵住口鼻。 程尔下意识捂鼻,加快脚步往上,紧接着倚着灰白墙壁的少年闯入她的视线。 松紧设计的袖子扣着少年清瘦手腕,冷白皮,手背青筋脉络明显,他捏着手机旁若无人地打字,嘴里轻“啧”一声,按着手机送到唇边, “草,我家又被泼油漆了。” 倨傲痞气偏清冷质感的声线莫名蛊人。 少年高瘦挺拔,骨架优越,黑色的冲锋衣慵懒地套在他宽阔薄削的肩背上。一从暗淡的光线从头顶洒下,垂落的眼睫在鼻翼刷下两道阴影,大概是穿了一身黑,线条流畅利落,浑身透着一股不好惹的冷感。 楼梯间空气不流通,加上刺鼻难卷进呼吸里,程尔感到窒息。 少年却浑然不觉,竖起衣领笼住下巴,埋着头,碎发挡住精致眉眼,像一个天然隔热体。 不知怎么的,程尔不忍心打扰。 少年没有注意到程尔。 他散漫地倚着墙,一点点影子从墙壁拖到地上,随着他动作晃动,手里捏着一颗糖果把玩。 程尔很少见到一个将散漫和冷痞结合很好的人,气质恣意干净,像夜晚的风,轻轻撩拨。 “你问我我问谁?我门又没做亏心事。” “泼你试试?” 少年旁侧的门板上泼满绿色的油漆,刺鼻的味道一阵阵袭来,绿色油漆滴滴答答蜿蜒到少年黑色球鞋边。 程尔前段时间经历过,要账的人混进别墅区,将一桶通红的油漆泼洒贴门上。 刺鼻的味道如出一辙。 “不去,崩了我也不管,我不想年纪轻轻猝死。” 少年很忙,前一条消息“嗖”地一声发出去,他又按下一条。 全然不知程尔对这一幕感到“亲切”。 “你猫怀孕关我屁——” 话音戛然而止。 “事——” 伴随呛人的尾音,少年撩起眼皮,满含恶意地盯着她。 他的眼角单薄锐利,黑眸清亮,嘴唇也薄,凌厉下颚抬起,睨着人时又极富有攻击性,眼神在问你谁? 程尔被盯着不自在,刚准备回答,被突兀响起的铃声打断。 少年按下接听,垂眼懒懒敷衍几句,嘴角悬着淡淡的笑,手指漫无目的地挤压着糖。 突然,发出小小“砰”的爆破声,糖纸破开一道口。 长指一顿,再抬头。 程尔依旧站在原地看热闹似的,双眸乌黑,表情寡淡,额头贴着纱布,竟然有种诡异的好看。眼神直白不加掩饰,既没有害怕也没有不好意思。 哪来的好奇宝宝。 少年哂了一声,再转过脸来,薄唇牵动,故意凶神恶煞: “看什么看?没见过渣男劈腿被追杀?” 作者有话说: 我们贺让骁风评被害,到底是人性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尔尔:猫都不放过qvq 贺让骁:鹊鹊别逼我 —— hello!好久不见,鹊鹊回来了。 痞拽让让x落难尔尔 新书日更,一起过暑假。 不重要tips:amc12晋级aime,usamo资格均为数学竞赛(虽然咨询过做出国留学的朋友也请不要较真) 知道我们尔尔很厉害就好了。 第2章 难捱 第3节 [当我说出你这个字/我的意思是/一百个宇宙——鲁米] * 程尔跑回房间仍旧心有余悸,她推开窗,又灌了一大口水,夜晚的风吹不散脸上的燥热。 脑海里不断楼梯间那一幕,少年长那么好看,全身透着懒懒痞坏,可偏生干净张扬,让人过目不忘。 也让人轻易忽视他的恶劣。 陌生的词汇倒豆子似的往外蹦 渣男、劈腿、被追杀? 他? 那她是不是惹到他了,程尔又开始胡思乱想,她是证人吧那他会不会报复自己,又想他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能背一身情债就很厉害。 想得太过入神,棉签戳了伤口,程尔疼得“嘶”了一声,赶紧扔掉取了干净纱布贴上。 手机微微震动,是one发来的消息。 [one:在吗在吗?新学校怎样?] 之前在德森,不知道是谁带头宣传外校天才制作的一个学生专用的社交软件“泡芙”,有习题聊天角,资料专区,还能根据兴趣学科找到同好的小伙伴,每个同学都在用,程尔也下载了。 one是程尔在“泡芙”上的好友。 [er:比我想象的要好,班上有个学神,坐在讲桌边。] [one:哈哈哈护法吗我们班也有,你们班有没有帅哥?] 程尔回想了一下,班上男孩子正在长开阶段,要说起来还真没楼下那个少年好看 。 [er:没有。不过,我家楼下有个男生,他家被泼了油漆。] [one:哇,劲爆,见过吗?帅吗?] [er:还……行] 两个人聊了会儿,one习惯性甩来一道题。 [one:求助。这道题好难啊!对了,今年丘成桐物理竞赛你报名了吗要截止了。] 程尔从书包里抽出草稿纸,拉开椅子坐下演算,她坐姿不算端正,伏在桌子上眼睛贴着纸很近,小巧的鼻尖在纸上印出一团影子。 春荫街夜晚沉寂,虫躲在草丛模糊地叫着,屋内很静,程尔握着笔沙沙地计算,很快,写下演算步骤。 她拿起手机,问one下线了吗,然后又把演算过程拍照发过去。 以前班主任言犹在耳:“要稳申藤校,大赛道竞争很残酷,多拿些奖项很好,物理碗计算机联赛都不要错过……” 她点开保存的报名链接,指尖赛程安排慢慢滑动,几秒后果断关掉。 one没回复,程尔等了几秒,觉着出于礼貌,她还是要告诉one真相。 [er:对不起one,我不会参加了,以后也没办法履行约定出国读书了。] 程淮山没出事之前,虽然父爱给予的不多,但是她的人生前途一片坦途明亮,令人艳羡。 出事以来,她已经慢慢接受从山巅跌入山谷的事实。 就像是接受嘉城没有光这件事情。 程尔枯坐了会儿,倦意慢慢袭来,慢吞吞起身找衣服洗漱。 第二天早上,黄彬叫程尔去办公室。 程尔远远看见他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站在走廊谈话。 男生穿着黑白色校服,骨架凌厉清瘦,黑色的立领顶着他修直脖颈,下半身一条黑色,穿得规规矩矩,衬得他背影干净充满少年气。 只不过男生看起来就没那么规矩,他稍稍弓着背,倚着墙柱,双手抄兜很没站相,偏冷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一夜没睡的。 声音耳熟。 “真没逃课,就是头疼,特别疼——” 黄彬声音抬高,“头疼去网吧睡觉是吧?” “你都知道了,还问。”男生像是很困,头歪着。 他的侧面是大片铺开的夏天的翠绿。 恣意耀眼。 “贺让骁,你高二了,再不好好学习难道要等到高考完再学习吗?”黄彬克制着冲他吼。 贺让骁丝毫不在意,视线四处乱晃,不经意扫过走廊这头的程尔,眼神痞气又锋利,还有点冷,很快转回去,“老班,你说这话冤枉我了,我虽然去网吧,但不妨碍我是好学生。” 程尔心惊一下,昨晚被追杀的——就是贺让骁。 他住她家楼下。 他是劈腿、被泼油漆的、渣男! 男生傲慢地抬起下颚,“数学批完了吗?” 黄彬:“145。” “老师,这还不叫好好学习啊?”一点悔意都没有。 “你上次150!”黄彬冲他吼。 贺让骁直起点背,手肘曲着抵在墙上,讨价还价,“老班,卷面分还不让人扣啊。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不成?” 黄彬再气再凶,也得哄着纵容着:“我逮你像逮麻雀,贺让骁,你不能仗着有特权,就目无规矩。” 贺让骁打了个呵欠,显然是困极了,语气散漫又欠:“我那叫合理利用课余时间,学校哪条规定不让晚上熬夜?” 咬着最后一个音节,又偏头打了个呵欠。 大概是长得好看,伸手揉捏后颈的懒散疲倦劲儿,赏心悦目又莫名撩人。 “强词夺理!让你爸妈明天到学校来。”黄彬下命令。 “那不成。”贺让骁慢悠悠说。 黄彬愣了下,耐心即将告罄:“又怎么了?” “我爸烂醉,我妈夜班,除非他们干架,我上哪儿抓人?”男生理所当然。 黄彬头疼地抓了抓本就稀疏的头发,深吸了几口气保命,“你跟三班那个女生怎么回事?是不是早恋?” 贺让骁沉默两秒,“谁?” 黄彬:“……” 他气得脑仁都疼,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男生利落转身,不知怎么的,程尔心虚地背过身,余光里男生踩着黑色球鞋,越走越近,带起一阵劲涩的风,轻轻擦过她耳朵。 风有点热,烫了耳朵。 “听墙角,小心被灭——口——” 他认出她了。 态度依旧恶劣。 没有衣袖遮挡,程尔看见他左手腕骨处有片火烧云般的痕迹,不妖冶,反而衬得他腕骨嶙峋,张扬,有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男生手插进兜里,倨傲得扬头踩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下。 疾风推着校服贴上少年挺直的背,线条分明的骨骼,透着少年的张扬。 程尔想,他对女生这种态度,活该被泼油漆。 程尔从黄彬那儿拿走报名的收据,慢悠悠回教室。 阳光微弱,空气里却拂不走闷热,蝉歇在教室外大榕树上嘶鸣,叫得声嘶力竭。 昨晚那几个打扮漂亮的女孩在门口张望,瞧见程尔,拦住她:“同学,你是贺让骁班上的吧?” 说话那女生手里握着一瓶冰水,往教室里张望了一眼,程尔说:“他没来。” 程尔回到座位,桌面上铺着刚发的语文试卷,头顶的吊扇吱吱悠悠转,她仰头盯着吊扇,总觉着它快要不堪其重掉下来。 “你刚跟三班班花说什么了?”女生凑过来八卦 。 “找贺让骁的。” “她就是贺让骁的新女朋友吧,漂亮吧?” 程尔把收据叠了叠放进课桌,“嗯,我刚知道。” 那个女生明媚漂亮,双眸水汪汪的,和贺让骁站在一起,足够耀眼。 语文老师讲课慢悠悠,在闷热的季节很有催眠的作用,不少同学拿书扇风,扇着就扇着睡着了。 程尔也有点困,眼皮一耷一耷,意识满满模糊。 一个纸团凭空飞到课桌上,女生又在她课桌山轻轻敲了两下,程尔瞬间惊醒,把纸条拿到桌肚展开。 一行漂亮秀气的字:我叫祁妙,生日11、23,射手座,喜欢周杰伦,你呢? 程尔捏了捏纸条,压在书本里展开,握着笔漂漂亮亮写下一行字,字迹工整有力,一撇一捺颇有几分风骨,像是练过。 ——生日3、14,双鱼座。 祁妙憋了一整节课,等到老师结束拖堂,第一时间转身趴在程尔课桌上,“程尔同学,你都没有喜欢的明星吗?” 程尔摇头,“我应该有吗?” “当然啊。”祁妙神气扬眉,“我们班三分之二的人都喜欢周杰伦。剩下一部分喜欢五月天,苏打绿,算了那不重要。” “你不喜欢吗?我们早约好了,毕业了全班去看周杰伦演唱会。贺让骁也去。”祁妙趴在她桌子上,眨眨眼,“要不,你喜欢一个下吧?” 程尔见祁妙很真诚的样子,不忍心拒绝她:“好,那我努努力。” 话音刚落,一个男生窜到祁妙桌边,嬉皮笑脸看着两人,程尔记得他叫林澈。 “奇思妙想,帮我签个字呗,救救哥。” 祁妙莫名其妙看他,“不签。” 林澈双手作揖,“求你,祖宗。” 难捱 第4节 祁妙红着脸扯过请假条,模仿黄彬的字迹签名,“请我喝糖水。” 数学课时,程尔的学神同学贺让骁破天荒出现,他背对着她,弯腰抱着桌上书和试卷,胡乱一通塞进课桌,仰着身子在桌肚翻翻找找,抽出一张纸,按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大概贺让骁是个不太规矩的人,敞开的一条腿支在过道,脚尖踩着讲台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修长手指抓着笔转出花。 黄彬瞥了他几眼,装作没看见。 程尔盯着他手指看了会儿,有样学样,把笔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来回晃动。 “啪——”她的笔飞出去掉地上。 程尔埋下头,就不敢再转笔了。 课后,祁妙对林澈说程尔也会去看演唱会。 正在跟林澈说话的贺让骁,缓缓抬起眼睫看向程尔。 他唇边笑意未退,目光平静,却让程尔觉着灼人,不怀好意。 林澈开玩笑,“还是提我们骁哥好使。” 贺让骁微挑了眉,程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男生误会她是因为贺让骁才同意去的。 夜晚的春荫路格外安静,下过雨,地面低洼处的积水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广告灯,程尔低头踩着影子往回走。 步子又快又急。 “阿骁,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你自己算算多少天了,小没良心。” 柔软的调笑声逐渐清晰。 程尔猝不及防抬头,脚步随之停下。 一棵歪脖子梧桐树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簇拥着贺让骁,漂亮的手指夹着烟,白雾浅绕,朦胧模糊。 “我猫都生了,你也不来看一眼。” 一个女孩往他嘴边递烟,笑着打趣,贺让骁笑着,偏头轻巧避开。 “做亲子鉴定了吗就往我身上赖。” 女孩无语,轻哼了声,送回嘴里吸了一口,仰着头有些轻佻吐烟。 “你暑假不去抬竹杠真的白瞎了。” “有你这么打击未成年的吗?” “你?一八七的未成年?你去童装店有没有xxxl码。” 贺让骁匿在暗处,背抵着梧桐树,也不恼怒,薄唇淡淡勾着,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冰可乐。 皮肤冷白,手指修长,松垮圈着可乐的手指曲着的弧度都好看。 “唉野猫都知道回家,阿骁怕是被女孩勾得忘了我们。” 他头往后仰,一贯懒散:“见也见到了,还不满意?” 借着一点微弱的光能看见他那双倨傲的双眸,明明什么都盛下了,却又像什么都放不进眼里。 空无一物。 程尔在他视线扫过来时,下意识藏到广告箱后面。 长时间工作的灯箱温度高,灼痛她皮肤,程尔下意识揉搓。 “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啊?” 贺让骁抬起下颚,睨着一处,漫不经心的态度坏得让人上瘾。 “怎么,谈恋爱也得跟你们报备啊——” 程尔不清楚这几个女孩跟贺让骁什么关系,但她认为祁妙说的是对的,贺让骁这人跟女孩的关系太复杂,而且仗着长相出众对人态度顽劣。 这样的男生是一缕自在的风,是悬在山涧的明月清辉。 他能为人短暂下坠,却不会永远栖息。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就还行? 尔尔:不然呢渣男! 下章两人过招,保证笑死,不好笑给鹊鹊一拳。 贺让骁不渣,只是关系网复杂。 本文双洁/双初恋/成年之前没有确认关系,但不妨碍双向暗恋。大情种贺让骁。 主角名字由来:取自“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贺让骁的让字对应“过”(搞笑的勿较真),程尔便是用的尔尔。 [当我说出你这个字/我的意思是/一百个宇宙——鲁米]引用鲁米诗歌。 ps:不鼓励追星,剧情需求,就当看个热闹。 鹊鹊不信没人留言!!!! 第3章 [打开爱的窗户/月光不会由门而入/而只会跳进窗口——鲁米] 灯箱后面不是个好地方,蚊虫萦绕,没一会儿程尔手臂就被咬了几下,她轻轻抓了几下,肌肤便红了一片。 程尔后悔躲起来。 女孩们跟贺让骁待了会儿,拦了辆出租车结伴离开,笑声逐渐淡去,春荫街重归安静。 程尔看着消失在街角的尾灯长舒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发现贺让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靠着梧桐树,单手插着兜,悠哉地等什么。 可乐的冰雾散了,他曲指抓着,没有要喝或者离开的意思。 程尔蹲得有点腿发麻,她小幅度揉揉酸胀的小腿,紧接着肩背忽然一僵。 “出来——” 贺让骁嗓音冷冷的。 程尔抓紧书包,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说话,她稍稍偏头,看见他起身,迈着步走过来。 程尔从灯箱后出来,蹲在地上承认,“我没有要偷听——” “嗯。” 贺让骁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恶劣戳穿她,“你是偷看。” “……” “我是不是说过听墙角会被——灭口。” 程尔眨眼,温吞说:“法治社会,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冲动。” 贺让骁觉着好笑:“我是渣男,有什么不会?” “我什么都没看到。”程尔黑眸里写满了紧张,自觉说服力不够,她补充:“也不会乱说。” “——更不会告诉你女朋友。” 贺让骁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视线从她额头扫过,最终抬起可乐往嘴里倒了一口,嗓音被浸凉,“威胁我?” 程尔微微睁大眼,这人什么理解力啊,“我没有。” “我信?” “是你不注意影响,不挑个隐蔽的地方。”程尔反驳完就后悔了。 贺让骁嗤笑,“那是我错了?” 程尔声若蚊蝇:“你没错……” 贺让骁慢悠悠:“所以,我劈腿,我遭雷劈?” 这人话赶着话逻辑清奇,程尔就算八张嘴也未必能说过,只好硬着头皮问他要怎么办才信。 空气沉寂,这场博弈变得尤为漫长。 贺让骁假模假式思索,手指在罐身轻敲,“写份保证书。” 程尔微微睁大眼,“保证书?” “我这人没什么安全感。”贺让骁慢条斯理喂着可乐,声音含糊,撩起视线看她时焉坏,“白纸黑字写下来盖手印儿,我才信你。” 手指虚虚握着易拉罐,用食指了她一下,恶劣的动作却叫他做得有些蛊人。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他捏扁了易拉罐,手腕轻轻一扬,抛物线似的下坠准确落入垃圾桶。 “啪——”地一声伴随着他懒洋洋的调子落下。 “——用粉色纸写。” * 书桌上摆放着一叠课本,程尔蹲在地上翻找书本,热乎乎的,她鼻尖沁出一点汗。 短发汗湿贴在颊侧,她往耳后拢,露出汗湿的半张脸,愁绪堆满眉头,她气急败坏放弃了。 她没有粉色的纸。 一份保证书,还要求那么多,程尔丝毫没察觉,乖乖听贺让骁的话写保证书是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第二天课间,程尔难得让祁妙陪她去小商店。 祁妙买了干脆面,一回头见程尔在文具区磨蹭,手里拿着一叠粉色的信纸犹豫不决,那样子像做坏事的小孩子遮遮掩掩。 祁妙轻手轻脚走到她背后,重重拍她肩膀,程尔吓得睫毛颤了颤,藏起信纸,“妙妙,你买好了吗?” 程尔脸颊微微红,气息不稳,眼神游离的样子,让祁妙觉着他不对劲,侧过身张望,“你买的什么?给我看看。” 程尔后背抵着货架,轻声细语:“没什么,走吧。” 她将那叠粉色信纸丢回货架,拉着祁妙快步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商店太闷了,她的脸颊又闷又烫。 难捱 第5节 之前参加大赛都没这么紧张过。 前一天下过雨,梧桐树叶被冲刷得翠绿盎然,阳光从树叶细缝洒下地面,斑驳残影在地上晃动。 “你刚刚是不是在买信纸?”祁妙神秘兮兮问她,“你要写情书?” 程尔脸瞬间烧了起来。 “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程尔低声解释。 “好吧。不过我知道有家文具店他们家的信纸是最好看的。” 女孩手挽手的影子在地上拖出灿烂一道。 程尔没把心思放在保证书上,贺让骁依旧我行我素,两个人碰面的机会仅限于教室。 他似乎很忙,上课打篮球看书有时候自习就不来,像是有做不完的事情,永远每件事情做得漂亮。 女孩们换着心思在教室门外张望,关于他的赞赏更是多不胜数。 这天程尔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贺让骁也在,倚在办公室外的墙上跟英文老师说着什么。 隔了一点距离,又被物理老师催促着,程尔没听清被拎进办公室。 物理老师夸她写题漂亮,又了解她有amc12比赛经验,就想发动她准备丘成桐物理学科竞赛和物理碗。 程尔心不在焉,视线忍不住窗外看。 贺让骁换了种姿势倚着,明明很高瘦,却像是没骨头,懒懒的垂着眼皮,几缕头发坠在眼角。 散漫的样子,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 “叩叩叩——” 黄彬居然跟物理老师争辩起来,两位都想程尔参加自己学科比赛,黄彬的茶沫子都快喷物理老师脸上。 程尔鞠躬道歉:“老师,对不起。我不参加比赛。” 走出办公室,程尔感觉压在脖子上的枷锁瞬间移开,她畅快地缓了口气,偏头看过去,走廊上空空,贺让骁走了。 程尔垂下眼皮,慢吞吞往教室走,太阳很刺眼,晒在皮肤上不舒服。 刚迈下一阶,程尔顿住脚步,一双黑色的球鞋嚣张地挡住她的去路,明明都是黑色的校裤,对方却穿出别样的味道,程尔视线抬起来,掠过对方的手腕,对上一双漆黑清冷的眼睛。 程尔如临大敌,绷直了脊背。 “保证书?”他像是等了很久,懒懒摊手。 程尔没敢说没写,“没带。” 贺让骁看她几秒,直起身,他比她高很多,身形也大,以至于他身上自上而下投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程尔后退一步,“我放家里了。” 贺让骁笑了,“晚上我去拿?” 程尔:“……” “没写吧?这招我小学时就用过了。” 他的视线锐利深刻,程尔有种要被他看穿的错觉。 程尔抿唇,有同学经过,贺让骁揣起兜,话题一转,“老黄跟你说了?” 程尔坦白:“他让我和你参加数学竞赛。” 贺让骁抬起下颚,阳光照在他侧脸上,他身上那股少年人的张扬锐利,让阳光都变得暗淡。 “看来我要遇到竞争对手了。” 贺让骁的数学成绩好,全校闻名,一直无人能超越,一个学校出一个数学天才已是小概率事件,如果同时能拥有两位,那绝对是学校以及他教学生涯的高光时刻。 黄彬看见程尔参加amc12晋级aime之后,如获至宝。 “不过,我没同意。” “你不明智的选择,让你失去一个强劲对手。” 在贺让骁看来,能让老黄催着参加竞赛的人,数学必然很好,放弃特长就会泯灭众人。 “你不会是怕输给我?” 程尔抿着唇线。 “我欣赏任何可敬的对手。”他希望程尔能听懂。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又恢复散漫的口气:“更欣赏会写保证书的对手。” 程尔:“……我没有粉色纸。” 贺让骁撩起眼皮看她,“我给你涂?” * 夜晚很热,没了空调,程尔只能敞开窗子透风,老旧的电扇转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程尔也不嫌弃,把电扇搬到了书桌边,跟汪姨通了电话,然后取出笔记本,将开销一笔一笔写上去。 租房买生活用品,缴纳学费班费校服费开销一大笔,她的存款不足以支撑她像以前那般享受到高中毕业。 她又开始盘算,桦川走读制比较自由,她该找个兼职补贴。 记好每一笔账款后,她靠回椅子,伸手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窗外起风了,吹得捕梦网高高飘起来。 她放下笔,躺回床上很快睡着,被惊醒,楼下传来叮叮当当地打砸声。 伴随着男人怒斥和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像一部恐怖片正在上演,很快喊声变得凄厉,在漆黑的楼栋里回响。 不知道是谁家的狗也跟着附和,此起彼伏的声音,男人爆呵: “你妈臭女表子,你也贱!贱骨头!” “野种……老子喝酒,喝酒怎么了?” “读书读书,读书你妈,老子不送……” 不堪入耳的争吵声灌入耳朵,程尔在床上辗转反侧,明亮的灯让她睡意全无,她起身趿拉着拖鞋,准备去找耳塞,顺便关灯。 不知怎么的,听见“咚”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程尔惊了一下,觉着不妙,她快步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台往下张望。 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她猜测可能是男人丢下来的。 下一秒,她蓦地屏住呼吸—— 一双冷白劲瘦的手臂攀上窗台,手臂弓起时男生一跃翻到二楼平台。 是贺让骁。 他轻快娴熟地撑着跳台,一个纵身直接跳了下去。 紧跟着一个啤酒瓶砸在脚边碎了满地。 “滚得越远越好。” 程尔吓一跳,发出一点惊呼,意识到可能被他听见,惊慌地捂住嘴连退几步。 贺让骁的父亲好暴躁,张嘴闭嘴脏话。 耀眼明亮的少年在他嘴里那么不堪。 她重新趴回窗外往下看,黑暗中贺让骁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程尔盯着隆起的背影看了许久,猜测对方是不是受伤了。 她犹豫要不要不计前嫌帮他,没想到他展开双臂,捞起一旁的书包往肩上一甩,拾起帽子往头上一扣,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夜风将他身形勾勒得挺拔而凌厉,衣服贴在身上,迎着风,又被灌了风鼓起来,露出一把劲瘦的腰。 背影傲慢又张狂。 他的脊梁是高耸入云的山巅,是饱经风霜的雪松,不会被压弯,只会挺得更直。 像夜行侠。 贺让骁没事,程尔也松了口气。 扬长而去的男生忽然转身,抬起下颚倒退着往后,脸隐匿在暗处,回头张望。 程尔下意识往后藏了一步,拉上窗帘挡住,夜风推着窗帘轻轻晃,粗糙的布料蹭过她的手腕,勾起点点痒意。 她轻轻摩挲着发痒的肌肤,撩开一点缝隙,看见倒着走的贺让骁,转身快步奔入如墨的夜。 男生薄削挺阔的背隐入黑暗,最后一步连同他裤脚印着的桦川logo不见了。 程尔叹了口气想,程淮山虽然不管她,也不会打骂她。 贺让骁运气比她差。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诡辩天才! 程尔:感动不过一秒。 鹊鹊:幼稚鬼幼稚鬼! —— [打开爱的窗户/月光不会由门而入/而只会跳进窗口——鲁米]引用鲁米诗歌。 第4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月亮/今晚我只能陪你走上寥寥可数的几步——阿多尼斯] 程尔掀开窗帘,院子里黑漆漆,女人凄厉的控诉声震亮声控灯。 “贺建明你要死了啊!” 本以为还要大动干戈,争吵声戛然而止。 狗吠持续几声,也骤歇,虫子不知道藏进哪片草从,遥远而模糊地叫着。 程尔觉着贺让骁翻墙的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于是关了灯,重新回到窗前,枯等着。 难捱 第6节 直到确认人影不会突然从暗处走出来,她困得眼皮撑不住,才爬上床。 程尔想到了程淮山。 自从生意做大之后,他回家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 逢年过节,别人阖家团圆,程尔孤苦伶仃。 家这个字眼,对程尔尚且陌生,与父亲相处,更是陌生。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性提示重复响起。 程尔枕着手,一遍遍按,莹白的灯光照亮少女洇红潮湿的眼角。 翌日一早,程尔在绿门前等了半分钟。 没有动静。 程尔进教室时,贺让骁趴在课桌上,一手抱搭着后颈儿睡觉,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桌沿,睡得很沉。 程尔放轻了脚步回到座位。 大概是困极了。 他睡了整个早自习。 课间,教室里闹哄哄。 程尔正在写英语试卷,有人敲桌子,她抬起头,见林澈站在桌前,“新同学,你今儿晚上有空没?” 程尔握紧了笔,小声回:“有什么事吗?” 林澈自来熟,拉着凳子坐下说:“是这样啊,我们在巢网吧和三班打lol比赛,你要是没事来给我们撑个场子呗。” 程尔云里雾里的,林澈解释lol是一种游戏,晚上的对决关乎男人的尊严。 程尔点点头,视线飘向祁妙,戳戳她后背,“祁妙,你去吗?” “去啊,反正我没什么事。”祁妙笑着说:“我看林澈怎么丢人。” 程尔答应林澈。 贺让骁醒透了,舒展肩背,按着后颈儿活动脖子,白皙的手背压出一片深浅不一的红痕。 与他手腕处的火烧云一样惹眼。 林澈叫他,抛去一瓶冰水,被贺让骁单手抓住。 曲着手指慢吞吞拧开。 “草!我让你们见识一下‘桦川若风’的卡牌有多厉害。”林澈坐在课桌上扯着嗓子吹水,“绝对把他们打趴下。” 贺让骁后背抵在讲桌,斜斜地坐着,长腿随意支在过道,缓慢地往嘴里喂水,喉结上下滑动。 他兴致不太高,听见不要脸的话,会撩眼皮看林澈。 瓶身冰凉的雾气化成水滴,沁湿他的手指,骨节被冻得发红。 有人起哄,“林澈,你别就练了卡牌,到时候给你ban了。” 林澈扬拳,“我他妈,死乌鸦,闭嘴。” 林澈一扭头,见贺让骁快灌完一瓶冰水,嘴贱调侃:“让让,少喝冰水,小心宫寒。” 贺让骁拧紧瓶盖,狠狠飞到林澈身上,打得他痛哭求饶。 他勾住林澈头,揉了揉他的寸头,林澈抱怨贺让骁别这么摸。 贺让骁说:“手感挺好。” 林澈:“……你怕不是变态。” 贺让骁笑了下,“像摸……狗澈澈。” “……” 程尔看着前排的热闹,倏忽,不知怎么的贺让骁忽然扭头,猝不及防撞进他那双浓黑的眼里。 贺让骁挑了眉,不动声色看回林澈。 程尔心跳窒了一拍,低下头,笔尖在试卷上划出几道痕迹。她慌忙找橡皮擦,肩膀忽然被搂住,她惊了一下,听见祁妙说,“我刚又听了一个八卦。” 程尔不喜欢这么亲近,“什么?” 祁妙几乎趴到她桌子上,低声跟她咬耳朵,“我听说是贺让骁主动追的人家。他把校服都给人家穿了。” 程尔从缝隙看向贺让骁,他规矩穿着夏制校服,手肘搭在后桌上,黑色的立领抵着后颈,干净又恣意。 他这样耀眼的男生会主动追人吗,追人又是什么样? 大概会收敛恶劣吧,程尔胡乱想着。 “给校服穿就宠吗?”程尔问。 “当然啦,那可是贺让骁的校服欸。” 程尔放下笔,目光平视前方,贺让骁规矩地转向黑板,后背顶在后桌上,头稍仰。 他没办法规矩,捏着笔转来转去。 大概是他的位置太优越,程尔的视角又太好,英语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她看见贺让骁从林澈手里接过一个本子,在桌肚里打开。 草稿纸就放在腿上,写写画画之后,誊抄到本子上,大概很着急,手腕动得很快。 这人一心二用,学习成绩还那么好,程尔觉着有趣,一整节课看看老师,又看看贺让骁。 下了课,贺让骁把本子丢回给林澈,歪着身子警告他:“下回别上课传我。” 林澈:“?” 贺让骁:“影响我学习。” 林澈翻白眼:“……”不要碧莲! 林澈不敢得罪祖宗,高兴地翻开本子,查到贺让骁写的那一页,转身跟同学说:“今天买20注,单车变摩托。” “我就20块钱了,给我凑点。” 几个男生凑到一起算钱。 程尔问祁妙:“他们在干什么?” 祁妙说:“买彩票啊,我们班男生的传统,今天轮到贺让骁写组数了吧。” 程尔傻眼,心想小小年纪,大大梦想。 午饭后,程尔没跟祁妙去小卖部买饮料,而是先回教室做值日。 她走得很快,经过讲台时,不小心撞上贺让骁的课桌。 程尔小心扶住课桌,一本红皮书从课桌滑到地上。 她俯身捡起来,看清了封皮上书名: ——《c语言设计》 书本被翻动过,甚至有折痕和笔记,另外几本冷不丁滑下来,甜腻的少女画风显得格格不入书名叫《小小姐》。 程尔:“……” 走廊传来繁杂的脚步声,程尔慌忙把书塞回他课桌,拎着垃圾筐往外走。 经过篮球场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少年敞腿坐在篮架下,前倾弯着背,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指尖的汗往下滴,肩膀上洇湿了一块,紧贴着皮肤。 他浑然未觉,扬起优越下颌线,双目紧锁球场,同伴投进一个三分球,他举双手鼓掌用力拍了会儿,复又拉着衣领兜风。 少年凌厉骨骼在晃动的布料下,线条分明。 打篮球发泄一通,贺让骁彻底醒透了。 热气沿着脖子游走,化作热汗淌下,他挤着冰水灌了一口,重重放在一旁。 “骁哥,你今天心情不好?”林澈喘着气坐下。 贺让骁不爽时打球就很凶,今天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体育班跟他有仇。 贺让骁淡声,“没有。” 几个女孩结伴走到他们旁边,“贺让骁,你跟我们梦梦在一起了,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贺让骁拧着眉头,仰起脖颈,迎着光半眯着眼,嗓音清冷:“谁?” 女孩说:“梦梦啊,还有谁,你不会想抵赖吧。梦梦都告诉我们了。” 贺让骁着实有点懵,但从女孩们的穿着又捕捉一点头绪,“她跟你们这么说的?” “不然呢?”女孩抱着手臂,对他态度不满,“你不会不想公开吧。” 贺让骁什么都没说,温吞垂下睫毛,往嘴里喂了水,浸湿的嗓音冷而散。 “让她自己跟你们说。” “瞎说什么呢,我们骁哥是那样的人吗。”林澈语气呛人。 地上影子随着起身晃动,贺让骁捞起篮球起身,掠起一阵热风,他手腕翻转狠狠把球扣在地上,球瞬间弹高。 “啪啪啪——”篮球在地上砸出一连串声音。 “借过——” 贺让骁已经走远。 张扬又不好惹。 比酷暑的阳光还刺眼。 女孩们怕球砸到自己连连后退。 林澈笑了,跑过去捡起球重重拍了两下,举着球纵身一跃,球重重砸在篮板上,“咚”地一声。 “靠啊!” 难捱 第7节 贺让骁薄唇淡淡勾了下,抬步朝洗脸池去。 林澈抱着球跑来,杵在洗手池边看他,贺让骁捧了冷水浇在脸上,水从眉峰往下淌,脸上挂满了水珠,抬起头撞上林澈凑近的脸。 他撩水浇在林澈脸上,“看什么?” 林澈啧啧两身,“骁哥,你真跟三班班花在一起了?” 贺让骁:“没有。” “让让你别不好意思啊,谈恋爱就别瞒着兄弟了。”林澈贱兮兮说。 贺让骁停了两秒,强调:“没谈。” “欸……”林澈跟屁虫似的追着他。 贺让骁拧着眉,突然停下,脸色不耐:“这么关心,你喜欢她?” * 程尔洗了手回到座位,课桌上多了一瓶橙汁,她抽纸擦手问祁妙,“你给我送的吗?” 祁妙转身趴桌上,眨眨眼睛,“程尔,我能叫你小耳朵吗?” “好啊。”以前别人也这么叫。 祁妙高兴坏了,当即从书包掏出宝贝跟程尔分享,“小耳朵,我觉着你长得好好看,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口红色号。” 程尔没化过妆,以前德森的女孩们都化妆,染头发。 虽然程淮山对她不管不问,可她骨子里还是希望程淮山能重视她,所以她除了剪短发,什么都不敢弄。 程尔推辞,祁妙也没坚持,她旋开一管口红涂上。 她贴在程尔耳边悄悄问:“你觉着林澈会喜欢吗?” 程尔愣了下,她一直以为祁妙喜欢贺让骁,没想到她喜欢林澈。 “应该会喜欢。” 祁妙拽拽宽松的校服,小声说:“三班那群女生把校服改得好好看,我们也去改吧。” 程尔沉默,祁妙快速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小耳朵,你腰好细啊。而且,你胸好大。” 青春期正是害羞的时候,程尔红着脸让祁妙别闹,祁妙不以为然。 林澈和贺让骁从后门进来,刚好听到一句。 林澈喊祁妙:“说谁腰细啊?” 祁妙笑着说:“当然是我们小耳朵。” 贺让骁一出现温度异常升高,带来热风扑过程尔侧脸,她埋着头,不用看也觉着贺让骁的视线扫过,灼了肌肤。 心跳快得不像话。 “刚刚贺让骁看你了。”祁妙小声打趣,“你要是把校服改改,你腰这么细,绝对把班花比下去。” 程尔把祁妙揉乱的校服下摆,往下拽。 祁妙催她:“小耳朵,快擦黑板,要上课了。” 程尔匆忙起身。 贺让骁一身热气倚在座位上,曲着手肘压着一本《小小姐》,手腕自然垂着,指节蹭得泛红。 他懒懒撩起眼皮看程尔,视线优哉游哉,随着她擦完一整面板书。 程尔身上的白色校服过长,薄薄地贴在腰侧,随着挥动手臂而上移,少女纤细腰线若隐若现。 程尔放黑板擦的力道重了点,溅起一点白烟。 贺让骁嫌弃地歪了歪身子。 程尔擦干净讲台,准备回座位时,发现贺让骁支着腿挡住了过道。 程尔站定,他还浑然不觉似的,抬起脸跟她对视。 一从极浅的光线,从他额头掠过,埋进他的浓黑的眼睛里。 “我的东西呢?” 程尔温吞下,“晚上给你。” 少年的恶作剧就此结束,他慢慢挪开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弯腰从地上拾起一颗牛奶糖,是第一次见他时他捏得那个牌子。 手指捏着糖,塞进课桌。 程尔片刻失神,她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拦她,还是为了捡糖。 作者有话说: 老婆的保证书今天也没要到。 贺让骁:老婆晚上见。 《小小姐》是少女漫。 从这章开始,贺让骁和程尔的互动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甜!敲完求评论!!! —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月亮/今晚我只能陪你走上寥寥可数的几步——阿多尼斯]引用阿多尼斯诗句 第5章 [盛夏阳光里/听见蝴蝶相触声——松濑青青] 晚上二班三班齐聚巢网吧。 少年人的好胜心来得莫名其妙,程尔听说两个班私下约着对决,纯粹是因为上周体育课,林澈说了句打不过小鱼人打不过卡牌大师,三班体委骂了句臭傻逼。 林澈飞奔来迎接她们。 “你们看到骁哥没?”林澈抻长了脖子张望,没往祁妙脸上看,“他该不会走路上被打劫了吧?” “被你劫色啊?”祁妙捏捏程尔手臂,“别理他,我们先进去。” 后知后觉的林澈忽然叫住祁妙,“祁妙,你嘴过敏了吗?那么红。” 祁妙气急败坏想抡拳头,林澈一跳躲远。 程尔口袋里塞着保证书,她抻长脖子四处看,没看到贺让骁。 “两位姑奶奶,帮忙找找呗。”关乎颜面,林澈急得像猴子。 “你打比赛贺让骁没来,你这么急什么?”祁妙调侃。 “他打辅助,我能不急吗?” 祁妙哦了一声,跟程尔分开找,网吧不大,光线暗淡这下涌了不少人,要找人也难。 程尔四处看,忽地看见一道清瘦影子贴着安全通道进去,门重重合上都没其他人发觉。 程尔确认进去的是贺让骁,她推开门跨进一只脚,看见贺让骁懒散倚在墙上,手里剥糖果,被她突然推门打断,稍显惊讶抬起眸。 冷而锋利的眼眸变得柔和,上扬的眼尾弧度带着淡淡笑意。 程尔推上铁门背靠着,手伸到口袋却犹豫了,“你确定要吗?” 贺让骁视线在她额头定格几秒,厚重的纱布换成了创可贴,上面有个卡通的水蜜桃。 比之前可爱多了。 “你写了什么见不的人的?” 程尔犹豫再三抽出保证书拍他手里,飞快垂下眼,即便这样,短发半遮半掩的脖颈还是透露一点情绪。 轻轻飘飘的纸落在手心,感受不到重量,但他却感知到了纸上散发的淡淡的香味。 贺让骁眉心一跳,心里古怪地想让写保证书,不是写情书。 静了静。 程尔说:“林澈到处找你,你打完比赛再看吧。” 她这么说,更像是送情书,贺让骁骂自己当初就不该嘴贱让人用粉纸写。 不过,程尔也太乖了。 乖得让人想得寸进尺。 蓦地,一道甜腻女声贴着门传来,“贺让骁真的在里面吗?” “我刚看见他进去。你快去叭——” 程尔呼吸骤然收紧,她下意识抵着铁门,默念千万不要推门,万一让人看见她跟贺让骁独处,贺让骁还拿着粉色信纸,谣言不知道怎么传。 贺让骁一把攥住信纸塞进裤兜,用眼神示意程尔让到一旁。 他握住门把手,拉开一道缝隙,女孩局促地说:“贺让骁,我有话跟你说。” 他从门缝里挤出去,铁门重重阖上。 程尔待着的走廊成了一个密闭空间,空气不算好闻,但外面的说话声清晰无比。 “贺让骁,我姐妹们找过你吗?” 贺让骁淡声说非要在这里说,女孩铁了心,说是不让他走。 程尔一怔,说话的女孩是三班班花。 “我穿了你的校服,他们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女生大胆说,“贺让骁,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贺让骁:“道德绑架?” 女孩急切:“不是啊,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你也没解释,我以为你是愿意的。而且……我……喜欢你。” “你让我怎么解释?”贺让骁嗤了一声。 安静片刻,女生不甘心追问:“如果,那天弄脏裤子的不是我,你也会帮是吗?” “——是。”他向来坦坦荡荡。 难捱 第8节 “真的不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对你没感觉——” 贺让骁双手始终背在身后,“校服随你处置,再不放我走,比赛都要输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程尔靠在门上久久回神。 原来,大家都以为和班花早恋的浪荡少年,宁愿为了维护女孩的名声,自己的名声也无所谓。 他自己淋过雨,却想为别人撑伞。 短短几面,却让程尔那一瞬窥见他坦坦荡荡却又光明磊落的内心。 冰山一角,有棱有角。 至少,她看见的是柔软温暖的。 对女孩充满善意的。 女孩那几句话也在心头萦绕。 要拉神明下凡尘,程尔不知道怎么想到这句话。 不过贺让骁这种男生,确实有让人上瘾的本事。 程尔打开门出去,莫名想到祁妙说贺让骁谈恋爱该有多带劲。 经过网管收银台时,她无意间看到立在自动贩卖机旁的拉力宝,最下面一行写着: ——招聘兼职网管,年龄不限,白夜班皆可。 “程尔——”祁妙一把拽住她胳膊,“你看这个做什么,赶紧走,比赛开始了。” 二班和三班的各占了5台电脑,刚好对立着,围观的将背后围得水泄不通。 贺让骁陷在深色沙发里,懒懒靠着沙发,耳机松垮地挂着,一半从耳朵滑下卡在下颌。 他表情淡定,一手按着键盘,一手拖动鼠标,按动键盘不停切换画面,游刃有余。 “贺让骁为什么打游戏都这么帅。”祁妙在一旁感慨。 “草!开大啊!!!!”林澈爆喝一声,激动起身差点拽断耳机。 有人说:“林澈你不是号称“桦川若风”吗?怎么玩稀烂?” 林澈梗着脖子说:“那是因为他们把我卡牌ban了。” 他苦练了一个月的卡牌,切换牌面练得贼溜。 “……” 贺让骁低笑,侧过脸说:“林澈你暂时可以当一下‘桦川微笑’。” 林澈顿时坐直,嘿嘿傻笑。 “我现在不喜欢林澈还来得及吗?”祁妙觉着他丢人死了,嫌弃说道。 程尔无声笑了笑。 “你玩游戏吗?”祁妙跟程尔交头接耳。 程尔摇头,视线落在贺让骁的后背,他坐直,布料在肩胛骨的映衬下微微凸起。 长指灵活地按动键盘,莹亮的光线,印在他脸上,睫毛盛着一点光。 程尔看着贺让骁操作着一个小小的可爱角色走来走去,像是什么都干了也像是什么都没干。 林澈在旁边大喊,“骁哥,快点把我变大。” 贺让骁没吭声,仍旧慢悠悠晃荡,别人打架他站在一旁,晃动仙女棒。 “靠!四杀!!!骁哥保我!保我保我!”林澈后仰,看向贺让骁,“感谢骁哥救我狗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尔看见贺让骁屏幕上出现炸裂的特效。 “靠赢了!”林澈一声咆哮,摔掉耳机蹦起来扑贺让骁肩膀。 贺让骁丢下鼠标,指骨曲着压在后颈揉,忽然扭头像是找人。 视线扫过程尔,他被林澈压着肩膀晃,懒懒的带着笑,样子就很迷人。 林澈转身特别二地大喊,男同学们早高兴疯了,热血沸腾对着三班竖中指,“loser!loser!” “卡牌就是牛逼!” 三班体委,面红耳赤想争辩,被同伴勾着肩灰头土脸离开。 出了网吧,热流涌动,树叶风吹得哗哗作响,祁妙去找林澈讨饮料,程尔走在最后面。 贺让骁拎着一瓶饮料,手臂清瘦白皙,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按来按去,消息很多,他也只挑着回复。 忽然脚步一顿,发现身边有人,收起手机扫她。 又装一副乖样子。 他很轻地“啧”了一声,“你怎么不去找林澈讨饮料?” 大概是刚喝过冰水的缘故,嗓音又懒又冷,还夹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揶揄。 程尔沉默两秒,“你不也没去吗?” 贺让骁拧瓶盖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下。 程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着后背很热,她撩开塑料门帘走了出去。 室外空气清新,吹去一身浓烈的烟草味。 林澈给大家分了水,特地留了两瓶抛给程尔和贺让骁,贺让骁一看草莓味直接还给他。 林澈笑话贺让骁毛病多,跳到程尔身边说:“新同学,一起去吃饭呗。” 贺让骁站一旁,影子也高高瘦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再说吧。” 他垂下眼眸,拎着饮料的那只手臂晃了晃,喉咙里滑出一句,“没兴趣,不参加。” 收起痞气的嗓音更疏冷。 “鬼混啊。”他说了一句,就按掉了通话,屏幕瞬间暗下去。 短短通话的一分钟,林澈擅自决定去校门口烧烤,大家一行人围了一大桌程尔挨着祁妙坐着。 贺让骁接完电话慢吞吞走来,看了一眼坐得满满当当的位置,垂眼踢了一脚林澈,“坐哪儿?” 林澈立马起身,让出自己的小板凳,“骁哥,你坐。” 贺让骁看站着没动,眼尾瞥了一眼旁座的程尔,踢开凳子敞开腿坐下。 他拿过菜单,随便勾了几样,丢回给林澈。 大概是他这个人存在感极强,坐下时卷起一阵热风,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拧着瓶盖,往嘴里喂水。 也许是角度是问题,他的下颌和喉结格外突出好看,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像一座笔直陡峭的山。 程尔盯着看了几秒,许是有所感觉,贺让骁忽然垂眸看过来,视线一高一低相碰。 他慢悠悠放下水瓶,稍稍偏头,“你看什么?” 程尔立刻回神,“我在看林澈点菜。” 他不信,“是么?” 错了点身,他也偏头看过去,林澈捧着菜单跟老板比划着,贺让骁无声笑了下,收回视线。 “我没骗你。”程尔低声强调。 他低低“嗯”了一声,旁若无人打开小游戏,修小房子种草莓给挤牛奶分发航班,跟无聊的npc对话。 手肘顶在膝盖上,手臂线条流畅,或许是抬着手,青筋明显。 “话说,我今天牛不牛?我四杀欸!”林澈拎着宽大的球裤坐下,可劲儿炫耀。 “看来我不能靠“桦川若风”一战成名,以后得叫“桦川微笑。”他说着,点开手机,把微信名字换成桦川微笑。 有人发现他改名了,朝他丢花生米:“草,你对得起高学成吗,你要不要脸啊。” 林澈嬉皮笑脸的,扬着头,“我就不要脸了,怎么了。就说我四杀逆风翻盘牛逼。” 有人起哄,“那还不是骁哥保的好,大招复活都交给你了。” 林澈哼了一声,侧过身:“新同学,你说我厉害还是骁哥厉害啊?” 程尔说自己不懂游戏,又问他们俩玩的有什么区别。 林澈神气十足,拍着胸脯:“我玩得是adc,骁哥是我的辅助。算了,你只要知道他喜欢玩那种可可爱爱的小萌妹就好了。” “骁哥,你为什么放着中单ad不选,玩辅助啊?”有人不解,选中单ad很拉风。 这事儿林澈有发言权,他把半根辣条胡乱塞嘴里,含糊嚷嚷:“因为他懒,他颜狗。喜欢漂亮小萌妹。” 贺让骁偏着头,掀眸睨了一眼林澈,漫不经心地笑,很敷衍。 半晌,他单手扣着可乐,指尖勾着拉环,刺啦一声。 丝丝缕缕的白雾绕着手指散开,冰凉得让人打哆嗦。 “我少女心——” 他自嘲。 少女心所以喜欢可可爱爱的是小辅助? 少女心所以看少女漫《小小姐》? 少女心玩种草莓的城建游戏? 少女心所以保证书要粉色的? 程尔偏头看他,他的视线也刚好落下。 一双眼睛漆黑干净,看人时坦荡如夜晚的湖面,偶尔被风卷起涟漪,一圈圈漾开引人深陷,更多的时候,少年的湖面是风平浪静的,无波无澜藏住少年尖锐心事。 尖锐之下是柔软的善良的。 贺让骁:“你想喝?” 程尔错开视线,摇头。 难捱 第9节 “那你一直盯着我,我还以为你想抢我可乐。” “……” 聊天话题扯到了彩票,林澈差点忘了这一茬,从裤兜里掏彩票,炫耀道:“今天都是骁哥组的数字,我把媳妇儿本都压上了。” “就那么点钱,你还想娶媳妇儿?”有人起哄。 林澈说他们不懂,祁妙从林澈手里扯过彩票,念出数字:“13,02,08?这组数字有什么特别吗?” 林澈笑得贱兮兮,“特不特别你问骁哥啊,兴许是什么特殊纪念日,不兴说。” 有人趁机问:“骁哥,不会是你喜欢人的生日吧。” 林澈臭骂:“他禽兽吗?喜欢婴儿?” 贺让骁事不关己,一口一口喂着可乐,不咸不淡地瞥林澈。 “这个数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祁妙忽然说道。 程尔手抖差点碰倒饮料,贺让骁伸手搭了把手,指尖一上一下不经意擦过,碰过的肌肤灼烫。 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捏紧手指,她没敢提醒祁妙,耳熟是因为这几个数字跟她的学号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这是贺让骁第一次收,保证书=情书,虽然是自己要来的。 我们贺让骁不光思路清奇,还少女心。 ps: 小鱼人/卡牌大师都是英雄联盟(lol)角色,无关紧要。 林澈准备一个月的英雄被ban借鉴网络梗(沈腾真的好笑) [盛夏阳光里/听见蝴蝶相触声]引用松濑青青诗歌。 * 第6章 [开始时夏天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大地/感觉到你——安妮.塞克斯顿] 夜风勾勾缠缠,程尔被热意包裹,温度从指尖相触的肌肤成片地升高蔓延全身。 就算数据巧合,可少女脸皮薄,心里藏着秘密,泛粉的脖颈透露一些情绪。 脑子浮想联翩。 “我不管了,我把骁哥当神。” 贺让骁垂着眼,很轻地笑了下。 程尔抓起冰饮降温,大口大口往嘴里喂,喝得有点急。 祁妙侧头看她,伸手摸她头,“小耳朵,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冰饮不但没有缓解热,还让她脸颊温度升高,她拿冰饮脸冰脸,说:“我怕热。” 祁妙“哦哦”点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传单,在程尔脸边扇了扇,笑着说:“你不光怕热,还容易脸红。” 程尔后知后觉,“有吗?” 祁妙点头,“你的脸粉粉的,好甜好可爱。好想掐!” 程尔不好意思拨了拨短发,她深知自己性子冷冷的跟可爱八竿子打不着,更不甜。 林澈囫囵听见一词,扬起脖颈张望,“有多甜,让我看看?” 霎时间大家都投来眼神,就连贺让骁也转过脸,程尔低下头,小巧漂亮的脸颊藏在短发里,一手搭着彻底挡住半张脸。 热风撩动短发,鼻尖优越线条若隐若现。 不知是不是贺让骁盯着她,那团火从肩膀烧到了后背。 热得有点窒息。 祁妙扬起手,“林澈你找抽。” 林澈什么都没看到,啧了一声,“奇思妙想,你这么凶,小心没男生喜欢你。” 祁妙捏成拳头,气呼呼坐下,委屈似的绷着脸。 林澈神经大条,还用花生米弹祁妙,故意逗她,“奇思妙想,生气了?” 祁妙气呼呼瞪着林澈,“要你管。” 林澈撇嘴,注意力重回彩票:“这要是中了,我明天就裸/奔。” 大家哄然大笑,林澈得意忘形之时,贺让骁从他手里抽出一张彩票,夹在两指间晾着,“分我一张。” 林澈:“?” “我怕你中了之后给爹丢人。” “……” 大概一个小时后,聚餐结束,大家结伴离开。 林澈和贺让骁走到程尔前面。 隔了几步距离。 贺让骁手里本来松松握着瓶冰水,走了几步他换了只手,那只手就自然撩起衣摆插进兜里。 程尔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喝冰水。 “骁哥,你家油漆擦干净了吗?”林澈走了几步,习惯性抬手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他身边的贺让骁安安静静,骨骼高大凌厉,双手揣着兜,显得闲闲散散的。 “你要帮我擦?” 林澈之前没少帮他干这事儿,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讪笑:“我就是随便问问。” 贺让骁也没追究林澈,抬眸看了一眼前方。 “要我说就不擦了,以后有人看见是你家门哇绿哇绿的,谁还敢泼?” 贺让骁:“你说得有道理。” 隔了几秒,他又说:“那我应该把门涂成红色,以暴制暴。” “思路清奇。”林澈转移话题:“你今晚回家还是去巢还是去周老板那儿啊?” 贺让骁说:“没想好。” “你爸最近都在家?你总不能一直在巢包夜吧。”林澈声音不大,还是飘到了程尔耳朵里。 程尔忽然想到那晚暴躁吼闹的男人,那阵仗确实吓人。 所以贺让骁这些天都没回过家,一直在网吧? “谁知道呢。”贺让骁这声很淡。 大家在路口分开后,程尔和祁妙去马路对面坐公交,林澈家就在学校附近,他走着回家。 隔着一条宽阔马路,贺让骁立在路灯下,稍稍侧着身,举着手机在讲电话。 模糊的光晕将他的身形和表情虚化,只觉他如山涧清泉,峭壁雪松,稍长的发坠在眼前,却难掩傲骨锋芒。 他挂了电话,凝神看了看手机屏幕,揣起手机,转身朝着巢方向走去。 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他温吞地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冷不丁回头张望。 倨傲地抬着下巴,夜风刮过他的脸,雕琢般的眉眼让人脸红心跳。 一辆公交车碰巧到站,挡在程尔面前。程尔看也没看,手忙脚乱跨上公交车,透过小小的窗格看出去,贺让骁已经走远。 * 翌日,二班三班的巅峰对决被黄彬知道了。 林澈骂骂咧咧,诅咒偷偷告密的人。 黄彬瞪他:“去网吧还有理是吧?昨晚去了的,都给我站到阳台去。” 只听见哗啦啦桌椅碰撞声,大家纷纷站起来往外走,黄彬扫了一眼程尔和贺让骁深感欣慰,然后下一秒脸色就变了。 两位宝贝疙瘩几乎同一时间起身,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黄彬气得不轻,一大半大学生全参与了,看着走廊上高矮参差的人头,他怒挥手:“跑操场5圈,跑不完别回来。” “不是吧,5圈那可是2000米啊。” “这个时候怕了,去网吧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程尔看着操场面露苦恼,她生平最害怕长跑,5圈要怎么混过去啊。 她和祁妙磨蹭下楼,祁妙嘟嘟囔囔,“小耳朵,要不我们跑一圈,然后去厕所。” “黄老师能看见吧。”他们下楼的时候,黄彬就在阳台站着。 他肯定会盯着每一个人跑圈。 男生们浩浩汤汤涌到了操场,贺让骁懒懒散散站在后排,团结地凑成一堆开跑。 男生们边跑边喊,仿佛出笼放飞的大鹅,边跑边蹦跶,一点也不觉得累,程尔看着他们,翘了翘嘴角,加快脚步跟上去。 “不要吵!”黄彬在楼上吼。 林澈转身,故意朝着教学楼嘶吼: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1 男生们一呼百应,操场上回荡着男生们热血沸腾的歌声: 刮风这天我试着握过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难捱 第10节 ……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1 清晨安静的校园里回荡着鬼哭狼嚎的歌声,感染力太强,好像团伙作案就不会被罚,大家尽情发泄。 程尔看见贺让骁逐渐慢下来,少年脊背宽阔如山巅,引人攀折。 程尔下意识加快脚步,喘着气追上贺让骁,贺让骁偏头看她,笑了下:“跑那么快,老黄又不会给你颁奖。” “……” 程尔和他保持步调一致,小声说:“保证书你没看吧?” 贺让骁挑了眉,“想给我洗脑?” “……我觉着我没写好,你不要看了。” “惊天地泣鬼神,我精神都受到重创。” “……”这天没法聊了。 程尔往前跑了几步,听见贺让骁叫她,“程尔。” 贺让骁忽然停下来,偏头示意她看。 好几个女同学跑着跑着拐去厕所,程尔明白他意思,可是黄彬看着,听见贺让骁气息不稳地说:“视野盲区。” “你会不会趁机打击报复?” “原来你这么看我?” 他笑着,调子懒懒上扬,分明调侃。 怎么看啊。 在贺让骁怂恿下,祁妙和程尔去躲到厕所后,脸上热度都不曾降下。 祁妙好奇:“贺让骁跟你说什么了,你脸红成这样。” 贺让骁捧水浇脸,眉峰鼻梁湿漉漉地挂着水滴,沿着脸颊在他瘦削的下巴汇聚,浸润过的双眸浓黑清冷。 骨节修长手指撩水拍了拍后颈,懒散地按着活动下。 热气氤氲,脖颈颀长,热汗覆着青筋昭示少年荷尔蒙爆发。 他抹了把脸,林澈凑过来:“卧槽,骁哥怎么感觉你又高了。” 贺让骁往后退一步。 忽然一张粉色纸从裤兜里掉出来,皱巴巴的。 林澈眼尖,伸手去捡,被贺让骁擒住手腕,疼得只叫唤,“草草草,骁哥你他吗不知道怜花惜玉吗?” 贺让骁冷笑一声,“你是哪朵花?” 林澈骂了一句,“那什么东西,你藏什么,是不是情书?” 贺让骁敞开腿挡住林澈,松手的同时捡起信纸,指尖的水沁湿了信纸,薄的几乎透明。 “靠,还带香味,绝对是情书。”林澈狗鼻子嗅了嗅,不嫌事大,“啧,又是爱心又是香味,骁哥,你桃花太旺了吧。” 贺让骁没给林澈半点机会,塞回口袋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往后懒懒一靠,撩眼皮警告林澈:“别嚷。” 他伸手在空中虚虚挥了挥,林澈看得懵,问他:“你在干什么?” “赶走你这朵烂桃花。” 林澈:“……” 林澈好奇心爆棚,追着贺让骁问是不是三班班花写的。 贺让骁坦言不是情书,林澈哪信啊,“不是情书你还随身携带?” 贺让骁瞥他:“随时复习有问题?” “复习?”林澈一脸看坏蛋的样子看他,“你变态吗?” 情书贴身带着反复看,哪来的自恋狂。 变不变态他不知道,他兜里那封粉色的确实不是情书,而是程尔的保证书。 虽然内容比她态度还没诚意,字迹漂亮,姑且原谅。 [保证书:保证什么都没看到。——程尔] * 下午放了假,程尔先回家,汪姨非要过来帮她打扫卫生,程尔不愿意让她来。 汪姨执意过来,带了不少生活用品。 半个画架画板都没看到,汪姨问:“你还在学画画吗?” 程淮山给她找的嘉大美术学院的名师上课,学时费昂贵。 程尔如实回答,“退了。” 汪姨暗暗叹了口气。 一直到晚上快七点她才脱身前往巢网吧。 “程尔?学生?”老板看了眼她的身份证,又仔仔细细看了她证件照。 短发拢在耳后,露出漂亮的小巴掌脸,双眼乌黑莹润,眼神冷淡沉闷,活脱脱杂志封面女生的错觉。 “我查过了,不算童工。”程尔怕人家不要,特地强调。 “你是桦川学生,不好好学习,为什么来做兼职?”那人斜叼着烟,声音含糊,“你们老师可是有眼线。” 程尔表示自己学习还行,会注意。 第一天上班,她没敢拿作业出来写,而是低着头跟one聊天。 [one:你每天作业不多吗,还有空做兼职?我的作业多死了,谁来救救我。] 桦川的作业也不少,程尔会规划学习,提高写作业效率。 [one:网吧好玩吗?有帅哥吗?] 程尔指尖搭在屏幕上,正在考虑怎么回复one,忽然听见“叩叩——”两声,紧接着,一股浓烈的烟味从头上飘来。 “哟,新来的网管妹妹啊,开机——” 来人也就是二十多的样子,有点痞有点野性,手臂上纹着一朵山茶花。 那人半眯着眼,夹着烟,丢下一沓证件,揉了下鼻子,“开连座。” 程尔怕这种看起来野痞的人,他转过背靠着前台,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站了几分钟,他扭头,“还没好啊?” 像是不耐烦。 程尔抬头看了他一眼青筋凸显的手臂,飞快垂下眸,“对不起,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不是很熟练。” 她办完一张卡,又去拿新的证件,目光看到证件上的名字,指尖一顿,视线移到证件照上。 男生乌发黑眉,双眸漆黑湿润,垂在额前的碎发,挡不住倨傲清冷的眼神。 证件照都拍得毫无差别,可见这个人有多优越。 是贺让骁。 面前这人是贺让骁的朋友? “有什么问题吗?”那人见程尔盯着贺让骁的证件看,笑着敲敲台面,“我兄弟是不是很帅?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 程尔含糊说了声没有,低头忙着,他注意到开卡的人叫周寄。 周寄视线四处瞥,撂下一句,“你慢慢开吧。开好了叫我。” 说完,他咬着烟,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程尔开好座位就开始计时了,周寄在门口跟人说话没要进来的意思,她撩开门帘找他。 一群人凑在一起,烟雾袅绕,白烟弥漫,清冷的烟草味顺着风飘过来。 “骁哥,真不来一只?赛过活神仙。真爽。”周寄笑着说。 光线很暗,贺让骁半个身子隐匿在阴影里,浅灰色冲锋衣敞开白色t恤服帖,袖子捋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手臂。 他很散漫,倚着墙壁,手里把玩着一颗牛奶糖,听见他们调侃,很轻地笑了下。 他这人冷感比较重,笑起来才柔和一些。 “有多爽啊?” 那几个人又笑,顺带开了两句玩笑,贺让骁半垂着眼睑,像是听了又像是没听,也不附和他们。 他的注意力放在糖果上,修长手指轻快地剥开糖纸,奶白色的糖球裹进嘴里。 “啧!骁哥口袋常年有糖。不信你们摸摸。” “骁哥吃糖多没意思啊。” 贺让骁笑着躲下,他有一搭没一搭叠着糖纸,嘴角冷淡地勾下, “我低血糖。” 车灯从几个人身上扫过,仿佛明亮的光都被盛进他的眼里。 有人说:“你说你认识那么多妹妹,怎么不叫出来玩啊。” 证件上,周寄比贺让骁还大好几岁,他叫他骁哥,看来贺让骁在这群人面前还挺有地位。 不知怎么的,贺让骁懒懒抬眸,锋利而偏冷的眼神平静地看过来。 程尔想躲来不及了,被他视线抓了个正着。他歪头,那眼神让程尔觉着颇有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深长。 贺让骁踢了一下抽烟的几个人,“烟灭了。臭死。” 周寄吐了口气烟:“骁哥,到底喜欢啥样的啊?我看新来的网管妹妹就很漂亮!喜欢这种类型吗?” 贺让骁早收回视线,又踢了一下抽烟那位,慢悠悠倚回墙: “——我喜欢甜妹。” 难捱 第11节 众人:“???” 作者有话说: 低血糖=喜欢甜妹=祁妙说过程尔甜=喜欢程尔 宝贝们吱吱声,鹊鹊不想单机(哭) ps: [开始时夏天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大地/感觉到你]引用安妮.塞克斯顿诗歌 1引用《晴天》歌词 剧情需要,坚决不支持学生上网吧。 * 第7章 [你是呼吸/是床头/是陪伴星星的夜晚——北岛] 程尔想退也来不及,实实在在听见了贺让骁的话。 贺让骁喜欢少女漫,喜欢玩建设游戏,所以喜欢甜妹一点也不奇怪。 其实三班班花笑起来很甜,还有梨涡,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他怎么会没感觉呢。 只是莫名的,程尔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有点酸意泛滥。 周寄侧着身,举着烟忘了抽,白烟呛得他眯眸,抵着唇咳嗽了两声,“哟,这不是新网管妹妹么?” 视线上下划拉,心说双眼太冷了,不是甜妹。 有点可惜。 贺让骁肩膀在墙壁蹭了下,锐利的眼角温吞拉起,直勾勾地看着程尔。 程尔感觉不自在,松了松黏热的门帘,“周寄,你的电脑开好了。” 之前程尔藏在收银台后面,周寄觉着她脸长得不错,如今没了柜台遮挡,他上下打量,又笑,“新妹妹就是负责,你进去吧,抽完烟就来。” 顺便他又要求程尔,“帮我泡桶红烧牛肉面。” 当网管就是要随叫随到,尤其是包夜的客户要水要零食得第一时间送去,程尔应了声,转身回到收银台。 有人来买了包烟,她收了钱,锁上抽屉转身去帮周寄泡面。 三分钟后,周寄掀帘进来,贺让骁单手插兜,拖拉散漫地跟在最后,他是真的不怕热,薄薄的冲锋衣拉倒了顶,拉链卡在喉结之下,仿佛竖起了一堵墙。 他的出现,四周显得暗淡,永远瞩目。 周寄没骨头似的倚在收银台,敲敲台面,“嘿,妹妹,你还是学生吧?几中的?” 程尔淡淡看周寄,她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就叫人发冷,她把泡面端到他面前,“面好了。” 周寄“啧”了一声,忽然指了指贺让骁,“我兄弟桦川高中的学神,你们认识吗?” 程尔压着眼睫,没有抬头看贺让骁,忽地听见一道声音砸下,“周寄,泡面都堵不住你嘴。” 清冽的嗓音冷感很重。 周寄捧着泡面,笑了声,吹着口哨往座位走,走了几步回头,盯着贺让骁:“赶我走了泡妹妹?” 贺让骁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买饮料。” “哦。”周寄姑且信了,“给我带一瓶红牛。” 程尔拿了一瓶红牛放台面上,沉默着等着是贺让骁结账,他却双手闲闲搭在前台,微微倾身,眼皮垂着。 程尔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定在头顶,手心热得有点冒汗。 他不走,她也没办法集中精力。 “叩叩叩——” 手指不轻不重在台面叩出响声,大概主人太过漫不经心,每一次轻叩都隔了几秒钟,显得格外懒散。 “好学生。”贺让骁叫她,“你别告诉我在这儿做兼职。” 尽管他语调还算正常,但程尔听出几分揶揄。 “不可以吗?”程尔其实有几分心虚,毕竟他跟黄彬走得近,要是透露三言两语,黄彬肯定会逼她辞了这份兼职。 “黄彬昨天才罚跑操场,忘了?”贺让骁提醒她。 “你也在这儿上网啊。” “又想威胁我啊?” “不敢,我们在同一阵营。”程尔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他。 贺让骁觉着程尔有时候还挺让他刮目相看,手指搓着什么东西,过了几秒钟,直起身,“两罐红牛,一瓶冰水。” 他从口袋里取出钱丢在前台,大手拢住几瓶饮料,走了几步忽然折回来,示意程尔伸手。 程尔只敢看他一眼,乖巧伸出手,有点紧张,“什么?” 一颗叠成三角形的糖纸像自由落体进她手心,锐利的尖角蹭得手心发痒,他嗓音随之落下,“帮我丢下。” 故意似的,咬重后面几个字,“——网管妹妹。” 糖纸上还残存着温度,蓦地烫了下,程尔呆呆地蜷着手指。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少年坦荡如风,却也恶劣,一如初见那般。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程尔攥着慢吞吞坐下,三角糖纸嵌进手心,她感觉浑身热透了,把风扇转过来对着自己吹。 手机忽然亮了下,她才发现还没回复one网吧有没有帅哥。 [er:有。] [one:真的吗,有多帅,比我们学校校草还帅?] [er:嗯。] [one:啊啊啊小耳朵,我不信,除非你拍给我看。] 程尔握着手机,下意识转身。贺让骁他们几个人坐在一排,贺让骁坐在坐外面,身体后仰陷在沙发里,手肘随意地搭在扶手,另一只手拉着耳机戴上。 此时,电脑上播放着甜美女孩穿着裙子蹦蹦跳跳的少女动漫,他喝着水,看得津津有味。 程尔要怎么给one证明贺让骁真的比校草还帅,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帅哥,贺让骁的长相有棱有角,不笑时冷冷的,很有辨识度,是个有少女心的帅哥。 [one:拍了吗拍了吗?我想看。] 程尔手机一个没捧住,差点掉地上,她又朝他看了几眼,几次虚虚地举起手机,都没勇气拍他。 视线无意间瞥见监控画面,程尔灵机一动,她挪到监控前,放大贺让骁所在的那片区域,对着画面拍了一张。 电磁影响画面比较模糊,但不难辨认被拍的男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依旧很帅。 [one:虽然背影可以,但是比校草差远了。] 程尔噎了一口气,她不打算跟one争辩这种主观性很强的问题,关掉画面,退到椅子上坐下。 系统忽然亮起提醒:c区13号03机位呼叫网管服务。 系统连续跳动三遍。 程尔捏着手机起身,找到03号机位,是几个混子模样的男孩子,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戴着耳机骂骂咧咧。 “请问呼叫网管有什么事?”程尔客客气气。 混子忙着飞车没注意她,可能戴着耳机骂了好几句难听的,不少人抻长了脖子看过来。 混子输了比赛,气得摘下耳机撩桌上,“草!又输了!臭傻逼。” 身边人捅他,他才惊觉看见程尔站在他旁边,先是看了一眼程尔的脸,凶戾的眼神瞬间变得玩味,上下扫打量着。 “你谁啊?” “网管。” 混子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程尔,“帮我续八十。” 程尔点头,谁知道混子忽然伸手拉她手腕,被她灵巧躲开,冷下眼,“还有什么事吗?” “你微信号多少?” “我不用微信。” “骗人,这年头谁还不用微信。” 混子说着要站起来,程尔镇定地想办法摆脱纠缠:“我男朋友,不许我用。” “那你男朋友还挺垃圾,微信不让你用,他又不是你爹。” 程尔嗓音冷淡:“你还说对了,他是我爹。” 混子:“……” “零钱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混子伸腿拦她,轻佻道:“不用找了,请你喝冰水,或者你陪我吃宵夜。” 两人对峙几秒,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挪开。 程尔一路快步朝外走,贺让骁就坐在前一排,虽然知道贺让骁可能不会帮她,但她莫名感到安全。 贺让骁早关掉了动漫,专注地忙着。 他的黑色屏幕上全是字符,手指灵活在键盘敲动,一起一落的键盘声,一串串字符在屏幕上生成。 他的手指很白,骨节分明,弓起的弧度赏心悦目,和黑色键盘是形成鲜明对比。 这不是程尔第一次见他敲键盘。 但却是,距离最近的一次。 室内光线弱,仅剩的屏幕昏暗的光氤氲地贴着他下颌,精心挑选反复勾勒,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有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耀眼。 难捱 第12节 和他擦身过时,程尔看见电脑下端挂着“泡芙”,有新消息未读一直闪动。 脚步停顿间—— 程尔听到冲锋衣和沙发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发现贺让骁起身,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拉链摩挲出细微声响,贺让骁脱掉冲锋衣,拎在手里。 忽地—— 程尔的头被弹了一下,惊惶转身。 肩上落下一件有温度的冲锋衣。 贺让骁垂下手臂,手指蜷着静静贴在衣服边缘,视线一上一下的碰到一起,他缓慢开口,“不是要拍我吗?” 程尔全身僵住—— 她的小动作都被发现了。 羞耻心汹涌冒头。 贺让骁单手插进兜里,看起来有点痞,又有点强势,隔着衣服他将她头转回去,骨节抵着她肩往外推。 侧着头,声音故意抬高了几分。 “——不让拍就闹脾气,谁惯的?”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我惯的呗。 宝贝们的书评都有好好看,也有选择几条加精,鹊鹊爱你们。 —— [你是呼吸/是床头/是陪伴星星的夜晚]引用北岛诗歌 * 第8章 混子的同伴正在喝水,目睹这一幕赶紧提醒他,混子拽掉耳机,眼睛直勾勾盯着贺让骁,面露不屑。 贺让骁微微回头,半垂的眼尾温吞拉起,冷淡的视线从混子头上碾过。他护着的女生披着他的外套,而他的手在她耳廓边虚虚划了下,这个暧昧动作足以炫耀着她们的亲密关系。 混子喉结动了动,强压神色,骂骂咧咧坐下。 程尔分不清是因为被他发现偷拍,还是他后面这句令人遐想的话,脸上温度异常升高。 衣服上淡淡的洗涤剂香味,仿佛经过灼热的体温蒸烤,氤氲着将她完全包裹,密不透风,无处可躲。 一呼一吸,独属于贺让骁的气息见缝插针。 网吧墙壁上明确贴着“禁止抽烟”提示牌,几个老烟枪无视提醒躲在角落里吞云吐雾,电风扇无法搅走黏糊潮湿的烟味,她被熏得眼睛刺痛。 有点睁不开眼。 “我没有……”她否认也不对,毕竟她是真的准备偷拍他。 可要是承认,未免太丢人。 “出去再说。” 周寄偏身看两人,撂下鼠标揣起烟起身,又叫了其他两个人,走过去推了下贺让骁手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调侃,“我兄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这一幕不少人朝这边看。 程尔蓦地睁大眼,这个误会好像大了,后背抵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热度从肩胛骨渗进肌肤。 她加快脚步往外走。 回了前台,周寄轻笑一声,捏着烟盒掀帘出去,识趣地把空间留个两人。 程尔把外套还给贺让骁,回想刚刚情形,觉着感动又有点难堪,想必贺让骁听见了混子轻佻的搭讪。 “刚刚,谢谢你帮我。”程尔真诚道谢。 “帮……同一阵营的队友。”他慢悠悠道。 她亲身感受到为什么那么多女孩迷恋他,少年野蛮生长似烈阳尖锐耀眼,却有着一颗如棉花糖般的心,他虽身处暗处,却想着将光明带到每一处。 这样的一个有希望的人怎么能让人不上瘾。 贺让骁贴着柜台站着,眼皮垂着,朝她摊开手,也没说要什么。 程尔警觉,“要什么?“ 贺让骁用一副“你说呢”的眼神看她。 “我没有拍你。”她有必要说明,“我就是给我朋友看下网吧环境。” 贺让骁轻哂:“顺便再拍拍免费的帅哥?” “……” 她怀疑贺让骁是不是有窥探人心或者懂什么玄学,把她的想法猜得死死的。 他伸着的掌心一动未动,程尔只能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交到他手心。 忐忑不安的同时,又暗自庆幸之前把监控那张删掉了。 “你看吧,我没有偷拍你。”程尔声音很虚。 贺让骁轻笑一声,手机跳出一条泡芙的消息,他直接划走,点开相机,对着自己脸和胸膛之间拍了一张。 灯光昏暗,画质模糊,但仍见少年凌厉清瘦的轮廓。 “你拍了。”他把手机还给她,光明正大指控。 “你怎么能耍赖。” “照片在你手机里。”贺让骁说:“占我便宜还先告状?” 男朋友那一句是她胡编的更没想到贺让骁会帮她,程尔窘迫,以防他再奇奇怪怪,赶紧拿走手机。 贺让骁睨着她,笑得不行,他拿后背抵着收银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捏着玩。 程尔意识到被耍,后知后觉地感觉燥热,如火的热风扑了满脸,就连耳根也隐隐烧了起来。 周寄抽完烟回来,视线瞟了两人,觉着气氛微妙,他手肘往收银台一靠,斜着身子看贺让骁,满脸笑意,“骁哥,你俩还没说好呢。” 程尔心想他们也没说什么,但周寄好像不那么认为,他手指敲着台面,催促着,“骁哥,快点说哈,今晚还得上线跑呢。我就指望你了。” 贺让骁瞥了他一眼。 “冰水,”贺让骁说,“零钱。” 周寄顿时明白过来,不怀好意地笑,但又碍着贺让骁的表情,强行忍了下去。 他觉着贺让骁真有意思,明明还挺喜欢小妹妹的,但挂着一张痞酷的样子,把姑娘吓得一愣一愣。 程尔反应两秒,闹了个大乌龙,她不太好意思地从抽屉拿出一张纸币,“麻烦你带给03号机。我请你喝水。” 她又拿了几瓶水给周寄,“我也请你们。” 贺让骁没接水,周寄笑呵呵说:“能换冰水吗?” “晚上总喝冰水对身体不好。”程尔声音很低,在想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怕我宫寒?” 程尔一下就想到林澈开得玩笑,刚想解释,就看见贺让骁抽走纸币,单手揣兜,慢慢悠悠离开。 程尔站在收银台,抻长了脖子看贺让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这么管用,那个小混混再也没找她麻烦。 第一个夜班,刚过一点,程尔托着腮昏昏欲睡,因为没办法洗澡,身上又黏又热,偶尔还有蚊子骚扰,她打盹打得不算踏实。 醒来时,眼风偷偷瞧一眼贺让骁,他像是不会累不会困,手边放着沁凉的冰水,偶尔拧开灌一口,来不及盖上,又去敲键盘。 他像是很忙,和周围玩游戏的都不太一样。 程尔转过脸趴着看贺让骁,怎么会有轮廓这么优越的人,仿佛上帝造人的时候都藏着几分私心。 百无聊赖,她点开泡芙,忽然想到贺让骁也玩,那他的名字叫什么? 程尔在搜索栏输入他的名字都查了一遍,用户不存在。 指尖漫无目地点着,她忽然看到几个小时前,林澈在班级群里发了一张截图:这个题目最后一问,哪个神仙会教我一下,要死了。 程尔点开大图,看见林澈截图是泡芙的聊题界面,他的用户名显示就在左上角。 第一次,程尔有点做亏心事的搜索林澈的泡芙名字,顺着他的关注找到了一个叫黑白头像,名字叫c++的用户。 她点开主页,果然看到有人留言叫他“骁”,程尔有种窥见秘密的兴奋感。 明知道不该这样,手不听使唤。 程尔迫不及待将他主页浏览一遍,这人实在是太干净太简单,主页除了分享一张歌单,一句歌词,别无其他。 但程尔却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她保存歌单,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但困倦来袭,做什么都不受控制,无法用理性去衡量该不该,只有想不想。 贺让骁很久之前分享一句歌词: ——如夜了我的衣衫太单薄便归家靠路灯 这一晚,她将这句歌词换成泡芙签名,悄悄将歌单的曲目加入收听列表。 一首首听完。 贺让骁的歌单大部分是粤语歌,程尔以前没听过粤语,她提前查出这句歌词出自《红绿灯》这首歌。 反复播放了三四遍,程尔截下一段歌词悄悄放进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谁想到走错死里逃生 才明白教没有梦想更不幸 若诞生,不好好开心过 也不可以被爱我不过是像泥尘1 难捱 第13节 * 贺让骁和周寄熬了一整夜,做得东西总算初见雏形,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周寄撂下鼠标,揉了揉泛酸的肩膀,摇摇手臂,“累死我了,去我店里睡,顺便买只鸭子整个菜。” 贺让骁眼下红血丝很重,他捏了捏鼻梁,嗓音可能是被冰水沁得微微有点哑。 带着困倦的懒意。 低头先把手游里成熟的农作物和牛奶收了,又给几个需要升级的建筑物添加钉子和钢材。 “不去。”嗓音淡淡的。 “你嫌弃我那儿吵,我给你在附近开个房。”周寄按住他肩膀,打了个呵欠说:“不然你还在这儿睡啊?” 贺让骁也困,“不去。” “那你想去哪儿?你还瞧不上我那个破地儿是吧?你看看这儿能是睡觉的地儿?” “谁说我在这儿睡。” “那你还能去哪儿?” “回家。” “你爸不是回家了吗?……他不会又发酒疯吧,回去能睡好觉?” 贺让骁用我谢谢你的眼神看他,起身拽着拉链一拉到顶,严严实实藏住锁骨,过少的头发坠在眼角,颓痞,但不败少年气。 周寄发疑:“我说你喝冰水,穿长袖,你到底是热还是冷?” 他觉着贺让骁绝对是他见过最怪最拽的少年,但又他妈天才,永远意气风发锋芒正盛,永远不会累,他虽然比他大,不得不服。 贺让骁没回答,捞起包随意挂在肩上,单手插兜往外走,周寄看了一眼,捞起打火机追上去。 “欸,网管妹妹也要下班了。”周寄开玩笑,“要不叫她一起吃个早餐。” “不熟,吃什么吃。” 周寄一熬夜就容易絮叨,嘴里没个把门的,“这网管妹妹真漂亮哈,越看越好看,你说我去要号码,有戏吗?” 周寄是真喜欢程尔这款,冷点就冷点,但乖乖巧巧的,特别招人疼。 他枯木遇到程尔要逢春了。 贺让骁垂眸睨他, “你这么轻浮吗?” “我要个号码就是轻浮啊?那你昨晚还抄人家便宜呢。当人男朋友当上瘾了?” “你这个人当兄弟很危险。” 周寄没回味过来这句话暗示兄弟妻不可欺,咂舌:“什么就危险了,说真的,有戏我就去试试。” “你几岁,她几岁,照过镜子?”贺让骁挖苦人时很刻薄,“别吓着我们未成年人。” “……靠。”忘了她还是学生,周寄想算了算了。 贺让骁余光里瞥见程尔收拾背包走出来,周寄正准备点烟,肩膀上横了支手臂,勾着他往前窜了两步。 烟差点从指尖掉出去。 “妹妹要知道你干那行的,早被吓跑了。” 周寄听着不像好话,嚷嚷:“我干哪行?不是,从你嘴里我像不干好事呢。” 贺让骁笑得不行,破天荒的好心,“你不是想吃早餐么,请你。” 周寄想回头叫程尔,但无奈贺让骁比他高,锁着他一个劲儿往前走,回不了头。 “哎哎哎,贺让骁,你被鬼撵了啊,慢点,卧槽。” 程尔跨出网吧,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云层薄薄悬在天边,金光晕染勾勒金边,清晨的风吹佛她的短发,吹净一身难闻的烟味。 薄雾弥漫,微凉的潮气还没被热气浸透。 程尔侧过头看见贺让骁和周寄勾肩搭背,走得七歪八扭,清晨疏疏落落的阳光洒下,落在他的肩颈和后背。 少年比初生骄阳还明媚,夏天大片的绿都沦为陪衬。 “——是啊,被饿死鬼撵啊。快点吧,饿死了。”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就当上瘾了。 鹊鹊:诡计多端 周寄的文在专栏《野了的夏》糙痞野x白富美 —— 文中1引用取自歌曲《红绿灯》 * 第9章 程尔睡得迷迷糊糊,被一声钝响惊醒,她抬手搭上汗湿的额头,困倦潮湿的脸颊在枕头上蹭蹭。 闭眼之际,杯盘砸在墙上的碎裂声惊天动地。 “臭女表子,给脸不要脸,老子绿帽子都快堆上天了。” “你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滚!!!” “贺建明,你敢碰小让的奖杯,我跟你拼命。” 女人的声音高亢愤怒,几乎穿透整栋单元楼。 隔壁楼的小狗凑热闹狂吠。 谩骂声和狗叫声混乱成一团,充斥着闷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躁。 程尔捧着牛奶慢吞吞喝,溃散的意识逐渐溯回,她才意识到吵架的是贺让骁父母。 早上周寄问他回不回家,他跟周寄一起离开的,大概是回家了。 程尔默默走到窗边,一瞬不瞬盯着二楼露台,自动屏蔽谩骂,等了快十分钟,没见人从二楼爬出来。 程尔想贺让骁会不会被困在家里。 院子里乘凉的人全转过脸看向贺让骁家,摇着蒲扇指指点点。 程尔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转身放下杯子。 二楼这家敞着门,屋子里砸得七零八落,争吵声灌满整个走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不一样,开着门吵,让全栋楼都听见。 程尔心脏跳得很快,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二楼门口。 争吵戛然而止,两人同时看程尔,女人化着妆,男人喝得醉醺醺,大概是交了手,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女人先出口,“你谁啊?” 程尔双手抓紧裙子,视线在屋内游离了几秒,放轻了声音:“请问贺让骁在家吗,我是他同学。” 女人直接转过身,倚靠在电视旁的高柜上,没挡住的半边柜子里,放满了各种奖杯。 “你找我们小让,做什么?” 女人视线在程尔身上打量,那不是一种善意的审视。 “我找他取作业本。”程尔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回。 女人打量够了,从旁边捞起烟盒,取了支烟塞嘴里,慢吞吞点燃,顿时玄白的烟雾,将她眉眼拢住。 那是一双跟贺让骁几乎一样的眼睛,看人时冷不好接近,外表却有资本招人靠近。 程尔终于明白贺让骁那散漫的性格随谁。 “他不在家,你走吧。” 女人慢悠悠吐了口烟。 贺让骁妈妈很漂亮,五官明媚富有攻击性,像奶奶以前喜欢的电影明星漂亮得与这儿格格不入,程尔心想,她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这种地方吃苦头。 还没等她想明白,女人起身来到她面前,扶着门不客气地摔上,卷起一阵热浪的风扑了满脸。 与之而来的还有女人一句,“离我们家小让远点,他以后要考大学的。” 程尔僵着站了会儿,感觉后背都湿透了,等反应过来,又觉着自己的举动过于奇怪。 程尔沉默一阵,温吞转身,猝不及防地跟站在台阶下,单手勾着书包的贺让骁撞了个正着。 他微微弓着身子保持着上楼的姿势,书包松垮地挂在左肩,浓黑的双眼微扬看着她。 眼里有些没散尽的意外。 四周霎时无比安静。 风一阵阵刮来,却一点也不凉快。 程尔浸在他视线中,周遭温度滚烫,她热出一身汗。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贺让骁收回踩在台阶的步子,直起背,退回去靠在墙上,曲起一条腿支住,懒懒看她。 程尔心一跳,刚被这种眼神打量过,有点心虚转开,过了几秒钟,又看过去。 “我想找你借化学练习册”她怕贺让骁不信,补充:“昨天老师讲得那题,我不太懂。” 这句话让她更虚,她不确定黄彬有没有私下跟贺让骁透露过她的成绩。 贺让骁意味深长看了她几秒钟,把书包甩到胸前,拉开拉链翻找了几下,掏出一本练习册,迟疑了两秒丢给她。 “哪一题?” 屋内顿时又响起了咒骂声,霎时间楼梯间变成一个密闭空间。 潮湿又燥热。 “有机化合物。” 难捱 第14节 贺让骁低头从包里翻出课本,少年细碎的黑发挡在眼前,将他眼底情绪一并遮掩。 他找到程尔说的那一道题目,表情寡淡的,好似听不见他父母吵架。 他的手掌很大,托着书脊,按开圆珠笔,问她:“哪步?” 这题不会是她瞎编的,她踩着台阶去到贺让骁身边。 程尔心跳有些快,盯着他的指节觉着不真实,贺让骁怎么会在楼梯间给她讲题目呢。 贺让骁把书分了她一半,她稍稍凑近些看题。 “全不会。” 贺让骁撩起眼皮,不敢置信看她,很快垂下,握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脱掉了冲锋衣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衣料规矩着贴着他的骨骼,少年身线若隐若现。 他没有沾染难闻的烟味,反而风里送来干净清爽的洗涤剂香气。 所以他不是从巢网吧回来的。 她视线移到他手腕的火烧云,一时失神,贺让骁用笔重重敲课本。 程尔抽回神,抬起潮湿的眼,难为情:“我们能换个地方讲题吗?” 贺让骁偏头看她,放下笔,合上书本,嘴角淡淡的勾了下,“你说去哪儿?” “门口冰室可以吗?”程尔提议,怕他拒绝,“你给我讲题,我请你吃冰。” 贺让骁静默了几秒,程尔找不到办法说服他离开楼梯间,也不知道他这态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等待的分秒都变得漫长,就在她泄了气,听见他慢悠悠开口。 “走吧。” 他放好书本,单肩挂着书包,踩着楼梯往下。 程尔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的影子很长,她踩着他的影子,缓慢往外走。 一点点薄薄的阳光斜落在他颀长的后颈,铺开柔和光晕。 程尔看着却格外欣喜。 冰室内没多少人,几个打扮夸张的男孩女孩凑在一起,时不时朝靠窗位置投去视线。 不知道说了什么,轰然笑了几声。 贺让骁倚着椅子,抱着双臂,目光不自然落在她额头,伤疤颜色呈浅粉色,这个角度看,她的鼻梁很小巧挺翘,垂下的睫毛浓密,小扇子一般。 程尔不像其他女孩子扎着长发马尾,她的头发又软又短,发尖窝在颈侧,低垂着写题时,滑到脸侧挡住半张脸。 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头发上,发丝嵌着柔柔的光。 贺让骁凝神,鬼使神差般抬起笔。 “这样写对吗?”程尔忽然抬起脸,推到贺让骁面前。 贺让骁瘦削骨节握紧笔,他刚刚差点帮她拨头发。对视一眼,他用红笔圈出来,不说话,意思就是这里错了。 其实是程尔故意做错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让贺让骁在冰室多待一会儿,别回家。 程尔不善撒谎,耳朵早泛红,他没放手,她就轻轻拽着草稿纸一角,拉回来重新写。 贺让骁视线落在她握着笔的手上,再往下,看着她一字一字写步骤,忽然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好像周日的下午,也没那么平凡。 “有机化合物这辈子也没想到它这么难。”贺让骁看着她错的题目气笑了。 “真的很难。” 贺让骁只能不厌其烦举一反三。 程尔不好意思再错,被贺让骁盯着一笔一笔写,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懂了?” 程尔不能装得太笨,“嗯,谢谢你。 ” 她看见她请贺让骁喝的芒果汁,他一口都没动。 “你不喜欢芒果味吗?” “你跟我套近乎啊?” 贺让骁看向她,眸光变得锐利,语调却又一向懒散,她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点蛊人。 “你没喝。我以为你不喜欢。” 贺让骁收好书本,拉上拉链,拉起眼皮看她,“不够冰。” 芒果汁杯身外蒙着一层冰雾,这还好叫不够冰啊? 程尔眨了眨眼,看着他起身,书包松垮地背在肩头,视线自上而下,眼皮懒懒的垂着,“为什么去巢当网管?” 程尔下意识以为贺让骁砂囊觉着这也是她套近乎的一种手段,她推开椅子起身。 “我缺钱。” “你是德森转来的——” 椅子在瓷砖上磨出刺耳声音,几个人同时转脸看过来。 贺让骁没深究,“嗯”了一声,他端起芒果汁,仰头一口气喝下去,喉结一起一伏,小山一样尖锐凸起的角像是被果汁顶出来的,不消几秒钟,放下空杯子,往外走。 “不回家?”他转过脸,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热风从门缝里争先恐后涌进来。 轻轻擦过她的耳廓。 程尔抓着那页草稿纸,迅速迈步跟在他后面,后知后觉意识到贺让骁知道她从哪儿转校来的。 那种感觉很雀跃,也很陌生,就像是尝到了碳酸饮料,明知道会蛰舌头,还是忍不住再尝一口,回味浅浅的甜味。 天边像是被狂徒丢了一把火星,火红的云无限蔓延,边缘镀上一层淡淡金光,天色要暗不暗的。 程尔看看火烧云,又看看他那只手,只可惜被他插进兜里,只能看见一截白皙手腕。 他家已经案兵束甲,楼梯间安安静静,声控灯还不如天光亮。 脚步一起停在二楼,贺让骁指尖勾着钥匙,凑过去开门,程尔目睹着却感到了一丝紧张。 她有点害怕,贺让骁打开门看到家里一片狼藉。 或者,看见打累了的父母,仍旧恶语相向。 贺让骁动作停了几秒钟,没回头,嗓音很懒,“下次有不会的题——” 程尔僵住,脖颈蔓延开大片大片的绯色,像是天边残留的一点粉,镀到了她肌肤上。 泄露一点情绪。 “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 周一,天空难得放晴,她特地提前几分钟下楼,慢悠悠地往下,又在台阶上等了会儿,始终没等到贺让骁开门。 大概走了吧。 程尔失落地叹了口气,拽着书包带子,飞快下楼。 她不会骑单车,也没办法学其他人骑车上下学。 她咬着面包进教室时,几个人拱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聊着,祁妙朝她招手,攀着她肩膀,迫不及待说:“大新闻!” 祁妙神秘兮兮说:“十分钟前不小心撞见班花和贺学神了。” 程尔稍稍愣了下,“嗯?” 祁妙凑到她耳边,“班花哭着把校服还给贺学神,贺学神说你就说你甩了我。这不摆明是贺学神提分手吗?” “他们在一起才几天啊。”祁妙唏嘘,“班花那么漂亮说甩就甩,贺学神真够绝情。” 程尔无意识地按着笔帽,咔哒咔哒的响,她没办法坦白真相。 “妙妙,也许他们就没有恋爱呢?” “不可能吧,校服都给她了欸。” 程尔莫名想到,她也穿了贺让骁的冲锋衣,她们也没有恋爱啊。 她打开包,慢吞吞拿课本,不小心带出那张草稿纸。 祁妙眼疾手快,拽了过去,“这是什么?” 程尔伸手去抢,却被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抽走。 手指空了,祁妙惊讶回头。 贺让骁站在两人身后,他一手拎着校服,一手捏着薄薄纸片。 程尔窘迫地红了脸,下一秒,纸片轻飘飘落在手心。 他垂下长长眼睫,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回座位。 程尔捏着纸冷静几息,展开给是祁妙看,一个个红笔画的圈索然无味。 祁妙托腮看着她把一张草稿纸仔仔细细叠好,然后放进文具盒是最安全的位置。 一张草稿纸,还当宝贝似的珍藏。 祁妙后知后觉,古怪看向程尔,“刚刚,贺学神是在帮你吗?”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歪头:老婆好笨笨。 尔尔叹气: 我演得好累。 —— 宝贝们,多多评论。 * 难捱 第15节 第10章 “可能觉着好玩。” 祁妙皱皱眉,扭头看了一眼贺让骁,“也许吧。” 十七八岁的男生奇奇怪怪。 贺让骁就坐在视线中央,程尔想忽视都难。 后背抵着课桌,宽阔的肩线将平平无奇的校服撑得饱满,脖颈白皙颀长,他正侧着脸跟林澈说话,下颌微扬,拉出凌厉线条。 手团了团校服,扬手砸到林澈课桌上,林澈笑得没心没肺接住校服往课桌里塞。 贺让骁慢悠悠抬手朝林澈比了个小拇指。 林澈笑趴,抱着桌子跺脚。 目睹一切,祁妙气得重重摔书。程尔拍拍祁妙肩膀,“妙妙,你还好吗?” 祁妙气得双眼通红,她转过来趴程尔桌子上,眼里兜不住,憋着嘴说:“他就那么喜欢她吗?她有什么好啊!” 那件校服是班花穿过的,林澈拿到之后笑得像个傻子,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更何况偷偷暗恋他的心思敏感的女孩。 程尔抚摸祁妙的头发,抽纸巾给她擦脸,“妙妙,你是最好的。” 大概是有人撑腰,委屈会无限放大,祁妙哭得伤心肩膀一耸一耸,上课后趴在座位闷闷不乐。 课间,程尔去厕所,班花和几个漂亮女孩堵在教室门口,打量程尔。 “程尔。” 班花叫住她,她的校服改短了,稍稍一动下摆擦过裤边,少女的纤薄腰线若隐若现,引人注目。 程尔淡淡看她,“什么事?” 班花说:“我听说你在巢做兼职是吗?” 程尔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败露,没吭声,班花却将她肩膀揽着往旁边带,低声说:“我听说贺让骁经常在那边上网,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关系好的女生?” 看来她还是没打算放弃,程尔暗暗想。 “我刚去,不清楚。” 班花有些失落,从同伴手里拿过一瓶冰水交给程尔,“你帮我放在贺让骁桌子上。” 程尔从厕所回来,贺让骁已经回教室,他斜倚在后桌,搭着手侧身跟林澈说话,一条腿支在走道,露出一截白皙脚踝,随心所欲的样子让人上瘾。 她站着特地往贺让骁桌上看,水不见了,林澈那儿也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的太久,贺让骁忽然侧过脸,视线漫无目从程尔脸上扫过。 不轻不重,眼角像被挠了一下。 有点痒。 体育课时,轮到程尔和另外一个同学拿体育器材。 恰好那个同学请假了,祁妙主动帮忙,林澈也举手,顺带拖上贺让骁。 去器材室的路上,林澈拖着祁妙去买水,两人重修旧好。 程尔和贺让骁一前一后往器材室去,贺让骁慢条斯理,脚步很慢,嗓音也懒:“着什么急?” 程尔担心体育老师训人,贺让骁笑了声,“你晚点拿去,就可以少上几分钟。” 好吧。 程尔数羽毛球和球拍,贺让骁默不作声帮忙。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连续震动,他丢下球拍,直起身拿出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碰着。 一道甜腻女声从手机溢出, “今晚过不过来?” “我买了条特别好看的裙子。” 不知怎么的,程尔定在原地不敢动了,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咔哧咔哧的艰难转动半圈后彻底罢工。 他们的对话那么亲密,那一瞬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敢想的不敢想的,都过了一遍。 半晌,贺让骁收起手机,视线转向看程尔。 “球拍欺负你了?”他笑着,若有所思地看她。 “没有啊。” “那是我欺负你了?” 他抬了抬下巴,“那你怎么一副被欺负哭的样子。” 程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情可能难看,低头扯谎:“球拍太多灰进眼睛了。” “过来我看看。” 他说得坦坦荡荡,丝毫让人察觉不出不妥。 程尔拿手蹭了下,“不用了。” 贺让骁起身,朝她走过来,程尔紧张地后退两步,贺让骁看着她后退的步子,笑了,“怕什么?我又不欺负你。” 他接过程尔手里的球拍,“还挺沉。难怪要哭了。” 程尔无地自容,“贺让骁,你能不能不提这个了。” 心脏像是浸泡在柠檬汁里面,又酸又胀,这种情绪来得汹涌又毫无准备,她咬着下唇肉,放任酸涩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这么一想,她的眼睛突然红了,贺让骁垂下眼眸,有点手足无措,又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提了,还哭,程同学碰瓷吗?” 程尔别过脸,嗓音有点鼻音,“我没哭。” 贺让骁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两句调侃就把一个姑娘给说哭了呢,他反思了这几句话,也没什么不妥啊。 最终,他觉着还是程尔太娇气了。 他听周寄说过一嘴,德森都是有钱家孩子的天堂,上课有人帮忙准备教材,宿舍有管家打扫,衣服有专门的阿姨负责干洗,总之去上学就是享受。 程尔从德森转来桦川,就是天堂坠入地狱,换谁都受不了。 哭也不敢承认。 “嗯,没哭。”贺让骁纠正措辞。 他慢悠悠转过身,背对着她站得端正,“程尔,你知道青蛙吃什么一定会噎到吗?”1 程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贺让骁:“南瓜(难呱)。” 安静了几秒,程尔牵唇,“冷笑话吗。” 他问:“你笑了吗?” 程尔觉着贺让骁在逗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笑了。” * “小耳朵,歇会儿吧,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啊。” 祁妙手软得抓不住球拍,手背擦着脖子上的汗,坐在地上耍赖不起。 程尔皮肤薄,太阳稍稍一晒就泛红,汗贴着脸颊浸湿头发,鼻翼上缀着小汗珠晶晶亮。 她抬手蹭了蹭脸颊,下颌顿时红了一块,走到祁妙身边,心不在焉坐下。 “男生就是好,不用打羽毛球。”祁妙用球拍敲敲地面,“我手都快断了。” 程尔手臂也酸得厉害。 篮球场一时传来骚动,男同学飞蹦起来抢球,林澈身上穿着黄色篮球服,嗓门最大,风一般绕着场子跑,风灌满宽大球服,露出少年凌厉的骨骼。 程尔撞了下祁妙,示意她看林澈打篮球。 祁妙面红耳赤托着腮,小声说:“林澈打篮球也像狗。” 程尔笑了下,祁妙继续感慨:“贺让骁好帅啊,小耳朵你快看。” 程尔重新看回球场,乱作一团的男孩子此刻分开两排叉着腰站在三分线外,贺让骁手臂夹着篮球,站在罚球线后,手腕放松,指节微微蜷缩着,状态看起来放松。 “骁哥,牛逼!”还没点球呢,林澈扯着嗓子喊起来。 贺让骁托起篮球,手腕一个纵深用力抛射,篮球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许是现场太过安静,程尔也紧张收紧呼吸,视线随着球身移动,都不敢眨眼。 几秒后,林澈大喊大叫冲过去扑贺让骁,大喊着:“骁哥威武!” 球悬空了几秒钟,擦着篮筐转了半圈,就在大家觉着可能不会进球时,它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准确无误落入篮筐。 “啪——啪——”篮球落地回弹,发出响声。 贺让骁被他勾着肩膀歪了半边身子,笑了笑,嫌弃似的扒开林澈,从队友手里接过球,转身往旁边运球。 他穿着校服,微微弯着背衬出凸起的肩胛骨,劲瘦的右手带着篮球过人,一个虚假转身动作后将球传给林澈。 汗水在下巴汇聚往下滴,他直起身捞起衣角擦脸,露出少年覆着薄薄肌肉的腰腹,线条硬朗锋利,腹部更是像起伏小山,壁垒初见分明。 “小耳朵小耳朵,贺让骁好帅呜呜呜。”祁妙激动地摇晃程尔手臂,“你看到没,他有腹肌。” 程尔脑子里全是那一幕,她感觉有点热,抬手挡太阳阳。 “你说跟贺让骁谈恋爱会是种什么感觉啊,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程尔失落:“想不到。” 下课铃声响了,篮球场上的人散了,三三两两往外走,有人跑来给林澈送水。 林澈笑着推辞了。 “澈澈,人气好高啊!”贺让洗完脸看到这一幕。 林澈追上去,“骁哥,人女孩送水你不接,你现在嫉妒了是不是?” “嗯,嫉妒,嫉妒得快发狂。” 难捱 第16节 “嫉妒啊,那你让里菁姐来给你送呗。”林澈嘴没把门的,“班花的水不收,里菁姐送你肯定收。” 林澈的嗓门大,程尔听得一清二楚,心一紧。 程尔不确定林澈口中的人是否跟发消息的是同一个,也没听见贺让骁否认。 心口盈满酸涩,有种情绪拖着她往下坠,程尔失落地拾起球拍,太阳晒红脸也不自知。 贺让骁无所谓笑着偏头,视线刚好落在形单影只的人身上。 林澈正得意忽然在他肩膀上撞了下,贺让骁抬了抬下巴,“今天是不是轮到你们送器材?” “新同学准备送,就让她送吧。”林澈本来就想偷懒,见贺让骁睨着他,不说话也不笑,他本能有点犯怵。 转过身一个健步朝程尔冲过去,“新同学,放下吧,我来。” 贺让骁就站在阳光里,身上热汗涔涔,脖子和锁骨青筋绷出道道深痕,有种蓬勃性感的鲜活。 班花跑到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同时看程尔。 隔空对视,程尔匆忙移开,隔那么远,她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仿佛被烫到。 树叶被阳光晒得苍绿,风穿过缝隙,发出漱漱地声响。 贺让骁身后一片炙热滚烫,阳光斜斜地在他背后交织一道影子,他踩着阳光走过来,接走她拿着的羽毛球。 程尔精神不济,刚要道谢,怀里就被丢了一包纸巾。 他挡住一点阳光,“那瓶水是你帮忙放的。” 程尔意识到他在说早上的事情。 “是。” 她不知道贺让骁什么态度,绷紧了背。 “那天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程尔被问得哑口无言。 阳光从缝隙落下,仍旧晒得人发晕,她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她让我帮忙。” 贺让骁漫不经心看她,总有那么点意味深长。 “她让你帮忙追我也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征集冷笑话。 尔尔:讲得好,下次别讲了。 ps: 1冷笑话引用网络。 第11章 程尔后知后觉脸灼痛,她捧着冷水浇脸,眼前全是贺让骁刚说的话。 “她让你帮她追我也可以?” “——我没跟她谈恋爱。” “——也不会收我不喜欢人的东西。” 她又浇了两捧水,抽纸擦得干干净净才回教室。 男生扎堆堵在后门,贺让骁坐在课桌上,长腿微曲支着地,手里抓着一张纸卷叠着玩。 “操!那半吊子算什么帅,那是你们没看过是骁哥转篮球,闪瞎你们狗眼。” 林澈哽着脖子不服。 那人故意“嘁”一声激他。 “你别不信,你嘁是什么意思,我们骁哥什么都会,你是不是狗眼看人低?” 被殃及的那位,慢条斯理拉起眼角。 “洛基山被你吹倒了。” 林澈手里的篮球被接走,大手拨着篮球转动,紧接着将转动的篮球顶到了食指指尖。 “靠,看见没,单指转球。”林澈嘚瑟,“要不要计时?” 印着签名的篮球在他手指上不费力的旋转,轻轻拨动篮球,贺让骁的手指灵活的交换食指和中指,篮球一动不动,没减速,他手腕从腋下走了一圈,篮球在指尖纹丝不动。 林澈激动地吹口哨,女同学们发出感慨,纷纷放下作业围观。 程尔静静看着篮球,她觉着贺让骁又多了一项让她难以企及的超能力,他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优秀,做什么都不费力似的。 倏地——篮球被扣住,抛回林澈怀里,贺让骁屈指在林澈肩膀上蹭了下,擦过程尔的肩膀,回座位。 程尔的衣袖被轻轻碰了下,空气里的热意像是覆在肌肤上一样,让她脸热,也让她难过。 程尔好像被晒晕了,精神无法集中,情绪多的无法厘清。 她坐下埋着头找课本,忽然从桌子里哗哗啦啦掉下好些巧克力。 圆形巧克力滚得满地都是,一封粉色的信飘到脚边。 贺让骁和林澈同时看过来,程尔想捂住已经来不及,硬着头皮抓起信封攥手心,又去捡巧克力。 祁妙惊喜道:“哇!小耳朵,有人给你表白吗?” 林澈倚在旁边,啧啧两声。 贺让骁只是看着,倏然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巧克力,托在指尖。 被所有人看着,程尔窘迫极了,脖子泛起成片的粉,脸和耳朵也遭受牵连。 她捡起巧克力往课桌里塞,“妙妙,不要乱说。” 祁妙“哦哦”两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告白才用粉色信封。快拆开看看是谁。” 程尔呛得红了脸,告白才用粉色信封,她给贺让骁的保证书也是粉色的。 她终于明白古怪的地方在哪里了。 程尔把信塞进书包:“不用看。” “新同学——” 程尔惊得睫毛颤颤,掀起来看林澈,听见他八卦:“谁给你表白啊?” 贺让骁就在不远处瞧着,程尔心脏被抓紧,她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 她不笑的时候,说话的可信度高,林澈觉着没劲儿,“嗐”了一声,慢悠悠回座位。 林澈嗓门有点大,清晰传入程尔耳中: “她给你人讲题,别人给的回礼。” * 不知道是不是体育课用力过度。 程尔下午觉着浑身提不起力气,手臂酸疼,情绪也跟着下沉。 她找出日记本。 心情低落时会画画,没有指向性,想到什么画什么。 老师喋喋不休,程尔分出一半的精力听课,手腕压在本子上动个不停,寥寥几笔勾出一个人物轮廓雏形,侧脸线条分明,特征显著,没画五官也很好辨认画的是谁。 她习惯性在右下角签下潦草名字,下课铃声响,收起日记本,埋头趴着。 祁妙转头,见程尔恹恹的,“小耳朵,你不舒服吗?” 祁妙伸手碰她额头,“也不烫啊,感冒了吗?” 程尔埋头更深,摇摇头,声音也闷:“妙妙,我没事。” 祁妙盯着她脸颊看了会儿,起身叫林澈,“林澈,林澈你过来——” 林澈正在贺让骁后座同他说话,两人循声同时转身,贺让骁眼里笑意未退,他推了下林澈,示意他去看看。 “新同学怎么了?”林澈凑过来。 祁妙问:“要不给黄老师请个假吧,小耳朵是不是中暑啊。” 程尔觉着自己可能反应太夸张,坐端正说自己没事,林澈将她打量了一遍,除了有点病态白,没精神,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感冒了吧,没精神。”林澈晃回座位,胡乱嘟哝了一句。 一节课下,贺让骁起身,林澈丢下笔跟着起身,“骁哥,干嘛去?” 贺让骁瞥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买水。” “哦——那我不去了,你帮我带。”林澈坐下,继续抓着作业抄。 贺让骁去了很久,回来时,手上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三四瓶冰水,布满冰雾那种,指尖勒出几道红痕。 拿了瓶冰水抛给林澈,敞开腿坐下,将鼓囊的袋子塞进课桌。 程尔难受了一整天,所以多写了几套数学习题。 晚饭时,她不小心碰到了巧克力,这才想起来匿名送的巧克力还没处理。 连带着那封粉色的信乖巧地躺在课桌里。 程尔犹豫再三,怀着好奇心,她悄悄摸摸拆开信。 只是下一秒,信从程尔手中滑落,她反应过度地推开桌子站起来,动作弧度太大,带动了桌椅磨出巨大声响。 幸好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的脸色有多白,眉毛拧着,一脸惊恐。 信纸落在脚边,被她慌乱中踩了一脚,一个浅浅的脚印盖在一行字上。 ——程尔,忘了我们吗? 难捱 第17节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程尔如梦初醒,忍着浑身打颤,拾起信纸狠狠捏成团,发泄似的把巧克力全都扔进垃圾桶。 没有什么告白,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程尔将信撕成粉碎,闭上眼睛都是那句话,攥着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 放学时程尔手机意外响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方似乎锲而不舍,在她平白耗掉第三次再次拨来。 程尔以为是程淮山,做好了质问他的准备,按下接听键,那头很安静。 “程尔——”一道熟悉女声。 程尔睫毛颤抖,手指也在颤,她用力按掉电话,在对方再次打来之前,按下了关机键。 贺让骁从办公室回来,看见程尔坐在位置上。 她脸色苍白,乌眸微微睁大,短发乱糟糟黏在脸侧,显然是被什么吓到没回神。 教室里只留了一盏灯,氤氲着暗色。 他在门口足足站了三分钟,程尔也没发现他。 贺让骁拿着练习册回到座位,弯着腰在书桌翻,也不找什么就是弄出动静惊醒程尔。 书哗哗啦啦掉在地上,程尔抬眸看去。 少年弓着背,一点点光线笼在他后颈,他像是会发光似的。程尔却忽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害怕的情绪被另一种情绪强烈占据,她仓促起身,朝贺让骁走过去。 贺让骁转过身,后腰猛地撞在课桌上,程尔无声无息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到他转身,胸膛贴着胸膛。 他脖子一下就红了,听见程尔说: “贺让骁,我能跟你结伴回家吗?” 程尔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他,表现出来少之又少的脆弱,叫人舍不得拒绝。 贺让骁喉结动了动,“好,我拿书。” 他抽了几本英文书装起来。 程尔反常,像个小尾巴紧跟着他。 他快两步,她也跟两步。 他慢,她也慢。 无声无息,始终怕他走远。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蜷在身侧的手指,不是放松,而是处于一个警戒状态。 之前看热闹时都不怕,贺让骁不知道她怎么了。 贺让骁想着,突然停下来,勾起校服衣摆递给她。 “要不要牵?” * 第二天,程尔有点感冒。 晚些时候程尔去了巢,她精神不太好,也不太说话,有时候别人调侃两句,她垂着眼不回应,反倒让人觉着胆怵。 程尔敢给客人泡了一桶面,端着回到收银台时,看见贺让骁和周寄掀开门帘有说有笑往里进。 视线相对,程尔有些闪躲的挪开。 周寄抬下巴,吹了声轻佻口哨,贺让骁很显然没预料到程尔会来上夜班,不动声色看她。 “妹妹跟你一样,都是让老师头疼的孩子。”周寄笑道。 “我为谁?”贺让骁嗤道,“那我现在走?” “别啊,我头疼,我让老师头疼行不行。”周寄一把抓住他,“怎么还不兴说。” “妹妹看着不太舒服。”周寄视线在程尔身上瞟。 贺让骁踢了他一脚,“人有名字。” “她有名字,我又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德行,我叫妹妹也不行?周寄见不得他恶狗护食的样子,“有本事,你也学我叫妹妹。” 贺让骁没搭理他,兀自拆了颗牛奶糖塞嘴里,舌尖顶了顶,笔直锋利的喉结往下滚。 “程尔。”他懒懒出声,周寄“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这是妹妹的名字。 “哪个陈哪个尔?”周寄太好奇了,这可是贺让骁第一次这么护着一个人,上次帮她招呼那个混混,他就察觉出点端倪。 “随你。”贺让骁却不愿意搭话,视线四处晃,随着脚步声慢慢收回。 “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这一挂的吧?”周寄越说越觉着有那么点意思,撞了下贺让骁肩膀,“给哥说说是不是芳心暗许暗度陈仓?” 贺让骁慢条斯理叠好糖纸,想到之前喊程尔丢过的三角形,他又耐心地拆开,丢进周寄手心,“你闲不闲啊?” 程尔回到收银台,她也主动打招呼,偏过头咳嗽两声,接过证件开卡。 这气氛不对,周寄倚在柜台上,敲敲台面,“妹——陈尔,感冒了?” 程尔没抬头,摇头表示不是。 周寄贺让骁使眼色,“咳嗽就是感冒了,热感冒现在很难受的。赶紧吃药。” 程尔办好两张卡,抬起眼眸,眼底湿漉漉的,没那么冷,她把证件放回台面,“谢谢。” 嗓子有点沙哑,带着很重的鼻音。 贺让骁扫了她一眼,拿走证件,一声不吭地找到座位。 “今天陈尔看着不太对啊,你得罪她了?”周寄坐下时,没着急开机,瞎琢磨。 贺让骁眼前都是她牵着衣摆的易碎感,有点烦躁,“没有。” 周寄摆摆手,打开电脑,回归正事儿:“最近有人在后台反馈,新版本页面卡顿,广场崩溃。” 又说:“我看网上说usaco发公告了还是不打算参加?” 贺让骁淡声:“不去。” “你不是想考京北……” 贺让骁恍若未闻,点开一部叫《超青春姐弟s》的动漫播放,登录“泡芙”,再打开建造游戏。 周寄气得捶桌子,“我跟你说正事儿听见没,你一个大男人看少女漫羞不羞?” 贺让骁唇角淡淡勾了下,“大男人就不能看少女漫?” 周寄还没说话,又见他懒洋洋揉后颈儿,“我还不是男人呢。” 周寄:“……” 感冒来势汹汹,程尔软趴趴地守在收银台。 幸好今天客人不多,她不用来回跑送小吃。 写完作业,她感觉头昏脑胀,眼眶酸疼,打不起力气,干脆趴在桌面上按手机。 最近one忙着比赛,都没怎么上线,再刷新,泡芙提示系统升级,暂时无法使用。 最后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也失效了,她只能趴着看监控。 “叩叩叩——”桌面被敲动,程尔打起精神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分明的眼里。 只是眼好看,但没什么温度,像一片存在几百世纪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 “你要什么?”程尔绷紧背,下意识起身,嗓子也收紧。 贺让骁立在柜台前,低着头看她,眼睛里波澜不惊,身上也少了平时那股懒散劲儿。 刻意收敛的贺让骁,身上的冷感就凸显出来,让人觉着不好接近。 “感冒了?”他重复了周寄的问题。 程尔没忍住又偏头咳嗽几声,再次转过来脸时,台面上放了一盒感冒药。 “感冒了不知道吃药?” 他的嗓音冷冷的。 程尔一双无辜眼睛看向他,他今天没穿冲锋衣,简简单单的校服,立领敞开,露出青筋明显的脖颈,松开束缚的喉结,一起一伏往下滚。 程尔偏过视线,声音低低的,“没来得及买。这药多少钱?” 她被莫名其妙的信和电话吓得魂不附体,跑回家,顾不得浑身汗,打开电风扇一个劲儿吹,等到意识过来,鼻塞了。 贺让骁懒懒看她,手插进兜里,“二十二块八。” “什么?”程尔看他,几秒后反应过来,“我转给你吧。” 贺让骁迟疑两秒,慢吞吞点开手机,屏幕递给程尔让她扫。 要加微信好友吗? 程尔有点雀跃,也有点紧张,手指微微颤抖点开扫描,并且申请添加好友。 贺让骁的头像是一片火烧云,像是在教学楼上随手拍的,漫天的绯红绵延天边。 热烈而张扬。 “申请了。”程尔说话时,紧张得呼吸都急促。 贺让骁拿回手机,指尖轻点屏幕,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芦荟胶丢她面前。 随意的像是随身携带。 “脸晒伤了也不处理。” 程尔看看陷在沙发里看动漫的贺让骁,又低头看看系统提示,有那么一瞬,她觉着不可思议。 指尖在消息上反复磨了磨,她才确认不是自己病糊涂的幻觉。 [——您已经添加了借过,现在可以聊天了。] 贺让骁的微信名叫借过。 贺让骁,借过——还挺符合的。 程尔发着痴,忽然界面跳出两个字,吓得她差点没捧住手机。 难捱 第18节 [借过:吃药啊]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要不要牵? 程尔乖乖牵老公衣角的样子好可爱。 —— usaco全名是美国计算机奥林匹克竞赛,含金量很高的奖项。 高中生无国籍限制,有编程基础或者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试试。 第12章 不用抬头也能感知一道视线落在身上,程尔挺直薄背,指尖氤氲热汗。 心跳快得要窒息。 确认没有新消息进来,她把药钱转给了贺让骁。 [er:谢谢。] 隔着很远距离,程尔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按灭了放一旁,专注敲着键盘。 他每次来网吧,总是那么忙。 程尔想着,一口一口喝下感冒药。 隔了会儿,程尔收到了one的消息。 [one:呜呼~泡芙终于能进了,我还以为今天没办法找你。还好还好,程序员加鸡腿~] one说话总是可可爱爱,程尔觉着one现实中一定是个很可爱很阳光的女孩。 她很羡慕one的性格。 one好几天没上泡芙,拉着程尔倒苦水,她的父母对她寄予厚望,想要在大赛道上争得一席之地,高中学习之余还要学习钢琴和书法,不仅要考级还要比赛。 [one:小尔,你还画画吗?] 不知怎么的,怎么像是被回忆蛰疼,有些见缝插针。 [er:不画了] [one:为什么,以后都不画了吗?] 程尔没办法告知one所有事情,手指停顿数秒,她艰难做出选择,也像是警告自己。 [er:以后也不画了] [one:尔尔你很有绘画天赋,我还等着你给我画一幅呢,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放弃天赋,就是放弃自己那份幸运,尔尔不要放弃好不好?] ——放弃天赋等于放弃幸运 程尔表情迟钝地盯着屏幕,感冒药的热气糊了眼睛,她艰涩地眨了眨。 [one:小尔,也不要放弃比赛好不好,你不想见我吗?我们赛场见好不好?] 程尔想了很多,one说得没错,就算满身泥泞也有攀登山巅的资格,莫名想到贺让骁身上那股力量,豁然开朗。 程尔翻出练习册,拍了照片传给one。 [er:这道题,我有两种解法。] 她没用言语像one保证什么,一道奥数真题代表态度。 程尔慢吞吞将感冒药包装袋,用笨拙的手法叠成三角形,悄悄装进口袋里。 今晚两个人关心她,是幸运到值得纪念的一天。 有玩家叫网管服务,程尔撑着笨重的身体起身,却见周寄叼着烟晃了过来。 他眼睛有点红,目光有点散,视线柜台飘了飘,拿了一条口香糖,手指抠着包装纸,忽然见程尔抱着零食和水要出去。 周寄停下动作,看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含糊叫她:“给我,哪一桌?” 程尔顿了下,手里的东西被周寄夺去,报了下桌号。 周寄二话没说,拎着零食大摇大摆晃过去,不一会儿拿回现金。 “我说你一个小妹妹,怎么能吃熬夜的苦。”周寄倚在收银台,手指弹了弹烟灰,“家里人不管?” 程尔声音很低:“缺钱。” 周寄没说什么,靠着慢悠悠抽烟,气氛有些微妙,程尔也想说说话分散困意,于是问周寄,“你们又是为什么天天熬夜呢?就为了玩游戏?” 网吧包夜的人大有人在,有的人熬得双眼通红,困了趴一会儿再爬起来接着玩,程尔其实不太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这么熬。 “我们啊?”周寄按灭了烟,拇得意地指了指贺让骁,“哪能啊,我们那是干正事儿,为了梦想,看到没,我兄弟为了梦想熬夜!” 还挺热血,说到后面,周寄故作神秘,“具体干什么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兄弟,不吹,真天才。” 程尔淡淡笑了下,她真没想到周寄这么崇拜贺让骁,说得他好像马上要从嘉城飞出去似的。 程尔有种强烈预感,嘉城这个地方太小,留不住贺让骁。 他是穿行黑夜的鸟,挣破黎明,会有更广袤的天地为他衬色。 后半夜,程尔看见贺让骁撑不住推开键盘趴下,手搭着后颈,睡得别扭。 屏幕上还播放着之前的少女漫,程尔猜测他大概是很喜欢,才会睡着都要听着声儿。 她默默记下画风,去动漫专区搜寻,因为不知道名字,她把相似画风的动漫全翻了一遍,才找到《超青春姐弟s》。 那晚她迷迷糊糊看了一整晚。 翌日一早,天将亮雾蒙蒙的,没一会儿惊雷滚动,大雨哗哗啦啦往下倒。 雨大又急,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腾起一阵白雾。 撩开门帘,充沛水汽混合着酷暑的热气争先恐后往室内涌。 程尔站在玻璃门后张望,即便带了伞,照目前的雨势,撑回家也会被淋湿。 她又真的很讨厌下雨天弄脏球鞋。 正在犹豫之际,贺让骁和周寄先后脚走出来,周寄撩开门帘被水汽扑了一脸,后退躲,“草!天破了啊,怎么这么大雨。” 贺让骁插着兜旁观,水汽扑他身上时,嫌弃地后退两步,与程尔并立着。 程尔见他两手空空,出于好奇问:“你有伞吗?” 周寄说:“他没有,但他可以裸奔。” “你奔一个?” 周寄“欸”了一声。 贺让骁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程尔的雨伞,“没有。” 雨水欢快地在地上砸出小水坑,跳起来溅湿裤腿,贺让骁脚步很慢,程尔垂着眼,几乎盯着贺让骁的步伐保持同频。 “看路——”她的肩膀被人带了一下肩膀撞上他的胸口,松散飘忽的神经瞬间紧绷,心跳变得喧嚣。 长得高的人撑伞仿佛是铁律,贺让骁单手撑伞,腾出一方小小的空间供程尔短暂栖息。 在网吧浸泡了一夜,他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程尔觉着这样的他,让她想靠近一点。 心脏都憋得有点疼,她还是不敢挪过去分毫。 伞柄倾斜着,程尔看到贺让骁的肩膀淋湿一块儿,她手指抵着伞柄往他那边推,余光里贺让骁往她那边靠了一步。 “小尔——程尔——” 刚到楼下,程尔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瞬间钉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僵了几秒。 贺让骁垂眸看程尔,接着转头往回看。 一个穿着打扮华丽干练的女人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女人漂亮年轻。 “尔尔——”女人踩着高跟鞋,穿过雨幕。 程尔收拾好表情,抬眸看向女人时,眼神很冷,“你来做什么?” 女人问:“你怎么住这里,我找了很久——” “你有事吗?”程尔打断她的话,浑身表现出冷漠和抗拒。 贺让骁把伞推给程尔,垂眸看她,“我先上去。” 女人这才将目光放到贺让骁身上,少年转身冲进雨里面,肩膀湿了半侧,她的视线一直追随他进了单元楼,除了雨声,静得可怕。 女人说:“尔尔,我能上楼看看你住的地方吗?” 她的妆容打扮与这栋老旧的小破楼格格不入,她不该出现这里,更不该上楼。 “就在这儿说挺好的。”程尔直接拒绝女人。 女人往前一步,试图拉近和程尔的关系,程尔却不为所动,脚往后挪了一步。 “刚那个男孩子是?” “邻居。”程尔知道江岚什么意思,“同学。” “你们这么早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江岚见程尔眼下有浅青,没忍住追问。 安静了长达一分钟之久。 程尔抬眸看向江岚,她漂亮的眉眼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时候她派头没这么足,看人时有些唯诺,大概是这些年程淮山给她的底气。 “程淮山都跑了,你还想妄想着当我妈?” 程尔的生母在她一岁时死了,至于江岚,他是程淮山几年前找的情妇,或多或少往程尔面前带过。 而江岚也是个不老实的主,野心勃勃想上位。 但她这个后妈,做得也不称职。 程尔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像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刀,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可以刺伤一切想取代她妈的坏女人。 江岚眉毛拧着,脸色变得难看,“程尔,你非要这么没教养是吗?” 难捱 第19节 她撕碎了伪装的善意,露出狰狞面容,恶狠狠的目光像是在扇她巴掌。 “是啊,我妈死的早,程淮山又外面乱搞不管我。”程尔声音很淡,平静得理所当然。 其实她想说江岚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程淮山就是太惯着你。” 江岚气得嘴皮子颤抖,索性懒得打感情牌,开门见山问:“他到底躲哪里去了?” 她又说:“不可能连你也不联系。” 程尔觉着好笑,江岚明明只是图程淮山的钱,程淮山背着债务跑了,她不是最应该拍拍屁股走人,撇清关系顺带落井下石吗吗?怎么现在表现出一副图他感情和人的样子。 “他不要我们了。” 江岚面色怔了一下,高跟鞋踩过水坑,扬长而去。 程尔望着红鞋底,忽然想到小羊皮不能碰水,而江岚爱鞋如命。 江岚果然没救了。 雨忽然变大,哗哗啦啦地砸在伞面上,飞溅出去。 白雾将地面都模糊。 程尔承认江岚的出现,对她的影响很大,她一直以为程淮山负债逃跑对她来说,顶多就是失去经济来源,但好像不是的,她也有恨意。 退到屋檐下,程尔把伞丢在脚边,卸了力气倚在斑驳的墙面上,雨水兜头淋下,蹭湿鞋边和裤腿。 阴影笼罩在头顶,程尔觉着沾湿裤腿的不是雨水,而是淤泥,每当她想往上爬,会有无数双手拽着她往下。 要她变成一滩烂泥,要她腐烂。 她陷在潮溺的情绪里,没发现有人在旁边观察她很久。 程尔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假装没那么狼狈地收伞。 贺让骁换了外套,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蜷着的好看手指勾着一袋垃圾。 原来是丢垃圾啊,可是雨好大,他又没拿伞,会被淋湿吧。 而且,薄薄的一袋垃圾根本不值得冒雨去丢。 程尔胡乱想,站着不敢动,很奇怪,贺让骁站着也没动,两个人更奇怪地杵在门口。 一定像两尊门神。 “感冒了还淋雨,不想好了?” 不知怎么,程尔的情绪急于找到突破口,闷声说:“她是我爸跑之前找的女人,我家什么都没了,她为什么还要管?” “人或多或少,都会被不得已束缚。” 程尔没深究,只是那一瞬,她觉着自己、贺让骁、贺让骁的漂亮母亲也如此。 程尔低下头盯鞋,忽地—— 骨节分明的手指闯入视线,他手心躺着一颗牛奶糖,奶黄色的包装衬得他指节修长饱满。 程尔以为是错觉,眨了眨眼,低声问:“给我的?” “谁想吃给谁。” 程尔伸手去拿,指尖无意刮过掌心,她烫了下似的,抓着糖缩回手,“谢谢。” 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尔侧脸,看见贺让骁靠在墙上,他抬着下巴,视线平视着雨幕,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好像征服了这场雨。 少年总是这么意气风发,锋芒正盛。 贺让骁动作散漫地剥了颗牛奶糖放嘴里,低着头叠糖纸。 程尔有点想不通,他看起来懒散冷感的一个人怎么爱吃糖,她缓缓退回墙边,与他并肩靠着。 学他剥牛奶糖放嘴里。 甜腻的奶香瞬间席卷味蕾,甜津津的包裹着舌尖。 时间温吞过。 靠着同一面墙,吃着同一个牌子的牛奶糖,听着同一场雨,好像心意和处境短暂相通。 尽管是单方面的。 “芦荟膏呢?”他忽然问她。 程尔从口袋里拿出,他接过去,拧开盖子挤了一点贴到她脸上,冰凉膏体被指腹点开。 程尔心脏被雨水浸泡软了,又被牛奶糖染上甜味,她紧张地捏着糖纸:“你为什么总吃糖?” 贺让骁垂眸,视线一高一低撞上,毫无顾忌地对视,他的眼睛黝黑干净,看人时显得专注坦荡,长长的睫毛弱化了一些锋芒。 密集的雨在交错的视线里,拉出长长的细线。 他周身泛着柔和软意。 “我低血糖啊。”贺让骁说,“有时候不开心,吃糖比冷笑话管用。” 程尔觉着贺让骁不开心的时候一定很多,兜里才会装满了糖。 她如果能变成一颗糖就好了。 贺让骁叫她。 程尔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他眼里,薄唇翕张,“啊?” “我给你讲题为什么没有巧克力啊?” 作者有话说: www骁哥很疼尔尔宝贝的。 骁对尔有诸多细节。 两个宝贝双箭头治愈,是彼此清苦生活中的一颗糖。 你们也是鹊鹊的糖!! * 第13章 程尔没预料他突然翻旧账,憋了几分钟,“你……要吗?” 贺让骁扣好芦荟膏丢回给她,勾起那小袋垃圾,晃进雨里。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 嘉城靠海,雨水充沛,这场雨一直持续三天才结束。 感冒也就持续了三天。 程尔结到了第一笔工资,几百块钱,虽然比以前的零花还少,但还是高兴。 放学路上买了牛奶糖,特地挑了一盒巧克力。 等公交时,她刷到了德森的同学晒最新款的书包和校服,定制领结还有钻石铭牌。 那些昂贵的物品曾唾手可得,如今与她来说难以高攀,她毫不留恋地刷走那条动态。 手机“嗡嗡”连续蹦出好几条消息。 有同学在德森的班级群通知生日会,并且特地艾特了程尔。 [——程尔,我生日会你会来吧?] 然而并不友好。 雨后放晴,热气蒸腾,程尔躲进站牌的一块阴凉处,汗湿的几缕头发飞到鼻尖,她换了只手拎着袋子,手指拨开碍事的头发,然后低头打字。 一条新消息打断她。 [jn:邀请她做什么?] 群里顿时安静—— 程尔早料到如此,她指尖动了下,消息就发了出去。 [er:抱歉,那天没空,祝你生日快乐。] 手臂上挂着袋子,细细的绳勒红了一圈,像是缠到了喉咙上,程尔感到又躁又热,她撩了下头发,利索地点了退出群聊。 手机上的小红点消失,重新回归安静,锁在喉咙上窒息感瞬间散了,然而下一秒又重新缠回来。 好友申请出现一个新申请,程尔有点不敢看,她不知道退群之后谁会来加她,可是不看,那个小小的提醒又会勾起她的好奇心。犹豫再三,程尔点开数字。 [用户“jn”向您发起好友申请,是否同意添加] 验证消息是卡片没收到?一如她说话时的嚣张跋扈。 程尔快速删掉这条好友申请,装起手机,上了公交车。 刚进家门,汪姨掐着点打电话过来,问她江岚有没有来找过她,程尔猜到江岚肯定找过汪姨了。 她如实坦白,“上周她来找过我。” 汪姨叹了口气,为难说:“她找我打听你爸,还要……” “她要什么?” 程尔忽然警觉。 很快她又放松下来,程淮山投资失利跑了之后,家里的别墅房产全部查封,江岚还能要走什么。 “江岚要了你的银行卡号。” 程尔疑惑了几秒,从书桌里翻出银行卡,快步往楼下跑。 春荫街末尾有个atm机,程尔一口气跑到机器前,连嗤带喘。她卡里面凭空多了十万,将原本的数额衬得无足轻重。 江岚给她打钱了。 她拿着十万远走高飞不好? 难捱 第20节 程尔想来想去,觉着江岚是真没救了。 程尔在街边坐了很久,才有些魂不归位地往回走。 在大门口和贺让骁的漂亮妈妈擦肩,对方夹着一支烟,边抽烟边打电话,没注意到程尔。 只是程尔无意间听见她笑着说,“今晚又不来?你都多少天没来了啊。” 程尔闷头踩着台阶往上,忽地视线之内闯入一双黑色球鞋,顺着鞋的主人往上看,贺让骁单间勾着书包,要下楼。 程尔跟他对视一眼,抿唇往旁边让,贺让骁保持着姿势,垂眸看她。 “你要去巢吗?”问完又担心会不会被他当做套近乎。 贺让骁懒懒嗯了一声。 程尔视线盯着他宽阔平坦的肩膀,叫他:“贺让骁。” 贺让骁停下,侧颈看她。 “我想了想,我参加数学竞赛。” 贺让骁挑了眉,薄唇淡淡勾了下,“好。” 两人交错着放下上下楼,程尔进屋,在门上靠了会儿,按了按胸口,换了鞋回房间,找出手机。 贺让骁长草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照片里他捏着大黄狗的脸,狗脸凑近屏幕,有种变形的可爱,右下角露出点少年骨感的手腕。 程尔觉着好玩,看了几遍将照片保存,纠结再三还是没敢点赞。 一条消息悄无声息滑进来。 程尔退出朋友圈,才看见贺让骁头像上闪现一个“1”字,像是魔力似的,呼吸骤然收紧。 [借过:?] 程尔愣了,贺让骁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对话寥寥无几,程尔很快发现,她发给贺让骁的红包没领被系统退回来了。 程尔重新发了一遍,并且提醒他。 [er:你忘了领,被系统退回了。] 这一次,贺让骁还是没领,而是丢来几个字。 [借过:吃饭没?] 程尔跑到窗台往外看,太阳坠入乌云,被层层叠叠包裹,渗透一点光线。 她不敢猜测贺让骁这条消息出于什么举动,或者是不是发错了对象。 可能没等到回答,贺让骁又丢了一条消息。 [借过:下楼] 程尔捏着手机,拼命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错觉,转身捞起钥匙下楼。 锁上门,她低头才意识到穿着拖鞋,又好笑又羞涩,重新换了双球鞋跑下楼。 贺让骁蹲在单元门口,一条膘肥体壮大黄狗趴在他旁边吐气,长指勾着黄狗的下巴挠挠,又换到它头顶揉了一把。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视线移到程尔身上。 程尔脸红红的,呼吸有点喘,胸脯起起伏伏,睁大眼望着贺让骁和黄狗。 贺让骁等她缓了几秒钟,才说:“不是要感谢我吗?吃饭可以吧。” 程尔点点头,“可以,你想吃什么?” 她现在银行卡有了钱,底气也足了,就算贺让骁要吃山珍海味,她也能打肿脸充一回胖子。 贺让骁撩起衣摆,插着兜往外走,程尔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将附近饭馆过了一遍,不知不觉跟着贺让骁走到路口。 “不在春荫路吃吗?”程尔侧身问他。 “这边难吃死。”贺让骁抬了抬下巴,“下午有事?” “没事。” “行,有人请客。” 贺让骁话不多,领着程尔走过几条街道,转进一道巷子里,两边矮墙上长满了爬山虎,绿油油,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绿苔,人烟稀少,一看就有年岁了。 看着贺让骁轻车熟路,程尔沉默了一路,抻长脖子往前看,“这巷子里有饭馆?” “正常人不会把店开这儿。”贺让骁笑了下,“不过周寄不是正常人。” “啊?周寄住在这边?” “嗯。”贺让骁随手薅了一片爬山虎的叶子,在指尖搓着玩。 白皙手指和绿叶形成鲜明对比。 “周寄,他干什么的啊?”程尔对周寄的印象仅存于烟瘾很大,痞帅痞帅的,谈起贺让骁崇拜得要命。 “他啊,开店。” “周寄开酒店吗?”程尔忽然笑,“周寄(洲际)酒店。” 贺让骁偏头看她,应付地笑了声,“好冷——” 程尔想了想,“我发现你脑回路也不是每次都很新奇。” 贺让骁呵了一声,“我又不是杠精。” “……” 穿过巷子,绕到了嘉城大学后门的堕落街,学生来来往往,格外热闹。 贺让骁在一个叫“z.j”的纹身店门口停下,程尔瞥了一眼门牌上的”tatoo”灯牌,站着没敢动。 “来了啊,进来啊。”周寄推开叮当响的门,冲两人笑。 贺让骁往旁边让,让程尔先进,“他这店不正经,平时别来。” 周寄听了不高兴,“你说什么话,我怎么就不正经了,别吓坏程尔。” 跨进屋子,程尔被挂在门口鹿角吸引了视线,屋内部落风格越明显,雕像画作,浮夸地装饰摆满房间。 几个小房间内机器发出嗡鸣声,周寄穿了件无袖黑衬衫,宽松的挂在瘦骨嶙峋的身上,露出缠在手臂的山茶花。他咬着烟,把人往后院带。 小矮桌上摆着烧烤,油滋滋很有食欲,周寄搬了个凳子让程尔坐,贺让骁拉过凳子坐在程尔旁边。 “喝吗?”周寄一手拎着冰啤酒,一手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贺让骁把西瓜推程尔面前,笑得漫不经心:“陪你喝点。” 程尔诧异看着他,贺让骁伸手拿过开瓶器,三两下撬开几瓶冰啤,咕咚咕咚倒了两杯。 冰雾覆在杯子上慢慢化成水滴往下滴。 程尔吃了一片西瓜,贺让骁往她面前抓了些串,垂眸睨她,“不要省钱,吃垮周老板。” 程尔笑了下,“好。” 虽然说要吃垮周寄,但程尔食量很小,贺让骁抓来的串她只消灭了一半,贺让骁喝酒的时候,话很少,仰头闷一大口,喉结往下滚,绷直的脖子像一座起伏的山峦。 每一次耸动,都勾着人想要攀登征服。 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周寄视线忽然落到程尔身上,“我说,程尔你也别去网吧做兼职了。” “嗯?”程尔抬眸看他。 “我这儿正缺个前台小妹。”周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让骁斜了一眼,他讪笑,改口,“再不济,我帮你找个便利店收银。” 程尔笑了下,“谢谢你啊,周老板。” “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家里人同意你做兼职?”周寄问。 贺让骁膝盖碰了下周寄,提醒他别问了,但问都问了,程尔也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她觉着周寄看起来不靠谱,其实人还挺好的。 “我爸欠钱跑了。”她坦白。 周寄嘴角抽了下,跟贺让骁对视,贺让骁一脸“你看你惹着人家不快”的表情,周寄拍着腿说:“嗐!你瞧我这破嘴,你别介意啊。” “没事。” 程尔盯着冰啤,心里是有一瞬间的难受,但很快就散了,她侧脸问贺让骁,“我能喝一杯吗?” 贺让骁拧眉,把自己那杯拿远一些,“一口都别想。” “我是不会背你回去,喝醉了就把你丢路边——”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老婆想让我背,诡计多端。 尔尔:我没有! 周寄:栓q! 回顾第二章贺让骁被吐槽抬竹杠。 * 第14章 那晚,程尔没碰到冰啤,倒是贺让骁折腾周寄,把他剩下半颗西瓜霍霍了,现榨了两大杯西瓜汁管饱。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傍晚,夏蝉趴在小桃树上叫得声嘶力竭。 周寄听烦了,叼着烟骂了句,起身走到小桃树旁,一伸手按住蝉,听它嘶鸣两声,被扒了下来。 “再叫,把你炸了下酒。”周寄恶狠狠说。 贺让骁笑话他没人性,周寄抖了抖烟灰,一手捏着蝉,哂笑:“把它挂你床头没日没夜的叫,你要不要?” 贺让骁歪着腿笑得不行,薄薄的双肩颤抖着,“你真变态。” 周寄摘下烟,眯眼笑,“程尔,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瓶子装起来。” 程尔:“……我不要。” 难捱 第21节 * 翌日,语文课上,语文老师拿来一叠试卷。 语文老师手指拈着试卷,“咱们班这次,有个作文高分,我把范文已经印下来,你们都好好看看。” 贺让骁倚着后桌,过于拥挤的特殊座位,无法安放他的大长腿,敞开一条腿支在过道,随意又嚣张。 同桌嘀咕,“高分肯定不是骁哥。” 林澈赞同:“骁哥?他那个作文狗看了都摇头。” 要说贺让骁这个人学习好到逆天,数学物理化学再难的题目到了他手里也变得轻松,但唯独语文,是他的软肋,若是再细化,作文就是他的死穴。 贺让骁就是天生缺少浪漫细胞,他记得初中时老师让写中秋节的周记,同学们都把月亮写得很美,结果贺让骁特立独行,写了传颂三年的的“经典”名篇——难吃的月饼。 后来贺让骁自诩作文丢的分,其他科目找补。 “高分谁啊?”有人问。 语文老师欣慰地搓着试卷,“程尔同学,55分。” “嚯!” 这是老师第一次公开程尔的成绩,引起轰动。 林澈得意洋洋,“我就说不可能是骁哥。”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靠!新同学成绩这么好?” 忽然一坨纸飞到林澈桌上,他茫然抬头对上贺让骁冷淡视线,“怎……怎么了?” 贺让骁朝他竖中指,只不过是倒着竖,笑他是个loser。 林澈往前一拱,正想问贺让骁凭啥笑话他,只见贺让骁抖了抖试卷,作文那栏的赫然飘着一个鲜红的“45”。 这不可能,林澈又往前拱了点,想看得清楚些,没想到贺让骁单手捂住了分数,得意地转着笔。 “骁哥,你作文45?”林澈叫他。 贺让骁懒懒应他,“不行?” “不是,你怎么就突然能得45?”林澈抓破脑袋也想不通。 “当然是……临时抱佛脚。”贺让骁拖长了调调。 “什么书这么有用?我也想抱抱。”林澈满面激动。 贺让骁从课桌扯出一小角,“——《小小姐》” 林澈:“……”信他才有鬼。 他干脆趁着语文老师和隔壁老师闲谈,他起身薅过贺让骁试卷,试卷上零星画着几个红圈。 再仔细一看,他薅过来的是程尔高分范文,贺让骁还规矩地给了批注。 只是那字有些抽搐。 “你干嘛做笔记啊?”林澈不理解。 贺让骁抽回作文,懒洋洋笑了下,“高分范文,全文背诵,有意见?” 林澈:“骁哥你没事吧?” 贺让骁仰头,笔在桌子上敲,“你嫉妒我作文比你高?” 下了课,林澈第一时间冲到贺让骁旁边,捞起作文仔仔细细看,半晌忍不住咂舌,“骁哥,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开窍了?” 贺让骁这篇作文,引经据典还用了好词好句,简直跟他那篇“月饼难吃”天壤之别,林澈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了《蔷薇少女馆》之后。”贺让骁说。 林澈像是没见过世面,“那是什么?” “小小姐最新连载的长篇小说。” “……” 林澈勾着贺让骁脖子,被贺让骁嫌弃推开,“离远点,我怕成绩差会传染。” 林澈:“?” 他见贺让骁打开手机回复了两条消息,切近建造小镇游戏玩了起来。 “骁哥,你还要什么我不知道的技能吗?” 贺让骁视线没离开屏幕,笑了下,“我还能倒着写情书。” “你就吹吧你。”林澈无语死了,回到座位上靠着。 有同学叫了贺让骁一声,他应了声,放下手机,在课桌里翻箱倒柜。 许是动静太大,他起身时,程尔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叠《小小姐》杂志,往外走。 林澈起身跟上去,两个人的交谈声从后门传来。 “你拿这书干嘛去啊?” “《蔷薇少女馆》更新了,找书贩子换书。” …… 程尔在非上班时间去了巢。 果不其然,贺让骁和周寄窝在沙发里,他后背紧贴着沙发,歪着头看周寄的屏幕。 周寄在玩枪战游戏,嘴里叼着烟,烟灰随着动作掉到了键盘上,他随手掸开,着急忙慌去按键盘。 贺让骁支着头看得认真,周寄偶尔偏头跟他说笑,一局结束,周寄摘下烟开玩笑似的往贺让骁嘴边送。 贺让骁嫌弃避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奶糖喂嘴里。 周寄笑着拍他肩膀,玄白的烟雾在两人间飘荡,说话间隙,周寄嗤了一声,“哟,程尔妹妹又来了。” 程尔给人开完卡,刚抬起头就跟坐在收银台侧方的贺让对视了一眼,她故作淡定的点点头。 周寄笑得一脸灿烂,贺让骁扫了他一眼,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看都不让看?”周寄就爱看看他冷漠不搭理人的样子,主要是看他能装到几时。 “你眼睛,我管得着?” “说实话,你都带人吃饭了,到底有没有感觉。” 贺让骁觉着周寄无聊,总开这种暧昧玩笑,嗤笑一声,“你催一个未成年人早恋,合适吗?” 周寄无语,“未成年就是你的保护色吗?” 贺让骁呛他:“谁让你不是呢。” “我买水去。”周寄气得推开沙发起身,理了理烟盒,也该买烟了。 贺让骁也起身,在周寄玩笑的视线里,无所谓地晃到收银台。 “冰水。”他压低的嗓音偏冷,带着点疲倦的沙哑。 程尔去冰箱取了冰水,放在台面上,又问他还需要什么,周寄忽然挤过来,一脸喜气地说:“程尔,下周有空吗?” 程尔:“周老板,有事吗?” 贺让骁拿过冰水拧开,往嘴里喂了一大口,冷着视线斜看周寄。 周寄还跟没事人一样,干脆转过身趴在收银台上,手指叩叩桌面,痞笑着:“我生日,你跟骁哥一起来玩呗。让他给你带路。” 贺让骁冷着嗓子开口,“你生日,我没空。” 周寄:“你昨晚不是答应了空出时间吗?” 贺让骁拧上瓶盖,“今天反悔了。” 周寄嗤了句幼稚,转头继续跟程尔说话,“他不来你来,反正也就是吃吃饭。就这么定了啊。到时候我来接你。”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重色轻友到不关注我为什么反悔?” 他用眼神问周寄什么时候跟程尔这么熟,背着他又做了什么小动作。 周寄后背发凉:“?” 这野醋也吃? 真是服了。 程尔为难地朝贺让骁投去求助目光,谁知道,贺让骁抬起下巴,视线四处晃荡,就是不看程尔。 周寄太过热情,程尔想着贺让骁肯定去,就硬着头皮答应。 “我出去抽烟。”周寄心满意足离开。 本就不太宽敞的前台终于没那么拥挤,只是气氛仍旧逼仄,暗暗涌动的空气里滋生出一点微妙。 说上来是什么样的,就像是暴雨天前的潮湿,黏糊稠密得搅不动。 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贺让骁手里抓着半瓶冰水,冰雾化开沁湿他的指节,程尔肆无忌惮盯着他的指节,心猿意马。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你什么时候跟周寄这么熟了?”贺让骁语气往下沉,不高兴地显而易见。 “没有吧。” 程尔回想,他们是因为贺让骁才认识的,说过几次话吃过一顿饭,谈不上特别熟悉啊。 贺让骁温吞拉起眼尾,眸光锐利地看着程尔,“你知道他什么意思吗,你就敢去给他过生日?” 程尔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面上有些发热。 总不能承认是你去我才去。 程尔没吭声,贺让骁也没再说什么。 “他不是你朋友吗?” 贺让骁嗯了一声,眼神分明在问然后呢?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他生日,是吗?” 难捱 第22节 贺让骁抓着瓶子起身离开,语气很淡,“随你——” 忽然冷淡让渐渐熟络的关系降到冰点。 程尔感觉贺让骁生不高兴,但又厘不清,难不成他也会像女孩子那样,担心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成为朋友,而冷落疏忽他。 程尔脑子里冒出“公主”这个词,好像还蛮适合少女心的贺让骁。 她点进微信,悄悄将“借过”的微信改成“x公主”。 可是,公主不高兴了要怎么哄呢。 程尔在网上搜了一堆攻略,都是用来哄女朋友的,压根不适用。 正在她发愁之际,有vip区玩家呼叫网管。 程尔拿着手机起身,v区大都是两人座,靠墙清净干净,贺让骁爱坐这边。 在一众键盘敲击声下,女生细如猫声的嘤咛又低又挠人。 程尔没注意,眼前一幕撞入眼里。 贺让骁座位前两排,一对小情侣窝在小沙发里接吻,女生柔软身体陷在男生怀里,双手缠着他脖子,吻得细碎缠绵。 屏幕上莹莹的光线,反倒为暗淡的环境增添一抹暧昧。 女生低低出声,大概是吃痛。 程尔心跳特别快,她刚要转身,女生似有所觉将要抬头。 忽地—— 眼前落下一抹黑,双眼被温热的掌心盖住,浅淡的牛奶香味缠着指尖,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人脚下一绊,齐齐跌入沙发。 低低的气声贴在耳边:“是我,别出声。” 少女娇小,几乎被高大轮廓拢住,后背贴着炙热体温,热意源源不断渗透,两人贴得近,少年的体温,起伏的胸膛,以及藏在宽阔胸膛之内的心跳,都能清晰感知。 温度升高,忽明忽暗的屏幕光流转,暧昧交织。 程尔呼吸滞住,过了电,肌肤灼热,一片酥麻。 潮湿的热意萦绕过来,无声无息缠入喉咙。 女生的声音变得更压抑。 动静越来越明显,空气像是被挤空。 程尔感觉盖着眼的手心变得潮湿,试图扒开手指。 少年低低地笑,胸膛牵起一片震颤: “——程尔,你想学坏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了,v后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 下一章更新在24点,三合一万字大章。 喜欢的宝贝们,不要存文哦,数据对鹊鹊很重要。 * 同类型校园文预收《绿草和士多啤梨》/《知足》可见专栏。 下本开《春风不入夜》 【文案】 百年罕见的暴雪突袭莫斯科,全部航线宣布取消。 黎初站在机场玻璃墙边,巨幅玻璃印着冷冽雪光,视线穿过人群,精准捕获被簇围的高大俊朗的男人。 她想,漫漫雪夜,或许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取暖。 - 长羊绒铺就的地毯上,黎初唇角眉梢染上艳丽色泽,她像午夜幻化的妖,却比妖更懂拿捏男人的心。 纤细手指抚着男人下颌,滑下去搂住男人脖颈,“要不要跟我谈一场限时恋爱?” 谢清砚低缓沉稳的声音划破安静,“到什么时候?” 到什么时候?黎初瞥了一眼窗外纷飞的大雪,信口胡诌,“到这场暴雪停止。” 过后,谢清砚手指捏着黎初下巴,强迫她俯瞰莫斯科雪景时,男人贴在她耳边热语,“如果许愿有用,我希望这场暴雪不要停。” 2、 鼎盛家族谢家,老爷子病危,后辈们陷入世纪财产争夺战,这件事成了路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远在华尔街翻云覆雨的谢家次子谢清砚连夜回国。 大家都猜他也是回来争财产的,殊不知谢家人做戏探病上新闻,谢清砚次次都没到场。 某天,谢家后人哭晕在老爷子病床边,被媒体大肆渲染。 同一时间跨江大桥上,谢清砚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双高跟鞋,优哉游哉跟在喝醉的黎初身后。 黎初踢掉鞋子,他捡鞋子,黎初扔掉围巾,他捡围巾,毫无怨言,满脸纵容。 黎初伸手剥裙子,他用风衣将人裹住,挡住镜头,“祖宗,再脱该上新闻了。” 再后来,老爷子过世后。 谢清砚拒绝了遗产继承,当被问起时,他轻描淡写回道:“黎初不喜欢谢家人。” 【张扬跋扈小妖精x斯文败类】 感谢: 第15章 [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聂鲁达] 周寄晃回来时, 远远瞥见程尔满脸通红地往外走,撞到他肩膀,说了句对不起把头埋低。 很不正常。 他盯着她愣了几秒, 回到座位, 见贺让骁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回来,凉水从眉峰滑过鼻梁汇聚在下巴,额前头发湿了几根,遮掩着双眼。 明明一身冷意, 周寄觉着他热得很,耳朵下大片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很像做了什么坏事。 他下意识朝贺让骁电脑看,笑着调侃他:“看什么呢, 躁成这样?” “长大啦?” 手被贺让骁掀开, 凉得入骨的体温冰得周寄一颤,他“嘶”了声,“又干嘛去?” 贺让骁满足老男人的好奇欲,哂了声, “降火。” 周寄直接傻眼了。 那晚后半夜,门外又开始下雨,雨声缠缠绵绵, 程尔只要闲下来, 身边就是她被少年松松圈着的滚烫温度。 全是他的温度和味道。 她觉着一定是热气被雨赶进来,脸颊温度越来越高,埋下头更热,又爬起来调整电风扇。 心跳和温度都稍微降下来, 她的手机亮了下。 之前的心里建设全都功亏一篑。 原来和他的触碰后遗症这么强烈, 就像心动难捱。 [x公主:电脑没问题, 插座接触不良, 给他换台机子。] * 程尔很少发动态,尤其是程淮山跑了之后,她连基础社交都避免了,今天心情好,顺手拍了一朵云发动态。 退出来时,看见好友申请显示jn又发来新申请,一句申请理由都没有。 程尔看见jn两个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的般的难受。 她删掉好友申请,默默地趴在桌上揉着胃,jn两个字母拼合到一起,都让她浑身像针扎一般难受。 身体越来越难受,程尔头埋得很低。 “程尔——”黄老师忽然点名。 祁妙转身推推程尔,程尔缓慢地抬起头,嘴唇毫无血色,脸白得几乎透明。 她摇摇欲坠似的站起来,听见黄老师说:“你上来在黑板演示一下这题。” 黑板上板书着一道数学题,是昨天随堂测的一道超纲题。 黄老师总是喜欢用超纲题敲打学生,这次也不例外,他发觉程尔上课不专心。 “你行吗?”祁妙关心问道。 程尔摇头,吸了一口气,走到讲台边,余光扫了一眼抱着双臂看热闹的贺让骁,拿起一截粉笔,走到黑板前。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笔尖划过纸的声音都没有。 胃里面一阵阵脚痛,她按着胃,尽量集中精力,刚写下一个解字,就听见课桌和凳子在地上磨出的声响。 “老师——两问,一人写一问比较快。”贺让骁说。 黄老师惊讶了会儿,示意贺让骁山也上黑板演示,两块黑板拼合成一块大黑板,程尔和贺让骁各占一端。 程尔偏头看贺让骁,而他刚好也侧头看过来,视线猝不及防撞个正着,他抬起下巴,胸有成竹下笔。 粉笔在黑板摩擦发出“吨吨吨”的声响,轻轻敲在程尔神经上。 那一瞬,程尔该死的胜负欲爬上来,她集中注意力,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勾勾画画。 这题对同学来说可能是超纲题,但对程尔来说,只不过是她众多amc训练题中的一道,有难点,但也有挑战。 程尔成片的解题步骤往下延伸,贺让骁也不甘示弱,干净有力的解题步骤占了大半块儿黑板。 难捱 第23节 要知道以前能上台洋洋洒洒写题的也就贺让骁。 “高手对决。”林澈感到叹为观止,甚至想拿手机录下来。 因为还是第一位能在数学题跟贺让骁一较高低的人出现,两个人那是解题吗,分明就是站在紫禁之巅,斗法呢,那是凡人能看的吗。 讲台上演示的两人过于投入,同学们都停下笔,看着两位过招,你一笔我一画,你追我赶,都充满了火药味。 程尔捏了捏发疼的胃,笔尖顿了下,她见贺让骁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面黑板,飞速往下写。 几分钟后,程尔率先将剩下的一点粉笔头丢到讲桌,“老师,我写好了。” 贺让骁紧随其后,收了笔,只不过他将剩余的粉笔头,捏在指尖把玩,骨节和手背上蹭满了白灰。 骨感修长的手指显出几分性感。 程尔偷偷想,贺让骁不做个手模可惜了。 回到座位,同学低声叫她:“程尔学神,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尔让他别叫学神。 她重新看回黑板,几秒后,她感觉以脸颊为原点,浑身迅速烧了起来。 贺让骁的板书写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她那道题的解法,只不过他换了一种完全完全不同,更简单更好理解的解题方法,最后一步写完,他画了个潦草的爱心。 “……” 黄老师兴奋地直接忽视,要求大家好好看看,两个人漂亮的解题思路简直宛如参考答案。 贺让骁短短时间内,写出两道题的解法,漂亮完整。 就在大家都觉着贺让骁技高一筹时,程尔看向他:“你没说你要解两道。”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控诉他耍赖。 贺让骁低低笑了声。 程尔从贺让骁手里拿走小半截粉笔,在空余地方洋洋洒洒写出另一小问的答案。 两人难分伯仲,让黄彬咧嘴笑了一节课。 不过这是程尔第一次暴露数学过人之处,下了课不少同学过来借作业观摩。 林澈赶走众人,拉着凳子坐到程尔身边,打商量:“新同学,我平时对你不错吧。” 林澈这人很热情,刚到班里时帮了她很多,程尔点点头。 “那你作业借我抄下。”老黄让把超纲题誊写一遍,他出小差去了压根没做笔记,“我数学细胞死绝了。” 远在第一排的贺让骁讥讽道:“你哪是数学细胞,你是脑细胞都该重造。” 林澈骂了一声,继续缠着程尔借作业,他将作业本捧在手心里时,犹如捧着圣物,恨不得下跪顶礼膜拜。 “我的作业不香了?”贺让骁拿书敲林澈头。 “骁哥,再敲就真傻了。”林澈捂着头,“我今天宣布骁哥你失宠了。” 贺让骁干脆侧过身,单手懒散地撑着下巴盯程尔。 另一只手,理直气壮从林澈手里抽走程尔的作业, “给我也抄抄——” * 程尔却不知道,有些非议悄然探头。 下午第二节 课课间,被叫到办公室讲数学竞赛的事情。 贺让骁懒懒的,后背抵着后桌,敞开双腿随意坐着,手抓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眼看看老师。 程尔坐在他侧方,听见别人班女生小声议论: “贺让骁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要是我有他脑子一半聪明就好了,上帝到底给我开了哪扇窗啊?” “你说他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认真做笔记……” 程尔捏紧笔,重新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但视线总忍不住关注贺让骁。 白皙有力的小臂曲起托着腮,下颌微垂,面部轮廓凌厉利落,眼睫垂着,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睫毛的弧度,在眼睑下刷出两道阴影。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浑身的冷感弱了些,少年感十足,看起来没那么不好接近。 少年握笔的姿势很好看,程尔撕开一页,在纸上勾勒轮廓。 她单手撑着下巴,看得铱誮入神,笔尖停在原地晕染一个大墨块,贺让骁身形晃了下,似是要侧身,程尔赶紧低头,看到墨块有些发愣。 几秒后,唇边轻轻抬了一下,视线又情不自禁看向他。 他就像是一束强光,照亮暗夜独行的她,想靠近想再近一点。 讲题声戛然而止,程尔的笔也停住。 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年跃然纸上,少年背对着她托着腮,好看的有迹可循。 “贺让骁你跟程尔一个班,同时你俩一个小组。”老师划分学习小组。 贺让骁直起肩背,支着颀长脖颈,懒洋洋盖上本子,“知道了。” 他收回腿准备起身走,老师咳嗽两声,打断他动作,继续说:“学习小组两人要互批作业,互相出题,每周上交习题册。” “……” 贺让骁懒懒的垂着眼皮,没什么反应,程尔微微叹了口气,参加数学竞赛就意味着要缩短她兼职的时间,那每个月能存下的钱就是少了。 但是,能和贺让骁一起培训,想到以后名字可能并列在红榜上,她又觉着有盼头了。 老师终于走了,贺让骁扣着笔记本起身,隔壁班同学拦住他,“贺同学,能借下你的笔记吗?” 贺让骁:“嗯?” 同学羞涩开口:“就是老师刚说的那些,我记得不全,我看你记了很多。” 贺让骁掰开笔记本,“你说这个啊?” 同学傻了眼,怎么可能啊,贺让骁怎么可能没记笔记,而是画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大王八。 “贺同学,你是不是翻错了——” 贺让骁说:“没错啊,我一般都抄她作业。” 同学不敢置信看向程尔。 远在人群之外的程尔忽然被贺让骁伸手拦住,一个笔记本随着他懒洋洋声音落在怀里,“帮我带回去。” 程尔触碰到封皮偏软的笔记本,温温热热还留有他的温度,她抓紧了一瞬将她带回那个氤氲夜晚。 同学问程尔:“你跟贺让骁一个班的啊?” 面对同学打量,程尔冷淡点头,视线朝外看。 贺让骁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晃出教室,转角处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一晃而过。 不得不承认,贺让骁确实有张扬恣意的资本,他毫不掩饰锋芒,依旧我行我素,像炎炎夏日的一道流火,热烈灿烂,注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他画的那个大王八,多少展现几分绘画功底。 程尔从阶梯教室出来,闷热的风拂过耳畔,她抱紧笔记本,快速往回走。 后面几节课,贺让骁都没出现,但程尔却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她不知道怎么了。 水接满,她听见靠近饮水机的两个同学小声议论: “人真的不可貌相,看着乖乖的怎么会为了男人打架。” “难怪第一天来贴着纱布,我还当磕了碰了呢,有点同情呢!” “就她这种需要还收她,可见学校想要生源想疯了!” 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林澈把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冷冷睨着两人,“位子挪这么前,你怎么不贴黑板上去。” 那两人无声,林澈笑着对程尔说:“你慢慢接,不急。” 程尔对林澈道谢。 她在书上看过,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灵性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让人心力焦脆。1 一点火星丢入人群,他们最擅长以偏概全指指点点。 - 下了自习,程尔打算去给周寄买生日礼物。 相较于春荫路的冷清,宜春街作为嘉城最热闹的步行街,灯火阑珊,到了晚上十一点仍旧人头攒动,小商小贩卖力吆喝,烟火寥寥。 程尔不知道周寄喜欢什么,她本想问问贺让骁,但他莫名其妙生气,也就不敢问了。 漫无目的地游逛,程尔视线四处晃荡,忽然在一个网吧门口,瞥见了一抹高挑身影。 他个高,肩背平直,皮肤又白,就算被漂亮女孩簇拥着,想不认出都难。少年倚在破旧的卷闸门,听着女孩们抽烟说话,偶尔敷衍笑一下。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浪荡不经心,偏偏让人觉着上瘾。 程尔就站在原地,贺让骁也没往她这边看,但她认出了抽烟的几个女孩是她第一次在春荫街撞见的那几个,她很久没见他跟她们玩,还以为断了。 少女紧紧盯着他们,她想从社交举动辨认出谁跟贺让骁亲昵。 准确说想找出林澈口中的“里菁姐”。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吊带短裙的女孩走过来,她手臂上纹了红桃皇后,张扬艳丽,这个女孩程尔之前没见过。 女孩手臂亲昵地搭在贺让骁肩头,扬起下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贺让骁难得笑了。 女孩见他笑了,伸手捏他下巴,被他后仰避开,他摘掉搭在肩头的手,几秒后,女孩重新没骨头似的靠回他身上。 这一次他只是纵容地睨了一眼,没再推开她,女孩接过其他女孩递的烟,咬着凑过去点火。 女孩夹着烟,靠着他肩膀,笑得花枝烂颤。 程尔挪不动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搭肩的这位恐怕就是菁姐。 原来贺让骁真的有对象了。 还过分漂亮。 难捱 第24节 一下午没来上课,就是为了陪她? 程尔似涨潮,又酸又胀,漫过鼻腔堵住呼吸。 酸涩涌袭上眼眶,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模糊。 程尔不争气抹了下眼角,再抬眼,撞入一双不冷不淡却又带点锐气的眼里。 程尔心脏轻颤,第一时间转身钻进人群。 贺让骁听着姐姐们的聊天,随便一瞥,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只是人来人往,一眨眼就不见了。 里菁伸手在他眼前晃,“小让,你看什么呢?” 贺让骁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回:“没什么。” 隔了几秒,再次不甘心抬头,路上行人早换了一波,早没了影子。 “没什么还看。”里菁朝他视线看过去,笑着打趣:“是不是看见心上人了?” 有人搭腔:“我们小让这个长相,不谈恋爱都可惜。” “就是,还不把姑娘们勾得神魂颠倒。要不要我们教你?” 里菁吐了口烟,剜了他一眼,“别给姐姐们丢脸好么。” 贺让骁淡淡推开里菁,站直了身体,唇勾了下:“忘了我是女人堆里长大的?” “——我要想早恋,还用你们教?” …… 程尔总感觉背后有根线牵着,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夜晚的风刮得眼睛疼。 刚刚应该没被贺让骁看见吧。 他看见了,应该也没什么反应。 跑了很长一段,程尔停在路边,喘着气想,她应该杞人忧天了,林澈都知道贺让骁在校外谈恋爱了,他应该也不在乎什么。 错的是她,她不该对贺让骁动心。 可是,要放弃喜欢贺让骁,好难。 程尔沮丧地垂下头。 忽然,衣领被拽了一下,程尔后知后觉转头,陡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两步,又被拽了回来。 对方下手很重,她的衣领都被拉变形。 “程尔,真的是你啊?”三个穿着德森制服的女孩,围住她,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 “金娜——” 程尔认出拽她衣领的女孩,恐惧瞬间爬满眼睛,她被金娜拽着衣领,后退也退不了。 “你还认识我啊。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连好朋友都不要了。”金娜笑得咄咄逼人。 她推搡着程尔,程尔抓住她手,“你想干什么——” 程尔的声音隐隐发颤。 对方感到好笑,“不干什么啊,自从你转学之后都不理我们好友验证也不通过,我们很想你,找你叙叙旧不行吗?” 程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娜几个连推带搡地拽进巷子里。 乌漆嘛黑,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气味。 肩膀狠狠撞在墙上,尖锐的水泥戳得后背生疼,头发被拽着,她想反抗又被狠狠按在墙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德森是嘉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子非富即贵,看似光鲜的校园实则小团体众多,然而划分小团体的条件则是家庭实力,也就是有钱的跟有钱的一伙。 刚开始程淮山生意做的大,名号在嘉城响当当,程尔从入校就饱受关注,接近拉拢她的人更多,金娜是最先对她抛出橄榄枝的人。 金娜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她为人大方善收买人心,住在同一个宿舍,对程尔几次嘘寒问暖之后理所当然成了朋友,程尔真心把金娜当朋友。 甚至在金娜哭诉生意遇到困难时,她少有的请求程淮山动用人脉帮他们渡难关,为此程金两家关系更为紧密。然而美好总会因为天平的倾斜而覆灭。 黑暗的环境看不清金娜的表情,程尔感觉一双手缠上脖子,陡然收紧呼吸变得艰难。 “程尔,你说你离开德森怎么变得这么寒酸。”金娜往前一步,将程尔重重钉在墙上,“剪短发了呀。” 程尔没说话,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我抢林星里。”她现将自己的领结扣在程尔身上,又从同伴手里接过口红,粗暴地在程尔唇上涂抹,她故意似的,膏体沿着唇角往下,揉在她颈窝。 程尔锁骨被戳得发疼,“我没抢。” 打破平衡的就是林星里。 德森的校草学霸,是金娜疯狂追逐的对象,也是程尔桥牌搭档。 “没有?”金娜气笑了。 “你转校,林星里请假,他偷偷跑去看你。你跟我说没有?“金娜丢掉口红,把她按回去,“跑什么,你说你这么寒碜林星里还会喜欢你?” “没有——我没见过林星里。”程尔抬手挣扎,被金娜的同伴狠狠按住,白皙肌肤沾染红色口红。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让我也帮你画一幅。” 金娜根本听不见程尔解释,在她知道林星里一遍遍跑去程尔家的别墅枯等,她就嫉妒得发狂,只恨当时在学校教训程尔教训的太轻,让她还有胆子勾人。 金娜忽然放开程尔,伸手剥她的衣服,衣领连带着肩带被粗暴拽下,布料发出撕裂声。 挣扎中,她的t恤下摆被撕成条,金娜强势地挽了结,露出一截少女纤薄腰线。 “离开德森就没人教你打扮了?”金娜要拽程尔的牛仔裙。 “干嘛呢?” 倏地—— 一道清冷凛然的嗓音撕开这场黑暗。 金娜轻轻一推,程尔就摔进水坑,脏兮兮的水沾了满手。金娜打量着站在巷子口的少年,足够高,逆着光轮廓线条优越,是帅的。 她有点嫉妒的,懒懒一笑,“程尔,你新泡的男人啊?” 程尔没吭声,就见贺让骁逆着光不紧不慢往里走,不笑的眉眼透着凌厉不好惹,他走到距离金娜半米距离,后脚慢条斯理跟上,停住。 “程尔,过来—— ” 夜晚够沉,他的嗓音比夜还沉。 程尔爬起来,怯怯朝着贺让骁走,手腕被握住,一股稍大的力气将她拽到身后,鼻尖碰到他的后肩。 少年宽阔的后背此时犹如一堵有温度的的墙,顶天立地,阻挡了一切疾风骤雨,程尔感到了安全。 这么好的人是她遥不可及的人。 程 “——欺负女孩。”贺让骁用的陈述句。 “你哪只眼睛看到欺负了?”金娜丝毫不怯,“我只是在教我们好朋友打扮。” 她又问程尔:“程尔,你说是不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金娜身上穿着德森的校服,贺让骁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慢吞吞拿出手机,拇指抹了几下,刚刚那一幕在手机上播放着。 金娜脸一下就白了,伸手去夺,贺让骁退了一步举高手机,他垂下眼皮的样子足够威慑力,不近人情:“道歉——” “德森谁不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叙旧也要上纲上线?” 金娜死死盯着那个视频,装作不在乎。 贺让骁偏头,“好朋友?” 程尔咬着唇,摇头。 金娜警告:“程尔!” “据我所知,德森在校生百分之九十都玩泡芙,你要是不道歉也行,明天泡芙的顶部横幅就挂这个视频。” “你少吓唬人。” “说道做到——” 贺让骁拎着手机转来转去。 “视频我已经同步存到泡芙的草稿箱。” 金娜彻底慌了,眼前这个人什么脾性她不清楚,若是真传到泡芙,她会身败名裂,林星里就真的不可能喜欢她。 “给你五秒钟——” 贺让骁说完,慢悠悠倒计时,看似好说话,实则压迫感十足。 “五——” “四——” “……”一辆摩托车轰鸣远去。 “二——” 同伴拽金娜手腕,金娜甩开她们,转过身对程尔说:“对不起。” 不情不愿的。 “声太小。”贺让骁说。 金娜脸色变了变,声音大了点,“对不起。” “没诚意。” “对不起。” “听见了吗?”贺让骁问程尔。 程尔摇头,贺让骁低笑一声,口气懒散,“她说没听见。” 难捱 第25节 “你——”金娜觉着被耍了,“对不起。” 贺让骁抬抬下巴,“听清了?” 程尔点点头。 “那就是没听清。”他说。 金娜脸色差到极点,声音抬高几分:“对不起。” 贺让骁这才作罢。 金娜:“我都道歉了,你删视频。” 贺让骁停下转手机,一起塞兜里,失笑一声爆了句粗,“看老子心情。” 金娜气得脸都红了,瞪着贺让骁。 贺让骁拽着程尔让开路,“庆幸我不打女人,滚吧——” 金娜和伙伴风风火火离开,小巷里重归安静。 贺让骁按亮手机,莹白的灯光直直打在程尔身上,少女白细的腰肢忽然晃入眼中,漂亮起伏的曲线,往下蜿蜒。 贺让骁忽然觉着很燥,嗓子发痒,“咔——”他按灭了光源。 嗓音有些不自然,“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贺让骁不问还好,酸涩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在金娜之后彻底爆发,眼泪逼到眼角,她觉着狼狈又无地自容。 贺让骁本来就不喜欢她,偏偏他撞见她最不堪,最无助的瞬间,恐怕在他心里丢尽了脸。 程尔偷偷抹泪,贺让骁再次按亮手机,就看见这一幕。 少女双眸乌黑,噙满了泪花,眼角洇开一抹红,像小花猫。 偏生小花猫的眼神很冷,很倔。 脸上抹着艳红的口红惊心动魄延伸到了锁骨,像一道蜿蜒在白玉的颜料,胸口歪歪扭扭挂着德森的领结。 怪让人可怜的。 贺让骁心口被轻轻挑了下,轻轻啧了一声,拇指抹开屏幕,拨通一个电话。 他问程尔:“能走吗?” 程尔点头,贺让骁没多说,转身踩着步子往外走,只是他走得慢,余光始终注意着地上的影子慢吞吞地动。 到了巷子口,微弱的光线透过大梧桐树打下来时,他没忍住骂了人生中少有的脏话。 拇指压着拉链,往下没拽开,他干脆抓着领口往上一掀,卷起短袖露出半截修劲的腰,几秒后衣角垂落遮住少年起伏的腰,他脱下了外套丢给程尔。 “你自己套上。”他稍微挪了一步,给程尔充当人体屏风。 路边车来车往,程尔藏在他撑起的一小块安全领域,套上他的外套,衣服上淡淡的海盐的味道,无孔不入的钻进鼻息。 勾着她心思乱飘,耳根作烫。 “好了?”贺让骁等得无聊,剥了颗牛奶糖吃。 “好了。” 程尔虽然个头不矮,但跟贺让骁还是有差距,他穿着合适的外套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下摆长,袖子也长,像一条小裙子。 贺让骁眼皮颤颤,转开脸不看她,喉结莫名往下滚。 程尔跟着贺让骁到了宜春街一个不起眼的美容院。 她没来过,局促地观察四周,空气飘着浓浓的香味。 可能是因为提前打了电话,贺让骁轻车熟路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找了条新毛巾抛给她,让她去里屋收拾一下。 程尔接过衣服没动,贺让骁微微弯腰,看了她的脸,“还想穿着我衣服啊?” 她锁上门,心跳得快要窒息,揪着衣摆埋头深深闻了一口。 淡淡的香味是贺让骁的味道,跟他抱她那次一样好闻,她穿了他的衣服。 逼仄的小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美容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泄气似的换上干净衣服。 就算贺让骁不喜欢她,她还是想要留点脸面。 程尔推开门,贺让骁陷在沙发里,随意敞着双腿,捧着建造游戏在玩,他视线上下扫了一眼,示意她过来。 程尔走到她身边,盯了几秒,皱了皱眉,喊了一声,“菁姐,你这儿有擦口红的么?” “口红?哪来的口红?“隔壁小房间的门拉开,里菁走出来,看见程尔眼睛亮了亮。 同时,程尔僵在原地,浑身发刺,她认出菁姐就是靠着贺让骁抽烟的女孩。 也是贺让骁的女朋友。 “还挺合身。”里菁笑着说,“我有卸妆的,等着,我去拿。” 程尔这才意识到她穿的衣服是里菁的。 贺让骁带她来里菁这儿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绞住呼吸,让她想要逃跑。 “我还是换掉吧。”程尔低声说。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两秒,里菁回来把卸妆水塞给程尔,“会用吗?要不要我帮你。” 程尔有些抗拒后退,脸色也不大好,“不,不用了,谢谢。” 里菁用眼神问贺让骁怎么了,贺让骁接过卸妆水,“她吓坏了。我来吧。” “啧!”里菁笑着,“弟弟懂事了啊,知道心疼姑娘了。” 程尔捕捉到重要讯息,抬起潋滟水眸震惊看向贺让骁,“弟弟?” 她不知道此时的表情是否出卖什么,她太好奇了。 “是啊。他没跟你提过我吗?”里菁大大方方的,“我是贺让骁的姐姐,虽然不是亲的,胜似亲的,你也可以叫我姐姐或者菁姐。” 她又眨眨眼说:“你是小让带来见我的第一个朋友。” “菁姐。”贺让骁无语。 程尔有点没反应过来,对上贺让骁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窘迫地红了脸。 里菁被人叫走,窄小的屋子里就剩下她和贺让骁。 视线高低错落地缠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又有什么东西骤然收紧,程尔感到了一丝慌乱。 “我自己来吧。”她伸手去拿卸妆水。 贺让骁没松手,她掌心贴上了他的手指,骨节有点热。 他视线垂下,像是故意漫不经心压着她: “知道是我姐的衣服,肯穿了吗小花猫?”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抄老婆作业自豪。 尔尔:喵喵喵! 鹊鹊:明天见! 本章掉落100份红包。 —— [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聂鲁达]引用聂鲁达《晚安诗集》 文中1段落引用钱钟书《围城》片段(太长了就用1代替) 坚决地址金娜行为。 * 第16章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 程尔拽着陌生的衣摆, 香水味道熏得她有点晕。 那一瞬,她以为贺让骁看穿了什么,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少年坦坦荡荡, 一切照顾都变得理所当然, 似山涧似清泉,拨云见雾,所有灰霾顷刻间消散。 程尔觉着不坦荡的是自己。 “嗯,穿。” 她回手, 轻轻蜷着指尖,皮肤上留着他手指的温度,有点点痒。 贺让骁把卸妆水塞她手里, “往左走是洗手间。” 卫生间很简陋, 墙上挂着一面镜子,白炽灯管横在镜子上方,刺眼的灯光将她照得一清二楚。 程尔领口往旁边拉,少女锁骨纤细, 皮肤细腻白皙,而揉在颈窝的口红红得瑰丽妖冶。 她按了两泵卸妆水,按在颈窝, 几秒后艳红被逐一抹去, 她皮肤本就敏感,用力擦拭后,那片娇嫩肌肤周边泛起了绯色。 她仰直了脖子,绷出一条优雅线条, 肌肤上的红色一点点被擦拭干净, 露出原本干净的皮肤。 瞥着镜子里的自己, 程尔冷下脸, 化妆棉狠狠地按在嘴角,脑子里回放金娜所作所为。 金娜信奉得不到就毁掉,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嚣张跋扈不择手段。 戳在锁骨上的口红就如当初往她的参赛画上泼墨一样手段低劣。 “叩叩叩——” “程尔,需要帮忙吗?” 里菁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唇间因为揉得太过用力泛红,她丢掉化妆棉,捧了一捧凉水冲脸。 挂着满脸水珠,她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点,“谢谢,我擦好了。” 难捱 第26节 里菁比她高,身上与衣服上相同的香水味道,她指了指程尔耳下,“这里还有点,我帮你。” 里菁倒了点卸妆水,轻轻拨开她短发,动作轻柔地擦拭,“头发挡着你肯定看不见。” 里菁重新挤了点卸妆水,话锋一转 ,“你跟小让是同学啊?” “同班同学。” “小让平时在班上也这么冷吗?”里菁嫌弃地说:“他是越长大越不跟我们亲。” 里菁口中的我们大概是和贺让骁一起的几个女孩。 “你们是亲戚吗?”程尔问。 “不是啊。我们跟他妈关系好,算是看着他长大。”里菁笑着眨眼,“那你跟小让什么关系啊?” 微凉的卸妆水按在耳下,程尔忽然僵住,秉着呼吸不敢吭声,耳朵那片肌肤悄悄发烫。 “我们就是同学。” 里菁有些失望,“哦,那你知道他在学校恋爱了吗?” 程尔在里菁看不见的地方,捏紧衣角,张了张嘴就被门外的懒散的嗓音打断。 “菁姐,你好奇心能不能别那么重——” 里菁嗤笑:“知道了,就知道你会偷听。” 贺让骁:“是你太大声。” 里菁扔掉卸妆棉,拍拍程尔肩膀示意先出去,程尔从洗手间出来时,贺让骁倚在沙发里玩游戏,里菁坐在他旁边的扶手上看他。 少年清隽雕琢的五官,隐匿在光线暗处,眼皮懒懒的垂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淡。 里菁非要指导他建造小房子,他没什么情绪地抬眼,跟她争执两句,无奈按着里菁的要求搭建。 “欸——你好了啊。”里菁站起身,“正好,我请你们吃宵夜。” 程尔想说不用了,贺让骁收起手机,起身,懒散一笑:“菁姐破费了。” 菁姐瞪了他一眼,走过来亲昵地挽着程尔胳膊往外走,程尔提出她请客感谢她们。 贺让骁半开玩笑,“这个美容院是菁姐开的,她有钱。” “就是,不要跟我客气。”里菁笑着附和。 虽说这顿宵夜是里菁请客,但她刚坐下没几分钟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结了账离开。 贺让骁从冰箱里拎回两瓶北冰洋跨过矮凳坐下,没找到开瓶器,抓着瓶子抵在木桌子一角,往下用力一磕,瓶盖飞到地上。 贺让骁把打开的北冰洋放她面前,拿起另一瓶起开。 气泡水咕咕噜噜冒泡,程尔觉着她的心情跟气泡水一样,沸腾了一般,不停冒泡。 他握着北冰洋,往嘴里喂了一大口,喉结像是陡峭小山一般上下滑动。 视线瞥下来,猝不及防地撞上程尔的视线,他顿了一秒,放下瓶子抽纸擦手。 “她们是你德森的同学?”贺让骁问。 “是。” “好朋友?” “以前是,后来不是。” “为什么动手?” 程尔不能想回避,“我能不说吗?” 如果要告诉贺让骁是因为金娜的所作所为,真的很难以启齿。 “可以。” 程尔松了口气,她慢吞吞拿起北冰洋,举到贺让骁面前,问出憋了一路的话:“你怎么会在那儿?” 骨节分明手指拿起北冰洋,斜着跟她碰了下,发出“叮”一声脆响。 “你看见我了跑什么?” 程尔呼吸停了一拍,他这句话分明在说没有凑巧,他就是去找她的。 目光移到她脸上扫了下,他又问:“我要是没在,你就准备不打算还手吗?” 贺让骁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了,他“啧”了一声,偏过视线喝了一口饮料。 “贺让骁。”程尔叫他,“你能把视频传我一份吗。” 她拿出手机做了准备,金娜欺负她不是一次两次,她总要拿点什么在手里。 金娜很害怕那段视频放出去,程尔就很想要。 贺让骁不咸不淡地说:“我骗她们的,没拍到。” “那你放得那段不是吗?” “就那么几秒钟,吓唬她们。” “今晚的事情你可以帮我保密吗?”程尔知道瞒不住,只要去德森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她还是想奢望一下。 贺让骁捏着盘子转了个方向,示意程尔吃串,随口一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程尔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事,心脏又被高高悬起。 早在下午放学时,林澈就打电话给他了,班上发生的事情他知晓一二。 “你头上的伤也是因为那几个人?” 程尔浑身戒备,突然有些难过,这些不好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贺让骁耳朵里。 “是。” “你想反击吗?”贺让骁忽然看向她 程尔仰着视线对视,“怎么反击?” “你想怎么反击,都行。” 她沉默了下,想了想处境,摇头:“没有胜算的。” 她不是胆小鬼,但莫名有种直觉会牵扯到贺让骁。 贺让骁低头看她,“只要你想,就有胜算。” 夜晚的烧烤摊最热闹,他们后面那桌换了一波人,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坐在烟熏火燎里侃侃而谈。 杯子碰撞出清脆响声,将烟火气具象化。 贺让骁去了厕所,他的手机留在桌子上一直在响。 程尔拿起来找人。 一条“泡芙”的新消息从顶端滑出。 [gm,刷新页故障。] 贺让骁回来后,接过手机,无所谓地点开泡芙,瘦削拇指屏幕上敲动,很快回复消息。 程尔在想gm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电话又打开,他慢悠悠接通,视线瞥了一眼程尔,“还在吃。” 隔了几秒钟,他懒懒勾唇,“我知道,还怕我把人吃了?” “你少打听。” 贺让骁听了会儿,又低语了几句话,挂了电话。 他拎着手机转来转去,撩起视线看程尔,“菁姐怕我把你弄丢了。” 程尔脑子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你跟菁姐她们是姐弟,那你为什么要我写保证书。” 还要粉色的。 她可是牺牲一个课间写出来的。 贺让骁嗤笑:“偷看别人,不让罚?” “那晚我是无意间撞见的,你们在说话,我总不能大摇大摆走过去吧。” “——怎么不能?” 他笑得坦坦荡荡,黑眸澄澈,像一片平静的海。 程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踩着昏黄的路灯往回走,贺让骁回了几条消息,问程尔:“我的笔记本放我课桌了吗?” 熟络之后容易让人心绪松弛。 “放了。”程尔忍不住说:“贺让骁,你画得王八是真的丑。” 贺让骁愣了下,简直对程尔刮目相看,笑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牙尖嘴利?” 程尔:“我说得是事实啊。” 贺让骁短促地“啊”了一声,“吃饱了就挑我刺是吧?” “没有。” “你作文写得也就那样,比我多十分而已。” 程尔态度诚恳:“哦!那我下次写烂一点。” 贺让骁:“……”可恶,让她装到了。 半弯月亮坠在云层,月光薄雾拢纱似的悬在树梢。 贺让骁忽然转过身倒着走,他单手插兜,唇淡淡勾着,灯光打在他肩头,少年眉头舒展,眼尾稍扬,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干净的,意气风发的鲜活深刻的劲儿。 微风轻轻撩动他发梢,那一刻程尔仿佛闻到了阳光落在树梢的味道。 她快步跟了两步。 少年笑着,把外套甩肩上挂着,“程尔,我发现,你还挺好骗的——” 他说的是骗她写保证书那件事。 难捱 第27节 —— 第二天下午。 贺让骁陪林澈在后门口买资料,书店没开空调又闷又热,他先出来透气。 有个小组群,几个人正在聊程尔。 贺让骁大致翻了翻,脸色拧着,低着头打字。 [借过:说这么真,你看见了?] 对方显然没意识到贺让骁的态度有点呛,还以为他感兴趣追了几张德森群里截图,内容是生日邀请程尔参加,她被孤立然后退群。 时间刚好是他带她去周寄吃饭那天。 一分钟后,热闹的小群突然陷入死寂。 [借过:程尔是我朋友,我不爱听,也不想再听到。] 发完消息一抬头,看见几个穿着德森校服的男生走过来。 贺让骁扫了一眼两人,他不疾不徐倚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捏着玩,“砰”地一声炸了气口。 林澈出来时没看见人,老板说贺让骁跟几个人往旁边去了。 林澈吓坏了,赶紧往巷子里冲。 巷子里传来肉身碰撞暴力动静,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哐当响。 “靠!骁哥!” 林澈冲进巷子里急刹车,眼前一幕让他傻眼。 两个男生皱巴巴窝在墙角,一个男生被死死锁住肩膀,脸贴地按在地上,贺让骁浓黑的眼里翻滚着怒气,他用腿压着男生的背,收紧力道,逼得男生哇哇大叫。 贺让骁嘴角破了皮,往外渗了点血,他的手肘和手臂上都蹭满了泥巴。 穿堂风刮过他的脸,绷着脸下颌格外凌厉,那双干净的眼睛垂下时冷而阴。 “还来吗?” 手机毫无预兆响了起来,贺让骁膝盖压低迫使男生闭嘴,单手从校裤里抽出手机。 看见来电人,微微挑眉,备注小花猫打来的。 周身冷感顷刻间消散。 贺让骁发善心放了挑事的男生,弯腰捡起包,单手挂在肩上,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 转头莫名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林澈。 嘴边悬着松散笑意,尾音往上: “小花猫,还会帮人洗衣服啊?” 作者有话说: 尔尔:猫猫拳警告! 周寄会有单独的文《野了的夏》专栏可见。 糙痞野x白富美 ——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引用海子诗歌 本章依旧掉落100份红包!!! 第17章 [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聂鲁达] 程尔又去了趟宜春街, 敲开美容院的门,里菁稍显意外地起身迎接她。 “程尔,你们今天约好了都来是不是?”里菁笑着拉她进屋。 程尔有些紧张, 视线扫过屋内, 问:“贺让骁也来了吗?” 里菁指了指卫生间,“早来了。还弄了一身泥。” 程尔将洗净的衣服还给里菁,乖乖坐在沙发里等,没一会儿, 贺让骁从卫生间出来,一身水汽,手臂湿漉漉的滴水, 他拿着条毛巾擦着。 看见程尔, 他动作愣了愣,拿着毛巾团了团,“来送衣服?” 程尔点头,视线盯着他有些乌青的嘴角。 “你嘴角怎么了?” 贺让骁舌尖顶了顶嘴角, 伤口不大但是有点疼,他笑了下,“磕的。” 什么情形才会磕成这样? 程尔不信, 贺让骁在她旁边坐下, 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合着冰凉的水汽,让她下意识往旁边挪。 “要不要再给你演示遍?” “是不是金娜找你麻烦了?”程尔只能想到这个。 她不觉着贺让骁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 “不是。” “那你擦药了吗?”程尔问。 贺让骁低笑声,“你要帮我啊?” 程尔当真了,起身要去买药, 被他握着手腕拉回来坐下, 这次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体温在慢慢延伸。 以前受的伤比现在重得多, 他都不会吭一声,今天被程尔一问,莫名觉着疼。 敞开腿,贺让骁弯腰从矮柜里拿出碘伏和棉签,一股脑扔桌上,再次懒洋洋陷进沙发里。 程尔手法笨拙地帮他处理伤口,许是嘴角这个敏感位置,她动作放得轻之又轻,但贺让骁还是拧起眉头。 程尔怕弄疼他,往他身边靠了些,少女的乌眸贴在眼前,近到睫毛要刷到他的鼻尖,呼吸又轻,让他嗓子莫名很痒,本能做出吞咽动作。 “你别动。”程尔说。 贺让骁眼眸垂下,勾过揉在沙发的外套,罩在她头顶,手指压着头轻轻晃了下,“别管了,骗你的。” 程尔掀开衣服,看见贺让骁已经起身,她也跟着起身,“你的这件衣服我可以带回去吗?” 贺让骁头低了点,浓黑双眸,看了下她的脸, “真要给我洗啊。” 明明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却被他蛊人声线说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那天过后,程尔意外收到一条林星里的好友申请。 他在申请备注那行写着:程尔,我是林星里,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程尔有些唏嘘,她以前跟林星里是好友,林星里是她最默契的桥牌搭档,一起拿过不少奖项。 短短几十天,一切都不复存在。 程尔想到金娜,又想到过去,她通过了林星里的好友请求。 林星里估计守着消息,回复很快。 [林星里:程尔,你转学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训练赛也不来,还删了我?] [er:对不起] [林星里:桥牌积分赛还参加吗?还是你要换搭档?] 程尔沉默几秒,低头打字。 [er:我已经退出桥牌协会,以后训练赛我也不用参加了。] 桥牌协会是市里的,只是将训练基地落在德森,德森的也有桥牌社团,优秀的年轻选手会被吸入协会参加一些青少年锦标赛。 程尔高一接触桥牌协会,在高校选拔赛一展风采,高一下半年就正式加入协会和林星里搭档,第一次配合参加名校巡回赛就拿到了男女双人混合积分赛第一名,此后两人过关斩将多次拿奖,越来越默契。 如果她没有转学,现在她应该每天会跟林星里备赛青少年锦标邀请赛。 [林星里:为什么?] 程尔给林星里说了句对不起,再次删除了好友。 指尖顿在屏幕没移开,少女咬着唇,表情像是很难过。 贺让骁扔下练习册,弯腰凑近盯着程尔看,“发什么呆?” 程尔把手机塞进课本里,局促扯出一点笑容,绷直了端坐着,手臂触碰到一点温热,程尔下意识看过去。 贺让骁在她旁边坐下,敞着腿闲散地倚着靠背,一只手搭在课桌上,拇指捏着笔转来转去。 手臂碰着手臂,他丝毫不觉,程尔感受到了他微凉的肌肤,生出一点热意。 “老师都没来,让我们来这么早干什么。”他嗓音有点刚睡醒的沙哑。 黑发支着,他伸手随便抓了一把,揉了揉后颈儿,干脆往后结结实实倚靠着。 赛前在阶梯教室补课是常态,贺让骁却没放心上,他点开一部电影,放进桌肚,无声地播放着。 程尔握着笔,偏头看他一眼,他懒懒的垂着眼皮,专注地看着电影。 这个电影程尔知道,一部打着烂片标签的国产文艺片。 程尔第二次转头时,贺让骁抬起视线,好整以暇瞥她:“你也要看?” 程尔捏紧笔,指甲在笔杆轻轻蹭,“你怎么看这部啊?口碑不是不好么?” 贺让骁笑得下,抱着胳膊靠回椅子上,“我就想以身试毒,看看到底有多烂。” 他又说:”万一他们骂轻了,我再补两句。” 程尔:“……” 难捱 第28节 电影刚播放十来分钟,贺让骁打了好几个呵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贺让骁,来做题吧。”程尔把出好的试题推给他,“这个电影这么难看吗?” 贺让骁揉了揉鼻梁,眼神有点散,他不冷不淡说:“骂都浪费力气。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它催眠效果就很好。我要把他推荐给林澈。” 程尔:“……”还不如不说。 贺让骁扯过草稿纸,凝视读题,几秒后偏头笑,“你要给我放水啊?” “什么?” 程尔撞入他带笑的眼睛,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贺让骁视线移回习题,抽开笔帽,笔尖在草稿纸磨出沙沙的声音,贺让骁握笔紧,下笔重,沙沙声中还掺杂着笔尖纸上戳出一顿一顿的声音。 程尔觉着好听,她稍微倾斜,目光落在他手上。 这是一道高难度几何题。 贺让骁手压着试卷,白皙手背上青筋明显,手指微微蜷着,指骨瘦削修长,指甲修剪得饱满干净,光是这只手就能吸引不少目光。 笔尖在图形上勾出笔直的辅助线,条理清晰地解题,字迹虽然潦草,但有秩序,达到一种莫名的和谐。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将习题纸推给程尔,拇指压着笔盖合上,眼睫垂落,手臂懒懒横在桌子上,随意问:“amc的题目难不难?” 程尔专注批作业,“你要报个名试试吗?” 贺让骁嗤笑,“我又不出国留学,参加那个做什么。” 程尔指尖一顿,侧过脸,“你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提到考大学,贺让骁更坦荡,像是大无畏,语气随随便便,“哪个大学要我就上哪个。” “我怎么不信呢。”程尔想了想,“我无意间碰到你桌子,看过你在看编程的书。” 程尔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我真是不小心碰到的,不是偷看。” 贺让骁无所谓笑了下,手指转着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随便看着玩的。” 程尔睫毛轻轻颤了下,点点头,忽然又听见他问:“你呢?” 程尔说:“京北医学院。你会笑话我吗?” 京北大学离嘉城很远很远,在地图上的线段都长达几厘米。 贺让骁侧头,短发半掩着少女脸颊,有点细碎的光落在她肩头,他缓缓开口,“为什么觉着我会笑话你。” “又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星,伸伸手能碰到。“贺让骁打了个响指,”难道程尔同学,还担心自己实力吗?” 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师还是汪姨,来自身边的人的夸奖都没断过,程尔也没真把这种夸奖听进心里,直到今天,喜欢的人直白的夸奖自己,她感到了羞涩胆怯,甚至是自我怀疑,她真的有他夸得那般好吗? 配得上他的夸奖吗? 程尔心脏跳得很快,脸颊隐隐作烫,手心烧了起来,她好像永远做不到贺让骁那般坦荡无畏。 “京北也很难考的。”程尔声音很弱。 “贺让骁说你能就能。知道为什么?”他双眸明亮如灿阳,偏着头笑,“因为贺让骁是神。” 程尔笑了,“学神也算神。” 贺让骁握着笔在桌面上点点,倾身过来神神秘秘说:“神很忙的。” 靠得近,属于他的气息更重,是好闻的清淡的味道。 “神不一定会倾听你的愿望——”他顿了下, “但我会。” 程尔心跳太过喧嚣,有些窒息。 窗外乌云散去,太阳坠在云层里,周遭镀上一圈瑰丽金边。 贺让骁走后,程尔举高“录取通知书”,反复调整角度,薄薄的纸片像是会透光。 嘉城没有光。 但,贺让骁眼里有太阳。 光终究会洒在你身上,你也会灿烂一场。 眼前自动浮现贺让骁勾过她的练习册的那一幕。 他打开笔,在空白处潦草写下两行字: 京北大学录取通知书: 程尔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请你准时报道。 为了显得比较真实,他还在右边画了个长了犄角的小公章。 收了笔,他递给程尔,抬下巴点了下, “——收了录取通知书,就不能反悔了啊,程同学。” 作者有话说: 周六上夹子,更新在晚上。 下本《春风不入夜》,周寄cp文《野了的夏》专栏可见,求收。 —— [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引用聂鲁达诗歌 光终究会洒在你身上,你也会灿烂一场。引用网络 录取通知书有参考网络。 * 第18章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毕赣] 周寄生日这天, 程尔专门向网吧老板请了假。 下午一放学就收拾书包,祁妙凑过来问她:“小耳朵,晚上有空没, 一起看电影啊。” 祁妙从课桌里拿出三张电影票, 神神秘秘地眨眼,她想要约林澈看电影但又怕被人发现,想要程尔充当电灯泡。 程尔本想帮她,“对不起啊, 妙妙,之前约好了今晚帮朋友过生日。” 祁妙摇摇头,“那你先给朋友过生日。” 祁妙往前看了一眼, 有些失落撇嘴, “也不知道林澈和贺让骁走那么快做什么。” 程尔正打算安慰祁妙,林澈跑着折返,弯腰在课桌里找出本书。 “林澈。”祁妙去到他身边。 少年满身热汗,双眸过分清亮, 像是雨后洗过的天空,他抬头:“奇思妙想,你怎么还没走?” 程尔看了他们一眼, 拎着书包悄无声息地离开教室。 她看了眼时间, 快步朝着公交站台去。 路上学生成群结伴,自行车来往穿梭,程尔背着包,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贺让骁的影子。 他真的不会给周寄过生日吗? 放学走那么急, 是有什么事情吗? 春荫街和桦川高中隔了五站距离, 程尔上楼时, 接到了电话, 对方告知她预定的生日蛋糕可以取了。 程尔回家火速洗漱,换了身衣服出门取蛋糕。 晚上七点多,暮色上涌,悬在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彻底被吞掉。 会许是白天的天气过于好,天色暗,也能勉强看见暗蓝色天空下涌动的云层。 程尔抵达周寄店外,玻璃门山挂着一个硕大的“今日休息”的牌子。 程尔缓了口气,理了理头发,敲门。 门打开,挂在门上那串铃铛叮叮当当作响,“谢——” 话还没说完,她抬眸对上贺让骁黑亮清冷的眼睛,“你来了啊。” 贺让骁扶着门,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晃了眼,视线递过去像是被吸住难以收回。 程尔今天打扮了,穿着一条黑色小洋裙,方形的领口设计露出少女漂亮精致的锁骨,发梢遮掩下若隐若现,及膝的设计的蓬松裙摆又添轻松可爱,下面一双纤瘦笔直的腿,黑色裙摆与白皙的肌肤碰撞出极致视觉差,漂亮又显出几分清清冷冷。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心里,他忘了错开身,心跳如雷吵着,僵直地站着没让她进门。 程尔紧紧捏着手提袋,担心自己许久不穿的裙子不好看,或者变得不合时宜而忐忑。 “嗯。”贺让骁移走眼,错身让她进门。 “程尔妹妹来了啊。”周寄叼着支烟从二楼下来正看见这一幕,他今天穿了件灰色无袖,晃晃荡荡的挂在骨骼嶙峋的身上,手臂上那朵张扬的山茶花仿佛开得更艳。 周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意味深长啧啧,“今天真漂亮啊,像个小公主。” 他去撞贺让骁,笑得贱兮兮,“是不是啊?” 贺让骁不冷不淡推开他,觉着他发神经。 贺让骁摘掉周寄嘴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周寄愣了下,惊喜去接程尔手里的蛋糕,“叫你来玩,你怎么还买蛋糕啊,有小金库了啊。” 周寄是知道程尔没日没夜做兼职赚钱,他瞥了一眼蛋糕上的“s”商标,如果没记错的话,slogn是嘉城最好的蛋糕店,他手里这份至少得花几百。 周寄挺替程尔心疼钱的,冲贺让骁抬了抬下巴,“看到没,程尔妹妹比你好。你来我还得三请四催。” 贺让骁斜斜瞥他一眼,不知道发哪门子脾气,摔进沙发里,垂下眼眸开始摆弄手机:“是啊,妹妹们都好,就我不好。你不高兴,我不来了呗。” 周寄:“?” 他低骂了句“我日“一脸不可思议。 周寄招呼程尔随便坐,又踢贺让骁腿,“给我颗糖,嘴里没东西不得劲儿。” “没有。”贺让骁视线定在屏幕上,拇指移动着房子。 难捱 第29节 “你不是随身携带吗?”周寄不信伸手摸,被贺让骁抓着抱枕虚虚挡了下,“干什么啊,男男授受不亲。” 周寄:“……” “我没跟你闹。”周寄无语极了。 “吃妹妹蛋糕就好了。” 周寄噎得不轻,他叉着腰盯着他看了几秒,舌尖顶了顶腮,像是在忍着脾气,“祝你居民幸福指数只降不增。” 贺让骁慢悠悠瞥他:“你好恶毒。” 他每天起早贪黑修房子收作物,就是为了提高城市居民指数。 周寄居然诅咒直降不增。 太恶毒,大恶人! 两人拌嘴时,周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眉头皱得老高,十分不耐按下接听。 周寄不给对方说话机会:“没空,今天不做。” 对方大约说了几句,周寄语气很呛:“到底你做生意我做生意啊,要你来当老板?” “爱做不做。”周寄挂了电话。 贺让骁早习惯周寄这狗脾气,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笑,“周老板,你这样能有客人绝对是靠你个人魅力。” 周寄不管好赖,哼笑一声:“还用你说。” 程尔帮周寄把蛋糕放冰箱出来时,贺让骁不见了,连他放在沙发边的饮料瓶都不见了。 程尔四周找了找,也没看到他人,周寄的朋友们一下涌进来,本就不大的后院显得有些拥挤。 聚集的陌生人越来越多,有人在院子中间支起了话筒,抱着吉他弹唱,气氛欢快热烈。 过于热闹的场面让程尔有些不适应,她回到屋内干坐着,周寄回来拿酒时,瞥见她稍稍一愣,“程尔,你坐在这儿多没意思,出去玩啊。” 程尔手心交错握着,拇指不自在地摩挲,“好。” 周寄出去一趟回来见程尔低头玩手机,笑着叫她:“你是不是怕吵,你上楼上去吧,楼上没人。” 周寄的朋友们在院子里勾肩搭背地跳起了舞,像自由盘旋的小鸟。 男男女女玩得很疯。 程尔点头,“好。” 程尔低头看看手机,三分钟前她鼓起勇气给贺让骁发了一条消息。 [er:你走了吗?] 没有回复。 程尔失落地锁屏,起身踩着木质台阶往上,墙壁上挂满了设计稿,天马行空的画,有写实的,也有抽象的,每一幅右下角都签了花体的zj。 字体豪放恣意跟周寄本人一样张扬。 程尔看完最后一副,也到了二楼,摆放着一尊维纳斯的石膏雕像。 看起来有些年头,石膏表皮微微发黄。 程尔停下,指尖在石膏像上触碰一下,很快缩回来。 她学静物素描那会儿,没少接触石膏像。 楼上两间房,一件敞着一间锁着,程尔进了敞着的工作间。 宽大的书桌上摆放满了线稿图册和未完成的画作,烟灰缸里盛满了烟头。阳台下放着一副画架,估计周寄是想画画的,原料调色盘都摆了一地。 程尔翻了翻图册,她学过画画,一眼就能看出周寄是那种天分高于后天的人,所以他的手稿充满了灵性。 程尔很喜欢。 手指会随着线条走向划动,隔空描摹砂。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程尔顿住,这才注意墙壁上贴着一道帘子,贺让骁翘着腿平躺在沙发上,瘦削白皙的手指撩起帘子一角看她。 一本打开的书盖住下半张脸,少年眼里漆黑,看她时趣味渐浓。 这一帧,程尔觉着像是从电影里截取的漂亮场景。 “我随便看看。” 程尔合上图册,端正地坐着,为他没走感到窃喜,又为和他独处而紧张。 贺让骁没说话,收回手指,捞起书盖住整张脸,继续睡觉。 薄薄的帘子隔着,程尔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说话,空气都仿佛凝滞。 时间温吞过,视线总是忍不住朝帘子内看,她想看看图册分心,然而手漫无目的的翻动页面,一张图都看不进去,每一秒都变得兴奋又难捱。 静了会儿,贺让骁散漫开口,“你给我发消息了?” 程尔:“嗯,我以为你走了。” 帘子后面发出一点窸窣动静,贺让骁翻了翻身,衣服和真皮沙发摩擦的声音格外细腻。盖在脸上那本书滑下去,砸在地上“咚”一声,贺让骁“嘶”了一声弯下腰捡。 再次陷入沉默。 贺让骁捏着书一角丢在沙发上,起身整了整衣服,撩开帘子走出来,撑着窗户往下看。 漂亮眉头轻轻拧着。 “周寄哪叫来这么多人。”他嫌吵。 说完,他拉开小冰箱的门,单手夹了两瓶饮料关上门。 “喝水。”他给程尔放了一瓶。 半倚着书桌拧开一瓶,急匆匆往嘴里喂。程尔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瞥见他线条凌厉的下颌,以及涌动的锋利的喉结。 程尔拿过水,慢吞吞攥在手里转着。 忽然,眼前伸来一只骨节湿漉漉的手,水碰到她指尖。 程尔抬眸,手里的瓶子被贺让骁拿去开了瓶盖又塞回手心,短短几秒钟,快得来不及反应。 “谢谢。”程尔道谢。 贺让骁没说话,重新拿起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他垂着眼,肩背没打直,肩胛骨在布料下凸显明显。少年的形态是流动,唯一不变的是坦荡痞冷的气质。 楼下欢声笑语,楼上却截然相反。 夜色越来越沉,屋内的灯光照在脸上,静的,程尔有点坐不住。 程尔能感觉到贺让骁情绪不高。 可能是跟周寄拌嘴有关。 “你不下去一起玩吗?”程尔找话题打破安静。 “没意思。”贺让骁勾起一串钥匙玩,他侧脸看她:“你呢?” 程尔如实回答:“人多我不太适应。” 贺让骁抛了下钥匙,眼神随之抬起来,“你们德森每年都有舞会,那你怎么办?” 程尔愣了下,“你知道德森有舞会啊,我之前都请假不参加。” 贺让骁笑了下。 他觉着两个人总不能待在楼上大眼瞪小眼,得找点事情做。他记得周寄在这儿安装了投影的,拨弄了半天也没调出画面,拍拍也没反应大约是坏了。 看不了电影,他倒是无所谓,睡觉玩游戏都行,再不济刷刷论坛,但程尔不行,她又不玩游戏,干坐着等楼下结束不得无聊死。 贺让骁在屋内折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好玩的,他重新靠回书桌边,低头睨着她。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没?” 程尔想了想,“要不要看电影。” “投影仪坏了。” “我下载了一部,还没看。” 贺让骁抬了抬眉骨,收起手机插兜里,感兴趣问:“什么名字。” 面对他充满期盼的眼神,程尔忽然担心她下载的电影是不是太老了,“《这个杀手不太冷》你看过吗?” 贺让骁松了口气似的,幸好不是爱情片,要是他跟程尔躲在房间里偷看爱情片,想想那画面还挺吊诡的。 他摇头,嗓音被冰水浸透,“没有。” 那也太好了,程尔轻笑着,点开下载的电影,看了看白炽灯照在屏幕上,她又提议:“要不要关灯?” 贺让骁眼皮跳了下,随口而出:“这个电影需要关灯?” 很快他意识到不妥,轻咳一声,不再说话。 “你要关就关吧。”他起身,按灭了灯。 屋内陡然一片黑暗,屏幕的白光照在两个人脸上,皮质沙发柔软地往下陷。程尔下意识看向贺让骁,他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像是磁铁般吸附到一起。 气息灼热,暧昧变得微妙。 贺让骁衣袖碰着她的手臂,布料蹭出一点密不透风的热,渗进肌肤,高热顺着手臂成片蔓延,过电般越发灼人。 程尔悄悄动下手臂,闻到他身上那股清新的味道。 电影声响起,贺让骁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些,手臂错开,腾出一寸间隙。 程尔的注意力全放在电影上,乌黑的瞳孔里印着画面,偶尔还会随着剧情生出一点小表情。 贺让骁倒没那么认真,视线懒懒地定在屏幕上,缓慢地眼睛,偶尔抬眸看看窗外。 “你以前没看过?”他百无聊赖,转过脸看程尔。 程尔摇头,“以前没空看。” 不光要学习,还要上兴趣课,还要培训桥牌,她的时间被瓜分了,汪姨又不让玩手机,她对电影的兴趣也没那么大。 “你呢,这个很经典你怎么没看啊。” “我只看烂片啊。” 难捱 第30节 “……” 故事渐入佳境,程尔几乎往后靠在沙发上,看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半个后背靠在他肩膀上,两个人亲密犹如抱着,贺让骁保持着姿势一动不敢动,庆幸程尔选的不是烂俗爱来爱去的爱情片。 “贺让骁——” “让让——” 周寄在楼下扯着嗓子喊,有点煞风景。 贺让骁不耐烦起身,“我去看看。” 黑暗里,他轻车熟路地走到窗外,手搭着窗外倾身往下看,扬起下巴,“干什么?” 楼下太燥了,音乐声盖过了说话声,贺让骁看着周寄比划了几下,问程尔:“要切蛋糕了,下不下去?” “去。” “来了。”贺让骁回周寄。 他直起身,看见程尔举着手机给他照亮,他笑了下,“不用管我。他这儿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程尔点头,手却没挪动,“你经常来这儿啊?” “嗯。第二个家。” “难怪他上次叫你来他这儿睡觉。” 贺让骁忽然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体笼在面前带来极强的侵略感,她下意识往后退拉开距离,听见他散漫的嗓音: “又让你偷听到了?” * “你俩在楼上干什么?”周寄勾着贺让骁肩膀压低了声问。 贺让骁掰开他手肘,“看电影,还能干什么?” 周寄有点不信,“看什么啊?” “这个杀手不太冷。” 周寄拉着他往蛋糕台走,“你还没看腻啊,这电影你都能倒背了吧。” 贺让骁懒洋洋笑,“我没你这么喜新厌旧。” “……” 院子里彩灯闪出五彩斑斓的灯光,挂在小桃树上气球被风吹得乱晃,小彩带在风里打卷儿。 风很热,丝毫掩盖不了这群人的热情,双层蛋糕插满了蜡烛,烛火被风刮歪,周寄假模假式闭上眼睛许愿。 几秒后,他吹灭蜡烛,大家顿时起哄,有人调侃他许愿脱单,也有人说他许愿持久点,周寄骂了句脏话,率先切了一块大蛋糕递给程尔。 “今天的生日蛋糕是程尔妹妹给我买的。”周寄笑着说:“以后她就是我亲妹妹,都得罩着她,不然别吃这蛋糕。” 一帮人又笑了几句,忽然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周寄脸上被砸了一块蛋糕,鼻梁眼睛都糊上了奶油。 他愣了一秒钟,瞥了一眼桌子,确认糟蹋的不是程尔带来的蛋糕,大骂一声,抓起一坨奶油摸过去。 场面顿时混乱,周寄玩疯了,见谁抹谁,连旁观的贺让骁也惨遭毒手,脸上被抹了一道。 程尔刚想笑,手臂被拽了一下,她匆忙转身与迎面飞来的蛋糕打照面,来不及防护,一截白皙手臂忽然挡在她脸前,声音很低:“进屋去。” 程尔愣着,贺让骁又推了她肩膀。 程尔从贺让骁怀里跑掉,她躲在屋内看见他胳膊上沾了奶油,他丝毫不在乎,加入混战,逮着人就抹,变成移动的蛋糕人。 欢脱恣意,充满蓬勃少年气。 周寄的脸被按进蛋糕里,他反手抹给按着他的手,贺让骁站在旁边笑得不行,肩膀轻轻抖着,眉眼沾了蛋糕,依旧难掩锋芒。 一群人闹够了累得瘫在院子里,周寄抹了把脸露出两颗眼珠,“欸,我怎么没看到程尔妹妹?” 他又问贺让骁看到没,贺让骁下巴朝屋内转,周寄同时看过去,程尔拉开门举手,“我在这儿。” 程尔脸颊沾了一小条奶油,可可爱爱的,几乎和雪白的肌肤融为一体,她眨着漆黑眼眸,局促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违规了?” 说着她挪到蛋糕旁,伸手挖了一指头,抹在干干净净的另外半张脸。 漆黑圆润的眼睛安静漂亮,像小动物。 贺让骁觉着像小猫,顺毛时多半是安静乖巧的。 大家被她举动逗笑,夸她可爱,贺让骁侧着脸,长睫下一双眼睛含着柔软的笑意。 他的薄唇弯着,不经意的一眼足够让人心脏怦怦跳动。 “我让她躲进去的。”贺让骁懒懒起身,身上脸上手指沾满奶油,他用手臂蹭了下脸,“痒死了。” 狭小的洗手间,因为塞了两个人而逼仄。 程尔拧干毛巾帮他擦脸,贺让骁实在太高了,她仰起头也擦得有点不顺利。 “闭眼。” 尤其他睫毛根部沾了奶油,程尔踮起脚,绷直了小腿没过会儿酸涩地往前踉跄一下,手下意识压在他胸口,少年胸口宽阔,滚烫。 那一瞬,像是打翻了草莓蛋糕,空气变得甜腻。 贺让骁垂眼感受着少女靠近,搅动着风都变得滚烫,空气里充斥着饱满的香甜,他伸手虚虚圈住她的背,掌心突如其来触碰到少女纤细的腰线。 又薄又韧。 少女恍若未觉地动了下,他蜷缩手指,悄然挪开。 柔软冰凉的毛巾在睫毛上蹭,柔软却毫无章法,蹭出不轻不重的痒意,又像是纵了一把火,贺让骁觉着浑身燥热。 “你脸上的蛋糕哪来的?”贺让骁觉着这么说不对,“之前谁给你抹的?” 程尔动作顿了下,“你啊。” 贺让骁神经跳了跳,他回忆着几分钟前的细节,现场很混乱,他手上沾满了奶油,不小心蹭到她脸上。 程尔侧身洗毛巾,贺让骁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少女倾身领口因动作微微滑动,露出漂亮凸显锁骨,白皙的肌肤比奶油还细腻,圆润纤薄的肩膀上勾着根白色细带,漂亮的想让人探索。 洗手间里密不透风,热意高涨。 贺让骁移开眼,滑动喉结,只觉着嗓子里那团火越烧越烈,又痒又躁。 程尔拧干净毛巾,细软的手指湿漉漉的,就着毛巾按在他脸上,贺让骁倏地按住毛巾,“我自己来。” 程尔没松手,“你自己看不见。” 贺让骁知道让她帮忙擦奶油不对,但又拒绝不了。 毛巾在脸上游走,从耳后到脸颊一点点仔细擦干净,她垫着脚晃了晃,被他虚虚扶住,太过专注擦脸,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窄,凉气被挤空,留下难以搅动的热气。 门外传来交谈声,有人按着门把手推搡两下,贺让骁出声对方作罢。 紧接着传来周寄的声音,他知道两人在里面,故意敲门:“让让,你可别欺负我们小尔妹妹啊。” 尾音上扬,带着满满怀疑。 贺让骁踹了下门,“你欠不欠?” 周寄吹着口哨走了。 贺让骁心不在焉,伸手要接毛巾自己擦。 “还要帮我擦脖子啊?” “马上就好了。”程尔闷声说。 灯管发出的热光炙烤着皮肤,程尔拿毛巾滑向喉结,锋纠结的触感锋利具有攻击性,却在毛巾蹭过时吞咽往下滚,手指清晰感受着起伏的弧度。 贺让骁眼色暗了暗,头也低了点,靠得近,呼吸如水草般缠在一起,都有些心不在焉,呼吸乱了热出汗。 毛巾被她捏的温热,细软地蹭过锁骨,贺让骁叫她名字。 程尔绷紧神经,维持着擦脸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地咽了下 ,“怎么了?” 声音从喉咙深处溢出,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要散不散的,有点含糊,像一阵热气拂过程尔耳边。 贺让骁睁开眼,垂眸望进她眼睛深处,重复。 这次,程尔听得清清楚楚。 他问:“——给别人这么擦过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回复正常,下午15点见。 贺让骁忍者,终于问出来了。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毕赣]引用《路边野餐》 * 第19章 [夏末的心中是被云覆盖的天/我们相爱的寂静中跳动着风——巴勃罗.聂鲁达] 程尓的呼吸被挤空, 呼吸急促,脸颊过分发烫,她装作若无其事撤开手, 老实回答: “——没有。” “我是第一个?” 程尓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 含糊“嗯”了声。 她嗓子是被什么堵住,快要呼吸不过来。 心跳也大得快要窒息。 贺让骁偏偏不说话,沉默让每分每秒都变得难捱。 程尓被焦灼的空气压低头,却错过贺让骁缓缓舒展并且拉起的嘴角。 她是一颗体积不大的气球, 贺让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为她充气。 就在她这颗气球趋于爆裂时,贺让骁从她手里拿走毛巾,错开身拧开水龙头, 哗哗地水滴浇在他手背, 又轻轻弹起飞溅到程尓手上。 难捱 第31节 她的心瞬间被烫了个窟窿。 “哐哐哐——” 玻璃门被砸得震天响,随即传吆喝,“谁在里面啊赶紧的,尿急。” 程尔看向贺让骁, 他一步跨到程尔前面,拉开一条缝,“我。” 对方笑着说:“小让啊, 你用完没啊?” 贺让骁说:“你去旁边等着, 好了我叫你。” 对方嗯嗯两声,趿拉着脚步离开。 “外面没人,你先出去。”贺让骁松开门缝让程尔先出去,自己拧干毛巾搭在肩膀上, 又拨了拨头发才慢悠悠晃去叫人。 周寄已经收拾妥当, 估计是上楼洗了澡, 穿着短袖短裤, 身上漂浮着薄荷沐浴液的味道,沁凉沁凉的。 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周寄拿着话筒唱歌,他五音不全,再好听的歌从他嘴里唱出来都有些鬼哭狼嚎。 贺让骁习以为常,懒懒笑了声,“也不怕人家告你扰民。” “哟,终于舍得出来了,这位朋友干什么去了啊?”周寄故意对着话筒说。 贺让骁把毛巾扔他脸上,敞着腿坐下,冷声冷气,“闭嘴。” “靠!”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周寄拽下毛巾,往腿上一搭,“敢做还不让说。” 贺让骁斜斜瞥他。 心情好都写脸上了。 周寄往旁边看了眼,压低声音问:“干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贺让骁装作听不见,不搭理。 贺让骁表现冷静就越欲盖弥彰,周寄就越好奇,拖着椅子凑他身边打探。 “还唱不唱。”周寄朋友拿走话筒,点了一首很躁动的摇滚,声嘶力竭,房顶都快被掀翻了。 贺让骁仰着头,脖颈经脉分明,喉结和锁骨有片肌肤呈不自然的红,周寄盯着看了几秒,觉着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 “看什么呢?” 周寄顺着视线看,什么都没看着。 “在看会不会有人来举报你。” 周寄嗤笑,得意洋洋:“知道我为什么租这儿吗,就是前后院子没人住,随便造。” 这点不可否认,周寄这个纹身店够荒凉,要不是他手艺好,脾气臭,在圈里小有名气,还真没人能找到。 程尔从屋内出来,周寄叫她坐在身边,看着她穿着小裙子,“啊”了一声,“你这裙子坐着不方便是吧?” 周寄拱了一下贺让骁,“你不是穿外套了吗,拿来借程尔妹妹用下。” 贺让骁脸色冷到了底,瞥了两人一眼,眼尾从她白皙笔直的小腿扫过,扣着拉链往下一拽,剥开外套丢给程尔。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薄薄的布料摸起来柔软温热,她想跟贺让骁道谢,他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机,眼慢慢悠悠移开。 又痞又蛊人。 “你随便用。”周寄替贺让骁表态。 程尔点头,乖巧坐下,抖开贺让骁的衣服盖在腿上。 以前祁妙说过,女生们妄想穿贺让骁的校服,她盖着他最喜欢的冲锋衣,还不止一次穿过,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比她们幸运。 “小让,要不要来唱一首。”有人点贺让骁。 贺让骁懒懒摆手。 “小让来一个吧。周寄一直吹你唱歌很好听。”那人干脆跑来拉贺让骁上前。 周寄忙着起哄,“是啊,我们小让一般不开嗓,怕惊艳到你们。” “是不是哦,他不唱,我们可不信。”贺让骁半个身子被那人拽歪,依旧稳稳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真不会唱。周寄吹牛的。” 男人说什么也不信,拽着他手臂非要他来一首,周寄发神经似的鼓掌,程尔也举起手轻轻鼓掌。 贺让骁后仰着,偏头瞥了一眼,忽然改了主意,“难听,别怪我啊。” “呜呼~”有人起哄吹口哨。 贺让骁微微倾身,理正黑色上衣遮住锁骨,接过话筒又靠回椅子上,懒懒散散地支着腿,他今天穿了条宽大的运动短裤,露出劲瘦的小腿。 他唇边挂着笑,拇指摩挲着话筒,似乎在想唱什么,脚尖抵着地倾身跟吉他手交谈两句,后者眼睛亮了亮,比了个ok的手势。 吉他手先秀了几个和弦,紧接着一道好听干净偏冷的嗓音抢了风头。 你微笑浏览手机里的浪漫 原来真心送出爱是这么简单 温习荧幕上 你可爱的模样 关于缘份的解释我又多传了一行1 贺让骁后仰着椅子,闭眼抬起下巴,夜风轻轻撩动他的黑发,少年松垮握着话筒,抵在唇边哼唱轻快歌词,偏冷的声音多了缱绻。 院外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漱漱地响,路灯斑驳打在他半张侧脸上,眉峰鼻骨都被描摹得深刻立体,身上那股懒懒散散的气质揉散在嗓子里,轻而易举蛊惑人。 后半段,他的耳尖染了一点淡淡血色,整个人都挂在椅子上 。 大家托着腮听得入迷,甚至有人拿手机拍视频,程尔侧着身子,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薄唇,还有上下滑动的喉结。 对方闭着眼睛,她可以光明正大盯着他看,满心满眼都是他,心脏的缝隙像是被某种丝状的甜蜜情绪填满,怦怦怦地震耳发聩。 有个小小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完了。 程尔感觉很热,视线看向地面,歌声仿佛贴在耳边低喃,不受控地再次转到他身上。 他就有这种让人舍不得分心一秒的魔力。 程尔小声在心里哼唱。 这样算不算唱过同一首歌。 程尓悄悄举起手机,学着别人光明正大拍照。 忽地—— 贺让骁撑起眼皮,视线很散地偏在她个方向。 视线猝不及防相碰。 少年表情温和,唇角柔软,大概没预料到程尔会拍他,缓慢地眨了下眼。 程尔窘迫,僵直着背,脸上该挂什么表情都忘了。 手机滑进一条消息,屏幕骤然想起白光,将停留界面暴露得一清二楚。 程尔慌忙伸手捂住,按灭屏幕。 贺让骁收回视线,唇淡淡勾了下。 “怎么想着唱这首啊,齁到我了。”周寄嚷了句,“啧啧啧,心情是有多好才唱这么甜的歌?” 贺让骁活动了下肩膀,动了动腿,将话筒抛给周寄,“以后不唱了。” 有人问:“为什么?” 贺让骁暗示周寄:“风评被你害。” 周寄笑着去揽贺让骁肩膀,“我们让让八成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又跟了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儿能终结你的初恋。” 大家都在哄笑。 有个姐姐开玩笑问贺让骁喜不喜欢她这种,贺让骁笑着说他哪敢跟天仙谈恋爱,把人哄高兴了。 周寄忽然点程尔的名字,程尔猝不及防撞上贺让骁视线,怔了几秒钟开口,她刚确实因为周寄那句贺让骁有喜欢的人走神了。 “什么?” 周寄笑得痞痞,还有些欠,“程尔妹妹,你说学校里是不是很多人喜欢咱们骁哥?” 程尔沉浸在知道贺让骁没恋爱过的巨大喜悦中,像是小松鼠找到了过冬的松果,正在尝试搬运回去藏起来,却叫突然出现的同伴夺走一般,喜悦戛然而止。 “不……不知道啊。”程尔有点胆怯,视线乱晃。 手心里都是汗,有点握不住手机。 “差不多得了。”贺让骁捡葡萄砸周寄。 夜晚的风含着白日的燥热,轻轻贴在脸上,程尔知道刚刚窘迫极了,悄悄红了耳尖。 “骁哥要不要来加入我们乐队。”一个烫着爆炸头的男人拖了把椅子坐到贺让骁旁边套近乎。 贺让骁抬抬下巴,“你们主唱还在呢,不怕他生气啊。” 主唱说:“我是贝斯手,缺主唱,临时凑数的。” “……” 那人又抛出诱人条件,“只要你加入我们,立马联系livehouse办演出。” 条件是挺诱人的,但是贺让骁没兴趣,他反应寡淡,敷衍笑下,“不了。” 那人不死心,“学生也没关系啊,你这唱功长相往台上一站,女孩们不得疯狂。” 所有视线都落在贺让骁身上,他着实没兴趣,淡声说:“我暂时还不打算靠颜值吃饭。” 态度嚣张肆意妄为,像冰镇的气泡水。 周寄笑着嗐了一声,打圆场:“当什么主唱啊,我们骁哥可是桦川高中的学神,常年霸占光荣榜那种。” “我们骁哥可不止读书牛逼。”周寄只要夸贺让骁就停不下,眼里表现出由衷的崇拜,一时没把住门,嚷了句:“你不知道那个很火的软——” “周寄。” 贺让骁瞥他,冷眼警告。 “很火的什么?”有人问。 程尔也被勾起好奇心,周寄讪笑一下,话锋一转聊别的转移了注意力。 难捱 第32节 程尔知道,那是贺让骁的秘密,差点被周寄说漏嘴。 到底是什么秘密。 程尔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探究欲望,抓耳挠腮想弄清,就算手抄一百张保证书也可以。 后半程大家开始打牌,程尔没参与,贺让骁则是没什么兴趣,寡淡地坐在一旁玩游戏。 程尔偷偷瞥见,他的城市建造得越来越大了。 周寄拿了好牌就喜欢骚扰贺让骁,他烦得不行,干脆拖着凳子坐到程尔旁边,远离祸害周寄。 周寄扫扫两人,提提嘴角,“程尔妹妹玩牌吗,我教你。” 程尔摇头拒绝,耳畔传来糖纸摩擦的窸窣声,余光里贺让骁不紧不慢剥开牛奶糖喂嘴里。 修长瘦削的手指捏着糖纸,漫不经心地折着,程尔猜他会叠三角形。 因为他每次都折这个。 贺让骁:“程尔拿过桥牌比赛的奖,你找她玩牌,自取其辱。” 周寄愣了下,他也没听过桥牌,知道能从贺让骁嘴里说出来,势必牛逼,“真的假的啊?这么厉害那更要玩了。我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贺让骁觉着周寄不见棺材不落泪,就想给他点教训,偏头询问程尔:“要不要教他做人?” 程尔笑了下。 所以当周寄丢出一张大牌,得意洋洋以为要赢了时,程尔不紧不慢抽出一张更大的牌压他。 周寄看着程尔连着抛手里的牌,他抓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牌都快哭了。 “之前别人打了一对,后面出了一张,你记错了。” 桥牌运动最考验脑力和记忆力,比赛中每一张牌都要记得清楚,才能精准算牌给搭档传递正确信号,记牌算牌是程尓养成的习惯。 周寄输得彻底,他不相信程尔记忆力真的那么好,提议不玩斗地主,改玩猜牌,他随意抽五张,按照顺序让程尔看一遍再打乱顺序塞回去,程尔要从五十二张牌里面找到正确的按照顺序排放。 短时间内要记住数字花色顺序,其实这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周寄自己都没办法做到。 程尔淡然地抿唇,示意周寄发第一次牌。 周寄增加了难度,抽出的五张牌在她眼前虚晃了一下就塞了回去,洗牌交给程尔。 程尔面色如常,纤细的手指滑动牌,依次抽出五张牌,在手心打乱重新排列。 周寄看了看拍的照片,又看看程尔排列的顺序,吸了一口气,“靠,我不信。” 贺让骁顶着腮,很轻的笑了声,像是一根细细的线缠上她的心脏,时而收紧时而放松,轻易被撩拨。 程尔表示再来,三四轮下来程尔记忆力毫无偏差,周寄额头冒了汗,他搓了下脸不敢置信地说:“我服了,真服。你怎么这么厉害。” 程尔:“随便记记。” “……” 贺让骁把玩着叠好的糖纸,扬起手砸向周寄,幸灾乐祸道:“让你浪。” …… 这一闹直接闹到了十一点多,周寄这群朋友都是夜猫子,这架势得闹通宵了。 贺让骁看看手机,再看看强撑着困意的程尔,贺让骁踢了下周寄,“我们先回去。” “你、们?”周寄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解释,“程尔住我家楼下,顺路。” “哦哦哦!吓我一跳。”周寄起身送他们,程尔将衣服还给贺让骁,他接过去直直地套身上。 扣着拉链往上一拉,衣领竖起来拢住下巴,跟第一次见他那会儿一样酷。 很奇怪,他的冲锋衣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穿上后身上那股冷感明显。 夜晚的微风是柔和的。 贺让骁折回去拿了手机出来,看见背对着他蹲着的程尔不知道从哪里骗来一只流浪猫。 黄色毛发的小猫在她手心蹭。 他往下跨了一步台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夜风兜脸灌下,他看着她摸小猫的手法,呵,还说他是第一个。 小猫竖着尾巴围着她膝盖打转,喵喵叫得欢快。 认识吗就叫这么亲热,她不过看你可爱摸你两下,贺让骁看着一人一猫腹诽了句,静静拿手机拍了一张。 小猫绕着程尔蹭了两圈,程尔挠着小猫下巴,小猫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声,身子尤其是下巴越贴越低。 少女跟小猫说着话,嗓音软绵绵的。蹲着显得很娇小,偏生手臂白净细腻,柔柔软软。后腰的蝴蝶结散了,系带松垮坠到地上。 他想到这只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按压时,燥意翻涌,扣着外套拉链往下拽。 少女发现他后,侧着身子朝他一笑,天上的星星都落进她眼睛里,明亮澄澈。 贺让骁鬼使神差想到了天仙儿。 他走到程尔身边停下,拾起系带,下意识绕了手指一圈,这个动作像是牵了只小猫。 —程尔小花猫 他又去看分她心的小脏猫,“你不怕它挠你?” 程尔才有点怕,松开小猫的爪子,小心翼翼摸摸它背,若有所思会儿,“你说周寄还想要生日礼物吗?” 贺让骁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哂笑一声,“他不可能养猫,他属鼠。” “……”程尔仰起视线看他。 下一秒,他无情拒绝:“撒娇也没用,我不会帮你求情。” 作者有话说: * [夏末的心中是被云覆盖的天/我们相爱的寂静中跳动着风]引用巴勃罗.聂鲁达诗歌。 文中1歌词,引用歌曲《浪漫手机》 第20章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博尔赫斯] 程尔眼眸乌黑, 认真看人时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本事。 但是贺让骁垂眼看着,态度坚决。 “不行——” 不是他没同情心,周寄怕猫怕的要死。要他养猫, 相当于提议让他去死, 当然就算真要选择,他极有可能毫不犹豫选后者。 “母猫没在,它好可怜。”程尔有点舍不得走。 语气又软又弱,比小奶猫还会撒娇。 贺让骁晃了晃系带, “我比它还可怜,走吧。” “……” “喵喵喵——” 一只大猫从灌木丛钻出来,看着小猫喵喵叫唤, 以为程尔和贺让骁要伤害她的小猫, 冲她龇牙哈气 “人家妈妈找来了。”贺让骁直起身,懒洋洋道,“看来猫妈妈不领情,怎么办啊, 程同学?” 程尔蹲着没动,贺让骁“啧”了一声,勾着她衣领把人拽起来。程尔猝不及防地起身, 又被推着肩膀转了方向, 力道贴在她肩膀推着往前走。 她的系带还缠在他手指,两人挨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仿佛慢一拍就会撞进他怀里。 “你没看出来吗,母猫压根没有弄丢小猫。”贺让骁笑着悠悠说:“她就是晒孩子, 结果被你当成没人要的小猫。” “程同学还说我是第一个。”他忽然低声调侃。 程尔僵着停下。 时间仿佛静了。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被他推着往前走。 程尔心念着小猫, 走了几步回头, 还没看清小猫,头被转了回去。 “小猫被猫妈妈收回家。程同学,你也该回家了——” …… 第二天早晨,程尔拎着早餐包慢吞吞进教室。 林澈跑过来,扑到她桌边,拽了凳子坐下,“程尔同学,你昨天干嘛了?” 程尔愣了下,“怎么了?” 林澈下巴意味深长点了下,“跟我们骁哥一起出去的吧?” 程尔心忽地提到嗓子眼,像是有什么盛大的秘密被发现,鸦黑的睫毛轻轻颤了下,见林澈知道了,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她昨天顶多就是跟贺让骁一起回家,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难道是贺让骁是说的。 林澈竖起食指,摇了摇,老神在在道:“是zj纹身工作室发的照片。你跟骁哥都在。” 程尔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贺让骁唱歌时,周寄是起身拍了张照片,她以为他拍的是贺让骁。 面对林澈审视的视线,程尔脸颊隐隐作烫,“照片你有吗,给我看看。” 林澈一把按在桌子上,低声说:“你先老实交代,你跟骁哥现在什么关系。” 他竖起两只大拇指碰了下,“是不是,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跟别人说。” “不是。”不知道贺让骁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他兜着林澈的头往外拉,像是没睡醒,清清冷冷带刺。 浑身透着没睡醒,困别惹我的劲儿。 “哥,你松手,头扭断了。”林澈叽叽哇哇叫。 “骁哥,够可以啊,我们新同学才来几天就被你拿下了。”林澈撇嘴,“你别否认啊,现在解释也没用,兄弟情已经当然无存了。” 难捱 第33节 贺让骁懒懒笑着,“我没打算解释。” 林澈气得不行,“断了吧断了吧,这破兄弟情谁爱要谁要。” 贺让骁:“……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脆弱?” 林澈:“不然呢?” 贺让骁说:“我解释你也没听,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澈唾弃:“渣男一般都用这句当开场白……” 贺让骁忍无可忍,随便捞出一本《小小姐》卷起来重重敲在林澈肩膀上,“你这么懂,让我渣过?” 过了会儿,林澈好奇心忍不住,妥协叫他,把周寄发的照片怼他面前。 铁证如山,看他怎么狡辩。 “你都把人带出去了,还不给人名分?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贺让骁拿过手机放大照片,他坐着唱歌,程尔规规矩矩地坐着,视线刚好看向镜头,眼神乖巧柔软。 贺让骁把手机抛回林澈,“是周寄邀请她去的,不是我。” 林澈将信将疑,“周寄哥怎么会跟她认识。” “我是周寄的发言人?” * 下午发周考试卷。 桦川高中从入校开始,每周考试已经是惯例,学生们叫苦不迭,但还得考,只不过绳子有时候也不能绷太紧,适当松一松,能更好保持韧性,所以老师们不会把周考成绩看得很重。 黄彬更是不将周考成绩当做排位条件,好位置差位置每个人都会轮到。 惯例换位置,大家抱着书本平行或者小组交叉,贺让骁老神在在倚靠着后桌,撩起眼皮看黄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坐回去。” 黄老师睨了他一眼,“这个地方不好?” 老黄这么问就是不同意,贺让骁懒懒地翻出一本书开始看,黄彬眼尖夺过来,封皮——《水浒传》 “四大名著也不让看啊?” 黄彬忍了又忍,把书摔在他课桌,“能看,但是没让你数学课看。” 训练有素的同学们十分钟就换好位置。 程尔距离贺让骁缩短了一位。 她开始期待换到贺让骁后桌。 黄彬见大家都规矩坐下,让课代表发试卷。 贺让骁对周考毫不在意,当黄老师抖了抖试卷,说:“咱们班这次有两个数学满分。但是题目简单,戒骄戒躁。” 贺让骁指尖的笔掉在课桌上,他缓缓仰头看向黄彬,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的竞争对手很强,他了解的。 同学们起哄,黄彬引以为傲地宣布,“程尔同学。虽然她来咱们班没多久,但是她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这次能考出满分跟她私下刻苦学习分不开。” 老黄还能再扯一点可以吗,贺让骁低头失笑,捡起笔夹在指尖重新转着。 这是程尔第二次参加周考,之前那一次她因为是转校生所以成绩没有公开,但是贺让骁前几天被请去办公室无意间看过摆在老黄办公桌上的试卷。 那一次程尔数学145分,扣分项是没写答案。 所以程尔靠满分是常规操作,压根不是老黄口中什么的进步。 她天生就在罗马。 同学纷纷朝程尔投去艳羡眼神,聪明的同学已经找程尔借笔记,黄彬把程尔的试卷传下去传阅。 贺让骁问他的呢,黄彬吐槽了一句:“鬼画符,下次把字写标准了再传阅。” 贺让骁:“……虽然我不是第一,你也不用人身攻击吧?” 黄彬有嘴难言。 这节课后半段,黄彬放下试卷啊,叹了口气说:“咱们班数学课代表找我卸任职务,我们需要再选一个新的课代表” 原先的数学课代表头埋得更低。 林澈正埋头玩手机,被粉笔砸在太阳穴,吓得脸都白了,呆滞地看着贺让骁。 贺让骁后仰偏头说:“投我一票。” 林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功利了?” 贺让骁:“你还不够了解我啊,澈澈。” 林澈被他叫得一激灵,哆嗦着肩膀说:“好好好,投你。” “要是想当数学课代表的同学,准备一下竞选词,到时候不记名投票。”黄彬说。 “老师,能推选吗?”林澈举手。 黄彬点头,“你想推选谁?” “贺让骁。” 贺让骁看他一眼,分明在夸他干得漂亮。 他懒洋洋举手,“老师,我推选程尔。” 贺让骁一出口,选举顿时热闹起来,林澈手舞足蹈问他干什么。 两大数学学神竞争,简直天人打架,其他人心服口服等着看热闹,黄彬让两人上台竞演,按照投票选谁。 女生优先,先上台,她是赶鸭子上架,紧张得抠着讲桌边缘,视线扫过同学,自信一点点回来。 “我可以和同学们一起解决任何学习问题,共同进步。”程尔说。 贺让骁近距离看着她发红手指一点点松开讲桌,很轻地扬了下唇。在程尔下台时,懒洋洋打直肩背起身,擦身时,衣料摩挲仿佛勾了电流,腾起一点热意,错开身。 贺让骁很高,他手指撑在讲桌,视线扫过众人。 “就算我不当课代表,我的笔记随便借。” 清冽偏冷的嗓音,倨傲又张扬,像是故意挑事一般,却又没有害意。 林澈带头,男生们一呼百应激动地拍着桌子,还有人喊骁哥牛逼。 贺让骁松开一只手,插进兜里,下巴微扬,“程尔,你让不让我抄作业?” 所有目光瞬间凝在程尔身上,紧接着起哄声拍桌声不绝于耳,黄彬见场面控制不住,敲了敲桌子。 探究的看热闹的眼神就像是一道火焰,考得程尔脸颊发烫,温度异常升高,低头盯着书本跳动的数字,心惊胆战地按了下心口。 贺让骁跨下讲台,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没规矩的侧着身,他没看程尔,程尔却感到了压迫和紧张。 黄彬收集了投票,叫了林澈和同桌负责唱票,贺让骁和程尔的票数难分上下,比分咬得很紧。 程尔心脏跳得很快,她干脆放下笔,趴在桌子上露出两只眼睛盯着黑板。 名字下面的“正”字不断增加,程尔一点也不感不到轻快。 祁妙写纸条问她:你跟贺让骁怎么回事啊? 程尔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回:不知道 唱票接近尾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人的票数你追我赶趋近于对半分,林澈写完最后一笔,两边一模一样的数让大家倒吸一口气。 这他妈好难选啊,林澈小声嘀咕。 黄彬看着规矩的票数也有些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位都是他不可多得的人才。 贺让骁忽然懒洋洋出声,“老师,我还有一票没投。” 林澈说不可能啊,他们班人数是双的,怎么可能莫名多出一票,贺让骁说:“有人请假没来。” “对哦。”有个同学摔了腿,在家养病,忘了算他。 贺让骁这票至关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黄彬料想他要投给自己,毫无悬念地宣布贺让骁当选时。 他低头纸上写了两张纸条递给林澈。 林澈看到他写的一下就炸了,不可思议看向贺让骁,半秒后无语转身在程尔的名字下画下2笔。 也就昭示着程尔以2票之差赢了贺让骁,当选数学课代表。 一整节课程尔有种踩在云上飘忽梦幻的错觉,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贺让骁投出他那票,一度让程尔丧失思考能力。 她望着贺让骁背发了会儿呆,决定还是要先口头感谢他一下。 她悄悄打开x公主对话框。 [er:谢谢你。] [x公主:?] 程尔盯着问号不知道回什么。 下一秒,新消息钻进来。 [x公主:我是怕他们看不懂我的字] 程尔:“……” 他还很骄傲? 贺让骁没等到回复,放下手机去翻练习册,翻着翻着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情,重新拿起手机打字。 [借过:学习这么好,怎么还要我给你讲题?] 他说的是那次在楼梯间,她可怜兮兮说不懂不会做,让他耐着性子在草稿纸反复讲了三遍。 程尔觉着他一定是个很好骗的傻子。 小傻子,小骗子,还挺配,他轻哂。 [借过:小骗子] 贺让骁觉着惩罚力度还不够,低头点着手机,把程尔的备注从[小花猫]换成: ——小骗子 难捱 第34节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我被玩弄了。 贺让骁骚就完了! *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引用博尔赫斯诗歌 第21章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得动你——博尔赫斯] 程尔下课后才看到消息。 这秋后算账的语气让她胆颤心惊。 像是被人当头棒喝, 都是懵的,后知后觉涌上来后怕感,程尔甚至不敢细想想她是不是漏了马脚。 她仔细回想, 一定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最终归结到她有意无意跟贺让骁走太近了。 也许是错身时挨得近,一个人是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声的。 她太得意忘形了。 程尔决定单方面离贺让骁远点,退回安全范围才能长长久久看着他。 桦川高中有个特色物理课, 是物理教研组老师们争取来的,每周一次共同参与一个趣味物理实验。 操场上摆放了一大筐乒乓球,每个球身都用记号笔标记了数字, 所有参与实验的人需要在活动入口填写一张心愿标签。 “小耳朵, 你要写什么心愿啊。”祁妙凑过来看程尔。 “老师说要写近期能实现的。”程尔提醒她。 祁妙为难地捏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澈和贺让骁,叹气:“也不知道林澈会写什么。” “小耳朵,你帮我问问林澈吧。” 程尔笔尖顿了下, 后面有人在催,程尔低头快速写好心愿捏在手里,“你自己发现他的愿望不是更浪漫吗?” 祁妙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 我要自己发现。” 两人写完心愿,祁妙拉着程尔挤到林澈身边,看看林澈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贺让骁。 “贺让骁,你写了什么心愿啊?”祁妙问。 林澈忽地抽走祁妙的便签, 举高:“奇思妙想, 你写了什么啊让哥看看。” 祁妙伸手去夺, 急得小脸发红, “林澈,你不许看。” 见她眼里泛泪,红着脸像是真的生气了,林澈意识到闹过了,赶紧塞回她手心,“好了,我不看了,对不起嘛。” 祁妙攥紧小纸条,委屈快承承受不住了,转过身抱住程尔。 程尔拍拍祁妙的背,悄声问她:“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心愿吗?” 祁妙哼哼两声,“他就是块木头。” 程尔偷偷瞥贺让骁,他规矩地站着,薄唇抿着脸部线条利落分明,好看的让人过目不忘,总能成为人群焦点。 他身边来过几拨女生搭话,他冷冷淡淡的态度,直接把人冷走了。 视线往下,她看见贺让骁指尖夹着浅黄色便利贴,松松垮垮的,指尖拨着玩。 老师入场,四周瞬间安静。 “同学们,我们今天的趣味实验是液氮实验。这里有两百个两两相同编号的乒乓球,我会球倒入容器中,到时候捡到同一个编号的同学,要交换心愿并且帮忙实现。” 现场一片沸腾,同学们的好奇心燃烧,变成热浪的风扑来。 有些蠢蠢欲动在滋生。 退到安全线外,老师简单阐述液氮液化的理论知识。接下实验开始,老师将液态氮倒入瓶子,拧紧瓶盖放入大容器中,再迅速倒入乒乓球。 老师捂着耳朵迅速撤离。 视线中心只剩下大容器,画面忽然静止,大家也不知道会发什么,屏息凝神盯着大容器。 几秒后,随着“砰——”一声巨响,大容器飞离地面,乒乓球和白色气体喷薄而出,白色气体像云朵一样炸开,乒乓球飞出容器。 震撼般的安静后爆发雷鸣般掌声,欢呼和口哨此起彼伏,被气体推到天空的乓乒球如雨点般落下。 哗哗啦啦砸在身上,砸在地上。 理科的浪漫就在于此。 程尔弯腰拾起脚边的球,祁妙赶紧凑过来,“你是几号?” 程尔给她看,“22号。” 祁妙说:“我是13号。” 祁妙抻长了脖子看林澈,他捏着球,看不清。 忽然林澈转身问祁妙:“祁妙,你几号。” 祁妙扭捏说:“13号。” 林澈咧嘴笑,“哈哈哈哈啊我不用跟你一个组。” 祁妙:“……” 林澈又问程尔:“你几号?” 程尔回:“22号。” 她想问林澈贺让骁是多少号,他要跟谁一组做搭档,谁又有好运气能看见他的心愿。 操场上这会儿正热闹,大家都在寻找命定的搭档,人来人往,他们中间隔了好多人。 好几个女生凑过去问贺让骁,他冷冷淡淡将球塞进口袋,转身朝着登记处去。 这是找到了搭档了吗? 程尔捏着球失落地想哭。 祁妙问程尔:“你还不去找你的搭档吗?” 程尔摇摇头,她没心情。 祁妙也没心情,两个人走到花坛边坐下,祁妙低声抱怨,“我好像喜欢了一块钢板。怎么办?小耳朵,我好累啊。” 祁妙的感受程尔何尝不能感同身受,喜欢一个人,一喜一悲都跟那个紧密相关,他跟自己多说了句话,能高兴很久,他忽略自己,心能跌到谷底。 暗恋就是走钢索,明知道得不到回应,随时可能会踩空,可还是要固执尝试,哪怕粉身碎骨,深陷其中。 两个女孩互相安慰打气,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忽然走过来,羞涩内敛地问:“请问你们是13号吗?” 男生面颊通红,耳根也红,显然问了不少人。 前一秒霜打了茄子似的祁妙,她仰起视线看了一眼男生,瞬间满血复活,“是我,我是13号。” 男生也松了口气,笑了下,“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林澈就掺进来,挤在祁妙和男生中间,挑眉,“你是13号?” 男生点头。 林澈从口袋里掏出球,强势张狂地说:“我跟你换了。” 男生有点懵,林澈直接夺走他的球,得意跟祁妙炫耀:“奇思妙想,跟我组队吧!” 男生懵了会才意识到林澈不是开玩笑,涨红了脸,面对林澈酷酷的表情,“老师没说可以换。” 林澈也说:“老师也没说不能换。” 他揽住男生肩膀,凑在耳边低语,几秒后男生抬头看看祁妙,点点头,捏着被换掉的球重新找搭档。 祁妙看着男生远去,有些过意不去,视线忽然被男生的身影填满,林澈问她:“他好看?” 祁妙嘟嘟嘴,“还不错啊。” 林澈不悦,拽着她肩膀拎着往旁边走,“他那样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看看这样的,肌肉看到没?” 两人说话声越走越远,程尔托着腮坐着发呆。 林澈也不是祁妙说得那样无知无觉。 她的搭档又在哪里? 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傍晚的红霞在天边拖出浓墨重彩一笔,层层叠叠铺满天际,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蝉鸣不止,热烈鼎沸的深夏轰轰烈烈来临。 风裹挟着滚烫的温度,树影胡乱摇晃。 程尔头发被拽了一下,他侧过头没看见人,再转个方面撞进贺让骁的眼睛里。 少年双眸明亮,映着傍晚热烈的霞光,锐利的眼角撒此刻浸润了淡笑,倒没那么凌厉。 程尔反应过来,下意识要起身,忽地肩膀一个力道,将她按回原位。 “你的搭档呢?”贺让骁抬起下巴,望着操场。 程尔浑身紧绷着,手心里捏着球,局促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余光里,也没能看到其他人过来找她。 “不知道,还没去找。” 贺让骁坐在她下面一级台阶上,腿随意往下搭着,手肘往后撑在台阶上后仰着视线看她。 风轻轻吹在他校服上,往上吹动少年的黑发。 程尔想问他不用去找搭档做任务吗,怎么一副闲散的无所事事的样子,但她还是选择闭嘴。 “你怎么不问我多少号?”贺让骁反问她。 程尔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捏着球,低声了一句:“你又不是我搭档。” 声音很低很弱,明明是反驳,却让人觉着像撒娇。 难捱 第35节 贺让骁听见了,将她表情全纳入眼底,他侧着身,少年敞开的校服衣领里凸起的锁骨,青筋分明的脖颈,晃入眼中。 散发着少年独有的蓬勃鲜活的荷尔蒙。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贺让骁漫不经心看她:“你偷看我了?” 可能吗,她连梦都不敢做这种的,又怎么可能敢想贺让骁是她搭档。 两个女孩手挽手走过来,礼貌问贺让骁是多少号球。 贺让骁手转着球玩,语气懒散:“22号,麻烦帮我转告22号,让她快点来找我。” 女孩们遗憾“啊啊”两声,点头离开。 程尔看清他指尖压着的“22”时,第一反应是她记错了自己的号码,反复确认到快不认识数字,紧接着一股喜悦才炸开。 她不敢相信她的搭档是贺让骁。 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被她遇到了? 程尔举起手里的球,给他看数字。 手心空了,贺让骁一点也不意外,将两颗球放到一起,起身,“走吧,去登记。” 程尔反应慢了半拍,直到贺让骁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匆忙起身跟上去。 在登记处搭档后,程尔还有些眩晕飘忽,那是一种没有踩到实处的感觉,软绵绵轻飘飘的。 祁妙挣开林澈跑来,“小耳朵,你找到了搭档了吗?帅不帅?” 程尔:“……” 这要她怎么回答,贺让骁就在旁边,她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问你呢,你搭档帅不帅?”贺让骁跟着起哄。 程尔抿唇,憋了会儿点头,“还行吧。” “还行?”贺让骁垂眸看她。 “你搭档人呢?”祁妙东张西望,没看到有哪个男生啊。 “这儿!”贺让骁说:“我就是程尔的搭档。” 祁妙不敢置信看他,“贺让骁,你就别开玩笑了。” 贺让骁默不作声,几秒后祁妙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有些惊讶问程尔:“真的吗?他真是你搭档。” 程尔点点头,“他是22号。” 祁妙羡慕程尔的运气,抱着她说要吸吸欧气,把程尔蹭的很痒,哭笑不得地躲。 林澈把祁妙拽走,程尔吐了口气,再次看向贺让骁,“你的心愿纸条呢?” 她犹豫着把自己的心愿条递给他。 贺让骁懒洋洋从口袋里摸出心愿条,交换后,拆开看。 程尔忽然顿住,跟贺让骁确认:“你确认没给错?” “没错。”嗓音很淡。 “可是你什么都没写。” 程尔手里这站心愿条是空白的。 “就是空白的。” 贺让骁瞥了一眼程尔的心愿条,慢悠悠说:“你帮我实现什么,什么就是我的心愿。” 程尔的心脏又不受控制跳起来。 ——你帮我实现什么,什么就是我的心愿。 他怎么那么会说。 “你没有什么想实现的?”程尔总觉着像他的恶作剧。 贺让骁捏着程尔的心愿条玩,漫不经心:“有没有,不是看你吗?” 程尔不吭声。 傍晚轰轰烈烈的余晖即将收场,一点尾巴翘在天边迟迟不肯落下。 程尔说:“我会好好想想。” 贺让骁眼皮一跳,他总感觉程尔这句话没什么好事。 但他没证据。 “你的心愿是考到年纪第一。”贺让骁展开纸条念出声。 程尔有些窘迫看他,这个心愿是她不确定是谁会成为她搭档随便乱写的。 “我乱写的。” 贺让骁了然点头,“也是,毕竟你想爬我头上,也得问当事人同不同意。” “……” 程尔已经预判到愿望实现的难度了。 活动结束后,林澈嚷着一起去小商店买水,贺让骁没拒绝,沉默着跟着他们。 林澈和祁妙简直就是欢喜冤家,说什么都能怼起来。 祁妙气得不行,“你上辈子是杠杆吗,我说什么都要抬杠。” 林澈啧了一声,打趣道:“你上辈子还是兔子呢,这辈子一生气就眼红。” 这两人到底是吵架,还是打情骂俏,程尔听不下去。 林澈过来缠贺让骁,问他捡到的球不是22号怎么会跟程尔一组。 贺让骁没搭理他,但林澈说对了,他初始小球并不是22号,而是他怼在登记口找人换的。 那人问他为什么要换。 贺让骁漫不经心说:“哄人开心。” 贺让骁手机震了两声,他瞥了一眼,快步走到空地接听,背对着她,骨架很宽,撑起的背影好看。 林澈和祁妙还在小商店,程尔站在门口空地,拿出手机随便看看。 朋友圈更新了不少动态,她拇指按着往下滑动,忽然定格在周寄的动态。 几个小时前,周寄发了一张照片,小黄猫依偎在大猫怀里晒太阳。 周寄配文:俩祖宗 程尔放大图片,是她那晚看见的猫妈妈和小猫咪,此刻两只猫咪睡在猫窝里,阳光照在金黄的毛发上,猫咪舒服地闭着眼,四肢伸展。 贺让骁不是说周寄不养猫吗? 她觉着不可思议。 程尔点了赞,又给周寄发消息。 [er:周寄哥,你收养了那两只小猫吗?] [周寄:不养不行,被俩祖宗碰瓷了。] [er:怎么了?] 大约周寄需要说的事情比较麻烦,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期间贺让骁打完电话回来,静静站在一旁。 程尔有点兴奋地跟贺让骁说:“周寄收养了那两只小猫。” 贺让骁:“是吗?他不怕天敌了,可喜可贺。” 手心震动两下,周寄发来的。 [周寄:昨天找大师算了下,他建议我养猫有助于蓄八方之财。] 程尔觉着好笑,“周寄哥说是算命的建议他养猫,想不到周寄哥还挺迷信。” 她又问:“你是不是跟他提过收养小猫啊?” 她说完见贺让骁没反应,偏头对上一双凌厉视线。 空气静了静。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问错了。 贺让骁自动跳过忽略问题,转了话题: “你叫他周寄哥?” 程尔问有什么问题吗,当时她送蛋糕,周寄就说把她当亲妹妹,再说了周寄比她大,也没什么不妥吧。 贺让骁说没什么问题,只是头低了点,看着她的脸,嗓音下压偏冷,怎么听都是算账的语气。 “你叫他周寄哥,叫我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尔尔:那你报警吧! 周寄:我谢谢你。 鹊鹊:我的评论呢?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得动你]引用博尔赫斯诗歌 * 第22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难捱 第36节 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博尔赫斯] 他这么一对比, 程尔也听出了差别。 之前周寄叫贺让骁哥,她叫周寄哥,怎么不能她叫贺让骁哥吧? 怎么想都觉着怪异。 两人沉默不语。 林澈忽然从背后蹦出来, 把两人吓一跳, “你俩在说什么?” 程尔摇头。 谢天谢地,林澈帮了大忙。 林澈丢了瓶水给贺让骁,转头问程尔,“新同学, 你是怎么跟周老板认识的啊?” 贺让骁淡淡瞥林澈。 将他搭在肩头的手推开。 他回复周寄消息,[借过:恭喜你年纪轻轻喜当爹。] 周寄丢回一个字:[滚,以后少坑我] 林澈没眼力见, 又问:“你们关系很好嘛, 我看到他生日邀请你了。” 程尔心说,她刚想糊弄贺让骁。 林澈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尔话题一转,“你怎么也认识周老板?” 林澈笑了下,“跟着骁哥玩认识的, 他那儿纹得纹身超级酷,可惜他不做学生的生意。” 祁妙接话,“还好意思说, 之前他跑去周寄那儿, 想要周寄给他脚踝纹个纹身,还被周老板拿着扫帚打出来了。” 提起那件事情,林澈又羞又臊,还有些肉疼, 毕竟扫帚搭在腚上是真疼。 “哪有这种做生意的, 送上门的客人不要。”林澈吐槽, “他不给学生做生意, 但他总是拉着骁哥上网。他不知道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吗?” 安静半晌的贺让骁忽然开口,“你考15,我考150,四舍五入也不可能一样。” “……” 接下里的日子飞速往前,程尔在即将期末开始前也没想好要替贺让骁实现什么愿望。 贺让骁嘴上不着调,但对程尔想要成为第一名这件事情还还挺上心。 他分析过程尔的成绩,均衡几乎没有短板。 要说这些均衡中,也就是语文稍微比没那么亮眼。 但得知贺让骁要给程尔补习语文时,林澈嘴角都抽抽了,“程尔同学脑子没被门夹吗?” 贺让骁抄起书打林澈,“你瞧不起谁。” 让贺让骁补习语文,林澈掐人中说:“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这天程尔做完贺让骁给基础题,她压低了声音问贺让骁:“暑假你什么安排?” 贺让骁莫名看她:“补课。” “……” 她当然知道暑假要补课。 补课结束还有十几天假期啊。 总不能天天都在网吧过吧。 贺让骁稍微一思索,“上网。” “你有没有想去玩的或者什么特殊的安排?不是上网补课这种。”程尔捏着笔追问。 贺让骁一下反应过来,懒洋洋支在课桌看她,“你是想打听我想做什么,然后滥竽充数完成愿望?” 被看穿了,程尔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 贺让骁抬了抬眉骨,语气懒散,“不是要帮我实现愿望,那是想约我啊?” 尾音被笑吞掉,意外蛊人。 程尔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说不出话。 她拽着试卷,往旁边挪了点,“你当我没问。” 后半节课贺让骁很安静,他一直在写程尔出的竞赛题。 薄削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弓着骨节线条分明。下午他打球,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绿色篮球服,绷直的手臂青筋明显。 虽然累的满头大汗,程尔却觉着他没有难闻的味道,热汗顺着脖颈往下淌,少年初成散发的荷尔蒙气息蛊惑人。 贺让骁做完习题丢给程尔,自顾自打开游戏,收割完作物,又点开一部老电影。 “《杀手》好像下个月重映,你要不要去看?” 贺让骁顿了下,眼睛慢条斯理移向她,“你要请我看电影啊?” 程尔胆怯怕泄露少女心事,摇摇头,“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给你买票。” 贺让骁唇淡淡勾了下,半晌,不咸不淡说:“你糊弄我?” “我没有。” “那你请我看电影,你不去,让我一个人?” “我没说请你看电影。” 贺让骁呵了一声,“说出你的真心话了吧,你只是想完成任务。” 程尔被他的话术绕住了。 她紧紧地攥着笔,不知道怎么解释,急得手心冒汗。 程尔还没批完习题,贺让骁收起手机,抱着书和本子离开阶梯教室。 程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沮丧地低下头。 程尔回教室时,贺让骁早不在座位上,程尔为方才猝不及防的争吵沮丧,题目也写不进去。 她很想问问贺让骁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但她不敢。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程尔塞好书包,拎着就往外跑。 刚到学校门口,就被叫住。 汪姨从榕树下走出来,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程尔朝她跑过去,“汪姨,你怎么来了。” 汪姨笑着打量程尔,看着看着眼睛里泪花滚动,嗓音哽咽,“瘦了。” 程尔拉住她手摇头:“没有,还和以前一样。” 汪姨摸摸她下巴,“都尖了。” 程尔不想汪姨伤心,安慰她:“他们说这样漂亮。” “胡说,你这就是瘦得脱相了。” 程尔和汪姨来到校门口的冰室,汪姨将保温桶打开,“我炖了你最喜欢的莲藕排骨,趁热喝。” 馥郁的香味弥漫,程尔被勾着有点饿了,她点点头,没有辜负汪姨的心意,喝了大半桶排骨汤。 汪姨欣慰地看着她,跟她商量,“等你高三了,别在学校吃,去我家或者我给你送。” 程尔张嘴推辞被汪姨严厉的眼神堵回去,汪姨说:“高三非常时期,营养必须跟上。” 两人许久没见,续了会儿旧两人才离开,汪姨执意将程尔送到春荫街才离开。喝了汤心情好了不少,回到春荫街心情又沉下来,她要怎么哄贺让骁。 公主脾气真的善变。 程尔拎着保温桶往家走,夜晚的春荫街沉睡,一切都静悄悄,当然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也无处遁形。 “贺让骁,老子给你说了多少遍!狗屁比赛老子不管!老子不会送你读书!” 一道男人的爆呵惊醒了声控灯。 程尔站在楼下,忽然顿住,心脏遭了迎头重击,双脚比灌了铅还沉。 “你次次考得好有屁用?能给老子买酒还是什么?” “女表子生的野种就算读书也是野种!” 程尔看着楼上声控灯明明灭灭,脸上难过极了。 男人咆哮:“滚!滚出去!” 紧接着传来一道很重的摔门声,程尔睫毛颤了颤,但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程尔快速闪到暗处靠墙躲起来。 贺让骁从楼道里一跃而出,他穿着冲锋衣,没有拉拉链,两片布料松垮地敞着,手指勾着书包挂在肩膀。 他从光亮走进黑暗,五官神情全都隐匿在黑暗中,程尔只觉着他的骨架高大,融进夜色的落寞寂寥,仿佛压弯了少年的肩。 书包丢在脚边,他后背直直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窸窣声。 借着微弱的光,程尔看着他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他低下头,扣着拉链往上拉,冲锋衣将少年的身躯完全包裹。 像一道屏障,只要穿上冲锋衣,释放冷意,他变成钢筋水泥,百毒不侵。 贺让骁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听见贺建明一口一句表子野种,他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堡还是被轰得面目全非,废墟之上一片黑。 “咔嚓——”咬碎了糖果,舌尖尝到一点甜味。 不可否认,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糖。 他低迷地垂着头,少年的背弓着,周遭气压很低。过了会儿,他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点开。 屏幕的白光照亮他满是痛苦的脸,贺让骁在屏幕上按了按,好多消息他一条都不想回复。 难捱 第37节 胡乱地按了按,他忽然瞥见一道影子,直直地扭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程尔呆滞着,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解释自己的存在,紧张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贺让骁按灭手机,缓缓直起身,衣料摩挲出窸窣声响,不大不小,却格具压迫感。 程尔抱着书包扭身就跑,谁知道腿麻了,刚迈出一步,就被贺让骁拽住衣领,定在原地。 仿佛有几万根针同时扎着腿,程尔难受得忍耐着,眼睛都憋红蒙上一层雾气。 “跑什么?”贺让骁嗓音冷淡。 程尔欲哭无泪:“脚麻了。” 贺让骁只当她在找借口,轻嗤:“让你听墙角还辛苦你了,要不要给你找个按摩?” 程尔是真的钻心的难受,她微微弓着背,皱着眉告饶:“真的麻了,你让我蹲会儿。” 贺让骁睨着她,松开了手,程尔顺势蹲下,手指捏着脚踝揉捏,笼在一动不动的影子里,暗暗松了口气。 贺让骁垂眸看着她发顶,几秒后蹲了下来,盯着她脸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她话的真实性。 “难受?” “很快就好了。” 贺让骁转身把书包拎来,丢她脚边,“你垫着坐。” 程尔不好意思也不敢坐贺让骁的书包,她摇摇头,咬着牙站起来,一个踉跄不稳,贺让骁陡然扶住她。 手心贴着少女的纤薄的身体,薄薄的布料阻隔不了热意渗透,程尔又惊又慌,从他手心逃离,心跳如雷。 “想好了么?”贺让骁忽然开口。 程尔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次偷听的理由。”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 怪只怪他爸声音太大,可是她不能说。 程尔心虚,视线四处乱晃,扫过他手臂时忽然定住。 呼吸一并被停住。 贺让骁冷白脖颈和锁骨处现出一道长长的淤青,从脖子蜿蜒到衣领里,鲜红骇人。 程尔大概能想到她锁骨处的淤青怎么来了的,她呼吸着滞住,抓住他手臂,声音轻颤,“你受伤了?” 凑近了看,锁骨不光有淤青,耳下连着脖子的那片皮肤被锐器划破了皮,渗着血。 滴滴答答往衣服里淌。 程尔慌忙找纸帮他擦。 贺让骁脸上的表情荡然无存,抽回手臂,挡了下,冷声,“不用你管。” 程尔心尖被刺痛了一下,她再次抓他,“你流血了,需要去医院处理伤口……” 现在天这么热,万一伤口发炎溃烂了怎么办,程尔越想越害怕。 贺让骁却不以为意,挡开她,眉峰拧着,“不需要。” 程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翻脸,好似之前的熟稔都不复存在,她想不到靠近他的办法,急切说:“那你去周寄那儿,我给他发消息。” 程尔仰着头,眼睛里蓄着水汽,快哭了似的看着他,贺让骁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害怕?”春荫街里谁把他们一家当疯子。 大疯子,女表子,小野种。 换其他人早该躲得远远的。 贺让骁视耷着眼皮,不知道在等什么。 程尔笃定:“不怕。” “我陪你过去好不好?”她放低了声音哄着他。 贺让骁没拒绝,程尔牵着他的书包带子,怕他半路反悔转而牵住他的衣角,“走吧。” 贺让骁静静垂眸看着她的手,鬼使神差般地跟上她,走出春荫街,程尔看到了一家药店。 “我先去给你买点药,简单处理一下。”程尔怕他跑掉,“你在原地等我,行不行?” 贺让骁垂眸睨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程尔松开手,她匆忙往药店走,一步三回头生怕贺让骁不等她,推开玻璃门,她回头看见贺让骁换到了路灯下。 后背倚着路灯,微微弓着背,书包放到了胸前,他低头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路灯将他身体被分了两半,一半浸在灯光里,一半藏进暗色里。 无论那种,身上的孤颓感都快溢出来。 程尔拿着碘伏和创可贴跑出来时,贺让骁也停止了寻找,浓黑的眼睫抬起来,视线一直看着她。 夜晚的风碰撞出声响。 贺让骁看着她跑出来,少女跑得快又急,夜风撩起她颈侧的短发,露出渗汗的脖颈,胸口随着呼吸是起起伏伏。 眼里满是急切。 贺让骁转开视线,程尔以为他痛了,说:“你要脱了外套,伤口不能捂着。” 贺让骁二话没说,拽着拉链一拉到底,三两下剥了外套拎在手里,全程沉默的样子颓拽又听话。 “你蹲下点,我给你涂药。”程尔说。 贺让骁拎着包转身往花坛走去,程尔以为他翻脸要走,紧跟上去,猝不及防停下撞在他的后背。 鼻尖碰到少年薄韧充满力量的后背,衣服的清香灌满呼吸,她攥紧了手心。 贺让骁看着她红红的鼻尖,心口一动,喉结无声往下滚。 “药给我。”贺让骁伸手。 程尔递给他,听见他问:“多少钱?” 程尔摇头没说,贺让骁打开手机,给她赚了一笔账。 “转给你了。” 程尔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贺让骁垂眸拆开碘伏,用嘴拽着棉签袋撕开,抽了一根,他皱着眉嫌麻烦,叼着棉签拧开瓶盖,粗暴地往伤口涂。 程尔心惊:“我帮你。” 贺让骁竟然配合地坐在花坛上,瞬间比她矮了很多,察觉她要剥他的衣领,主动往旁边拽露出清瘦锁骨。 狰狞的红痕从脖颈延伸到了胸口,再往下她也看不见。 “我帮你处理耳朵下面,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贺让骁眼底趣味很浓,他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他不想让你上学吗?”程尔轻声问。 “嗯。” 哪个父母不是希望儿女成龙成凤,贺让骁的爸爸却希望他不要读书,不要成才,为什么啊,她在心里问。 “他知道你成绩很好吗?” 贺让骁轻巧避开她换的新棉签,从喉咙里滚出的冷淡嗓音像控诉又像是警告, “程尔,你知不知道享受一个人的好会上瘾。” 本可以忍受的,可是一个人突然对他好。 会依赖,会有软肋,会变得娇气,会疼。 会想要永远抓住。 就像是被猎人救回家的棕熊,贪恋过屋内的温暖,等再次回到冰天雪地抵御不了严寒,活活冻死。 他的防线摇摇欲坠。 程尔抿着唇线,垂着眼当做没听见,用棉签帮他清理伤口。 碘伏沁进伤口不痛,少年难以忍受这种软绵细密的磨蹭,头偏向一边。 四周静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她何尝不懂,因寒冷而打颤的人,最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 如果她能让贺让骁觉着温暖,何尝不是好事。 程尔凑近些,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贺让骁,你有时候能不能别逞强?”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间歇性无差别吃醋后就喜欢折磨周寄。 * “因寒冷而打颤的人,最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引用惠特曼《草叶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引用博尔赫斯诗歌 * 第23章 [夏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在我们的眼里/那些颤动的星星——斯洛特] 突然车来车往, 喧嚣鼎沸,有那么一瞬,贺让骁的耳朵像是被做了消音处理, 他只能听见程尔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难捱 第38节 ——你能不能别逞强。 他微微垂着头, 懒懒耷拉着眼皮,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呼吸很轻很急。 以前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广告牌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把他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好奇心像是皇后手里的毒苹果,他明知危险,仍旧想靠近。 “程尔。”贺让骁忽然叫她。 程尔猝不及防抬眸, 撞进他清冷明亮的眼里, 三魂七魄又像被撞散了。 贺让骁便往前一步,挤空两人之间的空气。 “你轻一点。”贺让骁低声说:“别哭了,眼睛都红了?” 程尔:“???” 她没有哭。 但很快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贺让骁在哄她。 两人挨得近, 贺让骁才发觉她的睫毛长而浓密,眼角湿漉漉的,双眸像是浆洗过的葡萄, 乌黑明亮。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睫毛颤抖, 鼻尖沁着薄汗,她微微张嘴呼吸,胸脯随着呼吸起伏伏,少女的曲线明显。 她往前凑得更近, 温柔呼吸吹在肌肤上, 像是羽毛挠过, 又轻又痒, 贺让骁难耐捉住她手腕。 偏高的温度圈在腕骨上,热意不断渗透,程尔一时忘了呼吸,抬眼看他:“疼吗?我很轻的。” 贺让骁眸色一暗,示意她别涂了,他松开手,往后退开。 稀薄的新鲜空气重新涌入,两人后知后觉都出了一身热汗。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程尔提议,“我担心发炎。” “没事。”贺让骁抖开冲锋衣,像是急于遮住什么,可越是着急受伤的手臂越是笨拙,以前也没这样,大概是有人哄着变娇气了,他心不在焉地想。 拉链拉到顶,把自己包裹起来。 重新竖起了一道冷漠坚固的墙。 程尔将碘伏和棉签重新装好,贺让骁接过去,塞进口袋里,抬下颚点点,“那是什么?” 程尔拎起保温桶,“阿姨给我送得汤。” 贺让骁直接矮下身坐在花坛边,双手插着兜,脚随意敞开支着,视线自下往上看程尔,“汤没法喝了吧?” 程尔没说已经喝过了,她预料到贺让骁接下来可能说什么,沉默着等待答案。 下一秒,贺让骁懒散笑着:“明天赔你。” 程尔陪着他坐了半个小时,见他起身,也跟着站起来,“你晚上去哪里?” 贺让骁低头看了眼她手臂上的红坨,印在白皙手臂上格外显眼,他喉结动了动:“要跟着我啊?” 程尔怕他想不开,固执跟着他。 两人影子暧昧交叠,往前走了一段。 贺让骁停下来,便利店绿红色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隐去表情,语气无奈纵容:“我都不知道晚上去哪。” 程尔眨眨眼,像个小尾巴,守在便利店门口等他买东西,她手臂很痒,不敢挠,就用手指掐十字,眼睛东张西望。 几分钟后,便利店卡通门铃响起,她回头看见贺让骁手里拿着一支旅行装的花露水,递给她。 程尔问:“花了多少钱啊?” 贺让骁说:“比你买药便宜。” 程尔点点头,心说贺让骁这人虽然家庭不够美满,但他不占人便宜,也不喜欢欠人情,他的教养是骨子里带着的。 温暖又迷人。 第二天程尔进教室,就发现贺让骁已经在了,他趴在桌上,手搭着后颈睡觉。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冲锋衣。 衣领竖得高高的,几乎遮住了整个后颈。 程尔想,他昨晚去哪里了?捂这么严实,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 经过他座位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磨蹭,手指从他手边擦过,像是不经意的。 在对方醒来之前,快步回到座位。 教室里吵吵闹闹,他睡得很死,安安静静的格格不入。 林澈的说话声从走廊传来,他跨进教室,看见贺让骁,扯着嗓门说:“哟,今天太阳也不是从西边起来的,骁哥肯来上早自习。” 贺让骁没搭理他。 林澈不介意对空气说,“骁哥,你今天怎么从良了?” 搭在后颈削白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伸到讲台上抓了一把粉笔,全丢林澈身上,嗓音又闷又哑:“吵死。” 说完,头又埋下去。 林澈吃了一脸粉笔灰,抖抖衣服,“骁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贺让骁伸手捂住耳朵,林澈没眼力见,往他旁边一靠,撞得他桌子哐当一声,贺让骁烦不可耐,撑起头冷冷睨着林澈。 他眼皮耷拉着,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气场骇人。 林澈踉跄往后两步,仍不忘嘴贱:“骁哥,你昨晚干嘛去了?当强盗啊?” 话音未落,林澈一声惨叫,他整个人被贺让骁扭着手臂按在桌上,脸贴着桌子被挤到变形。 “疼疼疼——”林澈鬼哭狼嚎,“骁哥,我错了。真错了!” 贺让骁按着他后肩,收紧扣着手臂的力道,没睡醒的他就像一头小狮子充满攻击性,偏又哑着嗓子散漫道:“昨晚下海了啊。” “……” 林澈倒吸一口气,贺让骁比他高,就算是平时男孩子们闹着玩,他也是被贺让骁按得死死的。 忙告饶:“骁哥,我开玩笑的。” 其他男同学见林澈憋屈,平时这种机会难得,纷纷凑过来拿粉笔在林澈脸上涂涂画画。 林澈大骂:“我草你大爷。” 林澈被画成了大花脸。 男生们又闹又笑,在贺让骁松手之后,抬手的抬手,抓腿的抓腿,掳走林澈去走廊撞柱子。 男生有时候就这么团结,又这么简单。 贺让骁看着一群幼稚鬼,很轻地耸了下肩,回到座位上。 这会儿他彻底醒透了,懒懒地靠着后桌,从课桌找出《小小姐》翻了起来。 走廊上传来林澈臭骂,不一会儿就被黄彬的大嗓门呵斥的没声,男生们不要命的跑回来坐下,抽出课本假装学习。 黄彬在后门问:“林澈,你在鬼喊什么?” 林澈脸上的粉笔灰没擦干净,眉毛白扑扑的,浑然未觉:“我没有啊。” 黄彬看着他鬼样子就上火,吹鼻子瞪眼,“你嗓门大的三里地都能听见,不是你是谁。拿着你的课本出来。” 黄彬抓早自习就喜欢拎人到走廊站着早读,林澈不情不愿拿着书起身,瞥了一眼祁妙,祁妙朝他做鬼脸。 林澈表情更难看,拖沓着脚步站到走廊上,背影孤单可怜。 黄彬今天心情不好,谁惹谁触霉头,他在教室巡视一圈,皱着鼻子吸了吸,“谁在教室吃包子了,一股味?” 程尔捏紧了课本,黄彬又说:“谁吃了主动站出去。” “刺啦——”凳子在地上磨出刺耳声响,祁妙捧着语文书起立。 程尔也没犹豫,她翻出英文书,跟在祁妙身后走出去,黄彬看着十几个学生站到走廊的壮观场面,没差点气死。 祁妙站在是林澈和程尔中间,她趴在书上低声问程尔,“小耳朵,你也吃了吗?” 程尔点点头,“吃了。” 她就吃了一个小笼包。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冷闷哑的嗓音,“换个位置。” 一点淡淡的薄荷味道漫了过来,程尔侧过头,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贺让骁。 许是没睡好,下耷着眼皮,眼底的血丝很重,眼睫垂下也挡不住眼底的疲倦。 昨晚他把她送到楼下,估计又去巢包夜了,程尔默默地想着。 “你的伤口还疼吗?”程尔压低了声音问他。 贺让骁稍稍一愣,薄唇淡淡勾了下,往她这边靠了点,“好学生上课也讲小话?” 书本贴着书本,手肘挨着手肘,她才看清贺让骁拿的是课外书。 胆子真大,也不怕黄彬发现。 程尔抿了抿唇线,“本来就是早读时间。” 他们的声音混在郎朗读书声微不可查,贺让骁笑了下,用手肘推她,示意她看楼下。 操场上两个男生被教务主任逮住顶着书站岗。 程尔看了会儿,想起来被带偏了,又问他:“问你好点没啊?” 贺让骁偏头,声音很低:“不太好。” 他说的不太好到底怎么不好,程尔没敢问,只是在体育课得到了验证。 高二的体育课太难得,今天老师组织两个班打场。 林澈换了球服满场跑,冲坐在场边的祁妙扬眉,像只娇气的公孔雀。 薄薄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又闷热又晒,程尔坐在树荫下,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抬手挡了下。 视线之外,贺让骁慢悠悠晃到球场,林澈跑过去跟他撞了下肩膀,他捏捏林澈的肩膀,走到篮球架坐下。 旁边女生嘟哝: “贺让骁不上场吗?” 难捱 第39节 “啊,他不上场,我们看什么啊啊。” “当然看林澈啊,他打球也很猛的。” “猛有什么用,我还是想看贺让骁。” 女孩们低声议论,祁妙贴在程尔身边抱怨,“我还巴不得他们不看林澈呢。哼。” 程尔被祁妙蹭得笑了笑,视线重新看向球场,贺让骁敞开腿弓着腰坐着,双臂交握搭在膝盖上,眼睛却平视着球场。 他没换掉冲锋衣,袖子拉起来箍着小臂,露出一截小臂和骨感的手腕,倾着身,白色抽绳被风吹着晃。 “贺让骁今天怎么不上场啊?”祁妙也疑惑。 林澈跑到贺让骁跟前比划了几下,贺让骁神色倦懒地摇摇头,干脆支着腿后仰,靠在篮球架上,抬了抬下颚,说了句什么。 林澈跑回球场就发力。 进入酷暑,嘉城近几天温度破新高,热风滚滚,在树荫下坐会儿汗流浃背,程尔热得冒汗,祁妙不知道从哪弄来扇子扇着。 贺让骁穿着长袖坐在太阳下,像是对热丧失了知觉,薄光洒在他脸侧,镌刻他深刻眉骨和优越轮廓线条。 他脚边放了个球,他弯着腰,用手拨弄,看的出他其实是想上场的。 祁妙热得要吐舌头了,“你说贺让骁怎么不怕热。” 一切线索摊在眼前,程尔终于明白,“他不是不怕热——” 祁妙:“啊?” 程尔没说完的下半句是他不敢脱外套,因为他有伤。 程尔再往深了想,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贺让骁不常穿冲锋衣,所以他穿冲锋衣是为了隐藏什么。 手上或者身上伤吗? 冲锋衣是他竖起的铜墙铁壁,是冰封的外层,抵御外界的屏障。 他每次穿冲锋衣并不是为了耍酷。 一定是这样的,程尔笃定。 她在看向贺让骁时,心脏狠狠抽疼,他那么好少年,张扬耀眼坦荡直率,不该因为这些东西变得自卑,裹足不前。 她想他在球场恣意奔跑,挥洒汗水,跟同伴们跳起来顶肩庆祝。 而不是因为伤,默默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上场。 程尔捏着水的手指紧了紧,裁判一声哨响,中场休息时间。 祁妙从台阶一跃而下,拿着水跑到场边,递水给林澈。 林澈热汗腾腾,喘息着拧开瓶盖,对着脸从头浇下,大吼一声后把空瓶还给祁妙。 尽管贺让骁没上场,也有女生主动去送水,他脸上挂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们抱着水满脸遗憾离开。 他忽然抬眸看了过来,视线穿过簇拥的人群球场,又闷又热的太阳下,男生抬起凌厉下颚,眼眸半眯,清而冷的眼睛漆黑,让人心跳加快。 程尔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干脆偏过视线,若无其事看林澈和祁妙。 如果每个人头上都会显示心跳数值的话,她刚刚一定飙得很高,然后暴露。 就在程尔逐渐平复心情时,贺让骁从篮球架缓缓移到场边,酷热的风弥漫在她身边。 程尔心跳如雷,双手紧紧捏着水,瓶子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雾气沾湿了她手指。 贺让骁懒洋洋支腿坐下,偏头,眼尾温吞拉起,“他们都去送水了,你不去?” 明明他的嗓音很平,程尔却解读出几分揶揄。 程尔深吸了一口气,把水递给他:“你热吗?” 贺让骁稍稍怔愣,没推辞,接过水,指尖很轻地碰了下又分开。 他慢条斯理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从程尔的角度能看见他锋利的喉咙结上下滑动。 不少女生偷看,贺让骁一口气喝了半瓶水,视线转向程尔,“下午有空吗?” 程尔问怎么了,贺让骁笑了下,“昨晚说了赔你汤。” 程尔点头说有空。 林澈搭着贺让骁肩膀离开,林澈故意拖着他慢了一步,神秘兮兮问:“骁哥,你刚喝了程尔的水啊?” 贺让骁淡淡瞥他,眼神分明在问这也管。 “不是吧,你是第一次喝女生送的水啊?”林澈觉着活见鬼了。 贺让骁这人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坦荡张扬的要命,但又什么秘密都藏心里,林澈总觉着看透了又像是没琢磨透。 贺让骁抬头看程尔背影,嗤笑,“很奇怪吗?” “……”这不奇怪吗? 课前,贺让骁和男生们靠在阳台上聊天,瞥见程尔经过教师楼长廊,匆匆忙忙往回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贺让骁定着看了几秒,没搭理林澈叫他,起身往楼下去。 程尔看了眼时间,还有九分钟打铃。她快步往前,忽然衣领被人拽住,她也被带入一个密闭的拐角。 这是个死角,监控拍不到。 “干什么去了?”贺让骁松开手,头低点,盯着她脸看了下。 程尔手里藏着东西,见是贺让骁默默松了口气,将藏着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退烧药和消炎药。”她把药都塞他手里。 贺让骁顿了下,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发烧了,程尔怎么会知道? 可能是心虚,程尔一直不敢抬头看他眼睛,“回教室吧,要上课了。” 转身间,她的去路被挡住。 高大的身体挡在眼前,狭窄的空间内两个人不可避免挨得很近,不太流通的空气不断被挤压。 程尔双手不知道怎么放,眼神也不知道该落哪里。 她紧张的眼神四处晃荡,可惜这里很窄,隔着薄薄的墙壁的教室里又很吵。 贺让骁的一呼一吸都被无限放大。 侵略感也强。 让她呼吸有点窒息。 程尔眨了眨眼睛,视线缓缓从他黑色冲锋衣移到领口,衣料严实的包裹着锋利喉结,视线在往上。 上课铃响起。 程尔有点急,他们这点地方是老师的必经之路,不出几分钟就会传来脚步声。 贺让骁不疾不徐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对我这么好啊。” 程尔紧张地抠着手心,同时分心听着脚步声,又被他的话惹得心跳不止。 这也叫好吗,他也帮她买过药啊。 “医生说吃药不管用的话,要去挂水。” 第二道上课铃打响。 他安静半晌,沙哑声线漫不经心,却又滚烫,直直地烫在她心口上。 “你就不怕我赖上你啊。”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那两位搬民政局的,怎么还没动静? * [夏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在我们的眼里/那些颤动的星星]引用斯洛特诗歌。 第24章 [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 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聂鲁达] 桦川高中后门有一条小吃街, 平时中午不回家的学生都在这边吃。 林澈对于贺让骁请吃饭这件事发出诸多质疑。 他总觉着贺让骁不对劲。 至于为什么, 说不上来。 “骁哥,你老怎么突然好心请我吃饭?”林澈说话欠了吧唧。 贺让骁双手插兜走在最外侧,懒懒侧头看他,表示无语。 “林澈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叫请你啊,难道不请我跟尔尔吗?”祁妙说。 贺让骁笑着说:“说得好,你们吃完我结账, 他吃完自己结。” 林澈不满地朝他看去, 无意间发现他眼神有意无意飘向程尔,太明显了,脑子里顿时冒出恐怖的台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大草原又到了…… 他恍然大悟,贺让骁的思春期到了。 “咦!”林澈狂摇头,他在想什么玩意儿。 “你最近是不是没吃药?”贺让骁开玩笑。 林澈懵了:“什么药?” 贺让骁懒散抽出手, 盖在他头上兜着轻轻晃了下, “感觉你脑子不太行。” 林澈反应过来贺让骁是在损他,他扒拉他的手,哼了一声:“别晃我,长不高找你。” 难捱 第40节 贺让骁垂眸, 掌心平着从林澈头上移走, 清劲的嗓音欠的很, “是得努力。” 被嘲笑身高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澈气得用脚踹贺让骁,生怕被别人看扁,抬起下巴喊:“你187了不起啊。” 贺让骁理所当然点头,“我现在188.5。” 他前几天量的,又长高了1.5厘米。 林澈不但没反击成功,还被气到了。 嘉城温度一再攀升,近来今天的气温直逼内陆城市,偏又阴沉着天,云层厚重,闷着比大晴天还要热。 夹道种植的梧桐树,绿意盎然的树叶被太阳炙烤得无精打采,微微翻出浅色那一面,洒在地上的树荫变小。 林澈开祁妙玩笑,被祁妙追着打,两人你追我赶一路跑远。 程尔慢吞吞走在贺让骁旁边,两人踩着阴凉地往前,许是课前那件事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影子斜落交叠着。 大概是太过安静,她的心跳过于喧嚣,忍不住开口:“你药都吃了吗?” “嗯。” 又静了。 没有风的时候,嘉城简直像火炉,仅仅一段路,程尔热得渗出细汗,她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汗湿的脖颈。 瓷白的肌肤覆着一层水光,被捂出绯色的肌肤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贺让骁侧过头,垂眸便看见了白而泛粉的脖颈,喉结动了动,“怕热啊?” 程尔小手扇了扇,“有点。” 贺让骁没说话,程尔也找不到话题,两人又恢复了安静。 几秒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包纸递到她面前,程尔茫然抬头,对上他平静浓黑的眼。 “你出汗了。”贺让骁说。 “哦哦!”程尔慢了半秒接过来,“谢谢。” 她心跳有些快,害怕自己露馅,抽了一张纸在额头脸颊蹭蹭,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 她假装擦鼻尖,仔细闻了闻,是纸巾的茶香味。 清苦又解凉。 她以前没觉着这个纸巾好闻。 程尔心不在焉地擦了几下就停了,攥着纸巾擦擦手心。 “程尔。” 贺让骁叫她。 程尔停下看他,“嗯?” 视线里,贺让骁往前靠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包裹,声音从头上传来, “别动啊,你脸上有纸巾。” 他抬起手,冲锋衣薄薄布料擦过耳廓,生出细微电流,不轻不重的一下,错开时,消失。 程尔绷直身体不敢动,意识到贺让骁要帮她摘时,心跳窒了一拍,脸和耳朵的温度升高。 细风擦过耳朵,手指在脸上扫过,她睫毛轻颤,心口被羽毛扫过,发痒。 终于按捺不住,程尔闭上眼睛,紧张得嗓子发紧,“弄掉了吗?” 手指离脸很近,她能感受到温度,周遭涌动着热气。 没得到回答她不敢睁眼,嗓口发紧,呼吸变得急促仿佛一下又回到狭窄的死角。 几个骑自行车的少年飞奔而来,按得车铃叮叮作响,车轮碾过减速板,震得一响,留下一串少年的呼喊声。 “程尔,你怎么这么怕热?” 贺让骁观察够了,轻轻摘走她颊边的小纸屑,退了一步。 程尔重新感受到一点点凉风,然而下一秒,贺让骁的话她觉着空气变成一团火包围着她燃烧。 “——耳朵都红透了。” 程尔感觉像一条抛到岸边的鱼,浑身干涸,快喘不过气来。 “快点走吧。”程尔下意识想捂住耳朵。 林澈不怕热似的,跑回来叫人,“你俩压马路呢,快点饿死了。” 到了饭馆门口,贺让骁主动撩开塑料门帘,让女孩们先进。 林澈也占便宜往里钻,他十分不要脸:“我也是女生。” 贺让骁无语。 祁妙拉着程尔挑了张离空调近的桌子,空调呼呼吹出的冷气,让人浑身舒爽。 林澈干脆站在空调口对着吹。 宽大的领口被吹得晃动,能看见棘突,他嚎了声:“爽啊!” 祁妙把他拽退点:“你也不怕吹感冒。” 贺让骁示意祁妙跟他换位置,祁妙也坐在风口,有些不愿意,贺让骁说:“对着空调口吹不好。” 祁妙愣了下,拉着程尔换到了对面。 贺让骁拉开椅子坐下,懒洋洋地倚着靠背,他菜单上勾了几个菜,然后转了方向递给女生。 “他家的招牌我勾了,剩下你们挑。” 祁妙笑着说:“骁哥,你对这儿还挺熟嘛。” 贺让骁说:“还行吧,以前经常来。” 林澈太能闹腾了,一顿饭光听他跟祁妙拌嘴了,贺让骁斜斜靠在椅子上,时不时故意添油加醋。 看见祁妙气得追着林澈打,笑得肩膀发抖。 视线好几次落在程尔身上,她家教应该很好,吃饭很乖,吃什么都不挑,很好养活。 也很爱干净,面前那块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忽然,一道陌生男声突兀插进来,“程尔,真的是你啊。” 几个穿着德森校服的男生,围在桌边,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打量他们,看见程尔身上穿着桦川高中的校服,眼里的优越感快要掩饰不住。 “你转到桦川去了啊,我们还以为你没读了呢。” 程尔捏着筷子,面色不虞,淡淡地“嗯”了一声。 男生又说:“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声啊,好歹同学一场,我们也来看看你,帮你镇镇场子。” 程尔回:“不用。” 这些人家世显赫,性格顽劣,平时在班里就爱耀武扬威,程尔不喜欢这些人,在学校也不招惹这些二世祖。 男生视线转向贺让骁和林澈,抬了抬下巴,“可以啊,你刚转到桦川就有了新同学。” 贺让骁手松散地搭在林澈椅背上,拉起眼尾斜着看男生,“吃饭吗,不吃饭,别影响我们吃饭。” 他不笑时,眼角单薄锐利,睨着人就给人一副不好惹的派头,散漫的样子却极富攻击性。 男生自认为遇到了对手,重重扫了一眼贺让骁邀着人往里走。 他们要了包间,闹闹哄哄上了楼。 程尔甚至搞不懂,他们怎么会来这儿吃饭。 贺让骁忽然问程尔,“他们跟金娜是一伙儿的。” 程尔愣了下,她没想到贺让骁还记着金娜,摇头,“不是。” 金娜瞧不上这群人。 林澈听不懂两人的话,“金娜是谁?” 贺让骁从后面拍了下他后脑勺,收回手,“吃饭,少管。” 贺让骁被林澈浇了一手饮料,甜津津黏糊糊的,他上二楼卫生间洗手。 刚拨开水龙头,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有点熟的声音:“想不到程尔也有这一天,以前假清高个瘠薄。” “以前金娜舔她,估计想不到她有天也这么寒酸,真有意思。” 话源源不断传到贺让骁耳朵里。 那几个人簇拥着走进来,看见贺让骁在洗手,先是一愣,对视了一眼哼着歌往里走。 “咔嚓——”打火机声音小小回响。 那几根人在厕所抽烟,呛人的烟味飘了出来。 嘴里浑话不断:“她老子那时候是有点钱,现在没有了啊,落难凤凰不如鸡。啧啧啧,看着她穿桦川校服我都心疼。” “心疼你去养她啊。” 男生哄然大笑,“别说哈,程尔以前穿德森制真漂亮,胸大腰细,尤其是小腿又直又细,有次她弯腰接水,我都看出反应了。” “草!你怎么不追啊,她这样的落难公主,肯定很好搞定了,毕竟没吃过苦。” “就是不知道被人搞过没。” 又是一阵大笑。 几个人同时被无声无息站在面前的贺让骁吓了一跳,烟灰抖在校服上,“干什么?” 贺让骁身量比这人高,冷着脸,眉骨深刻,薄唇抿着,气势很足。 “借支烟。”他口气散漫。 几个人莫名,抽了支烟递给他,他接过来,假模假式又说:“再借个火。” 不等对方同意,他抽走打火机,拇指压着弹簧往下。 蓝色火焰倏地窜起。 难捱 第41节 薄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头抵在火焰顶端,嘶嘶地燃烧一小截,亮出橙红火星。 明明习以为常的动作,他漫不经心地做起来,嚣张恣意得让人感到压迫。 他换到拇指和食指捏烟,撩起眼皮懒散开嗓,嗓音又沉又哑, “你们在聊程尔?” “她以前在德森什么样?” 那几个人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贺让骁说:“感兴趣。” 他视线转向一个瘦瘦的男生,“刚是你说她腿细是吗?” 男生以为找到同好,得意洋洋挑眉,“你也喜……” 尾音还没发出,他就被贺让骁捏着两颊,迫使打开嘴,燃着的烟头塞到了喉咙口。 男生吓得哇哇叫,贺让骁动作太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他脸上又冷又厉,那几个人吓坏了,不敢上前帮忙。 瘦瘦的男生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厉害,一动舌头就烫得惨叫,哆哆嗦嗦呜咽。 “程尔漂亮是吧?”贺让骁食指压着,弹了弹烟灰。 玄白的烟从嘴里悠悠飘出,烟灰掉在舌头上,呛得男生眼泪直流,恶心得直叫唤。 “漂亮还用你说?” 贺让骁把烟继续往里塞,火星在口腔一闪一闪,男生吓软了,身体往下坠。 “程尔,我罩的。”贺让骁停下动作,发狠地接着男生脸颊,迫使他仰头,“谁嚼她舌根子,烫烂他舌头。” “别欠,知道吗。”哑着嗓子阴恻恻的。 男生重重点头,满脸懊悔。 只不过口嗨两句,哪知道这个疯子当真。 桦川的疯子。 贺让骁松开他,手指夹着烟,玩味地转了转,“滚。” 男生夺门而出,贺让骁将半截烟头放在水下淋湿,丢进垃圾桶,伤口被扯得有点疼,他前倾对着镜子拨了拨衣领。 好看的眉头轻轻拧起。 要是程尔知道了,又该管他了。 林澈来的时候,刚好见他丢烟,“靠,骁哥,你什么时候抽烟了?” 贺让骁重新接水洗手,嗓音淡:“没抽。” “那你刚刚拿的不是烟?” “点着玩。” 林澈意味深长点点头,“我说你怎么来这么久,原来是点烟玩啊。” 贺让骁没反驳。 下了楼,程尔一眼就看见他衣袖蹭了一点灰白痕迹,像烟灰,之前分明没有的。 贺让骁却没发觉, 结了账,插兜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尔觉着贺让骁从饭馆出来心事重重。他拖沓地走到最后,拇指捏着手机,忙着回消息。 她不知道他去二楼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毕竟那群二代也不是好惹的。 程尔放慢脚步,等到贺让骁,低声问他:“你刚去二楼没遇到那群人吧?” “没有。” 程尔停下来,乌黑眼眸盯着他,语气笃定,“骗人,你身上有烟味。” 虽然很淡,旁人不会察觉,但程尔熟悉,他干净清爽的少年气息中掺杂的烟味明显。 一辆电瓶车速度很快冲过来,贺让骁拉着她往旁边站,换到她外侧。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若有所思,低笑了声:“鼻子这么灵啊。” “——连我身上什么味儿都清楚。” 作者有话说: 骁哥你别钓了。 哇哇哇,宝注意到每章开头的诗没,是鹊鹊精心挑选的,几乎跟本章内容或者主角心境相搭配。 今天这句后半段是: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 [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引用聂鲁达诗歌。 第25章 [深沉的玫瑰, 隐秘而没有穷期——博尔赫斯] 程尔无意识啊了声,移开视线不敢看他,鼻尖耳朵都有点痒, 想挠。 林澈不知道两人嘀咕啥, 但听见了“烟”这个字眼,一步蹦回来压住他肩膀,“这我可以作证啊,骁哥真抽烟了。” 贺让骁推开他, 淡淡的眼神暗含警告。 林澈嘿嘿笑了两声,总感觉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他摸摸鼻尖, “我靠, 不会没人知道吧?” 程尔只是看了贺让骁一眼。 贺让骁:“我谢谢你啊。” 大概是知道贺让骁抽烟后程尔松了口气,但又想提醒他少抽些对身体不好。 贺让骁收起手机往前,视线总在程尔身上游离,终于第三次看她时。 他低声解释:“我不抽烟。” “知道了。”程尔点点头, 因为他的解释高兴了些。 沿着树荫往回走,贺让骁边走边接电话,多数时候在听, 偶尔应声。 忽然, 程尔后领被拎了下,她的肩膀擦过他手臂,换到了路里面,一辆电瓶车从他身边擦着过, 把手勾碰到他的衣服。 她下意识拽他衣服往里靠, 他低笑声, 挂了电话垂眸看她, 眼皮懒懒慢慢得眨了下,有些迷人。 程尔又怕又窘,“……明天你去周寄那儿吗?” 快说去吧,不然她不知道怎么化解微妙气氛。 而且在网上查了很久,看了很多控诉毒猫粮的帖子,不敢轻易买猫粮,所以就买了点实用猫砂还有罐头毛条,打算给周寄送去。 贺让骁思索两秒,“不去。”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有急事。” 程尔“哦”了一声,后又觉着奇怪,又是在解释吗? 姑且当作是的吧。 这次,他好像没有不高兴。 这晚,贺让骁上完第一节 自习就走了。 程尔一直到第二天都没见到他。 她三番四次点开他的微信,将他朋友圈仅有的几条动态看了个遍。 他这个人坦荡澄澈,朋友圈半年更新,比他的人还要简洁。 想要从朋友圈了解他,根本无从下手。 程尔反复切换之后,在输入框打下一排字发过去。 [er:今天还交换数学题吗?] 消息没动静,她就放下手机写题。 祁妙转过身趴在她桌上,“好无聊啊,不想写作业,泡芙也卡的要死。” 程尔这几天登录泡芙的频率降低,她戳戳祁妙的手,“小心班主任在后门。” 黄彬这人最喜欢贴在门后偷偷观察。 程尔有次只是弯腰捡文具,一抬头就看见他双眼贴在玻璃上,把她吓出了后遗症,只要往外刊,就觉着玻璃上就有双眼睛。 祁妙抻着脖子张望,“下午班主任开会。” 没隔几分钟,手机在桌子里嗡嗡两声,一条新消息发进来。 程尔飞快点开,居然是one在“泡芙”发来的消息。 [one:芜湖,今天物理课去科技馆,你看漂亮吧。] 那天泡芙异常卡顿,图片信息都难以加载出来,one发了的照片读取加载了很久,中间几次断线,把程尔的耐心都快磨没了,最后才从模糊的署名上看见“京北”两个字。 [er:你在京北上学吗?] 以前两个人从没过多的交涉三次元信息。 对方很久没回复,本以为冒昧了,正想着道歉。 [one:对呀,尔尔京北很好的,你不出国考来京北好不好?这样我们还是可以见面,一起逛街一起去图书馆,你觉着怎么样?] 听起来太美好了,程尔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她几乎能想到京北秋风萧瑟时满地是金黄的银杏叶。 [er:我会努力跟你见面的。] 难捱 第42节 这条消息转了很久也没发出去,泡芙又卡顿了,她听见祁妙嘟囔了一句:“啊泡芙原来是遭受攻击了啊,谁那么缺德,我说怎么这么卡。” 祁妙转身,亮手机给程尔看,“泡芙发公告解释了,好诚恳啊。” 与此同时,程尔手机亮了下。 [x公主:图片图片图片] [x公主:发来] 言简意赅一直都是他风格。 程尔点开他发来的图片,灯光昏暗,又一簇惨白的灯光刚好照在草稿纸上,光线均匀分布,纸张皱边缘裁剪呈不规则锯齿状,字迹潦草仓促。 程尔放大图片,看到了右上角的鼠标。 [er:你在巢?] 在网吧还要写题目给他,昨晚又没回家吗? [er:你有吃消炎药吗?烧退了吗?] [x公主:要不要来确认。] 程尔正在想怎么回复时,他又补了条。 [x公主:今天别过来。] 程尔脸颊微微发烫,难道贺让骁看穿她为了见他换班的事。 她生理期不太舒服也不打算去,忐忑地回了个好。 放学之后,程尔陪祁妙买完冰水,才去周寄店里。 周寄店里人多,门口长沙发上坐了好几个打扮时髦的男孩子,捧着手机打游戏,抽烟。 小小空间,烟雾缭绕,有点呛人。 程尔推门进来,男生视线齐刷刷看过来,她怔在原地。 “周老板!你来客人了啊。”男生扭着嗓子冲楼上喊了一声。 “谁啊?”周寄踩着楼梯噔噔下楼,看见程尔眼睛一亮,“哟,我妹妹来了啊。” 男生打量程尔,身上穿着桦川的校服,干干净净,笑着说:“周老板,你什么时候有个学生妹妹。” 周寄弯腰夺过他们的烟,按灭丢进垃圾桶,“我什么时候有的,还要给你打报告啊。” 男生们没见过周寄护犊子的样子,觉着新奇,使劲儿笑他。 程尔还没坐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进来,周寄一看见他,脸瞬间垮了,不客气赶人。 那人站在门口,压低了声劝道:“你们现在没有护盾支持不行,我觉着可以再谈谈。” 周寄嚷道:“谈个屁,赶紧走,你找谁都没用。” 那人有些无奈被周寄推到门外,“别啊,谈成后我给你一笔丰厚的回扣。贺让骁未必给你这么多钱。” 程尔只是在听见名字时抬头看过去。 周寄气笑了,“挑拨离间啊?” “砰”地一声,周寄重重甩上门。 气压低,没人敢问那人是谁。 前面乌烟瘴气,周寄领着程尔到院子里,脸色好了点,“你怎么突然来了啊,喝什么我给你拿。” 程尔将手提袋交给他:“给猫猫买的零食。” 周寄挑眉接过来,指了指墙角的猫窝,“祖宗们睡觉呢。小心他们挠你啊。” 他亮出胳膊,手臂上交错几道红痕看起来吓人,“他们给呼的。” 程尔提醒他要打狂犬疫苗。 周寄说打过了,又说程尔比贺让骁有良心。 程尔点头掰开一个罐头蹲在猫窝前,用纸箱子做的猫窝,上面还有周寄龙凤凤舞题字:祖宗们 落款一个花体的zj。 程尔低头唤了几声,母猫警惕地盯着她看,想吃罐头又不敢靠近。 她将罐头放进猫窝,歪头看着,小猫颤颤巍巍起身,伸了个懒腰循着味去找罐头。 金黄的毛色,毛茸茸胖乎乎的小身体,小小的尾巴竖着,像天线。 程尔觉着可爱,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近的远的都有。 她挑了两张发给贺让骁。 又挑了两张发了朋友圈,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就没发过动态,图片刚发出去就不少人点赞评论。 甚至有人询问她的近况。 这么久了,她好像接受程淮山跑了的事实。 汪姨回复:很漂亮,小心被挠。 忽然程尔发现贺让骁回了她消息。 [x公主:去周寄那儿了?] 程尔回复他过来看看猫。 “跟骁哥发消息呢?”周寄递来一瓶橙汁,“他以前老住这儿,最近也不来了。” 程尔按灭手机,问周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觉着周寄和贺让骁年纪不同,生活阅历也不同,两个迥然不同的少年怎么就成了朋友,而且关系无坚不摧。 周寄坦言说来话长,他给程尔拖了个凳子坐,自己在台阶坐下。 “我跟他妈还有里菁他们认识。”周寄说:“他没跟你说过啊?” 程尔摇头,“你能说说吗?” “我认识他那会儿啊,他就这么高点 。” 周寄拿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个小孩子的身高。 “他还在上小学,我还是纹身店学徒。他每天放学了就守在夜总会门口,有时候让进,有时候不让进。他就像条小狗一样,自己枕着书包写作业,写累了就趴着睡,不哭不吵一等就是一晚上。” 程尔问:“他妈呢?还有菁姐呢?” 周寄说:“他妈做夜场卖酒哪有空顾他,那会儿里菁他们刚来,压根不熟。” “这么漂亮的小孩被丢在门口不管,有时候我会逗逗他给他买东西吃,乖乖冷冷地叫哥哥。他初中那会儿吧,有天放学了没来,我当是他想通了。” 程尔听得揪心,贺让骁小时候的模样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眉眼稚气但冷酷,小小身体扛着自己的天。 她想到那时候的自己,家里有汪姨打理,上下学有司机接送,她有钢琴大提琴老师授课,生日会公主床,就连学习都有家庭教师辅导。 今年之前她除了没人爱,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但贺让骁不一样,他深陷泥潭,周身笼罩着无尽的黑暗。 幸好幸好,他一直拼命向阳生长。 “后来呢?”程尔呼吸变得急切。 “打架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吓死了,谁知道他看见我,叫了声哥哥救我。我问他还能走吗,你咬着牙爬起说能走,我把他带回店里,处理伤口。” 提起过去,周寄眼眶一片湿红。 “我问他为什么打架,他说那几个人笑话他妈是女表子,我问他打赢了没。他说把他们全打趴下了。后来,我就让他来店里,再后来我就自己出来单干,他就成了我这儿常客,经常住着不肯走。” 寥寥几段话将贺让骁前半生都概括了,程尔心口压着一方石头,呼不呼吸都觉着压抑难受。 “贺让骁不喜欢提,我给你说的,你千万别当面提。”周寄拍拍裤腿不愿再回忆。 之前的话题太沉重了,说得人不舒服,周寄瞥见院子里摆着的厨具,忽然说:“对了,我请了阿姨给我们做饭,你和贺让骁中午来我这儿吃。” 其实也瞒了点,主要是他觉着程尔买蛋糕花了不少钱,他惦记着,不知道怎么还人家。 程尔推辞,周寄却说:“我不管啊,反正阿姨做了饭,你们不来吃就是浪费。” 周寄一番好意,她推脱不掉,商量说:“那我每天补伙食费可以吗?” 周寄觉着程尔这个人怕欠人情,索性应下,“行,每顿按食堂收。” “好。”程尔如释重负。 小猫吃完罐头,大胆地绕到程尔脚边打转,尾巴勾着她的小腿,喵喵叫。 店里突然来了个漂亮女顾客,点名找周寄,他烦的不行,骂骂咧咧去接待。 程尔内心翻覆,她手指按下拨号。 “程尔?”偏冷的嗓音有些倦懒沙哑,像是一夜没睡的。 “贺让骁,你还在巢吗?” 不用他回答,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告诉她答案。 “嗯。” “我现在去找你。” “数学题不会?”贺让骁嗓音松散了些。 程尔想他大概是靠着,四周安静了些。 “不是。”她说。 静了几秒,少年低低笑了声,“干嘛,想见我啊?” 程尔没回答,转移话题,“你在巢等我。” 挂了电话,程尔手机还停留在朋友圈界面,多出很多新的留言。 还有他发来新消息。 x公主: [慢点] 难捱 第43节 [我不走] 程尔微微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拍的那张,猫鼻子凑近镜头,稍稍变形不太好看那张。 几秒钟之前,被贺让骁设置成了头像。 作者有话说: 让让和周寄都很好!!! 今天的无差别吃醋启动失败。 鹊鹊:让老婆看新头像,啧! ——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博尔赫斯] 第26章 [是谁用烟云般的字体在南方的群星间写下你的名字——聂鲁达] 程尔指尖摩挲着新头像, 呼吸一窒,心脏咚咚咚得快要蹦出胸腔。 程尔脑子空白一秒,仿佛抽干照片的记忆, 她点开与贺让骁的对话记录, 找出自己发的照片对比。 一模一样 那张照片确确实实是她发给他的。 可是,他不是不喜欢猫吗,怎么突然换上猫猫头像呢。 她这张照片拍的也不好啊,是觉着可爱吗? 程尔指尖轻轻敲屏幕, 你只是觉着猫可爱吗。 周寄拿着手机回来,哼笑,“贺让骁什么换成这么个头像, 拿我家猫当头像, 他要不要脸。” 程尔心紧了下。 “你拍了发他的啊?”周寄看程尔。 程尔点点头,“看着小猫可爱,拍了就发了朋友圈。” 说起朋友圈,周寄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点开手机递来,“我还没你好友呢。” 两人加上好友,程尔说要去巢。 周寄看了眼时间, “贺让骁在巢吧?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刚好找他有点事。” 周寄自己开车, 出行尤为方便。 程尔怕心事暴露,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贺让骁,而是在收银台跟同事闲谈,余光却总不受控往他那边扫。 贺让骁陷在沙发里, 光线昏暗, 半个身体匿在暗处, 双目平视着屏幕, 白光印在他脸上,浓眉紧锁,神色寡淡。 长指在键盘上敲动,一个个字符跃然屏幕,黑色条格的数字闪烁着,读取的速度越来越快。 肩膀被拍了下,贺让骁拇指扯掉了耳机,散而冷的视线看向周寄。 他往后懒懒伸进沙发里靠着,盯着他,像没醒透,嗓音寡淡沙哑,“你们一起来的?” 周寄一时没反应过来,呛了一句:“她去看猫了,不一起来怎么来?” 贺让骁提了提唇角,勾着耳机扔到桌子上,拿起手机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气延续到现在。 周寄一把拉住他:“上哪儿去啊?” 贺让骁垂眼睨他,眼神淡下来,“厕所也不让?” “哦。”周寄松了手,“bug你都弄好了,怎么回事啊?” “被搞了。” 贺让骁单手插进兜里,打直了背,抬下颚点了下屏幕,“差不多了。” 周寄高兴地搂他,“还得是我骁哥,骁哥牛逼。” 贺让骁嫌弃地扒开周寄,“热死。” 经过收银台时,他慢吞吞经过收银台,从兜里摸出颗糖搓着玩。 程尔侧着身跟同事说话,她低垂着眼睫很认真的样子,没注意到贺让骁由远及近走过来。 同事好心提醒:“最近咱们附近不太平,听说有学生晚上被抢项链,脖子被勒出血,你下夜班最好找家里人来接。” 听起来很可怕,程尔乖巧点头,“谢谢姐,我会的。” 同事见她小不放心,补充道:“咱们这儿什么人都有,你晚上尽量不要跟客人搭话,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听到了吗?” 程尔:“好。” 同事收拾好包包,拿着手机离开,碰见从洗手间出来的贺让骁先是一愣,看了眼他的脸,弯了下唇。 贺让骁错开身,视线转向程尔。 程尔一抬头就看见贺让骁,她心跳莫名有些快,叫他:“贺让骁,你等下。” 她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水,结了账递给贺让骁,“给你和周寄的水。” 贺让骁收起手机,缓慢地拉起眼尾看她,他的眼角本来就粉,熬夜之后红得有点惊心动魄。 “你让我帮你当传话筒?” “什么?”程尔懵了。 贺让骁没靠近两瓶水,眼神寡淡,若有所思看着她:“帮你给周寄送水。” 程尔说:“也有你的啊。” 空气沉寂。 贺让骁沉默几分钟,像是在思索,眉头有了一丝松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去接水,她没松,他也没松手。 静了静。 他嗓子哑得有点颗粒感,声音也淡,“不是来找我的?” 程尔盯着他耳后浅浅的疤,“你忙完了吗?”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凌厉的眼尾渐渐柔和,又听见她问:“你能带我玩游戏吗?” 贺让骁挑下眉。 几分钟后,周寄被迫从贺让骁旁边的角落挪到靠近过道。 她看看贺让骁,再看看规规矩矩坐她旁边的程尔。 啧了声,重新登录游戏。 贺让骁顺了顺耳机线,放到空位上,慢吞吞坐下点开游戏,余光瞥了眼程尔,她有样学样点开。 “程尔。”他身体往她扶手那边靠,一半影子盖在她身上,“你真要玩。” 程尔点点头,她不会玩游戏,但好像玩游戏是个能接近他的最好办法。 贺让骁若有所思看了她几秒,手指戳了下屏幕,“你账号等级低,用我的。” 他毫不避讳跟程尔念了一串数字,直到游戏界面跳出来,程尔心跳快得要跳出来,偷偷看他,她能用他账号打游戏的狂喜才盛大来袭。 兼职这段时间程尔见过很多玩游戏的男生暴躁骂脏话甚至有点疯,但贺让骁跟他们不一样,他安安静静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也不说脏话,顶多就是嘲讽周寄两句。 但周寄是他俩的大腿,贺让骁后来也闭嘴了,领着程尔在地图上闲逛撒欢。 程尔屏幕再一次灰下去,她为自己拉后腿感到羞耻。 贺让骁将她反应全看眼里,身体往她那边压,盈盈的光盛在他眼里,“看来,学神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莫名的程尔的羞愧感消退几分,又听见他说:“新手玩这样,不错了。” “真的?” 周寄插嘴:“他新手的时候,比你差多了。” 程尔的信心又回来了些,读秒结束,她又操作着人物蹦蹦跳跳往贺让骁身边赶。 “程尔,你别来——” 话音还未落,程尔的人物被躲在草丛的人杀了。 程尔呆滞了几秒钟,她的屏幕怎么又灰掉了 好丢人啊。 “程尔,快看啊!”周寄仰头叫她。 视线移向屏幕,一直跟她一起划水的贺让骁,操作着人物突然爆发,一次拿下对方三个人头,还故意站在原地发嘲讽表情。 对方真生气了,追着他杀,最后演变成周寄和贺让骁针对他们,就杀他们。 对方气急败坏,在公屏打字:[有病吧,针对我干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又把打字的人物杀了。 贺让骁才慢条斯理敲字:[ni,qiande] 还是拼音,够侮辱人的。 但程尔知道,是在给她出气,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周寄笑不行了,贺让骁侧过脸看程尔:“这次玩谁?” 微弱的光线照在她脸上,乌黑的眼里有光闪动,她问:“玩谁你都会救我吗?” 视线撞上,他没移开,停了半秒,很轻地笑了声:“嗯。” 程尔在哪里,贺让骁就跟在身后,对方忍无可忍,发消息喷他们:[情侣狗,玩尼玛游戏,滚回家秀恩爱吧。] 贺让骁打字:[caigou,shanizenmele] 周寄笑他:“你这样他看得懂?” 难捱 第44节 贺让骁说:“懒。”懒得切换输入法。 程尔尔觉着自己像一壶烧开的热水,咕噜咕噜不停地冒着泡,她居然因为他没否认那句情侣狗而飘忽了一整晚。 以前的喜欢能控制,可是贺让骁这么好,她现在控制不住了。 玩游戏太耗费精力,那晚后半夜,程尔困得不行,她起身去洗手间洗脸醒醒神。 贺让骁的“泡芙”的消息不断弹出。 几千人大群,成员异常活跃,他一会儿没看就刷了几百条。 大家讨论越来越热烈,贺让骁盯着不断跳动的对话框,拧开冰水往嘴里喂。 他坐得角落昏暗,灯光照不到,屏幕的白光照亮他的瞳孔。 几秒后,他的眸色急转直下。 手指被冰雾浸湿,他放下冰水,搭着键盘打字。 速度很快,键盘发出清脆的节奏声,尤其是按着空格键,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骁哥,你干嘛呢?”周寄偏头看他。 贺让骁抿着唇角,手指在键盘疯狂敲击,嗓音淡:“理论。” 周寄懵着,“理论什么。” 周寄干脆拽了耳机,凑过来看他到底在做什么,视线聚焦在屏幕上数秒后,他“靠”了一声,“哪来没素质的小东西。” 泡芙被恶意攻击,刚恢复正常,有人在群里贬低泡芙。 言辞激烈,用词龌龊,引得其他成员不快。 周寄本就因为下午那人憋着一口气,抄起键盘变成一卦易燃易爆的鞭炮,骂人都不带重样的。 群里都没人敢说话了。 整个聊天界面被周寄霸屏。 贺让骁看着周寄如何火山喷发的一般的嘴,额头有些跳疼,叫他:“你先停一下。” 周寄收了手,还是觉着气不过,往后靠在沙发灰上冷着脸,念念有词:“泡芙怎么了,泡芙这么好的软件,吃他维护费了还是暴露他家祖坟了。” 贺让骁捏捏周寄肩膀安抚,笑着说:“算了,别生气了,周老板。” 周寄咬着腮,吞不下这口气。 贺让骁懒懒活动手腕,撑着沙发起身。 “你去哪儿?”周寄也跟着起身,捞着烟盒往外走。 人还没走到门口,烟就先放到嘴里,贺让骁最看不惯他抽烟不分场合,捏着烟拔了出来。 唇上一空,周寄茫然看他,“干嘛呢?” “室内禁止抽烟。”贺让骁指了指墙上的标语,念出下面那句,“违者罚款二十。” 惩罚力度聊等于无,周寄贱扯唇笑了。 “我就过嘴瘾又没点着,怎么这样也不让啊。” 贺让骁没收他的烟,“忍一会儿不行,没看到这儿有女生。” 周寄瞬间笑开,“骁哥,哪是女生啊,是程尔吧。我他妈想起来,第一次见程尔你就踢我,让我灭烟,我总算想明白了。” 贺让骁安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放任周寄的发散思维越跑越骗。 周寄不解,“你现在什么情况啊?” 贺让骁淡淡瞥他一眼,不清不楚的眼神写满了内容。 可即便跟贺让骁熟悉到穿同一件衣服,他也读不懂这个眼神。贺让骁这个人平时光明磊落又坦荡,缺点就是太独立,会藏事儿,就算心里波涛汹涌,面上仍旧表现得宠辱不惊。 明明是看着长大的,周寄又是怪烦他这样。 “你什么意思啊,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周寄快崩溃了。 贺让骁真怕周寄憋出病,懒懒开嗓,“就你看到的那样。” 周寄挠挠头:“哪样啊到底。” 贺让骁觉着周寄好玩,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她发我小猫,我就换头像。就这样。” 周寄彻底烦了,从他手里夺过烟,大步流星往外走,快得卷起一阵风。 程尔看着两人分道扬镳,问贺让骁:“周老板,怎么了?” 贺让骁说:“气的。” 程尔似懂非懂,不知道什么事能把好脾气的周老板气成那样。 * 第二天,程尔刚进教室,就被祁妙拉到一旁。 “小耳朵,你昨晚跟贺让骁在一起啊?” 程尔缓慢眨了下眼睛,问她怎么知道。 “昨晚有人看见你俩在网吧排排坐,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跟他好上的?”祁妙八卦心藏不住。 程尔反应过来,伸手捂祁妙的嘴,“没有,你别瞎说啊。我们就是凑巧遇到。” 祁妙不信,其他同学也不信。短短一天时间内,程尔和贺让骁谈恋爱的八卦小范围传播。 程尔心情酸涩地解释,又因假消息偷偷感到一丝甜蜜。 说到底,还是她太喜欢贺让骁了。 可是当她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时,她开始害怕这件事传到贺让骁耳朵里,他会不会像当初拒绝三班女生那样果断掐断他们的关系。 他是喜欢甜妹的,她一直知道。 他要发现她擅作主张的喜欢,会不会疏远她。 程尔越想越害怕,她不想失去渐渐熟悉的朋友位置。 接下来几天,程尔都没主动跟贺让骁说话,哪怕碰见也是点头笑笑就错开,收作业也规规矩矩不敢看他,好几次她都感觉贺让骁莫名打量她。 心酸得快要溺死。 在巢,她会去给他送水,但不会多说话。 半个小时后,贺让骁去了趟洗手间。又隔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来拿了两瓶冰水两份饼干。 程尔觉着贺让骁今晚经过前台的次数格外频繁,她打足精神,托着腮等着他下一次经过。 到了后半夜,程尔困意上头,眼皮撑不住往下坠,她托着腮半眯着打盹。 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两声,程尔惊醒,滑开手机查看。 [x公主:困了?] 程尔茫然抬头看向贺让骁,他窝在沙发里,头抵着靠背,捧着手机按着,白光在印在他瞳孔里。 [er:你还要什么吗?] 程尔的余光里,贺让骁手指贴在屏幕上很久没动,大概率在思索还要买点什么。 几个年轻男生结伴来开黑,喧闹着涌进来将收银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点着烟,顿时烟雾缭绕。 程尔拿了一堆身份证开卡,等得无聊就找程尔搭话: “美女,你成年了吗?有对象吗?在这儿当网管害不害怕?” 程尔记着同事的提醒,专心开卡,旁的全都当作听不见。 其中有人喝得有点醉,脸红红的,见程尔爱答不理的态度,颇为不爽,“喂,跟你说话呢!” 程尔睫毛轻颤,抬起浓黑的眼睛瞧他,眼神冷冷淡淡,给人的感觉有点凶。 “哟,还挺漂亮,比大明星还漂亮哈。” 几个人哄笑着,吹着口哨,流里流气。 “糖呢?”不同于闹哄哄的声音,一道干净清冷的声音犹如清风拂来刚消融的冰雪。 程尔抬眸,贺让骁站在收银台前,周身冷而痞的气质让他无形中生出一种屏障,四周暗淡无光。 “我的糖没了。”贺让骁说。 灯光从头顶倾泻,浓黑的睫毛在鼻翼刷出两道阴影,两人的对话内容不多,却透着一种微妙亲密。 那几个人盯着他打量。 “等下。”程尔自然地回答,然后从柜台拿了条曼妥思,自然地塞进他手心。 “我先忙。”她说。 贺让骁微挑了眉,站在原地没动,瘦削的手指拎着糖纸,慢条斯理剥开。 程尔茫然的视线从手移到了他脸上,他示意她吃。 “哟,小美女你男人啊?”有人起哄。 程尔脸有些烫,红成一片绯色,贺让骁在看热闹的视线里下不来台。 她伸手拿糖放嘴里,压在舌下,紧张地丧失味觉。 贺让骁剥开糖吃了一颗,耀武扬威似,只是没人看见他垂下睫毛,眼底一片暗淡。 程尔忙完那批办卡,收银台骤然空了,归于安静。 贺让骁早跟那群人一起离开。 程尔手机亮了下,她点开,贺让骁发来消息。 [x公主:为什么躲我?] 作者有话说: ww鹊鹊已经眼熟你们的id!!! * [是谁用烟云般的字体在南方的群星间写下你的名字]引用聂鲁达诗歌。 难捱 第45节 第27章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余秀华] 屏幕熄了又亮, 亮了又熄,重复了十几次,程尔盯着那条消息眼都盯胀痛了, 也没想好要怎么回复。 原来他早感觉到她的闪避。 他心思那么细腻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嘴里的糖汁, 变得发酸发苦。 而青春期的桃色八卦,就像是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却能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暴,后果不可估量。 少女心事像是摇摇晃晃生长的稗子, 藏在成片的稻田里,害怕被发现被拔掉,整个春天都小心翼翼的。她的喜欢提心吊胆等待春天, 不敢回复。 几番纠结之后, 程尔放下手机,从书包里取出英语听力训练卷写题。 戴上耳机,播放听力语音,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 她只需要在写题之余注意屏幕上是否有顾客呼叫。 这晚贺让骁又从前台经过了几次,她没回消息,他也没停留。 周寄感觉到身边冷飕飕, 侧过身看他冷着眉眼, 打趣儿,“脸这么臭,谁欠了你八百万啊?” 贺让骁没损他,“solo来不来?” 周寄巴不得来啊, 他一直想找贺让骁玩游戏, 可惜他一来巢就把注意力劈两半, 一半给正事儿, 一半给程尔。 “gogogo!”周寄激动地创建房间。 十几分钟后,他悔恨地想剁了自己的手。 “你他妈今晚怎么这么狠。”周寄屏幕灰掉的频率堪称历史最高,平均几分钟一次,“你上哪儿受气了,你跟我说,我他妈弄死他。” 贺让骁面无表情地将刚复活的周寄又送回重生点。 “……你他妈!” “你就不怕我他妈玻璃心,受不了这委屈背叛你啊。”周寄气得咬牙。 贺让骁斜斜瞥他,手上操作着人物朝着周寄那方奔去,“那我多杀你几次,解气。” 周寄低骂:“就他妈折磨我。” * 翌日数学竞赛课。 程尔抱着笔记本慢悠悠进教室,一抬头就看见贺让骁早早坐位置上了。 空位上很多,但她也不想离他太远,不近不远那就是前排或者后一排更好,程尔径直朝着前一排空位去。 贺让骁靠在椅背上,一条腿撇着搭在桌杠上,等到程尔缓慢走近,他闲散搭在桌面的手抓起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程尔视线在他曲着的指节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压下前排的座椅,忽然衣袖被人拽住,她的作业本被抽走扔在他旁边的空位。 手指顺势压上作业本。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突兀。 好些人回头看,程尔站在原地,听见他问:“你不跟我一组了?” 程尔摇头,乖乖坐回了他身边。 虽然过程不愉快,但心里是窃喜的,至少他不讨厌她。 “若三棱锥底面的一个顶点与其侧面所对的中心距离为4,那么求……”粉笔在黑板上点出顿顿的声音,程尔握着笔发呆,很快笔尖下凝了个小墨团。 在白色纸上很丑。 “限时两分钟。现在开始答题。” 程尔手臂被碰了下,她回过神来,低头抄题。 “程尔。”贺让骁的声音在耳边低低的。 程尔头抬起点,盯着老师,低声问他怎么了。 贺让骁根本不害怕讲话被抓,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她,静了几秒才说:“消息没看到?” 程尔低头一边看老师,一边解题,还要回答贺让骁,“嗯。” “看到了不想回?”他问得很直白,“想耍赖?” “什么?” 程尔笔尖在纸上划了不漂亮一道,面对贺让骁她总是没办法一心几用,干脆停下笔。 贺让骁垂眸盯着纸上弯曲的一条线,哼笑了声,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老师发现他没做题,叫他上黑板演练。 谁都知道贺让骁数学顶天得好,对于他上台写题,更是万众期待。 这群本就聪明的人还想要学点别人的学习方法。 贺让骁撑着桌子起身,单手插兜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跨上讲台单手接过粉笔,笔迹豪放思路清晰,他从容地大展身手,兜里那只手始终没拿出来。 写完最后一笔,他转身单手将粉笔弹回粉笔盒,嚣张恣意地跨下讲台往回走。 程尔移过眼,视线跟他撞了下,他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程尔,你来评价一下你的队友的解法。”数学老师点她。 贺让骁坐下时,程尔慢吞吞起身,“没有问题,解法很漂亮,值得学习。” 数学老师笑了,同学也笑了,程尔余光瞥贺让骁,他唇角平直,没有笑。 下课铃声一响,贺让骁拎着早收拾好的笔记本,起身离开。 视线移过去时,黑白色校服变成一道虚影。 程尔有点沮丧,只是想离他不近不远,她好像搞砸了。 “领导检查,全校搞大扫除。每个班级按照划分区域落实卫生。”学校广播在安静教室响起。 男同学先反应过来,抛了书兴奋大叫。 搞卫生意味着不用上课,对于高中生多难得,一呼百应,情绪瞬间放大,教室里闹成一锅粥。 鼎沸的吵闹声在黄彬进教室后又消弭。 “隔了八百里地就听见你们在吵。”黄彬厉声说:“你看看哪个班级像你们这样。” 大家激动地心按捺不住,躲在课桌上蠢蠢欲动。 “我教了十几年书,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又来,每次都是这句。 他老生常谈后,将值日表分下去,程尔林澈还有祁妙负责擦花坛护栏。 贺让骁和其他同学负责倒垃圾。 但从分工后,贺让骁离开教室就没见着人。 程尔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反复擦着护栏。 “草!领导来了是要舔护栏还是啥,这有什么可擦的。”林澈将抹布重重砸进盆里,气鼓鼓说:“学校真他妈喜欢做表面工作。” 政教主任正站在操场上视察搞卫生情况,祁妙碰了下林澈:“知道也别说出来。” “领导来就连栏杆都要擦,亏他们想得出。我就要说。有本事改善下食堂啊。” 林澈后脑勺被拍了下,他回头看见黄彬站在原地,瞳孔缩了下,“老班,你属猫的话,走路都不出声啊。” 黄彬应该没听见他那些混账话,低声呵斥:“还不擦,等着别人擦完呢。” 林澈不情不愿捡起抹布继续擦,嘴里还不忘惹程尔,“程尔,你跟骁哥闹别扭了啊?” 程尔手一顿,“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林澈说:“没有吗,你俩最近都不说话,还是说你俩转地下了?” 祁妙过来招呼林澈一巴掌,“你不说话会死啊。” 林澈后颈吃痛,抱怨地看着祁妙,“祁妙,你要是有覃梦一半温柔就好了。” 覃梦是三班班花,祁妙狠狠瞪他,还故意把脏水撒他脸上表达不满。 程尔因为林澈一句话,整颗心都被吊在半空中。 林澈跟贺让骁关系好,他知道的八卦肯定也会分享给贺让骁。 贺让骁会不会知道了。 程尔拎着水桶,心不在焉地经过操场。 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下,身体往旁边偏,又有手揽了一把,她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桶里的水洒了一些。 白色的鞋头被脏水浸湿。 “嘶——”程尔听见很低很低的抽气声,大概是克制不住了才从嗓子里涌出的。 紧接着篮球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茫然了两秒,程尔抬头看见贺让骁,他半举高着手,挡在她身侧,两个人挨得近,衣服叠着衣服,他的另一只手还悬在她肩头。 “兄弟,不好意思啊。”有人捡了篮球,朝贺让骁道歉。 程尔反应过来,看他举着的手:“他砸到你了吗? 他的小指以怪异的弧度蜷着,在程尔看过来时,放下。 程尔想抓他手检查,被他藏在身后。 她脑子里总闪过那一秒的画面,语气笃定,“你手受伤了。” 程尔带着贺让骁去校医院,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医院拍片,如果严重还需要上石膏固定。 程尔听着眼眶都红了,盈满泪水,自责又后悔,她完全不知道自知这副样子表现出有多心疼。 贺让骁笑了声,“老师,你别吓唬她了,没那么严重。” 他还用受伤的那只手蹭了她发顶,表示没事。 难捱 第46节 篮球砸过来的冲击力不容小觑,程尔以前见过同学打篮球骨折的,她慌得不行,坚持请假陪贺让骁去医院拍片。 检查的过程漫长,等待像是一把钝刀细细的磨着她。 “怎么又让你受伤了。”程尔呼吸都有点难受。 上次他耳下伤口就让她心疼了很久。 贺让骁见她真吓着了,坐得离她近了些,敞开腿膝盖就要碰着她的,他又收了回去。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贺让骁安抚她。 程尔不知道是心疼的,还是气他不在乎的态度,嗓音闷闷的, “我一点也不想你为我受伤。” 贺让骁怔了下,他眼底情绪变了变,明亮的光隐去。 静了静。 医院走廊安静又压抑,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这样仿佛撕裂的气氛让她有些难捱。 “所以,你之前不是骗人啊。”他垂着眼眸,语气拖而慢。 “什么?”她没懂。 “说过的就忘了?”他故意刁难似算旧账。 程尔眨眼,拼命回想他这句话指代的内容,可是太宽泛的对话,让她毫无头绪,急得抠着手指。 “好疼啊。”贺让骁忽然出声。 程尔惊一跳,以为他手怎么了,慌慌张张抬起脸,视线跟他撞上。 他嘴唇淡淡勾了下,他往她那边倾了点,方便两个人讲悄悄话,只是从远处看,亲密地像是他靠在她肩膀上。 他将手指往她面前放,漂亮眉头皱了下,又喊了声疼。 程尔怎么才能帮她缓解,急得脸色发白,起身要叫医生,下一秒又被他捉着手腕按回椅子上。 手腕蜷着的肌肤一片滚烫,偏高的体温往皮肤里渗透。 她想抽开又舍不得,心跳快得要窒息。 “别逞强,你说的忘了啊。”他的嗓音往下压,就会有种迷人的蛊惑人。 程尔觉着他靠太近,鼻息的消毒水味道都被他身上清冽浅香的气息覆盖。 程尔蹭了下鼻尖,“没有。” 就在程尔心跳趋于崩溃时,他退开些,靠在椅背上,视线斜着与之前有些不同。 “程同学,你撒谎啊。” “没有啊。” “心理学上一般讲说话时下意识摸鼻子都是在撒谎,你到底有没有啊?”他抬手去点她。 程尔心慌得不行,拦住他,“你手疼就不要动。” 贺让骁低低笑了,医生叫到他名字,才将焦灼的气氛撕开一道缝隙。 贺让骁的小指打了石膏,看起来有些蠢笨,他自己觉着酷毙了。 程尔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安慰她,反正她心疼坏了。 回学校的公交车,有点挤,程尔既担心他站不稳又担心碰到他手指。 贺让骁单手抓着拉环,高高的几乎将她护在怀里,程尔抬眼就能看见白色校服,她手放在他受伤的手臂旁边,轻轻挡着。 车厢晃荡,肌肤轻轻贴上又错开,暧昧的热意叠在一起。 路程有点漫长,程尔就找话,把医嘱又重复了一遍。 贺让骁笑,“学神记性真好。不过,我记不住,要不你监督我吧。” 程尔暂时把要保持距离这件事情放之脑后。 “不生气了吧?” 贺让骁的声音仿佛能盖过任何声音,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没有生气啊。” 贺让骁点点头,垂下眼眸,“没有生气,那就是不想理我。” “没有。”这人脑回路又不正常了。 他笑着,“没有什么?” 程尔才发现自己被绕进了他的话术,再说下去暴露无遗,于是抿了抿唇,看向一边。 司机一个转弯,程尔几乎栽到他怀里,大手扶着她肩膀借力。 “还没回学校就要躲我啊?” 靠得有点近,她能感受到说话时胸腔的震颤,以及校服下少年滚烫的体温。 行车平稳,他松开手。 程尔却感觉肩膀很麻,手臂也是,舌头也是。 “我只是……”一向聪明的她也词穷了。 贺让骁拿手机用别扭姿势打开手机,递给程尔看。 一张林澈发给他的截图,小群里议论他们早恋的事情。 程尔呼吸滞住,她没想这么快就要将这件事情摊开了说,尴尬地不知所措。 贺让骁反而坦坦荡荡,无惧无畏,问她:“流言影响到你了吗?” 今天过后不知道会传成什么版本,流言本身对她没影响,她只怕贺让骁知道,现在他知道了,就变得无所谓了,她摇摇头。 “那就不要管,也不要听。”贺让骁说。 “你是你,别人无法用三言两语定义。” 两人安静着,程尔慢慢想着他的话,感到了一股醍醐灌顶的力量。 他总是那么坦荡,那么清醒,那么坚韧,他真的有很努力撕开黑暗,向阳生长。 这晚程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胸腔犹如一颗大气球,两股气体交织拉扯着,甜蜜和心疼反复角逐,一鼓再鼓,快要炸裂了。 一闭眼,眼前全是贺让骁跟她挨得很近的样子。 他的笑,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一切,都变得清晰刻骨。 回校的路上,她鼓起勇气问他:“贺让骁,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贺让骁缓慢眨了下眼,抬起时,眼尾有些粉,唇边有着笑。 “我都断了一只手指,不算的话,你想当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周寄: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 贺让骁:男朋友也是朋友。 *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文中引用化用余秀华老师的诗歌。 第28章 [在一个夏夜爬上山巅, 看成群的星星朝我涌来——蒂斯代尔] 嘉城进入三伏天,天气愈发炎热,热浪翻涌。 程尔抱着书包, 跑到门口, 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又拽了拽过长的校服,不知想到什么,手往腰上掐, 往后拉衣服印出少女纤细腰线。 她抿着唇转了转,又学三班女生将校服衣摆往上叠,短短的款式下腰若隐若现, 她觉着祁妙说得没错, 是挺好看的。 闹钟再一次响起,程尔松开衣摆,拿起书包和牛奶跑出门。 程尔习惯性在贺让骁家门口等一分钟左右,只要屋内没动静, 她便咬着面包下楼。 热风卷卷扑来,太阳闷在云层里,又闷又热, 像一层潮湿的薄膜黏在身上。 程尔站在门口, 拿手机发消息。 有两条新消息是昨晚半夜发来的。 程尔看着那个头像,没有备注,一时想不起是谁,但从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看见金娜这个名字, 她的心脏紧缩了下。 她没敢点开消息, 而是先翻发消息这人的朋友圈, 找到一张合照, 也断定了发消息的人是以前同学夏桥,她们当过三天的同桌。 程尔对这个人的唯一印象是内敛不太合群,她甚至连什么时候加的好友都忘了。 那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发消息呢。 程尔咬了一口面包,腮帮鼓鼓的咀嚼,走到公交站台,慢吞吞点开夏桥的消息。 [q:程尔同学,我是夏桥。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当初金娜刁难我,谢谢你帮我解围。] 从记忆里搜刮出点细枝末节,当初她跟金娜逐渐疏远,有次游泳课金娜自己摘了手链放洗手台忘了,夏桥捡到好心还给他,金娜非说是夏桥偷的,又是拍照又是逼迫她跳泳池。 程尔得知经过后,要陪夏桥去找老师拿监控。金娜无法就气愤离开,过后还百般为难过程尔一阵。 原来是她啊,程尔顿时卸下警戒。 [q:昨天风纪老师检查时抓到金娜在厕所里抽烟欺负同学,她已经被请家长停课了。程尔同学,对不起。] 程尔看到“对不起”三个字感到莫名。 她低头打字。 [er:为什么道歉啊?] 她没指望夏桥回复,公交车颠颠簸簸,她戴上耳机,点开一篇voa慢速新闻听着,视线放到车外。 难捱 第47节 脸上平静,内心却翻涌着,她觉着金娜只得到了停课实在是太简单了,到底是她家底硬,估计到最后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手机振动两声。 她回神,低着头点开屏幕。 夏桥发了好长一段话,还有一条视频。 [q:对不起,我当时太胆小了,你保护了我我没敢站出来为你说话。那天你被金娜那伙人堵在宿舍的时候,我回来拿东西碰见了,但我不敢出声,也不敢让金娜知道,她知道我看见了就完了。真的真的对不起,后来你转学,我想过把视频给你,都怪我胆小害你被老师同学误会,对不起对不起。视频我一直保存着,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我怕金娜发现也怕你过的不好,程尔同学,你会不会怪我太懦弱胆小啊?] 程尔看着这段话,久久没动静,附上的那段视频长达12分钟,她没勇气点开。 忽然,头顶被碰了下,程尔仓皇抬头,潮湿的眼角红得艳丽,但却在看见贺让骁后,眼眸变亮了。 贺让骁怔了下,“吓着你了?” 程尔按灭手机拽下耳机,低头蹭了下眼角,闷声闷气说:“没。” 静了静。 贺让骁在她旁边坐下,程尔视线落在他小指上,“你昨晚在周寄这儿啊?” 她又问:“你的手还疼吗?” 贺让骁嗯了声,“你刚在看什么?” 他的视线停在她松垮搭在脖子的耳机上。 太阳从云层探出头,一点点薄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两人中间,光很热,她的思绪很乱。 沉默了片刻。 她点开屏幕,递过半只耳机,问他要听歌吗?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接过耳机,指尖相触不过几秒分开,他转过脸,戴上耳机。 他的神情懒倦,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睫毛乱七八糟支着,眼尾有点粉,眼底阴影比较重。 随机播放的一首粤语歌在两人耳间传递,薄光照在两人的校服衣袖上,树荫错落洒下,影子暧昧交叠。 告诉你天光了望着你我不再怕 这一秒晴空十万里开出花 天光了这一秒只需要 以后就这么简单可以吗1 * 贺让骁手被篮球砸骨折的事情在温吞枯燥的高中生活里成了鲜活一笔。 平时他人缘好,不少同学给他买牛奶,就连砸他那人听说了也主动承担医药费。 三班几个女生在门口张望,坐最后的同学故意大声喊贺让骁名字。 贺让骁慢条斯理回头,视线游离了几秒钟,起身朝着后门走去,经过程尔座位时,他稍稍停顿了一秒钟。 程尔低头算题,心里七上八下的注意力不在草稿上,余光里那双鞋逐渐靠近,连风都带有他的气息。 忽然,一袋饼干掉在她的草稿纸上。 她慌忙抬头,贺让骁已经站到了后门口,跟女生说些什么,再转身时,视线与他撞上,他手里空荡荡,背后的女孩失望离开。 程尔攥着饼干,忽然心跳特别快。 她想说谢谢,贺让骁却没停快步回座位坐下,拿起笔重新写题。 程尔没急着跟夏桥联系。 她转学前夕,金娜得知程淮山投资失利后对程尔态度就变得明目张胆,最先只是故意将程尔的床单泼湿,将她的作业本泡水,事情爆发那天是程尔去桥牌协会递交退会申请,回教室途中遇到林星里,他叫住程尔说了两句话,金娜看见了一直怀恨在心。 得知她要转学,程尔收拾行李的时候,金娜闯进宿舍指控程尔偷她的漂亮项链,非要将她的行李查一遍,几个女生动手将她行李箱翻得乱七八糟。 程尔伸手护行李箱,被金娜推翻在地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扭打,程尔的额头就是在铁质床沿磕伤的。 那天老师来得及时,程尔满脸是血,金娜扯乱头发坐在地上哭,说自己好心帮她收拾行李,程尔好心不领情动手打她。 程尔不知道这件事情早有预谋,她让老师查监控,才得知宿舍的监控早被金娜那伙人扯乱了,没有监控不好定性,加上程尔要转学,这件事情就以打架斗殴了结。 夏桥见她没回复,又发了一条。 [q: 你会怪我吗?] 课间林澈抱着球,呼朋唤友去打球,贺让骁跟着起身。 程尔回复完夏桥,抬头直直看着他,他也刚好转过身,视线猝不及防撞上。 她指了指他手指,他唇浅浅勾了下,晃了下手指示意没事。 祁妙正在喝水,看见了这一幕愣了下,抱着杯子转身,看程尔。 程尔被看得莫名脸色,问祁妙看什么。 “你跟贺让骁刚干嘛呢?”祁妙声音很低,别人听不见。 程尔说没什么啊,抽出练习册翻开,越是这样,祁妙越觉着欲盖弥彰,凑过来要问清楚。 “眉来眼去我都看见了,你连我也不告诉吗?”祁妙挠程尔。 程尔往后躲,突然撞到了人,僵了几秒钟立刻坐直了,余光瞥他的手臂,从手腕到小指。 “啧啧啧!”祁妙戳戳程尔的脸,“瞧你羞的。甜死了。” 程尔没脸见人了,埋着头不搭理祁妙,脸热耳朵也热,撞上的地方也有点麻。 手机无声亮了下。 他回了她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er:你的手不能打篮球,也不能做剧烈活动,别碰水,医生说的。] [x公主:记不住啊,程同学。] 程尔坐不住了,跑去小卖部买水,她给祁妙林澈贺让骁都买了。 最近新出了一款饮料,芒果味的。 程尔将冰饮放他课桌时,他懒懒倚着桌子,笑着说手疼打不开。 林澈看不惯,拿水抡他,被程尔挡了下,她拿起瓶子将要拧开瓶盖。林澈看清了口味,看热闹不嫌事大:“程尔,你还不知道骁哥最讨厌芒果味吧?” “啊?”程尔忽然顿住。 她记得第一次请贺让骁吃冰,她问过喜不喜欢芒果,但他没否认还喝掉了那杯芒果汁。 她以为他是喜欢的。 程尔停下动作,窘迫地说去给他换一瓶别的。 下一秒,手心空了,芒果冰饮被他拿走,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了口,喉结动了动。 “靠!骁哥你牛。”林澈简直目瞪口呆。 他跟贺让骁同学这么久,早知道他不喜欢芒果,甚至深恶痛绝,他喝了整整一口芒果汁,难道他对思春的力量一无所知? 贺让骁咽下果汁,嗓音被冰沁凉,半垂着眼皮莫名蛊人, “味道不错啊。”他看程尔,“新品?” 程尔点头,回到座位,看见手机亮了下。 [x公主:程同学,我手又疼了。] * 晚上下了晚自习,同学们争先恐后往外跑,程尔收拾书包,抬头发现贺让骁还没走。 他慢悠悠勾着书包背上,兜里的手机亮着白光。 程尔以为他又要去巢,轻声提醒他手指也不能碰键盘,得静养。 贺让骁好想戳戳她头,“知道啦。” 这晚贺让骁和成而没有去巢,而是被叫去宜春街里菁店里。 店里不少人,之前跟贺让骁在春荫街歪脖树下抽烟的女孩们都在,瞧见贺让骁就打趣,视线往程尔身上瞟。 好几个姐姐更是挤眉弄眼问贺让骁跟程尔什么关系。 贺让骁好赖不回答,让她们更好奇了。 里菁送走一个客人,踢了踢姐们,“别闹哄哄的,我找他们来有正事儿。” 她带着程尔和贺让骁进了一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支u盘,“那黑巷子里拍不到,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人弄到的。” 贺让骁接过来,塞口袋里,道了声谢,里菁看程尔的目光都软了几分。 程尔很聪明,从里菁提黑巷子她就猜到了可能是什么,“是那晚的监控吗?” 贺让骁这次没隐瞒,点点头。 等到里菁出去后,程尔将收到的视频一并给贺让骁看,漫无边际的黑暗,幸好她可以跟贺让骁一起撕开。 夜晚的宜春街人声鼎沸,灯红璀璨,热浪涌动。 公交车上一片安静,灯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斑斑驳驳。 两人并排坐在最后,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 “这些东西你拿着还是我保管?” 他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视线从她手指移到车厢内虚空一点,淡声问:“当初你说只要我想反击,就有胜算,还作数吗?” 贺让骁偏头看她,目光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良久回应,“算。” 他的声音压低,就莫名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 “你想怎么反击?”他又问。 程尔思索了会儿没回答他,“如果我的反击会牵扯到你,你会害怕吗?” “不会。”他几乎已经猜到她要怎么做。 但是—— 难捱 第48节 “你得保护好自己。”他说。 程尔点头,“你会帮我吗?” “会。” “一直都会吗?”她问。 车子转弯,她歪过来,贺让骁扶住她,嗓音近得快要贴耳:“当初怎么不把愿望写成这个?” “嗯?” 程尔抬眸,撞进他眼里,漆黑澄澈,仿佛有流光跃动。 他说:“因为啊,贺让骁一直帮你比考第一名简单多了。” 作者有话说: 鹊:骁啊,收敛点 周寄:这章没我事儿。 * [在一个夏夜爬上山巅,看成群的星星朝我涌来]引用蒂斯代尔诗歌。 文中1引用歌曲《天光》歌词 第29章 [我要葱绿的每天走进你的诗行/又绯红的每晚回到你身旁——舒婷] 第二天一早, 程尔比闹钟先睁眼,她爬起来掀开窗帘。 早晨的嘉城,静谧美好, 金灿灿光压在天边, 像一尾漂亮的尾巴,摇曳跳跃。 刷牙时,手机响了两声。 她特地把手机拿到手边,漱口洗手, 湿漉漉的手指点点屏幕。 贺让骁发来的消息:[x公主:公交站等你。] 程尔回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心情雀跃地换好衣服,抱着包拎着面包和牛奶下楼, 跑得又快又急, 差点崴了脚。 她低头看了眼,又抬脚往公交站台跑,两道的建筑都在后退,树荫变成虚影。 像是无数个上学的早晨, 她第一次充满了期待。 远远的,贺让骁低着头玩手机,应该是在玩建房子的游戏, 少年骨架凌厉挺阔, 松松垮垮地倚着墙的样子也好看。 程尔跑过去,晨风刮起她额前的短发,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疤痕逐渐消退, 只有点白白的印记, 不贴很近看不出。 “早!”程尔停下, 拨了拨头发, 递过面包和牛奶。 贺让骁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她一簇翻着的头发上,低笑声,伸手替她理好。 程尔定在原地,眨了眨眼,感觉他的气息靠近,手边的风是热的,刮过耳朵和脸庞,让她忍不住心悸。 派出所门口,程尔拽了拽书包带,看向贺让骁:“你真的要陪我进去吗?” 贺让骁用眼神说你说呢。 早晨的派出所安静,严肃甚至有点冰冷。 程尔和贺让骁进去待了很长时间,再出来时有警察陪同。 下午程尔和贺让骁回学校就被黄彬叫走,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两人,发了生平第一次大火,“这么大事情不告诉我,你们俩怎么这么大主意。” 程尔怕黄彬迁怒贺让骁,乖乖道歉,“老师,对不起,是我求他陪我。都是我的主意。” 贺让骁开口:“两个人决定的,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黄彬眉头皱得更紧,重重叹了口气,“我不是怪你们去报警,这事儿没做错,我是担心你们两个孩子万一搞不定怎么办?” 黄彬气死了,谁家孩子谁疼,他是真怕他们受一丁点委屈。 他又担心,忐忑牵挂了一上午终于见着人了。 他又想到程尔刚转来时,额头上贴着纱布,看起来样子怪可怜的,他为当初怀疑她感到愧疚。 “行了,以后不要鲁莽行事,知道吗?”黄彬叮嘱俩孩子。 “反对欺凌本来就需要勇气,家长和老师的信任和支持是你们坚固的底气。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护好每一个学生。” “最近晚上回家路上结伴走,不要落单,知道吗?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跟我反应。”他敲敲办公桌,“不许再瞒着我。” “我跟她一起。”贺让骁迎上黄彬审视的目光,解释:“我们住上下楼。” 黄彬顿时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劝贺让骁最近别老往校外跑。 黄彬释放的善意,也是程尔收集的为数不多的光,一点点拼凑,他也想把贺让骁照亮。 桦川很重视学生安全问题,当天下午各年级班主任开会,组织班会并且在课上课下关心班级问题,积极解决学生茅盾,风纪老师成天检查。 程尔突然感觉到温暖,是阳光无法给与的温度,来自人心。 第二天刚到校门口,就有人叫程尔,她停下脚步。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忙跑过来,朝她递名片,“你好,我是金叶地产的律师,我姓马。” 程尔手指一松,名片随风掉在地上,男人刚要弯腰捡,一双黑色球鞋踩上名片。 男人愣住,抬起视线看贺让骁,少年灿烂如烈阳。 “我就系个鞋带,你就跑这么快。” 程尔眨了眨眼,“要迟到了啊。” 贺让骁嗤笑,“那你就忍心我一个人迟到?” 两个人你来我往,完全没把律师放眼里,律师也听出两人关系匪浅,轻咳两声打断他们,“不好意思,我是想跟程尔同学谈谈私了。” 贺让骁移过眼,冷眼瞧着男人,凶神恶煞:“了什么了,跟你认识吗就私了。” 程尔脸色严肃,态度坚决笃定,“不用骚扰我,我不会接受任何条件。” 律师脸色变了变,看着两人离开。 程尔走了几步,停下来跟他说:“我想您可能没孩子,所以才会为这种人申辩。” 话音刚落,贺让骁拽住她书包带子,推着她往前走。 这天,金娜和同伙在被调查的中,又发现几次殴打同学的行为,被行政处罚,校方记大过入学籍等处罚。 夏桥发来消息:[q:你好勇敢,谢谢你] 贺让骁将试卷按她桌上,程尔抬起视线,四目相对,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离他这么近。 他的后背抵着她的课桌,有时候往后仰会碰倒她的书,课间他侧身手就会习惯性搭她书本上,她盯着他手臂出神很久。 “贺让骁。”她没拿试卷,而是开口叫他。 他微挑下眉。 “你手不疼了吗?”其实她想说谢谢,看见他手指就脱口而出了。 “好疼啊”贺让骁举起小指,理所当然,“你能帮我做试卷吗?” 公主又撒娇了。 程尔推着他转回去,心尖抽疼了一下,只要想到他对她可能跟对别人有点不一样,她就心动地心疼。 他是一束温暖的阳光慢慢渗透,从今过后,喜欢他这件事,纵使无望,也要坚持很久很久。 * 随之告一段落的还有这个学期。 高二年纪暑假要补课,而且为了提前适应高三,全部高二班级要从楼上换到一楼教室。 林澈为换教室的高兴了好几天。 二班和三班以前上下楼,换到一楼两个班级紧挨着,他的小九九全写在脸上。 林澈越高兴,祁妙的危机感越重。 成天闷闷不乐。 林澈不仅没意识到,还给大家买了奶茶庆祝,有人开玩笑说林澈要找个班花女朋友,他沾沾自喜。 祁妙气不过,将他的奶茶都扔进垃圾桶。 祁妙趴到程尔座位上,委屈地抽抽噎噎,程尔轻轻摸她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安抚。 都说暗恋一场漫长的暴雨,他在看雨,你却眼里只有他。 祁妙伤心,心绪被拉扯的感觉,程尔感同身后。 “小耳朵,我好难受。”祁妙捏着程尔的手指,哭得鼻音很重。 程尔空出的那只手,从书包里摸出一颗糖,塞祁妙手心里,“有人跟我说,不高兴时吃糖心情会好点。” 祁妙觉着糖并不能安慰她下坠的心情,指尖无意识地搓着糖。 忽然指尖一空,糖就被夺走,快得连程尔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始作俑者山拔高了声音:“咦,这不是骁哥爱吃的糖吗?” 祁妙急了,红着眼睛瞪林澈,“林澈你还我。” 林澈往背后藏,弯腰凑近了问她:“糖哪里来的啊?” 祁妙:“要你管。” 这一闹,好多同学都回头看热闹,林澈神色认真,眼里隐隐较真,势必要问出答案。 祁妙暗暗较劲,咬着唇不说,林澈眼神沉下来,拇指拨弄糖纸作势撕开,“你不说我就撕了啊。” 状似开玩笑,程尔却从他脸上解读一点怒气。 只是他嬉皮笑脸惯了,给大家留下吊儿郎当的印象。 僵持不下,剑拔弩张。 程尔觉着两人可能为了一颗糖要闹崩 ,她按着桌子准备起身,却被祁妙一把按住。 难捱 第49节 祁妙声色严厉地看向林澈,“林澈,把糖还我。” 暗流涌动,两人脸色都不好,林澈抠着糖纸的手指用力收紧,指节隐隐青白,他要紧腮帮,正色看人时有点凶。 睡得迷迷糊糊地贺让骁挺直薄背,手指搭在后颈上按了按,忽地他踹了一脚桌子,“哐当”一声巨响,他起身抽走林澈手里的糖。 “我给的。行了吧。”他的嗓音含着困倦未醒的懒散和沙哑,手腕轻轻一扬,糖果直直落回祁妙手心。 “为什么啊?”林澈醒过神来,追着贺让骁不敢置信。 注意力集中在两人身上,贺让骁又是真困,他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林澈叫嚷,本来不打算管的,但实在是吵得烦人。 “你不就是想知道谁给的。”贺让骁垂下眼睫,漫不经心说:“我给的。你冲祁妙发什么火。” 林澈怔了片刻,拧着眉说了句:“不是……” 贺让骁瞥向他,惺忪的眼里情绪寡淡,语气却带着几分揶揄:“你都要跟追人班花了,你管祁妙糖哪儿来的啊?” 他一针见血,林澈如遭雷击定在原地,贺让骁看穿般勾了下唇。 祁妙气哭,委屈地趴在座位上,贺让骁斜斜倚着讲桌,没骨头似的睨着林澈,长腿踢林澈,“不去哄哄?” 林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怄着气,倔着性子不肯低头。 贺让骁扬起下颌,喉结顶出的线条弧度漂亮,懒懒视线扫过祁妙,在程尔身上定了定。 程尔趴在课桌上,头挨着祁妙的头,细白的手指戳着祁妙的脸,乌黑湿润的眼睛像小动物一般。 她规矩地坐着,双腿并着踩在地上,前倾凑到祁妙耳边,“妙妙,要不要我陪你去洗把脸。” 下节是黄彬的课,他火眼金睛要是看出点什么,到时候要请家长就麻烦了。 祁妙温吞应了声,起身被程尔牵着往外走。 程尔却不知道,一直有道视线追随着他们走出教室。 祁妙洗脸时,程尔拿手机,给x公主发消息。 [er:刚刚谢谢你。] 对方没有回答,她也没继续等,收起手机拿纸给祁妙擦脸,擦着擦着祁妙眼泪又滚了下来。 程尔抱抱祁妙,轻轻拍她薄背,“要是哭能让你好受点,你就哭吧。” 祁妙声音闷闷,“可是马上数学课。” 程尔安慰她:“你要是不舒服,我请假陪你。” 祁妙紧紧抱住程尔,“小耳朵,你怎么这么好。” 程尔默默地想,因为她也偷偷喜欢着一个人,暗恋的酸涩,爱而不得的痛楚,让她们变得敏感,踟蹰甚至不够勇敢。 黄彬数学课上宣布下午搬教室,因为之前的课桌不够用,所以书和课桌都得平移到一楼。 男生们唉声叹气,毕竟搬课桌这种体力活都是他们干。 贺让骁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地收拾课本,摞成高高一堆码在桌上,他痞声痞气跟黄彬讨价还价,“不想坐,烦了。” 黄彬早料到他这种态度,“不想坐可以,别缺课。” 贺让骁说:“不缺课,天天吃粉笔灰吗?” 他这话乍一听不无道理,可反应过来全是歪理。 黄彬说:“你就不能克服?” 贺让骁懒懒撩起眼皮看他,不收敛的眼神在问他怎么克服。 黄彬也头疼,“你不就是玩电脑吗,你上我办公室玩。” 贺让骁收回视线,双手揣兜,凳子往后一仰,长腿支着都快迈到讲台上,“不去。” “为什么啊?” “没沙发。” 黄彬无语,他对这个祖宗头疼又无可奈何,“我给你弄沙发,行了吧。” 贺让骁还是不为所动,“不去。“ “你到底还要什么?”黄彬也崩溃了。 贺让骁稍稍歪头,状似认真思索了几秒,弓着背前倾,低声说:“我要跟程尔坐。” 黄彬足足愣了几秒钟,又听见他说:“程尔学习好,各方面都好,说不定能带我走上正途。” “鲢鱼效应,要不要试试?” 黄彬竟然动摇了,但转念一向程尔这样的好苗子不可多得,万一被贺让骁影响怎么办。 贺让骁靠回原处,唇角悬着浅笑,张扬又恣意。 教室里闹哄哄,又闷又热,她收拾完书摞到课桌上时,累得出了一层热汗。 祁妙情绪不高,给程尔分了一个大收纳袋,然后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林澈跟贺让骁闹僵之后,也没了动静。 好像教室的热闹,不属于他们。 程尔收拾完最后一点文具,抬头就看见贺让骁跟黄彬说话,少年脖颈颀长,线条漂亮,稍扬着头,颈侧绷出的性感线条。 黄彬蹙着眉,很快分心指挥大家先搬书再搬课桌。 高二马上升高三,书又多又沉,教辅资料都足够跑两趟,程尔看着厚厚的书山叹了口气,就她这点力气,估计得跑三四次。 大家陆陆续续往下搬,程尔磨磨蹭蹭,正在苦恼要不要多抱一叠。 忽然手臂一轻,她怀里的一叠书被贺让骁接了过去,他跟她短短对视一眼,又低头拿了一叠加上。 程尔看着他怀里比别人多一倍的分量,有些担心,“你手不方便,别那么这么多,很沉。” 贺让骁开玩笑说:“担心我啊?” 他双手拖着书,手臂肌群弓起的弧度饱满,既不会显得夸张,又不过分瘦弱,漂亮得恰到好处。 流畅利落的线条昭示着力量。 明媚的目光落在头顶,程尔心跳如鼓,移开眼,象征性抽走两本练习册,“那还是少拿点。” 贺让骁轻笑一声,胸膛轻轻震颤,他“啧”了一声,没再纠结而是抱着书走出教室。 程尔抱着一叠跟在后面,看看贺让骁那叠,再看看自己的,罪恶感和一点点甜蜜交织着。 只要想到她的名字和贺让骁的贴在一起,心潮澎湃,盛大而喧嚣,犹如被大力晃动后的碳酸汽水,咕噜咕噜冒泡。 程尔有种要飘起来的感觉。 嘉城的天说变就变,之前还阳光灿烂,此刻乌云盖顶,热风飒飒。 氤氲潮热的气流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白皙劲瘦的手臂被书脊勒出几道痕迹,深浅不一,贺让骁毫不费力地拎着课桌两道边缘。 程尔拎着凳子紧跟着他,下楼时遇到上行的人群,贺让骁往旁边让,没想到对方没站住,撞到桌子。 “嘶——”贺让骁皱起眉。 对方连声道歉,一溜烟跑不见了。 程尔丢下凳子,一步迈到他跟前,双手托住他手指查看,拧着眉急切道:“啊,都撞红了,肯定会淤血。” 指甲盖都红了一片,那些人走路怎么不注意。 贺让骁的视线落在她鼻尖,他想说没事,看见她着急的神色忍了下来,柔软的指尖捧着手指,他视线上移,无意识吞咽。 程尔仰起视线,黑眸覆上焦急,“肯定很疼啊。” 他倒霉的手指,三番两次受伤。 两人挨得近,她又捧着他手指,全然没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暧昧,氤氲热气流窜,气温陡然升高。 贺让骁别开视线,嗓音很低,“疼。” 以前觉着疼还能忍,最近自己的耐力值越来越低,疼也要说出口,一点都不酷。 程尔着急坏了,“那怎么办啊?课桌你别管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她松开手,撤回安全距离,手换到他后背,无意识地推着他远离课桌。 掌心贴在肩胛骨,柔弱无骨似的,像猫爪肉垫轻轻按压,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他还是配合地顺着力道往前移了两步。 他轻笑,轻颤通过后背传递,不轻不重,过电般的,程尔感觉一阵酥麻。 程尔放开手,贺让骁转过身,高大身躯几乎将她完全挡住,他微微低头,“程尔,你求求我 ,我帮你搬。” 程尔自下而上的视线滞住,乌黑眼眸微微睁大,睫毛温吞地眨了下。 求什么,她在心里问,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手。” “比如,你去求黄彬说跟我同桌。”贺让骁好心给点提示。 程尔眼眸睁更大,摇头,“我不坐讲桌边。” 贺让骁一时没说话,程尔反应过来,“你要搬回我旁边。” 贺让骁用眼神夸她聪明。 热风混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气息拂过耳边,她听见他说: “程尔,我们能不能同桌,决定权在你啊。” 作者有话说: 骁整整守了29章的讲桌边,你是晋江最惨校园男主叭。 骁:牺牲我的手指,换个老婆,天底下最值的事! 群演同学:就说我的助攻6不6。 鹊:同桌都要安排上了,同住一个屋檐还会远吗? 最后要说虽然是小说,但鹊还是要呼吁学生宝贝们遇到任何不适当的行为,一定要勇敢面对,勇敢告诉家长,学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每一个宝贝都是花朵,健康快乐成长是全社会所求。 [我要葱绿的每天走进你的诗行/又绯红的每晚回到你身旁]引用舒婷《会唱歌的鸢尾花》 —— 难捱 第50节 第30章 [对于深爱的人, 连说出他的门的名字,都觉着是分享了一部分。——王尔德] 三班班花抱着课本往下走,看见贺让骁双眸亮了, 一蹦一跳跑到他身边, “贺让骁,你能不能帮我搬下桌子?” 班花含羞带怯,眼里既期待又害怕被拒绝。 程尔不想掺和两人,她拖着桌子打算自己搬, 手刚抓住边缘,就被贺让骁按住。 “没空。”贺让骁淡声回。 他没看班花的反应,双手抠着边缘将桌子托了起来, 踩着台阶往下。 程尔经过时, 班花不太友好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 程尔感到不自在,加快脚步。 “贺让骁连桌子都不肯帮你搬,他好绝情。” “梦梦,我看贺让骁这人也不怎么样, 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他凭什么帮那个女生搬桌子啊。” 女孩们肆无忌惮地讨论,传到了程尔耳朵里,她垂下睫毛,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却不想在发生。 贺让骁下到一楼,林澈从后门迎过来,“骁哥,我帮你。” 他估计想和好, 但拉不下面子, 语气硬邦邦。 既然有人主动递梯子, 贺让骁也就顺着下了, 他将桌子放地上,看着林澈搬进去。 过后又越好两人下课抢场地打球。 男生和男生之间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不用挂心,所以有点二哈属性的林澈,以为跟祁妙也只是拌嘴,哄一下就能重修旧好。 他磨蹭到祁妙座位旁,见她面前空空的,抠了抠头,“祁妙,我帮你搬桌子。” 正在整理书的祁妙,手一顿,停下来看他,“不用了,有人帮我。” 话音刚落,有人在后门喊祁妙,祁妙丢下书跑过去,林澈看着都傻眼了。 帮祁妙搬课桌的竟然是复读班四眼仔,林澈听她提过他们住一个小区,祁妙歪着头冲人笑,林澈心里一下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咽了口气,揣着兜故意晃到两人身边,听见祁妙用软糯的嗓音说:“放学,我请你喝奶茶。” 那人推了推眼镜儿,笑眯眯说:“好啊,放学等你。” “啪——”林澈双手按在课桌上,强行挤进两人中间,稍稍仰头,“喝什么奶茶?” 祁妙现在不爽林澈,对他没好脾气,“关你什么事。” 林澈脸色未变,语气有些不正经,“奇思妙想,你这么双标啊,他给你搬桌子你就请他喝奶茶,我给你搬,怎么不见你请啊。” 祁妙拧眉,搞不懂闹哪一出。 多半是心血来潮吧。 “你什么时候给我搬了?”祁妙说。 他们吵架之后,林澈一句话都没有,他怎么那么厚脸皮,为了让林澈不爽,祁妙故意刺激他,“班花桌子还没搬,你快去吧,晚了就排不上号了。” 林澈嗤了一声,双手扣住两边,陡然搬了起来。 祁妙和四眼仔都吓了一跳。 “现在搬了。”林澈抱着桌子,大摇大摆进教室。 当他放下桌子,看见祁妙的目光从四眼仔重新移到他身上,胸口堵着的一团气终于疏解。 吵闹一阵后,黄彬让大家回位置坐好。 程尔从书海中探出头,疑惑地看向讲台,贺让骁没在座位上。 黄彬没管,趁着还没收拾好,重新编排一下位置。 同桌都坐出感情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程尔始终没有同桌,她反应没那么强烈。 祁妙情绪低落表示无所谓跟谁坐,林澈回头给她使眼色,她转开视线当没看见。 程尔忽然想到贺让骁提的要求,其实她也很心动,可是要怎么跟黄彬提才显得自然。 程尔为这件事情烦恼。 一道“报告——”声打断了黄彬的话。 贺让骁从后门口进来,大概洗过脸,下颌挂着水滴摇摇欲坠,手指湿漉漉拉着凳子,坐在程尔旁边,半条手臂都压到了她课桌上。 清冽裹着水汽的气息如雨后初霁,有些独特,好闻。 程尔侧头看他,稍稍有些惊讶。 贺让骁回她一个眼神。 黄彬清了清嗓子继续,“我知道你们有人想换,有人不想换,我还是比较民主,你们每个人上来给我说遍想法。最后一年,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你们。” 下面一阵欢呼,有人喊老班万岁,贺让骁懒洋洋抬手鼓掌。 按照座位表依次上台登记,教室里顿时闹哄哄。 贺让骁侧过身,脚踩在桌子横杠上,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盯她,“程同学,考虑好了吗?” 好看的薄唇上下触碰,偏冷质的声线却莫名蛊人。 程尔脸颊有点烫,手指用力将草稿纸捏到发皱,“黄老师会放你走吗?” 祁妙说过,黄老师得亲自盯着学神。 没等到答案,听见贺让骁低笑一声,浓黑的眼睫缓缓抬起,他抽走她手里的草稿纸,“原来,你想要跟我坐啊?” 程尔这才意识到掉入他的话术圈套,懊悔自己太不谨慎,紧张地蜷着手指。 她表情稍显淡定,但是少女露在外面一截白瓷般的脖颈覆上一层薄粉,暴露一些情绪。 贺让骁余光扫过少女的脖颈,短而软的发窝在肩头,闷热的环境让暧昧滋生,他将草稿纸丢给她,抵着凳子起身大摇大摆回到讲桌旁。 属于贺让骁的气息全部撤开,沉闷空气缓缓流动。 面对贺让骁,她还是不能游刃有余,短短几秒钟,心快蹦出来。 抽纸擦完手,轮到程尔找黄彬谈想法。 黄彬建议程尔融入集体,需要找个同桌,只要提他尽力安排。 程尔听取建议,点点头。 下一瞬,黄彬脸色变了变,不敢置信,“你要跟贺让骁当同桌?” 讲台离贺让骁太近,他低着头看书,程尔不确定他会不会听见,不顾这个建议本来就是他提出的,也没什么心虚。 黄彬满脸愁绪,问程尔理由,他知道很多女生想跟贺让骁坐,但程尔不会也这么肤浅。 程尔说:“他跟我情况一样,没有同桌,容易变得孤僻。” “……” 黄彬腹诽程尔果然不肤浅。 黄彬只花了十分钟将新的座位表誊抄在黑板上。 大家睁大了眼睛找自己,为没有换同桌沾沾自喜时。 气氛陡然安静了几秒钟。 林澈率先拍着桌子,幸灾乐祸:“骁哥,你还得守讲桌啊。” 贺让骁撩起眼皮看黑板,他和程尔的名字离了十万八千里,没反应半晌,他轻轻啧了声。 黄彬这人有时候很民主,但是更多的时候很固执,比如对待贺让骁他就一意孤行,成绩好但有反骨的苗子就该放在眼前,就算程尔来说也没用。 下了课,贺让骁收拾他那叠《小小姐》然后起身,迎着黄彬的目光光明正大搬到程尔旁边坐下。 书在课桌上放下碰触声响,像是咚的一声敲在程尔心弦上。 程尔始终低头写作业,他故意放得动静大一些,她的笔尖拐弯画出一道曲线。 她伸手在课桌找涂改液,贺让骁已经将第二叠书抱过来,他垂眸看了会儿她。 “你没给黄彬说啊?” “说了,他没同意。” 贺让骁拖着桌子往前移,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敞开腿坐下,外侧那条腿习惯性支在走道。 程尔的作业本被贺让骁的闲散搭在桌上的手肘压住,轻轻拽了拽,对方无动于衷。 贺让骁坐在旁边,让她神经时刻紧绷,心跳轻而易举失控。 她捏住作业一角,稍稍加力拽,没想到忽然很轻松拽了过来,狐疑间抬眸对上他视线。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住作业的另一角,轻而易举拽到了他跟前。 程尔看着远去的作业,张了张嘴。 “给我抄抄。” 他按开圆珠笔,低下头,薄唇弯出浅浅弧度。 “学神也要抄作业吗?”程尔看他抄得一本正经,忍不住调侃。 贺让骁笔尖微停,龙飞凤舞,字迹潦草得估计只有他自己能认出,他翻了一页继续,“学神还要亲自上课呢!” 程尔:“……”要不要给您捏捏腰捶捶腿啊。 她又听见他说:“都倒贴了,课代表不能给点甜头啊?” “……” 祁妙囫囵听见一句,转身问:“谁倒贴?” 贺让骁说:“我们课代表。” 难捱 第51节 他真是一张嘴能把黑说成白,偏偏撩人。 贺让骁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程尔受不了地想。 贺让骁光明正大地坐在程尔旁边,在许多同学眼里,简直跟坐实恋情。 他们暗自兴奋着,围观着别人的恋情,藏在桌下窃窃私语。 祁妙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程尔观察,长达几分钟时间。 两人从厕所回来,打闹的同学撞了程尔课桌,笔记本从书包里滑下来。 程尔没注意,祁妙先看见,蹲下去捡时看清页面画着的轮廓,滞了两秒,趁着四周无人注意快速合上本子。 她暗自舒了口气,幸亏这本子没其他人看见。 祁妙将本子还给程尔,程尔愣了下,又羞又窘,后怕得冒了一层汗。 祁妙让她先把本子收进书包,才趴在她课桌上,低声问:“小耳朵,画的是贺让骁吧?” 程尔警铃大作,仿佛看见面前摆放着一个危险标志。 “是不是啊?” 程尔沉默,眼睛却慌得不敢看她。 祁妙心情复杂,她一方面觉着程尔和贺让骁绝配,可一方面又担心,“喜欢他那样的男生,会受伤的。” 程尔一早知道,还清楚他喜欢甜妹,她只敢如履薄冰地偷偷喜欢,不敢奢求戳破,更不敢破坏来之不易的友情。 比起失去一个朋友,她宁愿将喜欢深埋心底,永远不要宣之于口。 “我知道。”程尔打开水杯往嘴边喂。 祁妙说也不一定这么不乐观,凑过来神神秘秘,“小耳朵,我会帮你的。” * 和喜欢的人坐同桌,快乐也煎熬着。 他的一举一动会被放大,思绪无时无刻不关注着。 课间,祁妙转身找程尔借作业本,没一会儿转身借纸巾。 程尔的纸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贺让骁桌上,他慢悠悠抬起视线,手按住纸巾。 “干嘛,我们课代表的纸巾给我了。”他故意说。 程尔埋下头,心跳好快啊,太心动了。 “嘁!”祁妙无语,“好,借一下你和你的课代表的纸巾可以吗?” 贺让骁挪开手,笑着靠上后桌。 祁妙又找他借小小姐。 他挡了下:“没看完,不借。” 贺让骁多数上课时候是认真的专注的,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顽劣。 笔记规规矩矩记着,习题也会誊抄在作业本,偶尔还会自学,跳过老师讲得进度去写后面的题。 他写题时习惯转东西,不是笔就是硬币,有时候是棒棒糖,会掉的时间很少。 手指修长清瘦,灵活,曲着的弧度都莫名好看。 程尔有时候会偷看并且羡慕,学是学不会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贺让骁被叫到了办公室。 明明他不在,可是属于他的课本存在感太强,以至于让她恍惚转头会看见他。 一直到放学之前,他都没在出现。 程尔从书里面抽出贺让骁留下的纸条,再次认真读了一遍。 ——程同学,帮我记笔记啊。 字迹嚣张恣意,落笔重,最后一笔下摆有个收顿的小墨点。 很性感,像一颗小痣。 程尔收起胡思乱想,翻出刚写好的真题核对答案,题目简单,她因为分心想贺让骁错了一分。 对这份答题基本满意,她捏捏指尖放松。 下了晚自习,程尔不敢在学校耽搁,收拾书包快速往校外走。 拐过校门,程尔听见女生小声议论。 “贺让骁欸,真的是他。” “他在等人吗,怎么还不走啊。” “好羡慕他想上就上。” “等你有他那样成绩,你也可以。” 程尔捕捉到贺让骁三个字,小跑着往校门外跑,一扭头就看见在他倚着院墙,一枚硬币在手里抛起又落下。 路灯离得远,他的身体一半明一半暗,脸隐匿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可投过来的眼神却极有分量。 程尔站在原地,看着硬币起起落落。 自从答应黄彬之后,贺让骁几乎每天和她同进同出,但是他在校门口等她还是第一次,小小隐秘的甜蜜感像是气泡水,咕咕噜噜不断往上涌。 晚风轻轻勾缠,鬓边的发被吹到眼角,程尔抬手理了理头发。 余光里,贺让骁收起硬币,直起身朝着她一点点走过来。 程尔下意识地看四周,眼睛还没移回来,他就来到跟前。 “打算在校门口过夜?”他慢悠悠垂眼看她。 程尔明知故问:“你在等人吗?” 贺让骁说:“你说呢。” 程尔弯唇,提步跟了上去,心跳很快,小人在心里欢呼雀跃。 她抿了抿唇线,抬头看他肩膀,四周安静,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影子一前一后在昏黄的灯光下暧昧交叠。 她喜欢落后他一步,这样一抬头就能看见令她安心的肩背。 “你去办公室写题了吗?” “嗯,化学老师的网线坏了,让我帮忙。” 贺让骁笑了下,“我是学编程的,又不是修电脑的。” 程尔也笑了下,“他们觉着你很厉害。” 贺让骁唇勾了下,“你也这么觉着啊?” 夜里程尔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她睁开眼发了会儿呆,藏在枕头下手机振了声。 她翻坐起身,拿手机点开。 几秒钟前,贺让骁发来的。 [x公主:还去吗] 程尔呼吸颤了下,觉着手机过分发烫。 脑子不禁浮现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 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到春荫街。 不知道谁家的栀子花开了,空气里都飘着馥郁清香。 程尔很喜欢栀子香,悄悄吸了两口。 贺让骁手机响了,他让程尔等会儿便走到一旁接听。 程尔抓着书包站在看看天看看地,偶尔听见他嘴里蹦出几个“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他们抄呗”这种字眼。 四处张望,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春荫路,近光灯照亮一小块地方。 程尔认识车标,他爸以前也有过一辆,车牌号不同。 车灯关了,春荫街又恢复了死寂。 天上星星越发明亮。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副驾驶的女人迈下一条腿,笔直纤细的冷白皮包裹在绿色的裙子里,漂亮的勾着人想探探主人何等姿色。 程尔也不例外,视线随着女人晃荡的身体移到脸上,陡然屏住呼吸。 黑色细高跟,绿色裙子的主人竟然是贺让骁的母亲,那个漂亮如明星女人。 女人贴在车,手扶着车门,弯腰同车内的人拥抱。 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探过来,在她脸上揉了一把,女人娇俏地笑了声,没有避开。 程尔被眼前一幕惊骇到了,她下意识看向贺让骁。 他背对着女人站着,缓缓拿下电话,按着屏幕即将转身。 程尔脑子嗡了一下,几乎来不及思考,在他转身之际,用跑得扑进他怀里,双手盖住眼睛。 少女突然入怀,发丝的香气扑在他脸上,贺让骁伸手接住她,掌心贴着薄薄腰线,喉结无意识吞咽。 他几乎呆滞了两秒钟,眼皮懒慢地眨了下,睫毛蹭着潮湿的手心,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拇指在校服上蹭了下,指尖僵硬发麻,他松开。 脚下打绊,两人同时倾倒,他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在铁门上。 猝不及防的,两颗跳动很快的心脏,撞到了一起,分不清谁跳得更快。 “尔尔?” 贺让骁低到发出的气声,掺杂很重的颗粒感,偏冷的声线染上情绪,就变得蛊人。 虫鸣变得模糊。 难捱 第52节 呼吸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鼻尖萦绕着栀子香。 “贺让骁,你想不想看星星?” 作者有话说: 放一千响庆祝喜提同桌。 * [对于深爱的人,连说出他的门的名字,都觉着是分享了一部分。]引用出自王尔德。 第31章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间——博尔赫斯] 和她说话声一起的还有从贺让骁口袋里滑出来的硬币。 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音, 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滚了两圈,滚进了下水道。 彻底没了声响。 少女惊慌不已,动作急促推着往暗处躲, 鼻尖碰到他的领口, 额头撞上后仰的喉结,往后退两步,脚步相绊,又落回他怀里。 呼吸和心跳交叠, 分不清是谁先乱的,谁急促难捱一些,暧昧高热的气氛里, 她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尔尔”。 心跳彻底乱了套。 “你确定要这样看星星?” 贺让骁嗓音有些发紧, 不同于以往的漫不经心,有种别样的勾人。 程尔悄悄扭头看 ,顿时浑身警觉,才用气声说:“你先别说话。” 贺让骁后背抵着铁门不规则边缘, 忽然想到第一次捂程尔眼睛与现在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样闷热难耐。 黑色轿车碾过水泥土离开,红色双闪逐渐消失在春荫街尽头, 贺让骁的妈妈站在原地望着街头, 伸手拨了拨松散的长发。 不打算走,又打起电话。 程尔视线再转过去时,隔空跟她碰了一下,她赶紧埋头, 却不知脸都贴上贺让骁胸膛。 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女人听见了硬币落地的声音, 往前走了两步, 偏头想看清楚些。 程尔抖了下, 下意识往暗处挤,四周明明没有任何遮挡,却有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好热好热啊。 温软的手心,氤氲的热气蒙住贺让骁的眼睛,少女衣服的香味混着栀子香,莫名好闻。 他却觉着不妙,拿手挡在两人中间,喉结欲盖弥彰地动了动。 程尔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有多暧昧。 “还不可以看吗?”贺让骁懒懒散散的,却像是被她压在墙上欺负的样子。 程尔匆忙看贺让骁妈妈,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春荫街早没了动静。 程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好了。” 贺让骁拽着手腕把人拉回来,缓缓抬眼,他的眼角有点潮湿的粉,“哪来的星星啊?” 他弯下腰,头低了点,浓黑的眼睛垂下盯着她,“程同学,你打算邀请我看哪一颗星星?” 程尔被他看得心虚,难为情,“就最亮的那一颗。你没看见吗?” 他静默几秒,视线散在她身上, “——看着呢。” 程尔慢慢抽回思绪,捧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刚过。 贺让骁还没睡,是心情不好吗? 她当时反应很快,他应该没看见才对。 程尔跑到窗边往楼下看,三楼窗户亮着光,静悄悄的,夜风松开栀子香。 手机又响了一声:[x公主:看星星] 程尔低头回了一个字,换了衣服下楼。 程尔惊亮了声控灯,走道里亮堂堂的。 三楼的绿色大门关着,程尔忽然觉着这扇门很像舞台剧的幕布,门后就是一场乌烟瘴气的闹剧。 [er:到了。] [x公主:楼下。] 程尔往楼下跑,迈下最后一阶停住,她看见贺让骁后背靠墙弓着腰,身形和影子凑在一起像是依偎着,他弯得低,肩胛骨顶出的形状明显,很瘦很薄。 听见脚步声,他始终盯着地面,像是在看什么。 程尔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发旋,记得老人说过发旋多的比较调皮,而贺让骁竟然只有一个发旋,藏在松软的黑发间。 光线照不到他的脸,等到声控全黑之后,他才起身,“回去睡吧。” 他只是忍不住,想见她。 转了个方向,他插着兜往楼里走。 声控灯陡然照亮他的脸,程尔拉住手腕,望着他侧脸,“你受伤了?” 贺让骁抽了下手,想藏,可惜程尔比他快,站到他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嘴角破了道口,脸颊有些红,手背也有擦伤。 程尔心尖都揪了起来,她将他拉到光亮下,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又打你啊。” 程尔甚至不理解,他怎么不还手。 “又是他吗?”她问。 他拉起衣领,藏住下巴,嗓音很闷:“不是。” * 嘉城两面环海,城市的南边有环海公路,也有海滨大道。 海浪拍打礁石,卷起雪白的浪花,犹如夜晚这副画作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海风咸湿黏腻,送来的风里夹杂着颗粒水汽。 程尔还是第一次夜晚来海边。 风很大,浪很吵。 心情也低落。 似乎也不是贺让骁说得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贺让骁拎着一袋从小商店出来,夜风吹起少年额前的黑发,露出一双漆黑的眼。 夜风吹乱衣摆,他的外套被吹得紧贴着胸膛,凌厉的身线衬得他又高又挺阔。 程尔从台阶上跳下去,视线移到塑料袋,有冰饮有药品。 四周安静,潮起潮落声起起伏伏。 海边有种莫名的治愈感。 贺让骁屈膝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脸藏匿在暗处,拧开可乐往嘴里喂。 程尔拆了消毒棉球,往手背上擦,怕他疼,动作很轻很轻。 “你之前怕我看见啊?” 程尔手一顿,看见他皱眉,快速挪开,“你看见了?” 贺让骁为了口可乐,嗓音沁凉,“嗯。” 他的嗓音淡,态度也淡,不在乎似的淡。 也或许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不知道怎么表达。 程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侧脸看她,他也刚好看过来,视线相碰,微风轻轻撩起彼此的头发,几秒后,默契地移开。 “什么时候啊?”程尔问完又说,“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我。” “初中那会儿吧。”贺让骁慢第一次话这么多,“那时候他们吵得最凶,隔三差五吵架有时候还动手。有天我发烧了,老师提前送我回来,碰见她被其他男人接走。” 程尔抿着唇线,贺让骁初中就目睹自己母亲跟别的男人走,一定很难过。 她有类似经历,她妈妈去世后,程淮山身边也不止一个女人,外面养的往家里带的,程尔不知道叫过多少女人阿姨。 有次,程淮山喝醉了带人回来,大概是情难自禁,衣服鞋子领带丢满客厅,程尔那时候小,被汪姨带着看见地上的衣服,赶紧捂住她的眼睛带回房内。 在程尔搅乱他几次好事之后,程淮山觉着她无理取闹,不止一次明确告诉她,她妈死了不能复生,他不会寡一辈子。汪姨也告诉她程淮山年轻还有钱,肯定会给她找后妈。 她不喜欢那些女人,也接受不了她们抢她妈妈的位置,她真的难过了很久。 “他们为什么不离婚?” 程尔共情之后,嗓音都有些哑了。 “他不肯。” 他的声音很平静,“大概要互相折磨到死才甘心。” 程尔视线落在他红肿的唇角,心揪得疼。 “她今晚也发现你了吗?” “没有。”贺让骁说:“她动我奖杯。” 程尔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去找他,他爸妈就提过奖杯,一柜子的奖杯。 “她想干什么?”她记得他妈很爱惜那柜子奖杯的。 贺让骁静了静,喉结动了动:“拿给那个男人看。” 大概是让那个人觉着她不错,有个拿了很多比赛的值得夸耀的儿子。 她想了想还是问他:“你疼不疼啊?” 难捱 第53节 之前手指受了伤还没好,手背又有新的伤,什么时候贺让骁才能没有一身伤啊。 “疼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贺让骁放下可乐,双手往后撑着,身体倾斜着,偏过头看程尔,夜风很大将她头发吹乱,她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耳尖和雪白的脖颈。 “我妈很早去世了,我爸忙着做生意,出事后他就一走了之,我连他去哪里都不知道。”程尔慢悠悠地说,“那天碰见那个女人是他新找的。” 她没办法缓解疼痛,但她觉着交换秘密会他好受些,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贺让骁整个人很放松,视线专注地定格在她脸上,海风吹散她的短发,好些贴在脸颊,有些折在颈窝。 “她给了我一笔钱。” “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没问?”贺让骁蹙了下眉。 “没有联系方式。” 贺让骁便不再说话,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让骁。”程尔忽然转过脸,干净的眼睛里目光诚挚,“其实你父母都在身边,比我幸运。” 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靠近脸颊,程尔心跳轻轻颤了一拍,手指拨出折在颈侧头发,又移到她头顶,温热掌心贴着头皮,轻轻抚了下。 程尔全身一麻,感觉一股电流在身体流窜,她的呼吸僵住,但心滚烫沸腾。 “贺让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 “想那么多干什么?心疼我啊,程同学?” 头顶的热度骤然撤开,贺让骁收回手,往后仰平躺在沙滩上。 “第一次见你,你还说自己是渣男劈腿被追杀。” 贺让骁摘掉她手里的酒精棉球扔垃圾袋,唇勾了下,“你信了吗?” 她很诚实,“刚开始信了,后来才觉着你不是。” “你不怕啊?” 程尔摇头,手指抠着可乐罐,这么好的他,她心疼都来不及。 “我也是第銥嬅一次见你那样看热闹的,不怕挨揍。”他笑。 “不过,你现在为什么有点怕我啊。” 程尔别过脸,“没有。” 海风吹乱少年的衣摆,他干脆摊开手,闭上眼,看起来格外放松。 程尔心跳很快,听见他说躺着看星空更舒服,四周安静,海浪拍岸,她在他旁边躺下。 静悄悄。 星星太遥远了,但贺让骁就在她旁边。 她私心地想,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莫大的荣幸。 程尔侧过脸,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问他:“你想飞出去吗?” 贺让骁没回答。 程尔说她想,不管飞多远离开嘉城就好了,嘉城实在太闷了。 她知道这可能是个很好的时机,轻声说:“贺让骁,我们一起考京北吧。” 她又说:“嘉城实在太小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只要离开嘉城,贺让骁就不会被那个人打,更不会满身伤。 他笑了下,没表态。 她以为他不同意,说:“你数学化学好可以走竞赛,实在不行,你就不要去巢了,最后一年封闭学习,我们互帮互助一定可以的。” 其实贺让骁比远比她设想的要优秀很多,考京北对他来说没这么难。 贺让骁眼皮动了动。 忽然,他支起上半身,握住她手腕,说话声戛然而止。 海风很大,带着浓浓潮气,程尔看着他的眼,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呆滞地对视着。 “除了这些,你还想什么了?” 他澄澈的双眸涨潮了,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是温柔的缓慢的,不会让人察觉危险的。 他往前蹭了点,目光紧盯着她的眼睛,视线下移,喉结静静起伏,顿时忍住了。 重新躺回沙滩,手也随之撤开。 京北很远,太多不确定,她不能跟谁早早绑定,他默默告诫自己。 程尔反应过来,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好像泄露得太多了。 手指紧紧抠着沙子,想找补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听过《藏起来》吗?” “什么?” “一首歌。” 程尔坦白没听过,拿出手机打算搜,贺让骁制止了她,话题再次转走,两人谁也没再提这首歌。 后来程尔回去搜了这首歌,发现贺让骁早加入了歌单。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开车看海,天亮了就是未来] * 第二天。 程尔进教室时,贺让骁已经趴课桌睡觉,手搭着耳朵,他的皮肤冷白,青色血管在皮下凸起明显,几道伤口泛着红。 教室没来什么人,贺让骁也没要醒的迹象,她从旁边绕到座位上,轻手轻脚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份豆浆,慢吞吞地喝着。 金色的朝阳洒在教室里,碎了一地金光。 程尔慢悠悠翻着英文单词,默默地背两个,又转过去看贺让骁,窗户开着有风,吹得松松软软的发轻轻晃。 她悄悄用手指贴了下,很轻很快,指尖一动就有小影子在身上动。 走廊脚步声多起来,贺让骁渐渐苏醒,倦懒地靠着后桌,揉了揉酸软的脖子。 视线无目的四处看,往下放在桌肚的豆浆,怔了一下,移到程尔课桌上。 和她摆放在桌上的豆浆一模一样。 他伸手碰了下,温温热热的,“你给的?” 程尔点点头,“你快喝吧,老班要来了。” 跟着林澈他们玩久了,程尔也受影响,直接喊黄彬老班。 “你药涂了吗?”程尔问他。 “嗯。” “昨晚又去周寄那儿吗” 贺让骁点点头,拿起豆浆,戳上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林澈进教室时看见这一幕,调侃道:“靠,骁哥你把豆浆喝出星爸爸的气质。” “星爸爸能有豆浆好喝。” 林澈嘁了声,赖在贺让骁课桌上,“你什么时候有吃早餐习惯了?” 贺让骁:“今天。” “……” 祁妙哼着歌进来时,林澈视线都贴她身上,凑过去问:“奇思妙想,有没有我的份啊?” 以前祁妙都给他带早餐,今天手里就一份,祁妙抬头,“没有。” 贺让骁笑了笑,林澈恼羞成怒怒斥他不许笑,又问祁妙:“真没有?” 祁妙掀眸,冷淡看他:“我还跟你开玩笑?” 林澈颜色逐渐沉下去,这才意识到祁妙对他的态度变化挺大,抠抠头郁闷地回座位。 过了会儿,林澈又蹭到贺让骁桌边,笑得暧昧,“让让,你嘴咋回事啊?被啃的啊?” 贺让骁捞起书,砸他头上,“人能啃这样?” “……” 中午放了学,贺让骁和林澈慢吞吞去后门口吃饭。 烈日晒在树叶上,热气翻涌,街道两边挤满了买饭的学生。 一时间,车、小贩和学生让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不堪。 贺让骁买了瓶冰水,站在树荫下边喝边等林澈买菠萝,视线无目的的四处看,三五成群就是没看到程尔。 她中午不吃饭么?贺让骁喝了口水想着。 要不要给她买块菠萝? 林澈跟祁妙碰见了,拉扯了会儿,气喘吁吁跑回来,冷着脸说:“祁妙变脸比翻书还快,我看去当演员好了。” 贺让骁不予置评,表情淡淡的,“祁妙没跟程尔在一起?” 林澈“啊”了声,“程尔没跟你说吗,她在周老板那边交伙食费,天天中午上纹身店吃去了。” 贺让骁拧着瓶盖一顿,目光悠悠移向林澈,冷冷的,让林澈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你不知道啊?” 贺让骁“嗯”了一声,“听周寄说过。” 林澈咬着菠萝“哦哦”两声,想起什么含糊说:“你说周老板怎么对她这么好,是不是有意思啊?” 边咬着菠萝边觉着自己猜测的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难捱 第54节 “欸——骁哥你干嘛去?” 贺让骁已经走出几米远,单手拎着冰水,头也没回。 他抽出手机,点开周寄号码,电话刚接通,懒洋洋的声线带着几分冷意落下, “周老板,你打算撬我墙角啊?” 作者有话说: 周寄:礼貌吗? *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间]引用博尔赫斯作品。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莫大的荣幸。”引用卡尔.萨根《宇宙》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开车看海,天亮了就是未来]引用倪安东歌曲《藏起来》后半句,把心藏起来把梦藏起来把你藏起来把爱藏起来。 第32章 [你就像黑夜, 拥有寂静与群星。 ——聂鲁达] 程尔赶着上课铃声回教室,天太热,就算撑了伞也热出一身汗。 贺让骁往前腾出位置让她进去, 主动从课桌拽出一包纸巾丢桌面上, 手搭在桌面上滑下去又要睡。 程尔抽了两张纸按在脖子上擦,看见桌肚里放着一盒菠萝。 视线落到贺让骁那边,估计是刚睡醒,情绪不太高, 睫毛乱七八糟的支着,眼神很散。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冰水悄悄递他,又碰他手臂, “你给的菠萝吗?” 贺让骁眼眸垂下, 接过去,“不然呢,难道天上掉?” “……” 接下来几节课,程尔敏锐地发觉, 贺让骁心情好差。 程尔很想跟他说周寄那儿来了个美女,明星似的,就是周寄不太待见她, 说话很呛, 不过那美女脾气好,随便周寄怎么说,也不生气。 她递了张纸条过去,被他没收看都没看, 压进作业册, 继续安静写题。 程尔偷偷看了好几次, 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很少有这么正经冷淡的时候, 唇角抿着的平直,垂下眼皮,仿佛竖起了一堵墙,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下了课,他拿着书去了办公室,一下午都没回来。 程尔戳戳祁妙,问她班级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没有看出来贺让骁心情不好。 “我还心情不好呢!” 祁妙也不高兴,一肚子苦水想吐,委屈又生气:“林澈暂时不配跟我说话。” 第二节 晚自习时,祁妙躲在课桌玩手机,忽然惊呼一声,捂着嘴巴头埋得更低。 程尔分心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祁妙手机屏幕。 程尔无心偷看,拿笔杵着下巴静了会儿,祁妙忽然转身,语气有些凝重叫她,欲言又止。 不知怎么的,程尔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在泡芙发了贺让骁打架的视频。”祁妙咬着唇,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程尔愣了几秒钟,从祁妙手里接过手机,视线凝在屏幕上。 视频里几个少年下手很凶,程尔一眼就认出事发地点是在桦川后门口的巷子里,被他按在地上的男生穿着德森的校服。 视频很晃,看得出拍摄的人很害怕,林澈的背影挡了半边镜头,而贺让骁那张脸在缝隙里不容忽视。少年低着头,过长的发挡住了视线,风刮过他的脸颊,少年抬起脸,眉宇间的戾气低沉。 一拳将人放倒,又快又狠。 是她完全没见过,残存在周寄回忆里的样子。 程尔盯着屏幕,直到画面熄灭屏幕变黑,她才缓缓回神。 贺让骁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白色的内搭从下摆露出一点边,松垮细细的裤带垂着,身上有种不符合场景的帅气。 但是程尔一眼就辨认出他打架的节点是遇到金娜的第二天。 她去给里菁还衣服时还问过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 林澈知道这件事情,都瞒着她。 程尔看了视频下面,很多人在指责贺让骁,说他学神形象崩塌。 还有人把视频转到各个群里。 “真看不出来贺学神还有这么一面,他怎么会跟德森的人交恶啊?”祁妙想不明白,碎碎念着。 她又问:“你跟贺学神关系好,你也不知道?” 程尔脸色有点白,她迟钝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收起书本对祁妙说:“妙妙,我要回家一趟。你帮我。” “回家?你怎么了?”祁妙紧张地打量她。 程尔摇头,她掐了自己一把,顿时脸更白了,捂着肚子说肚子疼,祁妙默契地举手跟老师请假。 黄彬来到程尔可桌边,见她趴在桌子上冒汗,吓坏了要送程尔去医务室。 程尔解释自己特殊时期,黄彬也没多坚持,批了假让祁妙送程尔回家。 拐过校门口,程尔停止演戏,祁妙一把拉住她:“你是不是要去找贺让骁?” 程尔点头:“事情不是他们传得那样。” 祁妙一头雾水,她不能让程尔独自去找贺让骁。 “德森那帮人就是疯子。” 祁妙听人说过,德森那群人有权有势,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得罪他们就是自讨苦吃。 程尔表示认同,“我知道。” 程尔抽回手,“妙妙,我先走了。” 她揣着手机一路跑到巢。 她没有找到贺让骁,所以他根本没来。 没有来会去周寄那儿吗? 程尔失魂落魄往外走,拨得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网吧门口此刻正热闹,不少年轻男女聚集在门口抽烟,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想当热闹,青烟缭绕,几乎将门口熏白一片,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烟味。 几个人半蹲在花坛上抽烟聊天,看见程尔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混子摘掉烟,冲程尔喊:“小网管,你男人呢?” 程尔抬眸看过去,是之前找她要号码那个混子。 她静静站着,没有害怕,也没慌张,冷冷无神地看着。 像是看他,又像是没有。 混子有点发怵,他低咒一声,幸灾乐祸道:“你男人把你甩了啊?要不你跟了哥。” 话音落下,一群人起哄,程尔面色未变,依旧很静。 混子抬了抬下巴,“答应还是不答应。” 程尔终于有了点反应,她低声说:“我男人来了。” 混子下意识混着她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看着,觉着被甩了皱着眉要发脾气。 程尔却问他:“你没看到吗?” 混子愣了下,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还是空空荡荡没人,他听见程尔说:“你没看到吗,他就站在树下。” 程尔视线直勾勾看向树,混子愣了几秒钟,骂道:“靠,你别神神叨叨吓唬老子。” 这么一说,一行人盯着路边的大梧桐树,眼睛都不敢眨。 程尔又说:“他问我你们是谁。” 表情格外认真。 混子骂了几句,按灭了烟,一溜烟钻进网吧,闹哄哄戛然而止,卷起的热风裹挟着浓浓的烟味。 程尔没忍住笑了出来。 傻子 真好骗。 * 贺让骁手机响了一路。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把打人视频发给他。 就连黄彬都打来电话,劈头盖脸质问为什么出手打架。 贺让骁倚在墙边,单手插兜,没什么情绪地回,“看不爽就打了。” 夜风吹起少年的软发,露出一双浓黑的眼睛,低垂着,视线很散。 跟他人一样,嚣张又坦荡。 黄彬被他不知悔改的态度气坏了,在那头软硬兼施逼他说实话。 贺让骁觉着成年人有时候挺好笑,难道做一件事情都必须有强烈且合理的动机才可以? 每天戴着面罩生活累不累啊? 他仰头看着天,站得直了点,喉咙里发出很轻地笑声,不紧不慢回:“他打我不能还手?” 难捱 第55节 黄彬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很轻地扬了下眉,“随你吧,你要处分就处分。” “做过的事情,怎么不认?我认。” “不过,不要牵扯无关的人。” 说完,他掐了电话,黄彬再打来,他也没挂,按了静音任由提示无声无息的想着。 这种事情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等到电话中断,他慢悠悠起身往春荫街走。 此时,夜风燥热,热浪一阵高过一阵。 泡芙多了很多陌生申请,大多是辱骂他,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样。 贺让骁无所谓,慢条斯理往春荫街边清理,步伐散又慢,影子在地上晃晃荡荡。 忽然—— 他停下脚步,手机亮着白光,一个模糊的轮廓蹲在楼道门口,身子埋进膝盖抱着,模样过分可爱。 声控灯没亮,她那块地方光线昏暗。 他站着没动,也没开口,静静看着又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眨得缓慢。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他忍了一晚上张牙舞爪的怒意也平息了。 手机响了,陡然亮起的强光吸引了蹲着的人注意。 他手下摆放回兜里,侧过身接电话。 周寄说:“怎么回事啊都传上来了,已经全部删了。” 贺让骁说没什么事,周寄又骂了几句心情糟透了,他却还有兴致说:“我发现一个bug和审核漏洞,晚点我发你。” 周寄气不行,“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bug。” 程尔蹲在原地,视线从下往盯着他看,过了会儿温吞起身,朝他走去。 “不管行么,墙角都被周老板撬没了。”他没正形地自嘲,“我现在是事业强人。” 周寄在那头骂,“是不是明天还能看你喜提三百平方公里大庄园?” 余光瞥见程尔走过来,视线扫到她被蚊子叮的手臂,皱着眉,“等我?” 周寄接了句,贺让骁说:“没跟你说。” 他挂了电话,垂眸看着她把手往背后藏,“拿出来。” 他的眼神太过压迫,程尔摊开双臂给他看,白皙的手臂上三四个红坨,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怎么才回来?” “等多久了?” 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陷入诡异安静。 两人靠得近,他几乎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气息,没有难闻的烟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手臂上那几个红坨让他心烦,气都气不起来。 他抓着人往老旧的小商店去,买不到小瓶的驱蚊露,只能买了大瓶的花露水。 熟悉的味道洒在手臂上,香气瞬间盈满鼻腔,程尔始终盯着他牵着她手腕,那儿的肌肤一片滚烫。 程尔埋着头,说喷够了,他就停下。 “祁妙说你今晚装病没上晚自习。”手指在她被叮的地方蹭了下,他慢悠悠抬起视线,“干什么去了?” 他一直觉着她看着乖,其实主意大,装病这种办法都敢想,超出了他的印象 “你呢,你去哪里了?”程尔乌黑眼眸盯着他,兴师问罪。 贺让骁盖上花露水的盖子,垂眸瞥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说:“看到视频,装病请假来找我啊?” 程尔沉默着,答案已经分明。 他往旁边走,花露水被程尔接了过去,手里空着,就撩起衣摆收回口袋里。 没听见答案,他侧头看她。 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像是装满了情绪,程尔害怕跟他眼对视。 他那双倨傲的眼,似乎什么都能看穿。 “我找了你一晚上。你电话打不通。” 静了静,他稍稍歪着头,视线飘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错开一步往前,他松散地步伐迈下台阶,头发随着步伐轻颤,影子在地上拖出长影,手机在口袋里亮起点光。 他没管,径直往下走。 “他们来找过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当时有没有受——” 忽然脚步停下。 贺让骁单手将她抱起来放坐在高台上,双手牢牢撑在她两侧固定,抬起头看她。 动作太突然,程尔最后一个字惊呼出来的,紧紧抓着他肩上的衣服,膝盖顶到他胸骨,距离一下靠得很近。 他没退,气息和花露水栀子花混合后的味道更重了。 心一下剧烈跳动。 她高高坐着,她的大腿外侧紧贴着他手腕,背挺得直直的。视线不断闪躲,一种被他圈在怀里,呼吸近在胸口的感觉让她耳下肌肤浮起一片小颗粒。 贺让骁重新仰视她的眼睛,目光比之前变得情绪更重。 有种迫人的姿态。 “告诉你干什么?让你心疼啊?”他觉着积攒一整天的语气重了,吓着她了。 夜色昏沉,风并不柔和,吹动衣摆和头发。 心跳声大过一切。 贺让骁视线从她颈窝里折着的头发,移到脸上,看着她双眸瞪大的反应,低笑了声。 直直地问到她心里, “你会心疼么,尔尔。”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水泥封心搞事业(bushi) 骁是进攻派,昨天海边第一回 靠近的小细节抠到没啊? 咱们周老板也有自己的文《野了的夏》,在专栏可见,求收藏。 *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引用聂鲁达作品。 第33章 程尔整个人一下僵住。 贴近他那边的耳朵发麻, 肩膀也麻,她心跳仿佛漏了好几拍,脑子似乎空白几秒, 叫她难以思考这句话什么意思。 突然要这么问,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该怎么回答啊。 程尔苦恼地咬着唇,偏开视线四处游离。 时间静了许多秒。 没得到答案,他缓缓直起身, 收离一只手臂,下一秒,就被温软的掌心握住, 抬头, 视线碰到一起。 她眼睛很亮,似乎把光线全装里面,居高坐着让她方便将手搭上他头顶,掌心触碰到柔软的头发, 有点痒,她轻轻抓了下。 贺让骁手撑回去,抬起下巴, “什么意思啊?” “——摸猫呢, 程尔?” 程尔弯唇:“别再受伤了贺让骁,也不要瞒着我,最好不要离我太远。” 贺让骁看了她很久 久到路灯忽然熄灭。 四周陷入静谧的黑暗。 他头在她手心蹭了蹭,像是小猫咪撒娇讨摸, 嗓音低到发出气声, “知道了。” 晚上关了灯, 程尔在床上翻来覆去, 闻闻手臂碰碰大腿,很奇怪都不会产生强烈的酥麻感。 她往被子里钻,密闭的空间内让气味变得清晰,她咬着被子憋着气,只要一闭眼,眼前全是贺让骁撑在她面前的样子。 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程尔憋得受不了,拉下被子,举起手心看。 他今晚摸了贺让骁的头发。 手机响了,one发来消息,她很忙,最近都没上线。 两人像老朋友,久不联系还是有说不完的话,聊完近况,程尔将心事含糊说给她听。 one一下就猜中她心事,追问程尔跟对方到什么地步了。 程尔犹豫再三告诉她摸他头了。 [one:啊就摸头啊,不过男生能让你摸头好温柔啊,我们班男生谁要是摸头能给他手撅断。] 哪有那么夸张。 [one:小尔我好羡慕你啊,身边有帅哥,不像我每天只有试卷。哭哭表情包。] 程尔脸贴着手机,闭上眼,四周全是他的味道。 好喜欢好喜欢。 难捱 第56节 翌日一早。 天光昏沉,乌云盖住了半边天,潮湿又闷热,是下暴雨的前兆。 程尔趴在窗边看了眼,雨似乎已经下到了城边,她抱着书包出门,抽了柄大伞,拉开门又折回来把小伞也装进书包。 下楼时,她给贺让骁发消息。 却发现几分钟之前,他发了消息。 [x公主:下雨,带伞] 迈下最后一步楼梯,程尔的消息也随之发出去。 [er:你提前走了吗?] 对方没回复,下雨的早晨公交车总是拥挤,她刚上车大雨哗哗啦啦往下浇,不一会儿地面就激起一层白雾。 程尔没几乎看手机,只能透过缝隙望着窗外担心贺让骁到学校没,会不会淋雨。 天像是破了个洞,大雨不停往下浇,电闪雷鸣的阵仗十分吓人。 光线昏沉,风刮着大雨斜飞,天色暗得快看不清路。 走廊湿哒哒,摆满了雨伞,程尔放下伞,听见林澈嘟哝:“靠,这雨也太大了,我鞋都湿了。” 一个同学附和:“谁不是啊。早知道穿拖鞋。” 说话声远去,程尔进教室却看见座位上空空,环视一圈也没看到贺让骁。 “林澈,贺让骁还没来吗?” 林澈正在抄作业,头都没抬一下,回她:“来啊,早就来了,他今天坐车来的。” “坐车?” 难道是周寄送他来的。 林澈接了句:“是啊,还是大奔。骁哥最近发达了啊。” 大奔?那不是周寄了,程尔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出现在春荫街那辆车。 她静了几秒钟,又问林澈,“他人呢?” 林澈停下笔,转身看着程尔笑了下,“程尔,你很关心骁哥啊。” 程尔抿唇,没说什么,回到座位。 祁妙跑着进来时,气还没喘匀跟程尔说:“小耳朵,我听三班的说老班叫贺让骁家长来了。” 她脸色变了变,“你说会不会处分他啊?” 程尔蹭地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不知不觉走到办公室门口。 门紧闭着,隐约有交谈声。 静默了会儿,程尔主动敲门,喊了声报告。 黄彬打开门,程尔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贺让骁和他妈还有一个看起来身份匪浅的男人站在一起,若不是知道情形,他们当真像一家人。 贺让骁视线扫过来,程尔移开眼低声说:“我来撕数学试卷。” 黄彬让程尔进来,“几十份你一个人撕得过来?” 程尔点头说可以,黄彬就任由她去了,乖乖巧巧地站在办公桌前捋试卷,纸张边缘撕裂声掺杂在说话声里不显突兀。 他们在讨论贺让骁打架的解决办法。 听语气后果还挺严重。 贺让骁无心听,视线懒懒盯着程尔,不知不觉默数着她撕了多少份了。 见她手酸悄悄甩手,偶尔发愣,唇弯出浅浅弧度。 “贺让骁——” 他妈转头看他,眼神来不及藏,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程尔,蹙起眉头:“她不是我们楼上那户的。” 贺让骁垂下视线,“嗯。” 一个小插曲过去,始终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提了解决办法,似是不耐语气不大好,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字里行间充满对桦川的不满或者直接点说是对贺让骁的不满。 办公室内气氛沉重。 程尔磨磨蹭蹭撕好全班的试卷,抱着试卷回教室。 第一节 黄彬的课换成了英文课,上次小考她和贺让骁差了3分。 程尔看着单词在黑板上飞,一个也听不进去,她乖乖做好笔记,并且誊抄了一份留给贺让骁。 下了课,林澈问程尔去办公室看见贺让骁没,全班都挺关注他的处理结果。 程尔找林澈了解情况,又问那天有没有人目击。 大概真的影响很严重,午饭前他都没回来,试卷发了一堆,程尔全都分门别类叠好放进他桌肚。 下午体育课时,程尔碰到了贺让骁。 学校的一条走廊,挨着教师楼,平时没什么人去,他松散地倚着墙,视线不知道在看哪里,也像是没听她妈说话。 “我送你上学,你怎么就不学好啊,早退迟到打架,你都学这些?” 贺让骁妈妈皱着眉头,显然气得不行,劈头盖脸一顿说。 贺让骁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对方说完后,温吞拉起眼尾,散散慢慢问:“知道了,让你丢人了,说够了吗?” 女人一愣,脸上怒气更甚:“你这是什么态度,早知道桦川把你教成这样,我就不该同意你来桦川。” “我怎么样,跟桦川有什么关系。”他语气有点冲,“就算我去了a中,也这样,掰不正救不活。” 程尔忽然想到,黄彬还为贺让骁考上了a中没去选择留在桦川沾沾自喜呢。 他为什么没去a中啊。 母子俩沉默了会儿,贺让骁的站姿更松垮,双手收回口袋里,歪着头,满脸桀骜不驯,又冷又混蛋。 “你就不能听听话,我起早贪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好。”他妈开始打亲情牌,“你只要好好读书,别惹事,你叔叔是可以送你去国外深造的。” 贺让骁轻哂一声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抬手的动作,刚好露出他腕间的火烧云。 像一团蠢蠢欲动的火。 “你都多大了,还吃糖。”女人插嘴。 贺让骁抬了下手,语气平常,却冷淡:“我都多大了,你早忘了我低血糖。” 女人尴尬一顿,话题又转回学习,“你只要出国,贺建明就拿我们没办法了,别跟我作对,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要真为了我好,就少带这些人在我面前来。” 贺让骁嗓音很淡,阳光照在他身上,都像是丧失该有的温度。 “少让人往我家门上泼油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女人压抑呵斥。 “还有那些人,不是我叔叔。别拿我当你攀附他们的借口。” 说完,他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他妈,留下一脸惊愕的她,错开身往外走。 从小到大她做了多少次被人拉出泥潭的美梦,哪次不是被现实狠狠打醒。他家是牢笼,憋闷窒息,谁想飞出去都难,可她越是撞得头破血流,他就就跟着遭殃,贺建明就会把不满一次次朝他发泄。 多少次了,他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怎么还痴心妄想。 * 贺让骁还是被带走了。 林澈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校方觉着影响恶劣,予以停课两天。 “没想到骁哥这人隐藏够深啊,都有大奔接送。”林澈开着玩笑。 程尔知道那不是他家的大奔,也不是他的家人。 贺让骁根本不喜欢那些人。 程尔悄悄躲起来给他发消息。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得道回复。 他的座位空了,短短几节课后桌上堆了好几张试卷,程尔分门分类叠好放进课桌。 明明以前他也经常不在,可是这天下午,程尔却丢了魂似的,看着他课桌就走神,好几次要用纸差点出声叫他名字,才发现纸巾在自己这边。 下午雨停了天边云层撕开一道金光,包裹着乌云。 程尔和祁妙趴在走廊往下看,体育班的学生拖着轮胎训练,林澈在篮球上跑来跑去。 程尔盯着篮球场发呆,贺让骁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他跑动、跳跃、投篮,每一个她偷偷看过的样子都特别清晰。 “哇,泡芙都发公告了。”祁妙忽然惊讶道。 程尔收回视线,看见一个管理者将一段监控视频发出,并且宣布泡芙视频上传将会严格审核制度,并且邀请大家踊跃举到不正确内容。 祁妙说:“我就说学神那么酷,怎么可能招惹德森的人。这群人断章取义太坏了。” 程尔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祁妙又说:“就这样还不让学神复课吗?” 其实午饭时间程尔去了趟文具店,那条巷子里偏僻堆杂物,没安装监控。程尔在周围观察,意外发现马路对面的包子店门口的探头能隐约拍到巷子口,但不完全。 怀着一点希望,程尔找到包子店老板阐明来意,没想到包子店老板意外了下,“怎么都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还有谁来过啊?” 包子店老板回忆,“个儿挺高的一帅哥,手上有纹身看起来挺凶,说自己姓周。但是周什么我忘了。” 是周寄啊,程尔顿时松了口气:“他拿走监控视频了吗?” 老板点头,说早拿走了。 难捱 第57节 程尔彻底放心,又给周寄打了个电话,周寄还笑着让她别管这件事,会有人处理。 视线里林澈突然投了个三分球,球场一片喧闹。 突然福至心灵,脑中闪过很多画面,程尔拿过祁妙手机看了一眼。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程尔回课桌找手机,微信里多了几条消息。 [x公主:这道题值得一做。] 他发了道题目过来。 [x公主:我找出了6种解法] 不知怎么的,程尔紧绷一天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忽然放轻松,你看啊,他真的有在黑暗中,积极向阳生长。 她弯了弯唇,低头打字。 [er:学神这么刻苦,看来我考第一的难度又增加了。] [x公主:面子可以丢,第一不能丢。] 程尔:“……” * 周寄忙完一个活上来,看见贺让骁还在写题。 他从停课之后,这几天就躲这儿写题,不看手机,也不玩游戏,像是受刺激了。 他的桌子上摆了一堆书,什么竞赛真题测试,什么题海战术,多得他都看不过来。 他的电脑屏幕界面,停在化学竞赛报名界面。 周寄觉着他这人读书不行,也没机会读书,贺让骁这倒是让他沾了不少文化人的气息,多读书也好。 “叩叩叩——”周寄谢作仔桌前,“骁哥,休息下。” 贺让骁写完最后一步,放下笔,温吞拉起眼尾,困倦很浓眼角发红,看得出来在强撑。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拼,干嘛——”周寄倒了支烟叼嘴里,眼看着打火机被贺让骁没收,含糊说:“你真打算出国啊?” “不出。” 贺让骁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拇指按着,火苗倏地冒出一簇。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思索了会儿,轻笑声,“你想过去京北吗?” “京北离嘉城十万八千里,我有钱去没钱回,去干嘛。” 贺让骁什么都没说,他想去,他想参与程尔设想的所有未来。 周寄吓一跳,倾身抢过打火机。 静了几许。 “楼下那谁啊?”贺让骁转移话题,他来的时候楼下坐了个漂亮姑娘,看穿着打扮跟店里格格不入,而且姑娘视线一直追着周寄,直白的眼神都藏不住。 “夏池也。”周寄嗤了声,“一难缠的客人。” “有多难缠?” 周寄哽了下,多难缠还真说不出来,她就是每天来店里守着,乖倒是乖,就是倔。 一想到她倔,他就头疼。 “说你呢,你说我干嘛。你突然这么勤奋,我还不适应。”周寄摘了烟,夹在按着桌子的那只手,“最近巢也不怎么去了,泡芙的事情也要交给我打理。还他妈在研究化学竞赛的事情,我他妈都快不认识你了。” 换以前有这种闲散机会,他绝对泡巢里挖都挖不出。 “哥你这么拼,怎么想的啊?”周寄是真想知道。 贺让骁垂下眼皮,缓慢地眨了下眼,声音更慢, “——觉着实现某个人的愿望……很酷。” 作者有话说: www以前尔问过两次他想考什么大学,想不想去京北上大学,骁都没正面回答,他家那样,其实不敢承诺。 终于勇敢起来了! 骁要参与尔的未来!!! 第34章 绿色树荫摇摇晃晃, 热意逐渐消减,夏天只剩下一点尾巴。 高三的课业越来越忙,还要兼顾数学竞赛。 再三衡量, 程尔找巢的老板辞掉兼职, 老板人特别好,还多转她两百奖金。 中午,程尔去周寄店里吃饭,告诉周寄把兼职辞了, 周寄双手赞成。 她蹲在猫窝前,摸着猫咪。 乖乖巧巧无声无息的,阳光从屋顶斜落, 照在她脚边, 少女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皙晃眼。 贺让骁从屋内出来,刚迈下楼梯就看这一幕。 他没出声,弯腰趴在栏杆欣赏着, 双臂叠着,薄背上的肩胛骨顶起好看的形状,风吹得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出凌厉线条。 看了会儿, 少女还无知无觉, 摸着小猫下巴,侧着脸,嘴角弯着,整个人看起来柔和。 贺让骁拿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装回口袋里, 故意轻咳一声。 程尔一仰头, 太阳刺眼, 眯了下再睁开,看见贺让骁趴在栏杆上笑着看她。她心尖猛地颤了下,抱着小猫起身。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明明前一晚,他才送她回家,她却紧张地心跳很快。 “你摸小猫之前。”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得,她脸又烫了。 上了楼,屋内开过空调凉嗖嗖的,桌子上摆着的作业还没收拾,乱糟糟一团。 程尔忽然想到第一次进班,黄彬称贺让骁的座位是狗窝,还真……贴切。 小猫跳到桌上,倒下勾着一片纸玩起来。 程尔从猫爪下翻出一本《大师的人体素描》,想必是周寄的,她放在桌子上翻开。 贺让骁倚在桌边,垂眸看着,“你还懂这个?” 程尔弯了下唇,“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素描。” 贺让骁挑了下眉。 “会画吗?” 程尔摇头,又往下翻一页,这也主要讲男人的构造和比例画法,程尔忽然面红耳赤,合上书说:“我只学过画石膏像。” “不会画真人?” 屋外知了叫个不停,屋内温度高了点,程尔感觉一点热。 两人独处时,总是让她心跳很快。 程尔一转身才发觉两个人站得太近,她的手指从桌子上移开扫到他的手指,短暂的触碰,有电流在涌动。 程尔收回手,慌慌张张抬头,视线与他撞上。 小猫悄无声息跳到地上跑掉,程尔视线追猫,被他拉了回来。 “没画过还是不会画?” 这种时候,他身上散漫脾气就成了不自知的迫人姿态。 程尔掉进他的漩涡,视线从下颌游离到喉结,受不了就挪开视线,过了几秒钟,又移回来。 画册被他带掉,落在两人脚间,他往前一步几乎踩着书的边缘,那页正翻到一个男人的背部素描,强健的体魄,完美的身形。一只线条完美的手臂撑在桌沿。 一点点邪念在滋生,她很聪明,总感觉这个时机可以做点什么。 “我可以试试吗?”她声音很轻,自己听着都带着几分软意。 “什么?” 贺让骁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感觉喉结一凉,手指搭在上面柔软的触感瞬间像一团火烧了起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行为有多过火。 可是,下一秒,她就胆怯挪开。 指尖有些发麻,形状和吞咽起伏的动作感受特别清晰,她感觉到了力量感。 空白几秒,房间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好像都有点乱。 程尔生出羞臊感,她正懊恼怎么对贺让骁动手动脚。 手腕就被抓了起来,整个手心覆上他的脖颈,她睁大眼睛,她现在的动作像是——掐着他脖颈。 脆弱点交到她手里。 骨节锋利的喉结在掌下顶伏滑动,整个脖颈都随着吞咽幅度动了下,指腹贴着的筋脉分明,脉搏在掌心跳动。 独属于他的气息很重,暧昧在密闭空气不流动的空间内交织。 程尔觉着他们在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 他稍稍仰头,眸色暗了些,嗓音也低,“你那样能学到什么,这样才对啊。” 几秒钟像是几分钟那么漫长,他垂低眼眸:“摸清楚了吗?” “清——” 难捱 第58节 房门敲响,话音堵在嘴边,一女孩的声音响起:“贺让骁程尔吃饭了。” 程尔如梦初醒,猛地抽回手,背过身欲盖弥彰转移话题:“外面谁啊?” 贺让骁说:“夏池也。周老板的客人。” 程尔知道是谁了,先一步打开门跑出去,下楼时碰见周寄瞧着她笑。 “你们没开空调么,脸怎么红成这样?” 程尔没敢说话,钻进小厨房帮阿姨端菜盛饭。 吃完慌慌张张回了学校。 晚自习刚下,贺让骁几乎卡着点打来电话。 教室闹哄哄,黄彬站在讲台没走,程尔抱着电话往外跑,风从耳边擦过,喧闹声变得模糊。 她躲在暗处按下接听,声音有点喘。 那头愣了几秒钟,问她:“干什么坏事呢?” 程尔一下就想起摸他喉结。 心脏咚咚跳得很大声,贴着的手机的耳朵过电般发麻,她吸了口气望着一点,“你还在周寄那儿吗?” 怕他听出想见他的端倪,又说:“今天发了试卷,改错题要下周交,还有竞赛题讲了两道特别有意思的题目,你发我的那道题,我也找出6种解法……” 她絮絮叨叨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废话。 “我给你把试卷和笔记送过去。” 贺让骁笑着,他那头很吵,程尔一时分不清他在哪里,一道男声突兀的响起,像是周寄又不像。 很快,他那头安静了,“今晚有事,不行。” “你去巢了吗?”她惊讶眨眼。 贺让骁说:“不是要帮我考京北吗,这么快就开始策反我?” 程尔怔了下,眼里雀跃一下要涌出来了。 那头有人叫他名字,他应了声,压低声说了句便挂了。 “今天没人陪你回家,到家发个消息。” * 周寄带贺让骁见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对泡芙很感兴趣。 一整晚抽烟喝酒,烟雾缭绕,身上都快熏出味,他内心里是嫌弃的。 但他不能像对周寄那样,摘了烟按烟灰缸叫他们别抽。 他又联想到程尔。 打完电话进来,那种抵触的心思更甚,而且这么多天等程尔一起回家,突然放她一个人回家,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跟周寄打了声招呼,就溜了。 周寄信息追问他:“你干嘛呢,谈一半就跑了,你是主策还是我是啊。你让我怎么聊。” 他手指搭在键盘上,懒懒回复。 忽然—— 他停下脚步声,清晰的说话声在春荫街显得突兀,伴随着什么东西撞在墙上,发出的强烈碰撞声。 “妹妹我劝你老实点,哥这几个刀不长眼,万一失手碰到你漂亮脸蛋。” 贺让骁将手机关成静音,快步隐匿在暗处,贴着墙根往前。 说话声越来越近,起起落落的,他听见好几个男人说话,却没听见程尔出声。 “我知道你是学生,但是妹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现在报警我也是那句话,程淮山他妈必须还钱。” “妹妹,你要不说实话,今晚我们就在这儿耗着你说为止。” 少女被大力推搡着,影子在地上晃动,轮廓清晰可见。 贺让骁边往前挪,悄悄剥掉书包丢在墙角,脚踩着暗处一点点挪过去。 这种帮人要黑账的他见过,也深知他们手段多脏。 他脚尖碰到点东西,低头看清后,狠狠一脚踹翻。 “砰——”的碎裂声,一筐酒瓶子滚了出去。 话音戛然而止。 几个酒瓶子飞到他们前面,炸开。 程尔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一股大力拽到了身后,鼻尖碰到熟悉的香味,视线被少年如山巅的脊背挡得严实。 他像是一束光,撕开的黑暗的缝隙,强行闯入将她照亮。 单刀入马的脊背,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贺让骁,你小心。”程尔急急出口。 要账的男人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少年,手里抄着半截酒瓶,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足足惊了几秒钟。 紧紧握锋利的酒瓶,指节用力到泛着青白,手背绷起条条青筋。 “你他吗谁,少管闲事。” 要账的人手里旋转着瑞士军刀,锋利的刀片闪着银白的光,挺吓人。 但贺让骁丝毫惧怕,脊背反而挺得更直,将反手将她按身后,冷沉目光迎着他们,语调偏又倨傲痞气。 “——我管定了。” 偏冷的声音具有威胁人的本事。 很快,春荫街被喧嚣的警鸣声吵醒。 要账的人没想到被一个学生唬住,恼羞成怒想要收拾他,下一秒警鸣声堵住了路口。 要黑账的人也不怎么干净,收起刀转身就往外跑,贺让骁护着程尔一动不动, 直到那群人消失在巷子口,手里的酒瓶才重重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 程尔吓坏了,“刚刚多危险,你跑来干什么?” 贺让骁垂眸看她红红的眼睛,“啧”了一声,“我帮你,还错了?” 程尔就是害怕,后怕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万一那些人动手怎么办。 “没有错。” 贺让骁弯下腰,头低了点,眼睛漆黑,专门盯着她的脸看,“既然没错,你还凶我?” 程尔呼吸一滞,看着他眼睛颤了颤,“没有凶你。” “没有凶,就是不高兴。”贺让骁说,“我好亏啊。” 程尔心绪还没平静,面对他的再三控诉,反应迟钝了几秒,“我是担心。” 贺让骁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担心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 程尔垫脚,在他诧异中摸他头,“贺让骁你好勇敢啊,下次不许了。” “……”啧,还是摸猫。 贺让骁和程尔去派出所走了一趟,再回春荫街夜深了。 四周恢复了宁静,虫子不知道躲在哪片草丛叫得格外欢快。 走过之前的那块地方,程尔下意识朝贺让骁身边靠,他虽然没说话,但薄唇却满意勾了下。 贺让骁送她到家门口,单手插兜靠着墙壁,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拿出来看一眼,没管又塞口袋。 两个人挨得近,不用回头看,也能感知到他的视线在身上,很热。 程尔扶着门,指尖轻轻在门板上抠着,稍显紧张,“贺让骁,你喝可乐吗?” 贺让骁温吞拉起眼尾,视线相对,眼底的趣味很浓。 时间静了静,仿佛停止了。 程尔的心跳却很快,她不知道贺让骁会不会同意,或者会不会瞎想,从他想一束光劈开黑暗将她护在身后,她就想这么做了。 “嗯,喝——” 贺让骁靠在门边,打量着与他格局一样却又充满不一样气息的房间,空荡荡的房子一眼能看到底。 不过陈设无几的房子里,到处充满了程尔生活的鲜活痕迹。 餐桌上摆放着一叠比赛资料,像是还没来级的收,他瞥了一眼随手放的笔,手机忽然响了。 他按下接听,边说话,空着的手接程尔递来的……牛奶。 她没松,他也没松手。 他从通话分心垂眸看她,顿住了,电话里传来声音:“让让,让让,贺让骁,你他吗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贺让骁吞咽下,对电话里的人说:“随便聊。” 程尔的声音几乎接着他尾音发出,有点急切:“我家没有可乐了。” 按灭了电话,注意力全放到牛奶上,一人抓着一端,气氛莫名暧昧。 贺让骁缓慢眨了下眼,眼神在问什么意思。 程尔抬起乌黑眼睛看他,干净诚恳地看他, “你今晚能不能别走,我明天买给你喝。” 作者有话说: 你钓我,我钓你,爱情甜甜又蜜蜜。 喜提开启同住屋檐下。 难捱 第59节 封面人设大图在围脖[鹊鹊啊] 我不信今天的章节,你们不评论哼哼~ * 第35章 夜晚静谧, 春荫街的虫鸣声时高时低,似乎还有夜蝉趴在哪棵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 开着阳台门,有风往屋内送, 曳地的窗帘轻轻晃动。 贺让骁平躺在沙发上, 双手枕着头,觉着屋子里过分安静,又像是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闭上眼睛,拖鞋在地上走动声, 圆珠笔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明细。 他几乎不用看,眼前自动浮现程尔在室内的画面。 声音不大却能被他精准捕获, 不烦人就是有点挠心。他翻了个身侧躺着, 耳朵贴在沙发上,盯着门缝下一道浅浅的光线。 几分钟后,一束光线的面积逐渐变大,屋内大片的光涌了出来, 他眼尖,透过门缝看见一点粉色的床单。 程尔端着洗漱用品,脚步匆忙地钻进浴室。 不一会儿, 哗哗啦啦的水声砸在地面的声音, 准确无误地传入他耳朵。 贺让骁闭上眼,眼前浮现了不该有的画面。 脚步声、水声、衣料的摩擦声,一丁点的动静都被放大无数倍,贴在他耳膜反复播放。 这一刻, 他才清晰认识到, 他住进了程尔的家里, 躺在她的沙发上, 头下枕着的是她的薄被。 清新的洗涤剂味道弥漫在鼻息,见缝插针。 他咬紧腮,越想冷静却越燥热难捱,翻身坐起来冷静的垂眸会儿,气急败坏地起身去阳台上晾着。 浴室的水声起伏,他却困在一场闷热潮湿的大雨里。 几十分钟前,程尔表现出胆怯和脆弱,她诚恳地问他能不能留下来。 理智告诉他不能留,可只要一想到那些要账的人,若是再回来,他就不需要理智。 他几乎没思考点头答应。 吹了会儿风,他开始衡量是不是太冲动。 这不是一道命题,所以无论他怎么假设推算,如果先决条件是程尔,他无条件选择程尔。 摒弃那些无用的纠结,他心情好了不少,重新给周寄回了个电话。 周寄喝得有点多,在那头骂骂咧咧,偶尔掺杂夏池也很小的说话声。 拿着手机转身,与拉开浴室门的程尔碰了个正着,浴室里水汽争先恐后往外涌,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站在门口,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贺让骁想到了小花猫。 只不过她换了套白色长袖睡衣,蕾丝花边点缀衣袖,整个人柔软又蓬松,身上水汽很重,香味通过空气弥漫,她像一只洗完澡的小白猫。 看起来很好抱。 贺让骁喉结滚了滚,骗过视线,有些欲盖弥彰解释,“我回了个电话。” 程尔嗓音也被浸透了,潮湿的,“你热不热啊?” 贺让骁眼眸一动。 看回她。 程尔快速说:”我房间里有电风扇,我给你搬出来?” 贺让骁说不用,回到沙发坐下,程尔视线在他肩线游离,说:“我待会儿回房间了,你可以脱了衣服睡。” “……” 贺让骁微挑眉,“程尔,你是真不害怕啊?” 程尔定了定。 贺让骁重新躺回沙发上,那儿没有光,他几乎真个人都藏在暗处,脸却偏着看她。 视线自上而下,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滋生。 噼啪冒着火星。 程尔抱紧怀中的盆子,挪了挪步子,忍不住又问出洗澡时担心了很久的事情,“我睡着了,你会走吗?” 她知道留下贺让骁有些不对,可是她真的害怕,万一那些人半夜来敲门。 她可能会被吓死。 空气静了静。 “不会。”贺让骁说:“回去睡吧。” 程尔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舒展,她转身挪到门边,从门缝里探出头,叫他:“贺让骁。” 低低的应了一声,又没动静。 “晚安。” 贺让骁低笑声,“晚安。” 手机忽然亮了,震动在持续。 贺让骁皱着眉头,忽然惊醒,他几乎坐起来,抹了把脸,一闭眼,就是梦里的诡异画面。 他出了一层汗,快步起身去往浴室,锁上门。 再出来时,身上水汽很重,凉飕飕,没有半点热气。 他敞开腿坐下,拿过手机点着,几分钟前,程尔发过一条消息。 [er:你睡着了吗?] 隔着一扇门,他下意识看过去,屋内有微弱的光从门缝倾泻。 凌晨两点了,他都睡了一觉,她还没醒。 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陷在沙发里,眼神要散不散的。 他去洗澡冲凉,她应该都听见了。 程尔侧躺着,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保持着微弱的光线,即将熄灭时,她用手指戳亮。 故意等待着。 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她的心脏也起起伏伏似涨潮。 屋子里重归安静,她失落地翻了个身。 明明没睡着,怎么不回消息啊。 手机忽然亮了下,她快速翻身拿起手机,漆黑的眼睛逐渐弯出弧度。 [x公主:睡了。] 明明很拽,她还是察觉到一丝纵容,轻轻弯了弯唇。 [er:外面很热吗?] 肯定很热,不然怎么半夜洗澡。 [x公主:你热得睡不着?] 程尔坐起来,用枕头垫着背靠着,咬着唇享受着隔着一扇门发消息的悸动。 [er:我不热,我就是睡不着。] 夜晚是做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时刻,她随心发出消息,又担心贺让骁会不会觉着她在撒娇。 [x公主:害怕?] 才不是。 [er:不是。] 门外没动静,手机也没了动静,程尔不知道贺让骁是不是睡着了。 她还很清醒,打开手机,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 很短,都不用往上翻。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再给他说一次晚安时,手机震了下。 贺让骁发来的。 一段超过二十秒的语音。 程尔捧着手机,盯着语音有些不敢相信,也有点不敢点开。 一种隐秘的喜悦炸开,心脏跳得快要超过负荷。 手指刚碰到消息,还没点开,他的消息又跳出来。 [x公主:听完睡。] [x公主:不然抓你起来做题] 这么拽啊! 程尔刚准备回复,又传来一条消息。 [x公主:听话。] 两个字毫无预兆闯入眼中,她的心一下就酥了,脸颊滚烫,犹如置身沸水,浑身温度高得离谱。 她赤脚踩在地上,开大电风扇,风呼呼地朝她吹。 脸上的温度只增不减。 她钻进被子里,狭小密闭的空间闷热窒息,为她的喜悦营造暧昧氛围,心脏一紧一放,又酥又麻。 指尖悬在语音条,按下播放,她头抵着被子,悄悄捂住嘴。 难捱 第60节 耳边是贺让骁用低低的气声为她唱歌,低缓嗓音温柔,有风声应该是在阳台上录的。 第一句就让程尔捂着嘴埋进枕头里。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1 少年舒缓的声音仿佛贴在耳边,偏冷却饱满的声线质感就会被无限放大,就连细微的换气声浸润几分旖旎。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么能不孤独 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1 程尔耳朵发麻,心跳鼓噪,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这根本不是哄睡,而是下蛊,勾着她的心神发颤。 她捂着发颤的心口,在被子里翻滚,额头脖颈有汗,脸红透了,眼里湿漉漉的。 贴在耳边的最后几秒,他用轻了又轻的气声说了句, “——乖乖睡,晚安。” * 程尔被闹钟吵醒。 她按灭闹钟,跌回枕头里眯了会儿,想气什么忽然坐起来。 她差点忘了贺让骁还在家。 程尔困意瞬间跑没,她下床找了套干净校服穿上,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拉开门,屋内静悄悄的。 一眼能看见沙发上早没人,小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坐垫上,沙发的凹陷褶皱抻平,完全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程尔站在门口恍惚了一下,回头找手机,确认他昨晚发了语音,光是看着那条消息就会心悸。 几乎同一时间,钥匙插进门锁,锁芯转动的声音将她拉住。 程尔迟钝回头,看见贺让骁拎着一袋早餐站在门外,他大概也没预料到,视线停了几秒钟,把钥匙丢在边柜上。 “愣着做什么?吃早餐。”他将早餐放在餐桌上。 热气腾腾的包子装在兜里,透明塑料袋都蒙上一层模糊水雾,香气飘出来。 程尔温吞眨眼,“你这么早去早餐?” 贺让骁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他后背抵着椅子,坐得不规矩,懒懒散散敞着腿,手打开早餐袋子。 程尔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贺让骁将早餐一样样捡出来放桌上。 有包子烧麦还有豆浆和鸡蛋,比她这些天吃的都要丰盛。 “你怎么醒这么早啊?”程尔觉着他无声无息的,什么时候出门都不知道。 贺让骁拿眼睛看她,“不早你能有早餐吃?” 程尔撇撇嘴,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了一口,味道比她之前买的都要好。 程尔咀嚼吞咽后,含糊问他是在哪家买的很好吃之类的。 她说喜欢的食物时,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腮帮鼓鼓,像个可爱的贪吃的小动物。 贺让骁停下筷子,看了她一眼,“喜欢吃?” 程尔点点头。 “出门左拐第三家。”他说。 程尔默默记下地址,又夹了一个烧麦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早晨万物苏醒,春荫街热闹起来,鸣笛和人们的活动声汇成了一道其妙的声音。 初生的阳光照在地板上,空气中浮沉微末被光照得有些透明。 程尔和贺让骁前后脚离开春荫街,坐同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拥挤的早晨,也没那么难捱了。 板报在大家分工合作下完成。 黄彬很满意,特别褒奖了程尔的绘画,全班同学像是开盲盒一样,又打开程尔学神的另一技能——绘画。 程尔以为锋芒过露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令她没想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不但没有排斥她,好几个女孩还找她帮忙画偶像。 每当这时,贺让骁放下笔,松散地倚着桌子,看着她们,半晌插一句,“她还欠我图没画呢。” 女孩们好奇贺让骁要画什么,他意味深长笑笑不说。 等到人散了,程尔说:“我什么时候欠你画了。” 他拿起笔,视线瞥过来,“摸完就不画了?” 程尔埋着头,“我没有。” “那就在画了?”他声音很小。 “还记得么?” 程尔彻底趴下,丢了个后脑勺给他,她现在脸好烫好烫,再说下去,她一定会露馅。 课间,祁妙拉着程尔研究星座,程尔听着她念念有词,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说:“妙妙,能不能把你的星座分析借我看看。” 祁妙大大方方把最新一期杂志借给程尔,“你是双鱼座,书上说你这个月有桃花欸。” “是吗?”程尔没关注自己的星座,视线却瞥向其他星座分析。 她不知道贺让骁是什么星座,所以把其他星座都看了遍。 贺让骁和林澈从外面回来,他放下冰水,视线递过来,“什么桃花?” 祁妙先一步说,“贺让骁,你什么星座啊?” 程尔心口一紧,移眼看向贺让骁。 视线碰了下,贺让骁笑了下,“干嘛,想研究我啊?” 祁妙“嘁”了一声说:“我才不研究你,纸都舍不得给我用。” 贺让骁从程尔手里抽走书,指尖在书上点了点, “摩羯座啊。单身的有机会遇到三观一致的且聊得来的对象,默契度有所上升。”贺让骁念完,轻轻啧了一声。 尾音又轻又散,像是一支小羽毛在程尔心口挠过,酥酥麻麻的。 后半节课,程尔躲在课桌里搜索摩羯座,她看见一条很高的评价——摩羯座的人很难追,不过一旦追到手,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程尔单手撑着下巴出神,贺让骁也会这样吗? 出神之际,他的书被抽走,程尔视线看过去,先看到手腕的火烧云,紧接着是他的眼睛。 “呆什么?” 程尔松开手,端端正正坐好。 隔了几秒钟,她书上多了一张纸条。 ——看书有什么用,直接问我。 暑假班晚自习比较松散,林澈问贺让骁去不去他家看电影。 贺让骁仰着身子,收拾课桌里的试卷,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事不去。” 程尔拿着作业本手指一顿,教室有点吵,却没听见贺让骁那句校门口等他。 她磨磨蹭蹭往家里走,春荫街寂静无人时她的脚步声尤为清晰,余光里总感觉有个影子跟着自己。 路边有个醉鬼,骂骂咧咧,冲着她说了两句不好听的。 程尔快步往前走,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要账的人,于是跑了起来,背后传来酒瓶碎裂声,醉鬼断断续续嚎叫。 四周黑漆漆的像怪物,她步伐很快,颤手点开贺让骁的号码,按下拨通。 嘟嘟响了几声,他接听了。 耳朵里很静,不知道贺让骁在哪里。 程尔急切说:“贺让骁,好像有人跟着我。” “不是让你校门口等我?” 程尔啊一声,说没听见又说自己到了春荫街,她埋头往前不敢看影子,心跳声咚咚作响,大得吵人。 “贺让骁,你能不能回来?” “你是不是笨——” 程尔没敢出声。 她吞咽了下,听见一点喘气声, “——回头。” 一束白色的光线放射进黑暗中,浅浅的光柱里有微沫跳动,照亮他们相隔的一段距离。 他往前两步,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喘得有点急,校服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手还高高举着亮着光的手机。 那一瞬,程尔觉着做胆小鬼有什么不好的。 贺让骁答应过不会离她太远。 作者有话说: 答应不离她太远,就不离远。 人前拽哥,人后疼老婆精。 * 文中1引用歌曲《离人》歌词。选是这首歌是因为有个哄睡歌曲榜单,排第一。 第36章 难捱 第61节 程尔怔了会儿, 眼睛里的恐惧瞬间散了,取而代之是湿漉漉的委屈和可怜。 贺让骁停在原地,光贴在脸颊, 将他面部轮廓照得一清二楚。明明他四周浸润着黑, 程尔却觉着他像是一道光,撬开缝隙撒了下来。 他一步步朝他靠近,他们中间的黑暗不见,近到能闻到彼此气息。 “刚刚有人跟着我么?” 贺让骁垂下眼皮, “嗯”了一声。 “你赶走了吗?” “嗯。” “那个酒鬼……” “我揍的。” 程尔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心打量他,“你有没有受伤?” 贺让骁表情没变化,只是看着她, 视线僵持了会儿, 他从程尔手里接过书包,往家里走。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程尔又把贺让骁留下了。 贺让骁回楼下拿了衣服,顺便洗了个澡回来, 身上水汽没散,头发湿漉漉挂在额头,水珠沿着发尖往下滴。 他手指穿过黑发往后耙了一把, 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拿过手机坐下随便点着。 程尔瞥了一眼他的屏幕,未读消息很多,他似乎总是很忙,挑着消息回复。 程尔找来吹风机, “你头发没吹干。” 贺让骁忙着回消息, 接过吹风机放到一边, 视线又转到手机上, 隔了几秒抬起眼看见程尔还站着没动。 鬼使神差地往后一靠,头仰在沙发椅背上,头发全后栽,“你帮我。” 说着,他侧过脸,双眸过分漆黑澄亮,有些少年气。 静了会儿,程尔哦了一声,往前弯腰拿起吹风机,踢来插座插上,热风伴随着噪音涌了出来。 贺让骁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收敛笑意,翻身坐起来,“我逗你的。” 热风贴在耳边,他第一次绷直了脊梁坐着,柔软手指在头上穿梭,初到头皮时有点痒,他抬高视线看她,才发现她在玩他头发。 他舌尖顶着腮静了几秒钟,无声笑了下,“你当吹猫呢?” 他的声音在噪声中不算清晰,程尔关掉,问他说什么。 贺让骁懒得重复,拿起手机看着,很快他手指顿了下,听见程尔说:“我没给猫吹过。” 又招他。 贺让骁手机悬在大腿上,他侧仰点脸,视线停在她手腕,她的血管很细很可爱,白皙的腕骨上箍着根黑色头绳。 盯着看了会儿,才意识到程尔头发比之前长了些。 程尔松开手,关掉吹风机,手指和脸颊都很烫,需要歇一下了。 她拎着长长的电线,弯腰去拔线时,脚下被绊了下,贺让骁速度很快拉住她手腕,他往沙发上倒,她的手撑到他身侧,脸颊撞上他胸口。 他垂低眼,语气有些含糊,“我又是第一个么?” 程尔没反应过来,听他说:“上次你摸猫之前也那么说。” 这种事情也要计较吗,被他气息浓罩着,她的心跳快飞出去,脸也烫得过分。 她抽了下手,贺让骁没松。 视线相撞,他感觉可能会被绞死在这种潮湿的氛围里。 “程尔你有没有喜——” 手指不知道怎么碰到了开关,噪音陡然将声音盖住,两人眼神惊到颤了下。 程尔只看见他唇动了下,却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她慌里慌张按掉开关,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眼神散了。 他松开手,侧身拿起手机,视线再没抬起。 林澈拉了个小群不知道要做什么。 几个男生正在插科打诨。 贺让骁回了个表情。 贺让骁一侧头发现她放回吹风机后,又回来贴着边缘坐下,“还不去睡。” 她想到昨晚半夜拉着他聊天,窘迫摇头,却舍不得回房间。 贺让骁丢下手机,往后陷进沙发里,双眸藏在暗处打量她,笑里有着纵容。 “还要听歌啊?” 他又说,“再唱就是另外的价钱。” 程尔:“……贵吗?” 贺让骁磨了磨牙,坏坏笑了下,“你说呢。” 屋子里静下来,贺让骁躺回沙发上,手机在屏幕上往上拉。 几分钟时间,五六个人的群里发了几百条消息。 他一点点晚上看记录,林澈说准备点好东西,明天分享给大家。 贺让骁没吭声,他还特地@他,问他要不要去。 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直接回不去。 结果第二天,林澈还是将好东西发到了他邮箱,标题是一串暧昧的不行字母。 周寄偏头过来看时,贺让骁藏了下手机,周寄笑着啧啧了好几声,“让让学坏了啊。” 贺让骁冷眼瞥他,让他闭嘴,周寄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调戏他,凑他耳边说他有很多资源,国内国外都有,问贺让骁喜欢看什么。 贺让骁懒得搭理他,关了邮箱继续建房子。 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他有些烦躁点进群聊,设置了免打扰。 周寄着贺让骁也到了开窍的年纪,故意续上话题。 “那东西少看,对男人不太好。” 贺让骁无语瞥他,抱着抱枕往旁边挪,看着周寄跟过来,故意嘲讽他:“那你还看。” 周寄脸皮厚,插科打诨惯了,“老子至死是男孩。” “你别这么侮辱我们男孩子。” “……” 周寄一个劲儿闹他,还要拉他上楼欣赏一下他收藏的几百g艺术品。 贺让骁骂他有病,骂他不害臊,捞起书包离开。 刚走到门口,里外同时拉门,贺让骁看着夏池也就知道治周寄的人来了。 他乖乖叫人,“早啊,池也姐。” 夏池也拎着一袋蛋糕,拿了俩给贺让骁。 周寄不太满意,“你怎么又来了。” 夏池也晃了晃手提袋,“我自己烤的,你要不要尝尝。” 对方眼神软软的,乖乖的,周寄搓了下头,扭头叹气, “你每天怎么这么闲。” 贺让骁从周寄店里出来,林澈夺命电话就打了过来,非要他上他家搞什么秘密行动。 贺让骁去的时候,林澈已经打开了投影仪。 他丢下书包,懒懒地往沙发上一坐,抽出手机点着消息,群消息太多了看得眼花缭乱,他有强迫症,看不了红色小点,必须一个一个清理掉才舒坦。 林澈说搞了点好东西兄弟们一起分享,锁好门拉上窗帘,打开笔记本电脑。 贺让骁精力集中在清小红点,压根没注意到林澈,陡然响起了的声音,他视线才移向电脑。 画面有些粗暴,是他从没见过的一幕,眼睛像是被烫到,以至于眨眼都难受。 那是一种他从没接触过的画面。 一种新的形态。 不太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哼哼唧唧,猎奇心太强的男生头挨着头,又激动又害臊。 昏沉的屋内有点燥热。 贺让骁以前不是没在小广告看过这些,他也好奇过,但仅限于于好奇,而不是一屋子人凑一起看。 这画面有点……诡异。 他按灭了手机,忽然起身抓着书包挂肩上。 林澈吓一跳,按了暂停键回头看他,“你干嘛走啊?” 贺让骁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未成年人与你们格格不入。” “……” 他说得也没错,他的生日在年底,算起来比林澈他们小。 从林澈家出来,他回了春荫街,站在绿门口犹豫了几秒钟,打开门锁又重重关上。 他的房间就在程尔的正下方,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屋内没什么书,全都让贺建明发疯时撕了。 房间唯一的装饰是放在门后的棒球棍。 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把衣裤都洗了,住在程尔家不方便,衣服还好,他的内裤压根没地方晾。 想到些什么,他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裤装书包里。 周寄悄无声息拉了个群,贺让骁发现时,他们都聊了好多条消息,他也懒得翻就近看了看周寄发的小猫图。 难捱 第62节 比他头像好看。 他盯着头像看了会儿,又去翻跟程尔的聊天记录。 很少,一会儿就能翻到头。 他习惯性将聊天记录截图,收进相册里。 那天后来贺让骁是被吓醒的,门差点被从外踹开。 贺建明在外面破口大骂,“野东西,你他妈锁着门做什么。” 辱骂声伴随着又一脚踹,他的房门晃了几晃。 贺让骁摸了把汗湿的额头,坐起身,屋外鸦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没醒透,思绪很散,恍惚地往枕头上看。 是一场梦。 重重的孤寂感堆在心口不散。 很快这种孤寂感被烦躁占据。 屋外酒瓶子摔碎,贺建明污言秽语地骂着贺让骁和他妈。 紧接着又去踹他的奖杯柜。 贺让骁摸起防身的棒球棍,恰巧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他在接与不接取舍,盯着跳动的名字犹豫三秒钟,走到窗边抖开窗帘,按下接听键。 下雨了,滴滴答答掉在窗台上。 门外一声巨响,玻璃哗哗啦啦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贺让骁握紧了棒球棍,脸色阴翳,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他在心里默数。 少女呼吸贴在耳边,软而轻,她说:“贺让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突然的,他想到了那次两个人同打一把伞,她表面怯生生其实很大胆地闯到他身边,随时在提醒他是有人愿意陪你的。 “没。”嗓音很散。 思绪一下软了下来,他丢下棒球棍,手往窗台一搭,静静瞧着外面。 “你在哪里啊?” 只要他说出地址,估计就算狂风暴雨,程尔也会来送伞。 但他心有不甘,静了那么几秒,忽然很想知道, “你知道我什么人啊,要一直管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光影昏沉, 雨越来越大,滴落在窗台弹起水雾。 风里水汽充沛室内潮乎乎的。 客厅里静悄悄,程尔趴在矮几上写题, 注意力有点散, 视线时不时移向房门。 墙上的钟表走到了十点二十,贺让骁还没回来,她盯着门发愣,耳朵也没听见脚步声, 便低下头继续写题。 半个小时前one找过她,她的钢琴比赛拿奖了,又在准备化学比赛, 还选好了留学的学校。 程尔真诚为她高兴, 有这样一盏明灯牵引着,她也感觉到向上的了力量。 one问起程尔喜欢的男生时,程尔思绪飘得没边了。 傍晚那通电话,贺让骁的情绪明显不对, 有种攀岩人累了,想要撒手的自我放弃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 让她感觉触碰的到, 却抓不住。 她有点急。 贺让骁没回来,她怎么都写不进题,心思一个劲儿往外飘。 既担心他不回来,又担心他遇到事儿, 毕竟他们这段时间树敌不少, 下午那通电话又太奇怪。 当时她陪祁妙在书店买资料, 她就该去找他的。 过后她发的消息一直没回复。 正在她思绪散的厉害时, 祁妙打来的视频电话,程尔放下笔,按下接听同时往后靠在沙发上。 “小耳朵,你快帮帮我。”祁妙站在镜头前,身后床上摆满漂亮裙子。 “你帮我挑挑哪条裙子好看啊。”祁妙拎起两条比划。 款式都不错,很适合祁妙,程尔帮她选了两套,托着腮听着祁妙抱怨上课只能穿校服丑死了之类的。 程尔心不在焉地眨了眨眼。 “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祁妙神神秘秘抖开两件裁剪过的短款校服。 “妙妙,你也去改了吗?” 祁妙说悄悄买了同款改了尺寸,她跟程尔一人一件,反而补课期间就算被黄彬发现他也不会说什么。 程尔被她说的有点心动,手无意识地掐了下腰。 女孩谁不爱美啊,更何况还有喜欢的人了,她早就动过想改的心思,只是一直不敢,祁妙的想法正中下怀。 她出神之际,祁妙已经换上了短款校服,下面没穿粗胖的校裤,而是换了条格子裙。 收腰的设计将细软的腰掐成一把,短款的上衣遮不住腰线,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漂亮又不会太张扬,比三班的女孩穿着还要好看。 “你说林澈看到我穿这样,会喜欢吗?”祁妙背着手,在镜头前转了个圈。 扬起的裙摆下双腿修长笔直,宛如漫画少女,程尔点头,“肯定喜欢的。” 就是不知道贺让骁喜不喜欢她穿这样。 祁妙满意地弯唇,又问程尔最近跟贺让骁有没有进展,“你们最近看起来好亲密啊。” 程尔没敢说贺让骁住她家,回想他们的种种,又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很古怪,有些东西很模糊,有些又心照不宣。 程尔趴在桌子上,脸枕着手臂静静看着屏幕,又走神了。 祁妙:“小耳朵,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怎么啦?” 程尔摇摇头,鼻尖埋进手臂,鼻尖有点酸,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思绪落不到实处,心事潮湿烦闷。 祁妙叹了口气,安慰她:“学神这种男生好难搞定的哦,看着他跟谁都交好,其实未必真的能走进他心里。他这样的男生又酷又难以琢磨。” 一句话就让程尔心酸难过的不行。 十一点多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她几乎第一时间丢了下笔,起身朝着门口跑去,处于谨慎,两个人约定敲门的暗号是低沉的连续三下。 对方敲了一声就停,她感到了紧张,手握着门把手,不自觉脑补对方冲破大门闯进来的场景。 她抖了下。 与此同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突兀的声音响起。 门外的人来回走了两步,抬手又敲了下门,还是只有一声,她慌得快哭了。 手机屏幕熄灭,屋内回归安静。 程尔轻手轻脚挪去拿了手机,点开贺让骁的号码,手指悬在上面考虑要不要按下时。 重新传来有节奏的连续的三声敲击。 程尔顿了下,浑身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松懈,她握着门把手拉开门,看着贺让骁。 贺让骁垂眸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看他像看救星一样,充满了崇拜和依赖。 贺让骁心一软,问她堵在门口做什么。 程尔渐渐回神,问他回来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刚有人敲了她家门。 贺让骁推上门,又落下反锁,摘掉书包丢在边柜上,他没换鞋,人懒散地倚墙靠着,冲锋衣拉高了衣领,袖子更是护住了半个手背,整个人像是浸了水,潮湿又落寞。 程尔没发觉,往他靠了半步,皱着眉问:“没有嘛?可是我明明听见敲门声。” 下一秒,那个敲击声又响起。 她僵硬的视线看向贺让骁,以及握着的拳头。 “是这个吗?”他手指叩着柜子门。 程尔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有人敲门,刚刚是贺让骁恶作剧吓唬她。 贺让骁情绪肉眼可见的低,“知道了吗,我就是这么坏。” 你还要管我吗?能管多久。 月亮就该高悬在天上,跑来泥坑做什么。 程尔定了几秒钟,流露出难过的情绪,眼睛里脸上都有。 他往前,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他近一步,她退一步,直到鞋尖抵着鞋尖才停下。 门口光线昏沉,靠得近他的气息很重,混着一股潮湿的雨水味道。 程尔下意识去摸他衣服有没有淋湿。 “不怕?”他抬起手臂挡了下。 程尔没反应过来。 “我会对你做很坏的事情也不怕?” 他低着头,眼神沉。 身上那股冷感钻出来,混合着潮湿的气息,他整个人变得有点危险。 “你不会。”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忽然嗤笑声,喉结往下动,散的嗓音有些痞得蛊人。 难捱 第63节 “你怎么知道啊,我还会做更过分的坏事。” “贺让骁,你别吓我。”她轻而弱的声音几乎贴着他尾音发出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 少女耷拉着眼睫,盖住眼角的粉,阴影印在眼下,看起来有点可怜。 恶劣的因子作祟,让他想赶走任何人,可当看见程尔这样子,他心生愧疚,不该试探,不该吓唬她的。 他的心被重重扎了下。 贺让骁弯下头,有些哽咽,“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些。” 程尔摇摇头,笃定又认真地看他,“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怕。” 贺让骁歪着头看她,眸光有点沉,情绪汹涌。 他觉着程尔好像一遍遍重申,别逞强你有人陪。 月亮就算不属于你,但这一刻月光有真实照到了你。 大概是小插曲让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程尔不知道贺让骁吃没吃晚饭,她拿着泡面找他。 贺让骁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站在阳台晾衣服,背很薄,腰上肩膀上覆着一层少年人的薄韧肌肉,线条流畅凌厉,大概是心情好了点,整个人看起来少年感很足。 转头看见程尔,他愣了几秒钟,快速捞起t恤撑开套上,下摆垂下遮住劲瘦的腰腹。 程尔一下就想到祁妙给他看的帅哥腹肌,眼神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怎么不出声啊。”他本来想笑话她像猫,想到下午那个梦,话在嘴边滚了几圈又咽回去。 “池也姐自己做的yihua面包在桌上。” 程尔反应呆,望着他手指移不开眼。 她视线直勾勾的,他反应过来想藏已经来不及了,手臂被握着拽出来,手指的伤袒露在她眼前。 狼狈无处遁形。 细细几道,被水泡的鲜红,之前都没发觉。 程尔眼一下湿了,“你不是刚答应我不受伤吗?” 她眼泪吧嗒往下掉,贺让骁还没见过谁眼泪掉的这么快,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垂低了眼,心里跟着疼,手指蹭了下她眼下,“哭什么啊,不疼。” 程尔眼睛都红了,抬起看他时,湿漉漉的,有点惊心动魄的可怜。 贺让骁心揪了下,他今晚似乎总惹程尔不高兴,自己心情也就沉下去,“玻璃扎的,不用管。” 程尔心疼都表现在脸上,心思昭然若揭,她捧着她手指,翻来覆去检查。 “你又回家了吗?” 贺让骁放任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放她头顶揉了下,“他不敢再对我怎么样。” 程尔哭丧着脸,心想都跟你动手了,他还能怎么样啊。 安静了会儿,程尔带着浓浓鼻音说:“以后,你把这儿当家吧。” 她生怕下一秒贺让骁会拒绝,跑去房间找了备用钥匙,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猫挂件串上钥匙,一起放到贺让骁手里。 他被程尔捡回来了。 也就那一瞬,他觉着他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 这一晚贺让骁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只要一闭眼,可怜兮兮的程尔和哭着的程尔交替出现。 他试图不去想,翻了个身,无济于事,她的表情一帧一帧慢慢回放。 举起手看着少女的创可贴,思绪散的不行,但又从没这么复杂过。 半晌,他像是想起什么,坐起来找手机,低头点着屏幕。 刺白的光照在他的眉骨和漆黑瞳仁。 编辑好消息发出去。 程尔没睡着,枕着枕头望着窗户发呆,她觉着自己今晚情绪太外放了,有点小题大做。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枕头边缘。 手机亮了下,她才看见屏幕上显示凌晨2:14分。 这么晚了啊。 贺让骁肯定都睡了。 她慢吞吞点开微信,看见置顶的头像上面多了一个数字1,揉了揉眼睛。 数字还在。 她心跳猝不及防地快起来。 他发消息的时间是一分钟前,也就代表着他还没睡。 程尔怀着忐忑心情点开。 [x公主:睡了?] 短短两个字,却让程尔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er:还没。] 隔着一扇门,她静静听着客厅的动静,只可惜夜晚太过安静,他又躺在沙发上,一丁点动静都不肯泄露。 手机振了振,新消息进来。 [x公主:听不听歌?] 后面紧跟着一张截图,是好些歌曲,有她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 [x公主:自己选。] 程尔能感觉到贺让骁在纵容着她,哄着她。 可他明明自己心情也不好。 [er:我没钱,消费不起。] [x公主:开业大酬宾,这单免费。] 程尔咬着唇肉,细细的磨,心里百转千回的。 [er:别人也能下单么?] [x公主:你还指望我给谁听。] 程尔心思一下飘很高,哪怕得到的不是正面回答,也足以叫她飘飘然很久。 他们最近这样闲聊的次数多了,程尔也就容易贪心,有时候她又觉着自己是被喜欢着的,模模糊糊的,好像一戳破,就有什么东西会碎掉,所以就这么模棱两可地拉着拽着。 她又怕等不到这个契机,所以在他纵容时,忍不住往前试探。 [er:你自己知道啊,会不会还有班花123] 消息发成功,她才意识到心态太过直白,贺让骁心思那么敏锐应该会发觉点什么吧。 手指刚搭上撤回。 他的消息就发进来了。 但还是慢了一秒,她手指一颤,按下撤回键,现在就剩他的消息了。 [x公主:就你] 就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你是唯一啊,程尔捂着快到发疼的心口栽进被子里,重重拧着被子才没发出动静。明明贺让骁离了很远,她却觉着房子里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密不透风,占据着她的呼吸。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手机无声振了下,将她从憋闷中解救出来。 她脖子漫上一层血色,红一路蔓延到了脸上和耳朵,少女的怀春情态明媚动人。 [x公主:快点,要打烊了啊。] [er:我想听什么都可以吗?] [x公主:你觉着呢。] 还纵容着。 程尔抱着手机翻了个身,贴在胸口想了会儿,又拿起来打字。 [er:都想听。] 发完她觉着自己仗着他纵容做得太过分了,于是按着消息撤回。 速度很快,她默默祈祷贺让骁没看见。 正当她思索挑选哪首歌时,他的消息发了过来。 只不过是一条几秒钟的语音。 程尔点开,声音很轻声线蛊人,仿佛低声呢喃,贴在耳边, “想这么半天,就想到这个啊。” 这条语音还没放完,下一条就跟着进来。 接着尾音自动播放。 声音更散,连叹气都勾人。 “得寸进尺都不会啊,怎么办啊,尔尔——” 作者有话说: 就你就你就你!!!! 让我看看是谁没有心疼让让www 难捱 第64节 第38章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低声跟她话, 但耳朵还是被烫得痒,她忍不住抓了下。 程尔脑子空了会儿,她像是抓到了点什么, 又像是理解的不了他意思, 有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既然试探到前方是安全的,她像个蜗牛又往前挪了点。 [er:我可以吗?] 这一次她没有撤回。 没收到他回复,情绪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拽着。外面的风雨很大,要下一夜似的, 呼吸都变得潮湿。 [er:我是说听歌。] 手机亮了,还是他。 [x公主:胆小鬼。] 脑子又乱了,程尔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 仰头弯着天花板的呆了几秒, 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 程尔轻轻拧开一道缝隙,探出一点脑袋,看着沙发上卧着的轮廓, 小声叫他名字:“贺让骁。” 沙发上的人有了动静,大概是翻身发出轻微声响,手机光线不够明亮, 但能看见他坐起身, 也朝她这边看来。 她没有开灯,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没再出声,贺让骁也没出声。 就这么隔空看了几秒钟,贺让骁动了动, 曲起一只脚踩在坐垫上, 手顺势搭在膝盖上。 “你看电影吗?”程尔声音很软又弱。 她知道这个提议很过分, 但她真的睡不着。 贺让骁静静的, 看见她拉开门走到门口,后背抵着门框,乖巧的像个小朋友。 只是身上总穿着那套白色睡衣,总让他思想游离到一些危险边缘。 对方不吭声,她就有点忐忑,心想要不还是算了,自己回床上看吧。 她的脚步刚往旁边挪了一步,贺让骁开口,“现在?” 他放下腿,支在地上,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陷在沙发里,仰了点下巴等着她回答。 “嗯。你睡觉吗?” 贺让骁很轻地笑了下,然后起身收拾沙发,他人很瘦,背很薄肩膀往下,腰弯出好看的弧度,领口歪了,晃晃荡荡的t恤下锁骨明显。 他将薄被叠好放一旁,又拍了拍当枕头的抱枕,转身看站在原地的程尔,“罚站呢?” 程尔怔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快步往前走了两步,“你陪我看啊?” 贺让骁笑了声,他停下动作,视线直直的看过来,“难道不是你邀请的我?” “哦”程尔脸有点烫,慢吞吞坐到贺让骁旁边,沙发陷下去时,她闻到了好闻的沐浴液味道。 明明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她觉着贺让骁用过后更干净清透。 程尔从平板上找出电影,是一部老电影《天堂电影院》。 贺让骁垂眸看着屏幕,微挑了眉,心说确定黑灯瞎火要看这个电影。 但程尔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什么,大概是真的没看过,眼神专注又纯净,像乖巧的小猫。 程尔没听见他出声,侧头问他:“你看过吗?” 贺让骁再次摇头,“没有。” “你一般都看烂电影,这个电影评分很高。”她悠悠地分析,“那你是“烂片大师”啊。 贺让骁听着新头衔笑了,他点点头,配合道:“烂片大师以后只跟你一起看好电影洗洗眼。” 程尔的脸颊烫了起来,默默想着以后多下载些电影和他一起看。 不知不觉两人挨得近,肩膀碰着肩膀,衣服几乎重叠。她看看电影,又看看贺让骁,他懒懒散散的靠着沙发,双手抱在胸前,歪着的领口能看见耸起的锁骨像锋利的线条和骨感的肩膀连成一片。 肩膀和锁骨之间那片区域吸引着她的视线,程尔盯着看会儿,移开几秒,又看回来。 然而就在下一次看回来时,视线被垂眸的贺让骁捉了正着,他眼底趣味很浓,“偷看什么呢。” 视线一高一低碰着,程尔觉着自己眼睛都潮了,眨眼变得缓慢。 呼吸也是,她刻意压低加重的呼吸,看见他低着笑,心拼命加快跳了起来。 “贺让骁——”她的声音变得潮湿。 “嗯。” 她稍稍侧身,沙发摩挲出细微声响,加重了狭小昏沉的空间内隐秘的暧昧感。 “你说的得寸进尺是什么啊?” 少女的声又软又弱,像是雨滴阳台荡开的湿雾。 贺让骁喉结滚了下,脖颈都绷出分明的青筋。 忽然她被贺让骁的外套罩住,黑漆漆的,鼻尖全是他的味道。 她急忙掀开,又被他握住两端,往中间一缩,只留下一缕视线能对视。 他的目光变了许多,声音有点闷哑,就连坐姿都变得有些危险。 “——胆子小,就别招我。” * 程尔是被吵醒的,一阵节奏有序的“咚咚咚——” 她睁开眼,猛地起身,脖子酸慰发疼,像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垫着一个抱枕,脖子睡得僵直。 贺让骁从浴室出来,一身冰凉的水汽。 脸上手上都湿漉漉的,程尔发觉他换了身衣裤,冷着眉眼,身上那股清冽的冷感更重了。 “谁?”他的嗓音有点凉。 他弯腰拾起薄被,程尔跟他手指触碰时,被冰到赶紧缩回。 “家里没热水了吗,你洗冷水。” 贺让骁深深看她一眼没理。 几秒后,汪姨打来电话。 程尔神色紧张地说:“我阿姨来了。” 贺让骁花了几秒钟反应,抬眸看了她一眼,几乎不敢置信地转身。 程尔紧张得吐了口气,按下接听。 程尔看着贺让骁拎着鞋子,往浴室躲,啊了一声。 她了解汪姨的习惯,她一定会打扫卫生间,躲在卫生间绝对不安全,挂了电话的同时,她跑过去拉住贺让骁,把他往自己房间推。 贺让骁随着她走,很轻地挑眉,“程尔,你觉不觉着我们现在像什么?” 程尔耳朵通红,鼻尖也红,眼睛里湿漉漉的,急得不行,后知后觉明白点什么,她脸颊也浮起薄红。 “你躲衣柜里,别出声。”程尔将他塞进衣柜。 他手忽然拉住她,往身边带了点,差点栽进柜子里,两个人一下距离靠得很近。 “大清早受惊吓,你怎么补偿我啊?” 程尔觉着他故意拖延,坏坏的,有点恶劣,又有些可爱,“等……等会说。” 关门时,慌慌张张抬眸,视线正好和他撞上,心跳慢了一拍,动作也跟着慢了。 贺让骁窝在小小的衣柜里,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委屈的猫猫啊。 程尔打开门让汪姨进来,她带了不少日用品和食物,速食的和她自己做的都有。 换鞋时,她扶着玄关往屋内看了一眼,视线回到程尔身上,“昨晚熬夜了吧?” 程尔心惊汪姨的观察力,点点头,又听见汪姨说:“又在沙发上看电影不睡觉啊。” 说着她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拿起薄被抖了抖,又去收拾茶几上的物品。 程尔站在一旁无所适从,视线忍不住往屋内飘,不知道躲在柜子里久了会不会憋着。 “小尔。”汪姨回头看她发呆,“想什么了,没睡好回去接着睡。” 说完接着低头收拾,忽然从沙发缝隙里捡起一只手机,她看了看,问程尔:“小尔,这是你的手机吗?” 程尔看清汪姨手上的手机,呼吸一滞,那是贺让骁的手机。 汪姨不会发觉什么吧。 “啊,这是我同学借我的手机。我昨晚还找不到来着。”她接过手机,手指唤醒了屏幕,一张篮球明星现在屏幕上。 她按灭锁屏,听见汪姨笑着问:“带同学来家里玩了?” 程尔抿唇说不是。 汪姨了然笑了下,继续干活。 程尔回到房间,上了反锁,轻手轻脚打开衣柜门放贺让骁出来。 “走了?” 程尔说没有,但她锁了房门,她进不来。 贺让骁眼底趣味很浓,看了她一眼,扶着柜门跨到地上,高大的身体终于得到舒展,抬手压揉揉发酸的后颈。 还是第一次踏进程尔房间,规规矩矩站着。 余光瞥见书柜上的相框,程尔领奖时拍的,她穿着德森的校服,白色衬衫格纹裙,两条腿笔直又白细,斯斯文文地捧着奖杯,那样子乖的不行。 下巴点了下相框,“那照片能看吗?” 程尔啊了一声,点点头,心里有点紧张,视线跟着他转动。 难捱 第65节 他没有碰相框,只是站在面前弯腰,头低了点,凑近了看,“什么时候拍的啊?” 照片上程尔捧着的英语竞赛金奖的奖杯,那时候她还是长发,乌黑的长发窝在颈侧,双眸明亮又有点冷,清清冷冷漂亮惹人眼。 “高一的时候。” 贺让骁慢悠悠直起身,状似随意说:“你长发也挺好看的。” 程尔脸颊一下就烫了,藏无可藏,她快速挪到窗边,推开窗户,热气混着风刮进来。 闷热的空气重新流通起来,她打开椅子让贺让骁坐,他拿过散在桌面上的试卷看着,程尔心情忐忑地坐下,捧着一本课外书,心思不在书上,看几行走会儿神,又匆匆忙忙从头看。 屋内屋外两个世界,汪姨偶尔弄出声响,程尔会被惊到,垂下的睫毛颤得厉害。 贺让骁很喜欢看她的反应,像是一只容易受到惊讶的小兔子。 “程尔。”他放下试卷,叫她名字。 程尔又惊到了,抬起乌黑眼睛看他,眼底澄澈如碧天湖水,明亮灏静。 她眨眨眼,忽然问他:“昨晚,我后来怎么睡着的啊?” 贺让骁没说,往椅子上靠,眼前却浮现昨晚后半夜的一幕,电影接近尾声,她困得睁不开眼,低着头小鸡啄米似的,他拢着她下巴,靠在肩膀上。 少女的呼吸又轻又弱,往他肩上蹭,柔软的头发蹭他下颌痒,低头很轻地碰了下她发顶。 那几秒,影子叠一起。 收回思绪,他说:“你做梦说我坏话。” 程尔没反应过来,“啊?” 贺让骁低笑声,转移话题,“程尔,来玩记牌吧。” 程尔说不玩,跟他玩明显欺负人,贺让骁气得笑了。 他很欣赏程尔的自信,但程尔执意比刷题。 他抽了张空白草稿纸,将试卷的题目誊抄一遍,然后把原试卷递给程尔按亮手机看了眼。 “20道选择题,20分钟敢不敢?”他手指拨着笔转着。 程尔找了枝笔,你点点头,“要输了怎么办啊?” 贺让骁停下转笔,手指压着笔盖,随意说: “教我玩记牌。” 程尔感觉靠近他那边的耳朵有点麻,手指也麻,他一定是故意的吧,在比赛之前用这种办法使诈。 程尔强集中注意力写题,两人刷题速度都很快,但程尔还是快了两道题。 贺让骁放下笔,“愿赌服输,你教我吧。” 程尔看他:“嗯?” 真耍赖啊。 程尔找出牌,抽掉无用的王牌,打乱了顺序,贺让骁撩起眼皮,“你会很帅的洗牌吗?” 程尔反应过来,抓着牌,虎口和掌心同时用力压出弧形,牌在力的作用下,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隔空飞到了另一只手里,稳稳压回去收住牌。 贺让骁比她亮眼动作帅到了,拿过牌在手里拨弄,“教我呗。” 程尔不肯。 “就玩三轮。” 贺让骁调整坐姿,点点头。 程尔第一轮洗牌,但他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她,“你最喜欢哪部电影?” 贺让骁输了,将牌塞回她手心。 程尔手心被刮了下,如实回答,“《这个杀手不太冷》” 记牌还在继续,他又故意输了。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他问。 程尔重新洗牌,但却没着急抽,“蓝色。” 她又说:“你要输了怎么办?” 贺让骁憋着口气,“陪你看一个月电影。” 再次抽牌,贺让骁还是很轻松地输了,他唇勾了下。 “你手机最后播放的歌是什么?” 程尔忽然顿住,她不敢看他眼睛,更不敢说是他唱的《离人》,“晴天。” 他说不信,要拿出来播放,程尔往后藏手机,手肘碰倒书堆,书哗哗啦啦掉在地上,一盒没开封的巧克力摔出来。 程尔眸光闪了下,弯腰去捡,却被贺让骁抢先一步,他先碰到巧克力。 程尔手指一下就缩了回去。 贺让骁拿着巧克力看了看,忽然感慨,“你好笨啊。” 程尔偏过头,看见他在笑,心猝不及防地收紧。 静了那么两秒。 程尔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啊。” 贺让骁松散地靠回椅背,语气轻快。 嗓音有些得逞后的慢悠悠,坦荡, “啊——”这声故意拖得有点长,有点坏,“不然接下来一个月,你怎么陪我啊。” 作者有话说: ——胆子小,别招我。 让让:我洗冷水澡。 让我看看是哪些姐妹正在搬民政局? —— 第39章 程尔送走汪姨, 推开门看见贺让骁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手搭着后颈,头埋在臂弯,安安静静的, 窗户的风刮着他的黑发, 随风轻轻晃动。 一缕阳光斜斜照在他颈侧,靠窗的耳朵红得有点透明。 程尔悄悄看了几秒,拿手机拍下这一幕,光晕将他身型都柔和了, 她藏好手机,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拨动窗帘挡住灼热阳光。 贺让骁还没醒透, 呼吸有点重, 他抵在椅子上垂着头,闭眼眯了几分钟,才懒懒伸手按着脖子活动。 手背上印出笔的痕迹,指节沾了黑墨汁, 竟有种别样的性感,程尔盯着看了几秒钟。 “人走了?”声音也哑。 程尔点点头,“你想吃什么啊?” 贺让骁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都快12点, 两个人在房间里藏了一上午,他松开手机,“不饿。我去巢。” “不吃午饭就去吗?” 她知道贺让骁只要进了巢,就会变得很忙碌, 根本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贺让骁起身, 拿起手机, 垂眸看她, “以后我住那边。” 万一她的家里人又来,他又得慌慌张张躲起来。 不是不愿意,是他没想到这么周到。 静了静。 谁也没说话,视线僵持着,程尔垂下眼眸,声音很低,“万一他们晚上再来怎么办。” 贺让骁沉默着,时间温吞过,他说:“我每天送你回来再回去。” 程尔觉着他就是多此一举,“马上就放暑假了,他们要来蹲怎么办。而且,你去了巢,万一联系不上你呢。还有我把钥匙给你了。” 她站不住脚的理由一堆,每一句话说到他心里。 “你知道……留下我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他笑了下。 程尔没说话。 “走吧。”贺让骁说。 程尔站着没动,也不敢问他走哪儿,是巢吗?去巢住还怎么看电影?刚答应的事情就不作数了,程尔想。 她手心攥着窗帘松了又抓,抓了又松,抓得皱巴巴。 四周安静,屋内有点压抑。 就在程尔委屈的不行时,贺让骁拽了她一把,“好饿啊,不要吃饭了?” 力道不大,却将她勾得往前踉跄,鼻尖撞他手臂上。 她仰着头,视线从下往上看,眼睛很亮,还盛着雀跃和惊喜。 “你不搬走了啊?” 贺让骁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水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将她所有情绪都看在眼里,又怎么真舍得让她担惊受怕。 “要是饿着我,我就搬走。” 她知道贺让骁这么说就是不会搬走了,紧绷的心情顿时松快,唇角也弯了起来。 两人吃过饭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日用品,经过食物区,程尔忽然问贺让骁,“你会做饭吗?” 贺让骁正在发消息,抬起视线与她期盼的眼神撞上,笑着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 程尔“哦”了一声,给出建设性意见,“那还是去周寄那儿吃吧。” 难捱 第66节 毕竟阿姨做的饭味道又好,价格又便宜。 贺让骁盯了她几秒,若有所思看她,懒得嗓音有点清冷的欠劲儿,“激我了啊?” 程尔眨眨眼,这是哪门子刺激啊,“我也不会做饭,我们总不能饿死啊。” 贺让骁推着车慢了半步,看着她东挑西拣,仿佛脑子设想过的画面变得具象。 再次停下时,他手搭购物车上,侧过脸瞧了她一会儿,有些自言自语的, “还真让我赖上你啊。” * 日子也无知无觉往前,夏天接近尾声,蝉鸣不再声嘶力竭,暑假班最后一天,同学们都疯了。 教室里闹腾一片,凑在一起商量放假去哪里玩。 林澈趴在贺让骁桌边商量晚上去巢开黑,贺让骁兴趣不大,林澈笑话他,“骁哥,你这是从良了啊,网吧都不去了,浪费放假大好时光。” 贺让骁哼笑一声,“上学也没见你少去啊。” 林澈摸摸头,“哪能一样啊,放假和上学的感觉不同,一个鬼鬼祟祟,一个光明正大。” “我跟你不同,我每天都光明正大。”贺让骁呼噜了下林澈的头,痞痞地笑着。 林澈想起摸狗,万分嫌弃,扒开他,“你今晚到底要干嘛?我们草丛五基友说好的,你别不够意思啊。” 贺让骁懒懒慢慢眨了下眼,低头笑着说:“没空。” “嘁!没意思,你说你到底晚上要干什么?” “看电影。” 林澈:“我靠?跟谁啊?” 贺让骁回答得模棱两可,“你猜不着。” “靠,骁哥你不会谈恋爱了吧?”林澈盯着他,酸的不行。 “谁跟我谈啊?” 贺让骁没理他,林澈就越来劲,抱住他桌子晃,被贺让骁捏后颈按桌上,“别害我风评被害。” 几个男同学见状一哄而上叠罗汉。 林澈顿时发出惨叫。 程尔在看星座书,心跳早早漏了一拍,搭在书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视线又移向摩羯座的星座运势。 祁妙说想去染头发,问程尔要不要一起,又拿出一瓶指甲油,“这个颜色好看吗?” 程尔点头:“好看。” 祁妙高兴地旋开,举着刷子让程尔伸手试色,程尔问她要用哪只手指,话还没说完,贺让骁伸过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散地搭在杂志上,指甲饱满圆润透着健康的色泽。 祁妙抬头莫名看他,“干嘛,你要帮程尔试色啊?” 贺让骁整个人凑过来,手指往她面前凑了下,笑得懒洋洋,“不行啊?” “当然行啦。”祁妙用手抵着他手指,“你别动啊。” 几秒种后,贺让骁的食指被涂成亮晶晶粉色,祁妙欣赏了下,“还不错。小耳朵,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贺让骁配合地抬起手指展示,程尔歪着身笑了笑,“还可以。” 她抽了张湿纸巾给贺让骁,“你快擦了吧,待会儿老班看到了。” 贺让骁嗯了一声,任由程尔低着头帮他擦手纸,软绵绵的手指捏得指腹好痒。 过了会儿,他悄悄说:“里菁会做美甲,你找她。” 程尔乖的不行,“我不做。” 两人气氛有些微妙暧昧,手臂贴着也没发觉。 祁妙看不下去了,拉着程尔上厕所,贺让骁起身,让她出去。 “小耳朵,你俩到底谈没谈啊。”祁妙好奇死了。 “没有。” “真的没有嘛?” 祁妙不敢说,贺让骁看程尔的眼神,当事人可能不知道,外人可看得一清二楚,绝对不清白。 “啊,那你再努努力。” 程尔和祁妙前后脚回教室,贺让骁倚着桌子跟林澈说话,手指拈着点纸片叠着玩。 “哟,祁妙程尔,你俩今天也太靓了吧。”有人起哄说。 贺让骁慢慢移眼,这才注意到程尔今天校服的玄机,虽然还是上衣和校裤的搭配,但是紧身些,短了一截,衬得曲线饱满,而且衣摆会随着小幅度动作上提,露出一截白皙腰肢。 又漂亮又辣。 显然是动了心思的。 班上同学们只见三班女生穿过,各种起哄,林澈皱着眉,“祁妙,你怎么不学好,他们瞎改你也瞎改。” 祁妙听了生气,瞪了林澈一眼,回座位坐下。 林澈又打算说程尔,忽然被贺让骁踹了一脚,话从咽回嗓子里。 贺让骁慢悠悠起身让空,双手插在兜里,“你什么语气啊,这不挺好看的。” 过后一整天,他没敢往她那边看。 * 程尔没想到会在电影院遇到林星里。 嘉城几十家电影院,偏偏就是这么巧。 一群人闹哄哄进来,程尔无意扫了眼,觉着人群中最高那个背影很眼熟,只不过须臾,那人转过身。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撞,对方一下认出程尔,跟同伴说了下,便朝着她走来。 程尔很不想见林星里,转过身想躲已经来不及,听见他叫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真的是你啊?” 林星里笑起来,左边有个浅浅梨涡,整个人少年感很足。 程尔抿唇点头,视线一下就看到了去买奶茶的贺让骁,睫毛轻轻颤了下。 他停在不远处,单手勾着两杯奶茶,视线审视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的,程尔很心虚,就连林星里同自己说话也没听进去,含糊应付,“我同学来了,我先过去。” 林星里的同伴也在叫他,他回头顺着程尔视线看了眼,跟她道别离开。 随着林星里离开,程尔浑身紧绷的劲儿散了,她吐了口气,朝贺让骁走过去。 “谁啊?” 程尔淡声说:“以前德森的同学。”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他眸色暗了些。 电影院冷气足,程尔没坐一会儿就感觉凉飕飕,双臂发凉,她往椅子里陷了点,后背抵着海绵才感觉暖和点。 她偏头看了眼贺让骁,他似乎不怕冷,手搭在扶手上,静静的平视着屏幕。 今天播放的是一部热度极高的爱情片,当红明星和流量小生合作的,祁妙成天给人安利的那种。 说实话,电影比较无趣,程尔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又冷,她简直感觉有点受煎熬。 电影过半,程尔在椅子小弧度翻了几下,黑暗的光线下,她的动作就被微乎其微。 但贺让骁还是听见了,他靠着扶手身体往她这边靠,声音有些低,“冷吗?” 程尔还没回答,温热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臂,碰了下就分开,少年蹙眉:“这么冷,怎么不说。” 窸窸窣窣地从书包里翻出冲锋衣放她腿上,他弯腰把书包放地上,低声说:“洗过的,还没穿。” 程尔压根不嫌弃,她都抖开衣服反着套在肩膀上,低低埋着头,鼻尖碰到衣服,独属于贺让骁的清淡的洗涤剂香味盈满呼吸。 很好闻,很安心。 像是,贺让骁将她紧紧抱住,身体都热了起来。 电影是讲初恋悸动的,主人公心意相通后第一次在露营地贴近亲吻,程尔忽然移开眼,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感觉贺让骁的气息层层叠叠涌了过来,想忽视又被牵引。 视线不自觉看向他,光线在他脸上跃动,很快藏进漆黑的眼眸里,她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忽然那双眼看过来,眼皮垂下,睫毛下眼神变了变,她昏暗了她看不清,手腕忽然被捉住。 有团火缠绕着手腕燃了起来,她的脸颊也遭殃,声音有些抖:“贺让骁——” 藏在电影院的椅子里,她的心跳快要扑腾出去了。 屏幕上主人公在亲吻。 女孩柔软的双臂攀着男主角脖子,鼻尖触碰,唇小心翼翼地触碰又分开,下一秒就被他掌控了,整个人陷在他怀里。 她感觉到贺让骁逐渐靠过来,属于他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她咽了咽嗓子,僵硬地攥着扶手,手心冒汗。 贺让骁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她再抬头,屏幕上接吻的人竟然变成了她跟贺让骁。 程尔吓得一抖,刚想问怎么回事,额头被碰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屏幕上哪还有接吻情节,早放到了尾声。 原来是梦啊,可是好真啊,她举起手腕看,思绪半天都收不回。 “结束了,还睡啊?”贺让骁说。 真的是梦,她把手藏进衣服里,缓慢地眨了下眼,又侧头看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颌线。 “我刚没做什么吧?” 放映厅灯光骤然亮了起来,她不适应地闭眼,心跳却一声比一声大。 难捱 第67节 贺让骁笑着问:“你想做什么?” “没有。” 太阳落山了,春荫街又变得了无生气,街道两边破败安静。 程尔蹲在台阶上,抱着双臂仰头盯着一处出神。 室外比电影院暖和多了,但她舍不得脱下冲锋衣,松垮地套在身上,几乎将蹲着的她全部包裹。 脑子里又闪出他吻她的触感,他的唇柔软温热,但吻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甚至还有点霸道。 他吻人的时候真的会这样吗? 程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那种感觉好奇怪,像是发现一道新颖的数学题,迫不及待一探究竟。 贺让骁买完水,从远处走来,瞧了一路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尔抬起视线看他的唇,没想到被他低头视线抓了个正着。 他弯下腰,低下头。 衣服两端被他拽住,一个用力拖拽,她整个人被拖到他面前,视线自下而上撞上他的视线,她眨了下眼。 视线对了会儿,他喉结慢滚了下,若有所思的。 这样的夜晚,昏沉的路灯下,雨后的潮湿让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手松了点,两个人气息依旧绞在一起。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她那双眼睛仍旧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就是明火执仗,往心纵了一场大火。 到底懂不懂啊。 “看完电影你就魂不守舍。”他漆黑的眼眸压下来,气息也靠得近。 “他比我好。” 后面他的语气重了点。 “他就这么值得想。” 作者有话说: 尔尔:想亲他 让让:她在想男小三 鹊鹊:快来呀,醋厂爆炸啦!(招手绢) 第40章 这晚春荫路格外的静。 程尔却严重失眠,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在路灯下靠得很近那一幕。 贺让骁说了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 问:“谁?” 贺让骁只是看着她, 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她耳侧。 他的气息,有些重的呼吸刮过耳廓,好像很清晰, 又似乎模糊。 她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贺让骁要亲她,心跳都快飞出去。等她回过神来想问清楚时, 贺让骁已经被林澈一通电话叫走。 贺让骁去陪心情不好的林澈了, 被绊住了晚上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少了一个人,心里特别不踏实。 爬起来找了套英语试卷, 写完时,天边都泛起亮光。 她揉了揉酸涩眼睛睡下,爬上床戴上耳机, 终于在不知疲倦的折腾下, 沉沉睡去。 “叩叩叩——”再次醒来,是被敲门声叫醒,她没醒透懵得很,手软脚软浑身都没力气,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 十一点多了。 她眨了眨眼, 这次换成贺让骁叫她:“程尔。” 她拖着绵软的嗓子应了声, 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下床换衣服开门。 声音隔着门板传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凌晨。昨晚有没有害怕?” 程尔慢吞吞拉开门。 贺让骁视线扫了一眼,见她眼角通红,满脸倦意,语气平平:“放假就开始就放纵了啊。” 程尔摇头,拖拉着洗漱,清醒了点才说:“睡不着,写了套试卷。” 贺让骁熬夜通宵,有点累情绪低,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她身上,“上次我大意了,下次没那么轻松让你偷家。” 期末开始,贺让骁和程尔分列红榜第一二名,只不过程尔数学比贺让骁高一分,是数学年纪第一,理综比他少几分,总分居第二位。 但程尔这个成绩还是让黄彬高兴了一把,程尔也声名鹊起。 大家开始叫她学神。 在学习事情上,程尔不甘示弱,她拿起头绳缠了下头发,弯唇说放马过来。 贺让骁哼笑声,坐到沙发上。 谁也不提昨晚的事情,那股奇怪的氛围在都安静下来后就很明显。 程尔觉着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了,说不太清楚。 “你们昨晚去哪里儿了啊?”他看见餐桌上有简单,凉了,拉开椅子坐下。 “欸——”贺让骁丢下手机起身,端走她面前的煎蛋,“凉了都,我给你重新做。” “不用啊。”程尔接过盘子,仰头看他,“去巢了啊,身上有股烟味。” 视线一上一下触碰几秒。 “别吃了。”他深看了她一眼,端着盘子转身。 程尔拉住他手腕,“不要浪费粮食,凉的也没事。” 她低头安安静静吃完简煎蛋,又去厨房洗了盘子。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程尔坐在沙发上发愣,祁妙在群里邀大家唱歌,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感官被水声完全覆盖。 贺让骁洗完澡出来,头顶着毛巾边擦边往外走。 他换了套黑t,领口歪着,露出潮湿的锁骨,浑身水汽,身上的沐浴液气味很香,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感觉道他身上的冰凉,程尔随口问:“你又洗的冷水吗?” 贺让骁停下动作,侧头看她几秒,没搭话。 静了片刻,程尔觉着他情绪比较怪,没话找话地说:“祁妙请大家唱歌,你去不去?” 他坐下,手按着毛巾,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看,半晌才说:“随便。” 到了ktv楼下,贺让骁摸出手机,停下对程尔说:“你先上去。” 程尔反应过来,放假了两个人还一起出入肯定会被同学们笑话,她点点头先上楼。 经过玻璃时,她看见有同学来跟他搭话,他穿着黑t恤黑裤,风吹起宽松的袖口,他松散地站着,不知道聊了什么,他很淡的笑了下。 他像是察觉什么转身,余光只瞥到一抹身影。 程尔被祁妙搂着肩膀,带到了沙发最里边,房间冷气很足,将她身上的热气一下吹散了。 她心不在焉往门口张望,都过了十几分钟,他还没上来,下面多热啊。 祁妙拎着她耳朵,小声说:“你啊,能不能多看看我,心都飘到楼下去了。” 程尔笑笑,拿了片西瓜给祁妙。 “你要不要唱歌,我帮你点。”祁妙说。 程尔摇头说不会,祁妙又问他:“贺让骁会不会?” 程尔迟疑两秒,“他会。还很好听。” “真假啊?”祁妙眼睛一下就亮了, “你在哪里听过啊,老实交代,不许瞒我。” 程尔被她闹得有点脸热,坦白是在周寄生日,祁妙恍然大悟,压低了兴奋地声音说:“原来,你们那么早就好了啊。” 好了啊,这个形容词就很微妙,也容易产生歧义,但程尔没有纠正她,小心思昭然若揭。 门被推开,贺让骁和几个抽烟的同学一起进来,祁妙最看不惯他们抽烟,以前在学校收敛,出了校门肆无忌惮,她命令说:“臭死了,没看到有女生吗,都不许抽烟。” 那几个男生嬉皮笑脸的,乖乖按灭了烟,有人问:“林澈没来吗?” 祁妙垂着眼说没叫他,男生们拖长了声音起哄,祁妙挥手:“都别哦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他。” 这话欲盖弥彰,男生们又是一阵哄笑,故意拿手机录视频发给林澈。祁妙懒得搭理她们,看向贺让骁。 他身上有同龄男孩子没有的成熟,安安静静地坐在明暗交界的地方,脸几乎匿在暗处,灯光微微照亮他往后靠着的身体。 他歪着头,不说话,身上冷感很重,眼神有点落寞感。 “贺让骁,小耳朵说你会唱歌欸,你要不要唱一首。”祁妙起哄。 大家都跟着起哄,男生更是推推搡搡让他唱一首。贺让骁坐着没动,唇勾了下,拉起眼尾看了眼程尔。 感觉有些不清不楚的。 视线隔空碰了下,她心悸地移开。 祁妙让人帮贺让骁点歌,“今天提前练歌,为我们毕业去看演唱会做准备!” 同学们闹嚷嚷去点歌,没人注意到贺让骁和程尔。 贺让骁也起身,走向点歌台,他跟几个男生站着,漫不经心的,与他们立刻区分出来。 程尔手机亮了下。 [x公主:想听?] 难捱 第68节 程尔指尖一顿,她头埋得更低,怎么要问她想不想听啊,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她捂了下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打字回复:[er:你要唱吗?] 手机亮起一小片光,贺让骁退到后面,低头看手机,过长的几缕头发挡住眼睛,唇角弧度明显。 [x公主:你没回答我。] 同学跟贺让骁说话,他按灭手机放进裤兜,侧着脸听着,反应比较淡,偶尔点头应一下。 祁妙凑过来看程尔手机,她伸手盖住了,祁妙捂住眼睛,“知道啦,不看不看。” 有人喊:“祁妙你的歌。” 祁妙接过麦克风,身体随着节奏摇晃,甜甜的歌声响起。 祁妙嗓音很好,音准也好,唱歌特别好听,大家都安静地为她伴奏,有人拿手机录视频。 一首歌唱完,她笑了下,拉着程尔说:“你陪我去洗手,我手好黏啊。” 程尔被她拉着出门,经过长长走廊,她往电梯间去,“不去洗手间吗?” 祁妙挽住她胳膊,羞涩说:“是林澈给我们点了奶茶到了。” “你们和好了啊?”方才祁妙还不愿意提他来着。 祁妙说:“看在他求和的份上,我原谅他的奶茶,至于人嘛再说。” 两人刚拿到奶茶,林澈就打电话来了,祁妙不情不愿走到一旁接听。 没一会儿,林澈举着手机走出来。 程尔眨眨眼,问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抠了下脑袋,“我早就来了。” 祁妙依旧没有好脸色,瞪了他一眼,分了一杯奶茶给程尔,“别理他。” 林澈紧跟上来。 到了楼层,两个人去洗手,祁妙洗完手没着急回去,拉着程尔去窗边吹风喝奶茶。 祁妙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你们刚刚发消息我都看到了。你已经动手了吗?” 程尔抿了一口奶茶,嗓音闷闷的:“没有啊,我们是朋友。” 是一起经历比较多的朋友,她没敢混淆界限,尽管她很想。 “可我看着不像。”祁妙低声嘀咕,“你有没有想过他喜欢你这样的啊。” 祁妙回想了一下贺让骁看她的眼神,真的很不清不楚,要真没点什么,她都不信。 要知道贺让骁真虽然好说话,但能加上他微信并且让他热切回应的人真的很少。 在她看来,他对程尔多少有点不一样的。 “不可能啊。他喜欢甜妹。”程尔有点沮丧,眉头垂下,像个丧气宝宝。 祁妙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啊,你喜欢的人早会知道。” 过了会儿,祁妙也被林澈拽走。 程尔小口小口喝着奶茶,明明是全糖的,她却觉着酸,整颗心都泡进柠檬水。 她不止一次想过贺让骁微未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孩,他生活中这么细心,谈起恋爱来会不会把对方宠上天啊。 思绪胡乱想着,手机响了,程尔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也没有归属地。 程尔蹙眉,按下接听,“喂,你好——” 对方很静,但是像是有什么风声,吹得呼呼作响,只是听见程尔的说话时,猛地掐断了电话。 程尔疑惑地看着挂断的电话,刚想回拨,另一个陌生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她脸转向窗外,轻声细语喂了一声。 “程尔,是你吗?”一道少年男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程尔怔了下,“林星里?” “昨天见着你没来得及说话。程尔转学了你都把我删了,不把我当朋友啊?”林星里有些埋怨,又说:“加上吧,我不问你桥牌的事情,你不要躲我。” 程尔抿唇,她删除林星里根本不是桥牌的事情,紧接着她听见林星里说:“之前对不起,我不知道金娜的事情对你造成这么大困扰。” 程尔吸了口气,淡声回:“跟你没关系啊,你不用道歉,也不用替别人道歉。” “我没有替别人道歉。”林星里顿了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因为我受到伤害,我理应道歉。” “你还有事情吗?”她语气急切。 林星里沉默两秒,问她在做什么,能不能抽空见个面。 程尔一点也不想见,加上之前金娜的阴影尚在,她对林星里避之不及,“没时间,我跟同学们在聚会。” “你在桦川过得怎么样?”他安静了会儿,小心翼翼问她:“昨天那个跟你一起看电影的……是你同学?” “嗯。”程尔说:“挺好的,桦川的同学们很团结。” 没有小团体也没有腐朽的歧视,大家都很努力,他们可爱爽朗天真阳光,像是六月的太阳,永远耀眼明媚。 挂了电话后,程尔深深吐了口气,一转身被一个男同学叫住。 程尔跟这个男同学不太熟,但明显对方有话想跟她说。 贺让骁和人从洗手间出来,远远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程尔被班上一个男生堵着,两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只不过男生脸红的厉害,眼神也不敢程尔身上看,说两句停顿下怕她没听懂似的,满含期待地看她。程尔表情平淡,安安静静等着男生说话,反应有些温吞。 几个男生低声起哄,“嚯,看不出来他小子喜欢程尔啊。” 又有人说:“唉,这不是跟咱骁哥抢人么。” 贺让骁拍了一人一巴掌,刚要将起哄的人轰走,脚却生了根,挪不动。 下一秒,少女低而坚定的声音清晰传到他耳里。 “抱歉啊,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少女顿了下,又说:“而且,我早有喜欢的人了。” 贺让骁定了几秒钟,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伸手摸糖,在口袋里摸了个空,他才恍然意识到很久没有随身带糖了。他忽然想起来在巢门口遇到了上次塞烟那几个人,对方大概对他印象深刻,以至于他刚出门就被拦着。 贺让骁没个好脸色,那几个人却说起程尔,问他是不是程尔甩了林星里跟他在一起了。贺让骁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还在电影院门口见着人了。 他没搭话,那几个人劝他别被程尔乖巧的外表骗了,说她以前在德森她就跟林星里走得近,彼此心照不宣,况且林星里就家境条件都比贺让骁强,她跟他,只不过是在桦川找个靠山而已。 贺让骁冷看他们,“说完了?” 那几个人说:“兄弟我是真为你好。你别生气。” 时间静了几秒。 他散漫一笑,“老子心甘情愿,有意见?” 回忆被打断,男生们勾着他肩膀,一哄离开。 贺让骁的反射弧走丢很久才归位,迟来的陷入痛苦,啧了声,现在不想谈恋爱,早有喜欢的人了。 见一面就失魂落魄一晚上。 那他算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让让:呜呜呜 鹊鹊:是谁的心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周寄:某些人碎掉的心捡起来缝缝补补又一年。 —— 存稿告急,鹊鹊努力写争取每天15点更,如果更不了,那就晚上21点之前。 第41章 房间里热火朝天, 《西游记》的经典片尾曲刚过,男生们又吼了一首《海阔天空》,林澈接了一首《红日》几乎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程尔坐回沙发, 抬头看贺让骁, 他安静地陷在沙发里,小小一枚硬币在手里转出花儿,起起落落很是吸引人。 他旁边男生瞧见了,凑过去跟他请教, 他把硬币递给同学试了两次,第一次飞到了桌子上,费力捡了半天才摸出来, 第二次直接掉在沙发上。 同学笑着还想试, 贺让骁拿过去示范了下,他转起硬币来比转笔还让容易,即使放慢了动作,对方也难学会, 转得惨不忍睹。 程尔看得入迷,眼神直白热切,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可能感知。 倏地, 他抬起眼皮时, 视线淡淡朝她扫了一眼,很快,不经意,又收回去。 她感觉他的目光变了。 心跳很快, 有点心悸, 程尔躲开视线, 假装镇定地拢了拢头发, 几秒后,又看回去,见他已经不玩硬币了,身边围着的人也散了。 他的眼神就那么直直的落在她视线里,时间仿佛静了两秒。 四周开始鼎沸,吵闹声变得模糊,紧接着她被祁妙推着摇晃着,惊滞的意识一点点回溯。 “贺让骁要唱歌了啊!!!” 鼓掌声起哄声混着着口哨声,吵闹的厉害,气氛推到了顶峰。 程尔眼睛缓慢眨了下,她看见贺让骁起身,微微倾身接过话筒又坐下,屏幕界面已经切换到他的歌。 他却将原本的歌曲切掉,换了一首新的歌曲。 大家一看歌名瞬间就疯了,随着吉他前奏响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他偏冷的声线恣意又嚣张,透着一丝慵懒,又像是掺杂了气泡水,后调是清爽少年独有的血性。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 他坐在暗处,话筒抵在唇边,脸上的表情不够明显,眼神却格外低沉,手指却随着节奏轻轻打着节拍。 难捱 第69节 “一直到我现在 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1 程尔解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几分钟前,她跟贺让骁的对话。 [x公主:你还没回答我。] [er:想] 她心脏莫名颤了下,打开摄像头举起来时,而他的视线也恰好递过来。 一股心悸感更强烈的占据了心脏。 透过屏幕,她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对视。 她可以学其他人欢呼尖叫,高喊他的名字,冲他摇手,可以不用掩饰对他的喜欢。 “想带你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你上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1 唱到最后,他视线离开了屏幕,像是看着她的手机,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倨傲的眼里,好像全世界都不放进眼里。 “你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想带你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带上你私奔”1 他闭着眼,仰着脖子,嗓音有些沙哑的撕裂感,本就粉着的眼角,此刻红得艳丽。 程尔却心酸透,他那么浓烈的情感却不属于她,她的酸涩快要溢出来了。 直到他放下话筒,她才按下暂停键,声音也缓缓结束。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被抽离,整个人都觉着很空,心里空,眼里也空。 她的满心满眼都是被叫贺让骁的人标记,再也容不其他人。 林澈坐到贺让骁身边,“骁哥,真他妈好听。咱来合唱一首呗。” 贺让骁扒开林澈,懒懒睨了他一眼,“上次跟我说这话的人,邀请我去乐队当主唱。” “……” “还能不能聊了。”林澈无语。 贺让骁换了个坐姿,调侃他:“你不是不来的么?” 林澈:“骁哥,我错了,我就只想跟你合唱。” 贺让骁想了下,“我是不可能跟你唱死了都要爱。” “……” “离歌也不可能。” 他又说:“算了,你喜欢唱的我今天都不想唱。” 林澈看着他起身,拦住他“不许走,你今天不跟我唱,哪儿也不能去。” 贺让骁居高临下睨着他,忽然笑得不行,他拍了下林澈后脑,“干嘛啊,霸王硬上弓啊?” “哥哥哥,我能求你别瞎用成语吗。”林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他放开贺让骁,“我看程尔的语文指望你那得见鬼。” 贺让骁没反驳他,而是插着兜往外走。 他没走远,就在门口墙上倚着,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温温热热的比房间热多了。 他的电话响了。 程尔望着那扇门,贺让骁迟迟没回来,她忍下好几次出去找人。 终于,那扇门重新推开,他慢悠悠走进来,脸上表情与出去时无异,叫过祁妙跟她说了两句,就跟大家有事先走了。 视线扫过程尔时,他停了一秒钟,当做打过招呼,然后快速移开。 程尔视线追着他出门,下一秒她又被祁妙勾住胳膊,被迫看向屏幕融入热闹的氛围。 手机无声亮了下。 程尔从祁妙怀中挣脱,歪到一旁点开。 好友申请一栏目多了条消息,但贺让骁的头像毫无动静。 她的心情沉下去,也没心思管好友申请,点开贺让骁朋友圈,界面还是干干净净。 总共就那么几条动态,她翻了又翻,按灭手机。 晚点的时候,程尔看到群里有人发贺让骁在巢。 还是和三班班花一起,疑似复合。 程尔点开照片放大,他旁边坐得确实不是周寄,而是女生。 从拍摄的角度看 ,女孩身体靠着扶手往他那边歪,纤细手肘压在扶手上,姿态亲昵暧昧。 程尔退出来想再看看那照片,已经被人撤回了。 因为从不说话的贺让骁在群里说话了。 语气一如他平时的嚣张恣意。 [x公主:?] [x公主:你替我谈的?] 他说完群里鸦雀无声,那张照片也就那么撤回了。 程尔盯着屏幕呆了会儿,点开贺让骁微信。 他们的对话还停在去唱歌那会儿。 他离开半个小时候发来的消息。 [x公主:结束了告诉我。] 那天唱歌吃饭到很晚,程尔没跟贺让骁发消息,一个人坐在公交最后面,思绪散的不行,摇摇晃晃的有些昏昏欲睡。 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她也没看,歪头抵着玻璃继续睡。 直到播报春荫到站,她才缓慢起身,刷卡下车。 没有下雨的时候,春荫街就飘着一股很淡的植物气味。 她像是突然找不到目的地,在站台停了几分钟,磨蹭得拿出手机。 贺让骁十分钟前发过消息。 [x公主:还没结束?] 五分钟前。 [x公主:走了?] [x公主:回话。] 不知怎的,程尔看着他的消息就很想哭,又酸又难受。 她在原地蹲下,按下他的电话号码。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从背后同时传来。 程尔反应过来,立刻转身,看见他握着手机站在暗处,一手收在兜里,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你——”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视线里的人跨过一条自行车道,快速走过来拎她衣领。 程尔有些仓皇无助,两眼愣愣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胆子不小了?”他说话有点喘,“不怕要帐来堵你了?” 本就偏冷的双眼夜里显得更沉,身上还压着怒气,数落起人来不客气。 程尔吓一跳,又委屈,“你不是先走了吗?” 贺让骁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让你发消息?” “我之前没看到消息。” 贺让骁似乎真生气了,“你手机拿着不看当摆设,要不扔了咱俩干脆漂流瓶联系?” “……” “对不起。”她软声细气道歉。 贺让骁情绪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时说不话来的,他也不是真要她道歉,把人凶难受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松开她衣领。 嗓音也放软了,无奈得嗤了声:“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大还是小。” 两个人离得不近不远,中间又隔了一道,她快一步,贺让骁单手插兜跟着后面,拿着手机一直在回消息。 春荫街很静,脚步声很轻,他敲击屏幕疑惑着发语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贺让骁又懒散得回了一句“待会儿再说”。 程尔忽然停下转身,看着贺让骁还来不及从收回注意力,径直往前一步。 他没退,两人鞋尖抵着鞋尖,他垂低视线,默不作声看她。 胆小鬼又招他。 程尔觉着他太高了,站在他面前几乎被身影笼罩,一点威慑力没有,凝神屏息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角先红了一片。 贺让骁皱眉,视线不离她眼睛,“难过什么?” 程尔看向别处,声音闷闷的,“你还要去么?” 贺让骁没回答。 她又问:“你跟三班那个女生……” 贺让骁反应过来,“偶然碰见的,没跟她一起上网,也没谈恋爱。” 难捱 第70节 “还想知道什么?” 程尔摇头,她知道这些就很高兴了,还是他亲口解释的。 “那你呢?” 贺让骁低下头,浓黑的眼睛忽然靠近,他的气息变得明显。 程尔的心拼命跳了起来。 她听见他又问:“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静了片刻,程尔几乎猜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才情绪不大对。 她想了会儿,三言两语将同学告白的事情坦白。 果然,贺让骁一脸早知道的样子,表情始终很淡,好像也不太在意他被告白。 那一瞬间酸涩涌上来,程尔眨了眨眼睛说:“我都拒绝了。” 他看着他表情,还是没变化,心口发沉。 “就这个?”半晌,他开口。 明明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间却像是密不透风,不清不白的难以言喻。 程尔点点头。 贺让骁把她送到院子里,跺了一脚,声控灯一层一层亮了起来。 单元楼瞬间泛出暖黄的光。 “你今晚不回来么?” 他看着可怜兮兮的她,心都看软了。 贺让骁盯着她看,过了会儿笑了,嗓音有些含糊,还有点蛊人,“你要干什么啊?” 程尔怕他走,走近了两步,倾身在他胸口脖颈边嗅了嗅。 他的目光瞬间变了,咬着腮,忍受着她撩火不自知的举动。 “干嘛呢!”贺让骁脖颈往后躲,垂眸瞧着她,漆黑的眸显得有点凶。 她第一次大胆得拽住他衣摆,抿了抿嘴唇,声音又低又弱,“你身上有烟味。” 他蹙眉,有点烦身上沾了味,“然后呢?” 少女抬起眼,水眸瞧着他,更小声说:“还挺好闻。” 贺让骁怔了几秒钟,觉着她这什么毛病,后又有些恼,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程尔被他动作弄得莫名,听见他说: “你没那意思,就别招我。” 作者有话说: 让让:我想知道那样那样,你告诉我这样这样 让让:气 尔尔:就招你招你! —— 补文中1歌词引用歌曲《私奔》。 第42章 程尔想不明白他嘴里的没意思到底指什么, 跟她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吗,可她很明显的勇敢了,他没感觉出来吗? 还是感觉出来了, 他在婉拒。 程尔发热的脸, 瞬间烫得更厉害,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羞恼。 那天过后贺让骁还是会送她回来,他不会离太远。 但也不会太近。 贺让骁恢复了以前散漫恣意的样子,对谁都不热情, 好像对谁也不错。 程尔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缓解这种情形。 这天下了课,贺让骁捞起书包听见林澈问他是不是又要去巢。 贺让骁懒洋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林澈扑过来勾他肩膀, 推着人往外走, 男生们闹哄哄的,声音越去越远。 程尔跟在后面,他看着贺让骁懒散下楼,后面有人冲下来, 撞着她后肩,脚步凌乱地往下栽。 书包被人勾住,一只手环在腰侧, 轻轻捞了下, 让她稳稳站住。 鼻尖碰到熟悉的气味,程尔心重重跳了下,仓促抬眼,视线相交, 他低着目光, 意味不明的。 有人叫他名字。 他应了声, 松开, 转身往下走。 她觉着贺让骁不太喜欢那些话。 所以才疏远她。 夜晚的风并不凉快,程尔的心尖却烫得厉害,她发现提前走的那人就在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 他低头看着手机,步伐散漫,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种微妙的平衡。 经过拐弯时,她特地停下来,然后余光里,他也停下,收起手机,静静看她。 程尔有了小心思,特地拐进小商店。 再出来时,外面寂静无声,他不见了。 她又想起了他那晚看她的眼神,提醒他没那个意思就别招他。 沮丧到了极点。 程尔没叫亮声控灯,脚步很轻地迈上楼梯。 低垂着视线,漫步目的的游离,忽然,视线触碰到一角,顿住。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视线顺着鞋往上,停在他的脸上,心瞬间不受控地鼓噪起来。 贺让骁倚在门口,大概是贺建明回来反锁了门,或者他不想进去。 不管是那种,程尔都觉着心酸难捱。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此时贺让骁低头玩手机,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有任何反应,视线冷淡的垂着。 似乎不太想跟她说话。 跟第一次见的情形差不多。 程尔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轻松了脚步,从他旁边经过。 贺让骁盯着手机,视线有些散,手指无目的乱划着,默数着她经过的脚步,抬起视线看过去。 她往楼上走,他就看着。 老旧的声控灯骤熄,四周悄然黑寂。 那晚靠得很近的呼吸,在心头越缠越紧。 这些天的冷淡不能让他远离,反而让他涌出许多疯狂难以自抑的念头。 他出声叫住她,“程尔。” 程尔屏住呼吸,不轻不重嗯了声。 没了下文。 但她感觉到贺让骁一步步踩着台阶,高大的身影靠过来。 他的话就在耳边:“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程尔心跳漏了一拍,迟缓了两秒,声音放得很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让骁问:“你想的是什么?” 程尔没直说,话锋一转,“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四周很暗,她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他神情,但她感觉贺让骁在看着她,后颈儿那块莫名冒汗。 贺让骁静了很久,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嗓音也低,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直接抵着她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自己猜啊。” 转天,程尔去了汪姨家又去周寄店里待到傍晚。 她刚要走,贺让骁就去了,送她回春荫街。 他接了通电话,没送上楼,就走了。 刚跨进单元楼,她碰见两个婆婆扶着楼梯乘凉,嘴里说着街头巷尾通常不着调的家长里短。 但是程尔晃耳一听,贺家两个字就钻到了她耳朵里,她忽然停下,吓了两位老人一跳。 几秒后,程尔踩着楼梯往下跑,跑出单元楼,她跑过春荫街,跑到公交站台,四处张望。 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没有贺让骁的身影。 她往前跑了一段,四处张望,依旧没看见他,她停下拿手机拨号,因为太过着急,呼吸都有些喘。 电话响了几秒接听。 他那边车声鼎沸,混着公交车播报的声音显得嘈杂,他的声音都被弱化了些。 “害怕了?” 难捱 第71节 你看啊,她喜欢的人自己遇到事情,总会考虑她是不是害怕了。 “你在哪里啊?”她绷着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抖。 贺让骁松散地坐着,仰头看了眼站牌,察觉到程尔的不对劲,皱着眉,“中山街。” 中山街在巢的另一个方向,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 “你不是去巢吗?”她反问。 贺让骁静了几秒,意识到什么蹙眉,“你怎么了?” “贺让骁,你骗我。”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却变成很重的石头压他心头,道路两旁不太明亮的光晃过他的脸,有些留在眼睛里,有些落在了地上。 他望着窗外,拧眉,舌尖顶了下腮,转移话题:“晚上我不一定能回来,你锁好门,不管谁敲门别开。” 他还是很不放心,又交代,“我明一早回。” 后面,他语气放得更软,带有些安抚的意味,“早餐要是什么发给我。” 挂了电话,程尔等来最新一趟公交车。 就在她上楼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婆说贺建明喝醉了踩空台阶,从楼上滚下来了,人摔得有点糊涂,皱巴巴窝在墙角,不知道是摔死了没,还是好心人发现叫了救护车。 也就两三个小时前的事情。 所以他一晚上情绪差,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医院门口永远热闹,人来人往的,车和人挤着都要乱了套,惨白的灯光照着,人们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冷漠。 她仰头看了眼医院大楼,走到灯光照不到的一块地方,拿出手机拨号。 贺让骁接到电话时,正在给贺建明接热水,他放下水瓶,抽出手机按下接听。 拨开窗户,十几层楼高的住院部风很大,吹透热水房,远离了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他听着程尔说话,表情忽变,拎着只接了半杯的热水壶回到病房。 贺建明整个人被酒泡坏了,不喝酒的时候稍微好点,他横眉竖眼,视线盯着他转。 贺让骁倒了杯热水,放下水壶,话没一句地离开病房。 身后传来贺建明粗鲁的谩骂。 在电梯间,他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他妈,对方衣着精致,满脸不耐,视线上下扫他,“你干什么去?” 贺让骁按了下行键,随口一说:“买烟。” 女人忽然扬眉,声音也拔高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学生抽什么烟。” 贺让骁站着没理她,任由她拽了自己手臂一把,他不耐地抬起手臂避开,“他怎么办?”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找护工,你别管了。” 这样最好,贺让骁嗯了一声,又听见女人问:“你最近住哪儿,还是周寄那儿?” “不是。”他坦坦荡荡的,也不掖着藏着。 “那是哪里?”女人蹙起眉。 想到什么又说:“你少跟里菁他们那群人混着玩。” 贺让骁说话有点刺,“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迟?” 电梯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贺让骁撂下一句“早干嘛去了”就迈进了电梯。 程尔蹲了会儿,看见贺让骁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 门口风很大,将他宽大的衣袖吹了起来,衣服却紧贴着腹部,衣服大,人有点空空,他低头点开手机,光却照亮他满脸坏心情。 程尔看了几秒钟,从暗处走出来,贺让骁感应似的,刚好移眼看过来。 视线相撞,对上他发沉的双眸,她有点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贺让骁只是垂眸看她,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带到人少的一边台阶上。 气氛安静得过分。 贺让骁敞着腿在台阶坐下,他弓着背,整个人有点散。 他的手机又在响,他拿出来打开静音后又收回口袋里。 一点光从布料里透出来,程尔盯着那点光,才没那么心慌。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语气有点重。 明明胆小,出门也可能遇到那些人,胆子分明大得很。 不光胆子大,主意也大。 医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她还敢跑来。 他有点气。 程尔就傻站着,视线从她手移到他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让骁没回,嗓音有些散,“你过来怕不怕?” 程尔摇头,觉着他是有点难过的,只是不喜怒形于色,身上的难过和落寞很浓。 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她想伸手摸一摸,也许能让他心情好些。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 她往前挪了一步,伸手往他头上放,手腕忽然被握住,往他那边带了些。 他的力道有点大,程尔几乎弯腰扑在他怀里,姿势有些怪异,她蹲下时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风有点大,带着夏尾的凉,她感觉他胸膛很宽阔,比她想象的还要宽阔有安全感,他的体温高肌肤热,胸膛起起伏伏,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被他气息笼罩着,程尔脑子空白了一秒,搭着后背的掌心滚烫,她感觉到他身体在抖。 她的心跳也在抖。 “贺让骁。”她小声叫着他名字。 一只手从背上滑到腰上,贺让骁牢牢将她抱住,头低下,整个下巴埋进他肩窝,重重地呼吸着。 四周安静,只剩下两人乱了的呼吸声。 私奔吧,她忽然想到了他唱的那首歌,想带他私奔,藏到最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他。 而后才意识到,贺让骁抱她了。 程尔紧的彻底罢工的脑子无法帮她做出理性判断,当她感觉到怀里人难过时,她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把人护住。 “你难过的话,就哭吧。”她弱声安抚着,像哄小孩。 “没人能看见的。” 贺让骁在她肩上蹭了下,头发软软的,蹭得额头抵着的那片肌肤又烫又痒。 她忍着心悸,伸手抓抓他头发。 他顿了几秒钟,情绪像是好点,嗤了声:“他是我老子,没摔死,理所当然要我伺候。”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出身就在泥潭里,比不得高高挂在空中的星星。 还有些别的,他没想。 程尔心揪着,她觉着贺让骁说得没错,贺建明即使在对他们再恶劣,但他病了伤了,贺让骁还得忙前忙后伺候着。 那种无力摆脱的感觉,她光是想想就好难过。 “所以,就算这样,还要管我啊?” 他嗓音很散,没着没落似的。 程尔听了却格外心疼,他的少年深陷泥潭拼命向阳生长,不能因为脚下泥就妄自菲薄。 她想要把他抓紧,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挤。 她牢牢抱住他,笃定又坚决。 “管。贺让骁你别推开我。” 贺让骁的手机一直在响。 嗡嗡地蜂鸣声,将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贺让骁觉着今晚也不适合再往下说。 他放开程尔,抽出手机看了眼,是他妈打来的。 程尔就蹲在他面前,也看见了,见他不接,低声问他,“阿姨打来的不接吗?” 贺让骁拉起眼尾瞧她,他没哭,但眼尾被情绪憋得通红,映照着漆黑眼眸,显得有些可怜。 程尔没忍住又伸手摸他头,掌心搭上去那一瞬,她被贺让骁勾着背按回怀里,一个温软干涩的触碰落在颈侧。 贴在肌肤上的呼吸很烫,那块泛起颗粒的同时,他声音贴得很近,靠近耳朵:“我的。” 程尔面红耳赤愣住,等她回神,贺让骁已经松开他,接起电话。 被他按过的肌肤发烫,唇触碰过的脖颈更是要烧起来了,激得她浑身发颤,程尔侧过身,快要被巨大的心跳声淹没。 她不舍得这一幕,几秒后,又移眼看他。 他讲了几句话,脸色已经冷下来,刚刚的旖旎被风吹散。 程尔随他起身,他轻轻将人带了下,低着眸说:“等着我。” 小广场这块路灯暗,四周空旷,没什么人来。 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即使压低了的小声也变得清晰。 程尔望着不远处一块瓷砖,心怎么都静不下来,燥热被风吹散,但胸腔里的还存留着余热,时不时灼一下心尖。 她听见贺让骁他妈压低了声音质问:“她怎么又来了,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贺让骁说:“楼上楼下,你还想什么关系?” 程尔睫毛颤了下。 “你跟她走那么近,你忘了你要考大学。”贺让骁母亲低斥,“难道你想老死在这个破地方。” 程尔走神了,她望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神时,已经被贺让骁拉着走了很远。 难捱 第72节 脚步跟着脚步,她被他牵着手臂,跟了两步,他停下来,给她选择,“现在送你回去或者你留下来过夜。” 程尔说不回去,她想陪着贺让骁,寸步不离。 贺让骁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拉着她往医院对面走,走进一家快捷酒店。 他做不到让人在医院陪他一整晚,但送她回去,也是他不想的。 只有这个办法,她能安稳地待他不远的地方。 “你今晚就待这儿。”贺让骁没进门,把房卡插卡槽,屋内亮堂起来,他往里看了一眼。 这家连锁的快捷酒店环境还行,比巷子里那些小旅馆强,他也舍不得让她去住那种地方。 “晚上锁好门。”他交代。 程尔盯着他,站在门口没动,睫毛眨了又眨,问出憋了一路的话,“你呢?” “想我留下来啊?” 程尔看见他笑,心又拼命跳了起来。 他往里挪了一步,跟她挨得很近,她的脚往后退,抵着墙根,整个人贴着墙绷得笔直。 贺让骁伸手,手臂擦过她的耳廓,只是将空调按了两下,屋内动静小了些。 他垂眸,语气散漫又无奈,“你想好用什么名分让我留下来么?” 作者有话说: 围观热闹的小伙伴:ww他好会,活该有老婆。 是谁是谁之前对让让太大声了的? 第43章 当然是男朋友啊。 但她没说出口。 程尔觉着贺让骁再往前靠一步, 就能将她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有多喜欢他,被他笼罩在气息之下, 心悸得快要死去。 他往下的视线散而柔和, 但她却觉着有些迫人,和他平时的都不太一样。 太炙热了,像点了一团火,让她面红耳赤, 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程尔手指轻轻挠了下墙,手舒展开一点点抬起来,拉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 滑下去捏他手背。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贺让骁抬了下头, 只看她一眼,视线又移到她捏着的手背上,“就这啊?” 程尔低低惊讶声:“这还不够啊?” 然后她红了脸,将他手拉得更紧, 手指都钻他手心了。她发现他在笑,偏开头不看他。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手指钳住, 掰了回来跟他对视, 迎着他的视线,浑身感到了热,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个短暂的触碰,脖子又烧了起来, 强忍着不让呼吸变重, 她抬起下巴, 鞋尖往前挪。 她的呼吸烫, 他的眸光也烫,手指按上主灯,突然暗掉只剩下一圈昏暗廊灯。 灯光从地面映照着暖色光,将暧昧气氛烘托到极致。 意识到她可能要做什么,贺让骁往后退了步,喉结往下滚的时候松开她。 视线扫过她羞赧的表情,又低头在她侧脸碰了下,移开时忍不住欣赏她的睫毛颤抖,拇指在脸上蹭过。 那股温热留存了很久,直到他发消息告诉她到病房了,她的呼吸还没办法平稳。 耳边全是他不轻不重那句,“乖乖等我回来啊,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又轻又快,钩子般往心里钻。 * 这个房间不算大,条件尚可,有个窗户,能看见住院部大楼。 但因为是贺让骁花钱开的,她内心又偷偷窃喜着。 天刚蒙蒙亮,程尔就醒了,她藏在被子里望着昏沉的窗外,身体还有点热,脸也热热的,她把被子往下拉了点,露出口鼻呼吸。 摸摸手又摸摸脖子,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从昨晚开始,他们的关系变了,朦朦胧胧的又没那么真实。 拿起手机给贺让骁发消息。 几分钟前发消息来了。 [x公主:早餐吃什么?] 程尔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昨晚那一幕,心神战栗,他的呼吸他的情绪直白的不加掩饰,还有“女朋友”三个字让她心尖都发疼。 可是,他又没说喜欢她,真的当真吗。 火热的情绪瞬间被浇了盆冷水。 程尔回复消息,又爬起来洗漱,她刚刷完牙,走廊上就传来动静。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她的手机同时也收到消息。 [x公主:开门] 光是看到这几个字,她心跳就控制不住加快,拉开门贺让骁一身潮气的站在门口。 他肩膀湿了一块,手臂也被雨点浇湿,倒是他手里勾着的早餐干干净净。 “外面下雨了吗?”她打开灯,让他进门。 “刚下。” 他没进到房间里面,只是在玄关处停下,伸手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倚着桌子拿手机看。 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 程尔紧张地点点头,没话找话的,“你吃了吗?” “咔——”屏幕锁上,他收起手机,拉开椅子按着她肩膀让人坐下。 程尔坐下后,又开始盯他衣服下摆,“我待会儿回去给你拿衣服。” 贺让骁静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想长住啊。” 程尔眨眨眼,没说话。 走廊上有动静,人走来走去,过了会儿才彻底静下来。 他说:“我妈找了个护工,用不着一直守。” 程尔咬了口小包子,心想这太好了,总把贺让骁和他爸放一起,哪怕是在医院,她也足够提心吊胆的。 “那待会儿回家?”她问。 回家这个词,在贺让骁的记忆中尤为陌生,他生涩地无法想象回家到底是什么感觉。 后来,他在周寄那儿感受到具象的回家的含义,但是程尔说回家,却让他好像对这件事情第一次充满期待。 回家不会有伤害,不会有痛苦,是柔软的美好的。 贺让骁看着她包着一口包子的脸,手痒的不行,想伸手捏捏,手指伸出去,又蜷起来搓了下指腹。 程尔发现他动作,问他怎么了,贺让骁被她招得控制不住,伸手按住她的眼睛。 猝不及防地动作,让她呼吸滞住,闭上的眼睛抖了抖。 “干什么啊?” 贺让骁指腹在眼皮上轻轻抹了下,就松开,他为自己行为感到可笑,“你眼睛是弯的。” “啊?”程尔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忽然起身,他说去洗个手,进了洗手间,水哗哗地淌进水池,仿佛连揉搓手指的动作都变得有声音。 她脸烫的不行,埋头又咬了一口包子。 贺让骁在洗手间待了会儿,中间还接了个电话,拉开门出来时,发现程尔堵在门口。 他垂眸看她,眼神在问怎么了,起初没发现,他眼底的红血丝好重啊,还有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很累。 “昨晚没睡吗?”她有点心疼。 贺让骁不想离她太近,他觉着自己身上都是味儿,医院的贺建明的混合在一起不好闻。 但程尔偏要挨着他,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 “嗯,他闹一晚上。” 可见他有多累啊,一整晚没睡,还要忍受讨厌的人,心也疲惫。 忽然眉心被柔软的手指抵住,她轻轻推开他蹙着的眉头。 声音又软又让人无法拒绝,“你现在很累,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贺让骁说不出一个不字,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意识还有点恍惚,枕头上残留着她的香气。 很奇妙的,像是催眠似的,他意识很快放松,困得睁不开眼,任由意识昏聩下陷。 许是四周环境安全,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一只小白猫蜷缩在沙发上,他的头边。 他伸手抚摸,小猫身体柔软,毛发松软蓬松,还和他身上有着相同的沐浴液味道。 迷迷糊糊,他将猫往头边拢了点,鼻尖蹭着柔软的毛发,又伸手揉揉小猫的的肚子,软乎乎的温热的,十分招人。 小猫十分听话赖在他身边打滚不走,他高兴地多摸了几下,不知怎么的,柔软毛发被绵软布料替代。 他伸手探了探,虽然温热但不是小猫,满腹疑惑抬头看,顿时惊住动作。 猫不见了,躺在枕头边的变成了程尔。 难捱 第73节 她身上穿着那套白色睡衣,柔软的布料和蕾丝花边贴着她身体,温温热热的。 她陷在沙发里,他的手臂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而他的滚烫的掌心还贴她的肚子上,睡衣扣子被解开两颗,凌乱的展开。 贺让骁眼睛烧得红,他不知道摸猫怎么会变成这样,松开手道歉起身。 下一秒,脖颈被一双细手挂住,稍稍施力带着他往下沉,唇瓣触碰一片柔软,呼吸绵密的交缠。 屋子里很静,心跳贴着心跳,挤走了空气,他握着少女的腰肢,太过用力压得肌肤泛着薄红。 想分开,又贴紧。 潮湿的空气能绞出水。 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再次惊醒时,贺让骁吓一跳,他望着天花板愣了几秒钟,掀开被子进了浴室。 程尔窝在沙发上,从手机上移开眼看他。 贺让骁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打开了,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房间,程尔不知道怎么了,脚刚迈下地,又悄悄收了回来。 手机振动两声。 [one:什么,他醒了就去钻浴室了???] 程尔怎么觉着one往不好的方面想,下一秒one的消息就发过来。 [one:啧啧,去多久了,他还能忍啊?] 她果然想歪了,听着水声,程尔紧张地心脏狂跳,好像是房间太过安静,又像是有些动作有了声音。 她轻轻抵着沙发,不刻意去听水声,下一秒,贺让骁拉开门出来。 他脸上湿漉漉的,额前头发也湿了,往下滴着水,他没擦就这么晾着,眼神有点散,还有点闪避。 程尔想到one说得那些,耳根有些烫,视线不自觉往他那边飘,扫过他的脖颈锁骨,有些湿润的t恤,再往下…… 她飞快移开,咬着唇低头发消息。 贺让骁抽纸擦了脸,指尖还有些湿润,往他身边一坐,身上那股潮湿的气息瞬间就萦绕过来。 他醒透了,精神好了不少,斜着瞥她一眼,“看什么呢?” 程尔把手机偏过去,他看了眼蹙眉,“你有劲儿没啊,这么想压过我?” 程尔手机上正在播放奥数视频,时常过半,看来是从他睡觉开始看的。 “我忘了下电影。” 贺让骁视线停了会儿,手指点开购物界面,当着程尔的面,一生要强的贺让骁下单了几本作文素材。 弯道超车也不好抄,尤其是语文这种科目。 贺让骁思索了会儿,见她还在看,伸手夺过手机,她猝不及防地扑过来,在他举高手机的下一秒,撞进他怀里。 攀着肩膀挨得很近,他的鼻尖碰到她脸颊,视线往下刚好看到昨晚触碰过的肌肤。 雪白的毫无痕迹,他的牙有点痒,空气凝滞了几秒钟,他放下手扶着她坐好。 昨晚那一幕仿佛重来,他喉结缓慢地动着,眸色也沉下来。 程尔盯着他这些举动,心里紧张的要命,但她还是往他身边凑,见他道道青筋的脖颈往后扭,她越是想试探。 她叫他名字,“昨晚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她一看他眼睛就心颤,“而且,你昨晚好凶啊。” 没头没尾一句话让他愣了几秒,瞬间红了耳朵。 他用力将她扶起来,又捞起手机,煞有介事地翻看着未读信息,其实也不是看,就是瞎点。 他胸腔里有团火,已经被点着了,光是呼吸就灼得心尖疼。她还懵然不知,故意扇风添油。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都跟着抽搐了下。 他听见她控诉,软软的嗓音,分明是撒娇, “贺让骁,你躲我。” * 外面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滴被风吹得斜飞,激起一层层白雾,地面水流不急,水淤积起一条小河,车轮碾过,溅起一层浪。 周寄下了车,便骂边往店里走,他在门口跺了跺伞丢到门口。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程尔和贺让骁都感觉出来了,被他拉过来,没敢惹他,安安静静坐着。 贺让骁敞着腿,松垮地陷在沙发里,肩膀抵着靠背,拿手机看了两眼,又抬眼去瞧周寄。 他的脸简直比暴雨天还沉,估计是跟夏池也没来有关。 他碰了下另外一个纹身师,压低声打听,“池也姐今天没来?” 纹身师本来在排位,听见贺让骁听问,游戏都不打了,低声嘟哝:“你还不知道啊,周老板昨天跟夏夏姐吵架了。吵得可凶,你看老板那样子肯定输了。” 周寄听见他们嘀咕,冷冷视线递过来,“谁说老子心情不好跟她吵架有关啊。” “没人说。”贺让骁嗤笑一句,“你心情不好是跟夏池也有关。” 周寄不笑起来,凶神恶煞的。 贺让骁动了动,膝盖碰到程尔的,他没收就那么挨着,他继续玩游戏。 周寄扫了两人一眼,贺让骁收了条消息,说上楼用电脑。 程尔没去,就坐在楼下看手机,她跟夏池也加了微信的,理所当然问问她怎么没来。 夏池也回得很慢,看得出心情确实不好。 周寄晃上楼,伏在贺让骁身后看着他弄代码,目睹他娴熟的操作,啧啧了两声,一口烟吐了出来。 贺让骁摘过他烟,按进烟灰缸,然后让周寄看看有没有问题,周寄笑着说:“骁哥,泡芙越来越像样了,我都在想以后提帕梅还是s。” 贺让骁笑着推开周寄,周寄只能换到他旁边烦他,忽然想到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他就瞧着那氛围不对,有点暧昧又说不上来,很青涩却又有点迷人。 “没呢。”贺让骁嫌周寄烦,“我倒是想。” 自从上次撬墙角之后,贺让骁在周寄面前就没秘密了,周寄隔三差五拿这件事情刺他。 “小小年纪怎么还有了妻管严的特质?” 随他怎么说,贺让骁不为多动,眼皮都不抬一下。 “说说看啊,我给你分析分析。” 贺让骁:“你一个单身狗跟我分析,可信度有几分?” 周寄臭骂了句,起身就走,“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贺让骁下楼时,外面的雨停了,路上的水也退了,只有屋檐的水滴滴答答。 他视线在屋内四处看,没看见程尔。 等周寄挂了电话,他问:“人呢?” 周寄幸灾乐祸地看他,“走啦。” 果然见贺让骁蹙眉,他就更得意,笑着说:“她一个同学说到她家楼下了,给她送什么奖杯。” 送奖杯?贺让骁立马想到了林星里。 她被金娜堵在宜春街那条巷子里那晚,金娜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又来送奖杯,故意的吧。 光是这个名字就戳得他肺疼。 “什么时候走的?” “十分钟前吧。”周寄开玩笑,“骁哥,你脸色这么差,怎么那人是你情敌啊?” 贺让骁没理他,抽出手机,刚解锁就看到十分钟前程尔发的消息。 [小骗子:林星里突然来送奖杯了,我回去一趟。] 大概隔了一分钟,又补了一条。 [小骗子:你要跟我一起吗?] 那会儿他正在更改泡芙后台,贺让骁没听见手机动静。 但看见这两条消息,他好受了点,也断了打电话的念头。 “唉,你干嘛去啊?”周寄问他。 贺让骁心说,横刀夺爱去。 作者有话说: 让让:挥动五十米大刀! 周寄:啧!卖票卖站票,想看的抓紧! 第44章 骤雨将歇, 整个城市都雾蒙蒙的,海水混合着潮气和植物气息,味道有点难以形容。 白天的春荫街热闹, 车来车往, 小商铺的货品都摆到了路旁,烟火气很重。 因为贺让骁,她有点喜欢这样的春荫街。 程尔跑到家楼下时,看见林星里托着一个红色盒子四处张望着。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 干净阳光的天之骄子,整个人干净得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程尔停了会儿,林星里也刚好转身看过来, 视线碰了下, 程尔抿了抿唇,朝他走过去。 “你现在就住这儿吗?”林星里看她的眼神变了变。 程尔知道他没有低看的意思,扯唇笑了下,“是啊, 我不是不要奖杯了吗,你还跑一趟。” 她伸手去接奖杯,惦记着贺让骁没回消息, 她还得赶紧回周寄店里。 难捱 第74节 林星里只是低眸看着她, 好些欲言又止,抱着奖杯也没递给她,僵持了几秒钟,才坦白, “不给你送奖杯, 根本见不着你。” 程尔睫毛轻颤, 想打断他。 “之前我去你家等了一整天, 后来保安告诉我你搬家了,上次,你见我就躲。”林星里的语调不像是抱怨,更像是委屈,“你知道我……” “你别说了……”程尔出口打断他,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看见他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 而他的话也像是天边闷雷滚滚而来,完全招架不住。 “我喜欢你啊,程尔你看不出来吗。”林星里语调急切,“我这么说可能会吓着你,你应该能感觉到是不是。我很喜欢你,之前不敢说是怕朋友都没得做,现在……我等不了了。”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那股自信不加掩饰,很动人。 “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程尔眨了下眼,往后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抱歉,不能。” 她有很多种委婉的办法安抚林星里,但她不想因为心软让他产生任何旁的错觉,就算这样会伤人些,她也要说清楚。 林星里眸光一下暗淡,有些受伤的看着她,又像是早预料到了,勉强挤出点笑容,“你真的不考虑下吗?” 程尔笃定摇头,静了几秒钟,她说:“我一直把你当同学。就算参加桥牌比赛,也只是当搭档。以前是以后也是,对不起。” 四周寂了寂。 雨后的天又阴沉下来,沉闷得像是又要下雨。 那天林星里不光她告了白,还带来了一封桥牌锦标赛比赛报名表,后来,他被一通电话才叫走。 程尔捧着奖杯,抽出手机看,贺让骁还没回复。 她心里有点乱,脑子也胡思乱想,既怕他生闷气了,又怕他看见了但是不在乎,两股情绪交织着,敦促着她快步往外走。 余光瞥见巷子里,贺让骁倚在墙边,垂着眼在玩硬币,她停下时,他歪头,正看着她。 他的t恤上有雨水的味道。 忽然手臂被捉住,她来不及惊呼,先闻到他的气息,顺一股力道被拽进巷子里。 春荫街很多这种巷子,四通八达,可以随处乱窜,但就是没什么人走,墙皮脱落,斑斑驳驳。 地砖和破败的墙壁的缝隙里,长出一簇簇青苔,经过雨水胶管,更显绿油油。 脚步跟着脚步,程尔踩上一团青苔,脚下软软的,然后她就被推到了墙上,下一秒后背被手心垫住,没有碰到湿漉漉的墙皮。 后背被掌心的偏高的温度烫了下。 贺让骁很高,几乎挡住她的全部视线,他的气息很重,混着雨天青苔的气息,有点莫名好闻。 程尔抬起头,视线从歪着的领口,一路往上看向他的眼睛,眼里漆黑,眸光偏冷,但在冰冷之下,又像是烧了一把火。 程尔呼吸滞了滞,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会不会听见林星里说的话,她静静观察他。 贺让骁放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从她的奖杯移到她的手腕,默不作声着。 巷子里很安静,能听见滴答的水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弦,连呼吸都收紧。 他看下来视线却有些迫人。 不说话,就给人难以走近的感觉。 程尔紧张地揉着裙摆,指腹搓得疼了,呼吸越来越重,心快要飞出来,好像随时可能暴露什么。 脚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到墙上,伸手去抓他衣服,“你是不是听见什么啦?” 他低头看她手,伸手扣住手腕,把衣服从她手心解救出来,掌心包裹着手软手指,很轻地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程尔松了口气,在贺让骁靠过来时,她手挡住他肩膀,问了一句憋很久的话,“那你现在是生气了?” 贺让骁拉起眼尾看她,眼神分明在说你觉着呢。 她心跳得很快,话也快,“所以,你才像小猫一样扑人吗?” “不可以?” 她被抓进他怀里靠着,少年胸膛温热,呼吸起伏的弧度明显,挨着的他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了强烈有力的心跳。 仿佛在她贴上来那一瞬,心跳得更快了。 她僵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贺让骁。”她叫他名字,“有你这么大只的猫猫吗?” 他头发在她脸颊边蹭了下,软软的痒痒的,让她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现在不就有了。”他答得理所当然。 隐蔽的巷子里,潮湿憋闷,光线暗下来,暧昧争先恐后涌过来。 那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他跟你告白了?”他像是憋闷着,嗓音有点散,有点漫不经心的感觉。 程尔心说你不都听见了吗,抿了抿唇,“嗯。” “程尔,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声更淡,含糊。 但程尔还是听清了,她慌忙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视线,表情有点懵然。 “你……你说什么?” 静了几秒钟,两人呼吸都乱了,分不清是谁的急切一些。 她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他的喉结,那个地方她碰过描摹过,还是那么吸引她的目光,她忽然想到前几天看的电影里,女主角凑过去吻男主角的喉结,她眼前全是她抚摸他喉结的画面,触感还清晰。 “你喜欢谁啊?”她问。 不知怎么的,她软软的嗓音在这一瞬有些迫人。 他低眸看下去,视线很沉,“我陪你这么久不清不楚的。” “——你要他还是我啊?” 程尔思绪慢了半拍,愣愣看着他才知道他说的另外一个人是林星里。 他散漫低笑,眼神却有点凶,“这么难选啊?” 几秒后,程尔的意识归位,她心跳大到窒息,脑子里犹如万朵烟花炸开。 “你是在告白吗?” 她的嗓音闷,又潮湿,透着一股能绞死人的软意。 “他来找你,我挺不高兴的。”贺让骁偏冷的声线,悠悠说:“不想离你太远,想唱歌哄你睡,这些都是基于我喜欢你。” “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说着低声笑,散着的声音也有点蛊人。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正当机会。”他顿了下 。 程尔心跳得很快,声音大得快要盖过他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和你,谈恋爱。” 被喜欢的人很正式的告白,程尔第一反应是害怕,担心这不是真实的,然后生出很多情绪,怯懦的胆小的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 她的脑子高兴得罢了工,理智无法帮她做出判断,但她知道,无论那种情绪交织,都不是拒绝贺让骁的。 静了会儿,她拉住贺让骁的手。 “好不真实啊,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她眨了眨眼。 “学会得寸进尺了啊小耳朵?”他笑着说 。 啊,他叫小耳朵,好犯规,她感觉耳朵好痒,手指轻轻挠了挠。 “我没有。” 接着尾音,他清冷干净的嗓音,贴在耳边, “我贺让骁,喜欢程尔,喜欢了很久,你要不要喜欢我一下?” 他的黑眸靠过来,让程尔彻底掉入一个名叫贺让骁的梦幻里。 “喜欢了多久啊?”她像是没抓住重点。 贺让骁舌尖顶了下腮,笑得有点散漫,低了点头,将她逼到角落里,捞着腰抱住。 他又高,扣着她的时候几乎将她裹进怀中,四周全是他气息。 “久到……”他用气声,“快忍不住了啊。” 程尔心尖颤了颤,轻轻抓住他手腕,轻叹一句,“这么久啊。” “你答不答应啊?” “好啊。”她弯了下唇。 四周彻底暗下来,又没有路灯,他们抱了很久。 程尔缓慢地眨了眨眼。 矮旧的巷子,斑驳的墙,还有墙缝里长出的青苔,昏暗的天边斜着一道路灯的光线,他的心跳,一切都昭示着,是真的。 贺让骁喜欢她。 她的暗恋窥见了天光。 电话不合时宜想起,微弱的光源亮着,贺让骁抽出手机,看见是周寄打来的不想接。 但是周寄不厌其烦,再拨来第四个的时候,贺让骁按下接听。 “骁哥,战果如何啊?”周寄欠欠的,“该不会是输了吧?” 贺让骁蹙眉,满脸烦郁,极不耐烦:“滚。” 挂了电话,那点旖旎暧昧彻底没了。 程尔红着脸站着没动,贺让骁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外走。 手心扣在一起,他的温度偏高,手掌也大,将她手指全部包裹,她往前走着,视线却盯着交握的手。 当旁边有人经过时,她下意识想挣开藏起来,几乎不敢看路人的眼光。 难捱 第75节 贺让骁意识到,停下来拉着她,低声问:“害怕?” 程尔咬唇,摇头。 他还是松开她手,走到她身边,挨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下次再牵你。” 程尔眨眨眼,感觉自己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他单手插着兜走在她旁边,安静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 程尔偷偷看他,没话找话,“你在想什么?” 贺让骁思索了几秒,“在想……你以前是什么样。” 到底有多优秀,才招这么人喜欢。 “其实跟现在没区别。”她垂下脑袋。 两人又走了几步,贺让骁忽然兴起,偏头看她:“方便带我去你以前的家看看吗?” 程尔迟疑几秒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如果进不去,就在外面看可以吗?” “可以。” 程淮山事业没倒时,家底丰厚,在嘉城最好的别墅区购置的独栋小别墅。 砖红色外墙,哥特式尖顶设计,花园游泳池俱全,处处彰显着奢华。 令她没想到的是,保安还记得她,见她跟贺让骁两个学生就放了进去。从大门口到程尔家的主楼需要步行至少十五分钟。 夹到的梧桐树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看起来壮观,明亮的路灯照得地面发亮。 从进入别墅区,程尔就有点紧张。 直到站在她家以前的别墅前,难受的情绪汹涌,院子的每个角落都存着回忆。 幸好这栋房子只是被查封,目前还没有交付新的业主。 花园缺了汪姨的打理,花丛里冒出杂草,玫瑰开败的花苞也没及时清理。 她望着院子久久出神,温暖的大手在头顶轻抚,安慰的意思很明显,她偏头轻轻蹭他手心,仰起视线。 她的眼角潮湿泛红,黑眸被路灯照得很亮。 像可怜的小猫咪。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隐蔽的角落。 弯腰搂着,安抚地顺着她后背。 “你以前所有的东西,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拿回来。” 他像是在哄人,纵容的意思很明显,“但以后,你想要的我努力帮你搞到。” 程尔心软得一塌糊涂,垂下眼皮,睫毛下湿漉漉的。 又听见他说, “我的告白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他的手蹭了下她的眼下,“但是我们尔尔不能受委屈啊。别的女孩有的我女朋友也得有。” 程尔仰头看他,见他笑,脸又红了。 “你什么意思啊?” 贺让骁懒懒笑了下,意味有点深,“当然是先追你啊,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哇哇哇,这边派发猫系让让,排队领取。 ———— 宝贝们九月快乐!好运多多! 第45章 从别墅区出来, 又下起了小雨。 程尔停下看了眼,路灯将小雨照得透明,淅淅沥沥的像丝线般漂亮。 贺让骁发现人没跟上来, 转头见她站在原地盯着路灯, 他懒懒看了一眼,走回去握住她手腕,将人往前带。 “你冷啊?”贺让骁看她,她穿着裙子, 手臂却有些凉,比他温度低很多,他很轻地啧了声, “怎么这么凉?” 说完, 握紧了些,将她细软的手指都包裹在手心,热意源源不断渗透,冰凉的手指渐渐回温。 程尔觉着甜蜜又羞涩, 轻快地跟了他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贺让骁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干净清淡的香气, 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的味道, 靠得近了,靠得近了,她的手臂能挨着他手臂。 无人的梧桐道上,他拉着她快去往外跑, 幸好树冠足够茂盛, 雨水才没淋湿两人。 四周的树影变得模糊, 路灯在视野里不断倒退, 她的眼里只有跑去来风鼓起衣衫的少年,心跳剧烈的快要蹦出来,一种强烈的兴奋占据了情绪。 眼前的牵着她的人是贺让骁,她的男朋友。 在十分钟前,他搂着她说喜欢她。 雨水浇在脸上,她的心跳才变得具象,忽然她脚下不稳,几乎扑到了他怀中,腰被稳稳捞住,鼻尖撞上他锁骨。 他的视线看下来,变得很沉,有点耐人寻味。 “小耳朵,站好啊。”他的嗓音又懒又散,压低了的揶揄蛊惑人。 两人猝不及防往后撞在一堵废旧的卷帘门上,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在安静的雨夜里格外吵闹。 程尔惊慌失措往后看,耳朵被大手捂住,那阵动静逐渐平息,手才移开。 耳尖被捂得发烫,热意顺着脖颈往下蔓延到了脸上,她的脸又烫又红。 “会不会有人说啊?”她的声音在抖。 “要是有怎么办啊。” 程尔只想到了跑,下一秒,她就被他扣住,笑着说:“没人。没灯。” 他指了下门缝,里面一片漆黑。 她被扣得很紧,他的气息也近,程尔双手不知道怎么摆,僵硬地望着路面。 “害怕啊?”他问。 她觉着贺让骁自从告白后就变了,变得喜欢搂搂抱抱,喜欢像只小猫一样挨着她磨磨蹭蹭,让人心悸磨人。 两人之间的空气被挤空,挨着的体温不断升高,潮湿的环境里暧昧到达顶峰,被双臂锁着的程尔感觉到热。 “我没有。”她低声说。 贺让骁没说话,也没放手,就这么看着不断下大的雨,在想要不要让周寄开车过来接,但又舍不得这么好的气氛。 程尔的手机突兀响起,贺让骁一眼就瞥见了周寄的名字。 他不爽地睨着她按下接听。 少女侧着脸,从他的角度看睫毛纤细卷翘,随着说话温吞的声音缓慢的眨动,他眼神很散地盯着看,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低头,他的视线也往下,除了她手里那个奖杯,他瞥到了一截从奖杯盒子里露出的纸。 像是着急塞进去,却没收拾妥当的。 “我们……我们马上回去。”她对周寄说。 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沉下去,伸手去勾那截纸,被压得严实,轻易拽不出。 “啊……我们没有……”最后的伞字变成气声,她侧头莫名看着贺让骁。 他接过奖杯,慢吞吞打开盖子,抽出那张让他心痒很久的纸。他倒要看看,林星里到底有什么招数,不就是情书么,他也会啊。 原本沉着的脸,在展开纸张后缓和了些,蹙着的眉头也舒展着,视线却没移开。 他一字一句将纸上的文字看完,移眼看她,“想参加?” 程尔伸手去夺报名表,扑了个空,被他举高了拿不到。 “我不会参加。” 桥牌协会早退了,这张报名表是集训队老师让林星里带过来的,老师希望她能慎重考虑,这次锦标赛的含金量比较重,如果能拿个好名次有望参加几所高校的特招。 这几所高校包括京北大学,条件诱人,可她还是决定不参加。 高三的学业繁重,她要参加数学竞赛,没空抽时间集训研究牌型,甚至是和林星里培养默契。 电话里传来周寄声音:“什么参不参加?你俩到底回不回啊。” 贺让骁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周老板,你好破坏气氛啊。” 周寄愣了几秒钟,仓促挂了电话,他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为什么不参加?” 程尔避重就轻说了些。 贺让骁慢条斯理将报名表叠起来,他自作多情了回,“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不想你放弃。” 程尔抬起头,只是看着他。 “你男朋友没那么小气。”贺让骁的嗓音散,但却莫名给人力量感,他继续:“我特别希望我女朋友发光发亮。” “到时候,能够匀我一星半点。” 夜里风雨都很静,轻轻吹拂的她心里很热。 他将报名表叠成一个纸飞机,举高绕了两圈,嗖的一声飞到了她怀里。 程尔的心颤了下,紧接着听见他说: “——只要女朋友不嫌我暗淡啊。” * “阿骁,贺建明把护工咬了。跑了。” 贺让骁他妈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他没醒透,皱着眉,有点懵。 “他怎么不去死啊。”他妈又急又气。 难捱 第76节 贺让骁后知后觉从沙发上翻身坐起,那一瞬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揉了揉后颈,昏聩的意识才渐渐回溯。 散着的嗓音又倦又哑,像是砂纸磨过一般。 “知道了,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枯坐了几秒钟,揉了把脸起身洗漱。 程尔睡眠浅,听见屋外动静起床,打开门看。 贺让骁洗完脸,脸上湿漉漉的,一转头就看见程尔堵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套要命的白色睡衣。 一些画面不合时宜地闯入脑中,他别开视线,捞起毛巾擦了擦脸,“我去趟医院。” 他往外走,程尔快着跟了两步,没料到他转身,直直地撞他背上,眼冒金星。 “撞疼了没?”他拉开她手,沉着视线检查鼻子,有点红,但还好没出血。 指腹轻轻按了按,语气纵容,“再睡儿,早餐我给你带。” 程尔睫毛抖得厉害,仰起视线看他,“我陪你去吧。” 贺让骁低着头,静静瞧着她,半晌没说话。 僵持了几分钟。 他妥协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吵闹喧嚣,电梯间更是吵得烦闷。 贺让骁将她护在角落里,手臂贴在她脸颊旁,程尔心跳快得不看看他。 垂着的那只手忽然被勾了下,手心痒痒的,她抬眸看他,他也正低头看他,视线碰上,看见他笑,脸就发烫。 这么多人,他好黏人啊,程尔想。 又来了一批人往里挤,贺让骁被撞得往前,差点将她圈在怀里。 两人距离近得过分,他转了个身,换到她身侧,有人往后靠,他伸手挡在她身前,小心护着。 贺让骁他妈一眼就看见程尔了,视线在她身上绕,很不友善。 程尔乖巧地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贺建明把护工咬了,人家死活不干了。”他妈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这一刻也不顾形象地皱眉。 “人呢,找到了吗?”贺让骁见怪不怪了。 “找到了。”他妈提起来就来气。 他们一起进病房,贺让骁却不让程尔进去。 他怕吓着她,也不想她看见难堪的一面。 程尔点点头,留在走廊里。 贺建明之前跑了,但没跑远就被护士发现抓了回来,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被绑住了手脚。 束缚了行动,但嘴里堵不住,整个病房都回荡着他骂得各种难听不堪的字眼。 他听见动静,眼珠子转过来,开始点名道姓骂贺让骁的妈妈。 她妈直接转身就出了病房。 贺让骁冷看着他,踢他一脚,“闭嘴吧。” 贺建明见他老婆没反应,哼哧哼哧笑了,对着贺让骁破口大骂。 故意什么难听捡着什么说。 贺让骁不为所动,转身对来输液的护士让空,护士看着贺建明老赖的样子,无奈摇头。 贺让骁退出病房,他妈瞥了一眼程尔,叫着贺让骁到一边谈话。 程尔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贺建明,五花大绑的人恨不得将床震垮,真的很吓人。 不知道怎么的,贺建明一下就看见她,浑浊凶戾的眼神吓得她心头一颤,连忙后退两步。 贺让骁余光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妈万分不耐烦,“你叔叔上午还有应酬,你让我怎么办。” 他视线散,声音也淡,“那你就去。” 他妈被噎得说不出来,“阿骁,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都是为了你。” 他移眼看向他妈,漆黑的眸光泛着冷,薄唇抿着什么都没说,可眼神分明什么都说了。 他往墙上一靠,整个人都有些松垮,视线不自觉又转到程尔身上。 “还有,不是让你少跟她来往,她怎么又跟来了。”他妈视线在他身上扫,又问,“你该不会是跟她……” 他这儿子随她的姿色,从小就招女孩们喜欢。 以前在夜场就没少人逗过他。 上学后,家里能翻出来的情书就没断过。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就不信他真没对那个扑上来的女孩动过心。 贺让骁冷淡的眼皮都懒得抬,打断她,“没有。” 她妈愣了几秒钟,听见他问:“说完了吗?贺建明怎么办。” “护工没那么快找到,我今天要跟你叔叔去外地。你先守两晚,我让人尽快找。”她妈商量着。 贺让骁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说,起身往病房走,他妈就当默许同意了,拿起手机打电话的同时,按了下行电梯。 程尔看着他妈进了电梯离开。 医院不愿意放贺建明一个人在这儿,必须要有人陪床,找不到护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贺让骁头上。 他将程尔送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将人推进去。 付了钱,目送她走。 程尔转头看着窗外,视野里贺让骁站在原地,双手插着兜,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整个人变得有点颓。 她很想就在医院陪他,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帮不上什么。 傍晚的时候,程尔下楼去饭店买了饭菜。 送到病房时,贺让骁去接水了,贺建明大概情绪平复了,松了绑,躺在床上看电视。 他转过脸跟程尔四目相对,率先开口:“找贺让骁啊?” 他的视线又看见她手里拎着的饭菜,嗤笑声,“那野种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程尔双手紧紧抠着塑料袋,生气地瞪着他,她转身往外走。 “野种跟他妈别的本事没学到,勾三搭四的本事倒是大。” “小姑娘别被野种骗了。” 程尔背靠着墙,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忽视贺建明的话。 可是一想到这些话中伤贺让骁,她就好难受,心口被揪着疼。 贺让骁接了热水回来,远远就看见程尔低头站在病房门口,望着鞋尖发呆。 他快步往前,走进了才发现她垂着的眼角,又红又湿。 像是哭过的。 贺让骁伸手抬起她脸,撞见那片潮湿的眼睛里。也不知道伤心了多久才这样。 心脏狠狠地抽痛一下。 “哭什么?”他嗓音有点沉。 程尔傻傻望着他,摇摇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买了饭菜,你在哪里吃啊?” 贺让骁视线转到她手上,更心疼,“不是让你别来么。” 他话音有点重,本意不是这样的,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自己在凶她。 心一下就软了。 指腹在她眼下轻轻刮蹭,像是拭走泪水,又像是无声安抚。 “别哭了。” 他头低了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看你哭,我心疼死了。” 程尔眨了眨眼说没哭。 贺让骁摸摸她头,进屋放下热水。 也就在这时,贺建明不知道抽什么风,端起那杯热水,忽然起身。 程尔见状,瞳孔紧缩,还没叫出他名字,本能地冲了过去拉开贺让骁。 热水从背后撒过来,贺让骁被拉了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热水溅在程尔白皙的手背上。 她吃痛“嘶”了声,手里的人挣脱。 人影虚晃了下,她看见贺让骁几乎掐着贺建明脖子,按在病床上狠狠给了一拳。 贺建明眼睛挨了一拳,整个人躺着不能动。 贺让骁不解气,又揪着他衣领,给他嘴角一拳,彻底把人打蒙。 旁人吓坏了,护士赶来,看着狼藉一面说不出话,贺让骁低声跟护士道歉,拉着程尔快速往洗手间去。 冷水冲在手背上,程尔自己是麻木的。 意识仿佛被抽离,木讷的任由贺让骁拉着手背冲冷水,脑子里乱哄哄,眼前不断回放着贺让骁拎着贺建明的样子。 他又凶又冷,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了,程尔忽然动了下,贺让骁赶紧问她是不是很疼要去看医生。 程尔摇头。 气氛太安静了,有种诡异的压抑沉闷。 难捱 第77节 贺让骁的情绪很差,沉默着,后来捏着她手指的力有点大。 程尔看见他眼角很红,心瞬间乱了。 “贺让骁。”她小声叫他名字。 他将她带去护士站处理了烫伤。 程尔出来时没在走廊看见人,她往前走找到安全通道门口,他倚着墙弯着腰,背很薄肩胛骨突出,安静的样子有点可怜。 她一步一步移过去,轻轻抚摸他的头。 忽然,她被大手带入怀中,他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见,将她牢牢抱住。 反应有点刺,情绪尖锐,浓浓的颓然和懊恼交织拉扯着,让他痛苦不堪。 他不该当着程尔的面对贺建明动手。 他不该让程尔看见他阴暗暴力的一面。 “小耳朵,贺建明喝酒打我妈,打我。” 第一次把难堪的现实拆解给人看,几乎将他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人前。 他的呼吸很重,含糊的像是自言自语,“但我不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包括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www 谁还没来给让让一个抱抱! 先来先抱! 第46章 贺让骁说话的时候, 他在抖,情绪变得颓靡又尖锐。 他克制着,避让着不会成为贺建明那样的人。 他绝不会做他那样的人。 这是一道禁令。 那天程尔陪他在安全通道待了很久, 直到护士站打电话通知他贺建明醒了, 需要人看护。 他颓然的情绪好了些,搓了把脸,起身往外走。 程尔视线随着他背影在门口逗留了很久,心里头闷闷的, 视线被关上的铁门挡住后,她长长吐了口气。 外面又变天了,明明快入秋了, 嘉城阴雨不断。 气温变化也快。 程尔心不在焉地乘电梯下楼, 经过一楼时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她停下盯着看。 女人背对着她,身边还跟了年轻男人,程尔眨了眨眼, 就那么瞧着。 几秒后,女人侧过身,将手里的一堆单子塞给男人, 男人笑了笑, 伸手摸摸她头安抚。 女人似乎感应道什么,侧头看过来时跟程尔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的脸色突变,薄唇微张, 大概是想说点什么。 男人也好奇看过来, 程尔好像认识那人, 曾经跟在程淮山身边的人, 她记得叫过叔叔,他看见程尔,半眯了下眼,跟身边的江岚交换了个眼神。 程尔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外走,四周人来人往,她只顾着离开,四周的说话声变得模糊。 “程尔——” 江岚追上来,拉住她手臂。 程尔走得太仓促,猛地停下来差点撞到人,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轻轻挣开江岚的手。 “你来医院做什么?”江岚视线上下打量她。 男人也跟了过来,同样把注意力放她身上,然后转头问江岚怎么回事,两人间说话的语气有种旁人不易察觉的亲昵。 若不是程尔刚巧看见那一幕,她也不会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 在两人的注视下,程尔往后退了一步,抿唇说:“同学的爸爸病了,我来看探望。” “是吗?”江岚将信将疑。 她跟江岚的不愉快还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早晨,过后也没见过,但江岚似乎将那件事情王得一干二净,举手投足还是那副阔太太的做派。 她身上衣服还是以前的喜欢的牌子,首饰和包的档次也没降低,看来离开了程淮山她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江岚视线停在她手上,漂亮的眉毛拧了下,“手怎么了?” 程尔不想让她看见,像是怕她看笑话一般,往背后藏,“没事。” 既然不想说,江岚也没多问,只是侧头对男人低语了两句,男人便先离开。 程尔看着男人的背影走神,听见江岚说:“你是不是好奇,他怎么跟我一起。” 程尔没说话。 江岚抱着双手,抬高了下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对不起程淮山。” “是程淮山对不起我。”江岚一副看透了的样子,“我是在程淮山跑了之后跟他好的。那十万块本来就是程淮山之前给你准备的,只不过我先用了。” 程尔静静听着,她觉着眼前的江岚跟她刚见那会儿差距真的很大。 皮肤变好了,气质变好了,性格也从唯唯诺诺变得张扬,现在的样子与程淮山带回家那会儿也相去甚远,具体哪儿变了,也说不上来。 “我渴了。你陪我去买水。” 说着,她一把拉住程尔的手腕,把她往角落的自动贩卖机那边带。 脚步有些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程尔被抓得不舒服,没挣脱就被推到角落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江岚神神秘秘的声音,“程淮山有没有联系你?” 这个角落隐蔽,隔绝了人来人往,江岚松开了她。 “没有。” “真没有啊?你别骗我。” 程尔摇头,程淮山了无音信好几个月了,找他的人到处都有,他们的门道多广,怎么会这么久挖不出他在哪里。 江岚认真打量程尔,“你没接到过什么可疑电话?” 程尔回想了一下,她最近的每一通电话都正常,“没有。他是不是联系你了,你知道什么?” 江岚四处看了看,低声说:“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他人在国外,现在没事。” 程尔怔了片刻,恍惚地点点头,“哦。”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情,得知程淮山还活着,积压在心头那块儿看不见的石头好像被掀开,她终于可以畅快呼吸。 “他还说什么了吗?”程尔追问。 江岚摇头,“没有,估计有人盯着,他没敢多说。他肯定会想办法跟你打电话,你务必告诉我。” 她拿出手机点开,递给程尔添加好友,过后又将程尔的名字随便改了个备注,删掉了记录。 “行了。我去看医生了。”江岚在贩卖机随便买了瓶水拿在手里。 程尔看着她走了好几步,叫住她,“你生什么病了?” 江岚顿了下,转过头眉目柔和了一些,“没什么大问题。” 那天程尔走出医院,在大门口坐了很久。 贺让骁打电话来问她到家没,她告诉他程淮山还活着。 贺让骁山沉默了片刻,懒懒散散问她:“小耳朵,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 程尔瘪了下嘴,“当然没有啊。” 贺让骁说不信,程尔问他:“要怎么样才信啊?” 贺让骁低声说拍照张骗看看。 他应该在开水房,说话的声音很空,还有风声,程尔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太高了,她根本看不见贺让骁在哪一层。 “你就是想看照片吧。”她小声嘟哝。 贺让骁轻笑声,嗓音低,有些勾人。 静了几秒钟。 他说:“在想你。” 程尔害羞得脸都红了,挂了电话,还是乖乖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然后收起手机去坐公交车。 贺让骁大概随时提防着贺建明,没有看手机。 到了晚上的时候,程尔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他躺过的地方。 手指在沙发上画圈圈,心不在焉地点着手机,默念着贺让骁回消息。 她等得有点焦急。 窗外打雷,银白的闪电将黑幕都要撕裂,一黑一亮的交替上演着。 风很大,有雨点砸在玻璃上。 程尔三番四次点开他的对话框,恨不得钻到他身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张照片。 再次切出来时,手指顿住。 贺让骁的头像换成了她照片的一个切角,看不清人但能看见她的几根手指旁的小黄花。 个性签名换成了,与他刚发来的消息一模一样。 [x公主:更想了。] * 难捱 第78节 半夜的雷声也不消停,一个接一个在头顶炸开。 程尔捂着被子睡得不踏实,又一个惊雷炸响后,她烦闷地睁开眼。窗外狂风暴雨,黑沉一片。 手机无声地亮着。 她拿起来看,是贺让骁发了几条消息。 x公主: [下雨了,关好门窗。] [睡了吗? 隔了几分钟。 [打雷了,怕不怕?] [怕就打给我。] 程尔瞥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他还没睡吗,也是因为打雷睡不着吗? 然后,她翻到他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动态。 乌黑的夜晚,玻璃上挂着曲线蜿蜒的水珠,只有一张图,没有文字。 程尔拥被坐起来,心痒了好几秒点开他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听,嗓音有些沙哑问她:“吓醒了?” 程尔其实不太害怕,但是祁妙说适当的撒娇并不是作,反而能拉近距离。 她抿了抿唇,“有点。”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那就打着电话睡,我陪你。” 他的声音让她特别安心,又一道闪电将屋内照亮。 程尔捂着手机说:“雷雨天打电话很危险。” 贺让骁静了两秒,语气有些无奈,“那怎么办啊?” 接着又说:“我都渣男了,雷也不应该老逮着我劈吧。” 后来那晚,程尔电话一直没挂。 她也不知道,那晚贺让骁没租陪护钢丝床,就在安全通道靠了一整晚。 * 贺建明的出院没办理下来。 护工也没找到,暑假最后几天贺让骁几乎陷在医院里。 每天傍晚他往返春荫街,给程尔送药,带吃的,最后一次拿了身衣服回医院。 贺建明很难缠,贺让骁很少看手机。 联系也是得了空,发几条无关紧要的问候。 秋初终于开学。 同学们的心都还没从假期收回来,第一天课上得无精打采,下了课大家趴桌上补觉。 程尔正在誊抄笔记,祁妙转过来问她,“学神什么情况啊,开学第一天就请假。” 程尔摇摇头,“他爸爸生病了。” 祁妙连连点头,抓着程尔又低声问,“他头像怎么回事啊,不许瞒我老实交代。” 程尔回想那个阴闷天气里告白,含糊其辞说:“就那样。” 她有些害羞,脸都红了,埋下去。 “那样是哪样啊?”祁妙爬起来撑她桌子上闹她。 程尔笑着没说,祁妙快好奇死了,她故意说听说那天唱歌的时候有人给她告白的事情,程尔怕被旁人听见,捂住她嘴。 “去上厕所,我告诉你。”程尔放下笔起身。 “我天,真的啊啊啊啊啊。你搞到了。”祁妙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程尔让她冷静点。 祁妙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程尔,“啧啧啧,我就说学神当初对你不一般。果然。” 程尔示意祁妙保密,祁妙挽住她手:“说真的,小耳朵,我好羡慕你啊。” 说起感情的事情,祁妙黯然神伤,“林澈真的是个大木头,我有点喜欢不动了。” 程尔懂祁妙的心情,听见她说:“我觉着他是知道我心意的,故意装不知道。” 叹了口气,“我喜欢他,他却想跟我当哥们。” 从厕所回教室途中。 祁妙忽然说:“那不是学神吗?” 二楼的走廊,贺让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程尔紧盯着舍不得放过一秒,心跳得有些快,“好像是。” 回教室的步子都快了,刚走到后门口,视线刚好看见坐着的贺让骁的侧脸。 他好像瘦了些。 头发剪得短了些,后颈往上那块发茬很短,露出头皮,后背松散地倚着课桌,肩膀的骨头在校服的映衬下凸出明显。整个人气质干净清爽。 他正单手托着腮听林澈说话,还是老样子。 林澈朝门边看了眼,立刻朝贺让骁挤眉弄眼,贺让骁撑起头,慢条斯理侧身看向后门。 视线隔空撞上,程尔弯了下唇,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搭在课桌上的手腕。 “啧啧啧!”林澈起哄。 贺让骁抬手按了他后颈一把,警告他闭嘴。 男生们一哄而散,贺让骁瞧着他,漆黑的眼里带着纵容的笑。 程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浑身都有点热,她抬手蹭了下耳朵,耳尖红得暴露了少女的情绪。 擦着贺让骁进座位坐下,他也坐下来,高大的身体紧挨着,身上那股气息重新萦绕过来。 轻轻浅浅的却格外好闻。 祁妙转过身跟贺让骁说话,他面上回答她的问题,另一只手从桌肚移到程尔那边。 手指轻轻挠了下她手心。 程尔瞬间警觉,绷直了背坐起来,祁妙被吓一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嘻嘻地转回去了。 “你干什么啊?” 程尔手心还捏着他食指,吓得心脏都快飞出来。 贺让骁有些委屈,手却大胆地往她手心钻,程尔小幅度挣了下,捏紧后紧张地望着后门。 贺让骁也看了眼,啧了声,勾起校服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顺势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看她。 他的睫毛很长,湿润的眼角有点红,垂着眼皮时有道浅浅褶皱,抬起来就不见了,上扬着视线又乖又深,有些黏人。 看得人心都化了。 “三天了。”他闷声说。 程尔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慌慌装装看他,撞进他视线里。 被喜欢的人盯着,她的脸烫得厉害。 紧张地咽了下嗓子。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往她那边挪了点,气息更近,带着蛊人的意味。 “还不让牵啊。”他想得快疯了。 程尔脸更烫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贺让骁被叫去办公室。 程尔正在写题,听见祁妙转头说:“你俩好腻歪哦!” 程尔羞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祁妙凑近了打听,“跟学神谈恋爱什么感觉啊?” “我真的好难想象他谈恋爱的样子。” 程尔心说贺让骁卸掉防备之后,他跟平时反差挺大的,会露出脆弱颓然的一面,也会像小猫一样黏着她。 还喜欢搂搂抱抱。 两人还没聊上,黄彬在后门口咳嗽声,差点把祁妙吓死。 她慌慌装装转过去,再也不敢往后看。 程尔也吓到了,绷直背坚持到下课,整个后背又僵又疼。 她站在校门口,左顾右盼,同学们成群结伴离开,顿时变得清净。 她又等了五分钟,贺让骁从学校里走出来,他的背后一片如墨的夜色,似乎推着他往前。 走进了才发现,他眼底倦色很浓,红血丝夸张得爬满眼球。 他接过程尔的书包,扫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抿了下唇。 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温热的气息萦绕过来,将她严严实实裹住,然后手滑下去拽住衣袖,拉着人往前。 程尔脚步乱着跟了几步,扬起视线看他后颈,黑色领口衬得肌肤很白,曲线好看,吸引着她注意力。 脚下绊了下,贺让骁停下,将她捞到身边,伸手按了下她的后颈。 “走什么神啊。”他低笑声,“看路啊。” 程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在手搭上后颈时,整个人紧张到发抖,仿佛那不是手,而是一团火,热烈地燃烧起来。 她心跳特别快,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难捱 第79节 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抄近道要经过一个巷子,很窄没路灯,但那儿成了不听话学生的聚集地,时常满地烟蒂。 程尔平常从那儿走。 今天出来晚了,两人破天荒从巷子穿。 黑黢黢的一道,程尔前脚刚迈进去,就听见一点嘤咛。 潮湿的,压抑的,小的像猫叫。 一点点轮廓印在墙根,起起伏伏伴随着声调,暧昧浓得与夜色混在一起。 她的衣袖被勾住,整个人往后,躲进了墙根。 贺让骁就在她旁边,抬头看见轮廓,视线平齐的地方是他锁骨,靠得很近,近道鼻尖能碰到。 这些人怎么不分场合啊。 程尔羞得闭上眼,心跳却乱的很,她不去听,那些动静往耳朵里送。 再不结束就要错过末班车了。 程尔拽了下贺让骁,别人可能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换个地方走吧。 “在想什么坏事啊,这么专心?” 他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漾开时,那动静已经停了,墙根的人影也不见了。 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我没有。”程尔变聪明了,把问题抛给他,“那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贺让骁垂着眼皮,若有所思看着她,喉结缓慢动了下, “在想啊……太短了。” 他会更过分。 作者有话说: 想你呀!!! 鹊鹊:你敢想不敢冲!怂! 好久没发红包了, 这章掉落100份红包。 第47章 “啊?什么太短?” 程尔被勾着衣袖往前走, 身体前倾,脚步慌乱地跟了两步。 她的脸快碰到他的肩膀。 “才三分钟。” 程尔顿时反应过来,那种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情计时啊。 吻三分钟很短吗, 那他能多久啊, 程尔胡思乱想着。 “小耳朵,你的求知欲未免太强了。” 程尔说哪有,“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他笑了笑没说话,是啊, 他想得也多,还过分。 他的手机响了,换了只手牵着她衣袖, 空的那只手抽出手机按下接通。 “不去。”他垂着眼睫, 抓着衣袖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从袖口滑到她手腕出,直接压着往下扣紧她手心。 像是不经意的本能, 手指握着手指,手心很热,干燥又宽大, 热度源源不断传递。 程尔抬头看他。 “再说。” 对方又说了什么,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抬头张望了一眼马路尽头的公交车,“随你。” 公交站蹲着几个抽烟的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旁边职校的男生。 从两人走过来, 他们的视线就没离开过。 男生盯着程尔上下打量, 咬着烟笑着交谈两句, 大概是哪儿的方言, 说完又是哄然一笑。 偶尔蹦出的一两个字大概在说好学生也谈恋爱。 程尔往贺让骁旁边躲,贺让骁冷冷瞥了那群人,又去看程尔。 方才在昏暗巷子里看不清,她穿着他的校服显得人小小的,而且领口被他拽着松垮,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脖子。 黑色衣领衬着那段肌肤白得晃眼。 贺让骁眸光沉下,他将程尔拽到另一边,自己挡住那群人视线。 那群人见状,吹起了轻佻口哨。 贺让骁挂了电话,先是将她衣服拉正,然后又去点手机屏幕。 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停下。 贺让骁拉开车门,将程尔塞进车,紧跟着坐上来,只是在关门时,他跟那群男生对视了一眼。 薄唇勾了下,得意且轻蔑。 出租车开着窗,稍凉的风往里灌,吹乱了程尔的头发,她手指拨了拨头发压到耳后,侧头去看安静的贺让骁。 他从上车前脸色就不太好,猜测问道:“你不高兴吗?” 碍于出租车司机,贺让骁只是盯着她拢在袖口只露出的一半的指尖。 半晌才不轻不重嗯了声。 司机开着交通广播,主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他声音变得模糊。 程尔往他那边挪了点,膝盖去碰他的膝盖。 他抬起头,听见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因为他们笑话我们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乖,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们笑话什么啊?” 他问。 其实他听见了,也听懂了,但他就是故意逗程尔。 看她面红耳赤,眼神闪躲就会特别心痒。 或许是挨得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比香水还要好闻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钻。 心明明就很痒了,还要缠上他的喉咙,纵上一把大火。 他偏过头,将车窗降低让凉风往车里灌。 几秒后,又担心她冷,啧了声,升起车窗。 家门口,贺让骁倚着墙,静静看着她在书包里翻找。 声控灯明明灭灭好几次。 又一次静下来时,程尔有些急,“钥匙丢了。” 贺让骁跺亮灯,拎过她书包找了一遍,“你放哪儿了?” “会不会在教室?” 程尔回忆一遍,“我早上锁了门就放这儿兜。” 但就是不见了。 贺让骁把书包拉好,听见程尔说学校现在锁门了也没办法回去拿她就那么一串钥匙。 他没说话。 拉着她往下,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让程尔进屋。 屋子里静悄悄,程尔站在门口往里瞧,脚却不敢迈进去。 “她不会回来吗?”她问。 “谁?”他反应了下,“不会,她跟人去外地了。” 贺建明也还在医院 ,有护工守着。 程尔点点头,强忍着心跳跨进门,贴在门口不敢往里进。 屋子里的门窗都开着,没有一丝难闻的味道,明亮的灯光照着屋内,简单的陈设透着清冷。 贺让骁放下包,抬头看见她站着没动,直起身好整以暇看她。 “打算守门啊?” 程尔懵懵被他牵进房间,杵在床边站着,他的房间太就简单了,几乎一眼看完。 床很小,却整洁,被子枕头叠在一起放角落。 书桌上整整洁洁,一摞试卷摆在桌角,从她距离也能看见红笔修改和批阅的痕迹。 “洗过的。”他找了套自己常穿的衣服递给她。 程尔收回视线看向他,接过衣服,心悄悄抖了下。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程尔洗澡的速度很快,她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贺让骁敞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松垮地陷进去,低头摆弄着手机,光线不太亮,他的一半神情隐匿在阴影里。 听见动静,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眯了下。她身上穿着他的t恤,过于宽大的衣服歪着露出一半锁骨,刚洗过的肌肤泛着潮湿的粉色。 裤子更大,裤脚边缘皱着,松松垮垮的怎么看都不合适。 他侧脸轻咳一声,按灭手机起身,“洗完了去房里待着。” 程尔哦了声,“我今晚睡哪儿?” 难捱 第80节 多少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我屋。”他擦过她身边,脚步有点快。 一想到浴室是她刚用过,弥漫的水汽都是她气息,他就放慢了脚步。 “那你呢?”她转身问。 贺让骁可算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坏着说:“你想我睡哪儿?” 程尔不说话了。 她回房间,爬上他的床,没敢躺下。 手指抚摸他銥嬅的床单,眼睛四处看,窗户上有盆小小的仙人掌。 大概是很久没浇过水,有点营养不良的发黄。 她爬过去,用手指戳戳仙人球,有点刺,但不疼。 然后,她发现仙人掌的盆里有许多被拔掉干枯的刺。 不是自然脱落,像是人为的。 可是为什么要拔掉它的刺呢。 静谧的房间内传来哗哗的水声,砸在地上,拍在墙壁上。 或轻或重的,想忽视都难。 她忽然想到那次贺让骁忘了穿衣服的样子,闭上眼,那副画面活起来,她仿佛看见透明的水滴从眉骨汇聚缓缓往下,滑过脸庞喉结,越过锁骨,再往下蜿蜒…… 水柱游走在薄薄的肌肉上,勾勒一道道少年人强健的骨骼轮廓。 光是想着,程尔面红耳赤了,她快速躺下捂着耳朵埋进枕头里。 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混着贺让骁的气息将她包裹,密不透风,往心里钻。 她的烫得不像话。 幸好就在她无法控制浮想联翩时,水声戛然而止。 四周寂静无声。 她轻喘着换了口气,拽过被子捂住埋进去,过了会儿又拉下来,脸上的热意只减不增。 她住进了贺让骁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这一切变得具体而清晰。 而她却躲在被子里肖想他。 房门陡然被敲响,程尔呼吸一滞,好几秒才回神。 双脚踩在他的拖鞋上,起身缓慢朝门口走去。 贺让骁无声无息的。 一叠纸从门缝里塞进来,程尔迟疑了两秒,蹲下去拿起纸看。 大概有四五张纸,全都印着最近几场桥牌比赛的牌型表。 程尔滞了滞。 比赛的牌型表对赛后复牌作用很大。 一般比赛后,教练会带着大家分析,在哪里丢了分亦或者搭档在叫牌哪个环节出现理解偏差。 这种牌型表说不难弄到也难,赛事过后不在赛事网发布牌型表也很平常。 他能将最近的几场大赛的牌型全弄到,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起身拉开门,贺让骁拎着湿衣服往衣架上挂 贺让骁听见动静,没顾得上手里的衣服,伸手拽掉另一件原本晾好的衣服。 小小的深色的,团了团攥在手心。 她的动作太快,程尔反应过来时,顿时红了脸,也不敢往他手里看。 “那个……”他扬了扬手里牌型表。 “你怎么弄到的啊?” 贺让骁静了几秒钟,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内裤扔回盆子里,又用晾了一半的衣服扔回去盖住。 “这点本事没有。”他有着少年独有的傲气,“怎么配当你男朋友啊。” 他刚洗了澡,身上潮气很重,锁骨和肩膀还残留着水珠,大概是洗的时候用力了,肩膀和锁骨之间的肌肤红了块,那形状特别暧昧。 像是被摁上去的,又像是刮的。 头发也半干。 他站得近,身上那股沐浴液的香气,萦萦绕绕的,变得越来越明显。 两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那是一种更高级的暧昧无声地酝酿着。 四周静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看着穿着自己的衣服的程尔,心思异动。 松垮领口压不住的那小片白色肌肤,仿佛钩子似的,勾着他想要刻下一点印记。 那一瞬,他觉着盖在她肩膀的不是衣服,而是点别的什么。 很快,他强压下这种念头,视线移到牌型表上。 “你如果需要临时搭档的话,我可以。”他说。 程尔抬头看他,眼睛惊讶得瞪圆,“你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他勾唇懒散笑,“忘了我是神啊。” 再说了,他为什么女朋友学点新知识,也没什么吧。 程尔笑了,点点头,“那你陪我分析牌型。很久没练习,我也生疏了。” “现在啊?”他问。 “不行吗?” “我刚下载桥牌大师,你先告诉我,选什么叫牌体系。”他点开手机的软件。 “自然叫牌体系。” 这晚贺让骁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听着程尔讲解陌生的词汇。 但看见她说起擅长领域的事情双眸发亮的样子,觉着就算再听三百遍也值。 他特有成就感。 甚至想出去跑一圈,告诉所有人看看他女朋友多优秀。 “数学和桥牌你喜欢哪个?”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她。 程尔想了想,“这俩没有二选一的必要性,都喜欢。” 贺让骁缓慢地眨眼,都喜欢,那就不是唯一,那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呢? 还喜欢着吗? 他是那二分之一? 他发现自己挺介意这件事情的,想想那个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霸占她的心赢得她的喜欢。 告白之前没想过这些,也没问清楚,现下想,酸涩得戳肺管子。 到了后半夜,困得有点上头了。 贺让骁靠着酸意保持清醒的思路。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程尔收拾桌子,起身往房间走。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整个靠进他的臂弯,熟悉的温热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脏拼命地跳了起来。 窗外黑沉沉的,玻璃上印着一高一低两道靠得很近的身影,他低着头的样子特别乖。 没有拥抱,却更让人心悸。 程尔不敢再看。 “你不是困吗?”她的视线停在被握住的手腕上。 怦怦跳动的心脏挨着,分不清谁的快一些。 “偷偷观察我啊?” 程尔说不是,“我不能光明正大看吗?” 他都是她的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他干脆摆出一副你随便看的样子。 懒倦的嗓音带着笑,还有点算账的口气,他问, “——数学和桥牌都喜欢,那贺让骁呢?” 他视线看下来, “能不能把之前喜欢的人忘了,只喜欢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让让:我醋我自己! 鹊鹊:无差别吃醋再次发起攻击。 * 发现桥牌对很多宝贝陌生。 这个桥牌跟大家生活中提及的不一样。 难捱 第81节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大概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桥牌是两人对两人的四人牌戏,目前国内很多高校甚至初高中都有桥牌集训队和桥牌比赛,每年都会举报高校桥牌巡回赛等等。 桥牌是一种文明、竞技性很强的不分年龄段的智力性游戏。桥牌已经成为2012年夏季奥运会表演项目和2007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此段为百度) 第48章 [祁妙:你之前喜欢过谁?] [祁妙:他怎么会断定你有喜欢过别人呢, 你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程尔看着祁妙的消息,也感到纳闷。 她明明就是喜欢贺让骁啊。 可贺让骁笃定地认为她还有其他喜欢的人。 他那委屈控诉的眼神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大恶人。 [er:我没有,他是突然问的。] [祁妙:他能问出口, 说明这件事情在他心中酝酿很久了, 你得往以前想。肯定有迹可循。] [祁妙:啧,好像看看学神吃醋啥样。] 正在程尔一筹莫展时,祁妙发来消息。 [祁妙:我去试探了林澈,咱们唱歌那天,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吗?林澈说那天贺让骁心情挺差的。] 那天贺建明从楼上摔下去了。 [祁妙:啊啊啊啊啊,林澈说那天贺让骁和同学看见谁跟你表白了,谁啊?] 表白, 程尔拿着手机沉默片刻, 她的思路一下清晰。 唱歌那天有个同学跟她表白,她为了拒绝别人坦白了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贺让骁听见了,那天心情突然变差, 然后离开…… 误会她有喜欢的人,所以冷着她,还说没那个意思别招他啊。 贺让骁睡得不沉, 房门打开时, 他本能地睁开眼。很快意识到房间里睡着的是程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手故意懒散地垂下,侧过头看向她。 弯月悬在天边,些许清辉洒在地板上。 “贺让骁。”她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蹲下。 视线摸索着他的眉眼。 他虽然躺着, 但仍旧要抬起视线看她, 到底知不知道大半夜蹲在她面前有多危险。 “睡不着?”他嗓音倦哑。 “你是不是偷听别人给我告白了啊?”她眨了眨眼。 光是想想贺让骁误会而黯然神伤,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泡进蜜池。 原来贺让骁那么早就喜欢她了。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沉,几乎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但她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会看向她。 周遭都是静的,贺让骁没说话。 仿佛无声的对峙着。 脚尖又往前挪点,抵在了沙发边缘,进无可进时,她用低声却无害的声音控诉,“你听了当了真,心情差还不理我。” “我没有。”这声儿更哑,还有底气不足。 程尔却笑了出来,弯弯着唇,“你还恼羞成怒。” 贺让骁深深看着她,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浑身沾满他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大半夜跑他面前激他,停了两息,他伸手,微微用力捏住她脸颊。 他抬起上半身,两人一下挨得很近,呼吸潮湿的交织,侵略感极强。 她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先乱,耳畔只剩下他有些危险的声音, “你是不是真觉着我不会欺负你啊?” 手指的热意源源不断传到脸上,程尔觉着脸和耳朵烫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挣开,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不让说。”他浑不讲理。 她犹豫了几秒,刚要说话,大手滑下来捂住她嘴,“闭嘴,回去睡觉。” 程尔偷笑,他还笑话她是胆小鬼,明明他也是。 连她的话都不敢听。 她几乎是被他推回房间的,松手的同时,房门也带上。 她又回到了弥漫着他气息的房间。 这夜贺让骁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正在回想他前一天去找林星里。 在喜欢程尔这件事上,林星里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但他就是莫名不爽。 躁郁还没平复,他胸腔的灼热卷土重来,心尖烧得滚烫。 几秒前,程尔发来消息。 [小骗子:骗人的,以前现在都只有一个。] 又跟了一句。 [小骗子:我的男朋友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啊] * 秋季学习过得挺快。 自从升高三之后,周六整天都要上课,时间变得格外紧迫。 程尔和贺让骁每天中午都去周寄那吃饭,然后趴着睡会儿,再回学校上课。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睡不醒的觉。 大家都好忙碌。 夏池也和周寄和好了,成天待在周寄店里。 大家开玩笑叫她老板娘,周寄也只是冷冷瞥一眼,不再反驳。有不知情的客人找夏池也要微信,会被周寄毫不客气臭骂一顿。 程尔有时会笑,周老板明明很护着夏池也,嘴比心硬。 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夏池也好好谈恋爱。 贺让骁评价:“就算周寄人进了火葬场,他全身其他部分都化成灰了,那两片嘴还会完好无损。” 程尔听着不对劲,琢磨下,“那不是鸭子吗?” 他哼笑:“有区别吗?” 秋季运动会后第二周,迎来林澈生日。 他特地挑了个周末,大家一起在他家聚。 林澈父母都是医生,忙得天旋地转管不着他。 生日这天,他买了很多零食饮料,还买了熟食和酒,打算院子里搞个自助烧烤。 屋子里三五成群,玩牌的、玩游戏的还有凑在一起聊天嗑瓜子的,一派热闹。 大家吃饱喝足,有人起哄玩游戏。 贺让骁坐在程尔旁边,被迫拉入游戏。 沙发上又挤了些人,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的半个肩膀几乎靠在他手臂上。 关了灯,大家只顾着玩游戏,谁也没发觉。 他低头看程尔,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同时也让她完全落入他臂弯。 程尔僵着不敢动,后背清晰感知少年炙热的体温,气息交融着。虽然不是第一次挨得近,但当着同学的面,她脸烫了起来。 刚要挪开些,腰上被一股力道带了下,她又靠回去。 她像是被抱住。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他说,“别动啊。” 游戏开始,第一轮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找在场的任意一个人在脸上画画,无论画什么被画的人都不能生气。 游戏规则一宣布,大家瞬间沸腾了。 一些暗戳戳的心思涌动着。 贺让骁收起手机,问程尔:“怕么?” 程尔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 第一轮游戏开始,祁妙故意输了比赛,大家起哄怪叫。 她不以为意,视线扫过全部人,故弄玄虚着,突然有个男生举手,“祁妙,找我帮你画呗。” 是体育委员。 林澈睨他,“哟,体委看不出来你还会画画啊。” 男生大大方方,也没不好意思。 将要起身,又听见林澈调侃,“祁妙还没说叫谁画,你第一轮就破坏规则啊。” 暗流涌动着,有人察觉出什么,就开始起哄,“你这么不高兴,你去给她画。” 林澈直直看着祁妙。 祁妙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点了体委的名字,余光里林澈脸色瞬间垮了。 她翘了翘嘴角,把彩色笔给体委。 难捱 第82节 体委个子高,站在祁妙面前,几乎挡住她视线,身上的气息也不容忽视。 她仰起视线看他,“你给我画好看点啊。” 体委点点头,在她闭上眼睛后,笔尖在她鼻子上游走,很快画了一个线团,像团腮红,怪可爱的。 “哟,体委对祁妙这么怜香惜玉啊。”有人嚎了一嗓子。 体委他笑了下,回了座位。 程尔偷看林澈,见他沉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 她悄悄给祁妙发消息,[er:刚刚体委给你画,林澈脸色变得很差,我刚觉他有点喜欢你的。] 祁妙低头打字。 [祁妙:不会的,他没有心。] 程尔沉默着,又偷偷看了眼林澈,尽管游戏第二轮开始了,他的脸色还没好,眉头紧皱着,未必真如祁妙说得那样不在乎。 还有可能,不自知。 一阵惊呼,将她拉回现实。贺让骁和祁妙同时输了。 两人又单独比,还是贺让骁输。 祁妙坐回程尔旁边,低声说贺让骁心思坏,肯定憋着坏水。 他拿起笔,懒懒挑选画画的人时,视线直接递给程尔。 所有目光集中过来,程尔愣了下,害羞地起身来到他面前。 “你低一点。”她说。 贺让骁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蕴着笑,“够不够啊?” 贺让骁的纵容太明显了,大家吹口哨起哄。 程尔轻轻画了一笔,大家都嫌太少了不够,她刚要合上笔盖,手腕被握住。 “再画点。画丑点。”他说。 被他圈过的肌肤滚烫,她哦了声,重新在他眼下画了朵小花。 “哎哟,程尔好心疼学神啊。” “就是就是,这哪是画丑啊。” 两人回到座位,他拿手机屏幕照着看,程尔真的心疼他,就画了那么一小点,丝毫不影响他帅气。 拇指不小心抹开相机,靠得很近的两张脸出现在镜头里。 程尔看着镜头里摆动的头,愣了下,心说贺让骁真好看,经得住原相机的考验。 “程尔——”他叫她。 她侧过脸,贺让骁按下拍摄。她侧脸看向他的那一幕,刚好被他捕捉保存。 毫无准备的她显得有点呆,眼睛睁得大大的,薄唇翕张,又有些可爱。 程尔觉着不好看,想他删掉。 贺让骁却不让,锁上手机收回口袋里,很轻地勾了下唇。 这天后来程尔输了好几次,脸上被贺让骁画了好几道,她也给他画了不少。 大有相爱相杀的架势。 越画越丑。 后来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他拿笔随意在手心画了个东西。 过后示意程尔伸左手,她乖乖张开手掌,他手背朝上盖过来。 “为什么要左手?” 轻轻地贴了下,温热的掌心一触即离开。 一个小小的爱心盖在手心,颜色红得艳丽,像一簇燃烧的小火苗。 她一下就笑了,低声说:“你好幼稚啊。” 真的好小公主。 贺让骁抬起倨傲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转着笔,懒懒笑了下,“学神亲自盖戳。不喜欢?” 程尔笑着盯着小爱心仔细看。 忽然想到了他们上台写题那次,他也画了爱心,心脏像是被击中一般,渗出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点点头,“要是能保存久点就好了。” “这么喜欢啊?”贺让骁有点意外,用笔戳了下她手心, “没了再给你画。” 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多。 后来大家都玩累了,不知道谁提议玩牌。 林澈提议让程尔教大家玩记牌游戏。 不知道怎么的,贺让骁不想玩这个游戏,他出门找了个安静地方打电话。 回来时,碰见程尔在门边跟夏池也语音。 他倚着墙看着她,视线是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尔转过身,跟他视线撞个正着,他也还是那副样子,懒散地没着急移开。 “夏夏姐要我帮她参谋给周老板送什么生日礼物。” 程尔走他身边,停下来。 贺让骁心不在焉嗯了声,偏过头,视线刚好落在她露出的小半锁骨,又细又凸出,白又晃眼。脸上的画已经洗掉了,肌肤白净泛红,他捏过,嫩嫩软软的。 他视线沉了沉,拉着她往旁边走。 林澈没见着贺让骁,追出去找人时。 程尔正和他躲在院子一角,后背贴着凹凸不平的墙边,脚跟抵着墙,腿软得有些要站不住。 心拼命地跳着。 这是一段无人经过的死角,从头顶墙壁上垂下来的大片植物恰好挡住两人身影。 他靠得近,头低着,手臂轻轻捏着她后颈。 视线在她唇瓣上碾过。 程尔睫毛抖得厉害,双手抠着墙皮,少女的裙摆被吹得紧贴着腿,勾勒一双笔直长腿。 心跳大得快要窒息时,耳边传来一声咋呼的叫喊, “我靠靠靠——你们——” 林澈脸色大变,后退两步看着墙边两人,顿时捂住双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贺让骁松开程尔,转身睨着林澈,脸上写满了被打扰的不爽。 林澈张开手指,从指缝偷看,有苦难言,“我真不是故意的。” 贺让骁冷静地嗤了声,“你要故意的,你死了。” 程尔有些无地自容,转过身面对着墙,心里还在发抖。 就在几秒前,贺让骁是想亲她的吧。 就差一点点。 她一边因为林澈撞破而窘迫,一边又暗自遗憾。 手指搭在唇上,脑子又乱又热。 可是,还是好遗憾啊。 “我不知道你们——”林澈还没完全回神,低骂了句,“靠,吓死我了。” “我们怎么了?”贺让骁嗓音有些迫人。 林澈一愣,听见他说:“你不是没看见没么。” 林澈连忙点头,“啊啊,是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程尔先一步回屋了。 林澈看看贺让骁,欲言又止。 贺让骁从手机里抬起视线,“ 说。” “你俩啥时候的事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开玩笑来着。”所以他没少开玩笑。 以前贺让骁会反驳,他就更来劲。 “你……你怎么能谈恋爱啊,我他妈好难受啊。比杀了我还难受。”林澈说。 “?”贺让骁不解看他。 “你都脱单了,我还没有,草,难受死了。”林澈哭丧着脸。 贺让骁嗤了声,“你在说什么屁话。” 幸好屋子里热闹一片,没人发觉异常。 程尔惊魂未定,刚坐下手机震了声。 [x公主:对不起啊,下次不会冲动了] [x公主:但我可能忍不住。] 作者有话说: 鹊鹊:让让你收敛点!!!(砸桌子) www谁来给鹊鹊画个小心心。 —— 难捱 第83节 本章掉落100个红包。 第49章 这个生日一直过到晚上。 自从下午被林澈撞破后, 程尔一直感觉不自在,好几次她都感觉林澈偷偷打量她和贺让骁。 贺让骁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只是他不再像之前跟她挨得很近, 但也不会离太远,中间总会隔一两个人避嫌。 晚上林澈打开投影仪,给大家找了部喜剧片播放。 大家零散地坐在地毯上,莹白的光照在地板上, 照亮一张张青春蓬勃的脸。 贺让骁后背倚着沙发,曲着一条腿在玩建房子的游戏,林澈拿来冰饮, 往他旁边坐, 视线却瞄到他手机上。 “啧啧啧,这个游戏有这么好玩吗?” 他下巴朝程尔那边抬了下,“干嘛不坐一起了啊。” 贺让骁斜斜瞥他一眼,眼神在说闭嘴, 林澈悻悻然揉了下鼻子,有些害臊,捂着嘴低声问, “骁哥, 你怎么会知道程尔喜欢你啊?” 贺让骁看傻子一样看他,“我蠢?” “不是。你怎么会谈呢?”林澈越说越糊涂,词不达意,着急的比划, “我的意思是周老板也单身, 你哪来的经验?” 贺让骁等他说完, 嗤笑声, “你当我那么多小小姐白看啊?” 林澈恍惚了几秒钟,“靠,你骚!” 贺让骁把林澈搭在他肩膀的爪子扒拉下来,扯了扯嘴角,“有家有室的人,少跟我拉拉扯扯。” 林澈:“……” 他又垂下头玩游戏,将牛奶装好用飞机运走,然后去收拾成熟的草莓。 林澈偏头看了会儿,实在觉着无聊,见他乐此不疲,不禁问他:“靠,无聊死了,这电影很好看的,你怎么不看啊?” 贺让骁头也没抬,兴致缺缺,“不好看。” “这还不好看啊?” 这个电影可是今年的票房王呢。 贺让骁冷淡嗯了声,这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程尔陪他看的任何一部。 程尔很会找电影,每次找的都对他的胃口,而且—— 只想跟程尔一起看。 电影过半,好几个男生坐不住了,悄悄摸地挪到沙发边打开游戏,嘀嘀咕咕着。 贺让骁被吵得皱眉,视线抬起看了眼认真盯着屏幕的程尔,又偏过视线去看打游戏的人,一只手肘搭在沙发上,模样很懒。 那几个人满脸亢奋,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 在玩什么扣篮游戏。 林澈也挪过来,凑到他们一起,又来扯贺让骁一起玩。 贺让骁对这种游戏不感冒。 但他视线一下就扫了林澈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玩偶,是个粉色的绒布的小兔子。 小兔子四仰八叉地装在口袋里,两条腿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是从生日礼盒里面拆出来的,之前程尔盯着看了很久,好像很喜欢。 他拍了下林澈,“玩。老规矩三个球。” 林澈斗志昂扬,笑着说:“这游戏我就没输过。” 贺让骁默不作声,垂着头,点开软件,输入游戏名称之后,按下开始键,游戏便开始加载。 大公司制作的游戏还原度很高,画面清晰,犹如身临球场。 贺让骁调整好投球模式,先试了一把,准心歪了,篮球砸在篮筐飞了出去。 林澈见状哼哧哼哧笑,“骁哥,这次我真没办法让你。” 贺让骁薄唇勾了下,指腹在屏幕上抹了下。 林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忽然兴起说谁要是输了就去所有人面前跳热舞。 这个赌注够大的。 贺让骁拉起眼尾看他,“你确定?” “你这什么表情。我才不会跳。” “你不跳,我跳?” 几分钟后,男生们爆发一声兴奋的低吼,引得其他女生转身看他们。 男生们猴急狗跳的闹成一团。 林澈的笑容僵在嘴角,瞬间怒骂,“靠,还能这样?” 悲伤来得太快! “……骁哥,你是不是充钱了?”贺让骁的分数怎么能比他还高。 贺让骁随意笑了下,“你菜怪谁。” “……” 搬石头砸自己脚,林澈受不了这个委屈。 他是不可能跳热舞的。 其他几个围观男生,将林澈驾到大屏幕前,宣布林澈要为大家热舞一曲。 女生们疯狂起哄,祁妙拿手机准备拍视频。 林澈捂着脸,一副不活的样子给大家跳宅舞。 现场闹成一片,后来他干脆放开了,跳得停不下来。 从林澈家出来。 夜晚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程尔笑得还没缓过来,手机又接连震动,是祁妙将林澈跳舞的视频发到了群里。 程尔点开一条给贺让骁看,“你们赌什么了,他输这么惨。” 贺让骁单手插着兜,神态散散,他说:“篮球。” 程尔点点头,关掉视频,又小声说:“其实——” 她偷偷去看贺让骁,“我还蛮想看你跳的。” 贺让骁脸转过来,视线与她的撞上,沉默的眼神分明在问你认真的。 “如果,今天你要输了,会跳吗?” “不。”他说。 “啊,输了不跳,那岂不是耍赖。” 贺让骁哼笑,“我赢了比赛,你好像很遗憾。就这么想看?” 程尔眨眨眼,“真的很想。” 他手掐着她脸,转过去看路,推着她往前走,“想都别想。” 程尔的脸被捏得鼓鼓的,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掉下一只兔子,贴在鼻尖晃了晃。 粉色的,绒布的。 程尔睁大眼,顿时不说话了,伸手去够他手指上的小兔子,他却像逗小孩似的举高不给她。 他本来就高,举起手更高,程尔垫脚够了几下没够着,倒是差点摔倒。 他将人接住,主动送上小兔子。 “这不是林澈的吗?”她捧着兔子,惊喜地看他。 漆黑的眼睛里闪着莹亮的光。 看来兔子他要对了。 他收回手插进口袋,散漫的嗓音透着隐隐得意,“战利品。” 林澈跟他赌球那一局,不光输了跳宅舞,还输掉了兔子。 林澈特别不理解贺让骁怎么会喜欢兔子这种东西,随手就丢给他。 贺让骁拿起来放口袋里,宝贝似放好。 程尔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兔子,拇指爱不释手的抚摸。 “送我了吗?” 贺让骁比她慢一步,声音在后面传来, “不然呢?你想我后悔收回去?” 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兔子,程尔高兴坏了。 回家路上的话都变多了。 一直到春荫街,程尔抿着唇不说话了。 四周很静,夜风轻轻吹着,随着天气变化,虫鸣声越来越少。 “怎么了?” 贺让骁发现程尔一直盯着地上看。 程尔摇头,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春荫街两道的路灯昏暗,飞虫在路灯下绕成团,密密麻麻的。 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两边什么都没有。 难捱 第84节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是谁她不知道。 对方很警惕。 但是她真的看见了那个影子了。 贺让骁眸色沉了沉,将她脸转过来,护在怀里,扣着后颈拉着她上楼。 靠着高大温热的身体,程尔紧张的情绪被抚慰,她深呼吸着,然后往他怀里埋了点。 头顶传来他低低的轻笑,整个人又被他搂紧了些。 衣服上的洗涤剂香味蹭在鼻尖,磨得她脸都红了。 贺让骁接过钥匙开门,先将她推进屋内,自己转身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一双黑眸沉得厉害。 程尔趴在门边,叫他名字,“别看了。” 贺让骁嗯了声,收回视线回房间,落下反锁,同时又搬了把椅子抵着门。 程尔还是害怕,洗漱完不敢回房间。 贺让骁刚洗完澡,身上水汽很重,他的肌肤真的很容易红,喉结那儿又红了一块儿,像是按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他用毛巾擦了擦,在她身边坐下。 视线瞥过去看程尔,她窝在沙发里写试卷,身上穿着松松软软的睡衣,头发窝在颈侧,好几根折在锁骨那儿,刚洗过澡的香味很浓。 无声无息地往他喉咙里缠。 他就那么站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灯光不太明亮,她也没真的写题,少女发红的耳尖早将她情绪出卖。 他眸光有点沉,起身抽走她的试卷,随手丢在矮几上。 猝不及防的,吓得程尔轻轻一抖,慌慌张张抬起眼睫。 他放下毛巾,歪着头观察她,眼底趣味很浓,“你睡这儿,让我睡哪儿?” “我害怕。”她捡起抱枕枕在胸口,下巴压在上面看着他。 乖巧又诚恳。 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回,“我睡客厅都不害怕。” 程尔温吞说:“你都能从窗户跳下去。万一那人从窗户爬进来呢。” 他家是二楼。 当然可以从露台往下跳。 贺让骁笑了,舌尖顶了下腮,没忍住笑话女朋友,“他要真从窗户爬进来,那肯定是蜘蛛侠。” 程尔撇撇嘴。 她知道贺让骁在这种事情上,比较有原则。 下午想吻她分明就是意外。 她收起心思,放下抱枕,踩着拖鞋离开。 刚走了两步,手腕被握住,整个人被拉着走回房间,脚步相绊,碰到床脚差点摔倒,又被大手捞住,推着坐在床上。 然后看着他锁上门,抖开薄毯铺在地上,躺了上去。天气都转凉了,他还用着那床薄毯,一点也不害怕冷。 他仰面躺着,视线自下而上看着她,“睡觉。” 程尔踢掉拖鞋,爬上床,慢吞吞抖开被子。 狭小的房间内没有开窗,不流动的空气里仿佛沾满了他的气息。 混合着沐浴液的香气,很重。 她躺着玩了会儿小兔子,又动作轻缓地爬到床边,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 贺让骁安静地睡着,阖着双眼,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贺让骁。做个好梦啊。”她默默地说。 * 自从步入高三后,黄彬越来越变本加厉。 早自习提早半个小时进教室,课桌上不让堆书,各科试卷雪花般的发下来,压根没地方放,教室里一片狼藉。 程尔先进教室,贺让骁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小笼包。 他坐下,程尔默契地接过小笼包,埋头往嘴里塞了一个。 他们那个位置太容易被黄彬偷看,贺让骁主动侧身替她挡着,视线刚好瞥见那个小兔子。 他看了会儿,用手去勾,被她眼疾手快按住。 这个兔子来头太大了,但凡有人发现,就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程尔真不怕啊。 他眯了眯眼眸,轻轻啧了声。 一道沉沉的有点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贺让骁拍了下程尔,“老班来了。” 程尔赶紧将包子塞进座位,低着头翻着书,假装在背书。 贺让骁不紧不慢坐正,随便翻开一页,姿态闲散随意,丝毫也不害怕黄彬。 黄彬从后门进来,环视教室,视线又落在贺让骁身上。 对于他准时出现在早自习,他倍感欣慰。 但是走了两步停下,皱着眉大声呵斥,“谁又在教室吃早餐了?” 在教室吃早餐人还真不少。 这会儿没跟敢吭声。 黄彬说不承认,他就挨个课桌查,查到了今天就在教室外面站着看书。 还是没人吭声。 他气冲冲往讲台走,脚还没迈上讲台,噌地一声巨响,在他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见贺让骁懒散地起身,一只手居然还恶劣地按着程尔。 黄彬气鼓鼓盯着他,然后贺让骁在他的眼皮子下,拿了本语文书去了走廊。 高瘦挺拔的少年,站在走廊上,捧着书翻着。 黄彬背着手踱到他身边,语重心长一顿教训,隔着一扇窗都能看见他唾沫星子横飞。 但贺让骁懒散地站着,少年倨傲,恣意,像教室外一棵挺拔的梧桐树。 祁妙小声说:“学神真带劲啊,他也太宠了吧。” 程尔要她别说了。 祁妙撇嘴,又问:“包子还有吗,给我来个。” 程尔一边盯着黄彬,一边心惊肉跳地给祁妙转移包子。 贺让骁在走廊站了一整节早自习。 下了课,他卷起书,懒洋洋活动着肩膀回教室,天气越来越凉,他的衣服上沾染了晨露的冷意。 丢下书,林澈欠欠地凑过来,“啧,骁哥你好香啊。” 贺让骁冷眼瞧他,觉着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垂着眼皮懒得接。 见贺让骁不接招,林澈就更起劲儿,撞他胳膊,“恋爱的味道。你说是不是?” “啊!”林澈被掐住了后颈,他的手冰凉,动得林澈缩着脖子叫唤,“我错了错了。” 贺让骁松开他,坐下后仰着在课桌找书,几秒后抬头,“干嘛?” 林澈磨磨蹭蹭坐下,双手比划了一下,心一横说:“《小小姐》借我看看呗。” 贺让骁好整以暇打量他一眼,摇头。 “骁哥,你这什么表情啊?” 两人说话间,程尔和祁妙回来,林澈悻悻地回座位。 程尔将早餐放到他桌上,贺让骁拿起温豆浆,戳上吸管一口气喝完,捏扁了包装盒扔进垃圾桶。 然后软趴趴倒在课桌上补觉。 高三太缺觉了,哪怕就睡十分钟也觉着幸福。 程尔看看他搭在课桌上的手,视线滑到垂着的手腕,看了会儿,也慢慢趴下。 她的脸朝贺让骁那边侧着,刚好能看见他手臂没有遮挡严实的鼻尖还有闭上的眼睫。 他眼皮上的那道细线更明显了。 看着看着,她手往他那边挪,两人中间没有堆书,很快手臂便挨着手臂。 桌子太小了,就算同桌挨着手臂睡觉也是常事,程尔放心大胆地盯着他看。 殊不知,她看得正入神时,贺让骁忽然睁开眼。 眼眸又黑又浓,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 程尔呆滞了两秒钟,反应过来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过脸,假装朝另一边趴着。 只是头还没挨着手臂,就被搭在后颈的手强迫着再次转回去跟他对视。 程尔慌慌张张的,视线四处乱瞟,下一秒,就被贺让骁立起来的书挡住。 “偷看什么呢?”他困得厉害,嗓音沙哑问她。 程尔觉着他碰过的那块儿烧起来了,好烫好烫。 心跳也很快。 “我没有。” 难捱 第85节 被光明正大地抓着,又是在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教室,她既紧张又羞涩,压根不敢承认。 贺让骁放开手,随意搭在课桌边缘,困倦的视线有些散,眸光却格外烫人。 四周的风都好像静止,被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占据着。 他的手指抬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了下,忽然凑她耳边,像说悄悄话, “免费看,想看多久都行。” * 晚自习时,天气突变,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 光线昏沉,教室里气氛也有些沉闷。 正在进行数学随堂小考,只有三十道选择题那种。 程尔安安静静地写题,贺让骁就不规矩多了,敞开一条腿支在走道,斜着身子坐着,手搭在试卷上,握着笔转一会儿又写一会儿,全程显得格外轻松。 黄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回试题上。 写题时间结束后,黄彬边拢试卷,边通知数学竞赛的事情。 比赛是市里面承办的,各个学校学生需要在a中比,因此学校带队老师和选手需要去主办方订好的酒店入住。 赛程两天。 通知一下来,林澈羡慕得不行,“靠,两天不用上课啊,还能公费出去玩,好爽啊。” 贺让骁提着嘴角,慢条斯理回,“你玩出个奖杯来看看?” 他对参赛习以为常,出去别的学校比赛更是常事,情绪没什么起伏。 程尔低声问他,“我们会是老班带队吗?” 贺让骁说不一定,每次带队老师都是从数学组抽调的,但他希望不是黄彬。 但接下来黄彬宣布自己是带队老师时,贺让骁闭了下眼。 忽地——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教室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同学们拍着桌子庆贺。 黄彬的命令已经失效。 乌黑的教室里乱作一团,隔壁班甚至有人跑出教室大喊大叫,兴奋得不知道怎么表达。 祁妙转过身找程尔说话。 她的同桌忽然来了兴致,说要给他们讲个停电的鬼故事。 程尔是拒绝听的,但是同桌表达欲实在旺盛,神秘兮兮地讲了起来。 天空的白光照亮教室,也照亮同桌那张神秘兮兮的脸,她握着笔,让程尔觉着她的表情有点吓人。 “你不害怕吗?”程尔发觉贺让骁没什么动静。 还挺感兴趣似的。 没听见回答,程尔凑过去一些,看见贺让骁抱着双臂,耳朵里塞着两团卫生纸。 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她没忍住笑了,公主太胆小,鬼故事都不敢听。 程尔笑眯眯抽掉他耳朵里纸团,他忽然睁开眼。 同桌刚讲到很恐怖的吃手指的时候,一道惊雷炸起。 大家都吓一跳,程尔凳子滑了下,整个人往后仰,贺让骁听见动静,扣住她手拉回来,避免摔倒。 力道有点大,猝不及防的,他没把握好,程尔一下扑到他怀里。 手肘撑在胸口,心跳在手心里压着,程尔呼吸变得很重。 眼前一片漆黑,她却感觉贺让骁在看她,眼神炙热滚烫。 浓郁的水汽从窗户里扑进来,钻入了呼吸,就连换气都变得艰涩。 想到两人现在的情形。 她面红耳赤地挣开他,坐回凳子上。 “你俩在干啥?”祁妙问。 程尔摇头,下一秒耳朵像是被烫了下,她听见他说, “下次啊,扑准点。” 他顿了下,声儿吊人胃口似的拖很长, “免得我分心。” 作者有话说: 扑准点,该往哪儿扑呢? —— 抱歉,今天有点卡,来迟了点。 第50章 黑板顶端的正中间有个红色的高考倒计时。 数字每天都在变从300递减到了200多, 时间越来越紧凑。 课桌上的试卷越垒越高,各个科目堆在一起像坐小山。步入高三之后,老师总是很忙, 皱着眉头, 嘴上总挂着一句:“数数你的试卷有没有漏掉。” 嘉城的秋天太短,一场秋雨过后毫无预兆地变冷。 贺让骁待在教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不是睡觉就是写题,偶尔跟林澈去打篮球, 回来就会被黄彬抓着训斥。 后来下了课也不跑去占场地,程尔觉着他越来越像一只猫,怕冷的猫, 冲锋衣外套拉到顶, 锁住喉咙和后颈,袖口箍着手腕还不够,手指也要缩进袖子里。 程尔去办公室领了试卷回来,按照组分发下去, 视线扫了一眼安静睡着的贺让骁,抿了抿唇。 她刚座位走,林澈刚去厕所回来, 手上湿漉漉的, 他看见贺让骁睡着,突然起了坏心,走到他旁边停下。 坏心眼似的伸出双手,故意朝他脖子里甩水。 贺让骁感觉后颈被碰了下, 力道挺明显, 耳边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好像是程尔在说什么。 他睁开眼的同时一把按住后颈, 没醒透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未收敛的冷戾。 眼风扫过时,还挺迫人的,林澈赔笑说:“骁哥,我就是闹着玩。” 贺让骁移眼,看了眼按着的手,是程尔的。 程尔低声说林澈,“他睡得好好的 ,你非把他弄醒。” 视线往下,落在被他紧紧捏着的手腕,那儿皮肤白,不经捏,他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了点,指下就有些泛红。 她在护着他啊。 不知道怎么的,心特别痒,特别想抱她。 “我哪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林澈也吓到了,在校服上蹭干了水。 祁妙倚着桌子看热闹,幸灾乐祸一句:“活该。” 林澈没想到祁妙也说他,他伸手去抢祁妙的杂志,没想到被祁妙同桌坐直了拦了下。 同桌一本正经护着祁妙,“班主任说教室里不能打闹。” 祁妙得意朝他吐舌头。 林澈嗤笑声,对祁妙同桌说:“班主任说你努力就能考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考。” 闹腾一通,林澈回到座位上,捞出书重重扔在课桌上,看起来气得不轻。 程尔问祁妙,“他没事吧?” 祁妙说:“气死他得了。” 手腕又被捏了一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贺让骁手没松,他俩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的掌心护着他后颈。 “捏疼了没?”贺让骁松开手,被他捏过的地方肤色比旁边要深一点。 有点惹眼。 “这么护着我啊?” 贺让骁的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他说好感动啊。 程尔坐下,收回手腕,手指挨了挨被他捏过的地方,心尖又烫了起来。 怎么办。 呼吸都是烫的。 “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贺让骁没醒透,耷拉着眼皮,睫毛在手臂上蹭的,论七八糟地支着,眼神散的不知道往哪里看。 “有点。”他嗓音也哑,像是砂纸磨过,说完还咳嗽两声。 程尔移眼看他,见他咳嗽个没完,不像是呛到那种,又伸手去碰他的手背。 贺让骁愣住,视线晃到她身上,“干嘛?”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脸都咳得有点红了,他从课桌里勾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了一口。 咳嗽终于平息,他有些不太精神的拧瓶盖。 “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他的手不太热,但程尔觉着症状就是感冒了。 贺让骁沙哑着嗓子说:“可能吧。” 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生病,愣了会儿,又枕着手趴下要睡,程尔从课桌找出体温计,塞给贺让骁。 难捱 第86节 “你先量个体温,感冒了要吃药的。” 不知道他是生病了没力气,还是故意的,手臂软软地垂着,程尔把温度计塞他手里,他吊儿郎当地捏着晃,就是不往腋下放。 程尔伸手来夺,他就笑,漆黑湿润的眼角有些粉,笑得痞痞的坏坏的,有些勾人。 程尔经不住他这么看,坐端正了,开始翻作业,等贺让骁玩够了,会自己测量的。 几秒后,贺让骁乖乖将温度计放进衣服里,闭着眼趴在桌上。 这一趴就睡到了中午放学。 中途老师过来问,程尔都以感冒发烧为由掩盖过去了。 回周寄那儿吃饭时,程尔临时去了趟药店,回来时正巧碰着贺让骁坐在大厅里,歪着头瞧着她。 她手指捏了下塑料袋,朝他走去,“感冒了先吃药。” 周寄从楼上下来,嘿嘿笑了声,扬起下巴说:“吃药之前先吃饭。” 贺让骁淡淡瞥他,接过塑料袋勾在手上,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那次程尔生病,病恹恹趴在桌上,他当时什么都来不想,本能地起身跑去校医务室,当医生问及症状时,才觉着自己有点魔怔了。 转身就去小商店买了袋冰水欲盖弥彰,后来那盒感冒药,隔了一天才给她。 手指勾着塑料袋绕了绕,他起身去接水,拆开包装袋冲了袋冲剂喝下。 周寄偷偷瞧着这一幕,撞了下程尔胳膊,低声说:“ 以前就算感冒要死了,他也不会吃药。小小年纪妻管严。” “……” 贺让骁放下杯子,转过来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他走过去,手往程尔肩膀一搭,把人推着往院子里去。 “他脑子不太好。你少跟她交头接耳。” 周寄骂了句,“我看你是嫉妒。” 今天阿姨做了红烧肉还有炸丸子,贺让骁拆了双筷子递给程尔,自己又够了一双筷子,懒懒抬眼看周寄,“嫉妒什么?” 周寄哼笑,“当然是跟程尔妹妹无话不说。” “……” 贺让骁倒是嫉妒这个,但他偏不让周寄得逞,“你什么时候成她姐妹了?” “夏夏姐知道吗?” 周寄咬着牙,愣是半天没想到反驳的话,抽了支烟咬着,气哼哼离开厨房。 手机响了几声,周寄接了起来。 程尔隔着门玻璃门看着周寄一手捏着烟,一手拿着手机,应该是夏池也打来的,他哼哼两声,“吃个屁,他天天只知道气我。” “随便,你爱来不来。” 没讲几句,他就挂了电话,重新将烟送回嘴里,玄白的烟雾从指尖飘了出来。 “周老板生气了啊?程尔悄悄问贺让骁。 贺让骁放下筷子,拉开玻璃门,冷风裹着烟味儿飘进来,他搭住周寄肩膀,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周寄侧身抬腿踹他。 “夏夏姐问你们明天放假要不要一起玩?”周寄脸色终于好转,说话态度也软了些。 贺让骁感冒着没什么精神,视线在程尔身上晃了眼,抬了抬下巴,问她:“你想要一起玩吗?” 其实程尔想问他们陪周寄和夏池也真的不是当电灯泡吗,但贺让骁好像没理解,她抿了抿唇说:“明天上午我要去趟汪姨家,下午有空。” 周寄一听乐了,“正好,上午雷也打不醒我,那就中午一起吃饭。” 程尔看看贺让骁,点点头,“好。” 两人坐在公交车最后,空空一排,手臂挨着手臂。 旁人看不出来端倪。 贺让骁拿着手机回消息,程尔瞥见他好几次点开泡芙又退出,泡芙上似乎很多消息,他都不看的。 程尔暗暗地贺让骁真的太优秀了,坦荡又懂分寸,这样的少年太招女孩喜欢,她的潜在情敌好多哦。 而且他之前明明亲口说得喜欢甜妹,怎么喜欢她呢? 程尔总忍不住想看贺让骁,她怕被他发现,就盯着玻璃窗,上面清晰地印着他的脸。 还有他手机上那些标红未读的消息。 似乎有满满一整页。 她胡思乱想了会儿,很快意识到这种患得患失情绪不好,不能沉浸在这种坏情绪里。 她捧着脸揉了揉,一转头就发现贺让骁盯着自己看。 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贺让骁歪着身子,闲闲地盯着她,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收起手机,没忍住又笑了声,“你知不知道你多可爱啊。” 程尔还愣愣地捧着脸,反应过来,放下手,“你不许说了。” 贺让骁就真不说了,只是看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拍下来了。”他故意骗她。 不可能吧,程尔商量说:“你能不能删掉啊。” “这么怕我拍啊,小耳朵你害羞了是吗?”他嗓音清冷又欠,带着几分逗人玩的揶揄。 “我又不上相,肯定不好看。”她说。 贺让骁不这么觉着,林澈生日那天拍得那张照片,早被他看过几十次,还悄悄设置成了他们的聊天背景。 他觉着没人比程尔更好看的了,光是那双眼睛看着他,他胸腔就灼烫。 总想做点什么坏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车窗,落在两人的腿上。 程尔的半边手臂被晒着,贺让骁往里挪了个位置,扯着程尔往里挪,避开了阳光直晒。 静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声,“你求求我,我就答应删。” 程尔仓促抬头,视线跟他相碰了一秒钟,心里涌起些燥热,比阳光灼晒还要热。 “怎么求啊?” 她声音低低的弱弱的,有些被欺负的可怜劲儿,可勾人了。 贺让骁视线在她脸上游离,眸光暗下去,喉结也缓慢地滚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之前的样子。 “你……” 他的话音几乎和公交到站播报同时响起,交叠着,被清脆高亢的机械声和走动的人群声盖住。 “你说什么啊?”一阵吵闹,程尔没听清他的话。 他们随着人群下车,贺让骁顺手插在口袋里,舌尖顶了下口腔,没说话。 他越是不说话,程尔越是好奇。 经过巷子,贺让骁慢条斯理走着,程尔跟在旁边磨磨蹭蹭,落下一段,跑两步又追上来。 “你刚刚在车上说什么啊?”她太好奇了,抓心挠肝的感觉。 “想知道啊?”他停下脚步。 程尔点头,听见他说:“你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 桦川每个月有一个周日放假。 程尔一早起床去汪姨家,没想到汪姨上大学的儿子,从外地回来了。 吃过饭,汪姨非要让她儿子开车送程尔回家。 推辞再三,男生拿起车钥匙,笑着说:“走吧,要是不送你,我妈能念叨一整天。” 汪姨拍他肩膀,男生很高,看起来长期运动,身体线条比较挺拔利落。程尔站在他面前,有些小小的一只。 程尔点点头,跟着男生出门。 “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等到了市区,程尔对男生客气说。 男生双手握着方向盘,姿态很放松,笑着说:“你就说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就行。” “不用的,你把我随便放下就行。” 男生没再坚持,在下个路口将她放下,程尔松了口气,转身往公交站台去。 周寄发消息来说他跟贺让骁在巢,让程尔直接过去。 距离上一次来巢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好像装修了一些,前台的风格变化了些,新的兼职也是她不认识的了。 程尔没打招呼,径直朝着周寄发的座位找去,她记得贺让骁好像有强迫症,喜欢双数,每次来坐的号都是双的,而且要坐双人位。 程尔凭着他的偏好,果然看见了两人,他陷在沙发里,后背松散地倚着,双手搭在键盘上,点开一个对话框,敲几下键盘,然后关掉再点开一个,又回复一句关掉。 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他打开一个界面,手指拨开键盘旁的耳机,手懒懒的搭着键盘,快速敲动。 程尔悄无声息走到他背后,周寄刚扯下耳机打算跟他说什么,视线一下瞥到程尔,偏头比了个嘘。 程尔了然点头,她悄悄挪到两人中间,视线移到贺让骁的屏幕上。 贺让骁还没察觉,注意力放在键盘上,一排排字符在屏幕赫然排列,程尔看不太懂,但她知道贺让骁以前经常弄这个。 右下角的泡芙闪烁不停,不少人找他,他再次停下来,点开泡芙,弹出一个聊天群。 贺让骁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bug 2.0已经修复] 程尔正看着陌生,然后她看清了贺让骁的名字——泡芙运行员 程尔心抖了下,她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之前泡芙每次公告、每次更新都是这个名字在发布的,他的名字后面还会跟一个蓝色的官方认证。 贺让骁使用者泡芙管理员的名字,也就是说他是泡芙的人,她快速头脑风暴,将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重新拾起来,一番信息提炼,程尔得出结果。 贺让骁往后伸手按脖子,程尔手痒,故意伸手悬在他后颈处。 难捱 第87节 他手碰到一个温热的类似手掌的东西,吓得弹起来转身,撑着椅子脸上拧着怒气,看清是程尔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来的啊?”他拉着程尔手腕,让她远离周寄,又起身让程尔坐沙发,他到旁边站着。 “不会耽误你吗?”程尔问。 周寄手里撩着支烟,笑得贱兮兮,“他忙个屁啊,你在给你写情书。” 程尔没反应过来。 贺让骁按着周寄夺走他的烟,用力按灭丢进烟灰缸,又去捶他,叫他别瞎说话。 周寄怕了,骂了句他妈的兔崽子,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多言。 半晌后,他捞起烟盒,识趣地出去抽烟解闷。 双人卡座是长双人沙发,程尔坐了一点位置,贺让骁就在她旁边坐下,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交错着的坐姿看起来有点像抱着。 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周寄的烟味有点重,两个人腿挨着腿坐得近了,他身上的味道就跟更近了点,程尔拘谨地坐着,双腿并拢,屏幕休眠,瞬间暗下来。 贺让骁没玩手机,视线一直盯着她后颈,若有所思。 程尔感觉后颈那块儿有团伙似的,出了汗。 四周不算安静,键盘声此起彼伏。 不过幸好没有上次那种让人难捱的暧昧的声音,但那次的画面猝不及防浮现眼前,程尔感觉心跳得不正常,呼吸有点重。 贺让骁挪了下,她也跟着紧张挪动,手指碰到了鼠标,唤醒了屏幕。 荧蓝色的光线瞬间投射在两人身上,屏保是个热辣的动漫比基尼美女趴在地上,笔直的双腿翘着,怎么看都觉着色气。 尽管知道这是网吧统一设定的,但程尔没想到贺让骁好整以暇盯着屏幕。 她匆忙按了下鼠标,界面终于回归正常的。 泡芙还在闪动,程尔说:“有人找你。” 贺让骁松开手,往前点,漆黑的眼睛凑过来,趣味很浓,“你想知道什么啊?” 程尔说没有啊。 “骗人。” 程尔才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泡芙是你做的吗?” 贺让骁顿了下,又了然的低笑着拖长尾音,“啊,就想知道这个啊?” 当然不是啊,听他的语气大概心情好,问什么都会回答。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别的。 “说实话。”他看过来的视线有些迫人。 程尔盯着他松垮的衣领,大概是他姿势的缘故,露出一半漂亮锁骨,勾住她视线挪不动。 她缓慢地眨眼,却不太专心说:“你真的在给我写情书吗?” 可是他桌上没笔,也没纸。 静了好几秒,视野里锁骨靠过来,离眼睛更近了,她的视线抖了下。 话也改口,“我还没加过你泡芙好友呢。” 那么多女孩都加了他。 贺让骁又是一愣,抬眼,看她。 她的视线还一瞬不瞬盯着锁骨,又像是靠得太近不知道往哪里放。 走神也像在撩人。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从桌上够来手机,点开泡芙,递给程尔。 程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让骁掐住脸,迫使她扬起视线跟他对视,一点点危险再逼近。 屏幕再次熄灭,只有周寄对面投射来的一点光线。 昏昏沉沉。 她看清了黑色瞳孔里的影子,也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很短,气息交融,勾勾缠缠。 程尔像是呼吸不过来,又像是让他别靠近了,手指按上他的锁骨。 贺让骁停下没动了。 在想什么呢。 有色心,还有色胆,她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静了几秒钟,他低声说: “情书和加好友,你先要哪个?” 作者有话说: 哥哥、情书、加好友 要选哪个啊? 本章100个红包。 —— 第51章 “什么加好友?” 周寄在外面蹲着抽了三支烟, 掐着点算他们应该说完事儿了,抖了抖身上沾得冷意,哆哆嗦嗦走进来。 视线刚看过去, 就被贺让骁冷冷瞪住。 得, 他还是算错了,坏了人家好事。 他看着眼前两人的姿势,偏头咳嗽了声,竖着耳朵听两人挪开距离与沙发摩擦出的轻微动静。 细细密密的, 他一个外人都觉着暧昧味儿好浓。 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贺让骁,少年神态淡定,往扶手边靠, 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 只不过他后颈衣领没遮住的那块儿泄露点红。 周寄轻轻啧了声,心说贺让骁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其实他妈的纯得要死。 周寄都当电灯泡了,他就铁了心当到底, 站在沙发旁,手指敲了敲扶手,“什么好友?” 贺让骁冷着脸, 半垂着眼睫, 嗓音也低而含糊,“没什么。” 周寄说不说算了,又过了会儿抱怨夏池也怎么还没来,他给夏池也打了个电话, 冲周寄和程尔说:“我们先过去, 一个小时前就说要出门, 还在磨蹭, 真麻烦。” 程尔看着贺让骁忙完最后一点,心里一直盘旋着他之前的问题,要情书还是要加好友啊。 她一点也不想选,都想要,也不贪心吧。 贺让骁提交最后一次修改,确认通过后,直接退出后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压低了声问程尔,“想好了吗?” 他靠过来气息就扑了过来,心又拼命跳了起来。 “都想要。”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很笃定。 贺让骁静了几秒,然后低声笑了,他拿起手机山再次点开泡芙,递她面前,“贪心啊,小耳朵。” 程尔皱眉,“不可以吗?” 他是她男朋友,她全要也是光明正大的啊。 贺让骁把手机往她手里塞,告饶似的,语气还有点哄着,“没说不让,你别这个眼神看我。” 怪可怜的。 程尔轻轻“嗯”了声? 什么眼神啊。 谁知道,下一秒耳边贴着他嗓音,“不光不想给啊,还想欺负你。” 屏幕上的光照在脸上,程尔迟缓地眨了眨眼,她的脸已经红得藏不住了,水色蔓延到眼中,眸光变得潋滟。 她觉着今天的贺让骁好不正经啊。 他拿过她手机捏着她手指解锁,然后点开泡芙,扫了他好友加上。 手机重新放回手里时,界面已经跳到她跟贺让骁的聊天界面。 一条系统提示:[您已经和c++成为好朋友啦,快来一起聊天吧!] 这行文字让她有种梦回当初和他添加微信好友时的感觉,仿佛近在昨天。 手心振了下,程尔眼中再次出现一行字。 [c++:情书回去给你。] 程尔心跳得特别快,她看看屏幕,余光偷偷看贺让骁,手指尖都在发颤,发软。 她怕周寄看见了,又笑话。 手指搭着键盘飞快敲下一个字回复他, [嗯] 贺让骁手机亮了下没看,往外走时,他走在后面,懒散地迈着脚步,单手解开手机看着。 程尔又想到点别的,很快打消这种念头,她今天真的不能得寸进尺了。 走出巢,远离污浊的烟味,外面的空气变得清晰。 天气还算不错,太阳被浓厚云层遮了一半,稀疏的光线从树荫洒下,秋末的阳光失去毒辣,变得绵软而温柔。 周寄扯着贺让骁去开车,怕吃罚单,车停得有点远。 程尔站在门口树荫下等,视线随着周寄和贺让骁勾肩搭背走远。 四处张望时,手机忽然亮了亮。 是一条新的泡芙消息。 程尔还以为是one上线了发来的,她随手点开消息,竟然是贺让骁发来的。 难捱 第88节 脸上浮现红云,明明阳光也不强烈,她却热得好难呼吸。 手机上那几个字,烫心尖似的。 [c++:什么时候叫哥哥啊?] * “夏池也来了,我去接一下。” 周寄关掉手机起身,推开咖啡厅的门往外走。 程尔好奇的视线跟了他一路,下巴被手指捏着转回来,视线跟贺让骁的碰上,缓慢地眨了眨。 “看哪儿呢,你男朋友在这儿。” 程尔不好意思挣开他,指了指外面,“周老板这不是挺心疼夏夏姐吗。” 刚刚他们坐着玩手机,周寄虽然在跟贺让骁玩游戏,但隔几秒抬起眼往门外看,心不在焉的样子,生怕错过什么。 “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寄这人就是这样,长着一脸凶相,脾气又臭,身上那点痞气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混混,就算心里对人好,他这副态度让她形象大打折扣。 “夏夏姐和周老板真的很般配啊。” 一个野痞一个温柔,搭在一起还挺有看头。 程尔很喜欢夏池也,性格温温柔柔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明媚,说话温温吞吞,是那种被爱包围长大的女孩。 “你当他面说这个试试。”贺让骁哼笑声。 他的视线从手游分出来点,在她侧脸和耳下那块游离,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忽然松开屏幕,坐直了身体,手臂抵着扶手往她那边靠。 “高兴么?” 他视线看向落地窗外,周寄双手插兜,正在跟夏池也说什么。 夏池也笑得甜死了,眼睛弯弯的,特别满足。 程尔也看见了,意识分散了没听太明白,问他,“你说今天吗?” “嗯。” 程尔唇角扬起弧度,“很高兴啊。” 要是贺让骁不让她叫哥哥,会更高兴耶。 贺让骁的手从扶手下探过来,忽然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捏捏温热的指尖,然后大胆牵住。 周寄和夏池也说完话,两人已经往咖啡厅来了。 手被握得很紧,她轻轻抽了下根本抽不开,视线对上他痞坏故意的笑,心脏一圈圈收紧,心悸到发疼。 周寄已经拉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夏池也先走进来。 程尔心跳大得快要窒息,呼吸有点重。 他们的双手交握着,随时可能被周寄和夏池也看见。 他们已经朝着座位走来。 程尔浑身热了起来,心越跳越快,她开始默默地倒计时。 五、四—— 每数一个数,心脏跟着一紧。 三—— “第一次约会。” 他的感冒还没好,声音有些病态的哑,反而有磁性的质感。 约会啊! 程尔反应过来,呼吸又急切些。 二—— 脚步声越来越近,轻轻敲击着耳膜。 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话。 “我也高兴。” “哥哥。”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尾音咬着尾音,暧昧地纠缠着。 贺让骁挑了下眉。 就在夏池也靠近座位,程尔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手忽然被松开,自然地垂落在大腿上。 贺让骁旁若无人地抬起腿,懒散地交叠着,整个人陷进椅子里,双手拿着手机按来按去,眉目舒展地上扬,心情好极了。 仿佛刚刚那一瞬,他只是在他们坐下之前,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程尔心跳缓不下来,呼吸有些急促,耳下肌肤红了一大片,少女慌张的情态藏不住。 咬着下唇细细地磨,懊恼着,她怎么就在紧要关头叫他哥哥啊。 夏池也坐下,程尔打完招呼,埋下头喝了一口果汁,下一秒来不及咽下,呛得面红耳赤。 贺让骁反应快,抽纸给程尔,又去拍她的背。 周寄了然地扫过两人,拉着还没摸清楚状况的夏池也,“喝什么?” 夏池也注意力一下被分走,她点了杯生椰拿铁,又想起什么,打开包取出一条精致收敛。 “小尔。你手给我。”夏池也拨弄着搭扣,牵着程尔的手,给她戴在手腕上。 她的手腕又细又白,珍珠细链的手链圈着手腕,随着她动作松垮地晃动着,发出叮叮玲玲的声音。 “真的好适合你啊。”夏池也拉着她手腕看了又看。 贺让骁视线定在她手腕上,那些清脆的铃声让他心思飘远,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暗了些。 “ 听说你们要去参加比赛,提前预祝你们取得好成绩。”夏池也笑着说。 半天没吭声的周寄哼笑了声,“一个学神,一个比学神还学神的人,给人活路就算不错了。” 贺让骁踢周寄,“别毒奶。” 周寄烟瘾又犯了,刚打算摸烟去外面抽。 忽然僵住。 整个人都犹如蓄满力量的弓箭,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 细软的手指钻进他裤子口袋,隔着薄薄的布料,那只手在里面乱摸索,又软又细的触感,让他心变得特别燥。 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进嗓子里,特别痒。 他喉结往下滑动了下,眼神垂下,特别凶地盯着夏池也。 她竟然一点感应也没有,手指磕磕巴巴碰到烟盒,轻轻抽了出来,随着烟盒消失的是那阵持续的痒意。 她不甘心,又打算再次探进去时,手腕被周寄捏住,他紧咬着腮帮,压低的声音暗含警告,“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夏池也眨了眨眼 ,大言不惭,“我又没摸你。” 一团心头火瞬间烧了起来,周寄手抖了下,很饿很将他放开。 夏池也视线从手腕移到周寄脸上,很轻声说:“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周寄喉头一哽,偏头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胡来。 夏池也摊手,几秒后,周寄咬着牙把打火机交到她手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整张脸臭得不行。 夏池也在手机上看见一家鬼屋特别感兴趣。 兴致勃勃拉着大家一起玩。 程尔贺让骁走在前面,贺让骁单手插着兜,姿态放松,对玩不玩鬼屋的兴致缺缺。 程尔满脑子都在想之前在咖啡厅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差点撞在门上,贺让骁眼疾手快,拉她一下,她才醒过神来。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贺让骁拽着她衣袖,没松手。 他光明正大地牵着,程尔却感到羞涩紧张,不自在,明明只是牵着衣服,她却慌的视线不知道怎么放。 “他们没空管我们。”贺让骁低声提醒。 程尔悄悄扭头往后看,周寄和夏池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一起了,大手包裹着小手,看起来是周寄主动的。 但很快,周寄就放开了,不自在地摸了下头。 周老板那么野的一个人,谈起恋爱好青涩啊,程尔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收回视线,憋着笑,移眼看向贺让骁。 玩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明知道角色都是真人扮演的。 昏暗的环境,乱七八糟的光线渲染的恐怖氛围浓郁,有些扮相恐怖的角色突然跳出来时,还是将她吓一跳。 程尔紧跟着贺让骁,寸步不离,低声问他:“你真的不怕吗?” 听鬼故事都要堵着耳朵的人真的不害怕鬼屋。 程尔不信。 贺让骁停下来等她,手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好像还不够,手指在腕骨处摩擦了下,感受到对方抽手,轻而易举抓住手指。 他收回手臂,力道有点大,将她带到了身边。 程尔鼻尖擦过他的手臂,视线四处游荡,还没找到落脚点,就听见一声恐怖的声音。 整个人抖了下,然后听见夏池也的笑声,“尔尔,你胆子好小啊。” 夏池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个鬼的面具,惨白的脸鲜红的舌头吊在外头,样子恐怖,她故意歪了下头,更恐怖了。 周寄拍她头,让她别闹了,程尔有些惊魂未定,看什么都觉着夏池也下一秒会从某个角落冲出来。 贺让骁低笑了声,将人往他身边带,小声商量也去找个面具吓唬夏池也。 程尔摇头。 她刚刚吓得心脏都快飞出来。 难捱 第89节 两人继续往前,来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密不透风似的,一点光线都没有。 程尔有点怕,脚往贺让骁那边挪,紧紧贴着他手臂。 “你真的不害怕啊?” 话音还没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 程尔吓得惊声尖叫。 手指狠狠掐着贺让骁的手臂,不顾一切他的怀里钻,紧紧将人搂住。 贺让骁单手将人护住,抚摸着后背安抚,把人往旁边带。 程尔闭着眼睛埋在他胸口,短促的大口大口喘气。 “走了吗走了吗?” 人和声音都在发抖。 是真的吓着了,贺让骁带着她离开房间,来到一个有点光线的安全区域。 他弯腰,头低了点,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手指在她眼下抹。 “不是不害怕么?” 他有点心疼,后悔带她来了。 程尔觉着自己反应激烈了,羞耻感后知后觉涌上来,被一个吊死鬼吓哭,真的好丢人啊。 程尔又羞又恼,垂下头,闷闷地想她要再去找那个吊死鬼讨回尊严,转念想,他也是人扮演的,就算找他,也不能挽回丢脸呀。 想到这个,程尔更沮丧了。 漂亮的眉眼都耷拉,小脸垮着,委屈死了。 贺让骁伸手将她脸抬起来,灯光照在她湿漉漉的又委屈的眼角,心痒得不行,他啧了声,哄着她,“委屈成这样,怎么办啊,要我去揍他一顿吗?” 程尔嘟哝,“你是在哄小朋友吗?” 贺让骁顿了下,视线又转到她脸上,喉结往下缓慢地动了下,然后,低笑, “你不就是么。” “……”她面红耳赤着不知道往哪里看。 “小朋友好过点了吗?”他问。 贺让骁那句话太熨帖,将她所有恐怖瞬间抚平,她胸腔里涌动着一团热气,心尖时不时被灼一下。 程尔点点头,“我们去找夏夏姐吧。” 他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了,而且这个地方光线照着有点闷热。 她被吓出一身冷汗,又被羞臊出一身热意,两种感觉交织着不太好受。 贺让骁嗯了声,声音低,似是自言自语,“小朋友胆子这么小。” “——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后半句声音更低。 * 又一个早晨,轮到程尔提前街角买小包子。 很久之前,她就跟贺让骁约定,一人去买一天。 程尔进了教室,左等右等,贺让骁没来。 林澈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程尔用笔戳戳他。 林澈转身,瞥见空位,笑了下,“学神真任性啊,高三还说来就不来。” 程尔问:“你早上没碰见他吗?” 林澈摇头,“没啊,他没跟你说啊?” 程尔含糊嗯了声,视线移回课本上,心绪不宁。 中午就要出发去比赛了。 他难不成在家收拾。 可是她出门时,他都已经洗漱收拾好了啊,怎么会没来呢。 午间操时,程尔带着手机悄悄躲厕所,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发出去的消息,也没回复。 程尔越来越不安,贺让骁已经很久不会平白无故旷课,更不会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程尔一上午坐立难安。 中午集合时,带队老师突然换成了三班数学老师。 程尔心里的疑虑更重。 她试探性打听,老师解释,他们班同学出事了黄彬已经去解决了。 车已经到了,带队老师催着程尔上车。 程尔左顾右盼,看了看时间又说:“老师,我们班还有个同学没来。能再等等吗?” 老师说:“你说贺让骁啊,他有事不跟我们走,你先上车。” 程尔僵在原地。 “他有什么事啊?” 老师摇头,“不知道,黄彬老师没说,他去解决了,你放心吧好好比赛。” 程尔将信将疑迈上车。 比赛是安排一天后。 那天程尔还是没跟车走,她求着老师下了车。 一路跑进医院时,耳边的风过往的人都变得模糊,世界在眼前模糊倒退着,交谈声脚步声充斥耳朵,乱糟糟的。 她一路跑,不停地撞人,不停地道歉。 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跑到急诊科,隔着长而嘈杂拥挤的走廊,她看见了倚着墙弓着背的贺让骁。 背着光,他好像很累,肩背往下皱,垂着眼,视线散得不行。 像是在出神,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程尔往前走了一段,眼前画面越来越清晰,她呼吸凝滞,脚下似千斤,重得挪不开。 眼泪扑簌簌从眼角滑出来。 贺让骁视线移过来时,顿住,她慌张伸手去捂,难受得身体发抖。 他的眼角还有下颌染上血迹,斑斑点点,蜿蜒了长长一道,有些溅到了锁骨。 白色校服胸口衣领上蔓延大片血迹。 布料都被血浸透了。 他看着程尔,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视线移走,直起身朝她走来,但他身上那种低沉的气压越来越浓。 急诊室外面,太阳照不到的一块角落里。 程尔抓着他手臂检查,还要撩开衣摆,却被他牵着手避开。 程尔心疼又委屈,她想靠近抱他,他却冷着不让她碰。 “你有没有受伤?”她急切,“你也流血了?” 贺让骁摇头,“没。” 嗓音又哑又淡。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抱?” 她陷在难过的情绪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知道贺让骁就算真伤了,也会瞒着。 这一身血,她真的快急死了,抽了纸巾要给他擦。 贺让骁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静了会儿。 他放弃某种挣扎,用干净那条手臂轻轻搂她肩膀,语气无奈, “脏啊。” 作者有话说: ww骁哥,不脏啊! qvq情书没忘哈哈哈 这几天章节字不少欸,勤奋鹊鹊谁要抱抱? —— 第52章 程尔手上还带着夏池也送得手链, 抬起来按他手时,叮叮当当从腕骨滑进袖子里。 贺让骁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手链消息, 很想知道她到底滑到哪里去了。 秋末的凉风吹来, 身上那股血腥气太浓了,贺让骁自己都嫌弃,在程尔碰上手臂时,他放开她。 往后退了一步, 随意地靠到墙上,整个人恢复松垮的样子,神情淡淡的。 “你怎么没跟老师先去比赛?” 难捱 第90节 他看见程尔出现在走廊那头时, 心里自责, 如果不是他,她这会儿已经在去赛场的路上。 不出意外,接下来会取得傲人名次。 有时候用她妈的话说,他这个人挺霉的, 无论谁靠近他都有会沾上霉运,这么说来他是真的挺坏的。 思绪越来越散,他嗤笑着勾了下唇。 程尔静静看着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抽了纸,靠过去给他擦脸。 “今天又不用比赛,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啊。” 她又说,“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贺让骁没有阻止, 任由干燥的纸巾在下颌擦拭, 血迹多半都干了, 她擦得不自觉用了点力气, 按着腮有点疼。 很快,嘴唇里泛起铁锈味,那是血的气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破了。 程尔见他皱眉,放轻了动作,“我弄疼你了吗?” 贺让骁舌尖盯着腮,摇摇头,示意她继续擦就好了,只是在她擦得有点重时很轻地蹙眉,怕被发现又装作一点也不疼。 贺让骁缓慢撩起眼皮,眼神冷而像是什么都走不进去,那种陌生的迫人感 ,看得她心抖了下。 “黄彬知道么?” 程尔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你下车跑来医院么?” 程尔做好了在医院遇到的准备,“带队老师应该告诉他了吧。” “你可真行。” 为了他,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吗? 傻不傻啊。 “现在回去。”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她不肯,拉扯了几下,他强行扯着她手从脸上移开。 他单手抽出手机,翻找黄彬的电话,就在他手指按下的前一秒,手机别程尔抽走。 “你不能赶我走。”她一只手被他按着,举着手机往背后藏。 贺让骁意味不明看她,忽然将她往身边带,猝不及防的,她撞上他手臂时,他的手已经绕到她的腰后,准确无误地握住手机。 也像是将她抱住。 程尔捏得太紧了,他抽了下没抽走,脸色沉了两分,怕弄疼她只好放轻动作。 “是你自己说的让我管你。”程尔嗓音很闷,带着哭腔。 贺让骁一下说不出让她回去的狠话,目光很深地看着她,复杂的情绪交织很浓。几分钟后,他松开手,视线垂下去看他攥过的手腕。 那儿的肌肤比不得其他地方,他稍微用力一攥,竟然有点红白交加,一点点慢慢恢复。 “过会儿,回去。”他的语气没那么硬,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 程尔点头,过会儿又摇头,“我带你一起回去。不会耽误比赛的。” 四周很静,他的呼吸声,他很轻的笑声,脚步挪动摩擦沙子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过了很久,他只是看着她。 从始至终都没回答。 他的手机响了,程尔瞥见是黄彬打来的,她默默站着不动,生怕贺让骁又要赶她走。 他懒洋洋按下接听,“嗯,啊,好”了几句。 程尔脑子里闪过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黄彬询问贺让骁的事情,黄彬接电话时很吵,身边不停有人说话。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说不行了,流了好多血,赶紧抢救等字眼。 程尔呼吸一紧,双腿吓到发软。 黄彬很忙,告诉她贺让骁的母亲被贺让骁父亲砸破头,他们正在中心医院抢救。 贺让骁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周寄打来的。 “没。”贺让骁说:“你不用过来。” 不知道说到什么,贺让骁抬起视线看她,“程尔也在。” 挂了电话,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想带她离开。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好找。”黄彬风风火火走来,看见他旁边的程尔时,顿了下,“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去比赛吗?” 他视线来回扫,离得不近不远两人,过了几秒才说,“费用我已经缴纳过了,你别担心。” 贺让骁道了声谢,拿手机给黄彬转账,被黄彬一把拦住,“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钱,你就不用管了。” 贺让骁知道黄彬平时省吃俭用,就为了送女儿上个好学校,医药费他帮忙垫付,已是过意不去。 贺让骁也不太缺钱,前年周寄牵线帮人做了个私活,对方很大方支付了好几万,他没怎么用,都攒着。 黄彬不让转账,他执意转。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来打断他们,贺让骁一眼就认出他,是跟他妈关系匪浅的那个男人。 男人不动声色打量贺让骁,低沉的嗓音问他病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报警,凶手有没有抓到。 男人皱着眉头,略带训斥责备的语气,话里话外尽显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顺带不耐烦地垂眸看了眼表。 又去看电子屏上的时间,眉头皱得更深,身上那股迫人的气息更浓。 贺让骁刚想说话,就被黄彬拦住,他记得这位,只是别人的家事他不方便插手,礼貌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手机响起,他当着黄彬的面接了起来,等到对方说完,冷冷丢了句,“医术不行就转院。”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位中年医生匆匆赶来,客套地跟男人交谈了两句,便把男人引到旁边去说话。 男人自始至终都有些不耐烦。 程尔偷偷瞧着他,男人转身之际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兜,仍旧高高在上,“用不着你了,回去换身衣服。” 贺让骁没搭理他。 男人态度强势,“我司机在门口,黑车打双闪。” 不知道想到什么,男人视线抬起下巴点了下程尔,一双黑眸锐利地看着她,“她见过。” 程尔僵了下,低下头不敢看男人,视线交错的那瞬间,几乎脑补出春荫街那晚,她撞破男人和贺让骁他妈的关系,而男人也看清她和贺让骁躲在角落里,靠得很近。 贺让骁冷眼扫过男人,程尔轻轻拽他袖子,“他说得对,你先回去换套衣服。” 黄彬也劝,“对对对,你俩还得去比赛。” 贺让骁僵持了得站了会儿,他按亮手机打给周寄让他们别来了,电话还没挂,转身拽着程尔往外走。 太阳的刺眼的光照在身上,程尔极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她侧头去看贺让骁,他双手插着兜,混不在意身上的血迹,表情很淡地看着前方。 黑色轿车就停在医院对面,红色的尾灯规律地闪烁着,程尔盯着那辆车。 贺让骁看了会儿,声音很小,自言自语的,“她总算找到个对她没那么坏的人了。” 那天下午,贺让骁在黄彬的督促下回去换了身衣服,乘车赶往比赛入住的酒店。 带队老师发来消息,校方选手都就位,下午进行友好的训练赛。 车窗开着,秋末的凉风带着冬天的冷冽,吹得车内凉飕飕。广播开得很大声,一直在循环播放某男科广告,司机抱怨着天气冷,生意不太好。 程尔没怎么搭话,她挨着贺让骁静静坐着。 他的湿发搭在额前,过长的几缕头发湿漉漉地挡在眼前,身上的水汽很重,身上有股刚洗过澡的好闻味道。 他敞着腿仰靠着闭眼睡觉,安安静静的。 程尔盯着他看了会儿,想到上午的情形心里有些难受,她看看司机,又看会他,司机盯着路况。 她等了几秒钟,确认司机不会无缘无故转身说话,小幅度往他那边挪了点,手指轻轻钻到他手心里。 感觉到他动了下,她便屏息凝神停下动作,很快对方没动静了,她又往他手心钻,直到完全被他握住。 贺让骁睡得很沉,没醒,她就这么牵着他。 他身上的气息随着风一起吹过来。 他的感冒本来就没太好,头发也没干,迎着冷风吹太容易感冒。 程尔倾身,从他腿上探出半个身体,按着车窗按键往上升了点。 手心被用力握了下,程尔以为贺让骁醒了,她没敢动,僵着维持姿势等待了几分钟。 余光里看见他依旧安静地睡着,松了口气,慢慢挪回座位上。 司机看见程尔关窗,问她:“怕冷啊?” 程尔局促点头,“有点。” 司机热情地嗐了声,伸手去按升窗键,“你不早说啊。” 车窗嗖嗖的地往下降,冷风往车内灌,程尔抖了下,听见司机说:“不好意思啊,按错了。” 他手忙脚乱又把车窗升了起来,残留的冷气让车内原本的暖意一扫而空。 程尔看看贺让骁,又贴贴他手,检查他的感冒有没有加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触碰让他觉着有点吵,好看的眉头痛苦地皱着,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见状,程尔便不敢再动了。 贺让骁做了个很长的梦,说是梦却又是早上真实发生过的。 早上程尔出门后,他收拾书包下楼,迎面遇见他妈拎着行李箱从外面回来,他妈对他从楼上下来感到疑惑。 “你去楼上干什么?”他妈顿时变了脸色,“你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楼上那跟女孩一看就跟你不是一路人,少招惹。” 贺让骁懒得搭理,他妈吼了两句觉着没劲儿,满脸倦色地在包里找钥匙,翻来翻去没找到,对他说:“你给我开门。” 她顺手把行李箱扔给贺让骁,浓郁的香水味充斥在楼梯间。 贺让骁单手拎着行李箱,拧开门锁方进门,准备转身离开。 难捱 第91节 “哟,你们娘儿俩还知道回来?”贺建明穿着一件汗衫,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脚伤没有痊愈,一瘸一拐,脑子还被酒精麻痹着,走得跌跌撞撞的。 贺让骁他妈看不上贺建明,更看不惯喝得烂醉的他,没理睬转身去拉行李箱,背后又传来贺建明一声呵斥,“老子他妈的跟你们说话呢。” 贺让骁冷冷睨了眼贺让骁,捞起书包转身要走。 贺建明说:“小狗日的连老子也敢瞪。” 贺让骁他妈冷着脸,对贺让骁说:“你去上学。” 贺让骁早习惯这种场景,他并不觉着贺建明真的会对他妈做出什么,于是踩着楼梯往下走。 刚下到一楼,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响彻楼道。 贺让骁脚下一绊,他差点摔倒,手撑着墙才稳住,书包已经晃到了胸前。 几秒后,他拎着书包飞快往楼上跑,台阶太多了,他迈的步子大,可也没办法一步跑到家门口。 当他喘着气站到家门口时,他妈已经躺在血泊中,地上一摊暗红的血迹蜿蜒开,贺建明瘫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傻笑。 他们的中间,他妈的头边,贺建明的脚边倒着一个凳子,锋利的边角上沾上红色血迹。 贺让骁呼吸滞了滞,大脑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丧失理智冲进去,拎着贺建明肩膀,拎起来又掼在地上。 他双眼发红,一拳比一拳头狠,他的指骨都揍得发疼,贺建明却像一摊烂泥,冲他露出得逞的笑。 他妈在地上喘息,伸手阻止他,贺让骁从仇恨中醒过来,抱起他妈往楼下走。 楼下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他求人帮他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他双手都在抖,腿也在打颤,衣服被血染湿,先是温热后来变得冰凉。 就像一场噩梦缠进胸口,钻到骨头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灵魂都被掏空,连回答医生的基本问题都无法做到。 他气急败坏地握住颤抖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埋着头,大口大口喘气,喉结用力往深了咽,他还是觉着窒息,又什么东西在挤压心脏,快无法呼吸。 “贺让骁。贺让骁。”有人在叫他名字,他想睁眼,可是眼皮太沉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反应。 程尔看着他眼皮下动得很快的眼珠,着急地拍他脸,叫他名字,“贺让骁,你醒醒。” 眼前的人像是费劲挣扎,忽然睁开眼,漆黑的双眸空洞地望着她,呆滞了几秒钟,缓缓转动视线。 “做噩梦了吗?”她伸手去贴他脸。 贺让骁一身冷汗,咽了下嗓子,侧着脸避开她,抬手按在脸上,弓着背像是无法从噩梦中走出来。 司机说:“让梦魇着了吧。午睡就容易这样。” 程尔嗯了声,她拿出纯净水拧开,递过去,空的手又抓他的头,“别怕别怕,你喝口水缓缓。” 湿发在掌心摩擦,湿湿的痒痒的。 贺让骁没有拒绝,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接过水往嘴里喂,他喝得很急,像是渴了很久,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失魂落魄地捏扁瓶子,呆愣着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尔从他手里拿走纯净水,拧上盖子,又俯身问他,“好点了吗?” 他忽然反应很大的攥住她的手腕,视线转过来时眼底浓郁得化不开,视线聚焦在她脸上认清人后,他茫然地怔了下,松开力道,但没拿走,松垮地箍着,低声叫她名字。 他的手很冰,紧贴着手腕,像是怎么都温暖不了。 程尔很心疼,轻声问他:“刚认错人了吗?” 半晌,他嗓音含糊不清“嗯”了声。 过后,缓慢张了张嘴,“你会不会走啊。” 只是气声小得只有自己听见。 两人下了车往酒店去,带队老师在门口等着,程尔主动上前告知情况,贺让骁找了块墙靠着,下巴埋在衣领里,精神不大好。 带队老师关心了几句,便把房卡分别给两人,让他们先去房间休息,训练赛赶不上就算了,晚上再复盘。 程尔结果自己的卡,又接了贺让骁的卡,看了眼他的卡面上写着1308,而她的是1209。 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啊,程尔心里有点失落。 进了电梯,程尔把卡给贺让骁,告诉他不在同一个楼层,贺让骁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拿着卡收回口袋里。 程尔看着一层一层闪动的数字,先到她的楼层,她没办法去看看贺让骁的房间。 她安静了几秒钟,低声问他,“我们不在一层,你会不高兴吗?” 他视线晃到她脸上,听见一阵叮叮玲玲的动静,视线飘到她手腕上,想将缠在腕骨的链子看个清楚。 来不及回答,电梯叮的一声,敞开了门。 程尔手挡着门,有点不舍得下去,肩膀被一股力道往前推,她往前迈出电梯,贺让骁也跟出来。 电梯门重重合上,继续上行,程尔惊讶地看他,他懒倦地推着她往前,没找到房间,他们在走廊绕了一圈,经过安全通道时,贺让骁拉她的走了进去。 不太密封的楼梯间冷飕飕的,水泥台阶上印着几缕阳光,仍不减清冷半分。 程尔不知道贺让骁拉她来安全通道做什么。 他人近在咫尺,气息也近。 他的视线往下,头低了点,呼吸靠得很近。 程尔脸有点烫,心跳如临大敌地狂跳着。 她的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盯着他的外套,缓慢地眨眼,然后明知故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楼梯间似乎有回音,她的声音显得有点空。 静了静。 贺让骁从口袋里抽出手,缓缓抬起来打开,做出一个展臂的姿势。 “不是要抱抱吗?” 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而且,他想了一下午,很想很想。 程尔愣了一秒钟,扑进他怀里,鼻尖贴着柔软的衣服,呼吸被好闻的气味占据。 像是雨后的植物,又像是夏日的阳光,清冽的干净的,也是独特的。 这种味道让程尔觉着安心。 一个类似于安慰的友好的拥抱,让两个人变得柔和,有些平静在空气中流淌。 走廊断续响起脚步声,传来带队老师的声音,好像还在叫她名字。 程尔紧张地推贺让骁。 然后下一秒,手肘被握住,她再次被他带入怀中,力道大,没控制好,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 他的后背先重重地撞墙上,紧接着伸手稳稳接住她站稳。 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喉结,那儿有点凉,有点硬。 程尔紧绷着神经,忘了呼吸,一门心思听着老师的动静,他像是没找到人有点着急。 紧接着她的手机在兜里亮了起来,急促地嗡鸣着。 那点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显。 她的手无法触碰手机,要是这么响着,不知道会不会招来老师啊。 她越是紧张,贺让骁却恶劣地越不让接。 握紧的手又松开,程尔摸到手机,抽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贴着耳的话, “你管了我,以后就别丢下我。否则——” 他目光有点凶,呼吸很重,与平时的他不一样, “我缠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让让真的记得尔尔每一个诉求wwww 今天写这章一直单循《阿拉斯加海湾》 * 推荐一本很带感的富婆文学,很快就开文了大家点点收藏。 书名:《动人心弦》 作者:秦小羊 【文案】 圈里人都知道,和弦作为业界第一女出品人,有某些公开的癖好。 她钟情于各类乖巧帅气的小奶狗,男伴经常不一样。 被当众问及爱情保鲜秘籍时,和弦漫不经心:“腻了就换。” 众人:…… 盛予临装了好久好久的小奶狗,久到身边人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拼。 盛予临回答得很认真:“怕她换了我。” * 第53章 后来是贺让骁先放开的, 程尔仓促接起电话,呼吸有些乱,她低着头听着老师讲话。 等她接完电话转身, 看见贺让骁背靠着墙, 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外面天色暗下来,楼梯间昏昏沉沉的。 手机的光照在他的眼底,漆黑的眼睫低垂着, 程尔看了会儿,视线移到他屏幕上。 难捱 第92节 他总是很忙,有各种找他的消息, 他在微信回完, 又去泡芙。 那一排排的红色消息提醒看起来恐怖,他指尖飞快点开,但也不回复就放着。 “贺让骁。”她叫他名字。 他抬起视线,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脸颊, 眼底逐渐生出点趣味,顿了下,抬起下巴等着她发话。 她往前迈了一部, 手指故意在她屏幕上点点, “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找你吗?” 贺让骁愣了下,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吃醋了啊?” 他怎么知道啊。 程尔抿唇,沉默片刻,觉着屏幕有点烫手, 收回来藏背后, “我不可以吗?” 贺让骁浅浅的提了提嘴角, 拉起她手, 把手机交她手里。 “密码6个1,欢迎你随时随地检查工作。” 手机有点热,贴在她手心,仿佛牵着他的手,热意渗透沿着皮肤往心口游走。 她心拼命跳起来,突然傻了眼。 她只是想让他心情好点。 “我不是真的要看。”她解释。 贺让骁低头,漆黑的眼忽然凑近,盯着她看了会儿,“那就是吃醋了。” 程尔睁大了眼睛,秉着呼吸,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想让我女朋友查岗,不行啊?”他退开,懒懒散散地说。 “啊?” 他稍微直起身,身影照下来,几乎将她拢住,低哑的嗓音有些蛊惑, “想让她查岗,她管着我。想她只关心我一个。” 晚上程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盖上被子眼前就浮现在医院那一幕,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更是扰人。 她干脆掀开被子爬起来,打开手机,都11点多了。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贺让骁睡了没。 她去翻了他朋友圈,又去逛了一圈泡芙,很快她发现贺让骁将他泡芙的名字从[c++]改成了[听]。 他怎么会改成这个,好犯规啊。 程尔心口重重跳了下,生出一阵无法忍受的心悸,胸膛埋在膝盖缓了会儿,她继续翻手机。 手机震了震,她立刻起身,退回消息界面。 贺让骁发了一张图。 是什么啊,程尔点开照片,酒店的网不太好,小图模糊不清,转了好几圈才加载出来。 规规矩矩地写着他所有的软件的登录名和密码。 最后一行密码竟然是他的银行卡密码。 程尔还没回过神来,有新消息进来。 还是他。 [x公主:手机密码换成你的生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 转天一早,早上七点多,天空黑沉沉的。 经过一整晚秋雨洗礼,地上堆积了一层落叶,空气潮湿阴冷。 贺让骁的感冒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伴随着阵阵咳嗽,整个人状态不太好。 吃过早餐,大家在候场区等候安检。 带队老师捏了捏男生们的肩膀,叮嘱他们:“戒骄戒躁,沉着应对。” 交代完男生,又交代女孩们,“你们盯着他们,仔细读题,团结协作。” 大家绕城一个圈,有仪式感地击掌,然后信心满满地走向安检区。 贺让骁精神不济,走在最后,脚步有点散。 程尔等他走过来,和他并排往里走,刚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就听见有人叫她。 她一转身看见林星里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穿着德森的秋制校服,白色衬衫外罩着深蓝色针织毛衣,外面穿着同色系的西装外套,胸口挂着繁复庄重的德森校牌。 贺让骁停下来,视线直直地看着林星里一步一步走近。 “昨天训练赛怎么没看到你啊。” 程尔啊了声,侧脸看贺让骁,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 “她昨天陪我。” 贺让骁神色冷淡,嗓音更是寡淡沙哑,分明不是在陈述问题,而是在问你有意见吗? 林星里愣了下,视线不动声色将他打量,面上的笑意不减。 贺让骁单手插兜,稍微歪头看着他,暗暗想他这副豁达坦然的样子衬得他多小心眼。 “你们住几楼啊?” 贺让骁眸光沉了些,眼里有些不耐,他啧了声,忽然阴阳怪气的,“我是不是碍着你俩叙旧了啊?” 程尔知道他心思,憋着笑默不作声,看着他演。 “程尔,方便借一步问你个问题吗?”林星里客气说。 贺让骁嗤笑声,“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同学你赛前叫走我的队友,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找她泄露战术。” 林星里怔住,好大一顶帽子扣头上,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辩解。 程尔却弯了下唇,客客气气说:“有什么事情赛后说吧。” 林星里点点头。 目视着两人进入安检区,挨得很近,贺让骁看她的眼神不清不楚,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进入赛区,两人脖子上都挂上了身份牌,蓝色的带子在衣服上晃了晃,贺让骁双手插着口袋,神情放松,痞帅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不少同学朝他投来视线,贺让骁环顾四周,仿佛没什么能走进他倨傲的眼里。 就算参加过amc那种赛事,程尔仍旧没练成大心脏,本能感到紧张。 这次比赛的奖杯陈列会场舞台上,金闪闪的奖牌耀眼夺目,贺让骁碰她手臂,抬下巴指了指奖杯 “想要吗?” 当然想要啊,程尔已经跃跃欲试,所有细胞都调动起来,只想酣畅淋漓比一场。 “我来碰碰国内奥赛的高手。” 贺让骁低头笑了,他耸了下肩,“想要的话赢来给你玩。” 程尔看他,这一刻不是看贺让骁,而是在看一个可敬的对手,眼前这个人和昨天完全像换了个人,语气好狂啊。 “听没听过,巾帼不让须眉。结局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我们女孩子想要的,自己拿。” 长发窝在颈侧,她伸手往耳后拨,露出漂亮纤细的脖颈,程尔眼里闪着自信的光。 这一刻她是锋芒毕露。 身上有着女孩的韧性和气节。 从容又自信。 贺让骁抿唇点头,亮眼的光照在他身上,少年意气风发,“我喜欢你这么自信。” 程尔说:“你也不差。” 然后,她刚说完,就听见贺让骁说:“但是,赛前用美人计没用。” “嗯?” 他笑着转身,视线从她脖颈扫过,朝她那边歪身子,窃窃私语,“比赛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 程尔笑得明媚动人,身上仿佛笼罩一层薄薄的光。 “赛场上拭目以待吧。” 贺让骁点头说好,在程尔转身去找带队老师时勾住她校服,往前一步,压低了声说:“那,我等着你拿奖牌给我玩啊。” 这次赛程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自题自解答,试题与以往赛题不重复,将代数、数论、几何、组合数学等按照三个等级出题,一共30道选择题,按照组委会评委评判得分。 第二阶段,每个参赛学校组成一个6人参赛团,两天两试,每试3题,每试4.5个小时,每题7分。 两个阶段经由组委会评委仲裁评判出一二三等奖获得者。 贺让骁精神不太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脑子,做题精准又狠,程尔发现贺让骁不光聪明,心算更是厉害。 只不过第二轮程尔因为漂亮且刁钻的解题思路惊艳评委,得到评委认定数学上有意义的解答,给予口头奖励。 赛事如火如荼。 时间每分每秒都过得紧张。 程尔用黑色头绳将长发固定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脖颈,她心无旁骛写题。 赛场安静,只有笔尖在赛题勾画的沙沙声。 第一天赛程结束,桦川队名列前茅,早有贺让骁这位学神为桦川争荣誉,后有程尔实力加入,桦川这次实力非凡。 大家陆续从赛场出来,贺让骁慢悠悠走在人群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脖子来回晃动,视线低下来,没看见程尔走得快些,他们中间被不认识的人插了队。 他松开手,往前一步,勾着她肩膀把人拽到身边,程尔看看带队老师,提醒他注意影响。 贺让骁慢条斯理松开手,问程尔之前那道题目的解题思路,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会场门口。 雨下得有点大,外面一片昏沉,大概是下了很久雨,地面积起一层水。 来之前没下雨,很多人都没带伞,堵在会场门口。 难捱 第93节 有的同学已经和带伞的同学共伞离开,带队老师左顾右盼,说要先回酒店给大家拿伞。会场到酒店的距离不远,贺让骁远远眺望一眼,刚想准备说话,身边出现个人。 林星里叫住程尔,他手里拿着伞,“程尔,你跟我一起撑吧。” 他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惹眼,是女生就会被迷得那种阳光男生,偏偏人还温柔。 旁边有女生偷偷议论着林星里,当然也有人将目光不停地投向贺让骁。 林星里的视线始终停在程尔身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她身边的贺让骁。 “现在雨挺大的。”林星里强调。 贺让骁低下头,很轻地嗤笑声,身上那股散漫的劲儿仿佛被雨水浸透,双手收回口袋,淡淡的睨着两人。 “贺让骁——” 一道陌生女声忽然打断气氛,贺让骁温吞地移眼看过去。 一个面熟的女生走到他面前,伸手递来伞,“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女孩身穿a中校服,黑发扎成高马尾,眉眼漂亮,整个人青春洋溢。 他在记忆中搜刮,只想到他们前几次比赛见过,仅此而已。 贺让骁迟疑了两秒,说:“不能在这儿说?” 女孩摇头,指了指一旁的空处,“就几句话,不会耽搁你们回去吃饭。” 贺让骁没接她的伞,看了程尔一眼,跟她说过去看看,然后跟着女孩来到空处。 程尔视线一直追着两人,幸好他们离得不远,几秒后,贺让骁的目光朝她看来,两人视线碰一起,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程尔的心跳又乱又快,心尖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她佯装自然地移开视线,不出几秒,又看回贺让骁。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第一次心动不是心跳也不脸红,而是你看向他时,看了一眼还想多看一眼。 当初在闷热的楼梯间,初见时,她看他,早就不止看一眼。 林星里叫她名字,她才回神重新看向他。 “我能问个问题吗?”林星里问。 程尔低头,视线不知道往哪里看,有点散,心不在焉地点头。 林星里盯着她看了会儿,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 ……” 他的声音有点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痛苦。 程尔听见喜欢的人,抬起头看他,见他薄唇开开合合,声音变得有点模糊。 “是不是贺让骁啊?” 程尔想都没想,几乎本能地承认,“是啊。” 说完,她意识到在自己实在不会遮掩,会让人看笑话,脸后知后觉红了一片。 “你看出来了?”她又问。 林星里脸上的表情沉得厉害,沉默了几息,“真的是他?” 程尔点头。 “除了他,别人不行?” 程尔知道他什么意思,也听出他语气的低沉,还是点头,不是除了别人不行,而是她根本没考虑过别人。 光线越来越昏沉,门口的灯光被蒙蒙水汽模糊,有些微弱地映照着这块地方。 林星里站在昏暗的光线里,背着光,失魂落魄和低沉颓然交织着,他低着头,静了会儿。 贺让骁跟女孩讲完那道题的解题思路,再看向程尔时,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前是薄薄的水雾。 贺让骁找女孩借了伞,抬步来到程尔身边,也盯着外面漫无目的看了会儿,“他走了?” 程尔嗯了声,视线移到他手里的伞,想到那个漂亮女孩,心里有点吃味儿,“你们聊完了吗?” 她的嗓音闷闷的,还不自在。 贺让骁应了声,撑开伞,橘黄色的伞瞬间占据视线,程尔闻到了伞上的香气。 静了静,雨点滴答。 贺让骁握着伞,忽然转了个方向,伞绕到程尔背后,将她整个后背拢住随着手臂收力,她身体前倾,脚下快速移动两步,站到了他跟前。 有伞挡着,没人能看见,她的视野里只有他。刚平复的心跳又拼命跳起来,甚至愈演愈烈。 她觉着他的眼里,趣味很浓,视线很深地看着她,有点迫人的危险感。 “你……你干什么啊?” 程尔仰起视线,看着他的眼睛。 羞涩软软的嗓音,不像是质问,更像撒娇。 “你们聊什么了?” 程尔一怔,没说,反问他,“你们呢,聊什么了?” 聊了那么久,而且他没有丝毫不耐烦,难道他对每个女孩都这样有耐心吗。 想到这个,程尔视线转向一旁,下一秒,冰脸的手指钳住下巴,转向他继续对视着。 他弯腰,头低点,漫不经心盯着她看,过了会儿就笑了。 程尔不自在,他捏着下巴不让动,低笑着说:“小耳朵,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啊。” 贺让骁觉着程尔其实挺灵动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平时的乖巧的都像是她的伪装,他很喜欢她这样。 “我没有啊。”程尔否认,“而且,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行啊,胆子挺大的啊。”贺让骁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手腕将要抬起伞,忽然手腕被压住,他视线动了动,喉结缓慢地滚了下。 “他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贺让骁故意逗她似的,拖着耐人寻味的调子,“我们什么关系啊。” 程尔睁大眼睛,脸一下变红,就连水雾潋滟的眼角都染上一抹艳色。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贺让骁想伸手抹下她的眼角,手指动了动,最终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往深了咽嗓子,喉结性感地往下滑动,声音变得有些低, “她问我之前第15题的解题思路。我找她借了伞。” 程尔眨了眨眼,不太信,“真的吗?” 贺让骁开玩笑,“你好像很不信我啊。” 程尔摇头,“没有啊,那你给我说说你的解题思路。” 贺让骁撑起伞,身上那股迫人的姿态不见,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他将她带进伞里,一起走入雨中。 “——我被冤枉了,要哄才能好。” 转天一早,程尔打开门就看见贺让骁倚在门边讲电话。 听语气大概是周寄打来的,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贺让骁笑骂了句,撩起视线看程尔, “不说了,程尔出来了。” 地方说了什么,他懒洋洋一笑,“老男人怎么会懂。” 程尔在想他跟周寄聊什么,贺让骁忽然捏着她肩膀,将人往前带了两步,站到他面前。 他冰凉的手指探到了颈边,忽然停住,低头瞧着她。 程尔感觉到那点点冰凉贴着皮肤,却没动,心跳和呼吸都快了起来,视线忍不住四处看,生怕有人突然出房间。 静了静。 他身上的气息靠了过来,人近在咫尺。 呼吸也是。 程尔紧张地攥着手机,缓慢地眨了眨眼。 呼吸乱了,脑子也乱了。 视线四处游离,最后停在昨晚为了哄他,特地去买了送他的小屁桃情侣手机壳。 他昨晚还嫌弃,今天就用上了啊。 手指在颈边动了动,折进去的衣领被翻了出来,他帮她整了整衣领,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 。” “骗人。” 他松开手,退到安全距离。 “我以为……”她羞涩地说不出。 贺让骁捕捉到点什么,不打算放过,“以为什么?” 走廊的空气似乎不流通,暧昧浮动着,那股淡淡的气息缠上她的呼吸,程尔闭了闭眼,“以为你……想亲我。” 贺让骁顿了下,他又特意看她,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想着啊。” 程尔因为他这句话,面红耳赤了一整个早晨。 带队老师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十分着急。 直到赛场紧张凝重的氛围才让她的心跳以另一种节奏跳动着。 第二天的赛程更紧凑,也是第二阶段比赛最后阶段,大家铆足了劲想博个好前程。 赛场仿佛进入了一种凝滞的状态。 大屏幕的计时器跳动着,红色数字不断递减,紧迫感扑面而来。 天公不作美,外面响起一阵阵轰隆雷声,几乎将氛围渲染到了极点。 那场比赛持续了九个小时之久,等到比赛宣布结束,评委核定结果,身上那根紧绷了几天的弦,忽然松开,有的人累虚脱了坐在位置上休息, 有的人还很亢奋,跟同伴讨论着解题思路。 大概数学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此,一次次解题,像是一次次攀登新的山峰,沿途的美景,半山腰的偶遇,亦或者登顶的成就感,各有各的收获。 难捱 第94节 程尔累得厉害,窝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视线放空,脑子也放空。 这次的赛题难度还行,只不过她很久没参加比赛,体力跟不上,而且遇到了好题目动静的心情难以平复。 一直到比赛结束,她手里捧着奖杯,还有种走上云层,软绵绵的失重感。 再看看,与她隔了一位的贺让骁,接过评委的奖牌挂在胸口,她好像又有了点实感,他们真的拿奖了。 程尔弯腰接过奖牌,沉甸甸地挂在脖子上,那一刻她从云端回到了地面,老师们笑着,同学们鼓着掌,她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贺让骁。 他也再看她,那一瞬,真的好想哭。 只是那天贺让骁从领奖台下来,就被带队老师叫走,一直到回学校都没见到他。 程尔打听过,他只是被带队老师带出去,接走他的是他妈身边那个有身份的男人。 只是她没想到,那天过后,往后的三天里都没见到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抱歉来晚了,本来能早十分钟,被猫猫踩到了关机键…… “结局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化用网络。 另外,文中数学竞赛有参考引用部分资料,请勿深究。 —— 本章发100份红包!!! 第54章 嘉城靠海, 入冬后天气湿冷潮湿。 接连阴雨过后,树叶几乎掉光,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尽显冬天的萧瑟感。 程尔和贺让骁在数学竞赛拿奖, 桦川老师们高兴坏了, 黄彬走路都带风,成了整个年纪最神气的老师,为了彰显身份,他特地换掉了用老干妈瓶做的茶杯, 买了个不锈钢保温杯。 全校都在庆贺他们提前拿到大学入场券,大红色喜报从学校里面贴到了校门口,甚至连学校门口那条巷子的公告栏里都贴了一张。 所有人喜气洋洋, 只有程尔不是, 她从黄彬口中得知,贺让骁当时离开是因为他妈醒了,第一时间要见到他,过后这些天他请病假。 贺让骁手机联系不上了, 程尔发的消息石沉大海,她问周寄,周寄也说联系不上, 电话一直关机, 他去医院探望,也被那人回绝。 她很慌,惴惴不安,不知道贺让骁怎么了。 中午, 她趴在桌上画画, 身边的位置空了, 她进出再也不需要叫对方让让。 试卷堆了高高一叠, 程尔都整理好放在一起。 晚上下了课,程尔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等在校门口的周寄和夏池也。 夏池也先看见程尔,起身朝她挥手。 “我们送你回去。”夏池也拉着程尔上车。 程尔不确定问道:“你们是贺让骁来的吗?” 周寄握着方向盘没吭声,夏池也说:“算是吧,他之前说过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 程尔道了谢,又问周寄是不是见到贺让骁了。 周寄咳嗽了两声,有些正经地说:“见到了,只不过没说上几句话,不过都是关于你的。让你不要担心他,还让我们放学送你回家。” 程尔心脏重重跳了下,问还有其他的吗。周寄摇头叹息,“他妈现在情况不太好,贺建明那个b下手太狠了。真他妈不是人。” 程尔这才想起来问贺建明怎么样了,提起这人周寄就气得咬牙切齿,“拘进去了,他妈的最好牢底坐穿。” 那就好,程尔暗自松口气,默默同意周寄的话,贺建明这样的人就该去该去的地方。 程尔经过绿色大门时停了好一会儿,她真的好奢望,门突然打开,贺让骁走出来,跟她说不会出国,以后要去京北啊。 越是这么期待,可能性就越渺茫。 程尔失魂落魄站在家门口,低头在包里翻钥匙,手指抵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门冷不丁开了一条缝。 她木讷地站在原地不敢动,浑身汗毛顿时立起来。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只有她咚咚咚跳动的心跳声过分吵闹。 她垂眸看着门锁,手指在锁上碰了下,她的房门被人撬了锁。 程尔往屋内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飞快往楼下跑,脚步快得差点跌倒。 周寄的车停下时,她蹲在路边抱着书包抬起头,宛如看见救星。 周寄重重摔上车门,走到她身边关切检查,满脸焦急,“你没遇到什么人吧?” 他都快走到家了接到程尔电话,掉头回来一路开得很快,最担心的就是她跟小偷正面撞上。 程尔摇头,起身跟着他往楼上走。 周寄看了眼门锁,臭骂了一句,他先用手机电筒对着屋内一通照,确认没什么人藏着,手指按开灯。 屋内瞬间亮起来,一眼看到底的屋内没什么翻动痕迹,程尔快速进房间,果然房间一片狼藉。 她的衣柜被翻了个遍,衣服乱糟糟丢在地上床上。 程尔反应了几秒,脸色变了变,跨过衣服去看藏在衣柜里的东西。 盒子被撬动,里面也翻得狼藉,她一点点翻找,周寄问她:“丢了什么?” 他已经报案了。 程尔皱着眉,放弃了翻找,对周寄说:“我爸以前公司的公章不见了。” 那是程淮山跑了后,唯一留下的对她来说没用却有意义的东西,她一直藏着的。 “那东西还有用?” 程尔摇头,“没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偷那个。” “没用就好,你看看还有其他东西丢了吗?”周寄又出去接电话。 程尔拉开书桌抽屉,她之前取了一千块放里面,这笔钱一张不少的在原处放着。 她想了会儿,出去找周寄,“小偷应该不是要钱,我的现金没拿,却拿没用的公章。” 周寄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你爸的债主或者对手?” 程尔不知道。 这晚警察来勘察现场,他们这片属于老城区,房屋老旧没有安装监控,要查起来也比较难。 周寄也觉着,趁着警察陪着程尔,他拿着车钥匙出去一趟。 大概十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监控,喘着气说:“暂时买不到大的探头,先装个小的,明天再换。” 他动作很快,拉了把椅子放到门口站上去,三两下就将监控安好,然后用手机测试画面角度。 警察问他们什么关系。 周寄这人对谁都不正经,吊儿郎当笑着,“你觉着呢。” 对方说看他这个热情度,不好猜。 周寄笑得不行,跳下椅子拍拍手,扬起下巴,“她是我亲妹。” 对方笑着说:“你们兄妹俩颜值可真高啊。” 周寄乐了,“一般一般吧。” 这晚没办法住了,周寄弄完没锁,程尔就跟着他回了店里。 他二楼两个房间,周寄打开客卧的门,屋内陈设简单,“这间房以前都是骁哥住,你今晚将就下,我给你找套新的床单被罩。” 程尔看了看时间,“不用换了,就这样住吧。” 周寄也粗糙得很,女孩子都这么说了,他就点点头说行。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痞里痞气跟夏池也说话,对程尔示意去洗漱睡觉,转身往外走。 周寄走出很远了,他跟夏池也的说话声都能清晰听见。 程尔锁上门,环顾房间,这间房还是她第一次进,屋内似乎还残存着贺让骁的气息。 今晚的事情乱得猝不及防,她在床上枯坐会儿,趴到被子上埋头闷了很久。 再次抬起头,眼睛里红红的,很潮很潮,经历了一场大雨似的。 她拿出手机,看着空无消息的屏幕,心都摔成了几瓣儿。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不回消息。 有没有看到消息啊。 程尔觉着他给了她密码,她只想看一眼他到底有没有看消息登录他的账号,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应该不会的,程尔想。 她真的只想看一次,别的什么都不看。 她想到了中午,林澈抱着篮球慌慌张张叫她出去。 “你知不知道贺让骁要出国了啊?” 程尔呆滞了半分钟,“不可能吧。他说过不会的。” “怎么不会啊,他是不是没告诉你啊。我刚去办公室借篮球,碰见他家人来跟老班商量留学的事情。” 林澈就差将当时情形演出来,“你不知道老班听了多生气,脸都绿了跟人家说我们学校总共就出这么两个数学苗子,刚拿了保送就要出国。他说什么不允许。” 程尔心猛地往下沉,手和脚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样,拉着她往下坠。 程尔紧绷着神情,还是坚信贺让骁不会出尔反尔的,她抬起眼,盛了一汪泉水,泪水都快兜不住了。 程尔摇摇头,不会的,贺让骁肯定不会的。 林澈见状也不敢再说,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你还好吗?” 程尔吸了吸鼻子,接过纸巾捏着,“他家人怎么说啊。” 她的嗓音一下就哑了,听起来连自己都觉着陌生 难捱 第95节 林澈关切问:“真要听啊?” 在他看来,程尔恐怕会受不了后面听见的。 程尔目光有点散,视线垂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点点头,“你说给我听吧。” 林澈犹豫了几秒,将篮球从左边换到右边夹着,深吸了口气说:“我说了你别难过啊。那个人说就是因为拿了比赛才要出国,他这么好的成绩早就该上a中,要不是贺建明他不会在这里烂着,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保送,而是出国。” 程尔凝滞了半分钟,用手指狠狠抠了手心,疼痛让她醒过来,迟缓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程尔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被眼角的水汽浸湿,她仰起脸,缓了几秒钟,对林澈说:“进教室吧,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知道,可以吗?” 林澈没懂,又听见她说:“贺让骁也不要告诉,好不好?” 说实话林澈有点为难,但转念想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管不着,“好,不说。” 她始终不相信贺让骁会同意出国。 可是他们突然断了联系,她的一遍遍否认,变成了无回应的祈祷。 收回思绪,程尔颤颤巍巍登录他账号,加载了很久,各种消息跳出来,一时眼花缭乱。 置顶备注[小骗子]发了好多条消息,全都未读。 程尔心漏了半拍,呼吸慢慢被潮湿的空气绞紧,颤抖着指尖点开[小骗子]的消息。 竟然是她发的。 贺让骁一条都没读,新的消息全都堆着。 原来,就算拥有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会断联。 * 自从家里被撬了之后程尔不太敢回去住。 夏池也不让,抓着程尔住到了周寄店里。 这天下了课,程尔收拾东西跟同学外走,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无声亮了亮。 程尔莫名极快脚步往外走,出了校门,她拿出手机看。 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x公主:在哪儿?] 隔了半分钟就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x公主:想见你。] 程尔握着手机,死死地咬着唇,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脏一阵一阵绞得疼。她手指搭在屏幕上,都在微微发抖。 [er:校门口,刚出来。] 手机又亮了,贺让骁回得很快。 [x公主: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了啊,程尔慌张抬起头四处寻找,视线突然被一道陡然亮起的白光晃到。 贺让骁就站在白光下,他放下手,关掉手机电筒。 整个人又隐入暗处,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靠着,整个人倚着墙,身上穿着一身黑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微垂着头,光线照不到他脸上。 程尔盯着他久久没缓过来,他觉着贺让骁瘦很多,长高了,身形更加凌厉,但瘦太厉害,身形撑起衣服,但还是显得有些空荡。 夜风将他衣服吹得紧贴着腰腹,挺拔凌厉,就算没在阴影里,少年人独有的张扬傲慢也不会暗淡。 程尔站着没动,贺让骁等得不着急了,低头拿手机打字。 屁桃手机壳还用着。 莹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过长垂下的头发有些湿,不知道是刚洗过还是怎么弄的。 [x公主:过来。] 他按灭了手机,光线消失。 程尔提起沉重的脚步,走过街道,走向暗处。 走到距离他还有一手臂的距离,他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将人拉进了暗处。 她的后背撞上墙壁,又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接着,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落进他的怀里,他应该是刚洗了澡的,潮湿的好闻的沐浴液气味环绕过来。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衣服上沾染了初冬的冷。 “你去哪里了啊?” 程尔低头看见他手机换了。 贺让骁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快要丢失的挚爱,手臂用力收紧,他又高,身形压下来,箍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样紧密的拥抱,跨越了时间,也充满了安全感。 谁也没说话,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道谁先乱的,越来越重。 程尔伸手去碰他手臂,他缩了下,又抱紧,却让程尔发现了端倪。 “有点呼吸不过来。” 贺让骁松开她,但仍旧舍不得离开她远一点,程尔垂下视线,他的手藏在衣袖里,松垮地冲锋衣将他严实包裹。 看了片刻,她伸手去碰他手,却被敏捷避开。 程尔立刻警觉,强势地握住他手,拉扯了几番,终于拽到身前,掀开衣袖,露出他缠着纱布的手腕。 她眼垂下,眼泪再也兜不住,无声无息往下掉。 “你怎么又受伤了啊。” 贺建明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他又去哪里弄了一身伤。 光是看他受伤,程尔就来不及想其他事情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贴近她眼角,轻轻蹭了下,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别哭。” 程尔哭得越来越凶,眼泪越擦越多,他手指掌心都被沾湿,他不嫌弃,心疼的蹙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是要看么。”他哑着的嗓子有点沉,“看了又哭。” 程尔不听。 他单手按着她肩膀,安静了两秒钟,将她拉近怀中抱着,弯着腰下巴垫在她肩上,手从肩膀滑到背上,轻轻拍着安抚。 无声无息,情绪但却汹涌。 “你明知道我会心疼。”他叹息。 程尔却恶狠狠说:“你也知道你受伤我会心疼。” 贺让骁顿了下,将她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一块浮木,舍不得放开。 他怕他松手了真什么都没了。 “你怎么一声不吭,不知道我会担心吗?”程尔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你能告诉周寄,不能告诉我,贺让骁,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啊?算什么啊?你又把自己弄受伤,压根没听我的话。” 她很少发脾气,所有情绪自认为压得住,可当他看见贺让骁缠着的手腕,她紧绷了几天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我快担心死了,知不知道啊。”她捏着拳头,想砸又舍不得,最后无奈松开,狠狠按在他肩膀上。 贺让骁被按着往后退两步,又靠过来,低头亲了下她额头,“宝宝,我错了。” 程尔一时也发不出脾气了,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狠狠的闭上又睁开,还是无法恢复平稳呼吸。贺让骁的手贴上她颈侧,哑着嗓子说:“深呼吸,放轻松。” 他贴着的地方,又着了火似的,烫得厉害。 程尔很快发现,不是她热,而是贺让骁烫,他在发烧。 程尔猜测他身上不止这一出伤时,掀衣服查看,被他一把按住,“哪有在大街上掀人衣服的。” 程尔顾不得,“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让我看看。” 贺让骁没松手,垂眸看了会儿她,“没有。” “你不让我看,就是瞒着我。”她说。 贺让骁弯腰,凑近了些看她,对视了会儿,他忽然笑了,手掌扶着她的头按进怀里。 “歪理怎么这么多啊。”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隔着衣服感受着他偏高的温度,还有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妈和他离婚了。” 程尔怔住。 “以后都没家了。” 他们变成一样的人了,这种感觉程尔太能感同身后,她狠狠闭了闭眼,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你还有我啊。我们一起离开嘉城,去京北。” 作者有话说: 让让的细节:换了新手机,洗了澡来见老婆wwww —— 本章掉落100份红包。 第55章 他妈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贺建明离婚。 那个人运作, 贺建明妥协签字。 长达十几年的折磨终于结束。 贺让骁没松手,两条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松开些,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乱了, 四周很热,他的身体更热。 程尔伸手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难捱 第96节 很快她想到,“是不是伤口发炎了啊?” 贺让骁没太所谓, 去也没阻止跑去马路对面的药店买药。 他靠在墙壁,手机响个不停,他丝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 对方不死心, 又拨过来。 贺让骁满脸烦躁,直接关了关机键,世界都清静了。 不会有人打扰他跟程尔。 程尔跑回来,手里拿着纯净水和药, 掰了一片药递给他,随后拧开水递过去。 “先吃退烧药。” 贺让骁乖乖喂了药,又吞了口水, 喉结往下滑动着。 “你这几天住哪里啊?”她问。 贺让骁拧上瓶盖, 换到另一只手拎着,他没回答,而是握着她手腕,拉着人往前走。 走过路灯不太明亮的地方, 他仰起视线看他的脸, 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情, 分明的轮廓都让她着迷。 但她手腕发烫, 心在狂跳。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私奔。” “啊?”程尔眨了眨眼。 贺让骁无奈低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住哪儿……” 程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但那一瞬她真的有动过私奔的念头,思路快得都在挑选目的地。 那晚贺让骁带她去了自己在学校附近住的酒店,他本来是临时开了洗个澡的。 “你这几天都住这里吗?” 电梯上行,贺让骁慢吞吞回复,“不是,今天刚开。” 程尔没说话。 插了卡,手指按开灯,屋内瞬间亮起来,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沐浴液的味道很重。 床上随意丢着一条潮湿的浴巾,她想贺让骁大概是在这里洗澡的。 程尔先进去,贺让骁懒洋洋走进来,房门轻轻阖上,发出咔嗒的落锁声。 环顾房间,程尔看见桌子上有个刚拆封的手机盒,大概是暴力拆封,盒盖都破了一块。 程尔停在桌边,手指在桌面轻轻划过,“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啊。” 贺让骁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又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从包装盒里抠出充电线,连上充电。 “还有你怎么要换手机啊。” 贺让骁转过身,弯腰低下头,漆黑的眼眸靠近,嘴角噙着笑,“这么多问题?” 他是笑着的,没有丝毫不耐烦,可程尔哪受得了他这么看,轻轻转动脖颈,视线移到他的手腕上,“你总瞒着我。” 尾音变得低若蚊呐,藏着少女的娇羞。 他往前一步,程尔往后退一步,后腰抵着桌子,上半身往后仰,脸下脖子那块肌肤泛上一层血色。 贺让骁眸光暗了暗,喉结往滚了下,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按上那块发红的肌肤。 滚烫的指腹贴上来,程尔激得发抖,眼睫拼命地颤动。 见她反应大,他松开手,退到床边坐下,抬头静静瞧着她。 周寄给程尔打电话,程尔侧着身接听,声音小小地说她今晚不过去店里住了。 周寄笑了声,问她跟谁在一起,是不是贺让骁。 程尔嗯了声,周寄让她把手机给贺让骁听。 “我说你一回来就把人拐走了。”周寄数落他,“打算在哪儿过夜啊?” 贺让骁回他,“你别管。” 周寄嘿了声,拔高了音调,“我能不管吗,程尔那是我妹妹,万一你他吗如狼似虎,对妹妹做点什么不道德的事情怎么办。” 贺让骁冷嗤,“你以为我是你啊。” 周寄骂了他两句,语气认真提醒道:“我说真的,别做不该做的。” “知道了。” 贺让骁直接挂了电话,随手丢到床上。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气氛有些微妙。 程尔挪到他身边要检查手上的伤,贺让骁若有所思了会儿,手指压着拉链往下拽,他里面穿了件圆领卫衣,因为他脱衣的动作,领子滑了下来,露出一片锁骨。 程尔视线被闪了下,他很快理正,撸起袖子给她看,伤不在手腕而是在手背和手心,像是重创什么造成的。 纱布毫无法手法的乱缠着,她猜测是贺让骁自己简单处理的,渗的血染红了纱布。 程尔不敢看,也不敢想,她心疼坏了。 “疼不疼啊?”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转,像是看不够似的,动了动嘴角,“不太疼。” 不太疼就还是疼啊。 程尔的心又狠狠揪了下。 她起身找贺让骁的行李,“你跟我回家住。” 贺让骁双手垂在身材,坐着没动,头随着她动作转着,隔了会儿,伸手握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身边。 “住这儿是因为离学校近,你下课我能就去接你。”他慢声解释,“换手机是因为之前那支被摔坏了,没办法给你发消息。还有别哭了,我手真的不太疼。” 双手圈住她的腰,额头靠着她,“还有我想你。” 以前他只管自己,这是他第一次解释这么多。 程尔拉开他手臂,弯下腰将他抱住,两个人肩膀贴在一起,心跳和呼吸仿佛也碰撞在一起。 “周寄让你回去。” 程尔嗯了声,她才想起来虽然她联系不上贺让骁,但他清楚知道她的一切,这样想,单方面的了解,也不算失联。 谁也没说话,温热的空气静静流淌,她受不了这种过于亲密的抱法,心脏剧烈地收缩,悸动得有点痛。 她受不了,埋进他的胸口,有点不满足,大胆地往上蹭,贴到他的颈窝,肌肤贴着肌肤,脸颊和脖子都烫了起来。 分不清到底是他发烧,还是她太怕热啊。 心跳得很快,感觉他的心跳也差不多,分不出谁慢谁快。 “你不跟我回去吗?”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鼻息,她现在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她很喜欢这种味道,会让他安心。 “就在这儿将就吧。” 周寄那张床,还不如酒店的宽敞,他去了怎么住啊。 程尔心又拼命扑腾了起来,她几乎慢了几拍,“你的意思是一起住吗?” 贺让骁嗯了声,又强调:“我不会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那他原本是想做什么啊,程尔又胡思乱想着,后颈被按了下,听见他低笑着,“这么安静,在想什么?” 程尔低声回没想什么。 一直到洗完澡穿着他睡衣出来时,整个人拘谨地不知道怎么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止不住瞎想。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手机那些广告弹窗,她也无意间点开过。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咽了咽嗓子,又拿手机查攻略。 看了很多人写的帖子,她拽着宽大衣领往衣服里看,她没有成套的内衣,也没带香水润肤露,而且,她…… 还没想完,贺让骁敲了敲门,他接电话回来了。 程尔磨蹭着打开门,双手躲在袖子里,缩着像一只鹌鹑,贺让骁觉着可爱,轻轻揉了把她头发。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圈,眉心重重跳了跳,眸色沉了沉。 她身上穿着他几分钟前脱下的卫衣,领口松垮地挂在肩膀上,随着拉扯袖子的动作,露出大片白皙被水汽折腾泛着细粉的肌肤。 她更过分,宽大卫衣穿在身上像是裙子,两条笔直的腿就在空气中乱晃,虽然不至于走光,但是会让人受不了。 贺让骁背过身拧开一瓶冰水,往嘴里喂,抬起头,视力好有时候也并非好事,比如现在,他看见女朋友正在挑选内衣。 喉结快速涌动,好渴,冰水压不下嗓子里那团火,紧紧绞着呼吸。 他沉着脸,喝完剩下半瓶冰水。 等到程尔抱着被子,双腿藏进被子里他才转身,卫衣给程尔穿,他就套了件冲锋衣,没打算脱直接躺穿下。 身边的空位陷下去,程尔手指都在发颤,她侧头看他已经闭上眼。 静静看了几分钟,忽然身边的人抬起上半身,按住她的手,意味不明地说:“还睡不睡啊。” 他的眼神潜藏危险,也有限迫人。 程尔像是望进了一汪湖泊,没回过神,他已经侧过去按灭了顶灯,屋内只留了一圈地灯,不太明亮的光线氤氲着房间。 突然昏暗下来的密闭空间内,不太流动的空气让微妙的暧昧悄无声地增加。 程尔感觉有点闷,轻轻拽了下衣领。 贺让骁重新躺回枕头上,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程尔犹豫了几秒钟,也慢慢躺回枕头上,屋子里很近,她躺在被子里,他和衣躺在被外,明明隔着厚厚一层被子,她却感觉好近好近。 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他的心跳都很近。 她翻身,侧这面盯着他看。 过了许久,贺让骁忽然睁开眼,偏头看过来,视线相融,谁也没说话。 难捱 第97节 安静了会儿。 程尔伸手去碰他眼睛,“你不是睡着了吗?” 还没触碰到睫毛,手腕就被握住高举在空中,她眨了眨眼,热意爬上脸,熏红了眼下。 “快了。” 他扣着她的手腕,没松开,放到了两人之间,热意不断渗透,他共感了她的难过。 往前移了点,床垫和被子发出轻微的响动,程尔被这声音磨得有点心慌,慌张地滞住呼吸。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她轻轻闭上眼睛。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感知到他看着她,眸光炙热。 周遭温度一点点升起来。 气息拂过脸颊,她感觉从额头移到了眼角,被轻轻触碰了下,很轻很快,但是温热的柔软的。 她的心一下被抓紧,从心尖溢出一股酥麻瞬间游走到指尖,她抓着被子的手指蜷了蜷。 被他的气息罩着,像是阻隔了空气,程尔一呼一吸变得紧促。 有点受不了。 时间温吞过,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还让不让我好过啊。” 天冷了,盖着被子还是冻骨头,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贺让骁察觉,主动起身调开空调,屋内响起送风的动静。 “贺让骁。” “嗯。” “你会去留学吗?” 贺让骁眉头皱起,“为什么这么问?” 程尔眼角痒,轻轻蹭枕头,“你到底会不会去啊。” 他重新躺下,将她拉近点贴着,但也没抱她,闭上眼隐忍着什么,过了会儿才说:“不会。” “真的?” 贺让骁没睁眼,将她手指握住,散散地笑了下,语气却认真,“去了京北,我们租个房子一起住,你想要养猫养狗都行。” 程尔轻轻啊了声,心口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甜,可是养猫养狗他真的不会吃醋吗? “你要跟我一起住?” 明知故问,还有点少女撒娇的羞涩感。 贺让骁觉着好玩,一眼将她的想法看穿,故意说:“不可以啊,不让我赖着你了?” 程尔眨眨眼,往他那边埋。 他将人接住,无奈笑了,“别想了。” * 转天一早程尔还在洗漱,手机收到消息。 程尔让贺让骁帮忙点开。 是桥牌教练发来的行程安排。 全国桥牌锦标赛在下周举行,赛程5天,老师提醒她提前做好准备。 “周六就去?” 贺让骁将信息读了一遍,放到洗漱台上。 贺让骁说:“周六上课,我只能周日去看你比赛。” 程尔抽纸擦脸,“没事啊,你不来也可以。” “啧。”贺让骁倚在门边,一点光印在他好看的眉眼,“确定不是激将法?” “我说真的。赛场很远的。” “不就是在嘉大吗?” 嘉大在嘉城的另一头,距离桦川大概一个半小时路程。 “不远。” 他挑了下眉,“为了去看我女朋友,就算天南地北也不远。” 程尔要去参加桥牌比赛,黄彬十分赞同很快批了假条,锦标赛在嘉大如火如荼举行。 国内高手碰撞,赛场一度火热。 团体赛先进行,过后是双人赛。 程尔团队上午的配合不错,就算跟国内顶尖高校的牌手对抗,凭借着熟练叫知识,老练的赛场应变和队友的默契拿下不错积分排名。 混合团队赛时,程尔和林星里配合默契,好几次放出信号,致使对方叫牌失误,送了程尔他们大比分。 成功拿下比分,信心越来越足。 赛前坐上比赛台,隔着幕布闲聊,对方问程尔:“你俩是情侣吗,感觉你们俩好默契啊。” 程尔从幕布缝隙悄悄看了眼林星里,他正在跟对方的男选手交流,程尔低声否认,“不是。” 对方好遗憾,“可是你们真的太默契了。” 随便一个信号就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牌,还剩什么,这种默契超乎常人。 程尔笑着说:“可以练的。” 周日这天,天气骤变,气温低很冷。 程尔在赛场看见贺让骁和林澈还有祁妙从远处走来。 祁妙朝她挥手,扯着林澈快点往前跑,贺让骁在后面慢悠悠,视线隔着长长的距离看着她。 这次比赛,又好几天没见了,他手插着口袋,露出一截手腕。 前一晚视频时,他说手好了已经拆了纱布,但程尔还是看见虎口处结了很长一道疤,不知多疼。 “小耳朵,你好酷哦。”祁妙勾着她脖子上的牌子,拿手机拍照。 贺让骁走近,手指勾着牌子从祁妙手里救出来,嘴角勾着浅浅的笑,一副偏袒样。 祁妙见状,拽着林澈去旁边看别的,“你傻啊,学神这多久没见媳妇儿了,你还杵在旁边。” 林澈和祁妙拌着嘴,绕到比赛通告栏那边去了。 “紧张吗?” “还好。” 贺让骁伸手将她被风吹散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又去摸她手背,“怎么这么冷?” 他从衣服里变出一瓶咖啡,温温热热的是他揣了一路的,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有了男朋友亲自暖的咖啡,程尔弯了弯唇,“现在不冷了。” 他趁着四周没人注意,把她带到旁若无人的角落里,将她手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自己的手也放进去攥着她手。 他是手大,手心很热,握了没一会儿程尔就感觉热。 但舍不得拿出来,就这么隐蔽地牵着手。 “林星里有没有再找你说些有的没的。”他低垂着视线,问出憋了好几天的话。 程尔摇头,“我们除了比赛基本上不会闲聊。” 贺让骁紧蹙得眉头肉眼可见的舒缓,程尔觉着有意思,捏他手背,“醋成这样啊?” 贺让骁漫不经心笑,“谁说我吃醋了。” “你没吃醋,是我男朋友吃醋了。” 贺让骁顶着腮,没说话,看着她,眼里全是纵容的笑,“你说是就是。” 他低了点头,低声在耳边,“谁让你是我女人。” 靠近他呼吸的那边耳朵都烧红了,程尔极不自在看向一旁,程尔脸红心跳的岔开话题,“你们的观赛门票都带了吧?” 这次比赛允许少量观众参赛,但不得靠近拍桌,不能干扰选手,更不能说话。 贺让骁点头,说都在祁妙那边。 赛前的休息时间不多,紧锣密鼓的比赛开始,混合双人赛开始,程尔和林星里分作南北方位。 程尔神情专注,就算贺让骁入场参观,她也没有分心,跟对手有来有回的叫牌。 贺让骁只懂一点浅薄知识,但是看着全场几十张桌台,每个桌台上都架着印有南北东西方位的红色幕布,看起来就帅。 打完牌,每桌的牌顺时针传向下一桌,场面很燃。 贺让骁站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视线始终凝在程尔身上,尽管阳光照不进赛场,可程尔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的光。 她今天漂亮得让人心痒。 他很想拍照,可想起赛场有规定不能用手机,他又放回口袋,视线重新转回去。 他觉着值得向所有人炫耀程尔,看看,我女朋友比着赛呢,我骄傲死了! 观赛时间结束,贺让骁靠着赛场外的墙上,低头编辑朋友圈。 他拍了张赛场外的一棵水杉树,一缕阳光照在树叶上,光影里有尘沫在浮动,看似静谧美好,隐隐充满生机。 配了简单两个字——她 所有美好的事物指向她,她是他所有浪漫事物的具象化。 林澈伸了个懒腰,“骁哥,什么感觉啊?有没有感觉程尔身上有种压迫感。” 贺让骁点头,无论是数学比赛还是桥牌比赛,她都像换了个人,从容自信,闪闪发光。 他记得她说过,女孩子想要的会自己争取,情不自禁勾了下唇。 难捱 第98节 “沃日 ,你骚笑什么。”林澈瞪着他。 贺让骁瞥他,“你这种单身狗不懂。” “骁哥好福气啊,能骗到这么优秀的女朋友。”林澈被攻击了,大言不惭,“我也就你差一丢丢。” 贺让骁没给好脸色,纠正:“优秀的人相互吸引,你一时想不通我能理解。” “……你要不要脸啊。” 贺让骁懒洋洋一笑,“脸是什么 ,有女朋友好?” 比赛结束后,林澈吵着请客吃饭。 那顿饭吃到了晚上,气氛很热闹,程尔喝了两口啤酒,没醉,就是脸有点红。 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燥热,她趴在贺让骁肩膀上,下巴松松软软地垫在他肩膀上。 不规矩的头在他颈侧蹭。 话也比平时多。 “贺让骁,你背着我啊?” “你说呢?” “我沉不沉啊?” 抵在腿的拳头轻轻抬了下,将她固定稳,只是笑,没说话。 她偏头看着他弯弯的唇角,伸手去戳,没想到她反应慢,竟然被他咬住。 不轻比重的一下,有点点痒。 她愣了下,贺让骁以为咬重了,松开,“疼吗?” 手指尖麻麻的,烫烫的,她目光很散地盯着看了会儿,欣喜若狂藏起来。 “偷偷乐什么呢?”他问。 程尔不回答,又举起手指,缓慢地眨着眼,他咬她,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亲亲。 十指连心,咬手指,岂不是…… 她越想越热,往他脖颈边蹭得厉害,“还没到海边吗?” 海风吹拂着他的衣服,少年宽大的衣衫,像是装满了风。 “没到。” “你骗人。” 她都看见海浪一阵一阵拍打岸边,溅起的白色浪花。 “看来没醉。” 程尔猝不及防锁住他的脖子,脸往他的耳边,说秘密似的:“我得了混双第一,女双第二,还有女团混团……” 贺让骁嗯了声,低头笑了,小醉鬼还真可爱。 吵着要他背,拿奖这件事,至少絮絮叨叨了三四遍了。 她忽然捏住他耳朵,“就嗯吗?” 贺让骁怔了下,哄着她,“你想要什么?” “奖励。” 他问什么奖励,她没说。 在海边停下,凉风混着湿气刮得浑身冰冷,程尔缩了缩脖子,抬手拍拍他肩膀。 “放我下来。” 沙滩很软,贺让骁将她放下,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被他扣着腰拉回来,才避免摔倒。 两人头挨得特别近,呼吸绞着呼吸,程尔频率很快地眨动眼睛,紧张却又期待着。 热意从鼻尖滑到唇角,就在她颤抖着闭上眼时,他先亲上她的脸颊。 “我们宝宝好棒,我永远为你骄傲。” 这是奖励。 又碰了下耳廓,这是泛滥的爱意。 指腹沿着她唇瓣上轻轻蹭过,程尔本能地头往后仰,下一秒后颈被捏住,她退无可退,仰起视线看他的眼睛。 湿漉漉的,散着的得笼着一层雾气。 这个角度往下看,太招人了,他心痒得厉害。 忽然没头没尾的,他说,“不等了。” 程尔发出细细的声音。 他头低了点,朝她靠近,在亲吻之前说,“我现在想亲你,你要拒绝我吗?”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民政局到哪里了? 第56章 湿冷的海风吹着, 心尖却滚烫。 她感觉他的怀抱热,呼吸热,整个人热得晕乎乎的, 脑子空白了几秒。 程尔眨了眨眼睛, 忽然捂住嘴巴。 含含糊糊出声:“可是,我喝酒了。” 她不想第一次留下不好的印象。 贺让骁:“这是拒绝我?” 程尔又摇头。 他将人拉回来,把她的长发往后拢了拢,眼神像是隐忍着克制着。 “不让亲又不是拒绝, 谁教你的?” 她又开始摇头。 “还清醒吗?” 她点头。 小醉鬼只会点头摇头,可可爱爱的,他也不打算再逗了, “不亲了, 我不亲不清醒的小笨蛋。” 谁是小笨蛋啊! 程尔伸手拽住他衣领,急切地往下拉。 生怕慢一秒,他不配合。 贺让骁睫毛动了动,他低头靠下来, 呼吸彻底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快谁的乱,干燥的唇瓣轻轻压着她的。 少年视线垂下, 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没轻举妄动,仿佛贴着就足够满足。 程尔脑子彻底罢工,她目光散着不知道看什么,只是感觉他的唇温热, 很软, 甚至想伸舌头舔一舔。 只不过, 不得章法, 羞涩地闭上眼睛时,搭在腰上的手收紧,她前倾整个跌入他怀里,唇齿被撬开,动作轻柔地试探着。 程尔仰着头,晕晕乎乎的,忽然想到他一点也不凶,甚至缠绵缱绻比梦里温柔很多。 下唇被咬了下,她睫毛抖了抖,轻声抱怨,“贺让骁你咬我。” 他嗓音很低,“嗯。” 还嗯?程尔想找回主场,只可惜青涩的两人,毫无章法地触碰 ,变得磕磕绊绊,亲一会儿停一会儿,如此反复。 “不亲了。”她的话音带了点哭腔。 贺让骁便真的放开她,手松松地揽着她的腰,鼻尖贴着鼻尖,轻声吐气。 贺让骁垂着眼,呼吸有点重,耳朵和脖颈下都红了块,仅仅一个吻就将他拖进了潮水里。 气氛有点安静。 海浪拍打岸边声足够大,但心跳声更大。 衣领被抓皱了,程尔手心汗湿一片,她松开手虚虚地垂着,有点尴尬,有点无所适从。 视线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四周很黑,没人能注意到他们。 程尔往他怀里藏,就这么抱了会儿,她手指碰了碰嘴唇,心悸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好不真实啊。她是不是喝醉了啊,她怎么会忘了什么感觉。 她的小动作全都落入贺让骁眼中,他低垂着视线,看了会儿,低笑,“在想什么呢?” 程尔脸颊本来就红,这会儿眼角都染上了艳丽色泽,她仰起头,两人对视一会儿,那种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羞涩地跟他讨价还价,“再亲一会儿。” 没等到了同意,但她又被扣住下巴,急不可耐地贴了上来。 这一会儿里反反复复亲了多少次,没人数得清,到最后,程尔呼吸很快地靠在他臂弯,感觉呼吸被挤空,快要窒息。 程尔视线停在海面上,空空的,她说:“京北好像没有海。” 她不喜欢嘉城,却喜欢这片海,因为只有大海知道贺让骁亲了她。 贺让骁不知道她婉转心思,“以后陪你去别的地方看海。” “好啊,”程尔若有所思,“不过,我听说大学还要查寝。” 贺让骁顿了下,很轻地笑了, “大一肯定不让出去住,不过我可以每天接送你。” 他偏冷的声线此刻有点痞,很好听,“大二就出去,如果你不想,那我只能软磨硬泡。” 他想过以后怎么办但不够具体,能飞出嘉城就足够了。后来她说嘉城太小,去外面看看,一切变得逐渐具象,想看她上京北,想陪着她,大概就是贪心不足,现在想以后能永远陪着她。 难捱 第99节 他不愁赚钱,好好经营泡芙,上大学多赚点钱,日子应该不难过。毕业后买她喜欢的房子,家具,猫狗一起搬去新家……他想了很多。 每一个设想的环节里都有程尔。 程尔傻笑着,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地磨,忽然拉起来,“你的手腕好特别啊。” 像是天边燃烧的最后一抹红霞,热烈张扬却又不妖冶,气质独特。 “丑。”他回。 程尔摇头,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更像是一把火洒进她心里烧了很久,“很好看,至少不管你在哪里,我只要看它就能找到你。” 海风吹得久了,程尔有点鼻塞,贺让骁带着往回走,她酒醒了,却还想让他背着。 影子叠在一起,两个人变成一个。 心跳和呼吸也找到了同一个频率。 程尔趴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贺让骁没回,反而套话,“你是不是给我写保证书的时候就预谋喜欢我了?” “ 没有。” 程尔急忙否认。 “那就是不喜欢我?” “不是。” “那是什么?” “……” 程尔又被他的话术绕进去了。 贺让骁声音压低了点,还笑着,“我都那样教你了,你还不喜欢我。” 程尔怔了好几秒,轻轻啊了声,她懵了一晚上的脑子忽然转明白,“原来你那时候就……” 她被往上颠了下,更加抱紧他的肩膀。 “不可以?” 程尔笑了,原来他也那么早啊,弯了弯唇,还有很多想问。 不知不觉到了春荫街,四周变得很暗。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那是你追的我吗?” 小醉鬼变成小糊涂虫了,看来是比赛完就让脑子休息了,他看着地面,唇轻轻勾了下。 “十万个问什么啊,自己想。” * 天气越来越冷,这是程尔第一次在外面过冬。 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窗户也不够严实,湿冷的风从缝隙里往房间钻,房间像个冰窖一样。 她怕冷,到了冬天手脚冰冷的体质就特别明显,哪怕多加了一场被子,晚上还是会冷醒。 她不敢跟贺让骁抱怨。 但贺让骁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放学买了电热毯和小太阳拎回来,先给她铺上电热毯,怕她贪暖不记得关,好好叮嘱了一番。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心里暖得不行,双手从后环住他的腰,轻轻抱上去,“你给自己买了没啊?” 天冷了,程尔舍不得让她继续睡沙发,反正贺建明也不会回来,他搬回了楼下。 身后有个无尾熊一样的女孩抱着,走哪儿跟哪儿,他无奈好笑,整理完毯子,起身,牵着她手拉到眼前,搓搓她冰凉的手指,好像忘了买热水袋。 “穿这么少,你不冷谁冷。”他上下扫了她一眼,薄羽绒看起来太单薄了。 程尔扑过去抱住他,贴着温热胸膛,手从衣摆探进去,刚碰到他的短袖,就被他按住,“干什么呢!” 她脸有点烫,“你比我还穿得少,你才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一件t恤一件羽绒服。不冷吗? 贺让骁任由她说,懒洋洋地听着,他不喜欢穿太厚,况且他本就体温高,这么穿也不会觉着冷。 “不冷。”他回。 “难怪昨天有别的班的女孩给你送巧克力。”她的男朋友太招人惦记了。 贺让骁觉着他的女朋友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伸手捏住她下巴转过来看自己,看着她眼睛,空的那之后手抽出手机,点开屏幕。 他翻转手机递给程尔看,“她昨天送巧克力的时候我不在教室,是别人帮忙放的,你知道。她加我,我没同意。” 好友申请界面就在眼前,程尔不得不看。 李文佳:学神,能加个好友吗? 贺让骁:不方便。 李文佳: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啊? 贺让骁:不加陌生人。 李文佳:我们是同学,也不算陌生人啊,就不能认识一下吗? 贺让骁:不能。 三个不开头,真的好冷淡又好拽啊。 她都能想象他打字时的表情。 视线从手机移向他,望着他眼睛,她故意问:“你真舍得不加啊?” 贺让骁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女朋友气性这么大,我活着无聊找死?” 他手指搭在屏幕上,轻轻一按便删掉了申请信息。 程尔面上不显,心里高兴坏了,双手搭着他肩膀,轻轻凑到唇角亲了下,很快退开。 “——奖励。” 贺让骁看着她,最近程尔压抑的部分性格凸显,小把戏层出不穷,不过他很受用。 过后,贺让骁又跑了趟小超,买了暖贴热水袋保温水杯,还有双毛线手套,米白色的印着可爱猫猫头,一根细线穿着可以挂在脖子上。 程尔的手小巧,戴着手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贺让骁拉着拍了张,存进相册里。 傍晚的时候,太阳下去得很快,天气越沉温度越低。 程尔点着小太阳,趴在桌子上写题,房门被敲了好几下,她以为是贺让骁终于同意上来享受小太阳,起身快步走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程淮山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他风尘仆仆,头发有些灰白。 程尔僵住没动,又惊又愕,半天都没回神。 “不认识我了?”程淮山声音低沉,面色如常,脸上也没有半分重逢的喜悦。 视线绕过程尔往屋内看,推着行李箱准备进门,忽然被程尔拦住,他莫名不爽地看她。 眼神在问什么意思。 对视了半分钟,程尔往旁边退开,让他推着行李箱进门后,往门外看了眼,关上门又按上反锁。 “你一直住这地方?”屋内冷,程淮山只解了围巾叠了放到沙发上,视线不停地打量着房间。 程尔嗯了声,“汪姨给我找的。” 程淮山丝毫没有半点愧疚,而是在沙发坐下,“学习怎么样了?出国准备得怎么样?” 不提为什么突然丢下她跑了,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跑回来,甚至质问她的学习。 程尔望着他,觉着陌生,张了张嘴想反驳,又忍了下来,静了会儿问他:“江岚知道你回来吗?” 提起江岚,程淮山问她:“江岚有没有跟你联系。” 程尔老师说她来过一次,后来打了钱在医院遇见过一次,但没提她身边那个男人,程淮山哼了声,“算老子没白养她。” 程尔没吭声,她垂眸盯着自己脚尖,过了半分钟,忍不住问他:“你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啊,还有要债的怎么办啊?” 程淮山正在拿手机,手顿了顿停住,侧过脸看她:“南美,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公司的事情是被陷害的,你就别管了。” 轻描淡写,他还是没有半分愧疚 ,程尔连要债的找上门过都没心情说。 程淮山看了看房间,“现在这里住着,过几天我让人重新找房子。” 程尔说:“我不搬家。” 程淮山半眯着眼眸,凌厉地盯着她,用一贯说教的口吻说:“这个破房子有什么可住的,暖气都没有,你打算冬天冻死吗?” 程尔好难过,她知道程淮山强势,做了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她低声说:“我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不回来,我也会在这个房子里过冬。” 她顿了下,倔着脾气憋出点哭腔,“我就算冻死,你也会不闻不问。” 程淮山满脸愠怒,腮帮子动了动,低声呵斥她,“你怎么跟我说话。我难道没让江岚给你钱。你吃我的用我的,还跟我发脾气。你老子担惊受怕的时候,你还不是好好的。” 程尔咬着唇,垂下睫毛,眼泪滚了出来,她又气又恨,抬手蹭掉。 程淮山愣住,半晌才放缓了语调,“江岚是不是没把十万块钱给你?” 就在他起身之际,房门被敲响,两道视线同时看向门口,程淮山用口型问程尔是谁。 隔着门,贺让骁的声音传来。 “我同学。”程尔走过去开门。 贺让骁拎着一袋烤红薯,热气熏白了塑料袋,他的手先伸进来,“是不是你想吃的?” 程尔没说话,也没接,眼睛湿漉漉地摇头。 程淮山好奇,半眯着眼眸盯着门口,低沉出声,“谁啊?” 贺让骁听见男声,先顿了顿,随即推开门跟程淮山打了个照面。 两人毫不避讳地打量对方,视线交锋,贺让骁没落半分下风。 贺让骁倒是猜出了程淮山的身份,看看他,又看看程尔,“你爸爸回来了?” 程尔点点头,没吭声。 “不是同学吗,先进来说。”程淮山说。 难捱 第100节 贺让骁心知肚明,面色沉了点,他把红薯放到边柜上,对程尔也对程淮山说:“你有事,就不麻烦你辅导我作业了。” 说完,他跟程尔交换个眼色往后退到程淮山视野盲区,举手机晃了晃,意思是发消息。 程尔关上门,又将红薯拎到餐桌放着。 香气扑鼻,程淮山在家,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这夜晚,家里突然多出程淮山,程尔怎么都睡不着,她想找one说说话,她好像很忙都没上线。 程淮山似乎很忙,不停地在打电话,一个接一个也不嫌累。模模糊糊听见一些字眼,大概就是他的公司是被人陷害了如何如何,他手里有了证据,正在找人疏通关系。 她不知道程淮山会不会东山再起,也不关心,还有几个月,她就要离开嘉城,离开程淮山,去京北。 如果可以,再也不要回嘉城。 手机嗡嗡嗡地振动,是贺让骁的打来的。 程尔戴上耳机按下接听,这个屋子不隔音,他害怕程淮山听见,声音压得小小的。 贺让骁意有所感,“声音小点,来窗户边。” 程尔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窗,视线往下看。 难过的一整晚的程尔,终于紧抿的唇瓣终于松开,浅浅的弯了下。 贺让骁坐在窗台上,手臂伸出来朝她挥了挥,大概是怕程尔觉着距离太远,他打开手机电筒,举着晃了晃。 这十几秒,程尔的耳边听见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他很轻的讲话声。 他说:“不要难过,我离你很近。” 程尔趴在窗台上,伸手回应他,外面风很冷,她伸出去哆嗦了下。 “我看见了,你快关上窗,好冷啊。”程尔提醒贺让骁。 他慢悠悠跳下窗,拉着玻璃窗关上,冷气被阻隔在外,程尔快快缩回被子里,捂成一团。 “要不要开视频?”贺让骁问。 程尔心动了,说好,电话蹭地挂断,他的视频就弹了出来。 程尔还是第一次跟他开视频。 她旋开台灯,暖黄的灯光将她笼罩着,贺让骁大概开着顶灯,在灯光下那张好看的脸白又帅气。 他洗完澡,头发半干地垂在额前,头顶几根不配合地翘着,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身边那个枕头,是程尔睡过的。 程尔手指在屏幕上抹了下他翘起的头发,又看着他将枕头移到背后枕着,整个舒服放松的姿态。 看着屏幕的眼神是轻松的,温柔的。 “你睡觉不脱衣服吗?”她问。 贺让骁沉默几秒,往屏幕前凑,脸忽然离屏幕很近,让程尔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干什么?想看我脱衣服?”他痞气的嗓音有点蛊人。 程尔想说不是,但还是真实的点点头,“有点……想。” 贺让骁怔了下,静了静,他低笑着,“羞不羞啊?” 程尔脸红有点,但眼睛没离开屏幕。 过了会儿,贺让骁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固定,双手抓着卫衣下摆,从下往上一掀,整个腰腹线条全进了程尔眼里,少年精瘦的腰腹紧致平坦,薄薄一层肌肉起伏分明,随着抬手绷起的线条格外好看。 比他打篮球时随便撩起来擦汗还要好看。 程尔脸滚烫,她看着小镜头里的自己红了脸,视线从他腹部移到锁骨山,那儿大概是洗澡按了的,还要喉结旁边,也还有点红。 “你冷不冷啊,快盖上被子。”她欣赏完,好心提醒他。 贺让骁已经拽下卷起来的白t,薄薄的布料垂下挡住视线,他重新躺回床上,两条手臂就冻在外面。 隔了好久才拽过被子搭在肚子上,懒懒散散跟他说话。 突然房门被敲响,程尔慌慌张张摘下耳机,起身去开门。 视频没有关,手机就藏在被子里,她拉开门,程淮山在门口问她新牙刷和毛巾在哪里。 程尔说了后,他视线看了眼房间,“这个点别玩手机,早点睡。” 程尔关上门,回床上。 她挖出手机,贺让骁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神都没怎么变。 “小耳朵。” 他叫她名字。 她刚戴上耳机,磁性的声音钻到了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怎么办,我要变成你见不得光的男朋友了。” 他的声音低,漫不经心的,让她觉着耳朵有点痒,轻轻挠了下。 他也没要她回答。 安静了几秒,“睡觉吗?” 程尔躺在枕头上,侧着头看他,“你要给我唱歌吗?” 贺让骁挑眉,拖长了音,“讨价还价。” “不可以吗,让让。” 贺让骁顿了好几秒,喉结缓慢往下滚。 “你叫我什么?” 程尔手垫着下巴,笑了下,“让让,阿骁——” “你想让我叫什么就叫什么。” 贺让骁啧了声,放下手机,起身不知道出门干什么,过了几分钟,重新出现在屏幕里。 他切出聊天,画面卡在最后一帧,翻找着歌曲,“想听什么?” “甜的。” 他咳嗽了声,偏冷的声音唱了起来。 就像没有预定的剧情 感觉拉车我们在靠近 月光下牵你的手漫步旅行听心跳和弦的声音1 他的声音舒缓干净,后半段变成了轻哼,随意的,有点调皮又有些迷人。 像午夜的天气很透明 萤火虫是你的眼睛 像茶里的玫瑰花弹奏钢琴听思念不眠的长音1 …… 最后他都唱歌词,只是哼着调,大概是真的哄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尔迷迷糊糊听见他说话。 “你说什么啊?” 过了几秒,她没了动静。 他站在窗前看着不知道几点下起的雪,低头笑了下,似自言自语, “下雪了” 快过年了。 “明年你也要陪我一起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让让可以得到夸奖吗? 掉落100份红包。 —— 文中1歌词引用《舒伯特玫瑰》 昨天看到一首诗很美,分享给大家。 我坐在这里/一颗星星的 /完美结局里 看着光/将自己泼向/我 第57章 嘉城很多年没下过雪, 却在那晚之后接连下了两三场大雪。 学校里白茫茫一片,有人下了课跑到操场,用脚印在地上写了个“草”字, 被政教主任追着教训。 大雪纷纷扬扬, 教室里闹哄哄,乱作一团。 祁妙抱着苹果从外面回来,笑嘻嘻坐下,转身问程尔, “小耳朵,送你的。” 程尔接过苹果,道谢。 祁妙却忽然叹气, 情绪低落, “我林澈说你想要去京北大学,可惜,我的成绩不能跟你一起去。” 她的成绩在班上不上不下的,发挥得好能进前二十, 发挥得不好,还能滑出个十名。 程尔拉住奇妙的手,捏捏, “妙妙, 现在还来得及。高考还有一百多天呢。” 祁妙扯唇,“冲刺一百天,我就算头悬梁锥刺股,也难。” 程尔很喜欢祁妙, 这是她真心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第一给是素未谋面的one, 她也想祁妙能离得近一些, 便提出给祁妙精准补习。 难捱 第101节 祁妙听了很高兴,转身去课桌找作业本时,低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苹果礼盒,顶上扎着粉色蝴蝶结。 她顿了几秒钟,拿过礼盒拆开,里面放着一张带着香气的卡片,上面的字迹漂亮有风骨,跟第一次回她小纸条一样。 ——希望妙妙能得偿所愿,平平安安。 没有署名,祁妙也猜到是谁,她转身扑过来抱住程尔,吓得她的圆珠笔差点戳校服上,赶紧将手举高。 “我一定要去京北。就算考不上京北大学,它旁边总有其他的学校,我们还要一起上学一起逛街。” 猝不及防的拥抱让程尔哭笑不得,她的举着手的样子也有点好笑,祁妙在她怀里赖了会儿,小声说:“小耳朵,学神抱过你没啊?” 程尔心口一跳,“怎么了?” 妙妙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神秘兮兮地说“你抱起来好软,好香啊。他会不会舍不得放手啊。” 她没个正形,经常给程尔看腹肌帅哥,嘴上更是厉害,程尔伸手堵她嘴。 “你们干嘛呢!” 林澈和贺让骁从后门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男同学,他直接往贺让骁过道旁边的桌子上一坐,瞧着两人。 祁妙松开程尔,回到自己的位置,“要你管哦。” 林澈双手插在口袋,忽然叫住祁妙,惹得祁妙不快,“干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苹果,单手颠了颠,朝着祁妙丢过去,“给你,别说我没给你买苹果。” 祁妙猝不及防接住苹果,表情古怪地看林澈,他早已经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侧着身跟前桌的人不知道说什么。 祁妙从书桌子拿出苹果,走上前,往他手心一塞,“回礼。” 正说着话,手里突然多了颗苹果,林澈迟缓地转头看向祁妙,她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视线定在她的后背,唇角淡淡的勾了下。 他隔空喊话,“奇思妙想,谢了啊。” “林澈今天怎么开窍了啊?”程尔小声问贺让骁。 他给祁妙送苹果时,她虽然在瞪他,可分明是高兴的,喜悦的,旁人一眼就能看穿。 贺让骁偷偷捏她手背,语气略不爽,“当着我的面,一直盯着别人看合适吗?” “啊?” 程尔反应过来,轻轻瞪了他一眼,缩回手,指腹轻轻揉了下被他捏的那块地方。 “我没有。” 她刚缩回手,没过几秒钟,又让他拉过去揣进口袋里。 校服口袋深,贴着他的体温很暖和,冰凉的手指塞进去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热,不光是生理的,还有心理的。 高三之后书多位置小,本来就不宽敞的教室变得拥挤不堪,同桌更是挤得紧,她就算手放到贺让骁的口袋里,也不会有人发觉。 但是,她手指放得地方贴着他的腹部,隔着薄薄一层衣服,他能清晰感觉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腹部,有点热,还有点硬。 “打什么鬼主意呢,脸红成这样?”贺让骁低头看她。 蜷缩的手指彻底捏成拳头,下一秒,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伸进口袋捏着她的拳头,掌心摩擦了下,看着她低声笑了笑。 “干嘛呢,捏着拳头想揍谁呢?” 他将握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重新舒展地揣着,隔了会儿,那只手不太老实地滑过手背,轻巧地钻入指缝交错着扣住,手心严丝合缝地合到一起。 他的手指在手背蹭了下,空的那只手托着腮,漫不经心看她,“我的苹果呢?” 他的位子里空空的。 程尔脸有点红,语气不太自然,“哪有人主动要苹果的。” “你不给我送,我还不能要啊?”他理直气壮说。 程尔眨眨眼睛,“我忘了。” 视线在她脸上打量,贺让骁抬了抬唇角,“扯平了,我也没有准备。” 程尔看他,不太相信,“真的吗?” 贺让骁笑着的眼神,分明再说我难道还骗你吗。 快上课了,她抽回手,蹭了蹭暖呼呼的掌心,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心悸。 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对贺让骁无力招架。 一个眼神,一道呼吸就能轻而易举地攫取她的心跳。 她真的好喜欢贺让骁啊。 好喜欢好喜欢。 程尔抽出日记本,又开始涂涂画画,三两笔就将他单手撑着下巴的慵懒样子勾勒出来。 最后一笔落成,贺让骁忽然凑过来,下巴垫在高高的书堆上,垂下视线欣赏她笔下的他,眼底趣味很浓。 “我有这么帅吗?”他懒洋洋地问。 程尔呼吸凝滞两秒,反应过来后,动作很快地盖上日记本,脸瞬间红了一片。 她低声控诉,“你偷看。” 贺让骁伸手捂住眼睛,他虎口那儿的伤淡了,不过还有一道浅色痕迹。 “你画我还不让看啊。”贺让骁笑着说。 他又想起点什么,“上次不是摸过了么。是不是该交作业了?” 程尔死死地按着笔记本,眼睛都不看看他,随便望着一处,“我还没画。” “骗我。” “我真的没画。” 贺让骁沉默了几秒,视线在她脸上转,她越是不敢看他,就越是欲盖弥彰,叫他忍不住想逗她。 “难道你背着我画别的没穿衣服的男人?” 程尔埋下头,她不用怀疑,贺让骁已经看到了那副人体素描,明明她藏得很隐蔽的。 她把对他最深的欲念全都挥洒在那幅画里,且不说用了多少感情,光是那副画的草图就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我没有。” 贺让骁望着她低垂着头,后颈那块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又白又细,看得心痒难捱。 他磨了磨牙,强行移开视线,几秒后又看回去,还是没忍住,指腹轻轻按了下。 程尔轻轻抖了下,慌慌张张抬起视线,眼里羞涩快要溢出来。 又过了会儿,程尔冷静下来,她觉着自己在贺让骁面前就像个小色魔。 悄悄画着他的肖像画,谁会这么做啊。 正在懊恼之际,手臂被碰了下,她慢吞吞转过视线,入目的是贺让骁递过来的衣袖。 “你帮我拽一下。”他说。 程尔伸手捏住袖口,他往里抽了下胳膊,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手心里。 程尔呆愣了几秒钟,垂下眼眸,是个通红的苹果。 苹果的表皮上yihua还用笔画了个可爱的笑脸,显然是有心人亲自画上去的。 “不生气了吧?”他问。 那个笑脸正对着她,咧着嘴似的,让她一点坏情绪瞬间没了。 “你哪来的苹果啊?”她好奇地左看右看。 他坐得松松垮垮,也没有藏苹果的地方啊,而且她的苹果还没送给他呢。 “我现场变得。”他懒懒笑了笑。 程尔问他:“以前给别人送过吗?” 贺让骁没让她乱猜,“没有。” “一个都没有?” “有。”他停了几秒钟,“你是第一个。” 程尔眨了眨眼,弯了弯唇角,“我也是。” 贺让骁看她,“以前也没给那个什么林什么里送过?” “我为什么要给他送?” “交换苹果也没有?” 程尔笃定,“没有。” 贺让骁静了会儿,挑了下眉,笑得有些得意,“圣诞节想怎么过?” 程尔说写题,贺让骁觉着无语,但女朋友想考第一,想压过他,想考京北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压缩时间陪着她刷题。 他气愤愤,拉过她手用红笔写了个数字2。 程尔也心痒,她盯着他手指很久了,终于有借口,拉过他手指一时不知道画什么,在中指指根随便画了朵花。 他的手指瘦削,骨节分明,一朵花镶嵌在指根,反而有种别样的好看。 贺让骁举起来欣赏,一朵小花,他啧了声,散漫笑着,“这么早就想着娶我啊?” “……” “怎么是我娶你?”她问。 他嘴角噙着笑,像是算准了她会这么问,耍赖皮似的, “打了记号不娶我,打算始乱终弃?” “到时候我可要闹。” 程尔不让他往下说,“……你别胡说。” * “你爸今晚回来吗?” 难捱 第102节 自从程淮山回来后,他跟程尔每次见面偷偷摸摸的,总感觉他在程尔身上装了副眼睛似的。 而且,他觉着程淮山回来后,程尔心情没以前好。 他没注意到,提起这个名字,程尔眼神有些闪躲。 “他要在外地待三天,放学了你陪我去周老板店里一趟吧。” 贺让骁皱眉,“去他那儿做什么。” “送苹果啊。” 贺让骁一听不高兴了,他都没收到苹果,周寄凭什么得到程尔的苹果,他嗤笑,“你给他送哪门子苹果,夏池也送到他能吃吐。” 晚上到了周寄店里,除了几个纹身师,周寄居然不在。 也没有贺让骁所说的吃不完的苹果,程尔从前台小姐姐嘴里得知夏池也好几天没来店里了。 而且,周老板这几天心情不大好,估计是跟夏池也吵架了。 程尔没跟贺让骁说,她给夏池也发微信。 过了很久,夏池也都没回复。 程尔在店里等了半个小时,周寄都没回来,外面不知道怎么又下起了雨。 雨很大,哗哗啦啦阵仗特别大。 程尔往前看了会儿,见雨也没变小的趋势,店里的纹身师和前台陆续离开,她又站了会儿,上楼找贺让骁。 被拉近漆黑的房间,她心跳还是很快,靠在他怀里,鼻尖在他脖颈上蹭了下,感觉到他的气息压下来。 下巴被固定住,温软的下唇被咬住,贺让骁亲人的时候很有耐心,轻巧试探过后,偶尔才会狠一点,偏是这样的吻有点磨人。 程尔有些受不了,很快就喘不过气,四周很热,他双臂见犹如拢着一团火,将她热得晕晕乎乎。 少年低头轻轻吻着,拇指顶开下摆,贴着纤薄的腰蹭,往上挪一点,少女便犹如蝴蝶般轻颤。 喉咙里发出细软的声音,勾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停下来,本就看不见,程尔视线沁了一层薄雾,朦胧而迷离。 她说:“下雨了。” 贺让骁气息也不太稳,“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夹雪。” 难怪了突然下起了雨。 空调呼呼地送着热风,小小的房间瞬间暖和起来,很快,程尔感觉到了热。 “今晚不回去。” 程尔刚要说点什么,似乎被看穿,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叫人无法拒绝。 “雨夹雪就算有电热毯也不顶用。晚上开着空调睡,暖和点。” 晚上贺让骁洗漱完,顶着潮乎乎的头发进来时,看见程尔很明显地藏手机。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用毛巾擦头发,往床头一坐,低头翻手机。 大家都在点赞他之前发的程尔写得贺卡: ——愿你顺遂平安,百无禁忌。 看完大家的评论,他又用余光偷瞧程尔,她悄悄咪咪拿出手机,他视线移到她背后的玻璃上,黑眸眯了眯。 “别看了。”他靠过去,抽走手机,弯腰将她抱住,“不许看。” 祁妙给她发了好多腹肌帅哥图,他看着就恼火。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贺让骁拉着她的手,按在他腹肌上,低头贴在她耳边,有些轻佻地说,“他们有的我也有。” 感觉到程尔抽手,他又按下去,笑着说:“我比他们更厉害。” “……” * [one:天啦天啦,他真这么没说啊?] [one:你们就没做点什么吗?] 程尔正在喝水,看见one发来的消息,呛得咳嗽得脸通红。 [er:没有。] [one:就亲了,那他睡哪儿啊?] 程尔回想那个晚上,脸还是很烫,萦绕在背后的热意经久不散,将她熏得软绵绵的。 [er:床上。] 那边等了半分钟才回复,程尔盯着她的正在输入中出神。 [one:睡一起都没做点什么?我不信,小耳朵你不诚实哦。] 程尔脸很烫,他低头打字。 [er:真没有。] 其实那晚,他原本是睡沙发的,可是外面下着雨,就算开着空调睡沙发也会很冷 ,她主动邀请的。 贺让骁只是靠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后半夜,程尔听见他起身出去了很久,再回来时身上一身凉气,潮湿又冰冷。 程尔回过神来,被祁妙推着往前,该轮到他们检票进场了。 程尔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不断闪动的灯牌和荧光棒,她才意识到今天全班同学约好了一起看偶像的演唱会跨年。 场馆内外人山人海,一眼看过去全是歌迷。 她往后找,很长的队伍排到了很远的地方,贺让骁和林澈站在离她们三四个人之后,两人聊着天,贺让骁表情淡淡的。 祁妙扯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等人,视线上下打量,“你怎么了啊,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脸还这么红,不舒服?” 程尔摇头,视线朝贺让骁看过去,他正在给工作人员验票,验票的女孩抬头看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摇头。 等到人齐了之后,祁妙从包包里拿纹身贴,还有荧光头箍分给大家。 男生们比较嫌弃,祁妙也不管,她让程尔挑了个纹身贴,沾了水往脸上贴,程尔躲开,“贴手上。” 后来,贺让骁没躲过贴脸,右边脸颊上贴了一个大大的英文字母。 不但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让冷感的他看起来更痞更拽,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程尔去上洗手间,出来时,看见贺让骁倚在柱子上,被几个女孩围着说话。 他表情很淡,脸上的疏离感很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撩起视线看她,抬了抬下巴,女孩们同时看向程尔。 程尔有些局促,面无表情地回看。 几秒后,贺让骁直起身,走过来牵她手腕,往身边带,“没生气吧?” 程尔说没,问她们干什么啊。 “以为我是粉丝,要拉我进群。我没同意。” 四周人来人往,程尔四处看,有点紧张,他们光明正大牵着手,万一让同学看见了怎么办。 贺让骁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戴上,毛茸茸的衣领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说:“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 反正他要牵手,就算天王老子在,他也要牵手。 视线垂下看见她们手腕上戴着相同的手绳,是程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唇得意地勾了下。 两人大摇大摆地找到座位,因为是托人抢票的,同学们的座位分散各处。 祁妙和林澈与他们隔了一个通道,只能遥看。 四周都是陌生人,程尔忽然松了口气,手指松垮地勾着他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跟贺让骁一起看演唱会,也是第一次跨年。 还是第一次陪贺让骁过生日。 程尔一整晚都很激动,当全场站起来大合唱,他们被粉色的荧光棒包围。 她也跟着站起来。 贺让骁打开了相机,镜头从舞台悄悄移到了她身上,镜头里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跟着大家一起唱。 举起手,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身后是所有人一起唱: 我顶着大太阳 只想为你撑伞 你靠在我肩膀 像深呼吸怕遗忘 歌声太过欢快,现场气氛热烈推高潮。 摄像机扫过一角,有位先生正单膝跪地,向女朋友求婚,这一幕投放到大屏上,现场沸腾。 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不会打烊 盛大而热闹的场景里,喜欢的歌手在台上倒数计时,不好的一年即将过去。 心潮澎湃的呐喊声几乎将他们淹没。 当大家挥舞着荧光棒,喊到这一年的最后一秒时,一簇簇烟花,从场馆上空螺旋状升到空中,无数火点像是星星一样铺满天空。 五颜六色的火光闪耀,照亮两人的脸庞。 无数道声音在说:“新年快乐。” 难捱 第103节 不够不够! 程尔对他手机镜头说:“贺让骁,生日快乐!” 贺让骁顿了下,视线四目相对,他往前将她带进怀里。 她彻底出现在镜头之外,程尔盼着他肩膀,凑到他耳边,剩下的话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十九岁快乐!” “希望你比十八岁更加勇敢、坚定还有快乐。” 她向会听她愿望的神许愿,希望她的少年永远坦荡,永远锋芒正盛,永悬心上。 “还有,贺让骁,我好喜欢你啊。” 四周嘈杂,女声软而很坚定,盖在了巨大的欢呼声里。 没关系,她在新年的第一秒跟他表白,未来的这一年,他一定会被爱意包围。 她会要带给他快乐的花朵,带给他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 旁边的人挤来挤去,他带着她站到旁边,炫目的舞台灯效闪动,他低垂着视线,有些光映进他眼底。 “最后一句是什么?” 他声音压得低,笑着的,含着几分纵容。 她受不了贺让骁用这种眼神看她,一时心跳声快要盖过四周的闹声。 她攀着他的肩膀,往他耳边贴,手扣住他的手心。 ——她抓住了会倾听她心愿的神。 “我说,十九岁的,我的让让, ——我好喜欢你啊。” “以后的生日每年每年,我都陪你过。” 她像是对他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少女很轻很轻地吻了他的脸颊。 他单手扣拉着她的帽子,在热闹中,低头贴上她的唇,声音磨得有些含糊, “不止生日,每年每年都要。” 作者有话说: 鹊鹊:怎么厉害让我看看(bushi) ——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你靠在我肩膀像深呼吸怕遗忘”“因为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 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不会打烊”歌词引用歌曲《园游会》 她会要带给他快乐的花朵,带给他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化用聂鲁达诗歌: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风铃草,黑榛实和一篮子野生的吻。 本章100红包。 第58章 那天演唱会结束, 程尔和贺让骁又吃了点宵夜才回去。 他们牵着手往家走,遇到程淮山,对方还没注意他们, 贺让骁反应很快地松开手, 收回口袋。 程尔低头看着突然空掉的手心,滞了几秒钟,跟他错开几步距离。 程淮山见到两人先是诧异,视线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说, 后来睡觉前,他将程尔叫到跟前,问她:“你跟楼下那个男生走得挺近啊?” 程尔心情忐忑, 她解释, “他是我们班同学,学习好又是邻居,上次要账的找来还是他帮了我报警。” 程淮山表情有点松动,咬着腮沉思了会儿, “自己注意点,我听说楼下一家问题多得很,少跟不三不四的人玩。” 程尔反驳贺让骁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程淮山却不想听, 挥挥手进了房间,临了关门他忽然说:“改天跟黄彬一起吃个饭。” 话语里全是命令,这让她忽然想到了贺让骁他妈依靠的那个强势的男人,有着经年累月养成的优越感。 她甚至不明白,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程董, 还有什么值得他目中无人的。 往后的天气越来越冷, 日子无风无浪地往前翻滚。 贺让骁似乎很喜欢她送的玩具表, 每天都戴着,林澈总笑话他,他会大言不惭反驳,“配衣服懂不懂?” 校服有什么好配的! 可他戴了很多天。 程淮山总是忙忙碌碌,要账人的忽然没了,他的酒局饭局应酬也多了起来。 好几次半夜,喝得醉醺醺回来,也没洗漱回屋倒头就睡,第二天又不见踪影。 临近年关,程淮山提出去外地表亲家过年。 程尔却不同意。 为此程淮山还将她奚落了一顿,最后也没再提这件事情,再后来,他们得知了江岚要结婚的消息。 请柬是快递过来的,程淮山看见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简直犹如狂风过境。程尔见状不敢说话,心绪是复杂的。 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唏嘘,程淮山为了江岚大发雷霆,又将她去世的妈妈放在哪里。 不想触霉头,没提,随他去了。 程尔回到房间坐了会儿,听见程淮山回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她闭了下眼睛。 她给汪姨打电话,告诉她江岚要结婚的消息。 她猜测是上次那个男人,程淮山也不见得对江岚有多少感情,正因为那个男人是程淮山的亲信,他受不了背叛,才如此生气吧。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或许是程淮山突然发了脾气,程尔觉着这间房子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盒子,压抑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拿上手机出门了,外面很冷,之前的积雪还没融化,风刮在脸上刺骨,也不知道去哪里,沿着街道漫无目的闲逛。 班级群里林澈分享了一个搞笑视频,大家都在热闹回复,程尔看了会儿,走神的不行。 贺让骁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上没什么热气,双手双脚都冻僵了。 他跑过来,呼出的白汽模糊了他的眼,程尔抬起眼看他,冻傻了似的。 他喘了口气,走过来,先摸摸她的脸,又拉着她手背摸了摸,像是摸冰块儿似的,他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手比脸的温度高,但也好不了多少,衣服口袋敞着,他嗤了声,“还不完全傻,知道手冷放口袋。” 程尔睫毛颤了颤,双手往他手心里钻,他的手大,温度也高,放进去了就舍不得拿开。 贺让骁给她揣了会儿,怎么都揣不暖和似的,皱着眉头松开手,拽着自己羽绒服拉链往下拉,露出了贴身的白色t恤,下一秒,他重新抓起她的手放到肚子上,捂住。 “太冰了。” “还有心思管我。” 他放松坐到她身边,肚子那儿温暖又柔软,手贴上去,不出几秒就起了作用,脸先烫了起来,热意不断往伸手渗透,手上的温度也有了起色。 后来,他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敞开的羽绒服有体温不断往她身上扩散,她贴着舍不得放,沮丧地说了程淮山发脾气的事情。 贺让骁喂了她一颗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头,手指将她脸颊两侧的头发拢到耳后,低头亲了亲额头。 再往下是眼睛,干燥温热的唇触碰了下眼皮,就在程尔做好了准备,他往下亲时,他忽然停住。 拇指在她脸颊抚摸,不带任何欲念色彩的,单纯安抚。 手往下将她抱住,手放到了她的腰那儿松松的箍着,自己像是放松似的,下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很热,声音有点低, “再忍忍,我们马上就要去京北了。” 他们都要飞很高,离开嘉城,不要被这里的烂泥绊住脚步。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希望明天就能高考,他要带着程尔提前去京北大学附近找个房子。 房子不需要太大,最好有座大沙发,放假可以窝在一起看电影,他还得去考驾照,不然以后放假想到处玩,没人开车会不方便。 每一次构想,他们的未来越来越具象。 * 年底程淮山坚持去外地表亲家过年。 程尔拗不过,不得不服从。 一千多公里外的大城市,比嘉城繁华,处处都透着奢靡的感觉。 表亲一家热络,程尔却融不进去。 他们聊天,她静静坐着听着,但注意力始终游离,听不进他们的聊天。 唯一让程淮山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学业,提起以后报考的院校和专业,程淮山的兴趣没那么浓,敷衍了几句就带过。 大家都以为程淮山只是对程尔的纵容,她深知那是强势到骨子里的男人在做别的盘算的反应。 晚上吃过年夜饭,程尔回到房间,关上门给贺让骁打电话。 他那头有点吵,大概是换到了其他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忙完了?” 程尔嗯了声,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手指在玻璃上勾画,“你呢,周寄那儿热闹吗?” 往年贺让骁也是在周寄那儿过年,今年也如此,里菁他们来周寄这儿,一大家人凑一起还有点热闹气。 “还行。”他嗓音有点散,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你呢,在干什么?” 程尔含糊其辞将晚上的经历带过,这间房是落地大窗户,她低下头,额头几乎抵在玻璃山,语气又轻又软,“才第二天,好难熬啊,让让。” 贺让骁反应过来,声音低低的在笑,“想我啊?” 不想他想谁啊,程尔暗暗地说,安静了会儿,她确认对方提出的是个问句,乖乖应了句,“正在想。” “怎么办啊。”他笑了下,有些不正经地说:“要是我长翅膀就好了。” 程尔心说你不用长翅膀啊,我会飞奔向你。 房门外有人敲门,程尔跟他说了句,去开门,隐隐约约地说话传到电话里。 电话没挂,贺让骁也没出声,计时的数字不断跳动增加着,空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捱 第104节 亲戚跟她说着话,忽然手机和窗外同时发出一点声响,只不过手机里比较弱,不太明显的声音被窗外的盖住,一簇簇烟花冲上天空,炸开五彩斑斓的星光。 有人放烟花,程尔跟亲戚很快说完,回到窗边,烟花盛大灿烂,把天空都晕出一层粉色。 她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叫贺让骁名字,“放烟花了。”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嗓音扬着,“好看吗?” “好看。”她突然后悔没有排下来给贺让骁看,又问他:“周寄买了烟花吗?嘉城有人放烟花吗?” “有。想看吗?”他问。 程尔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可能要拍视频,说想看啊,但是不想挂视频。 贺让骁沉默了几秒,笑得有些纵容,偏冷的嗓音都染上了笑意,会让人忍不住跟着扬唇那种。 “下来。”他说。 程尔愣了,视线往楼下看,“啊?” “不是想看烟花么,不下楼怎么看?”他说。 程尔咽了下嗓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听见快被喧嚣鼓噪的心跳声淹没,心情更似涨潮。 她跑出门时,亲戚们和程淮山在棋牌室打牌,没有人发现她出门了。 她跑出小区大门,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人影站在路灯下,他的脚边放着一箱烟花。 她觉着眼前上了一层雾气,视线有些模糊,用力眨了眨,朝那人跑过去。 视野里,距离他越来也近,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低垂着头,几缕碎发垂下挡在额前,好看的眼睛藏在暗处,下颌藏在衣领里,只能看见半张偏白的侧脸。 就算藏成这样,他也是好看的,会让四周暗淡的存在。 这样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程尔跑着跑着停下来,与他缓慢拉起的视线碰上,猝不及防的,她心跳得特别快,一阵阵涟漪般的心悸在心尖扩散。 贺让骁真的出现在这里。 她几乎忘了呼吸,停了会儿,脚步很快地朝他走去,他收起手机,直起身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牵住。 他的手也不暖和,大概是站了很久,手和衣服都冰的很,她从屋内出来,手还暖呼呼的,用力牵住他。 “你怎么来了,你来多久了?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啊?”她惊喜地看着他,问题就像是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刚刚的烟花你也看见了吗?” 贺让骁捏了你她手背,拉着手藏进上衣口袋,“我要先回答哪个啊?” 程尔垂下视线,瞥见他脚边那个烟花筒,顶端罩着一层黑灰,显然是放过的。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眼里顿时湿意泛滥。 “刚刚是你放的烟花啊?” 他将她拉道怀里,轻轻搂着,嗓音像是被冻得有点发哑,语气却平常,“喜欢吗?” 程尔往他怀里靠,低声回他:“好看,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还有周寄里菁他们都帮忙瞒着她,让她误以为他在店里过着热闹的年。 “知道什么叫惊喜么?” 他买了很多仙女棒,两人玩了很久,她的手和鼻子冻得通红。 贺让骁牵着她往酒店去,其实,他只比程尔晚半点到这个城市,就住在离她亲戚家不远的酒店。 酒店楼层很高,还能看见他们这边的房子,不过他还是嫌远。 进了电梯,借着灯光,程尔才发现他冻得通红的耳朵,还有发红的手背,心像是被烫了个窟窿。 打开房门,自动系统感应灯缓缓亮起地灯,昏黄暧昧的灯光映照着。 他弯腰单手将她捞进怀中,两人一下靠的很近。 就在她以为他要亲时,颈窝的头发被撩了起来,一个有点温热的东西贴到了锁骨。 陌生的感觉还是让她抖了下。 她伸手按住,却摸不出形状,轻声问:“什么啊?” 温热的吻落在手边,他嗓音闷,“宝宝,新年快乐。” 她整个人一下就热了,一簇火从锁骨烧了起来,声音颤颤,“新年快乐。” 后来,两人给周寄里菁打了视频电话,周寄见怪不怪,倒是里菁一直笑话贺让骁。 程尔从镜头里看见,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条扭曲环形吊坠的项链,小巧精致。 那不是普通环形造型,而是莫比乌斯环,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发现的,环形一面的起点也是终点,无止尽,无限循环,不会结束。 一起参加数学竞赛,一起拿奖,他送她数学家赋名的项链。 ——他在送她一场无穷无尽,盛大而热烈的浪漫征途。 贺让骁表情很淡,偶尔冷眼瞥一眼他们,在他们开得过头时,一把盖住摄像头,“少儿不宜,别听。” 程尔笑得不行,就算真是少儿不宜,也不用遮摄像头啊。 挂了视频之后,她像是久飞的鸟儿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巢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松散地坐在沙发里,环顾房间。 房型不算大,但是环境好,她来之前查过,这就酒店很贵,而且又买项链,应该花了他不少钱。 两人安静了会儿,她问贺让骁,“泡芙是不是给你赚了很多啊?” 贺让骁顿了下,“没。” “我听说架构这些服务器什么的需要一大笔开销,是吗?” 贺让骁点头,他说泡芙的架构维护的费用是周寄掏的,程尔这才知道周老板原来才是泡芙背后大佬。 她忽然想起来那次在网吧,周寄说贺让骁在干大事儿,他对贺让骁吹捧崇拜都是发自肺腑的。 房间里有些安静,她挪到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又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啊?” 贺让骁笑了下,懒洋洋说:“这么想知道?” 程尔视线从移到他唇上,双手勾着他脖子,主动凑上去,毫无章法地贴合,尽管亲过好几次,她仍不得要领。 他低垂着视线,不为所动,眼里笑着,等她闹够了,单手扣住她后颈,将人拉回来,狠狠地吻了回去。 程尔被放在沙发时,视线看见了明亮的顶灯,她睫毛颤得厉害,眼里雾气弥漫,几秒后闭上眼睛。 下唇被轻轻咬住,吻法变得磨人。 少年低着颈,脖子浮起条条青筋,下颌往下绷出一条凌厉线条。 他吻得专注又细腻。 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去见她时他大概是洗了澡的,沐浴液的香味混合着他的气息,有点重,很好闻。 她很喜欢这种味道,也想染上这种味道。抬手抓着他撑在身侧的手臂,拉着他往下沉。 尾音被吞进肚子里。 不知道亲了多久,两人气息乱的不行,胸口燥郁发热,她湿漉漉的眼角,染上一层艳丽的色泽。 嘴唇水红,还微微有点发肿,不能再亲下去了。 她撩起视线望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贺让骁缓了口气,低头抵在她锁骨上,忽然笑了,胸腔轻轻的震颤,语气无奈, “不想一个人过年。” 其实是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声音更模糊,“想和你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第2更。 现在大家还是要遵守禁燃令,不过为了让让浪漫一般,稍微改改(不带入现实)。 第59章 年后, 似乎比年前更忙碌。 程淮山经常不归家,就算在家也时常打电话,他的生意有了起色, 也不再整天板着脸。 数学竞赛的奖杯证书到手, 桦川一下出了两位走比赛保送的学生,学校再次通报庆贺,热闹的不行。 黄彬喜气洋洋,让程尔和贺让骁准备百日誓师大会的演讲。 贺让骁着手在看京北附近的房子, 程尔选了很多装饰品放入购物车,舒服的地毯,漂亮的桌布, 还有情侣杯子。 二月底的一个下午, 泡芙服务器突然瘫痪,整个界面变成了白色,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贺让骁当天下午就了假。过后的每天都很忙,有时候忙得没空回消息, 再回过来,她已经睡下了。他去巢看过他几次,他很累整个人很垮, 问题很棘手, 他还安慰她没什么大问题。 过年时拉得群没人再说话,一下变冷清。 直到她听见有人在传,泡芙摊上大事了,被大公司起诉了。 放了学, 程尔没去巢, 而是先去找周寄。 但她没想到, 周寄那儿店门紧闭, 门口休息的牌子晒得有点发白,她伸手摸了摸,心里总觉着不对劲。 周寄店里纹身师多,还有前台在,以前就算他有事出门,店里也不会歇业。 而且,周寄也没在群里提。 她思前想后,打给夏池也。 上一次的消息,夏池也是隔了几天回复的。 隔了太久,她们也没再聊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给夏池也,有些紧张,甚至觉着嗓子干涩,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接通。 难捱 第105节 夏池也大概在睡觉,嗓音闷闷的,还有点没睡醒的倦意。 “夏夏姐,周老板跟你在一起吗?” 她知道不合适,但是周寄除了贺让骁,也就跟她走得最亲近,他们还是恋人。 空气寂了几秒钟。 夏池也回她:“我跟周寄不在一起了,他没跟你说过吗?” 程尔一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又听见夏池也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找他做什么,他没在店里?” 程尔将店里的情形说了遍,夏池也让她别担心,然后把做饭阿姨发给她。 挂了电话,程尔心里有点空,她总觉着夏池也和周寄不该这么结束。 她蹲在门口等了会儿,听见有人叫她,看过去,来人竟然是做饭阿姨。 她激动地起身,蹲得太久,脚有些麻,踉跄了两步,扶着门问她:“阿姨,周老板去哪里了啊?” 阿姨支支吾吾说他有事,然后掏钥匙开门,程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收拾做饭。 她才几天没来,店里像是很久没开门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阿姨,周老板有什么事情啊?”她有种直觉,阿姨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跟她说。 阿姨笑着说没事啊,程尔还想在问,店里突然来了几个人。 人高马大,为首的人手背上纹着纹身的寸头,他们走进院子里左顾右看,指指点点,一抬眼看见程尔。 “你们找谁啊?”程尔防备地看着这几个人。 阿姨听见了,赶紧擦手走出来,“你们是来看门店的老板吧?” 为首那人点点头,程尔有点懵,拉住阿姨问:“看什么门店?什么意思啊?” 阿姨一脸为难,为首那人说:“周老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过我说,这么好的门店盘出来确实怪可惜的。” 程尔只觉着耳边嗡鸣,那人说的一个字她懂,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周寄为什么要把门店盘出去。 “没有没有。”阿姨忙说,“周老板说你们随便看。一楼三个工作间,这后面是院子和厨房,二楼两间卧室。” 那几个人点点头,又绕回店里去看,程尔回过神来,拨号给周寄,仍旧提示关机。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周寄开玩笑,他说等到他们去京北上学,他就把店盘出去,也跟着去京北。 但,他不会真的一声不吭盘店面吧。 “阿姨,周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要盘店?”程尔堵在厨房门口,不让阿姨做事。 阿姨叹了口气,“周老板他,他人在医院。” “医院?” 程尔呼吸滞了滞,“他怎么了?” 说到这份上,再也瞒不住了,阿姨索性坐下全坦白。 “就是前几天一个客人带小孩来店里,过年没用完的炮仗被小孩看见了,当时没人注意,那小孩偷拿了炮仗和打火机出去玩,绷坏了眼睛,客人一头怪到周老板头上,吵着要起诉赔钱。” 程尔脑子炸了,明明无风,她却感觉很冷,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那阵不舒服来势汹汹,她有点招架不住,弯下腰蹲下,“要赔多少钱啊?” 阿姨摇头,“那人要好几百万吧。还没谈好。” “所以,周老板在医院里守着?” 阿姨点头, “他把钥匙给我,让我别告诉你们,每天还是按时来做饭。他要是把店盘出去了,估计我也来不了几趟了。” 程尔没吭声,她在想贺让骁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从店里出来,程尔没敢去巢,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让贺让骁看到担心,更怕他不知道,从她嘴里知道。 回到春荫街,她也没敢回家,坐在暗处的长椅上。 冰天雪地,她感觉好冷。 低着头,翻着手机里的群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大家都还挺热闹,喜气洋洋。 里菁还嚷着要为他们两位庆贺请客吃饭。 贺让骁回她:吃垮你 后来群里再也没人说过话,她猜测里菁大概也知道了。 第二天,程尔刚到教室,就被黄彬叫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电脑旁边多了个相框,是她跟贺让骁领奖的合照,手边的保温杯冒着丝丝缕缕热气。 “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黄彬问。 程尔说准备好了。 本以为黄彬就关心这件事情,沉默了几秒钟,黄彬叹了口气说,“你爸爸跟我通过电话了。” 程尔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唇,没敢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 酝酿了会儿,黄彬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说:“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爸爸吧,你都保送了,没必要非得现在出国。而且我们国内大学不比国外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我们的升学率。” 程尔耳边嗡嗡的,她觉着黄彬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但他还在继续,“我知道你爸爸望子成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你们好好谈谈。” “他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是吗?” 黄彬叹息,“是。” 程尔不知道怎么走出学校的,她现在真的很厌恶听见出国留学这几个字。 手机嗡嗡嗡的响,像是无数条消息蹦出来。 程尔点开一看,是一个沉寂许久的同学群,突然有人冒泡。 有人截了一张图发群里。 那是一张某公司起诉泡芙侵权的新闻,言辞凿凿,句句针对泡芙,仿佛要将它按死。 [我靠我靠,泡芙真是学生做的啊] [妈的,买不到就起诉,恶心。] [泡芙曝光隐私,真他妈缺德] 太阳照在身上,程尔觉着头晕,双腿有些发软。 她低头打字。 [泡芙不会侵权,也绝不会曝光隐私] 发出消息,她直接退出了群聊。 回到家,程淮山难得没出门,他就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看着她。 程尔失魂落魄,换了鞋直接往卧室走。 “程尔。” 她脚步顿住,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转过身,跟他四目相对,正面交锋着,她嗓音又沉又冷,“是你跟黄彬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 程淮山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难道不对?” 呵,有什么不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程淮山强势惯了,鲜少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脸色瞬间变了,“我是你老子,我有权利为你做任何决定。” 程尔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就不是你老子?”程淮山眼也没抬,“你以为你成年了,谈恋爱了翅膀就硬了?” 他还在说着什么,程尔僵硬地站着,有一瞬间丧失了听觉功能一样,耳边一片空音,什么都没有。 短短一瞬,她又被拉回了现实。 程淮山知道他们谈恋爱了。 “我就说让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他什么样子,爹家暴娘跑了,一穷二白你跟他谈恋爱,他能给你什么?做个软件就能了不起上天了,别人动动手指还不是将他捏死。” 程尔难过地看着程淮山,她觉着他好陌生啊。 “你知道他要是败诉,这次要赔偿的费用是多少吗。随便一个零头都叫他这辈子换不起。”程淮山哂笑一声。 “你要不信我说的,你现在就打电话去问清楚。” 长久的沉默后,程尔低声说:“我不会跟你出国。” 程淮山竟然威胁她: “别的男生对我女儿搂搂抱抱,更是往酒店带,这件事情闹到学校见家长,谁也不要好过。我想京北也不会要一个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 程尔浑身发抖,一阵阵恶寒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会说的话。 她甚至不是他女儿,而是任何一个客户,完全用一副谈判的口吻压制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你去吧,闹得人尽皆知,京北也不会要你女儿。 “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追求他,你别去恶心他。” 程尔去看了周寄,他抽烟比以前凶了,整个人都有点丧,点烟的时候手有点抖。 没点着,他又想起贺让骁不让他当程尔面抽烟,便又放回口袋里。 “你别操心了,没事啊。”他故作轻松,“哥还能让这件事压垮?” 那么一大笔钱,还有可能背官司,怎么会没事啊。 他就像亲哥哥一样,程尔见不得他这样,她的那些钱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纹身店的我早就想转了。” 他搓搓头发,自暴自弃,“他妈的干烦了。” 两人静了会儿,程尔去买了水给他,他接过来问她:“你别跟夏池也说这些。” 程尔点点头,“知道。” 难捱 第106节 她在他旁边蹲下,望着地面出神,隔了会儿又听他问:“夏池也跟你联系过么?” 程尔没敢说她联系过,“你们怎么了?” 周寄有些烦躁,“算了,没什么,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她觉着周寄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 周寄想了半晌,想得眼睛都红了,低头苦笑,“不是,不合适吧。” 他声音很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程尔心里突然被触动,轻声问他:“不是一路人就不能走一起吗?” 周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看了她一眼,自己也不确定。 “大概很难吧。” 夜晚,巢一如既往热闹。 门口聚集着来来往往的人。 贺让骁还在之前那个位置,满满的电脑界面都是泡芙的东西。 他很疲倦,眼底的红血丝很重,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精神有点不大,陷在沙发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总像是忙不完。 程尔心疼地抱他,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嗓音有些倦,“没事,快解决了。” 程尔想得却是,周寄和泡芙绑定得紧密,就算泡芙度过这一关,那下一关呢。 谁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 “贺让骁,还有三个月就能离开这儿了。” 程尔悄悄将十万块那张卡放进他口袋。 他摸摸她头,“考完我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去哪里啊,她只想在有贺让骁的地方,思绪游离了会儿,搭在腰上的手用力捏,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她抱住他,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看见,重重亲上他。 他碰到她眼角一片湿润,松开她,“不舒服?” 她摇头,又埋进他怀里,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告白,“让让,我好喜欢你啊。” 两人在沙发里抱了会儿,他的呼吸有点重,程尔羞涩地埋在他胸口,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将她拉开,克制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送她回家。 程尔回家后主动找程淮山聊了很久。 程淮山带给她一个重要信息,“贺让骁那件事情压根就是他叔叔操作的,只要他一句话,很快摆平。” 程尔愕然,同时又感到了恶心。 他们怎么会逼他到如此地步啊。 真的一点不心疼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死结。” 程淮山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只为了抛出一个更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听话,周寄那笔钱我拿,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这是2更,第1更别忘了看。 ww这张写的我好难受。 第60章 程尔去办公室抱数学试卷, 黄彬再次叫住她。 “你回去跟你爸爸沟通了吗?”他不疾不徐地旋开保温杯,见她没动静,抬起眼皮看她。 程尔低着头, 停下手里撕试卷的动作, 低声回:“沟通过了。” 黄彬有点高兴她能听进他的话,赶紧合上盖子,凑过来问:“他怎么说,愿意改变想法吗?” 面对他期盼的眼神, 程尔不知道怎么说,咬着唇肉,沉默着。 静了半晌, 黄彬也像是懂了, 有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我亲自去跟他聊。” 程尔把试卷送回教室发了之后,绕到了没人的走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打篮球的人换了一批, 高三这群男孩子再也没怎么打过球了,她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肩膀被人搭住,她惊讶回头看见祁妙站在身边, 又放松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祁妙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各种颜色的包装纸,很漂亮, 她说:“心情不好啊?跟学神吵架了吗?” 程尔挑了颗粉色的的糖果, 捏了捏, 一下就破了发不出贺让骁捏出的爆破音。 “不是, 就是感觉时间好快啊。我给你的习题都写了吗?” “干嘛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祁妙手绕过来捏程尔的脸,“你教我的总结的错题的方法真的有效果,感觉比之前轻松多了。” 程尔点点头,“我再给你几本笔记,你一定可以考上心仪的大学,也不一定要去京北。” 快上课了,祁妙挽着程尔往教室走。 “你们都去京北了,我不考京北考哪里,我要跟你们一起,当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隔了天,贺让骁回到了学校,程尔从外面回来,他正趴在桌上睡觉,手肘打得开,一半都放她桌面上。 而且他坐得很靠后,不叫醒他,她没办法回座位。 盯着他看了会儿,程尔打算从后面空位上翻,刚爬上座位,贺让骁忽然直起身,睡眼朦胧地看着她,“做什么?” 程尔有些尴尬地扶着桌子,眨了眨眼,“没做什……” 么字还咬在嘴里没发出来,她被他站起来搂着腰放到了地上,不远处林澈转着书,瞧见这一幕,书都掉地上了。 贺让骁放开她,若无其事地退到一边,去拽着林澈上厕所。 程尔低头找书,手指碰到了放在书包里的卡,她顿了几秒钟,往教室后门看,他们早就走远了。 她捏着卡胡思乱想了会儿,放回书包里,继续收拾课本,笔记本好多,她分门别类做好记号,还有错题本也用便签纸贴好。 贺让骁跟林澈从外面回来,大概是冲了脸,醒透了,脸上和手腕都湿漉漉的,一股很重的凉意,站着说了几句,他松垮坐下,弯腰找纸擦脸。 程尔主动将抽纸递过去,“你用冷水冲脸不冷啊?” “太困了。”拖长的嗓音,像是撒娇似的。 程尔知道不是,他放松的时候就这样。 隔了几秒,他擦干手,凑过来说:“要不给我暖暖?” 他的手放在她羽绒服口袋时,程尔心还是跳得很快,她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点,两个人看起来更自然。 “打香水了?” “没有啊。” 她就擦了手霜。 他眨眨眼,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说:“那怎么比之前还香。” 程尔欲盖弥彰翻开一本书,打断他,“你把卡还给我做什么啊。” 贺让骁偏头看着她,他眼底的倦意很浓,阴影也重,眼神越是散,越是迷惑人。 “给我卡干嘛,真要娶我?” 他还是没正形,但越是这样,让程尔越是觉着心疼。 “少了吗?”她低着头,手指捏着书的一角来回折叠,很快那个角就皱了。 她松开,用手去抚平,但皱了就是皱了,留下痕迹了。 贺让骁将那本书从她手里抽走,放到了一摞书上,又将手肘压回课桌,虽然没靠得近,但程尔却感觉到了他气息迫人。 “程尔,你想娶我,诚意不够啊?”他低笑着,整个人都有些在抖。 程尔抬眸瞪她,忘进他深深的视线里,心脏被狠狠撞了下,她问:“怎么样才够啊?” 贺让骁散漫的嗓音,一句一句往她心里砸, “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哪天?” 他很坏地勾唇,“你说呢。” 程尔脸红了,低下的露出的那段脖颈也红了,嘴角轻轻上扬,心想贺让骁有时候真的不害臊,才十九岁就想着那么遥远的事情。 下午,桦川高中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每年的誓师动员大会都办得特别隆重,大家热血沸腾着。 太阳久违地爬出云层,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每个人,校长开玩笑说这是个好兆头,桦川每个高三学生都会金光罩顶,金榜题名。 薄薄的阳光驱散初春的凉意,斜着洒在贺让骁的背后,他收敛散漫的性子,端正地站在台上,微微俯身拉高话筒,作为学生代表讲话。 “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贺让骁。” 他顿了下,微风将他的黑发轻轻吹起,抬起下巴,目光倨傲地扫过全场跟他一样的少年。 与他的性格不同,他今天的发言诚恳,语调舒缓,有种不疾不徐的从容。 程尔没看过他的演讲稿,在此之前也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更像是在探讨经验,他是柔和的也是耀眼的。 会让人挪不开眼。 贺让骁视线转过来,隔空对视一眼,她没敢带手机,举起手像拍照一样。 难捱 第107节 将他框进自己的手指间。 仿佛将十九岁的,属于她的耀眼少年,永远定格这瞬间。 现场爆发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后,程尔再次看向台上,阳光更强烈了,她有点睁不开眼。 贺让骁清冷的嗓音却在为他的演讲收尾。 “有人说高考是座分水岭,有人仰望山巅,有人沉寂谷底,但我们要坚信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她想起初见时,他对她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渣男劈腿被追杀,忽然跟现在的画面能融合在一起。 少年张扬,意气风发,是初生的灿烂骄阳,身后大片的天地沦为陪衬,他配得上风,也配得上今天灿烂的阳光。 后退一步,贺让骁鞠躬然后往台下走。 场下爆发热血沸腾的掌声,经久不息。 贺回到座位,林澈扯着贺让骁晃:“靠,骁哥你他妈脱胎换骨了,写作文终于不跑题了。” 贺让骁嫌弃地扒开他,“当我课外书白看。” “《小小姐》的内容都这么励志?” 贺让骁视线往旁边看,“程尔呢?” 林澈说:“刚还在呢,估计是去舞台那边准备上台讲话了吧。” 贺让骁视线看过去,眉头轻轻皱着,他没看见程尔,转头找黄彬,也没见到人。 一直等到誓师大会快结束,他们都没见到程尔。 林澈眼睛都快望穿了,“怎么没看到程尔啊,咱们班不是你跟她两个代表吗?” 贺让骁脸色沉着,他也很像知道,为什么程尔没有上台。 就连主持人的串词,都没有出现任何变更,仿佛一早就没有为她准备。 几个小时后,贺让骁发出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复。 一条简短的没有回复他狂轰滥炸的问题。 [er:我请了几天假。] [er:去外地。]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贺让骁和周寄见了一位对泡芙很感兴趣的投资人。 对方好酒,周寄陪着还不够,就连滴酒不沾的贺让骁也被逼着喝了几口,虽然没醉,但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 屋子太闷,贺让骁待不下去。 刚下过雨,门口风飒飒,又潮又凉,他懒懒倚在门口一遍遍拨给程尔,这个号码在一天前已经提示关机,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打到没电自动关的。 他低垂着头,转着手机,神情木讷到了极点,视线散的很,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寄和那个人摇摇晃晃走出来,那个人被司机接走,他有些站不稳地搭在贺让骁肩膀上,呼吸有点沉。 这些天贺让骁怎么样,他是看着过来的,以前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好接近,其实内心柔软的热切的,哪怕在夜总会外面一待一宿,也没像现在这样,外表看着没事,其实早被抽了主心骨,周身的低郁的气息快要将他淹没。 “还没打通?” 贺让骁嗯了声,“关机了。” 三天前。 程尔发消息说请假后就没在联系,他问黄彬也没问出什么来。 晚上放了学,他直接跑回春荫街。 她家没有开灯,他敲了很久的门,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他只能拿钥匙开门,本就冷清的屋内大约是敢打扫,窗户大敞,冷风往屋内灌,让人觉着有点清冷。 他记得程尔搬进来之后带来的东西不多,所以屋子里显得空,但此刻空得与之前不一样,抱枕还放在沙发上,但桌上的作业本不见了,餐桌上的水杯不见了。 他有点不好预感,打开程尔的房门,那点不安又压了下去,屋内陈设没变,一点东西也没少。 她的水杯扣在书桌上,作业堆在床边。 小太阳还在桌边,插座就放在椅子上,像是早上用过还没来得及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慌,匆匆忙忙检查了一遍,确认一件东西都没少后,扑腾了一晚上心终于安稳归位。 他没在程尔家里多待,锁上门回了楼下,甚至觉着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有的时候他确实太黏着她了。 上次过年也这样,他觉着一个人没劲儿透了,见不着她就心慌。明知道她不会怎么样,但就是怕她胆子小害怕,又怕她娇气吃苦,怕她脾气好被人欺负。 不亲眼看着,不踏实。 晚上的时候楼上有了动静,走来走去,听得特别明显,他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就往楼上跑。 屋门果然敞着,他一脚踏进去,跟一个四十多岁妇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找谁?” “你是?”贺让骁也没见过这个人,一时拿不准她身份。 妇人说:“我是这房东。你找谁?” 贺让骁说找租这房子的人,妇人说:“他们都退租了,你不知道啊。” 他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说:“他们东西都还在,怎么可能退租。” 妇人说:“他们都不要了,让我随便处理。” 她看见他手上的钥匙,抬抬下巴说:“那人说她有串钥匙弄丢了,我看没有嘛,这不是在你手上。” 屋内光线昏沉,厚重的黑几乎要将人吞噬。 窗子全开着,四面透风冷如冰窖。 贺让骁被冻得失去知觉,一只手勾着小猫挂件,空着的手麻木地一遍遍拨打她的号码,从傍晚坐到天黑,电话打不通,这间他住过的房子里,再也等不来程尔。 她一声不吭搬走了。 后来,他凭着记忆找去程尔家之前的别墅,保安不认识他不让进,就算找人也不行。 他跑去给保安买了一盒烟,答应给他查查,程尔他们那栋别墅暂时没有住,也没有人搬回来。 他失魂落魄在街上游荡,整个人颓透了,孤零零的。 看到街边的小商店,他去买了一包烟一个火机,倚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拆包装,手指摸到烟嘴忽然顿住,想到程尔又塞回去,经过时垃圾桶时全丢了。 周寄发来一个地址,说是汪姨的,让他去找找。 他找到汪姨家,汪姨告诉他程淮山回来后他们没有联系过。 她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希望再一次破灭。 贺让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他甚至萌生了去外地那家亲戚家找人的想法。 他总以为自己足够狂,足够强大,就能抓住所有,他太低估了自己的年纪,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对抗不了,无能为力才是成年后的第一课。 他做了泡芙,让那么多人在上面找到了朋友,可他最亲近的人丢了,他却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不停地用微信和泡芙给程尔留言,但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就算联系方式再多,要弄丢一个人,好简单,人和人的缘分也好浅,嘉城明明很小,但他找不到她了。 周寄不知道想到什么,大骂了一声卧槽将他思绪拉回现实。紧接着周寄的手机就响了,看见是那小孩家长,他皱着眉不想接。 对方不坚持和解,说话也难听,周寄当孙子伺候几天,对方越来越强硬,显然不想好好说话。 贺让骁问他怎么办,周寄低骂了句,“去他妈的。” 他按了下接听键,对方讲了很久,他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念烦逐渐变得呆滞,几秒后不敢置信问了句:“我不是在做梦?” 对方说没有,他们愿意和解,只要十万。 周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挂了电话,愣了会儿,跟贺让骁说:“他们居然答应和解,只要十万。” 贺让骁也不敢相信,“怎么会变得这么好说话?” 周寄搓了搓头,他有种预感,不太好,但哪里不好说不上来,“我他妈觉着太蹊跷了,有鬼。” 将周寄送回店里,他没住下,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心里很空。 走到公交站坐下,夜晚很冷,呼出的气息很快凝结成白雾,他手机快没电了,手指悬在确认购票的界面好几秒。 紧接着跳出一条提示,是否支付从嘉城到京北的机票。 手机低电量提示,他切出来,再次按下她的号码。 短短几天,他的心气儿都快被磨没了。 他没抱希望地机械性回拨,手指没注意碰到了一通陌生来电,刚要挂断,心瞬间被拉扯,手指收紧,屏住呼吸。 “贺让骁——” 程尔的声音传来,贺让骁滞了几秒,低下头,舌尖顶着口腔,眼圈忽然就红了。 突然安静下来,耳边都是自己很重的呼吸声。 “让让。是我。” “程尔,你去哪里了?” “你在哪里?” 两个人忽然一起出声,声音盖着声音,彼此都听得不太真切。 贺让骁觉着呼吸都好痛,喉咙像是在砂砾上滚过,声音轻颤着,“你要来找我?” 程尔声音有些急切,说是。 他紧咬着腮,松开的那瞬间,他尝到了血腥味,“家里。春荫街。” 程尔说:“我十分钟后到。” 难捱 第108节 挂了电话,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逃难,呼吸变得很不顺畅,刚收起手机,就感觉有人搭在他肩膀。 酒意有点上来,他眼前稍微有点朦胧,在感知到有人碰他时,反应很大,很快又放松警惕,他怕是程尔。 一转身,身后站着几个男生,面相很熟悉,其中有个当初被他塞烟那个。 贺让骁冷眼睨着他们 ,“有事?” 男生们就是冲他找事的,贺让骁昏昏沉沉的,头有点疼被他们一围更疼了,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然后被他们堵进了黑巷子里。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嗡嗡嗡的混合着点别的声音,在这种潮湿又阴冷的天气,一点也不起眼。 地上的水洼里倒印着一颗月亮。 很快就被脚步踩得稀巴烂。 进巷子之前,他想的是,想见程尔一面,他妈的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已经进入后期,整体字数不会太多了,放心吧! 好迫不及待想发下一章www ==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引用汪国真《山高路远》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引用北大教授孙玉石作品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引用荀子.修身》 第61章 程尔是跑着上楼的, 声控灯一颗颗亮起来,她从没感觉楼层这么高,她一秒都等不了。 敲门, 屋内没人应, 她又敲了好几次,旁边的人打开门告诉她人没回来。 还没回来吗? 可他自己说在家的啊,程尔拿着手机拨通他的号码,她的通话界面干干净净, 只有他的号码。 电话一直在呼叫状态,嘟嘟嘟的声音无限重复,第二遍的时候, 他接了, 让她在等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是皱的,呼吸有点重,仿佛沾了夜晚的低温, 吞咽都是凉的。 又等了会儿,她听见楼下传来动静,有人往楼上来了, 声控灯再次亮起。 明明灭灭间, 她先看见地上的影子。 程尔惊喜起身,脚却蹲得有点麻站不住,撑着墙缓了会儿,还是有点不能走, 又蹲了下去。 贺让骁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停下,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尔, 下眼睑红润潮湿, 他喘着气,像是跑了很久突然停下,站不稳。 程尔仰头看着他,好看的眉头一瞬间拧了起来,眼里全是急切地担忧。 贺让骁背着光站着,周身笼罩的凌冽气息让他看起来不太好靠近,一截手腕露在外面,白的晃眼,衣袖不知道在哪里弄脏了也没发觉。 他怕冷,习惯性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下巴藏在衣领里,头发有点乱,眼神也散。 但好像在她出现的那一秒视线重新聚焦,灰暗的眸镀上一层光彩。 心跳声震耳欲聋,所有的委屈不安,这一刻全都被抹平。 贺让骁蹲下去将她抱住,他身上很冷,程尔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似乎闻到了一点点不同于他身上的味道。 她着急伸手拨他的衣领查看,他身上一点也不暖和,脖颈都是冰的,刚碰上去就被他按住手,拉了下来。 “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啊?”她声音讷讷,“你喝酒了?” 淡淡的味道萦绕在他呼吸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就一点 。”他说。 真的就一点,是他不能喝。 “是为了泡芙的事情跟人喝酒吗?” 她知道贺让骁因为贺建明的影响坚决不沾烟和酒。 “见了投资人。”声音很轻。 不想她再问了,贺让骁抱住他,手撑在她腰后,也不管她的膝盖还盯着他,两个人现在的动作有多别扭,他整个人背软下来,双手牢牢地扣住她,头埋进颈窝。 呼吸有点急,带着压抑的喘,程尔感知到了他情绪,用力回抱住他。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 贺让骁嗓音很闷,程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进了脖子,冰冰凉凉的,她顿住,眨了眨一片朦胧的眼。 “你怎么不说话啊。” 腰上的双手收紧,他更用力地将她抱住,生怕放开就跑了,“回来就够了。” 回来就够了。 程尔心酸得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心脏,情绪复杂汹涌,她仰起头,望着年代久远的楼道,用力眨眼。 不知道抱了多久,两人身上的温度都有点低了,贺让骁打开门将她带进屋。 还没打开灯,程尔扑过来抱住他,贺让骁站在开关那儿没敢动,他低下头,就着外面一点光亮,看着她的轮廓。 “不让开灯啊?”他低低出声。 这是今晚程尔第一次听见他笑,于是更用力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头发若有似无的蹭过他的喉结和锁骨。 有点痒。 贺让骁受不了她这么撒娇,双手垂下去捞起她的腰,将她扣住,什么都不做,胸腔鼓胀地快要爆掉。 再抱会儿,他跟自己说。 “还要抱吗?”他问。 程尔点点头,声音小小的,“抱不够。” 贺让骁无奈笑了,语气里满是纵容,他将她拉开些,手指按亮灯,屋子里亮起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遮不住。 程尔的脸很红,耳朵也红,贺让骁看着心痒,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冻得还是害羞的?” 指腹轻轻摸着耳廓,程尔怕痒,缩着脖子想躲,手便撤开了,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被牵着手带进他的房间。 贺让骁按着她肩膀坐在椅子上,他从门后拿出小太阳,插上插座,暖黄的灯光瞬间照在她身上。 冷气瞬间被驱散,她却眼神闪躲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游离了几秒钟,又看会他的背上。 屋内不算暖和,他脱掉了羽绒服,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帽子在衣服里藏了很久,有点皱皱扁扁的。 她倾身去整理帽子,贺让骁忽然停住,问她:“怎么了?” 程尔没说话,拉着帽子理正。 贺让骁正要起身,她要抱住他的腰,她以前碰过,腹肌薄薄的但很精致很硬,脸贴在他的腰侧,鼻尖在卫衣上蹭。 全是他的味道。 她又回到了这种味道里,就像是找到了温暖的家,让她彻底放松。 “你怎么不怪我啊?”她声音很轻,尾音几乎弱得快要听不清。 他也没动,小太阳将两个人烤着,密闭的屋子里有点暖和起来了。 “你说小太阳吗?” 程尔没说话,其实不止小太阳,还有很多,她觉着他该问的 ,但他都没有。 贺让骁也是想问的,但他觉着看见人了,就没必要了。 小太阳是他那天从房东手里要来的,他也不需要用这个,只是觉着是他送给程尔的,她又怕冷,他就该留着的。 程尔往他怀里鼻尖埋进衣服里,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她说:“我没有办法。” 不光只是小太阳,很多事情都是她十八岁没办法对抗的。 连办法都想不周全。 她不知道说这几天的遭遇,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没有他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她是偷着跑出来的,不敢告诉贺让骁。 手机从口袋里滑到地上,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明显,她松开一只手,怕他走另一只手就牢牢地抓住他的腰,没敢手机。。 几秒后房间静下来了。 贺让骁始终垂着头,视线还停在她的手机上,手机是新的看起来像随便买的,打来的电话没有备注,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你饿不饿啊?”她问。 贺让骁收回思绪,手指碰了碰她的头发,细细的软软的比初见时长长了很多,松散地扑在背后,手指勾起一缕在指尖饶了绕。 “想吃什么?” 头发从指尖松开他,留下一点痒痒的感觉,他心不在焉的搓搓指尖。 “面,鸡蛋面可以吗?”她仰起头,看不见她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下颌,和没动的喉结。 “等着。” 贺让骁会做饭,还可以做出很好吃的面条,之前他们一起住的时候,他做过好几次。 程尔像个小尾巴跟着他,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贺让骁再一次差点撞到时,手握住她的腰,将人推到了厨房外。 他煎了一颗很漂亮的太阳蛋,只煮了一碗面,将面放到餐桌时,筷子放到她手边。 程尔抬起头,“你不吃吗?”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懒懒坐下,说没什么胃口。手搭在桌子上,手腕露在外面,跟卫衣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骨感有很重。 她忽然看见什么,伸手过去扒开衣袖,露出那只玩具手表,贺让骁无奈垂着视线,也不打算藏,就这么摆着让她看。 “你还带着啊。”她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图好玩买玩具的,谁知道他能戴着么久,早知道就该买只好点的手表。 贺让骁动了动手腕,说:“酷啊。” 难捱 第109节 程尔信了,她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我想你陪我吃。” 贺让骁目光很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拿了碗,分了几筷子陪她吃掉。 他看了眼时间,问她:“生日想怎么过?” 原来都快三月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面的热气扑到了眼睛里,她揉了下眼睛,笑着说:“哪有问我想怎么过的。你不打算给我准备惊喜啊。” 贺让骁目光很深的看着她,若有所思似的,过了会儿才说:“怕你有什么想要的。” 程尔咬了咬唇肉,哦了一声,开玩笑说:“我想的要多。” 贺让骁也笑,感觉他胸膛都在轻轻震颤,程尔看着他,觉着怎么都看不够,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说过你最想要的。”他说。 程尔状似思索了片刻,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你。” 指尖触碰,又细微的电流从肌肤表皮游走,勾起一阵酥麻感,贺让骁眸光暗了暗,翻过手来来住她的手指。 “耍赖是不是?”他语气纵容。 程尔说不是,垂下眼眸盯着捏着的手背,声音有点弱,“最想要你。” 不知怎么的,贺让骁觉着她明明笑着的,却一副快哭的样子。 眼角湿漉漉的,粉色有点重。 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下面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有什么东西牵扯着,拉扯着让他往下坠。 静了好几秒。 他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来,她的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他一只手扶着她腰,一只手拖着腿,踢开房门,放到小太阳前。 屋内暖融融的,贺让骁身上的气息很重,她舍不得松手。 贺让骁抓着她手,动作温柔地扯下来,手指在她眼角旁边抹了下,声音很低,视线也低,压着的他的眸光,“一直是你的。” 他一直都是她。 只要她想要。 直到这一刻,程尔心往下陷,又被一个柔软熨帖的东西接住,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但绝对不是贺让骁对她的感情,他的眼睛骗不了人。 思来想去,她目光垂在两人挨着的距离,陡然恍然大悟,是他不跟她亲密了。 今晚的所有拥抱除了台阶上那个都是她发起的,他不会拒绝,但也不会主动,而且也没有要亲她。 就连坐也是拉开了距离的。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程尔心里发酸,拼命眨了眨眼睛,主动往他那边挪,贺让骁垂眸看着她,视线直白的,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停下了,手指无一直地抠着床单,脸滚烫,“我可以提前要生日礼物吗?” 她的声音很小,细细的软软的。 贺让骁审视她,“为什么提前要?” 她往他旁边挪了点,腿贴着腿坐着,她眼睁睁看着他克制坐姿,就连腿也不蹭碰着她。 她迟钝地反应了两秒钟,低声问他:“可以吗?” “什么?” 她今晚很执着,而且很大胆,“你。” 话音刚落,她的腰就被大手扣住,下一秒就坐到他的腿上,他的身体环过来,整个人陷进他的怀抱。 双手在她背后贴着,那是一种超级有安全感的抱法,他的肩背软下来,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身体的重量也交了过来。 四周热意涌动着,呼吸交融,她的脸颊一动就会碰到他的耳廓,程尔视线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白色,在灯下飘。 又下雪了啊。 她看了很久,也抱了很久,感觉浑身都被烘热了。她低头去看他脖颈,那一截棘突明显,她没忍住伸手按了按。 感觉他的身体僵了下,手还没收回来,她的下巴就被扣住,满以为等待了一晚上的吻会落下来。 颤抖着闭上眼,她秉着呼吸,温软干燥的唇只是碰了碰她的脸颊。 呼吸很重,他停了几秒钟,克制的,撤开。 同一时间程尔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眸光很深,情绪很浓,却也平静。 对视了几秒,他的眸光沉下来,眼睫瞬间挡住,靠近的距离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瞬,她觉着是痛苦的。 干燥的唇贴在唇上,他没有动,好像正在自我挣扎,几秒后彻底投降,咬住她的下唇,温柔地吻着。 程尔环住他肩膀,心却像是溺了水,整个人都在抖。 她尝到了浅浅的酒的气息,有点醉人。 贺让骁握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后来的动作有些发狠,但又顾忌着,睁开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在心里默默地问,以后遇到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会不会后悔啊。 没有答案,他狠狠闭上眼睛。 几秒后,他彻底放开她,气息不平地靠在一起,他低下头,贴在她的脖颈旁边,忽然想到了什么,扯开她的衣领,重重咬在她的肩膀上。 程尔吃痛差点呼出声,下一秒又咬着唇将声音吞回去,眼里浮起一层雾气,不知道因为亲的还是因为疼的。 贺让骁齿尖都在抖,他明知道不该这样,可他还是不甘心。 想要弄个记号,最好一辈子忘不了。 可又怕她痛。 痛苦撕扯着,他的脸变得有点苍白,整个人卸了力气,他松开,低头看着那个有点红的痕迹,又责怪自己太特么狠了。 他怎么这么对程尔啊,一点不坦荡,一点也没劲。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她忽然跑回来干什么的,他什么都清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好。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句对不起,慌慌张张给她拉开衣服,懊悔地窝在她肩膀上。 程尔见过痞气的坏坏的他,见过意气风发也见过凶神恶煞,唯独这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无力感让她慌张。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道别。 贺让骁放开她,视线游离了会儿,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猫挂件,也看到了窗台那盆仙人掌,大概是他不会养,已经枯黄干掉了。 程尔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贺让骁捏捏她手指,从喉咙里干涩挤出一句,“好。” 起身穿衣服,程尔却不想穿自己的,贺让骁便把自己的羽绒服给她穿上,他弯腰将拉链拉到顶,她学着他的样子,把下巴缩进衣领里。 暖和的,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重新找了件外套穿上,程尔捏捏布料,皱着眉说:“好薄,会冷。” 贺让骁无所谓,说他不怕冷,程尔还是坚持将自己围巾给他戴上。 他没拒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在面前折腾,打了一个看起来繁琐的结,然后牵着她出门。 她会惊喜地说:“你好厉害啊 。” 他无声笑笑,摸摸她的头发。 他们像小情侣一样,牵着手从春荫街走到公交站台,看着开往学校的末班公交车开走。 程尔说想喝可乐。 贺让骁去小商店买了两罐,程尔看着红色瓶子摇头,”我想要喝蓝罐的,百事可乐。” 贺让骁什么都没说,漆黑的眼睛里蓄着柔软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程尔几乎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们都像是在变着方子,让对方记住自己。 贺让骁一进商店,她低下头,一滴眼泪滴在鞋尖,她吸了下鼻子,抬起头调整情绪。 贺让骁出来时看见他泛红的眼睛,冰凉的手指 ,没轻没重的碰了下,“冷成这样,眼睛都冻红了。” 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两罐红罐可乐,语气是哄着的,“老板说没有百事了,我们去前面看看。” 她声音好小,“好倒霉啊。” 为什么连她想喝的饮料都没有了。 走了一整条街,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三个便利店都没有蓝罐百事可乐了。 他却杠上了似的,一家一家找,非要找到。 她站在门外,跺跺脚,拉他的手说:“好冷啊。” 贺让骁捞起她的帽子戴上,宽大几乎罩住她整个人,单手搂着她肩膀,轻轻贴了下,“回去吧。” 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两个人身上都冷透了,从春荫路往里走。 路灯好像换了,忽闪忽闪的,一明一暗有点恐怖片的感觉,往里走,街道两边寂静的很。 天冷了,虫鸣鸟叫都不见了,春荫街死寂了一般。 程尔看见了那颗歪脖子梧桐树,她在那里被他逮着要写保证书,他的那些神奇的脑回路,那些画面在眼前回放着。 想着想着,嘴角轻轻翘了下。 贺让骁察觉了,问她笑什么,程尔大胆转向他:“第一次看见你靠在这树上,我就在想你亲起来什么样。” 太直白的话让贺让骁怔了一秒,他低下头,将人推到树上靠着,身形将她完全笼住。 “要试试?” 程尔双手抓住他衣领,仰着脸把他往下拉。 唇贴上时,有些画面陡然就重合了,她记得他调侃里菁的猫做过亲自鉴定吗就敢找他。 他说恋爱了还要给她们报备啊…… 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 难捱 第110节 经过包子店时,程尔忽然停下脚步,包子店门上贴着一张打印纸,粗黑的字体写着:门店转让 她才几天没回来啊,怎么快就变了。 “还想做什么?”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程尔用力捏住他的手,说想回家。 这晚贺让骁搬到了沙发上,程尔却不许,外面那么冷有没有空调,他睡沙发会冻感冒的。 小小的房间内点了小太阳,比外面暖和几个度,程尔洗了澡,穿着他的卫衣坐在床边,晃着腿。 贺让骁拿了睡衣,进了浴室,里面水雾弥漫,热腾腾的。 他打开花洒,却没有洗澡,靠在门上,重重闭上眼睛吸气吐气,过了几息后,他去收纳柜翻出酒精和棉球。 脱掉上衣,他的手臂和腹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有些没有出血,有些淤青,总之不太好看。 几个小时前。 那几个人将他堵进巷子里,他们来势汹汹,只不过气势吓人,没有真的能打的。 更何况他小时候没少打,那些花架子不是他对手,只可惜他喝了酒,昏沉的不行,还是被他们踹了几脚。 他费了点力气,才跑出来,下手重了点,他咬着腮,用酒精棉蹭着破皮的地方,又按按肋骨疼感明显,但应该没断。 今晚身上应该很难闻,他思绪散着,手机响了在洗衣机上响,他丢下棉签拿起来接。 周寄在那边怒骂,“卧槽,我说那人怎么突然好心只要十万块。你知道谁插手了吗?” 贺让骁低垂下视线,他猜到了没说,只听见周寄嚷嚷,“是程尔他爸。我他妈跟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帮我。” 贺让骁艰涩开口,“大概是看在程尔是你亲妹吧。” 周寄干笑两声,“那他妈我真找了个有钱的老子。你有他爸的联系方式吗?我好歹跟人道谢。” “没有。” “我说你干嘛呢,声音听起来不对。”周寄追问。 “挂了。” 贺让骁挂了电话,无声无息地望着镜子呆了很久,眼神散着的,神情有些痛苦。 水声延续了很久,他重新套上睡衣,脸上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衣服丢进篓子里,转身回房间。 屋子里太暖和,混合着她身上沐浴液的味道,让他心神有些恍惚。他走到桌边给手机充电。 程尔走过来牵他,那股香气像一根细细的绳子缠进他的喉咙里,绞着他的呼吸。 她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项链,莫比乌斯环,象征了永不结束的关系。 “你洗了澡,怎么酒味儿更重了啊。” 贺让骁垂着眼眸,声音很淡,“大概是被热水逼出来了。” 他若有所思说:“你想喝百事,我明天给你买。” 她垂眸,来不及了啊。 “要喝吗?” 她迟了两秒,将话题转走,“让让,你给我的情书呢?” 他没回。 打开抽屉拿出一副纸牌,拆开包装袋,“程尔我们玩记牌吧。” 程尔盯着他手指,愣了下,点点头:“好。” “还是三轮,三个问题。” “好。” 程尔是在三月初走的,飞机起飞,贺让骁和周寄都没去机场。 但是他知道飞南美的那一趟航班几点起落,他在跨越了两天的时间里,收到了她的两条报平安的消息。 贺让骁肋骨断了根,她穿走他卫衣那天发了一场高烧,比之前那次烧着参加期末考试的体温还要高,真个人昏昏沉沉,醒了又梦,梦了又醒。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被惊醒了,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周寄的店保住了,泡芙找到了投资人,新版本重新上线,并且正式更名为ear. 程尔刚到新的国度,还不适应这边的生活,害怕出门被抢,整天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敢去。 最近又有不好的新闻频发,她过得浑浑噩噩。因为地域不同,她再也办法登录泡芙。 后来她又想办法弄到了泡芙。 几条消息躺了很久。 一张图片,贺让骁买了好多箱蓝罐百事可乐。 [听:买到了,还来及得吗?] [听:能不能回来啊?] 又过了几天,程尔收到了黄彬发来的一张图,是她之前参加桥牌比赛的奖状。之前因为写错名字,组委会重新补来的。 黄彬问她这张奖状能不能留在学校荣誉室。 程尔同意了。 放下手机,她的心陡然被牵扯,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 贺让骁找她玩牌,三轮三个问题。 他还是一如既往输了,耍赖地要问她问题。 第一次他输了,他问:“你会喜欢我多久?” 程尔脱口而出,“永远。” 从见面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她的眼里以后容不了别人。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开始了第二轮,他问:“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程尔愣了下,她很快反应过来,她记得他问过的每一句。 他问,你不怕我赖上你啊。 他问,你会心疼么? 他问,你要一直管我啊? 他说,以后别丢下我。 程尔嗓音有点哽咽,怕被他看出端倪,她喝了一口可乐咽下去,“算。” 贺让骁很轻地提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第三轮的时候,他玩得特别混乱,甚至有些自我放弃了似的,随便抽了几张,程尔没说话,就随他玩。 她捡起他扔掉的牌,在手心里翻来翻去,硬硬的棱角都被按扁了,她说:“最后一个问题好好想。” 贺让骁用平常的语气说:“想着呢。” 一整副牌被他飘完,又几张不受控掉到了地上,他也没捡,看着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他转来转去,迟迟没动手。 仿佛那张牌是一个阀门,他舍不得放开,他在等。 但时间终有个尽头,他随手扔出最后一张牌,说出了在唇边反复酝酿了很久的第三个问题。 他嗓音浑浊,被痛苦拉扯,“尔尔,我们分开吧。” 这是陈述句,不是问题。 他觉着她一整晚都在用力道别,却提不出这么残忍的话,那这个坏人他来当,至少这样不是程尔没有食言,她没有丢下他。 他低下头,咬着牙,喉结不住的滚动,肩膀在轻颤。 “让让——” 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她闭上眼睛,眼泪滚了下来。 时间温吞过。 她问:“我们还能再见吗” “只要你想。” 她才反应过来,他的奇怪举动,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要走,今晚才纵容着她陪着她,像是完成心愿似的。 “你说会赖着我的。” “我哪敢啊。”贺让骁故作潇洒说,“我胆子小的很。” 根本不是啊。 她的心很疼,像是空了一块儿,她想要他飞高高,别回头,身边永远热闹,永远张扬耀眼。 “别哭了,宝宝,别哭了。”他无奈地笑了声,“你再哭,我就舍不得放你走了啊。” 作者有话说: 这张写得我好伤啊,听着《落空》边哭边写,是真哭。 他们越甜,我越哭了。 下本我要写个纯甜文自救一下,wwww 第62章 程尔十九岁的生日过得慌乱又匆忙。 程淮山没空管她过不过生日。她穿着贺让骁的卫衣, 睡到了傍晚,天色朦胧一抹红霞在氤在天际,她在窗前呆坐到天完全黑下来。 切了半颗苹果当蛋糕, 家里没蜡烛。 她便找来程淮山丢在家里的烟和打火机, 冒着淡淡的烟雾的烟,被她拿在手里。 难捱 第111节 她闭上眼睛,将就着许愿,她希望所爱之人永远热烈坦荡。 之前的手机被程淮山没收, 再后来,来了新的国家,很多账号没办法再用, 她也懒得去折腾。 以前的朋友们一下从生活中断联, 她的生活成了一个新的封闭的空间。 吃完苹果,她一时兴起拆了程淮山的洋酒,第一次喝酒,她感觉滋味并不那么好, 甚至有点烧喉,但胜在能解闷。 搁在阳台的手机响了声,她喝得有点晕乎, 眯了眯眼看着亮着的屏幕, 反映了好几秒,撑着桌子起身去拿手机。 洋酒的劲儿还挺大,她感觉脚有点晃,好不容易拿到手机, 屏幕已经熄灭。 不知怎么的, 她整个人心情差极了, 浑身颓透了, 消息都没看,直接倒床上睡了。 第二天醒来,她才记起似乎收到过消息,打开手机找,是贺让骁卡着点发来的。 [听:程尔,生日快乐!] 还有他唱的一首歌。 这条消息的上一条,还是很久之前,他发的蓝罐可乐照片。 像是刻意逃避着,她一直都没有回复。 他们像是默契地守着一条不存在的虚线,她不回复,他也不追问,谁也不会主动打破微妙的平衡。 这条祝福也过了回复时效,手指搭在键盘上沉思很久,心脏被狠狠地牵扯,痛苦一点点发酵到膨胀,最终还是退出来,让它安静地躺在手机里。 她所在的南半球已经进入秋末,天高云淡,薄薄的阳光照在房间里,暖融融的。 他点开贺让骁录得哄睡歌,清冷的嗓音唱起粤语歌来有种别样的慵懒蛊人劲儿。 外界很多我反对我爱你的声音 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 要放冷枪要炮轰我们就更爱 谁又不忿 后半段他的声音哑了点,声音更靠近,仿佛特在耳边呢喃。 情形如夜色找到街灯 我爱你已经开始变成瘾 让我的爱惹起公愤 程尔没有出门采购的想法,一首歌循环一整天,晚上她拿出许久未用的平板转存歌曲,不小心打开电影软件。 播放软件没办法使用,但记录里还存着一部文艺片的百分之五十的观影记录,是上次和贺让骁看到一半的电影。 不知道怎么中断了,后来一直没再看。 她低着头,盯着屏幕,屏幕黑了清晰地印出她松垮的领口。 她轻轻拽开衣领,肩膀上那圈咬痕快淡没了。 * 四月底的时候,贺让骁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 他没有买网购,拿了快递就丢周寄店里,过了几天,他又收到那个快递的客服电话,问他是否对定时礼物的满意。 周寄看着他满屋子找快递,忍不住调侃,“干嘛呢,该不会是有人给你寄几百万吧?” 贺让骁没理他,找到了在堆在角落里的快递,面无表情地上楼拆开。 自从程尔走后,他不爱理人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周寄逐渐习惯了,死皮赖脸跟在他身后。 用气泡纸包裹得很严实,他拆了几圈触碰到形状,忽然猜到可能是什么,周寄见他停下来,伸长脖子问:“什么啊,你快拆我看看。” 贺让骁将他推出去,反锁上门,听着周寄骂骂咧咧的声音拆开包装,是一幅素描画,一颗发光篮球,看球上刻了一个“骁”字。 人体素描是她之前画的。 浓黑交错的笔影,那是她摸过他喉结才开始画的,不太正经的素描里掺杂了她的浓重念想。 将她最大胆最直白的内心摊开了给他看。 画的背面卡着一张卡片,他拿下来,一段程尔写的小字。 ——让让,新年快乐乐乐!你之前你就问过我画好没,其实很早就画好了,我只是不好意思给你。偶尔在网上看到了定时礼物,觉着不错,就试试。你收到了,不是新年却收到新年礼物,一定会很惊喜吧,还有不许再笑话我。1.1日 贺让骁紧绷着脸,舌尖无意识顶着口腔,指腹在字迹来回抹,眉头越皱越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下眼尾红了一片,他才将卡片翻过来,盖住那段字迹,却怎么也盖不住眼里的潮湿。 五月底的时候,贺让骁的留学申请办下来,他妈和那个男人着实准备的,拿到申请的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 老师和家长都喜气洋洋的,贺让骁的光荣事迹被老师当典型,耳提面命即将高考的学弟学妹们,只有他自己没什么感觉。 每一天都像是赶着日子跑,所有人都忙碌,只有他觉着做了一场梦,醒来后重重的失落感难以自愈。 六月初高考结束,全班组织一起毕业露营。 贺让骁刚开始不想去,但林澈一个劲儿劝他,为此林澈磨了他一个星期才答应。 露营地不远,就在嘉城的海边,毕了业,大家不再偷偷摸摸顾忌,情侣手牵手,没谈恋爱的也趁着露营蠢蠢欲动。 贺让骁仰靠在钓鱼椅上,视线懒洋洋地望着起伏海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想,实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都闹成一团,他孤零零的,游离在热闹之外。 有个眼生的女孩拿着饮料坐过来,悄悄偷看了他一会儿,大胆地给他饮料。 贺让骁客气道谢,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女孩有些尴尬收回去,发现他这个人好冷,不太爱说话,大家就算开玩笑开到他头上,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感,偏就是这股感觉让他显得更神秘,勾着女孩们往他身边凑。 大家凑在一起玩游戏,女生抽到了一个任务要找现场的人一起完成,她不假思索地再次看向贺让骁。 视线都转到他身上,大家起哄吹口哨,贺让骁神情很淡地摇头。 女生沮丧又不甘心,她当着众人的面前大胆问他要微信。 其他男生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甚至起哄让他快些给,女生渴望得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静默了会儿的他,嗓音有些散漫,其实也挺无情,“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啊?女生之前明明打听过他没有的。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高三前是跟不同女孩传过绯闻,高三大家都忙,没谁关注这个。 “你是故意骗我的吧?” 女生追上来,海风太大,声音有点模糊。 风吹起宽大的衣袖,胸口腹部的衣服紧贴着身体,贺让骁双臂插在裤兜,安安静静地站着。 不笑时,身上的孤独感很重。 “他们都说你没有女朋友。” 贺让骁从口袋里抽出手,摊开手指,骨节瘦削的中指戴了一枚戒指,他说:“很早就有了。” 女生终于败下阵来,站得离他近了点,问他:“那你怎么没带她一起来玩?” 贺让骁眸光抖了下,“她忙。人在国外。” 女生顿了顿,又问:“她工作了吗?你们是姐弟恋吗?” “不是。” “跨国恋可不好维持。” 好不好维持不是外人说了算的,至于旁的,贺让骁不想跟陌生人辩解。 “就交个朋友,她也不允许吗?” 相较于女孩的热情,贺让骁的反应冷淡,“管得挺严的。” 他手收回口袋,迎着风转身往人群走。 祁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贺让骁走近她,笑了下,“你看我这什么眼神呢?” 祁妙开玩笑说:“替我姐们盯着你。” 贺让耸了下肩,紧绷的嘴角扬起弧度,“我很自觉。” 祁妙搞来很多啤酒堆脚边,贺让骁拿了一罐,手在拉环那儿来来回回磨。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喝酒,还是程尔见他,他们接过一个满是酒气的吻。 不知道是谁点了小烟花,冲到一米多高瀑布似的,星星点点往下点亮昏沉的夜晚。 好几个男生在沙滩上借机放肆大吼。 青春恣意得不行。 “去他妈的高考!!!!老子再也不受这个罪了!!!” “数学,滚吧你!爷,毕业了不伺候了!!!” “嘉大老子看上你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人带头,就会停不下来。好些人都融入进去,一声比一声喊得大,又被更大声的海浪盖住。 喊话最后变成了你追我赶的追打,一群人在沙滩上蹦来蹦去。 贺让骁看见林澈混在人群里冲他们招手,紧接着听见他大喊:“呜呼!!!骁哥牛逼!!!” 有人起哄,就有人跟着喊:“学神牛逼!!!” 烟花放得没完没了,漂亮又绚烂。 像他们十八九岁的青春一样惹眼。 贺让骁倚在上,敞开腿一条腿斜着,一条腿曲着,他懒懒抬手冲他们示意了一下,被林澈扯着拽着,并不打算加入喊话队伍。 “毕业啦!!!” 有人脱了衣服拿在手里舞。 “毕业快乐!!!” 被迫加入他们,贺让骁看着烟花,混着吵闹的人生中,他默默说了句,程尔毕业快乐。 难捱 第112节 祁妙一口气喝了三罐,有点上头了,又拿了一罐准备打开,手刚碰上拉环就被回来的贺让骁拿走。 “别喝醉了。”他在她旁边坐下。 祁妙她垂眸看着手,手里空了,其实心里也空,她一直没敢说,喝了酒,就找打了正当理由发泄出来。 吸了吸鼻子,她低声问贺让骁,“你说她会想我们吗?她在那边有没有交新朋友,忘了我们啊。” 贺让骁仰起头,视线看了会儿天上,又漫无目的地游离到海面,海风强劲,吹得他有点张不开嘴。 大概是想的吧,他默默地说。 祁妙忽然低头,额头抵在手臂上开始抽泣,肩膀先抖了起来。 贺让骁见状,抽了纸递给她,又叫来林澈把人送回帐篷休息。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点开era,她的头像没再闪动过,主页状态也没更新。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忽然滞住。 就在他反复刷新的这几秒里,程尔更新了一条个签。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切不出重新登录进来,她的个签确确实实更新了。 几秒前更新的: ——你有没有忘记我 贺让骁喉结滚了好几下,手指发颤,呼吸陡然发紧,他点开她的聊天栏,反反复复编辑发出一句话,最终还是删了,编辑一条新状态回复她。 ——没有 周寄来接贺让骁时,他喝得有点醉,安安静静地歪在椅子上靠着,双手叠在胸前抱着,呼吸有点重。 周寄跑过来,看了一眼贺让骁,又问林澈,“谁让他喝成这样啊?” 贺让骁压根不能喝酒,那次是非不得已,不喝就谈不了才让他碰的,只要他在,他是不会让贺让骁碰酒的。 林澈不知道周寄为什么突然这么凶,抠了抠后脑勺说:“是骁哥他自己。” 周寄没说话。 林澈低声问周寄:“骁哥是不是还想着程尔啊?” 周寄看了他一眼,觉着孩子真傻,能不想着吗,程尔离开简直就是从他胸腔里取走一根骨头,怎么可能忘得了。 林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跑过去给周寄拿水。周寄拍拍贺让骁的脸,见他眼皮轻轻动,大概是有反应的,便敞开腿在他旁边坐下。 海浪一阵阵拍着海岸,声音太大,海风吹拂着,很凉快,看久了幽深的海面心情莫名平和下来。 过了会儿,贺让骁有了点动静,他撑开眼,视线扫到周寄,放空了几秒,然后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寄歪着头看他笑,“嘿,还知道我谁啊?” 贺让骁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脖子,含糊嗤了声,“我是喝酒,不是喝忘魂丹。” 周寄哼哧哼哧笑,拍拍贺让骁的肩膀,“还能开玩笑,看来真没醉。” 贺让骁酒劲儿没醒透,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他跟同学们打完招呼,乖乖就跟周寄离开。 上了车,他陷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寄抽完一支烟坐上来,瞧了他一眼,开玩笑说:“没想到你喝醉了这么乖啊。” 贺让骁没理他。 周寄绑上安全带,正要启动车子,忽然听见贺让骁叫他,“周老板。” 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周寄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警告他,还是要跟他说话。 周寄一转头,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眶,想开的玩笑话全都滚回肚子,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喝醉了不舒服啊?”周寄避着问。 贺让骁垂下视线,缓慢地眨眼,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太脆弱了,简直就是往周寄心窝里戳。 周寄真的很少见他这样,之前泡芙出事天地要垮了他还是那副散痞的样子,可是自从程尔走了,他一下就成熟了,竖起一层坚硬的壳,把所有心事又藏起来,谁也不能靠近。 贺让骁表情痛苦,拧着眉在座椅上蹭了下,伸手按住胸口,嗓音含糊且低,“疼。” 周寄听他说疼,吓坏了,问他哪里疼,他又不说话,几秒后他反应过来,问他:“心疼?” 贺让骁嗯了声。 没开空调,车内闷热,周寄打开车门,“要不再下去待会儿。” 贺让骁皱眉。 周寄看了下海滩上热闹一片,本来贺让骁和程尔也该跟他们一起欢呼庆贺,尽情挥洒青春的。 他心里不是什么滋味,直接启动车子,往没人的地方开。 贺让骁的状态处于醒了和没醒之间,跟平时的他有点反差,但也更真实。 到了一处黑压压的没人造访的海滩,周寄靠在车边点了支烟,贺让骁盯着他猩红闪烁的烟头。 过了会儿,重新看向海面。 四周很安静,海浪声、呼吸声、打火机还有烟草燃烧窸窸窣窣的声音都特别明显。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贺让骁倚在车上,整个人都很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了很久,周寄感觉海风吹在身上都有点凉了,才听见贺让骁好像在哼着什么歌。 声音含糊的只有调,漫不经心地哼着,周寄没说话,又抽了支烟点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了眼睛,他半眯着,眼底也漫起点红潮。 他换了只手拿烟,心里骂了句王八蛋,但思绪还是跟着他哼的歌拉扯着。 真他妈会选歌,周寄想。 你恨自己是个怕孤独的人 偏偏又爱上自由自私的灵魂 你带着他为你写过的情书 想证明当初爱的并不糊涂 周寄舌尖顶了口腔,狠狠吸了一口烟,偏头对贺让骁说:“你要不就唱出来。” 边说话边掏出手机,在对方还没察觉时点开了录像。 贺让骁看了他一眼,没继续哼了。 回家路上 ,贺让骁睡着,周寄找出他刚哼的那首歌播放。 他曾为了你的逃离颓废痛苦 也曾为了破镜重圆抱着你哭 可惜爱不是忍着眼泪留着几封情书 伤口清醒要比昏迷痛楚 紧闭着双眼又拖着错误 往往过得都不怎么幸福 或许是嫌歌曲很吵,贺让骁动了动,小小的副驾驶让他憋得慌,他手搭在脖子上揉了揉,另一只手到处找手机。 说他喝醉了乖,其实也不全是,就是不哭不闹,但也挺折腾。 周寄把置物架的手递过去,撩起眼皮看他:“干嘛?” 贺让骁没说话,手指点开通讯录,找到程尔的号码却没按下去。 周寄一边顾着开车一边顾着他,问:“你要给程尔打电话啊?” 贺让骁嗯了声。 “想她了?” 他没吭声,沉默就代表默认,周寄这么想着,见他没拨出去,不管他是不是酒醒了,说:“你的留学申请也办下来了,她也在国外,也许在国外能遇见呢。” “十九岁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二十二十一做不到。”周寄突然感慨,“相信哥,好事多磨。” 这是周寄第一次这么正经安慰人。 贺让骁缓慢地眨了眨睫毛,手指悬在屏幕上,像是听进去又像是没有,眼神散着。 见他不说话,周寄又嘴贱激他,“我说,你这么难受,要不你忘了她,妹妹那么多,下一个更乖。” 贺让骁冷冷瞥他,示意他闭嘴。 过了会儿,周寄听见他歪在座位里讲电话,声音有些含糊,他挑了下眉,这看起来闷不吭声的,居然真给程尔打通了电话。 看来激将法对他还是有用的。 听着他说话的状态,有点放松,两人还挺黏糊。但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他偶尔说两句,有时候就静静听着。 周寄还想开玩笑说国际电话不烧钱啊,就算得到了融资但也不能这么造。 贺让骁大概是讲累了,手机从滑到了腿上,周寄忙帮他捡起来,瞥见手机界面,像是挨了闷闷一拳。 哪有什么国际电话。 他压根就没有拨电话,全是对着手机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说: 至此,他们的高中圆满结束。 今天章节引用的歌词比较多,大家留言给大家发100个红包吧。 = 1、“外界很多我反对我爱你的声音任他怎讲只要与你持续热吻,要放冷枪要炮轰我们就更爱谁又不忿”“情形如夜色找到街灯我爱你已经开始变成瘾让我的爱惹起公愤”引用歌词《无效反对》。 2、“你恨自己是个怕孤独的人/偏偏又爱上自由自私的灵魂/你带着他为你写过的情书/想证明当初爱的并不糊涂”“他曾为了你的逃离颓废痛苦也曾为了破镜重圆抱着你哭可惜爱不是忍着眼泪留着几封情书 伤口清醒要比昏迷痛楚紧闭着双眼又拖着错误往往过得都不怎么幸福”引用歌词《情书》 第63章 “——快去约会吧, 别操心我了。” 难捱 第113节 “睡觉你也要把手机就放你旁边,别让我又找不到你人。”电话那头的人抱怨着。 程尔弯唇,“知道了。你别上班迟到了。” 电话挂断, 房间内恢复安静。 这是套顶楼公寓, 灯火明盛,宽阔的落地窗印出楼下车水马龙。 手机被无情扔到旁边,程尔摸起桌上的烟,很快传来打火机的声响, 还有烟草燃烧的声音。 让这个空洞的房子有了一点生气。 淡如透明的烟顺着漂亮的手指散去。 她的指节修长,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呈健康的淡粉色。只是在右手中指靠近指甲盖的位置, 有点薄茧,是长期握笔不规范留下的。 程尔举着烟,凝视楼下夜景出神,秀气的眉毛拧起, 眼皮半垂,眼下一片寡淡。 定格十几秒后,她咬着烟, 脚踩着地划着椅子回到桌前, 伏低拿起画笔,在平板上涂涂画画。 寥寥几笔,一个人物轮廓潦草成型,灰白的烟灰晃晃荡荡掉在平板上, 她着急忙慌摘下, 用嘴吹走烟灰, 灰烬四散, 她空了一秒钟,略显烦躁地丢下画笔,按灭烟头。 水晶烟灰缸里躺了一堆堆烟头,都是她肆意妄为的证据。 真的很想他。 程尔闭眼冷静了会儿,倾身捞起手机随便点点。 她的微博又塞满了消息,有新的小红点提示,其实她一点也不寂寞,每天里面有不同的人跟她说话。 百无聊赖点开新私信,数十条消息躺在对话框。 是一个叫@桃汁噗噗的人发来的: [太太您好,我是鲸杂志社的编辑,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很想跟太太合作,请问太太的作品开放商授吗?] 程尔画画这些年,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听过吹捧,也有人来找过合作。 她从建号开始,总有人说: [太太每张图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只画一个男生?] [太太跟男生有什么故事吗?] [太太笔下的男生好帅,每次看太太更新,就想在看一个连续剧,今天也好奇太太笔下的男生今天会在做什么?] 程尔抽回思绪,指尖在屏幕上敲字。 [@就算世界无童话:抱歉,不授权。]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设置了消息提醒,程尔回复没两分钟,对方又发来消息。 [请问是担心价格不合适吗?太太这些我们都可以谈,只要太太给个机会授权。我们有组书真的很适合太太的画。] 程尔看着这一行字,面无表情地撩了下头发,寡淡的眼睛里浮上几分烦躁。 [不合适,他就是他。] 消息发送。 她本可以更柔和地解决这件事情 。 程尔关掉微博,随手把手机撂在桌面上,拿起烟盒抖了支烟放唇上,她凭感觉摸打火机,摸了个空,明明记得刚扔在桌面上的。 她翻来找去,拎起平板抖了抖,也没找到打火机,舌尖抵着烟嘴静了几秒,推开椅子蹲在地上找。 手指在桌缝深处探了探,没摸到打火机,倒摸出一张沾了灰的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宽大的羽绒服,抱着荧光棒,手背上印着应援贴纸。 当时笑得好傻,贺让骁站在她旁边,只拍进了半个身子,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手背上也有个类似的贴纸字样,大概贺让骁很不情愿,贴得歪歪扭扭。 不知道照片在桌底待了多久,积了厚厚一层灰,好似把照片中青涩的眉眼都模糊,程尔拎着照片抖了抖,灰尘扬起,她赶紧抽纸按在照片上。 像是按住了即将溢潮的情绪。 几经波折,她画画的心思灭了。 她回国第一时间去祁妙家里吃饭。祁妙故意放贺让骁的采访给她看,“看看人家事业有成,科技新贵,后悔当初死活要跟他分手了吧?” 程尔倚在祁妙的肩膀上,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 不是想跟他分开。 祁妙不再打趣她,又说贺让骁当初跟他妈大吵了一次,他悄悄填了京北的志愿,没有去国外上学。后来就没再回嘉城,从大学开始创业,有想法有头脑有野心,事业如日中天。 程尔认认真真听着,一字一字记在心里,生怕错过她不在的这么多年的任何细节。 只可惜祁妙这人坏得很,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她胃口。 “至于他的感情生活,我不清楚哦。”祁妙见她这么关心,故弄玄虚:“不过,他投资人很想撮合他和他女儿。” 程尔抿着唇,早料到似的,“我知道了。” 他们分开时虽然不狼狈,但她强行切断了联系。 他没有守在原地的义务。 可是,程尔又有点不甘心。 在回忆里沉了会儿,她叮嘱班长别提她问过,然后关掉对话框起身。天气温差大,白天阳光暖热,到了晚上风裹挟着几分凉气。 她按灭了灯,趴在窗户上,夜风拂散白烟,远处灯河璀璨。 背后一片黑沉的暗,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屏保是一幅画——萧索的秋天,男生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单手站在空旷的篮球场,单手指转着一颗篮球,手背上有个可爱的创可贴。 意气风发的男生侧过脸,表情倨傲,双眸清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止这一张,她的每一张男生永远定格在这个动作。 上午,程尔去律所报道,刚出门就接到了林星里的电话。 说起来,她跟林星里遇见还挺戏剧性,程尔到美国读书的第二年认识了几个华人朋友,而林星里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朋友。 有次朋友生日会就遇到了,那时候林星里也有了女朋友,过往的事情谁也再提过。 再后来,因为之前是搭档的缘故,林星里的感情问题总会找程尔帮忙开解,程尔见证了他们整个恋爱分手和好再分手的过程。 也因为这样,她跟林星里亲如姐妹。 她在美国第四年,林星里完成学业提前回国,这次听说她要回国,早早就打电话逮人。 两人吃饭时,林星里悄悄观察她,不知道怎么地就聊到了贺让骁。 “他现在事业做挺大,我也是回国才知道。你们联系了吗?” 程尔摇头,她打算安顿好,就去找他。 林星里为他们感到遗憾,他说:“你还在等他对吧,虽然你一直不肯说,但我能感觉到。” “感觉什么啊?” 程尔弯唇,她现在能镇定地面对这种提问,刚开始那两年,不能问也不能提。 林星里意味深长笑笑,没正面回答,“比文那么浪漫帅气的男人你都拒绝了,你说呢。” 程尔笑了下。 林星里又说:“还有你为什么学法律,难道不是为了他。我都看不懂你们,城里人都这么谈恋爱吗?” 她没回答,当默认。 饭后,林星里将她送到住所,她刚进门换鞋,意外收到祁妙截图的消息。 班长在高中群里组织同学机会。 12月20日在桦川高中后街的饭店,程尔走到桌边拨了拨日历,手指悬在一个红色记号上。 她找手机给点开一个对话框。 往上翻,她隔三岔五会发消息,好的坏的都有。 她以前不敢发给他,但很多话想跟他说,就想到这个办法,再后来,时间久了,她连主动联系都变得胆怯。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林星里的刺激,但今晚情绪有些按捺不住。 她点开在置顶安静了几年的账号。 编辑消息。 删删减减最后发出一句。 [er:让让,我回来了。] * 时隔五年多,程尔再回嘉城。 冬天的嘉城阴冷潮湿,海水的气息混在风里,还是一如既往让人不舒服。 她还是不喜欢嘉城。 但想到贺让骁,也就没那么难忍受。 同学会在望仙楼,其实也就是当年的小饭馆扩建,重新装潢一番。 房间位于酒店的最里端,长长的走道两旁房间空着,一片静谧。 屋子里来了不少人,程尔无法对上号,大家看到程尔也是一愣,班长率先迎过来,“程尔,好久不见。” “程尔啊,真的是你啊? “你大学在哪儿上的啊,毕业了就跟我们没联系了。” “对了,贺让骁呢?他可是年年参加,唯独今年缺席。你们之前还有联系吧?” 班上不少人知道贺让骁罩着程尔。 程尔摇头,又有个声音冒出来:“我后来听说,他跟我们班女生谈恋爱了,后来分得挺惨的。你知道谁吗?” “谁这么大本事。”旁人问程尔。 程尔摇头:“不知道。” “好了,尔尔当时都不在学校了,怎么会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祁妙打断他们。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边的人先反应过来,“靠,林澈你搞鸡毛啊,怎么才来。” 难捱 第114节 林澈匆匆忙忙迈进房间,摘掉围巾挂在手臂上,一脸笑意,“谁让嘉城这么堵车啊,我差点找不到地方了。” 说话间,他视线跟祁妙碰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对视一眼,点点当做打招呼。 程尔手被捏了下,侧头去看祁妙,她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妙妙,你还好吗?” 祁妙扯了扯唇,“我没事。” 大概在场的人没几个知道祁妙和林澈当年真的谈过,分也分得仓促。 所以也没人发现气氛微妙,有人问林澈,“听说你要结婚了?” 林澈顿了下,仰起头“啊”了声,咳嗽声说:“有这个打算把。” 别人还想再问,林澈不太想提这话题,没回答,转而问:“骁哥不来么?” “骁哥忙着呢。但是——”那人停了下说,“骁哥说今晚随便吃,随便点,他买单。” 这一茬话题过了,大家各自寒暄叙旧。 祁妙起身去卫生间,程尔身边的位置空了,林澈挪过来坐下。 阔别多年,两人之间有点生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茶壶转到面前,程尔想喝茶,林澈先一步拎起茶壶,给她满上,过后给自己也添上。 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骁哥知道你回来了么?” 不知怎么的,程尔听出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过也对,他跟贺让骁关系那么好,替他打抱不平也正常。 程尔没回答。 林澈端着茶杯转了转,声音很低说:“当年你们怎么了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代表你还有机会么?” 程尔愣了下,她没想到林澈这么问,想了几秒,“你觉着我有吗?” 林澈聪明了,他没说话,让程尔自己猜。 程尔又问他,“你当初跟祁妙怎么会?” 林澈拍拍腿,余光瞥见祁妙从门外回来,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这个问题就没得到答案。 同学陆陆续续到齐,程尔端着茶杯,视线在门口来来回回,既期待推开门的是贺让骁,又害怕他真的出现。 班长接了个电话,告知大家贺让骁晚上有应酬,没办法参加同学会 ,大家不用等了。 程尔忽然像是被抽走一股气力,软身靠回椅子上,手指拨弄着桌布,绞紧又松开。 喉咙很痒,烟瘾又犯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包里取烟,当看到大家言笑晏晏,觉着不妥强忍住了烟瘾,手指紧紧攥住包,骨节用力到泛起青白。 旧友相见相谈甚欢,程尔沉默着,眼皮半耷,整个人放空,显得格格不入。 班长提议举杯,程尔端起酒杯,忽然一串皮鞋踩踏地砖发出的脚步声撞入耳朵,下一秒,房门被推开,脚步声骤停。 程尔漫不经心抬眸,撞入一双深而沉的眼眸,时间骤然停止。 她呼吸停滞,心跳得很快,短暂对视,对方先移开视线回班长的话。 但她的视线一直被他抓着移不开,也没办法看别人。 “抱歉啊,今晚飞机晚点,还以为赶不上了。”贺让骁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 冷感傲气和散漫交织着,少年气褪去后的气质后更难让人移开眼。 班长忙揽着贺让骁落座,又吆喝服务员添碗加筷。贺让骁现在大名人,大家都与他攀谈,他一一点头回应,笑得敷衍。 身边围满了人,他的视线始终被挡着,程尔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 进门时他穿着一件深色呢绒大衣,这会儿身上只剩了件单薄的黑衬衫,只不过他宽肩将衣服撑得饱满,衣领半敞,露出锁骨和长颈,冷白皮。眼角薄而锐利,双眸黑亮清冷,从骨子里透出一点散漫的傲慢劲儿,一切好像没变过。 程尔内心那些阴翳的想法汹涌滋生。 她想把贺让骁藏起来,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绑起来关起来。 只要他眼里只有她。 当目光触及他无名指的戒指,张牙舞爪的邪念像触须般缩了回去。 “骁哥,林澈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发请柬啊?”有人起哄。 贺让骁垂眼笑了下,不咸不淡回:“还早。” 旁人起了几句哄就散开,贺让骁慢吞吞拉起眼尾,视线跟程尔地碰了一下,他稍稍歪头,懒懒靠回椅子上。 视线相对,谁也没避开,就这么瞧着,没什么情绪的两双眼睛里,隐隐有噼啪作响的炸裂声,分不清是谁先撬动谁的情绪。 旁人瞧不见火花,程尔心里早被炸得面目全非。 几秒后,她起身往外走。 饭店旁边有个巷子,程尔颤抖着点了烟,烟滑过喉咙卷入肺中游走一圈后,她的神经得到安抚,渐渐平静。 软身倚靠着墙壁,指尖的烟头被风吹得忽明忽灭,一缕白雾从她唇间飘出,模糊中她看见了一个人影缓缓靠近。 心脏一抖,一圈圈涟漪样的心悸扩散开。 下意识吹散烟雾看清,听见一起来抽烟的同学说:“程尔,借下火。” 程尔大方地递去打火机,并且打开烟盒,声音极淡地说:“够不够,我这儿还有烟。” 其实也不多了,就剩一支。 同学捏扁烟盒丢掉后伸手来拿程尔的烟,手下却碰了个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抽走仅剩的烟,同学抬头看是贺让骁,听见他并无歉意地说:“抱歉,瘾犯了。” 几米开外的街道上,灯红酒绿,车来人往,热闹而喧嚣。 贺让骁就立在热闹和静谧的交界处,地上刚下过雨,脚边水汪印出霓虹闪烁,光影热烈。老天像是格外偏爱他,一团昏暗光线照亮他的宽肩,轮廓分明的脸隐匿在暗处,背着氤氲的光,表情无法分辨。 程尔偏头,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她咬着烟,甚至觉着贺让骁还是穿冲锋衣好看。 至少那时候的他会笑会敷衍,痞坏也好散漫也好都是鲜活的,不像现在给人一种冷淡锋利迫人感。 贺让骁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动作生涩地捻着烟嘴,他的指节很漂亮,皮肤白,手背的青筋也很明显,戴着戒指莫名好看。 “要火吗?”程尔故作轻松。 贺让骁猛地捏住烟嘴,力气大到烟嘴要被捏变形还浑然不知,过了几秒钟他将扁扁的烟放到嘴上,往她跟前凑,大手悬空在她后颈。 气息很近,有些迫人,空气被暗流挤压。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她仰起头看他,视线纠缠,她不管不顾,用烟头抵着他的烟,垂下眼皮看着交接过度燃烧的火光,视线游离到他的唇上,气息绞在一起,过了会儿才假装游刃有余地推开。 下秒,大手实实在在搭上她后颈,把她往身边带,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 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他的气息有点重,混着清苦的烟味。 眼神压上她的,比接吻还热烈。 程尔先受不了,视线移到他唇上,抬手抽起烟,指腹捏了下他咬湿的地方,弹进水汪“滋滋”烫出一截短促的白烟。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各自沉默,街道上人来人往,欢快而热烈,局促的小巷显得无足轻重。 程尔的五脏六腑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垂下眸。 斑驳的水痕印着乱七八糟的影子,错落交叠不成形,而她,却像是看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衣衫宽大,装满了风。 她记忆里还是他穿着冲锋衣的样子,一时适应不了他现在的样子。 听见别人撮合贺让骁和别人时,她才意识到他们错过了很多年。 她嫉妒得发疯,却没有立场阻拦。 还有很多想问的在嘴边汹涌,最后还是咽回去,闭口不提。 巷子里很静,冷风吹拂脸颊,好像只要待在一个空间内,就算不说话,心口那些躁动也能被一点点被抚平。 两人固执又无趣地在巷子里待完一支烟的时间。 程尔没穿外套,吸了吸鼻子,忽然肩上就落了一件温暖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 程尔诧异抬眸,“你冷。” 贺让骁意味深长看她,嗓音清冷:“我结婚你来么?” 程尔视线追着他消失在尽头,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上去,然后看见他进了饭店旁边的便利店。 她停在门口等,手机响了几声,是林星里打来的。 问她有没有追到贺让骁,要不要他当僚机刺激一下。 程尔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聚会一直到很晚,吃完饭他们又要换场去唱歌。 程尔去了趟厕所回来,就剩祁妙站在走廊等她,程尔穿上衣服,才想起来外套还没还给贺让骁,外面那么冷,他穿衬衫肯定会冻感冒的。 她抱着衣服下楼的脚步很快,跑到酒店门口,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贺让骁。 同学们接二连三离开,程尔有些沮丧,林星里的车陡然停在路边。 他降下车窗招手,祁妙看着林星里眨眨眼,“尔尔,这帅哥谁啊?” 林星里下车主动开门,祁妙磨磨蹭蹭盯着他看,叫林星里都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刚坐上车,一辆深灰色urus甩到林星里车前停下。 车身闪着凛冽的光。 又冷又酷,嚣张得不行。 车门打开,贺让骁迈下车,大步朝他们走来。 下秒,他将程尔拉下车,紧紧握住着她手腕,意味不明:“要不要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骁哥去便利店干什么? 难捱 第115节 —— 竞猜者都有红包。 第64章 车子在高架上快速行驶, 两边的建筑模糊地倒退着,路灯在车窗上印出影子。 程尔端坐在副驾驶,侧着脸看着窗外, 影子一点点从眼睛里闪过, 五年的时间嘉城变化很大,她对这个地方感到陌生。 贺让骁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车内气压有点低, 也因为没人说话所以气氛凝滞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不知道跑了多久,程尔也没问目的地, 她觉着自己见到贺让骁, 脑子就跟生锈的齿轮,艰涩的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车子出高架汇入寻常车流,红红的一连串尾灯将出口堵满,程尔开口打断了凝滞的气氛。 “嘉城现在都堵车了吗?” 她记得以前嘉城没有高价, 住的那片就算是老城区也少见堵车,可见嘉城这几年发展速度很快。 贺让骁不咸不淡应了声,既不是想顺着话题聊聊嘉城的变化, 也不想让她冷场。 程尔后来才想起他也不常回嘉城, 视线不自主转过去看贺让骁。 他真的变了很多,车窗降下,一只手肘随意搭在车窗边缘,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骨节分明的手曲着好看的弧度。 好看的眉头蹙着, 搭在车窗的那只手, 手指随意曲着, 看似在认真开车,实际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她过分炙热的视线,贺让骁移眼看她,程尔慌慌张张看向别处,紧张地抿了下唇。 就那么一眼,她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心跳得很快,过了几秒钟,她又看回去。 等红灯,他的视线毫不掩饰地看在她身上,视线一转过来就碰见,程尔张着缓唇,有点慌张,两秒后又释然,就这么看着他。 “我发的消息你看见了吗?” 为什么不回复啊。 贺让骁眉皱得更紧,红绿灯上的数字从3往下跳,跳到1的时候他启动车子,声音要给了过来,“什么消息?” 什么什么消息,程尔眨眼,“微信消息。” 贺让骁眸光动了动,他说:“你给我发微信消息了?” 程尔嗯了声,心想他是真的没有收到才没回复吗,紧接着又听见他说:“发了几条?” 说来惭愧,这些年她就算想得狠了,躲在被子里哭,将他们的聊天记录一遍遍翻,甚至能背诵下来。 可她担心当年的事情再重演,她遵守约定守着那道看不见的线,就连一条简单的节日问候都不敢。 她是胆小鬼了。 沉默了几秒钟,她如实坦白:“一条。” 说完她偷偷观察贺让骁的表情,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失落,说不清楚的感觉,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沉默了会儿说:“你要是早发过,就知道那个号停用了。” 停用了吗?程尔心口钝痛,轻声问:“为什么啊?” 他用稀松平常语气说:“不同意出国,断了我所有的账号。” 程尔静静听着,慢慢拼凑着过往的一点一滴,手指摸到烟盒又缩回去。 她还想问那他的新账号呢。 还有泡芙还在用吗? 气氛似乎又尴尬了,正在不知道说什么时,程尔的手机嗡嗡嗡的响了,将这场气氛打翻。 程尔久久没接电话,贺让骁偏过视线看了眼,他的视力很好,一下看见她备注的名字,双手顿时收紧,紧握着方向盘。 骨节瘦削的手指上戴着银色戒指就格外显眼。 “我接个电话。”她盯着他的戒指出神。 贺让骁表示无所谓,他将车窗升起来,车内隔音好就成了一个完全安静的空间。 林星里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到了吗到了吗?” 程尔低垂着眉眼,视线盯着脚尖发愣,“还没。” 林星里笑个不停,故意大声问:“几点结束啊,结束了给我消息我去接你啊。” 程尔余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贺让骁,心思一转,顺着林星里的话说:“好,要结束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带点你家楼下爱吃的话梅。” 程尔感觉到贺让骁在动,好像是从口袋里拿什么。 几秒后,贺让骁表情淡然,随手将两盒安全套丢进置物箱。 “!!!” 程尔视线仿佛被烫了下,接下来林星里说什么再也听不进去。 两盒!!! 仓促挂了电话,程尔眼前不断回放他丢进去的东西,为什么要买那个啊,他跟谁用啊? 以前也买过吗? 他这么娴熟自然地买那个,是已经用过了吗? 贺让骁那么优秀,又那么帅气招女孩喜欢,她上高中就见识过。分开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往他身边扑,或者又出现他投资人女儿那种家世好的女孩。 他会不会心动过啊? 他是不是去便利店买的啊? 胡思乱想着,程尔下意识地深吸了两口气,车内有淡淡的车载香气,清新淡雅,绝对没有掺杂其他不好的味道。 她又回头去看后排空间,贺让骁看了一眼她的举动,终于出声山:“干嘛呢?” 程尔一下回神,羞赧地转过身挺直了背靠着,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贺让骁却不打算放过她,“看见了?” “看见什么?”她眨了眨眼睛。 贺让骁直截了当,“我放进去的东西。” 程尔故作镇定,捏着手指哦哦两声,含糊说:“没看太清。” 不知道怎么的,贺让骁忽然笑了下,他懒懒的语气满是揶揄,“那打开给你再看看?” 程尔红着脸,错开视线,心说看那个东西干什么。 大概是将程尔逗得面红耳赤,贺让骁心情好了点,紧蹙了一整晚的眉忽然舒展开,身上那股迫人的气息收敛了些。 绕过几个弯,车子在路边停下,贺让骁没开门,也没着急解安全带,只是侧身看她。 光线被茂密的树叶切割,斑斑驳驳地落在车窗,车内没开顶灯,昏昏沉沉的,而且空调的暖风让车内温度很高。 四目相对地望着,程尔感觉心口很热,心脏有点不受控制地拼命跳动,她受不了这样对视,仿佛深藏的情绪一眼就能被看穿,视线往上游离 ,虚虚地盯着他眉心。 手腕被握住,她被带到他的怀中,气息有一瞬交缠,呼吸变得很重。 她僵着,贴在他胸膛上,感觉他心跳不比她得慢。 “你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啊。” 不怕我真的缠你一辈子吗? 程尔张了张嘴,心脏被拧的酸涩发胀,眼眶也是如此,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代表了什么。她咬着唇肉,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贺让骁没看她,手压在她肩膀上揉了一下,力气重又凶,仿佛当年被他咬过地方重新发疼,从掌心贴着的地方开始,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程尔抖了下,感觉身体有点热。 贺让骁低头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地碰了下,轻地察觉不出什么。 “还在吗?” 贺让骁视线始终垂着,就在他手心下曾经留过一个印记,那是他对程尔做过最狠的事情。 程尔努力克制呼吸变得不重,跟上他的思绪。 肩膀又被揉了两下,她反应过来,“没……没有了。” 身边的人没了反应,她仰起视线,也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一阵阵属于他的气息往呼吸里钻,她身体热,肩膀连带着整个后背都发麻发烫。 她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靠得实在太近了,她的睫毛她的呼吸紧贴着他的肌肤。 肩膀上的手缓缓移动,程尔心跳彻底无法慢下来,直觉快得有点窒息。 呼吸绞着潮湿的雾气。 视线都被水汽覆盖。 她猫儿般出声,“你买那……那个做什么啊?” “你说呢。” 指节蹭到锁骨,就在她以为他要做点什么,力道忽然松开。 贺让骁退回驾驶位,他低垂着眼皮,眼底有点不易察觉的红,飞快地眨了几下,恢复原样。 打开车门那瞬间,车内仅剩的一点暧昧都被吹散。 程尔喉咙发痒,很想抽烟,烟瘾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下了车,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叼着,到处摸打火机没摸到,猜测可能是掉他车上,气急败坏地摘下烟夹在手上。 贺让骁目睹了她的所有动作和情绪,绕到她的副驾驶打开车门,弯腰从座椅上找到打火机。 程尔的打火机失而复得,但也不全然,他没还给她,而是按下去蓝色火苗从他虎口倏地冒出来。 幽幽火光摇曳,往她面前送,程尔跟他对视一眼,咬着烟低头凑过去点。 烟草燃烧发出轻微声响,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感觉烟比平时难点,头低了很长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捱。 难捱 第116节 视线从他手指游离到他的手腕,袖子紧紧地盖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几秒后火苗熄灭,程尔垂着眼里湿润一片,她吸了一口吐出来,玄白的烟雾瞬间将她表情模糊。 窒息感缓解,她感觉好过了点,嗓音沙着问他:“周老板还在嘉城吗?” 贺让骁掀起眼皮,视线很深地看她,看见她游刃有余地抽烟,看她跟自己生疏,喉结缓慢滚了下,“不在。” 程尔睁大了眼,“他也去京北了吗?” “嗯。” 程尔想到什么要又说,“他在嘉城也开纹身店吗?” 她还想问夏池也。 贺让骁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眼眸动了动,嗓音有些低:“程尔,那年缺席的就只有你。” 他不是怪她的意思,只是在简单陈述一件事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那他转了话题,“周寄的事情,你自己去问他。” 一辆车在他们旁边停下来,林澈闹嚷嚷从车上下来,跑过来看见程尔抽烟,嚯了一声,问他们:“你们怎么不上去啊?冷死了。” 程尔这才知道贺让骁没打算带她去什么地方,只是送她来了他们转场唱歌的地方。 程尔掐灭了烟跟着人群往会所走,贺让骁走在最后面,安安静静跟上学那会儿一样懒散。 没一会儿就掉了队,他握着手机走到一旁接电话。 程尔停下来看他,他身高腿长穿着大衣格外好看,单手插在口袋里,随性又帅气。 “不用接。”他嗓音有些温柔,“没醉。” 隔了几秒钟,他又说:“真不用,喝了我会叫代驾。” 明知道他随时可能挂了电话转过身,但她脚却像是生了根,半步也挪动不了。 心思重得不行。 思绪已经转了几圈,甚至将通话的人和他买那个东西用的人联系起来。 程尔又觉着有点委屈。 视野里,贺让骁按灭电话,转过身来,他唇边浅浅的笑意没散,猝不及防地对视。 静了几秒钟,他走进,气息也就靠过来,单手将她揽了下,推着她转身,“上去吧。” 她还没问是谁打来的。 房间内热闹非凡,拼酒的聊天的玩牌的打麻将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乱哄哄的。 程尔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吵闹的环境让她感到不适,坐了会儿,视线不住四处游荡。 贺让骁晚上的电话特别多,刚坐下没几分钟,又一个电话将他催到门外去接。 服务员将果盘饮料送进来,不知道谁点了很多可乐,有人顺手拿了瓶给程尔,又放了一瓶在她旁边空位,显然是给贺让骁留着的。 林澈上完厕所进来,看见红罐可乐脸一下就垮了,拉着那人又收了放在桌子上的可乐,丢回篮子里低声说:“骁哥不喜欢红罐可乐,别惹他不痛快。” 那人还不明所以,啊了声说他去换,动作很快,程尔手里那罐也被拿走。 她心口情绪复杂,比起红罐可乐,她更怕看见蓝罐可乐。 毕竟那明晃晃地一遍遍提醒她,当初她没有回复他的挽留。 程尔叫住林澈问他:“贺让骁很忙吗?” 林澈还有点诧异,后来发觉她是真的关心,便坐下来闲聊。 “他这四五年来也就今天这么闲,能陪我们在这儿玩会儿。以前他忙ear那个软件,都不熬夜直接通宵。有次熬得半夜心绞痛上急诊,我们差点吓死了。” “你刚没看他一直接电话,明天一早还得回京北开会。这次聚会他能来都不错了。” 程尔知道他忙,没想到这么忙。 想到什么,林澈劝她:“别看他现在豪车开着,他过得不太开心,反正你要有什么想法就大胆点,不然就……” 后面他没明说。 贺让骁在外面站了很久,衣服很冰,他坐下时程尔都感觉到带来的冷意,但她不想挪开,假借着同学名义离他很近。 有人跟贺让骁聊了会儿工作,贺让骁懒懒地应,余光里看见程尔端起被同学倒得酒。 他下意识伸手拿走,程尔看着空掉的手,再看贺让骁动作自然地将酒放到了自己面前。 几个女同学起哄,程尔脸发烫,心口更烫。 祁妙跳出来打圆场,“学神想喝先给学神。” 后来有人扯着贺让骁去玩麻将,他懒懒陷在沙发里没动,跟学生时期的他没什么变化,表情隐匿在暗处,身上的痞气还是很重。 打麻将叫不动他,林澈就他唱歌,直接把话筒塞他手里。 刚好切到一首粤语歌《无赖》,林澈问他会不会,贺让骁点点头说试试。几秒后他随性地哼唱了前半段。 进入副歌部分,他望着屏幕唱了起来,偏冷调的慵懒嗓音唱起来蛊人。 “为何喜欢我这种无赖,希望你是蠢还是伟大,在座的每位都将我踩,口碑有多坏,但你亦永远不见怪。” 不知道怎么的,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口激荡,他觉着这首歌不适合贺让骁,但他懒调的嗓音偏偏又很适合。 痞痞的,随意的。 她重新抬起视线看他时,他要刚好撩起眼神看过来,心跳漏了一拍,视线在炫目的灯光里相交,旁的声音瞬间在耳朵里消音。 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 “何必跟我,我这种无赖,活大半生还是很失败,但你死都不变心,跟我笑着捱就算坏我也不忍心偷偷作怪。” 他唱完,视线早移开了,程尔喝了一口果汁,起身去洗手间。 狭窄的房间里,她接水冲了脸,心跳太更快,手心也烫,还有些别的情绪作祟。 她倚在洗手台点了支烟,夹着烟的那只手敲着屏幕。 几秒后,一条消息发出去。 [er:他真的要结婚了啊?] 消息没回复。 程尔回到房间,他们正在玩游戏,贺让骁懒懒倚着沙发,身上有种没有参与的游离感,也没看手机,从她进门视线就在她身上打转。 程尔重新坐下,贺让骁倾身拿冰水,肩膀碰到她的手臂,她僵了下没动。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去抽烟了?” 程尔心抖了下,难道味道很重吗,她忐忑不安,怕他不喜欢要跟祁妙换位置,手腕被他按住。 温热的肌肤贴在手腕上,一些封存很久的记忆呼之欲出,她盯着两人交错的手,忽然心生大胆。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握住他手腕,手指滑下去轻轻勾他手心。 贺让骁始终没动作,只是挑了下眉,任由她继续。 几秒后,程尔泄了气,手背却被狠狠捏了下,那块肌肤有点红。 她的呼吸滞了滞,不可思议看他。视线一高一低地碰到一起,他占据上风,眸光炙热始终压着她的。 暗流无声涌动着,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 新一轮游戏开始了,这次玩的有点冒险,林澈宣布规则,“问的问题有的喝酒。不许撒谎。这次玩点大的。” 这也太有玩头了,大家瞬间激动起来,气氛推到了顶点。 “第一圈。高中三年有暗恋的人喝。” 大家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举杯,程尔没敢看别人端起酒杯,就听见别人起哄,她看过去,贺让骁也举起杯子。 “学神看不出来啊,你也玩暗恋。” 贺让骁没说话,杯子送到唇仰着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 移眼看向程尔,她喝掉了手里的半杯果汁。 其中还有程尔想不到的人竟然也曾暗恋过人,都乖乖喝了酒。 有了第一轮做铺垫,大家越来越兴奋,总感觉能撬出一点当年不知道的八卦。 “第二圈,你当年暗恋的人就在现场。” “靠,这玩得够大啊,精准锁定了。” “幸好我暗恋的那个人不在我们班。” “幸好不在我们班,不然被你这头猪拱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范围再次缩小,这次举杯的人明显少了,但令大家想不到的是程尔和贺让骁同时举杯。 瞬间安静了那么几秒钟, “靠,学神你举错了吧。你说出来我不信她不喜欢你。这怕是要哭瞎了。” “学神搞暗恋,我也搞暗恋,四舍五入我是学神。” “是谁啊学神你说出来,圆你一段缘 。” 贺让骁淡声说:“没有。” 又一杯酒下肚,程尔忽然想起来他根本不会喝酒的,却为了玩这个游戏破例。 她喝掉了杯子里的果汁,看向他低声问:“要不要也给你换成果汁?” 贺让骁摇头,“不用。” 程尔还是存了私心,那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果汁放他面前,贺让骁盯着果汁,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眼神很散。 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三圈,你跟暗恋的人谈过。劲不劲爆?” “哇靠,又是在现场又是谈过,那岂不是当年的情侣都得浮出水面。” 大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就是啊,让我看看当年都有谁躲在黄彬眼皮子下谈恋爱。” 话音落地,桌上四个人同时举起酒杯。 难捱 第117节 大家都看愣了,一时不知道什么情况,祁妙、程尔、贺让骁、还有林澈。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嚷了句:“我靠,林澈你他妈也背着我们谈恋爱啊。” 过去的事情提起有点尴尬,林澈搓了下后颈儿,没说话端着酒杯喝下去。 祁妙看他,垂眼时忽然湿了眼眶。 剩下就数程尔和贺让骁最匪夷所思,大家看着热闹。 “学神三轮都中了,我靠当年是我纯洁了。” “学习好的人果然各项全能,并不是学死书 。” 贺让骁懒懒笑了声,不否认,又将酒喂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杯喝下去,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视线朦朦胧胧,有点不适应,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程尔举着酒杯,侧脸看向贺让骁,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气,向大家承认,“我们谈过。” 所以当初甩了她的人也是她。 心似涨潮,呼吸都难受。 贺让骁忘了拦,她最后一杯喝得是酒,这几年在国外没少喝酒,她觉着这一杯算不了什么。 放下杯子,贺让骁沉下脸,质问她为什么偷偷喝酒。 程尔说没事,但看他漆黑的眼望着自己,又吞了下去,她好想知道要是她喝醉了,贺让骁还会不会纵容她背着她。 当然这件事情没有得到验证。 贺让骁下楼接电话,她跟了出去,到了空旷的停车场,外面很冷,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 她转头看他慢慢走过来。 突然又冲过去,重重地撞进他怀里,猝不及防的,贺让骁张开双臂接住她,两人同时后退几步。 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必须回?” 程尔眨眼,“不然呢,你不知道不回消息不礼貌吗?” 贺让骁理直气壮,“我晚上只回我女朋友的消息。你是吗?” “你都要结婚了。是未婚妻吧。” 贺让骁怔了下,看着她片刻,忽然低头笑了,“是啊,我要结婚了,你现在抱着别人的老公。” 老公两个字咬得重,在她耳边很撩人。 程尔想松手,又被他按回去,低声警告她:“抱紧点。” 她依言照办,抱住他的腰,脸在他大衣上蹭,温度不断升高。 两人都有点醉了,变得蛮不讲理。 “你都要结婚了,还要我抱你。” “嗯。抱着。”他说。 双臂垂下来揽住她,声音就贴在耳边,“好久没有抱你了啊。” 程尔眼睛一下就湿润。 她也是啊,梦里一遍遍想见,一遍遍练习,后来他连她梦里都很少来了。 有人说,当你频繁梦见一个人时,就是那个人在忘了你,所以她那么频繁的梦见他,后来他就真的忘了她吗? 程尔愣着出神,忽然被贺让骁将她按到车上,整个后背顶到了车门上。 他的视线垂下来,绞着她的眼神,呼吸近在咫尺。 眸色转深,呼吸也重,唇靠得很近,只要低头就能碰到一起。 但他没有,指节在她颈动脉那儿游走。 “他们都知道我们高中谈过,我的风评严重被害,怎么办啊?”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呼吸压下来,姿态迫人。 没来由的忽然想到,我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她不满足于她的月亮高悬天上。 要它落入水底,要它湿淋淋。 要它独属于她一人。 程尔发着抖,双腿发软站不住。脑子里想着林澈的话,他买的那些东西,于是主动抱住他脖子。 “不要跟别人好。”她耳朵有点红,“再考虑考虑我啊。” 作者有话说: www口是心非,这两人甜死我了,今天字数多,鹊鹊叉腰。 成年后的骁不会那么纯了qvq! 恭喜昨天的宝子们的苦茶子飞飞~~ 今天也有100个红包。 * “为何喜欢我这种无赖,希望你是蠢还是伟大,在座的每位都将我踩,口碑有多坏,但你亦永远不见怪。”“何必跟我,我这种无赖,活大半生还是很失败,但你死都不变心,跟我笑着捱就算坏我也不忍心偷偷作怪。”引用歌词《无赖》 让让的歌单在emo云或者我围脖:难捱——让式浪漫 “我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引用海子诗歌。 第65章 浴室的水流声哗哗啦啦响个不停。 不到几米的距离, 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程尔坐在沙发上,手指抠着边缘, 后知后觉意识到进入贺让骁的领地, 全身的细胞都在紧张地叫嚣着。 程尔不安地四处看,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而耳朵里被时大时小的水流声占满,脑子无法正常思考。 酒店房间套房内灯没有完全打开, 错落有致的地灯和一圈廊灯辉映着反而让房间内有种朦胧感。 她身边的扶手上搭着他脱掉的衬衫,存在感很强,她看看衬衫又往旁边挪了点, 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手机在灰色沙发上亮了亮, 是贺让骁的手机,界面上除了两条消息提醒,壁纸是一张她之前拍的小猫,鼻子凑镜头很近, 他当了很久头像那张。 忽然想到什么,程尔拿出手机,搜索泡芙, 跳出来的软件竟然ear。 程尔愣了会儿, 她下载然后登录era,开屏广告瞬间抓住她视线。 ——想你,耳朵先知道 仿佛将私有的浪漫公之于众,程尔感觉心脏像是被挤压, 泛出一点细密的疼。 很快开屏界面消失, 进入了正常的登录界面, 程尔去没心情登录进去看, 她将软件关掉了,然后重新进入界面。 就为了看那句话,她如此重复了四五次。 最后一次,她截图保存下来,她想贺让骁超过了本能。 屏幕熄灭,程尔的心情稍微缓和,但下一秒又提了起来,浴室门打开,贺让骁换了套宽松的家居服走出来,他比之前更高,手压着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上擦,撩起视线盯着她看。 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他胡乱擦了下,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支着,或许是换了套衣服的缘故,程尔恍惚觉着他现在就是他们大学生该同居时的样子。 他的脖颈和肩膀那块儿又红的明显,大概是捏出来的,喉结一动就欲得要命。程尔看得出神,带着水汽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浑身都作烫。 程尔提醒他手机响了,他在她旁边弯腰拿手机。 他身上水汽重,沐浴液的味道混合着水汽,有种极强的侵略性,短短几秒钟,让程尔一刻也无法忽视,心脏拼命地跳着。 他看了一眼,无情地扔到一边,低下视线看她:“不去洗?” 程尔没来由地又想到他买的那些东西,呼吸变得急促,视线不敢看他,轻声说:“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她刚起身,就被贺让骁攥住手腕,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对上一双深深的视线,“耍我啊?” 他握着的那片肌肤滚烫,潮湿的热意顺着肌肤往里渗透,程尔紧张地想逃。 “我只是觉着不合适。”她自己都觉着这话很假。 还特别矫情,但除了这么说,她不知道怎么缓解他们重逢后的紧绷感。 贺让骁默不作声,目光很深地打量她,手臂收紧把她往身边带,空着的手在她腰上揉了下,眸光和嗓音往下沉,“你让我考虑考虑你的时候,怎么不想合不合适?” “这不一样。”她说。 贺让骁审视着她,“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但她有说不出来,大概是怕他觉着她跟以前不一样,沉默落在他眼里就变成了拒绝和抗拒。 搭在腰上的手扣紧,她紧贴着他胸膛,气息交缠,分不清是谁得先乱。 程尔感觉到了危险。 她垂下视线,低声说:“我想重新追你。” “用不着。” 本来也就没分手。 她呼吸一颤,脑子变得空白。 用不着是什么意思啊? 忽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突兀的安静,程尔求助地看着贺让骁,但他偏偏故意似的,手绕到她腰后,将她手腕握住。 手机还在拼命地响,贺让骁折磨人似的,故意让她猜是谁打来的。 这么晚了,程尔哪知道是谁打来的,两人不紧不慢的较量着。 难捱 第118节 几十秒后,贺让骁松开她,自己坐回沙发里,捞起手机胡乱地点着,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程尔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林星里打来的。 他八成是知道今晚有情况,故意一遍遍打来的当僚机。 程尔还没回过去,他又打来,程尔看了一眼贺让骁,走到落地窗边按下接听。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做什么亏心事说:“还没。” 林星里问:“要不要我去接你?顺便让他吃吃醋。” 程尔低声说:“不要了,这样不好。”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心空了,手机被贺让骁抽走,她慌张回头撞上他的视线,心跳慢了半拍。 电话被无情挂断,他整个人往前,程尔往后贴在落地玻璃上,外面灯火辉煌,她害怕地抓住他的衣服。 他的视线停在她锁骨那儿,衣领敞开,小半白皙肌肤被头发遮住,一条银色细链在头发下冒出了点,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现。 “你到底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手指钩出她的项链,莫比乌斯环抵在指腹,稍稍用力,她的身体随着他拉扯的动作前倾。 两人贴得更近,呼吸绞在一起,不轻不重。 程尔心尖发颤,但却暗暗窃喜,他问就代表他还在意啊,所以她故意沉默,状似思考将问题抛回给他,“你希望我和他什么关系?” 贺让骁指腹在莫比乌斯环碾磨,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低笑了声,然后看回来,直视她的眼睛。 漆黑的眸光微深,低着压下来,迫人感很足,叫他看起来有点危险。 他若有所思将沉默的时间拉长,那股暧昧感在不流动的房间内一点点加重。 程尔呼吸也重,有点呼吸不过来,手心里湿透了。 “我问你呢。”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程尔呼吸一下收紧,眨了眨眼,“那你和我什么关系啊,你问我。” 下秒,下巴被他捏住,被迫仰起,他头低了点,干燥柔软的唇贴上来,轻轻咬住她的下唇。 程尔慌张闭眼,睫毛颤颤,身体也抖得厉害。 声音贴在耳边,模模糊糊的,“跑了那么久,还问我什么关系。” 咬着下唇又松开。 贺让系的吻法一如既往地磨人,仿佛要将她那点小棱角一点一点拔掉。 无所谓试探,轻而易举撬开齿关,呼吸渐沉,唇舌纠缠,加深这个久违几年的吻。 手从下巴摩擦到了后颈,松垮地箍着,像是给她借力撑着。随着他吻得凶了点,她脖子酸,身体发软有点支撑不住。 贺让骁往她往怀里带,胸膛靠着胸膛,心跳和呼吸都彼此贴近。 程尔有点喘不过气来,又舍不得将他推开,手抓着他的外套,一点一点抓皱又松开,被他抓着手臂搭上肩膀,她抬起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更凑近了回应他。 两人倒进被子里是,程尔身子震了下,睫毛抖得厉害,但顾不得那么多,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又攀上他脖子,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身上都是他的味道。鼻尖贴在他颈动脉边蹭,碰到滚动的喉结,她大胆地去咬。贺让骁怕痒躲了下,笑着将她拉起来吻住,扣着手腕,慢慢地换了个方向。 “现在知道什么关系了吗?”他低下来问。 程尔嗓音潮湿,“可以……可以接吻的关系。” 他又笑。 温度越来越高,程尔感觉呼吸烫,手指烫,他的身体呼吸就连吻都变得很烫,房间都升温。 湿润的吻碰到颈动脉,呼吸让肌肤变得很痒,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感觉揉在腰间的手心潮湿,温度也高,沿着皮肤不轻不重地落到每一处。 又痒又热,程尔呼吸变得很乱,她有点招架不住这种触碰,腰又被揉了一下,这次力道重些,有点疼。 她刚要说话,腰被握住,整个人陷到他怀里,视线往上看,他眼里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比之前更沉。 “让让。”她盯着他的锁骨,想入非非。 贺让骁以为她想躲,扣着人估计磨,咬着她尾音,声音有些凶有些含糊,“你自己跑到我面前。” “这次我不打算放过你。” 贺让骁垂着头,呼吸很快,目光很深地看她,与其说看,不如说在等待。 她觉着他今晚是不高兴的,是凶的,也不想让他猜了,呼吸的间隙回他,“我跟林星里没关系。” 贺让骁动作一顿,打量着她,又听她大胆地说:“这次换我缠着你。” 这句话仿佛撬开他冰封所有情绪,很快她感知到什么,又羞又赧,急促地呼吸很重,她肩膀忽然一痛。 之前被他咬过的地方,又被咬了一口,这次轻,没那么疼,可她却抖得不像话。 “这次能管多久。” 他垂着视线看,表情有一瞬间是痛苦尖锐的。 她听得心下一片酸软,起身,去亲他下巴,“没了你再盖。” 就像往她手心画爱心一样。 只要他想要就可以一直盖。 贺让骁却想得与她不同频,他将人按回去,收紧手指抓住她,有些发狠,“别钓我。” 她抱着他头,想到什么,贴在耳边亲亲碰了下,他整个耳廓都发红。 他还等待着,她的鼻尖若有似无在他锁骨边蹭,全是他的味道。 含糊的声音像是无数道钩子,往他心里钻,软声叫他:“让让。” “贺让骁。” “阿骁。” “哥哥。” 这是一道紧要的阀门,一旦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手指从喉结往下,一点点按着蹭,贴在胸口听了会儿心跳,然后继续往下。 指尖烫,身体也烫,她因为他在锁骨那儿动作而烧了起来,像两团火纠缠着燃烧。 程尔被他手上的戒指闪到,脑子忽然清醒了大半,阻止他:“你的戒指。” 一时间心酸难忍。 贺让骁迟疑看她,摘掉戒指放到床头柜上,不再给她分心的机会。 “尔尔,好痒啊。” 模糊不清的话绞在潮湿的空气里,湿乎乎。 他抱着她青涩地蹭,是一种少年才会有的纯情试探,程尔尽管害羞,却觉着很受用,像被一只大猫抱着蹭痒。 她心都软了,后果就是贺让骁得寸进尺。 程尔对他的所有触碰还停留在十八岁,但她却忽略了贺让骁现在成年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侵略性,让她感到无力招架。 他精力充沛,却也蛮横强势,锁着她像是在品尝美味的丝绒蛋糕。 不着急一口吃掉,要从边角一点点尝,将美味的余韵留存无限延长。 浑身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时,贺让骁冲完凉水澡,身上水汽很重,身上的沐浴液味道很好闻。 她累得手酸,贺让骁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手指,偏头看看安静的人,亲亲头顶,那种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情形终于落到实处。 那种漂泊了很久,终于归乡,身心放松下来,疲惫感也如期而至。这些年他不敢停,也不能停,这一刻终于不用再绷着神经争分夺秒,不用担心他慢一步就可能与她擦肩走散,他爱的人就在身边,就在他的怀里。 他伸伸手就能抱紧。 他拼了命往前跑,十九岁无能为力的事情就不会再重演。 他捏捏手背,嗓子有点沙,“还酸吗?” 程尔哼了声,蜷着手指随他摆弄。 时机不对,他买的那些东西躺在床头柜上,没派上用场,但他变着方法讨了回来。 她动了动,又乖乖窝进他怀里,低声抱怨:“好像破皮了。” 他要掀被子,“我看看。” 程尔一把按住,难为情地摇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程尔在国外见过习惯了暴风雪,已经没了当初的兴奋感。 可今晚,她还是看着外面飘飞的雪,感觉有点不真实。 侧过头仰起视线看他,又伸手碰碰,是柔软的温暖的,又倾身凑上去亲。 贺让骁眸光转深,将人拉到怀里抱着,“不累了?” 她想到刚刚一幕,面红耳赤地摇头,“你明天要回京北吗?” “明天一早有会。” “没时间,你为什么还回来?” 贺让骁手停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你说呢?” 又让她说,他真的变坏了,都不会像以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次能留几天?” 程尔也故意说:“很多天吧。” 屋子里很静,空调运作的声音倒显得明显。 关了灯,他的体温烘着,一派暖融融。 贺让骁疲惫感很重,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拧着,眼球轻轻动了动。 程尔侧过脸看,近距离看他,视线从她的睫毛鼻梁游走,定格在眉心,她伸手轻轻推开。 不要不开心啊,她偷偷说。 等到他彻底没了动静,她悄然起身,点了支烟倚在窗外往外看。 难捱 第119节 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唯美的飘着。美国的雪比这个大,也密,她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柔和的画面。 看得一时出神,连腰上缠上一双温热的手都没反应过来,她侧过身看见他懒倦的表情,顺手掐了烟。 下秒,烟头被他拿走,烟和打火机也被顺势收走。 “你怎么醒了?” 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吻了下她的后颈,闷声说:“怕你跑了啊。” 她抓紧他的手,转过来抱住他,“不会的,你抓住了。” 贺让骁低低嗯了声,手指扣着,嗓音有点严厉,“烟扣了,以后不许抽了。” 她低笑,“好。” 觉着还不够,又说:“让让,你管着我吧。” * 贺让骁开会实在没办法排开,提前回了京北。 程尔在嘉城停留了几天,她去看了汪姨,无意间提起过去。 汪姨说当年她那个男同学来找过她,程尔心口动了动,追问当初的情形。 汪姨回忆,“那晚,他来找你,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但他买了很多东西来,我追出去时,看见他站在路灯下……似乎在哭。” 时间太久远,汪姨对这一幕记忆太过深刻。 高高瘦瘦的男生很颓,无精打采地站在路边,垂着眼,眼眶通红,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痛苦。 明明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却像是被压垮,有点喘不过气来。 旁人看了揪心。 程尔听着只觉着难受。 不过她很快告诉汪姨,“我跟他在一起了。” 汪姨没反应过来,“谁?” 程尔弯唇:“为我哭的男生。他叫贺让骁。” 汪姨记得他是桦川成绩很好的学生,说他考上京北的大学,本地电视台还宣传过。她顿时笑开了,是真的高兴,拍着她的手说就好就好,又夸贺让骁很好看,他们结婚之后的宝宝肯定好看。 程尔重新去看了春荫街,那片区改造,很多街边的商店都拆除了。 她爱去的小商店没了。 包子店也没了。 歪脖子梧桐树还在,经年累月的长,仿佛比之前更歪,顶端被环卫工人削了枝,看起来有点怪。 程尔拍了张歪脖子树,发给贺让骁。 他的电话很快打来,“回春荫街了?” 程尔嗯了声,“看到歪脖子树了……” “想我了啊?” 他懒懒散散的嗓音,着实蛊人。 程尔脸热,心想贺让骁以前没有这么直白啊,“没有。” 贺让骁笑了声,“那就是想亲我了。不然怎么单单去看那棵树。” “……” 这个男人好懂啊。 程尔磨磨蹭蹭的,两个人就这么连着线,他那头有人在汇报工作,他偶尔出声应一声,程尔以为跟她说话,听他说:“不是跟你说。” 他真的变了很多,比之前成熟,工作起来魅力十足。 电话持续到她逛完春荫街,贺让骁忙完,低声哄她:“尔尔,早点回来。”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啊?” 贺让骁难得没不高兴,“你回来,亲自告诉你。” 程尔回京北那天,贺让骁的秘书亲自来接。 上了车,秘书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一条消息悄无声息发到了同事群里。 [靠靠靠,接到老板娘了,好漂亮,over] 手机震动不停,他没看,转头跟程尔说话。 明明之前说他自己来接,怎么又换成秘书了,虽然她不介意,没忍住问:“贺让骁很忙吗?” 秘书笑笑,“贺总临时有个应酬,我先送老……程小姐去公司休息。” 程尔点点头,转头看着窗外,心里忐忑起来。 要去他公司啊。 她还是无法想象贺让骁成工作的样子,会和上学那会儿差多少呢? 肯定不会那么拽了吧。 秘书见她有些拘谨,主动打开置物箱,递了罐蓝罐可乐。 “贺总交代,程小姐喜欢百事可乐。” 程尔抿唇,接过可乐握在手里,心里更紧张了。 “他还交代什么了啊。”她心跳得好快啊。 秘书说:“贺总说程小姐害羞,暂时不要叫老板娘。” “……” 贺让骁的公司在中层,电梯间里挂着硕大的ear的海报,程尔这一刻紧张到达了顶峰。 随着电梯楼层不断增加,她手指越捏越紧。 下一秒,她就要窥见他过去的五年,复杂的心情在心口激荡。 “叮——”一声,时间不容许她多想。 经过电动感应门,秘书领着程尔往里走,他的公司年轻化,员工也年轻,工作气氛比较活跃,办公室装饰氛围轻松。 程尔看着她们办公桌上的玩偶、抱枕、各种手办、还有奶茶,轻轻翘了翘嘴角。 至少,贺让骁这个老板,不是老古董。 经过办公区,很多人都朝程尔看,秘书给大家使眼色,兜里手机响个不停。 秘书说这层是主要技术部门,贺让骁方便跟他们沟通,自己的办公室也设在这一层。 “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老板娘好漂亮啊。” 紧接着有人起哄,“欢迎老板娘视察工作。” 气氛一下活跃起来,程尔脸红的不太好意思。贺让骁走出来牵着她手,将她带进办公室。 关上门,外面瞬间安静了。 程尔后背抵在门上,她很想看看这扇门是不是透明的,万一外面看见了怎么办。 贺让骁手指按开关,百叶窗缓缓落下,房间完全与外隔绝。 “你带我来公司干什么啊?” 她其实也不用秘书接的。 “你不是想我了吗?睹物思人,迫不及待想见我?”他说。 简直强词夺理。 “我没有啊。” 他的手搭上她后颈,低下头,凑近些,用不正经的口吻说:“心跳这么快,还说没有?” 程尔感觉后颈那边烧了起来。 “是你想我了吧。”她说。 他痞痞笑了下,“这都被你猜到了。” 程尔心里泛起涟漪,抿抿唇,提醒他好好工作不要乱想。 贺让骁又笑,没什么正形,“想了也做不了。” “……” 晚点的时候,程尔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手被捏了下,醒来。 窗外晕着漫天霞光,浅红色的光晕打在贺让骁的眉眼上,漂亮又迷人。 她没醒透,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眸光很散地倚着沙发看他,视线跟他缠在一起,她忽然笑了下。 他问她:“笑什么?” 程尔回忆着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很轻:“我梦见过这一幕,大二搬出去住,我窝在沙发看电影累了,就睡着。然后你回来,也是这么坐着看我。” 她抬手,“也是这么捏我手。” 时间好像也没有多残忍,把收走的那一秒还了回来。 静了静。 贺让骁开口,“你还欠我一个心愿,记得吗?” 那是好久远的事情啊,还是物理实验那次,他怎么能记到现在啊。 “你想到要什么了吗?” 贺让骁将她拉起来抱住,“结婚,跟我。” 作者有话说: 难捱 第120节 重逢买套,再见逼婚,也就贺让骁了吧,呱唧呱唧鼓掌。 让鹊鹊看看谁的掌声最大。 下本《春风不入夜》,周寄的系列文《野了的夏》求求收藏。 * 第66章 程尔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在他怀里动了动,压下内心喜悦,“你这个心愿是不是太简单了啊?” 听她的语气好像为他惋惜似的, 他无奈捏她手臂, “是谁说让我管管你的,不作数了?” 程尔说当然不是,“只是觉着你亏了。用心愿换这个。” 贺让骁没懂她在想什么,轻轻皱眉, “嗯?” “因为我本来就要嫁给你。算不得心愿。”她说话的时耳尖都红透了。 贺让骁看看耳朵,视线往下移,又去看她锁骨, 项链旁边的痕迹淡了些, 但还是特别招他伸手去碰。 静了几秒。 他没说话,程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茫然眨了眨眼。 心里想着是不是太直白,可她的想法就是这样啊。以前有心事总是藏着, 小心试探,弯弯绕绕让对方去猜,无形中浪费了很多时间, 他们错过了五年, 她一秒也不想浪费了。 “哪有人这样抢台词的?” 程尔轻轻啊了声,后知后觉害羞,抿抿唇往他怀里靠,鼻尖在她脖颈和锁骨上蹭, 牵着的手换成搂着腰。 他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将她分开些, 视线低下来, 又问一遍:“我不管闲人。到底要不要我管啊?” 他嗓音懒懒的,是笑着说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但程尔心甘情愿伸出双手,她说:“我不是闲人。我是……” 后半句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可话到了嘴边,他的目光那么炙热,她脸烫得不行,移开眼。 下秒就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与他的视线撞到一起,她心脏重重跳了几下,心悸得不行。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中间隔了五年没见,她只要看见贺让骁的眼睛,还是一秒沦陷。 她的身体,每一根骨头,每一次心跳都在宣告她爱他。 也就爱他这件事情不会生疏。 霞光渐渐淡去,天色暗淡下来,他的办公室没开灯,现在昏沉的光线里。 不但不压抑,还让人觉着软绵绵的,很舒服。 “是什么啊?” 他催促着她亲口说。 话在唇边吞吞吐吐,程尔只觉着他碰着的脸那块儿肌肤发烫,整个人不受控地快烧起来了。 “是……是家里人。” 那晚程尔跟着他回了住所,他临时有点工作要处理,总是那么忙碌。 怕她不想听他枯燥无聊的工作,便带着电脑去了隔壁房间。 属于他的,最隐秘私人的地方完全向她敞开。 那一刻,心落到了实处。 贺让骁的这个房子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温馨。 南北通透的户型,客厅有座很大的沙发,还有个没封闭的阳台。 程尔站在阳台往外看,她这个角度刚看能看见一个宽大的足球场,炫目的射灯照亮全场,少年们在绿荫球场狂奔,衣衫宽大,袖子里藏着风。 她看了会儿,拿手机查了查。 隔壁不是普通的足球场,而是京北大学的体育场,贺让骁的住所距离京北大学这么近啊。 她曾经十分渴望京北大学。 更渴望跟他住一起。 迟到了五年的愿望,似乎一下就成真的。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错位的那几年,拽到一起头尾相接,拼合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就好像,他们没有从没分开过。 她将和好的消息告诉祁妙。 两人聊了会儿,祁妙问她背后是什么,程尔将摄像头转过去,对着足球场拍。 “贺让骁就住在京北大学对面。”她说。 祁妙表示羡慕,她说:“当初他大一就搬出去了,我们总开玩笑要到他家玩,他说什么也不肯。见色忘友。” 听着祁妙聊起过往,程尔真的好遗憾啊。 “你不说他投资人要撮合他们结婚的吗?”程尔忽然想起来。 祁妙支支吾吾,最后瞒不过去了,只好说:“是你老公让我这么说的。” 程尔一下愣住,忽然好笑,原来不光她有僚机,他也有啊。 看来是打入敌人内部了。 祁妙说不挑起家庭矛盾,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临近年底,京北的天气不同于嘉城,干燥清冷的风刮在脸上,没一会儿浑身冷透。 她在贺让骁训斥她之前回了房间。 卧室里准备了新的睡衣。 换了新的床品,程尔洗完澡,回卧室找吹风机。 打开床头柜,她顿住了。 抽屉摆放着一个很大的密封袋。 透明的袋子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物品,一个小猫的钥匙挂件,一个打火机,一盒烟,还有一枚扣子。 那都是她的东西。 他都保存着。 她拿起密封袋,心里酸软一片。 小猫挂件不知道用了多聚,褪色严重边缘也脱线,像是已经不能用了。 打火机和烟,是他上次收缴的,她以为他丢了的。 还有那枚扣子,程尔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她唯一能确认的是,那扣子是桦川校服上的。 他又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这些曾经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却舍不得丢,好好保存留到了现在。 程尔将密封袋放回去,拿起下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是大学毕业时,她穿着学士服站在阳光下,不知道在看什么,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有一点点虚焦。 程尔紧紧捏着照片,恍惚了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起身去书房找贺让骁。 技术部门正在发言,程尔推开门,贺让骁撩起视线看过,眼神在问她怎么了。 程尔藏着照片,挤进门,轻轻将门推上。 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水红,很明显哭过的。 贺让骁关掉静音,起身将她拉到身边,低头打量,指节在她眼下蹭了下,“怎么哭成这样?” 他将她搂着,顺势问问坐在他腿面上,因为会议还在继续,就算对面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她还是觉着害臊。 挣扎了一下,腰就被他握住,他贴在耳边问:“哭什么?” 她将照片拿出来,贺让骁脸色变了变,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去过我学校吗?”她问。 静了好几秒,贺让骁坦白,语气随意而平常,“去过几次。” 程尔却追着不放,“几次是几次?” 他看着她笑,纵容的意味很明显,回忆了会儿说:“三四次吧。” 其实他去的次数远比说出来的要多。 她刚离开的那一两年太混乱了,他过得颠三倒地,常常通宵做项目,一连好几天看不见阳光。他玩命的工作,一刻不敢停地往前奔跑,他害怕的事情太多,十九岁那年让他尝到了掣肘进退维谷的滋味,他没勇气再尝一次。 后来ear走入正轨,他的身体敲响警钟,他才意识到该慢一点,分出精力不断往返寻找。 不管多晚的航班,航程多长,哪怕远远地看上一眼,他像是被注入能量,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毕业典礼你也在吗?” 她记得毕业典礼那天太闹,很多人,大家都在欢呼庆贺。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贺让骁也在现场。 “在。”贺让骁点点头。 她的毕业典礼,他提前几天就到了,住在学校附近,傍晚就可以去她的校园里走走。 她学校有漂亮的瀑布,草坪上有人玩飞盘。 一切恣意又热闹。 是他想象中大学的样子。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上学啊?” 贺让骁没回,只是笑笑让她猜,她哪能猜得出来,很快注意力就被转走。 难捱 第121节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就亮了,“那束花。” “嗯?” 她缓了两秒说:“我想起来了,毕业典礼那天有人给了送了束很漂亮的花。我以为是……” 贺让骁笑,“以为是你的追求者。” 他见过那个男生,高大帅气的外国男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慕,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合影,不像他只能倚在墙角,偷拍她。 就连去跟她问声好,祝贺她毕业,都显得没必要。 “不是。”她不让他转移话题,“那束花是你送的是不是?” 她记得还有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 因为那天太热闹了,互相送花的人太多,她看了一眼那张卡片,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种种有迹可循。 于是往前想,有次下雨,她没带伞,但却有个不认识的同学,借了她一把伞。 还有……她生日那次,恰巧碰见的打折蛋糕,是她喜欢的芒果味。 “都是你准备的,是不是?”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睫毛轻轻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 贺让骁将她扣住,让她不要再问了。 程尔不肯,他只要仰头去吻她。 松开时,程尔气喘吁吁抵着他胸口,觉着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她很喜欢这样。 像是打上了他的烙印一般。 程尔低声嘟哝:“就算亲亲,你也得老实交代。” “是吗?”他痞痞地笑着,“那就亲到可以为止。” 程尔还记着他在开会,拿手挡他,“贺让骁,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亲亲怪。” 贺让骁得意扬眉,“现在发现也不迟。” “别亲了。” 他喜欢咬她,又凶又狠,舌尖都有点痛。 贺让骁说:“素了那么多年,还不让我讨回来?” “……” 歪理又来了。 * 翌日一早。 程尔是被迷迷糊糊亲醒的。 她没醒透,费劲地睁开眼,外面天昏昏沉沉像是要下雪,轻轻哼了声,又转身闭上眼。 鼻尖被咬了一口,她再次不满睁开眼,起床气有点重。 不过视线聚焦看清贺让骁的脸后,所有的不满都散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脖子蹭。 两人刚睡醒,他的体温又高,身上暖烘烘的,抱着十分舒服。 而且他身上的沐浴液味道,明明跟自己一样,但就是好闻些,让她抱着舍不得放手。 贺让骁握住她的腰,将人拖回怀里,低头吻了会儿,然后看她。 她的锁骨那片肌肤太娇嫩了,被他手指按了几下就红了一片。 他的喉结滚了滚,眸光沉下,又捏着她下巴吻了回去,这次有点凶,还有点失控。 程尔手抖着抓不住他,低声抱怨:“有点疼。” 他头抵在她颈窝,呼吸有些重地问:“还要几天结束啊。” 喜欢的女人天天睡在怀里,能看不能碰,他快忍不住了。 程尔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瞳孔一下就亮了,手指钩着她的项链,威胁道:“不许骗我。” 程尔重重点头,然后又被他哄着做了顿手工。 她手臂酸得快断掉,再也不想了。 掌心又烫又麻,像是被可乐瓶摩擦过,总是不太好过。 “醒了吗?” 他的声音又沙又沉,带着餮足后的懒倦。 程尔摇头,轻声嘟哝,“才7点,贺总平时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吗?” 下秒,她的鼻尖被捏住,酸疼袭来,她一下清醒过来。 她睫毛颤颤,不满望向他,“我说错了什么吗?” 贺让骁说:“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程尔反应了几秒钟,突然想起来,他们今天要领证啊。她推开他急急忙忙起床,慌慌张张找衣服。 她的衣服还没完全搬过来,换完衣服弄头发,贺让骁穿了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高挑又是帅气。 他倚在门边看她忙前忙后。 程尔嘴里念叨着,将没早点说这件事贼怪到他身上。 贺让骁听着,看着两人并排放在一起的牙刷,还有她散了一洗手台的护肤品,彻彻底底将家的感觉具象化。 原来,家和家人一起生活,是这种感觉。 他想了会儿,你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程尔正在涂口红,手一抖差点涂到脸上,举起手从镜子里看他。 他比她高太多,就算弯腰抱着像只大猫趴在背后,她侧脸蹭了蹭他,“紧张啊?” 贺让骁没说话,贴在她后颈那儿吻了下。 他笑着说:“快点吧,贺太太。” 程尔心尖被抓了一把,又酸又软,密密麻麻酥痒从心尖扩散,就连手指都有些发颤。 “让让,会不会太着急了啊?”她忽然问。 贺让骁看着她,仿佛在探究什么,他问:“后悔了啊?” 几乎不给他机会,“后悔也迟了。” 程尔被他牵着出门,仰头看他,“我没有后悔。” 她抿唇,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是怕你觉着我不好,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贺让骁将她推进车里,扣上安全带,低垂着眼问:“我想象中什么样子?” 程尔忐忑不安,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语气,“对我这么不自信啊?” 程尔摇头。 她可能是婚前综合征吧,没好意思说。 红灯时,贺让骁松开方向盘,抓住她的手,告诉她:“结婚这件事情,从来不是心血来潮。” 她嗯了一声。 他嗓音带着笑意,给人足够的纵容,“是我从十九岁就蓄谋的事情。” 只不过拖到了现在而已。 他想过上了大学,等到了法定年纪,他就先跟她领证,只是这么一想,竟然迟到了五年。 程尔怔了怔,又说:“那么早啊。” 贺让骁觉着她就是得了便宜卖乖,捏了他下她的脸,“满意了吗?肯跟我结婚了吗?” 他忽然又没了正形,散漫笑着,“还是要先验验货才跟我结啊?” 程尔红着脸,没回答。 他又说:“早不是才玩过。” “贺让骁。”程尔叫他名字,脸红耳尖更红,“不许说了。” 今天排队结婚的新人不多,他们去登记处登记,然后去指定地方做了婚检,拍登记照,回来填写登记表。 钢印盖下去那一瞬,程尔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贺让骁。 他也在看她,目光深而专注。 拿着红本,程尔还觉着有点不真实,贺让骁伸手牵住她,他的掌心柔软而干燥,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他看着登记照上靠在一起的两人,怔了会儿,迟到了五年的事情终于完成,贺让骁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他舌尖顶着口腔,低垂着视线没说话,程尔一时不知道他怎么了,凑过去看他。 贺让骁将她拉进怀里,贴着她重重喘了口气。 程尔说:“你好上相啊,把你拍得很好看。” 贺让骁在她脖子上蹭了下,大言不惭评价:“恭喜你啊,嫁给大帅比。” 程尔笑了,回抱住他,也说:“恭喜你啊,娶了小漂亮。” 两人腻歪够了,重新启动车子。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程尔问他。 “周寄那儿,去刺激刺激他。” 程尔心说不要吧,但贺让骁已经启动车子。 两人刚进门,周寄骂骂咧咧从工作室出来,“靠,你俩真他妈闷声干大事,都结婚了别来刺激我了。” 程尔觉着周寄还是变了好多,更帅了,脾气更火爆了,还有就是更亲切了。 她跟周寄拥抱了下。 下一秒被贺让骁强行拉开,他将程尔护在怀里,朝周寄说:“你抱自己女人去,别抱我老婆。” 难捱 第122节 “啧!臭不要脸。”周寄没忍住呛他,“你老婆叫我哥,妹夫来叫声哥哥。” “……” 贺让骁懒得理他,把结婚证拍他胸口。 然后牵着程尔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住她手指玩,程尔被捏得有点痒,想躲,又被他拉回来贴着手指十指相扣。 之前领养的猫又生了小猫,四五只颜色不同的小猫在屋子里窝着睡觉,老猫在她的脚边转来转去。 程尔弯腰,空着的那只手摸着猫头。 贺让骁盯着看了会儿,把在她手心里蹭的猫,推开,拉着她手握住,什么也不让她摸。 周寄翻着结婚证,羡慕死了,“真他妈行。今晚必须贺一下。” 贺让骁说:“谁跟你贺,今晚我们新婚夜。” “……”周寄气死了,“骁哥,气死我你能有什么好处。” 坐了会儿,程尔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拿着手机出门接听。 程淮山打来的,没有任何开场白,劈头盖脸质问她为什么要回国。 又问她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穷小子。 语气刻薄,不想当慈父,也没想过。 程尔面无表情等他说完,出于礼貌告诉他,“爸,我结婚了。” 程淮山愣住,半晌冲她发脾气,程尔将手机拿到一边,等他说完,继续说:“跟贺让骁。”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 “我是你老子,你难道不该知会一声?”他质问。 程尔闭了闭眼睛,低声说:“你真的在乎吗?当初你逼我出国念书,你说为我好,但是你真的管过我吗?你知道我学校在哪里,念得什么专业,我的毕业典礼又是什么时候吗?” 她手机被抢,联系不上人的时候,他在哪里。 这些程淮山一句都没问过。 他每天不是在应酬,就是带着他的新欢到处旅游。 程淮山安静会儿,不太确定地说:“你不就是学医。” 幸亏程淮山没让她失望,程尔长舒一口气,告诉他:“我学的法律。”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紧接着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你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都在那张卡里,放在你的枕头下。现在没人有欠你。” 早在几年前,程尔无意间看到过他的消息,周寄将那笔钱全还给他。 但程淮山却只字没提。 她顿了下,“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你管不着,也不要管我。” 腰上缠上一双手臂,程尔被贺让骁从后抱住,她睫毛颤了颤,跟程淮山说:“祝你和莫莉卡度假玩得开心。” 莫莉卡是他的新欢,一个美国妞。 匆忙挂了电话,她转过来埋进他怀里。 他静静地抱着她。 不知道哪家店里在放圣诞歌。 过了好一会儿,程尔收拾好心情,重新抬头,贺让骁低头亲亲她,她想躲又被她扣回来。 放开面红耳赤的她,贺让骁笑得吊儿郎当,仿佛一下回到十几岁。 他说:“怎么都不笑啊,这么快就腻了啊?” 作者有话说: 让让:呵女人,得到就不珍惜。 —— 昨天章节部分重新写了,宝子们可以清除缓存看看,改得更甜了。 庆祝让让喜提红本,发100个红包。 第67章 圣诞节街上亮着各种小灯, 街边小店装点着圣诞树,人来人往的,节日气氛比较浓。 晚上, 周寄店里歇业, 他在厨房忙前忙后做饭。 贺让骁领证当属周寄最高兴。 他吵着要将接风洗尘宴和庆贺领证一起办,节日外面人多动不动就等位,周寄来了京北就不大愿意出去吃。 他买了海鲜还有啤酒,嚷嚷着今晚不醉不归。 贺让骁嗤笑, “把我灌醉,你有什么好处?” 周寄呛他,“我高兴我乐意。” 贺让骁:“你好恶毒。” 周寄:“?” 贺让骁:“海鲜就酒说走就走。” 周寄瞥见他拿着手机正在编辑什么, 界面明显就是工作群, 忍不住感慨:“贺总,虽然你分分钟为公司创造效益,但是也没必要晚上还在员工群炸鱼吧?” 他觉着有必要提醒他:“今天不光是你们领证,还是圣诞节。” 贺让骁瞥他, 眼神分明在说你懂什么,他手指一松紧接着手机振动个不听。 周寄受不了,拿出来一看是贺让骁将结婚证照片发到了工作群。 周寄看他, “你有病?” 大家都纷纷祝贺夸奖, 消息多得看不过来,周寄都怀疑要不是刚换新手机,就他手机可能会被这信息直接干爆。 贺让骁随手又发了十个大红包,对周寄的评价也不恼, 淡声回他:“我结婚, 普天同庆一下。” 周寄无语, 随口说:“你怎么不去包几个led大屏, 全城投放,然后在公司门口摆上三天三夜?” 贺让骁抿唇,没理他,周寄见他这副思索的样子,瞬间怕了,“我他妈你该不会真这么打算吧?” 贺让骁问他:“led大屏投放多少钱一秒?” 周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哼哧哼哧笑了声,扯着嗓子喊程尔:“你老公疯了。” 程尔快步走到厨房,听见周寄在抱怨,“你是有钱烧得慌,你给我,我缺钱。” 贺让骁没出声,程尔看看他,又看看周寄搞不清状况,问他们怎么了。 贺让骁扶着她肩膀,将她推出厨房,转身对周寄说:“下次有这种好点子提前告诉我。” “……” 周寄说:“那你等我结婚的时候给我包一个。” 贺让骁笑了声,“谁知道你要结几次。” “……” 两兄弟彻底谈崩,贺让骁被周寄赶出厨房,他搂着程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尔半靠在他怀中,问他怎么又惹周老板生气了。 周寄耳朵尖的很,立马从厨房探出头来说:“我现在岂止是周老板啊,我还是合伙人。” “什么合伙人?ear吗?”程尔转头问贺让骁。 贺让骁嗯了声,“ear第一笔融资是周老板盘了店注资盘活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来京北啊。” 周寄大骂,“我他妈那叫有眼光。” 贺让骁懒得泼他冷水,嘴上说着随他折腾,过了会儿还是拎着围裙让程尔帮他系上。 他今天的白衣黑裤将身形勾勒得挺拔修长,光是看宽阔的肩背就让人移不开眼,程尔拉着两条带子在他腰后打了个蝴蝶结。 有点好看啊,她直勾勾盯着看。 忽然手腕被拉了一把,她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手臂被握住,声音在头顶说:“这么喜欢看我穿?” 程尔眨眨眼,忽然想起林澈生日那次,她笑了下,“我还想看你跳舞。” 贺让骁松开她,无情拒绝她:“想都不要想。” 贺让骁这几年厨艺见长,但程尔对他的厨艺印象还停留在鸡蛋面。 她站在厨房外看着两个男人忙活。 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她看了会儿,贺让骁发现了她,悄悄拿了一片水果喂她。 “欸,我他妈刚切的西瓜呢?”周寄骂骂咧咧,“刚刚还在呢,怎么不见了?” 程尔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偷笑着一口吞掉西瓜包在嘴里,转身背着周寄偷吃。 她忽然觉着这一幕好熟悉啊,似乎是在某个梦里才出现过的画面,想着想着翘起嘴角。 周寄高兴喝得有点多,整个人松垮地歪在沙发上,始终笑盈盈,“骁哥,你还记得……” 周寄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喝醉了就容易絮叨,而且喜欢缅怀过去。 就他们来京北的第一顿饭这件事情,他喝醉一次要拿出来说一次。 以至于,现在他只要稍微起个头,贺让骁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接住他的话说:“还记得咱俩来京北吃的第一顿饭是什么?” 周寄摇晃着手指,表示不能再赞同了,“对对对,吃的第一顿饭。” 贺让骁剥了颗橘子给程尔,又给周寄倒酒,“饺子!” “饺子啊。”周寄说,“当时我们俩是真穷,住八十块钱一间的小旅馆,那隔壁的吱呀声,我都担心把床摇垮了。” 贺让骁踹他,“喝酒都堵不住你嘴。” 难捱 第123节 贺让骁松垮地坐在沙发里,目光有些散,他觉着今晚是他这些年最放松的一晚。 程尔追问:“然后呢?” 她很想知道缺失这几年的所有细节,一点点拼凑着他们的生活。 周寄回忆着,“后来他开学搬到了宿舍,我就在他们学校外租了间店继续干,生意还行吧,饿不死我们俩。” 那个时候日子真的很难过,很苦,仿佛没什么熬头,远比周寄说得要难的多。 以至于现在提起,仍忍不住唏嘘。 贺让骁沉默着,抿了一口果汁,周寄直接将他的杯子拿走,换了一杯啤酒,“今天允许你陪我喝点。” 程尔想说替贺让骁喝酒,没想到贺让骁却很配合地喝了一口,周寄笑眯眯的,问程尔:“你最后学医了没有啊?” 程尔摇头,说自己学法律。 周寄没忍住将当初贺让骁拼命考京北的事情抖出来,他说:“骁哥随性又傲,他的成绩压根不用走什么竞赛,但是他居然为了双保险,去研究他最讨厌的竞赛。” 程尔看看贺让骁,听见他低声说:“别听他瞎说。” “哪有瞎说,他不喜欢芒果,你知道吧?”周寄晃了下,声音变得有些含糊,“因为你喜欢,他也开始喝。” “……继续编。” 贺让骁听不下去了,起身去冰箱拿饮料。 一罐蓝色可乐递到眼前,程尔看过去,愣了几秒,抬起眼跟他对视,他抠开拉环重新递给她。 周寄说自己也要可乐,“他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家里买了一堆百事可乐,自己喝也就算了,逼着我喝,自此之后我再也没喝过可口可乐。” 程尔捏着罐身,心里百转千回,看来贺让骁没有把当年的分手的事情告诉周寄。 她心有愧疚地看向他,捏捏他手,然后手指交错紧紧扣住,潮湿的掌心贴在一起,她说:“我回来了。” * 屋内的暖气氤氲着浴室涌出来的热气,灯光被一层水雾笼罩着。 程尔洗漱完,穿着贺让骁为她准备的睡衣,站在镜子前擦头发,灯光照在白皙的肌肤上,锁骨和肩膀下那块儿肌肤被热水烫得有点粉。 她自己也注意到了,停下动作,伸手拨了拨衣领,是真的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有一点点暧昧。 一想到早晨她做手工那一幕,心脏猝不及防地跳了起来,刚被热水冲过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 呼吸绞着水汽变得潮湿。 忽然手心空了,她一下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去看贺让骁,视线撞到,他眼底趣味很浓,垂眼打量着她。 视线扫过她胸口敞开的那片红白交加的皮肤,眸色转深,喉结往下滑动,手指钩着她的睡衣往中间拉,遮住那片肌肤。 程尔有些羞涩地转过身,下秒她的腰就被握住,干燥的手心贴在柔嫩的睡衣上,掌心灼热的温度一点点往身体里渗透。 她本来就怕痒,被她这么一摩擦,身体忍不住抖了下,身体还没完全适应,就被他低头咬住耳廓。 程尔伸手抓住她,镜子里两人挨得太近,她几乎陷在他的双臂间,仰起头脖颈相交,肌肤贴在一起。 她眼角逼出一层水雾,想要他停下,明明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心里还是有点恐怖。 贺让骁忽然放开她,声音贴在耳边:“紧张啊?” 程尔轻轻嗯了声。 他双手将她环住,让她彻底靠近他怀里,低头轻笑时,吻了吻她的肩膀,细细的感觉像是被羽毛挠一下的感觉,一阵细丝丝的痒。 她下意识抬高肩膀想躲,去被他咬住肩膀,齿尖没用力,但也足够威慑。 她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呼吸在肩膀游走,程尔看着镜子里比较涩情的一幕,克制着呼吸不要变重。 但浴室的水汽铺天盖地,两人的呼吸交叠,分不清是铱誮谁的重,谁的更乱,室内太安静,她的心大得快要窒息。 “我还没开始呢。”他故意往她耳边蹭,潮湿温热的呼吸往耳朵里钻。“待会儿怎么办啊。” 程尔又是一阵抖,被他抱得更紧,他低声在耳边说:“看镜子。” 程尔受不了他这样,只见他低下头,鼻尖碰到她的肩膀,这次她秉着呼吸不敢动,但下一秒,她的呼吸全乱了。 镜子里贺让骁低着头,几缕湿发垂在眼前,挡住他漆黑的眼睫。可越是这样,他那副痞气的样子与十八九岁更重合,坏且恶劣。 他稍稍抬头,牙齿吊着她细软的肩带,往旁边送,那摇摇欲坠的肩带仿佛下一秒就可能会断掉。 可越是脆弱,就让贺让骁有种想要摧毁的欲念。 凌乱的挂在手臂上,他亲了亲脖子,程尔刚想伸手挡,被他握住手腕,空着的那只手从她脸边伸过去。 程尔呼吸很重,胸口起伏急促,通过镜子落入贺让骁的眼里,他的呼吸也乱了几拍,眸色极深地看着她。 程尔闭上眼睛,睫毛却抖得厉害,声音也弱:“让让……你别……” 下一秒悬在她脸颊边的手臂拿开,紧接着响起什么动静,她睁开眼看见贺让骁正在插电吹风。 他的视线打量着她,将她好玩的表情全都看在眼底,低笑着说:“我帮你吹头发。” 他凑近几分,黑眸盯着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程尔吞咽了下,面红耳赤转身不去看他,她觉着贺让骁比以前变坏太多了,以前的他像猫猫,不会这么捉弄他。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小手段,她竟然被吃得死死的。 正在她出神之际,她的腰再次被握住,手臂带着她转了个身,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坐着。 程尔双臂缠着他的脖子,坐稳了才松开,手搭在他头上揉了下,“你是不是背着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贺让骁站着,她坐着,视线居高临下看他摆弄吹风机,见他只笑不说话,捏住他下巴抬起来对视。 漆黑的双眸,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眼神,实际酝酿着危险,光是对视,她就被她完全捕获的感觉。 莫名的,心尖一颤,指尖也烫,她开手,轻轻搓了下指腹。 他倒是很坦然,拖着散漫调子,“你说那些啊?” 程尔点点头。 他低笑了声,“看过,不感兴趣。” “真的吗?”她不信。 贺让骁知道她想什么,把人扣着,“想听我说,看着那东西脑子里想得全是你啊。” 后面的声音更低,“不用看啊那些,光是想着你就疼得受不了。” 贺让骁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打开电吹风,巨大的声音充斥着房间,盖住了乱糟糟的心跳声。 他的动作轻柔,因为坐着的缘故,他站得近,几乎将她抱在怀里吹头发。 像照顾小孩似的。 她之前看过漫画里面有这样的画面,唯美又浪漫,没想有一天她的幸福也可以变得这么实感。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他的手臂是不是会碰她耳朵,不太娴熟的动作,时而还会刮道她的头皮。 不疼,就是痒。 程尔视线与他的锁骨平齐,她的视线就再移不开,平视着他凹进去的锁骨,手指发痒。 “我能试试吗?”她说口,才觉着这一幕好熟悉。 当初在周寄的店里,二楼那个逼仄小房间,她第一次触碰他的肌肤,那时候心跳好快,好青涩,就算真的触碰也只是点到为止,还有种做错事的羞耻感。 程尔低头看他,贺让骁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抿着薄唇,专注地撩着一束头发作斗争。 程尔抬手按上他的锁骨,贺让骁忽然顿了下,视线看过来,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说。 程尔见他没反对,大胆了一些,指腹沿着高低不平的骨头摩擦,她没怎么用力,但她按过的地方却红了。 他好敏.感啊,她想,然后手指更大胆地往上,去碰会动的喉结,有意无意碰过绷起的道道青筋。 游走到颈动脉停下,她听见两人的呼吸都很重,仿佛电吹风都快盖不住,滚烫的风让屋内的气温升得更高。 程尔看了他几秒钟,移开眼,又去看他的喉结,她手按着的地方,感受着他动脉跳动的节奏。 一下一下,鲜活又性感,仿佛心跳一下贴得很近,呼吸被人揉了一把,全皱了。 电吹风既然而至,她的头发干燥地披在颈后,他放下电吹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程尔吓得攀住他的肩膀,捏着他肩背一层薄薄的肌肉,手感太好,她忍不住捏了捏,殊不知这时候,她的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 彻彻底底将贺让骁那把火点了起来。 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就丢在枕边,差点被震到地上。 他痞痞的,还有些得意说:“今天给不给新手上路啊?” 程尔躲避着他的直视,他的视线像一张网,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程尔被他捞回来,顺了顺头发,被他逼着回答给不给机会。 程尔双手环住他脖颈,埋进他颈窝,让他别问了。 她的呼吸很烫,被挤压着,感觉到了窒息,拢在耳边的手臂更烫,贴在耳边烧。 贺让骁轻轻哄着她,“放松,深呼吸。” 明明很简单的指令,她却接收得迟缓,给出的反应也慢,仿佛连最基本的深呼吸是什么样都忘了。 眼角的水雾弥漫,贺让骁心疼,低头吻走,又哄着她,“再忍忍。” 程尔咬着唇肉,心想要怎么忍,他自己不知道过程有多难吗,她揪着他的手臂,仰起视线,带着哭腔。 “放不下。” 贺让骁他再哄着她试了试,见她拱得像颗小虾米,脸色发白,明明害怕的发抖,却忍着不说话,心里像是被扎了下,立刻松开,亲亲安抚她。 程尔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她有些沮丧,“其实也可以忍。” 他侧身将她搂住,将她汗湿的头发轻轻拨开,低头亲了亲,说没事。 “可能是前面准备工作不够。”他说。 其实都没什么经验,他们都是实打实新手,第一次持证上岗难免磕磕碰碰,贺让骁一点也不觉着有什么,反而害怕第一次驾驶经验不够好,让她以后不喜欢和他探讨奥秘。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让骁松开她,起身去浴室。 再回来,身上浓浓的凉气,湿漉漉的,程尔摸了一把,冰到了,低声说:“你洗冷水澡,会感冒的。” 贺让骁没着急躺下,坐在床边看她,视线懒散的垂着,唇角弯了弯唇,无可奈何笑了下,“不想我再冲凉水澡,就别招我。” 程尔乖乖在床上滚了一圈,腾开一点地方,学着那个表情包拍拍床,示意他躺上去。 难捱 第124节 贺让骁看着了她一会儿,没什么办法地躺上去,程尔很快钻到他怀里,头枕着他手臂,歪着看他。 “让让。”她叫他名字,“你大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 他本来打算看手机,眸光动了动,停下来,问她:“遇到过什么?” 程尔眨眨眼,“喜欢你的人啊?或者你心动的。” 贺让骁放下手机,“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觉着呢。” 他坦然说:“前面的有,后面一问没有。” 程尔反应了下,既高兴又不高兴,他那么帅又那么优秀还是单身,喜欢他的女孩肯定很多,心里酸酸的。 贺让骁知道她在想什么,垂着头,捏着她下巴,漫不经心说:“你老公忙的要死。” 程尔钻牛角尖,“那要是不忙呢。” 贺让骁气笑了,手上力道重了点,嗓音低下去, “不忙也没空,想你一次就要好几个小时。” “……” * 程尔正式入职律所。 只是贺让骁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最近贺让骁公司碰到了一起令人头疼的侵权案,公司成立初期法务部门不够健全,投资人牵线搭桥说要为他介绍以为很厉害的律师当顾问。 贺让骁本也没放心上,但投资人非要约着双方见一面。 程尔到的时候,贺让骁正跟投资人说话,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见程尔站在门口。 投资人赶紧起身,迎接程尔,并向贺让骁介绍,“贺总,这位是程尔律师,刚从美国回来。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贺让骁挑了下眉,懒懒伸手,手指相碰他却没绅士,故意捏她手心,“幸会,程律师。” 程尔也笑,回捏他一下,不动声色松开,“幸会,贺总。” 投资人还不明情况,笑着让两人坐下,“那么客气干什么,都是年轻人。” 他像是想起点什么,问贺让骁:“贺总,你是嘉城人吧,程律师也是嘉城人,你们老乡啊。”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扫,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是吗,太巧了。” 程尔悄悄瞪她,觉着他太能演了。 贺让骁不以为意,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视线往下游离到她手指上,若有所思着。 聊了会儿工作,投资人起身接电话,程尔也趁着空挡去洗手间。 刚出门,贺让骁就跟了上来。 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就像是上学时,他就跟在她的不远处,不会让人察觉什么 ,但又格外有安全感。 程尔洗了手,擦干手走出来,却没看见贺让骁的身影。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被他从拉到一个视野忙去,大手扶着她的腰站稳,又低头亲她。 程尔竖着耳朵听脚步声,她觉着这个地方太危险,随时可能会被人看见。 但又享受着这份刺激带来的新鲜感。 回应他浅尝辄止的触碰,她感觉大腿被轻轻捏了一把,顿时绷直了腰。 “程律师,今天好漂亮啊。”他笑着说。 程尔褪去学生时期的青涩,简单的套装都被她穿出一丝女人味,工作时从容自信的样子,让他看得心痒。 程尔有些脸红,让他别说了,他的目光低下来,在她唇上看了看,低声问她,“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口红啊?” 话题跳转太快了,程尔反应了几秒钟,“问这个做什么啊?” 他的指腹在她唇瓣上轻轻揉着,直到变得嫣红,他才慢吞吞说:“程律师的口红都被我吃掉了,当然是赔你啊。” 程尔脸更烫了,移开眼,低声抱怨:“你能不能正经点啊。” 贺让骁散漫笑着,“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还不让调调情啊?” 他的用词真的是……程尔往他怀里蹭了下,仰起头配合他,“不劳贺总破费了。” 贺让骁眼眸半眯,趣味很浓地审视她。 “我还有很多。” 她笑了下,这声更轻:“贺总下次可以试试别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难捱正文完结倒计时。 喜欢的宝子们,可以呼朋唤友来看了。 主角日常小剧场和抽奖在微博【鹊鹊啊】 —— 今天也发100个红包! 第68章 呼吸和体温都贴在一起, 绵密又急促。 贺让骁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眸色幽深,含着笑将人扣在怀里, 视线刚好看见她敞开衣领的露出的项链, 卡在脖颈那儿格外勾人。 他的手机响了,贺让骁啧了声,放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领口松了松。 似是不满, 又回头瞥她一眼。 程尔见他认真讲电话,收敛起平常的那份散漫后,身上有种迷人的特质, 她多看了会儿, 贺让骁察觉她的目光,侧过脸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被轻轻碰了下,温温软软像是草莓软糖。 他挑了下眉, 电话那头说什么也不听了,抓住她手臂。 程尔笑了下,像是鱼儿一般从他手里挣脱, 快步回到房间。 投资人听见动静, 转过头来看程尔,还笑眯眯问她:“程律师刚回国,还适应吗?” 程尔点点头,说起国内和国外其实没感觉多大差别, 投资人健谈, 从生活环境聊到饮食, 并且盛情邀请程尔去他家做客。 她笑着应下, 投资人笑呵呵,有些时候让程尔恍惚觉着父亲大概是他这样子的,而不是程淮山那样的。 想到程淮山,程尔的心情有些不好,投资人大概以为他说得太多想念国外,立马转移话题,神神秘秘问她:“像程小姐这么优秀,现在有对象了吗?” 标准家长式聊天,程尔没回答。 投资人抢先一步说:“我们贺总也没对象,你们又是一个地方的,多少有些话题,可以多聊聊。” 程尔听懂了,投资人的话里话外是为了撮合她跟江聿,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您还不知道吧,贺总结婚了。” “是吗?”投资人惊讶瞪大眼睛,“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哪来的人结婚啊。” 程尔笑,“也许是之前的对象。” 投资人啊了声,“你说他之前那个出国对象啊,不可能,人家都不回来了。” 程尔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出国的对象啊?” 投资人叹了口气,“身边人谁不知道他有个出国对象,他戴着戒指整天说自己已婚了,我本来还打算撮合他跟我女儿的。” 他轻哂一声,“他俩谁也看不上谁。” 程尔一哽,她差点忘了投资人还有个女儿,她笑着说:“您女儿一定很优秀。” 提起女儿,投资人是满脸爱意但又有些生气,“优秀是优秀,就是不听话,放着贺总这么优秀人看不上眼,非喜欢一个搞纹身的。” 他越说越气,直接问程尔:“你说年轻人搞纹身酷么,我看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不务正业。” 程尔不予置评,静静地听完投资人抱怨,忽然联想到些什么,她思索了会儿开口,“您的女儿是不是叫池也?” 投资人十分惊讶看她,“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夏池也啊,她也只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猜到了,程尔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她说:“我跟夏夏姐认识。” 以前也知道投资人撮合贺让骁的婚事不可能成功,她心里多少有点芥蒂,当得知他想撮合的人是夏池也之后,笼罩在心口的那片乌云瞬间散去。 她心里一片舒坦明媚。 甚至有点庆幸,他的女儿是夏池也。 以前她觉着世界好大,再舍不得分开的两人一旦不联系,就彻底失去彼此信息。 与那么多人擦肩,也遇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现在她觉着世界也很小,命运绊住手脚,也推人往前,不管怎么兜兜转转,会相逢的人会在下个繁花盛开的路口,再相逢。 “是吗,那也太巧了。”投资人高兴地拍腿,又问她:“夏夏知道你回国吗?” 程尔不确定地摇头,她回来除了祁妙和那帮同学,之前的朋友都还没来得及联系,她也不确定周寄是否跟夏池也保持联系。 “那没事。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投资人兴冲冲拿手机。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贺让骁推门进来,打断两人聊天。 投资人笑眯眯,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贺总,你说巧不巧,程律师跟夏夏也认识。” 他想了想,若有所思,“你之前真的跟程律师不认识啊?” 贺让骁意味深长笑笑,慢吞吞坐下,“认识啊。” 投资人点点头。 贺让骁回来之后,闲谈也就此结束,程尔初步了解贺让骁公司侵权的这个案子,其实不难,对方只是比较刁钻,钻了一些条款漏洞。 下半场贺让骁没有捣乱,神情专注地听着她分析案情,对她崇拜。她思维缜密,谈吐自信从容,身上那种运筹帷幄的强势与冷淡的性子结合,就格外带劲。 贺让骁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后悔这些年只敢躲在角落偷偷看她,错过了她蜕变的那些时光。 难捱 第125节 程尔感知到贺让骁炙热的目光始终看着自己,她讲完最后一点,缓慢抬头跟他对视。 视线无声勾缠,贺让骁先败下阵来,弯了弯唇,低低地笑了声。 纵容得很明显。 他漫不经心拿起手机,打字。 [中午一起吃饭?] 程尔手机振动两声,她看了一眼,回复:[你在邀请我吗?] 几秒后,他的消息又过来。 [程律师赏脸吗?] [贺总亲自邀请,那好吧。] 她看见他唇角勾了下。 [我在停车场等你?] [好。] 碍于还有旁人在场,她按灭手机,继续跟投资人聊着。 结束后,程尔乘电梯到停车场,一眼就看到贺让骁的那辆深灰色urus,快步走过去。 贺让骁倚在车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空着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一颗糖玩,懒懒视线看着她,慢条斯理直起身。 他今天穿了黑色衬衫和黑西裤,领口敞开两颗,露出喉结往下的部分肌肤,他身上那股痞散劲儿与他这身衣服完美融合。 光是短短对视,程尔就觉着受不了,心脏跳得太快了。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带着温度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到身前,扶着后颈吻了下去。 程尔紧张地捏住她的衣服,稍稍仰头调整姿势方便他吻得更深。 拢着手臂的那只手搭到腰上,她整个人顺着力道往前倾,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程尔有点呼吸不过来,舌尖有点疼,她刚想推开他,又被咬住下唇,出口的声音变得含糊,“有监控。” 贺让骁搂着她的腰,握住她的腰将人抱起来放到驾驶位上,身体和气息一并压下来,他细细地吻着,声音纵容得不行,“拍不着。” 就算在外面也拍不着,他将她完全笼罩在怀中,若不是扒开他看,根本看不出他怀中是谁。 但他还是尊重她的想法,于是弯下腰,一只手撑在置物箱,一手捏着她的后颈,更深地索取。 那颗糖就在唇舌间纠缠,甜腻的芒果味溢满口腔。 贴着在后颈的手掌不断收紧,掌心贴着肌肤,热意往下渗透,她觉着那块儿快着火了,身体烧了起来。 整个人变得有些奇怪,呼吸热,身体热,指尖也烫,他的指腹也烫,在耳下那片肌肤慢慢摩挲,痒丝丝的,激出一片细小的颗粒。 密闭的车内,唯一的通风口被炙热的身体完全堵住,空气充斥着浓郁的芒果味道,温度也随之升高。 他低笑着,将人环紧,拍拍她的背,帮她顺顺呼吸,“程律师,还要多练练啊。” 程尔脸红得不行,呼吸急促地往他怀里钻,轻轻攥着他衣服警告不许说了。 他低下头,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她绯红的眼角,身体轻轻发抖,心里那些隐秘的心思全涌上心头。 低叹一句:“怎么这么招人啊。” 程尔湿漉漉看他,没反应过来,耳朵又被他轻轻咬了一口,热乎乎呼吸送进耳朵里,还有他那句话,“每次都忍不住。” 程尔耳尖发麻,她想躲,被他牢牢掌控着,低声抱怨:“别亲了。” 她感觉嘴唇都有点疼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贺让骁这么黏人啊。她又想到高中那会儿祁妙说贺让骁这种男的,一旦认定一个人谈起恋爱会很带劲。 贺让骁见她走神,指节碰了下她的紧绷的脖子,“几分钟哪够啊。” “啊?” 他却不把剩下的话说完,留给她去猜。 傍晚,云蒸霞蔚,京北的天气与嘉城完全不同,艳阳日多过雨天,空气干燥空气中不会有潮湿难闻的味道。 夕阳艳丽的尾巴翘在天边,往视野之外延展。 篮球馆内一片热闹。贺让骁和林澈拼命奔跑,林澈还跟过去一样,话特别多,打球时也闹嚷嚷的。 贺让骁充当后卫,他穿着绿色篮球服,修劲的手腕上箍着一个黑色护腕,黑与白的对比,将他肤色衬得冷白。 慢条斯理跑了两步,风灌进球服里,将衣服鼓起又落下贴着腹部,林澈喊了他一声,他接过篮球,站在原地举起手纵身一投。 篮球抛物线一般落在篮筐上,碰了一下弹回框子里,顿时响起林澈吵闹声。 场边有不少年轻女孩,应该是京北的学生,拿着手机录像拍照。 程尔坐在看台,看着这一幕,顿时有种回到桦川的感觉,少年还是少年,视线里,贺让骁和林澈握拳,碰间。 贺让骁撩起球服擦汗,女孩们顿时尖叫成一团,程尔抿抿唇,她觉着有必要跟他探讨一下如何在球场无形散发魅力这种事情。 长长的哨声响起,篮球比赛结束,林澈抱着球追上贺让骁,程尔却看见贺让骁偏头看了他一眼,直接走过来。 他身上热气很重,在她身边坐下,程尔看见一颗汗从下颌往下滑过青筋绷起的脖颈,没入衣领。 程尔递水,又将纸巾给他,他伸手接却将她的手一起握住,手心的温度很高,有些潮湿。 像是恶作剧,过了几秒钟,他松开手,乖乖抽纸擦脸。 林澈走过来,笑嘻嘻说:“程同学,今天我跟骁哥谁帅啊?” 林澈似乎很喜欢问这个问题,就算工作后面对这种事情也要一较高低。 贺让骁斜斜瞥过去,看傻子一眼看他,“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 “为什么不问。” 贺让骁懒懒回他:“自取其辱。” 程尔笑了笑,“都很帅。” “你倒是谁也不得罪。”贺让骁嗤笑,“但我不高兴。” 林澈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小心眼。” 贺让骁捏她手,视线低下来,压着她的,低声说:“谁让你是老婆。” “靠!我他妈出来打球也被虐,服了你了。” 贺让骁终于找到机会呛他,“羡慕啊?” 林澈知道他什么德行,这些年从高中到大学,用林澈的话说他对贺让骁的了解比她女朋友还深。 他故意拖长调子,回他:“是啊,羡慕死了。快别在我面前秀了。” 程尔思索了会儿,抓着机会说:“那你还在球场上秀腹肌。” 林澈笑喷了,贺让骁一脸茫然看程尔,“什么时候?” 程尔不说,让他自己想。 贺让骁很快反应过来,“看这么紧,擦汗也不行。” 林澈在旁边煽风点火,“骁哥,你真双标。他夸我不行,你秀腹肌就是擦汗。” 贺让骁踹了一脚林澈,再次转头看程尔,目光审视,“真生气了啊?”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不高兴。” 林澈听了,笑得肩膀不住地抖,贺让骁舌尖顶着口腔,没说话,就这么盯着程尔看。 程尔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举起纸巾挡住靠近他的侧脸,理直气壮:“林澈说得没错,你双标。”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握住,拉着她按在他热腾腾的腹肌上,整个身体因为呼吸还有些颤抖,感受着硬实的腹部肌理,指尖和手心都被烫了下蜷缩着想拿开,贺让骁按得很用力,她动不了。 他身体往她这边靠,声音低得不行,“他们只能看,但是你能碰。” 程尔心莫名跳得很快,她又被贺让骁蛊了。 心里想着不能就这么算了,嘴却更诚实一些,“看也不行。” 贺让骁挑眉,表情变得认真,“好。” 傍晚的京北大学热闹,广场上有社团举办活动,篮球场四周的射灯亮了起来,将球场照得通明。 就算寒冬腊月,大学男生们不怕冷一样,光着膀子在篮球场上跑得热气腾腾。 程尔站在铁网外看着,目光被一个跟贺让骁有几分相似的男生吸引。 男生一举一动,像极了高中的贺让骁,她看得有点出神,忽然被人叫了下,回过神来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旁边。 手里拿着手机。 男生问她:“你是哪个学院的啊?能加个好友吗?” 程尔打量男生,敢刚想回绝,就听男生说:“我们自主创业,你就加一个当支持支持我吧。” 程尔其实也不想加,但是男生太真诚了,她分不清他是要微信还是真的创业。 她拿出手机,正在点开二维码,忽然手心一空,手机被贺让骁拿走。 他按灭了握在手心。 抬了抬下巴,打量男生一眼,语气不太客气,“她现在是我股东。不能支持你创业。” 男生感觉莫名,大概是感受到他不好惹的气息,说了句好吧就直接走开。 程尔视线随着男生走远,下秒下巴就被捏住,转过来跟贺让骁对视。 “还看。” 程尔说:“他是真的创业吗?” 贺让骁知道她在国外待了那么久,与国内的情形脱节,笑了下,将她推着靠上铁网。 鞋尖抵着鞋尖,程尔退无可退,仰着头看他。 她背后就是篮球场,灯光明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被人看见。 贺让骁没再动,懒懒垂眼看她,手扶住铁网,忽然用力一拽,程尔整个人被弹进他怀中。 “投资我就不能投资别人。” 双臂牢牢接住她,程尔深吸了一口气,猝不及防的,以为自己要摔倒了,紧紧攀着他肩膀。 难捱 第126节 听见贺让骁得逞的笑,她仰起脸,略不满,“你回答就回答,为什么欺负我啊。” 贺让骁将她搂着,散漫地笑勾唇,眸光转得深了些,“这就叫欺负啊?” 程尔说当然是。 贺让骁带着她往外走,经过一片灯光照不到的暗角,他低下来说:“昨晚那样才叫欺负啊。” 程尔觉着他太坏了,挣开怀抱不让他抱,走了几步又被扯住手,这次规矩地牵着她往外走。 经过广场时,贺让骁提议看看国内的大学社团活动,两人站在边缘。 主持人忽然邀请现场观众上台唱歌,大家都不太好意思主动站出去,程尔还蛮想听贺让骁唱歌的,她碰碰他手臂,低声说:“她邀请不到人唱歌好尴尬啊,要不你去唱一首。” 贺让骁对这种活动是拒绝的,以前就不怎么参加社团活动。 更遑论站到人唱歌。 但见她很期待的样子,低声问:“想听?” 程尔点点头。 贺让骁被推到了舞台中间,他接过话筒,跟伴奏那边沟通了几秒钟,偏冷的嗓音响起。 他懒腔懒调地哼唱总有种少年才有感觉,像是柠檬汽水,清新又让人沉迷。 it's saturday i finally got you to myself on your other day,i know a place (周六,我终于在那天找到你,我知道一个地方) where we can shed the whole world out and hide away, away (在哪里我们可以隐藏起来,摆脱世界) see the club ,drinks have a sweeter taste (在俱乐部里喝着甜甜的饮料) whenever you're around, whenever you're around (你就这样一路蹦蹦跳跳,撒着小星星跑到我心里啦) 程尔静静听着他哼着,慵懒的调调有点治愈,她仰着头看着贺让骁,心情也跟着歌声雀跃。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眼里只有她,像以前每晚哄睡那样,低喃着又像是在说情话。 程尔跟着旁边的人嗨起来了。 随着歌曲渐入高潮,现场有人发玫瑰,程尔也得到了一支红玫瑰。 她朝贺让骁晃了晃。 然后她看见贺让骁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下台朝她走过来。 她身边的人顿时自动往旁边退,像是演练好的。 程尔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瞬不瞬看着他走近。 近到他的歌声贴在耳边。 ilike it better with you,you come around and change how i'm seeing things (我喜欢你,你来我身边改变了我对一切的看法) so baby don't you run away, run away, run away'cause i just wanna stay, i do (所以宝贝不要走,我只愿意和你待一起) i like it better with you there's nothing that compares to your company (我喜欢你,没有什么能与你的陪伴相提并论) …… 程尔看着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长,但却紧密叠在一起,贺让骁在她面前半跪下,手里拖着一枚钻戒。 丝绒戒指盒打开,一枚闪着火彩璀璨的钻戒摆放在中间。 他稍稍抬起眼,收敛身上那份散漫的性子,表现出少有的郑重,时间静了几秒钟,他喉结动了动。 音乐还在继续,混着他的话,浪漫极了。 “有人说强烈的爱意和理智不会同时出现。自从遇到你,我的理智一直在偏航,甚至多数时间是抛锚的,但没关系,你出现就已经战胜了我的理智。” 程尔眼眶一下就湿了,用玫瑰花挡着脸,视线朦胧看着他。 空着的那只手牵起她手指,晃了晃,他像是没什么办法地笑了声,继续往下—— “我爱你,不是心血来潮,是战胜理智的本能。” 气氛渲染,他嗓音哽咽,稍微顿了那么几秒钟,“你说不喜欢吃汉堡,不喜欢吃沙拉。你赖床,说想吃鸡蛋面,那时候我就特别想跟你过一辈子,程尔,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仰着头,目光炙热虔诚地看着她,他的眼里心里此时都被程尔填满。 围观的起哄声热闹,乱糟糟敲在她心弦上。 那种被所有人祝福的热烈氛围将他们包围,这是程尔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暖意。 程尔垂下头,心里想着他怎么求婚都这么拽啊。 手却很老实的伸出去。 “以后,我就是你的理智。” 你只需要满腔热意爱我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点点剧情。明天见!!! 骁哥先把求婚搞定。 本章100红包~~ —— 文中英文歌词和翻译均是引用歌曲《better with you》本来应该复制下来标注,但是实在太长了,大家看着会烦,就说明一下。 第69章 069、 [林澈:我靠, 骁哥你还能不能给我们普信男留条活路?] [周寄:你普信,别带我] [里菁:我弟弟又干什么呢?] 群消息振动不停,林澈话痨属性彻底激发, 一条接着一条狂轰滥炸, 大家都嫌他不说重点要退群。 他将贺让骁求婚视频发到群里。 [林澈:骁哥求婚都在京北大学刷屏了] [林澈:这他妈要是给我对象看见了,我不用活了。] [周寄:赶紧众筹买骁哥的求婚点子] [林澈:我不要二手方案] [周寄:你说你笨,还抠,是哪点优点都不占啊。] 林澈和周寄你一言我一语, 刷了好多条消息。 [里菁:我弟求婚也太浪漫了吧,啊啊啊怎么办,恋爱欲爆棚。] [周寄:单身好单身万岁, 谈恋爱能吃吗?] [里菁:失恋5年的人没资格说话。] 程尔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轻轻推开贺让骁,红着脸低声问他:“你手机一直响,你不看看吗?” 逼仄的车内空气不流动,他吻得又重又凶, 差点喘不过气来,贺让骁看了她一眼,眼神分明在说找借口推开他。 他低笑声, 拿手机点开。 程尔降下车窗, 新鲜的空气吸入呼吸,深深吐了口气,拍拍跳得很快的胸口。 暗自觉着不争气,这么多次了, 无论接吻还是做点别的, 都会心悸不止。 也不知道, 贺让骁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想着想着, 她悄悄从玻璃上偷看,他低垂着头,眼睛里印着手机屏幕的光,刚刚咬过她的唇轻轻抿着。 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的消息很多,而且群里还有很多消息不断增加,多得有点看不过来。 过了会儿,贺让骁开口:“他们在群里闹,我拉你进去。” 话音刚落,程尔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程尔进了群才知道,她的求婚已经被学校和群里刷屏了,她在想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群里还在说话,程尔进去打了个招呼,然后按灭手机看向贺让骁,“你提前就计划好了吗?” 唱歌若是巧合,但现场送玫瑰花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他是怎么说服那个社团帮他筹备这场求婚啊。 贺让骁懒懒笑了下,“算是吧,我都预谋好几年了。” “在大学求婚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觉着京北这种重点学府,如此高调的求婚,肯定会在学生中传播,万一学校知道了不高兴了。 贺让骁转过脸捏着她的手,若有所思了会儿,坦白:“公司给社团活动赞助,他们就是帮我一个小忙,只是求婚没什么影响。” 程尔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仰起头,只能看见他的下颌,她伸手碰了碰,“你怎么想到在京北求婚啊。” 视线移到大钻戒上,手指上突然多了一个戒指,总想多看两眼。 “你不是最喜欢京北么?就算没机会在京北上学,但是可以在这里求婚,记忆是不是一样深刻?”他说。 程尔往他怀里蹭,他低下头,笑着看她:“这就感动了啊?” 难捱 第127节 程尔手从他背后绕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抬头亲了亲他的喉结,“你怎么这么懂我啊。” 贺让系眸色转深,眼底深眠的火焰将要燃起,下秒,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乱动,嗓音很低地说:“既然回来了,要不要考个京北的博士什么的继续读?” 他觉着程尔一直都有这个本事,况且他的公司步入正轨,他也能给她提供很好的物质保障,让她安心继续学业。 他就喜欢看程律师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样子,让他迷恋至死。 程尔惊讶抬眸,眼底亮了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打算啊?” 程尔觉着人生的阶段有很多,但是学业是贯穿始终的事情。她本来不喜欢法律的,可是后来,她要出国前贺让骁深陷纠纷,彻底让她改变主意,她要学法律,要站在他身边。 后来学习并且喜欢上法律,虽然做不到前辈那样将法律的车辙往前推,但她希望像所有法律人一样,手握公平正义,为冤屈者正名。 贺让骁不正经地开着玩笑,“我是神啊。” 他手轻轻搭在她的胸口,掌心下是拼命跳动的心脏。 她的每一个愿望,他都会倾听。 每一次心跳都想掌控。 但他却笑着,懒懒散散地说:“感动了啊,心跳这么快。” 那晚之后,程尔真的将京北这件事情放心上。 但她没想到,隔了几天接到了一通电话,黄彬打来的。 程尔听见久违的声音,愣了半晌,听见黄彬自报家门才反应过来,他的嗓音比之前沧桑了不少,想必学生是真的不好带。 两人寒暄了一阵,从生活聊到工作,黄彬说他最记挂的学生还是她,当年仓促转学,都没能好好道别。 提起过去,程尔心里也不是滋味,动了回去探望的念头,最后黄彬说桦川高中马上迎来百年校庆,邀请程尔回学校参加校庆。 程尔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表示一定会准时参加。 挂电话时,黄彬说已经将电子邀请函发到她邮箱,需要她确认回复一下邮件,程尔愣了愣,问黄彬发的是哪个邮箱,听见他报了一遍,她才记那个邮箱很早就弃用了。 挂了电话,程尔打开电脑,凭着记忆登录那个邮箱。 最上面显示着黄彬的发来的邀请函,她点开查看。手指在屏幕上点点,低声念出最上面那行字。 “亲爱的程尔同学,诚挚邀请你参加桦川高中百年校庆。百年峥嵘,百年辉煌……” 校庆举办时间在三月中旬,邀请函做得很漂亮,金黑色配色看起来很高级。 她编写邮件回复确认后,切回邮件主页。 突然发现邮箱多了很多封,同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邮件,新邮件拉不到底,好像每一天都有新的进来。 就连昨天也发过,是谁会给她发邮件啊,或者是哪个骗子这么执着,见她没有回复,还不停发消息啊。 程尔怀着好奇,点开最近的时间发送的这封邮件。 随着页面加载,她的手指忽然顿住。 12.29号 [刚开完会,很累也很烦,同一个技术问题沟通很困难。程尔啊,我还是不相信我们结婚了。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12.28号 [早上起来看见你躺在我怀里,我以为又做梦了,以前梦到过很多次,醒来你就不见了,后来我就不太敢睡,不想做梦,怕你再消失一次。] 12.27号 [公司食堂的小笼包没有春荫街那家好吃,估计你也不爱吃。下午要开会,有点想你,要不翘个班吧?] …… 12.20号 [同学会没意思,但是听说你要来,程尔好久不见。 你怎么才回来。] 12.19号 [同学会你会来吗,我买了最早的航班去嘉城,但是临时有个会议,我不得不改签。你也别爽约啊。] 每天一封,没有中断,程尔一直往下翻,视线一点点模糊,满篇满篇的邮件都汇聚了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其中还有些没有标注日子的。 但是记录了地址,还有一张照片。 巴西 [我第一次出国,这里很大也很乱,你在这里吗?南美我第一个想到这里,我能留下的时间不多,不知道能不能留到碰见你。我后悔没问一句你到底会去哪里。] 秘鲁 [你好像也不在这里,这次假期就5天,公司已经有了起色,周寄盘掉了他的店,把全部身家都给我当启动资金,尔尔,我听说这里不下雨,你会不会在这里。] 布宜诺斯艾利斯 [我自认为运气不太好,买饮料都不会再来一瓶。我开始不太奢望能在满是陌生人地方遇到你,没关系,遇见和你过得好,我选后者。希望要天天开心。这里的夕阳很漂亮。] 圣地亚哥 [这次的签证很难办,耽误了出行的时间,不知道你会不会这这段时间离开这里。如果离开了,那也就当我和你看过一样风景。我最近总梦到你,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不在南美,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啊。] 有几封什么都没有的邮件。 [今天开学报到,周寄和我一起来的,宿舍条件很差,想出去住。] [我跟辅导员申请搬出了宿舍,房子就在大学旁边,阳台上能看见学校足球场。京北干燥不下雨,傍晚还能看夕阳,你应该会喜欢。] [现在是凌晨4点,不知不觉加班到这个点,你那边应该还是傍晚吧,最近公司太忙,他们说有个刚上映的电影很好看,人事组织公司员工去看了,我没去,想和你一起看。外面下雨了,尔尔。] 程尔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心口有浓浓的情绪堵着,艰涩滑过喉咙,她竟然不知道贺让骁默默地找了她这么多地方。其实她哪里都没去,她在巴西待了几个月,后来才去了美国。 她继续往下翻,刚到第一封邮件,竟然六年前那个夏天。 7.28号 [我在老班那儿无意间看见你的邮箱,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那段时间他是隔了好多天发一封,有时候一个月才一封。 距离7月份这封最近的是9月份的。 9.3号 [程同学,我们终于成同桌了啊。你睡觉怎么那么可爱,想掐你。还有我睡觉你要去上厕所,你直接推醒我,我不会冲你发脾气。] 9.8号 [你是真的不会看邮件对吧。程尔,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喜欢我?] 程尔揉了揉眼角,顺着时间去找邮件。 11.23号 [周寄骗你说我在写情书,你还信了,怎么那么好骗啊。不过真的有给你写情书,你可能不知道。先不告诉你,等你自己慢慢发现吧。不过,你叫哥哥真好听,想欺负你怎么办啊。] 书房门被推开,程尔反应快,直接关掉了网页,慌慌张张地收拾表情。 她那双通红的双眼将心事暴露,贺让骁走过来,放下咖啡,皱眉打量她。 手指碰了下她的眼角,低声问:“怎么还哭了?” 他视线往电脑上瞥了一眼,电脑界面停在一个广告页,他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念出来:“男人雄风不再找博大男科医院?” 目光转到她脸上,审视着她,“怀疑我的能力,哭成这样?” “不是。” “我目前还不用上这种医院。” “……” 程尔慌慌张张去关广告,没想到广告还是个套娃,关闭窗口不能关闭反而打开新的网页。 贺让骁眼底的趣味更浓,抬了抬下巴,气息靠在她身边,继续念:“早割早轻松,第二根半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程尔脸红得不行,她伸手捂住他眼睛,低声警告:“你别念了。” “你能看不让我念,讲不讲理啊程律师。”他笑得很不正经。 “我没有看,是我不小心点开的。” 贺让骁故意说:“大数据不会骗人,有需求才有推送,你背着我看什么了,心虚成这样?” 程尔移开视线,否认。 贺让骁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放过她。 动手那些广告全关掉,他的目光扫到右下角,开着一个邮箱的标志,假装没看见,松开鼠标,起身离开。 夜晚,程尔吹干头发回房间时,贺让骁躺在床头看手机。 听见动静,他放下手机,好整以暇盯着程尔,视线随着她转动。 她今天穿了套浅绿色睡衣,外面一件宽松的睡袍,里面是同色系的蕾丝吊带睡裙,很短,露出的两条腿太晃眼。睡裙勾勒着曼妙腰线,细得不轻握。 地上暖气充沛,铺了一层羊绒毯,程尔喜欢光脚走来走去。 她感觉到背后拿到灼热视线,轻轻翘了翘嘴角,慢条斯理地拿起香水往手腕抹了点。 忽然腰被一双有力臂膀缠住,紧接着带着热意的胸膛贴上来,相同的沐浴液气息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更重点一点。 他嗅到了更香的味道,捏着她细软的手腕,指腹摩擦肌肤,低声问:“打香水做什么?” 他说话时,头低着,几乎贴在她脖颈那片肌肤,热意顺着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钻。 靠这么近,她本来就敏感,呼吸贴上来时,整个人轻轻抖了下,下一秒就被他抱紧,往怀里揉。 她的后背几乎嵌进他的怀里,那些炙热的直白地充满进攻性的反应瞬间被唤醒,严阵以待着。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向,双手攀住他的腰,环抱着,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娇似的。 房间里无声无息,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他手在她头上有一搭没一搭抚摸,低下头,下巴蹭了蹭头顶,玻璃窗上印出两个人交叠的身影。 难捱 第128节 贺让骁望着窗外,一双眼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程尔咬唇,低声开口,“邮件我都看见了。” 贺让骁顿了下,很快恢复自然,缓慢地眨了眨眼,语气纵容,“看了就看了,哭什么?” 程尔说她也控制不住啊,而且他写了那么多邮件,她才四分之一,眼睛就有点肿了。 贺让骁松开她,两人拉开点距离,他低下头,亲亲她的眼皮,往旁边移,去亲她的眼角。 “早知道你会哭成这样,就不写了。”他说。 “你还去找过我。” 他低声哄着,“就当旅游了。” 程尔将他抱紧,说不能不写,然后仰起头主动去吻他,她笨拙生涩一如刚在一起那会儿,毫无章法引得她全身发烫。 身体烫,呼吸也烫,身体忽然被搂着腰抱了起来,窝在他怀里,鼻尖有意无意碰到他的脖颈和锁骨。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 “那还早。”贺让骁说:“要是能早点遇到更好了。” 他们才在一起几个月,就将他一个人困在那场潮湿的雨里。 他始终心有不甘。 贺让骁的气息扑下来时,她双手稳稳接住他,抱得更紧,亲密不分,仰着头像是被他亲吻。 无论多少次,像是吻不够,温柔和凶交替着,程尔很快招架不住。 手指攥着柔软的被子,呼吸变得急促,眼睛蒙上一层水霜,短暂的分开,他又吻了下来,这次更凶,带着明确的进攻性。 程尔睁开眼,她觉着灯光在他周围晕开一道光晕,她虚虚伸手碰了下,手腕就被攥住,按回枕头里。 就算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手心潮湿得不行,汗止不住地往外渗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让骁抱住她喘息,又偏头亲亲她,打算起身去冲凉水澡。 程尔手臂忽然缠着他脖子,把人往怀里拉,羞涩的声音贴在他耳边,猫儿似的,“我想要。” 贺让骁怔了怔,随即扬起笑,视线压着她的,故意凑近了问:“谁?” “你。” 她下定决心般,“要做。” 贺让骁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角的笑越来越浓,眼里满是疼惜和纵容,过了会儿,伸手往后拨她的长发,指腹捏着耳廓磨。 “想好了?不怕了?” 他其实还是舍不得的,总是不想她受伤。 程尔本就怕痒,被他或轻或重地捏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但却不服输地看着他,坚决而笃定。 “不怕啊。” 贺让骁若有所思会儿,忽然手心被塞了一个东西,他的眸色彻底沉下去。 声音低低的,程尔说:“我准备了。” 贺让骁让她帮忙这种事情,她害羞得很,学得慢,笨手笨脚的好一会儿都没正确使用。 贺让骁拉住她的手,让她好好学,认真学。 程尔却感觉着了火,眼睛不敢看,手也在发烫。 她觉着这么难,肯定学不会了。 后来,理智彻底被烧成灰烬,不适慢慢演变成乐趣,好像她本该就是他的一滴汗,一颗泪。 他们是如此的契合。 房间内暖意融融,香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又随着汗水蒸发,她颤颤巍巍的,想要留住最有一缕香气,但贺让骁很坏,就连最后一点尾调,也被他卷入唇舌,吞入腹中。 程尔气息不稳地陷在枕头里,又被捞起来抱在怀中,他的吻是复活的良药,也是纵情至死的诱因。 她想,他的男人好带劲啊。 又想到他当初告白说,她要想什么都帮她搞到。 她想要他。 也得到了。 程尔眨了眨眼,透过半敞开的窗帘,能看高悬的月亮一半坠在云层里。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分走。 贺让骁满身水汽,拿着毛巾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看她,拿着毛巾擦擦她的脖颈,又擦擦手指,觉着好玩边擦边捏。 她没了力气,手指软绵绵的,让人捏得上瘾。 程尔半张脸埋在枕头,刚运动过,脸边发潮,眼角染上一层艳丽的色泽,漂亮得惊心动魄。 她撩起眼皮,娇气抽手:“你怎么一点也不累啊。” 她都快累散架了。 他看得眼热心痒,又低下去问她唇。 忽然,一簇簇烟花冲上天幕,将半空点亮。 星星点点的,在窗外炸开,屋内染上斑斓的光。 他们在缠绵中度过最后一秒。 在接吻中迎来新的一年。 贺让骁说:“老婆,新年快乐。” 我爱你,每一天都是。 作者有话说: 贴贴宝子们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正文。 这张单循《今夜有雨》写的,让让的歌单我会整理了放围脖。 本章掉落100分红包。 第70章 窗外焰火还在继续, 天幕染上斑斓色彩,一簇浅粉色的烟花冲上云稍,恰巧在程尔抬眸时炸开, 她的眼睛瞬间被染上瑰丽色泽。 贺让骁看得心晃, 手指扣住她下巴,想要更深地索吻,程尔喉咙里发出细微动静,睁开眼潋滟的眸, 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咬咬他。 几秒后,她退开些, 低垂着眼睫, 轻声喘气的同时又看向他,这次眼底的情绪跟更浓。 她不会调动他的情绪,在这种事情上手法总是笨拙青涩,她学着他伸手捏捏他的耳朵, 又去碰他的下巴,那儿比其他地方粗糙,蹭在肌肤上软软的。 贺让骁眼眸半眯着, 双手握住她的腰, 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纵容。 她蹭够了,红着脸仰起头,“生日快乐。” 迟到了五年, 她又能陪他一起过年。仿佛与几年前那一幕巧妙地重合了, 他们都不曾走远, 曾经搁浅的时间, 重新跑了起来。 她不会让他再独自辗转寻找,她会一遍遍牵住他的手,告诉他我就在你身后。 这次换她不会走太远。 后面两个字声音很小,仿若低喃,但贺让骁耳尖,他听见了,也不会任由她糊弄过去。 “叫我什么?”他低下身,凑近了去听。 程尔脸上的绯红就没褪过,又因为他这一句质问变得更艳丽,脸往枕头里藏,闷声回他没叫什么。 怎么可能没叫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贺让骁将人挖起来,干燥的大手握着要将她抱到腿上,双手缠上箍着,整个人稳稳当当落入他的怀里。 之前过分香的香水味道倒是没了,沐浴液的香气被她的体温焐热,淡淡的甜丝丝的萦绕在鼻尖,又像是一缕缕无形的烟往他的喉咙里缠,嗓子瞬间干燥难忍。 掐着她腰的双手紧了紧,肌肤在手下发烫。 程尔的视线刚好扫过他的鬓角,她伸手搭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下,像揉猫猫一样。 “不要了。”她低声求饶。 贺让骁看了她一会儿,低笑着握住她的双手,反剪到腰后扣在一起,形成一个绝对控制的姿势。 程尔笑盈盈看着他,配合着也没挣扎,乖巧任由他锁着自己,眼睛里明亮如星。 贺让骁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第一眼就把他的心抓住,他的角度鼻尖刚好碰到她的锁骨,贴上去蹭了蹭,牙尖细细的磨着。 “刚叫我什么啊?”他又问。 程尔觉着贺让骁太知道怎么拿捏她了,她最怕痒,最受不了他这种磨人的亲法,唇碰过的地方发麻发烫,温度也升了起来。 他的双手越锁越紧,她受不了又挣扎不了,水汽堆积在眼眶摇摇欲坠,贺让骁亲一会儿停一会儿,星星般的双眼染上潮气。 睫毛轻颤着,她的身体抖得厉害,贺让骁今晚特别执着这个问题,她不说就故意让她无法集中精力。 程尔眼尾磨出粉色,她松开咬着的唇肉,贴在他耳边低声喊:“老公。” 贺让骁怔了下,抬起头看她的眼睛,里面水雾弥漫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了,她看得清清楚楚。贺让骁松开手,按住她的后颈抱着人跌入被子里。 温柔而缠绵的吻仅仅是这个跨年的夜的前奏曲,程尔低估了贺让系的恶劣,一整夜她是潮湿的海,柔软的沙子,被浪拍起,又被填满。 “我靠,你们怎么能困成这样?”第二天约好了新年露营,周寄看着懒懒窝在椅子里打盹的贺让骁,感到无语。 贺让骁眼皮都没抬,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语调散漫:“你结个婚试试,懂个屁。” 周寄又被刺到了,踢了他一脚,“你别刺激我,说不定我也转头就结婚。” 贺让骁撩起眼皮看他,笑得肩膀都在抖,躲开周寄拍他的手,欠欠地说:“你跟谁结?大马路上找个?” “那你别管,我能结就行。” “其实老男人也不丢人,你倒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贺让骁说。 周寄被二次伤害,好像他也到了听见谁提年纪就冒火的时候,低声骂了句,弄了根烟咬着,低声说:“老子一生要强不行。” 贺让骁又笑了起来,程尔和里菁从远处回来,看见一个板着脸,一个笑得没正形,坐下问:“说什么呢,笑成这样。” 难捱 第129节 贺让骁撩撩视线,换成背靠在椅子上平躺着,抬了抬肩膀调整姿势,伸手去拿程尔手里的零食,“周老板说他一生要强。” 不知道是哪个点触碰了里菁,她笑得眼泪都飙出来,其他几个人都不太懂。 周寄无语,摸摸短发,摘下没点燃的烟,捏在手里,对里菁说:“要不你也搬来京北,我的门店分你一半。” 反正他觉着里菁做美容这行,也要不了多大的地方,更何况纹身和美容一起做,名利双收,周寄已经盘算一遍了。 里菁不接这份好意,笑嘻嘻从周寄手里抠走烟盒,自顾自地拿了一根,悬在手指上。 “犹豫就会败北。”周寄说。 里菁回他:“不来,我那个破店搬来京北,喝西北风啊。” 周寄笑着说:“那不至于,我们兄弟能让你喝西北风?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里菁摇头,“都是千年狐狸,你玩什么聊斋。” 周寄笑着摆头,摸着打火机起身,里菁也跟着起身,两人走远了些,站着点烟。 程尔看着两人,果然是没有感情磁场的人,站在一起的氛围感都不强,她看了会儿,问贺让骁,“夏夏姐还没跟周老板和好吗?” 贺让骁嗤了声,说:“周老板那牛脾气你觉着可能吗?” 程尔抿抿唇,她还是拿手机,让贺让骁把夏池也推给她,她发送好友申请。 周寄抽烟回来,拎着蛋糕放桌上,身上清苦的烟味掺杂在风中。 忽然一道一声响起,大家同时看过去,一道漂亮身影由远及近。 “吃蛋糕都不等我啊?” 夏池也站在不远处,周寄浑身一震,直起身扭头看过去,嘴角顿时扬起笑,跑过去迎她。 “你路上冷不冷?”周寄问。 夏池也朝他伸手,眼睛笑着,“有点冷,都冻红了。” 一双细皮嫩肉的手此刻泛着红,骨节处更是红得明显,周寄想也没想,抓起来塞口袋里,揽着她肩膀往人群这边带。 程尔和贺让系对视一眼,心说这周老板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跟夏池也和好了都没告诉大家,难怪调侃自己一生要强。 夏池也跟程尔和里菁拥抱,贺让骁拽了下周寄,下巴点了点,“什么情况啊?” 他质问的语气很明显,看他眼神也在责怪,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声。 周寄笑了笑,搓了下头,为难说:“不知道怎么说。” 贺让骁知道他这人骚起来没边,但这副羞涩的样子还是很少见,看来是动真格。 “捡你会说的说。”贺让骁说。 周寄视线离不开夏池也,他啧了声,“再说吧,到时候一五一十告诉你。” 贺让骁生日,大家一起切蛋糕,许愿。 这次提前约定好不要蛋糕摸脸,大家都很自觉,一大块蛋糕只吃掉小半。 “啪嗒”一声,贺让骁单身拉开一罐啤酒,下一秒却被程尔拿走,她眨眨眼,“我也想喝。” 贺让骁好整以暇看了她几秒,松了口点点头,反正他就在身边,喝醉了也没事。 夜晚的气温很低,大家都换上厚一点羽绒服,周寄和贺让骁去找了干树枝,生了一团火。 京北的夜晚很通透,天空群星闪耀。 树枝噼啪燃烧,大家守在火边,脸被烤得红红的,喝得畅快。 周寄喝得脸涨红,心情很好,突然说:“我觉着此情此景,不唱首歌不合适。” 贺让骁淡淡瞥他,没应声。 里菁接了话,周寄就唱了起来,他的嗓音比较浑,底音有点沙哑质感,随性又自由,有点感染人。 “会不会有一天,时间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他举起啤酒瓶示意大家晃动手臂,“也许会有一天,时间真的有终点,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和你再干一杯。” 气氛到了,大家随着他的歌声打着节拍,他跟贺让骁碰了一下酒瓶,后面几句就被贺让骁接过去唱。 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随着快节奏的歌词打着节拍,歪着头的样子少年感很足,清冷的嗓音响起, “如果说要我选出代表青春的那个画面,浮现了那滴眼泪那片蓝天,那年毕业,那一张,边哭边笑还要拥抱是你的脸。” 里菁和夏池也将手机闪光灯打开,白白的一注光在黑夜里晃来晃去,程尔也低声跟着喝。 最后大家都一起哼唱了起来,周寄停下歌声,只有伴奏还在继续,歌手的声音低低的从手机里传出来。 那是他们青春的背景音,周寄举起酒,忽然站起来,热泪盈眶,“来干一杯。” “干杯!” 大家都凑过去,周寄揉了下鼻子说:“敬他妈的自由!!!” 他仰头一口气灌完了一整罐啤酒,喝完龇了下牙,捏扁易拉罐。 程尔说:“敬过往!!!” 夏池也:“敬明天!!!” 里菁笑了笑说大家都把好话说完,她想了想,说:“那就敬大家,不被生活打败,越来越可爱。” 天气虽然冷,但大家热血沸腾,在空旷的营地高喊,“干杯,新年快乐!!!” 时间挺晚了,最后就剩里菁和周寄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周寄激动了一晚上,喝多了话特多,里菁喝多了就容易多愁善感,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了一整晚。 贺让骁听得耳朵有点疼,他没喝多,但有点困,偏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玩着手机游戏。 程尔喝得有点多,夏池也也不能喝,两人窝在椅子里昏昏欲睡,程尔头枕着椅子睡得不太舒服,迷迷瞪瞪往下偏的时候,忽然被柔软温热的掌心托住。 她只挣扎了一下,脸在手心蹭了蹭,又睡了过去,根本没意识到她枕着的是贺让骁的手。 周寄看见这一幕,啧啧两声,偏头看看乖乖睡着的夏池也,又跟贺让骁说让她先回帐篷去睡。 贺让骁摇头,就举着一只手拖着她的下巴,脸上纵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后半夜,程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落入一个柔软环抱,温热的体温让她很舒服,下意识往他那边贴,肩膀上的双臂瞬间收得更紧。 怀抱太紧让她有点喘过不过起来,外面肆虐的风声明显,她睁开眼,眼前贴着他的胸口,除了能嗅到他的气息,什么也看不见。 她小心挣开他的怀抱,起身去外面找水喝。 天太冷了,那团火早燃透了,留下一堆灰白的灰烬,她喝够水,回到帐篷,抬头去跟坐着的贺让骁撞上视线。 她心口微微一滞,那双漆黑的眼深深看着自己,她拉上拉链,刚想问他怎么醒了,下秒,就被握着手拉到他面前。 他盯着她仔仔细细看,没几秒钟就瞬间红了眼眶,垂下的睫毛也挡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程尔怕吓着他,声音放得很低,“做噩梦了吗?” 他的嗓音有点没睡醒的沙,“没。” 她伸手去碰他的眼角,触碰到一点点湿意,指尖都颤了颤,声音发紧,“那是梦见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双臂搂着肩膀,将她扣入怀中,他的嗓音又沙又闷,“我又梦见你不要我了。” 他做了无数次梦,她每次都在他的梦里离开。 让他一个人搁浅在原地。 程尔用戴着戒指的手去拉他的手,两只手严丝合缝扣在一起,戒指挨着戒指,她举起手给他看,去亲他的眼角,“贺让骁,我们结婚了。” 贺让骁没反应,似乎还陷在梦魇,情绪有点低沉脆弱。 她的心脏狠狠拧了下,又去碰他的嘴角,声音更轻:“让让,我回来接你了。” 贺让骁眼皮动了动,肩背放松下来,下巴陷进她的颈窝,一遍遍叫她名字。 就像是梦里一次次见一般。 * 桦川高中校庆在三月中旬举行。 程尔和贺让骁一同回到嘉城,迎面而来的潮湿和水汽还是让她不能适应,刚落地,外面就下起了雨。 雨丝缠绵,贺让骁好像习以为常,他推着行李箱订酒店。 程尔却提议回春荫街住,贺让骁皱着眉不同意,他觉着春荫街那房子多久没住人了,肯定又潮又霉,没办法住。 但程尔坚持回去,他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提前商量,“要是没办法住,就回酒店。” 程尔点点头,出租车将他们放在春荫街,他们推着行李箱往里走,这一片变化太大了,曾经的影子一点点也被覆盖。 歪脖子树又被修剪了树枝,看起来又歪又秃,着实不太好看了,大概环卫看在它年代久远,才没砍掉吧。 贺让骁家清清冷冷的,长期没人住都没人气,不过程尔还是很喜欢,一下就像是回到了高中她第一次来他家住。 那个时候她小心翼翼喜欢着他,对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想靠近想据为己有,想只有自己私藏的秘密。 只有一次次不断靠近,才显得自己是特殊的。 然后,她真的跨入了他的领地。 还睡过他的床。 用过他枕头。 其实现在和过去的变化不大,屋内陈设都没变,贺让骁的小床还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窗头仙人掌早被丢了,那边空落落的。 她还记得程淮山回来,开着窗,他坐在窗台上哄她的那次,画面清晰地恍如昨日。 贺让骁买了洗漱的毛巾和牙刷,程尔一回头就冲他笑,笑得他恍惚了几秒钟,快步走近,拉着她吻了下来。 他温柔地抚慰着她唇,浅尝辄止的试探,让这个吻变得缱绻漫长。 贺让骁回春荫街更忙了,电话和消息不断,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他端着煮好的鸡蛋面放桌上。 程尔单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贺让骁被看得有些莫名,解了围裙拿手机查看,见她还盯着自己,放下手机捏捏她下巴。 “看什么?” 程尔摇头,“就是觉着你好忙好累。” 他们同居开始,虽然贺让骁尽量不把工作带回家,但他的身份让他不可避免地晚上会接电话回复消息。 仿佛有根线拽着他的后背,让他停不下来,做不到真正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