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阴人》 第一章入偏门 我叫陈核桃,出生在西南的一个偏远山区。 打我记事起,娘就出了远门。 听爷爷说,他们早年去北边经商,得罪了一些人,然后出了意外,连尸首都没能找到。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我就想着长大后去北边把爹娘的尸骨找回来。 随着年纪越长越大,我慢慢明白过来,去北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得有门吃饭的手艺,否则就得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一晃眼,就到了高中毕业。 因为成绩实在太差,我没能考上大学,只能留在家里伺候庄稼。 这天,家里钻进来一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的,脑袋上没几根毛,笑起来一嘴的豁豁牙,见面就冲我打招呼,“小核桃,想不想挣大钱?” 来的人叫王瘸子,就住在村东头,白天很少见他出门。 听人说,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平日里没人愿意和他来往。 早在我十岁那年,王瘸子就来过我家,一进门就说我是什么极阴命,除非吃阴家饭,否则活不过二十。 他那条瘸腿,就是被我爷爷用铁锹打断的。 没想到他还不吸取教训,还敢找上门来。 我想都没想就要撵人,“挣什么钱?走走走,赶紧走,一会儿让我爷爷瞧见,把你那条腿也打瘸咯。” 王瘸子缩着脖子看了看四周,似乎没瞧见我爷爷,又咧着嘴笑着说:“核桃,你可别吓叔。叔给你说正经的,跟着叔干,不仅能挣大钱,还能保你的命。你不是想去找你爹娘吗,挣了钱叔陪你去,你看成不?” 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我心坎上。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的问:“真的?真的能带我去北边?” 王瘸子一听,似乎觉得有戏,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沉甸甸的看样子有点分量。 等他解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沓子钱,挤挤挨挨的估摸着有二三十张。 他有些显摆的在我眼前晃了晃,说:“瞧见没,这是叔昨天一晚上挣来的,足足两千块勒!” 我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个年头,一家子靠着种地,每年有个万把来块的收入已经了不得了。 王瘸子竟然一晚上就能挣两千块,这哪里是挣钱,抢钱还差不多。 见我愣神没有反应,王瘸子随便数了几张就塞进了我的兜里,招呼我晚上去他家找他。 搓着兜里足足好几百的钞票,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不得不说,钱真是个好东西,轻而易举的打破了我对王瘸子固有的看法。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王瘸子干。 吃过了晚饭,我决定先去看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王瘸子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的三间平房里,院门常年关着,很少有人去他家窜门。 我站在门口看了看,小声喊了几句瘸子叔。 不多会儿,王瘸子就拉开了门栓。 跟着王瘸子进了屋,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油汪汪的肥鸡和几盘卤菜,看得我都有些嘴馋。 王瘸子笑着把肥鸡推到我面前,示意我不用客气。 见我大口吃起了鸡,他在一旁笑呵呵的说:“你慢慢吃,叔给你说件事儿。” “当年叔说你活不过二十,可不是喝了酒瞎说。不瞒你说,叔就是吃阴家饭的,会一些算命的本事。你出生的时候叔就给你算过,你小子天赦入命,遇事能逢凶化吉,百邪不侵。但是这命太硬,容易克死爹娘,当时你爷爷就打断了我一条腿。可是你看,你爹娘没几年就没了。” “你今年十八,如果再不想想办法,过两年就轮到你了。” 听了他的话,我喉咙里咕隆了一声,含在嘴里的鸡肉顿时没了味道。 “叔,没你说的这么邪乎吧,人的命格还有这种说法勒?” 我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王瘸子。 王瘸子嘿了一声,一拍大腿靠了过来,放低声音对我说:“这种事叔敢瞎说不成?要不是看你小子能成才,我才不告诉你勒!” 听他说得真真的,我也信了几分,当即心跳加快,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那我该咋办?我还得娶媳妇儿生娃呢!” 王瘸子嘿嘿一笑,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极为豪迈的说:“嗨,叔这不来帮你了嘛!我这门手艺,只有你这种命硬的人才干得来。只要你学会了,不仅能挣钱,还能保住你的命,怎么样,要不要学?” 不等我答应,王瘸子就领着我进了里屋。 一进门,打眼就瞧见一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摆着一个神龛,神龛里摆着一个牌位。 王瘸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三支香,一边点一边冲我说:“咱这一行,拜的是大名鼎鼎的孙膑。光听名字,就知道这门手艺差不了。” 当时拜得急没问,后来我才知道,孙膑当年任齐国军师的时候,见齐国士兵都穿着草鞋和木鞋,不利行军作战。 他就下令全军改穿皮制、布制的鞋。 后来,孙膑就成了皮匠的祖师爷。 说完,他把手里的三支香递了过来,示意我给祖师爷上香。 我稍有些犹豫,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鞠了躬,然后把香插在了香案里。 见到香烟笔直升起,王瘸子高兴得拍了拍大腿,大叫道:“祖师爷承认你了,我王瘸子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就是干这行的料!” 我被他此时的兴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等王瘸子平静下来,才好奇的问:“叔,你还没说你这是什么手艺勒,要是偷鸡摸狗,我可不敢!” 王瘸子冲我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白灯笼和一个背挎的木箱子,招呼着我出了门,说是今晚正赶上一个活儿,让我长长见识。 路上王瘸子也没有闲着,给我说起了他究竟做的是什么行当。 这世上的行当,自古就有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说法,可以说行行都有门道。 但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四种不怎么见得了光的行当,这四种被称为四阴门。 而王瘸子干的这一行,就是四阴门中的最后一门,二皮匠。 这二皮匠也叫作为走线师,但这些都是老辈人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给死人美容。 但这和入殓师有很大的差别,入殓师主要给死人整理遗容,而二皮匠则是以缝尸为主。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这行时常要和死人打交道,我有些慌了神,站在原地不肯走了,嘴里说着告饶:“叔,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干了!” 王瘸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朝着我脑袋瓜子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连祖师爷都拜了,哪里有反悔的余地。再说了,你不是想挣钱去北边找你爹娘吗?不干这个,你还能干什么?种地能挣几个钱?” 他的话让我瞬间蔫了,可一想到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我还是有些发怵。 “放心,有叔呢,你就当他们是死猪死羊不就行了。” 说着话,王瘸子催着我赶路,又说起了这行当的规矩忌讳。 “咱这行,有四不缝。一,死在清明当天的不缝。二,一尸两命不缝。三,夭折婴儿不缝。四,尸体不全不缝。” “怎么有这么多忌讳?那万一没留神忘了怎么办?” 虽说我清楚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但却对王瘸子所说的这些忌讳有些好奇,不免出声问他。 王瘸子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转过来死死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忘了?那会要了你的小命!” 第二章缝尸 听他说得如此严重,我着实有些被唬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叔,真的有这么严重?” 王瘸子见我可能是真的被吓到了,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略显豪迈的说:“怕个球,叔我干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只要牢牢记住刚才的那些话,保证不会有什么差错。再说了,有叔在,什么事儿都能摆平咯!” 听他打了包票,我心里这才稍稍安稳了些。又说了一些空话,两人就到小镇。 这次的雇主,是镇子家的住户。 这家人的儿子在外开车,被滑坡的石头生生砸断了下半身。 距雇主家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一个人从灯光里走了出来,老远就喊了一嗓子。 “王先生,您可算来了!” 说着话,中年人跑过来给我们散了烟。 王瘸子没有向他介绍我,到了雇主家的门市,把手里的灯笼插在了门外的墙上,问他交代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场镇的房屋都是统一规划,底楼堂屋的面积不大,估摸着不到二十个平方。 一进屋就整好瞧见门边靠右停着一口棺材,而靠左的位置则是摆着一张门板,门板上放着尸体,用白布盖着。 中年人着急忙慌的从后屋拎来一个白布包,又在王瘸子的招呼下打来一盆热水,然后退出了房间。 布包里装的是一些香烛、黄纸,和一把干枯的稻草。 头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人,我浑身都在哆嗦,哪里会想着问这些稻草是干嘛用的。 王瘸子点燃了一把香,随手分给我一小把,冲我说:“咱们这行,做事之前得先请尸,表示尊重。” 说着,他将线香举过头顶,然后放在额头前,一丝不苟的鞠了三鞠。 等我学着他的样子做完,这才将一把香插在香案里。 王瘸子来到桌前,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木箱子。 木箱子分了好几层,里面的东西也摆放得极为整齐,这和王瘸子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性格,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从里面找来两双白手套,扔给我一双,自己也套上了一双。 等做好准备工作,王瘸子伸手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看到尸体的那一刻,我头皮有些发麻,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这人的死状吓了一大跳。 他的双腿几乎被压成了肉泥,全是泥土和血液的凝结物。 而致命伤在身体的上半部,胸口处的骨头足足陷下去几公分,估摸着是断掉的肋骨插进了内脏里。 趁我发愣的这会儿,王瘸子已经把一盆子热水挪到了我脚边,招呼我去给死者擦拭身子。 我哪干过这种活儿,愣是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更是紧张得不行。 王瘸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也知道,自己既然跟他来了,肯定是跑不掉了,一咬牙就撸起了袖子准备开干。 在王瘸子的嘱咐下,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用抹布擦着每一块碎肉。 等这活儿做完,我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腰杆更是疼得直不起来。 趁着我歇气的工夫,王瘸子从白布包里抓了一大把的稻草。 从里抽出来三四根,对折后塞进了被重物压扁的大腿里。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几乎把稻草塞进去一小段,就会有一些碎肉掉出来,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塞回去,像极了过年时候家里灌腊肠的场景。 等到布包里的稻草全部用完,他才慢慢站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显得极为疲惫。 此时原本坍塌的大腿,已经鼓囊起来。 除了上面的烂肉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之外,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不禁让我有些佩服王瘸子干活儿的细致。 见我盯着那两条腿看,王瘸子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对我说:“尸体被压成这样,很难缝合,这种情况就需要填充。稻草属于五谷,五谷能辟邪。稻草又是稻谷灵魂的载体,具有灵性,也是最好的填充材料。” 我倒是没想到,填充尸体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讲究。 正感叹着这里面的门道,王瘸子已经站起了身,从木箱子里挑出了一根细长的针,走到了尸体旁,朝着腿上一片片的碎肉落了针。 他一边缝,一边对我说:“这缝补尸体,也有一些讲究。我这儿有个口诀,你好好记住。” “二皮匠的针线,走皮面。粗线缝大肉,细线补小肉,明线走五官,金线缝部端。” 按照王瘸子的说法,小肉和大肉不仅在用线上有差别,在用针上更是有讲究。 小肉用细线,是因为小肉不规整且单薄,稍不注意就会出现缝漏的情况。 所以用细长的针,能有效的减缓缝补的速度,集中注意力,不至于缝补错漏。 而大肉则多出现在断裂面,一般是尸体躯干断裂的地方。 这种地方,皮肉相对完整,有较强的韧性,缝补起来也相对简单。 对于这部分,一般采用粗线配上粗短的针,能很好的掌握力度,保证躯干不会二次脱落就行。 至于美观程度,并不是太重要。 至于明线,则是透明的线,一般是采用通体透明的蚕丝。 这种蚕丝不仅韧性有限,而且价格不菲,市面上很难找到。 王瘸子这些年挣的钱,大多都花在这上面了。 明线走五官,自然是一个精细且讲究的活儿,所以必须搭配长针,对力度的把控程度,远在缝补小肉之上。 而手指脚趾这些端部的缝补使用的金线,也的确是黄金打造。 但是端部位置不经常缝补,所以耗量较少。 这些部位一般搭配中号针,和医院注射使用的枕头差别不大。 他嘴里说着,手里却没停,动作之轻柔,甚至比常年补衣服的大妈都要熟练。 我站在一旁看得十分仔细。 王瘸子几乎线挨着线,将两块指甲盖大小的肉都紧紧缝合在了一起。 正如他所说,缝补小肉要用细线,若是不凑近了仔细看,几乎很难看出来有缝补过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最后一块烂肉缝补好,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 他抱着茶缸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顺了顺气才说:“唉,想当年老子年轻那会儿,一个人干上个三天三夜都不觉着累,现在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快不行了。” 眼瞧着没问题了,他又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小包红艳艳的细沙,抓了一小把扔进了盆里。 盆里的水顿时变得通红一片。 他把我招呼到跟前,将针线和手套都扔进了水里。 “人死后,尸体上会有尸气,时间越长尸气越重。朱砂属阳,可以辟邪,朱砂水可以清洗尸气。” 说完,他就招呼我把手放进去泡一会儿。 等所有的东西归位,王瘸子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脸正色的朝门外喊了一声。 “往生路迢迢,死去亡魂内,慢慢行哟!” 然后抓了一把纸钱,放在蜡烛上准备点燃。 可没想到,遇火就着的纸钱,竟然怎么都点不着。 王瘸子顿时皱起了眉头,找来三炷香点上,正要插进香案里,那三炷香居然从中间断了。 他的脸立马就黑了,嘴里骂道:“他妈的,事主不受香,这尸体有问题。” 第三章王瘸子死了 他抓起地上的木箱子,拉着我就出了门,顺手摘下门口插着白灯笼,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家走。 看他一副惶急的模样,我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怎么会不拿钱就走。 哪知道话一出口,就被王瘸子狠狠骂了一通。 “钱?还要屁的个钱,保住小命才是要紧事。” 兴许他也意识到没有把话说明白,过了几秒又解释到:“纸钱点不着,送尸香也断了,那尸体绝对有问题。我猜,刚才缝的那两条腿,应该是别人的。” 听到这句话,我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我可把王瘸子之前交代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二皮匠四不缝的忌讳里,就有尸体不全不缝。 尸体不全可不单单指缺胳膊少腿,也包括缝上不属于事主的肉体。 而犯了这忌讳的最终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虽然我不清楚后果为何会这么严重,可王瘸子的举动已经表明,他的那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让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说话都带着颤音。 “那,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回去把腿卸下来?” “得都得罪了,还卸个屁!” 听他言语中有些怒气,我也越发惶恐,脚下的步子都乱了很多。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极为漫长,害得我不停的问王瘸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村子。 等远远能瞧见村口的老槐树了,我这才卸下了身上的包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瘸子把我送到了家门,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是让我最近几天不要乱跑,就在家待着,然后匆匆离开。 我蹑手蹑脚的进了家门,脱掉身上汗津津的衣裳,直接钻进了被窝,想要逼迫自己睡觉。 可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具尸体的惨状。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摇晃着身子去了王瘸子家。 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看他一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安心。 好在见到王瘸子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啃着烧鸡,脸上笑盈盈的,似乎把昨晚的事情都忘记了。 见他这模样,当天我也睡了个好觉。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第二天天不亮,村里却响起了报丧的铜锣声。 王瘸子死了,被人生生扯掉了两条腿。 平日里,我只会觉得这件事古怪,然后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不会过多的去理会这件事。 可这次一不一样,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具尸体来寻仇了。 因为缝错了腿,事主扯掉王瘸子的腿,这是报应。 我根本没敢凑这个热闹,又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总觉着屋里处处都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看热闹回来的爷爷,见我蹲在大太阳底下抹眼泪,特意过来问了一句。 我生怕自己会和王瘸子一个下场,就把那晚跟着他缝尸体的事情对爷爷说了。 爷爷恼怒的在我后脖子上抽了几巴掌,嘴里大骂道:“我说那王瘸子死得怎么这么蹊跷,原来是惹到脏东西了。你呀你……” 老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才好,气哼哼抽了两杆子闷烟,然后把我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滚起来,你这软趴趴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这事儿做都做了,再怕也没用。你既然跟着王瘸子学了本事,那人家就是你半个师父。你现在过去帮着料理后事,爷爷我去镇子上请先生。” 爷爷骂骂咧咧的出了门,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 不少人上门来劝,让我赶紧逃命。 也有老辈子说这是命,躲都躲不掉。 在我的认知里,是不愿意相信鬼神这种东西的,可王瘸子的惨事,却实实在在打碎了我的幻想。 我心里抱着侥幸,也很想离开村子。或许躲远了,事主就找不到我了。 可是爷爷的话始终在我耳边。 他老人家刚烈了一辈子,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孙子是个孬种。 而且着实没有好的去处,只能硬着头皮在家等着爷爷把先生请回来。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见到了躺在门板上的王瘸子。 他的腿也被塞进了白布里,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平日里长了许多。 尽管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断腿的尸体了,可掀开白布的时候,我还是被王瘸子的惨状吓了一跳。 他的尸体,除了双腿断了之外,手肘和手腕上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破裂的伤口足足有拳头那么大,不过露出的部分白骨,并没有折断的痕迹。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给我做烤鸡的场景。 他老人家就是先卸掉了鸡腿骨的关节,然后用力一推,就将完好的骨头拔了出来。 而王瘸子的手指也是无力的耷拉着,我试着摸了一下,发现手掌里的骨头都碎了,指甲里到处都是烂肉。 我愣了许久,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瘸子是自己扯断了双腿,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关节退回来,冲破了皮肤。 而手掌也是因为过度发力,导致骨头碎裂。 这或许有些匪夷所思,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王瘸子尸体的诡异。 尤其是他指甲缝里的那丝状的烂肉。 在此之前我不信鬼神,但也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些离奇的事情,其中就有鬼上身的说法。 王瘸子不是疯子,不会自己主动扯断双腿。 唯一的可能就是,事主上了他的身,他根本由不得自己。 想到这里,我背后就一阵发麻,连忙从屋里退了出来,到了人多的地方,才不觉着害怕。 日落之前,爷爷领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回了村。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一个发髻堆在大脑袋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听爷爷说,这是城里有名的阴阳先生,姓吴,叫吴前,人称吴三爷。 吴三爷,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但做事却不拖沓,进门喝了一口水,就嚷嚷着去看王瘸子的尸体。 到了地方,吴三爷竟然认出了王瘸子,一张胖脸上竟然乐出了声。 “嘿嘿,敢情是你小子。没想到吧,你小子居然也有被鹰啄了眼的一天。” 说着,他像是老友间的问候一样,伸手在王瘸子的脸上拍了几下,声音有些沉闷。 我万没想到,爷爷请回来的先生,竟然认识王瘸子。 听他话里的口气,两人似乎还十分熟悉。 不过对此,吴三爷并没有主动解释。 直到爷爷让我把事情的整个经过说完,他才一脸惊奇的盯着我。 “小娃娃,你是这小子的徒弟?”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王瘸子的徒弟,毕竟只拜了祖师爷,并没有拜师。 只是想到吴三爷和王瘸子的关系,还是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见我点头,吴三爷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围着我转了好久圈,似乎想要把我看个通透。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就大着胆子问:“先生,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有东西吗?” 吴三爷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王瘸子在这行干了二三十年,从来没收过徒弟,临了反倒收了你小子,看样子他应该是看上你什么了。” 说着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站在门边的爷爷。 “这小子出生的时候,王瘸子有没有给他批过命?” 爷爷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说:“老汉也不清楚,不过那天王瘸子确实守在院子外面。还说我家核桃是什么天赦入命,会克死爹娘。老汉当时生气,就用铁锹打断了他一条腿。” 吴三爷听闻,大笑着走到我面前,伸手在身上摸摸捏捏,嘴里不停的嚷嚷着,“老子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第四章危机,危急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对我说了。 我虽然不明白吴三爷嘴里的意思,但想想也知道,可能是和我的命格有关。 这么说来,当时王瘸子忽悠我入行的那番说辞,似乎没有撒谎。 爷爷似乎打算问个清楚,可吴三爷挥手阻止了他,笑盈盈的说:“陈老哥,这王瘸子缝尸是把好手,可惜阴阳术没学到家,被事主上了身活活折磨死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活儿我不会拿一分钱。” 自从我爹娘过世之后,我家的经济来源就主要靠地里的庄稼。 这次若不是关系到我的安危,爷爷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去城里请先生。 毕竟这些阴阳先生的要价高的吓人。 一听吴三爷这么说,爷爷的眼睛亮了一下,赶忙就问:“先生请说,老汉要是能做到,尽量去做。” 吴三爷指了指我,说:“我要带走这小子,他可是好好苗子,烂在庄稼地里实在可惜了。” 爷爷似乎没明白吴三爷是什么意思,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的问:“你要我家核桃做什么啊,他啥都不会。” 吴三爷摇摇头,笑着说:“啥都不会学起来才快。老哥你不知道,王瘸子没说瞎话,这娃娃要是没人保他,肯定活不过二十岁。现在王瘸子死了,能救他的只有我了。” 爷爷明显被吴三爷的话吓住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家娃啊,我老陈家几代单传,就靠他开枝散叶了。” 吴三爷一把抓住了爷爷胳膊,将他提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宽慰的话。 等安慰好爷爷的情绪,他这才扭头冲我说:“小娃娃,王瘸子和你好歹师徒一场,他的尸体就你帮他缝好吧。这小子,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说完话,吴三爷就招呼着爷爷去了院子,两个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缝补王瘸子的尸体,似乎成了我责无旁贷的事情。 我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脑子里回想那晚王瘸子缝尸的前后经过。 毕竟是第一次动手,我的手法属实有些生疏,等到彻底缝好,已经到了深夜。 点燃送尸香,我这才捶着腰,来到了小院里。 此时院子里的杂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蜡烛,和一圈圈套着铃铛的红线,看上去像是一张大网,死死的钉在了泥地里。 吴三爷正和爷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神情看起来极为轻松。 见我过来,他抬了抬眼皮,问:“怎么这么长时间,都弄好了?” 我讪讪的点了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道:“我还是第一次缝尸,没什么经验,缝了个大概齐。” 吴三爷似乎也不在意,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坐。 “你是他徒弟,好坏都是他教的,那小子即使不满意,也得忍着。” 说着,他话锋一转,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不过,今晚要来的这位主,可没那么容易打发。你做好准备,他今晚的目标是你。” 一席话,说得我顿时毛骨悚然。 我在电视上看过不少恐怖片,一次两次还有些吓人,可看多了就没什么意味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可能实实在在接触那东西,这让我心里发虚的很,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吴三爷见我这模样,也没有说什么宽心的话,只是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招呼我们爷孙俩进屋。 自己则是一个人站在了围起来的红线中间,背着手紧盯着敞开的大门。 我很清楚,他这是在等事主登门。 我实在害怕得紧,刻意往门后靠了靠。 爷爷没好气的在我脑门上抽了一巴掌,兴许是气我没出息,但却什么都没说,甚至把身子挡在了我前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我起初的害怕,此时竟然夹杂了些着急,正要开口问问,就感觉院子外吹进来一阵凉风,害得我打了个哆嗦。 凉风的劲头越来越大,吹得窗户纸都哗啦啦作响。 这时候,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阵薄雾,看得人有些迷眼睛。 我虽然害怕得要死,可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真切。 此时院子里已经雾气弥漫开来,凉风也越发的彻骨。 在这八月的天气,这种场景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意识到,这种诡异的场面,肯定是那事主来了,想要再躲远些,可脚却不听使唤了。 紧接着,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不像是风吹的那样杂乱,而是很有节奏的响着。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出现在院子里。 他周身被白雾包裹着,看不清面孔,只觉着他的四肢似乎很是僵硬,根本没有动作,就离吴三爷近了几步。 我知道,这肯定就是那想要我命的冤魂了,吓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爷爷见我一脸惊恐的样子,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焦急的问:“娃,你咋了这是,你瞧见什么了?” 我嘴皮都在哆嗦,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鬼字,然后脑袋扎进了爷爷的怀里。 “鬼?什么鬼?爷爷咋没瞧见?” 这时候,我哪里还管得了爷爷的话,一个劲儿的催着他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可院里的吴三爷忽然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小家伙,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以后这种事儿可免不了。” 我在心里大骂吴前的八辈祖宗,顺带也骂了该死的王瘸子。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好端端的为啥就信了他俩的话,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 可爷爷似乎认准了吴三爷,把我扥了出来,一巴掌甩在我脑门上,骂道:“你要是想活命,就听吴先生的。他要你好好看,你就好好看着。” 我没有他法,只好抹着眼泪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这时候,吴三爷正指着离他不远的那个黑影叫喊着:“呔,你哪里来回哪里去,里面的娃娃三爷我照了,你要是还想乱来,三爷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那黑影似乎张开了嘴,隔了好几秒,忽然发出一声嘶吼。 那声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才喊了出来,沙哑、凄惨,听得人头皮都要裂开。 然后黑影快速奔向了吴三爷,周围的红线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铃铛声也越发刺耳杂乱,让人不由得心烦。 那张大网上,不时闪过一丝亮光,接着就冒起一股子黑烟,那感觉就像是夜里蚊子碰上了电流。 只是这视觉效果看起来挺唬人,但根本阻止不了那个黑影继续前进。 吴三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刚要准备从怀里掏什么东西,那黑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竟然将他整个人都撞翻了。 黑影势头不减,在院子里横冲直闯,眨眼的工夫就闯过了那红线编织的大网,朝着屋里而来。 我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叫唤着吴三爷。 吴三爷站起身就破口大骂,“他妈的,大意了!这玩意儿怨气怎么这么大。” 眼瞧那黑影往我这边扑来了,他连忙大喊:“王瘸子,你要是想看着你的手艺失传,你就继续躺着。”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门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一只满是金线的手拦在了我的眼前。 第五章受创 是王瘸子! 他没死? 不! 是王瘸子的尸体,那身上歪歪扭扭的针线,就是我亲手缝的。 我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王瘸子的四肢缝补得歪歪扭扭的,身上的肉还露出了不少。 他歪歪扭扭的身体,就这么拦在我的面前,替我挡住了那冲过来的黑影。 我看着王瘸子的身子机械地起来,朝着黑影抓了过去。 那黑影“桀桀”冷笑着似乎很得意,根本就不害怕王瘸子的靠近。 是了! 这东西,先前还把王瘸子折磨死了,王瘸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那黑影和王瘸子狠狠撞在了一起! 王瘸子的身子摇摇欲坠,我伸手想要扶着他的身子。 不管怎么说,王瘸子都是为了我,我也不能让他倒下! 吴三爷到了我的面前。 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桃木剑,和王瘸子两人一起将黑影夹在了中间。 黑影的黑雾,瞬间罩住了我们三个人。 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忍不住抬头和他对视,猩红的眼中寒意咋现,我的身子打了个哆嗦,脑子一沉。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要闯入我的身体中一般! 吴三爷说,王瘸子就是被这个东西附体生生折磨死的! 我抗拒这东西的接近,可那东西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残忍。 我的身子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被寒冰一下一下地戳着,明明是八月,身体却好像进入了冰窖一般。 大脑剧烈的疼着,灵魂好像要被什么东西撕扯成碎片一般。 “我的,我的!” 我听到有声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的脑海里汇聚。 那声音里满是贪婪,我甚至还听到了什么东西咀嚼的声音。 痛! 全身都痛! 我正在一点点的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那个黑影正在不断地想要钻进我的身体里,将我吞噬干净! 不! 我不想死! 我还没有去找爸妈,还没有娶妻生子,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并且,王瘸子不是说了吗?我天赦入命,百毒不侵,这东西怎么可能进入我的体内? 我的意志本能的保护着我,要将黑影给驱逐出去! 一只手抓住了我,我感觉那手有些擦得皮肤疼。 “陈核桃!” 我听到一声大喊,是王瘸子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般,重重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我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王瘸子的大脸几乎和我的脸贴在一起。 他泛白的双眼盯着我,青黑的脸上还有黑雾在缠绕。 刚才,是王瘸子喊了我? 明明,他已经死了,怎么喊我的? 我感觉自己的四肢好想不属于我一般,我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以一个怪异的姿态扭在了一起。 不是我靠着王瘸子。 而是王瘸子的尸体让我没有倒下去。 我们就这么依靠着,吴三爷啐了一口走到我面前,然后替我解开了我的四肢。 “你师傅,到底还是舍不得你受罪!” 吴三爷笑着说道,“你这个玩意儿,临死还准备了这么一手,也不枉老子来走一趟了!” 安全了吗? 我松了口气,抬起头,我看到院子里的黑雾正在慢慢散去,铃铛再次有规律的响了起来。 声音清脆入耳,格外好听。 一道清风袭来,我抬头,看到王麻子就站在院子里,露着他的豁豁牙,对我憨笑着。 “师傅!” 我立刻追了出去。 不知道怎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傅。 王瘸子没有说话,他依旧在对我笑着,然后慢慢消散在夜空之中。 王瘸子一走,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好想一下就空了。 疼痛感再次袭来,睡着之前,我看到爷爷一脸着急的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梦到我站在一片漆黑的大地上,我看不到前后,我感觉自己在行走。可是,我又怎么都走不出去。 忽然,前面传来了刺耳的铃铛声,天边逐渐升起血红色的气雾, “桀桀”的冷笑,伴随着阵阵阴风,朝我吹了过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在召唤着我: “陈核桃,陈核桃……” 我跟着那个呻吟往前走,我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冷,那声音也变得愈发的诱人了起来。 “陈核桃,速速醒来!” 忽然,一声暴喝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看到前方一个的没有腿的男人,正在朝我不断的招手。 是他! 我记得,这是那张我和王瘸子缝好的死人脸! “你们缝错了我的腿,就要陪我一起走!” “不!” 我大喊了一声坐起来。 我的视线由模糊,慢慢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是我的房间,我回家了。 先前,一定是一场梦! 一定是这样的! 我穿了鞋子,立刻起身想要去王瘸子家看看,出门却看到吴三爷正坐在院子里。 见我醒来了,他朝我招招手。 在他的旁边,是王瘸子做二皮匠时用的那个箱子。 我这才意识到,这两天我见识的,都是真实的。 我拜了一个二皮匠为师,可是,他才带我拜过祖师爷,我们第一场生意就失败了。 吴三爷是爷爷请来的,他和王瘸子也认识。 大脑的刺痛提醒着我,先前,我和吴三爷经历了一场恶战,差一点,我也被那东西害死了。 我现在十分后悔去贪图王瘸子那赚钱的大计了,这导致我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过来坐吧。” 吴三爷招呼我过去,“对不住,是我轻敌了,让你差一点被那东西附了身” 我迟疑着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我……我师父呢?” “他早知道那东西不会放过你,所以临死后,也留了三魂在自己的体内,等到那东西过来找你的时候,和我联手一起赶走了拿东西。” “你放心,有我在,那东西不可能再来了。” 听到吴三爷的话,我知道,那东西应该暂时是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想到院子里看到的王瘸子的虚影,我又问道:“三爷,我先前看到了师傅的虚影,他是不是……” 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万一,那只是王瘸子布置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引那个东西出来解决了它呢? 第六章掘坟 “你师傅是为了救你,才强留了三魂在体内,对抗那东西。那东西走了,你师傅的三魂也支撑不住,已经彻底消散了。” 我们去做二皮匠的时候,师傅就和我说过,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主生,若是三魂消散,那这个人,就彻底地消散在人世间了。 王瘸子……真的离开我了。 或许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原因在作祟,知道他真的不可能再回来之后,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明明,我们说好要一起赚钱北上去找我爸妈的。 吴三爷却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太过自责,做我们这行的,能找到一个完美的接班人,并且送他离开,已经很不错了。” “王瘸子是笑着走的,临走时,他把你托付给了我。” “陈核桃,你可愿意和我走?” 看着吴三爷看我时眼里的兴奋,我不知道他说的师傅委托他带我走是真是假。 不过,按照师傅说的,我活不过二十岁,除非能干这一行。 师傅还没彻底教会我就走了,我听吴三爷的意思,要是学了他的那个什么道术,和二皮匠手艺结合的话,这些东西找上来时,我就有本事对付了。 吴三爷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他甩了甩手中的烟斗,起了身。 “王瘸子已经下葬了,你若是没事的话,就去给他上柱香吧。你想好了,就来镇上找我,你爷爷知道我的住处。” 吴三爷拍拍箱子,一脸欲言又止的起了身。 我起身准备送吴三爷出门时,身子却摇晃了一下。 身体的空虚,让我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十分糟糕。 看着吴三爷即将出门,我咬牙喊住了他。 刚才吴三爷一脸想说又不说的样子,他一定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追上了吴三爷。 我总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大好。 “三爷,先前,先前在师傅家的时候,我被拿个东西缠上了,是不是受伤了?” “嗯,确实是受伤了,不过你放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吴三爷声音不高,但是我却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很显然,他瞒着我什么了。 我纠缠了吴三爷好一段,眼看就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我拉着吴三爷坐在槐树下,焦急道: “三爷,你就直接说吧,我也好有个数。” “是啊,三爷,我家核桃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爷爷也跟了过来,拉着吴三爷问道。 吴三爷大量了一番我们祖孙俩,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陈核桃原本的命数就不够,昨晚上,我和王瘸子也差一点着了那东西的道,陈核桃人还活着,不过灵魂却受了众创,他可能连二十岁都活不到了。” 吴三爷的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无比的沉重。 爷爷也拉着吴三爷的手一脸的焦急:“吴三爷,你可一定要给我家核桃想想办法,我老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核桃不能有事!” “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我就求求你,救救我家核桃。” 爷爷一脸的焦虑,我的心也提了起来。 我想到吴三爷先前和我说,只要我跟着他学道术,就能活下去。 我一咬牙,直接跪在了吴三爷的面前:“三爷,我请您收我为徒,我愿意和您拜师学艺,请您救救我。” 我跪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吴三爷才叹了口气,然后扶着我起来。 “你既然拜了王瘸子,我也不好再收你为徒。不过,你这情况,确实也需要尽快处理。” 吴三爷坐直了身子,朗声再次问我:“陈核桃,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和我走?” 跟着吴三爷走,就要离开爷爷奶奶。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离开过村子,我不由得看向了爷爷。 爷爷朝我点点头。 “我愿意。” 吴三爷一脸满意的点头:“既然你跟了我,那我也不能让你吃亏。我教给你道术,但是也不能彻底治好你。不过,我和道医的传人关系不错,只要找到他,你的伤就能彻底恢复。” “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择日就出发。” 吴三爷交代了我一些重要的事情,并让我和爷爷奶奶好好告别。 三天后,我背上爷爷为我准备好的行李,和王瘸子的箱子,和吴三爷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 临走之前,我去王瘸子的坟地给他上了一炷香。 王瘸子一生无儿无女,临死才收了我这么个徒弟。 乡下人,最讲究衣钵传承。 村里大家都知道我是王瘸子的徒弟了,临走前,来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临走前,吴三爷却拉着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是我和王瘸子先前做事的地方。 我不知道吴三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三爷,这不是先前那个……如果不是他们家,爷爷才不会出事的!”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户人家去给儿子收尸,这种不会出错的事情,怎么就腿不对了呢?” 吴三爷的话让我的心神震了一下。 “三爷,你的意思是……” 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我长到这么大,除了学习成绩不好以外,平时在村里也没怎么出门,更不可能得罪人,这人平白无故的对付我做什么? 难道,是王瘸子得罪了什么人吗? 按照王瘸子和我闲谈的,走阴人虽然不是吉利的活儿,但是只要做好了,钱事两讫,也不可能得罪人。 那又是为什么? 我怀着一肚子的疑惑,和吴三爷去了那户人家。 人早就下葬了,吴三爷找人问了埋的地方。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家刚填好的墓被挖了,棺材盖丢在一边。 而他先前缝好的身体,双腿却不见了。 他的双手,扭曲得和王瘸子的一样。 我顿觉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吴三爷抓着我的身体。 “别怕,那阴魂不是他,这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尸体而已。” 吴三爷的话并没有让我轻松一些,相反,我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要把人家的坟也给掘了! 在我们村里,掘人坟地,是要断子绝孙的! 下了山,吴三爷找人给那家人带句话,然后,他连夜带着我直接去车站买票。 “核桃,辛苦一下,我们必须连夜就走,尽快把你的伤治好。” 第七章北上 三爷的脸色看上去很沉重,我想问是不是和我有关,三爷却闭口不提。 他只拍着我的肩膀道:“小核桃,你别多想,只是你的身体需要紧急救援而已。” 可我看得出来,三爷有心事。 因为王瘸子说过,我天赦入命,克父母。 王瘸子本来没事,肯定是因为收了我这个徒弟,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们坐的是绿皮火车。 吴三爷从口袋里掏了老半天才凑齐了车票钱,见我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吴三爷翻了个白眼。 “省着点花,省着点花,我们这一次,可是要去北方呢,还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给你治病也要花钱,所以,能省则省!” 吴三爷虽然说省,不过,他还是买了一张站票,一张卧票。 按他的话说,我们两个在一张床上挤挤也就能过去了。 我还没坐过火车呢,不过,这个东西还真厉害,竟然还能有床! 并且,我看了一眼我们要去的地方,和以前爷爷告诉我的,爸妈所在的地方,是一样的。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去找爸妈了? 我都想好了,等治好身体后,我就马上去找爸妈,我一定要把他们的尸骨带回老家,完全爷爷奶奶的夙愿,让爸妈落叶归根, 对这一趟北方之行,我充满了期待。 拿着票,我们上了车。 等上了车我才知道,那火车上的床,就和我家纳凉的竹板凳一样,窄窄的,只够一个人躺着。 我和吴三爷挤在矮小的床上,吴三爷和我说着他们道门的秘诀。 吴三爷说,只要学好了道术,就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我是不相信的。 要真有这么神奇的话,那王瘸子就不会死了。 我上过学,书上说了,迷信都是骗人的东西。 吴三爷好像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兴趣缺缺,他还是津津乐道的给我讲解着这些。 他说得滔滔不绝,我听得昏昏欲睡。 大概是看出了我兴趣缺缺,吴三爷说着也就不说了,我们就这么靠着墙壁。 三爷的目光,又被躺在我们对面的女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个穿着红裙子,十分漂亮的女人。 我们村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三爷见我对他的道术没多少兴趣,很快就和那个女子聊上了。 “姑娘,道爷我看你愁云聚顶,阴气冲煞,近来有灾,不过最后能逢凶化吉。” 三爷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死死地盯着人家的前面看。 这姑娘,凶器确实不错。 “你是想说,逢凶化吉吗?” 女子挺起自己的胸脯,三爷又凑过去了一些。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车厢里十分响亮,女人白了一眼三爷,啐了一口:“流氓!” 我坐在床上,低头努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那女子又看我骂道:“小流氓!” 我这招谁惹谁了? 三爷却拍拍我的肩膀,直接闭上了眼,睡前还在嘟囔:“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个三爷,整天神神道道的,嘴里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抬头,那女人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立刻低头闭上眼睛。 伴随着火车哐哧哐哧的声音进入了睡梦中。 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睁开眼,昏暗的灯光摇晃着,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火车行驶时哐哧哐哧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响亮。 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你说,怎么让那种不完整的东西给混上来了?” 什么不完整的?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拍了拍身边,好像没有人。 车厢内的灯暗淡了很多,伴随着车厢不停的晃动,隐约能看到前行的过道。 三爷不在床位上,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不过正好,两个人挤在一个小床上,我连动弹都不行,三爷不在,我正好一个人睡睡。 “年轻人,你也是去北方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我砖头,见我对面正坐着一个老妇人。 我正纳闷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妇人,她却笑着递给我一个桃子。 “来,吃个桃,这是我老家树上结的桃,我儿子来信说,北方没有桃,我带过去给他们尝尝鲜。” 老妇人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她双眼定定地盯着我。 我看着那桃子吞了口口水。 我和三爷是匆匆上车的,所以并没有带多少干粮,车上卖的东西太贵了,我们能省则省。 晚上两个人只点了一个盒饭,本来不饿的,可是看到这个桃,我确实饿了。 老妇人的手又往我面前伸了伸。 “别怕,吃!自家树上结的,可新鲜哩!” “谢谢阿婆!” 我伸手要接桃子,一只手从我的身后伸出来,夺走了桃子。 三爷在我身后? 我转身,却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我身后,拿着桃子吃得津津有味。 我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还有,这是阿婆给我的桃子。” 她吃桃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我。 明明很黑,我却看清楚了她的全貌。 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子,可双眼却如同两个黑洞般,好像要把我吸进去。 “都要死的人了,吃桃子,不是太浪费了吗?” 她嘻嘻笑着开口,一股寒意席卷了我的身子。 她的手慢慢攀上我的后背,双眼顿时变成了猩红色。 我转身想要逃跑,可走廊一片黑暗。 “三爷!三爷救我!” 我企图喊一声三爷的名字,可是三爷却根本就不在我的身边。 一道巨大的黑影罩住了我,我感觉双腿无比沉重,一步路也走不动。 一只手缓缓地攀上了我的脸。 那手黏糊糊的,它贴着我的脸网上。 火车的镜子里映出一双猩红的眼睛,那东西缠绕着我的身子,在我身边贪婪地吮吸着。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到了我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离开时,我学着王瘸子的样子,在口袋里装了一把朱砂。 我掏出来往身后撒去,那东西尖叫着往后退,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我必须要离开这节车厢! 就在这时,月光照进了车厢里。 我的目光所到之处,人都安然地躺在床上,他们统一盖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张青黑色的脸。 而他们的下面,不是床,是棺材盖! 第八章车厢惊魂 这些人,全部都躺在棺材盖上! 他们都是死人。 我吓得加快了脚步,抓着门把手就要打开门。 可是我试了好几次,这扇门怎么也打不开。 “快开啊快开啊!” 我在心里祈祷着,开门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后面一阵阵阴寒的气息扑来,我感觉到,那东西离我越来越近了。 “叮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是吴三爷的铃铛! 我松了口气,握着门把的手,动了一下。 不是我动了,是门动了。 我往一边站了一些,门开了,我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忽而被一道身影给绊了一下。 我转头,那些棺材盖上的人都下来了。 他们青灰色的脸上面无表情,泛白的眼睛都盯着我。 他们盯着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往后退,可后面已经是车身,退无可退。 我快步想要出门,那扇门后,就是尾箱末端,一米高的栏杆还不到我的腰间,只要往后一跳,我就会掉下去。 而这些东西,还在一步一步朝着我逼近。 风咕噜咕噜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我手捏着朱砂,目视着前方。 我不能死。 我答应了爷爷,我要回去给他养老送终,我还要娶妻生子,我还要找到父母的尸骨带回家乡。 这一切,我都还没做。 所以,我不能死。 “嘻嘻!” 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惊恐地回头,看到那个少女就坐在栏杆上。 她脸上笑着,手却朝我轻轻一指,我瞬间感觉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我想要挣扎,可是身子却好像被绳子捆住了。 我的身子慢慢地飘了起来,然后朝着夜空中飘了过去。 脚下是疾驰而去的黑黝黝的铁轨,我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抓住栏杆,可却动弹不得。 “放……放过我。” 我用祈求的语气求她。 她没有看我,而是看着里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些死人忽然规规矩矩地站在两边。 伴随着规律的铃铛声,一抹红色慢慢冲黑暗中出现。 红色在黑夜中摇摆,然后慢慢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她。 那个躺在我对面的女子。 她面无表情地朝我走来,站在栏杆边,呆滞的目光看向了女子。 “今年的两个祭品,真不错呢,嘻嘻!” 她再次嘻嘻笑着,然后抬起了手。 明明风很大,可是她的声音却那么的单纯,可爱。 如果不是我此刻被吊在空中,我是在无法对眼前的小女孩感到恐惧。 就在我被她的笑声吸引的时候,那个女人也被立了起来,我们俩站在一起。 而车厢里的那些人,这会儿都开始跪了下来。 他们有规律地跪拜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我好像看到了虔诚。 我的手抽疼了一下,紧接着,鲜血从我的手腕浮出来。 这些鲜血汇聚到小女孩的面前,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图案形成的时间,就是我和她的死期。 我这才相信了吴三爷的话,这个女的,阴煞之气入骨,有血光之灾。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响起了烈焰燃烧的声音,一张黄色的符纸穿过鲜血汇聚的那个图案。 “小核桃,快点抓住栏杆!” 吴三爷大喊了一声,我立刻反应过来。 在我的身子掉落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栏杆,本能地,我也抓住了那个要掉下去的红衣女子。 我抓着她手的手臂一疼,我感觉自己的关节好像脱离了先前的位置。 “老道士,你敢扰我好事,看我不弄死你!”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无比尖锐了起来。 三爷却站在那里,手捏着诀念念有词。 刺耳的铃铛声盖过了火车的声音,那小女孩忽然尖叫着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三爷朝我伸出了手,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拉着她一起上来了。 “三爷,这怎么回事啊?” 一上来,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三爷。 “没事,小核桃,你只是误闯了不该来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吴三爷走在前面,我背着那个女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在的黑夜中摸索着前进。 月光再次照进了车厢里,我转头,一张煞白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给我桃子的婆婆。 她躺在棺材盖上,正睁着泛白的眼朝我笑。 我吓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额头好想磕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黏黏腻腻的。 “小核桃,你小心点!” 三爷来帮我搭把手,我起身要走,却发现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 我转头,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抓着我的手,张开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鲜血。 “帮我,帮我缝缝!” “帮我缝缝!” “三爷!” 我大喊了一声。 吴三爷脚一跺,手中捏着一把朱砂,抽出一张黄纸,以酒为引。 朱砂在符纸上留下一个血红的符号,一气呵成后,符纸自己开始燃烧了起来。 随着符纸燃烧,我面前的人消失了。 我迅速爬起来,列车忽然颤抖了一下。 “不好!” 三爷拉着我,“核桃,快点,躲到棺材盖下面去。” “啊?” 三爷的话让我有些愣神,可周围的棺材盖,都开始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我来不及多想,把那个女人放到一遍后,我也迅速贴着三爷爬了进去。 我总感觉,吴三爷连夜带着我北上,是在坑我! 就在我躲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女生。 “乘客们你们好,西山煤矿站已到站,请下车的请客做好准备。” 我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一些,外面好像有灯光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整齐的脚步声在车厢内响起。 我听到车门开的声音,再接着,火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到站了? 我往车门外面看去。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 我看到一个个隐约的身影慢慢出了火车,再消失不见。 看来,这些东西是彻底离开了。 “嘻嘻,我等你哦!” 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那个娇俏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炸响,我心一“咯噔”。 她……怎么还在这里? 想到她的厉害,我的身子瞬间绷了起来。 第九章噩梦!? “核桃,别抬头。” 我立刻把头埋了下去,不敢再抬起来。 外面的声音没有了,我的身子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我立刻收手。 那东西黏黏腻腻的还在我的身边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身子往三爷的方向挪动了一些。 “嘻嘻!” 那娇俏的女声再次响起。 我缩着脖子不敢动,转头却看到我的旁边放着一只缝补得整整齐齐的腿! 我的心一下停了跳动! 这腿……这腿不是王瘸子缝的那条吗? 它怎么会出现在火车上? 我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火车“咣当”一声,我的头好像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疼疼疼!” 我捂着额头正疼着呢,一个响亮的巴掌招呼在了的脸上! “流氓!” 那红衣女子坐在床上。 她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抬起头恶狠狠地对我说道。 我看着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正想解释什么,却看到好几双眼睛一脸厌恶地看向了我。 “我……我不是,我是把你背回来,我……” 我仔细地看四周,明晃晃的灯光十分打眼,原本坐着睡觉,躺着睡觉的人这会儿都醒了,他们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成样儿!” “年纪轻轻就一脑瓜子龌龊思想,啧啧,得亏这小姑娘警醒!” “就是就是!” 我听着他们嫌弃的话,又低头打量自己,我的手腕上没有伤口,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我和吴三爷的车厢。 “这位小姐,对不住,我们家小核桃刚才梦游,吓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三爷拉着我坐回了床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的是梦游了吗? 我悄声和三爷说着刚才的事儿,三爷沉吟着没有回我。 我挠挠头,难不成,我刚才真的是梦游了? 我转头盯着车玻璃。 玻璃外,一张小女孩的脸贴着玻璃正盯着我。 见我看她,她立刻朝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在等你哦!” “核桃!” 吴三爷喊了我一声,我再看的时候,车窗上什么都没有了。 我把梦里的一切说给三爷听。 那红衣女子在我说的时候,一直愤怒地盯着我。 感受着她的目光,我感觉自己被她打过的地方越来越疼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识好人心! 我明明是救了她,她还打我。 我心里不满,三爷却只安慰我到:“小核桃,你想多了,刚才你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并且,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了,你喝杯水冷静冷静。” 我看看四周,火车上一片明朗。 刚才或许,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 还是个噩梦。 村里的老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肯定是因为吴三爷老是在我的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才让我做了这样的噩梦! 三爷打了水给我,我接过水的时候,却看到他的手指上一片红,明显是朱砂染上的。 我记得先前,吴三爷都没有拿过朱砂,所以…… 刚才不是梦,都是真的?只是三爷带着我回来了? 刚才,是三爷从那个小女孩的手里,把我救回来了。 并且,他先前使用的道术,是真的很厉害。 “三爷,刚才真的不是梦。” 我抓着他的手,十分笃定。 吴三爷没有回答我,只是示意我喝水。 不过,我看他的深色沉重,应该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三爷为什么不愿意说,不过我看到周围盯着我不善的目光,我知道,这时候应该是不方便说。 我不再说梦的事情,不过,今晚上的事情,明显打破了我固有的思念。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子的手法和三爷的道术,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来,三爷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那个茅山道术,真的很厉害! 我要是学了这么厉害的道术,以后,我出去做二皮匠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出事了。 我被自己还想做二皮匠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做二皮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赚钱的行当了。 何况我还拜了师,师傅说,我干这行长寿。 谁不想活得久一点呢? 我想着,又缠着三爷教我道术。 三爷陆陆续续地和我说了一些简单的道术,但是却始终没有带我入门。 我这会儿整个都沉迷在道术里,根本就睡不着了。 三爷被我拉着说了好久,我对面的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我们俩。 大概是喝多了水,我实在憋不住了起身的时候,那女人跟着我过来了。 我从厕所出来时,她就站在门口,拦住了我回去的路。 她就这么盯着我看,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扭捏的,我站直了身子给她看。 她笑了一声,从我身边过去。 我被她的笑容惊到了,她却忽然说道:“小心你身边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不知道,是他把你背过去的?” 吴三爷把我背过去的? 我看着女人的背影,她的肩膀上又没有擦掉的稻草,那稻草被血污浸坏了一半,只隐约看得出稻草的形态来。 我想到了先前看到的那双腿。 我能确定,那就是王瘸子缝的。 王瘸子说过,每个走线师的手法是不一样的。 他就喜欢追求完美,所以一针一线都很认真,每个口子都整整齐齐。 而稻草,也是我看着王瘸子塞进去。 那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喂!” 我想要喊住那个女人问个究竟。 那女人回过头,一张小女孩子的脸,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猩红的双眼里是嗜血的兴奋。 我身子打了个挺,再也不敢跟上去了。 只看着那红衣女人越走越远,只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小铃铛。 风吹过,我隐约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伴随着小女孩子的嘻笑声,我的头皮发麻。 “小核桃,你跑哪去了,我们马上就下车了。” 三爷拿着行李,气喘吁吁地走到我的面前,然后把王瘸子的箱子交给我。 “以后,记得收好这箱子,这可是你吃饭的本事!” “三爷,我刚才……刚才看到那个女人,她……”